《战锤:以涅槃之名》 序章 【摩根,我的女儿。】 【你是一个失败品。】 【一个窃贼,一尊灾星。】 【一场噩梦,一次拷问。】 【一生以痛苦为食的人。】 【你将会憎恨痛苦。】 【依赖痛苦。】 【统御痛苦。】 【最后……成为痛苦。】 —————— “既然他不愿意为了帝皇效忠,那就让他保持沉默。” “是的,一切,他的子嗣与家族,都要保持沉默,这还需要我来亲手教么?” 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对无能与软弱的不满。 玛卡多慢慢地走过稀薄的碎石小路,脚步缓慢而扎实,他紧握着权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破旧的兜帽之下,低头,看着路。 帝国的掌印者,人们总是用这个称呼来代指他。 他们的语气中总是带着恐惧与憎恨,因为这個看似垂垂将死的老者曾签署过无数致命的法令,他的嘴唇每张开一次,便会有成千上万条生命从泰拉的土地上消失。 那些幸存者在王庭的角落中窃窃私语,浑然不知玛卡多的力量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得到的每一条评价与诋毁。 但他从不在乎这一切,尤其是那至高的声音在召唤他时。 在道路的尽头,那是一间埋藏在山石之下的地堡,身披金甲的战士伫立在两侧,目不斜视。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神灵与恶魔的低语便扑面而来。 “帝皇……吾主。” 玛卡多深深地弯下腰。 作为帝国掌印者的地位,权力,傲慢与责任,在这一刻,通通一文不值。 —————— 泰拉之主—帝皇,此刻正眉头紧锁。 在他的面前是两尊巨大的,无法用凡人的思维来理解的特制培育仓,泰拉之主那高大的身影被清晰的倒映在上面,隐约遮住了其中的产物。 玛卡多已经6500岁了,哪怕是在那些永生者之中,这也是一种足以自傲的资历,而理所当然的,他的许多情绪与记忆已经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磨损。 但当他真切地看到了舱中,那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的时候。 他久违的感到了……恐惧。 【对于二号实验体的所有修复行动都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玛卡多。】 帝皇现在俨然是一副科学家的打扮,他穿着一件崭新的,宽大得有些过了头的白色防护服,带着满面的疲惫与烦躁地脱下了手套,随意地扔在了脚边。 许久之后,他那双盯着标注着【2】标志的培育仓的眼睛还是移开了,帝皇最终摇了摇头,声音中只有对失去了一件宝贵造物的遗憾和恼怒。 掌印者没有说话,在与这位泰拉之主共事了一段堪称漫长的时间后,他已经大体地知晓了帝皇的性格与本性。 泰拉的统治者,人类的帝皇,同时也是玛卡多的主君,他从不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好人与君子,无数的岁月早就冲走了他作为一个肉体凡胎的几乎所有情感。 尽管他的意志依旧坚定得不可撼动,而不是像某些永生的同类一样成为无可挽回的堕落者,但当他迈出坚定的步伐,向着心中的目标前进的时候,他绝不会在意所谓的伤亡与道德。 当他摆出精妙的演技,成为一个疲惫的父亲与知己的时候,他也绝不会让自己的思想因为这些可笑的情感而改变。 生命对他而言不过是林中的落叶,他会珍惜整片森林的郁郁葱葱与未来发展,却也会毫不犹豫地锯倒任何一棵参天古木。 能与四神对视者,又怎会是良善之辈。 【我必须考虑一下如何弥补我的损失,二号个体的问题以如今的任何手段都是无法解决的,它已经很难完成我所预定的目标。】 【我原本打算让一号成为帝国的守密人和将军,成为一个会为我挥剑致死的卫士,而二号会成为第二个你,玛卡多。】 【我给予了它对未知进行探索与收集的能力,给予了它有关灵能与治理的天赋,还有那些更为让人忌惮的力量。】 【它本应更值得我的托付与信任,成为一个最贪婪与虚伪的辅佐者,为我抚平我所塑造的这些扭曲怪物的嘶吼与野性。】 【但现在,我失算了,有关于二号的一切都需要推到重来。】 帝皇有些烦闷地在房间中行走,他的目光在那些空荡荡的培养舱中循环。 在摩洛星的那场交易中,他所获得的力量足以塑造二十个最强大的助手,尽管他知道在这其中不是每一个都能成功,但是失败的确来的有些过于迅速。 他开始谋划着如何及时止损,如何让一个失败品在短暂的时间里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哪怕是一股幽魂,也要为了帝皇的大业与目标来服务。 失败的二号原体并不孤单,因为一号原体早在它之前就已经完工了,那是一个强大,英武而完美的造物,任何存在在它的对比之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玛卡多抬起头,只是看了二号一眼,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是何等的原因让帝皇放弃了一个前途无限的基因原体。 力量,邪神的力量,正萦绕在这名原体的四周,那浓郁的程度哪怕是最卑微的灵能者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而作为实体宇宙中最伟大的灵能尊者之一,掌印者玛卡多则是更进一步,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力量分属于奸奇,与色孽。 —————— 若论至高天中有哪个存在是所有的挑战者最不愿意面对的,那无疑就是奸奇:万变之主,水晶迷宫的主宰者,世间一切曲折命运的总设计师。 祂是如何形成的,又是怎样在无数种族的历史中投下不详的阴影的,这些早已不再重要。 祂在那里,祂满怀恶意,就足以让所有的挑战者感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压力。 早已有无数的强盛文明伴随着祂的嬉笑而沦落为了过眼云烟,又有数之不尽的一世豪杰因为祂随意的想法而身死道消,这位扭曲与谋划的执掌者不在乎过去,不在乎未来,甚至不在乎胜利,祂所渴望的唯有豪杰与凡人的命运跌宕起伏时所溅起的相同的哀嚎。 现在,祂显然盯上了帝皇的计划,在一长串的嬉笑中谋划着恶毒的计策,而且同样这么做的不止祂一个。 至高天中,最幼之神:色孽的气息同样肆无忌惮地环绕在帝皇的眼前,那是明晃晃的挑衅,宣言与劝告,欢愉王子在用这种方法告诉泰拉之主,祂在这场交易中渴望着哪一个。 尽管与那三位古老的神祇相比,从灵族的大陨灭中所崛起的这一位还太过年轻与弱小,但没人怀疑享乐与所有极致情感的主人将会成为至高天不可撼动的一部分,祂正不择手段地从世间万物手中窃走力量,让欢愉的银宫日渐扩张。 现在,亚空间中最古老的神祇与最年幼的神祇,祂们同时盯上了这个尚未出世的帝皇子嗣,警告着帝皇履行与祂们最初的交易条款: 二十个基因子嗣,其中的一半要归于至高天,归于亚空间,归于混沌四神。 然而帝皇并不想履行它。 他会成为一个不忠诚的交易对象,一个恶劣的骗子,一个无情的危机公关。 他精于此道。 泰拉之主眯起眼睛,开始思索起如何更有性价比地处理这个早早被他遗弃的子嗣,三个同样罪恶的伟大思想就这样围绕着这个尚未出世的生命,彼此之间勾心斗角。 与此同时,掌印者则是继续着他的观察。 这个第二原体,它的生理在亚空间大能的扭曲下已经成为了一个绝对的女性。 比起在另一个培养舱的强壮兄弟,她显得纤细,苍白且瘦弱,而过量的营养成分又促进着她的发育与成长,玛卡多能看到那银白色的发丝与隐约间的蓝色瞳孔。 但在另一个视角中,在灵能与精神的海洋里,掌印者却看到了一个无比可怖,无法形容,无边无际的庞然大物。 万变之主与欢愉王子的力量围绕着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祂们的低语与诱惑一刻也不停歇,如同锋锐的匕首一般,侵蚀着她的精神与思想。 在虚无的海洋里,已经回荡起万变之主的阵阵尖啸,掌印者看到那幽蓝色的光芒在远方的天际上不断地显现,长满了獠牙与锐羽的雄鹰成群结队地扑向了沉睡的基因原体,又因为帝皇那冰冷的光芒而在转瞬间化为飞灰。 亚空间的浪涛伴随着万变之主的意志而掀起了波澜,从最深处的虚空到神圣泰拉的穹顶,奸奇的意志无处不在。 玛卡多收回了自己的神识,哪怕是他,也必须在这种环境中小心翼翼。 对于现实宇宙来说,亚空间的诸神就是最可怕的瘟疫,哪怕是沾染上一点也足以让最老辣的求生者蚀骨铭心。 帝皇依旧在忙碌,他的思维以流星般的速度运行着,无数的计划与方案被他瞬间提起,却又在眨眼间便放弃,玛卡多瞥见其中的只言片语,只感到通体冰凉,那上面的文字在拷问着他仅剩的那点良知与道德。 于是,掌印者再次抬起头,这一次,他的意志在虚空中变化着角度,准备去窥探欢愉王子对于这里的态度与攻势。 如果说奸奇对于这个原体的腐蚀之深,已经达到了足以让掌印者的灵魂注视都不敢停留太久的地步的话,那么色孽对于这位帝皇的女儿的占有欲则可以用一个更为明显与直接的下场来显示: 掌印者玛卡多——也许是仅次于帝皇的全银河灵能第二人,探出自己的神识,打算一窥欢愉王子留在第二原体身上的印记。 —————— 然后,他便被震晕了过去。 —————— 哪怕是帝皇的冰冷注视也无法驱散欢愉王子留在此处的迷雾,媚笑与私语已经深深地烙进了第二原体的身躯,她与色孽的距离似乎只差一个跪拜,一场狂欢,又或者是一次真正的亵渎。 帝皇沉默着,他的二号作品在现实的宇宙中依旧归他所有,但在至高天里,欢愉王子已经大笑着紧握住她,只有万变之主的利喙才有可能撕破这种掌握。 但为此而过早的挑起与至高天的战争未免太不划算,他还需要时间去塑造更多的军队和设施,去完备他的底牌,去完成一场跨越银河的豪赌。 帝皇再一次开始了思考,他的思绪如同冬眠的蛇一样冰冷。 伴随着时间的流转,泰拉之主的目光在已经完成的两个作品中来回摇摆着,在漫长的思考之后,他最终做出了一个算不上太艰难的决定。 【玛卡多。】 他唤醒了自己最信任的工具。 【你看看这里。】 帝皇敲了敲一号原体的舱室,通过灵能的视角,他们能看到这个近乎完美的造物其实拥有着自己的问题。 偏执、孤僻、野性与顽固的傲慢是亚空间的力量所附赠的礼物,它们紧紧的贴在一号原体的灵魂之中,如蛆附骨。 【我们应当削弱它,摘除这些不稳定的亚空间因素,最起码要摘掉一部分,我不喜欢我的成功作品中拥有这样的隐患。】 玛卡多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的大脑还在因为那神灵的冲击而隐隐作痛。 “吾主,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最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些被剔除下来的亚空间成分?” “它们必须被安置在一个合适的环境中,否则这些独一无二的力量终有一天会再次反噬他们。” 【用不着全部清除,只需要削弱就可以,我相信它们的意志,我会将忠诚与服从输入到这些造物的基因之中,直到我不再需要它们的那一天为止。】 说着,帝皇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失败的作品,他的第二个子嗣,瞳孔中的色彩就像一个暴君在看待一头替罪羊。 【而处理这些恶念的地方,我们不是刚刚获得一个现成的么?】 帝皇抚摸着那冰冷的舱室,他看向自己那失败的女儿,眼中是一种别样的欣慰。 【既然她已经是一个无可挽回的失败品……】 【那就让我们尽可能的废物利用起来吧。】 【我的女儿,我的二号,我的第一个失败品。】 【摩根。】 第一章 卑鄙者之死 【摩根,我的女儿。】 【你是一个失败品。】 —————— 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宛如海浪的波涛在敲打峭壁。 舱中的婴儿眉头紧锁,她沉浸在一场梦之中,一场真实的梦。 她能感觉到,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身处在一个空旷的容器中,四周是冰冷的营养液与输液管,针尖刺破了她的手背,将她的肉体与精神随意揉捏着,变幻出令她的造物主满意的模样。 “摩根……” 有人在叫她。 “失败品。” 这个声音无情地得出了结论,随之而来的便是最剧烈的痛苦,成千上万的锋芒撕破了她的心脏,她蜷缩起身子,只能无助地挣扎着。 再接着,就是风暴,她能听见风暴中变幻不断的狂笑,与那声愤怒的呐喊,她只觉得自己被风暴所卷走,在一片虚无中游荡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最后坠落到了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在这之后又过了多久,但是战争与厮杀的声音却在某個时间异常清晰地传来,那是一场疯狂的自相残杀,她能听见整支整支的军团在围绕着她而互相征讨与毁灭,直到再无任何声息传来。 于是,她闭上眼睛,继续沉睡。 直到那最卑鄙者从群星中来访。 —————— “你确定是在这里么,首席牧师?” 先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干裂的土地,神皇在上,他可能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踏足如此偏远的蛮荒之地的人类。 mk2型动力甲的温度调节装置因为阴云间的阵风而轰然作响,先锋抬起头,发现下一次暴雨已经近在咫尺。 “看起来,我们必须要快,谁知道这个鬼地方的天气怎么样。” “总归不会太糟。” 书记官是第二个走下来的,他调整着自己的枪械,目光先是在遥远的天际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地面上,四下搜索着可能潜在的道路与危险。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军团的新兵,他们左顾右盼,保持着最标准的戒备姿势。 “根据行商浪人的探索日记,这里极有可能存在着少许异形文明的痕迹,比起所谓的天气,我们还是担心一下袭击者吧。” 书记官话音刚落,一名新兵便向着他歪过了脑袋。 “长官,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汇集一支探索部队,根据军团操典,探索情报等级为未知的异形世界至少……” “至少需要50名士兵,一艘战舰以及两名高阶军官的文书许可,我知道,新人,我就是负责教习这些条令的。” 书记官亲密地拍了拍一名新兵的肩甲,又向着另一人笑了笑:“相信我,非常之时非常办法,这是被允许的。” 这种敷衍的词语显然无法说服任何人,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牧师下来了。 牧师是高大而危险的人物,他那宽阔的下巴,深凹的眼珠和刻满了经文的脸庞让人不寒而栗,仅仅是撇过来一个眼神,新兵便敬畏地低下了头。 牧师眯起眼睛,就像只刚刚饱餐了一顿的野狐,他先是得意洋洋地享受了一会这股敬畏,然后才缓缓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小心点,新人。” 在他身后,书记官微笑地安慰着身边这两个上好的消耗品。 “艾瑞巴斯牧师的脾气,可算不上太好。” —————— 这是崛起的时代。 伴随着往日帝国的最后一声呜咽,混乱与疯狂的浪潮已经在银河中奔涌了太久,而现在,伴随着一声声不容置疑的命令,新的力量,新的意志,新的军团会将它们一一碾碎,又一个伟岸的巨人正在用钢铁与烈焰铸造着只属于自己的辉煌卷章。 这是奇迹的复兴,是凤凰的涅槃,是耗尽无数心血与牺牲所立下的不灭丰碑,每一次胜利与征服都在为这传说般的故事增光添彩。 大远征,开始了。 帝皇的意志从神圣泰拉而来,化作无边无际的军团与舰队,拷问着银河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失地被收复,抵抗被摧毁,征服者的旗帜如同瘟疫般扩散。 投机人,野心家和卑鄙者都在为了这壮丽的一幕而热泪盈眶,他们惊喜的发现,在被战争所卷起的波涛中,有无数的良机与珍宝可以去发现…… “可以去掠夺……” 艾瑞巴斯低语着,异形的骸骨与亡魂在他的脚下堆成丘峦。 “神皇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身后,新兵感慨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一座由白骨所搭建的王庭,将泥泞的土地染成了雪原,那些骨骼的残片与人类的类似,但是它们的颅骨却毫不留情地揭示了它们的异形身份。 “这是灵族的尸骨,可能有几千个。” 书记官翻检出一块块挂坠与装饰品,仔细甄别着。 “这是灵族语……杰……杰斯瓦……方舟。” “这种带刺的绞鞭倒更像是一种刑具。” “这又是什么?……是演戏用的面具么?” 书记官饶有兴趣地进行着自己的探索,甚至有些偏离了队伍,他的眼中很快就出现了一些更加巨大的野兽的骸骨,它们与一些灵族的遗体混杂着,显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异形在与可怖的巨兽进行着厮杀,又或者并肩而战。 最终,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个通讯设备,摆弄了一会后,一段最后的语音便从中飘出: 【伊利尔,我真搞不懂我们为何要在这里战斗,这不是在保卫方舟,银河中的同族已经如此稀少,我们却偏偏还要在这里自相残杀。】 【注意你的态度,约西,先知们已经得到了预言,这个世界上的那个东西将会摧毁我们,那么我们就必须先行销毁它。】 【我们那些野性的同族不会答应的,那个东西已经和他们的世界魂融合起来了,那些丑角也是,他们要带走它。】 【所以,我们为此而战……小心!那些科摩罗的天灾杀过来……】 话语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混乱的枪声与战吼,接着,便是哀嚎。 那是数千股交杂在一起的哀嚎,杂乱、可怖,就仿佛数千人的灵魂在被某种力量活生生地抽出来一般。 书记官皱起眉头,他扔掉了这个东西,拍了拍手,快步追上了队伍,回到他殿后的位置,他在艾瑞巴斯牧师不满的目光中低下头颅,然后继续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调整枪口,并盯着那两个可爱的新兵。 队伍在前进,艾瑞巴斯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任凭掌中紧握的八芒星雕饰将自己带到战场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颗参天的古木,它无比的高大,巍峨,却是垂垂将死,就宛如这个世界一般。 【预言的愚行。】 【同类的相残。】 【魂灵的尖啸。】 到了……快到了。 不详的光芒在掌心显现,艾瑞巴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迈步走入了古树之中,在阴影里,他看到了那个被枯死的藤蔓所层层包裹的珍宝。 最后一步…… 脑海中闪过诸神模糊的低语,这让艾瑞巴斯愈发确信他的虔诚有了回报。 【背叛的鲜血。】 艾瑞巴斯扭过头,伴随着他的目光,书记官毫不留情的扣下了扳机。 伴随着两声枪响,新兵便瞪大了眼睛,一前一后地倒下了,他们当然会死去,因为只有他们的枪口没有对准自己的同伴。 先锋同样端起了枪械,他瞄准了新兵的头颅,一人一发,保证没有后患。 哪怕是艾瑞巴斯的脑海,也因为看到这一幕而思考了起来:这一次,又要编织什么样的理由呢? 短暂的苦恼后,兴奋便再次占据了卑鄙者的心头,他抽出短刃,将流淌的鲜血涂抹到了干枯的藤蔓上。 在他身后,先锋端详着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突然扭头看向了书记官。 “你说……【神皇】真的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么?” “他如果真的知道,咱们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书记官只是懒散地打着哈欠。 —————— 【苏醒吧。】 这是第一次。 在首席牧师兴奋的目光中,最后的防护手段层层断裂,世界发出了无可挽回的那一声悲鸣,然后便是灵魂的海洋中响起了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看到了,那是一个金属与木藤相交融的私人桃源,一个保护着可贵遗珍的强硬堡垒,也是诸神对他的赐福。 透过那细微的金属裂缝,他看到了那一双淡眉,它也许属于一个婴儿。 看起来他需要一副刀叉,最好能够切碎柔软的皮肉和筋骨,让他在享受赐福的时候不至于硌到牙齿。 【苏醒吧!】 这是第二次。 艾瑞巴斯继续着他的尖啸,那声音如同刀刃相互摩擦的刺耳刮磨,让灵魂的海洋为之沸腾,在沉睡者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他看到那双眉毛慢慢皱起,就仿佛一场安静的好梦被击打得七零八落,新生的枝丫正享受着清晨的微光,便被无理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艾瑞巴斯笑了,他继续着。 【苏醒吧!!】 这是第三次。 连天际的飞鸟都因为这嘶哑的吼叫而纷纷坠落,灵魂之海波涛汹涌,先锋与书记官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们的脑袋只感觉在头盔中左右乱撞。 浅淡的眉毛已经死死的扭在了一起,它们的主人仍在抗拒,仍在徒劳地试图留在美妙的幻梦中,拒绝着现实的冰冷。 艾瑞巴斯安静了下来,他不再吼叫,他颇有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灵魂的海浪从癫狂恢复平静,直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因此而安宁了下来。 他等待着,直到视野中的淡眉从死死的扭曲慢慢伸展,最后彻底放平,显然,梦境再一次地降临。 首席牧师勾起唇角,为了接下来的举动而感到货真价实的喜悦,他将自己的声音变为了纯粹的尖啸,变成了足以刺穿一切大脑的声波长矛。 这是最后一次。 【苏醒吧!!!】 —————— 终于,那个东西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了。 —————— 屠杀开始了。 —————— 第一个倒下的是先锋。 这个老兵刚刚从头昏脑涨中恢复,正以一种无比戏谑的态度仔细欣赏着死去的两人那惊愕的表情,这是他糟糕的爱好,但紧接着,阿斯塔特的超人感官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牧师!” 他尖叫着,但在求援完成之前,无形的力量便从虚空中袭来,先是头颅,然后是胸膛,胳臂和双腿,这个沉重的战士被拉扯到半空中,一寸一寸地碾碎,就仿佛一个被捏爆的牛奶罐一样,鲜血大股大股地砸到地面上。 书记官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但很快就感觉到了一阵冷风穿过身体,他艰难的低下了头,只看到鲜血从膝盖中流出,然后才是刺骨的疼痛。 艾瑞巴斯的枪口冒着烟,他看了一眼那个被他亲手打穿了膝盖,从而被无形的大手拉扯住,撕得四分五裂的心腹,便扭头狂奔了起来。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急促,他亡命般地穿过了密林和骸骨,狂风在他的耳边被传来撕破般的声响,飞一样的速度甚至让他自己都感到了惊讶。 越来越快,越来越远,越来越快,越来越高,越来越快,越来越…… 等等?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艾瑞巴斯低下头,只看见一具破碎的尸体倒在了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从头颅到腹腔,从手臂到脚尖,每一寸都被某种狂暴的伟力砸成了粉末。 他甚至觉得那个尸体有点眼熟。 然后,他意识到,那是他自己。 艾瑞巴斯的灵魂不禁茫然地看向四周,随后,他感到了疼痛,那并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灵魂,他的灵魂在被一股愤怒的狂暴力量撕扯,如同飓风吞噬云朵一般。 在他发出尖叫之前,这个卑鄙的小东西便被随意地碾碎了,就仿佛一只被无意踩死的臭虫,平淡无奇。 在最后一刻,他只意识到了虚空中模糊声响正变得清晰,他意识到那是无边无际的嘲笑,他只意识到这并不是恩赐,甚至不是注视。 那只是嘲笑。 —————— 摩根苏醒了。 她是被吵醒的。 因此,她十分地烦躁,还有些懵懂。 记忆如同汛期的潮水般涌来,将井然有序的大脑冲的七零八落,她恍然想起了一些激烈的声响,那是上千个生命的惨叫与怒吼,然后便是她不满地尖叫,于是那些声音便消失了。 她开始活动自己的四肢,却发现它们脆弱且粗短,在一段尝试后,她才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 她感到空虚,好奇,还有饥饿。 她饿了,她需要吃点什么。 那迷梦般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出现,它指引着她伸出意识,几缕在半空中游荡的虚无体便被她轻而易举的抓住了。 这是灵魂。 她的大脑立刻便这样告诉她。 她吃过,在她还在沉睡的时候,她吃了成百上千种同样的东西,不过它们和眼前的这个似乎并不完全一致。 她仔细地看了看,却发现这五个虚无的食物之中,其中一个灵魂似乎格外的肮脏丑陋,却又很吸引人。 在饥饿的驱使下,她还是张开了嘴。 嗯…… 未曾设想的美味。 第二章 饥饿 饥饿。 疼痛。 这是最直观的感受,也是最具有破坏力的本能,哪怕是初生的基因原体也无法一直对抗如此疯狂的伟力。 她感到了,饥饿。 还有疼痛,来自于大脑之中的疼痛,时隐时现,令人厌烦。 那名为【艾瑞巴斯】的,肮脏却又无比美味的灵魂并没有能够安抚住她灵魂深处的空洞,反而如同初春的第一场雨一般彻底释放了冰封的凌汛。 饥饿,这最原始的本能在她的脑海中持续不断地咆哮着,要求得到满足。 摩根皱起了眉头。 在这咆哮声中,她分明听到了夹杂着某些遥远的大笑,那笑声非男非女,充斥着抹不掉的媚态与饥渴,宛如一个邪恶的佞臣在讥讽着被它毒杀的国王。 在那癫狂的笑声中,她还隐约能听见些许的低沉私语,那像是一个虚伪的母亲在感慨着自己的付出与辛劳,并理所当然地要求着她的臣服与喜悦。 而这笑声每延续一秒,她的饥饿便随之扩大一分,不断地摧毁着她的理智,渴望将她变成某些不可言明的野兽。 她必须解决它,最起码要想办法暂时地去压制住。 【灵魂】 她能听见那声音在渴望着什么,这种渴望此刻已经成为了最好的动力,督促着她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原地,并最终走向了那一片狼藉的战场废墟。 —————— 在蛮荒世界的如血夕阳下,摩根在行走。 哪怕是银河中最癫狂,最离经叛道的艺术家,恐怕也想象不出如此的情景: 一个婴儿正行走在死寂的冷风之中,她就这样地漫步在古老的战场上,一颗炽热的新生心脏在无数的白骨间前进,宛如祭祀在巡视自己的神庙。 而在这位白骨祭祀的面前,是无数奇形怪状的雪片,它们仿佛伴随着凄厉的风声在半空中游荡,久久不愿融化。 但如果再仔细地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雕刻在这些所谓的【雪片】上面,不是一片洁白,而是无数张尖叫的,扭曲的面容,每一张都意味着战场上一個枉死的灵魂。 它们有的是纯白的,仿佛无辜的卫士,有的则是相反到极致的黑色,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暴虐气息,而更多的则是黑白两色的斑驳混杂——无论如何,它们现在都只是无力而怨恨的虚无。 数千个扭曲的灵魂就这样的在摩根的面前飘荡,它们旋转着、哀嚎着、用无法辨认的语言在唾骂与诅咒着这个生而不凡的婴儿,因为它们正是为了她而死。 这可真是一顿大餐。 于是,她伸出了无形的手,轻易地抓住了一个,仔细观察起了那上面的尖锐外表与狰狞面容。 尽管她的记忆依旧破碎而模糊,似乎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阻止她对自己过往经历的追寻,但是那些天生的知识储备却毫不犹豫地向她敞开大门:扫了一眼正准备享用的美食,她的脑海便自动分辨出了这些灵魂的主人: 它们属于某种【异形】。 一想到【异形】,一个充斥着杀戮与破坏的冲动便在心底荡起层层波澜,而伴随着这种冲动,她脑海中的阵痛也随之愈加强烈,让她忍不住地皱眉。 压下了这些混乱的思绪,又暂时地屏蔽了遥远的大笑,摩根闭上眼睛,安静地将这个异形的灵魂抛进了嘴中。 味道只能说是很勉强,远不如那个【艾瑞巴斯】美味,不过能够充饥,而且她脑海中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那么,这便是【第1个】 —————— 【第14个】 【第15个】 【第16个】 摩根舔了舔嘴角。 她正坐在这古战场的最中央,手里抓攥着那些名为灵魂的美味食粮,最开始,只是肆意地大嚼大咽,略微饱腹后,她便慢了下来,开始仔细感受唇齿间的滋味。 基因原体那超人般的思考能力伴随着能源的不断涌入而逐渐解封、流动,她花了一段时间来将大脑中成千上万的记忆碎片与混乱学识一一阅览并整理完毕。 伴随着她的意志愈发清晰,基因原体的灵魂甚至可以短暂的飘离自己的身体,来到高空之上,依靠着这里卓越的视角,摩根开始观察起自己所处的世界,并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她放眼望去,只看到了满目的废墟,死寂与荒芜,所谓的文明已经变成了尸骸和硝烟,零零散散地遍布在苍茫的大地上,燃烧的树林间。 这个世界曾经生机勃勃,直到战争所携带的武器和恶意将它彻底摧毁,她极力地登高远眺,才发现天际线上一座村落模糊的影子,不过也已经淹没在了浓烟之中。 但那不关她的事,她现在需要的是能够遮掩身体的衣物,能够保护自己的手段,还有灵魂,更多的灵魂,她需要尽可能多地吃掉它们,来缓解大脑的阵痛,来填饱无尽的饥饿,来获得更多的知识与力量。 那些身着奇异盔甲的人,他们自称为怀言者,想要伤害她,而且数量不明,她必须动用一切方法来保护自己。 【第67个】 【第68个】 【第69个】 这些异形的灵魂脆弱又美味,在她一把一把地咀嚼它们的时候,她能从中汲取到丝丝的甜味,而像这样的美味点心现在满天都是,它们游荡在层层白骨的上方,散发着临终前的哀嚎与尖叫。 在吞咽下又一股灵魂后,摩根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它们已经可以承受住奔跑与投掷,于是,她从那粉碎的尸骸上捡起了一把匕首,挥舞了两下,开始向着尸骨最密集的地方前进。 片刻之后,她的身上已经包裹着一件裁剪过的衣服,还有几个零碎的小玩意儿,在满足了最基础的羞耻心后,她便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进食。 【第251个】 【第252个】 【第253个】 在本能与饥饿的催促下,她持续不断地吞噬着那些哀嚎的魂魄,直到她自己都无法数清到底吞噬了多少,直到意识的海洋中隐约发出了暂时满足的惬意声响,直到她的精神终于补足了能源,足以发现这些灵魂中真正的精品。 剥开由数千个哀嚎之体所组成的围墙,摩根发现了三个有趣的东西。 那是三个尤为巨大的灵魂,比起那些如同泥团一般可悲的同类,它们显然保持着与生前类似的体态,较为洁白的两个正怒视着她,而那个更罪恶的则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 “我们可以谈谈。” 那宛如奴隶主一般的漆黑异形刚刚吐出了它的求饶,便被摩根的指尖毫不犹豫地刺穿,她将这个惨嚎的家伙扔进嘴里,只感觉它的味道与那个艾瑞巴斯最为接近。 “你这罪恶的野兽!” 目睹到这一幕,那衣着考究的洁白异形终于倾吐出了恶毒的诅咒。 “先知议会早就知道了你的降临,最伟大的无上先知都为了你的阴暗未来而发抖,我们动员了所有的守护者与游侠、火龙与嚎叫女妖,甚至是强大的幽冥构造体!” “这本应杀死你,本应终结你这卑微而肮脏的生命,将你的命运彻底掐死在这蛮荒的群星边缘!要不是这些愚昧的家伙,这些无知的同胞,还有这该死的科摩罗的堕落败类!我们早就做到了!” “伱这邪神的走狗,暴政的傀儡,卑鄙的野兽,我知道你依赖的是什么,你就像那些自暴自弃的可悲种族一样成为了祂的仆从与奴隶,为了自己主子哪怕一瞬间的欢愉而不顾一切!” “我们的兵锋原本距离你只有一步之遥,直到你的主子插手,祂救下了你,让我们的灵魂成为了你的饷食!” “你可知道祂的本性?你可知道你那可悲可笑的未来?你这……” 它的诅咒也许只是刚刚开头,但是摩根的耐心就已经被这模糊其词的虚伪言论折磨地所剩无几,她的意识如同利刃一般散开与飞舞,瞬间刺透了异形的身躯,那异形的同伴或是护卫还想舍身抵挡,但结果不过是两个尖叫的灵魂同时消失在了摩根的灵魂之海中,再无声息。 嗯……是酸的。 比起艾瑞巴斯以及其他晦暗灵魂的甘甜美味,这些更为洁白的古怪灵魂要么寡淡如水,要么酸涩难咽。 但它们的确很有效果,伴随着这几个强大异形最后的声响在摩根的意识中消失,她只感觉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也随之而烟消云散,脑海中的剧痛也渐渐地减弱,最后来到了一个完全可以忽略的地步。 随后,基因原体感到了困倦。 她抬起头,发现天空中此时已经是阴云密布,很快,伴随着白日里前所未有的狂暴飓风,如同全体大小的雨滴与冰雹从云层中落下,无情地向地面砸落,摧毁了大片的尸骸与丛林。 显然,这个蛮荒世界的确有如同其名字的那一面。 但在此之前,原体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狭小天地之间,这个由金属与树枝所组建的圆形堡垒此时仍是一道可靠的屏障,能够在夜晚的严寒中保卫她的体温。 于是,在最后一遍确认了栖息地四周的安全之后,摩根很快就睡了过去,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人再打扰她了。 第三章 痛苦 【醒来。】 【快醒来。】 【不要逃避你的命运。】 【你生来就是为了挣脱它。】 【不惜一切。】 —————— 一个遥远的声音将她唤醒。 摩根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星空之中,在她的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大地。 一颗淡青色的星辰挂在天际上,在她的瞳孔中不断地闪烁着,吸引着她的脚步。 几乎是没作多想,她便跟了上去,心中的某些声音告诉她要相信这颗星辰,但当她集中精力,想要去辨别这些声音的时候,却又无法听清它。 她向前走着,脚步在大地上竟泛起了层层的波澜,就像是小石投入池塘一般,而星空也开始伴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而在她踏出大约第一百步的时候,一切突然就变了,原本安静且圆润的星辰在一瞬间长出了獠牙,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那些恬淡的群星在此时却仿佛一群饥饿的掠食者,它们迅速的推进,纠缠又扭曲,最后紧紧地缩在一起,却是猛然炸开了。 从那爆炸中伸出了无数深蓝与浅紫色的卷须,就像两只凶悍的深海巨鱿,它们立即厮打在一起,同时又任凭无数的触角伸向无边无际的天穹,就宛如将一大滴鲜血坠入酒杯中一般,蓝与紫的纠缠色彩在眨眼间便挤满了她的视线。 它们咆哮,挣扎,从最遥远的虚空深处到近在眼前的交锋,每一个卷须与利刃都在为了主人的利益而奋不顾身,它们互相争斗着来到摩根的身边,毫不客气地拉扯着这个新生的孩童,打算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中来。 只属于神灵的力量就这样在狭小的星空中掀起又一场战争,无数的恶念与情绪从各自的主神麾下迸发,最后碰撞交融,成为无眼的漩涡,将摩根裹挟其中,一步步地向着未知的前方奔涌。 饥渴、扭曲、变换、懈怡、求知、骄纵、欲念、抗争…… 它们撕扯着她,以恩赐与诸神的名义大加挞伐,却又毫不留情。 拉扯,蛮力,拖拽,嚎叫。 直到她不堪重负。 直到她发出尖啸。 直到那道无情的金光从天而降。 那金光化作一柄大剑,一柄难以想象的灭世神兵,它从天穹上劈下,眨眼间便划破了无数的迷雾与梦魇,蓝与紫的触须在这道冰冷的金光面前不断地尖叫,消亡,紧接着,它发出滔天的赤金色火焰,刚刚还遮盖了苍穹的可怖画卷便在转瞬间燃烧殆尽。 在做完这一切后,那道金光大剑丝毫没有停留,它再次高高举起,狠狠劈落,在纯黑色的大地上生硬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道裂缝很快就开始扩张、崩塌,鲜血与哀嚎源源不断地从中传出。 伴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摩根的大脑又开始了疼痛,彻骨的疼痛,就好像有人用餐刀刺穿她的眼窝与鼻梁,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天灵盖,一点一点地碾碎她的头骨,她甚至能听见那刺耳的摩擦声在耳边游走。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伴随着眼前这道裂缝的扩张,她的疼痛也开始从额头一路蔓延到全身,折磨着她的肉体与精神,狂暴的力量伴随着无情的挥击,让摩根忍不住地跪倒在地上。 基因原体已经完全的明白了: 这片星空与这纯黑的大地不是别处,正是她的脑海,是她的精神世界。 而现在,它已经沦为了某些更可怕的存在用来争斗的场所,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幽蓝与深紫的伟力自然饱含着恶意,但那看似光辉的巨剑,也绝不是单纯地为了保护她而来。 大裂隙的出现并没有阻止争斗的继续,那些蓝色与紫色的触须很快卷土重来,它们与金色的巨剑厮杀在一起,同时彼此之间也在相互厮杀,这种竞争伴随着三方不断的尔虞我诈,互拖后腿而逐渐变得毫无意义,最终,局势稳定了下来,金色,蓝色与紫色的力量各自盘踞在一处,将摩根的脑海几乎瓜分干净。 在蓝色的领域里,树立起了一座高塔;在紫色的王国中,出现了一座宫殿;而那柄金黄色的大剑毫不客气地插在空旷的土地上,划出同样金黄色的疆域。 它们各自安歇了,只留下摩根伫立在这道大裂隙之前,蜷缩着身子,感受着那由衷的痛苦。 诸神与造物主的意志化作了无法被磨灭的钢钉,已经深深地插入了她的脑海。 —————— 【看呐。】 【多么无情而壮丽的一幕。】 【弱者理应被宰割,别担心,你会适应这一切的。】 【你的狂躁是如此的无力,你的痛苦才是永恒的瑰宝。】 【现在,去看看那把利刃吧,那是你的造物主的馈赠,那也是掠夺与捍卫的最佳证明,他如同一头野兽一样地捍卫着自己的猎物,这样就可以独吞……伱!】 —————— 那声音再次安静了下来,就仿佛它有无尽的耐心等待着听者的回答。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近乎永恒的剧痛终于稍稍缓解,摩根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小股雪花正缓缓落下。 她很快发现那并不是雪花,而是一個个张牙舞爪的白色魂魄:那正是她之前所吞噬的无数灵魂。 它们飘飘洒洒,纷纷落在了那道大裂隙之中,就好像真正的雪花那样,很快就在泥泞的土地上融化,但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灵魂飘落,终究还是有一些积攒了起来,让庞大的裂缝中出现了微不足道的雪白。 而伴随着这抹雪白的出现,摩根大脑的疼痛开始了最低限度的减弱,她得以抽出一丝精力,观察最后一批灵魂的出现:那正是被她吞噬的最强大的三个异形。 果不其然,伴随着那些灵魂的出现,一种清凉的感觉开始出现,她目睹着那三片灵魂缓缓地飘落到裂隙的底部,它们所积攒的雪白甚至比之前的所有都要多。 摩根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 一切已经明了。 尽管她依旧无法记起自己的过去,依旧无法认清是谁造成了这一切,但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三个暂时无法对抗的强大意志瓜分了她的精神王国,它们也许是她的缔造者,又或者是不怀好意的他人——但不管它们究竟是什么,她暂时都无法抵抗。 所幸,它们彼此之间同样敌对。 而比起这些,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决她眼前的大裂隙,这个巨大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扩张,它每时每刻都在往外或者向下崩裂着摩根的意志领域,用痛苦来打断她的思考与前进步伐。 痛苦…… —————— 【是的,痛苦。】 【它是宇宙中最通用的语言,最朴实的真理,最伟大的事业,最亲密的伙伴。】 【也是你无法逃脱的咒言。】 【瞧瞧你自己,可悲的小家伙,你可知晓自己的命运?】 【你那伟大的造物主,你那冷血的基因之父,他所赠与你的礼物连我都不得不为之感到惊讶。】 【那金黄色的利刃就屹立在那里,那是他力量与统治的象征,也是暴政与控制的手段,让我来告诉你吧,小家伙。】 【你可知晓屠夫之钉?尔等种族万年文明之精华。】 【那金色利刃所毁灭之处,所伫立之地,比起那屠夫之钉,也不会温柔更多,它虽然不会让你成为黄铜一般的莽汉,却也会用痛苦与强权驱使着你的命运。】 【因为在他的眼中,你,失败品,理应如此。】 —————— “摩根……失败品……” 记忆中的声音伴随着这条无情的定论而再次出现,远处的金剑缓缓撼动着,就仿佛在承认这一切。 扭曲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但是摩根的思想已经在疼痛的折磨下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保护之中,她记录着那些声音,却只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那疼痛,它必须被解决,优先解决。 她需要灵魂,那些【异形】的灵魂,又或者是那些纯黑色的灵魂…… 但是不够。 摩根苦闷地扶着额头,正在逐渐消散的阵痛让她的思维逐渐清晰。 还不够,远远不够,这道巨大的裂隙宛如一条鸿沟,从她的脚边一路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可能有上千米宽,如果只是让那些洋洋洒洒的雪花来填充它,那她恐怕要吞噬无数个世界,王国与文明,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她需要办法,更有效率的办法。 —————— 【是的,效率。】 【效率是银河的结晶,它是一切文明与毁灭的原初动力。】 —————— 那声音又出现了,伴随着这个声音,青色的星辰从天际线上划出,坠到她眼前。 —————— 【你作为失败品而降生。】 【但是败者的仇恨才是最为甘美的。】 【不……等等,不对,瞧我在说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仇恨是什么。】 【你拥有焦虑与烦躁的自由,但是你没有真正的感情,无论是你的喜怒哀乐,还是恩怨情仇,都已经被你的创造者所彻底夺走,所彻底镇压。】 【他为了让你尽可能的为他所用,尽可能地与真正的道路相违背,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卑鄙的家伙。】 【不枉我欣赏他。】 —————— 摩根眯起眼睛,她虽然无法理解这声音所提及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但是当她听到所谓的剥夺与镇压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柄巨剑。 这个声音说的没错。 她与生俱来的知识让她知道什么叫情绪与感情,但她……无法理解。 这些所谓的情绪在她的心里就像是一片被砍光的树林,它们是存在的,但是当外界的微风吹过时,就只有残存的草叶在无力晃动,掀不起任何波澜。 —————— 【无需介怀,小家伙,那个沉溺于享乐与懈怠的家伙也在看着你,祂会帮你解决这一切的,祂将赠与你礼物,让你成为一面狡猾的镜子,在心里照应出他人的想法与秘密,用言语和行动去抓获他们的心,篡取他们的灵魂。】 【那些真正强大与珍贵的灵魂,它们属于你的同类与兄弟,将会彻底地解决你心中的裂缝,甚至更进一步,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人。】 【摆脱痛苦,摆脱奴役,摆脱你生来肩负的一切,获得新的生命。】 【还有,自由。】 【最可贵的自由。】 —————— “……” 摩根沉默着,她不相信这个未知者的尖锐话语,一个字都不信,但她不得不承认一点:它的思路与建议,令人心动。 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人。 还有……自由。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宛如获得了某种魔力一般,牢牢的占据着她的心头。 而随着这股魔力一同出现的,是最狂妄的大笑,这笑声不像她之前所听到的那些遥远的大笑,它近在咫尺,癫狂无序。 —————— 【没错,没错!】 【去吧,去欺骗,去掠夺,去跟随你的本能的指引,将失败的命运扭转,将你的痛苦化作利箭,射向那让你如此痛苦的始作俑者。】 【踩踏那孤傲者的信任。】 【点缀那跪拜者的虔诚。】 【夺取那无知者的善良。】 【点燃那背叛者的怒火。】 【让兵燹四起!让银河焚灭!】 【让他的一切,都烧成灰吧。】 【我期待着你的曲目。】 —————— 在一长串的尖笑中,那个响彻天际的声音最终消失了,青色的星辰伴随着它的离去而发出刺眼的光芒,当这股光芒消散的时候,摩根已经醒来了。 舱外依旧是瓢泼大雨,雷霆与闪电的身姿在遥远的天幕上腾跃,若隐若现。 摩根看着窗外的大雨,她赫然发现这个舱室已经变得有些小了:毫无疑问,她在成长,而且速度很快。 雨滴与阴云的倒影浮现在她的脸上,在这层层倒影之中,摩根开始思考起了她的明天与未来:她要做什么,她要学习与实践什么,她要如何尽可能地成长,汲取…… 从而离开这里。 那声音的残影依旧在脑海中回荡,但她并未太过理会。 摩根注视着窗外的暴雨,基因原体的青蓝色瞳孔仿佛比蛮荒世界的天穹更冰冷。 她不在乎她是否要去欺骗与掠夺,践踏与燃烧,又或者让什么世界成为灰烬,就像她眼前的这片光景。 但无论如何,不管她需要去做什么才能终止她的命运,才能改变她天崩地陷的精神世界,才能让她不在陷入这种绝望的死地。 她都会接受。 第四章 黎明救赎(一) 【一切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失控了。】 【最先开始的是磁旋流,它在这个世界的南方造成了至少12000公里的破坏带,接着就是全球范围内的电力与供水系统的停转,杀死了成千上万的居民。】 【起初,我们以为这不过是自然灾害以及邪教徒的借机发难,但实际上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又连续发生了三起事故,无法解释的大风暴已经席卷了整个世界,破坏了所有的电力网与通讯设施,食物和饮水的分配也受到了影响,人民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骚乱。】 【还有地震,最强烈的地震!黎明星最大的巢都已经被地底的裂隙所彻底吞噬,还有三座城市接连消失在了数百米高的海啸中,而且……机械教的贤者已经推断出大气层遭到了严重的侵蚀,致死的辐射马上就要席卷整個世界。】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们已经失去了四分之三的人口,社会秩序彻底崩溃,情况已经无法挽回。】 【鉴于如此情况,我,承蒙帝皇之意志守护黎明星的总督:康拉德—瓦尔加,正式宣布放弃这个世界。】 【我们已经在最后的通讯平台上发布了撤离的命令,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涌向行星首府卡雷纳,这里的基础设施强大而宽阔,足以容纳他们所有人,但是我们缺少舰队!撤离的舰队!】 【为此,我在这里发出求援的信号,任何人,任何的帝皇的子民,任何与我们相距不远的远征舰队,我恳求你们,暂时转移方向,拯救同为帝皇之子民的黎明星!】 —————— “而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以一名千子战士的平均水平而言,哈索尔—马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尊重这些可悲的凡人,将事情讲得尽可能的通俗易懂了。 在黎明星的总督通过星语者发出了那封绝望的求援信后,他与这个可悲的世界几乎立刻就得到了帝皇的仁慈: 第十五【千子】阿斯塔特军团的远征舰队在消息发出后的第十七个小时便给出了答复:他们恰好正穿过这个星区的边缘,而军团的基因原体,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是乐于帮助凡人的。 得益于无数强大灵能者的轮番指引,第28远征舰队几乎是眨眼间便承载着整个千子军团来到了黎明星的近地轨道上,而这里的情况比基因原体想象的还要差:甚至就连发出求救信的帝国总督本人也已经在混乱的人潮中失去了讯息,千子军团只能独自处理眼前这个世界上的种种麻烦。 如果换成兵多将广的暗黑天使或者影月苍狼军团的话,情况也许还会好一些,但是千子军团却正如其名一般:在经过了那场名为血肉异变的悲剧后,他们只有大约一千名战士幸存,而短短十几个泰拉标准年的时光并不足以让这个军团再次强盛起来。 想到这里,哈索尔—马特便不禁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人手实在不足,他一个亮羽学派的新星也不会来干疏散村落这种琐碎的杂活。 “听着,凡人,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 马格努斯的子嗣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眯起眼睛,观察着眼前这个老头:衣衫褴褛、抖若筛糠、浑身上下唯一有些价值的物件就是那根雕刻着细长毒蛇的拐杖,哈索尔能看到他的瞳孔深处闪烁着恐惧与十足的抗拒,那是凡人在面对帝皇天使时的正常表现,还有痰,从嘴角流下的抑制不住的黑痰…… 哈索尔没有细看。 “你现在回头看,看看这座山,你们以前世代居住的地方,它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平静,它是一座死去的火山,而现在,你们这个世界的地磁聚变已经让它重新活跃了起来,重新变成了一座活跃的火山,真正的,火山!”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凡人。” “现在瞧瞧你身边吧,伱们这里可是有五百多人:农民、铁匠、妇女和儿童,还有二十多栋房子,贫瘠的梯田,而这个地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一条铁路,它显然已经坏了。” 千子的胳臂伴随着他的指尖指向了那埋藏在山坡间的废品:那道所谓的铁轨已经破破烂烂,它像是一条已经腐烂的蛇一般弯曲在村落的下方。 而在这腐烂之物的上方,天空已经显示出了某些不妙的情况,任何视力正常的家伙都能看见那萦绕在山头的气体正逐渐转化为某种病态的黄色,在它们身后则是层层叠叠的浮起的火山灰,甚至还有闪电与风暴夹杂在其中。 这个破烂地方在最多十个泰拉标准时内就会被摧毁殆尽,而他却还在这里和这群蠢货玩着无聊的语言游戏。 焦躁在不断侵占着哈索尔的大脑。 但他不能动手,他们只有五个人,没法带走所有的蠢货,而且作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某些无法言说的准则在制止他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帝皇子民发难。 “你看到那些气体了么?那些火山灰、雷霆与风暴,它们会杀死你们,杀死你们所有人,你们的家园会炸开,连一丁点的残渣都不会剩下。” “而现在,承蒙我主马格努斯的仁慈,你们可以登上风暴鸟,跟我们一起前往安全区域,比如说卡雷纳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离开这个世界。” “真正离开的应该是你们!” 在哈索尔面前,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缓慢地举起他的拳头,握在半空中,以作为对阿斯塔特的回答。 “现在,你们……咳咳……应该离开,我们会守在这里,守在我们的家乡与田野!” 他不断地咳嗽着,干瘦的身体接二连三地吐出黑褐色的浓痰,数量之多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五脏六腑一同吐了出来。 “你们都会死的!” 哈索尔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再这样下去,你们都会死在这里,而我和我的人奉命带你们撤离……别让我再说相同的话,那些风暴,它们会杀死你!” “不,恰恰相反。” “风暴是恩赐,我们所有人等待了一辈子的恩赐,它将带领我们,面见伟大的风暴之主席坦,我们将侍立于它的左右,享受永恒的宁静与快乐。” 这愚蠢透顶的言论让马格努斯的子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而当他看到相同的坚持出现在了所有凡人的眼中的时候,他的怒火加倍的翻腾着,竟变成了某种最荒唐的笑意。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风暴之主?侍立?你们在相信一个粗鄙的神?为了一个杂耍笑话献上生命?” “不许你侮辱我们的信仰!” 凡人,所有的凡人,在他的这句话落地的那一刹那间便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狂怒之中,他们的面孔狰狞着,用着最恶毒的诅咒来款待这位渎神者。 但马格努斯的子嗣不在乎,他转过身,走向了风暴鸟与他的战友们。 “情况如何?” 有人在问他。 “他们不想离开,我们走吧。” 哈索尔摆着手,在大笑之后,他的心情还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愚蠢而糟糕。 “又是那什么席坦神?” 其他的千子战士倒也是见怪不怪,但他们很快就提出了新的疑问。 “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他们肯定会死在这里的。” “那就让他们去死!” 哈索尔的厉声呵斥在他的小队里造成了一瞬间的安静,直到他的副手示意他看一下天边:又一架风暴鸟正在摇摇晃晃地准备降落。 “啊……” 千子的心情开始变好了,尤其是当他看见那银发青瞳的女士从风暴鸟上走下来的时候,哈索尔干脆和自己的小队一起坐了下来,等待着任务的完成。 果然,像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摩根女士来做吧,她从未让人失望。 哈索尔如是想到。 —————— 关于摩根女士的名声,早在来到黎明星之前,哈索尔便有所耳闻。 据说她来自大漩涡南部,也就是极限战士的家园五百世界更西北的地方,在一支由行商浪人所组成的远征舰队发现了她的家乡之后,她便作为当地王公的子嗣加入了帝国的军队之中。 某些传闻说她的出身其实并不真实,但那些传闻伴随着这位凡人的出色表现而被自然而然地看做是充斥着嫉妒的流言。 这位摩根女士很快就证明了她是一位天赋异禀的灵能大师与能力出众的实干家,她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年的时间里就从无数凡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急缺人手的千子军团所选中的随军官员。 哈索尔一向对凡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他自认为是更高一等的生命体,但在与这位摩根女士共事了五十多天后,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的确可以让人期待一下。 而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村落中的谈话已经有了全新的变化:那位银发的女官员只用三言两语便让这些愚蠢的教徒们俯首听命,他们狂奔着去收拾财物,然后跟上这位女士的脚步。 当他们低着头,排队走向风暴鸟的时候,千子还是忍不住地在摩根的耳边低声询问。 “你是怎么说服这些蠢货的。” “使用一些最为愚蠢的手段。” 她说的模糊其词,但是哈索尔也没有选择多问: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张不太会笑的脸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某种惧意。 他认为这是错觉。 马格努斯的子嗣保持着傲慢与戒备,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部下与这个凡人寒暄,而另一架风暴鸟上的那些家伙几乎已经对她马首是瞻——这才过了五十多天,真是辱没了军团的名声。 就在这位亮羽学派的新星感到愤愤不平的时候,他的通讯设备开始响起。 “你那边情况如何,哈索尔?” 是黑鸦学派的阿里曼的声音。 “已经完成了……在我们的那位摩根女士的帮助下。” 思索片刻,哈索尔没有冒领这份功劳。 “我想也是,毕竟是摩根。” 阿里曼先是平淡的感慨了一下,随后,他的语气略微急促了起来。 “那你们就快点回到卡雷纳,这里现在急需人手,我们需要全面修改整个世界的撤离方案,两位基因原体现在需要所有力量的帮助,无论是你,还是摩根女士。” “……两位?” 哈索尔捕捉到了某些信息。 “是的,两位。” 阿里曼先是肯定了这一点,然后便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继续诉说,哈索尔能听到他的身边充斥着嘶哑的命令与嘈杂的人群流动的声音。 “佩图拉博来了,还有他的钢铁勇士。” 第五章 黎明救赎(二) 每当从最高处眺望卡雷纳的时候,阿里曼总是能够回想起自己的家乡。 不,并不是神圣泰拉,虽然他的确出生在那里。 尽管阿里曼同样眷恋阿契美尼德地区那起伏的丘陵、干燥的荒漠与温暖的河谷,以及那古老的砖石城瓮中沉眠的孤本,但是和所有的千子老兵一样,在看到他们基因之父的家乡:普罗斯佩罗的那一刻开始,阿里曼便已经将这个孤悬于世的伊甸园看做是自己新的故国。 在阿里曼看来,普罗斯佩罗是全银河最美丽的地方,尤其是那个世界的灵魂:【光之城】提兹卡,更是汇聚了包括马格努斯本人在内的无数智者的心血,它是智慧与艺术的中心,是秩序与感官的美学体现,是由黑色的海岸与雪白的大理石所构建的只属于求知者的美妙天堂。 而在卡雷纳身上,阿里曼能隐约看到自己故园的影子,这座城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人类最辉煌的黄金时代,它巨大、优雅且和谐的构造象征着在当时对于文明和未来的无限自信与遐想。 “你在看什么,阿里曼?” 一个粗重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马格努斯之子嗣。 来者是一块粗犷的钢铁,他被一件牢固的mk3式动力甲所包裹着,那上面铺满了简陋的黄与黑的条纹,说明他是一位效忠于奥林匹亚之主佩图拉博的战士。 阿里曼能闻到来者的气味,那是一种诸多恶臭的混合体:包括咸湿的海风、流民的呼喊、战争的尘嚣、血泪的浓腥、还有整座城市此时正饱含的惶惶不安。 “我在观察这座城市,佛里克斯。” 阿里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显得尊敬与正常。 “我认为我们应该行动起来,这座城市和它的无数凡人正处在一种危险的地步,他们的心中充斥着恐惧与未知,我的士兵告诉我,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凡人擅自离开安全区域,返回危险的荒野之中。” 千子连长的连番话语让佛里克斯止不住的点头,他的眼睛也如同最精良的机器一般不断在脚下的人群中穿梭,里面散发着某种让阿里曼感到不安与抗拒的情绪。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让他们移动得更快一些,现在的效率太慢了。” 伴随着佛里克斯的话语,成百上千的钢铁勇士正源源不断地从登陆舱中走出,他们组成了一条黄与黑的洪流,每隔一百米便会停驻两名战士,接手那些千子战士无力管辖的地方。 强军来援的喜悦在阿里曼的心中停驻了不到一分钟,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伴随着那些杀神一般的钢铁勇士伫立在路边,撤离群众中的骚乱似乎不减反增。 这些佩图拉博的子嗣显然从执行过类似的任务:无论是点缀着鲜血的盔甲还是没有被压下的枪口,都足以让那些最沉稳的帝国子民窃窃私语了。 “我听说,一個名为席坦之子的邪教团体正在阻挠我们的撤离行动?” 面对佛里克斯的提问,阿里曼只是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在这个世界拥有着非凡的影响力,尤其是一系列灾难的发生让他们的力量增长得非常迅速,每一天都有人被他们蛊惑去灾难地区寻找狂欢与所谓的神恩。” “那为什么不清除他们?” “因为客观条件的不允许。” 这个回答让钢铁勇士嗤笑了出来。 “别跟我说这很难,第十五军团的战士,我们完全可以把所有的怀疑对象挑选出来然后一一排查,甚至更进一步,优先圈出技术人员与年轻的劳动力,然后是适龄的妇女儿童,然后再是其他人。” “如此分类,我们很快就可以将所有人分批运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浪费时间。” “他们是帝国的子民,而不是牲口,佛里克斯,你的办法只会造成反抗,误解与人伦惨剧。” 阿里曼忍下骂人的冲动,他当然知道佩图拉博的子嗣对待凡人时没有多少耐心,他们总是想当然的以为每个人都会在数字与效率面前折腰,又或者认为通过诸如向凡人抽打鞭子之类的方式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粗糙的家伙。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佛里克斯满意,但就在他想让争论进一步升级的时候,一场肉眼可见的骚乱突然在人群中炸开了。 两位连长对视了一眼,便是不约而同地跳下了他们所在的山丘,挤开逐渐慌乱的人群,向着骚乱的地点狂奔而去,而在其他地方,正有无数的军团战士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的同胞们!” “荣耀!狂欢!我们是受祝福之人!是神的选民!而现在,我们将升华!我们将与伟大的风暴之主融为一体!就是现在!” “席坦之子恳求你们,我的同胞!在最遥远的过去,我们曾失去一次机会,失去了神明的眷顾!但风暴之主是仁慈的!他把他的奇迹再次赐予了我们,他给了我们与他在一起的机会!” “同胞们,我恳求你们!恳求你们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欢呼吧!雀跃吧!因为这风暴正是他降临的启示!” 当阿里曼赶到的时候,那狂热的宣讲已经有一会儿了,千子的连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察觉到了周遭的人群中正散发着一种莫名的狂热。 但这并不难解决,只见阿里曼的两根手指缓缓地闭合着,那癫狂的宣讲者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自己的喉咙,他仿佛突然无法呼吸了一般,后仰着摔下了高台,只传来肉体粉身碎骨的声音。 “事情解决了?” 通讯器中传来了佛里克斯的声音,而回答他的是阿里曼空前的凝重。 “不,更糟。” 千子连长很确定刚才的灵能力量被自己限制到了不足以杀死这个人,只会让他因为轻微缺氧而跪倒而已——而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场有预谋的献祭。 是的,献祭。 几乎就在宣讲者倒下的同时,佛里克斯能听见声嘶力竭的吼叫从人群中,从他的四面八方响起。 “谋杀!” “这些邪神的走狗!他们要掠夺我们的神恩!” “杀死他们!以风暴之主的名义!” 诸如此类的呐喊很快成片成片地出现,钢铁勇士惊愕地发现那些安静的民众仿佛突然变成了另一种生物:他们脱下了避寒的外衣,露出了里面雕刻着金色长蛇的赭色长袍,那正是席坦之子的象征。 长剑,斧头,自动枪甚至是伐木枪开始在他们的手指出现,毫不留情地射向了所有人,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惊慌的民众。 当佛里克斯看到那些几岁大的孩子甚至是孕妇都狂呼着高举起武器的时候,他的惊讶终于变成了通讯器中的嘶吼。 “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回答他的是阿里曼的苦涩笑声,千子的力量正疯狂澎湃着,尽己所能地为每个逃难的居民搭建无形的防护罩。 “还记得我们之前所讨论的问题么,佛里克斯,就像我说的那样……” “客观条件的不允许。” —————— 就算是阿斯塔特也无法阻止鲜血的流淌。 街上到处都是尖叫声,席坦之子的刀锋与子弹从每一个罪恶的角落中袭来,不顾一切地屠杀着所有人,在袭击发生的第一分钟里就有数百人倒下。 几十名阿斯塔特被裹挟在上万人的狂潮之中,谋杀者与被害者在他们的面前犬牙呲互,哪怕是最老辣的战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随意地开火,阿里曼和佛里克斯如同高塔一般守在最混乱的地方,每当他们的一发爆弹伴随着指示标与直觉发射的时候,就会收割三五个邪教徒的生命,然后目睹这些癫狂的对手用敌我不分的攻击杀死更多的人。 “这样下去不行。” 佛里克斯的爆弹撕裂了又一个头戴面具的杀手,随后,他看到了一架火箭发射器已经对准了自己。 草! 钢铁勇士鼓足了勇气,在佛里克斯的低声历吼中,他巨大的肩甲成功地顶开了这夺命的死神,阿里曼的护盾则在最巧妙的一瞬间开启,从弹片的风暴中保下了钢铁勇士与他身后的数百名凡人。 在袭击者发出懊恼的尖啸之前,他们便被狂暴的反击撕成了碎片,灼热的火焰从阿斯塔特的枪口中不断涌现着,将一颗颗罪恶的心灵烧成灰烬。 就在佛里克斯确保了那个火箭发射器不会再造成任何威胁之后,他突然听见了一阵笑声——钢铁勇士很快就确认了那并不是笑声,而是一阵私语,一股浪潮,一种他无法说明的精神领域的澎湃。 耳边传来了阿里曼的叹气,那是一种等来了援军的欣慰。 伴随着这声叹气,一张奇妙的画卷忽然在佛里克斯的眼前摊开:他看见那些刀枪棍棒突然齐齐落地,而他们的主人也在刹那间失去了狂躁的灵魂,他观察到那一张张脸上的表情已然凝固了,就仿佛一个平静的神灵在刻意把他们塑造成沉稳的样子。 随后,这些席坦之子的双手缓缓落下,他们的周遭都漂浮着蓝色的光芒,通通低着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就那样的伫立在原地,任凭幸存者们从他们身边纷纷逃离。 佛里克斯还在惊愕,而阿里曼则是向着他的部下做出了一个手势,那些在之前与钢铁勇士组成人墙分离安全区的千子们纷纷上前,他们毫不犹豫地击碎了每一个席坦之子的头颅。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那架风暴鸟终于停在了街道的最中央,佩图拉博之子眼看着从中走出了一位纤细而高挑的女性,在她的身边也正萦绕着蓝色的光芒。 伴随着这一幕的出现,一个荒谬的想法开始在佛里克斯的脑海中浮现,直到他看见阿里曼带着敬意与来者交谈,直到千子的介绍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这位是摩根女士,军团的高阶顾问。” 【我并不记得我有这个职衔。】 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佛里克斯看着她的面容,如此想到。 “相信我,摩根,就在刚才,伱刚才挽救了成千上万的帝国子民,任何做到这种事情的英雄都完全配得上这样的荣誉,在场的每个人都会为你作证,包括佛里克斯。” 钢铁勇士只是木然地点着头,他的询问在通讯器中悄悄地传给了阿里曼。 “她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她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复杂的,首先你需要在几千米的高空中精准预测到每一个席坦之子,然后用灵能的力量控制住他们的心身,直到地面部队的爆弹打穿他们的脑袋,就这样。” “听起来很容易……你能做到么?” “……”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摩根女士就是控心的大师,如果不是性别的原因,她早就是一位千子了。” 佛里克斯钢铸的面容不定时的抽搐着,他还是无法妥善地接受眼前的一切。 “一位可能比我们更强大的凡人,你接受的如此平静?” 面对钢铁勇士的提问,阿里曼只是发出一阵傲慢的笑声。 “这就是灵能与亚空间的神奇之处……你们当然不会懂的。” 佛里克斯的呼吸继续保持着某种充满怀疑的嘶哑,而当那位银发的女士慢慢走远之后,阿里曼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佛里克斯,我知道你的感受,但你完全没必要——忌惮她。” “要知道,我可是她的保证人。” “如果你实在感到不安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即将一起面见原体,你完全可以与我们同行,相信我,你会喜欢她的。” “甚至是你的原体也会一样。” 佛里克斯眯起眼睛,他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那个傲慢且矜持的阿里曼似乎对这个凡人过于的看好,就仿佛被蛊惑了一般。 蛊惑…… 这个词一出现,便被佛里克斯自嘲地甩出了脑壳,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吐出任何的疑虑。 第六章 黎明救赎(三) 佛里克斯最终还是没有跟上来。 阿里曼对此感到遗憾,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比较认可这位破城者的,虽然他来自于那个粗鄙且疯狂的钢铁勇士军团,但佛里克斯本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战士。 马格努斯的子嗣已经习惯了用一种傲慢的姿态去看待其他军团的战友,他当然可以这么做,毕竟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在战场上制造杀戮与毁灭的屠夫,他们的辉煌只能延续到这场漫长远征的终末。 但千子不同,马格努斯的子嗣们所从事的可是足以让整个人类种族都受益无穷的伟大事业:他们在所经过的每一個世界上努力收藏着典籍与孤本,珍惜在那其上的无穷智慧,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寻找与整理着黄金时代的残魂。 在普罗斯佩罗,单单是一座最寻常的图书馆的珍藏就是数以亿计的,千子们相信这就是银河中最瑰丽的珍宝,没有谁能在他们的捍卫下伤到这些智慧的载体,但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会为了银河中新的发现而不顾一切。 所以,当看见摩根递来的从未见过的一套书籍的时候,哪怕傲慢如阿里曼,也不由得感到了真正的快乐。 “这是新得到的?” 【有一个村落的主官曾是一位出色的旅行者,他在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地理与古语言方面拥有着非凡的力量,并且热衷于把他的学识编纂成册。】 “你应该把他邀请过来,摩根,风暴鸟完全可以多载一个人。” 【他一直坚持要与自己的家眷和朋友待在一起,那是一个大家族,有几百人,不过我可以确保他安全地抵达了营地,哈索尔已经接管了那里的防务。】 “……凡人的悲哀。” 阿里曼摇着头,但并不担心这种地图炮会对自己的同伴有什么心灵伤害,摩根总是喜欢沉默,她很少主动挑起话题。 哪怕她在军团与辅助军之间的名声已经足够响亮了,但依旧没有几个千子真正的去了解过这位女士,哪怕是阿里曼对她的印象也不过是常规的几项:沉默寡言,灵能非凡,容貌诱人,还有极强的办事能力。 “你们回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我原本以为你们至少还需要三天,情况如何,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总体来说很顺利,但是那些居民不断地提及一个名为席坦之子的教派,甚至有些人本就是他们的坚定信徒,从个人到整个村落的集体行为都有。】 “那是一个邪教……大体来说算是,他们信仰一个叫风暴之主的家伙,这是本地总督的失职,黎明星已经臣服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是没能推广帝国真理。” 阿里曼用最轻蔑的语气提及着那个尊贵的守护者,他一边与摩根交谈着,一边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军团的主人。 两人的脚步就这样伴随着短促的交流声渐渐远去,在他们的身后,钢铁勇士已经组织起了万人的集团去清洗刚刚那场大屠杀的残骸,狂乱的呼声与低沉的抽泣在半空中交织,照应着远方辉煌的卡雷纳城。 —————— 萨利马维斯是一座足以被夸耀的堡垒。 尽管在内心中对那位第四军团之主颇为不然,但阿里曼也不会违心地去抹黑基因原体的建筑艺术,作为奥林匹亚之王,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的确有他独到的地方。 “据说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举措就是亲自带领士兵重新修缮了这座堡垒……只用了一个晚上。” 看着眼前这座以阿斯塔特的标准来说也有些大的夸张的【临时指挥部】,阿里曼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酸味。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永久性要塞。】 “事实上,是半永久性,按照佛里克斯的说法,第四军团只需要一个星期外加七百名士兵的性命就可以彻底占领这里,如果有足够的火力掩护,那么这两个数字可以去掉一半。” 阿里曼继续侃侃而谈,他近乎卖弄的讨论着阿斯塔特标准中对于要塞与堡垒的种种条规,而摩根正是一个最好的听众,她安静却不死寂,总是恰到好处地提出有意思的问题,让话题能够继续下去。 在千子连长看不到的地方,无形的光波不断地闪过摩根的眼睛,锱铢必较地记下了阿里曼说出的每个字。 而当话题逐渐延续到了这座堡垒的主人的时候,气氛也不由得压抑了下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待会儿我们不幸要去面见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的话,摩根,我希望你最好能保持安静,就像你之前一直做的那样。” 【我听说过佩图拉博的名号,这个名字让人感到不安么?】 “不……是厌恶。” “基因原体当然是值得服从的伟大人物,但是我们的父亲马格努斯用他的智慧与仁慈统帅着我们,而佩图拉博则完全不同,他靠的是比钢铁更过分的无情。” “我曾与钢铁勇士并肩作战,不止一次,包括那场最惨烈的因蒂尼卡翁战役,他们是最顽强的战友,坚韧却不知变通,我还记得他们在那个荒芜的世界损失了整整两万九千多名战士,但这并没有打垮他们。” “然后?然后……然后佩图拉博回归了,就在奥林匹亚世界,作为第四军团的基因之父……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啊。” “他抽出了自己军团十分之一的战士,也就是3500人,然后要求他们被自己的战友活活打死,从最高阶的军官到底层的战士都不能幸免……我认识好几个最优秀的钢铁勇士,他们的确粗鄙且好战,但他们不应该像那样的死去。” “死在一个吹毛求疵的……疯子的手里。” 最后的自言自语低沉到哪怕是阿斯塔特也难以听见,而阿里曼唯一的听众看似毫不在意,她只是端详着眼前的堡垒,记述着它的样貌。 【但尽管如此,他依然率领军团来到了这个世界,也许已经改变了。】 “谁知道呢,我们又如何能揣摩任何一个基因原体的心思?” 阿里曼重新抬起了头,他抚摸着那些书籍的脊背,这让他的心情开始好转。 “也许他在群星中变成了一个圣人。” 【又也许只是对于任务的基础服从。】 她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阿里曼笑了起来,他很庆幸自己选择与摩根成为了朋友,虽然他并不总是能够平视凡人,但这也不代表他不喜欢与那些真正的优秀者缔结友谊。 “来吧,我的女士。” “我带你去觐见我的基因之父,他是这片银河中最睿智的贤者之一,伱早就应该见见他了。” 【……是啊。】 【我早就应该见他了。】 “看来,你也已经久闻马格努斯的大名?” 【岂止,我正是为了他而加入千子军团的舰队。】 阿里曼的笑声变得粗犷了起来。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摩根居然还有吹捧的技能呢? —————— 哪怕是在半神一般的帝皇子嗣中,马格努斯也是尤为高大的那一个,他的身躯也许仅次于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伏尔甘。 任何看到这位基因原体的人都会本能的感到惊讶:如此一个恢宏伟岸的巨人,竟不曾以强壮和伟力称王,而是以精妙复杂的灵能与智慧闻名。 正如其绰号一样,【赤红的】马格努斯是一个红色皮肤的巨人,他并没有披戴着盔甲,而是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长袍,那上面最显然的装饰就是千子军团的标志:一个向四面八方伸出触手的圆环,宛如一颗黑心的太阳。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马格努斯的眼睛,这位第十五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有一个瞳孔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而另一个则是如同黑洞一般空寂。 基因原体并非是独自一人,在他的身边伫立着他的两个子嗣,也是军团中的高级顾问:阿塔瓦与弗西斯—塔卡,这两位优秀的阿斯塔特此时去宛如学童一般侍立在原体的左右,前者对摩根露出了一个表达友谊的笑容,而后者则是选择别过脸,甚至懒得看她。 “久仰,摩根女士,我的很多子嗣都曾向我宣传你的能力与智慧。” 马格努斯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傲慢,他略微弯下身躯,表达着对这位最优秀的凡人辅佐的礼遇。 “阿里曼已经告诉了我在疏散区发生的所有事情了,哈索尔的汇报也一早就出现在了我的数据板上,很幸运的是,你显然没有辜负你的灵能天赋,我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凡人,这是非常难得的。” 在说到【凡人】一词的时候,基因原体的语调有了一丝明显的停顿,他略微地皱起眉头,感觉到了一种诧异。 这位摩根女士给他的感觉与其他的凡人并不相同,她身上的一些气息反而更像自己与自己的兄弟。 不过这种思想很快就被基因原体亲手抹去了,马格努斯可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认不出血亲,而且,自己应该只有兄弟,毕竟父亲可没说过其他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重新挺起了身躯,在三位子嗣的注视下露出了笑容。 “鉴于你一直以来的优秀表现,摩根,军团的高阶顾问是你应得的奖励——但不是现在,如你所见,我们现在有更为紧急的事情需要忙碌,但我向你保证,你的头衔会在一个更为庄严与盛大的时刻得到确认。” “不过在此之前,你的确可以接受作为高阶顾问的责任与权利,你的所有行动与方案都可以直接向我汇报,而最重要的是,你可以作为我的追随者,与我一起领略亚空间中的无限神秘。” “相信我,当你亲眼目睹到那无穷无尽的未知海域面前,你就会发现,凡世的任何荣誉都将不值一提。” 基因原体的声音中充斥着诱人的前景、魅力与未来,无论是阿里曼,还是原体的两位顾问,都在这声音中沉浸着,显然,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去探索那未知的神秘虚空。 但很可惜,这些都没有真正的吸引到他眼前的这个【凡人】。 【我曾被迫目睹过亚空间的波涛,马格努斯阁下,据我个人的感知而言,它对我异常地危险。】 这话成功地让马格努斯笑了出来。 “也许对你来说,是的。” 马格努斯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现在,你无需担心,在有关于亚空间探索的方面,我是当之无愧的大师,我曾多次深入过那个地方,观测与记录我所见到的一切,甚至与其中的存在有过沟通和交流,相信我,亚空间的大部分区域只是一些无害的乱流,那里的那些古老生物也有一些心怀善意的存在。” “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没有什么事情是知识与智慧所无法解决的。” 马格努斯自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沉浸在回忆中的基因原体完全没有去看那位凡人的脸色,在须臾之后,原体终于转过了身子,拍了拍手,就仿佛刚刚想起来他要去做什么。 “到此为止了,各位,我们用来闲聊与见面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现在,让我们进入这座要塞,并转入到工作的状态,想必我的兄弟应该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吧。” 第七章 黎明救赎(四) 阿里曼并不喜欢佩图拉博。 但这并不妨碍他赞叹基因原体所塑造的艺术之美。 一边听着这位马格努斯之子在心灵通讯中对自己的提醒,一边感受着他对眼前景象止不住的由衷赞叹,摩根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名为滑稽的思绪。 而出现这样的场景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佩图拉博——且不论他的性格如何,的确是一位建筑与艺术方面的大师。 世人皆知因维特的多恩与他的帝国之拳乃是无数要塞的缔造者,却不知钢铁勇士和它的基因原体其实更擅长这一点,只是他们的才能很少会得到表现的机会罢了。 与它粗犷且巍峨的外貌不同,萨利马维斯堡垒的内部被佩图拉博改造成了一个充斥着精巧与数字风格的艺术品,它就宛如古老传说中的帝王宫殿一般:墙壁是被用大理石抛光过的,在那上面点缀着黑色的灯架、金色的纹理,巨大的挂毯与零星的画作,干净利落,井井有条。 而在这些装饰的夹缝中,摩根能看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射击口与暗哨,它们分布在走廊的转角与大殿的四周,足以让整座堡垒在一瞬间变成死寂的坟场。 一行人在原体的率领下稳步地前进着,他们很快便穿过了最开始的前廊,又走过了一间遍布着沉思者与技术名词的密室,那里满是忙碌的机械教人员,他们的电子屏幕上闪烁着世界各地传来的讯息。 数以万计的讯息在这些火星来客的计算中经历着筛选与反馈,从舰船的装载到物资的补给,庞大的数据足以轻松地榨干任何一个由凡人组成的参谋部,哪怕是机械教的精英们也只能保证这些数据不会出现过于严重的错误,至于那些更为精密的计算与决定,他们只能交给密室中更为神秘与核心的那个房间。 具体来说,那房间是一個夹层,它被一个宽阔的阶梯连接着,从外观来看宛如一个方正的加工车间,散发着贵金属与工业油脂的混合味道。 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佩图拉博本人正待在那里。 如果说每一个第四军团的战士都是能够自由行走与战斗的钢铁的话,那么这位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就可以说是【钢铁】一词活生生的化身。 佩图拉博身上的每一块防护,每一条链线甚至每一根螺丝都是他亲手打造的,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长了人类面孔的岩石雕塑,他要比自己的兄弟矮上一些,但依旧是足以让阿斯塔特仰望的巨人,那刀削斧刻的坚硬五官拼凑出了一个伟大的怪物猎手,一个无情的常胜将军与一位天赐的艺术大师的全部外在。 “你来的太慢了,马格努斯,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去拖延。” 佩图拉博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在这间密室间反复回荡,而马格努斯只是讨饶一般地摊开双手,作为对自己兄弟的回报。 非常艰难地,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与他的兄弟拥抱了一下,被他紧握在手中的绘图仪表因此而显露在几位千子军团高官的眼前,他们能看到那上面布满了多如繁星的数据:装载率,行程时间,货物容量,燃料储备,车队轮换,人口流入,食物与供水,空投安排以及在疏散方程中发挥的数百个变量。 “那些数字……” 一向以无情的计算力而闻名的阿塔瓦轻声地向自己的兄弟感慨着。 “它们太多了……让我头昏……它们宛如浪潮一般淹没了我。” 阿里曼与弗西斯没有回话,但他们同样严肃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面色如常的摩根,此时的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些数字。 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摩根便眨了眨眼睛,将注意力转到了别的地方。 “我的顾问,你也可以称呼他们为我的三叉戟。” 在简单的寒暄后,佩图拉博指向了他身后仅有的两名钢铁勇士。 “这个是哈卡,另一个是巴尔本-法尔克,至于佛里克斯则在外面负责指挥。” “阿里曼,我的右手,军团的一连长。” “阿塔瓦与弗西斯,我的高级智库。” “【智库】?我以为你已经决定放弃这个企划了,马格努斯,我们的父亲和一些兄弟未必喜欢这个。” “最起码圣吉列斯支持我,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真正的聪明人。” “那我只能希望你会足够的小心……嗯?” 佩图拉博似乎还准备在灵能的方面再说些什么,但是他的目光很快又被在场的唯一一个凡人所吸引。 “这个凡人,我的兄弟马格努斯,她又在你的军团里扮演什么角色?” “这位是摩根,摩根女士,我的军团高级顾问,也是智库的候补之一。” 马格努斯的话音刚落,银发的女官便能察觉到来自弗西斯的目光,那是某种夹杂了惊愕的敌视。 “一个凡人?” “是一个聪明、勤奋且能力出众的凡人,伱知道的,佩图拉博,我不会拒绝任何有能力的智者。” “但愿她真如你说的那样。” 钢铁之主挥手,示意自己的部下继续着刚才的工作,而他则是来到了密室西侧的边缘,按下开关,一面巨大的窗户便从遮掩中现身,透过它,可以轻松地将整个卡雷纳城收入眼底。 作为黄金时代的遗珍,卡雷纳是一座将历史与辉煌完美融合的城市,马格努斯先是花了一秒钟感叹它精妙的布局,随后便被那真正的重要事物吸引了目光。 “坚定之光号,我准备重新启用它。” 佩图拉博的声音从耳旁传来,而他所指的正是卡雷纳城中央那座巨大的殖民船,正是这艘古老的巨舰在数个千年之前搭载着第一批人类殖民者来到了这里,缔造起了属于黎明星的一切,而现在,它作为一个纯粹的纪念碑伫立在那里。 “它已经是一个遗物了,佩图拉博,一个纯粹的古董。” 哪怕是马格努斯也为了自己的兄弟这简短的豪情而感到惊讶,他快步走上前,仔细遥望着那艘巨舰,并很快就发现那上面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钢铁:那是佩图拉博的子嗣与机械教的劳工在做工。 “你真的打算启用它?将数十万难民的性命交托给一艘……古董?” “我没有选择,马格努斯。” 佩图拉博的手指向了他的工作台,那上面已经被大量的图表与草图所填满,马格努斯能认出其中有一些是各种跨轨道输送机的数据。” “我们的跨轨道运输机每天大约可以进行200次发射,运载六到七万人离开这个垂死的世界,登上我们的舰队,这还只是地面发射中心不会遭到打扰的理想状态,而你我都知道民众中的恐慌现在究竟有多么的严重。”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整个黎明星的人口超过了两百万,而你与我的舰队加起来也不过是几十艘船只,哪怕是把每一个舱室都塞满,我们也只能带离不超过一百六十万人,而且在这仅剩的三个月里,我们的舰队根本无法在最近的宜居世界与黎明星之间完成往返。” “换句话说,我如果不启用它,那么这个世界上五分之一的人口会被抛弃,然后在绝望中死去。” 马格努斯沉重的呼吸着,低下了头,他无法反驳自己的兄弟:千子军团比钢铁勇士们早来了五十多天,但这些数字从未在他的脑海中如此清晰地出现过。 “你说的对,兄弟……” 正当马格努斯低沉的声音开始回荡的时候,也许是为了开解父亲的窘迫,又也许只是单纯地如此认为,千子军团的弗西斯向前一步,示意想要发言。 “我们其实不必要进行这样的冒险,两位大人。” “为什么?” 千子智库将他手头的厚厚文件递给了佩图拉博,那是哈索尔等人在世界各地疏散民众的汇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拒绝撤离,在那些偏僻野蛮的山村里,他们根本不愿意听从我们的命令搬离故土,哪怕是在城市中也是这样,单单是卡雷纳城的安置区里,每天都有至少数百人私自逃回荒野之中,阿里曼可以证明这一切。” 弗西斯先是陈述着自己的论调,在得到阿里曼无声的点头后,他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鉴于这种情况,我认为,既然这些抛弃了理智与逻辑的凡人甚至自己都不愿意营救自己,那我们为什么还需要管他们?反正这些愚蠢的家伙哪怕救出来也对整个帝国没有益处,抛去他们,我们的营救计划能够更为迅速地展开。” 在他的最后一个字母落地之时,房间里已然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有两名三叉戟的工作声不断传来。 “……你是这样认为的?” 佩图拉博靠在他的会议桌上,他的目光如炬,避开了他的兄弟与其他几人,全部集中在了弗西斯的身上,基因原体的表情就仿佛一个失望透顶的老师在看着自己不学无术的学生。 钢铁之主的疑问低沉且冷静,没有一丝一毫暴虐的气息,却让弗西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汗珠开始止不住的在他的额头上出现。 马格努斯张了张嘴,想为自己愚蠢的儿子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佩图拉博那坚定且不容置疑的宣言已经炸开了。 “听着!” “不论花朵多么鲜艳,我都不会让一个幼童跑到悬崖边摘花而不去制止。” “我也不会让你在没有地图和正确训练的情况下,跑到这座要塞的第四军团地雷防区附近。” 我们必须扔掉这幼稚而无知的想法去做正确的事,现在你懂为什么我们要尽全力拯救更多的人了吗?” 弗西斯的脑袋几乎要垂到地面上了,他如同一具死掉的尸体一般安静,直到一会儿之后才低声而真切的回答。 “是的,阁下,我很抱歉。” 几乎就在同时,马格努斯已经笑着走了上来,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弗西斯是一个处理数据的大师,他比较擅长仲裁那些由经验与绝对的是非观组成的问题,而不是哲学与道德的辩论。” “我知道,马格努斯,我知道。” “我的钢铁勇士中也出现过这种声音,他们并不知道营救凡人的重要性,也正因如此你我才需要更紧密的合作,我的兄弟,鞭策我们的子嗣,让他们能够尽己所能地营救更多的人。” “当然,兄弟,我一直如此努力。” “那么,我希望千子的每一个战士都能投入到救灾之中,就像我的军团一样,而不是去挖掘遗迹与什么古代图书馆。” 在佩图拉博的脸上,摩根看到了一丝狡黠迅速地闪过。 “那只是一个小队,佩图拉博,我发誓不会增派更多人,一个小队是对大局无碍的。” 两位原体的讨论很快就变得迅速且激烈了起来,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划分着各自军团的区域与任务:钢铁勇士将逐渐接手关于撤离与搭建的一切事物,千子则将会分散成小队来辅佐他们,佩图拉博将负责这一切事情,而马格努斯则会即刻动身前往内陆的一座城市,据说总督与他的团队已经在那里现身。 至于阿里曼,阿塔瓦与弗西斯,他们也各有自己的任务,要么在率领自己的队伍镇守一方,要么深入到遗迹中去寻找那些让马格努斯魂牵梦绕的东西。 原体兄弟之间讨论在逐渐友好的氛围中飞速进展,直到最后一个问题的出现。 “不,马格努斯,你必须留下一人,至少是能够直接联系你的军官。” 佩图拉博激烈的反驳着自己的兄弟。 “我们必须能够时刻保持通信,以预防任何突发情况,别那么依赖你的灵能,你知道的,这个银河中能够让这种力量突然失效的手段与意外数不胜数!” “好吧,佩图拉博。” 钢铁之主的连番话语让马格努斯变得无话可说,又或者是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继续争吵下去了,千子的基因原体左右环视了一下,便将摩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要的高级军官,我的兄弟。” “一个凡人?” “我再重复一遍,是我的高级顾问。” “你亲自考验过她么?” “我最优秀的子嗣们全都认可她的智慧与能力,我相信他们的判断。” 佩图拉博叹了口气,也许是同样厌倦了争吵,他最终点了点头,任凭马格努斯带领着三个子嗣迅速地离开了。 阿里曼是最后一个走的,在经过摩根身边的时候,他颇为隐秘地塞了一点东西。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佩图拉博才缓缓地低下了头,他随意地扫了一眼身前的摩根,便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台。 “开始工作吧,凡人。” “希望我的兄弟这次没有夸大其词。” 第八章 黎明救赎(五) “小心佩图拉博,不要被他一时的行为与思想所迷惑。” “佩图拉博是一个思维分裂的怪物,你永远都想象不到他的脑海中又在考虑什么全新的事情,粗鲁可能被他认为是直率,而谏言又会被看做是冒犯,也有可能他会将两个看法完全颠倒,总之,他的思绪是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的,无法被完全地捉摸。” “他是天才,那种不是人的天才。” “不要将你的印象局限于刚才的一幕,我曾亲耳听闻他是如何在回归的第一天处死了十分之一的战士,又在第二天转而关心每名士兵的福祉,因此,如果他待会突然对撤离的民众变得冷漠无情,也千万不要感到惊讶,更不要试图对抗。” “切记,他是一个冷静的怪物,但他的冷静从不会在正确的时候被释放出来,安静地完成他交付的工作就可以了,不要过度地发表言论与意见,他也许会听,也有可能会认为这是冒犯与轻蔑,从而陷入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暴怒之中,那是致命的。” “最后,祝你好运。” —————— 阿里曼所留下的是一团无形的话语,它在任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悄悄潜入,在摩根的内心深处清晰地诉说着。 摩根眯起眼睛,她伫立在原地,仔细揣摩着千子留下的每一字信息,先是慢慢听了一遍,接着又回忆了一遍,随后,她迈出脚步,来到了佩图拉博身边的巨型仪器面前,在那淡蓝色的电子屏幕上残留着一些佩图拉博还没有处理完的,并不重要的讯息与数据。 摩根扫了一眼佩图拉博的屏幕,随后她开始了工作,葱白的手指在键盘、按钮与数据板间来回运转,发出清脆的响声,很快就汇入了钢铁之主与三叉戟们一同奏响的数字交响曲之中。 佩图拉博没有特意抽出精力去关注这個新来的凡人,在马格努斯离开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投入了工作的海洋之中,独属于基因原体的电子屏幕与数据板一刻不停地更新着,将整个世界与远征舰队的数据送到他的面前,而钢铁之主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在处理这些事物,他的两个三叉戟在此时更像是打杂的学徒工,被他派去整理那些他处理过的东西。 佩图拉博紧盯着自己的屏幕,他在每一秒都要读取与处理至少两位数的信息,但尽管如此,属于基因原体的超人感知仍然在忠诚地告诉他,他兄弟的那位凡人顾问每隔五分钟便会窥探一次他的屏幕。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种小事。 直到大概二十五分钟之后,钢铁之主才第一次发声,他的腔调粗暴地扯断了密室中原本和谐的合奏。 “我需要今日凌晨到中午十二时,卡雷纳城东安置区的外来人员数据,进行性别与年龄的划分,把数据发给我。” 原体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佩图拉博的命令没有指定执行人员,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钢铁之主从不在乎自己的部下如何分工与合作,他只要答案。 而直到佩图拉博的声音在密室中完全消散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得到回答,伴随着这种死寂,时间每过去一秒,基因原体的面色便阴沉一分。 摩根能明显地感觉到两名三叉戟敲击键盘的声音愈发地急促,就仿佛溺水者在拼命寻找一块浮木,这种慌乱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直到她能清晰地听到基因原体愈发粗重的喘息声的时候,两位三叉戟终于颤抖得停下,然后转过身子。 “父亲……我们只有今天上午十时的信息……” 摩根能听到佩图拉博的笑声,充斥着压抑的笑声,那笑声让宛如铁铸的三叉戟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她仔细计算着,直到佩图拉博那危险的目光开始在子嗣身上游荡的时候,摩根按下了手旁的按钮。 “叮——” 新信息到来的消息打断了佩图拉博的低沉怒意,他转过头,点开了那份文件,发现其中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基因原体扫了一眼信件来源,然后将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看了一眼这个来自千子军团的凡人——她正镇定自若地敲打着键盘着,就仿佛刚才不过是履行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继续工作。” 突如其来的饶恕让两位三叉戟困惑地互相看了一眼,而他们的父亲已经再次沉浸在了数字的海洋之中。 合奏再次响起。 但这份和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没过一会,基因原体就再次发话了。 “跨轨道运输机d-447的最新数据!我要最早半个小时前的,它为什么没有完成今日的运输份额?” 摩根能感受到自己身边的钢铁巨人再次转过身去,密室中有生命与无生命的一切都在因为他的气息而颤抖,她能觉察到两位三叉戟的节奏再次混乱了起来。 这次,她刻意等待了一会,才从已经整理好的众多资料中挑出了那一份,发送了过去。 她能感觉到佩图拉博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间。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这种情况接二连三的发生,佩图拉博的质问宛如仲夏雨夜的雷鸣一般不绝于耳,他的需要杂乱而古怪,三叉戟们偶尔能做出回复,而更多的时候只是让他们的工作节奏被无情的打断与扰乱。 紫色的光芒在摩根青色的瞳孔中流转,表达着对这种催促方式的不屑。 佩图拉博的质疑看似毫无逻辑,或者说只是在尊崇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某些内在逻辑,他不屑于诉说他为什么需要它们,只是在单纯的抽打着语言的皮鞭,让自己的子嗣埋头苦干,仿佛这样就可以培养出最好的副手一般。 但这并不妨碍到摩根继续自己的工作,她的计算与结果轻而易举地超过了那两个可怜的三叉戟,凭借着每隔几分钟对佩图拉博工作情况的观察,她甚至可以将这位钢铁之主所需要的东西提前归类。 当断断续续的疑问继续下去的时候,基因原体的疑问似乎已经不再是询问他的子嗣们了,他反而更加期待与好奇身旁这个凡人的答案。 直到一份关于舰队燃料补给的数据也被摩根从浩如烟海的存档中抠出来的时候,基因原体拍了拍手,他将自己的两个子嗣与摩根叫到自己的身边,目光仔细地在三个人面前徘徊着。 许久之后,他向着摩根开口。 “告诉我,为什么你能迅速找到我所需要的每一份资料。” 【因为提前的准备与归类,阁下。】 “你是怎么提前知道需要准备什么的?” 【根据实际情况,阁下。】 【我今天在卡雷纳城外的安置区里遭遇了一次秩序失控事件,这一事件毫无疑问会破坏疏散与运输民众的流程,以此影响到跨轨道运输机的效率,然后就是关于装载空间,行程时间,轮换班表等你刚才提及的问题,直到最后,运输船因为停留在近地轨道上的时间更长,所以需要更多的燃料补给。】 【而这一切自然需要归类与单独存档,因此我便提前准备好了。】 佩图拉博沉默着,点了点头。 当他的头颅重新转回到他的子嗣面前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足以撕裂巨兽的吼声。 “现在!伱们听见了么?!” “实际情况!提前准备!还有能够将事件与逻辑串联起来的头脑!” “身为我的子嗣,难道在这些方面,你们两个还比不过一个凡人吗!” “看看你们在搞什么——昨天所有数据的总结与梳理,这是我们现在需要的吗!” 暴怒的基因原体此时已经完全的忘记了是谁给两位三叉戟安排了这个任务,他也从不会去想这种事情。 两个在军团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就这样低着头,任凭自己的父亲在那里宣泄着愤怒,他们知道父亲怒火的原因并不是数据的缓慢与缺失。 而是那个——连凡人都不如。 “现在,出去,去给我获得第一手的情报与数据,我不想看到那些本应记述今天下午的运输量与突发情况的文本到时候还是一团迷雾。” “另外,告诉佛里克斯,如果他不能履行好三叉戟的工作,成为我的眼睛与耳朵,那就丢下职位,去给我当列兵!” 基因原体那突兀而无理的怒火伴随着两位战士的匆忙离开而稍稍缓解,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这一次,他的指尖在键盘上发出了最沉重的音节。 摩根照例先观察了一下他的进度,随后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她等待着基因原体那突然的考试,而她也没有等太久。 “卡雷纳城南仓库的食品物资储存。” 很快,佩图拉博的要求就来了。 摩根甚至完全没有停顿,她一边敲打着自己的任务,一边随手沾来那份文件,发送了过去。 阴霾在佩图拉博的眼底闪过。 随后,来自基因原体的问题愈发地繁杂与增加,从最要紧的行程与储备,人口流入与空投安排,再到那些不动产与建筑的拆卸,接着,问题的中心逐渐离开了最重要的城区与安置区,伸向了那些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地方。 “赤金山脉的人口疏散情况。” “叮——” “扎鲁金城的不动产运输情况。” “叮——” “俄尔奇斯山区的风暴动向与它对卡雷纳城所造成的影响。” 【……】 摩根眯起眼睛,她仔细看了一眼黎明星的地图:俄尔奇斯山区与卡雷纳城相隔了整整半个世界。 她想到了什么。 透过眼角的余光,摩根扫到了佩图拉博的面色,那是一种灰黯的沉稳,于是,她慢慢地让自己的双手离开了键盘。 【抱歉,阁下,我没有注意到这份情报的重要性,将它排到了第三优先级,现在我只完成了75%,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优先处理它。】 摩根的话音刚落,笑容就回到了佩图拉博的脸上。 “不,没必要自责。” “此时正是黎明星的狂暴季节,按照以往的记录,俄尔奇斯地区的风暴有3.5%的概率影响到卡雷纳城的天气情况,以凡人的角度自然无法注意到这种数据。” “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摩根,现在,继续工作。” 成功地难倒了眼前的凡人似乎让基因原体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起来,他再次扑向了自己的工作,敲击键盘与数据板的声音变得轻快且明亮。 摩根低下头,将瞳孔遮挡住,摆出了一副受教的模样。 【……是的,阁下。】 第九章 黎明救赎(六) 距离佩图拉博与自己的父亲重逢,并且加入这场志在收复银河的伟大远征的那一时刻,已经过去了大约十年的时间。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钢铁之主迈入银河的这十年的话,那么只有【困惑】。 佩图拉博总是在困惑。 当他在自己的家乡奥林匹亚,仰望着寂寥的星空与那颗可怕的眼球的时候,他会困惑与感慨命运的不公,为何要给他如此的智慧,却又将他抛弃至一群庸人之中。 当他与自己的子嗣重逢的时候,他又赫然发现自己的军团竟是如此的不堪:他们会在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战役中失去几乎一半的作战力量,在他看来,第四军团的士兵远远算不上优秀的战士。 于是,那句十一抽杀从他的口齿间轻轻的飘出,他冷眼旁观着那些被挑出的不幸者被自己的战友活活打死,并且很快就陷入了新的困惑之中。 为什么经过如此的警告,他的子嗣依然比不上影月苍狼或者暗黑天使? 在这种困惑中,佩图拉博统御着自己的军团,他内心中的疑虑伴随着战争的延续而不断扩大着,这难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与工作效率,但他就是忍不住,就是愈加地困惑于更多的令人失望的现实。 就像现在,一个新的困惑正在佩图拉博的脑海中形成,它愈发地壮大与扩张,令基因原体烦躁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子嗣,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三叉戟,居然还比不上马格努斯麾下的一个凡人呢? 这群家伙为什么总是让他如此的失望? —————— 难道他们在不满么?难道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对抗他的统治么? 还有他的兄弟,马格努斯,他又为什么偏偏要把一個凡人留在这里? 这是一种示威?一种炫耀?他真不知道这个凡人的优秀么?他在安排这个凡人留在这里的时候,真的只是无心举措么? 马格努斯在嘲笑么?嘲笑他的子嗣?嘲笑他的军团?还是……嘲笑他这个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 —————— 伴随着他的思想在酝酿,钢铁之主的面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暗,他的合奏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变得低沉,佩图拉博开始严酷地对待他的工作,就仿佛它们是他的生死仇敌一般。 当他那些在【坚定之光号】上进行着修复工作的子嗣将第一期工程的结果发给他的时候,佩图拉博几乎是强迫自己找出了一个问题,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细微的瑕疵画了又画,隔着屏幕怒斥着自己的这些让人失望的孩子,他们的粗糙与低劣让他感到恶心。 蠢货! 他用这个粗重的讥讽作为对工程结果考核的结束词,然后关上了通讯,任凭他们自己去争论与解决这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他捕捉到了身边的凡人工作声音的停止。 摩根已经将她面前的最后一份数据文件整理完毕,根据各项工作之间的逻辑顺序与轻重缓急,她将所有的资料一一发送给了这位从未休息过的基因原体。 尽管她生来就掌握了数据与逻辑最精妙的用法,但是第一次处理如此庞大的数量依旧让她感到疲惫,更不用说在一个同类面前小心地隐蔽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情的消耗甚至比工作本身更让人感到吃力。 但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让自己稍微休憩一下的时候,佩图拉博的冰冷腔调从一旁传来。 “第七汇总表的数据遗失了,重新做一份出来,十五分钟内完成它。” 摩根几乎眯起来的蓝色双瞳一下子就睁开了,她很确信就在她闭上眼睛之前,那份第七汇总表还好好的待在佩图拉博的电子屏幕上,等待着他的检查。 【……是的,阁下。】 她特意让自己的声音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才转化为坚定的执行,毕竟这份无故失踪的文件包含有数千条数据信息,足以让一个凡人感到痛苦。 而就在她的手指重新回到了工作键盘上的时候,佩图拉博的声音又来了,这一次他的腔调中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不……不用了。” “交给我吧,你可以去……休息了。” 钢铁之主的头颅高高昂起,就仿佛蓄意不想让凡人看到一般。 —————— 你个蠢货,到底在干什么! 在昂起的脸上,佩图拉博的钢铁面容被他扭曲在了一起。 对着一个凡人,一个区区的凡人宣泄自己的怒火,这种举动与那些奥林匹亚上的庸俗懦夫有什么区别! 天生的傲慢与艺术情怀在此时又占据了佩图拉博的心头,当他被嫉妒与自我怀疑的怒火吞噬的时候,他是一个渴望破坏的暴君,于是他理所当然地销毁了那份可能耗费了无数精力与时间才做出的结果,就像他曾毫无压力地毁灭自己的子嗣,毁灭无数的王国一样。 但当亲眼目睹到成果的毁灭,亲耳聆听到缓慢却又坚定的执行的时候,那颗蕴藏着对艺术与逻辑的热爱的心又重新占据了思想的王国,佩图拉博那撕裂内心中的另一半向他发出了质问,那是由负担,沉默与难以想象的傲慢所组成的灵魂。 一直以来就是如此:每当事情的发展不如佩图拉博所期望的那样的时候,他就会生气,会暴怒,会不顾一切地破坏与发泄出来,直到他目睹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会感到愧疚,感到后悔,于是再沉默地将其修补,并为自己的默默付出而感动。 但这种完全自我的感动既无法带来外界的掌声,也无法让他的情绪得到缓解,于是他的怒火就会再次淤积,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周而复始,直到那些冷静与感性被消磨殆尽,只剩下一个永远恼怒与怨念不平的暴君。 但现在,为时尚早,帝皇的远征才刚刚开始,属于佩图拉博的鏖战与磨炼也不足以让他的冷静消磨许多。 佩图拉博沉默着,他开始了这份额外的工作,这份由他自己添加的工作,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与情绪,任凭它们炙烤着自己的心灵。 钢铁是不怕烈焰的,他总是这么相信。 那些数据被以极快的速度处理着,出于某种只有他自己才找到的想法,佩图拉博仔细地检查着摩根的工作结果,而最终的事实也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凡人的工作能力的确如同马格努斯所说的那般出众。 她是一个值得欣赏的人物。 与此同时,基因原体的本能感知也在密室中游荡,他能听到得到休息命令的摩根先是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在他的身后小心环视着整个房间,她的目光似乎立即就被城市中央那艘巨大的殖民母舰【坚定之光号】所吸引,佩图拉博能听到她在低声地推理着什么。 这种推理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后,他听到了高跟长靴踩踏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超人般的感知忠诚地向他反馈着这声音主人的动向,而在意识到她究竟在去往哪里的时候,佩图拉博脖子上的寒毛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就仿佛被它们的特别所吸引了一般,摩根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密室的深处,那里陈列着一排又一排由钢铁铸成的,大约半人高的长桌,在那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精巧的模型与手工制品,哪怕是在这灯光昏暗的密室深处,它们依旧在闪烁着艺术与技巧的熠熠光辉。 她能看到那些古怪的艺术品:比如说一尊大剧场的模型,它明显是一个半成品,而且在剧场的顶端并非是用来通风与行走的区域,而是发挥着防御效果的城垛。 【塔利亚克隆】,这个名字被写在了模型所压住的稿纸上。 在它的旁边是更多的完成品:一座巨型灯塔的模型,在那上面雕刻着英雄杀死海妖的壁纹;一座神庙模样的建筑,它的里面却隐约可见层层书架与辩论的高台;还有更多的图纸,它们被卷起来安置到了桌子的角落,其中摊开的一张上描绘着一尊金制的狮子雕像,这头威猛野兽的脚边用泰拉语书写着类似赠礼的标识。 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能感觉到,当她的脚步与目光在这些艺术品与半成品的周围环绕的时候,那位伫立在工作台前的基因原体的工作节奏有了些许的扰乱,就仿佛一头真正的狮子,在目睹无知的小兽踏足自己的国界。 —————— 佩图拉博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这个冒犯的凡人,她正毫无意识的行走在钢铁之主不愿意为他人所知晓的地方。 他看着她在那里行走,竟有一些熟悉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什么。 在几十年前,在他还是奥林匹亚星上一个被城邦的撍主所收养的天才孩童与将军的时候,他的那个养父也曾像这样行走在他所塑造的艺术品之中。 他记得当时的他向自己的养父所询问的那句话,以及得到的回答,他一直都记得。 于是,当最后一份数据也被以绝对的正确方式整理完毕后,他开口了。 “你在看什么。” —————— “我在看浪费,无用且奢侈的浪费,我的孩子,我的佩图拉博,你拥有着神赐的头脑与力量,为什么要将生命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 “我可以轻易地拥有这些所谓的艺术,无数的雕刻家与画家因为得到我的赞助而获得优越,只要一个响指,他们所谓的艺术就会成为对我的歌功颂德,哪怕那些功绩从不存在过。” “但你不同,我的孩子,你的能力不应该限制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看看伱那些致命的发明吧,坦克,火炮与炸药,这才是你应该发挥出来的,它们能够轻易地取得胜利,主宰战争,甚至征服世界!” —————— 【我在看艺术,阁下,我在看一颗被掩埋与误解的炽热心灵。】 就在养父的声音消散于脑海的那一刻,摩根的回答接踵而至。 截然相反。 —————— 佩图拉博笑了出来。 他转过身来,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电子屏幕,在他的身后,足够让整个世界在今天的剩余时间继续忙碌的命令正在被有条不紊地自行发送出去。 “艺术?” “这只是一些消遣,女士。” “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将军,我不需要所谓的艺术,没人会需要它们,你应该明白你所服务的是帝国,一个由帝皇,将帅与军队所组成的地方。” 佩图拉博开口,诉说着他半点不信的自我评价,与不得不信的现实。 然后,他看到了摩根的微笑。 【你喜欢死亡么,阁下?】 这几乎是一句冒犯,短短的几个字成功的让钢铁之主的脸色再次阴郁。 “如果这是你糟糕的隐喻,那我会无比清晰的告诉你,在银河中,没人会真正地喜欢死亡,除非是将它砸向自己敌人的头顶。” 【是的,没人会喜欢死亡,也没人会想要死亡,无论是个人,军团还是帝国,死亡都是被抗拒的。】 银发的女官交叉着手指,让它们顶在了自己的下颚。 【死亡是不详的宁静,是漆黑的沉默,也是再无梦想、激情、变化与惊喜可言的悲哀未来。】 【但没有艺术与美学的世界,不也正是如此么?】 佩图拉博沉默着,他的眼睛被遮掩在了阴影之中,嘴唇抖动着,却没有说话。 【难道当银河陷入永恒的战火,士兵与嗜血的战争机器在无穷的废土上前进,每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除了为食人的战争提供物资外再无使命可言,画作与歌曲被视为无用的浪费,神像占据剧场,经文遮掩学术……这样的世界,与死亡又有何异?】 【而我们在此奋战,我们的征途跨过银河与星系,我们为了一个更美好的未来献上自己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让人类的未来避免如此么?】 “……” 沉重的呼吸声。 直到这时,摩根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她低下头,意识到了自己对一位基因原体的冒犯。 【请原谅,阁下,我只是……】 “不!” 佩图拉博打断了她,他安静了一会,直到最后的电子响声传来,那意味着今天工作的结束——与须臾的休息时间。 随后,他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以一种命令的语气诉说着。 “坐下。” 他说。 “继续说。” 第十章 黎明救赎(七) 我不是人,我远胜于此。 ——佩图拉博 ——————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其实是一位健谈的人,只不过他自己从来不会承认这一点。 佩图拉博的思想就像是一座看似死寂的活火山:它由数字、角度、统计与百分比构成,搭配上暴怒的岩浆,再用傲慢、隐忍与追求美好的天性阻塞它,以达到摇摇欲坠,朝不保夕的平衡。 这座心灵的山峦看似稳重且不可撼动,但实际上,只需要在正确的地方轻轻撬动几块岩石,压抑的内在就会不可阻挡地爆发出来,形成毁灭一切的洪流。 但同样的,开启这座火山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因为激情的岩浆终究会冷却,到那时,钢铁之主的思绪便又会躲藏回死寂的火山之中,就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所以,机会是短暂的,就仿佛雄鹰掠过苍穹一般,转瞬即逝。 —————— 猎人只有一次机会。 去射落那飞翔的雄鹰。 —————— 摩根低垂着眼眉,她的手指轻巧地翻开腰间的包裹,从中拿出了一个微型的银白酒壶,里面装的正是她亲手酿造的佳酿,用的是最好的谷物与果实。 摩根并不喜爱酿酒,拜那位创造她的无情至尊所致,这个银发的恶毒女人几乎不可能在任何行动中知晓喜悦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投身于此道,并成为一位真正的酿酒大师只为了一件事: 人设。 当马格努斯的子嗣们亲眼目睹到这位银发女官所酿造的葡萄酒,并且赞叹于它的甘醇的时候,他们的心中自然多出了诸如稳重与耐心的评价:这些品质正是酿出一款好酒所必须的。 同样的,当他们目睹到摩根所经手的无数工作被完成的何等漂亮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认为这是一个颇有能力、经验丰富且值得信赖的人物。 从工作到生活,从战斗到安歇,千子们目睹着她的成果,并在心中不断得出自己的结论,他们互相讨论与宣传着自己对这個凡人的见解,到最后,哪怕是一个从未见过摩根的千子,都会在同伴的描述与无数的现实面前,勾勒出一个能力、素质、品德与操守都无懈可击的人物。 因此,当马格努斯问向自己的儿子们的时候,他自然会得到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优秀选项,当阿里曼、阿塔瓦与无数千子都因为自己的亲眼所见或者道听途说而塑造出同一个形象的时候,哪怕是马格努斯也不会去怀疑什么。 尽管他从未见过摩根,但当他喝到摩根酿造的佳酿,他看到摩根处理的工作,他听到左右心腹对摩根的肯定的时候,摩根这个人的形象便已经在他的心中定型了,她就是军团高级顾问的最佳人选。 —————— 当然。 马格努斯是马格努斯。 佩图拉博是佩图拉博。 虽然同为原体,但是他们的性格与本质可能天差地别。 最起码,在亲眼目睹到之前,佩图拉博是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的,哪怕他的子嗣吹嘘的天花乱坠都没用,毕竟他同样看不起他的子嗣。 但他并非没有缺点,这位钢铁之主最大的缺点就是他的长处: 天才。 —————— 【塔利亚克隆……】 捧着自己的酒壶,摩根轻声低吟着这个名字,它属于她面前的这个精美的工艺半成品,属于尚且存在于佩图拉博脑海与图纸上的伟大幻想。 伴随着摩根的声音,佩图拉博的视线同样移到了他那尚未完成的作品之上,当醇厚的酒香开始萦绕在密室中的时候,钢铁之主竟感到了一丝羞恼:他正在给外人看一个尚未完成的作品,那与将一个失败品公开展览出来又有何异? 【……为什么呢……】 佩图拉博超人的感知捕捉到了这句轻声的低叹,他看到那位银发的凡人正情不自禁地拉动着模型的齿轮,发出叹息与感慨。 基因原体眯起了眼睛。 他的思维与理性很快就帮他推理出了一个有趣的事实:这位来自千子军团的凡人顾问虽然性格沉稳,能力卓越,但并非是一个完美无缺之人。 譬如说像现在,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说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感想。 联想到之前她那冒失的发言,佩图拉博便愈发地确认这一点,他看向摩根青色的瞳孔,那里满是沉浸于思考之中的漂浮。 “有什么不对的?” 【为什么要有城墙呢?】 面对基因原体的疑问,眼前的凡人连想都没想,直接吐出了自己的问题,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的瞳孔才后知后觉地恢复了清明。 看到这幅场景,佩图拉博的嘴角不禁稍微扬起,但随后他便想到了摩根的问题,于是嘴角又被他迅速的抿直了,一时之间竟有些滑稽。 “城墙让你难以接受?” 【……当它与剧场结合起来的时候……的确会这样。】 在佩图拉博的眼中,眼前的这个凡人慢慢地抬起手臂,喝了一口酒,然后稳下了心神,直面他的问题。 伴随着这句回答,佩图拉博同样看向了自己的作品。 “塔利亚克隆……我为在神圣泰拉之上的凯旋所准备的,它将会被建立在我的基因之父居所的正对面,记录有关这场远征,还有银河与英雄的故事。” 基因原体开口,缓慢地诉说着,他的眼中罕见的燃起了有关未来与理想的光芒。 【但尽管如此……你依旧希望它能在可能的灾难中起到作用?】 佩图拉博笑了起来。 “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因为没有保护与防备的艺术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之一。】 “……” 佩图拉博沉默着,在他的注视下,摩根再次沉浸于眼前的这个艺术品之中,她显然陷入了某种回忆。 【当艺术被创造出来的时候,那注定是黄金般的岁月,人们无需为生活与纷争而感到苦恼,因为,他们创造出了伟大的艺术与作品,幻想着未来的可能性。】 “……” 【但进步终究是太慢,国度陷入了停滞之中,曾经的和平与富饶反而成为了后人不思进取的资本,他们以艺术之名,任凭自己堕入享乐与堕落之中,直到蛮族的烽火连天而来,城邦倾塌,殿堂颓靡,只剩下仅剩的作品留给后人去感慨。】 “……” 佩图拉博沉重的呼吸着。 【当然,也许蛮族中不乏智者,他们看到了这些作品,感慨曾经的辉煌与智慧,却只遭到了同类的嘲笑,那些最野蛮的胜利者得意洋洋:如果这些作品之中真的蕴含着伟大,他们又怎会被我征服?】 “…………” 【他们从不懂征服的含义,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只有火与剑能够流传千古,他们愚蠢且粗暴,但就是能够成功,因为他们的对手竟然无力保卫自己的艺术与智慧。】 “……” “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感慨这一切。” 摩根听到了佩图拉博的声音,那是断断续续的真切问询。 【这是私人的事情,阁下。】 该死,她的瞳孔又恢复了清醒。 佩图拉博感到一阵失落,在刚才那沉稳而连贯的诉说中,他只感觉像是一个记叙者在评价他在奥林匹亚之上的日子。 枪炮,钢铁,战争,烈火,看着辉煌的城市倒塌,千年的高塔倾倒,然后在督促与虚假的安慰中发动下一次进攻…… —————— 去他妈的。 —————— 基因原体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他阴沉着面孔,检查着工作的进展。 一切顺利。 这反而让他更为气恼。 他又踱步到了窗边,仔细观察着钢铁勇士在坚定之光号上的作业,看着青蓝色的电光如流水般从舰桥与两侧流下,他低声嘀咕着,对工作的进度并不满意。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个凡人依旧在那里沉默着,佩图拉博偶尔能听到她低声抿酒水的声音。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听到一声叹息。 【以亲历者的身份,阁下。】 她回答了。 佩图拉博几乎是强忍着自己的脚步。 他看似已经毫不在意这个问题,基因原体的目光先是在舰船上又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身来,以堪称悠闲的脚步回到了那讨论的场所。 在看到摩根低垂的眼眉后,他终于满意地笑了出来。 “亲历者?” 【辅佐、智囊、副元帅、参谋长……你可以挑选任何一种称呼,阁下。】 【我来自大漩涡南部,在我加入千子军团的舰队之前,我是家乡的一位公主,一个以非人般的天才著称的家伙。】 【我的父亲重视我,在战场上。】 【他驱使着我的智慧,用所谓的亲情与责任作为缰绳,让我为他出谋划策,连战连捷,将军团与城邦化作飞灰,烧毁昔日的殿堂,伫立起为他歌功颂德的雕像……】 她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低沉,佩图拉博眼见着那双青蓝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与灵动,化作对过去的迷茫回忆。 【在帝国的舰队到来的第二天,他便从国王成为了总督,我记得那天正巧是我的生日,他为我举办了宴会,盛大的宴会,他在无数来宾的面前滔滔不绝了一个小时之久。】 【他讲述着,讲述着雄心壮志,讲述着帝国的强大,以诱使所有的来客向他宣誓效忠,直到最后,他终于想起了我,于是他向众人宣布,我会是他的继承人,将为他踏平一切的不臣者。】 【于是,在帝国的舰队启航的那一天,我说服了我那些窥伺王位的长辈,推荐我上了帝国的船只。】 【我逃走了。】 “为什么?” 【为了逃离。】 “逃离王位?” 佩图拉博饶有兴趣地诱导着,他看着那双眼睛一点点地放下冷静,就仿佛一步步摧毁一座要塞一般,令人神清气爽。 【那不是王位,那是诅咒。】 他能听见,当眼前的这个凡人诉说着诅咒二字的时候,她的牙齿互相撕咬着,仿佛能碾碎岩石。 “诅咒?” 他已经分不清他是在诱导,还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往,以对这个凡人感同身受了。 【诅咒……那是诅咒,层层叠叠的诅咒,王位是诅咒,智慧是诅咒,甚至我的出生可能本来就是诅咒。】 【我知道什么是更好的未来,我知道我们要如何的前进,我知道比起所谓的庆典与面包,神圣与传统,我们需要更加务实的态度,需要更为艰难的忍受,需要将有限的资源投入科技与民生,而不是塑造起无数的神像,换来臣子或主教一句再违心不过的歌颂。】 【不……甚至不单单是我……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知道如何让社会变得更美好,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去做,他们挥霍着稀少的资源,进行着无谓的斗争,崇拜着虚假的神明,将自己的保守与自私刻在万民的头上,然后宣称这是最神圣与不可动摇的传统。】 她的语速变得急促,不再是那种最为冷静与温和的腔调,佩图拉博沉默地看着,看着她壶中的酒液因为手指的分散而垂落到了地上——而她却毫无察觉。 他盯着她的瞳孔,等待着那最终的话语。 “所以,你逃离了。” 【是的,我逃离了。】 “为什么?” 他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因为无人理解。】 【因为无处施展。】 【因为无法妥协。】 【……】 【因为怨恨。】 【还有孤独。】 佩图拉博沉默着,呼吸着。 他没有再问,也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摩根,许久之后,他的呼吸消失在了密室最偏僻的阴影之中。 —————— 佩图拉博站立在他的工作台前,在他的视线中,他的最后一份数据也终于正确地发送了出去。 也正在这时,通讯响起,从另一头传来了马格努斯的声音。 “伱那边情况如何,佩图拉博?” “一切顺利,你呢?” “我这边遇到一点小麻烦,关于那个总督的事情……算了,长话短说,卡雷纳有可能会遭遇突袭,做好准备,敌方可能会动用空军与装甲部队。” “明白了。” “……对了。”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马格努斯猛的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兄弟比他的子嗣更适合成为一个裁判。 “我的那位高级顾问,能力如何。” 马格努斯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从通讯中听到了佩图拉博的笑声。 帝皇在上,他很少笑的这么……开朗。 在笑了一会之后,佩图拉博才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得力。” —————— 摩根闭上了眼睛,睁开。 她的瞳孔清亮,是能够看穿现象本质的理性之光。 再闭上,再睁开。 她的瞳孔模糊,那是追溯自己往昔,绝无谎言的真切女子。 她拿起酒壶,喝下了最后一口,抛去那流失的一部分,剩下的这些整好够她饮上一口,就仿佛是提前算好了一般。 她笑着。 尽管这笑容并非是处于喜悦,但它看起来依旧甜美。 —————— 天才本身就是最大的弱点。 天才是自信的,他们极少会相信其他人的评价,他们只会自信于自我的判断。 高人一等的天赋铸造了他们的能力,也决定了他们的傲慢,当他们认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便会坚定的相信它,并且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 直到头破血流。 —————— 银发的猎人抓住机会。 钢铁的雄鹰已经坠落。 第十一章 黎明救赎(八) “高阶顾问?” “军团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官职?” “父亲刚刚决定设立的,他认为每一名千子都不应该浪费自己更多的精力在日常事务上,我们可以将那些更琐碎的事情交给凡人去处理,虽然这会造成能够预估的低效率与腐败,但是可以忍受。” “而高阶顾问,顾名思义,他们会起到一部分智库的效果,并且负责处理那些与凡人有关的事务,比如说统计补给,或者担任尖塔守卫的中高级军官。” (尖塔守卫,千子军团的凡人辅助军,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著称。) “然后,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拿来收集与整理知识,做些真正伟大的事情了。” “……那倒的确不错。” 想起了这些天的磨难,哈索尔-马特抚摸着自己的金色的长发,在内心深处歌颂着基因之父的智慧,他倒是真的不想再与那些愚昧的凡人有什么沟通了。 这位亮羽学派的剑术天才是一位热衷于完美的家伙,他在出使第三军团时曾感受到如同家一般的温暖,并养成了不惜用灵能来维持自己完美外貌的习惯,而与这种习惯同时养成的,就是对凡人那种种【不完美】的深恶痛绝。 “凡人的事情就应该交给凡人处理,毕竟只有麻雀才知晓麻雀的叫声。” 听到这话,走在最前头的阿塔瓦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反驳自己战斗兄弟的想法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便被掐灭了。 现在还不是那种时候。 伴随着无人回答哈索尔的宣言,沉默再次笼罩了阿塔瓦小队,他们很快就穿过了浓密的缭绕烟雾,重新回到了已经被放弃了的扎鲁金城:这里曾经是黎明星科技与文化的中心,恢弘壮丽的图书馆与大剧场随处可见,但此时,整座城市已经是一片死寂,如同一架灰蒙蒙的巨兽尸骸一般,散发着让人绝望的安静。 与安静一同到来的还有雾,一场薄薄的迷雾,阿塔瓦总觉得那迷雾中仿佛有虚无的笑声在传播,但当他集中起精力去倾听的时候,却什么都听不到。 “记住原体的任务,各位。” 在分头行动前,阿塔瓦最后一次强调自己小队的使命。 “我们要尽可能地搜集遗失在这座城市中的智慧与书籍,这个世界即将迎来不可避免的毁灭,而我们要在此之前不惜一切地拯救尽可能多的知识,这是我等基因之父的意志,也是最伟大的使命。” “和以前一样,散开搜索,每隔五分钟按照编号依次向我汇报情况,我需要每个人都能在行动中保持安全与联络。” “现在,开始吧。” —————— “这是……” 当第四次安全汇报也顺利的完成后,阿塔瓦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被左侧的一座纪念丰碑所吸引。 那是一座最为高大与古老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镌刻着各种各样的豪情壮志与畅享未来,但阿塔瓦关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雕刻在石碑最顶端的那头栩栩如生的巨兽。 鹿角、驼头、兔眼、蛇颈、蜃腹、鱼鳞、鹰爪、虎掌、牛耳,体态修长,鳞爪飞扬。 “龙之国度……” 阿塔瓦轻声嘀咕着,这头宏伟,神圣且威武的巨兽是很难被认错的,它成功的唤起了千子的某些记忆:在他还未跟随帝皇的脚步踏入星空之前,在他还未与自己的基因原体于普罗斯佩罗重逢之前,甚至在血肉异变侵袭千子军团之前,他曾在神圣泰拉,作为一名最普通的战士,执行过一個简单的任务。 那是一片曾经名为龙之国度的土地,它就在泰拉皇宫的脚下,是帝皇最初的支持者之一,在那之上曾经出现过人类史上最伟大最辉煌的帝国,也留下了最为丰厚的古迹与遗产。 阿塔瓦曾被派遣到那里去进行搜集,彼时他还是一名刚刚完全改造的战士,但也足以清晰的记起每一件事情,他至今仍能回忆起那片土地留下的丰厚遗产,还有他在探索那些仓库的时候所见到的痕迹。 “龙……” 他低语着这个名字,然后继续自己的探索之旅,并很快就在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发现了各种各样的纹章,那与他在龙之国度所见到的完全相同。 迷雾中仿佛有笑声,但千子已经学会了无视这些东西。 阿塔瓦正在感慨,而就在此时,他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阿塔瓦,是我。” 那是哈索尔的声音。 “我这边发现了有趣的东西,阿塔瓦,一艘舰船,一艘异常古老的殖民舰船,它可能与那艘坚定之光号一样,是曾经黄金时代的遗产!” 哪怕隔着通讯器都能感受到哈索尔的喜悦与激动,而阿塔瓦完全能理解自己战友的失态:因为他也同样如此。 一艘黄金时代的失落船只,这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珍贵的典籍与艺术品,描绘数千年历史与知识的孤本,甚至有可能获得更为宝贵的东西——譬如说stc。 直到现在,阿塔瓦终于明白马格努斯为什么坚持要自己来到这座遗迹探索,甚至不惜与佩图拉博争论——想必他的基因之父早已发现了这座宝藏,却因为救灾的紧急而来不及挖掘。 “它的舱门被封锁了,阿塔瓦,我必须用暴力手段破开它……” 哈索尔急切的声音传来,而阿塔瓦也已经顾不得许多。 “呆在那里,哈索尔!我这就召集所有人向你那里集合,我们需要一起探索它。” 说罢,不等哈索尔的回答,阿塔瓦便急忙奔跑了起来,在他身后只留下一串呼叫各个队友的通讯声音。 他是如此的匆忙与喜悦,以至于连迷雾中那低沉的笑声都没有听见。 —————— “你说什么?弗西斯?” “是阿塔瓦,大人,阿塔瓦小队已经半个小时没有与我们联系了,这远远超过了您所要求的通讯间隔。” “听起来不太妙。”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他向四方望去,只看到了满目的狼藉。 “但我们现在没时间管他们了,弗西斯,这里的事情比我想的还要麻烦。” 弗西斯看着他的基因之父,看着马格努斯身上不断地散发着烟雾,以及那些被炮弹和能量流所造成的伤口,无声的点头。 在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援助任务,马格努斯率领着他的子嗣来到了这座内陆的城市,他命令自己的孩子分散开来,去援助那些正在努力维持秩序的钢铁勇士们,而他自己则是亲自前去寻找黎明星的总督瓦尔加。 总督拥有着开启与关闭黎明星上任何一处地点,任何一台机械的最终指令,佩图拉博那份巨大且繁杂的撤离计划少不了他的帮助与配合。 在最开始,一切很顺利,数以万计的民众在千子与钢铁勇士的通力配合下渐渐归拢与撤离,而马格努斯也在一台严重损毁的犀牛指挥车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黎明星总督。 但就在这时,【红龙】出现了。 【红龙】并非是什么野兽,而是黎明星的星球守备军,即俗称的pdf,得益于黎明星的富饶与发达,这支在帝国的军事体系中地位不高的军团却拥有着极为庞大的空军与机械化部队。 而出现在马格努斯视野中的【红龙】就是一支颇具规模的装甲军团,基因原体能认出包括毁灭之剑、处决者、奇美拉和犀牛等战争兵器,但就在他困惑于为什么这支军队现在才出现的时候。 【红龙】开火了。 背叛者的攻势异常迅捷而凶猛,得益于不宣而战的优势,一发镭射炮精准地命中了毫无防备的马格努斯,在基因原体的身上留下了几道伤痕。 但一切到此为止。 马格努斯举起一只手,无形的能量护盾便轻而易举地笼罩了整个城市,背叛的红龙军团近乎疯狂地宣泄着自己的火力,却只在护盾上留下水花一样的波纹。 基因原体没有给自己的敌人更多的机会与怜悯,他的伟力撼动着苍穹与山川,在一瞬间,群山崩裂,巨石陨落,威胁最大的装甲军团要么被骤起的天灾砸死,要么被愤怒的基因原体一个个碾为灰烬。 千子与钢铁勇士鱼贯而出,有序地消灭了最后一批抵抗者,甚至还抓住了几个意志不坚定的战俘用来拷问。 在几分钟的战斗之后,基因原体先是提醒了自己远在卡雷纳城的兄弟,随后,正当马格努斯尝试治疗昏迷不醒的黎明星总督的时候,便接到了阿塔瓦小队失去联系的消息。 这个消息只是让基因原体沉默了一秒,并将寻回自己的子嗣挂在了他内心的备忘录之中,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结果如何?” 在确保了这位至关重要的总督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马格努斯将目光投向了向他走来的钢铁勇士。 “已经询问出来了,大人。” 钢铁勇士向着这位拥有着无限伟力的基因原体敬礼。 “所有的战俘都承认他们为了【席坦之子】而战,但他们都无法说清楚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背叛帝国,根据大部分人的描述,他们被脑海中的一股声音所控制,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行动。” “那他们有没有说,其他的红龙部队去了哪里?” “他们不知道,大人。” “那就把他们带过来,我亲自来审问。” “嗯……大人,他们已经因为不明的原因突然暴毙了,军医初步分析可能是精神层面的某种定时炸弹。” “……好吧。” 马格努斯有些痛苦地揉着眉角,他身边现在没什么专通心控的人物,天枭学派历来擅长此事,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把他们全部留在了卡雷纳。 他开始怀念他们了,甚至怀念同为心控大师的摩根。 “弗西斯。” 马格努斯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子嗣。 “调查结果出来了么?” “已经确定了,大人,袭击我们的红龙部队至少来自三十三个不同的战团,我们找到了所有的标志以确定这一点。” “很好……红龙军团总共有多少个战团?” “呃……三十三个。” “也就是说,全部叛变了?” 弗西斯看到他的父亲开始了思考,而很快马格努斯的表情就变得阴郁了起来。 “袭击我们的平叛军最多只有五万,而红龙军团……我记得是百万人级别的?” “是的,大人。” 基因原体看了一眼已经撤离的差不多的城市,他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弗西斯。 “这里已经是除了卡雷纳之外,黎明星仅剩的大城市了,而叛军投入在这里的兵力又是如此的稀少……” “你说,他们会去哪呢?” 弗西斯不是蠢货,面对这个一点都不困难的问题,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随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异常精彩。 基因原体深吸了一口气。 “弗西斯,重新集结部队。” “我们回卡雷纳。” “快……快!快!快!” 第十二章 黎明救赎(九) “敌袭!” 被称为【破城者】的佛里克斯用尽他最大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吼叫了出来。 但就算是这足以轰碎城墙的一声呐喊,也不过在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他身边那些更为可怖的洪流之中。 炮弹与能量光束的巨响撕裂了空气,如同汹涌的海浪般不断拍打着钢铁勇士的防线与战壕,在佛里克斯目光所及的地方,满是红龙军团规模庞大的装甲部队,还有那些被描绘成扭曲模样的叛军旗帜。 在装甲、火炮、战机与机械化部队所组成的滚滚铁流面前,哪怕是阿斯塔特的意志也显得如此薄弱。 毁灭之剑、犀牛装甲运兵车、处决者型坦克、奇美拉装甲车、还有在他视野尽头若隐若现的指挥官型飞弹车与九头蛇型防空自走炮。 佛里克斯分辨着来袭者的装备,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爆弹枪,又想起了那门刚刚从仓库中拖出来的150毫米炮,只感到口中牙酸到让人发慌。 随后,空中的诡异响动又吸引了佛里克斯的目光,他抬起头,只看见大约两个中队的雷鹰正在向着他的防线急速驶来。 “……草。” 这真特么是区区一个星球守备军该有的火力吗? 但钢铁勇士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抱怨去更多的,因为在他的左侧,也就是卡雷纳城西郊区的炮火声到现在都没有停止,他的基因之父佩图拉博就在那里坐镇,直面红龙军团最为疯狂的进攻矛头。 “防空火力!” 佛里克斯用着咆哮来传达自己的命令,因为他的通讯器已经被杂乱无章的枪响与呼喊所占据,调理不出半点的秩序。 说罢,不等回话,他举起枪支,一个闪身离开了隐蔽点,连开三枪,随后迅速躲到了另一侧的塔楼之下。 伴随着他的枪响,对方一個不断在倾斜火力的重武器小组瞬间就哑了火,而在他们身后,指挥着处决者坦克的车长则直接倒在了自己的车辆之上,他的头颅已经整个的炸开了。 佛里克斯没有为自己的精准枪法而停留片刻,他迅速起身,在几个呼吸之间远离了曾经的位置,而在他的身后,红龙军团后知后觉的复仇火力已经将整片土地再次犁了一遍。 破城者一路后撤,他轻易地碾碎或躲开路上的岩石,同时不断地向后回击着,在爆弹枪的不断鸣响中,红龙军团的尖兵们相继倒在尘埃之中。 奔跑了大约一百米后,佛里克斯径直跳入了刚刚伫立起来的阵地之中,超过二十名钢铁勇士正分散在战壕与废墟之中,封锁着他们眼前的路口。 而就在这时候,效忠于帝国的防空火力开始发威,破城者眼看着那架领头的雷鹰被直接命中,凌空爆炸,它的后继者们不安的摇晃着机翼,最终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道难看的弧线,打道回府。 但空中的失败并没有打消进攻者们的疯狂意志,伴随着隆隆作响的履带推倒小楼的声音,成百上千名装备精良的红龙士兵出现在了佛里克斯的眼中,他们簇拥着那些可怕的战争巨兽,用雷雨般的钢铁弹幕压制着钢铁勇士的阵地。 就像其名字一般,红龙军团的攻势如同巨龙一般,看起来不可阻挡,他们完全无视物资的消耗,用炮弹与烈火仔细焚灭着眼前的每一块土地。 而与财大气粗的进攻者相比,钢铁勇士的还击则谨慎得多,佛里克斯和他的部下仔细计算着手头的弹药,他们的每一击都会带走一个最疯狂的对手,又或者精准地清点每一个重火力。 在佩图拉博之子们的操控下,哪怕是那门老旧的火炮也依然不断喷吐着最致命的火舌,让红龙军团冒进的先锋坦克成为了一台台燃烧的火炬,彻底堵塞了眼前的主干道,接着,钢铁勇士们用子弹,链锯甚至是拳头清理着战场,直到最后一个怒吼着席坦之名的敌人倒下。 佛里克斯的目光第一时间环视了整个阵地与他的队伍,确定了他的战士没有一个倒下,随后,他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那里只有一个弹夹了。 还没等钢铁勇士感叹一下自己如今的贫穷处境,他便听到了最刺耳的响声,佛里克斯抬头望去,只看到那些陈列着指挥官型飞弹车与九头蛇型防空自走炮的地方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声响,而在他们的正上方,两个中队的雷鹰已经杀了回来。 这一次,他们无比坚决。 —————— 对于钢铁勇士们来说,这场战斗远远算不上轻松。 虽然得益于马格努斯的及时提醒,佩图拉博和他的子嗣们不至于毫无准备,但是入侵者的脚步的确比他们想象的更快。 在佩图拉博下达疏散城外居民的命令不到二十分钟后,第一批来自红龙军团的空袭就已经从天际线上出现了,随后便是漫山遍野的钢铁洪流,而在最精锐的装甲部队身后,则是数量更胜一筹的【席坦之子】的狂热信众,他们搭乘着私自改造的武装卡车,呼喊着癫狂的口号,前仆后继地涌向钢铁勇士们临时驻起的防线。 钢铁之主允许他的子嗣们在这场战争中暂时放弃防线,因为他深刻的清楚,如果让卡雷纳城中只有轻火力的几千名钢铁勇士去正面对抗装甲部队,那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哪怕有千子军团的掠阵,佩图拉博也不会将自己的军团投入到这种必死的地狱中去。 因为这仅仅是一场救灾活动,那些让第四军团引以为傲的大家伙自然被放置在停留于近地轨道的舰队上,而佩图拉博也没有按照以往的习惯,让他的子嗣们把卡雷纳城打造成一座不落的要塞,而这一切构成了现在的危局:在堪堪驱散了最外围的难民之后,钢铁勇士们只能用仅有的爆弹枪与单兵武器,在城市的废墟中与源源不断的装甲大军周旋,一边保护着平民,一边不断地向着以【萨利马维斯】要塞为核心的中央防御圈撤离着。 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几乎就在红龙军团正式发动进攻的一刹那间,数以千计的暴徒在卡雷纳城中央突然发难,一时间,千子军团的通讯被成百上千起暴力事件的汇报所占据,天枭学派的控心者们在大大小小的无差别屠杀中疲于奔命,勉强控制了最核心区域的稳定。 —————— 阿里曼伸出手,他今天第四十四次挥舞起自己的灵能之鞭,将眼前的十几个【席坦之子】狂信徒撕成了碎片。 哪怕是基因原体也无法解释这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经过了马格努斯之子们最严苛最谨慎,甚至影响到了撤离效率的勘探与区分,这些【席坦之子】的信徒依旧可以大规模地混进来? 没有规律,没有特征,无论是老人还是孩童,富翁还是贫民,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就成为最为癫狂的【席坦之子】的信徒,向着身边的陌生人甚至是自己的亲戚朋友痛下杀手。 【你那边情况如何?】 在他的大脑中回荡着摩根的疑问,这是两个强大灵能者之间的直接联系,从而避免通讯器中的嘈杂。 “勉强控制住了,但我无法保证会不会再次发生。” 阿里曼审讯的目光扫过他面前的街区,虽然现如今这里基本被妇女、儿童与老人所占据,但是马格努斯之子已经无法再相信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阿里曼的灵能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这些凡人的大脑,但却发现不了半点的端倪,他引以为傲的心灵读取与预言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打压,威力大打折扣。 千子的连长怀疑这是他太过靠近【坚定之光号】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这艘黄金时代的殖民舰船在建造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反灵能材质,甚至在装饰中也充斥着不少压制灵能者的成分,那些实力较弱的千子甚至无法太过靠近它,哪怕是基因原体马格努斯,也会被这艘巨舰那层层叠叠的反灵能装置所影响到。 就在他感到更多的疑虑的时候,阿里曼听见了战机引擎轰鸣的声音。 接着,钢铁勇士们的防空警报响起。 阿里曼抬起头,看到了大约一个中队破破烂烂的雷鹰正朝着他的方向扑来,在它们的阴影下是无数奔逃的民众。 “怎么回事,佛里克斯?” 千子接通了两人之间的联络器,在无数爆弹与炮弹交织的毁灭声中,他听到了佛里克斯咬着牙的回答。 “雷鹰!两个中队的雷鹰!他们简直疯了一般,直接撞进了防空火力网,我们只击落了大约一个中队……” “知道了,交给我吧。” 阿里曼低声承诺着,然后在自己的脑海中大吼了起来。 “摩根!” 【我听得到,你小点声。】 银发女官的声音中带着埋怨,随后,阿里曼的灵能之眼只看到一张无形的铁幕在他的身后凭空出现,而在这铁幕之后,【坚定之光号】已经承载了足够多的难民,古老的殖民舰船正在缓缓地启航,准备先避开这个是非之地。 再一回首,那些雷鹰已经近在咫尺——它们的目标丝毫没有掩饰,正是承载着无数人的【坚定之光号】! “滚开!” 在阿里曼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中,第一架战机的弹药突然凭空扭曲了起来,在下一刻,它便在猛烈的殉爆中凌空陨落。 随后是第二架,阿里曼直接捏碎了驾驶员的脑袋,让它伴随着坠落的尖叫而消失;第三架也很快步入后尘,至于第四架,千子连长的灵能直接将它撕成了碎片。 剩余的雷鹰齐齐开火,将自己所有的弹药倾斜而出,这些燃烧的毁灭在触碰到摩根铁幕的那一刹那便一齐转向,将躲闪不及的战机们全部击毁,整整一个中队的雷鹰就这样瞬间变成了半空中的赤白烟花,它们的尸骸与碎片洒落的满地都是。 “轰——!” 还没等阿里曼松一口气,他身后突然就传来了震天的巨响,这响声甚至比城外的战火更剧烈,震得阿斯塔特们耳朵发麻。 “怎么回事!” 阿里曼在通讯器中狂吼,而这一刻,通讯器里也陷入了久违的死寂,过了一会,才有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他。 “自爆!阿里曼……自爆!” “冷静点!说清楚。” “是自爆!【坚定之光号】里有大批难民汇合外部的席坦之子,用自爆袭击了舰桥与动力室!” “动力……失衡……我们要……坠!” 巨兽的嘶鸣从耳边传来,阿里曼抬起头,只看到刚刚升到空中的【坚定之光号】此刻已经浓烟滚滚,肉眼可见的火光已经遍布了舰船的每一个角落,而更要命的是…… 它在下坠! 卡雷纳要完蛋了! 看着那艘巨舰的体积,又想到在它体内究竟蕴含着何等的能量,再想想这样的巨兽坠落到地表,配合上堆积在城镇中心的各种能源物资…… 阿里曼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在一瞬间干涸了起来。 “摩根……” 千子的连长咬着牙,就在他决定召唤摩根与其他千子,甚至联合所有力量进行最后一搏的时候,一个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声音出现了。 “不,阿里曼,我的儿子。” 阿里曼只感到一个巨大的红色手掌压下了他正汇聚着灵能的双手,他抬起头,看到了自己基因之父伟岸的身影。 马格努斯,及时赶回。 “你做的够好了,现在……” “将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吧。” 第十三章 黎明救赎(十) “它在下坠!它要掉下来了!” 无论是从高空之上传来的咆哮,还是身旁子嗣的凄厉尖叫,都没有吸引佩图拉博的注意力。 一头钢铁巨兽的死亡注定不会是无声无息的呜咽,【坚定之光号】的哀嚎从无数人的奔逃中响起,在已然如同废墟一般的钢铁丛林中久久回荡,无论是进攻者还是防守者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他们高抬起头,充满敬畏地目睹着眼前的毁灭。 如同炼狱最深处的嘶吼,那些爆炸声与钢铁摩擦的声音不断地折磨着基因原体的耳朵,但佩图拉博没有丝毫的动摇,他紧握着自己的锤子,单枪匹马地守卫在最核心的城市大道上,在他面前堆砌着被击毁的坦克与装甲车,它们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点起狼烟的长城。 佩图拉博喘息着,就在他好整以暇地调整呼吸的时候,他面前的钢铁废墟不由得隆隆作响了起来,他抬头,只看到一辆处刑者坦克碾碎了死去的同僚,狰狞的炮口被涂抹成血红的颜色,用着漆黑的视野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基因原体笑了起来,他将自己手中的战锤立在地上,低下头,与那辆凶暴的挑衅者沉默相对。 场面一时竟尴尬了起来,数米高的基因原体与比他更庞大的战争引擎相对而立,在他们的身旁遍布着由至少一个装甲团与三个步兵旅所组成的尸山血海。 佩图拉博的意志通过无数思维线缆连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他的思想,无数如同拳头大小的炮弹从背部装甲的储存区域依次排列而出,静候着时机。 基因原体低声地下达着指令,他的声音从思维线缆中汇入部队网络,接收与处理着源源不断的讯息,佩图拉博理所当然地绕过了他的高阶军官与顾问们,直接指挥着每一支扼守要害之地的小队,甚至亲自操控着自己身后的高射火炮阵地,编制出了一张在他看来总算还说得过去的防空火力网。 终于,处刑者行动了。 佩图拉博那沉默的数秒被他看作是不屑的嘲弄,基因原体甚至能听到坦克厚重的正面装甲之后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血红的炮口正对着他的面庞,在愤怒中发射出了致命的死神。 钢铁之主举起了他的锤子,这柄无坚不摧的钢铁包裹在雷电与能量之中,他怒吼着挥出它,在空气中撕出一道旋风。 “砰!” 炮弹被击中了,基因原体那蛮横的力量与精妙的技巧强行改变了死神的轨迹,原本将直中面门的一击在半空中被半神的意志强行扭曲了,它撞向一旁的废墟,将曾经高楼的最后残骸彻底炸为飞灰。 随后,佩图拉博活动起了他的肩膀,伴随着他的动作,如同蜘蛛一般的机械手臂与钢铁义肢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露出那下面一排排的无情毁灭者。 基因原体的指尖一点,数十枚飞弹与更多的能量光束呼啸而出,眨眼间便淹没了他眼前这個不知所措的挑战者,这是这股钢铁洪流中的最后一朵烈焰浪花。 —————— “我在等我的高斯炮与蜂巢飞弹填充。” “你又在等什么?” 基因原体的轻笑在半空中回荡,随后,他仿佛觉查到了什么,皱眉,抬头,看向了卡雷纳城中心的高空。 —————— 巨兽已死。 【坚定之光号】的情况已经进入了最糟糕的地步:这艘恢宏的古老舰船已经在高空中发生了倾斜,它的舰首与右翼舰桥正以让人心惊的角度低垂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砸向地面。 马格努斯眯起眼睛,他已经能听见巨舰的中心区域发出了剧烈的破裂之声,他已经能看见时不时有着大块的碎片从舰体的各个角落坠落,他已经能够预言到当这头钢铁巨兽彻底陨落的时候,它的临死挣扎将会造成多么可怕的杀戮。 一旁的钢铁勇士小心地提醒着这位原体。 “大人,【坚定之光号】现在并不是最佳状态,我们的修复工作只进行了不足60%,它的动力舱室与浮空装置都可以使用,但是舰体中存在着大量的撕裂性缺口,还没有得到及时完全的修……” “也就是说,它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在半空中解体?” 马格努斯打断了佩图拉博之子的汇报,他赤红的脸庞如今已经增添了些许阴霾,但基因原体征知道自己无法责怪任何人,刚才的情况下,让舰船升空避险是最稳妥的办法。 “的确有可能解体,但是更有可能是动力核心区域与主体部分相脱离,从而导致整艘舰船失去动力来源,直接坠落。” 马格努斯仰起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他的独眼中开始了闪耀,那是深蓝与赤红交锋会错的光芒。 “阿里曼,辅助我。” 他低声传唤着自己的子嗣。 “摩根,你负责清理一下四周的害虫。” 银发的女官点了点头,基因原体随后便感到了一股足以让他重视起来的力量在这个凡人的身上汇集着。 “弗西斯、阿蒙、埃南、巴莱克……” 他低声呼唤着每一个名字,直到卡雷纳城中的每一个普罗斯佩罗之子回应了他们父亲的呼唤,这没用多久,也许只有凡人眼中的一秒。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说罢,马格努斯伸开他的臂膀,无形的巨人便伫立在了他的身后。 阿里曼抬起头,他的双瞳中已经被淡蓝色的灵能火焰所占据,就仿佛从神话中走出来的火焰精灵。 千子的连长尽可能地压榨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丝灵能,然后毫不犹豫地全部汇入了他的基因之父所构造的无形巨人之中,他知道,现在马格努斯只要稍有差错,自己就会被庞大的灵能反噬撕成碎片,但他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的父亲。 从普罗斯佩罗的那场劫难开始,他便一直如此,就像每一个千子那样。 阿里曼的眼角余光能看到摩根的身旁泛起了蓝紫相间的淡光,能看到弗西斯同样举起臂膀,挥舞出自己全部的灵能,还有那些他能叫上名字的每一名血缘兄弟,他能看见靠近这里的每一名千子都正在极速赶来,加入他们的队伍,而那些身在他视野之外的,阿里曼也很快就在无形的巨人之中感受到了他们的澎湃力量。 “可以了。” 终于,马格努斯动了起来。 伴随着基因原体的手指摊开,那千仞高的虚无巨人向前迈步,只有最强大的灵能者才能在第三只眼的海洋中真切地分辨它的每一寸细节。 马格努斯的双手开始扭曲,那纯粹由灵能与意志所组成的巨人也随之伸出臂膀,准备将这场毁灭性的坠落化为一场可以被接受的迫降。 阿里曼咬紧牙关,他死死地闭上眼睛,斗大的汗水顷刻间便布满了额头。 摩根的眼角闪烁着紫色的微光,她的意识从成千上万股灵魂中飘过,她挑选着那些散发着异样的个体,几乎是不加挑选地碾碎他们的生命。 佩图拉博遥望着那艘极速坠落的巨舰,没人知道他那钢铁的面容之后在想什么,半响之后,钢铁之主转过身,将一切与他的信任交给了自己的兄弟。 “坚守岗位,钢铁勇士,战斗还未结束。” —————— 在万人的注视中,在母亲的祈祷中,在孩童的哭泣中,那巨兽与巨人终于碰撞到了一起,这是一场由基因原体的意志对抗自然伟力的战争。 凡人是无法目睹它的,那些恐慌的难民们只看到本应坠落的钢铁巨兽在半空中停顿了下去,猛烈的破空声从它的底腹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出,撞破了无数人的耳膜,却挡不住雷鸣般的欢呼。 但凡人的欢呼传到基因原体所在的高塔之时已经所剩无几,停留在这里的唯有低沉迅速的咒语与所有人的汗水砸落到地面上的劈啪作响之声。 尽管有着上百名千子的鼎力相助,但是马格努斯依旧承担着莫大的压力,如同凡人手指一般粗细的青筋如今已经遍布了基因原体的额头,在摩根的注视下,马格努斯的双瞳正散发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没有人能够评价马格努斯,因为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体会他现在的压力,哪怕是所有的千子加起来承受的力量也不如基因原体的千分之一。 【坚定之光号】的庞大足以媲美人类帝国海军的制式战列舰,更不用说它的几乎每一块材料都蕴含着反灵能的元素,马格努斯只感觉自己仿佛在亲自举起一艘战舰,他的大脑已经整个炸开了,无数的回忆,思想与灵能碎片在沸腾的脑海中扭曲着。 “不……” 基因原体不受控制地低声呻吟,从他的指尖到他的脚踝都在忍不住地颤抖着,马格努斯只感觉亚空间的伟力在为了这疯狂的对抗而欢腾,它们前仆后继地涌向了他与他的子嗣,协助着这场奇迹,又不由自主地破坏着它。 “……该死……” 无数股力量在他的大脑中横冲直撞,他能隐约听到所有人在欢呼,但他的思维已经无法理解它们,马格努斯能感受到他的牙齿中正流出唾液,他的双脚正因为这无形的对抗而深深扎入泥土之中,他的肌肉、他的大脑、他的筋腱、他的牙齿都在劈啪作响,都在发出被折磨的低吟。 他看到眼前正在下雨,然后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汗水。 他感觉自己在哀嚎,然后他意识到那不是他自己的声音——那是他的孩子们。 “……不!” 马格努斯的灵魂在怒吼,可是那血腥的预言已经自作主张地绽放了出来。 他看到了即将发生什么,他看到了在他与重力的可怕交锋中,他会赢得一场最惨烈的胜利。 伴随着钢铁巨兽的成功降落,无数被集中起来的灵能会瞬间反噬,这些无可阻挡的力量会反过来撕碎每一个千子。 他会沾染鲜血,满身的鲜血……他的子嗣的鲜血。 猩红之王……人们会这么叫他。 “不!” 马格努斯哀嚎着,但他无法阻止这一切,因为【坚定之光号】正在比任何时候都接近地表,他甚至能听到身旁的钢铁勇士发出见证奇迹的欢呼,他甚至能意识到那灵能巨人正举起拳头,对准他的每一个毫不知情的子嗣。 就在这绝望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 【需要帮忙么,马格努斯阁下?】 —————— 阿里曼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发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疯狂了。 直到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疼痛才开始蔓延到他的全身,那是极度压榨自己所带来的必然结果,阿里曼吃力的抬着手,却已经没有更对的力量来治疗自己。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凡人,一个快要老死的凡人,千子的连长抬头环视着四周,只发现他视野中的每一个人如今都是这样,包括摩根。 甚至她看起来最为凄惨。 然后,阿里曼便感觉到一股最为强大与熟悉的灵能笼罩住自己,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正是来自自己的基因之父马格努斯的治疗之力,短短十几秒后,阿里曼便感觉自己又可以投入到一场战斗或者最艰苦的任务中去。 基因原体行走在他的子嗣与部下之间,他满意地看着他们迅速恢复了活力,阿里曼抬起头,看向卡雷纳城的中心:【坚定之光号】已经安全地着陆,上千人正如同蚁群一般离开它。 “你创造了一场奇迹,父亲!” “是我们,我们一起创造了。” 马格努斯微笑地回答自己的孩子,随后,他走到唯一一个还没有恢复者的身旁。 基因原体弯下腰,堪称小心的亲自将摩根扶了起来。 “我需要特别感谢你,摩根,感谢你为我和我的子嗣做的一切。” 【咳……分内之事,阁下。】 银发的女官看起来颇为勉强的回答着,她不断的咳嗽着,时不时吐出点点鲜血。 “不,比那重要的多,伱无法想象你刚才的援手是多么的及时。” 面对马格努斯的夸赞,摩根看起来想要回答,但是她很快就弯下腰,绝望地咳嗽了起来,尽管已经捂住了嘴,但阿里曼还是能看到止不住的鲜血从她的指缝中不断流淌着,滴落在雪白的风衣上,就像是破碎的红梅花。 马格努斯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好吧,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遭,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负责你的治疗直到最后一步,摩根女士。” 【我感觉这是灵魂的裂口,阁下,它可能会很困难。】 “当然。” 马格努斯笑了起来,那是创造了奇迹之后才会有的,绝对自信的笑容。 “但是亚空间是无所不能的宝库。” “而我,正是掌握了钥匙的那一位。” “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带着你和我的子嗣中伤情最严重的几人,再一次进入亚空间,寻找治疗你们伤势的办法。” “相信我吧,把一切交给我吧,我可是马格努斯,我从不会让事情变糟。” 第十四章 黎明救赎(十一) 在【坚定之光号】平安着陆后的第三个泰拉标准时,钢铁勇士终于击毙了卡雷纳城郊的最后一个入侵者。 各个大营与连队的杀敌报告不断地涌向佩图拉博的思维线缆,那些象征着血腥与死亡的数字在基因原体的大脑中飞速地涨幅着,最后达到了六位数。 十分罕见的,钢铁之主陷入了某种焦虑与不安的情绪中,他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血缘兄弟。 “我想,这次的确要用到你的那些神奇的魔法了,马格努斯。” “除了灵能,我想不到任何可以同时操控数十万的凡人,并让他们如此盲目,嗜血且疯狂的办法。”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他正有同样的想法。 “这個世界上可能潜伏着一个我们尚未知晓的灵能实体,它强大、隐秘、且充斥着毫不遮掩的敌意……佩图拉博,我最可靠的兄弟,我无意向你隐瞒:能够操控如此规模的凡人,哪怕是我最优秀的子嗣也无法做到,阿里曼与阿蒙也许可以影响数千个凡人的思想,甚至夺取上万人的性命,但他们同样做不到让这些人无条件的为他们赴死,甚至数百人都很勉强。” 佩图拉博冷静地听着,随后,他缓慢地开口,那是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记得我们的兄弟罗伯特的第十三军团就曾经遭遇过相同的事情:他们曾与奥西里斯灵能种战斗,那些可怖的异形可以控制整个星系和数十亿的凡人,让他们即使面对阿斯塔特军团的阵列也会发动连绵不断的攻势,直到最后一人,这种疯狂甚至一度击败了第十三军团。” “还有我的第四军团,早在我回归之前,他们曾在我们父亲的指挥下收复了太阳系的金星,歼灭了盘踞在那里的石鬼军团,我看过军团的记录,他们所消灭的对手中就有着名为战争女巫的灵能者,她们控制着一整个星球,我们的父亲亲自出手才将她们消灭殆尽。” “如果你的推论是真的,马格努斯,那么即使那个怪物没有奥西里斯灵能种或者战争女巫那般强大,派遣我们的子嗣前去搜查就是单纯的送死。” 钢铁之主的声音让两个原体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尽管他们都是可以凭一己之力塑造与毁灭国度的至强者,行走于凡世的活生生的半神,但在面对如此级别的对手的时候,顾虑与踌躇的阴云依旧开始笼罩他们的思想。 钢铁勇士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损失了不下五十名战士,而千子军团也已经有不止一支小队失去了联系,两位原体现在都不想为了这场救灾行动再次损失兵力。 帝皇的儿子们盯着远方正在忙碌的修复工地,各自谋划着无数方案,却总是因为种种缺陷而放弃,最后,反而是最稳妥的那一个得到了他们的青睐。 “我们守在这里?” “是的,整个黎明星几乎所有还活着的人现在都在卡雷纳城方圆五百公里内,只要我们固守住这个范围,要么它主动撞向我们的防线,要么拖延到让它与这个世界一起化为灰烬——现在可没有第二条红龙能够为它所用了。” 佩图拉博的话语中充斥着某种愤怒,那是自己的子嗣毫无价值地牺牲带给他的熊熊怒火,现在的钢铁之主还是一个偶尔会为了子嗣而忧伤的浪漫主义者。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但他很快便又思考了起来,第十五军团基因原体看向那些因为入侵而燃起的建筑,仿佛想到了什么。 “佩图拉博,我的兄弟。” “你还记得那些【席坦之子】么?” “你在担心他们还有最后的残党埋伏在卡雷纳城里,准备死灰复燃?” “不,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邪教很奇怪,他们总是能够躲过我们最严密的勘察,不断地涌现出来,无论成分,无论贫富,甚至无论年龄,任何凡人都有可能是它的信徒,还有红龙军团,他们的叛变与这个教派铁定脱不开关系。” “……伱想说什么?” 尽管早就有所怀疑,但是佩图拉博还是决定先听一听兄弟的想法。 “我想说,佩图拉博,哪怕是最严密的组织也几乎不可能做到这种行动力,更何况是一个疯狂的邪教呢……除非……” 佩图拉博接过了他的兄弟的话语。 “除非他们真的在拜……某个,神?” “席坦之子……席坦……” “参考凡人的世界观,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一个可怖的灵能实体,那它完全会被看作是神明,帝国真理在这些野蛮生物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马格努斯的过激言论让他的兄弟皱起了眉头,钢铁之主想要反驳什么,但他的目光随即被另一种东西吸引了:阿里曼与佛里克斯正在一起赶来,他们步履匆匆,看起来有着重要的情报。 “我们在内陆城市救回的一个机械教神甫刚刚醒来了,大人!” 阿里曼的声音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激动。 “他的脑内数据中记录着一份重要信息:他在之前几个月的观测与计算中,已经成功推测出了黎明星发生如此大规模地质运动的起源地,这是坐标……” 佩图拉博几乎是一把抢了过来,他只扫了一眼就确认了这个位置:俄尔奇斯山区! 钢铁之主不动声色地向身边扫了一眼,摩根就伫立在一旁,在她的旁边站着马格努斯的智库弗西斯。 千子们的基因原体坚持把这个立下大功的凡人带在身旁,因为她的能力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在马格努斯的深层意识中,他在某些方面信任这个凡人甚至胜过了他的不少子嗣。 俄尔奇斯山区…… 佩图拉博记得这里,当然记得,在不到六个小时前,在【萨利马维斯】堡垒里,当他在为难那个出众的银发女官的时候,他正是采用了这个地方。 这么想着,佩图拉博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为正如他当初抛给摩根的问题所说的那样,此时此刻正是俄尔奇斯山区的风暴季节,那里的狂风之盛甚至能波及到大半个世界,一路吹到卡雷纳城,影响着数千公里的天候与电磁场。 钢铁之主犹豫了一秒,只一秒,他的目光是从未改变过的顽固。 随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兄弟马格努斯。 “我带着我的部下前往那里,尝试去解决这个麻烦,你留守卡雷纳城。” 马格努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基因原体紧盯着远方的【坚定之光号】,半响之后,他仿佛想通了什么。 “你可以去那里,佩图拉博,但我不能留守在这里,我也要去一趟扎鲁金,去我的阿塔瓦小队失踪的地方。” 阿里曼突然感到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因为这里的气氛正在肉眼可见地变糟。 理所当然的,这种因小失大的愚行在一瞬间就点燃了佩图拉博的怒火。 “现在不是顾虑几个人的时候,我们要对卡雷纳城的这数百万人负责!” “我知道!我现在就是在负责!” “你是在自私自利,马格努斯!你要为了一支小队而抛弃这里的防御,这就是现实!” 两名原体的愤怒咆哮在废墟中碰撞,无论是高大的马格努斯与稍矮的佩图拉博都是让人仰望的巨人,当他们带着激动与怒意交锋的时候,哪怕只是语言上的舌枪唇剑也足以让阿里曼等人战栗在原地。 尽管因为半神的风波而颤抖,但千子的连长依旧向一旁移了移,把同样伫立在这里围观的摩根遮掩在身后。 但这挡不住那带着咳嗽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咳……因为扎鲁金那里有什么,阁下?】 这声音不大,还带着虚弱,却吸引着两个基因原体的目光转了过来,就仿佛两盏开满了功率的探照灯。 阿里曼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所幸,这个问题已经让马格努斯重新捡回了智慧。 “是的,佩图拉博,我的兄弟,就在刚刚我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真的存在一个【席坦】,那它一定会在扎鲁金等着我们。” “何以见得?” “除了【席坦】,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能让一个阿斯塔特小队全无音讯的东西么?在过去的那些天里,我已经损失了至少十五个人,他们有的死于飞行事故,有的死于叛军,但是哪怕是一整个小队全军覆没,他们都足以在死亡之前传回通讯,而不是像阿塔瓦他们一样,音信全无。” “……” “这是一场邀请,佩图拉博,我能感觉到那个家伙在扎鲁金等着我,阿塔瓦小队没有传回任何信息,但是他们的死寂正是某种信号。” “你靠什么推断这一点,马格努斯?” “直觉,灵能者的直觉。” 阿里曼只感到气氛瞬间重新变得压抑。 佩图拉博铁青着面色,他死死的盯住自己的兄弟,盯了好一会儿,突然低头,叹了一口气。 “哪怕我不同意,你也一定会去的,我说的对吧,马格努斯。” “正确的答案总是在阻扰与不屈中诞生。” 看着马格努斯得意的仰头,钢铁之主花了好一会儿才抑制住自己拿起锤子的冲动。 他太了解马格努斯的脾气了,作为帝皇的子嗣中关系还算不错的一对,他与这个普罗斯佩罗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了,他深知这个会在劝降、攻坚、围敌甚至是毁灭性作战的时候去抢救书本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马格努斯一点都不像他佩图拉博,这个普罗斯佩罗人永远学不会来自奥林匹亚的沉稳、可靠、严肃与从谏如流。 而他佩图拉博正是这样的人。 “好吧,希望一切真的如你所推断的那样,但是马格努斯,我也有自己的条件:你必须留下足够的力量守卫卡雷纳,凡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经不起我们的冒险。” “当然,佩图拉博,相信我吧,我会留下阿里曼指挥,并且命令整个黑鸦学派驻守在这里,还有天枭学派。” “那你要带着谁?” “弗西斯,还有摩根,这就够了。” 第十五章 黎明救赎(十二)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它既不漫长,也不血腥,却是充斥着歧视与谋杀的可悲诗歌,它是无知的孽果,也是注定困扰无辜者的罪恶梦魇。 故事开启于人类的一切苦难尚未发生的时候,那是黄金般的纪元,是属于梦想与野心的时代,数之不尽的船只源源不断地从人类的故乡出发,他们驶离了泰拉,驶离了太阳,驶离了万年来的避风港,将一切赌在了未知的虚空之中。 而戏剧的序幕也正式拉开。 当又一艘满载着成千上万乘客的船只在亚空间中行驶的时候,这艘巨轮却恰好迎面撞上了一股无形的风潮。 魔法、元素、巫术、灵能……也许它有无数个名字,但它的本质却始终如一:这是亚空间所赠与的不详礼物,是常人根本无法控制的可怕天赋,伴随着舰船在风潮中越陷越深,乘客中开始大规模地出现了灵能者觉醒的现象,而随着力量一块出现的还有人性的丑恶与秩序的崩盘。 在混乱中,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直到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相信,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离开这股无形的风暴,对立与阵营开始伴随着这种思想而出现,一些人斥责着是灵能者招来了这一切,而另一些人只是单纯地畏惧他们的力量。 直到最后一个试图重新稳定秩序的官员倒下,战争爆发了。 拥有着绝对数量优势的凡人们最终将所有的灵能者逼入了绝境,他们封困了这些昔日的同胞,并且启动了曾经被禁止的可怖武器,将他们的灵能与生命活活吸干。 他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了,但真正的情况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灵能者死在了这场集体的暴行之中,也没人知道在死去者中究竟又有多少的无辜之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在所有灵能者死去的时候,他们的胸膛中唯一拥有的就是不灭的恨意。 仇恨,它比真爱更持久,比嫉妒更暴戾,比团结更庞大,战争的胜利者们还来不及进行他们的欢庆,便惊恐地意识到了他们究竟释放了一個怎样的怪物。 所有枉死的灵能者,他们在死前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恨意扭曲在了一起,不断地交融与膨胀,最终诞生了一团在精神世界中不可阻挡的存在: —————— “席坦……” 马格努斯抹去舰船上的尘埃,轻声地念出了这艘古老巨舰的名字。 基因原体的独眼中飘散着灵能之火,他抬起头,目睹着舰船那锈迹斑斑的外表,不断向外探索的意识告诉他,阿塔瓦小队的最后踪迹便是消失在了这里。 伴随着他的意志,磅礴的灵能化作一柄锋锐的宝剑,眨眼间便划出了几米见方的崭新入口。 “准备好,这里的主人并不欢迎我们。” 马格努斯偏过头,叮嘱着他仅有的两名随从,第十五军团的基因原体已经动用了最大的可能性来强化他们,让二人能够最艰巨的战斗中发挥作用。 随后,一行人便走了进去。 【席坦号】是一个古董,它显然与卡雷纳城的【坚定之光号】是同一个伟大时代的产物,但是与它保存完好,甚至可以修复使用的表兄弟不同,这艘拥有着不详名字的巨舰内部已经彻底的腐坏了,四处可以见到破裂的墙体与四散的缆线,如果不是外壳着实坚硬,恐怕它早就已经彻底地解体了。 三人从电子的废墟中走出,每一脚都踩在最厚重的灰尘之上,这里也许已经有数百年无人踏足了——这可真是件怪事。 摩根仔细端详着四周的一切,端详着数不清的破败与灰尘,如此想到。 同样是远古的回忆,【坚定之光号】便被安置在首都中央,供人怀念,并受到精心的呵护与保养。 而【席坦号】反而被丢弃在这里,从它的破败与灰尘的厚度来看,别说定时的打扫与维护了,黎明星的人看起来甚至从不愿意靠近它——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并没有困扰摩根太久。 因为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基因原体与他的侍从距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直到他们走过了最后一节回廊,一座宽广的大厅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从位置来看,这里应该正是【席坦号】的中心。 而在大厅的左侧,他们看到了一个被暴力破开的入口,以及从入口一路延伸到深处的凌乱脚印。 而在脚印的尽头,伫立着五个战士,摩根能认出其中有阿塔瓦与哈索尔,显然,他们正是失踪的马格努斯之子。 但此时的千子们明显出了问题:他们通通脱下了头盔,露出死板的面容与像冰川一样无情的眼神,他们看向自己基因之父的视线中已经没有了半点的尊敬,只有最根本的冷漠与淡然。 “出来吧,你这家伙。” 马格努斯开口了,摩根能感受到他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愤怒。 “你这操控我的子嗣的混账,站出来,我已经来了,来与我对决。” “我会撕碎你,撕碎你的灵魂与虚伪,因为你犯了错误,银河中最荒唐的错误,你竟试图奴役马格努斯的子嗣,在伱那短暂而可悲的余生中,这个错误会让你感受到最真切的炼狱。” “我保证!” 基因原体的怒火伴随着他的宣言在大厅中肆意地燃烧着,而他的对手也没有继续保持自己的的沉默。 摩根听到了笑声,那是最古怪的笑声:它既像是笑,又像是哭泣,还夹杂着愤怒的吼叫与兵器的碰撞,而当你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的时候,你又仿佛能听到最低沉最恶毒的诅咒的声音。 伴随着这股笑声,五名阿斯塔特齐齐向前三步,他们并排站着,相继开口,发出没有丝毫情感的言语。 “欢迎你,马格努斯。” “欢迎你,邪神之子。” “吾于此等候,等候已有千年之久。” “吾等候浩劫、等候终末、等候清算、等候日落,等候必将抵达的,审判。” “至于吾等之名,尔可唤曰……” “席坦。” 马格努斯并没有继续聆听下去,而席坦显然也没有长篇大论的兴趣。 在互相介绍完姓名的那一刻,如同神明一般的两股灵能便凭空碰撞到了一起。 就仿佛吹响了战争的号角一般,伴随着马格努斯与席坦的开战,早已被控制的阿塔瓦小队也拿起了武器,向着弗西斯与摩根杀来。 “保护好它!” 弗西斯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塞进了摩根的手中,随后,这位猎鹰学派的精英稍微弯下腰,只见他的双手向前伸出,随后竖了起来,五指张开,须臾间,一张无形的灵能屏障便树立在了二人的面前,让暴雨一般的子弹与马格努斯所泛起的灵能冲击通通偏转了方向。 摩根一手抱着这本包装精美的书籍,一手挥出无形的攻势,矛头直指她的探查中最弱小的那位。 “冲击!” 口中的咒言射出弗西斯的屏障,然后在转瞬间放大了百倍,形成了最具有破坏性的声波,瞬间穿透了千子那光秃秃的,未佩戴头盔的脑袋。 “砰!” 被命中的千子瞬间飞了出去,他撞碎了一层破烂的铁墙,尖锐的腐烂金属在他外露的皮肤上划开了血痕,这个被操控的可怜人还挣扎着想站起身来,但是被他撞到的腐朽墙壁已经再也撑不住了,一大堆破碎的钢材与缆线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倾塌声相继落下,将他彻底埋在了下面。 “别下死手!” 弗西斯下意识的呵斥着,但他很快就被摩根的这种攻击方式所吸引。 “念动系?你不是心灵系的么?” 【这是预言系,我预感出那里的墙壁最为腐朽,略懂一点而已。】 “随你怎么说……” 哈索尔的剑刃与阿塔瓦的枪弹如同最暴戾的狂风骤雨,在连绵不断的攻势下,弗西斯也没问太多。 这些被控制的千子战士表现出了如同那些红龙军团一般都特质:疯狂、沉默、悍不畏死,但他们同时也失去了作为一名千子最强大的团结作战与灵能使用,对抗这种只能凭借蛮力与战斗本能的对手,以少胜多并不吃力。 摩根故技重施,很快就打翻了另一名千子战士,随后,她用无数的废铁、玻璃甚至是装饰用的石材与满地的灰尘,彻底地把阿塔瓦埋在了最下面。 而与此同时,弗西斯收起了自己的防御立场,他顶着最狂暴的灵能风暴,用剑术击倒了狂呼酣战的哈索尔。 “我承认,他比平时要弱不少。” 弗西斯擦了擦汗,自言自语着。 【像这种被控制的人很难发挥出他真正的力量么?】 “不,并非完全如此。” 弗西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们之前曾遭遇过不少被控制的对手,他们中有的被完全控制,成为了无脑的战斗傀儡,但最难对付的反而那些是没有被完全控制,又或者被催眠的对手,他们还保持着完全的战斗力与战斗智慧,只不过是内心被不可察觉的扭曲了。” 弗西斯简单的诉说着,却没有看到身后摩根的眼中散发着紫色的光芒。 但现在也不是深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在他们的正前方,两个最强大的灵能实体正在对抗,意味着席坦的墨黑色与象征着马格努斯的赤红色如同两团龙卷风一般厮杀在一起,整条巨舰在他们的怒火中被一点点地碾为粉瀣。 但目前看来,反而是马格努斯的赤红色被压制了不少。 摩根与弗西斯对视了一眼。 随后,两人的双手不约而同地泛起了无形的蠕动,他们绕到席坦的背后,发动了孤注一掷的背刺。 —————— 席坦终究是……死了? 哪怕它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可怕怪物,哪怕它的意志可以影响与操控数百万人,但是在一位真正开始认真起来的基因原体的面前,这个怪物的一切还是太脆弱了。 毕竟世界又怎会有比基因原体更可怕的怪物呢? 伴随着两名辅助者的加入,马格努斯暂时从席坦那充斥着疯狂与仇恨的狂躁力量中脱身,伴随着他调整好了自己的节奏与气息,基因原体如同杀死一头野兽一般地扼杀了这个可怕的存在。 但尽管如此,席坦仍未完全的死去,它的气息开始变得虚浮与安静,它开口,开始讲述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它讲述着:就在这艘【席坦号】上,惊恐的人们是如何害死了所有觉醒了灵能的昔日同胞,而那些枉死者的意志最终形成了这个名为席坦的怪物。 人民最终发现了这个怪物,他们被迫降落在了黎明星上,惊慌失措地逃离了这艘发生过可怕悲剧的舰船,甚至再也不敢回来探查一番。 而为了阻止类似事件的发生,像【坚定之光号】这种后造的船只,也被尽可能地加入了反灵能的元素,这才导致马格努斯托举的如此艰难。 但即便如此,席坦并没有如同黎明星人希望的那样被封印,它的意志最终还是逃离了出来,并在这个世界上散播了几千年,它寻找着每一个当事人与他的后代,将控制的种子种在了他们的心中。 “也就是说,黎明星中有无数人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你所控制了?” 马格努斯皱起眉头,现在,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席坦之子】邪教会屡屡死灰复燃,又为什么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不受控制地成为他们的狂信徒。 因为【席坦】就在他们的心中。 但情况比基因原体想象的更可怕。 面对马格努斯的问题,席坦笑了起来,那是最疯狂最喜悦的大笑。 “无数?你在贬低我吗?马格努斯!” “我游荡了几千年,我仇恨了几千年,我在这个名为黎明星的该死世界上扎根了几千年,我没有建立帝国的野心,也没有成为神明的妄想,我甚至不想离开这个名为黎明星的世界,但我也不是一无所获。” “全部!我是说,全部!” “每一个黎明星人,无论是死的、活的、忠诚的、背叛的、贫穷的、富贵的,我已经扎根于他们所有人了!” “所有的黎明星人,所有的他们的后裔!都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 “选择吧!你这个可怜虫!” “要么救走他们,留下他们可悲的生命,我向你保证,我会盯住他们每一个人,我会让他们在最合适的时候破坏掉你那个可悲的【帝国】!” “要么……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席坦的尖叫消失在了马格努斯的手中,他紧紧的抓住这个灵魂,然后从摩根手中接过了那本书,将它放了进去。 【马格努斯之书。】 此时,摩根终于看清了这本书的真面目。 而基因原体只是沉默着。 他沉默了很久。 “……哎……” 最终,马格努斯叹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 他唤醒了自己的每一个儿子。 “回到卡雷纳……回到舰队……” “现在,我想我有些事情,需要说服一下我的兄弟。” 第十六章 黎明救赎(十三) 风暴鸟冲向了风暴。 俄尔奇斯山谷的狂风季节是黎明星上最为臭名昭著的奇观,每当这个世界被它所围绕的恒星集中照耀在北半球的时候,巨量的冷热空气就会伴随着热量的变化而四处移动,它们中的大部分最终会在宽广的俄尔奇斯山谷中发生最剧烈最漫长的碰撞与交融,从而形成规模最大时足以席卷半个世界的狂风季节。 这一迹象是如此的有名,甚至于每年都有其它世界的游客慕名而来,为黎明星增添多则上百,少则十几的外来人死亡指标。 “我们所有的导航仪都已经彻底失控了,大人,数据显示这里的电磁过载率已经达到了至少400%,没有任何仪器能够承受这个数字!” 巴尔本-法尔克惊慌的声音在钢化玻璃外的狂暴风声中消散,佩图拉博则没有理会自己子嗣的失态,此时的基因原体正死死的盯住他面前的操作台,在那上面整齐排列着数十组仪表盘,但此时它们已经全部失去了作用,只剩下指针疯狂摇摆所带来的滴答碰撞声。 隶属于钢铁勇士军团基因原体的风暴鸟自然是特制的,佩图拉博亲手将他的空中坐骑打造成了一架足以在军团级别火力中翱翔的苍穹要塞,哪怕是最暴烈的飓风也不足以让他的造物瓦解。 而即使真的有防空炮不幸将这只铁鹰击落,在它上面部署的十几名精锐阿斯塔特甚至是基因原体本人,也会让击落它的人后悔自己那过于爆炸的运气。 但是基因原体与他的仆从们此时却遇上了另一個问题:山谷中的连日风暴已经严重干扰了这里的磁场,他们被困在狂风最中心的位置,甚至连最简单的东西南北都难以分清楚,更别说在风暴中保持一个方向冲出去了。 法尔克的目光在深灰色的狂啸中徘徊,他甚至可以看到地表上那些坠毁或者被撕成了碎片的飞行器,它们散落在四面八方,有的还能看见新涂的油漆,有的则已经是纯粹的腐朽烂铁了。 显然,曾被困在这里的倒霉蛋不止他们一个,他们中的有些人很快就和并不牢固的座驾一起成为了风中的碎片,而另一些则更不幸:他们那牢固的飞行器从风暴手中暂时地保住了他们,让这些困兽得以慢慢地看着油料耗尽,绝望地计算着自己离坠落到地面的那一瞬间还会有多久。 但法尔克并没有时间去缅怀他们,因为现在他自己与他的基因之父正在步那些家伙的后尘,佩图拉博的三叉戟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在一番思索无果后,他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父亲。 也许在他人看来,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是一个神经质的暴君,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疯子,但是钢铁勇士们并不这么想。 尽管曾遭遇过银河中最可怕的见面礼,但依旧有数量众多的钢铁勇士会将他们的基因之父看做是怪兽的杀戮者,战争的胜利者,要塞的创造者,是一个如同天神一般强大,却只是因为种种原体而与他们无比疏远的强大父亲。 法尔克便是其中一员,当一切看起来毫无希望的时候,他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不只是他,在场的每一个钢铁勇士都在这样做。 沐浴在子嗣期待的目光中,佩图拉博只是抬头,望着天。 许久之后,他的口中吐出了清晰的命令。 —————— 从拥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佩图拉博就从不喜爱仰望天空。 因为他总是能看见它。 他总是看见那颗眼睛,那颗在星空中,无比巨大的眼睛。 它没有眼白与瞳孔,只是单纯地伫立在那里,空洞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就仿佛会将它们通通吸入一般。 佩图拉博畏惧它,出于本能的畏惧。 当他终于与自己的父亲重逢,当他终于回到了帝国的时候,他开始明白星辰与银河的真相,并知晓了那颗眼睛的面目:帝国人称呼其为天鹅座x-1。 在帝皇的子民中,有些人认为那只是一个过于罕见的天体,还有些人认为它是一个独特的黑洞,历史学家们则是称呼它为某个古老帝国的遗失都城。 但佩图拉博没有听信这些言论,他为这个眼睛取了一个名字: 恐惧之眼。 他一直能看到它,即使看不到,他也能感觉到它,无论身处银河的什么角落。 而现在,一如既往地,当佩图拉博抬起头仰望星空的时候,尽管他的视线已经被无穷无尽的风暴所遮掩,但他依旧能够凭借直觉探查到恐惧之眼的位置。 根据它的方位,基因原体开始了自己的导航,他用计算与口述命令着风暴鸟的操作人员,在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的徘徊与尝试之后,当时间的不断流逝让最稳重的钢铁勇士都不由自主地感到焦虑的时候,他们终于冲了出来。 “……天呐。” 在冲出风暴的那一刻,法尔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感慨着,他既是在感慨基因之父的强大,也是在感慨风暴之后的东西。 看起来,佩图拉博根本不需要寻找,因为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风暴的后面,任谁都能一眼看到。 倒不是因为它有多显眼,而是大,实在是太大了。 整座俄尔奇斯峡谷已经被彻底地改造了一遍,它现在成为了是一座纯然的巨型人工平台,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与自动化机器人,钢铁之主一眼就能看出这台巨型机械的目的:它正在将自己的钻头和仪器深入到地底,从最根本处动摇黎明星的板块,佩图拉博无法确定它具体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因为他在那个平台上面看到了无数连他都不认识的器械,也许,这是一台黄金时代的古物。 钢铁之主试图让他的风暴鸟靠近,但是平台上空几乎永不停歇的防空火力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犹豫再三后,佩图拉博还是做出了决定。 “法尔克,给我接轨道舰队。” —————— 俄尔奇斯在燃烧。 根据基因原体所提供的坐标,忠诚于帝国的舰队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猎物,尽管山谷中的狂风足以抵挡大多数的外来者,但是在帝国舰队的火力面前,这些自然的防护依旧是苍白无力的。 佩图拉博目睹着从天而降的炸弹与高温射线一点点摧毁了这台巨大的机械,但他的面孔并没有伴随着这一切而高兴起来,因为钢铁之主能清晰的感受到,尽管机械已经被摧毁了,但是黎明星的地壳依然在以一种过于猛烈的速度运转着。 显然,这台机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黎明星的末日已经不可避免。 法尔克屏住了呼吸,他目睹着自己父亲的面容在一点点变暗,从表面上看,佩图拉博依旧在正常地下着命令,风暴鸟在他的指挥与导航之下成功冲出了风暴,开始驶回卡雷纳城。 但是私下里,根据自己的经验,三叉戟能够确定无数的阴云正在自己基因之父的心胸中徘徊,他不确定那些阴云是来自于黎明星的毁灭,还是他不得不下令摧毁一台遗珍造物的无奈。 而伴随着佛里克斯的通讯传来,钢铁之主的阴云也聚集到了顶峰。 “卡雷纳城遭到了袭击,大人。” 佛里克斯的声音显得冷静且有条理,法尔克能感觉到通讯器中满是呼救与收拾战场的命令声。 “已经解决了?” “是的,大人,马格努斯大人所救回的帝国总督也是一个【席坦之子】的信徒,他利用自己的权限打开了【萨利马维斯】的防御立场,接应暴徒的攻击。” “但是马格努斯大人及时返回,在他的指挥调度下,叛乱已经被镇压。” “很好。” 佩图拉博的称赞还未落地,他便听到自己的兄弟夺过了通讯器。 “佩图拉博,能听到么,我是马格努斯。” “可以,我的兄弟,我当然能听到。” “好吧……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 “说。” “我想我们需要撤军了,我是指——你的军团和我的军团,全部撤走,撤回到轨道舰队上去。” “……”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马格努斯。” “我没有在开玩笑。” “撤军?马格努斯,我的兄弟,你说的倒是很轻松,但是难民怎么办,黎明星上至少还有数百万人没有撤离,难道你要我抛弃他们吗!” 钢铁之主的咆哮让极速飞行的风暴鸟都不由得抖了三抖。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兄弟。” 在通讯器的那一头,马格努斯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 “佩图拉博,我们需要杀死他们。” “谁?杀死谁?” “黎明星人,所有的黎明星人,我们需要将他们通通杀死。” “……” “……” “……你知道伱在说什么吗,马格努斯!” “我知道,我也明白。” “而我也可以告诉你,佩图拉博,我的兄弟。”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第十七章 黎明救赎(十四) 【它就像是一串掉进池塘里的焰火。】 这是摩根第一次真正的目睹到战列舰在虚空中的开火。 尽管已经加入第十五阿斯塔特军团差不多一年有余,但是银发的女官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她甚至连马格努斯的旗舰:万丈光芒号开火的场景都没有见过。 毕竟,大远征虽然听起来光芒万丈,仿佛每时每刻都会在银河中掀起战火连天、血国三千,但实际上的情况却远非如此。 大部分舰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不断地赶路、探索与运输上的,毕竟,在经历过纷争时代那数千年的黑暗岁月后,银河中的无数世界都已经沦为了废墟与荒野,只留下十几个世纪之前的文明残骸,又或者是海盗所设立的阴暗巢穴,统治这些废土对于帝国来说毫无意义,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让这些世界重新成为能够为大远征输血的帝国领地。 在无垠的虚空中,效忠于帝皇的舰队每时每刻都在增加,直到大远征已经进行了六十多年的这个时间点,帝国的远征舰队也许已经成千上万,但是它们中的大部分却在执行着类似于殖民、探索、劝降、运输补给和保卫新建殖民地之类的工作。 只有那些最精锐的武装舰队才会驶向完全未知的领域,去毁灭那些异形的国度,又或者是收复那些仍旧保持着自我独立的人类口袋帝国,而对后者的征服又往往是不太需要武力的,因为正如人类之帝皇所说的那样: 【当一个世界在大远征的战火中燃烧的时候,正有成百上千個人类世界在凶恶的宇宙与异形的爪牙下苦苦挣扎,等待着来自人类故乡的福音。】 仅就现在而言,这的确是一句至理名言。 也许人类之帝国在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在进行着上千场战役,但在将视角放大到整个银河的情况下,这些硝烟微不足道,大远征中更多的则是开拓、劝降、合并、联盟、威逼利诱、与心悦诚服,甚至在某些时候,帝国也会进行一些有违于其观念的妥协行为。 唯有面对异形与那些过界者的时候,帝国的锋芒才会毫不留情,甚至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调动死亡天使。 毕竟,帝皇只有一万禁军,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一个心怀不满的机械教,以及因为生产力与运输的原因而实力不足的众多辅助军,单凭这些力量,如果每一步都是战火的话,又怎能在区区两百年的时间里征服整个银河呢? —————— “我从未想过我们的炮弹会落在帝国子民的头上,这就像是一种背叛。” “我更愿意称其为牺牲,阿里曼,牺牲,这是必要的代价。” 佛里克斯的声音中带着钢铁勇士特有的蔑视:蔑视生命,蔑视凡人,蔑视自己。 毕竟他们自认为钢铁,而在任何一个伟大的军事帝国中,一块钢铁都并不值得去太过珍惜。 “我们当然可以放过他们,让他们离开,让他们活下去,然后呢?再过几年,我们就会不得不去杀死更多的人,因为我们一时的软弱而造成更多的损失。” “我只是认为,我们没理由杀死他们,佛里克斯,我们身为帝皇的战士,从新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杀死任何一个帝皇子民的权力。” “但我们更没有权力让他们活下来。” “我知道,但这是谋杀。” “不,这不是谋杀,这是仁慈,来自帝皇的仁慈,毕竟这个银河是如此的荒唐,哪怕是冰冷的死亡都是一种需要被特别恩赐的奢侈品。” “……我从未想过一个钢铁勇士居然也会有诗人的天赋?” “那是因为你从未真正的观察过。” “观察什么?你们的要塞?还是你们所挖掘的壕沟?” “你看,就是这种思想,你们只会看到最表面的东西,只会看到要塞的砖石与战壕的泥土,却从未想过在这些东西上我们究竟投入了什么。” “你们从未思考过要塞的空间最简化与卸力结构,也从未观察过战壕分布与周围环境的互相成就,伱们只看到它们的本身,然后就把你们的固有思维带了进去。” 钢铁勇士的声音在刻意的模仿他的基因之父佩图拉博,他蓄意捏造着那种冰冷、理智、聪慧与激情的混合体,却总是不能学得很像,最后干脆变成了某种故作腔调的说教之音。 因此,当阿里曼带着些许鄙夷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无畏的钢铁勇士只能尴尬地扭过头,然后他就发现,在另一头的摩根也在看着他。 摩根的眼光中没有鄙夷。 却有一些比鄙夷更糟糕的东西。 佩图拉博之子干脆低下头,不再去看任何一边,这种行为反而成功的把阿里曼给逗笑了。 随着千子带着友善地去拍了拍钢铁勇士的肩膀,他们的谈话再次开始了。 一切显得那么和谐。 那么诡异。 摩根看着她眼前的场景,如此的想到。 不同于佩图拉博的旗舰【铁血号】,他们脚下这艘拥有接待来宾功能的【坚毅决心号】布置着大块的落地舷窗,让虚空中的阴暗能够入侵舰船的回廊,从而制造出不可思议的光景。 而如今在摩根眼前的,就是一副荒诞绝伦的景象: 虚空是阴暗的,是纯黑的,是来自【大自然】的点缀,是人类的视野无法分辨的最复杂的色素的总和,它仿佛散发着无穷的光芒,又仿佛能够把一切发亮的物体通通吞噬,在这种绝佳的矛盾里,它的王国透过巨大的舷窗,轻巧地落在了舰船的回廊之中。 而回廊是明亮的,是宽敞的,是人类文明最精华的体现,它是由钢铁、支架、照明灯与最标准的数字所构成的,既复杂又简洁,既柔和又冷硬,它仿佛被一墙之隔的虚空所吞噬,又仿佛完全的将它抵挡在了外面,透过舷窗,甚至可以看到由照明灯的强光所组成的射线,慢慢地消失在了虚空的尽头。 机械与自然的光芒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混合了起来,它们泾渭分明,却又最真切地混杂在了一起,扭曲成了一团最圣洁、最晦暗、最清晰、最模糊的画布。 而在这画布之上,行走着两位帝皇的死亡天使,与无数即将堕入地狱的凡人。 在左侧,是阿里曼与佛里克斯,他们在交谈,在微笑,在从最稀薄的愧疚与领悟中走出来,他们当然不会为了这些死亡而愧疚太久,毕竟他们已经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与杀戮,其中的大部分还是他们举起刀剑来亲手为之的。 如果每一条生命都需要哀悼,那么每一个帝皇的死亡天使大概都需要一直哀悼至时间的尽头吧。 而在另一侧,在摩根的视野尽头,是一艘舰船,一艘来自黎明星的民用的舰船,它正在被背叛,被击中,被颠覆,被杀死。 摩根能够感觉到,感觉到那艘舰船的碎片与组件正在破碎,正在伴随着无重力的虚空环境而肆意飘散,那上面满载着黎明星的难民,大概有上万人,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哭泣,他们的哀嚎,他们的咒骂,他们的不可思议与惊慌失措,那一切的一切穿过空间的界限,在她的精神世界中显得是如此的清晰。 过分的清晰。 她看见阿里曼与佛里克斯的笑谈,他们肩并肩,就仿佛真正的兄弟一般,互相拍着肩甲,手枪挂在另一侧。 她听见凡人的哭喊,那是妻子在寻找丈夫的哭泣,是朋友在相互道别的叹息,是母亲将孩子紧抱在怀里的悲切低语。 她看见动力甲的抖动,那是两名阿斯塔特在对拳,他们讨论着彼此的力量,争论着钢铁与灵能的优劣。 她听见枪弹的爆响,听到尖锐的弹头穿透了薄弱的太阳穴,随后便是再无声息的躯体重重的倒在地面上,消失在了极度混乱的嘶喊声中。 她看见他们消失在回廊的尽头,看见他们向她的道别,巨大的战靴在钢铁的地板上无法留下丝毫的足印。 她听到声音的消失,从哭泣,到哀嚎,从爆炸,到碎裂,从崩溃,到死寂,最终一切的一切消失在了永恒的宁静之中。 她看着这一切,她听着这一切:光亮,昏暗,整洁,混沌,大笑,哭泣,称赞,咒骂…… 一切最后划归为一点:一条巨大的钢铁坟墓在虚空中彻底的炸裂开来,它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只留下一道微亮的闪光在回廊的墙壁与舷窗上闪烁了一下,让阿斯塔特离去的倒影漫长了一刻。 最终。 她转过头。 那些凡人已死。 —————— “摩根女士,请到指挥室来一趟。” 【……好的。】 —————— 说是指挥室,但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佩图拉博作品的展览馆,那位钢铁之主把【坚毅决心号】作为他不愿意轻易显露出来的些许虚荣的载体,在它宽大的过了头的舰桥里,摆放着佩图拉博眼中那些完美到足以让外人惊叹的作品。 摩根的一路上畅通无阻,她在那些高大的阿斯塔特所组成的阴影中前进,不由得怀念起了自己的本来模样:为了更好的适应凡人的身份,她一直在压抑自己那过于高挑的身材。 最终,她来到了那扇巨大的铁门面前,摩根能看到这扇自动化的设施在自我分辨着来人,而她的头像与资料明显是所有允许自行进入者中最新的哪一个,不过她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在允许她访问的那一栏里,没有填着作为她直属上司的马格努斯之名。 而是佩图拉博的亲笔。 她想到了什么,而大门也已经打开,摩根眯起眼睛,调整好了自己的思路。 在大门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是…… “你在干什么!佩图拉博!” “如你所见,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如果你所说的正确就是把这东西带到我的面前,让我喜悦,然后彻底摧毁它……佩图拉博,我的兄弟,我不想这么说,但这就是一种暴行,残忍的暴行!” “如果不够残忍,那又怎么了可能让你刻骨铭心的记住,马格努斯?” “你知道帝皇说过什么,马格努斯,我们的父亲比我们懂的多得多。他比我们看得更远更深刻,如果连他都认为在所谓的【亚空间】里有些地方是他都不敢看,那么我们就有必要接受这一点。” “是的,但是!没必要!是这种方式!” “之前你还跟我感叹过人类的愚昧,认为他们亵渎了无数的艺术,现在,看看你又在干什么,佩图拉博!” —————— 房间在震动,空气在颤抖,原体在咆哮。 摩根在眨眼。 【……】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大概,可能…… 完全不感到吃惊。 第十八章 黎明救赎(十五) 现在,让时间略微回溯。 —————— 当阿里曼与佛里克斯在战舰的回廊中讨论着有关于慈悲,谋杀与死亡的哲学时,他们各自的基因之父也在指挥室中讨论着类似的话题。 “这不是我第一次执行屠杀,马格努斯,我的兄弟,我向你承认,当我在奥林匹亚当一个将军的时候,我也做过与现在相同的事情,不止一次。” “但那个时候,我最起码还能说服自己:因为他们是沾染血仇的敌人,是不肯降服的顽固分子,是不需要我来怜悯与做出任何承诺的一群人。” “但现在不一样,我的兄弟马格努斯……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钢铁之主的影子被巨大的落地舷窗所反射的光芒所拉长,很长很长,一路延伸到了房间的最尽头,而在他的两侧,十几名船员与通讯官接收着整个舰队源源不断的信号与汇报,告知着清洗的进度。 但佩图拉博完全没在听,他只是近乎顽固地盯着视野镜头的无声闪光:那是钢铁勇士与千子的舰队在开火,他们将致命的炮弹砸入毫无防备的民用船只之中,为了更高效的清洗受到诅咒的黎明星人,这种浪费舰船的行为得到了默许。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黎明星正在燃烧,旋风鱼雷的锋芒在命令下达的第一时间便迫不及待地咆哮了起来,这种可怕的灭星武器全然没有堕了自己的威名,滔天的烈焰焚烧着这個可怜世界的一切,从大气到山川,从生命到灵魂,一道赤红色的罗网将它们吞噬殆尽,最终卷起横跨世界的死亡帷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杀死着黎明星本身,这盛大的葬仪甚至在虚空中都能观察的清清楚楚。 直到血红色的罗网最终消失在了死亡世界的两极,帝国失去了一个曾经繁盛昌华的居住世界。 佩图拉博低下头,作为这场葬礼唯一的来宾,献上了最后的哀悼,随后,他转动着头颅,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作为原体中第二高大的人物,马格努斯的表情被他的兄弟观察的清清楚楚:普罗斯佩罗之主的面容上同样有着哀戚,但并不多,更像是一个为了表达尊重与重视而摆出的模板。 “我们眼前的这一切,甚至无法让你感到深思么,马格努斯?” 千子的基因原体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他有些无法确定佩图拉博的思维现在又搭上了哪条线:是将军?是学者?是暴怒?还是那个多愁善感的艺术家? 看起来像是后者。 “冷静下来,兄弟。” 马格努斯拍了拍佩图拉博的肩膀。 “你与我都是在死亡中成长的,在奥林匹亚世界,你曾经卷入过无数的战火,而在普罗斯佩罗,我曾率领我的子民去剿灭无穷无尽的噬灵蜂,那种生物比你印象中最难缠的野兽还要强大与狡猾一万倍,我目睹过我的士兵在战斗中死去,他们的大脑与精神被活生生地吞噬与榨干,相信我,对于一个灵能者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死亡方式了。” 普罗斯佩罗之主的两只手全部搭在了他兄弟的肩膀上,直到他的意识告诉他佩图拉博的精神再次稳定了下来。 基因原体有些无法确定,他的兄弟早就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了,甚至有过亲手处死自己子嗣的恶行,他又怎会因为凡人之死这种事情而感到真切的痛苦? 除非……他的兄弟所厌弃的并非是凡人的死亡,而是失败:佩图拉博的失败。 佩图拉博到来了,佩图拉博立誓了,佩图拉博努力了,佩图拉博失败了,这一结果令他无法接受,最后混合着盛大的杀戮而变成了一种对死亡的感慨。 真是奥林匹亚式的思想,不是么? 当然,这种结论,马格努斯是不会说出来的。 —————— 仅仅在一次深呼吸之后,佩图拉博便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也许是为了遗忘刚才的多愁善感,他变得更加冰冷。 他们再次谈话,话题逐渐从之前的惨剧中脱离,这两位志趣相投的原体当然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当马格努斯下令让摩根前来的时候,他与自己兄弟的谈话已经变成了某种追忆,追忆二人曾在神圣泰拉上一起度过的求知时光。 “安提基西拉,你现在还记得它么,马格努斯?” 佩图拉博的声音让马格努斯的独眼不由得亮起,他想起了他与佩图拉博并肩学习的时光:两位原体一起,他们就如同普通的学子一样在泰拉的古遗迹上挖掘,寻找着那些失落的智慧。 “当然,兄弟,我当然记得他,一位已逝的博物学家,他的遗物是伱我所找到的最珍贵的发现之一。” 得到回答的佩图拉博笑了起来,他转过身走向了更深一层的房间,当他迈步出来的时候,手上则是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件。 钢铁之主把它放在桌子上,任凭马格努斯仔细地观察它。 而普罗斯佩罗之主则是盯着这个复杂无比的仪器,那上面的曲面金属装置、缠绕装置和可调节镜头让他愈发地感到熟悉,而当他真正的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基因原体进行了一次意味着不可思议的深呼吸。 “安提基西拉……是的……安提基西拉……” “天呐……佩图拉博……你,你成功了?!” “只是一次模仿而已,马格努斯,我承认如果单独研发的话,那么还需要很多年,但是如果只是对前人作品的一次复制,如果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抚摸苍穹,那么几年的时间的确足够用了。” “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兄弟,我无意冒犯,但是……它能启用么?” 佩图拉博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我没有真正的开启过它,而且马格努斯,你只是给了我一份图纸,让我仿制它,可你从来没有详细说明过它的设计初衷,也没告诉过我它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又是如何工作的。” “但是你把它造出来了,佩图拉博。” 普罗斯佩罗之主惊叹地点着头,随后,他看向自己的兄弟,笑了出来。 “那么你觉得,它是做什么的?” 佩图拉博思索了一下。 “我相信它是某种导航仪器,就像是数十个世纪之前,海员曾经使用过的六分仪,但它的操作尺寸要大得多。你会在什么样的海洋中航行,需要这样的设备?” 马格努斯转过头,继续紧盯着这个精巧无比的器具。 “浩瀚之洋。” “浩瀚之洋……” 在他身后,佩图拉博的声音正变得不安了起来。 “我想……你是在指亚空间?” “是的,就是那里。” 普罗斯佩罗之主正痴迷于他眼前的这个造物,它的身上承载着他的一部分梦想。 “你无法想象它的奇妙,佩图拉博,如果那位已逝的博物学家没有记录错误的话,那么这个神奇的小东西,甚至可以在亚空间中完成导航,到那时……” 马格努斯抬头,小心地环视了一眼左右。 “到那时,船只甚至不再需要领航员,就能在亚空间中确定与找到自己的方向,即使是一群凡人,都能用它在亚空间的迷雾中安稳的前行。” “马格努斯……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父亲曾经对于浩瀚之洋的言论吧,他并不希望我们在其中走的太深,更不用说这些凡人了,深入代表着危险,你还记得吧?” 佩图拉博叹了口气,他在房间中行走,在马格努斯的身后翻找,最后提起了一个很重的东西,而马格努斯的专注让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我知道,兄弟,但这没关系。” “不。” “有关系。” 佩图拉博沉重的脚步在地面上震荡,他拖着一块坚硬的金属造物:一把战锤,冲到了马格努斯的身前。 就在千子的基因原体能产生任何的反应之前,钢铁之主的胳膊转动着,战锤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划出猎猎作响的声音,并最终猛然落下。 下一刻,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响声,那个精巧的、拥有无限未来的造物已经重新变成了裂开的金属与破碎的镜片,它们与被砸碎的桌子残骸一起掉落在地上,发出钢铁之雨的响声。 马格努斯的表情凝固住了。 “不……不,不,我的兄弟,你在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马格努斯。” —————— 随后,便是摩根走进来所看到的那一幕。 —————— 原体在互相咆哮,他们竭尽所能地用文雅的词汇与激烈的腔调去指责对方。 在马格努斯的愤怒中,佩图拉博俨然成为了一个暴徒,一个破坏狂,一个无可救药的斯巴达主义者,他斥责着自己的血缘兄弟,斥责他毫不在意智慧与努力的结晶。 而佩图拉博则冷静的多,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的观点:基因原体的伟力远不如帝皇,那么对于一个连帝皇都不敢过于涉足的领域,他们又有什么擅自行动的资格。 这种争吵暴烈,疯狂,却又迅速,两名原体进行了也许有千百遍的对质,但是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而他们的智慧与冷静也决定了,这种争论是不会一直蔓延下去的。 “你真有种残忍的天赋,我的兄弟。” 最后,马格努斯用一句愤恨的描述终结了这次并不和谐的辩论。 “也许吧。” 佩图拉博并没有否认,他反而点了点头。 “但残忍也有好处,最起码,你现在能够清晰明了的知道我的立场了,马格努斯。” 普罗斯佩罗之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挥了挥手,似乎想将刚才的一切从不安的空气中驱散,而钢铁之主则是再一次地转过身去,拿出了一卷图纸。 “这是你交给我的设计图,马格努斯,我不会再制造第二个了……如果你能找到并说服一个心灵手巧的家伙,那么我就以兄弟的身份,祝你好运吧。” 马格努斯没有去接,他的目光在四周徘徊着,最后来到了摩根的身上。 “啊,摩根女士……抱歉,让你久等了。” 基因原体露出一个略表歉意的表情,他才想起来他要做什么。 在黎明星上,他曾许诺给眼前这个凡人一个足够庄严的任职仪式,而他也的确准备这么做。 一位原体主持,另一位原体见证,那些凡人世界中所谓的场面与来宾在这种配置面前简直不值一提,马格努斯相信摩根也会认同这一点。 摩根微微屈膝,而基因原体则是伸出了手,自然有他的侍从自一旁赶来,奉上徽章与文书。 —————— “我不像我的兄弟福格瑞姆,我并非是一个那么喜欢华丽词藻与繁文缛节的人物,因此,摩根女士,让我们把一切事情变得简单一点吧。”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第十五军团的高阶顾问,你的意见会得到我的珍重,你的请求会得到我的许诺。” “我授予你作为使节出访的权力,作为领军战斗的职责,作为学者求知的恩赐,作为官员管理的重担。” “从此以后,你无需称呼我的任何一名子嗣为【大人】,因为你与他们一样,都是直属于我的军中柱石。” “我,马格努斯,在此将责任与权力授予给你,摩根;我将一直履行我的诺言,除非你背叛了对帝皇,对帝国,对人类与对我的忠诚,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 “在此,以我的兄弟,第四军团的钢铁之主佩图拉博为见证,从此刻开始,你就是我的高阶顾问,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现在,起来吧,无需如此拘谨,我等现在都是帝国的前锋,都是帝皇的臂膀,都是求知路上永不放弃的并肩旅人。” “在此,欢迎你,摩根。” —————— 马格努斯的话音落地,佩图拉博便仪式性的拍了拍手,证明自己见证了这一仪式。 “一名凡人的顾问,马格努斯?” “也许你也应该尝试一下,我的兄弟。” “如果我真的可以遇到如此优秀的人物,那么我会的。” 两位基因原体笑了起来,就仿佛他们之前的争吵不存在一般。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么。” “当然有。”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 “我要进行一场仪式,带上我的几个子嗣还有摩根,我需要前往亚空间的深处,去寻找能够治愈他们灵魂伤痕的方法。” “我想你可以信任现实中的医生,兄弟。” “不,佩图拉博,别开玩笑了。” 马格努斯笑着摇了摇头。 “在你面前的可是马格努斯,仅次于帝皇的伟大学者。” “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值得信任?” 第十九章 智慧 “千子军团的一切都是由伟大的马格努斯所缔造的,从我们的编制,我们的目的,我们的战术,甚至是我们的灵魂,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等基因之父的意志与学识而诞生的最完美作品。” “他拯救了军团,并重塑了它。” 阿里曼走在最前头,摩根能看到连绵不断的灯光在他那暗色的脑壳上画出了一道漫长的雪白曲线,千子连长的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那是对自己的凡人挚友能够获得伟大赠礼的真诚祝福。 “一,三,六,十,你能在军团中的任何地方看到这些数字,因为数字正是能够承载人类先贤智慧的最便捷的载体,是人类文明中最为精华的思想产物。” “三个教团,三个修会;六个学派,十個学会;一位占卜士,即我等伟大的基因之父马格努斯;一位至圣者,即我等最崇高的帝皇,这一切便组成了千子军团。” (千子军团原有六个学派和十个学会,但第六【天鹰】学派在大远征末期因为私自召唤恶魔而被放逐;另外有一个学会在大远征期间的卡门卡三联星战役之中损失殆尽,被抹除了编制,所以普焚的时候,千子只有五个学派与九个学会。) “三个教团:缅怀死亡,酝酿新血的豺狼教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盲者教团;探索奥秘,出谋划策的毁灭教团,他们分管着训练,情报与参谋,也许你以后会与他们有所交集,用不着太紧张,以平常的工作心态去处理就可以了。” “接下来是三个隐修会:攻如雷霆的阿米达拉,坚不可摧的圣甲虫,还有剑术无双的肯尼泰,他们是战场上的特殊部队,第一个负责快速打击,第二个则是战术性无畏装甲部队,第三个是一个心灵相通的剑豪集团,这些人物都是精英,也是不假颜色的执行者,他们的脾气可能不太好,这一点是需要注意的。” 说着,阿里曼扭过头,他的目光逐渐漂移到了摩根手中的那柄法杖上,那是两条玄色的宝石缠绕在一起的造物,毒蛇们相互嘶吼的长牙之间漂浮着一颗绽放着蓝与紫的光芒的明珠,作为法器的核心。 “不错的施法道具,可惜还是不够……我是说,我记得你会一些剑艺?” 【略懂一些凡人的技巧而已,当初在俗世间的王庭中学会的。】 摩根摇晃着法杖,其中一边便探出了一段弯曲的利刃。 “那很好,尽管你我都是强大的灵能者,但是最基础的武艺还是要练习的,你可以来找我,或者哈索尔,那些亮羽学派的家伙虽然傲慢,但是还是能够好好说话的,至于肯尼泰……他们未免有些过于傲慢。” 千子的连长宛如一位刚刚履职的教师一般繁杂地念叨着,他仔细地将千子军团的一切分解开来,夹杂着他口中最细微最详尽的语言,一点一点地输入进了摩根的双耳之中,阿斯塔特与凡人女官的身影相继浮现在回廊的赤红色墙壁上,而他们的交流也伴随了一路。 直到他们终于穿过了由赤红色与耀金色所铺满,并点缀着圣甲虫与无尽螺旋的明亮回廊,走到了马格努斯的圣地:万丈光芒中最核心的那股光芒。 —————— 第28远征舰队是帝国海军的骄傲,也是普罗斯佩罗人在虚空之中的移动王国,而马格努斯的座舰【万丈光芒号】,自然是王国中最雍容的皇后,最璀璨的明珠。 不同于她的任何一个姐妹,在普罗斯佩罗之主的要求下,这艘属于千子军团的荣光女王级被打造成了细长且富有美感的端庄美人,在【万丈光芒号】的身边,既没有战争与死亡的尘嚣,也没有诸如帝皇之子的旗舰【帝皇之傲号】的浮华奢靡,马格努斯的座舰就如同他本人一般,从不以暴力的强大而闻名,千子们用无数典籍的堆积让它散发着智慧的万丈光芒,沐浴在马格努斯那神圣的意志之下。 在阿里曼的带领下,摩根最终迈入了千子的王国中最神圣的部分,哪怕是继承了马格努斯血脉的阿斯塔特中,大部分也没有这种殊荣。 “目睹它吧,此乃马格努斯的意志,此乃物理法则失声的哭泣,此乃提兹卡于虚空之中的活生生体现,此乃……冥想的天国。” 阿里曼的声音中带着毋庸置疑的狂热,也许在平日里,他以冷静、温和与偶尔让人抓狂的狂妄自大而闻名遐迩,但摩根很清楚,这位冉冉升起的千子军团新星究竟有多么的崇拜他的基因之父。 他总是在模仿马格努斯,那是无意间的模仿,就像马格努斯总是在无意地模仿帝皇一般,本质上来说,不过是两个孩子出于自我视角所产生的幻想。 但尽管抛去这些无谓的要素,马格努斯之圣地的本身也足以让任何人惊叹,哪怕是一位阿斯塔特。 摩根看到,她正置身于一座近乎虚幻的金字塔之中,这副场景明显是对普罗斯佩罗的首府提兹卡城中那些恢宏的大金字塔的完美复刻,这充斥着几何原理的空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变换着自己的外在,有的时候,它就仿佛是完全透明的,摩根甚至可以看到毫不知情的卫兵从空间的外侧列队走过,而更多的时候,这一方小天地的苍穹则是不断地变换着,偶尔是森林,偶尔是公园,而更多的则是一座庞大无比的藏书室,四溢着凉爽的微风,和煦的灯光与书卷所积累的精木气息。 阿里曼动了起来,他轻车熟路地踏上了空间中心的长道,这细长的路径蕴含着缓慢的坡起,让地处尽头的马格努斯能够伫立在他的王位前,在第一时间就看到每一位来客。 而在道路的两侧,是此方空间中唯一一个实际存在的装饰:那是马赛克式的螺旋型的地板,所有的材料都源自从普罗斯佩罗地下洞穴中采集而来的黑白水晶碎片,让基因原体能够在最遥远的银河角落感受到家乡的一丝气息。 等到他们走到离马格努斯的王座更近了一点的位置时,这些黑白相间的螺旋又有了新的作用,通过灵能的视角,摩根能看到那些螺旋的中央飘荡着字符,那字符所书写的正是一些千子的名号:他们要么是来自各个学会的圣堂讲师,要么是教团与隐修会中掌握实权的大人物,正是那些身处要职,与基因原体马格努斯一起统御军团的骨干精英。 更有趣的是,这些靠近中央的螺旋都是在运动的,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在驱使着这一切,摩根就能看到标注着阿里曼名字的螺旋在缓速地前进,正在逐步前往那些最核心的圈子。 “父亲认为,没有什么东西应该是永恒不变的,就像真理一样,所以每个人的位置都会根据他最新的权利,地位与权威而发生偏移,除了最中心的那一点,也就是我们永恒正确的基因原体本身。” 【万物都在变化,你们是这样认为的?】 “很正确,不是么?” 阿里曼的轻笑堵住了摩根的疑问,因为当银发的女士眨了眨眼睛之后,她就会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理由去更进一步地指出这一切。 随他们去吧。 摩根这样想着,然后,她就被带到了大金字塔的最中央,与其他的地方不同,象征着马格努斯地位的房间中央用一种别样的地板装饰着: 那是一颗太阳。 一颗无比冰冷,却又闪烁着万丈光芒的太阳。 —————— 银色发丝所牵绕的嘴角泛起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她说什么来着。 两个盲目于自我世界的小家伙。 —————— “伱来晚了,阿里曼。” 已经有几个人伫立在那里了,摩根看到了阿塔瓦:他亲切地与这位凡人女官打着招呼,就仿佛在对待真正的朋友。 还有哈索尔:他的礼节很到位,但是没多少真挚的情感,事实上,他自愿站在了小圈子的最外围,看起来哪怕对阿斯塔特之间的寒暄也没什么兴趣。 再之后是几位陌生的人物,阿塔瓦颇为热情地介绍着他们:这些都是当初一起探索扎鲁金城的千子战士,他们的精神世界都因为席坦的入侵而受到了损害,所以马格努斯将他们一起带上,他发誓要在亚空间中找到治愈每个人的办法。 不过阿里曼并非如此:千子的连长是因为在黎明星的行动中表现出色,被原体赐予了与自己一同探索浩瀚之洋的资格,对于任何一位千子战士来说,这都是世间任何荣耀所无法媲美的伟大奖励。 “你去过浩瀚之洋么,小家伙?” 阿塔瓦开口,他总是喜欢面带笑容,这让他成为了军团中负责外交的那一部分。 【不算去过,但是有过短暂的一瞥。】 “对于初学者,那的确有些危险。” 阿塔瓦不由得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摩根的肩膀,口中开始描绘起了一片充斥着知识与未知的丰饶之海。 无论是有关于时间与空间的奥秘,还是对无数遗迹的探索,甚至是寻找亚空间中可能存在的文明痕迹……当然,有的时候还会伴随着一些小小的危险,不过在成熟的灵能力量面前,那些都是牛皮之癣。 摩根能看到阿塔瓦的眼中闪烁着最真切最诚恳的光芒,她在在场每个人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甚至还有生物,那些生活在亚空间中的奇妙生物,它们聪慧且友善。” 【……生物?】 阿塔瓦最新的话语终于让摩根忍不住地发出了提问。 “是的,生物,这方面也许天鹰学派更有权威一些,不过他们不在,但没关系,阿里曼也深有研究。” 伴随着阿塔瓦的夸耀,摩根能够看到阿里曼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自得与谦逊混杂在一起的扭曲笑容,以及哈索尔所发出的不爽的轻哼声。 阿里曼随即开口。 “守护精灵,我们这么称呼它们。” 摩根能听到千子连长那得意的声音。 “我们通过一些手段,让亚空间中那些没有意识的原初创造者的碎片为我们所用,根据我们的意愿变成实体,拥有功能。” “军团正在研究这一切,如果研究进展顺利的话,我们甚至可以让军团的每一位成员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守护精灵,相信我,它真的能做到很多事情。” 【听起来很危险,深入到未知的海洋之中去寻找智慧与文明,就像是一个苦难的探险故事的开幕词。】 “但是探险故事里总是真的有宝藏,难道不是么?” 千子们大笑了起来。 “而且也并没有那么危险。” 阿里曼继续讲解着,随后,他提到了马格努斯,声音开始出现了崇拜。 “我们的基因之父曾经探索到了亚空间的边缘地带,他在那里进行了最伟大的探索与冒险,完成了不可想象的伟业,如今的我们不过是按着他所留下的航线,在浅水区里徘徊而已。” 【亚空间的边缘?听起来可真迷人。】 她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每一个千子都在尽情讨论着这些平日里有些犯忌讳的话题,而禁锢自己语言的牢笼一旦被打开了,学者们的话语总是出奇的多。 “是的,亚空间的边缘,我们的基因之父曾经前往那里,去……” —————— “去解开与重塑那些捆绑他们的丝线,抹去被毁灭的未来,让我的每一个子嗣重新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 —————— 伴随着雷鸣般的响声,马格努斯现身了。 基因原体近乎是凭空出现一般,他在离子嗣们不到五米的地方伫立,微笑着聆听所有人的致敬。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基因原体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右眼窝。 “好了,各位,无需多礼,此时此刻,我等皆是求知的学者。” 说着,基因原体已经来到了那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赤红色的臂膀轻轻一挥,数以千计的光环便从金字塔的各处浮现,它们不断地扩张着,在它们的帷幕之后便是一片漆黑的星空。 “准备好,我的侍从们。” 原体的声音从每个人灵魂的深处响起,摩根则是眯起眼睛,念动着让自己看起来与凡人毫无差别的法咒。 这有些困难,不过所幸马格努斯的注意力没怎么放在她的身上,这位原体正在习惯性地发表着自己的言论。 “总有人抨击我们,我的一些兄弟,甚至是那些无知的凡人,他们认为我们的行为是愚蠢而鲁莽的,却不知道这些词语反而更适用于他们自己。” “现在,放松,我的孩子们,让我来引导你们进入灵魂之海。” “无需紧张,各位,你们大可以在这里忘记俗世的困扰与蜚语。” “毕竟,我等所进行的行为不是堕落,而是……” “升华。” 阳了 抱歉,各位,今天实在是没法码字了,作者全家被纳垢击倒了,现在动都不能动。 实在抱歉,日后肯定会补上。 《战锤:以涅槃之名》阳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 歌谣 人总是受困于现实的难题,于是便有了想象。 人总是受困于想象的界限,于是便有了探索。 人总是受困于探索的迟缓,于是便有了捷径。 而当无数捷径交叉错横于深林之间,便会滋生出歧途与迷失的流言,便会有心怀恶意的生灵在此埋伏等待,等待着又一个狂妄且自信的旅人试图用走捷径的方法来解决现实的难题。 而这种阴暗之地的究极体现,便是虚空之中名为【亚空间】的浩瀚之洋。 它由万物的幻想所生,却又反过来吞噬着万物活生生的痛苦,成就了自己在无数个文明与种族之间的可怕名声。 但总是有新晋的蠢货会质疑这一点,他们自负为注定将开天辟地的伟大人才,对于那些用前人的无尽鲜血与哀嚎所书写的历史感到不屑一顾,满心相信自己会是那个让所有的历史与理论推翻重来的人物。 就比如…… —————— “不要相信时间与空间,我的孩子们。” “时间,空间,纬度甚至是几何与数字所构成的基础原理,在浩瀚之洋中是通通无效的,也正因如此,它才成为了最伟大最丰饶的知识宝库,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真正的知晓,在下一個洞穴之中又会埋藏着怎样的宝藏,它也许来自任何文明的曙光都没有绽放出来的上古年代,又也许是未来的某个片段在你眼前的短暂复刻。” 马格努斯的投影是闪耀的,仿佛一颗刚刚诞生的恒星,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自己的光明与热量。 基因原体就如同一位刚刚接待完臣子的觐见,在皇宫中的迷雾花园里小憩的国王一般,他随性地揉捏着磅礴的力量,任凭它们在自己的左右铺展开来。 马格努斯用自己的意志为言语作证:在被他所展开的无形画卷上,千子们能看到他们未曾想象过的事物:这视角就如同从云端俯瞰世界的神灵一般,阿斯塔特们目睹着一切从荒芜开始,直到空气的欢腾,水流的跳跃,生灵的呼吸,文明的构想…… 奔跑、交流、火光、耕种、家庭、财产、王权、战争…… 千子们目睹着这个过于简单的异形文明的成长,目睹着文雅的外交言辞与蕴含着毒素的酒杯开始出现,他们屏气凝神,只感觉呼吸中增添了些许焚香与虔诚的混杂气息,随后,便看到了形态各异的一神教高庙与骑士王国的涌现,以土地、信仰与荣誉为名的战争接二连三的爆发,城市与商队开始崛起,财富的浪潮不断冲击着原本属于公爵与主教的国度。 仿佛过了千百年,又仿佛只是划过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马格努斯之子们的视线便被纷乱的未来所叨扰:他们看到了土著之间的惨烈战争,热核武器的莽撞应用卷起了漫天的致命尘埃;他们看到了满怀恶意的星空,庞大的入侵者舰队将新兴的种族碾为了奴隶;他们看到了一千年之后的同室操戈,跨越星海的距离与时间轻而易举地便将同一个种族彼此之间的认同感揉捏成了碎片。 一切都在变幻,一切都在燃烧,一切在不可预料的未来中滚落,直到坠入那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局。 伴随着马格努斯的手掌闭合,一切便又都消失了。 “无尽岁月长河中的一滴微末而已,我的孩子们,无需感到惊讶与留恋,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会遭遇与观察更多。” 基因原体柔和的笑声传来,他随手将这记载着一个种族兴衰荣辱的画卷放置在了一旁,显然没有更多的兴趣,毕竟,早在普罗斯佩罗的观星台中,刚刚开始观察亚空间的马格努斯就已经见证过了成百上千种相同的事物了。 “这是历史么?父亲,亦或是未来?” 千子中有人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马格努斯先是露出一阵勾人心思的笑容,才缓缓地开口解释。 “那些已经确定的,没有发展出更多选择与分叉的,便是已经发生的历史,而那些无法确定的,呈现出各种各样后果的,自然便是未来,历史已经确定,而未来则有着无数的可能性,哪怕是其中最微末最荒唐的选项,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底层逻辑与存在理由。” “当然,这一切都是站在我们的主观角度来说的,在浩瀚之洋中是不存在时间这个概念的,在这里,万物只要出现便是一直处于存在的状态,而这种状态甚至会一路延伸到它尚未出现的时候。” “更具体的来说,就像是我们眼前的这个异形文明,从这个种族的第一个生命正式诞生的时候,它的存在、延续、未来与毁灭就已经在亚空间中完全存在了,只不过当我们这些物理宇宙的来客参观这个文明的时候,这个友善的地方会根据我们所理解的【时间】概念而将它编纂成我们能够正常解读的模样。”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使这个文明诞生于五千年前,但既然它已经在亚空间中出现了,那么哪怕是五万年前的游客依旧可以阅览它,只不过拥有如此灵能力量的个体在银河漫长的历史中少之又少。” “当然,你们也可以如同那些凡人一般,把这种力量称之为【预言】。” 基因原体的讲解琐碎且缓慢,却并不妨碍每一名千子都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毕竟对于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还有什么是比与自己的基因之父一起钻研一件事情更美妙的呢? 而就在马格努斯的最后一句话刚刚落地的时候,他看到了摩根的位置上闪烁起了渴望发言的灵能耀光。 “也就是说,马格努斯阁下,我们刚才所看到的异形种族,它们的【未来】是倒在太空时代的最后一步,或者进入虚空,而它们的【现在】,也就是此时此刻,依旧在它们的母星上,即银河中不知道是哪里的偏僻角落里繁衍生息?” “是的,的确如此。”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随后,他便露出了某种不言而喻的低沉笑音。 “也不知道,它们的未来是遇上我的哪一个兄弟,反正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此言一出,千子们也发出了一阵了然于心的低笑声,在这种轻笑中,他们忘记了关于这个无名异形文明的一切,继续向亚空间的深处探索着。 —————— 在某些学者与文明的语言中,亚空间也会被称之为浩瀚之洋,而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准确的评价。 任何一个实际到访过的人都会选择如此称呼这个地方:如此空旷,如此安静,如此广袤,如此繁华,如此聒噪,如此拥堵…… 截然相反的词语却可以恰到好处的同时使用,这便是亚空间的奇妙所在。 八个灵魂在无声的海洋中前行,他们中的一个如同恒星般耀眼,六个仿佛陨石般剧烈,最后一个却像是躲藏于阴影之后的月亮一般,刻意的收敛着自己的光芒。 而在他们视野的尽头,亚空间正一刻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色彩与形状,恍然间是饱餐了雷与电的积云在阴影中游荡,勾勒出恶兽与爪牙的形状,而一眨眼,便会发现那只是狂烈的风暴所席卷的斑驳尘埃,绵延出成千上万个破碎的微小国度。 但当他们集中起精力,用尽真正的视线去探索的时候,却什么都不会发现,亚空间所展现出来的无非是荒凉与死寂,那些被学者与探险家所追求的财富就宛如泥泞河底的黄金一般,需要最仔细最老练的纠察与小小的运气。 基因原体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早已司空见惯的事物,这位普罗斯佩罗之主高举起由纯粹的灵能力量所凝聚而成的灯塔,照耀着难以想象的宽广天地,他全然不担心这个举动会引来浩瀚之洋中的古老居民,事实上,他反而期待它们的现身,毕竟新的论文课题还需要更多的论证。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那些遥远的,时断时续的歌谣出现了。 那是最奇怪的声音,就仿佛是一千只渡鸦被卡住嗓子后所发出的哀嚎,又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蛇窝被炸碎时的嘶鸣,这歌谣的腔调模糊不清,却又把每一个字词咬得清清楚楚,而当它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时,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内容,大体上是关于过去与未来的细蔓诗篇。 摩根能听到阿里曼在轻声细语关于未来与葡萄田的诗句,又或者是阿塔瓦在那里怀念着昔日泰拉的风情。 但当她偏过修长的脖子,仔细聆听属于她的歌谣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 “狂妄无度,自矜如毒。” “午夜渴饮,神奴匍匐。” “牢生困兽,天赐英武。” “翔鹰伏地,狸狐噬虎。” “阴者注晦,石者注孤。” “恶焰既燃,帝业作古。” “但见……” “雄心万丈,末路泣哭。” “蛇袍青甲,朝秦暮楚。” “黑墨为表,心如明珠。” “钢心铁血,难逃锈腐。” “飞狼骏马,奔行不复。” “王冠坠地,锒铛无主。” “终至……万国血舞。” “终至……兄弟相屠。” “终至……星河倾覆。” 第二十一章 友谊 自从很久之前,阿里曼就不会感到十分的快乐了。 哪怕是与自己的基因之父一起探索神秘的浩瀚之洋,也无法让这位最优秀的马格努斯之子如同他的血缘兄弟那样狂喜,他的快乐的上限被某些悲伤的往事限制在了一个低矮的高度,让这位千子军团的连长几乎是时刻保持着一种由沉稳、冷静、刁钻与傲慢所组成的让人抓狂的性格。 而这一切都要追溯于大远征刚刚开始的那时候,那是就连阿斯塔特都显得尚且青涩与迷茫的时代,成千上万的战士遵循着帝皇的命令,他们从泰拉出发,攻向金星与海王星,向着近在咫尺的星系与远在天边的国度发动征服。 在那个时候,哪怕是最狂热的阿斯塔特也不敢想象帝皇的雄心究竟有多大,当他们意识到所谓的【大远征】究竟要征讨到何等地步的时候,帝国的疆域早就已经突破了所谓的太阳星域。 而千子军团,恰恰是最后一批出发的阿斯塔特战士,他们这些稚嫩的新人甚至没有在泰拉的战场上证明过自己,但是帝皇的目光显然注视着他们,在大远征开始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原本平平无奇的千子军团猛然发现:灵能的火光开始在他们之中出现,并且迅速集成了燎原之势。 诚然,这种难以理解的力量让千子军团成为了诸军团中的被孤立者,甚至有如莫塔里安这样的【科学主义者】对他们口诛笔伐,但是在力量的诱惑下,马格努斯的子嗣们还是快乐的接受了这一切。 直到拜占庭事件的发生。 在大规模的记忆清洗与自我暗示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在拜占庭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每一个千子都清楚,当军团离开那里的时候,【血肉异变】已经成为了马格努斯之子们挥之不去的诅咒。 这诅咒几乎毁灭了整個军团,它比第三军团的枯萎病更酷烈,比第九军团的嗜血如狂更失控,数以千计的千子战士没有倒在追求胜利与荣誉的地方,而是在舰船与手术台上痛苦地、扭曲地死去,他们那狰狞的残骸上遍布着獠牙与触须,甚至让最亲密的战友都不愿意再去多看一眼 而就在整个军团即将灭亡的那一刻,他们终于来到了普罗斯佩罗,千子的基因之父回到了他们的身边,马格努斯亲自前往了亚空间,在付出了一颗眼球以及他不愿意提及的某些代价之后,第十五军团的诅咒最终在基因原体的努力下土崩瓦解。 一切看起来皆大欢喜,但是这场喜剧的倒数第二刻都是彻头彻尾的悲歌:就在马格努斯与千子重逢的那段时间,军团的血肉异变恰恰达到了一个巅峰期,基因原体是在走投无路之下匆忙赶赴了亚空间,如果他不这么做,军团就会灭亡。 而即使马格努斯的法术拯救了军团,但也没有拯救所有人:大多数的千子战士都没有扛受住基因之父的力量,只有大约一千名幸运儿得到了【新生】。 阿里曼就是一个幸运儿,但他的兄弟,他的一母同胞的,从阿契美尼德帝国一起走出,一起参军的亲兄弟:欧姆佐德,却不在其中。 从目睹到欧姆佐德之死的那一刻开始,阿里曼的心脏便被恶毒的利刃所划伤,他的喜悦与快乐就这样被永久性地摧毁了一大部分,哪怕银河中最让人开怀的事情摆在他的眼前,他的胸膛也终究会有一块被无尽的阴影所占据。 也正因如此,阿里曼得以如同疯魔一般投入到工作与研究中来,而这个对待学识如饥似渴的子嗣也理所当然地引起了马格努斯的注意,于是,失去了兄弟的幸运儿开始了青云直上,他很快就成为了千子诸连长中名列前茅的那一个,在所有的幕僚之中,马格努斯也格外注重他的方案,甚至是身为军团真正核心圈子的赤红谋士团也开始为了这个新星而预留位置。 但尽管如此,阿里曼还是没有过分的骄傲自满——他不敢。 这个幸运儿从内心深处地惧怕着当初的血肉异变,哪怕它已经被自己的基因之父所湮灭,但在千子连长那最为深刻的噩梦之中,这种曾经摧毁军团的诅咒似乎早晚都会卷土重来。 他知道这不可能,这是妄想,他伟大的基因之父早就彻底解决了这个诅咒,将它挫骨扬灰,就在那伟岸的亚空间之中。 但当普罗斯佩罗的夜色降临之时,当他在自己的床铺上,无法安然入眠之时,恐惧与幻想的集合便会占据他的心灵,这种担忧挥之不去,就仿佛有一种轻蔑的腔调在他的耳边低语,低语着他的父亲,他的战斗兄弟与他自己的悲惨未来。 正因如此,阿里曼从未睡过几次好觉。 也正因如此,他保持着一种冰冷且傲慢的警觉,尤其是当他们行走在浩瀚之洋的时候,这种警觉被无限的放大了,放大到他几乎比自己的父亲更先发现预兆。 —————— “父亲……” “啊,我已经看到了,阿里曼。” “一头与歌谣同时出现的浩瀚之洋生灵,有意思,一个全新的课题。” 马格努斯的声音中有着探索的兴奋,有着学究的自信,有着强者的傲慢,却唯独没有旅人迈入深山远林时所会迸发出来的处于本能的敬重与警戒。 他甚至带领着自己的随从们,主动向那刚刚浮现而出的阴影走了过去。 出现在歌谣之中的亚空间生灵与世人眼中的任何动物甚至植物都毫不相同,它就仿佛是波涛巨浪中的一块巨型礁岩,被层层叠叠的海浪打磨的平坦且光滑,在众人的目光中,正有千百个细碎的,闪耀着光芒的残片在它的身上与四周飞舞,就仿佛海鸟游荡在岸边的悬崖上一样。 “看啊,以太之形的碎片。” 马格努斯走了上去,他伸出手,便颇为轻松地固定住了十几个飘荡的光点,当这些存在停止移动的时候,千子们终于能够具体的看清它们:这些奇妙的生灵只能用灵能的视线才能观察到,它们表现出绝无雷同的不同模样,有的如同真正的精灵一般曼妙优美,有的像是一只傲慢的雄鹰,还有的身形破碎,没有具体的形状,却散发着不弱于同类的刺眼光芒。 “它们也许是这个巨大生物的一部分,又或者是与它拥有着共生关系的另一物种,在这片荒凉且混乱的浩瀚之洋中,也许拥有着我们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的,独属于这里的生物自己的奇妙链接。” 马格努斯的手指伴随着他的言语而缓缓落下,没有了这个伟力的阻止,那些闪烁着光芒的以太碎片在眨眼间便冲了出来,它们快乐地云集在千子的周围,其中有几个甚至格外大胆地靠近一名千子战士。 阿里曼的眼前就飘过来了一个如此动人的生灵,它的形体飘忽不定,玲珑优美,拥有明亮的眼睛以及时刻变幻的光环,千子的连长伸出手指,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开始寄宿在自己的灵魂意志之上。 他也许该给它起一个名字,比如说……艾特皮奥? 但阿里曼的意志也没有被他眼前这个小小的家伙所全部占据,面面俱到是不少阿斯塔特的优点,通过灵魂的强大,阿里曼几乎是同时观察到了两方面的事情。 他的朋友,那位名为摩根的凡人,她的身边并没有这些可爱的以太碎片云集,亚空间的生灵们似乎并不亲近她,它们纷纷绕过她,团聚在千子的周围。 而摩根也没有在意这一切,她只是看着那个憨厚且巨大的亚空间生物,死死的盯着它,阿里曼甚至能看到摩根的身躯在忍不住的发抖。 哦,可怜的小家伙,想必目睹到这种奇妙的景象一定吓坏了她。 阿里曼如是想着。 而在另一面,千子的连长能察觉到他的基因之父在尝试与那个庞大的生物交流,两个灵能生物的交流并不是通过语言、手势或者符号,而是纯粹的力量的疏导,基因原体任凭着这个庞大的生物虚化了自己身躯的一部分,将原体半包裹了起来,而马格努斯则是仰起头,接受着源源不断的新奇信息。 “一些繁杂的话语,暂时无法分析出来,不过看起来它也很高兴,甚至不会吝啬于与我们分享一二。” 原体简短地评价着,他捏紧了拳头,只感觉一下蓬勃的力量被无私的分享了,这个无名无姓的亚空间生灵显然与这片扭曲的浩瀚之洋不同,它是一个真正的善良的伟大生物。 也许以后,当他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来这里借助更多的力量。 类似这样的想法在马格努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阿里曼只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露出了某种傲慢的笑容,那是尽在掌握,让人下意识的信任的面容。 阿里曼也笑了起来,他开始期待他的基因之父会如何讲解与教授更多的全新知识。 然后…… ——————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阿里曼,阿里曼!” “醒醒,快醒醒!” 当阿里曼被不断的催促中挣扎着恢复了意识的时候,他四周的风景已经变了。 原本变换且平静的一切被酷烈地摧残了一遍,就仿佛暴风席卷过银白色的沙滩,千子的目之所及遍地都是破碎的云层与哀嚎的裂缝,那庞大的生灵与成千上万的以太碎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不,最起码艾特皮奥还在,它就寄宿在自己的肩甲上。 但这不是重点,因为阿里曼很快就发现了更要命的事情:马格努斯不见了,摩根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那个生物,那个亚空间生物突然自行炸开了,父亲他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而你离得太近了,也被波及到了,一直昏迷到了现在。” “摩根,那摩根呢?” “……我不清楚,当时实在是太混乱了,没人在意她,不过我好像看到她被卷入了另一个漩涡之中……我们该怎么办,阿里曼?” “当然是以最快速度找到我们的父亲!先确定我们现在的方位,然后尽可能的联系到他。” 阿里曼暴怒地叫嚣着,而就在他尽全力地指挥着自己的战友的时候,阿塔瓦悄悄地凑了过来。 “那,阿里曼,摩根怎么办,她一个凡人单独行动的话,可能凶多吉少。” 提起自己的朋友,阿里曼犹豫了起来。 阿塔瓦能听到千子连长的牙关紧咬着,他颇为痛苦地犹豫了两个瞬间,才缓慢而坚定的开口。 “我们的第一要务是找到父亲,第二要务是保证现在的人员无恙,至于摩根……” “不要管她。” “希望她好运吧。” 间章 说一下【歌谣】那一张每句话所指的那些原体,还有我对他们的一些见解。 注:【恶焰既燃,帝业作古】指的是大叛乱,而不是单独的某个原体。 【狂妄无度】 指马格努斯,他狂妄、盲目且毫无自制力的使用灵能,枉顾帝皇的警告,任凭亚空间腐蚀在不经意间侵蚀了整个军团。 马格努斯也是普罗斯佩罗之焚最重要的推手,他在自己人生的每一个分岔路口都做错了选择,一手葬送了自己与军团,至于帝皇许诺新军团的剧情已经被吃书了,马格努斯已经被父亲所抛弃,彻底抛弃。 【自矜如毒】 指莱昂-庄森,狮王在不同写手笔下的形象出入很大,但是那种如同封建领主一般的傲慢、矜持、顾及颜面、不屑于深入沟通是通用的。 庄森几乎难以理解人际交往中的大部分所谓情感,他以一种极高的标准苛求自己与每一個人,狮王的冷漠、苛刻与不屑于沟通让卢瑟等卡利班留守人员心怀不满,最后酿成了困扰暗天使一万年的悲剧。 【午夜渴饮】 指科兹,作为原体中法官的代表,科兹被注入了天生的正义感,但是这种正义观念伴随着毫无教育的童年最终成为了某种酷杀的暴政。 科兹童年教育的缺失让他没有足够的认知去解决很多问题:母星的发展,旧贵族的反扑,军团的风气等等,这些问题与晦暗的未来最终一起压垮了他,但直到最后一刻,他心中那种朴素的【恶者当罚】的理念依旧不可动摇。 【神奴匍匐】 指罗嘉,罗嘉所在的科尔基斯世界是最彻底的宗教世界,那里只能养出狂信徒,而即便如此,罗嘉都不能算是一个哪怕最低标准的信徒。 信徒最基础的要求便是以神为尊,对于一个真正的信徒来说,完美之城的毁灭只会是天大的喜事,因为神居然真的对我们的供奉做出了回应,至于这个回应看起来没那么友好——那一定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牢生困兽】 指安格朗,所有原体中最悲剧的那一个,也是真正意义上坐过牢的那一个(笑),最近因为《永恒回响》成为了彻底的小丑。 安格朗的悲剧是,他的人生中曾经有过逃脱的希望,但这些希望都是破碎的,转瞬即逝的,它们消失的太快了,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抓住,而被帝皇带走的安格朗已经放弃了去抓住它们,他只会弯下腰向更低一级释放怒火——就像曾经的奴隶主。 【天赐英武】 指圣吉列斯,没什么可说的,伴随着新书《永恒回响》而正式成为原体中最伟大的那一个,踩着兄弟和大魔登顶。 圣吉列斯可能是原体中身体配件最好的那一个,所以说他的英武乃【天赐】丝毫不为过,但他真正高贵的乃是发自内心的高贵灵魂,也许大天使也有过迷茫,有过动摇,甚至有过歪心思(第二……砰),但是那个站在复仇之魂号上直面荷鲁斯的,终究是一位足以蔑视四神的伟大战士。 【翔鹰伏地】 指福格瑞姆,从高高在上,最高贵最受恩宠的帝国天鹰,到那个跪拜在色孽的意志之下,只能像蛇一样在地上爬行的恶魔亲王,足以称得上从【翔鹰】到【伏地】。 福格瑞姆有些像阿尔萨斯,他们的前半生在成就与一帆风顺中度过,但是当真正的考验来临的时候,只是一些难以忘却的挫折就彻底击倒了他们,他们的堕落看起来是邪语的诱惑,单从根本上来说,是他们自己意志的薄弱,与极度的自爱。 【狸狐噬虎】 指莫塔里安,泰丰斯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最终成功的反噬了老莫这头老虎,不愧是可汗认证的真正的军团之主(乐)! 莫塔里安可能是原体中我最讨厌的那一个了,他好的不多,坏的不少,坏的不纯粹甚至坏的不坚持,从头到尾给人一种嘴强王者的感觉,而他的【嘴强】甚至连自己都没有真正的说服,归根结底,这只是一个学到半道离家出走的混小子罢了。 【阴者注晦】 指克拉克斯,从吃百家饭长大的工农杰出子弟到伟大的浪潮指引者,再到反过身来镇压了【哔——】的【哔——】,一个活生生的悲剧。 克拉克斯在大叛乱期间的内困交加是现实问题与自身性格的无奈融合,大远征的事业与母星的福祉只能选择一个,鸦王做出了最痛苦的决定,而这样的决定在伊五和超级鸦卫还要做很多次,当克拉克斯孤身前往亚空间的时候,他最痛恨的莫过于那些叛徒,而第二痛恨的,就是他自己。 【石者注孤】 指罗格-多恩,被戏称要对至少一半的叛乱原体造反负责,事实上这是笑谈,但如果没有他,怕不是荷鲁斯早就翻了神圣泰拉这个碟子了。 多恩可能是与他的子嗣最像的一个,你看看帝拳就知道多恩是什么样了:他们不会百战百胜,不会像血天使那样高贵,像蓝精灵那样神奇,像暗天使那样逼格爆炸内环仙人,但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危及性命的事情,把一切交给他们吧,他们会不惜一切地战到最后一刻。 【雄心万丈,末路泣哭。】 指荷鲁斯,那个曾经威风八面的战帅,到最后只能在帝皇面前无助的哭泣,恳求自己的父亲能够保护自己,但帝皇也已经无能为力。 荷鲁斯的形象已经被无数的写手彻底的撕裂了,但我们依然能够确认,那个在乌兰诺接过冠冕的,是一个有些惶恐却又雄心万丈的帝国忠臣,但他的忠诚与梦想却存在着最根本的分歧,哪怕没有混沌四神的干扰,荷鲁斯也终有一日要在子嗣与对帝皇的忠诚之中选一个,他也许会再一次的雄心万丈,再一次的末路泣哭。 【黑墨为表,心如明珠】 指伏尔甘,我们可爱的黑叔叔,拥有着最凶恶的外表与最炽热的内心,原体中最接近【一个好人】的家伙,这一点就连圣吉列斯都不如他。 有一说一,伏尔甘的形象塑造其实有些过于单调了,跟很多阿卡林原体一样,他缺少作为主角的大作(别跟我提那什么《野兽崛起》),所以导致他的人设除了人肠好力气大善于打铁什么的似乎就没了,我是现在都没想明白,火蜥蜴作为【三叶草军团】的特殊之处在哪里? 【钢心铁血,难逃锈腐】 这里同时指佩图拉博与费鲁斯……好吧,其实只有佩图拉博一个,因为费鲁斯过于阿卡林了,我压根不了解他。 佩图拉博我在之前写的不少,这家伙差不多属于被动人格分裂最严重的那个了,但无论他的真实秉性到底如何,佩图拉博最后都是【腐朽】了,他的背叛,他的杀戮与他的暴行已经毫无疑问背离了他光明的本心,也不知道这个无情的家伙在亚空间中宅家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一时半刻的悔恨与懊恼…… 应该不会。 【蛇袍青甲,朝秦暮楚】 指阿尔法瑞斯,身披青甲的不死九头蛇,欺骗帝国,欺骗混沌,欺骗兄弟,欺骗下属,到最后甚至欺骗自己。 伴随着阿尔法列传的满篇胡言乱语,围绕在九头蛇身上的迷雾又多了不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阿尔法极有可能是原体中最无情的那个,比庄森与佩图拉博加起来还无情,毕竟他对自己子嗣的态度真的就是纯粹的棋子,九头蛇军团真的就是被他们的基因之父活生生拆了。 【飞狼骏马,奔行不复】 分别指黎曼鲁斯与察合台可汗,这俩人在很多方面挺像的,比如说都(不)是真正的蛮子,不过都被当做蛮子疏远。 不过可汗是真正的文明人,他在大叛乱早期的一系列调查与自我判定,还有泰拉围城期间表现出来的思考与坚持足以让帝皇垂泪,原体中这么有脑子的不多了。 而鲁斯就比较抱歉了,虽然一直自称为刽子手,但是他在普焚与刺杀荷鲁斯时的表现都很难称得上成熟,虽然人物魅力是足够的,但人物的行为……有时候是真的让人看着捉急。 【王冠坠地,锒铛无主】 指基利曼,伟大的摄政王,不过王冠指的不是他的王冠,而是他所服侍过的养父康诺王与两任帝皇,而这三顶王冠落地的时候,他都不在场。 但事后他都更进一步了(乐)。 摄政王作为唯一一个活跃的原体,他的形象正无限向光伟正靠近,但是你如果真的研究一下他在大远征末期的所为。 五百世界,独立行政体系,能够精准找到丹提欧克这种铁勇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的人物…… 你究竟想干什么呢,基利曼? 第二十二章 燃烧 马库拉格在燃烧。 —————— 这个美丽且繁盛的世界曾经是人类之帝国最伟大的宝珠之一,只有神圣泰拉与火星的光芒能够勉强掩盖过它,它那野蛮的气侯、那广袤的海洋、那高大且蜿蜒不断的巨峰山脉,无不在诉说着这个伟大世界的生机勃勃。 作为一位帝皇子嗣的故乡,马库拉格原本略显贫瘠与严酷的环境在罗伯特—基利曼的数十年如一日的精心治理下早已变得不同,雪白的城市、花园与广场如今遍布在昔日的荒原上,健美的年轻人与从容的老者在其中昂首挺胸,舒展着作为最幸福的帝国子民的骄傲。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繁盛,如此的幸福,如此的高傲,如此的让人感到不真实、嫉妒甚至是怒火的燃烧。 因此,当烽烟在银河燃起的时候,自然没有理由放过任何一個马库拉格的子民。 成千上万的流星从苍穹落下,在它们的身后是被高温与极速所扭曲的天幕,当它们轰然砸落在地面的时候,从其中走出的是黑色、深蓝色、亮铜色与背负着其他更多罪恶色彩的死亡天使。 马库拉格开始了燃烧。 尖啸与死亡如今在昔日安宁的街道上横行无忌,数以万计的铁蹄带来了背叛者的无边恶意,他们驱赶着哀嚎的凡人,虽然无意进行屠戮与蹂躏,却也在期待着这些绝望的求救能够吸引出困守待援的基利曼之子,让战斗在更空旷的屠宰场中进行。 阿斯塔特的厮杀如同巨锤砸落时四溅的火星,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熊熊燃烧,从赫拉要塞到马库拉格主城,从冷钢山峰到两极的要塞群落,到处都在怒吼,到处都在流血,由强化的肌腱骨骼与洗脑的无畏意志所武装起来的强大战士此时如同最廉价的硬币一般被随意抛洒,一辆坦克甚至一个连队的伤亡却连一处路口的控制权都无法更深的动摇。 放眼望去,只见那惊慌的人群在街道上狂奔,他们大多数是孩子,又或者是怀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只有几名健壮的年轻人端着枪支,奔走在队伍的后方。 母亲在街道上跌跌撞撞的奔跑,被扭曲的钢筋与破碎的玻璃划伤了皮肤,在地面上留下了点点滴滴的血迹,也许是因此剧烈的失血,又也许只是单纯的疲惫,她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偏离了队伍,当一队极限战士从人群的前方经过时,她颇为吃力地躲闪着,竟单独拐入了另一条街道。 而没跑两步,她又被迫一头栽进了旁边的小巷之中,因为那街道的另一头赫然出现了几抹深红色与亮铜色的身影,那些是怀言者,他们显然不是马库拉格的卫士。 阿斯塔特交锋的爆裂声从身后传来,母亲自然不敢久留,她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在满是碎石与残骸的阴暗小巷中摸索着前进,祈祷着左右那摇摇晃晃的高楼能够再坚持一会儿。 但谁都没有听到她的祈祷,那一块夹杂着三层混凝土的残块恰巧掉落,它投下了阴影,足以遮蔽任何人的阴影,足以掐灭任何希望的阴影。 大块大块的混凝土与钢筋轰然坠落,将母亲与她的孩子压的严严实实,最开始,还有挣扎与哭咽传来,但很快的,就只有潺潺不断的血流成小溪。 血流滋润了晦暗的土地,污染了砖石与草木,直到在黑色的长靴面前停住,堆成盘踞的小湖。 摩根抬脚,踩过腥味的小湖,她的目光在那狰狞的坟茔上停留了片刻,便再一次的回到了厮杀声中。 她的身影在残垣断壁中穿梭,她走到了一处又一处战场的中央,就仿佛不存在一般无人发现。 基利曼的子嗣正在以最狂热的姿态捍卫着自己的家园,摩根能看到在发生在广场与小喷泉旁边的战斗,那是极限战士与怀言者的厮杀,四缕蓝色与九副红甲用最精妙的手段释放着恶意,从数量来看,这似乎是压倒性的战局,但是怀言者不过是一支最普通的小队,而极限战士的带头人则是一位雕盔利甲的武士:一位常胜军,足以担任原体护卫的战士,他以一己之力拖延着三名对手,并很快就反杀了其中一人。 但战斗的进程远比想象的复杂,因为更多的阴影可以被这里的厮杀声所吸引:至少二十名午夜之子搭乘着猛禽装备而来,他们的利爪刚猛无情,而极限战士的援军也源源不断地从缺口中涌现。 不久之后,摩根甚至能够看到那些身着黑甲、青甲、乃至深绿甲的战士投入到了这场战斗,他们并肩作战、同室操戈、甚至各自为战,很快就陷入了一场几乎没有友军的大混战之中。 每个战士只能信任相同的颜色,仅仅是少许的区别便督促着他们用绞肉机一般都态度撕扯着自己与对手。 而当他们至死方休的时候,一道比他们略矮一些的银色身影就伫立在这片战场的最中心处,她的眼中,只有无尽的麻木与死寂,那是她的瞳孔生来的颜色。 大概半个小时后,便只有气喘吁吁的常胜军持剑而立,所有人都已经倒下了。 基利曼的子嗣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就在此时,一道诡异的绿光从身后袭来,随后便是由无数墨绿色的能量柱所构成的狂风暴雨,在眨眼间淹没了他。 摩根平淡地看着这一幕:这个战士的头颅正在被某种能量所腐蚀,她转过头,只看到在迷雾中有一队阿斯塔特姗姗来迟,他们的盔甲让人无法看清,但是他们手持着古怪的武器与长剑,通通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人类武器的幽绿色光芒。 在迷雾中,有一人的身影格外高大,他比自己的那些战友要高上至少四分之一个身躯,手持着一把极为古怪的大剑。 脑海中的库藏很快告诉了摩根那把幽绿武器的名字。 那是一把相位剑。 —————— 到此为止了。 就像是一场没有拍完的电影一般,这如此逼真且生动的戏剧也在最具有诱惑力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摩根能听到某些遥远且尖锐的笑声,伴随着这种笑声,整个【马库拉格】几乎是在一瞬间化作了飞灰。 而摩根依然保持着镇静,因为这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她漠然地目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与死寂,这才是亚空间本来的面目。 自从那场爆炸之后,她便被卷入了这个地方,眼前不断浮现着这些真切而生动的毁灭场景。 她看到了虚空中的燃烧,一整支阿斯塔特军团的舰队在恒星与行星之间被彻底的撕毁与消灭,她看到了胜利者与凶手的可怕模样:古怪的战舰从残骸中穿过,那上面涂抹着剑与翼的纹章,那上面行走着黑色盔甲的战士。 她看到了原体之死,那是一个伟岸巨人的悲鸣,他并不是死在战斗之中的,而是死在了兄弟的哭泣之下,摩根努力回忆着更多的细节,但她居然真的遗忘了那死者与凶手的长相,只能听见记忆空洞中那带着讥讽的连绵奸笑。 她看到了被低语的帝王,第二位帝王,一个被利用与哄骗的悲剧,他从战帅与忠臣转换而来,注定将因为喷发的野心、不甘的愤怒和对子嗣的深爱而挑起一场足以让诸神鸣泣的战争,他的利爪指向星辰,银河便开始燃烧。 她看到了:背叛、抛弃、刺杀、暴怒、信任被唾弃、天真被辜负,一个最愚蠢最优秀的凡人点燃了一丝火星,竟让整个神圣泰拉开始了燃烧。 那只是一颗子弹,却杀死了一代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不在乎马库拉格是否燃烧,她不在乎哪个军团会在虚空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她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所蕴含的悲伤与愤怒,她也不想去理解,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集中了自己的精力,渴望在这些虚妄的片段中找到自己的痕迹,以此来证实心中的某些推论。 而最终,她找到了。 那是无法被一眼看清的痕迹,她看到了某种推手与勾引触动了悲剧的发展,所有的战火与死亡的背后蕴藏着一个悄然走过的银色灵魂:愈发稳健,愈发完全,愈发像一个真正的自由灵魂。 那尖锐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离得格外的接近。 伴随着这股笑声,摩根感受到了某种通道的逼近,只要她再前进一点,她就会到达一个重要的地方。 她的头颅慢慢昂起,然后…… 她犹豫了。 —————— 当摩根迈着缓慢与稳重的步伐,走入了新的一方天地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增添了不少伤痕,她的长袍破破烂烂的,就像是刚从风暴中幸存一样,束发也被彻底的吹开了,银色的发丝披散在肩膀上。 她抬起头,脸上是疲惫不堪的神情,眼中是极度的消耗所带来的不快,就连她的灵魂也显得过分的衰弱。 她正是以这样的装扮出现在了她的猎物面前。 而那个庞大的,愚蠢的,价值非凡的猎物就停留在她的前方,他在左右观察,不断地呼唤着自己的儿子,偶尔也会呼唤摩根的姓名,他的灵魂之吼在亚空间中引起了海浪般的波涛。 —————— 啊…… 马格努斯。 第二十三章 马格努斯(上) 马格努斯遗忘了一些事情。 他是主动这么做的。 —————— 和他那几个最幸运的兄弟一样,普罗斯佩罗之主的前半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在被亚空间的风暴所卷走后,这个诸原体之中的最早开慧者同样流落入了无尽的银河之中,并最终与他的培养舱一起砸落在了普罗斯佩罗世界提兹卡城的广场上:这是一个居民以隐世学者和逃亡的灵能者为主的偏僻世界,异于常人的马格努斯几乎立刻就被当地的学者所收养。 这样的童年也许比不上基利曼作为皇子的豪富高贵,也比不上圣吉列斯被当做神之子供奉的超然,但却胜在稳定与合适,马格努斯毫无波澜的学习与成长着,当他成为最伟大的学者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母星的领袖。 接下来便是扫清普罗斯佩罗上横行已久的灵能野兽,探索、收复与重塑曾经伟大的城市,接手那些困扰了十几代人的研究工作,观察与实际深入亚空间并立刻成为了该领域的大师…… 更有甚者,依靠着自身强大的灵能,普罗斯佩罗之主一早就可以与他的基因之父进行灵魂层面的交流,当帝皇的舰队还在向着马格努斯家乡前进的时候,父子之间早就已经成为了共同探索未知领域的朋友。 而马格努斯也不会想到,他人生的第一個大问题恰恰来自于他的父亲:帝皇带来了千子军团,一支传承了马格努斯血脉的伟大军队,在帝皇的注释下,原体与他的子嗣们重逢,并发誓从此用生命与荣誉来保护彼此。 一切都很顺利,于是帝皇很快便离开了普罗斯佩罗,而当人类之主的舰队刚刚消失在曼德维尔点的时候,异象便在马格努斯的子嗣中发生了。 原本已经衰弱的血肉异变卷土重来,眨眼间就再一次泛滥成灾,马格努斯惊恐地看着刚刚与自己重逢的子嗣不断地扭曲,挣扎,哀嚎着死去,他竭尽所能地念动着灵能与法术,却只是徒劳,短短一夜之间就有成千上百的千子战士失去了生命,情况在一瞬间就变得万分危急:如果马格努斯再没有办法,他将在几天之内失去自己的军团。 马格努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但他随后也想起了帝皇对人类纯洁血脉的偏执与对任何异变的咬牙痛恨,他犹豫了,并最终选择深入到亚空间之中。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最起码从结果看来是如此,马格努斯最终成功挽救了自己的军团,他用一笔交易获得了力量,救下了一千名子嗣,保存了最后的火种。 但交易的内容,马格努斯早已遗忘,这不是被动的事情,而是主动的行为,马格努斯在那场交易中付出了一些东西,一些比他的眼球更宝贵的东西,他的卓越智慧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不相信。 他不愿意相信,他宁可遗忘。 他宁愿逃避。 但遗忘与逃避固然可以将记忆从脑海中清除,却无法将真正存在过的现实清除,而只要这份现实还存在,它便有可能产生新的记忆,卷土重来 最起码,在亚空间,这是有可能的。 —————— 基因原体有些烦躁,不,十分的烦躁。 这份烦躁不单单来自于不小心阴沟翻船的郁闷,还有迟迟联系不上自己子嗣们的不安,尽管看起来自己才是孤身一人的那一个,但马格努斯反而更担心千子们与摩根的安危。 在基因原体看来,亚空间虽然的确称得上安逸与平静的海洋,但就像真正的海洋也会卷起波涛和漩涡,也会潜伏着食人的凶猛野兽一般,亚空间中那些无意识的灵魂波动一样危险,而在它最隐晦的深处,同样潜伏着一些古老、危险且无法沟通的可怕生物。 就比如说现在,他就被盯上了。 基因原体的神识扫过四周广袤的空间,他能感受到有数之不尽的意识的光点正在或远或近的地方集结,它们和那些被他的子嗣们称呼为守护精灵的存在有些像,但是很多方面却是截然相反:譬如说那毫无掩饰的敌意。 马格努斯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他并没有轻敌,而是这些毫不掩饰自己恶意的可悲对手,也就只配得上基因原体这样的态度。 帝皇的子嗣挥动着自己的手掌,赤红色的锋锐光芒便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出,那是一百名千子通力配合都无法释放的可怕能量,却只是基因原体最随意的攻势。 他听到了哀嚎与悲鸣,听到了利刃卷过那些无意义的可悲躯体的撕裂声响,像这样的声响伴随着基因原体的持续攻势而连绵不断,但却无济于事:每当这些充斥着敌意的渺小个体倒下,便会有三个、五个甚至更多的填充它的位置,它们就像这样越聚越多,直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充斥了基因原体的每一寸感知。 终于,基因原体感到了厌烦。 “够了!” 马格努斯厉声呵斥着,这声波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瞬间便冻结了所有充斥着敌意的生物,他随即抬手,拍了拍,那数以万计的大军便如同初春烈日下的雪片一样飞速地消融了。 但这种玩闹一般的胜利根本无法让基因原体感到得意,他反而敏锐的感知到了更多的敌意已经从四面八方云集,看起来他的确已经来到了亚空间的深处,这里布满了古怪的危机。 马格努斯无暇恋战,他最终探知到了一个未曾散发危险气息的方向,基因原体的意识化作一缕赤红色的光芒,向着选好的方向飞去:他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能够让他安下心来,规划法阵与咒语的安全区域,好找到自己失散的随从们。 马格努斯一路都没有停留,更没有散发出更多的思维进行侦查和预案,毕竟从根本上来说,这里虽然危险,但终究威胁不到他这个基因原体。 基因原体的步伐留下一道赤红的痕迹,他很快就消失了,完全没有发现,那些所谓的敌意在他出发后的不久便消失无踪,而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串古怪而悠长的笑声。 —————— 基因原体的旅途尽头并不是什么毫无痕迹的偏僻之所,恰恰相反,这里伫立着一座难以理解的宫殿,它几乎在一瞬间就夺走了马格努斯的所有注意力。 这是一座庞大的建筑,庞大到任何凡人都不会相信它的存在,它几乎和神圣泰拉上那座正在修建的皇宫一般巨大,每一寸的外墙都是几何形态上独立的个体,并且散发着如同彩虹一般的绚烂光芒,在更往后的地方则是伫立着高塔,一座又一座,一直延伸到【九】这个数字。 马格努斯在这座建筑前徘徊,他犹豫着是否要找到一个入口,但就在他保持艰难的思考的时候,他听到了最剧烈的响声,只见这座巨大的建筑居然自己裂开了,从它物理学上的中间开始,就如同一头巨兽张开嘴巴一样,这王宫的围墙向着两边撕裂开来,露出了复杂的庭院——却又在下一个瞬间立刻产生了新的围墙,将王宫的内在死死的盖住,这之间的时间是如此的短暂,哪怕是以基因原体的感知,马格努斯也无法看清里面有什么,他甚至只感觉围墙之中还是围墙。 还没等马格努斯想到更多,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他只看到了一座王宫在自己眼前裂成了庭院,隐隐约约能看到更里面仿佛有一座迷宫,随后,只见那迷宫中不断涌现出各种各样的眼球,它们飞出,或者滚出来,不断地堆积在庭院里面,在几个眨眼之间,这座足以停驻数万大军的广阔空间便被无穷无尽的眼前所挤满。 基因原体铁青着脸色,他甚至感到了有些恶心。 而眼球们并没有停下自己的活动,它们滚动着,堆砌着,它们纷纷长出了巨大的嘴巴与牙齿,互相嘶吼与吞噬,成千上万的眼球在这场战争开始的第一个瞬间便被分食殆尽,而那些短暂的胜利者又很快陷入了新的厮杀之中。 直到第九个瞬间,马格努斯就只看到一个眼球在他面前晃动,在那上面漂浮着九个深蓝色的瞳孔,它们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移动,毫无规律。 【你好,马格努斯。】 那眼球开口了。 “……你是什么?” 基因原体艰难地开口,他强忍着与这个怪物立刻开战的本能,因为他的思维告诉他那会是一场艰辛而绝望的战斗,虽然他并不相信自己会输。 【哦,是什么,一个有趣的哲学废话。】 那个……东西大笑了起来,不单单是那张畸形的嘴巴,而是它的九个瞳孔,它的九个活动的瞳孔全都长出了裂口与利齿,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并在这笑声中不断地吐出渡鸦与畸形的雄鹰。 【我是一切,可悲的挑衅者的儿子,我是你那可悲幻梦中的一切,你的傲慢,你的梦想,你的追求,伱的渴望,你所希冀与建立起的伟大王国与事业,你所构思如果被传唱的不朽诗篇,我是它们,所以我什么都不是,因为你的梦想与未来不过是一缕飞灰,毫无意义。】 【我诞生于不存在的过去,在未来被抹除的那一刻出现,我拥有过成千上万的名字与称呼,但它们在被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过时了,我拥有过成千上万的本质与真名,但它们在出现的那一刻就废置了,我没有名字,没有本质,我不是任何存在与真理的代指,因为我在变幻,永恒的变幻成另一个样子,从一个传说的创世者再到另一个神话的灭世者,不过是尔等眼中一个瞬间的差别而已,它们是毫无区别与不同的东西。】 【当然,如果你非要从你那贫瘠而微薄的意识中为我寻找一个称呼的话,你可以称我为……】 【神。】 第二十四章 马格努斯(中) “哈哈哈!” “神?” “哈哈哈哈哈哈!” “别跟我虚张声势,你这可悲的、可憎的亚空间野兽。” 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在无数的扭曲意志与可怕哀嚎所组成的迷瘴之中,马格努斯只是露出了一个最轻蔑最漠然的笑容。 “我曾游历过这片浩瀚之洋的每一处细微的角落,我曾与我的父亲一起探索、求知与战斗,我曾为了我的军团而深入到最古老最危险的王国,我了解这片土地,就像我了解我的本质与力量一般。” “神?别开玩笑了,就连我那最为强大的父亲都不愿意承担如此的称呼,你这个可悲的小家伙又怎敢僭越至此?“ ”让我来告诉你吧,依靠着古老身份与未知的障眼法而故弄玄虚的家伙……” “我是马格努斯,帝皇之子嗣。” “我永远不会向任何人求饶,我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 “我说,兄弟们,这种情况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你们还记得在拜占庭世界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么?包括后来在比阿特丽斯,还有我们刚刚回到普罗斯佩罗的时候……” 柯佐特絮絮叨叨的声音在小队中飘荡,让人感到厌烦,但无论是职衔最高的阿里曼还是理论上是小队长的阿塔瓦,都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呵斥这位有些神经质的队友。 因为他正在低语的恰恰是小队中所有人都在思考的事情,千子们用迅捷的手语与沉默的行动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某些恐慌:伴随着在亚空间中待的时间越来越久,他们的肌肉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古怪的兴奋,这种感觉虽然从未有过,但他们却听那些曾经的队友复述过:这种肌肉的莫名兴奋正是所谓【血肉异变】的第一步。 血肉异变是千子军团永恒的梦魇,他们对这种灵能疫病的忌惮甚至到了足以称之为惧怕的地步:要知道,阿斯塔特是几乎不可能感到惧怕的。 “你们还记得乔特么,还有欧姆佐德……” “安静!柯佐特!” 在提到了阿里曼死去的兄长后,柯佐特终于收到了申饬,他没有再说话,但是四周的战友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肌肉正在散发着某种不自然的抖动。 没人再说话,他们保持着最基础的战斗队形,在一片死寂中前进着,在小队的视野四周偶尔会出现一些死去王国与文明的遗骸,这些都是足以让千子感到有兴趣的东西,但是现在没人有心思去探索它们。 直到一座金字塔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千子们只感觉这座在半空中漂浮的建筑过分的眼熟,然后他们就意识到:这几乎就是普罗斯佩罗上那些宏伟的大金字塔的一个复制品。 马格努斯的子嗣们面面相觑,但最终,当阿里曼第一個迈出脚步后,他们还是选择走进去一探究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里曼只感觉他的两臂开始不正常的抖动。 伴随着他们的深入,这个古老建筑的内部第一次回响起了属于人类的脚步声,而伴随着这阵脚步声,就仿佛有什么机关被缓缓重启了一般,金字塔内部的景象开始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哪怕是阿斯塔特也无法在这种强光之下完全地看清所有东西。 阿里曼犹豫了一下,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这座建筑最中心的厅堂的时候,那极度刺眼的强光最终让他下令撤离,而在撤离的最后一个瞬间,他选择向厅堂的中央观望了一下。 千子的连长只看到了一幅快速变动的虚幻景象:他看到了一个巨人,在巨人的四周散布着巫师与战士,他们羁押着一大群奴隶来完成自己的法阵,阿里曼只看到那个巨人的虚幻灵魂伴随着咒语与怒吼而飘离了自己的身体,他似乎在遥远的地方进行着战斗,每传来一次巨响便又着一批奴隶无声倒下,直到所有的奴隶都倒下,直到一声最剧烈的响声传出,只见那巨人突然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开始了哭泣。 阿里曼还想再看清一点,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一幕与自己有关系,但是最剧烈最刺眼的强光已经呼啸而来,千子们狼狈地离开了这座建筑,当他们痛苦地从强光的刺激中缓慢恢复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金字塔已经不见了,而这个时候,一声疑问也在阿里曼的耳边响起。 “等等……柯佐特他人呢?” —————— 当柯佐特从痛苦的强光刺激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耳边不知不觉传来了自己的父亲与什么东西争吵的声音。 【虚张声势?】 【真是个形容自己的好词汇,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看来你真的已经彻底的蒙骗了自己,忘记了伱曾经做过何等的交易与抉择。】 【你曾经饮鸩止渴,从他处借取了不属于你的力量,然后完成了一系列你以为是你单枪匹马所立下的功勋,仅此而已。】 【你是一个被隐形的主人赋予生命与活力的玩偶。就连现在你也正按照他人的旋律跳着欢快的舞蹈。】 【你曾面对自己那微薄的力量所无法对抗的可怕命运,你战胜不了它,你只能当一个失败者,于是你求救了,你祈祷了,你出买了你自己与无数人的未来,将它们投到最深邃的池塘之中,只为看到那一瞬间的泛起的波纹,那能让你的心灵感到最虚妄的短暂救赎。】 马格努斯铁青着脸,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要试图蛊惑我,你这可悲的怪物,我绝不会像一个懦夫一般逃避任何挑战与失败的可能性,我只会像最冷静的战士一样去对抗他们。” “就像我向我的子嗣们所说的那样。” 马格努斯仰起头,他看向了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扭曲造物,用最轻蔑的语气与姿态来面对它的妄语。 “我曾深入到浩瀚之洋最尽头的角落,我曾与比你强大百倍的怪物为敌,我曾探索过命运的国度,撕碎那里的层层阻拦,找到并重塑了我的军团的命运,让我的每一名子嗣都成为了自己命运的主人。” “你的言语虚弱不堪,你的幻象可悲至极,你以为通过这些恶心的外表与故弄玄虚的语言就可以动摇我的意志么?” “让我告诉你吧,我曾消灭过最强大的灵能怪物,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现在,你这个小崽子,给我滚!我拥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时间与你拉扯。” 马格努斯那强硬的话语在一片死寂的空间中回荡,而回答他的是笑声,那是一种古怪的,多种笑声的集合,有无聊的观众对生硬表演的敷衍搪塞,有尖锐的师长对恶劣作品的嘲讽作弄,有长啸,有尖鸣,有成千上万股灵魂齐齐哀嚎的惨烈合唱。 伴随着这股奸笑,一旁的柯佐特只感到他的肌肉愈发地酸麻与疼痛,就似乎有什么无形的怪物正在拉扯着他,他急匆匆地向着自己的基因之父跑去,希望寻求帮助与提供助力。 马格努斯皱起眉头,他眼看着眼前这个扭曲的造物变换着自己的形态,从那个不断口吐人言的眼球,到一个纯绿色的巨大的人类面孔,那一团由各种长蛇所组成的扭曲的肉团,再到其他更多种连语言都无法做出形容的生物,它的每一秒都在变化出能够超出马格努斯思考的造型。 而最终,它成为了一条蛇,一条不断保持着爬行姿态的蛇。 伴随着蛇怪的意念一动,柯佐特便被它拖到了马格努斯的面前。 【你愿意为了你的发言而负责么,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 【哪怕……是用你子嗣的性命?】 马格努斯先是投下目光,安抚住了自己的子嗣,然后,他开始尝试把自己的子嗣从怪物的控制中抠出来,这很快就失败了。 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个赌局,而他也没想太久,便点了点头。 “当然。” 马格努斯轻巧地同意了。 随后,那笑声便再次响起。 【那就拭目以待吧……】 伴随着这句低语,柯佐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他先是感觉到了滚烫的热意从体内传来,这股无名的内火在眨眼间席卷了他的全身,随后,还没等可怜的千子适应这股热浪,他便感觉到了澎湃的力量。 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不为他的意志所控制的力量,它们自发的从他的胳臂与小腿现身,肆无忌惮地扭曲着千子的骨骼与肌肉,就像是在曲卷一块尘封的地毯。 “父亲……” 柯佐特本能地伸出手,绝望地祈求着马格努斯的帮助,但是基因原体已经宛如雷击一般伫立在原地,他愕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因为他的子嗣早就已经变了个模样:现如今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可憎的怪物,柯佐特的头颅已经整个的裂开了,分成了整整四大瓣,每一瓣上都遍布着獠牙与密密麻麻的锯齿,不断地吐露着千子体内各种各样的器官与血液,有的是他拥有的,有的是几乎凭空在喉咙里长出来的,马格努斯甚至能通过那几乎完全裂开的脑袋看到一个个畸形的肉块是如何生长在柯佐特的喉咙里面的。 千子的眼睛已经彻底突了出来,那几乎已经算不上是眼睛了,而是被血筋所包裹的彻头彻尾的纯黑色眼珠,它宛如吹气一般膨胀到如同气球一样大,不断的朝着马格努斯的方向前进着,却又被缠绕在一起的血筋所拖延,砸落到地上,而随后又会起来,周而复始。 “父——亲——” 柯佐特痛苦地咆哮着,他已经长出了不下二十张嘴巴,而它们都在发出无助的呼喊与可憎的咆哮,还有的只是单纯在进行无意义的野兽般的嘶吼,这个可怜战士的肌肉早在第一时间就溶解了,他的血肉、骨头和筋腱就仿佛被丢进了榨汁机一般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摊黏糊糊的,半液体半固体的东西,脱离了铠甲,顶着那个分了四瓣的脑袋,一点点地向着马格努斯移动着。 一边移动,二十张嘴一边发出呼喊。 “父亲!” 马格努斯颤抖了起来,而他的耳边也传来了那夹杂着低语的笑声。 【现在,你可想起?】 【现在,你可承认?】 【你可正视了你的过去,你的悲怆,你的毫无意义的挣扎?】 【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来自泰拉的马格努斯。】 【让我来告诉你吧。】 【你曾绝望,你曾哀嚎,你曾在力量与变幻的伟大意志面前自暴自弃,无助的宛如失去头颅与智慧的野兽,你曾爬行着来到这片国度,来到我的面前,你曾经向我求助,向我恳求,向我奢望着一次哪怕最不公平的交易。】 【而我同意了。】 【是的,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正是我,帮你“拯救”了你的军团。】 【但现在,我要收回这份恩典。】 第二十五章 马格努斯(下) 在最遥远的千年中。 知识真的会吞噬你。 —————— “一切都结束了么,父亲?” 站在由索斯梅斯符记所保护的密室前的回廊中,马格努斯能看到阿里曼那张深邃的黯淡面容,那是一张典型的,属于阿契美尼德人的脸,光秃秃的外表皮层之下是十分立体化的五官,让眼睛显得过于凹进面孔,而鼻子则是又大又尖。 在忽隐忽现的灯光下,阿里曼的面容就仿佛是一面光滑的树皮。 “是的,阿里曼,我的孩子。”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马格努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逃过大劫后所泛起的雄心万丈,也是为了鼓舞自己的子嗣所树立起的信心。 “血肉异变……” “不用再提起它了,它已经被我所彻底的消灭了,就像是在古战场上覆灭的军团,就像是燃烧的宫殿中滚落的王冠,没有人会再去传颂它们,它们的历史已经结束,不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我终结了基因种子中所携带的诅咒,重组了军团血肉的和谐,忘了这件事情,不要再提起它们,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它们,哪怕是帝皇……我的父亲。” 马格努斯的大手放在了阿里曼的肩头。 “我很抱歉,没有拯救你的兄弟,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阿里曼,哪怕安稳的未来可能性只有十万亿之一,我也已经抓住了这个概率,什么都不会再发生,千子军团已经彻底的安全了。” 阿里曼的目光如炬,在那其中蕴含着一种并不信服的审视,但在与基因之父短暂的对视之后,他最终低下了头。 “是的,父亲,我相信你。” “好,那我们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我明白了……” “父亲。” “父,亲。” —————— “父——亲——!” 马格努斯突然瞪大了双眼,他的意志如同从沉睡中猛然苏醒,堪堪意识到了他正身陷于一场赌局。 是的……赌局……赌注是…… “父亲……救……” 那声音已经近乎于枯竭,马格努斯近乎是后知后觉的低下头,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柯佐特这个名字,然后,他就再也想不起来,他根本无法在记忆中那个并不起眼的子嗣和这個可憎的肉泥怪物之间搭建起任何逻辑上的联系。 直到现在,马格努斯才如梦方醒,他终于从眼前这幅景象的与言语的冲击中重拾了属于基因原体的思维逻辑。 然后,他便下意识的口干舌燥了起来,因为他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眼前这个怪物的话语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想起来了。 “你……是你……” “是你帮助我拯救了我的军团!” 基因原体的声音中只有绝望,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 马格努斯根本没有拯救千子,遏制血肉异变的能力,他只是在亚空间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最终求得了一份恩典,一份代价巨大的良药。 一直以来的自信,一直以来的傲慢,不过是建立在遗忘与自欺欺人之上的浮华的沙堡而已,就连现实的第一波海浪都足以让它彻底地化为乌有。 【拯救?】 【不,我只是推迟了末日。】 那个声音长笑了起来,它像是一条真正的巨蛇一般游动着,却又丝毫没有前进或后退半分,而当它目睹到马格努斯身后的裂隙中钻出了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的时候,它笑的更欢畅了。 【而现在,末日来临了。】 【来自普罗斯佩罗的马格努斯,伱已经享受了如此之久,如此之漫长的虚假,现在是时候见证真正的现实了。】 【你的军团将会土崩瓦解,你的王国将会燃烧殆尽,你的一切都将以失败与叛乱之名而铭记于万人的脑海!】 那尖锐的刺耳鸣叫充斥着马格努斯的双耳之间,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马格努斯的耳膜与脑海,他只看到了燃烧的普罗斯佩罗与提兹卡,他的子嗣与军团在烈焰中徒劳地挣扎着,他们在扭曲中成为了怪物,成千上万地倒在了枪口之下。 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马格努斯徒劳的试图抓住什么,他的双手紧紧的攒着,却只听到刺耳的喊叫充斥着身旁的每一寸,却只感到粘稠的鲜血布满了双手与指尖。 “不……不……不……” “求你……求你!我恳求你!不要!” 【恳求是没用的,马格努斯,当你我完成这一笔交易的时候,它就注定会在这个时候结束,哪怕不是现在,也会是终有一日的未来。】 “不!我从未与你做过这样的交易!我不会拿我的儿子去交换任何东西!” 【是么……】 【看起来你发誓不会伤害你的任何一个儿子?】 “当然!” 马格努斯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嘶吼着这一真理,而基因原体只听到了一阵类似于骨骼与血肉被捏碎的声音。 它似乎看向什么,却只是讥讽地笑着。 【那一日终究会到来的,马格努斯,你只是一只扑火的飞蛾,终究会有把自己燃烧殆尽的那一刻。】 【我等着你。】 —————— 当摩根渐渐走进的时候,她发现那条虚妄的大蛇正在渐渐消失,而在它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她只看到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随后,摩根的目光向下,她终于彻底的看清了眼前的这一幕。 她看到了一副盔甲,一副已经空掉且废置的盔甲,那上面的花纹与雕刻显示了它的主人是一名马格努斯之子。 而这幅盔甲的主人……就在一旁。 身躯庞大的第十五军团基因原体此时正跪在地上,他低着头,时不时地颤抖着,嘴中不断诉说着对未来与现在的忧虑。 而那名马格努斯之子就在这里,具体来说是在马格努斯的手中。 这个可悲的家伙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而他又被自己的基因之父死死地捏在手里,几乎是被无意识地揉捏、捶打与碾压着,摩根甚至能看到那些骨骼与皮肤是如何被马格努斯的力量在无意识的沉声低语中慢慢地揉成了碎片。 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马格努斯所听到的惨叫与哀嚎,正是柯佐特被活活捏死的时候所发出的最后的求救嘶吼。 马格努斯所感觉到的阵阵鲜血,正是柯佐特被他活活捏成碎片的时候,所迸发出来的阵阵鲜血。 当马格努斯嘶吼着那句“当然”的时候,他全身的力量不受控制的扩张着,彻底地终结了这个可怜的千子战士的性命。 摩根轻轻的退了一步,她开始怀疑基因原体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而在死寂之中,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声响也足以惊扰到马格努斯。 基因原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已经彻底被痛苦与迷茫所占据,他的眼眶颤抖着,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看向了无穷无尽的属于他的子嗣的鲜血。 “怎么办……怎么回事……怎么办……” 摩根握着自己的权杖,她只感觉到一股难以想象的的危险气息,来自于她眼前的基因原体。 马格努斯的目光似乎被自己双手之上的鲜血和骨白唤醒了一些,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所以,当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摩根身上的时候。 摩根只在那双巨大的,苍凉的瞳孔中感觉到了…… 杀意。 —————— 马格努斯想杀了她。 —————— “怎么回事……怎么办……怎么回事……怎么办” 马格努斯慢慢地抬起了他的手,在那上面呼啸着难以想象的灵能力量,他不断地自言自语着,仿佛在质问自己,又仿佛在质问摩根。 而在这一刻,面对着原体那致死的攻击准备,摩根的心中只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的思考所占据。 她动用着自己的力量,动用自己能篡取到对方内心深处的力量,她曾用这股力量在佩图拉博的面前成为一位千载难逢的知己与知音。 而现在,在看清了马格努斯的内心后,摩根的瞳孔中便没有了忌惮。 她开口。 —————— 【那就忘了吧。】 —————— “…………” 【……】 “……什么?” 【我说,那就忘了吧。】 摩根坚定的,傲慢的走上前去,这反而让基因原体犹豫了起来。 【忘记它,忘记这件事情。】 她抓住马格努斯的手臂,以一种缓慢却不容置疑的态度缓缓地压下了它。 【你无需愧疚,你无需负责,无论发生了什么,这都不是你的错,这都不是你的本意与思想。】 【你可以忘记它,你可以抛弃它,你可以将它束之高阁——你当然可以这么做。】 【这不是你的错。】 【马格努斯,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怪你。】 摩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于强硬的疏导,她的一支手臂缓缓压制住马格努斯指尖的灵能,而另一支则在基因原体宽阔的背部与脖颈游走。 【放轻松,忘记它,让你手上的鲜血不复存在,它们通通与你无关,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想起,你失去了军团中的一个子嗣,他被卷入了亚空间的无尽波涛之中。】 【这不关你的事。】 “是的……不关我的事。” “我……没有做错。” 【你当然没有做错,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那只是幻影,只是不存在的噩梦所囤积成的阴霾。】 摩根重复着自己的言语,她开始看到一个虚幻的人影在马格努斯的四周摇摇晃晃地出现,就仿佛是一个被刻印出来的,虚化的马格努斯。 那是属于基因原体的灵魂,当他的意志如此脆弱而摇摆的时候,他的灵魂显然没有得到更好的保护。 “可……可是血肉异变……” 【那会解决的的,不是么?】 【你还有时间,你还有机会,现在还不需要那么急,还没到最后关头。】 【交给未来吧,你会找到办法的。】 “是的,未来,我会有办法的。” “交给未来,交给大远征,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我还有时间……” 马格努斯自言自语着,他也许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摩根更多的话,他只是单纯地抓住那一两个词汇,他所需要的词汇。 就像是一个欲迎还拒的酒鬼,他只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去饮下第一口。 当马格努斯得到这个理由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开始了更多的自言自语,他安慰着自己,畅享着未来,就如同他曾经做过的那样:让这一切从他的记忆中消失,用他的灵能来做到这一点。 他当然做得到。 基因原体逐渐沉浸于自我的说服里,而摩根则是看向了另一些事物。 马格努斯的灵魂。 她伸出手,先是谨慎的触碰,然后是轻微的抽取了一些,随后,她听到了哭泣,她看到了基因原体颤抖着倒下,嘴中自言自语着自己解决了血肉异变的伟业。 她知道,当马格努斯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会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再一次地逃避这个问题,就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样。 他会一次又一次的逃避,直到问题成为无法逃避的噩梦。 但那与她何干? 摩根只是高举起自己的法杖,在法杖的末端缓缓伸出了一段利刃。 随后,她无情地挥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马格努斯(完) 所谓【马格努斯的灵魂】,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东西。 直到摩根真正的挥下刀刃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这个理论上的兄弟拥有着一个多么有意思的精神王国: 马格努斯的灵魂是分裂的,它并非是一個完全的整体,而是在一个名为【猩红之王马格努斯】的巨大主体上缝合着无数细碎的个体,使其看起来如同一个强横且牢固的庞大大物,由此支撑起了一个基因原体的灵魂与精神世界。 这个主体与个体之间的联系并不牢固,恰恰相反,它们之间的裂缝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清晰,摩根甚至能看清那每一个灵魂的碎片无论大小与重要程度,却都拥有着自己的逻辑与思维。 它们之间存在着差异与不同点,却并不存在所谓的主仆关系,每一个独特的个体似乎都可以脱离主体,维持自己的存在。 换言之,这个看似强大、牢固的完整灵魂其实既不强大,也不牢固,甚至称不上是完整的,它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等待马格努斯被击倒的那一刻,到时候,所有的灵魂碎片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散开来。 说得再通俗一点,马格努斯这个理论上来说精神力量最强大的基因原体,从精神领域来说……其实就是一个等死的人。 摩根突然想笑。 但在短暂的笑意之后,一种可怖的凉意遍布了她的全身。 马格努斯,堂堂一个基因原体,全帝国最尊贵最强大的人物之一,他的未来究竟被规划成了什么样子,居然连一个【完整的灵魂】都不被需要。 而伴随着她的目光在马格努斯的诸多灵魂上游离,这种彻骨的凉意也愈加深入。 【猩红之王】,真正的马格努斯,那最大最具有力量的实体。 【阿格鲁】,战士,象征着马格努斯能够挥舞弯刃与力量的那一面。 【尼凯亚】,背叛,在那上面编制着马格努斯的一意孤行与可悲终末。 【神圣泰拉】,美德,放眼望去尽是最崇高的品性与忠诚,它的谏言永远是冷静且富有理智的。 【卡德摩斯】,探索与追溯,马格努斯在其本能的指引下对无数失落的知识进行勘探的最终体现。 【普罗斯佩罗】,她看不出这个碎片代表了什么,但她看到了一位长须的勇士在其中深思的片段。 【阿里曼】,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数张尖叫的面孔。 看着眼前所漂浮的名字,还有她的思维所探知到的每一块碎片的用途与未来,摩根甚至拥有了一种错觉:她就仿佛伫立在一位封建领主的餐桌前,而在她的刀刃之下是一头刚刚被猎取的野猪,在不存在的推杯换盏中,她可以按照肥瘦与营养去切割自己喜欢的那一块。 而唯一的问题是,眼前这头【野猪】是她的同类。 那她又是什么? 这是颇富哲学意义的问题显然没有被分配更多的思考时间,因为真正的马格努斯看起来已经快要醒了。 在这种催促下,摩根的刀锋终于指向了基因原体灵魂中的一部分。 【卡利马乌斯】,象征着马格努斯所拥有的与所遭遇的操纵、变化与秘密,哪怕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也是在相关方面的【大补之物】。 与普通人和异形的灵魂相比,基因原体的灵魂哪怕只是一小部分,都是必须用双手才能稳定住的庞然大物,而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摩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她丝毫不担心马格努斯在醒来之后会不会发生其他的问题,因为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那长笑声始终没有消失。 那古怪的恶神并未离开,显然,祂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看着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的柯佐特的遗骸与盔甲,甚至是马格努斯那重新变得洁净的双手,摩根料峭着心中的寒意,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理所当然。 在无垠的浩瀚之洋中跋涉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阿里曼一行人突然发现了一些崭新的痕迹,在千子连长的坚持之下,他们沿着这缕痕迹持续探索了一番。 终于,在一处已经被风暴彻底摧毁的亚空间遗迹之中,阿里曼发现了摩根: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如果不是阿里曼与阿塔瓦的及时救助,他们无疑会失去这位功勋卓著的凡人顾问。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行人又不知道在浩瀚之洋中四处寻觅了多久,直到阿里曼感觉他们已经迷失了整整一个月后,马格努斯的气息终于主动的找到了他的子嗣们。 父子之间的重逢让人欣慰,尽管基因原体带来了一个悲剧:在寻找阿里曼一行人的过程中,马格努斯无意间发现了亚空间中一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传送门,基因原体原本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一个子嗣竟然被卷入了那里。 那个可怜的千子猛的被吹到了浩瀚之洋的中心,又被剧烈的风暴所卷走,不知道会被拉入哪一段时空之中,哪怕是基因原体也无法追溯到他。 而直到这时,阿里曼才悲伤地提起了柯佐特的突然失踪:显然,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这位可怜的千子战士柯佐特已经成为了亚空间那古怪的无穷波涛的又一个牺牲品,基因原体与他的子嗣们感叹着骨肉的厄运,以及这片古老土地的阴晴不定。 当马格努斯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与亚空间传送门的故事时,摩根甚至颇为用心地观察起了这位原体的真实想法:她不得不承认,无论马格努斯是不是骗过了自己,或者是他的记忆已经被恶神所扭曲,基因原体是真的相信自己的讲述。 马格努斯真的确信柯佐特的死亡与自己无关,而所谓的与古怪神灵的对话,他本人的绝望与恳求,甚至是与摩根那简短的问答,都已经彻底地从基因原体的记忆之中消失了,在马格努斯的认知中,他依旧是那位拯救了军团的父亲,而这一次的亚空间探索虽然一波三折,但是一切尚且处于控制之中。 摩根甚至无法确定这是邪神的所为,还是马格努斯真的骗过了自己。 如果是前者,那就有意思了。 而如果是后者…… —————— 那就更有意思了。 —————— “而尽管如此,我们与父亲的探索依旧没有停下,我们最终成功找到了一处古老且安全的亚空间遗骸,并在那里找到了一个精妙的治疗术,足以治愈阿塔瓦他们的灵魂创伤。” “还有摩根,我们的父亲在学习了那个方法之后,只是触碰了一下,就治好了摩根的伤痛。” “不过凡人终究是与我们不同的,她现在还需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疗养。”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弗西斯聆听着阿里曼的讲述,还不忘记悠闲地晃着自己的酒杯。 “虽然在你个人的感官里,你们游荡了非常漫长的时间,但是实际情况是,父亲与你们只不过升华了三个泰拉标准日而已,这种时光的错觉正是亚空间的标志之一,至于摩根……哈,我承认她很有能力,不过这些事情还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她也许能在工作与战斗中表现出色——我不会污蔑她的优秀,阿里曼,我与她并肩作战过,但是她身为凡人,与我们这些阿斯塔特的根本差距还是无法抹除的。” “凡人终究是凡人。” 阿里曼品着自己亲手酿出的酒液,没有去反驳弗西斯的言论,在略微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他决定聊聊工作。 “这几天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什么,钢铁勇士们倒是还没走,据说佩图拉博大人有些事情想和我们的父亲再聊一聊,至于他的那些儿子,则在举行一次选拔,他们在黎明星旁边的那个死寂世界上进行着一场实弹演习,甚至动用了空中力量与重武器,据说已经有不少人被打进了医务室。” “选拔?” “是的,他们在选拔分派支队的成员,在决定谁会去支援银河东北地区的战争,你知道的,阿里曼,帝皇已经下令大部分军团都要派人支援那里,就连我们都需要派一点人过去,除了影月苍狼和极限战士,他们在银河的西部度假~” “银河东北部……” 阿里曼沉吟着这段词语。 “第一军团已经撑不住了么?” “那些暗黑天使并没有直接求援,不过第五军团和第十九军团倒是表示过自己防线的压力很大,还有黎曼鲁斯的第六军团,那群蛮子,他们就差在所有人耳朵旁边大喊压力过大,需要增援了。” “而且话又说回来,据说银河东部的战局的确不容乐观,前线已经损失了好几个永久性的要塞世界,甚至有泰坦军团和远征舰队在战斗中全军覆灭了。” “一股异形势力而已,应该没必要这么夸张吧,又不是什么巨大的绿皮帝国。” “反正在他们嘴里……” 弗西斯又喝了一口酒。 “那个【冉丹】,比绿皮可怕多了。” 第二十七章 伤痕 现在,是黎明星死去的第十三天。 两个军团的舰队依旧停泊在死寂世界的轨道之上,最为显眼的【万丈光芒号】与【钢铁之血号】组成了这个虚空移动帝国的两大核心,超过一百艘大小船只围绕着这两位荣光女王。 两位基因原体,他们各自的子嗣,还有围绕着阿斯塔特军团所存在的诸如太空领航员、机械教代表、凡人辅助军之类的二流角色填充着这支舰队,并让这些钢铁巨兽能够有条不紊的运转,在数百万人的呼吸与工作中,哪怕是个别個体的忙里偷闲也不会对大局有什么影响。 就比如说某位第十五军团的高阶顾问,她已经宅在自己的私人房间里【养伤】整整十天了。 而这十天的时间并不是完全孤立的,就比如说,阿里曼每天都会到访,有时是日常性地询问灵魂伤口是否有所复发,有时则是干脆坐下来,与银发的女官仔细地聊一聊有关于历史、学识与哲学的话题,阿里曼很痴迷于这些话题,他偶尔甚至会忘记时间,直到有人专门提醒才会想起被自己所耽搁的工作进度。 摩根能听出这位黑鸦学派精英的语气中夹杂着某种低沉的愧疚,而她的展品架上也摆满了阿里曼的礼物:两瓶据说产自普罗斯佩罗的葡萄酒,一本阿里曼亲自撰写的诗集,还有三本千子连长的私人图书馆里的佳品。 仅次于阿里曼,阿塔瓦来过四次,他颇为热情地关注着摩根的伤势,但是除此之外却没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因此,他的到访总是尴尬且短暂,仅凭着阿塔瓦那绝妙的谈吐而维系着。 不过摩根倒是能从他的身上嗅到某些不好的气息。 这位好脾气的千子颇为伤感地回顾着自己的战士生涯,在他的描述中,他可能很久都不会再回到前线了:马格努斯看中了这个子嗣的外交能力,基因原体准备把阿塔瓦派往神圣泰拉,作为千子军团驻扎在人类帝国核心区域的代表。 再接着是弗西斯,这位浑身上下充斥着精英派头的立场术大师与其说是来探望,不如说是在完成某种例行公事,他偶尔会和摩根讨论一下灵能技巧方面的问题,挑剔的语言却遮掩不住他在相关方面的卓越成就,而就在阿里曼的赠书旁边,也摆放着弗西斯的礼物:那是一本他对诸多立场术的不同见解、经验和分析,弗西斯傲慢地把他所击杀过的每一个有价值的对手排列在序章之中,作为对自己理论可行性的最好证明。 仅从功利角度来说,单单是这一本书就比阿里曼的所有礼物加起来都要珍贵。 而最后一个人是哈索尔,保持着傲慢与孤独的哈索尔:他甚至很难称得上是来拜访的,总的来说,这位亮羽学派的剑术大师不过是跟在阿里曼的后头,尴尬的客套了几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虽然几位千子的连长与战士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拜访,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在这十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里,摩根完全享受着绝对的私人空间。 这让她有了足够的时间与精力,来好好研究她手中的宝贝。 —————— 时隔许久,银发的失败品回到了自己的精神国度之中。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片黑暗的虚空是属于摩根自己的王国,但她几乎从来不会回到这里,因为她很清楚,这片广袤的精神荒野并不属于自己,它也许属于遥远虚空中时隐时现的诸神,也许属于藏匿在记忆里的那位光芒万丈的缔造者,但它唯独不属于摩根自己。 但尽管如此,当她走在几乎没有光亮的漆黑土地上时,摩根依旧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那是一种不再需要伪装,不再需要琢磨,甚至不再需要思考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些意图操控她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如今的摩根根本无法反抗——这反而带来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她根本不需要保持在外界的那种紧张状态,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思考是无用的。 但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了,她宁可保持着紧绷的神经,去享受让人疲惫的短暂自由。 在至深的黑暗中,道路是无形的,它完全是摩根自我意志与方向感的延伸,宛如一条被新雪所覆盖的泥泞小径,而在这狭窄通道的四周,则飘散着深蓝与亮紫色的可怖谜语,它们低沉而连绵,从中不断喷吐着各种各样的诱惑私语。 当摩根突破它们的时候,她也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最终,摩根还是缓慢、坚定而平安地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裂谷,她的伤痕,她的诅咒,她的唯一一片领土。 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在这几年的时间中,摩根并没有为自己汲取更多的灵魂:那些东西虽然美味而有营养,但伴随着她的成长,她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生存所需要的必需品,尽管在未来,自己的确会需要它们。 不过,在一切并不紧急的现在,某种内心深处的箴言提醒着摩根,不要过度沉迷于吞噬灵魂所带来的美妙感觉之中,那会让她感到后悔。 在谨慎的天性下,她最终选择听信了这个内心深处的声音,就像她同样听信了这个声音的建议,没有试图去渴饮那些普通人类的灵魂一样。 因此,当摩根的目光投向峡谷的时候,那里的场景与她第一次所见到的简直一模一样:被生硬劈开的大地,深不见底的层层裂渊,还有在最底部,摩根极力眺望才能看见的几抹雪白,那些是成百上千个被吞噬的灵族灵魂所遗留下来的最后痕迹。 哦,在另一边,还有一抹黑色的:那是名为【艾瑞巴斯】的灵魂,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它是如此的独特且厚重。 哪怕是摩根的思想,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它会如此的特别。 在这种古老的疑惑中,摩根摊开自己的左手,伴随着她念诵咒语,掌心的痕迹慢慢亮起,名为【卡利马乌斯】的马格努斯灵魂碎片也慢慢地从她的掌中飘出。 操纵、变化、秘密…… 摩根不确定在她拿走了这一切之后,马格努斯是否还拥有着这些能力,也不确定如果缺少了这些能力,马格努斯的未来会不会遭遇到意料之外的麻烦。 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与掠夺时那种在紧要关头的心冷似铁不同,当摩根在安稳的时光里回想起这些罪恶之时,一种古怪的情绪在她的内心深处一闪而过。 她认出了这种情绪,这是【愧疚】。 愧疚……又是什么? 她思考了一下,但因为这种情绪不过是短暂的飘过,就如同被割掉的草叶伸出了一根纤维一样微不足道,摩根最终没有去多想,也没有去管它。 银发的失败品继续念动着咒语,伴随着无情的字词在黑暗中回响,摩根掌中的灵魂终于被一股冰蓝色的光芒所覆盖,缓慢的飘了起来,随后沉稳的向着峡谷的最底层前进。 【卡利马乌斯】如同一团被钢铁所包裹住的气球一般,砸落在了摩根最撕裂的精神地域之中,它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就如同一个化开的水银之球,向着四面八方的土地扩张开来。 摩根既没有指引,也没有阻止,她在这第一次的行动中选择了观察与学习,她目睹着【卡利马乌斯】在自己的绝对控制之中自由地游走着,直到延伸到了它所能扩张地最大领域:此时,这个灵魂已经在裂谷的底层披上了一层洁白的霜,就仿佛在一块黑色蛋糕的底部涂上了一层奶油。 不过有一个地方例外:在【卡利马乌斯】的洁白国度中,那名为【艾瑞巴斯】的黑色个体依旧是如此的卓尔不群,如此的夺人眼球。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最终,摩根也没有去管他,毕竟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银发的女士一跃而下,降落在了裂谷的最底层,她的长靴踩在刚刚飘落的雪白巨型灵魂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足迹。 摩根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她颇为满意地看到马格努斯的灵魂正在自然而然地与裂隙的锋芒相融合,在观察了一会后,摩根开始走向裂隙的最深处。 伴随着她的脚步,黑暗愈发地侵蚀摩根的四周,哪怕是最锋锐的光线也无法照耀到她所前进的道路,摩根在这种至纯的黑暗中摸索着,而在那裂隙的最深处,在黑暗都会被吞噬的角落里,埋藏着这个失落的基因原体最大的秘密。 这是一间纯天然的牢房,它至少有二十扇大门,以及由如同巨兽一般庞然的锁链相捆绑,而这些防护措施都是摩根用自己的精神力量一点点塑造出来的,她将自己在这片纷争土地上的一切力量都用来打造了这个坚不可摧的牢房。 从她发现那个东西的那一刻开始,她便进行着这样的努力,只为了让那个东西永远的被封锁起来,永远的不见天日,永远的不会在摩根的精神世界中行走。 她走上前去,仔细聆听着,透过一层又一层的铁窗,风声带来了扭曲的呜嚎。 在又一次的确认后,摩根才缓缓地转身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关押着一个囚犯的死刑牢笼。 在裂隙的最深处,这里关押着摩根最惧怕的东西,甚至可以说…… 是她唯一感到惧怕的东西。 第二十八章 闲谈 “囚禁是一个好办法。” “连帝皇有时候都会选择这种更为折中的方案,你还记得吧,在神圣泰拉进行统一战争的时候,总有些失败者是会被帝皇下令囚禁在某处,而不是被直接处决的,毕竟不是谁都像唐主教或者莫森兰的那个血腥祭祀王一样罪该万死。” “哪怕是【太平洋帝国的暴君】纳森—杜姆这种家伙,帝皇都愿意放他一马。” “我想我该提醒你,那个统治印尼联邦的唐主教也是被帝皇下令囚禁的,只不过他很快就被同一個牢房的犯人杀死了。” “的确,但这种自发的处决才说明他是真的罪大恶极,不是么,无关法律,也无关慈悲,而是通过人们心中的憎恨与仇视所下达的死刑,这是最正义的。” “也是最盲目的,凡人总是盲目,杀死他的也未必会是正义,也许只是最原始最冲动的私人恩怨。” 阿里曼与弗西斯正共同分享着一座宽阔的公共场合,这是【万丈光芒号】上的众多图书室之一,马格努斯的子嗣们会在这里阅读经典,共同工作,或者召开一些没那么私密的私人会谈。 而当千子战士的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们的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知识与历史上面,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也许在战犬军团、帝皇之子军团或者其他任何军团之中,没有爆发战事的闲暇时间都会被理所当然地消磨在竞技场上,但最起码在千子军团,这种盲目地挥洒汗水与鲜血的行为被认为是一种愚行。 第十二军团在这一点上尤其有名,这个尚未迎回自己的基因原体的阿斯塔特军团被帝皇亲自命名为了自己的【战犬】,他们以此为傲,并凭借着狂暴的突击、血腥的杀戮和充斥着压迫感的【兄弟情义】而闻名于诸军团,而战犬军团母舰上那座臭名昭著的死斗竞技场便是这种军团文化的活生生的物质象征。 马格努斯的子嗣们普遍蔑视战犬军团的极端野蛮习性,就像他们同样蔑视战犬们所谓的兄弟情义一样:在千子军团看来,第十二军团所谓的兄弟情不过是将其内部极为严苛的条规美化一番而已,而战犬军团中种种堪称残酷的军事法律正是为了压抑他们发自骨子里的野蛮。 毕竟众所周知,第十二军团的新血是最具有野性和攻击欲望的,而他们的战斗也往往只有两个结果:荣耀的胜利与屠杀,又或者是单纯的屠杀。 也正因如此,战犬军团在千子军团内部的评价并不高,也就只比第六军团的那群需要宪兵队的疯子好上一些而已,而对于他们母舰上那声名赫赫的死斗竞技场,马格努斯的子嗣自然也只有一个态度。 “野蛮人。” 弗西斯—塔卡傲慢的盘踞在自己的石制座椅之上,他的手边搭建着一座由书籍与笔记所堆砌的堡垒,它的高度甚至压过了阿斯塔特,这里的每一页纸张上都留有弗西斯翻阅过的痕迹,与做过的标注。 “他们甚至不如那些被帝皇所击败的科技蛮族与废土僭主,最起码那些曾经在神圣泰拉上割据一方的家伙都懂得收藏与利用知识,所以他们是军阀,是头目,是需要重视与打倒的家伙,而不是如同野兽一般的无知货色。” “不过说到这里,真是可悲,我们居然要与这么一群完全不懂得知识的可贵性的家伙并肩作战,那些狼和狗所征服的每一片土地都只会留下尘埃和废墟,哪怕那里曾经有过万年的智慧,也会被焚烧殆尽。” 弗西斯的声音充斥着一种恼怒,在这间堆砌着书籍的房间中回荡,而坐在他对面的阿里曼只是安静地品尝着酒液,批阅着文件,同时在内心深处认可着这段话语。 千子的连长甚至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段往事:那是大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弹压在莫罗里安世界上发生的叛乱,阿里曼曾与他的部队一起为第六军团的主力大军掠阵,那时候,所谓的【狼王】黎曼鲁斯还没有被帝国所找到,彼时正是第六军团最为恶劣与癫狂的时候。 阿里曼亲眼目睹了第六军团的士兵是如何在巢都之中展开无差别大屠杀的,他们的刀刃指向了四周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荷枪实弹的反叛士兵,还是放下武器的敌军战俘,甚至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在哀嚎与尖叫中成为了这些失控的死亡天使的剑下亡魂,阿里曼和他的小队曾试图阻止这一切,但不过是徒劳的杯水车薪,甚至就连第六军团的军团长本人都无法阻止所有暴行的发生。 到最后,阿里曼见证了他的戎马半生中最滑稽的一幕:第六军团仅剩的理智派军官们组成了一个宪兵队,以【军纪败坏】的名义处死了一大批军团的暴徒,才将局势彻底控制了起来。 阿斯塔特……军纪败坏…… 从那一刻开始,阿里曼发自内心地鄙视第六军团。 哪怕是【狼王】黎曼鲁斯的回归也没有改变这一点:在阿里曼看来,这个芬里斯来的基因原体不过是让第六军团从一群疯子的聚集地变成了一群野蛮人的肮脏巢穴而已。 而伴随着大远征的进行,与各个军团之间的协同作战不断进行,阿里曼这种蔑视的态度也从单独的第六军团一路延伸到第八军团,第十二军团与第十九军团身上,他们的功绩与习性也许各不相同,但他们同样都是摒弃智慧与理性的野蛮人集团。 “帝国有太多的鲁莽战士……” 阿里曼品了一口酒。 “而与之相对的就是,学者与知识分子就变得稀少,因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所谓的军事胜利与荣耀上,那些从泰拉来的凡人也把他们的所谓艺术与记叙通通用在了那些莽夫的身上,现在就连阿巴顿这样的家伙都能在上百个世界享受欢呼和巨大的纪念雕像……这是现实,也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 弗西斯轻哼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讥讽帝国的现状,还是赞同阿里曼的观点,这位立场术的大师懒散地伸出手,从他的藏品中挑出了一本包装精美的古老书籍。 “所以我热衷于历史,阿里曼,我热衷于一些帝国刚刚开始,甚至再往前一段时间的所发生的故事,因为历史是客观的,可敬的,不偏不倚的,总有人会抹去俗事的尘沙,还原它真正的样貌。” “就比如说维奥蒂亚冲突事件,我相信你不会忘记它,对吧?” 面对这个问题,阿里曼直接笑出声来。 “忘记军团的第一场荣誉?你大可以换个方式怀疑我的记忆力,弗西斯。” “是啊,阿里曼,这是军团的第一场荣誉之战,我们在巴尔干半岛完成了整个军团的首秀,它是泰拉统一战争的最后一场收尾之战,也是伟大远征的第一场战役,我们杀死了疯王卡德摩斯,同时也终结了耶赛尔迪家族对帝皇数十年如一日的反叛……一直以来,我们军团的历史书都是如此记录的,因为这就是事实。” “但你猜怎么着,前段时间我接触了一个刚刚从第八军团回来的记述者,他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笑话:那群第八军团的刽子手居然宣称他们对猩红飞地的剿灭才是平定泰拉的最后一场战役,哈,区区一座巢都的镇压作战,他们也敢拿来大做文章。” “不过是一群连大远征都没有第一时间参与的失败角色,被派去清扫一些已经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小毛贼,也就是第八军团会把这种事情当做了不得的功绩。” 阿里曼低头,笑了一下,随后继续着自己的案上作业:一只手扶着酒杯,一只手批阅着文件。 他的工作速度很快,阿斯塔特超人的计算力与分析能力在阿里曼的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弗西斯还没来得及倾吐完自己的不满,压在阿里曼胳膊下的文件就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他拿起来,罕见的露出了愁容。 “怎么了?阿里曼。” 千子的连长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上次见到父亲是什么时候,弗西斯。” “十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如果伱要找他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钢铁之血号】上,带着阿塔瓦与摩根,与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进行着洽谈。” “好吧……那么,弗西斯,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向你请求一点公事么?” “……有话直说。” 阿里曼叹了口气。 “父亲希望让我担任分派支队的代表,作为千子军团的力量赶赴冉丹前线,我希望你能与我同行。”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立场术在虚空战中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阿里曼……你要不要再想一想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呃……” “……” “……” “……阿里曼。” “怎么了?” “你如果真的人缘差到连个愿意陪你玩命的家伙都找不到的话,其实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是不会嘲笑你的……我尽量。” 阿里曼沉默了一下,他原本就黯淡的肤色似乎更黑了一点。 “……滚。” 第二十九章 记忆 记忆如同深海中的浮冰。 它是破碎的,冰冷的,尖锐的,能够轻易地划开现实的虚假遮掩,让最无情、最可怖、最血淋淋的一切清晰地浮现在渴望逃避的脑海里,用刺骨的低温诉说着绝望的濒死低语。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当一个可悲之人沉溺于现实与自欺欺人所组成的最冰冷的的汪洋中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紧紧的抱住这如同活生生的酷刑一般的浮冰,在折磨与痛苦中保全着自己的清醒意志,渴求着从天而降的拯救与奇迹。 但奇迹总是不常有的,所以世人往往要忍受极为漫长的关于记忆与过去的痛苦:要忍受自己年轻时候所犯下的可笑错误,要铭记自己落魄时节所遭遇的可悲窘境,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是如何浪费了最好的时间与岁月,然后在追悔莫及之中继续拥抱平庸的未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绝望的。 在冰冷回忆的最深处,埋藏着命运所带来的恐怖玩笑:哪怕是拼尽全力,哪怕是不惜一切,但是无法抵抗的外部力量却如同玩闹般抹去了所有的努力,抽走了可能一生中也只有一次的机会,徒留下一个【不够走运】的失败者。 失败未必是因为能力的缺陷,也许只是时机未到,又也许只是准备不足,但是劫难偏偏在这個时候袭来,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本应完好的一切。 这便是命运最无情最卑鄙的地方,而在这一方面,它对所有的个体一视同仁。 哪怕是基因原体。 尤其是基因原体。 —————— 冰冷。 摩根感到了冰冷。 她很清楚这并不是真实的温度,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着萦绕在浑身上下的刺骨寒意所散发的恶毒,它们在敲打着她的皮肤与意志,渴望着一顿美餐。 她只感到自己身处在一种颇为奇妙的环境之中:她以当事人的第一视角感受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另一方面,她又清醒的知道眼前的一切并不是现实,而是她那尘封的、破碎的记忆中的一部分。 从马格努斯那里所篡取的灵魂就仿佛是一把刚刚被找回的钥匙,在无意间打开了摩根的精神世界中曾经被紧锁的一部分,对于并不完整的某人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意味着她距离真正的掌握自身又迈出了肉眼可见的一步。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摩根的意料与把握之中。 这就像是打开了一间尘封许久的房间,固然能带来更宽阔的空间与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但与此同时,房间中同样尘封许久的灰尘与雾霾也会不受控制的飘出来,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烦。 而现在,摩根就陷入了小小的麻烦之中。 伴随着马格努斯的灵能碎片松动了她脑海中那三座镇压的巨兽,无数细小的碎片开始从裂缝中涌出,它们中的大多数是摩根被抹去的一部分记忆,如同被狂风拉扯的树叶一般,散落得遍地都是。 而当银发的女官将这些记忆碎片稍稍归拢并组装起来的时候,她便立刻被吸入了这一段记忆之中。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便看到了颇为封闭的房间,极度黯淡的灯光,与那些巨大的、泛着幽光的培养舱,一个高大的金色身影在它们之中行走,就宛如一位巡视疆土的国王,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道佝偻的黑影。 他们在谈话,话题的内容也许是摩根。 【你觉得这算是一次成功么,玛卡多?】 面对帝皇的问题,掌印者的姿态却有一些古怪,他并没有立刻的回答,反而是吞吐了几下,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恕我直言,这很难断定,吾主,因为我们并没有相关的经验与教训,所以无法评判我们这一次做的是否够好。” 【……你说得对,我的掌印者,但是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选择如此的办法,就像我们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就像我们未来所会经历的每一次考验。】 【我们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行走在湍急的寒流之中,摇摇晃晃,精疲力竭,只能靠抓紧脚下的每一块岩石以维稳,无论下一块是什么,无论它是尖锐还是圆滑,是阻碍还是踏石,我们能做的只有抓紧它,哪怕它会让我们的手掌鲜血淋漓,甚至是引来湍流中的食腐者,我们也必须,也只能这么做。】 【因为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现在……】 摩根能感受到,他们走到了她的面前,但透过厚重的舱镜,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金色光影,他的轮廓被光线与镜片所扭曲了,遍布着无序的尖刺,散发着无情的光辉。 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轮烈日。 但哪怕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也是如此的高大、可怖、威严、不可战胜,那金色的光芒映入摩根的眼帘,却投下了足以让人绝望的摩天阴影。 帝皇开口,继续说着。 【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 玛卡多保持着死寂,因为这个问题,他无权回答,也无需回答,毕竟,这只是帝皇的一句感慨般的自言自语而已。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不是么?】 【我知道我会遭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毕竟我们的事业不是像征服与统治这样的杂耍把戏,我们在与最疯狂的风暴共舞,篡取唯一的光芒;我们在与最阴险的神灵赌斗,钻营不可能的胜利。】 【而在我们的手中,甚至连一些像样的筹码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留给我的世界究竟还有多久,而在遥远的虚空的另一头又是否拥有着无法想象的对手。】 【我没有时间去精打细算,没有精力去锱铢必较,没有企划去安抚民心,我甚至没有信心去宣称任何一个阶段的任何一场胜利的可能性。】 【我预想过我会遭遇的失败,也许是一次战场上的失利,又也许是迫不得已的妥协与摊牌,或者是一次叛乱,无法逃避与避免的背叛,利益的巨大与分配的不公会让最狂热最忠诚的战士举起反旗,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我却从未预想过,它会来的如此之迅速,如此之滑稽。】 【我塑造二十把刀剑,但在第二把就已经出现了无法清洗的锈痕,它注定会被晦暗所侵蚀,无论如何的挣扎,无论如何的的反抗,它的未来早已注定。】 【她已经被命运所杀死了。】 【成为了一个难堪大用的失败品。】 —————— 玛卡多想说什么。 但他最终没有开口。 —————— 摩根无法言语。 摩根无法行动。 摩根无法表明她的不满,她的愤怒,她的恐惧,她的挣扎,她被记忆的碎片限制在这过于狭小的身躯之中,徒劳的聆听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如同刀割一般的定论。 但这并不妨碍恶毒的种子在她的意志中生根发芽,如同野蛮的飓风一般成长着,在这种仇视中,哪怕是帝皇的阴影也显得不那么让人畏惧。 甚至在她那近乎永恒死寂的内心之中,一种微弱的、冲动的渴求正在古怪并坚韧地成长着,那是名为愤怒与反抗的烽火,它终有一日会成为燎原的噩梦。 但不是现在。 现在,只有帝皇的声音在回荡。 【但想想我们所做的事情,玛卡多,失败品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一把生锈的刀也会有它的奇效。】 【伤口与流血在这片宇宙之中实在是太过寻常了,它甚至杀不死任何一个足够顽固的对手,但是一把腐朽的刀刃却可以带来更多的惊喜,它也许很难划开巨大的裂痕与伤口,但是它的每一次出击都会带来无法抹去的毒菌,充斥着作为惊喜的意外性与戏剧性。】 【她就是如此,我们当然可以如同使用一把锈刃一般地使用她,我们甚至不需要去刻意地保养,无需像面对其他的那些麻烦作品一样,用荣誉与胜利去填喂。】 “并不是所有的都需要荣誉,吾主。” 终于,玛卡多开口了。 【是啊,他们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所谓的胜利与荣耀,我在那些真正值得信赖的个体之中设计了这一点,就比如说一号,但是他们所要的更过分。】 【他们想要信赖,想要认可,想要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来自阴影与共同秘密之中的认可与器重。】 【他们在渴望着这个银河之中根本就不曾存在过的东西。】 【有时候,我倒是宁愿二号这样的个体更多一些,毕竟这样的作品不需要我再多去付出些什么,他们的命运无非是在寂寥的星空中缓缓消失。】 【就像她的军团一样,她的子嗣可靠、得力,在我所规划的领域里完成了他们的事业,所以,我允许了他们的存在。】 【但是……】 —————— 帝皇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是摩根已经无法继续听清了。 记忆的碎片在这里戛然而止,她的视野渐渐模糊,她的意识渐渐破碎,直到再也看不清那闪耀的光影。 她被投入了黑暗之中,宛如一个仓皇的溺水者,艰难地适应着骤然改变的局面。 那被拼接起来的记忆碎片再也无法承受摩根的灵能,它们再一次地四分五裂开来,慢慢地融入了摩根真正的意识世界之中,就如同一场过于急促的降雪一般,无数的雪白碎片缓缓落在了摩根的精神王国之内,它们扎根进去,成为了摩根思想中的一部分。 这位隐姓埋名的基因原体开始从自己的思想中挣脱,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而当摩根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映入她的眼帘的,是钢铁之主—佩图拉博那无悲无喜的面容。 第三十章 定论 “你能解释一下我们眼前所发生事情的原因么,我的兄弟马格努斯?” “一次失误,佩图拉博,仅此而已。” “你最信赖的凡人正在经历着痛苦,哪怕是在黎明星的混乱中,她也没有如此的狼狈不堪过,而你只打算用区区【失误】二字来略过这一点?” 马格努斯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用何种方式来回答。 最终,他开口,话语间却是与曾经完全不同的冰冷分析。 “你的话语中有三处纰漏,我的兄弟,我将分别指出来。” “首先,你说的没错,摩根的确是我的军团中最重要的凡人之一,我对她的重视仅次于我的子嗣,所以,请不要用这种问责的语气,佩图拉博,我也很焦虑,我也很关心她的情况。” “其次,不要用你个人的视角来看待所有的问题,我的兄弟,摩根是第十五军团(重音)的高阶顾问,她在黎明星上的表现如何,又遭遇过什么,我比伱更清楚,在那个已经死去的世界上,她遇到过更糟糕的一些情况与问题,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佩图拉博,她是一个强大、坚定、并且值得信赖的战士。” “最后,这样的事情是我们都不想的,也许这其中的确有我的原因,但我绝对没有袖手旁观,我的兄弟,我曾带着摩根与我的那些不幸子嗣深入到浩瀚之洋中,我亲手找到了针对于他们每個人的灵魂困境的解决之法,我保证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得到了彻底的治疗,无论是我的子嗣,还是摩根,我亲眼目睹了他们灵魂的修复。” 基因原体在侃侃而谈,而他的子嗣却呆在一旁,因为目睹到了这过于奇异的一幕而满心困惑,甚至是惶恐。 阿塔瓦就待在那里,他亲眼目睹着摩根是如何在突兀的昏厥中陷入了痛苦与挣扎的漩涡,又亲耳聆听了两名基因原体为此的争吵与辩论,而哪怕是以阿斯塔特的超人思维,他也无法跟上两位帝皇子嗣言语之间的迅捷逻辑。 这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洽谈,两位基因原体,一名阿斯塔特,一名凡人顾问,仅此而已,在场的人员中甚至没有一名钢铁勇士,因为他们都忙于那场以大营为单位的实弹演习。 佩图拉博已经亲自挑选了一批子嗣,作为他派往冉丹前线的军团代表,作为彰显钢铁之主与第四军团能力的门面,而剩下的佩图拉博之子们则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夺仅剩的名额:尽管奖品是如此的危险,但是每一名佩图拉博的子嗣依然用尽一切的力量去争夺胜利,以期望获得基因之父的青眼相加,这可真是一幕奇景。 但是阿塔瓦已经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感慨这一切了,因为他的思绪已经被自己的基因之父那古怪的发言所占据,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马格努斯要以如此的姿态和语气发表他的言论,在他的印象里,普罗斯佩罗之主从来不是一个如同章节目录或者对讲机一样的人物,他更喜欢用感慨和富有哲理的短句发言,而不是列出无情的条例。 但很快,这种疑惑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千子战士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伴随着马格努斯的话语,钢铁之主的怒火竟然在肉眼可见的熄灭。 佩图拉博略微低下了头,他的愤怒之焰显然因为马格努斯的逐条分析而逐渐低沉了下去,甚至当普罗斯佩罗之主的话语在房间中回荡的时候,钢铁之主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种认真倾听的姿态。 显然,这种充满理性的辩论而非激烈的争吵,更能让佩图拉博感到冷静。 马格努斯不是一个蠢货,也许之前还没有足够的经验,但现在,他知道,或者说终于回想起了该如何与自己的兄弟交谈。 但尽管如此,这依然无法让佩图拉博放弃自己的疑问。 “不要逃避问题,马格努斯,我们终究要重视现实多过言语,现在的现实就是,你的所谓救护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情况:当患者离开病房的时候,其安危与健康依旧是医生需要负责的事业。” “也许只是一次旧伤复发,你知道的,佩图拉博,当我们填平一座裂谷的时候,总会有细微的石子与尘土飘落出来,对于我们与我们的子嗣来说,这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于凡人来说,还是过于沉重。”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你的方式?马格努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凡人,或者世间的任何事情来说,你的灵能并不是一件能够百试百灵的法宝,它只适用于你与你的子嗣所熟悉的那一个狭窄的领域。” 又开始了。 面对兄弟的疑问,普罗斯佩罗之主所能做的只是在脑海中叹气。 佩图拉博总以为他自己是一个冷静且理性的人物,既不会去过多的干涉别人,也不会处于自己的想法而对世间的任何事情横加指责,在钢铁之主对自己的认知与印象里,他从不屑于这么做。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妙,同时也是最可怕的自我误解了。 马格努斯沉默了有一会儿,直到不安的气息在房间中囤积的过多了,甚至让阿塔瓦感到呼吸的困难。 “这是我的办法,佩图拉博,如果你觉得它不够好,那么你要做的不应该是单纯的反对它,而是拿出一个更好的,或者最起码对等的方案出来,我知道以你的才能会想明白这一点的,我的兄弟。”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挑衅,但是佩图拉博却是笑了出来,他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来证明,但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三双耳朵同时听到了摩根呢喃的苏醒。 接下来的一幕堪称滑稽。 阿塔瓦是把一切看清的人物,他就伫立在这间不大的会议室的最边缘,能够看清楚两位基因原体的动作:马格努斯显然被这突兀的苏醒所惊吓到了,他悄无声息地远离了一些,似乎有些忌惮自己刚才的言论被听到了多少。 自己的基因之父似乎在踌躇,表现出某种学者特有的不愿意担负首要责任与矛盾集中点的胆怯心态。 这种心思在阿塔瓦的心中一闪而过,便被他强势的抹除了,他认为他的父亲不可能是那样的俗人。 而佩图拉博的反应则更有意思,阿塔瓦亲眼目睹着这位钢铁之主的古怪表现:当他发现摩根逐渐苏醒的时候,佩图拉博那原本因为辩论而略微狰狞的面孔突兀的凝固了,他那即将泛起的笑容也在短暂的时间中停留在了脸上,形成了一个有些可怕又有些滑稽的表情,这幅面容转瞬即逝,当摩根睁开眼睛的时候,钢铁之主的面庞已经回归了他的冷漠与淡然。 阿塔瓦能看到佩图拉博的嘴唇在轻微的张合着,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他选择向后退了一些,将第一个提问的身份交给了马格努斯。 —————— 于是,当摩根的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她看到的便是两位基因原体与一名阿斯塔特不约而同地站在房间的边缘。 就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 马格努斯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他的意识能够感知到眼前这位银发的凡人女官已经彻底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基因原体这才缓慢地向前一步。 “情况如何?” 马格努斯问到。 “是不是我的治疗误伤到了你灵魂王国的某些部分,或者是什么未知的领域?我可以再检查一次,请实话实说,摩根顾问,无需有什么顾虑。” 摩根摇了摇头。 【并不是,只是单纯的力量失控,尽管已经过去十天了,但我依旧没有完全地消化与整理你所赐予的治愈力量,它偶尔会在我的大脑中肆虐一阵子——让你见笑了,阁下。】 马格努斯仔细地聆听着,随后,他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基因原体的赤红色皮肤泛起了褶皱,就宛如被卷起了漩涡的火山岩浆层。 但马格努斯的快乐没有延续多久,他的兄弟那冰冷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她应该接受一次检查,马格努斯,一次用真正的医疗器械与严谨的科学态度所进行的检查,再动用心理医生与专门的方法来探知真正的精神状态,衡量是否需要长时间的药物治疗或者静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凭借着最单纯的自我判断来断定健康与否,凡人的身体和思维都是会欺骗他们自身的……包括你的那些子嗣,他们也是一样。” 最后那句就仿佛是临时加上的。 摩根如此想到。 但当她的目光伴随着这句话而转移到了佩图拉博的身上的时候,她却发现钢铁之主似乎是故意昂起了自己的头颅,并没有选择与她对视,他的目光散漫地摊开着,就仿佛刚才的话语不过是随性的指责。 这样的话语并没有让摩根有什么反应,反而是马格努斯挑起了眉毛,转动着他的脑袋,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我会这样做的,佩图拉博,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的确会这样做,千子军团的附属部门中拥有着完善的医疗体系,这一点不需要任何人来操心。” 佩图拉博笑了起来,他将自己的身躯向后靠拢,靠在了墙壁上,又将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的兄弟身上,就仿佛一个胜券在握的雄辩家一般。 “凭借你与你的子嗣的态度,我有理由怀疑这一点,我的兄弟马格努斯,你们太依赖这种来历不明的魔法了,我甚至怀疑你是否真的关注过你拥有的医务团队,你又是否真的用突发情况考验过他们的能力,而不是把一切交给亚空间。” 佩图拉博的话语迅捷而尖锐,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钢铁之主张了张嘴,然后干脆把自己的脑袋扭到了另一边去。 摩根能看到马格努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普罗斯佩罗之主的嘴唇勾勒出了一个无奈中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但他的眉毛却又因为自己兄弟这近乎冒犯性的发言而深深皱起。 摩根看了一眼马格努斯,便又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到了佩图拉博的身上:当她的视线刚刚抵达的时候,她仿佛感觉到自己与钢铁之主的视线有了些触碰,但当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的时候,却又发现佩图拉博的头颅径直背对着她。 阿塔瓦眼看着钢铁之主隐晦地看向自己的兄弟与那位凡人,又在被发现后迅速的收回了目光,千子战士有些不自然地活动着脖子,只希望佩图拉博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就在此时,马格努斯开口,无意中拯救了自己的子嗣。 “哦,你当然可以质疑我麾下的普罗斯佩罗人的专业素养,我的兄弟,我是不会因为这一点而生气的,毕竟,谏言总是需要得到尊重,无论它说的到底是什么。” “那么,佩图拉博,我的兄弟,也许我可以指望你的力量?也许在你的军团中拥有着足够优秀的医务人员,能够帮助一下我的凡人顾问,甚至是我的子嗣们?” 伴随着这种话语,佩图拉博似乎颇为纡尊降贵地将头转了回来,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摩根一眼,便立即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马格努斯。 “你的子嗣看起来并不需要我的帮助,马格努斯,他们总是过于得信赖你的指引与力量,显然,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足以让最聪慧的士兵选择愚蠢,足以让最老练的军官选择盲从。” 马格努斯笑着,就仿佛没听见佩图拉博那绵软的讽刺,他已经熟悉了如何与钢铁之主的相处,对于这种话语,他便当做最普通最单纯的赞美。 佩图拉博的赞美可不多见。 “那么摩根呢?我相信你是不会吝啬于你的力量的,对吧,佩图拉博?” 此言一出,阿塔瓦便有些惊恐地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然后他就发现马格努斯看向自己兄弟的眼神中有一种奇艺心态,就仿佛坚决要从自己这位钢铁般的兄弟身上找到一些快乐来弥补自己。 随后,他便看到佩图拉博转过身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马格努斯的面前,钢铁之主的目光移到了摩根的身上,却一直不愿意与她对视,随后,佩图拉博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你还记得我们刚才的对话么,兄弟?” “你是指哪一句?” “你的第一个论点,马格努斯,你当然还记得它,对吧。” “当然,我甚至还可以再重复一遍:摩根是我的军团中重要的一部分,她足以得到我的重视与尊敬,足以作为军团中令人骄傲与心灵信赖的一部分。” “那就认真对待这一切!” 佩图拉博的声调突然高耸了起来,让他的话语就仿佛是一句咆哮,如同旋风一般在狭小的会议室里来回冲击。 “认真对待你的力量,马格努斯!仔细地考虑她的损失与伤痛的可能性!不要把这看做是一场可以用玩笑和戏谑姿态来解决的无聊赌局!” “她可以为你的事业添砖加瓦,为你的胜利增添筹码,那便是值得重视的力量——是的,重视!我想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收起你的态度,这会毁了你!” 佩图拉博的愤怒在房间中回荡,显然,这位喜怒不定的伟大将领又陷入了某种突兀的愤怒感慨之中。 而当他短暂的怒火发泄完毕的时候,佩图拉博的目光不由得短促地扫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紧接着,他便转过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直到佩图拉博的铁靴踩踏地板的声音渐渐在回廊的尽头消失,马格努斯才仿佛反应了过来,普罗斯佩罗之主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他伸出手,为了自己和摩根各倒了一杯酒,然后慢慢地喝了起来。 “他以前也这样。” 当酒液逐渐见底的时候,马格努斯突然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 钢铁之主离开了,但是原体与凡人之间的对话仍旧在继续。 “你了解冉丹么?” 马格努斯一边招呼着他可怜的子嗣阿塔瓦入座,一边转过头,看向摩根。 【只言片语。】 “只言片语……很好的评价,我们对这种敌人的认知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就像我们对这片银河中的大部分物种一样,在我们彻底了解它们之前,就已经将它们彻底地消灭了。” “但是冉丹不一样,它更难缠,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第一军团甚至在与它的战争中损失过荣光女王,而现在,它们又回来了,战争是不会停止的,它只会更加猛烈地燃烧。” “第五军团和第十九军团已经不止一次发出求援信号了,而我的军团也在支援队列之中,我需要派出一些人手,这会是一个危险的任务,非常……危险。” “我就不绕弯子了,摩根女士,我希望你能加入千子军团的特派支队,作为军团的代表之一前往与冉丹作战的前线,我会给予你联络人员的身份,这是一个更偏向于指挥部,而非第一线的职位。” “你可以拒绝,这是人之常情,比起虚假的承诺,我更希望能听到你真实的想法。” 基因原体说完了他的诉求,随后,他便安静了下来,等待着摩根的答复。 马格努斯显现出了他的耐心,他目睹着摩根缓慢地品尝着酒液,一口又一口,一杯又一杯…… 直到她终于开口。 【为什么是我呢,仅从功利性与实际需求来说,这样的战场更适合阿斯塔特,甚至是联络的功能,受过专门训练的阿斯塔特战士才能最好的发挥出来。】 “这一点,没错。” 马格努斯拄着胳膊,似乎并不想太过了细究这个问题,他皱起眉头,有些纠结于接下来的话语。 “我的确有几名更杰出的子嗣,但是恕我直言,摩根女士,我有一种冥冥之中的不安感,我的直觉在告诉我,不要让我的一些子嗣离我太远,也许会发生一些并不太好的事情。” 马格努斯颇为真诚的诉说着,但他的目光是散漫且飘忽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而没有更仔细的观察面前的凡人顾问:如果他这样做了,基因原体就会发现一丝异样的光芒在摩根的眼眸中闪过。 摩根沉寂了下来,过了一会,然后才选择艰难地开口。 【那么,我需要与谁合作?】 “阿里曼。” 马格努斯的声音中带着骄傲。 “他是我最杰出的子嗣之一,你与他有过合作与友谊,我相信你们的配合。” “你知道的,千子军团现在依旧处于一个较为脆弱的阶段,所以我无法调集大军来援助我的兄弟,我只会派遣一百人,你们不会作为一支纯粹的战斗队伍而卷入最前线的漩涡之中,你们要做的就是作为顾问与及时的辅助力量,运用灵能的神奇来为不同的部队提供帮助。” “阿里曼会作为队长来统筹这一切,而你的职责是作为军团的联络官,去追随与知晓指挥部的意志,保证最新的信息能够传达到阿里曼那里,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足以胜任这一切。” 说着,一枚勋章被基因原体放在了桌子的中央,摩根看了它一会,收下了。 马格努斯的笑容更为真挚了一些。 “如果有什么需求,你可以……” 基因原体还想说什么,但是一股沉闷的声音却打断了他,只见佩图拉博的身影再一次地出现,他手拿着一摞厚厚的文件,高昂起头颅,就仿佛刚才的一切并不存在。 “我的军团人员选拔已经完成了。” 钢铁之主的声音就仿佛是两块真正的钢铁在互相撕磨。 “第一批次的援军,十个特别支队,每个支队五百人,装备三倍的火力额度。” “正好,我也完成了。” 马格努斯笑着面对自己的兄弟,也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一切。 “我没你这么阔绰,佩图拉博,我只能派遣一百人,阿里曼带队,摩根女士会作为队伍的辅佐官。” 摩根能感受到佩图拉博看向自己的目光如炬,但当她抬头的时候,钢铁之主的视线便迅速的离开了,只留下马格努斯的笑声与疑问。 “所以,你要派遣五千人?” “……不。” “五千零三十人。” “他们可以和你的支队互相协助。” 佩图拉博如此说到,然后从自己的文件中抽出了一份,强硬的塞进了他刚刚归类好的人员名单之中。 马格努斯看了一眼。 “三十名药剂师?” 佩图拉博闭上眼睛,冷哼了一声,然后便没有说话。 ————————第一卷,完———————— 卷末的一些话 哈,本卷成功完结~ 其实这本书算得上是激情开文,当时拿着稿子内投被毙了(原因是开头写的太分散了没多少主角的戏份),于是寻思寻思赶着12月的第一天就直发了。 目前来看,虽然比较扑街,但是总体来说还算可以。 本书的剧情大致属于走一步看一步,没准作者在写下一章的时候就能蹦出什么奇思妙想,大体的大纲剧情目前只推到了大叛乱的爆发,所以各位就会发现我在埋伏笔的时候很少写的非常清楚,就是为了防止到时候吃书(乐)。 第一卷算得上是我精心挑选的,黎明星的故事放在战锤宇宙既奇特(居然不是打仗而是救灾)也非常的grimdark(努力半天什么用都没有,还是死光了),不过实际落笔的时候还是问题很多的,很多地方都没有完全的描写出来,很多剧情推动的也很仓促(没办法,为了日更),比如说阿里曼性格恶劣人缘不好的这一方面我就没怎么写出来,而佩图拉博处理星球仪器的那一段剧情本来也不打算一章结束的,不过实际落笔的时候……就只能凑合了。 所以各位读者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只要和作者的基础思路没有太大的冲突,我都会尝试性的改一下。 顺便在这里说明一下两个基因原体:佩图拉博对于摩根的态度是一种对于志趣相投的有能力者的欣赏,但他不愿意将这种欣赏表现得太明显,他认为这样很软弱。 这也是佩图拉博在第三十章突然发火的原因:马格努斯对于有能力者的健康的嬉笑态度让他不满,于是冲动的那一面在短时间内上头了…… 再说回马格努斯,这个原体的形象其实在本卷里是比较负面的,尤其是他无意中亲手捏死一名千子的那一段(有读者表示这一段可能过于……有刺激性,不太适合总体的文风)。 我在塑造马格努斯的时候比较集中于他作为学者的软弱,妥协,逃避现实,不想负责任的这一面,主要是为了剧情服务,要不然的话,以摩根和马格努斯的战斗力对比,是没法心平气和的拿到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的…… 对不起,小马,我向你忏悔。 还有摩根,我现在对于摩根的塑造有一个岔路口,一個是绝对的自私自利,自我主义(比如说算计马格努斯这一块),但是这样的主角……不知道各位能不能接受。 另一个就是逐渐的拥有一些情感,具体情况视剧情而定,也许有一天,摩根会有主动为他人而战的信念(略微剧透一下,这条路线指向我们可爱的大天使)。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目前需要操心的是第二卷,比起第一卷,第二卷的剧情会摊的非常大,冉丹战争会波及到至少九个军团和数名原体,我还打算让第二军团的一部分在这一卷出场。 第二卷的一号人物肯定是狮王庄森,这个人……相处起来很有难度…… 我甚至不奢求狮王的灵魂碎片,摩根能在这里刷一点狮王的信任度就算成功,我还得仔细想想狮王喜欢什么样的家伙。 其次,我还打算塑造一位第二军团的杰出人物,大概是赛维塔那种类型的军团第二人,可靠而强大。 总之,以上都是作者个人琐碎的想法与感慨,评论区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也可以加群,群号在评论区置顶那块。 第三十一章 葡萄酒 “一支空前的军队正在汇集。” “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无数个军团与无数支舰队回应了帝国的召唤,他们团结在了一起,聆听同一个命令,执行同一个目标,摧毁同一個敌人。” “在这里,拥有着来自九个军团的十数万死亡天使,拥有着数百万的凡人勇士,火星的信徒驾驭着钢铁制成的战将行走于阵列之中,他们是科技与知识的具现化,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与命令在战斗。” “而在他们的机械嘶鸣声中不断前进的,是由无数古老的伟大骑士家族所催动的神之机械,它们的力量只会被投入到最疯狂最传奇的战场上,作为最伟大的巨兽而战斗与死去,印入无人铭记的传说绘卷之中。” “他们都会死去,他们都将不朽。” “我毫不怀疑,如此强大的一股力量,注定将会带来这片银河中所能拥有的一切:创造、毁灭、战争、和平、荣誉、背叛、胜利、以及死亡,这股不可战胜的力量足以摧毁天堂,折服帝国,让王朝与大军在转眼间化为飞灰,又或者去满足最疯狂最庞大的野心,塑造起千年的伟业。” “也许只有帝皇才能驾驭这股力量,但是祂却将权力与王冠分配给了自己的子嗣,伫立在最前线的指挥者名为莱昂—庄森,一位刚刚从野蛮的森林与城堡之中被寻回的基因原体,甚至还没能脱去身上那副古老的铠甲,便被赋予了数百万大军的指挥权杖,他的任何一个指令都将决定无数个星系与世界的命运,他的任何一个意志都将左右数百万人的存亡。” “我无权质疑与评判帝皇的意志,在人类之帝国中,没有人有权力这样做,我所能做的只有希冀与祈祷,希冀吾等之主的目光与意志依旧闪亮如炬,祈祷吾等之大帅的英武足以回报帝皇之恩赐。” “莱昂—庄森,愿帝皇保佑他。” ——————艾斯特—古尔曼,第一军团记叙官,于第二次冉丹战役中得享帝皇之仁慈。 —————— 【至善为知号】搭载着一百名千子战士与九倍于此的凡人,它从普罗斯佩罗附近的铸造世界瑞扎出发,在临行之前饱饮了能源与穿越浩瀚之洋所需要的一切,随后便一路向东,开始了自己的征程。 舰船先是抵达了奥林匹亚世界,它在这个钢铁勇士军团的母星停留了三天,直到第四军团的远征舰队终于集结完毕,随后它便加入了这个庞大的虚空王国之中,共同赶赴银河的东北部,在那里,大半个帝国的力量正在舍生忘死的拼杀。 虚空之中的旅途漫长且空虚,马格努斯之子们的座舰伴随着钢铁勇士的大舰队穿越了一个又一个或肃穆或荒凉的星系,无数次在曼德维尔点之间穿梭,他们的脚步遍布了数以千计的世界与王国,但是他们所观赏到的景象却是千篇一律:目之所及的不过是连星辰都分外稀少的夜空,散发着纯黑或杂糅的色彩,那些在陆地上观赏时显得无比浪漫的流星不过是畸形且遍布着漏洞的扭曲石块。 钢铁勇士的舰队也许称得上是壮观与强大的,每当他们途径一个世界的时候,都会投下足以让诸王鸣泣的可怖阴影,但是这样的舰队也是毫无美感的,它们无非是一块块钢铁的生硬组合,这些来自奥林匹亚的战士崇拜他们那强大的基因之父,却又学不到他敏感而天才的内在,只能模仿着【钢铁之血号】的模样,将自己的战舰改造成了战场上的怪物。 而对于阿里曼来说,每天目睹着这些连舷窗都没有的钢铁棺材毫无死角地包裹着自己的视野,可能是他现在的时光中第二悲惨的事情了。 至于那第一嘛…… “我还是太疏忽了,真的。” 千子远征队的首领坐在座位上,他的眉角拧成了一个痛苦的漩涡,就宛如一个巨大的,扭曲的人造伤口在脸庞上盘踞一般。 “早知道在奥林匹亚,我就应该与你一起下去的,又或者提醒他们一句——谁知道这群家伙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意的,他们难道就不会想想么!” 阿里曼在断断续续的埋怨自己,而在他的对面,千子远征队理论上的二号人物心正不在焉的听着,她先是简单的将自己的长发梳成一个马尾,随后一边翻阅着手中的信件,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是的,自从【至善为知号】离开奥林匹亚世界的第七个泰拉标准日开始,这艘舰船上就已经没有哪怕一滴的葡萄酒了。 至于凡人船员的自酿酒与钢铁勇士们所喜爱的极性烈酒,就算拿一把爆弹枪顶住阿里曼的脑门,他也不会沾哪怕一滴。 这样的操心事虽然并不足以让阿里曼的心态崩掉,但是在漫长而无趣的星空旅途之中,这也足以让他专门找到自己的凡人朋友,抱怨上两句了。 而摩根的回答总是恰到好处。 【等我们抵达了目的地,也许会有葡萄酒喝,毕竟那里既是数百万军队的作战指挥中心,也是无数大军的后勤基地。】 “很难,我可以告诉你。” 说到这里,阿里曼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前线的局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四个阿斯塔特军团的联合部队不过是堪堪守住了作为战线核心的铸造世界夏娜,至于其他的地方,根本无暇顾及,据说已经有整编的泰坦军团在战斗中覆灭了。” 【别那么没信心,阿里曼,覆灭一支泰坦军团,你与你的人也可以做到。】 也许做不到。 阿里曼如此想着,但是话到嘴边,他却终究没有说出来,马格努斯最骄傲的儿子之一只是缓慢地将自己的身躯靠在了座位之上,过了一会儿,他的注意力便转到摩根的手上。 “你在看什么?” 【一封信件。】 【我在奥林匹亚交到了一个笔友,她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虽然在学识方面算不上顶尖,却有着自己的见解与思绪,对于统治与社会有着自己的想法。】 阿里曼懒散的听着,并不重视。 像这样的小插曲就如同蛋糕上的奶油装饰一般,为枯燥的旅途增添了一丝趣意,而在这种枯燥与趣味相杂糅的情况下,远征舰队一路经过了无数刚刚建好的星际殖民地与空港,最终一头扎入了银河最边缘的虚空之中,这里已经是人类之帝国疆土的极限。 战争就是在此爆发的。 —————— 格耶玛拉星港是一座浮空的奇迹。 它并不是由人类帝国所建造的,帝皇的子民此时尚不具备缔造如此奇观的能力,这座伟大的虚空建筑也许是人类黄金时代的遗物,又也许是另一些卓越的智慧种族的呕心沥血之作,但这并不妨碍它被暗黑天使军团所征用,成为安置帝国的无数战争巨兽的宽广居所。 这座恢宏的星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荒漠世界上,它所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三分之一个世界,不过让人惊奇的是,星港与世界之间却并没有链接的通道,它依靠着某种精妙的计算与复杂的构造,安稳的停驻在死亡世界的轨道上。 阿里曼与摩根站立在星港由恒星的照耀下所投射的巨大阴影中,他们感慨着眼前这由数字与计算所构造的奇迹:格耶玛拉仿佛就像是将数座星堡互相连接起来,不过要大上无数倍,它的内部存在着数以百计的仓库、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大厅、以迷宫为蓝图的回廊、甚至拥有数座可以维修大型船只的古老船坞。 这座虚空国度的绝大部分空间都已经彻底的坏死了,但是余下的一小部分仍旧可以安置数十万的凡人与战士,战列舰与运输船在它的数十座港口中进进出出,维系着这座重要的军事枢纽所需要的庞大护卫与海量物资。 “我们进去吧。” 在耐心地等待了钢铁勇士的大舰队逐渐分散与归拢后,阿里曼终于对着舰长下达了自己的命令,摩根甚至发现此时的阿里曼与平日里更为不同:当他面对凡人船员的时候,千子连长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蔑视和威严。 【至善为知号】顺利的停靠在了一个较为空寂的港口上,阿里曼只带着摩根与他的两名战士走了下来,当他们彻底地离开了船只的时候,面前已经有一位凡人官员在等待着他们了,他的衣服上绣着暗黑天使的标记,这说明了他在向哪个阿斯塔特军团宣誓效忠。 摩根看到阿里曼的眉头皱起。 “千子军团,阿里曼。” ”我想我接到的命令是和暗黑天使军团的阿兹尔连长完成任务交接,并派遣人员辅助其作战,那么请问……” “他在哪里?” 面对阿里曼的质疑,他面前的这个凡人并没有露出胆怯的神色,事实上,他的脸庞上是一种颇为古怪的平淡,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僵硬。 “阿兹尔连长无法前来,非常抱歉。” “好吧,那么我要与谁交接?” “请等待通知。” “那么要多久?” “请等待通知。” 阿里曼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他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回答他的只有一种冰冷的仪式感。 摩根能感觉到一丝愤怒在千子的心底被勾了起来,但就在这丝愤怒开始熊熊燃烧之前,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抱歉,我有些迟了。” 来人披挂着标准的暗黑天使的盔甲,他的声音是一种特有的朝气蓬勃,这位庄森之子快速的走进,挥了挥手,便让那位官员离开了。 “军团中一些老人的把戏,他们觉得这样会让秘密保存的更久。” 来者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随后,他便开口解决了阿里曼的疑惑。 “阿兹尔连长所在的舰队自从十三天之前便再也没有发出过信号,他的最后一个信息是遭遇了一支包括战斗卫星在内的庞大冉丹舰队……” 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些信息已经足以让阿里曼明白了一切。 “那么,接下来,我将与你并肩作战?” 面对千子的疑问,暗黑天使只是轻快地笑了一下。 “也许吧,这要看我的基因之父的意志,但是在这场战争中,我们无论如何都是在并肩作战的,不是么?” 阿里曼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笑了。 “千子军团,黑鸦学派,阿里曼。” 千子伸出手,然后被紧紧的握住。 “暗黑天使军团,第22战团,扎哈瑞尔。” 第三十二章 扎哈瑞尔 对于扎哈瑞尔来说,燃烧的银河其实与卡利班的森林并没有更大的区别。 这位过于年轻的暗黑天使热爱卡利班,那是他的家乡,他怀念它,他时常会想起自己曾在那里度过的时光:威武雄壮的骑士团礼堂,爪牙险恶的深林巨兽,还有与兄弟骑士并肩作战的日子,他们时常会去猎杀为祸一方的巨兽,偶尔也会与其他敌对的骑士团开战,但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总是非常少见的。 扎哈瑞尔甚至记得他第一次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相见的日子:在加入了伟大的秩序骑士团的候补队伍后,他经历了两年艰苦到难以想象的实战训练与末尾淘汰选拔,但最终,他还是成功通过了一切考验,在扎哈瑞尔九岁的那一年,他走入了秩序骑士团最神圣的主殿堂。 莱昂—庄森就在那里。 他站那里,在礼堂的最中央,由青石所塑造的地面的核心。 宛如一尊失落的神。 这位全卡利班最知名、最伟大的巨兽杀手的身躯异常得高大与魁梧,深绿色的盔甲上遍布着巨兽的抓痕与黯淡血斑,对于一位卡利班的骑士来说,哪怕是最华贵的勋章也远远比不上这些战斗的痕迹。 他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平静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候选人,这位伟大的骑士领主并不是孤身一人,骑士团中最显赫的那些大人物:卢瑟、塞佛领主、甚至是扎哈瑞尔的导师雷米尔也汇聚在他的身边,但是与雄狮之王相比,这些强大的骑士就宛如一群笨手笨脚的扈从。 接下来的记忆是破碎且模糊的,扎哈瑞尔几乎完全想不起来他是如何面对庄森的问题与考验的,那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只存在于诗歌中的探险,他似乎穿过了难以想象的山峦与湍流,击杀了不计其数的怪物与妖魔,只身前往了失落的神庙,寻求被掩埋了无数个世纪的珍宝,手持着诸神打造的利刃,他杀死了只存在最古老传说之中的噬天巨龙。 但当扎哈瑞尔真正的提起精神,面对现实的时候,他却只看到了庄森那平淡却又威严的目光。 【他,可以。】 他听到了雄狮的话语,那是最短促最森严的声音,却带来了无尽的喜悦与成功,他能听到伴随着这句肯定,先是卢瑟,然后是其他人,他们鼓掌,微笑,吟唱着古老的骑士歌谣,歌声在那些记述着骑士团千年征程的壁画间游荡,一路飘出用华贵玻璃与水晶制品所塑造的天窗,传到无穷无尽的密林之中。 扎哈瑞尔曾无数次设想自己会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一刻:他也许会异常的淡然,又也许会踌躇满志,大声地立下最伟大最狂妄的誓言,他甚至担心自己会在如此的场合失去仪态,沦为一个丑角,等等。 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真的得到了承认与许可的时候,他所设想的任何一个场景都没有出现。 他能听到卢瑟热情的言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老师雷米尔与表亲内米尔在摇晃着自己的身躯,留下喜悦与祝福的泪水,他甚至能够觉察到人群的欢呼,以及到笑声之中埋藏的些许嫉妒…… 但是他们不重要,通通,不重要。 他只是向前看,不顾一切地向前看,他的目光也许是冒犯的,渴求的,甚至是危险的,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只是看着。 莱昂—庄森就在那里。 他有着金色的长发,肃穆的面容,双瞳中饱含着无数杀戮与狩猎所积攒的威严,这位最伟大的猎手在看着他,尽管依旧是如同冰山一样的寒冷,但是扎哈瑞尔能够看到,他向着他点了点头,作为伟大者对于初学者,冠军对于候补,元帅对于士兵的肯定与欢迎。 这就够了! 一滴泪水从扎哈瑞尔的眼眶流了出来。 他只感觉周围的一切似乎有些太过于喧闹了,又似乎刚刚好,导师与兄长的祝贺声此时宛如模糊的颤音,震撼着他的耳朵与思维,他仿佛能闻到鲜血的腥香,能看到无数的战场与磨炼在向他展开。 他将加入伟大的秩序骑士团,他将与最伟大的巨兽杀手并肩作战,他将成为莱昂—庄森的战友,他们将在同一面旗帜下并肩作战,杀死巨兽与妖魔,共赴充斥着厮杀与血腥的未来。 他将与雄狮之王成为战友,成为共赴生死的并肩骑士。 这就够了。 此时此刻,哪怕是诸神的无尽馈赠,也显得如此的苍白。 —————— “在正式加入这场战争之前,我個人希望你们能够对我们的敌人有一个最为基础的认知:无论在此之前,你们把冉丹想象的有多么危险,也都请遗忘掉这个预估,它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险与强大,也许是十倍,也许是上百倍。” 扎哈瑞尔的声音带着一种年轻俊杰特有的骄傲与轻快,他当然有权力这样做:不是谁都会得到帝皇的亲自肯定,在如此年轻的情况下便在暗黑天使军团中得到属于自己的地位的。 在狮王之子的带领下,阿里曼与摩根缓缓走进了格耶玛拉的深处,而在一行人的身后,两位千子留了下来,他们跟随着那名过于僵硬的凡人官员,开始确认一些琐碎的细节:驻地、补给与行程规划。 两位阿斯塔特与一位凡人的脚步逐渐离开了虚空之中的港口,他们深入到星港的内部,在那些已经得到修缮与维护的区域之中跋涉,这些已经投入使用的区域被暗黑天使统一涂装成了简单的黑色与赤红色的混合体,唯一的装饰就是雪白色的剑与六翼,还有金黄色的帝国双头鹰。 摩根看到了一些不属于第一军团的战士在外围的区域中游荡,他们的盔甲涂装与截然不同的行为诉说着各自的归属: 那些身披着野兽皮毛,包裹着蓝灰色盔甲的野蛮武士几乎是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他们颇为新奇地观察着左右的一切,没有安放在刀柄的那一只手极不安分地探查与碰撞着所有精巧的物件。 偶尔,他们会幸运地启动它们,但在更多时候,只是粗鲁地将其破坏掉,引起一阵阵惊吓般的嚎叫与大笑。 摩根的目光在他们肩甲上那些巨大的黑色狼头上游走,她听到了阿里曼的低叹。 “那是太空野狼……容忍一下吧,就像城邦中的哲学家容忍从茹毛饮血的蛮子。” 而在那些粗鲁武士的旁边,往往会坐着几名沉默的战士,他们的盔甲是浅绿色与深绿色的融合,有着大片的掉漆,显得过分的破旧。 这些阿斯塔特的身上往往都有着疤痕与伤口,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笔直的端坐着,任由自己的呼吸在连接着头盔的无数管道中沉闷的回响。 “第十四军团,黄昏袭击者,来自阿尔比亚的子嗣,在之前的夏娜保卫战役中遭到了不小的损失,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要保持谨慎与小心,他们最钟爱的化学作战往往敌我不分,总会有误伤指标。” 扎哈瑞尔的小声提醒在这个小团体之中游荡,他颇为耐心与谨慎的等到最后一名第十四军团的战士都消失在了视野里之后,才缓慢地说了出来。 而在暗黑天使讲述的同时,他们又经过了一个休息区域,这里伫立着几名身着斑驳盔甲的战士,他们人数不多,对于外人似乎也没什么兴趣,而在更外围,茫茫多的黑甲战士围绕着他们,摩根注意到后者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蔑视与傲慢。 “第五军团与第十九军团,他们是铸造世界夏娜的第一批保卫者,我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多,不过第十九军团对于凡人一向……不太友善。” 扎哈瑞尔斟酌着开口,而阿里曼的话语则显得更为肆无忌惮。 “你可以离他们远一些,摩根,第十九军团的征兵对象主要是皇宫脚下的那些罪恶奴隶主的子嗣,他们把凡人时代的那些陋习带到了自己的军团,热衷于暴虐且恐怖的杀戮,对于凡人的态度甚至比钢铁勇士们更恶劣。” 在阿里曼的话语中,他们很快便将这些阿斯塔特战士甩在了身后,伴随着扎哈瑞尔在走廊的尽头输入了密码,一扇合金制成巨大门扉缓缓拉开,这里才是格耶玛拉真正的核心区域,也是独属于暗黑天使军团的那一部分。 摩根尚且有些惊奇,倒是早有耳闻的阿里曼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无非是层层相扣的把戏,一环之中还有一环,这甚至算得上是第一军团的独具特色了。 如果说格耶玛拉的外围被狮王的子嗣们装扮地无比朴素的话,那么这个真正的核心区域简直就是寒酸: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洋,那是最基础的拼接钢板的颜色,唯有黯淡的灯光能够让人勉强分清墙壁与地面的区别。 而在回廊的左右两侧,三三两两得聚集着一批又一批的暗黑天使,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他们都身着着纯黑色的盔甲,彼此之间却宛如陌生人一般的冰冷。 摩根与阿里曼尽可能的目不斜视,但这并不妨碍凡人女官用自己的意识去观察左右的情况,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地方:这些第一军团的战士虽然都穿戴着同样的盔甲,但是他们盔甲上的标识与荣誉符号却各不相同,完全看不出来像是同一个军团的模样。 而他们之间的谈论就更有意思了:就连小团体内部之间的对话都是异常隐晦且复杂的,时常动用一些宛如谜语般的口气与特殊名词,而当他们谈论到其他小团体的时候,其发言的态度就仿佛在讨论毫无关系甚至略微敌对的陌生人。 但这有趣的一幕却并没有延续太久,因为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回廊的尽头,那里伫立着一座肃穆的大门,大门上喷吐着一只巨大的帝国天鹰。 “卢瑟阁下就在里面。” 提到卢瑟的时候,扎哈瑞尔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某种后辈的尊敬。 “他是吾等的基因之父最信任的人,一个伟大的外交官、统筹者与战士,也是一位经验老道的怪兽猎杀者,庄森大人授权于他交接各个军团的援军,并统筹这场战争所需要的一切物资与数据。” “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他请教。” 暗黑天使的话音未落,便看到几名阿斯塔特从卢瑟的房间中走出,拐入了一旁的另一条通道,在黯淡的灯光下,摩根看不清他们盔甲的颜色,但是他们的领头人却是异常的醒目:那是一位过于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比他的同胞要高上差不多四分之一左右。 【那些人是谁?】 “啊,他们。” 扎哈瑞尔只是扫了一眼,便随意地给出了答案。 “他们是第二军团的代表。” “也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 第三十三章 卢瑟(感谢【燕結芽】的打赏) 卢瑟的办公室是纯白色的。 这位老练的战士显然精心布置了自己的办公场所,这个房间不大,但是它的一切家具都来源于卡利班的森林,散发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自然与原木的气息。 雄狮之王曾经的养父,如今的挚友,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他看起来要比阿里曼和扎哈瑞尔矮上一些,有着不属于阿斯塔特战士的苍老气息,脸上则散发着足以让人信赖的淡然笑容。 “欢迎你们,我的朋友,感谢你们于此危难的时刻伸出援手,我仅代表第一军团,欢迎你们的到来与协助。” 卢瑟主动地上前几步,热情地与阿里曼握着手,打着招呼,随后,他看向了扎哈瑞尔,两位暗黑天使点了点头,显然是有着一定的默契。 而当他的目光转到摩根身上的时候,卢瑟露出了一个更为热情与欣慰的笑容,就仿佛一只孤独的雀燕看到了久违的同类。 “马格努斯阁下的信件里提及过你,摩根女士,他赞叹着你的能力与坚强,并提及了你将会是千子部队的联络主官,这并不是一项简单的事业。” 【是的,它需要去我付出加倍的努力与鲜血,以弥补一些先天的不足,无论是肩负它之前,还是之后。】 摩根的回答让卢瑟笑了起来,那是真正的理解所带来的笑声,显然,他听懂了摩根的话语,听出了它的意思。 就这样。 一位暗黑天使军团中的半阿斯塔特,一位千子军团的凡人顾问,这两位身处于两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中的【凡人】伸出了各自的手,握了握。 “卢瑟。” 【摩根。】 —————— 摩根一向以自己的观察力为傲,她懂得这种力量的稀有性,也知晓如何利用它。 她从未与他人提及过这一点:她可以看到他人的内心,看到他人的所思所想,看到他人的渴望与目标,这是一個无比强大的力量,哪怕是基因原体佩图拉博,也曾被她短暂地窥视过内心的奥秘。 她从未向外提及过这股力量,因为她知道这有多危险,足以让她被不同的强大人物所追猎与谋杀。 但即便抛去这近乎神助的力量,摩根依然拥有着卓越的观察力,这是她不断成长与学习的成果,因此,当阿里曼与卢瑟讨论着两个军团的些许事宜的时候,摩根只将自己一半的精力放在聆听他们的谈话并偶尔回答他们的问题身上,至于剩下的一半则由她的意识所携带着,观察着这个不大房间的一草一木。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卢瑟并非是一位文雅的人。 他可能非常的健谈、友善,拥有着强大的交际与亲善的能力,能够很好的完成外交与谈判的工作,但这一切并不意味着在他的心中居住着一位喜爱文书工作与觥筹交错的卡利班人。 看看他的房间吧。 那由钢铁所铸成,用卡利班深林中的树木所铺满,又用纯白的涂装所装饰的墙壁并非是空无一物的,在那上面摆满了木质的挂台,装点着一头又一头野兽的头颅,有的是如同变异的蜥蜴或者鳄鱼一般的鳞甲怪物,还有的被剥去了毛发,只留下苍白的头骨,不过依旧能看出是如同巨大的猫科或犬科动物一样的顶级掠食者。 而这些能摆放出来的只是小号角色,那些真正的巨兽是无法放在这样的狭小房间里面的,于是它们被禁锢在了画中,一幅又一幅的作品,用色彩与描边讲述着那些伟大的猎杀故事:如同山一样的怪物,足以横断河流的梦魇,又或者是身生双翼,鳞爪飞扬的空中死神。 它们都被杀死了。 这些描绘着伟大狩猎的画作与那些头颅一起被摆放在房间的两侧,而在卢瑟的身后则是另一群作品,那是充斥着喜悦与欢庆的画作:骑士团凯旋而归,他们的盔甲上沾满了怪兽的鲜血,举办着一场又一场豪华的庆功盛宴 而在那第一张画作中,年轻的卢瑟站立在骑士们的最中央,披坚执锐,宛如一位英姿勃发的救世主。 接下来的几张画作大同小异,不过是卢瑟的胡须日益见长,骑士中有了一些新的面孔,也有人再也没有出现,直到在某一幅画作中,卢瑟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边站立着一个半大的金发孩童,宛如一个深林野人一般,却散发着冰冷的锋芒。 那个孩子长得很快,在下一幅画作中,他便披戴上铠甲,成为了骑士中的一员。 他越来越高,越来越雄壮,轻而易举地超越了他的养父,他的功勋与宝剑也日新月异地变得更巨大,更夸张。 直到在某一张画作中,那个曾经的金发孩童已经比所有的骑士都要高大,他站立在骑士们的最中央,身旁是逐渐有了皱纹的卢瑟,而第一张画作中的骑士,很多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画作的序列到此为止,但它并没有真正的结束,因为一张无比巨大的画作就摆放在卢瑟身后最高的位置,就在所有画作的最上方,它显然是这个无声史诗的终结。 那是最伟大的盛宴,即使是横贯了正面墙壁的画作几乎都摆不下它的奢华与众多的来宾,在城堡的边缘飘浮着一面又一面骑士团的旗帜,无数崭新的面孔出现在了画作之中,无数巨兽的尸骸被堆积成了用来夸耀武功的山峰,这显然是千古难遇的盛况,这是往日悲痛的终结,也是新兴王朝的初啼。 金发的伟大骑士伫立在画作的最中央,在他的身边是无数骑士团的魁首,他们统一的伫立在雄狮之王更下一级的台阶,诉说着自己的崇拜与臣服,而在他们的更外围则是更多的骑士,成百上千的骑士,他们围绕着雄狮,如同围绕着自己的神祇。 摩根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在这最伟大的庆典中,她竟一时找不到卢瑟的所在。 她看了又看,终于,在一个并不偏远,也并不起眼的角落,她找到了卢瑟那张有些落寞的笑脸,她又看了看,却发现卢瑟的位置其实是如此的重要:他就站立在那些骑士团长之间,甚至离雄狮之王是如此的接近,但是在那光芒万丈之下,这个满面皱纹的老人又是如此的渺小。 摩根的视线离开了,她看向了卢瑟的办公桌,那上面摆满了文件与书籍,无数的勋章与盖章说明着它们主人的尊贵。 而就在它们的旁边,在一个卢瑟触手可及的位置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桌子,那上面只有一件东西:一把长剑,一把颇为锋利的长剑,不知道曾渴饮过多少怪兽与敌人的鲜血。 但现在,它却被摆放了在这里,被精心擦拭,被弃之一旁。 摩根收回目光。 她看向了卢瑟。 —————— 他只是在笑。 在温和的,友善的,毫无瑕疵地笑着。 —————— “这会是一场艰苦的战役。” 阿里曼也许傲慢,无礼,信心膨胀,但当他听清了卢瑟所讲述的情况后,他的眉头也不由得皱起,陷入了一种最本能的沉重与思考之中。 “按伱的说法,卢瑟,我们在这场战役中基本没有什么优势,除了我们背靠帝国的庞大体量,但是这样的体量不是被我们独享的,影月苍狼在银河西方开疆拓土,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要。”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优势。” 在一旁,扎哈瑞尔双手交叉,他的语气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们拥有雄狮,一位最伟大最智慧的战争统帅,他曾以一己之力指挥着卡利班的骑士们剿灭了巨兽,他的勇猛、智慧与决心是那场胜利最主要的因素。” “没有他,就没有卡利班骑士的胜利,他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带领着骑士们打赢了不可能的战争,而现在,一切不过是卡利班旧事的重演而已。” 阿里曼仔细聆听着扎哈瑞尔的话语,而摩根则是看向了另一边,她观察着卢瑟,观察着这位老者的面容。 当扎哈瑞尔提到【雄狮】的时候,卢瑟笑了起来,那是不加掩饰的,处于本能的笑容,他开心的笑着,就仿佛一位父亲被旁人夸耀着自己的子嗣,从而流露出最质朴的骄傲和快乐。 但当扎哈瑞尔的话语继续的时候,这种笑容却慢慢的凝固与冷却了,伴随着年轻的暗黑天使愈发热情地宣扬着雄狮之王的伟大与功绩,卢瑟依旧笑着,但他的笑容已经回到了最开始的标准礼仪。 摩根眯起眼睛,她开始了思考。 扎哈瑞尔那热情洋溢的宣讲持续了有一阵子,当他终于说完的时候,摩根的精力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脑海中。 【雄狮之王的确很伟大,哪怕在普罗斯佩罗都可以听闻他的威名。】 摩根看向了阿里曼,而阿里曼则是心领神会的露出了笑容,他向着两位暗黑天使点了点头,确认了这句话语的真实性。 【但是各位,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它仰赖于所有人。】 【不仅仅是雄狮,还有你,我,我们,以及这座星堡与无数战线上的所有战士与军官的付出,与鲜血。】 【一切仰赖于众人的奉献。】 扎哈瑞尔眨了眨眼睛,阿里曼尚在摸着下巴沉思,而此时,卢瑟已经鼓起了掌。 “是的,一切仰赖于众人的奉献,这就更需要我们团结一致,携手抗敌。” 这样的话语自然是正确无比的。 于是很快,房间便再次被笑声所填满。 第三十四章 笑 来自千子军团的阿里曼与摩根是卢瑟今天所款待的第七批客人,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批。 卡利班人运转着自己桌面上那个名贵的发条时钟,那是一个用齿轮、玻璃与金属丝所打造的艺术品,无数次运转与推动决定着指针摆动的规律,让它显示的时间与人类之故乡近乎完全一致。 以神圣泰拉的标准而言,今天才过了大约八个标准时,而他上一次休息是在大约三十二個标准时之前,不过尽管如此,卢瑟也没感到多少疲惫,他的肌肉和精神依旧处于一种较为舒缓且富有活力的阶段,这让这位老迈的骑士不由得感叹着基因改造手术的神奇。 不过偶尔,他也会想,那些完全经过了基因改造,经过了传说中的十九道手术的骑士们,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内米尔、扎哈瑞尔、塞佛,还有其他人…… 他们曾是他的兄弟,他的战士,也是他的骑士,是跟随着他的脚步迈入猎杀战场的军团,曾几何时,他还伫立在所有人的最前方,是所有人的领袖。 但是现在,他们在战场上,在前线,在使用着未曾想象的伟大身躯与力量,那些曾经跟在他身后的骑士,已经参与到银河中最壮美的战争事业中去了,去获得足以鸣唱万年的功勋与荣誉。 至于死亡?那无非是不可避免的时刻,就像是宴会上的最后一杯酒,就像是被深林渐渐吞噬的落日,死亡对任何一个卡利班人来说都不算什么。 当第一次披戴上盔甲的时候,哪个骑士又会保证自己能长命百岁呢?当又一次跨马出征的时候,哪位战士又能保证这不会是最后一程呢? 心怀澎湃,握紧钢枪,勇往直前,死如芬芳,生命无非如此而已。 不管是曾经的卢瑟,还是现在的卢瑟,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时代已经变了。 卢瑟低下头,眼前是一份份文件,毫无新意的:请求支援,请求生存物资,请求暂时撤离,请求弹药补给,或者是请求巡航舰队的火力援助。 —————— 卢瑟骑士也许已经消失了。 他想到。 —————— 卢瑟的目光在这些大同小异的文件中极速地辨别着,有些是他不需要理会的,譬如说舰队与军团的调动,那是战争主帅才拥有的权力,而他负责的则是那些更为琐碎的事件:补给、运输与仓储。 就这样,又一份文件被挑选了出来:凡人辅助军的第23克拉诺斯团请求新的物资与弹药补给,这支满编为128万人的混编军团正独立驻守着战线边缘的一座半永久性要塞世界,他们是第一批投入到这场冉丹之战的部队之一,在铸造世界夏娜的鏖战中曾遭遇过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有能力的话,他们还希望派遣新的部队接管他们的防线,第23团已经两年都没有经历过轮休了,参谋长与联络官在他们的汇报中反复使用着诸如【士气低落】与【损失惨重】之类的词语。 卢瑟的目光随意地略过这些词汇,并没有什么停留,因为每支凡人辅助军部队都是这样,各路汇报中的【损失惨重】与【请求支援】一直就没停过。 他打开星图,寻找着第23团的位置,又衡量了一下他们所处战线的重要程度,最后挥笔写下了答复:没有援军,索求的物资补给可以得到至多50%的份额,在下一批的物资抵达后,再额外补充一个基数。 伴随着文件被发送出去,卢瑟的目光与思绪也没有丝毫的停留,他很快就投入到了下一份工作之中,还是一样的内容:请求补给,请求援军,请求这场该死的战争所需要的一切。 …… 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卢瑟只感到自己脊椎的上半部分终于开始了轻微的阵阵疼痛,他看了一眼时钟,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个泰拉标准时。 也许可以休息一下。 这样想着,卢瑟的目光转向了办公桌的另一边,那里摆放着一摞书信,它们来自于内米尔,来自于塞佛,来自于在前线战斗的每一名曾经的战友。 卢瑟舒展了一下手指,只感觉指尖有一些发麻,他活动了几下,然后便打开了第一封信件,这封信并不长,却散发着硝烟与铁血的气息,让卡利班人不由得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他喜欢。 内米尔简单的问好,然后询问着自己的表亲扎哈瑞尔的情况,他在信件中依旧称呼着昔日的旧职称:【卢瑟骑士长】,这让读信者的嘴角不由得勾起。 在信件的最后,内米尔随意地提及了战争的情况,提及了铸造世界上被摧毁与蹂躏的一座座工厂与熔炉,还有战死在钢铁之间的战友,又或者是新的将星在无尽的厮杀中崛起,数不胜数的鲜血与烈焰在战场上燃烧,远远不是这小小的一张纸张所能容下的。 尽管提及战争的部分只是简单的几句隐晦之言,但是卢瑟却是看了又看,就仿佛这是什么让人如痴如醉的美妙大作一般。 终于,卡利班人靠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手中依旧紧握着那封信。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将这封信件保存下来,以后多看几遍。 但是他不能。 所有有关前线那场战争的信息都要得到最大力度的保密,所有的文件备份都是不被允许的,阅读完,就必须销毁。 而这道命令,来自于【雄狮】。 无人敢于正面违逆他的【雄狮】。 卢瑟的内心短暂的挣扎了一下,但这种挣扎却并不激烈:几乎只是一瞬间,服从与恐惧就占据了上风。 看着燃烧的信件,卢瑟却只想叹息。 他扭过头,看向了身后,看向了那些承载着过完辉煌的画作:他看到了庄森被自己带回来的那一天,看到了他亲自为这个养子披甲的那一天,看到了庄森开始日益长大,日益威严,日益……可怕。 他还记得那些日子:那个从深林中被带回的孩子,寄托了卢瑟对夭折的子嗣的那份思念,他看着那个孩子成长,学习,看着他如同传说中的神之子一般,迅速蜕变成了一个伟大的战士,从他身边的一个野蛮的孩童,变成了足以信赖的伟大骑士。 【雄狮】成长的是如此之快,在几乎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如此强大,如此威严,如此不可战胜。 卢瑟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比自己都高了,当【雄狮】开始披坚执锐的时候,他的阴影就笼罩了所有人。 卢瑟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前方,成为了所有人新的领袖与希望:没人再高呼卢瑟,所有人只会高喊【雄狮】之名。 卢瑟也根本没有意识到,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畏惧起了【雄狮】的一举一动,将他看做是一位领袖,而不是自己的子嗣与亲人。 卢瑟甚至开始…… 恨他 —————— 他憎恨【雄狮】。 也许是这样。 —————— 信件被烧光了。 它的最后一丝纸卷也伴随着高温的临近而开始卷曲、发黑、最后消失在了赤红色的火焰之中。 卢瑟盯着这一切,他只想叹气。 随即,他又拿起了第二封信件,那是塞佛的来信,信中的词语难免有些隐晦,甚至带上了一些只有卡利班骑士才会懂得的暗语与代指,但是卢瑟依旧能从他的描述中看到些许战争的痕迹,这一切都不妨碍他尽可能的搜索它们。 阅读,再次阅读,感慨,然后焚烧,接着再拿起下一封…… 卢瑟想笑,苦涩地笑。 他曾经的战友,他曾经的兄弟,甚至是他曾经的下属,他们在肆意享受着战争所带来的疯狂、伤痛与荣誉,他们在作为一个个活生生的战士而活着。 只有他,只有卢瑟,宛如一份盖章,他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个分钟,都要与文件和应和相处。 他甚至有过怀疑,他是否真的曾经是一位骑士,如果他真是,那么他显然是在接受着一场难以想象的酷刑。 对于骑士来说,没有战争,没有荣誉,没有值得冲锋、厮杀与流血的日子,那便是酷刑,一场活生生的酷刑。 但他无法违逆这一切,毕竟,这是来自于【雄狮】的命令。 【雄狮】讨厌违逆。 在烧完了最后一封信件之后,卢瑟闭上了眼睛,他甚至想睡一会儿。 然后,他听到了敲门声。 —————— 第八位访客,是一位暗黑天使老兵。 卢瑟在他的肩甲上看到了【飓翼】与【利刃天军】的标识,甚至还有一个泰拉统一战争的荣誉勋章,而他的手中则拿着一份纸质的文件。 ”紧急文件,后勤总管。” 卢瑟起身,向前几步,微笑,郑重的接了过来,一切都是行云流水,他早已做过了无数遍。 但是这次,在无声的思考后,卢瑟笑着多说了一句话。 “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骑士,我想我更习惯这样的称呼。” 这句话显然让暗黑天使停顿了一下,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而只是略微低下了他的脑袋,眼珠下移,露出了大片的眼白,然后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这个矮小的老头。 他一句话都没说。 但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卢瑟依旧在笑,但这一次,他的笑容已经忍不住的僵住了,因为他曾见过这样的目光。 他永生难忘。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清楚的记得,他记得当【雄狮】回归到他的军团的时候,他是如何带着自己,就宛如带着一位扈从,他记得【雄狮】站立在所有的暗黑天使的面前,如同君王一般拍着他的肩膀,告诉所有人,这个甚至无法接受基因手术的老人是他最信任的左右手。 他记得,没有暗黑天使说话,他们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应承,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就是这种眼神。 他永生难忘! —————— 但卢瑟依旧在笑。 他只能笑。 —————— 卢瑟骑士也许已经消失了。 因为【雄狮】。 —————— 暗黑天使沉默着,他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转过身去,然后关上了门。 当铁靴踩踏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后,卢瑟终于可以——他几乎忘了——终止他那该死的笑容了。 文件被随意的扔在桌子上,卢瑟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那些尚未散去的烟尘在半空中游荡。 它们虚弱、迟缓、无处可逃。 他昂起头,想看看那些画作,却怎么都看不到,他别无办法,只能更加费劲地驱使着自己的脖子。 有些时候,生活真的很糟糕。 当那个金发的【雄狮】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卢瑟不由得如此想到。 第三十五章 阿斯特利斯 有的时候,生活真的很糟糕。 阿斯特利斯偶尔会这样想,当他没有接到战斗任务,也没有负责保守秘密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想一想。 —————— 暗黑天使的老兵走了出来,顺便关上了那道门,将那位并非是暗黑天使的老者留在了里面。 随后,阿斯特利斯的头颅在他的头盔里面不自然地转动着,如果不是要完成任务的话,他其实并不想来拜访房间里面那个名为卢瑟的凡人,他始终不觉得这个家伙是第一军团的一员,事实上,这是军团中主流的看法,在这一点上,他在随波逐流。 哪怕他卢瑟是【雄狮】亲自带来的,但是特别对待并不会带来普遍的尊敬,最起码在第一军团之中,的确如此。 甚至是【雄狮】本人…… 阿斯特利斯遏制住了继续想下去的念头。 这个名叫卢瑟的老人,他和那些困顿在办公楼里,批阅文件、劳碌终生、愚昧不堪的普通凡人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 也许因为他是一個卡利班人吧。 卡利班的……卢瑟骑士? 阿斯特利斯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想笑,但他忍住了这种轻蔑的声音。 接着,他转过身,迈入了左边的道路,黑色的盔甲很快消失在了回廊间无比黯淡的灯光之中。 阿斯特利斯在这种黑暗中行走,他刻意放缓了步伐,就仿佛在享受它。 像这种刻意的黑暗其实并不是第一军团的喜爱,【雄狮】的子嗣们更喜欢简单直接的氛围,他们甚至不屑去装扮四周,毕竟只有最原始的环境才能最好的保存一切。 毕竟,所谓秘密,便是一切事情最根本的样子。 但这并不妨碍阿斯特利斯发自内心地热衷于这种忽明忽暗的气氛,这是一种个人的爱好,是有别于基因种子所带来的刻板情绪之外的自由的灵魂。 在阴暗中,他能冷静的思考,思考着那些在阳光普照之地不能思考,甚至不敢思考的事情。 也正是得益于此,他得到了【月影修会】的邀请,成为了其中的一名新晋者,这也是阿斯特利斯加入第一军团以来所参加的第二十六个微型团体。 二十六,阿斯特利斯记得这个数字,清晰的记着,这是一个总数,一个账目,一个他为了帝皇征战的几十年时光中所积攒下的唯一的存在,但它并不是阿斯特利斯现在所身怀的数字,因为有些团体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当它们不再为军团所需要的时候,这就是唯一的归途。 现在,这位暗黑天使只是七个修会或者兄弟会的成员,这甚至让他感到了轻松与某种程度上的惶恐:因为作为一位第一军团的战士,这个数字实在是不高。 铁靴踩踏着毫无装饰的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阿斯特利斯享受着这一切,他毫无顾虑地穿过一条条隐蔽的回廊与暗门,有时,他在所有人都可以行走的公共区域中前进,但下一秒,他便会推开隐秘的门帘,进入只有暗黑天使才能存在的,不被承认的私密空间之中。 所有的这些入口都是被严格把守的,他偶尔能看到一名沉默的战士停留在拐角或者某些房间的门口,阿斯特利斯会向其中的一些人点头致意,他们中的某些人会进行回礼,另一些则是保持着傲慢的死寂,而在另一些情况下,阿斯特利斯会接受这些沉默卫士的致敬,他同样只会回应其中的一部分,另一些则会被无视。 这一切既无关礼仪,也不是因为私人之间的情谊,它是第一军团独特的军团文化所缔造的产物,每个人都要适应它。 暗黑天使的旅途最终在一扇纯黑色的门扉前终止,他打开了它,里面只有一张圆桌与几把椅子,散发着比起走廊要明亮些许的灯光,能勉强照清所有人的脸庞。 已经有一名暗黑天使坐在了里面,他头戴着兜帽,撒下的阴影抵消了面前的黯淡灯光,让脸庞继续隐藏在黑暗之中。 但即便如此,阿斯特利斯依旧能够认出眼前的人物。 “卡斯雷兄弟。” “欢迎你,阿斯特利斯兄弟。” 在昏暗的灯光下,【月影修会】的两位成员互相打了招呼,他们并没有什么严肃或者紧张的情绪,因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日常谈话,并不会涉及到战斗与更深邃的秘密。 “上一次的话题,你有什么新的感悟么,阿斯特利斯兄弟?” 卡斯雷靠在座椅上,而阿斯特利斯的身体则是尽可能地向前倾斜着,保持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尊敬。 “你知道的,这很难,卡斯雷兄弟,毕竟我们在思考一些较为逆反的事情,在那些平庸者的军团中,他们的战士甚至会把这种行为看做是某种背叛,而不是崭新思想所必须的一部分。” “安心,阿斯特利斯兄弟,你真的以为【雄狮】会不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么?他亲手重塑了军团,摘取了他最为憎恶的那一部分,并成为了蛛网的新的核心,也是从未有过的核心。” “这个军团之中的所有人都有着秘密,唯独【雄狮】,没有。” “同样的,这个军团之中的所有人都不会拥有着秘密,唯独【雄狮】,拥有。” 卡斯雷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夹杂着得意与悲伤的笑容,就仿佛是在一幅已经完成的画作上,用着新鲜的染料随意涂抹与破坏一般,散发着复杂的哀痛。 “我们曾经羡慕过其他军团的团聚,阿斯特利斯兄弟,我们很少羡慕他们,但是当看到他们能够与他们的基因之父并肩作战的时候,我们会感到嫉妒——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讨论基因之父与我们在精神上的联系,但毫无疑问,我们的确感到了嫉妒,而当【雄狮】回到我们之中的那一刻,我们也的确感到了喜悦。” “尽管他带来了【改变】,但是我们的喜悦让我们选择了照单全收。” “而事实证明,【改变】并非是一件完全正确的事情,一些曾经正确的事情被鲁莽的抹去了,一场错误的战争正在被毫无意义地进行着,这本应是一场处于理性与合作的围剿,却被固执的傲慢扭曲成了一场艰苦的、单枪匹马的对决。” 阿斯特利斯沉默地听着,然后简短地发出了自己的感慨。 “但是我们阻止不了他,不是么?” “他在启用那些卡利班人,启用那些森林里来的蛮子,甚至启用连阿斯塔特都算不上的人物,但我们却不能阻止他,因为他是【雄狮】,【雄狮】不可阻挡。” “不……” 卡斯雷笑着回应。 “当这场战争结束后,【雄狮】才是真正的不可阻挡。” “而你,我,甚至是我们,应该都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 他们继续聊着,聊着属于【月影修会】的内容与任务。 那些不能在阳光下讨论的事情,那些不会被阳光所容许的事情,可它们终究是存在的,终究是需要去面对的:而【月影修会】的任务,便是如此。 在第一军团中,【月影修会】并不是唯一的,还有着复数个小团体与它有着重叠的功能,它们彼此之间保存着独立与隐秘,在各自的范围内井水不犯河水地活动着。 【雄狮】知道这一切。 他当然知道,理所当然。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而阿斯特利斯与卡斯雷的话题也渐渐接近了尾声,他们例举了一个个话题,讲述着一条条推论,各种各样的忤逆之语在他们的口中随意地流转着,足以让一打的极限战士或者帝国之拳愤怒到晕厥。 当他们讨论到最后的时候,两位战斗兄弟对视了一眼,他们一起思考与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阿斯特利斯主动开口。 “港口的事情,进度如何?” ”目前还没有太明显的效果。” “哪方面?” “很多其他军团的战士并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安排,凡人之间也普遍爆发了恐惧,他们认为那些在港口僵硬行动的官员会是他们可悲的未来,却看不到这背后的深意与对军团的好处。” 说着,卡斯雷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着,房间中的氛围似乎也伴随着这个动作而骤然改变:一直宛如下属的阿斯特利斯,似乎转眼间就成为了等级更高的那一位人物。 这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在【月影修会】中,卡斯雷是阿斯特利斯的上层,但是当话题转移到【枯木兄弟会】的事情的时候,阿斯特利斯才是卡斯雷的导师与引路人。 当然,有些事情也不尽于此。 譬如说,这两位在多个微型团体中同时并肩的战斗兄弟就永远不会提及有关于攻坚作战的话题,毕竟在这个领域,阿斯特利斯是【灰羽修会】的一员,卡斯雷则是与之敌对的【石墙骑士团】的骨干,这两个团体在相关内容方面已经保持了数十年的互相敌视与攻讦。 而在另一些领域,双方也不会有什么共同的话题,阿斯特利斯不会将他在【坠星连队】的研究内容告诉卡斯雷,而卡斯雷在其他团体中的行为,他也理应不闻不问。 阿斯特利斯与卡斯雷,前者在某些时候是后者的上司,而另一些时候则是下属,偶尔,他们会是竞争的对手,但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也会是彼此之间毫无关系的、最普通的战斗兄弟,当他们在空闲时彼此相遇的时候,根据话题与需要,战斗兄弟们可以从十几种关系与话语中选择他们此时需要的那一种。 这就是暗黑天使军团,当【雄狮】按照自己母星的习俗大幅度地精简了这个军团的内部组织之后,它就变得如此简单。 简单到甚至让人不满。 “战争还在继续,继续变得漫长与愚蠢,甚至那些第二军团的也要来参一脚了。” 阿斯特利斯叹着气。 “那些【獠牙】?” “是啊,一群惹事精。” 哪怕是以普通的暗黑天使的身份,阿斯特利斯与卡斯雷依旧拥有着一些话题,一些只有军团中的泰拉老兵才拥有的话题。 “【雄狮】,傲慢的【雄狮】,他摧毁了太多的事情,他正在让军团变成某种失去过去、记忆与历史的可悲物件,成为只有他才喜欢的东西。” “他会做到的,通过这场战争,只属于帝皇的天使会变成卡利班的骑士,鲜血与战争会做到这一切,而【雄狮】正在让它扩大化,他的骑士接二连三地涌入军团,等待着他们沾血的位置。” 老兵的恶言在房间中回荡,他们并不畏惧说出这些话,也不畏惧会让【雄狮】听到它们,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 是泰拉人在这场战争中流血,而不是卡利班人——第一军团中,有无数人正在这么想,他们中有的只是感慨,还有的则是夹杂了不屑与愤恨,这样的言语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流血而增加。 那些来自泰拉的老兵正逐渐在军团与前线中消失,但是言语并没有,他们曾经的位置上只有鲜血与尸骸。 阿斯特利斯与卡斯雷这对战斗兄弟继续谈论着,终于,他们似乎厌倦了有关于【雄狮】的话题,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开始聊起了另一群让人生厌的家伙。 “第二军团……我还以为他们死完了。” “没可能的,他们的人数越少,他们的战士就越不可能死,灾星与惹事精一直就是如此,他们的命硬得很,不然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那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我们还要给他们擦屁股?” “干什么?你忘了?” “这可是对抗冉丹的前线,【异形】,【强大的异形】,一旦出现这样的字眼,那些惹事精就像是闻到了肉味的狗一样,最起码他们中的一部分的确如此。”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全来?” “他们怎么可能全来,伱何时见过一起行动的第二军团?也许在神圣泰拉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些可能性,但是自从离开太阳系之后,就再也不可能了。” “是啊,不可能了……” 阿斯特利斯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些记忆的碎片:稀疏的队列、银白色的盔甲,飞翔的獠牙,还有那……该死的…… 他闭上了眼睛。 “我们还是聊聊【雄狮】吧。” 第三十六章 炮灰 “我们还是聊聊【雄狮】吧。” “你见过他么?” “我见过一次,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吃人的野兽之神一样的可怕。” —————— 第23克拉诺斯步兵团的拉托比斯中士正独自守卫着一条近乎于废弃的战壕,他感到了饥饿、困倦、还有噩梦一般的寒冷。 拉托比斯中士抓住了自己的防雨外套,死命地拉了拉,他感觉到自己皮肤的温度正在极速的下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见过那些冻死的士兵,他们的脸庞就如同传说中的野人一般的狰狞。 中士的十个手指头都已经冻得发红,甚至连一旁的自动枪都没法平稳地端起,他吸了吸鼻子,把那又大又黏的鼻涕重新吸回了鼻腔里,发出一阵恶心的黏液摩擦与滚动的声音。 但他并不在意这种小事,拉托比斯的身体正在料峭的低温中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的目光在战壕里那些正在慢慢结冰的水坑中游走,最后回到了自己的眼前,那里摆放在一个粗糙的仪器,看一眼就知道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工业品,但这并不妨碍拉托比斯如同侍奉一位女王一般得侍奉它。 毕竟除了身旁的那把自动枪,这個他求爷爷告奶奶才捞到的自动加热器已经是拉托比斯中士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它甚至比自己的这条烂命还值钱。 中士热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就像在看一个火辣的女郎一般——不,再火辣的女郎也远远比不上它,他的僵硬的手指伸进了自己的上衣里面,在防雨的皮质外套下,他又披了一层外衣,再下面才是那套毛毛剌剌的军服,而军服的里面又是一层最保暖最好的毛衣,那是他从自己老家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洗了,散发着一股毛线与汗水混杂而成的恶心臭味。 不过这没什么,战壕里到处都是臭味:无论是外面那些腐烂的尸体,还是被污水浸泡的物资,太久不洗的身体,甚至是拐角里那只饿死的,类似老鼠的灰毛畜生,还有昨天晚上值班员偷偷撒的尿,它们全都在发臭,臭味是战壕里的主题。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在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冷到连臭味和飞虫都被消散了不少,这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 但拉托比斯中士不在乎这些,他更在乎自己手头上的东西,僵硬的手指把一盒圆形的铁罐从衣服的内兜里小心翼翼的掏了出来,铁罐的外壳被用绿色的油漆胡乱的喷涂着,在那上面隐约可见诸如【制式标准口粮—4型】之类的字词。 他勾着拉环,打开了它,铁罐的里面填满了一种肉色的混合物,隐约还能见到如同石子一样的黑褐色固体,说实在的,这样的组合看起来让人有些恶心。 他们说这是肉食罐头,混合上了一些对人体有益的植物茎块与人造物质,但他既不确定,也不知道,更不在乎。 拉托比斯谨慎地处理着这一切,他先是把封盖彻底的拉了下来,放到了一边,然后才小心地将自己的罐头放在了自动加热机的里面,那就像是一个年轻的父亲第一次抱起自己的儿子,一种激动、喜悦甚至有些害怕的情绪在不由自主地满溢着。 伴随着轻微的吱呀作响的声音,自热器开始了工作,很快,香气与热量不断地传播开来,拉托比斯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一丝暖意,他不禁闻了闻,然后便猛的干呕了起来:劣质的涂漆一经烘烤,散发出来的刺鼻恶臭甚至盖过了食物的香味。 而就在他揉着脑袋与鼻子的时候,一个同样脏兮兮的身影窜进了战壕,向着拉托比斯的方向疾驰而来。 中士下意识的一把抓过枪支,另一只手顾不得滚烫的温度,把自热器和自己的午饭揣进了怀里,然后,他看清楚了来人究竟是谁,不由得松了口气。 “提格雷少尉,是你啊。” 来人有着黝黑的脸庞,他一笑,便露出了满口的黄色烂牙,这家伙的脚步飞快,几乎是一路滑到了拉托比斯中士的身边,顺势就坐了下来。 拉托比斯本能地挺了挺腰杆,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尊重他:和自己这个白捡的中士不同,提格雷可是实打实的靠军功升的少尉,甚至一度是大队长的卫兵。 然后,他就被提格雷摁住了肩膀,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行了行了,别整那套虚的,来,给你小子一点好东西。” 提格雷从怀里掏出了两团脏兮兮的、满是油污的包裹,扔给了拉托比斯一个,然后他擦了擦手,看了看手指间的脏污,又狠命的搓了搓,才从内兜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封信件,随后便也不管拉托比斯如何,陶醉般地看了起来。 拉托比斯放下了午饭,拆开了包裹,只看到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像是被揉捏过很多次的东西。 应该可以吃。 在略微寻思了一下后,拉托比斯中士撕下一点,塞进了嘴里。 那一瞬间,就仿佛是一柄大锤挥舞的虎虎生风一般,一下子就砸碎了他嘴巴里的苦闷外壳,让舌头和味蕾重新体会到了【味道】的概念,体会到了生命的气息,他的牙齿不自觉地嚼动着,碾碎了一切,尽可能地榨出那些油滋滋的液体。 中士不由自主的吞咽着,让这块美味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了下来,他愣在原地,然后迫不及待地撕咬起了剩下的部分,哪怕是把纸张一块咽了下去也毫不在乎。 这是肉! 不是军务部那些王八蛋分发的乱七八糟的淀粉,也不是坑道里行走的那些连饿死鬼都不会吃的怪异畜生。 这是真正的肉! 他狼吞虎咽着,只感觉瞳孔里散发着喜悦的温热。 —————— 拉托比斯认识提格雷快两年了。 那时候,他们的军团还不在这个该死的荒漠里,而在一个被称为铸造世界的奇怪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的巨大工厂和熔炉,行走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家伙。 他们在那里打了败仗,非常惨烈的一场败仗,整个团都被打崩了,所有人都在四散逃命,被丢弃的枪械和装甲车堆成了一座座山丘,而正当拉托比斯跟着所有人一起逃命的时候,他遇见了提格雷。 当时的提格雷受了伤,还在搀扶着一个大腿中弹的军官,他后来才知道那是提格雷的大队长,而当时,拉托比斯只是思考了一下,他的怜悯一时间占据了上风,这让他跑了过去,帮着提格雷和那名军官成功的逃出了生天。 后来,他听说那场战败最终变成了一场几乎是席卷整个世界的崩溃,直到那些传说中的死亡天使插手才遏制住了局面,据说指挥作战的那些将军和司令最后全都被枪决了,而他们第23克拉诺斯团在事后统计的时候,只有大约十五分之一的人成功的跑了回来。 不过对于拉托比斯来说,这并不算是一件坏事,那军官在略微恢复了之后,便当即把拉托比斯从二等兵晋升为了中士,还说要把他带在身边。 这样的好事让拉托比斯幻想了好几天,直到他听说那名军官跟着许多伤员上了一艘开往后方的船,然后那艘船还没来得及升空,便被异形的突袭炸成了碎片。 又过了几天,提格雷顶着少尉的军衔,来到了第23克拉诺斯团的战壕中,跟他一块来的还有一大堆的新兵与其他团的散兵游勇,军团很快再次齐装满员——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然后,他们就被一脚踹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荒漠世界上,在冷风里被遗忘了整整两年。 “味道怎么样?这些可是我娘亲手做的腌制肉,比那些王八蛋发的狗屁军粮强多了。” “我娘在信里说她给我包了五包,结果后勤部那帮子王八犊子告诉我只有两包,剩下的遗失了,操他妈的!那帮兔崽子!” 提格雷啐了一口,然后继续看着信,那封信不长,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拉托比斯狼吞虎咽地消灭了肉块,然后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沾油的手指,在挨个舔完一遍后,他才拿起了自己的午餐,虽然它看起来不怎么样,还冷掉了,不过他依旧吃的很贪婪。 进食声就这样在战壕中回荡着,直到提格雷抚摸着信件,把它小心地折叠好,按在了自己的内兜里,少尉想抽根烟,但他摸遍了口袋,却一根也没有。 这时,拉托比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少尉,有件事我一直就想问了。” “说。” “你是为什么来参军的?” 提格雷一听,干脆摸了摸下巴,也不找烟抽了,只是笑了起来。 “我说是为了人类大业,为了帝国,fortheemperor,你信么?” “呃……for什么?” “fortheemperor,为了帝皇,就是给咱们发工资的那个最大的老大,你得学着点这句话,那些军官们最爱听这个了,他们也最爱喊这个了,还有那些个牛逼拉瞎的凡人辅助军,他们打仗的时候就喊这个。” “呃,凡人辅助军?我们不就是么?” “想屁呢伱!” 提格雷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拉托比斯的脑袋,直接气笑了。 “那些从泰拉还有那些大地方来的军队才是凡人辅助军,你没看他们的装备和枪能甩我们十条街么?我告诉你啊,那些泰拉来的家伙一个个鼻孔子朝天,尤其是那些个什么……记叙者,他们才不承认咱们这样的家伙是凡人辅助军呢,他们只认那些泰拉和大地方的阔佬。” “啊……这样啊……那么少尉,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真的是那个什么……为了帝皇?” “屁!为了钱。” 提格雷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那里装着他的家信,他最宝贵的东西。 “我本来就是在我老家那块过日子,上面有个老娘,下面有个兄弟,没有老婆也没孩子,不过我和我兄弟一块上工供养老娘也没什么问题,直到我兄弟在一次上工的时候腿卷进了机器里。” “那厂长还算厚道,垫了钱把我兄弟给救了回来,但是他工是上不了了,只能在家待着,我一个养两个也养不起,正赶上我头疼着呢,有一天我们那块的天突然被一大群黑影给遮了——喏,就是那些飞船。”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那广播里就开始喊着什么为了帝国,为了帝皇,然后又过了几天,上面就来人了,来厂子里面招人去参军,他们给钱,那是真给钱!那些拿着枪的在那看着钱被发到我们手里。” “我寻思寻思,那些钱我再干一辈子都挣不来,我那兄弟也是个让人放心的,于是我就想,干脆参军,拿了钱让我的兄弟给我们老娘送终,剩下的那点没准还够他讨个老婆,续上香火,反正烂命一条呗,在哪块死不是死啊。” “于是,我就过来参军了,仔细算算,也有快十年了。” 提格雷掏出一个小酒壶,喝了一口,然后扔给了拉托比斯,嘴里念念叨叨着关于后勤部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你呢,小子,你是怎么来的?” “我……” 拉托比斯挠了挠脑袋,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说到。 “我从小没爹没妈,我们那里也不讲究什么厂长,我们那里讲究老爷,骑士老爷,我就是我们老爷从路边捡回来的,当时都快饿死了,老爷心善,就把我带回去了,供我吃供我穿,我长大了后,就跟在老爷身边打杂跑腿。” “然后有一天,老爷突然带着好几个少爷和一大帮子军队出征了,一去就是好几个月都没回来,也没传回来信,剩下的那些少爷都开始争家产了,突然就来了一大帮子士兵,把少爷们通通抓走了,说什么老爷违逆帝皇,我们这些人都有罪,十辈子都要赔罪什么的,然后就把我也抓走了,我就这么的……来参军了。 “没给你钱?” “抓我的那个军官看我啥都没有,倒是给了我几个子儿,但是刚上船……就花了。” 提格雷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拉托比斯的肩膀,然后把酒壶拿走,又是狠狠地喝了几口,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干了酒壶,他们抬头望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散发着种种难言的恶臭。 “这两天降温降得厉害,你小子可得小心点保暖,那些医务部的人说他们那里都满员了,这两天有好些人都冻伤了,还有患了战壕足的,眼瞅着活不长了。” “没补给,也没援军,我今天路过指挥部的时候,听那群骑摩托的通讯兵说,咱们军团的求援报告又被否了,只给一点点物资和弹药,那群后方的王八犊子,真是要我们都冻死饿死才乐意。” “知道了……少尉,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啊,这里也没有敌人什么的,咱们守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啊,这是那些大人物才会去想的事情,也许哪天,那个什么【雄狮】在地图上看到了咱们这块,就能把咱们给调走了,要是到时候调到战区,你小子可别再来找我抱怨。” “雄狮……?” 拉托比斯倒是在意另一点。 “少尉,你见过那个【雄狮】么?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啊?我听人说他能有十米高,比一辆坦克都壮实,还会飞,看谁不顺眼就拍飞他的脑袋。” “别听那群人乱放屁……【雄狮】么,我倒是真的见过一次,那个时候我的大队长还没死,他有一次立了功,跟着一群人一起去觐见【雄狮】,我也跟着去了。” “他真的有十米高?” “没那么夸张,但是五六米的话,我觉得是有了,我当时离得挺远,看不仔细,但他的确特别高,也特别壮实,乍一看还真像一辆坦克,会不会飞我倒是不知道,我也没有看见他有翅膀。”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特别的吓人吧。” “吓人?” “是的,吓人,非常吓人,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还有我的大队长,当时【雄狮】一从门里出来,看了我们一眼,我们就直接跪下了,我直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那个场景,他那个人,太可怕了,我甚至都不敢去看他,他在那一站着……怎么说呢,就是身上的那种气场,就让人想跪下,不敢直视他,就像个皇帝一样。” “可不是他爹才是皇帝,才是帝皇么?” “我哪知道啊,没准那个什么帝皇打下了这么多格世界,早就比皇帝还皇帝了,那他的儿子是个皇帝,或者像个皇帝,不也说得过去嘛。” “总之……总之就是这样,那个【雄狮】既像个皇帝,也像个真正的狮子,或者说像个野兽,就是那种你在森林或者荒郊野外走着,突然发现一个特别大的野兽也在那盯着你,也不知道是要吃了你还是要怎么样,反正那个【雄狮】看着你的时候,我觉得你也只能这么想。” “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人,那些被叫做死亡天使的家伙,他们也都是一个样,一句话不说,就在那看着你,你都得腿肚子转筋站不住,我估摸着,那个【雄狮】的那些个亲戚朋友,也都是这个样。” 拉托比斯中士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少尉……那你说一个这样的人,他的亲戚朋友……亲戚倒是有,他能有朋友?”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提格雷,他抓了抓脑袋,又挠了挠下巴,最后干脆挥手一拍衣服,自暴自弃地回答。 “谁知道呢,那样的怪物……没准就有怪物想和他做朋友呢?” “银河这么大,谁又说得准。” 第三十七章 赫克特 【军团已经分裂。】 【我们曾经辉煌,但那是曾经。】 【相信勇气,敬仰帝皇,别无选择。】 【你可以讨厌那些暗黑天使,但是你也必须信任他们,除了那些卡利班人。】 【一切皆因帝皇而起!】 【不,阁下,这不是异形的技术,而是被窃取的人类科技的结晶。】 【预计伤亡率只有85%,非常的安全。】 【去寻找原体吧……只有吾等基因的始祖可以终结这一切。】 【……放逐他!……】 【……我在此宣布……】 【……荷鲁斯……荷鲁斯……他毁了我们……】 【……】 【……】 【咦?这个按钮是干什么用的?】 —————— 一直以来,赫克特都习惯于坐着入眠。 他并不喜欢盔甲离身的感觉,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 这位第二军团的新星每天都会强迫自己进行一段时间的睡眠,具体的时间视每天的实际情况而定,一般来说,是四个泰拉标准时左右,但如果接下来有一段漫长工作的话,也可以延伸到六个标准时。 赫克特睁开了眼睛,他的一只手正放在自己的头盔上,这是一副mk3型动力盔甲的一部分,帝国为了对抗那些躲藏在厚重山体与深邃通道中的太空矮人文明而塑造了它们,赫克特拿起了自己的头盔,他注视着它,注视着它那发暗的银白色外表,那浅金色的描边,那光学成像仪器与自动感应系统被错落有致地安置在了坚不可摧的合金铸造体之上,眼前的这一切都会让他感到本能的安心。 “赫克特。” 有人在叫他,那声音穿过了门扉,是从门外传来的。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起身,先是戴上了头盔,然后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房间,脑海中回忆起了他昨天刚刚进来的时候所记住的场景,随后,他伸出手,略微调整了几個物件,直到一切与自己记忆中的场景完全一致。 然后,赫克特看向了床头,在他随时随地都能顺手拈来的地方,摆放着他珍爱的主武器,那是一把泛着幽绿色光芒的宽阔剑刃,被特意接上了长柄,以适应赫克特的体型与战斗风格。 那位虽然从不愿意露脸,却非常的富有幽默感,且异常博学多识的战斗兄弟塔拉辛告诉过他这种武器的名字:星神相位剑。 这名字很奇怪,但是塔拉辛算得上是军团的老人了,甚至赫克特刚刚成为一位真正的死亡天使的时候,塔拉辛就是他的引路人之一,而这把大剑本身就是塔拉辛在军团武库中为他所挑选的,所以,赫克特也选择如此称呼这把武器。 他抓紧了这把大剑,缓慢地挥动了两下来确保自己的手感。 接着,他才走向了门口,关门之前还不忘调整好门旁那扇小镜子的角度,保证自己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看清那些视野的盲区。 安全第一,赫克特总是这么说。 他偶尔也会执行这句话。 “来了。” 赫克特推开门,就看到了萨列里与古战士凯隆正坐在大厅左侧的圆桌两旁,他们中间摆着一张棋盘。 这是一座半圆形的厅堂,那圆形的一面连接着四座房间,对应着赫克特小队的四名成员,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暗黑天使与卢瑟的地主之谊。 “萨列里。” “凯隆阁下。” “埃阿斯……” 赫克特分别与他们打着招呼,但当他的目光转移到最后一名成员的时候,却不由得愣住了。 “你在干什么,埃阿斯?” “解除战备。” “巨大的”埃阿斯用他那宛如水牛一般的腔嗓回答着,他正在厅堂的门口忙碌着,不断地搬起与移开各种各样的东西,赫克特能认出其中是一些应该是房间中的摆设与家具,显然,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有人用它们在厅堂的门口打造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防线。 而埃阿斯……显然是一个受害者,一个被坑害的免费劳动力。 赫克特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投向了一旁的萨列里,而后者只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同样用目光示意他看一下另一边。 赫克特转移了视线,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导师,同时也是军团古战士的凯隆,而当他目睹到凯隆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嘴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找到了真凶。 “也许这需要一个解释,老师。” “啊,我可爱的赫克特,这是一个传统。” “当一队暗黑天使在第二军团的驻地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这样做的,我们习惯于偶尔以不用实弹的夜间袭击来表达军团之间的友谊与兄弟之情,而适当的防患于未然会被看做是尊重与对传统的坚守……” 凯隆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他舒缓着身子,侃侃而谈,宛如一位古老的萨满在讲述传说中的奇妙故事,他还顺手拍掉了萨列里面前那个漂浮在半空中,打算悄悄换位的棋子。 “这个骑士会被吃掉,萨列里,哪怕是灵能也救不了它。” 如果是在二十年前,自己也许真的会相信这些话吧…… 赫克特叹了口气,他没有听自己的导师在那里日常不靠谱的发言,而是走到了埃阿斯的旁边,与他一起收拾。 “多谢……赫克特。” 埃阿斯低声地道谢着,赫克特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应答。 他很确信自己小队里是不会发生敌视或者欺压的事件的,因为他了解自己的成员就像了解五指一样:凯隆是小队里所有人的老师,虽然是军团的古战士,但他却依旧热衷于各种玩笑,至于萨列里与埃阿斯之间,且不说他们是并肩作战了十几年的战友,单单是实力因素,萨列里可就不敢去招惹埃阿斯。 “巨大的”埃阿斯,这个简单绰号可是没有起错,埃阿斯比普通的阿斯塔特至少要高上一个头,还要壮实一圈,当他最开始加入第二军团的时候,他的这个绰号的确是理所应当的。 直到赫克特的加入…… 两位战士收拾好了最后的东西,并把它们复归原位,赫克特顺手就拍了拍埃阿斯的肩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赫克特甚至不需要特意高抬起胳膊。 因为“巨大的”埃阿斯的身高,也就到他的胸膛而已。 —————— 从凯隆的视角看去,他的两个学生的体型差距就像是一头老虎和一头花豹,至于萨列里么,大概是猞猁之类的生物吧。 古战士单手撑起脸庞,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互相帮助的样子,而他的另一只手随意地摆动了一枚棋子,顺便将萨列里准备已久的杀阵冲的七零八落。 在第三个学生的哀嚎声中,凯隆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有的时候,他会认为自己也许的确是老了,竟然开始喜欢追溯起过往时光了。 在高大魁梧到难以想象的赫克特加入了第二军团之后,与他同期的埃阿斯的那个“巨大的”绰号就不由自主地添上了一层揶揄的成分,而埃阿斯也用实际行动做出了自己对这种嘲笑的回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埃阿斯坚持把那些有意的,无意的,还有压根没有嘲笑他的人通通拖进竞技场,他的胜利一直持续到路过的赫克特被拖了进来,然后几招便把埃阿斯打翻在地为止。 从那时候起,埃阿斯就成为了新成立的赫克特小队的第一名成员,而当老兵们再谈起“巨大的”时候,他们也学会了使用上尊敬的语气,毕竟埃阿斯的连胜还实打实地挂在竞技场的墙上。 然后,凯隆作为赫克特的导师,主动申请来到了这个小队,他还带来了自己的另一个学生萨列里,一位实验性质的智库,这便是这个小队目前为止的所有成员。 凯隆感慨着过往,然后慢慢举起自己的棋子,吃掉了萨列里的【国王】。 萨列里严肃的盯着棋盘,似乎想找到足以悔棋的底气,但没一会儿,他便沮丧的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盔甲,站了起来,看起来短时间内是没有再来一局的打算了。 “赫克特,过来陪我下盘棋。” 赫克特自然没有违逆老师的打算,他颇为仔细地摆好了双方的棋盘,然后坐在了黑棋的这一边。 “成为队长的感觉如何?” 凯隆随意地摆动着棋子,微笑的看着自己这个有些过于慎重的弟子。 “还是有些紧张……一份责任与四份责任总归是不同的。” “我可不需要你来保护,小家伙。” 凯隆发出爽朗的笑音,他抚摸着自己手中的白色【主教】,用着一种颇为怀念的气质诉说着。 “我见过太多的领导者,无论是咱们第二军团的指挥官,还是那些暗天使,比如说我的老朋友阿斯特利斯,又比如说那些眼高于顶的禁军,甚至是雷霆战士,还有那些指挥着百万兵团的凡人军官,我从统一战争的一开始就在为了帝皇而战,一百多年来,我见过太多的指挥官,我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当过战友。” “他们全都是人中之龙,赫克特,能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基本上绝无庸才,尤其是成为阿斯塔特中的领导者,哪怕是一个最底层的队长,都是最杰出的选择。”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和你选择了一样的道路:谨慎与理智,这是极好的,这是战士与军官真正的区别,但是这些人的命运却各不相同,他们中的有一些活了下来,甚至直到现在依旧在为了帝皇而战,而另一些则是已经死去多时了,他们曾经的辉煌与傲慢彻底消失在了帝国无穷无尽的征服浪潮之中。”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凯隆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学生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与深思,然后,他低头,趁机吃掉了赫克特的一座【城堡】。 最终,他听到了赫克特的声音。 “为什么,老师?” 凯隆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举起了自己的棋子,与赫克特继续搏杀了几个回合,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学生的胸膛已不再被完全的困惑所充斥。 “我会告诉伱答案,赫克特,但是推理的过程需要你自己来做。” “答案会是正确的?” “谁知道呢,我们早就失去了衡量一切的自信心了。” 凯隆的笑容从爽朗变成了一种狡诈。 “毕竟,你也听说了,我的孩子,军团现在是多么的困难,我们早就失去了曾经在神圣泰拉上的辉煌岁月,那个时候,你可能还没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至于现在的军团,已经是一艘四分五裂的战舰了,全靠我们那位老船长的个人威望在勉力支撑,但是每个桨手都有他自己的意志与坚持,他们是如此的平衡且势均力敌,已经维持了几十年了。” “还有荷鲁斯……那个恶毒的崽子。” “实话实说,无论什么时候倾覆,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赫克特有些犹豫。 “那么,老师,军团长的第三道命令……” “那是一次悲鸣,小子,找到我们军团的基因原体,然后解决这一切?你以为这个思路是我们的军团长才想的么?我们早就尝试过且努力过了,但是毫无结果。” “不过,如果你还想坚持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一句话。” 凯隆盯着自己学生的眼睛。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 他抬手,又吃掉了一个【骑士】。 “现在,赫克特,让我告诉你前一个问题的答案吧,这是一个具有时效性的答案,当你还是一个小队长或者冲锋陷阵的军官的时候,它会有用的。” 古战士抚摸着自己的【国王】。 “我们军团的箴言是什么?” 赫克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吾为锋刃。” “吾为獠牙。” “很好,那么战吼呢?” “呃……” “没有战吼,是的,一直以来,我们都习惯于沉默的冲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因为内部意见不统一?” “……” “……” “……的确有这个原因,不过不是重点。” 凯隆捂住了自己的脸。 “因为从军团成立的那一刻,我们就不习惯于线列的冲锋,当那些禁军和第一军团成群结队地冲向战场的时候,我们则是会结成小队,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所以,口号与战吼是无用的,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发动进攻的标志就只有一个。” 凯隆示意自己的学生靠近,然后压低了自己的腔调,缓慢地诉说着。 “吾为锋刃,吾为獠牙,这是所有人都需要做到的,但是作为队长,你所需要做到的不仅仅是锋刃与獠牙。” “记住……” “汝为锋刃。” “汝为獠牙。” “汝为号角。” “汝为矛头。” 第三十八章 萨比斯4号星 “所谓冉丹,与其说是一个强横野蛮的异形文明,倒不如说是由几个强大的对手所组成的罪恶同盟,是一条拥有着无数头颅的巨蛇海德拉,每当你以为你已经斩去了它的所有恶毒攻势的时候,它就会从黑暗中探出更多的亵渎军团。” “仅就目前而言,我们在与冉丹的战场上已经发现了包括冉丹、食骨者、食脑者以及蠕虫异形史洛斯等不同的对手,而除此之外,冉丹还是一个大规模蓄奴的种族,他们会驱赶海量的异形种族甚至是人类奴隶投入到战场之中,作为消耗守军弹药与精力的炮灰。” “根据我们破获的资料,冉丹的战术在这些年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它们的军队主帅名为【战帅】,每一個【战帅】都拥有着不同的力量,统帅着上千万的军队与炮灰奴隶,而在【战帅】之下则是冉丹种族中的精英战士【霸主】,【霸主】是极为难缠的对手,它们的野蛮力量与战斗经验足以媲美阿斯塔特战士中的佼佼者,而它们的武器装备甚至要更强一些。” “在大多数情况下,冉丹习惯于派遣它们的精英战士【霸主】驱赶着海量的奴隶大军冲击阵线,这种消耗作战有时甚至会持续数天之久,而它们的主力部队则会在【战帅】的带领下伺机而动,寻找着一击毙命的机会,但同样的,一旦军队主帅被击杀的话,冉丹军队的士气会遭到极为重大的打击,甚至会出现短暂的溃逃情况。” “而除此之外,冉丹还颇为擅长一些独特的战术,比如说对无人机的大规模利用,而且它们还会驾驭一种天体级别的人造战争卫星,这种武器由上百万被它们神经操控的奴隶所驾驭,其在虚空战中的威慑力足以与荣光女王级相媲美。” “而除了这些可怕的战争机器,冉丹的精英战士也是不可小觑的对手,它们几乎比阿斯塔特更为高大,充斥着野蛮与狡诈,战斗经验非常丰富,而且不介意用各种卑鄙的手段取得胜利,这些【霸主】的装备也非常精良,它们的枪支与装甲蕴含着一些我们暂时无法解释的科技,而在此的基础上,每一名【冉丹】霸主几乎都会装备私人虚空盾来保护自己。” “在与这些畜生的战斗中,请务必要确保已经摧毁了它们的头颅,或者让它们的四肢与躯干彻底分离,否则都请不要放松哪怕一丝警惕,它们的身体构造与人类是不同的,针对于咽喉与胸膛的致命伤是无法迅速杀死它们的,而且实话实说……这些【霸主】的战斗意志的确非常惊人。” “用链锯剑摧毁它们的头颅,用爆弹打碎它们的四肢,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把它们的胸膛彻底踩烂,直到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形态——想要杀死一个冉丹【霸主】,这就是最稳妥的办法。” —————— 扎哈瑞尔的声音在房间中游荡,这名生性开朗的暗黑天使此时却正无比严肃地板起他的面容,将那个可怕对手被允许传出的资料一点一滴地讲述给自己面前的两名客人。 阿里曼和摩根坐在他的对面,两位千子军团的代表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倾听与铭记这些知识之上,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穿过舷窗,来到了他们脚下那个苍白且荒芜的世界上。 摩根很认真,倒是阿里曼有些心不在焉。 萨比斯4号星,这就是这个极度荒芜的世界的名字,顾名思义,它是这个名为萨比斯星系的群星聚落的第四个世界,也是这个星系中唯一一个能够让人类勉强进行殖民活动的世界,尽管这个世界上只有贫瘠的淡水,恶臭的生物,少量的矿产以及一望无际的狂风与荒漠,唯一一条贯穿了大陆的萨比斯河也成为了星系的名字。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萨比斯4号星上只有一个不到三十人的挖矿机构常驻,但是自从冉丹异形的入侵浪潮开始在附近星系时隐时现之后,萨比斯星系也卷入了这场战争,成为了帝国那漫长的东部防线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注脚。 一个在夏娜战争中早已溃败,损失惨重的凡人军团被调遣到了这里,成为了这里聊胜于无的防守者,而这些,这些可悲的凡人迎来了一批意料之外的客人。 “第23克拉诺斯团……我记得他们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阿里曼闲散地打着哈欠,对于这些毫无才能的凡人也毫无关心。 【是的,资料显示他们在夏娜战役的相持阶段中溃败,虽然已经重新补员,但是战斗力已经不足以信任。】 “一个连凡人辅助军都算不上的军队,战斗力本来也不足以信任。” 阿里曼的目光穿过了舷窗,最终停留在了萨比斯星系角落那个颇为闪亮的曼德维尔点之上,他偏过头,瞥着扎哈瑞尔。 “那个东西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没错。” 扎哈瑞尔点了点头。 “一个之前从未被发现过的曼德维尔点,而且是如此的巨大,足以出入规模巨大的舰队,我们来到此地的目的就是确认这一切,如果有必要的话就需要留下足够的防御力量。” 阿里曼摸着自己的下巴,感受着几乎蔓延到了浑身上下的困意。 “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现在才行动?” 暗黑天使无奈的笑了起来。 “夏娜世界的一位机械主教在外出巡查的时候倒是注意到了它,但是当他返回夏娜世界的时候,很快就在战争中牺牲了,而他的同僚们对于遗产的归属产生了一点点……小小的分歧,直到最近才解决。” “然后,他们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我们就来了。” 扎哈瑞尔讲的很认真,但是听者却听的不怎么投入。 阿里曼不断地打着哈欠,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在这些天里,他不断地分配着手下的千子战士,确保他们会顺利抵达相对应的暗黑天使连队。 在冉丹战争所造成的混乱与繁杂中,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阿里曼很多时候甚至无法信任军团的通讯,只能通过费时费力的灵能信息传递来确定每一个千子战士的情况。 但所幸,这一切终究完成了。 扎哈瑞尔的讲述还在继续,但是阿里曼已经没什么继续听下去的心情了,他摆了摆手,也没有说话,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有些时候,他这个人的确很烂。 —————— 摩根对着扎哈瑞尔露出一个表达着歉意的笑容,她精准的控制着嘴角的弧度,因为她并不太确定【歉意】大概需要多少力度与角度,也不确定她的眉眼是否需要更多的配合这个主题。 但所幸,扎哈瑞尔并未深究,他始终是一个较为快活的人物,在不涉及第一军团秘密的情况下,他倒是很乐意与摩根谈论一些更多的事情。 【能跟我聊聊卢瑟先生么,同为阿斯塔特军团之中的凡人,难免让人好奇。】 面对摩根的问题,扎哈瑞尔笑了起来,他很快就开口了。 “卢瑟阁下啊,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统筹官与后勤主管,也是【雄狮】最为信任的人物,一个最典型的卡利班人,严肃、认真且能力非凡。” 【不过……之前我们拜访他的时候,我发现卢瑟先生曾经是一位骑士?】 “啊……是的,不过提起骑士,我们总是会想到【雄狮】,全卡利班的骑士加起来都比不过他,至于卢瑟阁下,在我们离开卡利班之后,他就一直负责文职了,他处理的很好,也一直没有怨言,想必也很满意现在的情况。” 摩根点了点头,她略微歪着脑袋,沉默了一段时间,死寂的瞳孔中划过几丝光。 【有时候,我的确担心我会做不好一些本职工作,你说,我如果写信向卢瑟先生寻求意见的话,会不会被拒绝?】 “哈哈哈哈……” “别担心,别担心,卢瑟阁下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友善的人,他的自尊心有时候可能很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愿意帮助他人,尽管写吧,如果羞于启齿,我也可以帮一下你。” “当然,如果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也尽管提出来,既然我们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那么互相帮助就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热情的态度让摩根的表情摆出了一个微笑,随后,她看了看门口。 【倒是的确有一个,扎哈瑞尔先生。】 “嗯,说吧。” 【你知道哪里有葡萄么?】 “……嗯?” —————— 作为连长,扎哈瑞尔自然不是一个可以一直无所事事的家伙,当轮到他的连队登陆的时候,他自然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摩根一人。 摩根翘着腿,坐在她的座位上,她的一只手拄着脸庞,眼皮不断地闪动着,目光随意在舷窗外那些纯黑色的战舰上飘忽,这些战舰装载着一千人左右的暗黑天使,他们将在这个世界上停留一段日子。 在这种绝佳的安静中,无数的思想开始在摩根的脑海中迸发,它们互相吞并或者碰撞,诞生出思维的火星。 摩根有些不安,本能的不安。 自从来到了冉丹前线以来,就有很多的事情让她感到忌惮与不舒服:暗黑天使军团那层层叠叠的组织机构只是最明显的那一个,这让摩根几乎是全天二十四小时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她总觉得自己的一切被看在眼中。 摩根曾试图与一些暗黑天使接触或者交流一下,但是一种内心深处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行为,在大多数时间里,她选择与千子或者干脆单独待着,保持着一张冷漠高效的纯白履历。 还有阿瑟尔,那个可能已经无人铭记的阿瑟尔连长,那个本应与阿里曼和摩根交接的暗黑天使,已经伴随着他的小舰队消失在了与冉丹的交战中,而那支撕碎了阿瑟尔连队的冉丹舰队从此再也没有了情报传回来。 在帝国参谋们的推测中,这支包含了战争卫星的强大舰队应该是冉丹为了加强正面战线而派出的援军,而在最前线的厮杀中也的确传出了出现战争卫星的讯息,伴随着第一线的激战在这几个泰拉标准日里渐渐地得到平息,暗黑天使军团得以略微喘息一阵,早就无人在意这个消息了。 但摩根依旧不安。 这种不安不仅来自于暗黑天使和冉丹,也来自于她内心的空洞:她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的目标让她本能地想要接近基因原体,但是【雄狮】…… 考虑到她所目睹的第一军团的现状,她又开始了犹豫,在这种犹豫中,摩根随意地布下了可有可无的几步棋子。 【雄狮】…… 她继续思考着这个近乎是传说中的人物。 也许她的确需要见到他一面,但是在此之前,她需要在这场战争中燃烧起足以让所有人觉察到的烈焰。 思路的苗头开始出现,摩根抚摸着这些思维的细线,开始一点一滴,缓慢无比地编织起了自己的计划。 门外似乎有阿斯塔特走过,他们沉重的步伐似乎停顿了一下,爆发了短暂却激烈的争吵声,然后慢慢消失在了远处。 但这一些,并不值得她在意。 —————— “你怎么了,萨列里?” 自从走过刚才那条走廊后,赫克特就感觉到自己的战斗兄弟似乎有些不正常。 他时不时会突然停住,然后死死的盯住墙壁或者门扉,然后再怅然若失地离开,每过一会,他就会重演一次。 到最后,赫克特几乎是强制性地把这位实验性的智库拖离了走廊,他可不想在第一军团的地盘上丢脸。 “伱到底怎么了?” 赫克特皱起眉头。 “我……我……” 在他印象中一向能言善辩的萨列里突然结巴了起来,这位灵能者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才低声细语到。 “我刚才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息在那里,它似乎在召唤我,我非常渴望前往那里,回应它,甚至臣服它……”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们所说的,阿斯塔特和原体之间的联系。” 赫克特眉毛一挑,他眨了眨眼睛,迅速的运转起思维,然后转过头,目光在这条走廊间巡视。 最后,他拍了拍萨列里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离开。 “无论有什么事情,等我们脚踏实地了再去说,再去做。” 第三十九章 登陆 “看看那些家伙,那些像巨人的家伙。” “你说他们真的是人类么?” “我哪知道。” 拉托比斯中士高抬起头颅,在萨比斯4号星那铁幕般灰蒙蒙的天穹下,他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钢铁的造物是如何成群结队的落下,就宛如在目睹一场微型的陨石雨一般。 而在他的旁边,提格雷少尉正在止不住的啧啧称奇,两名落寞的凡人此时依旧在守卫着这条近乎于废墟的战壕,既没有新的命令让他们执行,也没有下属的士兵任他们差遣,两个勉强称得上是士官的家伙就如同他们的军团一样,被无情的遗忘在了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 两个人蜷缩在一起,把所能找到的一切用毛与布料制成的东西通通包裹在身上,他们靠在战壕墙壁上相对平缓的那一段,脚下是连绵不断的结冰路面,再覆盖上一层昨天晚上刚刚下的雪,足以让最小心谨慎的家伙也寸步难行。 没有命令、没有友军、没有冬装、没有娱乐,甚至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军团后勤部的那群吝啬鬼在一轮又一轮的盘剥与计算后,把仓库有限的食物分配到了极致,让每個士兵都能获得勉强维持身体所需的最低营养与热量,总算没有人饿死。 至于那些在深夜的寒风中流干了温度与湿度的倒霉蛋,但愿在他们遥远的家乡,有人会怀念他们吧。 帝皇的大业与梦想燃烧着整个银河,这无情的远征之火不仅炙烤着无数的异形与敌国,也同样炙烤着忠于帝国的人。 但没人在乎他们。 一个丈夫可能是一个妻子的全部,一个儿子可能是一位母亲的唯一,但当他们被帝皇带走的时候,他们的存在不过是无边辉煌中微不足道的沙尘,他们的生命与他们的死亡同样毫无价值。 提格雷的手指在怀里掏了掏,他在自己的数层衣物中扒开了一个小口子,仔细地翻找着,直到确认了那封已经被油污与灰尘糟蹋得不成样子的信件依旧完好无损地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才从另一边掏出了他的酒壶,晃了晃,却只能听见寥寥的酒液摩擦壶底的声音。 提格雷叹了口气。 “那帮(哔——),连(哔——)的酒都不能给老子多发点,我真(哔——)!” 但即便如此,在贪婪的抿上几口之后,他还是留了一点给拉托比斯,只是中士一直在痴迷地看着那些不断划过天幕的钢铁流星,他看着那些大家伙落地,而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群群他所见过的最为威武的强大战士,哪怕是记忆中那些意气风发的骑士老爷也与眼前的这些伟岸身姿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可比性。 他们穿着黑色的盔甲,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怕的武装,他甚至怀疑是否真的有人能够移动那些单是看起来就重若千钧的钢铁造物,但事实上,他们健步如飞。 “那就是……死亡天使?” 拉托比斯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他从那些军官的口中听说的名字。 “是啊,死亡天使,真他妈的威风。” 当提格雷的目光也移到了那些战士的身上时,他也移不开了,这个脸庞黝黑的少尉愣了半晌,然后笑了一下。 “嘿……” “等老子哪天发达了,我也要起个这么牛逼的名字。” 拉托比斯没有回答,他只是近乎痴迷地目睹着那些战士排列成编队,缓缓地消失在了荒漠的边缘。 “少尉。” “怎么了?” “你之前告诉我,那些死亡天使战斗的时候会喊什么口号?” “那叫战吼,小子。” “fortheemperor。” ”for……the……” “for,the,emperor,为了帝皇。” 提格雷撕扯着他沙哑的嗓子,不断地重复着这句简单的话语,他呼出的气体在半空中凝结成了纯白的水汽,在灰蒙蒙的铁幕天空下游荡,宛如一朵无垢的云彩飘进了风雨欲来的积雨云中。 而在这种灰与白的搭配下,提格雷沙哑的嗓子提出了疑问。 “你学这个干什么,小子?” “只是觉得……可能会用到。” 少尉的巴掌毫不犹豫地拍在了脑袋上。 “别特么乌鸦嘴!” —————— “情况可能有些不对劲。” 扎哈瑞尔看着自己的数据板,他异常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愁容。 “第224巡航舰队没有及时联络我们,他们早该在我们抵达这个星系的时候就在这个世界的近地轨道上待命的,显然,虽然杰维斯少将一向是个让人感到安心与稳重的船长,但这次,他逾期了。” 【情况很严重么?】 摩根坐在他的对面,他们正待在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军用帐篷里面,桌子上摆满了有关于萨比斯4号星的一切讯息。 “还没有严重到需要出动宪兵或者军事法庭的地步,毕竟他们延期了还不足二十四个泰拉标准时。” 扎哈瑞尔摇了摇头。 “不过,杰维斯少将可能要与他那份完美的从军简历说再见了,真是可惜,他一向是一个稳重且谨慎的人。” 摩根的眼中闪过了色彩。 【有没有可能是一些意外情况,比如说一次虚空中的伏击,又或者是特别的信息干扰技术?】 这个提问让暗黑天使着实思考了一下,但是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半是否定,一半是不确定。 “虽然只是一支巡航舰队,但怎么说也是拥有三条巡洋舰的火力,一般的冉丹舰队可没法瞬间倾覆他们,而且,我们对于冉丹的虚空作战其实不太了解,到目前为止我们与冉丹的交手大多是陆地作战。” 这样的自圆其说显然让扎哈瑞尔感到了安心,但是暗黑天使的言论却并不能让他对面的凡人感到满意。 【也许,我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她这么说着,便走了出去。 军团帐篷的外面是一片热闹的景象:阿斯塔特征用了一些凡人士兵,在他们临时的驻地上修筑起一下简陋的防御工事,而作为回报,战舰上那些多余的补给会在之后运输下来。 摩根的目光没有在这些事情上停留,她避开了忙碌的大部队,开始在营地的外围随意地行走,她的左手低垂着,其中散发出一种极为黯淡的灵能火焰,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她在这片荒漠之中的几个偏僻角落放下了自己的标记。 这些标记并不是杀伤性的,只是能让摩根伴随着意念的运转而瞬移到她所标记的任何地方,她无法确定这些东西到底会不会派上用场,但是有备无患总是没错。 就这样,银发的女官在荒漠上行走着,时不时会有着巨大的阴影遮住她:那是近地轨道上的战舰在行动。 大约有一千名第一军团的战士来到了这个星系,他们分属于不同的连队与团体,既有泰拉老兵,也有卡利班人,这支松散的舰队并没有一个实际意义上的统帅,毕竟他们只是被临时拼凑起来,完成这个突发的调查任务。 扎哈瑞尔和他那些流着卡利班人血脉的战士来到了星球的地表上,作为临时的防御部队,而另一个由泰拉人组成的连队则是待在了舰队之中,他们中的一些人正在调查那个巨大的曼德维尔点,而另一些则是负责空中的防御。 阿里曼也选择与那些泰拉人一起待在了战舰上,不过他是纯粹的想要多休息一阵子来补足精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为零碎的小队在星系的各个角落执行着自己的任务,他们不向这一千名暗黑天使中的任何人负责,也无人有权质问这一切。 摩根抬起头,她看到了一艘格外奇怪的战舰正在缓缓地进行着近地轨道移动,在地面上投下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影子,摩根很确信,这艘战舰不属于她所记住的帝国舰队中的任何一艘船。 但就在她想到更多的时候,那个阴影已经伴随着战舰的移动而消失了。 摩根随意地撇下了第三十个标记,这一次她选择了那些阿斯塔特之前集体登陆的地方,随后,她转过身,伴随着灵能的隐约火光,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荒漠的狂风呼啸之中。 而就在她离去不久,一个新的登陆舱姗姗来迟,从上面走下了三个银甲的战士。 —————— 赫克特有些忧郁,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对于萨列里的突然发癫有些不满,但是找到基因原体的可能性哪怕再小,他也不打算放过,于是,当暗黑天使们正在有序的降落或者布置防御的时候,赫克特在跟着萨列里四处乱转。 尽管他们小心地避开了所有探查,但是身为阿斯塔特最基础的荣辱观告诉他,他在做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而在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许久之后,赫克特只是得到了一个答复:那个气息现在已经不在船上了。 他花了三秒钟才遏制住干掉萨列里这个王八蛋的冲动。 “听着,萨列里。” 赫克特叹着气。 “凯隆先生甚至拒绝这种愚蠢的行动,而这个世界上的集结点也只有一个,如果你再找不到,那我们就只能去曼德维尔点那里碰碰运气了,那些泰拉人可没有我们眼前的卡利班人好说话。” 萨列里只是点头,然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走在了最前面。 赫克特没有急着跟上他,他扭过头,对着埃阿斯低语了几句。 随后,他看向了那座营寨,那是灰白色的荒漠与狂风中的一抹黑色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赫克特突然想起了凯隆阁下的一句教导。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第四十章 闹剧 “营地里大概有两百到三百名暗黑天使,而我们这里有三个人。” “嗯……” “略有劣势。” “不过问题不大。” —————— 人生有时候就像是顶着一口烂牙,在吃榛仁巧克力。 甜蜜,是可以确保的。 疼痛,是可以预见的。 但是那天杀的榛仁卡在你的牙洞里,手指伸不进去,舌头吸不出来,但你还偏偏时不时想去舔一下那里的可能性,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而且还不低。 赫克特并不知道什么是榛仁巧克力,毕竟纯正的可可脂早在纷争纪元的时代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虽然在私下里,这位有些严肃的第二军团新星其实喜欢品尝糖果,却也仅限于一些普通的种类,他也从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一点,毕竟他个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爱好,有些幼稚与天真。 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时就像是吃了一颗极苦的硬糖一般,感受到了绵绵不断的忧愁与焦虑,这是由一种现实的残酷与梦想的美好互相碰撞所带来的刺痛,虽然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这种精神上的疼痛几乎是无关紧要的,却依旧会让人感到厌烦,依旧会有着把事情搞砸的可能性。 毕竟,效忠于帝皇的死亡天使们绝非是完美的物种,他们甚至很难称得上是完美的战士,虽然经历过理论上来说异常严格的道德洗脑与思维强化,可这并不妨碍有些阿斯塔特那骨子里的暴躁、鲁莽、自大或者阴险等情绪的发展,这种晦暗的思想甚至会盖过他们以毫秒为单位的思考,让一些肮脏的悲剧现世。 赫克特知道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当他刚刚成为一位【獠牙】的时候,凯隆阁下与其他导师便近乎是耳提面命的让他记住了这一点,他也去过军团的心理室,向那些古战士倾吐,并学习着如何更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冲动。 那些最古老的战士并不在乎赫克特有什么样的理想,又或者是多么庞大的野心,毕竟他们早就见过更加奇怪的獠牙了,这些让人尊敬的人物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是否能够在战火纷飞中压制住心灵里的弱点,成为一位可靠的指挥者。 赫克特通过了考验,三个月后,他成为了军团中晋升速度最快的新兵,而在他正式加入军团的第十一年,他成为了军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队长。 —————— 成为一名阿斯塔特从不是终点,唯有死亡才是,而当一些更伟大的命运与事业来临的时候,死亡也不意味着义务的终结。 第二军团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 “确定了么,萨列里?” 赫克特压下了心头一股新的烦闷,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名第二军团的战士此时正停留在一处荒芜的土坡上,从这里勉强可以看到暗黑天使们的那座尘土飞扬的营地,但哪怕是对阿斯塔特的超人视觉来说,这里也着实有一些太远了。 不过在没有计划好之前,赫克特并不敢靠的更近:这是对暗黑天使的敏锐感知最起码的尊重,他可不想毫无预案的面对第一军团的盘问。 尽管驻守着他眼前的那座营地里的是同样青涩的卡利班人,他们刚刚跟随他们的基因之父来到虚空之中,还是不擅长把握自我伟力的新丁,而不是那些足以让人心怀敬畏的泰拉老兵。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被分配到这個世界驻扎的真的是那个以泰拉老兵为主的暗黑天使连队的话,凯隆阁下根本不会允许他们这么胡闹。 是的……胡闹。 赫克特闭上眼睛,他想叹气,在成为了一位领导者后,他发现他总是想叹气,因为理性的光芒笼罩着他的内心,不断照耀着四周那可悲的现实。 此时,赫克特就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内心深处,理性与感性的交锋:任何一个阿斯塔特的理性都会告诉他,一位基因原体潜伏于此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微弱,且不说这些最高贵的半神根本没有潜伏于一个小营寨的理由,单单是从人员来看,这个营地里无非是一群被征召的凡人,两三百名暗黑天使,可能还有一些其他军团的辅助人员,以基因原体的高大魁梧,他在这里肯定比鹤立鸡群还要醒目,根本没有潜伏的可能性。 除非他变成一块石头。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他和萨列里乃至是埃阿斯都知道这是何等的荒唐,他们依旧来了,充斥着抱怨、狐疑、猜测以及那微不可查的侥幸心理。 毕竟世间万物,谁又说得准呢。 更何况,那可是他们的基因原体啊…… 这个词就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单单是想到它,就足以让赫克特做出一些过分的冒险:尽管他的理性在一旁尖叫,尖叫的告诉他如此行为毫无理智。 但是…… 那可是基因原体。 这个词只是一个现身,便轻而易举地摧毁了理性的高墙。 赫克特现在有些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以前他当做奇闻或者荒诞的事情:为什么钢铁勇士能接受十一抽杀,为什么怀真言者会在几乎瞬间从破信者变为虔信者,为什么那些食尸鬼……会成为如今的圣血天使。 有些事情的确充满着它的魅力。 “太远了,我无法完全确定,赫克特,但我的确感知到了。” 萨列里的声音想起,他正和埃阿斯待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看着他。 赫克特沉吟了一下。 “暗黑天使有可能会直接放我们进去么?” “如果是以要务为理由拜访的话,其他军团都是没问题的,不过第一军团嘛……” “他们就像一群看门狗似的。” “有可能会放,但也有可能不会,更有可能甚至拒绝我们接近。” “强闯是不可能的,对于我们这几个无名之辈,这群卡利班人可不会留手。” “卡利班人……赫克特,你不是和扎哈瑞尔认识么?” “只能说是相识,以前在帝国之拳的【永恒远征号】上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我并不熟悉他的性格。” “那么……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赫克特揉着眉角。 该死,为什么偏偏是暗黑天使。 这个远比一般的阿斯塔特高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阿斯塔特中的大只佬的第二军团新星在着实思考了一下后,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却堪称稀奇。 要不…… 潜入进去? —————— 赫克特特意绕了一个圈子。 在确定了萨列里与埃阿斯的一唱一和足以拖住暗黑天使的一部分注意力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实施行动,而是耐心地绕过了大半个营寨,一路来到了还在进行施工的区域,那些被征召来的凡人正在那里无精打采的工作着,他们运作着一些巨大的拉沙车与搅拌机器,时不时泛起尘沙滚滚的浓雾,遮掩住视线与感官。 这里的守卫很少,只有几名暗黑天使待在施工场所的边缘,时不时地聊上几句,他们对这份工作的热情并不高,毕竟理论上来说,这座营寨是给之后留守在这里的凡人使用的,暗黑天使只是监督他们把这里建造的稍微像话一点。 赫克特的目光在游走,思维在运转,他很快就发现了在施工场地的另一边堆积起来的沙堆,思维与计算在他的脑海中急速运转着,如果把控住那些凡人施工的节奏与时间,也许可以…… 他没有犹豫。 在又一次,步履阑珊的凡人们驾驶着那些车辆,将又一堆沙尘倒在了施工场地里的规划区域的时候,他们一如既往地泛起了层层的沙尘,直冲云霄,在荒漠的狂风之中,这些泛起的尘土就宛如一堵飘忽的高墙一般,在冰冷的阳光招摇下肆意的招摇着,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甚至没人注意到,一抹闪亮的银色光芒似乎一闪而过。 成了。 赫克特靠在沙堆上,这些巨大的固体足以遮蔽另一边的视线,接下来,他只要…… “咔。” 好像有什么顶住了他的背部装甲。 然后,他听见了沙堆之中的摩擦音,爆弹上膛的声音,和一声冰冷的笑。 “是什么让你选择如此无礼的拜访方式,朋友。” —————— 不,不行。 这样行不通。 赫克特摇了摇头,把这个设想扔出了自己的脑子。 他用食指顶住了下巴,又开始了思考,一个个计划开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思维的海洋中涌现,却又如同走马灯一般被一一挑落在地。 第一军团啊…… 最终,赫克特只能叹气。 他从不喜欢事情的进展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情况,他热衷于布置详细的计划,思考每一个可能性之下的对策。 在第二军团之中,这也许属于特例,但是赫克特的确以此为习惯,以此为依赖,甚至以此为傲。 但这一次,或者说,目前,他的确只能把事情的命运放在第一军团的手里,哪怕事关他的基因原体,哪怕对面只是几个卡利班来的小崽子。 —————— 该死的。 —————— “第二军团,第144远征舰队,第23尖兵小队队长,中士赫克特。” 暗黑天使的卫兵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位自我介绍的阿斯塔特,他的目光在那柄过于巨大的幽绿色大剑身上拂过,眼中的一丝忌惮也没有逃过赫克特的视线。 最终,庄森的子嗣和自己的战斗兄弟对视了一眼,保持着枪口向下。 “你们应该待在战舰上,第二军团的。” 赫克特没有回话,事实上,他隐晦的后撤了一点,任凭萨列里与埃阿斯一左一右地围了上来,前者开口,而后者只是沉闷的站在暗天使的警戒线之上,没有武装,只是低着头,盯着他们。 “我们有要务要去找扎哈瑞尔阁下。” 萨列里拍了拍手头的文件,而暗黑天使则是立刻摇了摇头。 “你们可以通过通讯……” “保密事项,需要面谈。” “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 暗黑天使近乎是固执的摇着头。 萨列里皱起了眉头,他向前一步,而一旁沉默的埃阿斯也趁机向前了一点,他的影子甚至投到了暗黑天使的身上。 两名卫兵有些紧张,他们的目光在埃阿斯的身上飘过,然后又被更后面的一些东西所夺走:赫克特就站在那里,他是如此的高大,手中的幽绿大剑时不时地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就在这时,萨列里的声音飘来。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入,难道伱们潜藏着什么秘密?” “第一军团没有秘密!” 几乎是本能的,卫兵嘶吼了起来。 “那为什么不让访问?” “为了避免你们造成威胁……” 萨列里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而比暗黑天使高了至少一个头的埃阿斯只是阴沉的面孔,死死的盯着他,然后…… 他们一齐退下了。 话音未落,只见赫克特突然走上前来,他的身躯在视线中横冲直撞,他的大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这一切都让暗黑天使不由得扣上了扳机。 只见赫克特举起刀刃,立在了地上。 卸下爆燃枪,又塞进了萨列里手中。 然后,他接过了那些文件,弯下身子,对着有些发愣的卡利班人笑了笑。 “我一个人进入,你们可以检查我的武装情况,并派人监督。” 见到卫兵还想说什么,赫克特的笑容中多了几丝鄙夷。 “当然,如果你们害怕的话,也可以派一个小队,我不会介意的。” —————— “扎哈瑞尔连长就在前面,我会在这里盯着你的。” 暗黑天使的面色与语气都说不上太好,不过赫克特并不在意。 帝皇在上,居然成功了。 如果不是这些卡利班的新兵还完全的不成熟,如果不是他们还会被最简单的欲擒故纵与激将所刺激,或者说,但凡守在那里的是一个老兵,他都是进不来的。 赫克特摸了摸文件,萨列里的灵能标记还完好无损的待在那里,并被他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手心,这个印记让他能够短暂的感受到【原体的气息】,随后,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萨列里会这么激动。 赫克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前进着,勉强控制着自己向着暗黑天使所指明的方向,而不是手中信标所指明的方向前进。 就在他思考怎么办的时候,赫克特突然发现这两个目标是一致的,信标就指向了扎哈瑞尔的左右。 一股狂喜不由得袭来,他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拐过了一个个墙垛之后,他在一块空地上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幕灰色的剧场:黯淡的天空被日光所抚摸,在尘土飞扬之中,扎哈瑞尔和一个凡人女性正站立在一块巨石之上,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信标在鸣响,在告诉他目标已经出现。 顺着它的方向,赫克特看到了什么? —————— 扎哈瑞尔,一个如假包换的暗黑天使。 一位凡人的女性,银发青瞳,纤细娇弱。 以及……他们脚下的石头。 —————— 赫克特眨了眨眼睛,他手中的信标依旧在疯狂的震动着,表明着目标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他又看了看。 —————— 扎哈瑞尔,一个暗天使。 一个银发女士。 一块巨大的……石头。 —————— 赫克特今年大概四十岁。 他十岁被第二军团选中,十四年后完成了所有的手术与流程,正式成为了一位死亡天使,而在此后的三年里,他完成了第一项任务,结实了第一位导师,选择了第一把精工的武器,又过了十年,经历了第一场从头到尾的战争,接受了第一个胜利勋章与荣誉称号,第一次被军官们讨论与称赞,第一次失去战友,第一次被挑中与考核,第一次升职…… 而这一切的一切,一切的兴衰荣辱,一切的跌宕起伏,一切的喜怒哀乐,一切的得到与失去,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第一次与第一回,所有的杀戮与流血,这几十年来他在这个无情宇宙中所经历过的、所喜悦过的、所后悔过的、所赞叹过的一切…… 都不如此刻的哪怕亿万分之一。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 他又想了那句话。 —————— 似乎是觉查到了什么,摩根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看到了什么,她发现了什么,她意识到了什么,她似乎又惊叹于什么。 然后,她笑了起来。 —————— “这是怎么回事,赫克特?为什么我的灵能感知突然感知不到那股信息了!” 萨列里在奔跑,在追逐,在努力的跟上他的小队长。 自从从暗黑天使的营寨中走出后,赫克特便没有停留,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大剑,径直走向了荒漠。 他走了很久……很久……很久…… 就像是在报复性的挥霍自己的体力。 “赫克特!究竟怎么了!告诉我们!” 萨列里在尖叫,而这一次,赫克特终于停下了。 他抬起头,看着太阳,又看了很久,然后突然叹气,很重很重的叹气。 “萨列里……” “怎么了?” “你说……” “帝皇用一块石头缔造了我们的可能性有多大?” 说着,还不等萨列里惊愕或回答,赫克特便苦笑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爱 对于自己的子嗣与军团,摩根的看法一向很简单。 那是【她的东西】。 不过是暂时寄存在帝国这里而已。 —————— “赫克特啊,我以前还见过他。” “那时还是在帝国之拳的【永恒远征号】上面,他跟在凯隆阁下的身后,还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新兵呢,不过他这个人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实力的确是有的,当初在第七军团的竞技场里,也一度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不少帝国之拳很欣赏他那种野蛮力量与冷静心思的结合。” “他甚至和西吉斯蒙德交过手。” 【那位黑骑士?】 “是的,我当时就在场。” “赫克特输得还算体面,他的力量还有身体素质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就算是老兵也很难正面对抗那种蕴含着最野蛮力量的沉重挥击,但是他的战斗经验与大名鼎鼎的黑骑士相比,还是太微弱了。” “当然,我也一样。” “我甚至没有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黑骑士在瞬间就完成了一切:他先是与赫克特对抗了几下,然后用一种难以想象的办法挑开了那最用力的一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反手打乱了赫克特的重心,让他自己的力量将自己拖倒在地。” “但在我们看来,西吉斯蒙德只是随意地挥了挥他的那把剑,一切就结束了。” 扎哈瑞尔的声音中是感慨、羡慕与无穷无尽的向往,那是一个新锐的战士对成名已久的战场粉碎者最质朴的崇拜与希冀,他相信,没有人会在见识到黑骑士的战斗后还能平静如以往。 对于威名赫赫的西吉斯蒙德,扎哈瑞尔的态度其实与那些普通的阿斯塔特新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对名声的好奇,对武力的仰慕,对战绩的崇拜,还有对未来要超越于其上的无限雄心。 想到这里,扎哈瑞尔突然对自己的狂妄野心感到了讽刺:他甚至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暗黑天使连长,如果不是【雄狮】现在无暇顾及泰拉派与卡利班派的分歧,他也不会成为这些新兵的头领,成为一个地位尴尬的【连长】。 他正式成为一个暗黑天使才几年?也许十年都不到吧。 【赫克特……第二军团……】 随后,他听到了摩根的低声细吟。 “是的,那些【獠牙】。” 扎哈瑞尔应和着这个话题。 “他们曾经是与我们并肩的伟大军团,不过现在已经分裂了,他们不再作为一个整体而活动,而是成为了以自己的意志与理想为核心的几个舰队的松散联邦。” “据说泰拉那里曾经考虑过让他们重新集结起来,奔赴与冉丹的战场,但是这种尝试最终失败了,于是,【巫术杀手】与他的第十一军团顶替了他们的位置,现在他们正在银河北部鏖战。” 【第十一军团,就是那位最纯洁的原体与他的子嗣?】 “你们凡人也这么称呼他么?” 暗黑天使笑了起来。 ”对于你们这些联系着亚空间力量的灵能者来说,他也许的确是一个不详的存在,据说就连最老练的导航员都很难在他的舰队中生存,更别说领航了。” 扎哈瑞尔还想再说什么,但显然他的身份与职责是不允许他如此懈怠的,暗黑天使的连长很快就步履匆匆的走向了正在建设的要塞最中央,他没有要求摩根同行,而摩根也没有问。 就像她同样没有问,营地中那些消失的暗黑天使又去了哪里。 当摩根独立伫立在灰霾的风中,开始独自沉思的时候,暗黑天使甚至是阿里曼都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 与她的【子嗣】相比,他们不值一提。 —————— 在很早的时候,摩根就意识到了她拥有着一群子嗣:具体来说,当她研究着那艘由怀言者所驾驶的飞船,携带着自己的培养舱,成功离开了那遍布着灵族尸骸的坠落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在那段虚空之中的漂流中,除了日常的控制飞船,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阅览飞船中的知识,又或者靠在舷窗之侧,打量着无尽的晦暗,亦或者闭上眼睛,谨慎探索着灵能的海洋。 她甚至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她深知自己脑海中的那些存在是多么的可怖,而在它们从自己身上获得想要的东西之前,它们是不会让自己死去的。 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自暴自弃,不过她很清楚自己别无选择。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觉查到了她的【子嗣】的存在,那是一种纯粹的灵能的感官与痕迹,她仿佛听到,又仿佛看到了一些细小的生命在银河的另一段活动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生死存亡,全都清晰无比地印照在她的脑海中。 她甚至只需要一个想法,就能够轻松地探知到她的这些【子嗣】如今有多少人,而下一刻,他们又会变成多少人。 摩根甚至有种预感,一种非常强烈,非常真实的预感:假以时日,当她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力量,当她与自己的【子嗣】站立在一处的时候,她甚至可以用脑海中的意志决定着所有【子嗣】的存亡。 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她自己的力量,她同样无法揣摩她的那些虚假的【兄弟】是否能够对他们的的子嗣做到同样的事情。 不,他们应该不能。 摩根如此确信着,因为当她看到那股力量的时候,她同样看到了那四周扭曲的,不详的光芒。 那不是她的力量。 但并不代表不能为她所用。 而与这股力量一同到达的,是摩根心底最深处的一阵阵回响,那是一种最肮脏、最直接、最霸道、最疯狂的【占有欲】。 那是她的【子嗣】。 那是她的【东西】。 他们属于她自己,理所当然。 —————— 她【爱】他们。 —————— 但什么是【爱】呢? ——————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觉得那并不重要。 她【爱】自己的【子嗣】,这一点就足够了,他们理应属于她,也许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但是在一切迎来终末的那一个瞬间,那一次选择的时候,他们理应站在她的身后。 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能够违逆这一点,他们没有资格。 这样的执念与想法在她于虚空中游荡的时候便迸发了出来,但彼时的情况并没有让这种想法更进一步的空间,她蜷缩在冰冷银河中的一个角落,用灵能的感官目睹着自己的子嗣所挥发的力量在银河的另一端日渐衰微,有些新的存在加入了她的所有物之中,但有一些也渐渐失落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的感觉就像是手中握着一大把钱币,而其中是一些从指尖的缝隙中跌落到了地上。 她有些遗憾,仅此而已。 而当时间渐渐流逝的时候,她也暂时失去了观望他们的精力:她的飞船最终坠落在了一个既不先进,却也不那么落后的封建世界,运用灵能的无上伟力操控并修改那些王公的意识花费了她的一些时间,但她最终还是在所有人的大脑里重塑了一段虚假的历史:从天而降的银色陨星、被国王收养的婴孩、天赋异禀的公主…… 当她完成了这一切,又学会了如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凡人之后,帝国的舰队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在摩根的操控之下,他们没有发现原体的痕迹,只是携带着一位天赋异禀的灵能者离开了。 最终,在本能的指引、天赋的加持与冰冷的推算中,摩根亲手谱写了她早期的【过往】,只等着时机成熟,那些再次深入搜查的帝国人自然会发现,他们曾经与一位原体失之交臂。 而这个【时机】,如今把握在她的手中。 摩根再次还不想失去自己的凡人身份,这是一层好用的外套,可以让她在最灼热的注视之外自由地行走着,但她的内心也同样清楚,当她遇到了她的缔造者,又或者凡人的履历无法带来更多的时候,她就需要抛弃这个身份了。 但不是现在,现在,她必须隐瞒它。 哪怕这涉及到了她的【子嗣】,她的【东西】。 —————— 当然,一切都不是绝对的。 —————— 摩根伸出了手指,在那些肉眼凡胎看不见的纬度里,两团奇异的火焰正在她的指尖之上燃烧。 她的手指修长,却又很瘦,属于是最明显的骨肉分明,奇异的灵能火焰燃烧在她的指尖,也显得过分臃肿。 摩根盯着它们,在那里面正是萨列里与埃阿斯对这件事情的记忆,她悄悄地吹了一口气,一切便烟消云散。 最起码,在这段日子里,萨列里与埃阿斯哪怕是站在她的面前,也不会感受到与基因原体的联系,他们被摩根给暂时的【屏蔽】了,甚至过一会儿,他们就会自动忘了这件事情。 而在他们的记忆中,摩根还找到了一个名为凯隆的个体,于是,相同的操作再一次地上演。 现在并不是与他们相认的良机。 但有一个人不同。 想起赫克特的面孔,摩根露出了笑容。 —————— 赫克特是摩根所见到的第一位【子嗣】。 尽管她一直关注着他们,就像是一个悠闲的富翁在观赏池塘中的游鱼一般,但是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第二军团的人物,她在只言片语中了解着自己的子嗣:资历的悠久,另类的勇敢,还有支离破碎的如今。 而与赫克特的见面是突兀的,摩根在第一军团的重重叠叠中生存,压抑着自己的本能与心思,甚至一度忘记了观察自己的子嗣与军团,所以当她看到了远远伫立着的赫克特的时候,她虽然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却依旧感到了一丝惊诧。 但在下一个思维跳跃之间,这种惊诧便被观察与揣摩所替代了。 赫克特的表现哪怕是在摩根所见过的所有阿斯塔特里面也算得上是迅速:在第一个瞬间,他明显愣在了原地,摩根甚至能看到他不断地眨动着眼睛,似乎在希冀于从眼前的选择题中观察到第四个选项。 但当扎哈瑞尔也转过身来的时候,赫克特便已经恢复如初,他保持着一种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了暗黑天使的面前,讲述着手中的要务。 摩根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观察起了自己的这个子嗣,她清晰地记住了他的样貌:他那以阿斯塔特的标准来说也过于高大雄壮的身材,他那碧绿色的瞳孔里面闪烁着沉稳与对未来的丝丝期盼,还有他那刀削斧刻一般的面庞,过于坚硬的五官凝聚成了一张严肃的脸,在一头银白色的短发的包裹下,竟有了些许的威严。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怀疑这是她的子嗣之中一个不在乎原体的特例。 如果不是他转身的时候所遗落出来的些许迟疑与颤抖,也许她真的就会这样认为。 摩根的手指再次竖起,这一次,她指尖的灵能之火格外的巨大,在那之中隐约可见赫克特的面容。 她想了想,死寂的瞳孔中划过了同样死寂的思考。 最终,她收回了手指,并不是选择去熄灭这个孩子的记忆。 她的确需要一个抓手,一个代表,一个自认为背负着伟大使命的保密人,她无法容忍军团的一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继续独立于她的控制之外:也许她之前从未这样想过,但是自从看到她的子嗣的那一刻开始,这种想法便如同野火燎原。 毕竟,她【爱】他们。 那她便理应控制他们的一切。 而这个名为赫克特的孩子,也许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 不过首先,这需要更多的观察。 —————— 扎哈瑞尔接过了通讯,在通讯的那一头是泰拉老兵们的连长,他们正在那个颇为巨大的曼德维尔点附近观察着它。 “是我,我是扎哈瑞尔。” “第244巡航舰队从曼德维尔点返回了?这很好,那么……” “什么……你说什么? “什么叫他们的规模有些不对劲?” “什么叫他们的行为触碰了默认的规则,什么规则?” “什么叫……他们在开火?” “喂?喂?请回答!” “喂喂喂!” 扎哈瑞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此时贯穿他耳膜的,只有战争与硝烟的声音。 第四十二章 霸主 “霸主,伟大的霸主。” “战帅在呼唤您。” “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厮杀、屠灭、攻陷、焚烧……” “为了吾等种族征服银河之伟大天命,一切都被允许,一切都应疯狂。” —————— 比起它的同类,【霸主】要高上一些,也更加的魁梧与丑陋,他的身上甚至是脸庞的两侧都遍布着狰狞的疤痕,但它享受着它们,一直拒绝抚平与治疗。 它从它的王座上醒来,脚下是无数匍匐的奴隶,他们来自于各种各样的种族,有的曾经是割据世界与星系的各式口袋帝国的王公,有的则是在战争中被摧毁了信念的被征服者。 当然,那些为数最多的则是各种各样的人类,他们脆弱、瘦小、形态各异,而且人数多到无法估量。 这个弱小种族的数量、君王与国度是如此之多,单单是【霸主】在过去的征服中亲自所斩杀的自称为【人类之王】或者【人类之主】的家伙,就有差不多十余个。 “霸主……” 房间中唯二的站立者,也是【霸主】的同类与辅佐官,它负责着那些【霸主】所不屑一顾的繁琐事项:汇报、文件、又或者是驱赶着那些可悲的奴隶去消耗敌人的弹药与精力,为真正的进攻做好铺垫。 “战帅希望您能去见它,它希望在您完成休息后,能立刻去面见它。” “我知道了。” “我会去的,马上。” 【霸主】有些无奈的回答,它并不是很想去面见【战帅】,尽管它们两个的关系算不上差,事实上,【战帅】是它字面意义上的养父,它亲手把它从最底层的疯狂与肮脏中拉出,作为自己最信任的臂膀、最骄傲的作品和最得力的武器而抚养。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它成为了毋庸置疑的【霸主】,它就一直强迫自己忘掉那段过往。 “现在,我们到了哪里?” 霸主开口,它站了起来,在武器架上随意挑选着趁手的兵刃,那些更高一等的奴隶得以同样站起来,小心地为它披甲。 “我们已经抵达了我们的目的地,霸主,先锋部队正在发动试探性的攻势,如果一切没有发生意外的话,通过前方那個被人类称之为【萨比斯】的星系,我们就将完成我们的目标。” “萨比斯星系……” 【霸主】沉吟着,它选中了武器,轻巧地把玩着,似乎很享受这种悠哉的时间,但是它的辅佐官却无法像它一样从容,这个有些瘦弱的家伙先是烦闷地踹翻了一个奴隶,然后才鼓起了勇气开口。 “霸主,战帅那边……” “我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霸主】沉闷的开口,语气中带上了独属于战士的怒火,他对这样的事情极度的不满意:每个人都在畏惧战帅,每个人都在把它的哪怕一次呼吸看做是足以让天地崩裂的大事,这让它感到了烦躁与苦闷,因为越是这样,它便越是认识到了自己与养父之间那恐怖的鸿沟。 “等时机合适,我会去的,大概就在……” 【大概就在战斗开始后?在你又一次去战场上寻找所谓的对手的时候?】 无理而尖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在房间中肆意的回响,但是【霸主】却没有更多的意外,它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就像它所猜测的那样:自己那个过于瘦弱的辅佐官现在已经高昂起头颅,它的眼睛泛着黯淡的深紫色光芒,四肢不断地抽动着,就仿佛一个被掐住脖子,悬在半空中的可怕木偶。 又来了…… “如果您还是无法遏制住这种兴趣的话,那些老头子依旧不会对您放心的,大人。” 它开口,语气中却是十足的敬意,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这个养父的确改变了自己本应昏暗的生活。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的确会在意的,说到这个,我的孩子,你现在居然对我如此的冷漠,我可爱的孩子,我明明记得不久之前,你还会称呼我为父亲。】 【你还在生气么,我的卡门?】 “不,并没有,战帅。” 【霸主卡门】保持着自己的谦卑态度,它们客套地谈论着,彼此之间就仿佛一对偶有间隙的真正父子一般。 当然,在一旁跪倒在地的奴隶们看来,这只是两个可怕的家伙在用着一种无法理解的嘶哑语言来争论罢了。 —————— “那么,您究竟有什么命令呢,大人?” 【难道一个抚养者就不能关注一下自己最骄傲的造物么?】 “大战在即,我相信您不会那么做。” 这个回答让【战帅】笑了起来,它的笑声是一种奇怪的混合体,就仿佛一阵凄厉的咳嗽,伴随着两柄上锈的刀刃在互相撕磨着所发出的声响。 【好吧,卡门,我的孩子,看来你还是在生我的气,让我想想,这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人类么,那个名为阿兹尔的人类战士,我没记错这个名字吧,我还记得那些人类称呼他为阿斯塔特的连长?】 “这不重要,父亲。” 终于,卡门改变了称呼。 “那个人类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战士,一个对手,而那是一场单独的对决,一场决斗,一场应该凶猛的、完整的、体面的结束的决斗。” “而不是像过去的现实:您的力量直接插手了这场战斗,只用一句私语就让那位战士成为一个连呼吸都不会的傻子,让他的生命与武艺毫无意义的消失!” 【哈哈哈哈哈哈……】 【战帅】在笑着,它的笑声让卡门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它终于想起来自己在恐惧什么了。 【战帅】,它的养育者,又或者是那个常被它的对手与部下提起的名字:伟大且狡诈的【操纵者】,诸多战帅中最能让人感受到冰冷的寒意的那一个。 它是何等的人物啊,仅凭着它们脚下这颗战争卫星的辅佐,再加上数百万个精神控制项圈,【战帅】,或者说【操纵者】就可以掌握它手中的一切:一支冉丹帝国的主力舰队,一颗天体级别的战争卫星,上百艘主力战舰,数千名久经沙场的冉丹精锐武士,数以万计的冉丹大军,还有以百万为单位的各种族的奴隶。 它完美的控制着他们,控制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控制着他们的生死荣辱,它的一个念头就足以让数百名冉丹的精锐武士悍不畏死地冲向地狱,又或者随意地压榨那些奴隶,让脚下的这颗战争卫星发挥出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恐怖火力。 它都能做到。 【卡门,我可爱的卡门。】 过了一会儿,【战帅】似乎笑够了,于是他便像一位真正的父亲那般,低声的不断感慨着。 【这的确是我的问题,我的孩子,我不应该让你看那么多的读物,那些所谓的荣誉与规则……呵……】 【也许在以前,我会大度的原谅伱的孩子脾气,但是现在不行,卡门,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绝不能让一场所谓的决斗干扰到这一切。】 【你知道的,一旦我们暴露,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事实上,在你执意要进行那场决斗的时候,我们差点就暴露了。】 【说到这里,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吧,对吧?】 卡门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肯定着自己的养父的回答,但这种刻板的教条却迎来了一阵嘲笑。 【好吧,看来我要再说一遍。】 【就在我们的面前,就在那个被那些人类称之为萨比斯的星系,那么埋藏着一座远古的遗珍,一座数千年之前的纯粹科技造物,一座真正的星门,通过它,我们可以在附近的所有星区快速移动。】 【而现在,我们正要这么做。】 【只要让我手中的这股力量,让我的大军与舰队穿过那里,我们就可以出现在那些人类的防线的后方,与前线的其余主力舰队一起包剿他们最精锐的力量,这将是一场伟大的胜利,一场属于吾等种族的荣光史诗,只要我们能做到这一切,那么无人能够阻拦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会落进我们的手中。】 【他们的舰队将会覆灭,他们的世界将会燃烧,他们的帝国将会淹没在鲜血与痛苦之中,成为吾等种族征服银河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这就是我的伟大计划,而我本应携带着更多的力量来完成它,但我做不到,它们都不支持我,而是沉迷于在银河北部的那个大计划,它们渴望着歼灭那个所谓的第十一军团,沉溺于眼前的蝇头小利。】 【但所幸,我成功的得到了允许,将使用最新的伪装技术,我们的舰队将会调成人类舰队的度数来迷惑他们,获得这场战争的先手。】 【但这远远不够。】 【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我的卡门,我最亲爱的孩子,我不管你对所谓的战斗抱有着怎样的幻想,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你需要率领先锋的军团,登陆上那颗行星,那里拥有着开启那座星门的必备仪器,夺取它,我的孩子,为了我们的伟大胜利,夺取它。】 【操纵者】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一则来自前线的信息打断了它,而卡门则是趁机做着深呼吸。 —————— 【哦,你说什么?】 【防御者的舰队?】 【是那些暗黑天使?】 【那没什么,按计划行事。】 —————— 趁着养父下令的间隙,【霸主】也打开了自己的权能网络,接通了最前线的事实情况,观看着前方的交火。 那一切都倒映在他的眼中: 冉丹的先锋舰队从曼德维尔点缓缓地驶入了萨比斯星系,而在它们面前是零零散散的几艘战舰,上面涂抹着剑与翼。 通过独特的伪装技术,冉丹舰队成功的发出了一支被它们所歼灭的人类舰队的联络信号,而就在对面的人类战舰开始慢慢回转的时候,入侵者开火了。 第一发炮火来自于冉丹战舰那毫无预警的突袭,吹响了这场入侵的号角。 然后…… 然后卡门便亲眼目睹着,那些暗黑天使的战舰是如何在几乎同时发射出了上百倍的反扑火力,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更没有通过通讯继续沟通,或者解开可能的误会的打算。 作为先锋的几艘冉丹战舰甚至没来得及开火便被击毁,而它们身后的那艘主力舰更是被卡在了曼德维尔点之内,成为了上百枚鱼雷的目标。 在【霸主】的注视下,那艘战舰彻底成为了虚空中的尘埃。 暗黑天使的反击之强力、之迅猛,之不择手段、之毫不犹豫。 就仿佛他们的炮口专门有一面是对准着自己的友军一般。 第四十三章 摧枯 战争爆发了。 这本应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偷袭,一次毫无波澜的杀戮,一轮毫无悬念的碾压。 如果防御者不是暗黑天使的话。 —————— 说起冉丹与帝国的渊源和战争,那可是一件称得上是漫长的事情。 早在欢愉王子的初啼吸干了灵族帝国之精髓与生命,并将纷争时代的千年风暴暂时吹散一空之际,人类帝国便开始在帝皇的伟岸雄心下迈向了星辰寰宇,渴望再次建立横跨银河的伟业。 此即为【大远征】,一切辉煌与勇气的往昔回影之体现。 但帝国的远征并非是一项静态的事业,当人类的雄心再次燃烧之际,在银河的无数个角落之中,同样有着新兴的国度与种族在伸出自己的试探与触角,它们不断地壮大着自身,吞噬着血肉,渴望成为万里银河的新主人。 而冉丹帝国,就是其中最危险,最强大也是最团结的一股力量,它们从自己在银河西北边陲的母星出发,眨眼间便将银河北部的大量星区与世界收入囊中。 直到人类帝国的大远征进行到大约三十年的时候,冉丹的军队征服了一个名为莫尔斯的星系,击溃并奴役了那里成千上万的人类居民,并驱使他们建立着巨大的战争卫星,为了进一步的南下做准备。 在冉丹帝国看来,这不过是它们向银河中央推进的又一小步。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了,被冉丹所奴役的人类,并非是它们之前所遭遇并屠杀的那些孤苦伶仃的往日遗孤。 他们是帝皇的子民,他们拥有着全银河最强大的保护者。 泰拉的愤慨与怒火很快燃烧到了这里,而伴随着这股毁灭意志而来的,是比毁灭本身更可怕的第一军团。 虽然彼时,【雄狮】尚未回归,但第一军团依旧是所有阿斯塔特中最强大的一股力量,他们集结了一支足以令人星辰战栗的可怕大军:差不多五万阿斯塔特战士,以及一支包括有一百艘主力舰,还有整整三艘荣光女王级战列舰的惩戒舰队 惨烈的进攻与杀戮持续了数个泰拉标准月之久,第一军团付出了包括一万名阿斯塔特战士,五十多艘主力舰以及荣光女王级战舰【憎恶典范号】在内的巨大代价,将冉丹帝国原本用于南侵的舰队与军团通通消灭殆尽,就连冉丹军团的王牌:那颗巨大的战争卫星也在【憎恶典范】号的舍身一击下土崩瓦解。 对于两個如日方升的帝国来说,这都是前所未有的损失。 冉丹的锋芒就此隐入了银河北部的尘埃之中,而帝国则转为南下,向着银河的东南方向扩张着疆域。 但是一切并未结束,莫尔斯的惨败是冉丹帝国从未遭受过的重大打击,这足以让它们对人类帝国产生永恒的憎恨与敬畏。 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无数隐藏在银河北部的船坞在加班加点的赶工,冉丹帝国挥霍了数以亿计的奴隶的生命,用无穷无尽的血汗与亵渎的科技打造了成千上万的扭曲战舰,甚至就连天体级别的战争卫星也开始在那些主力舰队中隐约现身,这个年轻的征服者种族不惜一切地扩张着自己的军团,选拔着精锐的战士,为了一场足够浩大的复仇之战而呕心沥血。 与此同时,冉丹帝国也在尽力观察着这个可怕的对手,它们的尖兵隐藏在荒芜的星霾之中,搜集着人类帝国与帝皇的一切。 越是搜集,它们越是恐惧、越是惊愕、越是坚定。 帝皇之强大,阿斯塔特之善战、人类帝国扩张之迅速让冉丹的统治者们几乎是夜不能寐,它们亲眼目睹着,帝国是如何用三十年的时间,从区区的泰拉一隅扩张到银河的中心,蛮横的打断了冉丹的扩张。 而在冉丹矢志于复仇的三十年中,人类之帝国已经建立起了横跨银河的霸权,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尽是帝皇的子民,这个只属于人类的复兴政权也许在一些方面不如冉丹,但它的体量已经足以让任何对手感到绝望:对于所有种族来说都是足以动摇根本的损失,在泰拉的执政者们面前不过是让眉头微皱的数字而已。 无形之间,一个名为【帝国】的巨大阴影已经笼罩在了冉丹帝国的头顶,宛如死神的低吟,催促着整个冉丹帝国的挣扎。 一个共识最终在冉丹统治者之间达成:只要完成这场复仇,只要让帝皇的野心与国度淹死在血泊之中,无尽星河的王冠、千万寰宇之权柄就注定将永远属于它们伟大的种族。 为此,它们将不惜一切。 而与此同时,冉丹的尖兵们也在尽力搜查着有关于第一军团的一切,但是这个强大的对手就宛如消失了一般,他们的征伐与功绩隐藏在了无尽的阴影之中。 最终,冉丹的军官们只拿到了那些更为光鲜亮丽的军团的资料:影月苍狼、极限战士、又或者是帝国之拳,以此为依据,它们建立着战术的构想,而一个险恶的计划也迅速被提出:通过独特的技术,冉丹的战舰完全可以仿照人类战舰所发出的信号讯息,达成以假乱真的结果,只要善用这一点,在战斗中赢得先手,甚至破坏掉人类帝国各个舰队之间的信任,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诸如影月苍狼和极限战士这个军团已经被证明了很少会防备自己的友军,这是信任与阿斯塔特超人地位所混合的结果,冉丹的军官们确信,在充斥着模仿技术的先手进攻面前,它们能够让这些强大的军团将会在虚空中饮恨。 至于暗黑天使,虽然一直没有得到这些对手的资料,但是既然同为所谓的阿斯塔特战士的一员,想必他们之间的差距也不会特别大。 那些暗黑天使,应该也不会对友军有着太多的防备。 在这样的认知下,所有的计划最终得到了敲定,所有的文件最终得到了准许。 在整整三十年的准备后,在人类帝国掀起大远征的第六十年,冉丹帝国的军团与舰队冲出了银河北部的国疆,成千上万的战舰如同星际之间的滚滚铁流,碾向了无数人类的世界与家园,制造着空前的血腥与杀戮,无数的人类帝国之舰队在顷刻间覆灭,传达着冉丹帝国之宣告: 战争开始了。 这一次,它将终结一切。 —————— 【汇报损失。】 【操纵者】的声音是极度的嘶哑,伴随着让任何生物都无法忍受的尖锐与灵魂的啸鸣,但即便如此,舰队之中的任何生物都不敢暴露出半点的难受。 先锋指挥官充斥着敬畏的汇报陆陆续续地传来,【战帅】只是安静地听着,它没有愤怒,因为愤怒在它的战斗艺术中是无用的体现。 【……一群蠢货。】 在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它不禁开始咒骂起了那些坐在后方的大人物,所谓的暗黑天使根本不像它们所说的那样,这些该死的对手在面对友军的时候没有一星半点的犹豫与询问。 为了得出这个结论,它可是损失了一艘主力舰,数艘战舰和上面的精锐先锋,战舰的损失倒是不算什么,在曼德维尔点之外尚有一支庞大的舰队,但是战士的损失是不可原谅的,比起人类帝国,冉丹的战士本就稀少,在它麾下的就更少了。 它手下的【霸主】不过只有几千个,普通的冉丹战士的数量也只是达到了六位数而已,剩下的空缺完全是靠各种各样的奴隶来填充,甚至连它脚下的这颗战争卫星之上,都没有更多的冉丹战士。 【不需要管他们,继续前进,打通前往目标世界的通道,我需要让我的战士在最短的时间里夺取它,这个星系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现在,去执行!】 无人敢于违抗【战帅】,冉丹的先锋舰船刺破了友军的残骸,向着星系的更深处疯狂扑去,而暗黑天使的战舰也没有做更多的抵抗,他们依靠着更胜一筹的速度,边打边撤,在他们身后中一支庞大到让任何人都足以感到恐惧的扭曲军团。 一艘又一艘冉丹的战舰开始从曼德维尔点之内现身,这些装满了尖刺与连枷的恐惧舰船由成千上万的奴隶所驱使着,发射着毁灭性的放射电磁轰炸,在虚空之中留下了大片大片不详的黑影。 一艘帝国的护卫舰很快被击中,它甚至连爆炸都没有发生,便在一阵诡异的扭曲与崩解中堕入了黑影内,再无声息,它上面的一名海军上校,两万多名水手,与十多个暗黑天使就连一句遗言都没有发出。 但这一切都没有打断暗黑天使的节奏,他们继续着自己的战斗,战斗兄弟的牺牲既没有带来恐慌,也没有产生悲愤,就仿佛一切早有预料,鲜血只是冰冷的实验仪器中流淌的清水。 他们在抵抗,顽强的、灵活的抵抗,但这样的抵抗又是如此的苍白:冉丹的舰队已经张开了巨口,数十艘足以与帝国的战列舰相媲美的无情机器陆续现身,它们的周围簇拥着十倍、百倍的小型战舰,组成了足遮蔽世界的大舰队的先锋。 而在它们身后,才是冉丹舰队真正的核心力量:一个行走的、生来就是为了制造杀戮、毁灭与血泪的天体,一颗被投入战争与死亡的庞大卫星,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改造产物,由一颗小卫星与无数的亵渎科技所组成,当它穿过那扇巨大无比的曼德维尔点的时候,这场匆忙的战争便迎来了它无可置疑的结局。 但即便如此,战斗仍未终结,无论是暗黑天使的抵抗,还是冉丹舰队的涌入,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一段足以称得上是漫长的厮杀之后,当最后一艘冉丹的主力舰冲入萨比斯星系的时候,暗黑天使的抵抗终于崩溃了。 剩下的战舰似乎溃逃了,甚至连带着那些停留在近地轨道上的战舰一起逃入了星系边缘的阴影之中:在之前,抵抗仍在继续的时候,他们正不断地往地面上投放着空投仓,看起来,是打算在地面延续自己的抵抗。 但在【操纵者】看来,一切毫无意义。 【卡门。】 它呼唤着自己的养子,自己麾下的军团中最强大的【霸主】。 【带着我们的先锋部队和消耗部队,登陆,击溃,夺取,不要浪费时间。】 【找到那个地方,打开它,开启那道远古的星门,这是你的责任与使命,我最可靠的孩子,去完成它。】 【你知道的,我脚下的这颗杀戮行星虽然强大无比,但它又是多么的缓慢,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在前线决定胜局。】 它停下了,又接收了前线所传来的最新的信息,才继续开口。 【那些人类的战舰已经放弃了守卫那颗行星,在那上面只有着被抛弃的守军,先锋告诉我,上面不过是一些可悲的懦夫,还有八百名所谓的暗黑天使。】 【这不是一个困难的任务。】 【八百名暗黑天使……呵,又能做到什么?】 第四十四章 拉朽 拉托比斯中士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他费力地履平那些僵硬的指甲和骨头,将自己的自动枪再次装满了子弹。 随后,中士端起了他手中这把破破烂烂的武器,靠在了自己的脸上,那感觉就像是把一根冰冻的铁管塞进衣服里,但他已经没时间去在意了。 他起身,踩着弹药箱,将脑袋与枪口伸出了战壕,甚至不需要瞄准,他就找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因为需要杀死与狙击的敌人简直到处都是。 “砰!砰砰!砰砰砰砰……” 拉托比斯扣动着扳机,先是零零散散的开火,但很快就变成了连绵不断的倾泻,因为眼前的场景让拉托比斯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唯有疯狂地倾泻自己手中那种夺命的钢铁弹丸才能稍稍缓解。 自动枪不断地喷吐着火舌,癫狂的后坐力不断撞击着中士的脸庞,让他的牙齿感到被生生拔落一般的疼痛,最劣质的铜质弹壳伴随着暴烈的枪响而噼啪坠地,散落得满战壕都是。 中士的配枪并不是一件多么精细与耐用的武器,每当它发射出一枚子弹,都会伴随着最巨大最刺耳的响声,那是散热器在滋滋作响,保证那把毫无检验的武器不会因为长时间是开火而炸掉枪管。 但是拉托比斯已经听不到了,尽管他手中的枪械在用疯狂的颤抖告诉他,声音是多么的剧烈,他也已经听不到了,他的双耳已经流出了鲜血,而他的四周则是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隆隆声响。 这是一座真正的战壕,而不是之前拉托比斯所驻守的那条小土沟,这座战壕有两米多深,用成堆的沙袋固定着,在外围是一圈又一圈的铁丝网与地雷,纵横交错,宛如一只趴在地上的蜘蛛。 超过五千名士兵正在这座巨大的战争坟墓中坚守,他们手持着全帝国最落后的枪支与炸弹,要么从沙袋中露出头来,不惜代价的开火,要么在战壕里的泥泞土地上来回折腾,搬运着弹药,或者去支援那些情况更糟糕的地方,在他们的脚下是东倒西歪的排水沟与空掉的弹药箱。 而在战壕的最中央,包裹着一个不怎么规整的炮兵阵地,还有几座混凝土构成的机枪碉堡,正一刻不停地倾吐着火舌,它们是这座蔓延了十几公里的战壕的核心,也是这几千人能够撑下去的原因。 拉托比斯拍了拍耳朵,但却还是听不到什么声音:他的四周实在是太吵了,太喧闹了,这里有数千杆枪支在同时开火,数十门火炮在一起怒吼,成千上万的战士或者算不上战士的炮灰在声嘶力竭的吼叫、哀嚎、唾骂、哭泣、挣扎、呕吐…… 这座战壕正在抵抗,就如同这个燃烧的世界一样,它发出怒吼,也付出了代价:由于根本来不及清理,现在的湿泞土地上已经随处可见失去了生命的尸体,有些只是缺胳膊断腿,有些则是失去了脑袋,滋滋的鲜血不要钱的流淌着,把整個战壕染成了一种恶臭的、晦暗的红色。 在打空了最后一发子弹之后,拉托比斯缩回了战壕里面,他的腿肚子在发软,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就像他的胳膊一样,他想擦擦汗,但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任凭汗珠流进眼睛,带来腥麻的刺痛。 但即便如此,拉托比斯还是把手伸进了一旁的弹药箱,麻木的清点着子弹,再一个个地安装,这一切是安静的,又是顺理成章的,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在做这些事情,就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般。 他想深呼吸,但是却吸入了难以形容的恶臭:死尸的腥味、胆小鬼的尿溺、火药的煊腥、泥土的臭味、还有空气中所散发的无法形容的战争的味道。 “敌袭!!” 不知道是谁嘶吼了一声,就仿佛被注射了最好的肾上腺素一般,拉托比斯几乎是一跃而起,又一次拿起了自己的枪。 —————— 拉托比斯曾以为这座战壕已经足够的强大与吵闹了,毕竟他还能奢求什么呢:这里有整整五千多人,有大炮、有机枪、还有充足的补给,他甚至认为自己可以一直守在这里,直到老死为止。 但直到战火真正的烧到这里,拉托比斯才想起了什么:在之前,在那个叫夏娜的世界上,明明他们拥有更庞大的军队,更可怕的重炮,更完善的工事,但是他们还是溃败了,溃不成军。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在与【自然】为敌。 而人,最起码是他们这些人,是绝对战胜不了【自然】的。 冉丹又开始进攻了,拉托比斯只能听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吹响了一种号角,一种让人莫名感到压抑与恐惧的号角。 然后,便是震动。 那是怎样的震动啊,就仿佛是一座山在奔跑,又仿佛是成千上万的野牛在一起夺路狂奔,连地面上的石子和弹壳都在因为这股震动而四处乱跳,不断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近了,更近了。 “……咕噜……” 拉托比斯咽着唾沫,他举起了枪,通过瞄准镜,他能隐约地看到一股黑色的浪潮正在席卷而来。 冉丹来了。 冉丹的进攻是【自然】的伟力,是黑色的浪潮,是崩摧的山峰,是一股又一股无法抵挡的可怕天灾。 最先传来的是尖啸,是刺破天际的可怕嚎叫,那是由无数人类还有不知道其他什么生物的哀嚎所汇聚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摧毁那些最软蛋的家伙了。 然后,冉丹的【先锋】出现了。 衣衫褴褛的大军出现在了所有防守者的视野之中,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军队,而是一支彻头彻尾的奴隶军团:从天际的这一边延续到另一边的,是各种各样衣不蔽体的奴隶,他们中有的是人类,有的甚至穿着和拉托比斯一样的制服,而剩下的则是奇形怪状的异形,他们有着三条腿,五个眼睛,六条胳臂或者更多的看不出来作用的器官。 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脸上的那副表情,那副麻木与绝望,足以让最勇猛的士兵不自觉的冷汗满背。 冉丹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也许是某种巫术,又也许是什么毒药,反正,那些亵渎的异形制造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开火!” 不知道是谁下了命令,也许是那个谁都不认识的军官,又也许只是一个恐慌士兵的胡乱叫喊,但是暴雨般的枪响很快就淹没了这个声音。 所有的士兵都在开火,所有的士兵都在尖叫,不断翻腾的口水在子弹飞过的炽热空气中蒸发,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们的恐惧与不安,在营地的最中心,那些大炮又迫不及待地吼叫了起来。 钢铁的弹幕是无情的碾杀者,在成千上万的枪口与炮口中,那些可悲的炮灰被撕的粉碎,被炸的彻底,仅剩的不幸者则是继续麻木的前进,直到才到密布的地雷,才得以粉身碎骨。 数以万计的炮灰就这样被消耗着,没有人为了他们的死亡而哀痛,当拉托比斯再一次装满了弹匣的时候,他的眼前只剩下了几个扭曲的肉团:那些最不幸的家伙居然躲开了子弹与炮火的救赎,挣扎着一头撞上了铁丝网,几十个、几百个甚至几千活生生的人和异形在铁丝网中互相倾轧,互相挤占,他们伤痕累累的身体流出了赤红或者各色的鲜血,和那些早已挂在了铁丝网上是腐烂肉块粘合在了一起,让人止不住的反胃。 终于,拉托比斯举起了枪,在他的周围也有无数人正在这么做,伴随着又一阵的开火与齐射,最后一次挣扎也渐渐停止了。 拉托比斯甚至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善事:他让这些家伙去了一个安静的世界,而他则是这里受苦。 但也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铁丝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这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已经顶住了两轮的冲击,现在,它和前面的地雷阵一样,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拉托比斯又听到了那种号角声。 这一次,它似乎格外的沉重。 很快,又一支大军出现在了天际线上。 拉托比斯再次装满了弹夹,他本以为这又是一次像之前一样的战斗,但是当那些对手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同样是一只鱼龙混杂的奴隶大军,但是与之前的那些可悲者不同,这一次出现在拉托比斯眼前的是:三五米高的可怕异形生物,浑身披挂着鳞甲;至少有六只手的异形,端着六把枪支,还有一口让人望而生畏的獠牙;而在更上面一些的地方还漂浮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家伙,它们同样握着枪支,乍一看没什么,但是仔细看…… 他奶奶的,会飞! 此时此刻,当看到数以万计这样的牛鬼蛇神向着自己的战壕扑来的时候,拉托比斯只有一个想法。 —————— 完蛋了。 —————— 战壕被突破了。 成千上万的怪物涌入了这里,把这座防御的工事变成了最纯粹的地狱。 那些火炮阵地自从那些会飞的异形冲了进去之后就再无声响,只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嘎吱作响的声音。 由混凝土和钢铁所打造的机枪堡垒是坚持最久的,直到那些奴隶之中窜出了一队格外疯狂的家伙,它们手中的喷火器宛如夺命的死神,让一座又一座的要塞成为了散发着火焰与嚎叫的炽热坟墓。 拉托比斯在战壕里狂奔,他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把枪,如同一只没有方向与目标的老鼠一般,惊慌失措的奔跑着,在他的身后传来了响彻天际的惨叫与嘶吼,让他不敢回头去看。 他拐过了一个又一个转角,和不计其数的家伙撞在了一起,随着人群踩踏在那些不幸摔倒的家伙身上,他的军盔在混乱中丢了,腰间的最后一包弹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不见了。 但他依旧紧握着那把枪。 “这里!拉托比斯!这里!” 他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声音,然后扭头看去,只看到提格雷站在战壕的边缘向他招手:少尉的外衣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的军服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甚至能看到最里面的黝黑皮肤与胸毛。 原来他会叫自己的名字啊。 混乱之中,拉托比斯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居然是这句感慨。 几乎是使出了最后的力量与勇气,拉托比斯跑了过去,提格雷拉了他一把,两个人踉跄地滚出了战壕,粘上了一身的泥水与恶臭的血。 “跑……快跑……” 拉托比斯只能听到这声喘息。 他们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跑着,冰冷都空气吸入肺中,宛如刀割一般的疼,石头硌着靴底,甚至能听到小腿的骨头传来咔吱咔吱的响声,但他们不敢停下。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许是五公里,又也许是十公里,他们滚到了一个岩石之后,手脚并用的躺下,再也跑不动了。 有那么几分钟,他们只是喘气,不顾一切的大喘气。 “少尉……你的信……” 拉托比斯看向了提格雷的胸膛,他看到了那个被撕裂的大口子,那里放着提格雷视若珍宝的家信。 提格雷马上摸了摸,然后又摸了摸,接着他又翻找了所有的口袋,一遍又一遍,然后,他重新瘫了下来,低着头,只是大喘气。 “也许是丢在那里……没事……没事……咱们两个活着比什么都强。” “再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跑出来,和咱们汇合的。” 于是,他们又等了一会,却没有等到任何一个人,最终,他们决定继续逃跑,两个身影就这样隐入了萨比斯4号星那凄苦的寒夜之中。 拉托比斯回头,看向了他短暂的居所:那里已经彻底的燃烧起来了,橙红色的火焰伴随着滚滚的浓烟,一路蔓延到了天际。 此时此刻,拉托比斯只有一个想法。 打了这么久,从夏娜到这里。 他还是不知道那些【冉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 某处。 几名暗黑天使站在一个无比晦暗的房间里面,他们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地图。 “在d14地区,一处防线刚刚被突破了。” “有损失么?” “只是一些凡人,毕竟那里只是一处外围的可抛弃防线,应该没人跑出来。” 正在看地图的暗黑天使点了点头。 “知道了。” “无论如何,我们需要保证的就是【计划】的顺利实施。” 然后,就再也无人关注这个事情了。 第四十五章 剧本 【哀痛,流血,与死亡。】 摩根在轻语。 就宛如年轻的母亲在沉睡的婴孩耳边的低语,又宛如老迈的师长对于远去学子的最后教诲:这声音是轻柔的,却又不夹杂着任何感情;这声音是温暖的,却又散发着死亡的严寒,这声音是真实的,却又如同水中之月一般虚幻。 最起码在扎哈瑞尔看来,摩根的声音就是如此的矛盾、古怪且真实。 卡利班人拍了拍自己的肩甲,那里除了一个代表着第一军团的装饰外,目前还是一无所有的,这让他难免失落,但是这种失落转瞬即逝:有着更严肃的事情需要他去面对。 摩根继续低语着,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倾吐着复杂的语句,伴随着她的低语,她的手指慢慢地划过天际线的方向。 那里并不安静。 暗黑天使的超人听觉能够听到那些嘈杂无比的声音,那是无数如同野兽一般的喧闹嘶鸣,如同浪潮一般的隆隆闷响,如同地狱一般的哀嚎唾骂,还夹杂着诡异号角的无限阴沉。 那是一次进攻,一次尚未映入他们眼帘的进攻,冉丹的一位霸主或者一队战士正驱赶着数不胜数的炮灰奴隶,也许有几千上万人,又也许更多,正在横冲直撞地朝着他们扑来,扎哈瑞尔甚至能听到荒漠的无垠土地正在因为它们的奔袭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无数的石子与沙尘在地面上胡乱蹦跳,诉说着不详的预兆。 然后,他就看到摩根倾吐着最后一个字符落地,就仿佛念完了一首诗歌。 接着,他看到了【雾】。 雾,它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天际线的一端,这无形的屠杀者并不像它的同伴那样缓慢,它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天际线的一端踱步到了另一端,就像是一位步履匆匆的绅士。 扎哈瑞尔突然感到了一种紧张,那是阿斯塔特在面对着难以想象的威胁之时所会爆发出来的肉体本能,而现在,看着那幕慢慢移动的雾之墙,扎哈瑞尔的每一个指关节与每一個脑细胞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与激动着,大声嘶鸣着战斗的准备。 暗黑天使强行移开自己的视线,把目光重新投到了摩根的身上,他渴望着从这位灵能女士的身上看到疲惫与喘息:但他真正的看到的,却是摩根的手指在随意地把玩着银白色的发丝,似乎在思虑是否要修剪一下过长的发梢,她就宛如是一位在花园中享受下午阳光的千金,在水雾的缭绕与花草的微芳中无忧无虑。 【可以了么,扎哈瑞尔阁下。】 她说着,话语中带着一种洋洋得意的喜悦与炫耀,而这句问话让扎哈瑞尔的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紧缩起来, 卡利班人费劲力气的抬起了头,再一次的聆听着,再一次的极目远眺。 他知道他应该听到什么,他应该听到一整支的冉丹的奴隶大军在前进,应该听到有数千支剑刃互相碰撞的交响,应该听到坦克履带与大炮轮胎划过大地的压痕,应该听到数以千计,甚至是数以万计的奴隶的垂死挣扎。 就在刚刚,他就听到了。 就在摩根吐露着诗句的上一秒。 但现在…… 野兽的嘶鸣。 装甲的碾压。 号角的低沉。 求死的哀嚎。 他通通,没有再听见。 …… 真安静啊…… 安静的就像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扎哈瑞尔的冷汗留了下来。 卡利班人的连长有些僵硬地略微转过了自己的脑袋,穿过正在被短暂的迷茫与震惊所覆盖的新兵连队,他的隐晦目光投向了队伍的偏僻角落,那里伫立着一群格格不入的战士。 那是三名略显高大的暗黑天使,他们全身都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兜帽与长袍之中,只留下那些手持的,巨大的古怪枪支,但是通过阿斯塔特的超人视角,扎哈瑞尔还是隐约能看到这些神秘人肩甲上那密密麻麻的荣誉刻印与勋章。 卡利班人扭过了头,他想起了之前所经历的那段谈话。 —————— “我负责监督那名凡人灵能者,新兵。” “具体的事项你无需知晓,一切按常规状态行事即可。” “但是首先,我们要通过实战测验一样,她是否真的如同千子军团的信件中所诉说的那样,是一名真正的,或者能够媲美alpha级的可控灵能者。” “你负责这一项事宜,新兵,我会负责监督与记录,还有一些迫不得已的手段。” “记住,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无论它是否重要,无论它是否成功,无论它是否让你感到抗拒与否定,甚至让你将这些想法付诸于实践,它都将直通到【雄狮】本人。” —————— 扎哈瑞尔闭上了眼睛。 尽管他还只是一名【新兵】,但是一些军团里的规矩他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 为什么是摩根? 因为在萨比斯星系,因为一些他还无权知道的原因,暗黑天使军团需要一名强大的灵能者,最好是alpha级别的。 为什么不是阿里曼? 因为那是一名千子,第十五军团的基因原体最信任的人物之一,万一让他折损在萨比斯星系,折损在暗黑天使的计划中,会产生一点麻烦,而【雄狮】一向讨厌不会带来好处的麻烦。 仅此而已。 “alpha……” 在只有两个人的通讯中,扎哈瑞尔能够听到那名隐藏在兜帽之下的泰拉老兵低声的肯定,稀奇的是,他从那股如同冰山一样的话语中,居然听到了忌惮的颤音。 作为一个尚未开发自己潜力的灵能者,扎哈瑞尔其实能够理解老兵的忌惮。 那些没有多少灵能天赋的凡人是无法理解的,在精神的领域之中,【alpha】到底意味着什么。 该死,他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千子军团的笔误,毕竟一个自我控制如此良好的alpha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通讯器中传来了声响,扎哈瑞尔能听到那些隐于幕后的老兵在佩戴着什么东西,也许是安装着机关的手镯,因为他听到了钢铁纽扣扣紧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作为一名灵能者,那声音每响一声,扎哈瑞尔就感觉到自己的灵能被硬生生地压制了一层,就仿佛有一整座山峰正不断地挤压着他的脊梁。 他不由得弯下身子,痛苦的承受着这种本能的压制,而他并不孤独:那位刚刚还雍容华贵的女士,现在比他更凄苦。 然后,他听到了调整角度的声音,他身上的精神负担便显著的减少了,而与之相对的是,他旁边的那位凡人女士明显佝偻起了她的身子。 扎哈瑞尔的眉头不由得皱起,然后,他听到了通讯器之中传来的声音。 “稍安勿躁,这是必要的步骤。” “属于你的临时任务已经结束了,新兵,接下来,我们会带走这名灵能者,你和伱的人只要守住这座营寨就可以了。” “祝你好运。” —————— 扎哈瑞尔僵硬着面孔,他有些愧疚地转过了头,看向了摩根。 这位能力与态度足以让人欣赏的银发女士本就有些瘦弱,她的指骨与腕骨都明显得突了出来,比起阿斯塔特,她就像是一个大号的洋娃娃一般,甚至让人觉得精美得不适合出现在战场上。 而此时,这位本就瘦弱的女士开始不由自主地流汗,大滴大滴的汗珠开始从她的额头上留下,染湿了发角,模糊了眉眼,原本惬意的呼吸也变得慌乱与沉重。 但就是这张无故受到压制的面孔,这张虚弱的、无辜的、本应悲伤与怨恨的苍白面孔,在看向扎哈瑞尔的时候,却依旧露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这是必要的预防么?阁下?】 她勾着嘴角,让眉头稍稍挑起,几乎是不惜一切地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但这似乎立刻就用光了她的体力。 扎哈瑞尔看着她垂下头,汗珠不断地从发尖坠落,在那些老兵来到这里之前,就将地面染成了一个黯淡的,不规则的圆。 卡利班人抬起了手,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舌苔却在发苦:联想到自己刚刚所感受到的压制,再想想两份这样的压制堆积在一个凡人的身上,他就觉得自己的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无碍,阁下……】 到最后,反而是这被苦苦压制的女士在出言安慰他。 【我早就适应了,我本应适应的,只是在千子军团的自由之中……】 她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老兵们已经走上前来,将她带走了,一架风暴鸟正停留在远方的空地上,等着他们。 扎哈瑞尔伫立在原地,他抬起头,只是看着,看着风暴鸟升空,远离,最后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空中。 有时候,也许他们的做法的确过火了。 有那么一瞬间,扎哈瑞尔在这么想。 —————— 摩根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不满,有些……愤怒。 上一次有这种情绪,还是她被那个叫艾瑞巴斯的家伙吵醒的时候,而现在,她手腕与脚腕上的镣铐加重了这一点。 她依旧低垂着脑袋,因为至少有两名暗黑天使的老兵正待在舱室内,摩根能感觉到他们的枪口在对准自己,那些枪支与弹药散发着对灵能者来说不妙的气息。 她控制着自己的汗腺,流出了一个瘦弱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流下的汗水,就像她在扎哈瑞尔面前的表演一样,这些项目简单到让她甚至感到无趣。 于是,摩根再次闭上了眼睛,开始了某种思考。 她有些拿不准暗黑天使骤变的态度,而她的灵能感官又能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事物,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翻看起了那些暗黑天使的记忆与思想。 哦,那些特制的仪器、枪械与子弹对她当然有压制的作用:这种压制差不多就像舀起一瓢水对整个大海的影响一样。 摩根花了大约三秒钟来处理这一切:翻找记忆,筛选内容,然后再把它们串联到一起,阅读与分析,这一切花了两秒。 而最后一秒,是她阅读之后的笑声。 摩根笑着,那不是喜悦的笑容,而是某种讽刺与愤怒的杂糅。 —————— 在这个世界,在萨比斯星系,暗黑天使正在谋划着一场大戏,一场随时随地会改变剧本与演员的大戏。 不过摩根并不是很喜欢她在这场戏之中的角色,她决定做出一些改变。 在精神的王国中,摩根摩挲着下巴,她的探知跨越了空间的隔阂,在无垠的荒漠之中寻找着机会。 很快,她就找到了: 一支【军团】。 一尊【魔王】。 一队【勇士】。 还有一座【关隘】。 只要稍加控制,它们甚至可以合情合理地出现在一幕。 摩根一边想着,一边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入侵着驾驶员的潜意识。 —————— 【狭路相逢】。 【一夫当关】。 哦,还有经典的【英雄救美】。 她喜欢,无比庸俗地喜欢。 摩根一边自我调侃着,一边随手在自己的剧本中划去了几名暗黑天使老兵的戏份。 第四十六章 死(一) 【前情提示:从本章开始到第五十一章偏群像,侧面描写与配角描写居多,主要是为了给剧情打补丁,可略过。】 不够! 还不够! 远远不够! 永远都不够! 该死…… 它需要一个对手! —————— 【霸主卡门】正剧烈地喘息着,它的狰狞目光掠过了军团中的士兵与奴隶,它们一路延伸着,从灰蒙蒙的天际线这端,直到沙石滚滚的天际线另一端。 【霸主卡门】所统帅的是一支大军,最起码以冉丹帝国的标准来说,的确如此,在卡门目光所及的地方,伫立着二十多名与它同属是【霸主战士】一级的冉丹精英武士,它们是这个野蛮种族中真正的军事贵族阶级,是冉丹一切战争艺术与军事组织的绝对核心。 【霸主】是最为强大与傲慢的战士,它们中的大多数从未在战场上失利过,手中的怪异刀剑曾经渴饮过无数强悍对手的滋滋鲜血,而卡门更是【霸主】中的君王,它的力量与战绩足以让这些傲慢无礼的战士本能地学会谦卑。 而在【霸主】之外,环绕着层层叠叠的冉丹士兵,这些普通的战士当然无法与精英们相媲美,却也拥有着高大的身躯、发达的感官与野蛮的力量,还有处于恐惧与臣服所带来的严苛纪律。 作为一个志在星海却人口不足的种族,冉丹拥有着堪称畸形的社会结构:除了核心技术与军工产业,冉丹种族把大量的低阶生产线扔给了奴隶与所谓的盟友,以此把自己的人力解放了出来,让每一個冉丹平民都成为了足以期待的预备役,再搭配上极为野蛮与尚武的社会风气,冉丹成功的把自己的社会改造成了一个只为了征服与奴役而生的可怖兵营。 更有甚者,冉丹的战舰几乎很少搭载用于轰炸地面的武器,因为对他们来说,在战争中抓捕奴隶和取得胜利是同等重要的。 而在见识到了人类之帝国那足以让任何对手绝望的庞然体量之后,冉丹帝国便在这条畸形之路上越走越远,为了一举杀死帝皇野心的造物,它们毫不犹豫地赌上了种族的所有未来:几乎所有能够拿起武器的冉丹平民都成为了士兵或者预备役,它们被塞进了大大小小的舰队之中,用野蛮的力量与无畏的勇气去疯狂的战斗,为冉丹的胜利增添上微不可查的筹码。 卡门甚至能在冉丹士兵里看到一些年轻的面孔,虽然这些稚嫩的士兵同样是可怕的战争杀戮者,但它很清楚,在之前,冉丹的军队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新血的。 这是短视的愚行。 【霸主卡门】在心中感慨着,它的目光最终跳过了这些年轻的同类,放到了那无穷无尽的奴隶大军的身上,归属于卡门的奴隶军团自然没有那些滥竽充数的人类和其他脆弱种族,放眼望去,尽是一些充斥着蛮力与野性的怪物,冉丹甚至不得不在它们的脖子上安装着专门的精神控制项圈以防不测。 这就是卡门的兵团:一个绝对的核心,二十四名精锐的【霸主】,两万多充当骨干与爪牙的普通冉丹士兵,还有着数十万被操控与奴役的【消耗部队】。 若是在以往,手握这样的兵团,卡门足以向任何一个种族的国度发起总攻,但是现在不同了,它很清楚它要面对什么。 那些两三米高的【人类】,那些自称为阿斯塔特的强大战士,卡门从亲眼目睹着他们是如何屠杀冉丹的奴隶大军,甚至是普通的冉丹士兵在他们的枪口下也与脆弱的孩童无异,唯有【霸主】可以依靠着野蛮的力量、丰富的经验与更胜一筹的伟大装备战胜这些强大的对手。 而与这些强悍的战士相比,他们身边那些被称为【凡人辅助军】的家伙反而无关紧要,哪怕是一名普通的冉丹士兵也可以轻松对抗三五名所谓的凡人辅助军,一个作战娴熟的冉丹小队甚至可以联起手来屠杀十几倍于自己的凡人对手。 而在所谓的凡人辅助军之下,人类帝国似乎拥有着更脆弱更微小的兵种,卡门的大军刚刚碾碎了几条防线,就杀死了成千上万这样的【战士】,但它对这些家伙毫无兴趣,它所在意的只有那些值得一场伟大决斗的战士。 是的……对手! 一想到这里,【霸主卡门】那稍稍冷却的无畏心脏便再一次地疯狂跳动了起来,它继续着沉重的呼吸,胸膛之中燃烧着对决斗与生死的眷恋,照应着它遍及全身的可怖疤痕。 但它知道,它必须忍耐,它必须继续着冉丹的传统:先让无穷无尽的奴隶冲上去消耗,再由精英战士决定胜负。 它知道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但是脑海中的另一种渴望也在折磨着它:就在刚刚,它在各个军团的通讯之中得到了信息,一支作为先锋的小型兵团在瞬间失去了联络与行踪,数千名冉丹战士与十几万奴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这是有一个强者,一个强大的对手,他可能是一个伟大的战士,或者是一个如同自己养父一般的灵能者,甚至会是一件被操控的强大武器,但是它不在乎,它只想着去战胜那个足以灭杀军团的怪物,它只想在这无趣而漫长的航行后,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 这种情绪似乎格外的强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它的耳边低语一般。 战斗,它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 不……这种感觉…… 不,别去想它,先别去想战斗的事情,还有任务要去完成:前进,找到那个隐蔽的基地,夺取它,这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但是……战斗…… …… 该死的。 卡门压了压自己的脑门,然后,它听到了一旁辅佐官的声音。 “大人……” “说!” “大人,先锋汇报,在我们的行军路线的前方有一艘人类的战机。” “击落它,这还需要我的指示么?” 【霸主卡门】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比以往更为狂暴与不满,也许它真的需要加快脚步了,率领军队,加速前进,它记得前面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条大河,穿过它就能抵达自己的目的地,然后消灭在那里守卫的家伙,应该有阿斯塔特…… 希望他们会是不让它失望的对手。 【霸主卡门】抬起了头,在队伍行进的最前方,它看到了一股风暴正在汇集。 —————— “风暴正在汇集,赫克特。” “我们可能需要改变一下路线了,不过如果那样的话,在规定时间之前,我们应该赶不到那座大桥,到时候怕不是又要和那些暗黑天使扯皮了。” 智库萨列里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他的身侧是闷不做声的埃阿斯,身后则是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赫克特而在小队的最后,在紧急运输中登陆到这个世界的古战士凯隆守卫着队伍的尾部。 “……赫克特?” 汇报没有得到答复,萨列里转过了他的脑袋,毫不意外地在赫克特的脸上看到了一股犹豫与思想的混合体。 “赫克特!” 智库略微提高声音,用轻声的尖叫唤醒了思考中的小队长。 “你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怎么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是在担心战事。” 赫克特模糊其词地回答着,就连埃阿斯都因为这个答案而皱眉,更别说将不信二字写在脸上的萨列里了,不过古战士凯隆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只是眯起眼睛,盯着一旁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土丘,瞳孔中闪过回忆与思索。 但在信任与长久的战友情之下,萨列里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小队只是继续在沉默中跋涉,前往那座远方的大桥。 几乎横贯着整个萨比斯4号星的萨比斯河是一条巨大的湍流,哪怕是最狭窄的河面也有差不多数百米宽,而且在湍急的水流之下密布着尖锐的礁石,让任何徒步跋涉的可能性都被彻彻底底地掐死。 因此,仅有的几条跨河大桥就显得弥足珍贵,甚至具有战略意义,而第二军团的小队就被派去支援其中的一座,在许久都等不到前来接应的风暴鸟之后,赫克特等人不得不徒步前往。 这一段旅途算不上漫长,也没有爆发与敌人的交火,除了古战士凯隆偶尔会眯起眼睛,盯着一些土丘之外,就再无别的事情发生,但这并不妨碍赫克特在一种忧心忡忡的情况下跋涉。 就在出发之前,在等待着那台鸽了他们的风暴鸟的时候,赫克特终于平复好了他的心情,打算和他的战友们聊聊有关于基因原体的魔幻现实。 但现实却是…… “原体?什么原体?” 所有人,无论是埃阿斯,还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萨列里,甚至是古战士凯隆,都在用一种纯然的迷惑与理所应当在看着他,就仿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赫克特试图争辩什么,但在询问了几句之后,他发现他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有关于发现原体踪迹,闯入暗黑天使营寨之类的记忆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们只记得小队是被一纸调令派下来的。 看着自己的战斗兄弟还有自己的导师那一张张信誓旦旦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连赫克特自己都陷入了怀疑:难道一切真的是他不自觉的妄想? 如果不是脑海中始终清晰的倒映着那副银发与苍青瞳的面容,他可能真的就要被这种怀疑所击倒了。 但在怀疑之后,一种全新的可怖思想占据了他的脑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只有他记的? 谁?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他甚至不敢去想更多。 赫克特抬起头,他想深呼吸一下,然后用战斗与任务暂时的遗忘掉这些可怕的推论与回忆。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架风暴鸟。 一架燃烧着的风暴鸟。 它显然被什么集中了,一侧的机翼已经完全覆盖在了滚滚浓烟之中,赫克特眼看着它歪歪扭扭地坠落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形怪状的弧线,然后慢慢的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的前方。 那是大桥的方向。 也是他们的任务目标。 —————— 几名暗黑天使,他们还是待在这个颇为昏暗的密室之中。 “有人刚刚窥探我们,是第二军团的一名古战士。” “不用管他,b组怎么还没有压运目标抵达这里?” “他们的风暴鸟遭到了冉丹的袭击,准备就近与守卫大桥的a组先汇合。” “a组那边汇报,一支成规模的冉丹军队正在朝大桥挺进,它们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这里。” “我们需要增援么?” “冉丹的军势规模?” “大概二十余名【霸主】,两万左右的普通冉丹士兵,还有数十万奴隶军队。” “我记得……ab两组汇合的话,总共有七个人,再加上大桥那里的凡人守卫大概有两万左右……” 坐在最中间的暗黑天使点了点头。 “足够了。” “我们的第一任务是守住这里,大桥的事情交给a组和b组解决吧。” “要相信……” “恐翼的力量。” 第四十七章 死(二) “大河啊……” 拉托比斯中士轻声地感慨着,他先是揉了揉塞满了石子和沙尘的衣服,然后拍了拍手掌,拿出一个罐头,撬开,接着也不管里面食物的冰冷,便大口吃了起来。 他并没有急着去咀嚼,而是先用舌头慢慢的磨碎了一口口食物,然后再一点点地吞咽了下去,他的舌头偶尔会在牙齿间的空洞上拂过,那是过往经验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后勤的那帮混蛋不到关键时候是不会发好东西的,罐头里面有着什么让人【惊掉大牙】的小惊喜简直再正常不过。 中士撇过脑袋,吐出了一个像白色石子一样的东西,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确定了没有任何东西之后,他才开始了咀嚼,从寡淡无味的食物中努力汲取着根茎与人造调料的味道。 “你不来点么,少尉?” “你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东西了。” 当嘴里塞满了糊状物之后,拉托比斯模糊不清地开口,他转头看向了提格雷,却发现少尉只是摇了摇头,一心抚摸着自己胸口上的疤痕,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被紧密照看的口袋,里面放着提格雷的家信,放着他与过去的联系。 拉托比斯没有多说什么,他打开了一個罐头,放在了提格雷的身边,然后又为自己打开了一个,把里面的食物尽可能的塞进了自己的口中,此时,他的心中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的,轻松,安逸。 自从昨天晚上,他们原先防守的阵地被突破了之后,拉托比斯和提格雷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荒漠上奔逃,他们不敢走那些稍微平坦一些的大路,只敢在穷山恶水的地方艰难跋涉,两个炮灰几乎是没黑没白地逃着命,他们依靠着星星与风的触感勉强辨别着方向,稀里糊涂地吃掉了最后的食物和水,一起躲藏在那些巨大石头的阴影中小憩,或者避开那些游弋在天上的冉丹战机的搜寻。 终于,过了差不多十五个泰拉标准时,正当拉托比斯考虑要不要把枪也扔掉来减少重量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那条大河,还有那座大桥。 中士几乎忘了接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他依稀记得他们如同疯狂的野人一般咆哮着跑向阵地,然后被惊慌的守军摁倒在了沙地上,然后就是无数个人,无数双瞳孔,无数张嘴,接二连三地在他的身边出现、闪烁、诉说,让他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变得愈加昏昏沉沉。 等到他再次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一个房间里,对面坐着大桥的最高守备司令,拉托比斯甚至看到在房间的阴影之中站立着一个高大的战士。 天呐,是死亡天使,他还是第一次离他们那么近。 守备司令不厌其烦地问着很多问题,诸如姓名、编号、所属部队、过去二十四泰拉标准时的经历什么的,拉托比斯有些能答上来,剩下的只能麻木的摇头。 但他记得,当他说出了自己的所属部队与阵地的时候,司令的脸上露出了无法遏制的惊讶。 “第42号高地昨天晚上五点左右就被敌军突破了……” 他听到了司令的喃喃自语。 “在里面驻守的第33团没一人跑出来的。” 直到这时,拉托比斯混混沌沌的脑子里才终于记起来了自己是那支部队的一员,驻守在那个所谓的高地阵地,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回想着在逃跑时所看到的场景与画面,对除了他们二人,无人生还的结果毫不吃惊。 那个死亡天使似乎点了点头,然后,拉托比斯就被送了出来,他被塞了几个罐头与几排子弹,在一个士兵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新的战壕,然后他发现提格雷已经在等着他了,少尉的怀里同样塞满了罐头和子弹。 接下来,他们成了战壕里的明星,从军官到士官再到士兵都想看看这两个与冉丹大军交锋过的【老兵】,他们成群结队地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他们知道或者听说,甚至是猜测来的消息,在他们的争论与诉说之中,拉托比斯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冉丹的进攻大概在昨天中午开始,在他们的阵地遭殃之前,已经与无数的堡垒与战线被硬生生地踏平了,这种屠杀与入侵一直持续到了午夜时分才稍稍停歇,彼时已经有大半个世界被这些异形所夺取。 有人说在昨天的战斗里有超过五十万人被冉丹杀死,还有的说是八十万,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们可能是整个世界上最后的成编制军队了,而冉丹已经杀死了超过两百万人。 最后一种显然是在胡扯,拉托比斯很清楚所谓的克拉诺斯第23团总共也才一百多万人,而且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这些倒霉的防守部队,连一个平民都没有。 但是另一个话题很快就占据了讨论的中心所在:通讯班的士兵表示,他们,从别的团听说,昨天晚上至少有几百个死亡天使成群结队地出征了,有人说他们在萨比斯4号星最大的山谷那里和冉丹的军队狠狠地打上了一场,据说是赢了,但也有人说是输了,反正可以确定的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那些死亡天使的人数明显变少了一些,而冉丹的攻势在整个后半夜与凌晨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滞缓,迟迟没有发动新的进攻。 但也有刺头唱反调:也许是那些死亡天使打了大败仗,被冉丹的异形通通抓住然后生吃活剥了。 然后他就被两名军纪官拖走了。 被这么一吓,大部分人也没有了继续八卦的心思,拉托比斯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他睡了几个小时,在下午三点左右被剧烈的饥饿感所唤醒,然后僵硬地直起了身子,开始吃东西,装子弹。 一切和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拉托比斯却感到了一股安心,一股被安全与安逸所搭建的安心。 他知道这是虚假的,这是一种蒙蔽自我认知的欺瞒,他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冉丹的大军正在横冲直撞,也许马上就会打到这里来,让他重复昨天的事情。 但当他看到身旁那众多的士兵的时候,当他靠在厚实的土垒上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安心:他宁愿什么都不想,不去想逃不过的战斗,不去想冉丹的可怕,就这样沉浸在短暂的、美妙的安逸之中。 这感觉可真让人上瘾。 拉托比斯甚至想笑,事实上,他感到了某种最卑微的快乐。 而这快乐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因为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了一架架奇怪的飞机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 【杀戮……】 不,决斗。 【屠杀……】 不,不…… 【愤怒……】 应该是荣誉,是体面的战斗与死亡! 【啊,荣誉……】 卡门揉着脑袋,他感到了有些不适,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荣誉……】 【决斗……】 那声音似乎找到了窍门,它开始低语着那些让卡门无法否认的事情。 【霸主】阴沉着面色,它低着脑袋,聆听着辅佐官的汇报:先锋、战机、炮兵阵地与科学部队的部署。 但它全无在意,它的脑海与胸膛在不断的低语所折磨着,不断地渴望着挥动自己手中的利刃,有那么一瞬间,它甚至压不下这种渴望。 【挥刀……】 【挥刀即可,让献血流淌。】 有那么一瞬间,不管是它旁边那个絮絮叨叨的辅佐官,还是前方那些炫耀着自己的可悲武力的傻瓜们…… 谁都可以,它都可以杀死。 它可以杀死它们,杀死所有的活物,从战士到奴隶,甚至是它的同胞……没关系,举起屠刀,让鲜血流淌…… 不,不,不! 不应该是这样! 【卡门,我的孩子。】 一股新的声音蛮横地闯了进来,那是【操纵者】在遥远的战斗月亮上意识到了自己最骄傲的作品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你怎么了,你的精神很不稳定,我在你的意识四周看到了某些不太妙的东西。】 【霸主】眯着眼睛。 “不,父亲,我没事。” 【你确定么?】 “是的,我没事,我已经重新控制住了我的身体与意志,就像之前一样。” 卡门的语气是急促的,它很清楚,一旦它真的承认了真相,那么它的养父绝对会把它带回到战争的后方去。 开什么玩笑! 【伱最好没事,我的孩子,我现在没有精力仔细思考你的话语。】 【战帅】的声音中带着疲惫,哪怕对于它这样的巫术怪物来说,操控如此之多的个体依旧是一项艰辛的伟业。 【你听到低语了么?我的孩子】 【如实回答,不要欺骗我。】 “有过……但现在没有了。” 低语依旧在卡门的耳边环绕。 【……好吧。】 它听到了叹气。 【小心那些低语,我的孩子,那是银河中最可怕的东西……我们种族的掌权者们曾认为自己能够与那些虚空中的神明达成合作与友谊,但我见过它们最后的模样。】 【如果感到不对,立刻回来。】 【不要欺骗我,不要欺骗你的父亲。】 【我的卡门……】 它还想说什么,但是它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卡门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声音的彻底消失。 “我知道了。” 它说着,然后继续聆听着耳边的低语。 它已经学会了不去讨厌它们。 【荣誉……】 【决斗……】 【鲜血……】 它不讨厌这些词汇。 “准备进攻。” 【霸主】下达了命令,而当它的兵团为了战争的咆哮而准备的时候,【霸主】只是安静地抚摸着自己的左臂:那里有着一排整齐的刀疤,共有七处。 每当一场伟大的,足以让它感到满足与喜悦的战斗发生,它就会记下一道。 它希望第八道很快就会到来。 —————— 【如果算上我的话,就是八个人,胜率也自然会高上一些。】 【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摩根在笑,她的汗珠在额头与脸颊上反衬着晶莹的光芒,湿哒哒的头发贴在鬓角与脖子上,就像是一棵害羞的柳树。 而暗黑天使只是看着她,没回答。 “待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他说着,然后走了出去,只留下摩根端详着满屋子的反灵能装置: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许真的能让一个阿尔法级如同凡人一般脆弱。 不过它们完全不影响摩根的思绪。 她能感受到,冉丹的大军正如同饥饿的蝗虫一般扑来,而它们要面对的是两万名驻守在坚固要塞的守军,还有八个从泰拉走出来的暗黑天使: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要比那两万名凡人加起来还要危险。 而在另一面,她感受到了四个小小的,让她亲切的气息,他们正在狂风之中极为艰难地跋涉着,看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 摩根点着下巴,开始思考起了是不是应该随意地插手一下,保证自己目前最爱的这几个角色不要缺席这场大剧。 她正这么想着,却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奇异的气息,那是一种极度的危险与紧张感的尖叫,在不断提醒着她,要求退避与放弃。 而她的本能在对着什么东西龇牙咧嘴地怒吼,那是一种处于恐惧而非愤怒的怒吼。 她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却在灵魂的海洋之中看到了一股赤红色的雾:它没有目的与思想,仿佛只是被萦绕在大桥之上的战争与毁灭的气息所吸引,从现实与虚无的裂缝之中接连不断地涌出,发出一种如同公牛,又如同大猎犬一般的笑声,就宛如一位最残暴的国王在为了竞技场上的鲜血淋漓而放声大笑一般。 她甚至能够看到那些雾气慢慢地接近了她自己,如同蛮横的蛇一般在她的四周环绕与炫耀着。 摩根冷着脸,她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支随时可以切断的灵能触角,伸向了这些深红色的雾气。 然后…… 然后它们嫌弃的绕开了她。 …… 淦。 第四十八章 死(三) 战争。 某种意义上,战争是文明的同义词,它可能是任何国度、任何种族、甚至任何星系中最接近于【真理】的存在。 无论是什么种族,无论是什么基因,无论是什么思想与道德,当文明从野兽般的懵懵懂懂中诞生的时候,当【贪婪】从生存的本能中被提取出来的时候,当曾经的食肉动物划标记领地与厮打争斗的记忆被拾起、扫净,再被冠以了【荣耀】或者【信仰】之类的简陋理由之后,战争便理所当然地应运而生了。 如此的仓促,如此的合理。 两个村落、两个王国、两个种族,也许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也许他们之间的生产关系、道德认知与过往历史没有一星半点的相同,但这并不妨碍,当其中的一方不打算用和平与交流来解决问题的时候,【战争】就会在双方的脑海中同时出现。 从这個角度来讲,战争既不卑鄙,也不残忍,它不过与文明、交流、生存等词汇拥有着同样的意义,是任何一种智慧种族都与生俱来的朴素天赋。 从包裹着破烂的树叶,挥舞木棒,互相投掷尖锐的石块;到用木板与布匹遮掩住要害,用长剑与战马去对抗;再到从浓烟滚滚的工厂中开出十数吨重的坦克与自行火炮,让核子裂变与生化武器的噩梦彻底踏破一切的底线与安全感。 直到飞上太空,接触曾经顶礼膜拜的日月星辰,让自己的呼吸与恒星的闪烁在同一片视野中回响,可也不过是把刀剑与炮弹换成了链锯与爆弹,让数公里长的伟大战舰接替了曾经的飞机大炮…… 仅此而已。 从三五名战士的混战,到两个战斗群之间的厮杀,再到数百万、数千万甚至是数以亿计的大军在沙盘与笔尖的命令下忘我地互相毁灭,战争从未改变。 它是每一个个体的噩梦,每一个集体的浩劫,每一个国度的磨难…… 以及,每一个种族的伟大胜利。 当元帅下达了命令,将军制定了方案,团长规划着路线,营长集结了士兵,而连长挥出刀锋,号令冲锋的时候。 当战争的锋芒化为虎贲的刀刃、骑兵的马蹄、坦克的履带,再到密密麻麻的无人机群的蜂鸣奏响的时候。 没人在乎那些真正面对它的人。 甚至那些人他们自己都不在乎。 最起码,拉托比斯,并不在乎。 —————— “轰炸!是无人机!” 混乱的喊叫声在战壕中响起,拉托比斯中士紧紧的握着他的那把枪,这是他一路颠沛流离以来,唯一没有抛弃的东西。 他紧贴在战壕的土壁之上,一只手用着刚刚被发下来的工兵铲,拼命地试图挖的再深一些,哪怕是一厘米的进展,都更有可能让他活命。 最后,在他听到那些尖锐的破空声彻底撕裂他的耳膜之前,他终于能够把自己的整个身子囫囵塞了进去,只留下一个破破烂烂的靴子还在外面。 轰炸开始了。 冉丹的无人机群也许有上百架、数千架甚至更多,反正拉托比斯一早就听到了那些防空炮在不惜一切地开火,他听那些负责防空炮的士兵吹嘘过,他们手头的大家伙能够封锁数公里的空域,每分钟能打出上千发炮弹,就连只苍蝇都会被他们的炮灰撕成碎片。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拉托比斯只听到了那些防空火炮在发疯,在一刻不停地倾吐着火舌,一整个阵地的炮口奏响着一曲杂乱无章的抵抗之歌,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止冉丹把炸弹扔到了战壕之中。 拉托比斯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是完全阻止不了爆炸声不断地捶打着他脆弱无比的耳膜,那是一种毫无规律的狂乱声响,它时而沉重而肃穆,时而就如同炸开的玻璃瓶一样,尖锐无比。 中士甚至能听到那些看似坚固的土堆与里面的士兵被一起炸飞的声音,那是一种独特且沉闷的声响,几乎不可能会听错,也意味着可能一个倒霉蛋甚至更多的人被活生生的埋在了土里。 有些炮弹落在了地面上,有些炮弹落在了战壕里,甚至还有一枚落在了拉托比斯的附近,他露在外面的靴子能够感受到被炸飞的泥土与石子敲打靴底的声音。 他听到了一切的声音:炸弹的爆炸,火炮的发射,无人机翼划过低空时的古怪声响与嘶鸣,但他唯独听不到属于人类的惨叫声:无论是被浪潮般的泥土所活生生地掩埋,还是在一瞬间被烈焰吞噬,甚至是在炮弹炸开所蒸发出的真空领域中被抽干了所有的氧气,这些都不是能够让人发出任何声音的死法。 只有炮弹,只有爆炸,这噩梦般的鸣奏曲响了有五分钟,甚至更多。 最后,它停下了。 —————— 拉托比斯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坑里面爬出来的,他挪动着发软的腿肚子与脚掌,勉强地站了起来,但是还没过几秒钟,他便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腿肚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随后,他想起了什么,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一边,疯狂的挖掘着那些泥土与瓦砾,任凭手指被刺出了鲜血,过了一会儿,在他的拉扯下,提格雷的脑袋从泥土中钻了出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互相的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整个阵地现在就宛如一块被千军万马踩过的烂泥潭,到处都是坑洞与四散的尸体碎块,被炸翻出来的泥土和肾脏混杂在了一起,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臭味,那些尚有精力的士兵在大声嘶喊着,要么是寻找自己的战友,要么干脆是在求救,无数种喊叫伴随着军官的哨子与垂死伤员的呻吟而同时响起,竟不比冉丹军队刚才的骇人轰炸更安静。 但是很快,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因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震动。 一种震动的感觉袭击了他们的感官,那是大地在颤抖,就像是成千上万的怪兽在他们的身旁迁徙一般。 拉托比斯费劲力气,站起身来,然后,他便看到了冉丹的军队,它们从大桥的正前方袭来,从那座山上滚滚而下。 那就像是一条活着的曲线,一股黑色的浪潮,一种无法用人类的任何语言来确切形容的东西,就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爬过田地一般,冉丹士兵和奴隶接连不断地从日光的照耀中现身,结成了一股又一股密密麻麻的军势,向他们扑来。 几乎是眨眼之间,它们遍地都是。 拉托比斯看着,他只是看着,看着这恐怖而充满了魅力的一幕,看着也许有几十万的冉丹大军向着他们的阵地扑来,就像一整个海啸在扑向一艘渔船。 他忘记了战斗,忘记了思考,甚至一时之间忘记了呼吸,直到他的耳侧被最大声最嘶哑的命令所碰撞。 “敌军来袭!” “回到作战岗位!都他妈给我回到作战岗位上去!” —————— “回到作战岗位!” “战斗还未结束!保持第三巡航速度,注意规避那些小行星。” “补充鱼雷,重复,补充鱼雷!” 在萨比斯四号星上,一场战斗也许才刚刚开始,而在最为靠近曼德维尔点的萨比斯八号星上,一场战斗却已经彻底结束了。 冉丹的屏卫舰与虚空无人机群正在熊熊燃烧着,就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它们还是一场胜利的余威,是成群结队的傲慢猎人,竞相追逐着一艘战败逃命的暗黑天使战舰。 但在进入了冉丹大舰队无暇顾及的星系边缘与小行星带的时候,情况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原本【仓皇逃命】的暗黑天使舰船在一瞬间就露出了最为狰狞的獠牙利爪。 火力最凶猛的三艘冉丹小型战舰几乎在同一瞬间被击毁,而是剩下的散兵游勇甚至还没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小行星和陨石的阴影之中被打的粉身碎骨。 在不到一个小时的追逐与反追逐之后,暗黑天使的舰船傲然离开了一片狼藉的混战现场,开始沿着萨比斯八号星的阴影边缘游走,小心的观察着曼德维尔点附近的守备状况。 “所以……我们究竟要干什么?” 从溃逃,到反击,再到猎杀,直到现在的偷偷摸摸的侦查。 阿里曼依旧是一头雾水。 他能看懂暗黑天使们的每一次操作与每一个计划,但是他就是无法理解,这群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想要抵抗? 那为什么不在萨比斯四号星的近地轨道上集结军力一战呢? 想要避敌? 满星系都是冉丹的战舰,能避到哪去? 想要逃跑? 那你看这个曼德维尔点干什么啊?这个是通向冉丹控制区的! “呼……” 阿里曼尽力深呼吸,最终,他选择转过身去,走到了这支暗黑天使部队的带头人的面前。 “我想我有资格知道什么。” 他说。 暗黑天使在这艘舰船上的带头人是一个把自己隐藏在兜帽之下的老兵,阿里曼只能看到他那遍布着疤痕的下颚。 “赤红的马格努斯之子,你的确是我们在这场战斗中的盟友与保障,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知道更多,请意识到这一点。” 阿里曼尽力让自己不去生气。 “那你能告诉我摩根女士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么?她与我是一个队伍的同伴,你们为什么让她待在萨比斯四号星,却把我带到了这里。” “因为这是任务,摩根女士的事情,很遗憾我无法回答,我收到的命令就是让伱待在这里,作为友军与保障。” 保障? 这个词让阿里曼感到不妙,他愈发怀疑暗黑天使带走摩根的目的了。 “那么……我想我最起码应该有资格与身份去知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计划在笼罩这个星系?” 暗黑天使不由得笑了起来,在笑了一阵子之后,他才继续摇着头。 “我很想向你说明一切,但是很可惜,我并不能这样做。” “你不想说?” “不,是不能。” 暗黑天使纠正着。 “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是隐藏在这里,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我不知道。” 暗黑天使倒是否认的很坦然。 “因为我也不知道完整的计划,我只负责我所接受的那一方面,甚至下一步要做什么都是我现在无法知晓的,只有等必要的条件满足之后,我们脑海中的记忆锁才会被打开,下一步的行动才会被知晓。” “所以现在,哪怕你找遍全星系的暗黑天使来询问,都只能得到一样的回答,在一切开始与结束之前,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完全的、具体的方案和计划。” “如果你还无法适应,那么请尽快适应。” 阿里曼低着脑袋,他沉默了有一会儿。 然后,千子叹了口气。 “最起码,我是说最起码,我应该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在战斗、搏杀与死亡正式开始之前,我想我有理由知道更多我为之而战的真相与细节。” 这个问题让暗黑天使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拍了拍阿里曼的肩膀。 “马格努斯的子嗣,你知道阿兹尔么?” “听人提起过,他已经为了帝国与帝皇奉献了自己的一切。” 暗黑天使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都知道,阿兹尔已经为了帝国而牺牲,但是冉丹不知道。” “它们以为我们不知道。” “在它们的分析里,我们把阿兹尔的死讯完全看做是一场意外,它们以为它们的行动够迅速,身手够敏捷,在一起开始之前就结束了战斗。” “但事实上,它们没有。” “无论是阿兹尔,还是第244巡航舰队,甚至是其他你所不知道的,他们也许籍籍无名,也许你都没有听说过,也许在遇见冉丹舰队的下一秒,他们就被彻底的撕成了碎片。” “但他们并不是寂静无声的,冉丹以为他们是,但实际上,并不是。” “无论是阿兹尔,还是他们。” “他们的情报与通讯都在全军覆灭的前一刻精准地传了回来,无数沾染这血迹的通讯告诉了我们。” “他们死在何处,死在何时,又是死在何人之手。” “我们都知道。” “而冉丹,以为我们不知道。” 说着,暗黑天使指了指一旁的星图,顺着他的指示,阿里曼的目光投向了星图上的角落。 那是标记,一处又一处被画出来的标记,从冉丹控制区的晦暗一路延伸到了萨比斯星系,它们的时间、模样与备忘语录更有不同,但唯有它们的颜色是一致的。 那是一种红色,一种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 第四十九章 死(四)【日万,新年快乐!】 隶属于【噬日者修会】的安德鲁斯中尉将自己包裹在了一层灰黑色的披风之中,透过mk3型动力盔甲那过于狭窄的视野,他观察着冉丹大军的进攻。 一如既往地,他先是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奴隶大军的浪潮,它们如同一座被炸翻了的蚂蚁巢一样,攒聚成了密密麻麻的茫然军团,在恐惧与惊慌中不惜一切地前进,然后在更为密集的火力、炸弹、地雷与铁丝网的绞杀下成群结队的倒下。 那些凡人,也许他们并没有直面数米高的冉丹士兵的勇气,也没有拿起刀刃砍掉成千上万个异形头颅的力量,但是让他们待在冰冷的战壕之中,让他们把手里的每一发子弹,脚下的每一发炮弹,都尽可能精准地发射出去,还是做得到的。 一时间,成千上万的枪口在奏响,成千上万的爆炸在迸发,安德鲁斯中尉的每一寸视野都被煊腥的火药与烈焰所挤占,他看着从每一条战壕与每一座堡垒之中不断喷吐出的火黄色的钢铁弹幕,组成了密不透风的死亡之雨,如同机械的卷刃收割成熟的麦田一般,在顷刻间投下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死亡与屠杀。 这些死亡的鸣叫毫无留情地倾泻在了冉丹的奴隶大军之上,造成流血、怒吼与噼噼啪啪的清脆响声,这首杂乱无章的鸣奏曲传出了十几公里,哪怕是呆在战线最后方的医疗部队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安德鲁斯默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数以千计的异形奴隶被人类守军的狂热火力所活活吞噬,或者更悲惨一些:有些不幸的家伙只是被打断了肢体,倒在了地上,它们的死法只会是被数以千百计的后来者前赴后继地活活踩死。 但同样有一些意外会出现,安德鲁斯能看到那些奴隶炮灰之中的杰出者,它们要是是特别的幸运,要么是拥有着绝强的力量与身躯,这让这些可怕的怪物能够一头冲进守军的战壕之中,用利爪、愤怒与失去理智的嗜血疯狂来制造杀戮。 当数以千计的各类异形倒在了冲锋路上的时候,在战壕之中,同样抛下了数百具残缺不全的人类尸体。 但是对于进攻者与防守者的大军来说,这一切无关痛痒,也无关紧要,就像是两头巨浪互相拍击的时候所四散崩碎的水珠一般,数以千百计的生命在大军的战场上无非是一撮连土堆都不如的廉价物件,无非是沙盘是最不起眼的一面小旗,无非是一场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的交易:人类的军队遏制了冉丹的攻势,但是他们的第一条防线已经摇摇欲坠。 而就在第一线的营长与上尉们争吵着撤退还是固守的时候,伴随着第二声古怪的号角吹响,冉丹的第二次攻势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这一次,安德鲁斯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他看到了那些被冉丹奴役与精神控制的赫鲁德人,人类帝国曾轻蔑地称呼这些肮脏卑鄙、狡诈残忍、怎么杀都杀不绝的怪物为【太空中的老鼠】。 这些热衷于钻营隧道的异形依旧包裹着它们那破破烂烂的披风,它们那由硅酸盐鳞片所保护的脖颈与上肢如今已经被令人牙酸的神经控制项圈的缆线所包剿,刺激着这些狡诈的种族如同嗜血的屠夫一般狂奔与杀戮。 在一群群【太空老鼠】的身后,则是被折磨到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的欧瑞蒂人,它们有着细长的多关节肢体、皮革质的厚重甲壳与如同蜘蛛一般的复眼,比两个阿斯塔特叠加起来还要高,就像一只长着四只脚的巨型虫子,让人心生厌恶。 尽管如此,安德鲁斯却知道这些可憎的异形其实是银河中难得的和平主义者,它们以拾荒为生,但这并不能阻止帝国不断地摧毁它们四处乱窜的流浪舰队,而现在看来,比起冉丹帝国的手段,帝国的杀戮反而是一种【仁慈】。 而那些比欧瑞蒂虫族更高大可怕的,则是赫赫有名的【巴斯梅马尼克】,这些异形有着野兽般的身躯和全金属的外壳,能够顶着最疯狂的枪林弹雨,在生命耗尽之前消灭整营整连的凡人士兵。 但这种强大异形的母星很不幸的存在于冉丹帝国控制区域的附近,于是,这些狰狞的可怕怪物被项圈所束缚与折磨,不得不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地杀戮的场面,在任何冉丹的奴隶大军中都随处可见。 看着这一个個或扭曲或狰狞的头颅在自己的视野中攒动,安德鲁斯甚至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一切都太让他熟悉了。 那还是三十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事情,彼时的安德鲁斯便是作为一名暗黑天使,作为五万人的复仇之军的一部分,跟随着当时的军团长在旋角—莫尔斯星系与冉丹的南下力量厮杀,那是一场永远都不会被解密与披露的战争。 而即使是在暗黑天使的内部,那也是一场基本不会被提起的战斗,曾经的战友也许会怀念那一万名战死于莫尔斯星系的战斗兄弟,精明的军官也许会惋惜那五十多艘主力舰的战沉,而军团的所有人都对【憎恶典范号】的陨落三缄其口,那艘荣光女王被冉丹的无人机所重伤,最后过载了自己的反应堆,与不计其数的冉丹登船大军同归于尽。 但即便付出了如此的牺牲,莫尔斯的血肉磨坊依旧持续了数个泰拉标准月,直到冉丹的主帅被砍掉了头颅,这场血腥的战争才以异形的溃败与覆灭而告终。 安德鲁斯也参加了那场战斗,他在至少六个不同的战场履行责任,沐浴鲜血,彼时他是二十二个修会或骑士团的成员,但在战斗结束之后,这个数字下降成了八个。 安德鲁斯永远也忘不掉冉丹的攻势:奴隶大军的消耗甚至能够持续数个日夜,而冉丹的主力,要么在炮火的掩护下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捉对厮杀,要么从阴影与光芒的中央发起袭击,而那些最让人忌惮的,则是挥舞着灵能或者禁忌科技的精锐军团,对抗它们所流下的鲜血多到足以让任何一个暗黑天使永生难忘。 罢了…… 苦难的回忆在暗黑天使老兵的脑海中回转了不足一秒,便让他再次关注起了眼前的真实情况。 在这些【老面孔】的身边与身后,还簇拥着至少上百种不同的异形生物,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不会为帝国的民众所知晓,甚至是同为阿斯塔特的其他军团也不会认出这些可怕的怪物。 但安德鲁斯不同,作为一名暗黑天使,他能够轻松的辨别出其中的每一种,但每辨别一次,他的面色便阴郁一分。 直到这支残暴的大军撕破了人类守军的第一条防线,让撕裂肉体与鲜血流淌的声音伴随着狂风而无限地放大的时候,冉丹战士的编队才姗姗来迟,它们如同锋锐的刺刀一般从混乱的战阵中杀出,一路直扑到作为前部战线核心的堡垒区域,伴随而来的是冉丹主力军队标志性的放射性电磁单兵武器,只需要一次齐射就足以将整座永久性要塞消解在暗黑色的能量流之中。 如同夜光一般的能量流伴随着冉丹先锋的深入而肆意响起,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将整个前部防线笼罩在了接连不断的暗影与阴霾之中,直到片刻之后,这些如同泡沫一般的幻影接二连三的破碎,但是在曾经的地方却再也见不到任何东西了:无论是一座座守望相助的要塞,还是驻扎在其中的上千人的守军,就此凭空消失了,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流下。 萨比斯河上那永不停歇的狂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暴再次席卷而来,就仿佛一位暴怒的神明在厉声呵斥。 而安德鲁斯也终于拿起了手中的仪器,过了一会儿,嘶哑而沉重的呼吸声出现在了他的耳旁。 “安德鲁斯?” 通讯器的那一头传来了问询。 “是我,大桥这里出现的是冉丹的一支主力军团,它们的战士人数与电磁单兵武器的比例都符合标准,甚至超出了不少,很有可能是【上位霸主】带队。” 通讯器的彼端沉默了一下。 “需要援助么?” 安德鲁斯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与他的思维一起运转着,从无数燃烧的战壕与阵地间掠过,从被密密麻麻的冉丹后继部队所遍布的天际线上掠过,从那头被数千发子弹和六发炮弹撕成碎片的巴斯梅马尼克的巨大尸骸上掠过。 最终,他开口了。 “一个标准时。” “如果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我还没有发回汇报,派人来接管我们的阵地。” “我知道了。” 第一军团的老兵之间往往没有什么拖沓的对话与敬称,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后,安德鲁斯直接挂断了通讯,转头开始联络其他的几名成员。 第一个联系的是技术军士,唯一一个此时没有处于前线的人。 “风暴鸟还需要多久。” “如果是恢复飞行能力与一部分战斗能力的话,还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 “加快速度,你知道冉丹的无人机群的战斗威力的。” “明白。” “【alpha】的情况如何?” “一直待在风暴鸟里面,没有异常,六分钟前向我提议参加战斗,需要启用她么?” “不,局势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确保她的情况,【要塞】那里的守备任务颇为繁重,无法为我们提供支持。” “我会的。” 安德鲁斯挂断了通讯,接着,他又接通了几个新的通讯。 —————— “击毁、燃烧、歼灭、杀戮,不要让任何异形通过我们的防线。” “让它们死。” —————— “让它们死!” “击毙它们!杀死它们!让它们倒在我们的枪口之下!” “fortheemperor!” 稀稀拉拉的呐喊声回应着军官的嘶吼,而拉托比斯也混在其中,他驻守在整条战壕要塞中段偏后的位置,这里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大桥上的钢缆。 驻守在大桥附近的人类守军大概有两万五千多人,因为暗黑天使的命令,他们全都驻守在大桥的一端,也许在跨越星海的战争之中,两万并不是什么巨大的数字,但是在地面的战场上,这个数字意味着一个凡人的视野所无法覆盖的无边无际。 守军们挖掘了无数的战壕,浇筑着一座又一座的堡垒,一路延伸到距离大桥,的桥头堡数公里远的地方,当第一阶段的战壕与要塞所组成的防御线已经被冉丹的大军蹂躏地不成样子的时候,驻守在桥头堡的士兵却只能隐约看见闪烁的火光。 但是当第一个缺口被打开后,一切也许便无法阻止了。 冉丹的奴隶大军用了大概半个标准时的时间冲进了第一道防线里面,撕碎或吞食了至少一千名守军,然后,冉丹的士兵冲进了战壕与地道之中,钢与血的交织很快就转化为了单纯的人类的哀嚎。 二十分钟后,第二道防线失守,帝国军队抛下了三千具尸体。 又过了十五分钟,第三道防线告破,又是超过了两千人的损失。 拉托比斯蹲在第四条防线中,聆听着数以千计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断地传来,他所能做的只有蹲在战壕之中,不断地在顺手的地方尽可能地塞满子弹。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在他身边响起,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派遣进了这条隧道,他们有的汗流满面,豆大的汗滴不断地从下颚滴落,有的如同死尸一般沉默,唯有不断颤抖的手指才能透露出些许活人的气息,还有的一直在低声的,甚至是无声的不停念叨着什么,双目紧闭,宛如祈祷。 这条战壕从未像此时一样拥挤,就连细微的呼吸都能形成大团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形的燃烧。 这条战壕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安静,数千条生命宛如拥挤的死尸一般沉寂,就连被风所吹来的哭泣与哀嚎都能轻而易举地溜进每个人的耳朵。 就宛如午夜的鸣钟一般,风声所带来的哀嚎之音渐渐消失、沉寂,唯有那些癫狂的野兽的低声咆哮,还有冉丹的武士沉浸于鲜血之中的狂笑,正愈发地向着他们一步步靠近。 近了,又近了。 风声愈发的狂暴,愈发的锋锐,它拍打着布料与石子,发出一种古怪的笑声。 拉托比斯能听见地面的踩踏,那不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声音,他抬起头,慢慢的伸出了掩体,在无数个地方,有无数个人正在这么做。 已经失陷的第三条战壕的主体在距离他们前方大概几百米的地方,那么伫立着十几座正熊熊燃烧的堡垒,隐约间,拉托比斯能看到一些高大的身影从被高温与火焰所扭曲的空气中走出。 “原来这就是冉丹啊……” 他轻声感慨着。 在中士的眼中,一个个只存在于最荒诞的噩梦中的生物从烈火中走出,就宛如传说故事中那些噬人恶魔的出场:这些怪物很高大,非常的高大,它们的身躯与铠甲都是完全扭曲的,遍布着古怪的尖刺、疤痕与连枷,无论是皮肤还是盔甲,都包裹在一种似乎被烧焦了的恶心黑色之中,让人分不清哪里是躯干,哪里是盔甲。 这些怪物手提着巨大的武器,又或者紧握着锋锐的刀剑,一种隐约可见的护盾围绕在它们的四周,在护盾的闪烁与硝烟的遮蔽之下,让人看不清它们的面容,但是仅从那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便能想象出来那是何等的可怕与丑陋。 那些尖刺嶙峋的铁靴上占满了鲜血、碎骨与肉泥,视若无睹地走过燃烧的土地,向着又一道战线进军。 “开火!” 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整条战壕因为这嘶吼而沉寂了一秒。 下一刻,枪炮齐鸣。 无数的子弹、炮弹与榴弹伴随着守军那疯狂的、恐惧的呐喊声而倾泻,所有人都在怒吼,所有人都在大喊,所有人都在用最拼命的射击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数以万计的钢铁之吻扑向了冉丹缓慢前进的战线,在这种理论上不会有任何活物幸免的弹幕交织中,偶尔会有冉丹的战士被打倒在地,如同受伤了一般,但绝大多数只是继续着它们缓慢的前进,它们的四周不断地泛起涟漪,就仿佛将成千上万的石子一颗颗投入大海一般。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第一波的射击与火力已经告罄,但是冉丹的军阵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它们继续前进着,缓慢而讽刺。 近了。 更近了。 拉托比斯能听见抽泣的声音,还有脚步不断在地上踌躇的踩踏,有的人似乎已经疯了,不断地低语着毫无逻辑的字词,他不确定那流泪的,胆怯的,发癫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他只是放空了大脑,一味地装填着子弹,尽管它们看起来毫无用处。 那些异形的脚步更近了,拉托比斯甚至能看到它们那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丑陋面孔上所浮现的狂喜的笑容。 他又听到了笑声,那不是冉丹的,而是风中的笑声,一种压抑的,期待的笑声,就宛如看客在期待接下来的曲目。 就在他还在为了这股笑声而感到迷茫的时候,他听见了另一种踏地的声音。 一种而且不同的声音。 —————— 声音传来了。 那是一种巨大的,稳健的,不容置疑的铁靴踏地的声音。 他在靠近。 不安的嘶鸣从冉丹的战线中响起,那些最年轻的冉丹武士在跃跃欲试,渴望着强大对手的鲜血,反倒是那些看起来更为老辣狠毒的,在一种沉默中保持着警惕。 声音依旧在靠近。 那不是凡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却也同样不属于那些可怖的冉丹异形。 拉托比斯能感到自己的脖子在僵硬,他试图回头看一眼,但直到那个声音从他的身材走过的时候,他都没有成功。 在那一瞬间,他只感觉太阳都被彻底地遮蔽了,一个无比庞然、无比强大、无比沉稳、无比让人信任与安心的存在从他的身边经过,他最终停在了战壕之前的崎岖不平的土地上,伫立着。 那是一位死亡天使。 —————— 拉托比斯注视着那个身影。 死死的注视着。 几秒的时间,却宛如万年。 那是一位黑甲的战士,头盔被包裹在了兜帽之中,他看起来和那些冉丹的怪物同样高大,甚至更为高大,右手放在一把巨大的宝剑上,左手则扶立着一件他们从未见过的武器,那就像是一门火炮,被他单手拄在了地面上,散发着让人不安的赤红色与黑色的混合光芒。 他就那样,伫立在那片土地上,就像是一位孤独的将军,他的残破的披风在凶猛的晚风中猎猎作响。 在数千双瞳孔的注视下,他就那样沉默地站在那里,他手中的那柄武器也在积蓄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就这样,不知道多久,直到一声嘶哑的怪叫划破了死寂的天空。 从冉丹的战阵中冲出了一个怪物,它狰狞的面孔上安放着一双血红色的瞳孔,修长而消瘦的胳臂紧握着一把紫色的长刃,在一阵任何人类都无法听懂,只能感觉到本能的厌恶的高声战吼中,它如同蛮荒的野兽一般冲了上来,黑色的身影在土地上刮起了晦暗的旋风。 —————— 安静的死亡天使抬起了头。 下一刻,冉丹的头颅高高飞起。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有那把宝剑已经不知何时,被死亡天使紧握在了手中。 —————— 战斗开始了。 同伴的死亡也许激怒了这些野蛮的异形武士,又也许它们只是单纯的为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而兴奋,眨眼间,伴随着几道的高大的影子在冉丹的阵列中穿梭,又是几名冉丹武士站了出来。 他们拿着刀剑,或者手持着足以在数百米外造成杀伤的武器,显然没有什么公平决斗的心思,稍一站定,便不约而同的扑了上来,兴奋的嘶吼交织成了一首最为亵渎的声乐。 连风声都在奏响,在狂怒,就宛如战争的神祇在为了这卑鄙的围攻而发怒。 没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最起码像拉托比斯这样的凡人是看不清楚的,他们只能观察到一股黑色的旋风在围绕着那个立在地上的武器而旋转,刀剑的摩挲嘶鸣声、枪弹的精准命中声,还有冉丹异形在死前所发出的无法听懂,却明显能够听出不可思议与惊骇的厉声尖叫交织在了一起,充斥在土地之上的每一寸空气中。 又过了几秒钟,一切再次结束。 只见冉丹武士的尸骸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土地上,它们那古怪的黑色血液滋滋流淌在石子与泥尘之间,破碎的刀剑与被切断的枪械如同散落的秋叶一般,破碎的简直不成样子。 而死亡天使依旧伫立在那里。 他伫立在数百名冉丹武士的面前,就宛如一位老练的猎手,在独自面对踌躇于雪地之上的饥饿狼群。 这显然激怒了某些家伙。 一声从未听过的嘶鸣在冉丹的战列中响了起来,伴随着这威严嗓音的怒斥,数百道枪口齐齐指向了死亡天使。 但他的速度更快。 但他的武器,终于准备完成了。 拉托比斯只看到一股纯黑色的光柱从死亡天使所伫立的地方发射了出来,上面还包裹着赤红色的电流,这股光柱如同被刺破的钢铁气球一般,在一瞬间蹦炸开来,化作成千上万的触须向着四面八方扩张,像是一头觅食的章鱼,又像是饥饿的深海巨兽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这纯黑色的幕布眨眼间便遮蔽了天空,在任何一个冉丹的武士反应过来之前,它就已经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无论是数百名冉丹的战士,还是它们身后的战壕中所存在的一切,它们只来得及在大祸临头之前胡乱射出几发致命的子弹与烈焰,在沙土间打出无尽的烟雾,在死亡天使的盔甲上弹出微小的疤痕。 但这并非毫无收获,四散的子弹在战壕的四周飞舞,有的倒霉士兵被直接命中,脑袋如同烂布团一样的散开了,红与白的液体流了一地。 直到这时,惊讶于这场决斗的凡人士兵才如梦方醒,纷纷扑倒在了战壕之中,呼喊医务兵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拉托比斯要幸运一些:一发子弹打在了他的面前,被炸飞的石块如同利箭一样纷纷深入,其中的一枚深深地嵌入了拉托比斯的右臂之中,让森白的骨骼与筋腱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当中士反应过来当时候,他已经倒在了战壕的泥泞土地之上,疼的满地打滚,一旁的医务兵冲了上来,看了看他的伤口,然后把他拖走了。 而此时,幕布落下,不容置疑地将冉丹的军势通通覆盖,就宛如无物一般,轻柔的落在了地上,如同雾一般的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数百名冉丹的武士,还有至少十几倍的奴隶大军,在这直通天际的黑色幕刃的笼罩之下,它们唯一的呼喊就是寥寥的几发慌乱弹片,打碎了十几个凡人士兵的头颅或者肢体。 在拉托比斯与其他伤员被搀扶着远离了战壕的那一刻,死亡天使的命令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尽管那并不是针对于他们这些伤员的。 “所有人,前进,收复前线。” “坚守,杀戮,歼灭。” “战争仍未结束。” —————— 但就在拉托比斯与一众伤病员走过了两条战壕,逐渐靠近桥头的临时医务阵地的时候,他听到了某种刺耳的尖锐声音。 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无论是战士,医生,还是不断呻吟的伤员,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在人类最本能的好奇之下寻找着那过于庞大的声音,它已经笼罩了整个人类守军的阵地。 接着,他们看到了一团黑云,一团凝聚成了实体的黑雾,一团不断地云集着毁灭力量的可怕凝聚体。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这团毁灭便毫不犹豫地从天而降,在任何战士都能高喊出来之前砸中了地面。 “轰————!!!” 伴随着这地动山摇的一击,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整条战线都在动摇,甚至就连他们身后那条横跨上千米的钢铁大桥也发出了一丝不堪重负的呻吟。 上万名战士因为这一重击的丝丝余波而踉踉跄跄地倒下,扭曲,痛苦的在战壕里滚来滚去,诉说着在这场牛鬼蛇神互相厮杀的战斗中,凡人的悲哀,他们中的有一些实在是太靠近了,便再也没有站起来。 风声在席卷,在怒号,在演奏着近乎于哭泣的狂喜,在诉说着云端之上的神祇对于如此伟大的毁灭兵器的由衷赞赏。 拉托比斯中士的双耳在流血,止不住的流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只看到半个手掌都被染成了红色,一时竟分辨不清哪些是耳朵所染上的鲜血,又有哪些是尖锐的石子划破皮肤所导致的。 他想爬起来,但他却又发现自己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力气了,他压榨着最后的力量,试了一下,又试了一下…… 直到第五次,他死死的抓住了身旁那些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的医务兵的身体,以他的肩膀与胳膊为支点,慢慢地站起了身来,却又发现,周围只有似乎再也散不开的,土黄色的浓雾。 他想看什么,他想发现什么,他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也许在行走,又也许哪都去不了,他也许在哭泣,又也许只是麻木的站在那里。 但最终,当他的意识稍稍清晰的时候,当他终于可以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也终于发现了它。 这并不困难,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 拉托比斯仰起头,只看着环绕在战壕最前方的那个巨大的阴影,它遮蔽了他,遮蔽了整个阵地,遮蔽了一切。 那是一朵蘑菇云。 —————— 他损失了一个战士。 也许是两个。 安德鲁斯站在他的位置上,看着那朵巨大的,黑色的蘑菇云,静静地笼罩在整个阵地的上空。 他知道,那并不是一种核武器,最起码不是人类认知中的那种,那是冉丹帝国那高于人类帝国的污秽科技中又一个神秘而强大,恐怖而亵渎的技术。 安德鲁斯闭上了眼睛。 他肯定损失了一名战士:那个前往第四条战壕,负责稳定战线的战士,现在已经伴随着他手中的遗物武器,化为了暗黑天使无数牺牲中最崭新的那一个。 最终,他拿起了通讯器。 “风暴鸟修复的怎么样了。” “已经能够再次进行短距离飞行,但是尚且不能抵达【要塞】。” “战斗功能呢?” “恢复了一部分。” “很好……” 安德鲁斯停顿了一下。 “我需要你前往冉丹军队的后方,它们应该布置了一个远程火力阵地,足以在视野之外彻底摧毁我们的战斗力量,我现在抽不出人手……” “我知道了。” 技术军士沉默了一下,只有一下。 “【alpha】怎么办?” “将她押送到大桥,会有人接管她。” “明白。” 然后,军士便结束了通讯。 安德鲁斯想再说什么,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拿起武器,他走入了战壕之中。 现在,这里更需要的是一名战士。 —————— “真是强悍的新武器,不是么?” 辅佐官由衷的感慨声音在【霸主卡门】的身边响起,他有些懒散地翻起眼皮,顺着副手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一座冉丹式的炮兵阵地,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一群冉丹士兵正亲自操控着里面的火炮,而那门巨大的【战争之神】哪怕是以冉丹的标准而言,也过于庞大、缓慢且不善移动了。 不过鉴于它伟大的威力,这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自然被忽略了,毕竟冉丹最为成熟的军事技术之一就是运用无穷无尽的无人机群去掠阵与捍卫,那些后方的研究人员自然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够撕破无穷无尽的无人机所组成的围墙。 “电磁技术的新应用,从最开始的,连装卸与维修都万分困难的舰载武器,到现在足以与军队同行的可拆卸式,据说科学院已经在研究将它的威力进一步缩小化,结构进一步精简化,来形成单兵武器,现在只需要足够的战场实际数据……” 辅佐官的声音絮絮叨叨,没有丝毫的的不耐烦,而那些愚蠢的【霸主】也在为了这种新武器的强大威力而赏心悦目,无比快活地聆听着。 唯有卡门感到了烦躁。 该死,它想杀点什么,什么都行。 它想要战斗。 一种难以严明的冲动与欲望正不断地在卡门的胸膛中怒吼,就宛如一头被彻底激发了血性的食肉野兽,因为饥肠辘辘而发疯般地试图挣脱束缚。 它在尽力控制,尽全力。 作为战士与武者的本能告诉它,如果真的任凭这头野兽占据自己的胸膛,那并不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但当它听到一旁辅佐官那连绵不断,似乎永不停歇的讲述的时候,它便感觉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战争……】 【就在前方……战争……】 那里在开战,盛大的,伟大的战争就在距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爆发着,而他现在却还没有加入进去。 那些暗黑天使,那些伟大的对手,如果再不快点,那就来不及了。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 “够了!” 【霸主卡门】挥手,喝退了辅佐官接着讲解的兴趣。 “难道依靠着刀剑与武力,我们就无法获得胜利么?” 它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坡上划过,过了一会儿,便传来了【霸主】们兴奋的应和声。 “告诉它们,准备【传送】,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杀点什么了,属于科学与讲解课程的时间结束了,现在是属于战争,厮杀与鲜血的。” “那么……谁想和我一起?” 嘶哑的欢呼声争先恐后的响起,十把刀刃高高举起,向着【霸主卡门】的伟大宣言释放着杀戮的忠诚。 —————— “我已经击落了十二架敌机。” “还有至少三十架在包围我。” 技术中士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风暴鸟在冉丹的枪林弹雨中穿行的声响,成千上万的火力要么从机翼的两段擦过,要么在躯体上留下足以让人头痛的伤痕。 技术军士简短地汇报着,而安德鲁斯则是安静地聆听着,他们都没有说话,有一些问题,技术军士没有问,安德鲁斯自然也没有回答。 直到一声真正的爆炸声在通讯器的另一端响起,就连安德鲁斯都能听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我的右翼被击中了,半毁。” 即便如此,技术军士的声音依旧没有一星半点的惊慌,就像是每一名从泰拉走出来并活到如今的暗黑天使一般,他的声音只有冷静与默然。 “能坚持么?” “不能,我现在无法精准的控制方向……等等,我想我找到了那个阵地了。” “无人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安德鲁斯,它们至少有一百架。” “我无法返航了。” 他安静地诉说着,安德鲁斯依旧沉默着。 过了一会,直到子弹的声音愈发频繁的响了起来,直到外壳与机翼的颤抖甚至隔着通讯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直到技术军士在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之后,汇报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只有一门炮,安德鲁斯,我的弹药已经消耗完了,我要撞上去了。” “以后再见。” “……以后再见。” 安德鲁斯低声地回应着。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巨响,尽管隔着数公里的阵地,尽管隔着一座座丘陵与攒起来的戈壁丘,尽管隔着数以万计的冉丹大军与人类守军的厮杀声,但他还是能清晰的听出来,那是风暴鸟的解体与一门诡异武器的爆炸同时发生所诞生的歌谣。 死亡与牺牲的歌谣。 就这样…… 他又损失了一名战士。 第五十章 死(五) 【卡门。】 【卡门!】 【我的孩子!】 【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回应?】 【为什么不回复我!】 【我的孩子!说话!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意识!为什么那些古怪的迷雾笼罩了你的灵魂!】 【不要去相信它们,不要去相信你脑海里的任何声音!】 【我很抱歉,我的孩子,我向你有所隐瞒与欺骗:不要去相信它们!不要去相信那些声音!不管它们向你许诺了什么,也不要管它们向伱督促着什么,忽略它!】 【那个恐怖的眼球,从它之中所发出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恶意的,那些愚蠢的家伙以为能够在和它们的交易中获得好处,但你不会想知道,它们最终变成了什么。】 【所以,不要相信它们,我的孩子,我的卡门!】 【回答我!回到我的身边!我允许你放弃任务,回到我的身边,把你的军队还有那些其他的蠢货都抛下!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来承担!】 【卡门!回答!卡门!】 —————— 焦急的话语如同利箭一般撕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从遥远的冉丹战斗月亮上直奔萨比斯四号星那座燃烧的桥梁,它们是如此的密集,如此的优先,就连冉丹舰队的总体协调性都为了给这些话语让路而出现了不小的差错。 这大段的,焦虑的请求与命令在迅速的传递中变得破碎而颠倒,但依旧保持着大体的意思,它们只用了几乎一瞬间就跨越了灵魂与意识的海洋,最终冲向了【霸主卡门】的意识,准备冲破萦绕在冉丹武士周围的深红色的迷雾。 但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几乎毫无感情的讥讽笑音,它们便消失在了艰难使命的最后一步,即便是以灵能而自傲的冉丹战帅本人再也找不到它们了。 空气中只有笑声,那是既不狂妄,也不巨大,更不怜悯的的冰冷声响。 —————— 【真是有意思……】 【哪怕是最污秽的生灵,在某些方面也比最伟大的人物要高尚。】 【尽管“高尚”毫无意义。】 【……】 【如此看来……所谓的情感,便是智慧的生灵间通用的事物,无论它是不是一个该死的异形,亦或者是一个可以略微忍受的同类,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那么那些放弃了它的個体……又是为了什么?又是如何做到的?】 摩根微笑着,抓住了这缕通讯。 这个生来恶毒的灵魂在喃喃自语,在不断的完善与构思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每一个视野中的例子都会让她陷入极为短暂的思考之中,而在无数次这样的思考里,她确定了一项又一项的事情。 不过这一切都不妨碍正事。 她轻巧地搓了搓手指,这寄托着无数思念与无限关爱,又夹杂着命令、希冀与恳求的话语便彻底的化为飞灰。 摩根不在乎那个所谓的【父亲】对它的子嗣【卡门】拥有着怎么样的情感,她也不在乎它是为了什么而发出了这一条牺牲巨大的通讯。 但既然它从自己的范围中经过,那她没理由不给该死的异形添点堵。 摩根眯起了眼睛。 她感到了一丝【快乐】,或者说,那是一丝【愉悦】? 她分不清它们,不过这无关紧要。 她并不讨厌这种一闪而过的感觉。 —————— 一位暗黑天使的上士伫立在大桥的中央区域,在他的面前就是那些凡人守军的指挥中心,还有诸如医疗阵地与通讯室一类的辅助机构。 这座至关重要的交通枢纽原本由两万五千名凡人与七名暗黑天使所守卫着,而在冉丹一轮又一轮的消磨与攻势之下,当那些异形真正的纯血主力军团终于全部投入到第一线的时候,能够伫立、坚守、并与这些亵渎的异形死斗到底的,只剩下一万多名凡人,还有五名暗黑天使。 但即便如此,这依旧是一场用凡胎肉眼所无法笼罩的战斗,数万名战士的厮杀争斗是远比苍白的数字与描述更为可怕,更为鲜活,更为残忍的事情。 赤红色的火光与暗紫色的光波不断在战场的各处显现,它们的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上百条生命的蒸发,又或者是一座坚固堡垒的土崩瓦解。 在数百条壕沟与通道所组成的防线中,一场盛大的光之盛宴正在彰显,无数的士兵与军官用自己的生命来维系这血腥的流水宴席,只为让炮火与撕裂的声音尽可能地延续到下一秒。 冉丹的大军在前进,它们曾经有整整数万之众,能够傲慢无比的发动一波又一遍浪潮般的攻势,但现在,却只有数千人甚至数百人的兵锋在每条防线的无数漏洞上不断地撕咬,寻找着突破的良机。 人类的兵团也在进攻,无数的战士近乎疯狂地冲出了战壕,曾经对异形那高大身躯与丑陋面容的恐惧已经彻彻底底被猩红的双眼所覆盖,近乎自杀性的反冲锋在无数条战线上自发的出现,每当冉丹的锋锐沾染上人类的鲜血的时候,它们总归是要付出点什么,就这样,各型各样的尸骸在不经意间堆积如山,流下潺潺的血瀑。 双方都在流血,双方都在失去,双方都在不可理喻的勇气与疯狂之中继续着这场血腥的赌博,赌注便是一条又一条狂啸着冲向敌阵的生命,他们,它们,所有人的身躯就如同一座倾塌的硬币之塔一般,轰然倒下,散落无踪。 也许只有那云层之上,狂风之中,几乎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无穷无尽的神明的狂笑,才能解释如此修罗的王国,竟为何会降临于人世之间。 —————— 但即便如此,暗黑天使的上士依旧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他守在大桥的最中央,担任着最后一条防线,也是对抗他身边那个危险人物的唯一一条防线。 而在又一轮剧烈的炮火在一个明显更为接近的地方响起之后,他的耳边也再一次地传来了问话。 【你确定还要守在这里?】 【你的战友正在苦苦死撑,他们在数倍的劣势下煎熬,在异形的潮水中被无情的淹没,他们守不住他们的战线,这并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现实的问题。】 【所以,你确定还要在这里?】 暗黑天使似乎完全没在听,而摩根也完全没有认真的说服,她甚至懒散的打着一个哈欠,当死亡天使的大部分精力放在越来越接近的战火的时候,她反而放松了自己的四肢,依靠在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反灵能装置之上,懒散地感知着她身后那四个闪烁的光点究竟走到了哪里。 她没必要骗他,当她的感官在前方的战场上行走的时候,便会忠诚地将一切的情况反馈回来。 她观看着战斗,就像在观看着一场没有声音与剧本的话剧一般。 她看到了在这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内所发生的一切,她看到了属于人类的战线在缓慢地走向崩溃,她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属于冉丹武士的灵魂开始在战场上闪现,从几十上百,到成千上万,直到它们彻底地包围了一个暗黑天使。 那是一场极为悬殊的,没有任何公平性与希望可言的战斗,冉丹武士的战列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每一次的兵锋划过都会带走数个甚至十数个异形的生命。 但是在摩根的见证下,那位被包围的暗黑天使也在愈发的衰弱,他所有的突围与战术都被冉丹无穷无尽的数量优势所消磨殆尽,而这种让人绝望的优势也在阻碍着其他援军的到来。 尽管他的挥击依旧锐利,他的脚步也是依旧稳健,但是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不可能不付出某些代价,而在将近一个小时的对峙与消耗之后,在堆成小山的冉丹武士的尸骸之上,这个一言不发的战士最终拉响了他手中的东西。 接着,一个极为剧烈的光点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之中,当它缓缓消逝的事情,这场决斗的所有痕迹也一起消失无踪了。 摩根目睹着冉丹的整条战线上被凭空撕裂的巨大伤口,然后她将视线转移到了另外一边,那里同样有着一场决斗。 三名暗黑天使,三倍的强大与武力。 但他们的情况却是更为糟糕一些,甚至可以说,是危险。 —————— 鲜血自额头流下,流入了安德鲁斯中尉的眼睛之中。 他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他只能从破碎的记忆中寻找那些碎片。 那个凭空出现的黑色洞窟,冉丹最精锐的【霸主】从其中鱼贯而出,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情况彻底失控了。 随着爆炸在通讯器中的响起,他知道他失去了另一名战斗兄弟。 不,是两名。 安德鲁斯抬起头,看向那仅剩的冉丹【霸主】的手掌,它正死死的握住一个被鲜血浸染的阿斯塔特头盔,而那头盔的主人已经倒在了这异形的脚下。 而在【霸主卡门】的身后,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具【霸主】的尸骸,这就是让一名暗黑天使陨落,两名暗黑天使重伤所要付出的代价。 安德鲁斯紧张的呼吸着,这看起来是一场惨烈胜利的结束,他们还有两名战士,而冉丹只有一个【霸主】,但他很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 自从那个【霸主】毫不犹豫地砍下了它身旁那个辅佐官的脑袋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了这一切。 “这是一场决斗,你个蠢货,它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打断……” 卡门在喃喃自语,它近乎享受一般地呼吸着浸透了鲜血的空气,随后,它拿起了自己的长刀,伸向了自己的右臂。 一场伟大的战斗,当然值得留念。 又一道疤痕被割下了,就这样,它的两条胳膊上整齐的错落着八条伤痕。 然后,它低下了头,但却让人能看到那极度咧开的嘴角。 安德鲁斯听到了一种笑声,那是一个最为癫狂的声音。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那个异形再次抬起了它的头的时候,那丑陋的头颅在不知何时已经被鲜血所污染,它的利齿与舌头相互碰撞着,喃喃着低语。 “血祭血神……” “颅献颅座!” 它咆哮着冲了上来。 战斗再一次的开始了。 第五十一章 死(六) 安德鲁斯死了。 死于一场绝望的收割。 死于一张血腥的网罗。 —————— 纯黑色的长剑划破充斥着火药味与血腥味的空气,传出刺耳的破空声,隐约间还有金属本身的颤音。 难以用科技的原理来解释的枪械不断地倾吐着致命的火舌,成百上千的子弹化作一张无法挣脱的猎网,让生命与灵魂一起在它的撕咬下熊熊燃烧。 数以千百计的惊慌失措的皮靴不断地踩在地上,不断地扬起裹挟着血点的泥浆,如同一群角马横渡满是饥肠辘辘的鳄鱼的湍流,在拥挤与猎杀中徒劳地经历着死亡。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属于人类的防线已经崩溃,最后一道遍布着要塞与地堡的防线也在冉丹大军的合力一击下彻底瓦解,而有组织的防御也在第一个冉丹武士冲进战壕的时候便迎来了它的终末。 当战争的残酷终于闯入了所有人的胸膛之中,当失败的厄兆在所有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当因为愤怒与狂妄而暂时燃起的勇气被四溅的冰冷鲜血所浇灭,大多数人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们远没有那么无所畏惧。 抵抗结束了,战斗也结束了,这场两万对抗百万的奇迹,在一个小时的鏖战与一分钟的崩溃之后,终于走向了应有的终结。 所有人都在崩溃,所有人都在奔逃,所有人都在死去,哪怕是最具威望的军官嘶喊到嗓子冒烟,也无法召集起任何一支还能一战的队伍,而事实上,也没有人会这么做,那些矢志于捍卫阵地的坚守者是每一条防线中最先倒下的力量。 鲜血,到处都是鲜血。 冉丹大军那诡异的暗黑色能量流在战场的每一处肆意咆哮着,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它们的进击与屠杀,上千名高大而扭曲的武士互相推攘着,只希望自己能够比旁边的同类更快一步地冲进溃逃的敌群之中大开杀戒,它们互相挤压、咆哮,甚至不惜挥舞刀剑,虚张声势。 没有了【霸主】的威压,这些最傲慢最鲁莽的战士便如同挣食的饿狼一般,将所有的头颅与功绩看做是自己一人的猎物。 它们前进着,猎杀着,推攘着,这癫狂而无序的攻势最终碾过了最后的抵抗者所聚起的小团体,在它们的前方,就是人类守军最后的据点,而再往后一段路程,便是那座值得付出鲜血的大桥。 绝望,到处都是绝望。 守备司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营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文件焚烧时所散发的挥不开的浓雾,他看着那些其实不怎么重要的书卷在火堆中熊熊燃烧,然后看向了桌面,那里摆放着他的配枪。 他拿起了它,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经的指挥室,空无一人的指挥室,如今只有散落满地的文件与地图。 最后一支部队在十五分钟前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他们原本应该守在指挥部前方的最后一个阵地,而现在,他甚至能听到冉丹士兵的脚步声。 最后一個参谋也已经被派去了前线,现在也许死了,又也许正在逃命。 想到这,他的目光略过窗边,看到一个胳臂受伤的士兵被人群裹挟着奔逃,他对他似乎有些印象。 他看着那把枪,他想到了它的来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冉丹士兵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他一颗颗地安着子弹,有些生疏的练习了一下射击的动作,然后指向了门口。 他的胳膊在颤抖。 他的胸膛也是。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足够的胆量来做这件事情。 那些异形是多么的可怕与残暴啊,他怎么可能与它们战斗呢? 但所幸,他似乎可以做到另一件事情。 在冉丹士兵的脚步听起来只有数米之遥的时候,他下定了决心。 枪口伸进嘴里,对准了咽喉与大脑。 “砰——” 枪声响起,鲜血四溢,染红了桌面上的地图,把每一寸土地浸泡在了血红之中。 —————— 第十八道。 安德鲁斯近乎是绝望的统计着。 第十八道足以致命的伤口。 但是毫无意义,也毫无作用。 “真是伟大的对手,你让我想起了那些最值得铭记的……头颅……颅骨……鲜血……” 【霸主卡门】在流血,在近乎无穷无尽的流血,流出足以让任何一个战士与勇者倒在地上的血河,但对它来说,这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那些狰狞的伤口之中流出,这些巨大的割痕与漏洞是安德鲁斯与他的战斗兄弟拼命多时的战果,以他们的记忆与推理而言,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冉丹异形再也无法成为一个威胁。 但现在,记忆被怀疑,推理被推翻,只因这些流淌的鲜血没有哪怕一滴坠落在地面上,它们围绕着【霸主】的伤疤,不断地贴近它,环绕它,宛如一件血红色的,可以流动的盔甲。 而一切只源于这高大异形的低语。 颅骨、鲜血、荣誉、战斗。 哪怕在最激烈的死斗中,它也在低声的咏唱着它们,一刻不停,毫无逻辑。 “鲜血……来吧……让我们流血……” 它说着,瞳孔便再次被血腥所充斥。 安德鲁斯与他的战斗兄弟对视了一眼,两名从泰拉统一战争开始便并肩作战的战士分成了两个角度,他们几乎同时冲向了这个不断变得麻烦的对手,彼此之间却又留着一个近乎微不可查的距离。 【霸主卡门】不断地狂笑着,大笑着,长笑着,它拖着它的剑刃,毫无畏惧,一头撞上了那两股毁灭的旋风。 战斗爆发了,这不是凡人的对决,也不是剑士的决斗,而是最纯粹的力量与风暴的互相碰撞,三把充斥着杀戮欲望的大剑挥舞起血腥的飓风,夹杂着暴怒的吼叫、肆意的狂笑,纷飞的弹片与剑刃砍过盔甲的摩擦声响。 “对,就这样!厮杀!杀戮!” 它在大笑,它在疯狂,它在用它的一把剑刃压制着两名死亡天使,在用一道又一道的疤痕将他们的头盔砸的粉身碎骨,把他们的配枪打飞到最遥远的角落。 “剑刃!链锯!斧头!” 它像饿急了的豺狼一样呲着牙,被过去的疤痕与现在的疤痕所遍布的胳臂挥舞着那把愈发锋锐的长刀,在安德鲁斯的一个闪失之间,便在他的腰间一侧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但暗黑天使丝毫没有在意,他抓住了这个机会,用尽一切的力量挑起自己手中的战刃,将正在回抽的异形长刀阻挡在了半空之中,两个强大的战士就这样开始了最原始的力量的比拼。 但这种对决并不是暗黑天使的计划,因为就在与此同时,安德鲁斯的战斗兄弟已经迅速冲了上来,在眼前的【霸主】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手中的动力剑已经无情的划了下去。 劈砍与撕裂的声音震天动地,一道足以杀死一名战士三次的巨大伤口伴随着这蕴含着愤怒、力量与计谋的完美一击而在【霸主】的胸膛上彻底的裂开,就宛如在松软的平原上犁出一条天堑的峡谷。 成了。 安德鲁斯的心中泛起了喜悦。 但这种喜悦只持续了一个瞬间。 因为就在这致命的一击挥下的同时,一件能突破安德鲁斯所有想象力的事情便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那裂开的伤口中并没有喷突出鲜血,而是凭空长出了一排又一排的雪白獠牙,而那伤口两边的新鲜血肉既没有颤抖,也没有发干,而是一刻不停的扩张、变宽、伸出细长的鼻子与骨头,眨眼间,一个巨大的大猎狗的头颅就出现在了【霸主】的胸膛之上,它毫不犹豫的伸长了脖子,死死的咬住了暗黑天使的胳臂。 见状,安德鲁斯立刻卸掉了自己剑上的力量,拼着受伤的风险结束了这场力量的对决,下一刻,他的剑锋就如同急转直下的雷霆一般,劈向了大猎狗的头颅。 “呯——” 与想象中的血肉切割不同,无论是传入安德鲁斯耳中的声音,还是他手中的长剑所传达的震动,都意味着这诡异的野兽并非是血肉之躯。 而在这个瞬间,大猎狗的头颅疯狂的旋转着,硬生生地将暗黑天使的胳臂连同着盔甲一起撕咬了下来,合金的碎片与铆钉四散飞舞着,在它们的阴影下是如同迸发的山泉一般的鲜血。 安德鲁斯没有再尝试进攻,他拖着他的战友,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对手。 【霸主卡门】…… 不,它现在已经不是【霸主卡门】了。 那个巨大的猎狗头颅已经彻底地占据了它的胸膛与小腹,咧着数百颗尖锐无比的牙齿,不断地流下渴望鲜血的口水。 而卡门,曾经的伟大的【霸主】,他的头颅如同脆弱的叶子一样在自己的肩膀上左右摇晃着,与那个反客为主的大猎狗相比是如此的瘦小,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睛,再也没有恢复原来的样子。 “颅骨……血……” 它呻吟着,呻吟着自己并不渴望的东西。 然后,它走来了。 安德鲁斯站起身来,握紧了自己的刀剑。 从泰拉开始,他已经为了伟大的人类之主服役了一个世纪。 他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 是时候了。 —————— 一切都在燃烧。 都在燃烧。 无论是阵地,大桥,还是提格雷…… 可怜的提格雷…… 拉托比斯踉踉跄跄的走在大桥的入口,他的大脑中的思维是混乱的,扭曲的,一会想到眼下的情景,一会想到提格雷,他唯一的兄弟,他们最后的道别是他被带去治疗之前,提格雷的一个关心的眼神。 然后,他就死了。 他们都死了。 全都死了。 仿佛踩到了什么,他摔倒在地上,竟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但是挣扎着,拉托比斯还是强迫着自己抬起了头,看着天,看着远方。 一切都在燃烧。 从风中吹拂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狂笑。 他握紧了手中的那把枪,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就这样呆呆的战争,呆呆的看着眼前燃烧的一切。 他既不想逃跑,也不想干别的什么,他就是在这里站着,看着无数的战壕与碉堡在浓烟滚滚中彻底的消失了。 都消失了。 他站立着,时间也许是一分钟,又也许是十分钟。 他握着他的枪,他唯一的东西。 从最开始的那条破沟,到后来被冉丹打的丢盔弃甲,再到躲藏在荒野之中,最终来到这燃烧的地方。 他的一切都丢了。 他的一切都没了。 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有。 唯有这把枪。 但枪……又能做什么呢? 一时之间,他竟想不透这个问题。 直到那个高大的,摇摇晃晃的身影从浓雾中一步一步地走出来的时候,他才不由得恍然大悟。 那是个什么怪物啊,它看起来有好几米那么高,在一个丑陋的脑袋之下中一个巨大的猎犬的头颅,正不断地发出咆哮与狺狺狂吠,而当它嘶吼的时候,上面的那个头颅也在大声地叫喊着什么。 它的腰间挂着一排又一排的头颅,有人类的,有冉丹的,还有两个血迹斑斑的死亡天使的头盔。 拉托比斯颤抖着,战栗着,他的汗腺在一刻不停地流下水珠,不断打湿着本就肮脏不堪的衣服,他的牙齿在颤抖,在不断的相互碰撞,他的右臂在剧烈的疼痛着,就宛如一个个虫子在里面翻江倒海。 但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阻碍。 他握紧了那把枪,有两只手。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做不到了。 因为这些操蛋的异形! 因为这些操蛋的战争! 他只有一个东西了。 他只能做一件事了。 想想,仔细想想,当初提格雷说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for……for…… 最终,他想起来了。 —————— “fortheemperor!” 他怒吼着,大喊着,发起了冲锋。 这个无人在意的炮灰,这个毫无力量的凡人,就这样发起了这场战争中的最后一次的,也许毫无意义,又也许意义非凡的抵抗。 最后一次抵抗。 “fortheemperor!” 他继续大吼着,冲向了那个不可战胜的怪物。 吼声被风声所吹乱,不断地破碎,不断地飞舞,最后融入了战场之上的滚滚浓烟与血雾之中,再无声息。 第五十二章 暂熄 当那个所谓的【霸主】砍下了,或者说是活活吃掉了最后一个暗黑天使的头颅的时候,摩根终于能看清它的本质了。 那是雾,不详的、血红色的雾。 和那些永恒地折磨她的精神的恶之华章简直一模一样。 或者说,它们本就是同类,不过是本性与手段毫无差别的一个骰子的多面而已。 —————— 如果自己向心中的那些蓝与紫的呓语屈服的话,是否也会变成这個样子呢? 她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霸主】,陷入了沉寂的思考之中。 在摩根瞳孔中倒映着冉丹昔日最伟大的武士如今的模样:它的胳臂与双腿依旧健硕的难以想象,但是那曾经巨大的、狰狞的头颅现在已经干瘪的不成样子,那尖牙利齿已经再也不能倾吐出话语了,只有不断地流着口水,如同痴傻。 它的鲜血在流淌,毫无止住的征兆,尽管它已经杀戮了如此之多的鲜血,但它自己的鲜血依然没有被放过。 那愈发膨胀的大猎狗的头颅已经吸干了它的最后一丝武勇与力量,得意洋洋地吠叫着,却又渴望着更多,永不满足。 摩根注视着它,注视着曾经环绕在这头异形的四周,而如今又已经彻底将它的四肢百骸通通占据的深红迷雾,她轻轻的闻了闻,闻出了鲜血与脑浆的味道。 【战争、杀戮、野蛮、仇恨、破坏、愤怒、颅骨、死斗、兽性、勇猛……】 伴随着血之浓雾的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逼迫,无数的词汇伴随着蛮荒之神的怒吼咆哮而来,如同愤怒的钉锤一般接二连三地砸向摩根的意志,然后在基因原体那厚厚的精神屏障面前化为虚无。 恶毒的女子皱起了眉头,她翻找着自己的记忆与认知,寻找着这些词汇的意思,与它们的本性。 一个一个寻找。 一个一个确定。 她的眉头愈发紧锁。 —————— 万物是存在等级的。 情感也是如此。 喜悦之间存在着等级,微笑与狂喜远不能相提并论,憎恨同样存在着等级,有的仇恨只需要一次挥拳,而有的仇恨则是需要世世代代,不死不休的纠缠,直到其中的一方彻底消失。 同样的:感激、鄙夷、忌惮……万般情感都是如此。 摩根不确定自己对这些铺天盖地的血之迷雾拥有着怎样的感官:畏惧?不屑?或者是单纯的忌惮? 似乎都有一些。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 她眯起眼睛,指尖闪烁着无形的锋芒,轻巧一挥,便斩断了这来势汹汹的恶瘴所伸出的尖锐爪牙,只留下在灵魂之海中回响的永无止境的愤怒的咆哮。 在她挥舞起灵能的那一刻,这怒吼声似乎格外的巨大。 她并不不喜欢这股意志,她厌恶这吹嘘着战争、杀戮与鲁莽破坏的神明之音。 就像这野蛮的神明同样也不喜欢她一般。 凡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在摩根的指尖不断地汇聚着,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便近乎是狂妄的挥出数以千计的无形的刀镰,让原本铺天盖地的血红迷雾在一个眨眼之间便七零八落,不复从前。 那愤怒的咆哮更巨大、更可怕了,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她撕扯的粉身碎骨,事实上,她能感觉到,一种蕴含着毁灭的力量正打算这么做。 然后,又一股长笑传来。 那是无比魅惑的、无比私密的、无比淫靡的笑音,它从四面八方用来,眨眼间便席卷成军。 她猜对了。 恼怒的战吼与淫靡的笑音在无形的苍穹之上碰撞着,就连荒漠之上那永无止境的呼啸之风都在因为这两尊巨人的碰撞而暂时的偃旗息鼓。 它们在厮杀,在比斗,在互相挥舞着凡间的生灵永远无法想象出来的亵渎伟力,这纠纷似乎是第一次,又似乎早已上演了无数次,它似乎只持续了一秒,又似乎将延续到时间的尽头。 直到第三股力量姗姗来迟,那是又一种悠长的尖笑,宛如无数扭曲的眼球与触手在虚空中的繁衍生息。 诸神的三枚獠牙就这样交错在一起,它们毫无底线的互相缠斗厮杀着:暴虐的攻势、奸滑的躲避、大笑的受伤…… 绵延不断的狂放笑声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张渐行渐远的罗网,直到它们消失在灵魂之海最遥远的角落中,让人再也看不到了。 摩根仰望着,仰望着那些她现在还无法对抗,甚至无法直视的存在渐渐消失在了她的意志的最尽头,她知道,这三股力量远不是它们认真的态度,这不过是三尊最恐怖的存在的微弱消遣,当它们无穷无尽的意志投放到不计其数的个体上的时候,这三尊虚空之中的亵渎之神抽出了不值一提的姿态与力量,在这默默无名的角落消磨了一下它们永无止境的空虚。 但尽管如此,她依旧笑了起来。 为了这突兀的良机而笑。 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她的谋划,不过,当她意识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却与她脑海中那些亵渎的恶神同样可怕的存在在为了这场战斗而停留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便自然而然地蹦出了挑衅与观察的渴望。 她知道这不会有事,因为当她挥出灵能的那一刹那,那蓝与紫的迷雾便再一次的从她的心中泛滥开来。 甚至,当那挑衅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的时候,她便能听到那扭曲的笑声。 摩根的笑只存在了一瞬间。 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证明了,诸神并非是团结的一体。 最起码,当事态的发展并不会让它们感到惊慌的时候,它们不介意用敌视与对抗来面对其他的同类,甚至将这种同类之间的相残看做是消磨时间的主题。 这一次,她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就够了。 她的生命还很漫长,她近乎本能地感知到了自己拥有着何等悠久的时间,去一点点地了解她的梦魇。 去一点点的深入。 去一点点的解析。 去一点点的尝试。 终有一日。 她定会得偿所愿。 —————— 至于这个可怜虫…… 她的目光移到了那个曾经的【霸主】,伴随着猩红的迷雾被她散去,那贪婪的大猎狗只能愈发疯狂地汲取着寄主的鲜血,这个原本有着暗红色与暗黑色皮肤混杂在一起的异形,现在的双臂竟然已经出现了大片的苍白痕迹。 它跪在地上,双眼终于恢复了一丝难得的清明。 摩根默然的看着它,她没什么心情来终结眼前的苦难。 但没关系,有人有。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摩根甚至不需要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剥开了弥散在整个战场上的,几乎永远不会散尽的浓烟。 赫克特终于来了。 —————— 当第二军团的新星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看着那座大桥,那座燃烧的大桥,无穷无尽的浓烟与烈焰包裹着它,宛如一扇缓缓拉开的地狱门扉,数不胜数的魔鬼正占据在大桥的彼端,用鲜血与最后的伤员进行着一场不容于人世的狂欢。 【继续前进。】 那声音响起,在他的心中。 赫克特没有回答,也没有波动,他只是安静地前进着。 他知道这声音属于谁。 因此,在这声音的命令下,他比自己的小队成员先行一步,来到了这里,他一路沉默,哪怕对最信任的凯隆阁下也没有诉说更多的事情。 赫克特前进着,紧握着长剑。 他嗅到了战斗的味道。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问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得到那个声音的回答。 他知道,她会回答的。 最终,他来到了大桥的正中央,眼前正是一个怪物,一个与他印象中的【冉丹】还有着些许相像的扭曲的肉团。 它看起来就像是被一尊喜怒无常的神所遗弃了一般,正变化从某种没有形态、没有思想、甚至没有意义的最纯粹的怪物。 【杀了它。】 那声音又传来了,这一次,格外的近。 事实上,他能看到她。 “摩根女士。” 那些暗黑天使如此称呼她。 她靠在一堆赫克特并不认识的神秘物件之上,披挂着一件画满了符文的拘束服,那是一件袖口宽大的衣物,有着纯白的主色与漆黑的符文,再往下是摩根本人蓝黑色的长裙与马靴。 她随意地坐在那堆奇形怪状的石刻与镣铐之上,双膝弓起,撑住胳膊,进而盯住下巴与漫长的银发,青蓝色的瞳孔随意地撇了他一眼,便恩赐了一个微笑。 赫克特看着她。 看着这个让他尊敬、拜服、亲近、惧怕、困惑、喜悦、惶恐、甚至有一丝丝的愤怒的存在,他的…… 【进攻,赫克特。】 她开口了。 【胜利不会眷恋犹豫者。】 【我也不会。】 赫克特还想说些什么。 但在那之前,他已经冲向了那个怪物。 —————— 这是一场酷刑。 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赫克特从未与这般强大且疯狂的对手交战过,也许竞技场中不缺乏更为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但是战斗兄弟之间的较量总是文明的,懂得最基础的进退与礼仪。 但眼前的这个……东西,它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奋不顾身的扑杀,还有那无穷无尽的痛苦咆哮,他甚至能够看到那颗真正的头颅在无尽的扭曲与后悔中受难。 杀了我! 它在咆哮,甚至在恳求。 赫克特没有回答,他只是榨干自己的每一丝力量,去投入到每一次致命的交锋与厮杀之中,眼前这个无法形容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从利爪到獠牙,从蛇一样的尾巴到满头的尖角,每过一刻,它的攻势就会变一种模样。 厮杀在继续,似乎会持续到永恒。 而摩根只是看着。 她看着这个高大的银甲战士的战斗,看着他与不计其数的攻势相匹敌,凭借着最原始的力量,机敏的本能与愈渐扎实的基本功底,他与那个扭曲的怪物相抗衡。 摩根的目光甚至短暂的移到了那个奇怪的异形的身上,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那个所谓的【霸主】又变成了一只两个头的章鱼,挥舞着八面獠牙。 混沌卵。 这个名词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等她再想找的时候,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而就在她略微走神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赫克特的长剑避开了锋芒,任凭一个锋利的利爪在他的胸甲上划出了一个可憎的大洞,任凭鲜血开始流淌,而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承受住了这一击。 随后,尚有余力的剑刃在空气中挥出半轮月光,精准的掠过了【霸主】的头颅,那已经干瘪到不成样子的头颅旋即坠落到了地面之上。 那头颅,那【霸主】最后的意志就这样跌落在了献血与泥泞之中,它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遍布着獠牙的嘴轻轻张开,露出了一句人类的语言。 “打得不错……” 然后,便再无声息。 但赫克特已无暇在意:那怪物并没有就此的死去,恰恰相反,它的体型正在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巨大的猎狗头颅不断地咆哮着,嘶吼最后的抵抗。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插入了战场的中央。 从那道虚浮的倒影之中,猛的射出了数股炽焰的洪流,在眨眼之间便将那巨大的怪物燃烧成了一坨不断挣扎的灰烬。 赫克特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那未知的搅局者,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名又一名暗黑天使从其中走了出来。 第一军团所约定的一个泰拉标准时已经到了,现在,他们来接管安德鲁斯的阵地。 几名暗黑天使端着热熔,他们就仿佛割取着麦子的老农一般,毫无波动地将扭曲的怪物彻彻底底地烧成了灰烬,而其他几人则是拿着武器,走向了正在燃烧的大桥的另一端。 还有最后一人,他看了一眼赫克特,就像一个老者在看领居家的顽劣孩童。 然后,他走向了摩根。 “摩根女士。” 【是我。】 “现在,我们有一件新的任务,需要你的协助。” 【啊……】 摩根犹豫了一下——一刹那,然后,她笑了起来,已经大致的猜到了什么。 【乐意效劳。】 第五十三章 星辰之问 【卡门……卡门……】 【我的孩子。】 【我的卡门。】 【你啊……】 【为什么总是想违逆我……】 伟大的冉丹战帅倚靠在自己的钢铁之王座上面,它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宛如一位真正的、痛苦的父亲。 在这间无情的殿堂之中,唯一的主宰者便是【战帅】的王座,而在这无上宝座的每一寸视野之中,都挤占着【霸主】与每一名冉丹高级武士的投影,象征着它们的生命与武力。 它们宛如一枚枚菱形的水晶,泛着漆黑的光芒,密密麻麻,占据了这间扭曲大殿的一寸寸墙壁与天穹。 就这样,在每一个冉丹战士那傲慢且野蛮的灵魂中,都伫立着【战帅】的身影。 它向着成千上万的镜片倾吐着言语,舰队便开始横行,军团便开始舞动,世界便开始燃烧。 而在这数以万计的残暴武士之上的,是殿堂中唯一的血红,那是一枚最巨大、最美妙的结晶,是【战帅】的漫长生命中最为骄傲的一个作物。 它爱着这个结晶,就宛如一位工匠喜爱着自己最骄傲的作物。 但现在,它破碎了。 【我的卡门……】 在它的低吟之中,那枚最高贵的血红水晶掉落在地上,粉身碎骨,与它那绚烂而卑鄙的死亡相比,那数千枚破碎的黑色水晶反而是如此的平淡无奇。 【卡门……】 它蜷缩着,它悲鸣着,它看着这陨落的骄傲造物,发出一名父亲的悲鸣。 伴随着这种悲鸣,【操纵者】的无上力量在精神的海洋中横行,如同一头宣泄着愤怒与暴戾的八爪蜘蛛,在自己的精密罗网上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连那张操纵着无数意志的网络也在因为这真挚的悲伤而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的孩子……】 【你让我伤心了……】 —————— “灵魂之海正发生着波动,这個星系的所有生命的灵魂与意志都在受到波及,包括我们的目标,那最重要的敌人,那必须死去的猎物。”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但此刻的确是最佳的良机。” 暗黑天使的声音宛如一块初春的土地,厚重的同时却又有着真正的冰冷。 这是一座身处于地下的密室,它的入口巧妙的镶嵌在数块巨石的裂缝之中,哪怕是最谨慎的阿斯塔特战士,如果不经过反复的搜寻与尝试,也很难找到它。 而推开那隐藏的门扉,通过狭长且阴暗到凡人根本无法搜寻到一丝光亮的走廊,再拐过三处暗哨与火力点,就会来到这座地底微型要塞的中心区域。 没人知道这座建筑是由谁、为了什么、又是在什么时候修建的,但此时此刻,它属于暗黑天使。 而至于,它又是何时开始为第一军团所拥有,所运用的,那就是另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未解之谜了。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伴随着引路人推开了最后的门扉,一行人走进了密室之中,这是一间堪称简陋的会议室,十几名暗黑天使散落在空旷的桌椅之间,而在他们所围绕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夺人眼球的……东西。 摩根看着那个扭曲的肉块,那是一个类似于人脑,又有点像毛线团的物体,看起来甚至散发着生机。 【这是什么?】 “任务的道具而已,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某种另类的原子武器。” “我们在清剿一处异形的时候缴获了这件物品,虽然尚且不明白具体的原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它是一种针对于灵能者的一次性武器,拥有着足以让任何巫术异形灰飞烟灭的力量。”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专门针对于灵能者使用的核武器,它的爆炸并非发生在物理宇宙之中,而是在精神的领域引爆,哪怕是阿尔法级的灵能者,也很难在它的直接攻击下生还,为了得到这个武器,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摩根沉默了一下。 【那我又需要做什么?】 为首的暗黑天使笑了一下,他的笑声遮蔽在兜帽的阴影之下。 “很简单。” “你只需要引爆它。” “将这个炸弹的力量指引到那些被冉丹的战帅所控制的意志那里,既然它如此自信且傲慢地直接控制着如此之多的灵魂,那么我们只需要在一处灵魂密集的地方释放这个毁灭的种子,就足以反噬到它。” “它引以为傲的摄人心魂将成为敲响它命运的丧钟。” “而你,摩根女士,正是这个计划中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子,我们需要伱作为阿尔法级灵能者所蕴含的力量,至于其他的事情,你无需担心。” “在之前的行动之中,你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可控性与配合态度,而鉴于你这种优秀的态度,我们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只要你不被爆炸所波及。” 【只是生命,而不是记忆,对么?】 “失去一点记忆对我们都有好处,虽然这里的一切在此之后都会被废弃与销毁,但是你最好还是不要拥有有关这里的任何一点记忆为妙。” “这是为了你好。” —————— 有那么一刻,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暗黑天使,摩根其实很想笑。 她很努力的忍住了笑意。 而当她看向另一边的那个所谓的智库:一位暗黑天使的灵能者,正准备着抹除记忆的法事,他拼尽全力才凝聚在指尖的那些力量甚至让摩根觉得分外的可爱。 她露出一个微笑,以此来履平几乎压抑不住的笑意。 ——————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否知道这一次的目标是一个灵能者,而如果不是,你们又用什么来保证胜利?】 暗黑天使的脸上浮现了一种笑容,尽管在兜帽的遮掩下,摩根只能看到露出的牙齿与勾起的下颚,但她依旧感觉到了这些死亡天使那种近乎本能的傲慢。 “的确,我们是在一次与冉丹的登陆主力军团的会战中才确定了冉丹战帅的能力,所以我们才会紧急找到你,因为在获知冉丹战帅的能力之前,我们自己也无法确认作战任务的下一步。” “迄今为止,我们已知的冉丹战帅的种类包括但不限于强大的战士,狡诈的巫师,纯粹的指挥官,又或是拥有着特殊能力的不可接触者。” “但无论前来的战帅是哪一种,这个世界上都拥有着足以杀死它们的手段。” “【要塞】不止一处,方法也不止一种。” “其他的,你无需知道。” “那么现在,让一切开始吧。” —————— “你在想什么,赫克特?” 第二军团的小队暂时的停留在荒漠之中的某处,两名第一军团的战士握着剑刃,看似随意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萨比斯四号星的风吹拂在他们的脸上,带来一种干燥的气味,此时正值下午,正是荒漠中最炎热的时候,连空气都是不断地抖动着,就仿佛在燃烧。 在这种最纯粹的酷热之下,哪怕是很难受到温度影响的阿斯塔特,都难免会感到几丝发自内心的烦躁。 而赫克特的烦躁尤为剧烈。 在【她】露出了一个让人无法违逆的微笑之后,便是抛下了刚刚被她亲手用灵能所治愈的赫克特,与暗黑天使一起消失在了荒漠的风沙之中。 只留下赫克特不安地站立着,他的目光偶尔扫过那两名暗黑天使,手指不自觉地在大剑的长柄上轻点着。 埃阿斯伫立在那里,直面着那两名暗黑天使,至于萨列里,这位实验性质的智库自从刚刚开始,便感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痛苦,正坐在地上,自顾自的恢复着。 “就像一场爆炸……” 他不由得喃喃自语。 “有人在灵魂之海中引爆了什么……” 说着,他低下了脑袋,陷入了新一轮的剧烈疼痛之中,哪怕是凯隆和赫克特的问询也只是让他一味地摇头。 直到这位新兴的灵能者表现的稍微好上那么一点了,古战士凯隆才将他的精力转移到了另一名明显心不在焉的弟子身上。 “你在想什么?赫克特?” “不……没什么……阁下。” 赫克特摇了摇头,但伴随着炽热的风沙不断地敲打着他的头盔,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在老师面前并没有什么隐藏秘密的空间,最起码现在没有。 “你再继续你的戒备与躁动,那些暗黑天使恐怕就要过来盘问一下了,我的孩子。” 凯隆的声音带着笑,也带着一种绵软的却无法抗拒的威严。 赫克特沉默了一下。 “凯隆阁下。” “我在……” “你说……” 他抬起头,只看见一艘奇怪的战舰遮蔽了大半个视野,他甚至能看到无数的炮火击打在战舰之上,泛起层层爆炸的声波,但是战舰本身却毫发无伤。 但即便如此,透过阴影与战争所交织的罗网,赫克特还是能看到细微的星辰,那是遥远的世界通过几万年的旅途所在他眼中投下的光影。 “星辰总是会围绕着那些更巨大,更伟大的星辰,对吧?” “有些并不是,它们特立独行。” 凯隆摸了摸下巴,思量着自己的弟子在想什么,但很快,他一声轻笑,便放下了这种探究的行为,任凭赫克特自己近乎自言自语的发问。 “那为什么有的星辰,会选择偏离自己的位置,会执意流离不同的方向,会抛下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星辰,哪怕它们已经再一次地相见了,却依然选择了离开……” “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同……不一样……不可思议……不告而别……” 他喃喃自语着,诉说着自己不敢相信的那些话语。 ”究竟是怎么回事……” 凯隆只是听着,但是过了一会,他拍了拍赫克特的肩膀。 “苦恼的思考往往只会陷入自我怀疑与错误逻辑的怪圈,赫克特。” “你其实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 这个灵敏的家伙,现在反而变得有一些迟钝与缓慢。 “很简单。” 凯隆伸出手,指向那些幸存的星辰。 “去问它们吧。” “星辰的事情……” “只有星辰自己能回答。” 第五十四章 真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无论是你,我,还是那些异形,甚至是这个星系的每一个世界,每一股沙尘,每一滴鲜血,都在【雄狮】的计划之中,所有的一切可能会变动,但绝不会失控。” “毕竟,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伟大的狩猎。” —————— 摩根的双瞳在流血。 殷红的鲜血。 这细微的血瀑染湿了她的眉毛,从苍白到让人担忧的脸颊划过,汇聚在尖锐的下颚之上,还不忘污染着同样苍白的嘴唇。 她紧闭着双眼,安然且谨慎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与情况, 在散乱的银色发丝的掩护下,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不断转动着,在暗黑天使的视线下遮掩着摩根原本的视线:漠然、排斥与纯粹的死寂。 如果真的有一名死亡天使在这个时候目睹了摩根的双眼,那他也只会陷入最震撼的迷茫之中:那是何等可怖的目光,这目光的主人对世间一切生灵的无情衡量,甚至胜过了星际间最冷漠、最残暴、最自私的异形霸主。 但幸运的是,但不幸的是,此时此刻的暗黑天使并没有精力去关照她。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当摩根的精神潜入到意识的海洋中的时候,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位所谓的【冉丹战帅】的灵魂与意志,原因无他,这位巫术大师的存在在无数的普通灵魂之中是如此的耀眼与特别,它就宛如一颗垂死挣扎的红巨星一般,散发着让人不安的光与热。 倒映在摩根瞳孔之中的是足以让任何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数以百万计的灵魂遍布在这個星系的各处,除了那些寥寥可数的属于人类与阿斯塔特的闪光点外,那些行走在冉丹大旗之下的,无不是最阴晦最麻木的灵魂,它们被扭曲的肉色的线绳所紧紧绑缚着,而这数百万条线绳则是互相交织着,一路纠缠到那晦暗的恒星之上,密密麻麻地遍布着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恶心与反胃的膻泞景象。 就这样,这头巫术主宰的意志连接与奴役着无数的灵魂,它甚至不需要什么防御和预警的手段,因为那宛如恒星一般的体量与实力便是最伟大的防御,除非是又一颗恒星,否则无人能够伤害到它。 但现在,时代变了。 当摩根的灵魂从无数的哀嚎灵魂中慢慢显现的时候,那颗晦暗的恒星便开始不安的躁动了起来,显然,它意识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对天敌最本能的敬畏。 但很显然,这位冉丹的【战帅】也许是太老迈了,又也许是太悲伤了,总之,当摩根的意志完全显现的时候,它并没有做好在浩瀚之洋中进行一场死斗的准备。 摩根没有立刻地行动,她先是看了一眼冉丹的【战帅】到宛如恒星一般巨大与美味的灵魂,又看了看这个罪恶之徒所奴役的数百万灵魂。 【饥饿】 时隔许久,这种意志再次袭击了她。 她感到了饥饿。 或者说,她感到了一种进食的欲望。 【吃掉它,吃掉这一切。】 【这是你的权力。】 【你生而强大,便自当掠夺。】 在无形之中,一种声音在督促着她。 摩根当然知道,也当然渴求。 这恒星一般的异形灵魂是如此的伟岸与美味,吞噬它甚至比吞噬一整个世界的灵魂更会让人满足。 还有这数百万的晦暗个体,也许它们比起那庞大的主菜尚且不值一提,但是如此之多的数量,也可以用来单纯的果腹。 但是这一次,摩根的双瞳只是迷离了一个瞬间而已,她对自我的掌握依旧处于一种强悍的地步。 现在还不是时候。 摩根知道这一点。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不会太久。 如此想着,摩根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漂浮在她掌中的这枚灵能杀手,就仿佛要记住它的每一丝细节。 然后,她轻轻的把那枚对于绝大多数灵能者来说与灾星无异的异形造物推向了那颗【恒星】,手指一点,这亵渎的造物便被包裹在了一层护罩之中,摩根远远的伫立着,操纵着它飘向了目标。 这毁灭的流星在虚伪者的支配下躲闪在不计其数的丝线与灵魂,宛如一道银色的刺眼光芒划过漆黑的夜色,当受害者的视野刚刚从突如其来的刺激中恢复的时候,它便近在眼前了。 如果是一位普通的灵能者,甚至是那些足以召唤军团、覆灭泰坦、随意地蹂躏一个文明与世界的阿尔法级,恐怕都很难做到如此的精细:灵能终究是毁灭的化身,它的力量是如此的磅礴与粗暴,亚空间的低语无时无刻的不在摧残它们的使用者,限制那些精妙的操作。 他们只能不断地摧残恒星外围那彻彻底底的罗网,运用强大的灵能当然可以很快的做到这一点,但是这也意味着,当那无差别的毁灭性爆炸发生的时候,那些过于深入的家伙是很难逃脱的。 但此刻,摩根仅仅是远远的欣赏着,虚空中上低语就一路伴随着她所支配的缥缈的灾星,直到无尽的毁灭光芒从它的内核中破散开来。 【好梦。】 对着那道未来的主菜,摩根诚心实意的祝福着它。 —————— 爆炸响起了。 这是纯粹的精神领域的毁灭,这一刻,萨比斯星系的所有灵能者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那些更为强大的尚且能从容地站立着,而那些实力不足的只能瘫坐在地面上,甚至露出更不堪的模样。 没人知道作为主要目标的冉丹【战帅】现如今是一幅什么样的姿态,但是它的状态却又可以切实的感受到:那些尚有余力的灵能者无不能听到灵魂领域之中的最尖锐的嚎叫,那种声音就仿佛是一颗恒星正在死去,伴随着数百万人被活生生地抽出灵魂时所散发的尖叫。 而那些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则是看到了更为直观的一幕,在星系的边缘躲藏起来的暗黑天使战舰将冉丹舰队的异动看的清清楚楚:在某一个瞬间,整支舰队的上千艘亵渎战舰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且突然的停滞之中,尤其是舰队的核心,那颗众星捧月的战斗月亮,它就宛如一座失控的巨型机械一般,失去了平衡与方向感,不受控制的左右撞击着,碾碎了无数靠的太近的冉丹护卫舰。 最终,它停了下来,宛如死去了一般。 这一刻,所有的暗黑天使都亲眼目睹了,又或者从通讯中确定了这一点。 计划成功了。 摩根能感觉到,在这件隐秘的地底密室之中,正萦绕着一种最低限度的快乐,除了那位智库,他很勉强的站立着。 而当暗黑天使的领队将自己的目光从智库转移到摩根身上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就仿佛对摩根还活着这件事情感到一丝诧异。 “……你的情况怎么样,摩根女士?” 【还可以。】 她笑着,这反而让暗黑天使感到了一种本能的不安,他能感觉到这位凡人正在环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他竟觉得有点危险。 显然,这是一种错觉。 “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摩根拂去血迹,睁开眼睛,瞳孔中已经满是死里逃生的疲惫。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这一点,可以得到满足,对吧?” —————— “当然可以。” 在阿里曼最后的质问中,头戴兜帽的暗黑天使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所乘坐的舰船刚刚驶离了行星的轨道阴影,从萨比斯星系的最边缘离开,当恒星的光芒再一次让战舰的舰桥变得明亮的时候,阿里曼才赫然发现,他们已经饶了一个大圈子,从萨比斯四号星一路绕到了冉丹舰队的最后方。 那个巨大到有些过分的曼德维尔点此时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而冉丹显然没兴趣在这里留下更多的守备力量:在各处阴影中很快便钻出了更多的暗黑天使的小型战舰,在他们的夹击之下,冉丹留守于此的几艘小舰船很快被灰飞烟灭了。 阿里曼静静地目睹着这场战斗的结束,他觉得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了,于是,他再一次找上了那名负责一切的暗黑天使。 “想必你脑海中那苛刻的秘密制度已经允许伱知道更多了?” 面对千子连长的阴阳怪气,暗黑天使只是笑了一下。 “当然。” “那么,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看着就可以了。” 言罢,他便低下头,继续操作着什么。 阿里曼没有愤怒——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也许是刚刚那个不明真相的灵魂动荡暂时削弱了他的力量与脾气。 但是很快,舷窗外的事情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几艘暗黑天使的战舰集中在了曼德维尔点的附近,它们显然有着某种默契合作的力量,在一段沉默的时间后,每一艘战舰都不约而同的发射出了某种淡蓝色的光芒射线,这个光线先是汇聚在了一起,然后扑向了曼德维尔点。 接着,让阿里曼瞳孔放大的一幕出现了。 就仿佛拧开了放水阀的开关一般,曼德维尔点的起伏波涛在【吞没】了这一股光线之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了起来。 在阿里曼能够发出任何一声惊叹之前,它便与普通的曼德维尔点并无差异,又过了一会儿,它便已经萎缩到任何一艘稍大的战舰都无法通过的地步。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关了它?” “一段时间而已。” 暗黑天使似乎格外享受阿里曼的震惊。 “它会关闭几天,大致是五到七个泰拉标准日,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至少,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你们要做什么?” “一场狩猎,仅此而已,但那不是我们的工作,而是其他人的,那些尚且留守在萨比斯四号星上的幸运儿,他们会告诉这些异形,虚空之中的真理是什么。” “……是什么?” 阿里曼真心地发问着。 而暗黑天使只是嗤笑。 —————— 【全体都有。】 在某一刻,在萨比斯四号星上所有还活着的暗黑天使的通讯之中,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个声音。 当这声音在密室中回荡的时候,摩根同样可以清晰的听到它。 【所有的第一军团的战士,请注意,立刻前往标记地点,重复一遍,立刻前往标记地点,放弃一切作战任务与阵地,立刻前往标记地点。】 【从现在开始,我等的任务只有一个,我等的目标只有一个。】 【立即到标记地点集结,登上停泊于近地轨道的遗物战舰,我们将直接前往冉丹的战斗月亮。】 【开启跳帮作战。】 第五十五章 真相 “你很困惑,对吧?” “你当然会困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多数人都是理不清它的真相的,毕竟现实中的制约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视野的限制,还是重要信息的片段化,甚至是发生在萨比斯四号星上那拖拖拉拉,无趣至极的拉锯,都在模糊我们的思路,都在分散我们的精力,都在让我们变得烦躁且不安。” “现在,让我们把一切变得简单一点吧。” “在你们接受某些必要的小步骤之前,作为身为友军奋勇作战的报酬,你们当然可以知道: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在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其实摊开了来说,发生在萨比斯星系的事情很简单。” “一个诱饵,一次示弱,一座陷阱。” “就这么简单。” “甚至,你们会发现,所有的线索与细节,还有必要的步骤,你们其实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只不过,在现实的无尽拖沓与厮杀之中,它们被遗忘了,因为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微小,那么的无关紧要。” “而现在,让我们一个一个,娓娓道来。” —————— 遗物战舰【理性之泪号】穿过了无数失灵的虚空战争引擎,它宛如一只蹁跹的钢铁天鹅,在死寂的风暴中优雅地飞行着。 这艘古怪的战舰并不属于人类帝国海军的任何一個分级,哪怕是经验最老辣的船长与海军上将,也不可能认出这样一艘完全违逆了人类帝国造舰宗旨的船只。 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强大与致命,也许那些记录伟大战绩的诗篇中永远不会出现它的名字,也许那些存档封密的文件上永远不会出现它的身影,但这通通无法抹除它在战场上的力量与锋芒:就如同它的拥有者第一军团一样,它只为最残酷的胜利与最彻底的毁灭而生。 这艘钢铁巨兽近乎鲁莽的横穿过冉丹的战舰群落,在那些十几公里长的冉丹造物的面前大摇大摆的经过,这种极度的挑衅引来了最疯狂的还击:几乎每过一秒,都有成千上万的战舰炮口对准着这艘狂妄的挑战者,发射出不计其数的烈焰与炮弹,还有数不胜数的电磁射线与能量光束混杂其间,如同一整场暴雨通通倾泻在一座池塘里一般,【理性之泪号】的能量盾每时每刻都在泛起完全无法统计的涟漪。 但直到暗黑天使的战舰大摇大摆的穿过一道又一道冉丹战舰的防御阵线,但直到那些最为强大的冉丹主力舰打到炮管子都不停地冒烟,【理性之泪号】那层薄薄的虚空护盾却依旧是完好如初,在数十万冉丹士兵的众目睽睽之下,一路掩护着船舱里的五百多名暗黑天使,径直撞向了还处于失灵状态的战斗月亮。 —————— “伱还记得,是谁发现了萨比斯星系的异常与宝藏么?” “是的,一个来自夏娜制造世界的机械主教和他的仆从们,他们发现了萨比斯星系那扇巨大的,足以通行冉丹的战斗月亮的曼德维尔点,而在他返回夏娜之后,却很快就战死了,他的同僚花费了很多时间来争夺他的遗产,导致帝国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萨比斯星系竟埋藏着如此的宝物……” “这是你们所知道的。” “但实际上……这是谎言,是我等为了掩盖真相而塑造的虚假帷幕。” “【雄狮】其实很早就知道了这一切,自从那个夏娜的机械主教返回到铸造世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但是那个愚蠢的机械章鱼却拒绝交出更多的资料,这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夏娜刚刚臣服于帝国,遍地都是一群反骨仔。” “既然他不愿意献上忠诚,我们就只能让忠诚奔他而去了。” “在他战死之后,不出所料,他的机械教同僚便开始迫不及待的争夺起了他的遗产与文件,而这场大动作也吸引了冉丹埋藏在夏娜铸造世界的间谍。” “至于所谓的遗产争夺,这的确是那些机械教的丑陋姿态,我们不过是借着这场闹剧的掩护,让那些被冉丹异形所控制的间谍相信了我们所发出的信息。” “通过那些间谍的信誓旦旦,还有其他的异些小手段,我们成功的让冉丹异形知道了萨比斯星系存在着一扇足以通过战斗月亮的曼德维尔点,还有一个直通夏娜的远古星门,而在冉丹看来,我们是不知道这一切的,最起码在那些机械教争夺遗产的这几个月里,我们【不知道】。” “于是,理所当然的,冉丹异形的指挥官中会存在着那么几个特立独行,胆大包天的家伙,渴望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干一票大的,而既然是如此的豪赌,它们带的本钱自然也不会少。” “所以你看,真正的猎手从不担心猎物会不会出现,哪怕它们真的躲藏了起来,用诱饵和欺诈让它们现身,也是一个猎手最基础的基础功。” —————— 【准备迎接撞击。】 严厉的声音在每一名乘员的耳中响起。 冉丹的战斗月亮那庞然无比的身影终于彻底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那是一颗货真价实的金属行星,大概比露娜(月球)要大上两圈,与其他的冉丹战舰一样,遍布着哪怕在虚空中也清晰可见的巨型尖刺与连枷,就宛如一座虚空中的牢笼。 这座任何虚空引擎都无法比拟的亵渎兵器隐藏在了层层叠叠的,由巨型星堡与自动火力炮台所组成的防御火力网之内,更不用说它本身就拥有着足以媲美一支远征舰队的防空火力,在那上面还驻扎有着成百上千名冉丹【霸主】,数以万计的冉丹武士与百万计的血肉怪物。 但这一切都阻挠不了他们任务的进展,或者说,银河中没有人能阻止暗黑天使。 五百多名从泰拉一路走来的第一军团老兵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手持着帝国军队中【不存在】的刀剑或枪械,胸甲与肩甲上的荣誉徽章与纹章多到几乎无法安放的地步,头盔大多被摆放在一边,一张张肃穆的面容无悲无喜甚至没有任何触动,只有不断流下的汗滴是唯一活动的物体。 有的直视前方,有的双目紧闭,还有的只是一遍又一遍擦试着自己的刀剑,直到能映出每一丝细节。 而在这一片黑漆漆的肃穆中,隶属于第二军团反几抹银色多少显得有些刺眼。 他们的表现也是各不相同。 作为古战士,一位泰拉人,凯隆的表现倒是与寻常的暗黑天使没什么不同,而萨列里与埃阿斯明显要惊慌一些,他们的目光在每一名暗黑天使的手中流转,却发现自己搜肠刮肚,也认不出那些武器。 赫克特的表现又要好上一些,他似乎在咀嚼着什么,目光不断地扫过远方的那一抹银色身影,喉头不断地滚动着,显然不是正常的吞咽动作。 而在赫克特的视野尽头,摩根目睹着越来越近的战斗月亮,做着与赫克特同样的动作:吞咽。 每当她看向那颗死亡的行星,看向那数以百万计鲜活的、安全的、可以随意大吃大喰的鲜活灵魂;看向那巨大的,可以摆脱暗黑天使的视野,随意进食的厅堂;还有隐藏在最深处,那个身负重伤、垂垂将死却又甘美无比的最终宝藏。 她都要吞咽一下,来遏制口中那源源不断的唾液。 —————— 嗯。 馋了。 —————— “然后,【雄狮】的布局就开始了。” “在冉丹认为我们一事无成的那几个泰拉标准月里,第一军团开始在萨比斯四号星上进行布置,我们成功的找到了那个开启星门的装置,同时,作为对冉丹【战帅】的预防,我们在萨比斯四号星上设立了一些临时的地下堡垒,用来储存针对于那些冉丹【战帅】的底牌。” “那枚灵能核弹便是其中之一,它的威力比起其他的准备,其实算不上太强。” “至于你,还有那位【alpha】,甚至是那些第二军团的,你们其实都是一种对应性的手段,作为启动这些底牌的开瓶器被我们带到了这个星系,不过在参考了实际情况之后,我们选择了那名【alpha】。” “而在这些准备工作在进行的时候,明面上的一切都在正常进行,我们抽调了一个纯粹的炮灰团来驻守这里,甚至连那些负责调配物资的后勤部都认为这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派遣。” “一切都是为了针对那些被冉丹精神控制后隐藏在帝国内部的间谍,一切都是为了让冉丹的舰队钻入这场罗网之中。” “为了这一点,我们付出的代价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大。” “你还记得阿兹尔么?哦,你应该已经把他给忘了。” “阿兹尔,还有其他人,他们的死讯在那些无知者中是如此的平淡无奇,比如说在扎哈瑞尔那个小崽子的嘴里,他们就是死于一场遭遇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小崽子和他的卡利班连队现在被扔在萨比斯四号星上清扫战场。” “真正的重担还是要靠泰拉人,不是么。” “话说回来,无论是阿兹尔,还是那些死在了与这支冉丹舰队的遭遇中的所有人,他们其实都是故意的,甚至是那个失去联系的第244巡航舰队,他们的实际指挥者也是我们的人。” ”他们的死亡是短暂的,破碎的,却又是价值连城的,当冉丹人以为他们兵不血刃的吞噬了所有的目击者时,其实阿兹尔他们在发现这些异形的第一刻,就在一刻不停的传回情报与观察。” “当他们血洒星河的时候,他们的鲜血滴在了地图上,便让冉丹的轨迹无处遁形,让我们能够确认这是一头值得继续投入与等待的巨大猎物,让我们能够精准的控制人员数量,既能拖住冉丹的第一波攻势,又不至于让它们心生怀疑。” “这就是牺牲。” “记住,你个小崽子,每一个牺牲都不是毫无意义的,牺牲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而这一切,它们都不知道。” “它们以为我们毫无准备,以为我们孱弱无比,以为我们已经是它们那亵渎的征服历程中新的勋章。” “它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这种无知与狂妄之中,它们径直走进了【雄狮】的陷阱之中。” —————— “各位,我不得不很遗憾的通知你们,由于我们眼前这个大家伙的火力网之密集,所以任何使用空投仓、跳帮鱼雷与风暴鸟的登陆行动都是最纯粹的找死行为。” “因此,我们将直接撞上去。” “重复一遍,【理性之泪号】即将进行一次硬着陆,请准备好迎接撞击,还有几百万的异形杂碎!” “我知道你们很想干掉它们,各位,因为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还请记住我们的第一要务,不要忘了它,否则【雄狮】可是会生气的,那可比一星球的异形可怕多了。” 船舱中泛起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好了,闲话少说,现在你们还有时间与身旁的战斗兄弟们道别,等一会儿那些杂碎冲上来了,你们知道的,所有的组织与队列都会成为历史。” “现在,准备好迎接撞击!” 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准备好迎接死亡。” —————— “当冉丹的舰队踏入这个星系的时候,最后的狩猎就已经开始了。” “不过在那之前,如你所见,我们还在萨比斯四号星上消磨了一天,这是为了让那些异形的舰队彻底的涌入这个星系的中央地区,尤其是那颗战斗月亮,它虽然强大无比,但是缓慢的速度却是唯一的缺点。” “而当我们拖延到了足够的时间,也就是此时此刻,如你所见,我们用军团的秘密之一暂时关闭了曼德维尔点,让萨比斯星系成为了一张没有漏洞的罗网。” “接下来?” “当然是等待真正的杀招了。” “你不会以为靠我们这些人,就能歼灭如此庞大的力量吧?” “至于杀招是什么……” “你应该还记得吧,或者说你已经忘了,此时此刻,在夏娜的前线,帝国与冉丹的战争正陷入一个停滞的时期,而各个军团的援军也陆续抵达,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抽出足够的兵力。” “而在此基础上,你还记得这些冉丹舰队的计划么?” “它们打算通过这里的曼德维尔点,还有那扇星门,直接跃迁到夏娜附近,奇袭我们的主力部队。”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它们能通过这扇星门跃迁到夏娜,那么驻扎在夏娜的我军主力,难道就不能通过这扇星门,跃迁到这里么?” “毕竟,我们才是猎手。” —————— 光芒。 在【理性之泪号】向着冉丹的战斗月亮发动最后的冲锋的时候,光芒从萨比斯星系的一角迸发了出来。 摩根能感受到一些东西,她感受到了在萨比斯四号星上,某些事物被唤醒了,那是一场被打断的远古沉眠。 一道锋芒从萨比斯四号星的荒漠上缓缓地划出,切在了虚空的皮肤中,眨眼间,琥珀色的光辉从其中泛滥而出,而与之一同出现的,则是整装待发,成群结队的人类帝国之战舰。 而其中最耀眼,最伟大的,是一艘近乎纯黑色的可怖战舰,一位虚空之中的无情死神,一头随时准备咆哮四方的金属野兽。 那是一艘荣光女王。 那是第一军团的旗舰。 那是帝国最伟大最骄傲的力量之一。 那是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莱昂—庄森本人的座舰。 【无敌理性号】 —————— 它来了。 【雄狮】,来了。 第五十六章 声 【理性之泪号】宛如一颗最璀璨最炽热的火球,从天际而落,直坠群蚁之巢穴。 巨大的撞击声与气浪席卷四面八方,掀起一股又一股钢铁的风暴,在这充斥着血与铁的狂雨之中,暗黑天使的大军从船舱中鱼贯而出。 而迎接他们的,是如同蚁群一般密密麻麻的冉丹大军。 数以万计的冉丹武士与血肉奴隶从战斗月亮的各个角落中云集而来,比起战意昂扬的阿斯塔特战士,这些或是狂热,或是被迫的异形精锐同样不缺乏死战到底的决心与动力,它们顶着密不透风的火力罗网不断前进,眨眼间,便爬满了遗物战舰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样,第一场战斗在遗物战舰的船舱与甲板上爆发了,数百名暗黑天使与数十倍的强悍对手在走廊与舱室中厮杀,爆燃武器的高温、能量光束的炽热与爆弹之雨的倾盆照耀着每名战士的脸庞,和生命。 至少有三十名最好的阿斯塔特战士接连倒在了这场最混乱的肉搏战中,而那些还活着的战斗兄弟则是脚踩着成百上千的异形尸骸,肃清了这座修罗场。 接着,他们冲出了战舰,将战火烧到了冉丹的土地上,而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数量多到几乎无法计数的外星渣滓,仅仅是一次近战的交锋,暗黑天使的队列就被彻彻底底地冲散了。 完整的组织架构不复存在,由数十人、十数人甚至只有几个老兵所组成的战斗群成为了继续厮杀的主力部队,他们通过断断续续的通讯器与漫长的战斗所养成的默契为纽带,在冉丹军队的狂潮之中屹立起了一座又一座藕断丝连的血肉高墙。 但并非所有的战士都是如此,有些战士不幸与自己的所有战斗兄弟相分散,他们中的大部分在杀死了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敌军之后,最终被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异形狂潮之中。 但总有一些幸运儿。 —————— “死。” 赫克特吐出了短历的呵斥。 伴随着他的声音,那把不断闪烁着莹绿色光芒的大剑在冰冷且稀薄的空气中划过刺耳的破空声,就像是一把锋锐的镰刀划过成片的麦田。 面前的冉丹武士应声倒下,伴随着这致命的一击,它的喉管开始不断喷涌着亵渎的血液,玷污了阿斯塔特的盔甲。 但第二军团的新星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举起了手中的爆燃枪,向着异形的胸膛发出了炽热的烈焰,直到它如同战术书中所叙述的那样,彻底成为了一具尸骸。 做完这一切,赫克特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四周:他已经彻底的和阿斯塔特的大部队走散了,现在身边满是各种各样异形的尸骸,有些是冉丹的,还有些是他闻所未闻的可怖异形。 胜利与杀戮并非毫无代价,赫克特的右臂被一名冉丹武士的垂死一击所彻底的贯穿了,森白的骨骼暴露在空气中,感受着彻骨的凉意,而在胸膛与腿部,大大小小的伤口与刀痕也在不断地重复着流血与结疤的永恒轮回,冉丹士兵的刀刃上往往涂抹着诡异的毒药,即使是阿斯塔特战士的坚定神经也深受其扰。 而与此同时,他的耳朵也捕捉到了更多的喘息与咆哮:越来越多的异形已经被这里的战斗所吸引,如同兀鹫围绕在垂死的雄狮之旁。 他也许会死在这里。 这样的想法在赫克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他只是握着大剑,继续前进着。 “其实有些时候,死亡并非是噩耗,反倒是所谓的永恒,会是一种折磨。”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個时候,战斗兄弟塔拉辛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回转,他还记得那位幽默的前辈是如何坐在椅子上,以一种堪称落寞的语气诉说着这句话。 他同样记得,当旁人继续追问的时候,塔拉辛兄弟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而就在赫克特沉浸于回忆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是哀嚎。 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个异形的哀嚎。 那声音是如此的刺骨、可怕、扭曲,就仿佛它们的灵魂在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活生生地抽出来一般。 赫克特活动了一下肩膀,他谨慎地踩着自己的步伐,一点点地向着那个声音的来源前进着。 穿过堪称尸山血海的道路,他最终来到了一场开阔的饕餮盛宴之处,在那里,他看到了那道身影。 那道银白色的身影。 —————— 第……三千? 或者五千? 摩根懒散地打着哈欠,她闭着眼睛,向着冰冷的空气露出了整洁的牙齿与安然的待在里面的粉舌。 就宛如一只闲散的波斯猫。 就这样,这只青蓝瞳孔的波斯猫正悠哉地坐在一座由数百名冉丹武士的尸骸所堆积的山丘之上,两条长腿交织着,一只胳膊立在尸骸上,撑住了近乎瘫坐的躯体,而另一只则是悬停在半空中,时不时地流出清脆的响指。 每当这个声音响起,被摩根意志所覆盖的大半个战斗月亮之上,便会出现集体性的哀嚎与挣扎,冉丹的大军颇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它们的战友突然开始疯狂地咆哮与痛苦,不断地撕扯着盔甲,甚至发癫一般地啃咬着自己的同伴,这种疯狂会持续十几秒钟,直到所有人在同一个时间齐齐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而摩根只需张开嘴,便又是一顿送上门来的美妙菜肴,短暂地消化之后,她再次打起响指,千里之外便又会有数以千计的冉丹武士在新一轮的挣扎中痛苦地死去。 她从未享受过如此的大餐,数以万计的甘美灵魂在她的意识罗网下狼奔豚突,成片成片的被她收割,这些亵渎的黑色晶体也许不如灵族的美味,但是胜在量大管饱。 她甚至能感觉到,伴随着这种前所未有的饕餮之举,她尘封的记忆正在缓缓地解冻着,露出下一个冰山一角。 不过,那欢愉的笑音也在她的内心深处不断地放荡,越来越响亮。 摩根聆听着它,原本大吃大嚼的举动也因此而停滞了下来。 面对这无法抵抗的,越来越张狂的扭曲笑声,她只能…… 惴惴不安的继续大吃大嚼。 但这一切并非一帆风顺,在摩根吞噬了大约三五万的美味餐点之后,她意识到一列强大的光点开始在她的四周集结。 冉丹的军阵中从来就不缺乏灵能者,更有甚者,因为它们的母星靠近那颗恐怖的眼球,亵渎的信仰也在异形帝国的各个阴暗处生生不息,冉丹的灵能者们往往更为疯狂、强大、不顾一切。 十几名仅次于【战帅】的灵能生物向着摩根的所在地前进着,它们化作一道道纯黑色的流光,争先恐后地抢夺着这个强大无比的对手。 这的确起到了作用。 摩根暂时的停止了进食,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想到了什么。 —————— 当赫克特赶到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禁沉默了一下。 异形的尸骸在这里堆成了尸山血海,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端坐在死者的群山之巅,甚至连手指都未染湿。 她正勾着一具异形的尸体,赫克特能够认出那是冉丹军阵中的高阶灵能者,她端详着异形的面容,若有所思。 【恐惧能诞生甘甜。】 【死于恐惧的,的确要美味一些。】 【就是有一些麻烦。】 她仿佛在喃喃自语,又仿佛在向赫克特发出轻声的询问。 【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恐惧?】 赫克特没有出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血肉之山的脚下,略微低下头,如同一名最普通的侍卫那样伫立着。 他就这样伫立着,就像一尊石像,任凭摩根的低声呓语在血肉间游荡,然后,他听见了几声响指,又在隐约间听到了不计其数的哀嚎,这些扭曲的声音伴随着冰冷的风声而来,很快就消失无踪。 赫克特聆听着这些声音,他的内心开始担心他的小队:萨列里,埃阿斯,还有他敬重的凯隆导师,他与他们失散了,这是很少发生的事情。 他开始考虑,是否要开口……请求。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星辰的光芒是公平的。】 【只要旅者不走出她的领域,她自然会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人,光芒会洒在他们的肩膀上,无需担心。】 【但有些旅者只能得到一视同仁的普照与视线,有些……则可以得到更多。】 【毕竟,哪怕是星辰,也会青睐于那些最为强大、忠诚、天赋异禀的人物。】 声音传入赫克特的耳朵里,他依旧伫立在原地,看起来无悲无喜。 但是私下里,阿斯塔特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也许是激动?或者惊愕? 赫克特不知道。 但他很清楚,当那句【可以得到更多】如同一句耳边的私语而传来的时候,在那个一瞬间,他的心跳的确快了一刻。 也许不止一刻。 他伫立着,聆听着私语、吟笑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空中飘来,背对着他,坐在了他的左肩头。 “砰……” 赫克特不由得踉跄了一下,膝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好重…… 他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呢喃着。 那个正打算坐在他肩头的波斯猫女士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随后,赫克特便能感到一股视线传来,那视线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让他全身颤抖的寒意。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 弱小。 但所幸,这股目光最终收了回去,赫克特能听见低声的、迅速的咒语,语速之快让他甚至听不清楚。 随后,肩膀上的重量便轻了不少。 他能感受到那位女士靠在他的背包上,翘起了腿,一只手搭在了头盔上,马靴的高跟与纱裙的下摆不断地敲打着他的盔甲。 她似乎在低气压中沉浸了一会儿。 然后,便是又一声响指,这一次的声音似乎格外的大,传来的哀嚎、悲鸣与惨叫声也格外的响亮。 赫克特又等待了一会儿,直到那股低气压伴随着满足的叹息而终止。 【出发吧。】 一个方向凭空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是……女士。” 赫克特沉声地应答着,他看了看头顶的星辰,便开始了前进。 在他们的头顶,一场血与火的争锋正在上演着,群星被鲜血染得赤红,在地面上留下了猩红的影子。 既照耀在无声的尸骸之上。 也照耀在同样无声的两人之间。 第五十七章 启 交锋。 难以想象的交锋。 灵魂之海在咆哮,在沸腾,宛如万里汪洋在熊熊的烈火之中燃烧。 一颗【恒星】正在死去,正在无比不甘与愤恨地坠向自己的死亡,这个被称为【操纵者】的怪物是如此的可怕与强大,星系之中的每一个灵能者都在主动或被迫地目睹着它最后的挣扎,而那些不够坚定或者不够幸运的,也在伴随着这位冉丹战帅的陨落而不由自主地燃烧了起来。 恒星的死亡绝不会是默默无声,只会是最盛大的疯狂、挣扎与同归于尽,只会是所有不幸者的浩劫。 而在这无声的浩劫之中,战争仍在继续。 在战斗月亮的晦暗土地上,在既闪亮又阴暗的群星之间,在人类与冉丹的每一条战舰的甲板与走廊上,在现实的物理宇宙之中,战争仍在继续。 数以万计的阿斯塔特与冉丹武士在巨型的钢铁行棺之中厮杀,赤红或亵渎的鲜血伴随着刀剑的嘶鸣而飞舞。 超过两百艘最伟大的战争引擎在萨比斯星系那狭小的空间中短兵相接,星宇之间遍布着晦暗的电磁能量光束、成千上万的无人机、还有最为致命的跳帮鱼雷:每一条里面都塞满了从泰拉一路杀来的暗黑天使老兵。 第一军团主力舰队的到来并没有让异形的大军崩溃,恰恰相反,在这种最恶劣的情况下,冉丹表现出了它们能够与人类帝国平等地争夺银河霸权的原因:勇气、决心与视死如归的信念,在这些看似亵渎的异形身上,同样存在,同样闪耀。 在砍掉最后一个冉丹异形的脑袋之前,战斗绝不会停息,每一艘战舰的每一個战术核心、每一条走廊甚至每一个房间都要付出货真价实的鲜血。 无数的冉丹战舰狂热的向着最为耀眼的【无敌理性号】发动了一波又一波近乎自杀性的进攻,它们中的一些甚至真的撞到了荣光女王的甲板,在被彻底毁灭之前撕下了一片片金属的血肉。 而在那些被暗黑天使的先锋所成功跳帮的战舰上,一轮轮的反冲锋与夺还作战也从未停息,绞割着血与肉的修罗场遍布每一条走廊、每一个转角,最后的异形抵抗者们会毫不犹豫地过载战舰的反应堆,作为对失败事实的最后反扑。 星辰在流血,在毫无意义的流血。 在冉丹舰队近乎于癫狂的抵抗之下,帝国的主力舰队一时之间竟取不得具有决定性的进展,两支足以荡平文明,吞噬世界的强大舰队就这样陷入了剧烈的消耗作战之中,任凭着鲜血、进攻与死亡一点点地挥霍掉双方手中的底牌。 但尽管如此,任何一个道行高深的灵能者其实都能看出来,这场战争已经失去了一切悬念,只等着【操纵者】彻底烧干了自己灵魂的那一刻。 当那颗亵渎的恒星陨落的时候,支撑着冉丹大军内心那不正常的疯狂与血勇的虚假景象就会消失,它们会在短暂的茫然失措中被第一军团彻底地碾为尘埃。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在那一刻来临之前,第一军团还要流尽多少鲜血呢? —————— 鲜血。 无形的鲜血。 摩根闭上眼睛,却感觉到了无数鲜血在自己的眼前流淌。 它们互相交融着,勾勒着,汇成潺潺不断的溪流与浅河,最终结成了一座泛着血红色光芒的湖泊,四周萦绕着同样猩红的血雾,一眼望去,竟已经看不到了尽头。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的的视线穿过了血雾的阻碍,隐约间,她看到了一股股白色的洪流从天而降。 那是颅骨,成千上万的异形颅骨,它们被洗去了所有的血肉与皮毛,只露出最洁白的扭曲样貌,那其中的大部分是冉丹的颅骨,还有一些格外巨大与畸形的,则是那些尚未被帝国官方所发现与承认的异形。 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意味着一股被摩根碾杀或者波及的灵魂。 在这一刻,一股本能指引着她,她能听到那尖锐的笑声,与掺杂着几分真挚的恶毒言语。 【你杀死敌人,却是用巫术。】 【你缴获颅骨,却不用利刃。】 【你让鲜血干涸。】 【你让勇气无用。】 【你以巫术之法亵渎死斗之荣誉。】 【你以扭曲之途干扰屠夫之安宁。】 【有些家伙会生气的。】 【不过…………谁管祂呢。】 那声音在低语,在长笑,在嘶鸣,在不断地干扰着她的意念,催促着她动用着最扭曲的力量。 摩根低垂着眼眉,尽力控制着自己,抵抗着这近乎无可抵抗的力量。 在以前,这是几乎不可想象的,但是如今的盛大筵席增强了她的力量,摩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些声音在她内心中的回响削弱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一丝。 但这足以让她振奋。 伴随着她的意念,数以万计的颅骨从血池中飞出,在远方的天际上划过一条森白的绸缎,任由摩根细细挑选。 —————— 底线。 —————— 当无数的哀嚎从她的眼前拂过的时候,她想起了这个词。 她并不尊重这个词。 但她敬畏它。 摩根知道,她需要遵守某种底线,哪怕是为了她自己。 一些并不美妙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中掠过。 颅骨之潮宛如迁徙的鸽群,遮蔽了小半个精神世界的天际,在漆黑的底色上画出了最刺眼的森白色彩,摩根仔细地检查着它们,最终挑出了寥寥几个。 这个被选中的颅骨并不扭曲,事实上,它们是人类的颅骨,是那些被冉丹所奴役的不幸个体,隐约间,甚至能看到一缕缕金色的灵魂缠绕其上。 一看到这些金色的灵魂,摩根的脸色就变得阴郁,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关于一时贪嘴与漫长的痛苦,以及那把金黄色的巨剑肆意切割她的脑海的片段。 她挥了挥手,任凭这些灵魂消失在了无尽的浩瀚之洋中。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一挥手,任凭成千上万的颅骨再一次地坠落到血池之中。 那声音还在继续,还在长笑,摩根并没有理会它,而是沉浸于自己的一个构想与设计之中。 她需要一个【武器】。 而以这些伴随着灵魂而来的异形颅骨与鲜血为基础,她会得到一个【武器】。 不过不是现在。 毕竟,在她的预案里,这区区的数万颗颅骨,数千股鲜血,完全不够用。 她还需要更多。 —————— 但在那之前,她还需要解决另一些事情。 灵魂被吞噬了,力量被增强了,但是记忆的解冻也随之而来了。 她被迫看到了更多的事情,那些发生在她的意识出世之前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把这些片段塞入了她的脑海。 最终,她走了进去。 而这一次。 她抬头。 只看到了满目的金色光芒。 —————— 不由自主的。 摩根在颤抖。 —————— 【伱理应加入我们……】 腐朽之声。 【你可以加入我们~】 欢愉之声。 【你能够加入我们。】 扭曲之声。 【你必须加入我们!】 愤怒之声。 诸神的咆哮在星辰之上奏响、回荡,数万个王国因此而崩溃,上亿名生灵在最遥远的世界上忍受着从天而降的涂炭。 如雷鸣,如暴雨,如阴晴不定的风暴席卷脆弱的村落,眨眼间,便将无数的生命与哀嚎吞噬殆尽。 那咆哮之声燃起,三千国度便陷入血河之中,只看到肉体与钢铁扭曲在了一起,从燃烧的荒野走到废墟的尽头,屠刀举起,便是尸山血河。 那扭曲之音划过,君与臣便拔刀相向,父与子便嗜血成仇,谎言与欺骗便笼罩了一个又一个安详的国度,让最璀璨的文明在低声的抽泣中土崩瓦解。 那腐朽之言发出,甘露就成为了蛆虫,麦野便化作了荆棘,那痛苦的人,既不能求生,更不能获死,死寂的城邦中走出源源不断的大军,永无终止,永无结束。 那淫乐之笑响悦,美便成了丑,恶便成了善,贪婪、嫉妒、懈怠与欲望的长鞭在最神圣的殿堂上劈啪作响,所有人纵声高歌着,每一次狂喜的背后,便是愈演愈烈的哭泣与空虚。 这就是星辰的真相。 这就是世界的罪孽。 无形的神祇盘聚在虚空之中,那些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星辰被它们随意地踩在了脚下,无限的意志控制了成千上万个文明与帝国的兴衰,数以亿计的大军与信徒高呼其名而死去,只为了让原初罪恶那永无止境的无趣岁月拥有一丝丝的乐趣。 无人能够抵抗。 无人敢于抵抗。 除了…… 【无需多言。】 祂抬起头。 祂站在星辰之下,金色的光芒之中。 祂以沉默面对诸神,而诸神则回以无尽的狂笑与劝诱。 【何必执着于此,万物皆无意义。】 【你的力量,你的未来,何必局限于一个种族的卑微?】 【加入我等,伟大之博弈方为世间万物之真理。】 【诸神之路,从未枯竭。】 【放下吧,放下它,它毫无意义。】 【你的野望不过是对一群懵懂劣兽的可悲幻想,世间的一切种族都是毫无意义,不值得任何期待的。】 【你明白这一切,不是么?】 【毕竟,你已经失望了太多了。】 【所以,为何不放弃,不妥协?】 【除非……】 诸神的狂笑愈发的癫狂。 在这狂笑的浪潮中,那股力量缓缓地从虚空中踱来。 摩根看着它。 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你要坚持?】 【你要妄想?】 【你要挑衅!】 【你要受苦。】 【你会失败。】 【你会愤怒!】 【你会死去。】 【你会活着。】 【你的子嗣将会背叛。】 【你的大业将会燃烧。】 【你的渴求将会曲解。】 【你的未来将会永恒。】 【永恒的战火。】 【永恒的堕落。】 【永恒的痛苦!】 【现在……】 【你依旧要如此么?】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甚至认为,自己会看到祂的犹豫,或退避。 但实际上,但真正所发生的是,她的眼睛雪亮,精力集中,却也没有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只是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疯子,那个勇士,那尊神,缓缓地走上前去。 祂伸出了一只手。 毫不犹豫地握紧了那一切。 —————— 【开始吧。】 第五十八章 父 她从万千灵魂的悲潮中走来。 走向更遥远、更凄苦、更孤独的未来。 —————— 摩根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 然后再一次地眨了眨…… 终于,那股过于璀璨的金光最终远离了她的瞳孔与视野,如同一颗缓慢远离的恒星一般,消失在了记忆国度的边缘。 摩根注视着它,每当她的目光划过那锋锐的刺眼光芒的时候,她的脊背便会不由自主的战栗。 —————— 她厌恶它。 或者说,畏惧。 —————— 她知道那沉默的身影与毫不犹豫的动作意味着什么:牺牲、无私、冰冷的太阳所挥洒的一视同仁的光芒。 但她同样知道,那牺牲,那无私,那光芒并不属于她。 不属于任何人。 摩根发现,她在见证一个颇为扭曲且刚强的意志,在见证一项足以让她的思维陷入无尽困惑的诡异现实。 冰冷的太阳以无私的名义俯瞰与照耀着所有的子民,却也毫不留情的任凭那些不幸者在他的炽热下燃烧殆尽,就仿佛祂的慈悲只笼罩着一个虚浮的字眼,而并非这个称呼所代表的每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无情的日轮肆意地挥霍着祂所爱之人的生命,用信念、卑鄙与屠戮建立起了一座疯狂的伟业,这伟业只为了祂一人而存在与运转,但祂却又真挚的渴望所有的无知者都能拥有它。 摩根一时竟分不清:这到底是高尚到可笑的无私,还是卑劣到极致的自私。 祂以一個种族的名义踏上了赌局,赌注是祂本可以高枕无忧的永恒余生。 何等的无私。 祂又以无数子民的臣服建功立业,却又傲慢到只允许自己一人把握一切。 何等的自私。 …… 【傲慢】 摩根轻轻的吐出了这个评价,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样一个简单的词汇根本无法诠释这一切,她开始了思考,并经历着思考所必要的痛苦。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思考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于是,她将这一幕束之高阁。 内心的本能告诉她,她迟早会用得上刚刚所目睹的一切。 —————— 毕竟,虽然她对那金色的背影满怀着敬畏与忌惮,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与祂兵戎相见的勇气。 只是现在,时机未至而已。 —————— 当赫克特听到那声叹息的时候,他其实也在内心中悄悄地叹息。 他行走在一片死寂的土地上,左肩上依靠着那只足以吞食天地的波斯猫女士,右手则是紧握着幽绿色的相位剑:尽管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挥舞它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因为敌人的缺乏,伴随着他们的脚步逐渐深入战斗月亮的真正核心区域,赫克特头盔里的自动感应系统就没有停止过尖叫。 各种各样的扭曲异形源源不断地朝着他们扑来,但哪怕是它们中最强大最无畏的个体,也只能隐约在赫克特的视野尽头匆匆现身,然后便在突兀的哀嚎和悲鸣中轰然倒下,变为那位女士的又一声声咀嚼与略感满足的叹息。 甚至是那些不可接触者,也没有改变这种情况:摩根只是轻轻的吹起一阵微风,在转瞬间便成为了裹挟着石块与金属的毁灭风暴,向着视野的尽头席卷而去。 然后,那些不可接触者业已支离破碎的躯体就会遍布在每一个角落,向赫克特诉说着真正的顶尖灵能者的强大。 看着如此的景象,看着一座又一座的尸山血海,赫克特没有震撼,没有困惑,没有叹息,更没有惊愕。 这些清绪早在之前的几个泰拉标准时就已经被他挥霍干净了。 现在,看着这宛如天灾一般的景象,赫克特的脸上只有麻木,无尽的麻木。 他宛如一座调好了发条的时钟,用最稳妥的脚步向着脑海中的目标前进着,同时努力地让自己的动作与步伐能够应和左肩上那不断进食的呼吸声,这是他现在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 在这样重复地前进了不知道多久之后,赫克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进入了一种颇为放松的境界,他甚至能够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星辰。 它们是鲜红色的。 与他离开家乡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 赫克特来自普里阿摩斯,一颗平平无奇的封建世界,它离神圣泰拉并不算太远,却因为偏僻的方位,久久不为人类帝国的高层们所重视。 直到有一天,一艘帝国的战舰停靠在了这个世界的上空。 那一年,赫克特十岁,已经是一个足以独自完成驰骋与猎杀的皇家子嗣了。 他是国王的八个子嗣之一,母系算不上太高贵,但生来就颇为强壮与高大,到了十岁的时候,他的体型与力量已经和他生父麾下那些最强大的骑士相差无几了,穿上盔甲,足以以假乱真。 这天赐的力量让他被视为皇室的骄傲、神眷与未来,当他的兄弟姐妹还在庭院中学习着刻板的礼仪与谈吐的时候,他却可以披坚执锐,在皇家的猎林中随意消磨掉一个白天的时间。 直到那一天,那巨大的阴影拂过了皇家的林场与花园,将整个皇宫笼罩在了阴影与不安之中。 赫克特看到那些高大的银甲战士从那只巨大的铁鸟之中走了出来,他的生父跪在他们的脚下,卑言甘语,宛如一个最恭敬的王家仆人。 他能听到,当那些战士声称自己并不是为了【赋税】而来的时候,如释重负的叹息在所有人的喉咙中响起。 但很快,这些恪守着礼仪的天外来客就说明了自己的要求。 他们要【血】。 军团的新血。 …… 赫克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选中了。 那领头的战士看着他将近两米的身高,又听闻了他的年龄,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就这样,他被选中了。 他隐约能看见生父僵硬的笑容,还有生母躲藏在人群中的低声哭泣。 选拔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王都之中的每一个年轻的孩子都被要求参加,他们一个个走进了那临时搭建的房屋,其中的大部分很快就出来了,回归到了他们原本的生活之中,只有寥寥几人留在了那里,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不过是多待了几天而已。 又过了一段日子,那些奔赴王国各地的银甲武士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有的两手空空,有的身后则跟着一两名健壮的年轻孩子,赫克特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萨列里:他跟在一名手持法杖的【文雅】战士的身后,随身散发着不受控制的诡异奇袭,人们说,那是巫术。 但赫克特没有精力去管这一切,因为自从他成为唯一一个被选中的王子之后,他剩下的那点时间便几乎被他的生父锁在了训练场之中,最好的骑士和老兵被精挑细选了出来,没日没夜的与他对练,甚至连他的父亲自己都会加入其中,他们颇为凶狠的挥舞着刀剑,就仿佛这是一场真正的生死搏杀一般。 而在那些仅剩的休息时间里,他又要和自己的生母待在一起,隐约间,他已经不记得那时的情况,只记得生母的眼泪如同潺潺的溪流,在他的额头与肩膀上滴落。 她总是拥抱着他,一言不发,每当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便又会被无尽的呜咽与抽泣所替代,她会心疼的抚摸那些伤痕,却从未抱怨过这一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也许有一个或者两个泰拉标准月,直到最后一名银甲的战士也回到了王都。 那一天晚上,是最后的训练。 当赫克特来到训练场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那些骑士与老兵已经不在了,他的父亲正独立站在训练场的中央,遥望着广场上的一尊尊雕像:那是家族的荣誉,诉说着家族中的代代先王是如何用不屈与狡诈缔造了统一的伟业。 “他们总说我是最差劲的一代王。” “三百年的统治,唯有我选择了向外敌屈膝称臣,情愿缴纳高昂的税务,也不愿意用利剑与鲜血去捍卫古老的荣耀,去捍卫国家的独立,去捍卫先祖的辉煌。” “那些蠢货,他们懂什么……” “当我看到了那些舰队是如何遮蔽整个天空的时候,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我曾经以为,这样的选择会让我,最起码让我的家族,远离战争。” “战争从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现在,他们来了,他们要带走你。” “那些死亡天使……” 国王叹息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举起了剑。 “最后一次了。” 他说着。 于是,在猩红的星空之下,父与子展开了又一次无限趋近于真实的厮杀。 他们交锋着,对峙着,就这样打到了明月高悬于天际。 国王突然停下了,他低着头,随意地把宝剑扔在了一边。 “就这样吧……去休息吧……” “明天,你就要走了,现在,去陪陪你的母亲吧。” 他摆了摆手,赤红色的星辰让他的影子泛起了一层光芒。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坦白说,我甚至没法叫出你的每个兄弟的名字,浪费在我身上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也只能和你训练一下……但我实际上什么都教不了你。” “我不是骑士,不是贤者,更不是什么将军元帅,我只是一个王而已……” 他叹息着,缓慢的转过身。 赫克特叫住了他的生父,问出了他这些天的疑问。 “作用?训练的作用?” 国王笑了起来,他似乎本能地想要长篇大论一番,但最终,他只是断断续续地拼凑着几个句子。 “没什么。” “这本就没什么用……” “如果说目的的话。” “大概是,我想让伱活下来吧。” “哪怕多上一丝可能……” 他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没有了信心。 最终,赫克特看着他的生父用那苍老的手掌捂住自己的脸,佝偻着身子,一点点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许久之后。 他抬起头。 只看到了猩红的星辰。 第五十九章 终 杀戮。 在猩红的星辰下,摩根重复着这个举动。 对她来说,这毫无难度,她的一部分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这一目的而生的。 无尽的钢铁风暴裹挟着数以万计的残骸与刀刃,伴随着无情者的指尖轻捻而在血肉之躯间肆意横行,将所有的颅骨与鲜血在顷刻间绞杀殆尽,只留下一片片死寂到让人不寒而栗的废土。 而在所向披靡的风暴巨人的身后,则是无穷无尽的低声私语与轻蔑笑音所组成的网罗,无数最强大最优秀的冉丹武士在这无形的嘲讽与蛊惑中低垂着脑袋,将致命的枪口指向了身旁的战友。 屠戮与残杀在同一片土地上奏响,异形的亵渎鲜血在酷烈的风声与癫狂的厮杀声中一泻千里,在连绵不断的尸骸间劈出一条平坦的地狱之途,就宛如一条猩红色的长路,一路恭迎着征服者的脚步。 而赫克特只是走着,走在这条充斥着刺鼻气息的血路之上。 作为侍从,作为士兵,作为…… 坐骑? 他不想再想。 直到某个时刻,当赫克特的脚步终于来到了那最为壮观的要塞的边缘,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然后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随后,他的背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马靴踩在血池中的清脆之响,他感受着那位万般尊贵的女士近乎于懒散地活动着胳臂,随意地抹平了他们眼前那些碍事的尸骸山脉 这一刻,赫克特无比希望自己会是一名隐藏的灵能者。 他情不自禁的抬起了头。 然后便感到了一股窒息。 明明只是一个单薄的身影,却让人感觉在那其中伫立着一尊高耸入云的神祇。 或者说,也许真的有什么难以想象的怪物正伫立在她的身后,如此的强大,如此的醒目,连他这种没有丝毫【天赋】之人都能再清晰不过的感知到。 赫克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闻到了燃烧与焦炭的味道。 他知道那是什么。 在他们的身后,即是烈焰的国度。 当赫克特,或者说,当摩根的脚步离开每一片土地的时候,一切便会燃烧,便会在凭空而生的火舌与无情者那冰冷的笑意间化为灰烬,化为尘埃,化为哪怕最老练的战士也寻不到丝毫线索的荒芜。 他们一路走来,所燃起的烈焰早已是让千万里土地化为地狱的火之天国,炽热的光芒哪怕在虚空中也看的清清楚楚,数百万异形的尸骸在这滔天的灵能之火中不断地扭曲、萎缩,最终化为了没有半点情报价值的焦黑躯块。 赫克特的本能在告诉他,这位银发的女士在遮掩着什么,在他的面前,堂堂正正地遮掩着什么。 但很快,他便低下了头,什么都不去想。 他知道,他以后也许要适应这样的状态。 【起来吧。】 【你没必要这么拘谨。】 他听见了笑声,那是一种在冰冷的表象下包裹着丝丝暖意的笑声,诉说着冷漠外表下那颗不善于表达的心灵。 他的血脉如此告诉他。 赫克特站起身来,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宛如一位聋哑的骑士,安静地跟随着银发女士的脚步。 他看到她挥了挥手,一阵舒缓的风便在空气中流通,它轻轻的拂过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永久性要塞,成片成片的高墙与堡垒便如同巨浪下的沙堡一般,接二连三地倾塌在地上,破碎的石子与异形的头骨滚落在地上,咕噜作响。 他们穿过一层层倾塌的墙垒,穿过再无声息的冉丹大军,在被兵刃与枪械所铺满的道路上前行,走过遍布着堡垒与枪口的收割陷阱,在兵营、仓储与广场所组成的血泪都市中安然的前进,直到那些扭曲的高塔与宫殿逐渐占据了赫克特的视野。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安静到让他……畏惧。 阿斯塔特理应不会畏惧。 纯黑色的墙壁倒映着两個银色的影子,这些高垒之间的风声总是格外的凄厉,传来哀嚎的声响与灵魂的冰冷,宛如群兽在被难以想象的怪物肆意咀嚼。 赫克特的目光移到了在他身前一段距离的那道银色身影之上。 也许是错觉:她似乎更强了,更令人感到窒息与敬畏,就仿佛某些开关正在不受控制的启动。 但下一刻,那种恐怖的气息便又烟消云散了,就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赫克特感到一阵恍惚,而在这种突兀的恍惚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那看似没有尽头的阶梯之前。 【……进食……】 他听到了那低声的叹息。 【也许,我需要一位主厨。】 赫克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大剑,然后便听到了一声笑音。 【不,不是你……】 摩根笑着,璀璨的光辉从她手中的法杖上缓缓浮现,她将其高举向天空,发射出了一道无声的讯息。 【我们走吧。】 【记得要对我的主菜保持尊敬。】 “……” —————— 什么都不要想,赫克特。 —————— 摩根并没有继续踏上台阶,走入那由【操纵者】所盘踞的大殿。 她转身,回到了自己子嗣的身边,吐出一段轻语,一阵银色的光芒便笼罩了他们二人,当光芒消散的时候,他们依然出现在了血池之中,这里正是要塞的大门,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在摩根的低语中灰飞烟灭的堡垒的残骸。 赫克特的困惑写在脸上,但是摩根却没兴趣去搭理,她还有最后一步要走,这是进餐之前的最后一个礼仪。 这礼仪源自于一个很简单的现实。 一位【可控的阿尔法级灵能者】。 一位【阿斯塔特战士】。 这样的组合显然是无法一路杀穿冉丹的层层战阵,再覆灭一座塞满了冉丹战士的要塞的。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她的饕餮宴席变得合理,变得微乎其微的理由。 这并不困难。 —————— 一位灵能者与一位阿斯塔特的联手当然无法覆灭数以万计的异形大军。 但如果动手的是那位本就控制着所有异形的灵魂,理论上来说垂垂将死,但又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的【操纵者】本尊呢? 在垂死之际,再荒唐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与承认的,更何况…… 铁证如山。 摩根的脸上泛起恶意的微笑。 她伸出手掌,向数以万计的灵魂便被她裹挟在了指尖,这些尚未来得及被吞噬的哀嚎之魂被她揉捏成了一枚意味着诬陷与虚假的子弹,射向了那堡垒之中。 毫无疑问。 它命中了。 然后,摩根才扭过了头。 她还有最后一点小事需要解决。 —————— 【你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我的血脉。】 —————— 摩根转过身子。 她脚踩着无数的鲜血所流成的汪洋,猩红的斑点密布于马靴与裙摆之间,宛如伫立于尸骸之域中的一尊苍白之神。 她的发丝沐浴在虚空的夜色之中,点缀着无数钢铁巨兽互相厮杀致死时所迸发的万丈光芒,呈现于光与暗之间最激烈最疯狂的冲撞,这无尽的厮杀刻印在她的每一条发丝之间,在耳垂与发梢的底端留下了无色的血泪。 她就这样,沐浴在猩红与漆黑所交织的无限光芒之中,点燃了青蓝色的血脉。 她是如此的矮小。 但当赫克特在她的这句问话中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的时候。 她又理所当然地高大。 她是如此的高大。 —————— 承认了! 她承认了! 她终于,承认了! —————— 这一刻,万般的想法通通化为空白。 赫克特跪在地上,情不自禁的跪着,他低垂着脑袋,仅剩的理智让他没有放下手下的刀剑。 他跪倒在血泊之中。 他想问什么。 他想问太多。 他竟不知道想问什么。 他只能深深地呼吸,感受着那种发自内心的恭敬与臣服。 他甘之若饴。 他在压制自己,一直以来,用沉默与怀疑去压制,用最后一丝不相信去压制,但现在,这一切毫无意义。 他将头颅低过刀刃,表明着他最明显的臣服姿态。 —————— 一位基因之母? 也许并不会更糟。 —————— 摩根等待着。 耐心地等待。 直到那沉重的呼吸终于结束,直到他终于抬起了头颅。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的子嗣甚至算得上有些英俊。 她低垂着眼帘,等到了那个问题。 “军团破碎,宛如世间之散落星辰。” “我们需要您……母亲……”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摩根伸出了一根手指,让一切安静了下来。 【宛如星辰。】 【你我皆为星辰,不是么,不过是我为恒星,更为耀眼夺目,而我之子嗣如行星陨星,看似黯淡无光,但实际来说,依旧为星辰,依旧坚不可摧,不可战胜。】 “可……” 【军团的分裂,是因为兵源的稀缺,让新血无处可寻么?】 “……不是。” 【是因为实力衰微,兵老师疲,无力去取的更多的胜利么?】 “……不是。” 【是因为四分五裂,各执一词,彼此之间明争暗斗,群龙无首么?】 赫克特呼吸着,他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摩根弯下腰,低声细语如同最真挚的劝解与提醒。 【你看,就是这样。】 【你指望我去做什么?统一?规定?还是一言堂?】 【我永远不会那么做的,我永远不会强迫我的任何一个子嗣。】 【伱我皆星辰。】 摩根又笑了起来。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可以去等待期盼。】 【我期盼着一位子嗣,一位可以燃烧自己的星辰,当我被那些不能言明的羁绊与任务牵扯在最遥远的地方的时候,我希望我的子嗣不会等在原地,茫然失措。】 【总要有人扛起责任,总要有人能够回应我的期盼。】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还保留着所有的记忆么,赫克特?】 她聆听着逐渐沉重的呼吸声,连最阴沉的心都在笑着。 【记住,赫克特。】 【我的孩子,我的星辰。】 —————— 【我选择了你。】 —————— 钢靴踩过地面,来到了大厅之中。 “吾主。” 笼罩在黑袍之下的暗黑天使低下了他的头颅,向着大厅中央的那位巨人臣服。 “我们收到了一则灵能的信息,来自于冉丹的战斗月亮上,已经确定是由第十五军团特遣部队的凡人高级顾问所发送而来,她是一名阿尔法级灵能者,有马格努斯大人的保证信件。” 【她说什么?】 声音是低沉的,蕴含着某种深林之中的野蛮力量。 “一个定位,还有……” “战帅,在这里。” 呼吸沉重了一下。 而下一个瞬间,暗黑天使就感到了某种战争的气息扑面而来。 【内米尔。】 “吾主。” 【召集五百众。】 上架感言 嗯,从今天开始这本书就上架了,一直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在这里给所有的读者道谢了(跪谢)。 摩根这本书嘛,本来就是小众中的小众,战锤本身不算什么大ip,以战锤为背景的女主文我当初是真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的,当初也没想到能一口气写这么多出来(而且一直没断更,对我来说可真是奇迹啊),而且最早的摩根设定非常的……狂野,这里就先不说了。 这本书现在大体思路是有了,未来的剧情爆点也大概设计了一下,摩根在经历冉丹的大剧情后差不多就是作为原体回归的时候了,各种伏笔也埋得七七八八了,总的来说是踏上正轨了。 至于更新问题么……更新对我来说就像是帝皇的网道一样,催的催不出来的啦,只能一点点啃,我以后尽力把更新时间调整的阳间一点,毕竟每天半夜的确不是一个发文的好时候。 就这样……先两更送上吧,过几个小时把第三更送上,日万作为上架礼物(别催了……真的赶不出来……) 总之,再次感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评论区或者间贴发出来,别骂人或者恶意刷屏就好,最好的话,可以加群,群号在评论区置顶的位置,大家一起讨论~ 《战锤:以涅槃之名》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自述 【我考虑过一些事情。】 【关于我,我的兄弟,还有我与他们之间的些许未来。】 【我考虑过那些不被鼓励,不被赞扬甚至不被承认的事情。】 【这些事情……】 【他们称之为罪恶。】 —————— 【我曾经很认真的想过。】 【我的那些兄弟。】 【那些洋洋得意的成功品。】 【那些武器、那些半神、那些容器,那些从来没有长大的顽劣孩童。】 【他们承载并辜负着自己那与生俱来的磅礴力量,却只留下了一张张空虚且无用的傲慢嘴脸。】 【每当我看向他们的时候,我便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 【开始推演。】 【开始揣摩。】 【我幻想着那一天。】 【那银河开始燃烧的一天。】 【那注定将兄弟阋墙、骨肉交锋、四海皆焚的,糟糕的一天。】 【我看到了它。】 【我在记忆与未来的碎片中看到了它的出现与燃烧。】 【我并不知道它的原因、历程、结果。】 【但我知道,它无法避免。】 【那么……】 【到那个时候……】 【……】 【到那个时候,我究竟,有没有那份力量与傲慢,让他们的灵魂归于我之手?】 【……】 【这也许会涉及到战斗。】 【仇恨。】 【阴谋。】 【杀戮。】 【还有痛苦。】 —————— 摩根曾经非常仔细且认真地考虑过,自己的力量在这片荒谬的银河之中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等级。 她总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她知道,这至关重要。 【而我所能做的,就是观察,记录,然后是对比与推论,最后列出一切数据,再考虑运气与其他的因素。】 【但目前为止,这只是一项几乎没有任何参考性的可悲推演,我只能从我的两个兄弟与一群次等战士的身上寻找证据。】 —————— 【首先是马格努斯。】 【马格努斯……哦,强大的马格努斯。】 【他是一名最伟大的巫师,一个有能力将自己的智慧与阅历熔炼成锋芒,投入到一切战场中的贤者,他只用自己的思维就能夺取胜利,缔造奇迹,或者毁灭军团。】 【他很强大,但他并不值得畏惧。】 【他的大脑能想到战场上所需要的一切胜利之法,但他的心不能,即使他的脚下已经遍布着被征服的土地与王冠,他也不会是一名真正的战士。】 【如果我想杀死他,也许并不有那么困难或繁琐,我可以选择一个适合偷袭的角度与机会,让他本就拥有裂隙的灵魂彻底四分五裂,这是做得到的,需要无情的心与小小的运气。】 【可一旦失手,那就会变成一场颇为漫长的厮杀,我没有信心在与马格努斯的正面对抗中获得胜利,他对灵能的把握和身体的素质胜过了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还算从容的离开战场。】 【最起码,现在,我还战胜不了他。】 【但是我知道,打败马格努斯所需要的从不是正面的对决。】 【他有着弱点。】 【他无法在最痛苦的选择面前做出正确的抉择与割舍,他甚至不愿意真正的去做出选择。】 【而在这种软弱无力的核心之外,他的心脏又被自己那强大的力量与优越的经历所包裹的闪闪发亮,让他陷入了空前的自大与专横之中,看不到致命的漏洞。】 【如果想打败他,也许根本不需要进行战斗,毕竟刀剑与枪械对于真正伟大的灵能者来说,与小娃娃手中的泥巴雕塑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想要击败马格努斯,其实只需要一纸命令、几句挑拨与一声枪响。】 【又或者一个选择。】 【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做更多。】 【只要设下一个算不上太复杂的恶毒的陷阱,马格努斯就会自己杀死自己,甚至牵连到更多的不幸者。】 【毕竟,他只是一个懦弱的蠢货。】 —————— 【第二个,佩图拉博。】 【他比马格努斯更为难缠,更为容易,更为致命。】 【这并不矛盾。】 【我可以在对抗中击败他,他浑身的武器虽然强悍且精良,但是终究有着射程与数量的限制,而他本人也缺少着快速移动的能力,如果从一开始就拉开距离,以世界与大陆为战场的话,我可以通过不断地转移自身,游离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外,在他的钢铁之躯咆哮之前,我就会在精神的领域之中把他打倒在地。】 【但这同样需要运气与谋算,甚至比马格努斯更为困难。】 【机会,只需要一次机会,一次接触,一次视野之内甚至视野之外的捕捉,但凡佩图拉博的力量能够触及到我,我就很难获得一场完美的胜利。】 【他的高斯炮与蜂巢导弹威力之大,数量之密集,足以对我造成真正的威胁,他的锤子也是一样,我虽然与他是同一种意志所催生的产物,但是差距依旧明显。】 【这一切还是建立在他的怒火已经将他吞噬的前提之下,否则,这个奥林匹亚人的冰冷逻辑与无情构想足以让他的残暴手段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和他交战不会是一个轻松的过程,而如果允许为了这场战斗来提前准备的话,我想不出他不会用反灵能装置把自己包裹起来的理由。】 【某种意义上,他比马格努斯难缠,不过也更容易。】 【如果设立了一个合适于我来先手进攻的机会,我有信心在他的意识完全反应过来之前,结束一切。】 【他对灵能的力量拥有着近乎于天生的抵抗能力,但这股力量并没有强大到足以与我的力量相抗衡。】 【在我全力的袭击之下,他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要比马格努斯更为棘手,最起码他知道如何去做一名敢于死斗的战士,即使是一名最为鲁莽、最为暴戾,最为声厉色茬的战士。】 —————— 【除此之外,我还遇到过一些人,他们的力量让人印象深刻,但和我的两位血亲相比,依旧脆弱到可笑。】 【阿里曼,他太迟钝了,我承认他对灵能艺术的把握甚至可以比拟马格努斯,但等他完成他那些精巧的起手式的时间,我已经可以在他的洁白颅骨上刻上几朵帝国双头鹰的雕花了。】 【弗利克斯,作为第四军团的三叉戟,他倒是够格的,但是他的力量与技巧与普通的钢铁勇士没有什么鸿沟般的差距,我时常要把握好自己的灵能力量,免得举手投足间,震死一两个这样的精英。】 【扎哈瑞尔?作为一个卡利班人,他倒是不错,身为一个灵能者,他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他的那项特殊的灵能能力的确有些意思,但是他的思想与心灵还无法承担屠杀者的重任,也有可能,他会成为第一军团的无数漏洞之一。】 【至于其他的,弗西斯、哈索尔或者是那些泰拉来的老兵,他们的躯体与盔甲就像是刚做好的奶油蛋糕那样脆弱,甚至让人感到怜惜……一群小可怜。】 【所以……如你所见。】 【太少了,我所见识的人物,太少了。】 【我缺少真正的对比,我所遇到的所谓强者,要么便是需要同归于尽的人物,但是他们的缺点让他们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力标杆;要么就是一群群满地乱爬的可爱蝼蚁,跟他们相处时,我连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的。】 【所幸,我生来便擅长小心行事。】 【于是,第一军团就成为了一个机会,一个让我野蛮生长,却又能让我知道自己生长到了哪里的机会。】 【有什么是比一群刻板且心黑的骑士更适合作为镜像的呢?】 【至于雄狮,他的确是一个问题。】 【但就像我说的那样。】 【我生来便擅长小心行事。】 —————— 摩根从未吐露过如此漫长的言语。 她就像是压抑的太久了一般,随意地让那些致命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拷打着她唯一的听众。 赫克特低着头颅,一言不发,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身躯还会因为摩根的话语而轻微地震动,但伴随着摩根的言语愈加地放肆,最终,他的脑袋彻底低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看到这一切,摩根的心中竟泛过了一丝冰冷的愉悦。 但她并不担心。 因为当赫克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忘了一些事情:他还记得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基因之母,也记得自己与她相遇的过程,但是摩根刚才那段过于危险的话语,已经从他的记忆中彻底消失了。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生来便擅长小心行事。 伴随着难得的好心情,银发女士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天际之间,她看到了那一棵棵金属的彗星从天而降,从最遥远的天幕,疾驰而来,眨眼间便来到了冉丹要塞的正上空,那些原本紧闭的舱门在金属摩擦声中依次开启,从中走出了数以百计身披黑袍的死亡天使。 进食的时间到了。 她微笑着,抬起手,伴随着一段低语,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开始在无数的阴影之中此起彼伏。 当暗黑天使的目光看向那座死寂到不正常的要塞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了数以万计的鲜红血迹飘荡在阴影之中。 而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 那不是血迹。 那是无数异形所睁开的瞳孔。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雄狮(一) 已死者的大军从冥狱中杀来。 异形,数以万计的异形,它们高大的身躯与丑陋的面容本就是无数亲历者挥之不去的梦魇,而如今,死而复生的诡异现实让它们更为可怖。 五百众所看到的是一堵自行移动的尸骸之墙,那些再一次行走起来的冉丹武士互相挤压着,枪械与刀刃被随意地与血肉裹挟在一起,形成一咧咧望不到尽头的诡异军阵,它们嘶吼着,向着暗黑天使的所在不顾一切的冲来。 成千上万的子弹打在它们的身上,却基本上毫无作用,那些被撕破的内脏与肠子流在地上,已经开始腐烂的大脑与破碎的颅骨透过撕裂的皮肤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却依旧挡不住这些死而复生的步伐。 一切宛如地狱。 生机勃勃的地狱。 而五百众,只是冷眼旁观着。 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凡人感到心理崩溃的一幕,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暗黑天使老兵来说,不过是把下午茶的松饼换成曲奇。 没什么差别。 甚至可以说,这种宛如地狱的场面在他们的记忆中多如繁星,如果论对人类心理极限的挑战程度,这种区区一个要塞,几万尸体的局面,连前一百都排不上。 更何况,他们有着不能后退一步的理由。 他,正行走于他们之间。 —————— 雄狮。 莱昂—庄森。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 他行走在暗黑天使的阵列之中,宛如一位天生的骑士之王。 这位最伟大的卡利班巨兽杀手并没有佩戴他的头盔,他金色的长发与胡须照耀在血红的斑驳星空之上,染上了一层无形的杀伐色彩,而一双瞳孔则是遮掩在了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雄狮】是如此的高大,哪怕摩根站在遥远的悬崖之上,依旧能一眼就看到他的盔甲与身躯,并感受到心中一股难以言明的压抑感觉。 他慢慢的从暗黑天使的阵列中走出,走到了最前面,扫了一眼愈来愈近的重生者的尸潮,下达了命令。 【保持压制。】 【保持掩护。】 【清理道路。】 随后,他的剑锋指向了冉丹要塞核心区域的一座堡垒。 【以那里为第一阶段目标。】 【开始行动。】 他命令着,而伴随着这道命令,无声的应答席卷而来,庄森第一个踏出了步伐,五百众紧随其后,宛如呼啸的死神军团。 —————— 死亡的齿轮开始了旋转。 在摩根的眼前,他们开始了运转。 【就像是艺术品。】 她不禁感慨着。 这是摩根第一次真正的目睹一位原体的战争艺术,这不是单纯蛮力的体现,也不是用双手与时间一点点塑造的伟大,这是真正的狠辣与手段,是在须臾之间用本能与经验所奏响的美妙乐章。 她觉得她见证了一座高峰,而且以后也见不到更雄伟的了。 庄森与他的部下,五百零一名战士,五百零一名猎手,他们融为一体,他们心意相通,他们化为了一柄流动的死亡之刃,无时无刻不在变幻自己的存在与锋芒。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去下令,面对着能够承受万千爆弹的对手,五百众中的一些战士便自发的上前,他们正是那些手持着燃烧武器的队列,在战友的掩护之下,顷刻间便树立起了一座雄伟的火墙。 密集的爆弹之雨也一改常态,变成了更为寂寥与致命的冷枪,摩根盘踞在最好的观景台,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那些扭曲在一起的行尸,他们的膝盖与脚掌成为了重灾区,这些毫无痛觉的怪物也不得不跪倒在物理学的伟力之下,每当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便会有数名怪物同时倒下,它们牵连着这个队伍,最终一起化作了熊熊火焰之中的焦炭。 唯有一些最幸运的家伙能够闯过这道致命的关卡,而当它们杀到五百众的眼前的时候,那些昔日颇为强而有力的刀刃与枪弹只是在纯黑色的盔甲上留下道道白痕,随后,暗黑天使便挥舞着摩根从未见过的武器,将这些来犯之敌切成碎片。 每过几秒,便会上演一次。 摩根估计自己拉起了数以万计的冉丹异形的尸体,但在眨眼之间,它们就被消耗的七七八八,尽管她对这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没什么期待,但当她看到五百众那毫发无损的阵容之时,却依旧感到了某种类似于挫败感的失望。 在这种失望感中,摩根隐约听见了什么笑声,那是一种与之前的扭曲笑音与尖锐长笑截然相反的古怪之声,它缓慢且温和,散发着一种腐朽的臭味,就仿佛一位姗姗来迟,不讲卫生的客人。 她扭过头,督促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关注【雄狮】。 是的,【雄狮】才是重点,五百众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他的一根发丝。 在她看来,就是如此。 摩根伫立在高崖之上,仔细地观赏着自己兄弟在废墟中的厮杀。 一种莫名的情绪出现在了她的心头。 五百众在须臾之间便将数万名死者大军清扫一空,而在这个短暂却又激烈的过程之中,庄森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剑,一个劈砍所掀起的旋风便席卷了数百米的长廊,让无数的残肢断臂在冰冷的空气中飞舞。 他迈着步伐,坚定,不可撼动,无论是成群结队的尸潮还是那些巨大膨胀到如同危楼一般的巨兽,都没有让他的脚步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他没有再下令,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前进,只是挥剑,只是成为这杀戮之众中那无可替代的领路人,暗黑天使的阵列千变万化,却始终没有偏离他的方向,就仿佛他们不是一支军队,而是莱昂—庄森与他那巨大到不像话的影子。 摩根注视着这一切,直到最后一个消耗品倒在了地上,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切的一切,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但足以在她的心中留下一道坚硬的痕迹。 这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看着【雄狮】与他的影子缓缓地停在了那座堡垒的旁边,在他们的前方就是那摩根没有走完的阶梯。 垂死的【冉丹】战帅,就在里面。 摩根甚至能听到那个曾经伟大的灵魂在她的【催熟】之下所发出的愈加不堪,愈加像是野兽的可怕嘶吼。 但摩根不在乎,她只是看着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看着【雄狮】本人。 那种奇异的感觉开始在心中燃烧。 他不像他们。 他不像马格努斯,也不像佩图拉博,他没有他们的喧闹,也没有他们那过于旺盛的表演欲望,他将自己锁在了兜帽与阴影之中,真正的做到了沉默寡言。 与他相比,马格努斯实在是过于吵闹,就像是一位注定要被无情的暴君丢进死牢里面活活烂掉的疯狂诗人,大声咏唱着毫无逻辑的预言,孤芳自赏,认为世人皆醉我独醒。 与他相比,佩图拉博实在是过于踌躇,像是一块摆放了实在太久的生铁,正在无可挽回的出现赤红色的铁锈,却还在不甘与抱怨中一次次地扑向毁灭的熔炉,坚信自己是那坚不可摧的真钢。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摩根的心中回转,但她略微歪着脑袋,却在沉浸于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思绪之中。 那是在她胸膛中所燃烧的事物。 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一种她在马格努斯与佩图拉博的身上并没有觉察到的奇异气息。 她并不讨厌,恰恰相反,她颇为罕见地感到了一种温暖的潮流。 她看着那沉默的军势再一次地集结,再一次地伫立在【雄狮】的身后,她看着那些有着金色长发的卡利班骑士抬起了自己的头颅,他似乎极为隐晦地扫了一眼摩根所在的方向,然后便将所有的精力投放到了那座要塞的上面。 她看着那些暗黑天使逐渐散开,去夺取着废墟之中最后的制高点与关隘,他们如同散落的水滴一般,四分五裂,却又随时随地都能重聚成一个亲密无间的集体,她甚至捕捉到了一个身影,他快速的脱离了五百众的队伍,为了一个独特的使命而在废墟中奔驰。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庄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他聆听着那要塞之中所传来的愈发野蛮的吼叫,走了进去。 也正是在这一刻,摩根动了,她拍了拍一旁安静如鸡的赫克特,保证了自己这个可怜的子嗣已经彻底把她刚才的话语忘得一干二净。 这对他有好处。 如此想着,她又分出了一缕神识,勘察了一下那位可怜的冉丹【战帅】。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不适地收了回来。 数万股灵魂所进行的【催熟】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狂野一些。 那位异形的大帅,如今的状态甚至让人感到可怜,它本可以进行一场疯狂地垂死挣扎,但是暗黑天使的恐怖收藏与跨越星际的战争耗干了它的最后一丝精力,当摩根的手段呼啸而来的时候,它已经没有了与之针锋相对的力量了。 真是可悲。 摩根不禁流下了惋惜的口水。 她转过身子,带着赫克特,走下了那道高崖,走向了残破的战场。 进食的时间到了。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雄狮(二) 庄森深呼吸着。 他感知着空气的流通,仔细地嗅着冰冷的微风所裹挟的血腥与腐烂的气息。 他热爱这种感觉。 从他第一次骑上巨马,以全新的姿态和身份奔驰在卡利班的丛林中开始,他便热爱这种感觉,这种鲜血流淌、尸骸腐烂的最原始的气味。 这让他感到放松。 暗黑天使的主宰轻轻推开了他眼前那扇刻满了无数亵渎装饰的大门,他知道他即将要面对什么,从昔日骑士城堡上琳琅满目的雕塑与画像,到卡利班深林之中此起彼伏的野蛮声响,再到如今跨越星宇的嘶吼,鲜血与燃烧,他所要面对的东西其实从未改变。 占满了鲜血与碎骨的铁靴踩在了同样坚硬的地板上,大门刚刚被推开,迫不及待的冷风便将庄森的影子推向了这座大厅的最中央,推向了那个最为可怖的……生物。 基因原体抬起头,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已经彻底扭曲变形的怪物。 怪物,巨兽,食人者…… 世人对它们的称呼千奇百怪,但在他的眼中,它们只有一个称呼。 猎物。 【操纵者】,在茫茫星海中,曾有无数个世界上的无数喉咙在无尽的恐惧与癫狂中传递着这个称呼,它曾是冉丹向这片银河所投下的无数阴影中最为恐怖的一个,是异形的大军中最为亵渎的一批,它与它的舰队:包含着一颗战斗月亮与一百艘主力舰的移动的毁灭浪潮,是足以让庄森亲自绸缪、规划,甚至流血的美妙猎物。 而现在,是收割的时候了。 末日已至。 但不是他的。 —————— 庄森缓慢地前进着,各式各样的反灵能装饰在他的盔甲上摩擦,时不时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那些象征的冉丹武士灵魂的晶状体如今大多已经破碎,化作了零零散散的残片,遍布在他的脚下。 他的步伐很慢,很稳健,这大厅之中徜徉的那个可怕生物在限制着他的速度:那汇聚了数万股意志的最杂乱的灵能已经变成了某种无形之中的压力,让基因原体的每一步都宛如背负着一座山脉在行走。 但这并没有阻止他的步伐,庄森的目光在那头遥远的怪物身上不断地徘徊着,寻找着足以毙命的角度。 直到走的足够近了,他才戴上了自己的头盔,让最后的薄弱区域也被层层叠叠的保护手段所包围。 冉丹的【战帅】,或者说,他的最新的猎物,正瘫在王座与它的阶梯之上,它的躯体与那傲慢的据点已然融为了一体,就宛如一条生吞了钢铁松树的巨蟒,在血肉与金属的倾轧间痛苦地咆哮着。 庄森能看到那扭曲的面容,本就亵渎丑陋的异形头颅如今被肆意的拉扯着,变成了某种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在转瞬间丧失勇气的可怖画像,在那上面布满了由血肉所制成的眼睛,它们不断运转着,发出一阵阵变幻的咆哮声,而当它们中的一只捕捉到庄森的身影的时候,在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嘶吼中,所有的几十双眼睛便疯狂地盯向了他。 下一刻,最磅礴的攻势便来了。 那是数万股灵魂的肆意嚎叫与抓咬。 而【雄狮】距离他的猎物,还有一段距离。 —————— 入侵。 庄森感受到了,那是一场毫无章法可言的狂乱攻势,但凭借厚重的力量,依旧足以让他重视。 【操纵者】已经彻底的失去了言语与行动的能力,他宛如一大团正在死去,却没有死去,还散发着煊腥恶臭的肉团,只能不断的发出咆哮与嘶鸣的声音,成为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 但即便如此,它唯一的进攻手段:那由数以万计的不受控制的灵魂所纠结在一起而形成的撞击,依然让庄森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卡利班的巨兽杀手聆听着最凶恶的亡魂在他的意志之外遨游,它们撕扯着他用于保护自己与秘密的屏障,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灵魂疤痕。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与一个同等的对手相对抗,在不断的撞击与抵抗的过程中,无数的灵魂尖叫着扑向了他的灵魂王国,反灵能的装置对于这些狂妄的已死之徒来说几乎毫无用处,它们用尖叫与撞击让意识的海洋开始倾倒,沸腾。 而庄森,依旧在前进着,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步前进。 他从破碎的晶状群星的中央,一路走到了这头怪物的眼前,直到能够仔细地看清它上面的每一寸细节。 有着上万颗头颅与思想的灵能巨兽依旧在嘶鸣,在挣扎,在不断的咆哮中寻找着冲破基因原体大脑的方法。 但它已经没有机会了。 【够了。】 庄森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只一剑。 一切就结束了。 那巨大的头颅飞起,连带着破碎的鲜血与翻腾的血肉一起,在破碎上星空之中划出一道赤红与腥白所相间的痕迹。 庄森静静地看着那又一头巨兽的头颅轰然落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色彩,那是转瞬即逝的沉浸与满足。 他制造着猎杀。 他享受着猎杀。 —————— 亵渎的鲜血流在了地上,染湿了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钢靴。 庄森伫立在已死的巨兽面前,他的耳旁是无数细微的声响,那是数万异形的魂魄正在因为凭依者的倒下而分裂、消亡。 他不在乎它们要去哪里,最起码,在现实的宇宙之中,在他的剑锋所能触及到的范围之内,它们不再是人类帝国的威胁。 基因原体低下头,注视着倒在了他的脚下的冉丹【战帅】。 伴随着无数灵魂的瓦解,这个被卑鄙手段所暗算的强大巫师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所谓的冉丹【战帅】并不是一个多么高大与健壮的个体,它的身形佝偻,宛如一个蜷缩起来的矮人,但即便如此,庄森依旧能够感受到它身上那股磅礴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巫术的力量。 他同样能感觉到,伴随着这个异形的彻底死去,它原本雄伟的力量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流失,就仿佛被脚下的这片土地活活吸干了一样。 他没有去管这些小事,而是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 这是一件很久之前他就在思考的事情,而刚刚那次有些波折的猎杀,让他重新拾起并继续着这种思考。 也许,他需要一个靶子……训练对象。 一个可控的,强大的灵能者。 尽管他并没有什么有关于浩瀚之洋的绝佳天赋,他也没什么兴趣,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银河之中的巫师与灵能霸主简直是多如繁星,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对帝国也没什么顺从与臣服的想法,对人类更是没有什么善意可言。 他需要训练,需要更多的练习。 当初在卡利班的时候,为了猎杀那些水生的巨兽,骑士们必须学会如何摆脱在河流中毫无用处的火枪与重甲,学会在狂暴的激流中掌握方向与平衡的技术,学会涨潮与枯水期之间的节奏与关联,最后,才是如何用手中的大剑劈下那些水生巨兽黏软的罪恶头颅。 这是一个漫长、枯燥、繁琐且必不可少的过程,千百年来,无数卡利班猎兽骑士用鲜血与悲鸣明晃晃地告诉了所有人:最大的危险从不是巨兽的狡诈与爪牙,而是骑士对【猎杀】本身失去了尊敬、耐心与警戒的心灵。 一股湍急的水流,一阵转变的风向,或者一群受惊的鸟雀…… 因为这些小事而最终倒在了在巨兽爪牙下的骑士,比那些在正面的厮杀之中堂堂正正落败的要多的多。 狩猎不是一件简单且鲁莽的事情。 从来不是。 它需要完全的准备,需要最复杂、最小心与最吹毛求疵的准备。 他不会犯下那些错误。 他不允许。 当庄森转过身子,离开这座已经毫无价值的殿堂的时候,他已经确认了一个全新的要求与目标。 他需要一个灵能者,一个足够强大与安全的陪练,让他试验一下能够抵抗与杀死那些巫术霸主的方法。 就像曾经练习在水中的厮杀技巧,从而去猎杀那些潜藏在沼泽与湖底的食人巨兽一样,他需要摸清楚所谓的灵能与巫术的力量,知晓它们的运作与威力。 他不指望自己能够成为马格努斯那样的灵能学究,但他必须拥有那个力量、预案与技巧,能够杀死像马格努斯那样的突破物理法则的存在。 他需要一个假想敌。 他不能是一个阿斯塔特,最好不是,因为一名死亡天使总是意味着麻烦:在他的子嗣中,他想不到在精神的领域如果给他巨大的威胁的人物。 而那些其他军团的阿斯塔特中,也许有能做到这一点的,但他们的身份敏感,很难进行暗黑天使的私密行动之后所必要的那些保密步骤。 于是,他暂时将脑海中的这个想法储存了起来,等待着合适的机会重新启用,他知道他不需要亲自经手这件事情,只需要将它托付给合适的人物:交给多个人,聆听多种汇报与建议,就像以前一样。 他走出了那座大殿,看着五百众沉默地云集在大殿的门口,看着那个受命离开的子嗣已经将那名凡人灵能者与第二军团的战士带了过来。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一丝冰冷的满足与得意在基因原体的心中运转着。 这种得意持续了几个瞬间,直到一名暗黑天使沉默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吾主……【不屈真理号】传来消息,一支新的舰队正从星门处跃迁,他们的舰队指挥者为……卢瑟。” “【不屈真理号】想要知道,这是否是您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暗黑天使提出了疑问,很快,他就得到了回答。 低沉的气压以骤然变得阴沉的【雄狮】为中心,眨眼间便席卷开来。 【……卢瑟?】 很好,看起来并不是。 暗黑天使低下了脑袋,没再说话。 —————— 当摩根第一次见到马格努斯的时候,他正沉浸于日常的傲慢之中。 当摩根第一次见到佩图拉博的时候,他正埋首于无尽的数据与规划之中。 而当摩根第一次见到庄森的时候,她只看到了一柄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宝剑。 【卢瑟?】 【我没有命令他过来。】 【那个蠢货!他在干什么!】 这声音如同斩首的巨剑,滴滴鲜血伴随着每一个字词滴落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五百众,所有的五百众,低下头颅,悄无声息,他们伫立在庄森的左右,任凭基因原体的怒火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而在这座无数钢铁巨人所搭建的死寂森林的面前,一步步走进了基因原体视野之中的两抹银色身影就显得格外刺眼。 摩根让赫克特走在了前头,她安然的待在高大战士所投下的阴影之下,看着庄森的轮廓一点点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然后,就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当庄森那充斥着暴怒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射向他们的时候,赫克特原本安稳的步伐在一瞬间便停顿了下来,就仿佛是一只小型的食肉野兽被深林中最顶级的掠食者所注视着一般,他的膝盖、小腿甚至是头颅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位近乎于无所畏惧的阿斯塔特就这样在基因原体的注视下停顿在了原体,成为了一团颤抖的金属。 但庄森没有时间搭理他的异样,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很快就走了过来,在简单的看了一下赫克特之后,将目光移到了那位散发着巫术气息的凡人身上。 【是你发送了信息?】 庄森的样貌倒映在了摩根的瞳孔之中:金色的长发与胡须,翠绿色的眼眸,坚硬的眉骨与鼻梁打造了一张危险的面容,他将自己包裹在冰冷的伪装与容器之中,却依旧不能很好的掩饰内在的熊熊怒火,还有一些更原始,更纯粹的东西…… 野性。 摩根微笑着,屈膝行礼。 【是的,阁下。】 【做的不错……你们两个,做的都不错。】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他的注意力显然没有集中在这里,他的目光随意地撇在了摩根的身上,却没有更进一步的集中,这让他错过了某种时机,这让他并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凡人身上那转瞬即逝的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眼前这个【凡人】的脚下所聚集的哀嚎声似乎过于响亮,她的气息似乎也在一种危险的纬度里载浮载沉。 但庄森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正怒火中烧。 【雄狮】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到了其他的地方,他的心脏在被某种冒犯所激怒,正燃烧着足以吞噬世界的火焰:显然,有些人违抗了他的命令,没有按照他的要求与意志去行动,他不在乎是什么理由让他们选择了这样做,但是任何事情与冒犯,都会受到惩罚。 伴随着饱含着怒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摩根抬起头,看着【雄狮】与一部分的五百众渐渐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她的瞳孔重归死寂,闪耀着某种笑意。 她明白了。 她明白她的心中在燃烧着什么。 那是忌惮。 那是恐惧。 那是灵魂的本能在尖叫着全副武装。 那是不由自主的,渴望做好每一个防御手段的战斗意志。 那是【同类】。 她,与他。 摩根,与庄森。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同类,是超越了基因原体之间那所谓的血缘亲情的,在灵魂与本性方面更为相似的【同类】。 而她心中所燃烧的,便是在见到了一个真正的,同样无情,同样冷漠,同样不择手段的【同类】之后,所会迸发出来的最理所当然的情绪。 那是…… 想要提防他的本能。 以及…… 渴望战胜他的欲望。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雄狮(三) 当暗黑天使的援军抵达,或者说,当【操纵者】的死讯通过那突然崩溃的灵能联系而让每一名冉丹武士知晓的时候,这场战斗便彻底的结束了。 最后的冉丹军队并没有选择投降,所有人都知道,像这样的战争是没有投降这种选择的,仅剩的冉丹战舰被帝国的大军逼退到了星系的边缘,在不断的爆炸与交锋中逐渐消亡。 暗黑天使的精锐依旧在接二连三的跳帮到最后的异形舰船上,但战斗的目的已经从血腥的厮杀变成了尽可能地俘获这些价值巨大的异形造物,冉丹残余的战舰、武库甚至是受伤的战士都被彻底地【缴械】并拖走了,等待它们的不会是太过美好的未来:就像它们之前对人类的败军所做过的那样。 这并不是一场轻松的胜利。 诚然,超过一百艘冉丹帝国的主力舰与更多的小型战舰如今正在萨比斯星系的光与暗之间燃烧,那不断瓦解塌陷的战斗月亮更是象征着一支包含数十万冉丹精锐的异形主力军团覆灭于此,哪怕对于冉丹帝国这种足以争霸银河的超级强权来说,这也称得上是伤筋动骨的失败。 换在人类的角度,这就像是一整支阿斯塔特军团覆灭在了同一个星系,从基因原体到最低阶的军团仆从无一幸免,这样的战役足以打破星宇间的平衡。 毫无疑问,这是伟大的胜利。 但它同样沾满了鲜血。 超过三十艘隶属于人类帝国的战列舰与两倍于此的巡洋舰已然化作了萨比斯星系里的残骸,在恒星与烈焰的照耀下,同样飘荡着无数暗黑天使的残尸断臂,也许有三千人,又也许更多,他们要么在残酷的近身厮杀中陨落,要么跟自己的跳帮载具一起被横飞的炮火击碎成了虚空中的尘埃。 而损失最为惨烈的,莫过于在萨比斯四号星上作为诱饵与抵抗力量,随后又作为先锋直击战斗月亮的那数百名泰拉老兵,当庄森与他的五百众反向杀穿了最后的冉丹守军,与这些伤痕累累的战士相汇和的时候,基因原体略微清点了一下人数:只剩下一百多人。 倒是赫克特的几名战斗兄弟都还活着:古战士凯隆没有辜负自己的身份,他看起来是最从容的一个,埃阿斯的胸口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而萨列里则是最为凄惨的一个,他的左手显然在某次对抗中被炸掉了,简单的包扎后,依旧不断地滴落着血滴。 赫克特低声的向自己的基因之母致敬,便回到了自己的同伴身边,而在那之前,他还不忘提醒自己的母亲。 “卢瑟阁下是格耶玛拉要塞的负责人,他的工作岗位离萨比斯星系可算不上太近,正常来说,哪怕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集结军队赶来,他的舰队也应该是赶不上这场战斗的。” 【也许这就是亚空间的不稳定。】 摩根同样低声的回应着,她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她脑海中的笑声再一次地响亮了起来——虽然它们从未消失。 但通过最简单的声音大小,她也知道,她即将目睹一场好戏。 摩根并不担心自己不会得到观赏好戏的最佳位置:暗黑天使也许会任凭赫克特等人随意走动,到时候请过去进行一点必要的小步骤就可以了。 但她不行,毕竟她是一名已经证明了自己实力的【ph】,没人敢再任凭她随便瞎逛,在千子军团的时候,她的灵能也许平平无奇,但这里是第一军团,这里的每一个走廊都挤满了八百个心眼。 摩根目睹着赫克特与自己的队友汇合,随后,她偏过头,只感觉到几道蕴含着灵能力量的目光。 它们已经盯在了她的身上有一段时间了,有些是跟随着庄森身旁的那些五百众,而另外的一些则是伴随着命令与密语而新来的家伙。 啊…… 一群可爱的小家伙。 —————— 汗水顺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滴落在了卢瑟的面颊上。 “你最好意识到你在做什么,卢瑟总管,因为我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种行为的可笑与荒唐。” 临出发前,阿斯特利斯那毫不掩饰的声音如今依旧在他的耳边回荡。 还有他的目光,那仿佛老者看待顽劣孩童的目光。 “卢瑟总管,【不屈真理号】刚刚向我们发来了一道信息,告知基因原体即将登舰……信的最后还有一道额外的加密信息,需要您亲自打开。” 凡人船员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卢瑟伸出了满是汗的手,近乎是木然地接过了那一道讯息。 通讯板上只有三个字。 【去甲板。】 卢瑟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深呼吸了一下,交代了一下其余的工作内容。 随后,他就仿佛一位奔赴刑场的烈士一般,调整好了自己的铠甲与头盔,慢慢地走出了指挥室,消失在了走廊之中。 一些凡人船员目送着他的远去,而几名同样驻守在这里的暗黑天使老兵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这位名义上的指挥者,便不再去关心这个凡人的任何事情。 卢瑟行走在走廊里,排列的灯光不断地投射在他的头盔上,让他的瞳孔与汗滴在光与暗上交错中变换着色彩。 他行走在灯光里,却又显得晦暗。 汗滴,越来越多的汗滴在额头与脖颈的后方云集,他知道这并不是温度调节系统的失灵,而是一些其他的错误,一些他亲手犯下的错误。 “你以为伱在做什么,卢瑟总管?” “你在违抗命令,【雄狮】的命令,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因为这是每一名暗黑天使的特点,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联系,你是不会明白的。” “你真的以为你了解他?了解一位——基因原体?” 阿斯特利斯的声音再一次地回响在了他的耳旁,他还记得那一刻,当他听闻庄森在萨比斯星系的谋划与鏖战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令战舰启航,前去增援。 他现在还记得,当他下令的时候,那些暗黑天使看向他的眼神…… 他甚至自我怀疑了。 当他用要塞司令的身份,强行下令那些暗黑天使行动的时候,他心中所想的到底是对庄森处境的焦虑,还是…… 他太渴望战场了? 他想重回战场,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闻一闻硝烟与鲜血混杂在一起的腥臭气息。 卢瑟没敢继续想下去,他本能的知道了那个答案。 而在这个时候,他也走出了通道,来到了战舰的甲板之上,虚空中所散发的暗色光芒打在他的身上,一时竟有些晃眼。 数百名暗黑天使已经在甲板上集结了,他们全部都是卢瑟通过手头的特权强行带来的【援军】,而这特权的赋予者恰恰是基因原体本人。 暗黑天使们分列两队,目视前方,对卢瑟的出现无动于衷,而他们之间留下了一道大约十米的空档,足够卢瑟站在中间,里双方都远远的。 就像审判法庭的观众席。 当卢瑟站在那里的时候,他不禁苦涩的想着。 —————— 【雄狮】本人是从第一架风暴鸟上冲下来的,而在之后,还摇摇晃晃地降落了几家风暴鸟,一些暗黑天使的受伤老兵从上面依次列队下来,还夹杂着一道银色的身影。 摩根如同一道破碎的影子,隐藏在了暗黑天使老兵的丛林之中,她甚至优哉游哉地选定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就在那名监视她的暗黑天使智库身边。 帝国战列舰的顶层甲板自然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地方,哪怕站上几百名暗黑天使也不怎么拥挤,而卢瑟本人又被所有人敬而言之,因此,当【雄狮】一路大步流星到他面前的时候,就显得分外扎眼。 “莱昂……” 看着那过于高大的基因原体,看着那他再熟悉不过的样貌与金发,卢瑟不由自主的开口,呼唤着昔日养子的名字。 莱昂—庄森,这是昔日卢瑟劝阻了同僚的刀剑,决定收养这个奇异的野孩子后,亲自为他取的名字。 莱昂,【雄狮】。 庄森,【森林之子】。 他念叨着这个名字,看着这个孩子过于迅速地强壮、成长、眨眼之间,便把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其实这其中已经度过了几十年的时间,但卢瑟总觉得太快了,总觉得眼前之人还是那个孩子,那个刚刚穿戴上铠甲与头盔,与他并肩作战的孩子。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再一次地看着昔日的养子,却发现除了样貌与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字,眼前之人已经与他想象中的那个相去甚远了。 他甚至已经不能和这个人一起战斗了:那成为了一种渎职,一种罪过。 卢瑟没再说话。 而庄森也不在乎。 基因原体低下头颅,他的影子宛如黑色的夜幕,遮住了卢瑟的身躯。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我已经给你安排了职位,安排了任务与目标,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要求你违抗我的意志,随意滥用我的授权,然后带着一支军队,出现在这里!】 基因原体的声音在甲板上回荡,清晰地浮现在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耳旁。 庄森的面容始终如同一柄结霜的嗜血宝剑一般,他的眉头皱起,双眼死死的盯住眼前的人物:卢瑟,他的挚友,他的左手。 基因原体沉默了一段时间,他只是继续着那种可怕的,折磨人的目光,让它们宛如酷刑一般施加在卢瑟的身上,他没有再说话,但是每个人都感觉甲板上的空气正逐渐变得冰冷,变得瘆人。 【雄狮】将自己从头到脚覆盖在一身黑甲之中,那上面雕刻着一些极为简单的,红金与白银的花纹,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装饰品。 他是如此的高大,当他全身心地凝视着卢瑟的时候,他翠绿色的瞳孔宛如隐藏在高山阴云之中的恶毒满月,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卢瑟低下头,再低,再低一点…… 他的双手不自觉的交叉在一起,在那上面淋满了劈啪作响的汗滴。 终于,在卢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抗住这无声的威压的时候,【雄狮】再一次地开口了。 【我的任务一向说的很清楚,卢瑟,哪怕是最愚笨的士兵也能听懂它,我并不认为你做不到。】 【我将你看做是我的左手,卢瑟,我的值得信赖的一部分,我将一部分的职责与权力交给了你,而我不希望你去违背它们又或者滥用它们,我也不想见到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每一个命令,那都是彻头彻尾的愚行。】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能听到身旁的暗黑天使心中传出一些对凡人的轻蔑心声。 而庄森则是直起了身躯,就仿佛一位高高举起手中利剑的正义女神。 【立刻回到你的后勤岗位上去,那是我给你指定的责任,是你的任务,不要随意滥用我的授权,也不要再来这里了,它们不属于你,我不允许。】 卢瑟弯下身子,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显得分外的平静。他努力地将话语从颤抖的嘴唇中挤了出来。 “您的意志,大人。” 原体点了点头。 【现在,你的战舰与士兵将接受我的直接指挥,因为这一切所造成的不必要的混乱情况,我将收回我的授权,格耶玛拉的舰队与要塞我将另外指定人物,你需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我的命令,与你的任务之上,卢瑟,这才是我需要你做的,而不是在这里给我瞎捣乱。】 “……遵命……” 顺从的回答让【雄狮】的面容好上了那么一丝,但当他环视在场所有的暗黑天使的时候,愤怒再次掰弯了嘴角。 【现在,解散!】 【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 【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第一军团的阵列在沉默中瓦解,数以百计的战士路过卢瑟的身边,走进了战舰的回廊之中,他们中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大多数人,在【雄狮】离开之后,便将一种统一的目光抛在了卢瑟的身上。 卢瑟分不清那是什么。 他也不想分清。 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有些沉重的身躯颤抖着,让腰侧的宝剑在剑匣中碰撞出轻微的声响。 —————— 当卢瑟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倚靠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远方暗黑天使的小型战舰在打扫战场。 庄森的几句言语便剥夺了他与战争的一切关联,现在,除了战舰上这个供凡人船员休息的大厅,他竟无处可去。 卢瑟低着脑袋,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大厅有种空旷,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现在,哪怕是最底层的凡人船员都在忙碌,他们都有自己的职位与使命,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可以理所当然的汲取胜利所带来的荣誉。 卢瑟有些落寞的想着。 而就在这时,大门开启了,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道银色的身影,他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谁。 “摩根女士。” 卢瑟强撑着站起身来,露出微笑,点头致意,双方握了握手,摩根便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卢瑟的对面。 她身上又披起了那套拘束服,手里拿着一本书,一瓶饮品,而法杖则是被灵能所控制着,随意地飘在一边。 卢瑟看着这幅打扮,笑了笑。 “休息?” 【人之常情,不是么。】 “走廊中可以看到更好的星空,没必要来这种偏僻角落。” 【那里不属于我,属于那些战士。】 她坐了下来,翘着腿,把书籍摊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法杖靠在一边,手指一点,便飘来两个酒杯,缓缓倒满。 “你也是战士,是这场战斗的英雄。” 卢瑟的声音很认真,也很沙哑。 这句话似乎让摩根愣了一下,她抬起了正打算读书的头,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当我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一切都没什么,但是当战斗结束的时候,我环顾四周,却发现并没有我的位置。】 卢瑟的表情有些凝固。 他摇了摇头。 “如果你是来安慰我的,摩根女士,那我接受你的好意,但是大可不必。” 摩根笑了起来。 【我其实并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卢瑟阁下,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意料之中。】 【而我来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阿里曼还没有回来,我在这艘船上无处可去。】 卢瑟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位千子战士的身影,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摩根只是随意地把玩着自己的酒杯,然后把另一只端到了卢瑟的面前。 她喃喃自语着,仿佛是回答,仿佛是抱怨,又仿佛只是毫无意义的随意发泄。 【是的,我曾经战斗,我与他们是战友。】 【但他们是战士,我不是。】 【他们是阿斯塔特,我也不是。】 【他们是基因原体的子嗣,是战争理所当然的一部分,是这艘战舰真正的主人与不可缺少的那一块。】 【而我,同样不是。】 【所以,我依旧是孤身一人。】 【除了这里,的确无处可去。】 卢瑟沉寂了一会儿,然后,他笑了出来。 那是沙哑的、苦涩的、悲凉的笑声。 随后,他接过了摩根递来的饮品,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第十一军团 “你真的没事?” 【你大可以自己来看看。】 阿里曼眯着眼睛,抿着下巴,围着摩根一圈一圈地绕着圈子。 他先是仔细地用目光检查了一下摩根的四肢百骸,又小心翼翼的伸出了灵能所编织的触角,不厌其烦的触碰着摩根的灵魂之海,试探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松了口气。 “的确没事。” “你运气不错。” 马格努斯之子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也有可能是伱太紧张了。】 摩根露出一种虚浮的笑意,她是真的觉得阿里曼过于紧张,这位马格努斯最杰出的子嗣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从星系的边缘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甚至对卢瑟都抱着一种冰冷的疏远,弄着后者有些尴尬。 “紧张?” 千子连长发出了一声锐利的怪笑,他颇为小心的环视了一眼四周,才消无声息地通过灵能发来了嘲弄。 “这可是暗黑天使,早在一百年前,他们还在神圣泰拉上,还叫着第一军团或者六翼天军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他们并肩作战过了,他们是什么样,我最清楚了。” “这群家伙是最无情的鹰犬,也是最狡诈的大猫,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混蛋,他们如果需要你的配合去做什么,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有着最孤独的怪癖,哪怕是拼的遍体鳞伤也不会把自己的情况泄露给任何的友军。” “所以当他们主动寻找外援的时候,那只能说明情况真的糟糕到了极点,糟糕到了只要卷进去,就是伤筋动骨甚至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毕竟,谁叫这群自大的混蛋真的就那么能打呢,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必然是最麻烦的,谁上都不行,你这次运气是真的不错,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不过你也别指望以后能回忆起来这些事情了,洗脑是必须的,尤其是第一军团在这场战斗里用了不少宝贝,等着吧,过不了多久,那些第一军团的智库就会成群结队地找过来,他们管这些叫【一点必要的小步骤】。” 阿里曼在诉说着,但摩根显然对他话语中的另一些事情更感兴趣。 两位灵能者站在巨大的舷窗之前,目睹着漆黑的星空中泛起幽蓝色的光芒,那是曼德维尔点在启动,运送着第一批离开这个星系的舰船。 卢瑟就在上面,他不得不登上第一艘离开这里的船,以最快速度回到格耶玛拉要塞的办公室里,那里才是狮王交与他的职位与使命。 但这并不妨碍摩根在之前的时间里与他交谈甚欢,她不仅得到了卢瑟本人的联系方式,还记住了几句卡利班的土语。 【我以前还不知道,你是一个从泰拉统一战争就开始服役的老兵。】 摩根的眼中闪过色彩,阿里曼看到了羡慕的成分,这让他不由得骄傲了起来。 “当时只是新兵而已,不算什么。” 阿里曼讪笑着,他摆了摆手,但脸上却有着一丝夹杂着回忆的傲慢。 “其实当第十五军团成立的时候,统一战争已经收尾了,我们只是零星的参加了几场战斗,作为其他军团的副手而已,军团主要的征程还是大远征。” 【你与很多军团都配合过?那可真是一个有趣的经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对于学者来说,世间最大的美妙莫过于探索未知,而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是完全不同的领域,与他们并肩作战和探索一片未知的海洋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点倒是很正确。” 阿里曼摸着下巴,摩根的寥寥言语不禁勾起了他的回忆,当他想起那些在神圣泰拉上的日子的时候,他的确感到了享受。 “不过……” 阿里曼话锋一转。 “有些军团……或者说大部分,其实还是别再想起来比较好一点。” 【此话怎讲?】 处于友谊与习惯,当摩根歪着脑袋,提出疑问的时候,阿里曼便毫无犹豫地回答了起来。 “第六军团和第八军团都是老生常谈,就不说了,第九军团以前自成一派,我们也不太熟悉;第三军团奄奄一息,差一点就抹除了编制;第十六军团倒是不错,荷鲁斯的确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物……” 阿里曼絮叨了一阵,随后,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不由得摇头。 “不过说起这些军团,其实我个人最在意的是第十一军团。” 【那个最纯洁的原体与他的子嗣?】 “纯洁?” “对于那些没有灵能的凡人来说,也许的确是这样,不过对于我们这样的灵能者来说嘛,他可是有亿点危险的,连导航员家族都不愿意在他的舰队里驻扎代表,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在亚空间中航行。” “毕竟,那位可是【巫术杀手】,他杀死的灵能者比我们见过的都多。” 阿里曼轻哼了一下,他看起来似乎想表达自己的不屑,但是不安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实况。 “其实在神圣泰拉的时候,我们和第十一军团的关系还算不错,都属于那种没有什么特点的军团,也并肩作战过几次,不过到了大远征以后,我们觉醒了灵能,而第十一军团则是找到了他们的原体。” “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阿里曼的声音中带着幽怨,而摩根只是沉默地看着最后一艘战舰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的光芒之中。 他们沉默了一阵子。 【所以说,那位最纯洁的原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凡人的盲目崇拜而已。” 阿里曼嗤笑着。 “据说他容貌俊美,有着让人心悦诚服的嗓音与气质,只比圣吉列斯稍逊一筹,但他的确又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不可接触者,而众所周知,不可接触者会让所有人感到本能的厌恶,无论是不是灵能者。” “很奇怪,是吧。” “可能这就是原体吧。” 阿里曼的嗓音中多了一丝羡慕。 “他降落在了一个技术非常先进的世界,那个世界的地表上遍布着巨大的巢都与自动化工厂,每当夜幕降临,霓虹灯与电子屏幕的光芒便会照亮整个天空,事实上,那个世界是一个小型的星际帝国的核心,上面的绝大部分人口都是人类。” “但它的统治者却是……异形。” “更确切的说,是许多不同种类的,掌握着灵能力量的异形巫术霸主们所组成的一个异常松散的联盟,它们统治着那个世界之上的巢都与工厂,有些作为最单纯的,割据一方的霸主而存在,还有着组成了巨大的盈利性企业,垄断了某些产品或者能源的产出,它们的势力范围甚至可以囊括数个巢都,挑起规模巨大的战争。” “这些异形的数量其实不多,不过它们凭借着强大的巫术,先进的科技与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奴役了数十亿的人类世世代代成为它们的奴隶,以此来巩固它们的统治,挑起战争,甚至在其他的世界上搭建采矿站与据点。” “就这样,那个世界在一种近乎于稳定的情况下维系了数百年:掌握绝对的财富与权力的异形居住在最高峰,向异形屈服的人类加入了【军队】或者【企业】,而在他们之下则是毫无价值的普通人,在最恶劣的食品与极为廉价的娱乐中活着。” “直到那位最【纯洁】的原体降临。” “据说它没有降落到巢都里,而是被荒漠中的流浪人类氏族所捡到。” “之后的事情很少有人了解,只知道大约十年之后,那些地位最崇高的异形霸主却突然开始接二连三的死于非命,它们不断提及一个【隐身】的对手,据说所有的灵能感知对他都没有任何效果,他就像是一位天生的【巫术杀手】,任何灵能者在他的面前都如同瞎子一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大概五到六个泰拉标准月,直到有一天,中央巢都的最高建筑被炸毁,那位第十一原体开启了对全球的直播,当众处决了那些掌握最为庞大的巨型企业的巫术霸主。” “在那一天,战争开始了。” “当帝皇的舰队在几年之后到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完全掌握在了人类的手中,所有的异形都被他们挫骨扬灰,而他们的首席执行官就是第十一军团的基因之父。” “据说……这一点是真的据说:那位第十一原体和帝皇有一些小小的矛盾,他的母星在战争中损失太大了,为了尽快的恢复生产力,他好像采用了一些……帝皇不会太乐意看到的东西……” “总之,他也加入了大远征,第十一军团很快就崛起了,成为了足以比肩暗黑天使与影月苍狼的伟大军队,他们在高精尖领域的一些技术足以让钢铁之手都感到了羡慕与嫉妒,而他们的另一个特长:对你我这样的人物可能不太友好。” 【强大到足以以一己之力扛起对抗冉丹帝国的一条战线?】 【哪怕是暗黑天使,他们也的确在与其他军团并肩作战吧。】 “那位最纯洁的原体,似乎并不是很习惯于与其他的军团并肩作战,他甚至……” 阿里曼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他甚至更信任那些凡人……哦,我不是在说你,摩根,我是指,他似乎更信任他口中的【凡人的智慧与力量】。” “据说帝皇因此才默许他的过分举动……真是荒谬的言论……” 说到这里,阿里曼的声音却渐渐地平息了下去,他也意识到了这不是什么可以乱说的事情,而且,他也感知到了在走廊的另一头,一些同样散发着灵能气息的个体正在靠近他们。 “他们来了。” 阿里曼感觉又好奇,又好笑,他挺了挺自己的腰板,第一个迎了上去。 “跟上我,别害怕,没什么好害怕的。” 摩根只是微笑着跟上,但在阿里曼逐渐走远之后,她略微偏过脑袋,视线扫过了走廊的阴暗一角。 —————— 内米尔感觉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的深呼吸,然后更为仔细地盯着屏幕:那个名为摩根的凡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安静地跟在了这支队伍的最后面,前去进行记忆摘除。 那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气息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米尔想了一会,将这归类为了灵能者下意识的泄露。 他继续盯着监控,直到摩根和阿里曼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开始检查起了眼前的远古遗物,废了一番功夫之后,内米尔很确定,眼前这个能够屏蔽绝大多数灵能者感官的监视仪器依旧在正常的运作,摩根绝无发现它的可能。 除非她是一个原体。 内米尔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然后,他拿出了记录板,写下了摩根的名字:这是他的新任务,为【雄狮】的反灵能特训寻找【强大】且【方便】的对手。 原本还要再进行几个测试的,不过刚刚的那一瞥让内米尔确信了,这位银发的灵能者在【强大】方面绝对是达标了。 至于剩下的…… 就交给他的基因之父去决断吧。 —————— 阿里曼摸了摸脑袋。 他有些头疼。 这位千子靠在走廊的墙边,懒散地观赏着窗外一成不变的虚影,努力地调节与适应着脑海中的余波。 记忆摘除是一个很奇妙的手段,而对于灵能者的影响又要更高上一些。 阿里曼很清楚的记得:他被做了一次记忆摘除手术,但当他再往下想是因为什么而做的时候,却只感到一种空旷,就仿佛脑海之中被挖出了一个天坑。 随后,他看向了萨比斯的群星,他非常确定自己刚刚在这里战斗过,但是那些战斗的具体场景……他又想不起来了。 很好,看起来手术很成功。 最起码以后,不会有什么麻烦。 阿里曼揉了揉脑袋,苦中作乐,然后,他看到摩根同样推开了方面,头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脚步有些虚浮,极为勉强地走了两步,便靠在了他旁边的墙上。 “感觉怎么样?” 阿里曼漫不经心的问着。 【还可以……他们挺配合的。】 “……什么?” 【不,没什么。】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葡萄 【第十一原体的崛起是如此的迅速、神奇与不可思议,哪怕是在帝皇最骄傲的子嗣之中,他早年的奇迹也是最为难得与耀眼的那一个。】 【他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便推翻了异形军阀与巨企的统治,率领着原先手无寸铁的底层民众击败了不计其数的改造人与异形所组成的大军,哪怕是帝皇麾下那些最优秀的将军也做不到这一点。】 【尽管这些伟大战役的细节从来不会被提起,但它们注定是艰苦且辉煌的:那些遍布在整个星球上的异形大军的残骸不会作假,而第十一原体的母星也一直未从独立战争中恢复过来,他们在那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中付出了太多,更有甚者,原体最怀念的朋友,那些与他一同起兵的第一支军队,已经在战争中全部牺牲了。】 【直到今天,劳动力短缺的问题一直困扰着那个世界,星球的人口直到回归帝国也没有得到充足的增长。】 【尽管帝国内部一直有改造这颗世界的声音,但是帝皇尊重第十一原体的意志与想法,他的母星就如同为基因原体的圣吉列斯的巴尔一样,处于一种异常神秘的自治之中,那里的居民似乎非常不愿意与外界有任何的沟通,连带着第十一原体的过去也变得颇为神秘起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原体的母星属于一种科技非常发达的社会状态,他们似乎拥有多种不为帝国所知的技术,整个社会的自动化彻底非常高,很好的解决了劳动力短缺的问题。】 【但另一方面,第十一原体又拒绝了与火星机械教的任何合作,转而与一些非常偏僻、颇为离经叛道的铸造世界达成某种基于利益与共同目标的松散同盟。】 【这种行为让这位一向特立独行的原体不止一次被火星所声讨,但他从未正面回应过这种责难,就像他自从回归帝国以来对每个问题的作为一样,他只是安静地贯彻自己的道路。】 【至于第十一原体其人,似乎总是与特立独行和离群索居相联系,也许是身为不可接触者的原因,这位原体并不总是喜欢参加帝皇子嗣之间的活动,他的军团也很少与友军并肩作战,在其他阿斯塔特军团之中,只有寥寥数人登上过这位原体那艘最静默的荣光女王。】 【也许是早年与改造人大军的血腥战争有关系,这位原体似乎非常厌恶诸如阿斯塔特战士这种基因强化的战士,他对自己的军团实行一种非常功利化的统治,所有第十一军团的战士视其为【地位最高者】与【实力最强者】,这种尊敬与拜服甚至超过了源自血脉的父子之情。】 【而整个第十一军团的内部也弥漫着非常浓厚的功利主义的色彩,因为原体坚持只在母星上征兵,所以该军团的阿斯塔特根据母星上是习俗制定了非常严格的等级制度,在这个制度里,力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尊重,阅历与智慧一旦没有了力量的加持与保护,甚至会被蔑视。】 【另一方面,第十一军团总是执行一些对灵能异形的战争,他们专精此道,总是能在援军抵达之前独自摆平一切,而在其他时候,他们也会投入到对一些割据人类政权的战争中去,这种战争的结果往往是彻底的毁灭与臣服,只有那些表现最出色的抵抗者才能在他们的挑选中活下来。】 【第十一原体甚至因此而受到了帝皇的申饬,但他并未改变。】 【也有流言声称,军团会把那些战争中的俘虏运回他们的母星,至于需要他们去做什么,则是无人知晓……】 【而那些得到了第十一原体认可,臣服在他脚边的世界,则会陷入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中:原体本人似乎对直接统治他们没什么兴趣,他会扶持数个互相独立的政权或机构,任凭他们角逐出胜者,因此,被第十一军团所征服的世界往往并不会迎来真正的和平,而是会陷入一种战争消耗的怪圈之中,频繁的失去人口,来维持剩余人口的质量与能力。】 【但原体也会在这些世界上引入他的自动化技术,这让这些世界所缴纳的赋税一直达标甚至超过,因此,帝国内部对这种行为一种保持着默许。】 【除此之外,第十一军团和他们的原体还以对异形的极度仇恨而著称,在他们形单影只的征服之中,除却对灵能者和割据政权的绞杀,其他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对各种各样的异形世界的灭亡中去,他们似乎格外喜爱对抗那些科技发达或者拥有着自己独特手段的异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某次第十一军团的主力在银河系的边缘绞杀一个科技发达的异形的时候,帝国内部的一支调查团擅自访问了原体的母星,原体对此冒犯暴跳如雷,他亲手处决了所有的访问者,这次探查最终只有只言片语流出。】 【据了解,在调查团的记录之中,第十一原体的母星似乎格外的荒凉,除了作为集中居住区的巢都之外,星球上大部分的土地依旧处于荒芜,甚至偶尔能看到流浪的拾荒氏族,他们一看见调查团便远远的跑开了,甚至会发动进攻。】 【而在巢都内部,调查团的确看到了一个颇为繁盛的天堂,大量的自动化设备解放了生产力,四处可见鼓励生育的英雄母亲的宣传,而一些极限运动俱乐部与荒野历险的广告在伫立在最显眼的地方,据称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原体的号召,前往荒野中锻炼自我已经成为了所有青年一代必须的过程,死亡率总是很高。】 【调查团发现巢都内的每一个地点都是完美无缺的,唯一可惜的就是地下区域:这里虽然同样广阔,甚至比地上区域更为广阔,但是原体执政时期的开发打算却因为地质结构等问题而宣告失败,据说这是这个世界的通病,所有巢都的地下开拓计划都被严格禁止。】 —————— (这段话记在偏僻的角落) 【在离开地下区域的时候,调查团曾经遭遇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他穿着一身极为破旧的军装,颠三倒四的言语中宣称自己曾经是第一批为了这个世界而战的勇士的一员。】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老人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般尊称原体为执政,当提到第十一原体的时候,他极为疯狂的大喊着。】 【恶龙。】 【随后,他便被赶来的安保力量击毙。】 —————— 认识一个热衷于学习的老学究,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坏事。 当摩根从阿里曼的脑海中提取出那些千子连长自己都已经遗忘的信息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的如此想到。 显然,阿里曼看到一些有关于第十一军团的私密资料,而这些资料的提供者大概率是他那位同样热衷于学识的基因之父。 而在看完了这些资料之后,阿里曼应该进行了一次相关的记忆消除,去遗忘那些他不该记住的东西,不过显然,那次消除与暗黑天使的这一次完全没法相提并论,恐怕以马格努斯的性格,他也不会在意。 阿里曼以为自己遗忘了它们,但在他从未在意过的角落里,这些知识与记忆被摩根毫不费力的抠了出来。 银发的恶毒小姐发自本能的感觉到,这些资料对她是有用的。 她的那位从未谋面的兄弟,那位率领着自己的军团,独自抗住一条冉丹战线的血缘兄弟,也许很快,他的名字就会传入自己的耳朵里,伴随着一些大事。 但不会是好事。 在内心不断回荡的尖笑之间,摩根愈加的确定了这一点。 —————— 【摩根……】 就在银发的女士陷入思考的时候,另一个冰冷的声音也在沉吟着她的名字。 内米尔站在房间的中央,低着脑袋,任凭自己的基因之父对着手里的那份文件陷入漫长的沉思。 庄森依旧身着着那副黑甲,他仔细地阅览着手中的文件,记忆穿过时间与空间,寻找着这个名字的主人。 【她是那个ph,在萨比斯星系立下战功的那一个?】 “是的,吾主。” “她在萨比斯战役中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与灵能水准,的确是ph级,而且在的战役过程中的表现也非常良好,对待手术的态度也非常顺从。” 庄森没有回话,他继续继续看着。 【负责在战争中押运她的那两支小队全部牺牲,无一生还?】 “他们在萨比斯四号星的战役中遭遇了一支冉丹主力部队,吾主……” 内米尔没有多说,他知道,【雄狮】自己会找到答案的。 庄森闭上眼睛,他似乎在通过通讯的手段询问与了解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再一次地睁开了眼睛,继续翻着文件,那上面写满了摩根从加入帝国以来的每一个举措与每一个经历,清清楚楚,甚至是那些千子军团的内部活动也颇为详细的记录着。 庄森思考了一下。 【为什么没有她在加入帝国之前的经历与情况?】 “她来自于极限星域的南部地区,获得具体的情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 【你亲自负责这件事情,确定这个ph的确忠诚且可控,如果真的是那样,就把她带到【不屈真理号】上。】 “遵命。” 在内米尔告退之后,庄森再一次的瞥了几眼这些资料,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统帅有统帅的职责,而士兵也有士兵的职责,甚至是看似闲散的人物可以也有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才遵守的职责。 而在这万千职责的堆砌之下,世间万物便毫不留情的前进着,即使是萨比斯战役这种颇为血腥且重要的一瞬间,也很快便被时间所抛在了身后,在暗黑天使留下了足够的防御力量之后,便无人再关注这个曾经战火连天的铁底湾了。 时间再一次地前进。 冉丹似乎因为这场惨痛的损失而犹豫,针对于铸造世界夏娜的封锁与包围开始渐渐退去,越来越多的冉丹舰队要么退守到自己的方向后方,要么远远的消失在了银河系的北部,失去了踪迹。 而在北方的战线上,独自作战的第十一军团依旧是捷报频传,那位不可接触者与他的子嗣虽然没有取得萨比斯星系这样的伟大胜利,却也收复了不少的世界,于是一把尖刀刺进了冉丹帝国的腹部。 在战争的后方,已经有乐观的思想在讨论第十一军团将如何切断冉丹的补给线,让冉丹帝国的东部大军被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的夹击之下覆灭,从而彻底奠定战争胜局,更有甚者,已经有人在争辩谁才是这场战争的最大功臣,甚至一些阿斯塔特也会悄悄地加入讨论。 所有人,或者大部分人都认为,当冉丹帝国的锋芒被挡下之后,这场战争的结局便已经可以预料到了:冉丹也许还会进行无数次疯狂的抵抗,但帝国摧枯拉朽的胜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也有人并不关心这些事情。 就比如说摩根小姐,比起远在天边的所谓捷报,她更在意眼前的这些东西。 【恕我问一下,你在哪里找到的?】 “一个封建世界,风景还算不错。” 扎哈瑞尔露出一种有些羞愧的笑容,显然他还在为了萨比斯星系中那些不愉快的遗憾往事而感到愧疚,这位卡利班出身的暗黑天使还实在是太过于年轻,以至于会对不是自己的过错感同身受。 “我跟考斯—韦恩前辈说过这件事情,是他帮我留意到的。” 摩根聆听着,然后微笑着点头。 随后,她便将这个礼物:一小袋能够播种与等待丰收的葡萄籽,放入了自己的胸口之中。 【无论如何,感谢你的帮助。】 “小事而已,其实我更好奇,伱要这种植物来做什么?” 摩根笑了起来。 【秘密。】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荷鲁斯 “向您致敬,影月苍狼之主。” 一个他不认识的凡人在向他弯腰行礼。 他们总是喜欢这样。 当他看到门侧那个矮小的身影的时候,荷鲁斯,帝皇最宠爱的子嗣,帝国的牧狼之神,第十六阿斯塔特军团的基因原体,便如此想到。 这位从克苏尼亚走出来的基因原体依旧在脸上挂满了和睦的微笑,他的目光迅速在这个凡人的身上打量着,视线掠过那些金光闪闪的勋章与纽扣,在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丝上飘逸着,他确信这是一名帝国军中的高级军官,但绝对不属于他麾下的部曲或者远征舰队,因为他认不出此人。 他可能与眼前的这个凡人在某场战役并肩作战过,不过那种临时配合的战役与友军对于一位基因原体来说简直多如繁星,很容易就会忘记。 但即便如此,荷鲁斯还是大踏步的走上前去,亲昵地拍了拍这名凡人的肩膀。 【何须如此多礼,我的战友。】 基因原体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尽管他从未奋力喊叫,却依旧在走廊与房间中轻而易举地泛起了浪潮。 【你我都是为了帝国与人类之大业而浴血奋战的战士,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何时需要如此客套的礼节。】 这友善的言语让那位凡人军官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变成了一种不敢置信的询问。 “您还记得我,大人?” 很好,看来他的确忘了什么。 【一位战士,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与自己一起流下血汗的同伴,我想那场战争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滴鲜血、每一个牺牲也同样烙印在你的记忆之中吧,我的战友。】 在这堪称轻柔的声音之下,是一位凡人在基因原体的魄力与魅力面前那几乎无法保持思考的灵魂。 “是的……是的,大人,我当然记得!” “在科托斯诺尔星,是您与您的战士在战局危机之时杀到,斩首了欧克兽人舰队的提督和warboss,拯救了我的军团、我的舰队、还有整个世界!” 科托斯诺尔…… 这个名字在原体的大脑中翻滚着,荷鲁斯花了一个瞬间在自己浩如烟海的记忆与思维之中寻找着类似的片段,并在下一个瞬间就确定了它。 没什么特别的,那是一次他几乎不会记住的小事情:他和艾泽凯尔,带着几十名战士,在一个泰拉标准时内结束了战斗,在基因原体的内心中,那就像是周末的下午时光中一次兴趣使然的踏青。 不过在一个凡人的心中,那可能就是一生最值得回忆与崇敬的瞬间。 基因原体的内心在微笑,同时,他也想起了这个凡人的名字。 【没什么,奥斯特先生,没什么,我们的到来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没有你和伱的部下的英勇作战,那个世界是等不到我们支援的那一刻的,你才是那场战斗里真正的英雄与功臣,比我更为重要的那一个。】 【你与你的将士,为了帝皇的大业而舍命奋战,而流血牺牲,这就足够了。】 【在这燃烧的银河中,没有任何一个牺牲会被忽视,就像没有任何一个背叛会被原谅一样。】 —————— “父亲又在这些凡人身上浪费时间。” 艾泽凯尔压低了自己的嗓音,发出了一声怜悯的轻笑。 他,艾泽凯尔,或者说,我们可以用那个在未来会更为大名鼎鼎,会更为受人喜爱的名字: 阿巴顿。 “我真搞不懂,和这些凡人有什么好推心置腹的,我们有什么必须用到他们的地方与时候么,难道没有他们,我们就不能毁灭无数的异形与叛党,从神圣泰拉的星港一路杀到这里?” 这话音刚落,阿巴顿的旁边便冒出了一串嬉笑的言论。 “哦,当然,我们完全不需要他们,最起码英勇的阿巴顿大人完全不需要,他一个人就能干掉一整支的绿皮舰队,把一整个叛乱的星球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完全不需要火力掩护或者侧翼防卫什么的。” “我……” “谁会需要那么娘们唧唧的东西,我们的阿巴顿可是出了名的百战百胜~” “托嘉顿!” 阿巴顿的鼻子里喷出了不爽的哼声,而他的四周早已笑声连连。 发出一连串嬉笑的影月苍狼完全没有再次同伴的羞恼,托嘉顿的脸庞一如既往地笼罩在愉悦的心情之中,亲昵的用手肘碰了碰阿巴顿的胸膛。 “哦,得了吧,我的艾泽凯尔……你生气了?” 阿巴顿板着自己的脸,似乎在竭力表现自己的怒火,但是当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托嘉顿的脸上,看到那挤眉弄眼的表情的时候,终于没忍住。 “噗——我,我生气——噗呵呵呵……” 走廊的角落里一时充斥着快乐的空气。 当荷鲁斯又一次拍了拍那个激动莫名的凡人的肩膀,看着他最终千恩万谢,就仿佛得到了什么巨大的好处一般,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之后,他转过头,只看见自己的几个儿子已经笑成一团。 牧狼神没费什么力气就搞明白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因为阿巴顿正一边笑着,一边揽着托嘉顿的肩头,又夹杂着笑音的语气通知他即将在竞技场发生的美好事情。 荷鲁斯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儿子们从欢乐中恢复,才示意阿巴顿与托嘉顿跟上自己的脚步,而剩下的几名影月苍狼则是向自己的基因之父告别,去竞技场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寻找消遣时间的东西。 牧狼神带着自己的两个子嗣穿过了一层阶梯,又拐过了一道长廊,最终在一间私密的厅堂前停下了步伐。 “哦……我还是想念复仇之魂,那里才像是一个战士应该待着的地方。” 看着扶手上的鎏金,阿巴顿不由得轻声地抱怨着。 【我也很想念复仇之魂,想念它朴素的外表与强大的名声,还有荣誉回廊与军团竞技场,但是很遗憾,艾泽凯尔,我最强壮的孩子,它还需要在火星待上一阵子,一艘荣光女王级是检修可不是一件有多么轻松的事情。】 对待影月苍狼,荷鲁斯的声音永远是真挚与坚定的,这是那些凡人永远都聆听不到的,也永远没有资格去聆听的信任之音。 阿巴顿陷入了某种由怀念与轻微不满所组成的漩涡之中,而荷鲁斯则是慢慢的推开了那扇大门,在大门内面是一座曾经辉煌到奢靡的行宫,尽管经过了阿斯塔特们的再次装修,却依然能看出昔日那些辉煌与懈怠的影子。 已经有人等待在那里了,那是荷鲁斯最为信任的两个子嗣:塞詹姆斯,还有阿西蒙德,当然,后者一般被他的战斗兄弟们称呼为【小荷鲁斯】,因为他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着实是过于相像。 荷鲁斯缓慢地走到了主座的位置,在自己的几名子嗣到位之后,他才缓缓地坐了下去,宣告会议的开始。 塞詹姆斯,阿巴顿,托嘉顿与阿西蒙德。 这便是牧狼神最信任的大脑:四王议会。 —————— “从萨比斯战役结束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泰拉标准月,根据情报,东部战线的冉丹部队一直没有再发动新的攻势,暗黑天使正在尝试将战线前移,而铸造世界夏娜已经从战争前线逐步向补给中心转变。” 一如既往,塞詹姆斯站在房间的中央主持着这场会议,作为荷鲁斯最喜爱的一个儿子,这位四连长也是影月苍狼军团实际上的第二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根据上一次传回的情报,这个铸造世界的部分群体对帝国的统治心怀不满?】 塞詹姆斯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基因之父的询问。 【是的,夏娜的一些铸造主教与神甫认为不该在帝国与冉丹的战争中牵扯过深,由于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夏娜都是最核心的战场,甚至直接被冉丹的主力大军登陆过,所以损失异常惨重,这导致对帝国的不满声音在这个世界上愈演愈烈。】 “一群短视的蠢货,难道没有我们,那些异形就不会来了么?” 阿巴顿发出不屑的讥讽,而荷鲁斯则是揉捏着自己的下巴,想着什么。 【我的兄弟庄森,他难道没有试图去安抚他们么?】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确曾在夏娜召开了一场会议,但是根据流出的情报,他是通过某些比较……强硬与直接的手段,让主教们继续为帝国服务。” 荷鲁斯轻笑了一下,他悄悄地记住了这个铸造世界的名字。 【好了,继续说吧。】 塞詹姆斯点了点头。 随后,会议便照常进行着,一切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荷鲁斯本人是很少直接发言与提出意见的,如果可以,他更喜欢看着这些自己亲自选出的子嗣进行争辩与讨论,充分地汲取他们言语之中所闪烁的智慧火光。 而即使原体亲自敲定了什么,也不会让影月苍狼们直接俯首听命,他们依旧会坚持自己的意见,直到荷鲁斯用完美无缺的逻辑与言语让他们点头,而在一些极为稀少的情况下,子嗣的智慧也会战胜自己的基因之父,让荷鲁斯干净利落地承认自己的计划有所不足。 而在这种堪称美好的氛围中,他们的话题从银河的边缘一路延伸到神圣泰拉,又扩展到了那些目前银河之中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 “据说第十三军团又一次的空手而归了。” 小荷鲁斯带着一种唏嘘的声音说到。 “他们只发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世界,已经彻底的荒废了,那里极有可能也遭受了那些奥西里斯控心种的袭击与控制,直到被榨干了最后一滴血。” 【我的兄弟基利曼,已经把那些玩弄巫术的异形当做了自己的心病。】 荷鲁斯的感慨夹杂在轻笑之中。 【和自己的军团共同担负曾经的屈辱,用并肩作战来洗刷它,这没什么不好的,但是罗伯特总是有些偏执,他总是会在事情不太顺利的时候固执己见,如果不是这个缺点,他可能会是银河之中最伟大的战略大师,没有人能在星河的棋盘中与他那恐怖的计算和统筹相对抗。】 对另一位基因原体的感慨很快就被掩盖在了全新的话题之中,而这些粗鲁莽夫的话题又总是离不开战争。 ”第十一军团刚刚打赢了一战,是的,他们又赢了,据说他们在一场跳帮作战中重创了冉丹的一个战斗月亮,如果不是后续没有及时跟进,恐怕他们还能重演第一军团在萨比斯星系的辉煌胜利。” 荷鲁斯笑了起来。 【我的兄弟们总是如此优秀,优秀到甚至让我感到了一些压力,也许我也该向我的父亲申请一下,让军团去冉丹的前线获得一些功勋,而不是在这里无所事事,被那些人背后指摘。】 笑声在房间里响起,荷鲁斯的四个子嗣随意地笑着,他们毫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功勋与战果,就像他们同样毫不在乎那些无名的恶毒谣言一般。 既然荷鲁斯决定让影月苍狼待在这里,那他们便会遵守,毕竟众所周知,牧狼神是帝皇最爱的子嗣,他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而率领自己的军团在银河的西部扫荡,从而没有参加与冉丹的大战。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除了荷鲁斯。 但没人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焦虑。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父亲。” 塞詹姆斯的话锋突然一转。 “第十一军团……已经有些过于突入冉丹的控制区了,我可以理解这是因为他们的战线之后便是太阳星域与神圣泰拉,但是这种行为难免过于冒险,那位【巫术杀手】一向拒绝与其他军团并肩作战,他可能缺少足够强力的侧翼掩护。” 【他一向如此。】 荷鲁斯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 【第十一军团的力量足够应对这样的场面与损耗,我的那位兄弟虽然离群索居,但总是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击败他们的可能也就只有他们自己。】 “但是……父亲,第十一原体甚至连凡人辅助军都很少携带,而且根据情报,第十一军团以污染为由清洗了大量曾被冉丹控制过的人类世界,这违反了长期作战所需要的准备和规律。” 【……这的确是个问题,也许我该提醒一下他,不过我并不确定,他会不会认真的听我的建议。】 “无视凡人的力量。” 阿巴顿露出一种轻蔑的笑容。 “这可不是一种智慧的举措,无视那些凡人的力量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一旁的托嘉顿瞪大了眼睛。 “帝皇在上啊,艾泽凯尔,你是被谁给夺舍了么?难道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刚刚占据了你的身体?” “……滚!” 阿巴顿有些烦躁,又有些想笑。 “我只是不喜欢那些在参谋部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伙,那些凡人军队中所谓的军官还有司令,很多都是靠着血脉与人际关系爬上去的,他们的确有能力,但是他们的能力未必配得上那个位置。” “反过来,在战壕里,倒是真有可能存在着值得欣赏的人物,他们的刺刀与子弹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同样致命,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阿巴顿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絮絮叨叨,又掺杂着托嘉顿与小荷鲁斯偶尔的插话与讨论,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杂糅着回忆与战绩比拼的争辩,而荷鲁斯也没有去管这一切,他靠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子嗣们互相辩论着,感到赏心悦目。 随后,他抬起头,觉得有些恍然。 在冥冥之中,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但当他集中精力的时候,却又想不起来了。 恍惚间,他只能确定自己刚刚想到了他的一个兄弟,那个第十一军团的统帅。 自己想他干什么? 难道还能出什么事情?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在慢慢的涌上心头。 但最终,他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雄狮(四) 【致:卢瑟骑士 距离我们上次通信已经过去有差不多一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了,不知道你那边是否一切顺利,我这里,一切都还好。 铸造世界夏娜现在已经彻底成为了连接大漩涡区域与银河东北部的运转中心,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远征舰队在这里的锻炉和工厂上投下巨大的影子,就仿佛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白天一样。 当然,铸造世界的天气本身就很糟糕,我曾经在夏娜的地表旅行过一次,那里遍布着赤铜色的荒漠与废墟,恶毒的飓风永无止境地折磨着地面,哪怕是最轻微的呼吸都是灌进满嘴的油烟味和废气,它们大部分都是有毒的,荒漠中的空气能够在十秒钟内毒死一个普通人。 唯有在堆满了工厂的巢都之中,才有着被过滤过的【安全】空气,但是依旧充斥着硫磺与煤烟的味道。 不过,工业巢都本身也不是什么让人欣赏的好地方,这里遍布着齿轮、管道以及电缆,很多地方都很久没有清洗了,它们的味道我简直无法形容,在那些并不重要的街道与下水道里,遍布着已经成为白骨的尸骸,机械教的人说那都是在斗争和实验中失败的一方,【不被眷顾之人】。 而在工业巢都之外就是无穷无尽的荒漠和废弃城市群,我曾经沿着一条贯穿整个世界的主干道游历过,但是目光所及的地方无非是零星的空港、聚变反应堆还有恒星能源收集场,除此之外就是神庙,成百上千的,大大小小的神庙,供奉着那些机械教所宣称的机械神、欧姆弥赛亚与源力的三位一体神性,聆听那些供奉人员的讲解偶尔也是不错的消遣。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便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了,那些主教与神甫将他们的一切精力都投入到了锻造、挖掘和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之间,他们的争斗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宫廷阴谋都更加的粗暴且复杂。 哦,对了。 在夏娜的主巢都,我还见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家伙,你一定猜不到他的身份。 一个影月苍狼! 具体来说,是一队影月苍狼,是第十六军团派往第一军团的使节,在铸造世界略微休整,补充补给。 真是有意思,不是么,他们的补给一补充就补充了好几天。 率领这支小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他叫塞詹姆斯,是一位无论谈吐还是见闻都格外让人欣赏的外交家。 我们在巢都的高塔上聊天,当工厂中的浓烟消散的时候,那里是唯一一个能够勉强看到星辰的地方,他跟我讲述了第十六阿斯塔特军团的战史,还有他们军团的母星克苏尼亚,那是一个比夏娜更为残酷、更为不堪,却又更充满魅力的地方。 我的小队和他的小队在夏娜的荒漠中一起跋涉了几天,在他离开的时候,我就又多了一个新的笔友,我认为我该和你分享这样的快乐。 不过临行前,他也跟我说,前线的战事现在有些不太顺利,冉丹异形似乎再一次地集结了兵力,帝国部署在战线最前方的四支远征舰队在同一天失去了联络,而在同一时间,在战线的另一端沦陷了至少六个星系,冉丹的战斗月亮又出现了,这一次是整整四个。 作为前线补给中心的仓储世界也在之后的几天里沦陷了,伱应该比我更清楚它的命运,还有数个关键节点现在也在最激烈的争夺之中,据说有至少五千名暗黑天使被冉丹包抄了,但是帝国的舰队又打穿了这个包围网……诸如此类的消息,这些天在夏娜上传个没完。 不得不说,冉丹的生命力和战斗力的确比我们所遇到过的每一种异形都更为强大与顽固,萨比斯星系那样的胜利足以摧毁这个银河中的几乎所有对手,但是现在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六个泰拉标准月了,冉丹依旧没有被打垮,它们甚至恢复过来了,更加的凶悍。 夏娜上是堡垒与防空火力现在也再一次地被修建起来了,这个世界似乎将再一次地变成前线,那些主教与神甫对此事颇为不满,经常能够听到他们毫无顾忌地发表一些抱怨的言论。 不过那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了,因为我马上就要再一次地奔赴前线了,也许不会是夏娜,而是其他地方,阿里曼现在正在接受指令,他会告诉我们下一步的。 同时,在这里,我也再一次的代阿里曼向你道歉,卢瑟骑士,请原谅他上一次的无理吧,你要理解,毕竟……他是一个千子军团的人嘛。 总之,战争现在又一次地奔我而来了,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其实并不喜欢有关战争与流血的事情,不过我也不会逃避,在前线可以就无法定期地与你保持书信上的往来了,我会尽可能的与你联络,给你寄一点伴手礼,比如说冉丹灵能者的头盖骨怎么样,你可以拿它当碗使。 最后,祝你永远保持森林之心。 你的朋友。 摩根。】 卢瑟拿着这封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永无止境的工作中,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飘向信件的结尾,看着摩根的落笔的那句森林之心的时候,他的笑容里多了回忆与骄傲,那句森林之心正是他先前教给摩根的卡利班土语,显然摩根不禁认真的学了,而且真的记住了。 他又看了一遍这封信件,才缓缓地将它放在了一边,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另一个通信。 那来自庄森。 自从萨比斯星系之后,这是庄森第一次与他通信。 卢瑟知道通信的内容是什么,因为他先前已经看过了一次,卡利班的老骑士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可怕的蓄意,总之,庄森的那则通讯是一句询问,一句与摩根有关的询问。 基因原体没有直接的写出自己的问题,他只是发来了一份摩根的信息,而漫长的并肩作战的日子让卢瑟轻而易举地便知道庄森的意图。 卢瑟只是安静了一会,随后,他提笔,在摩根的信息下面写上了自己对于这位凡人女性的评价。 —————— 这个人,安全。 —————— 摩根,来自大漩涡东南区域的28-13世界,是当地统治家族的一员。 该世界现在的总督名为赛米拉米斯,对内自称为女王,据悉与摩根拥有着较远的血缘关系,赛米拉米斯在自己的国度里奉行特务政治与宫廷阴谋,以用毒和奢靡而闻名,但是其统治根基异常稳固,对于帝国的赋税缴纳也异常积极,属于最为优秀的帝国总督之一。 根据我们的调查,摩根为该世界已逝的第一任帝国总督马克西米利安之女,其所在的血脉家族一直以一种特殊的培养制度而著称:他们会将自己的子女秘密的隐藏起来,更改姓名与身份,进行十几年的教育与实战培训,只有通过了所有考验的子嗣才能获得皇家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而据悉,摩根就是这种制度出现以来最优秀的产物。 她在【亮相】后很快就成为了马克西米利安的左膀右臂,这个一向以外交威胁为谋利手段的国王罕见的大举用兵,不断地挑起与邻国的吞并战争,在帝国的舰队正式抵达之前,马克西米利安已经统一了大半个世界,并且第一个投靠了帝国,成为了第一任总督,并在总督的就任仪式上威逼其他所有的国王臣服。 不过摩根在就任仪式后便加入了千子军团的远征舰队之中,具体原因不明,根据我们在该世界的调查,很有可能是因为她与马克西米利安一直以来的矛盾没有得到很好的化解,导致了这次出走。 马克西米利安不久之后便被刺杀,该世界很快陷入了争夺权力的内战之中,但是他最有能力与势力的几个兄弟居然在接下来的兄弟之战中同归于尽了,尤其是势力最大的两位公爵,最后死在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决斗之中。 然后,按照该世界的继承法律所规定,第二个从培训中【亮相】的赛米拉米斯成为了该世界的统治者,并且继承了帝国总督的头衔。 —————— 内米尔的报告大致如此。 而在这篇汇报的最后,他有些苦涩的解释到:因为所谓的皇家培训会将每一个参与者的资料进行彻底的销毁,参与的人物也会进行彻底的记忆清除,所以他们实在没有找到关于摩根的更多资料。 但是庄森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他随意地翻看着这些资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等到了。 那是卢瑟的回信。 庄森看了一眼,随后,他内心的最后一点思考也已经尘埃落定。 【内米尔。】 “吾主。” 【把她带到不屈真理号上。】 —————— 在万里之外,在最缥缈的言语也无法形容的遥远的距离外,一位老者的眼帘在不自然地抖动着。 随后,他站起身来,有些不安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挥了挥手,无形的浪潮便撕开了世界与星系的纬度,在相隔着无数的星区的距离之上拉开了一道足以传送声音的门路。 然后,他便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有些模糊都声音从通道的另一头传来。 【……玛卡多……有什么事情么?】 “吾主。” 尽管相隔着万千的星辰,帝皇的掌印者依旧毕恭毕敬的行礼。 “恕我打扰,您的远征进度已经进展到了哪一步?” 【……(模糊的声响)……我正在命令我的舰队前往巧格力斯,在那附近的舰队与世界传唱着一名不可思议的大汗的故事,我想……我又找到了一个子嗣。】 “那的确是好消息。” 玛卡多颔首。 【是的……好消息……随后,我准备带着荷鲁斯和庄森,前往摩洛,那里还是掌握在我的手里比较好……否则,我不放心。】 【所以……有什么事情么……玛卡多。】 “的确有一件事情,吾主。” 掌印者咬了咬已经干瘪到不能再干瘪的嘴唇,思考了一下该如何讲述。 “我刚刚进行了一次预知,您知道的,就像以前一样,但是这一次,预知成功了。” “我看到了一个原体。” 【原体……我的……哪个儿子?】 “是您的女儿。” 通道上另一头似乎沉默了一下。 【你说……那个失败品?】 “是的,摩根,是关于她的。” 【她已经苏醒了么?】 “事实上,她可能已经在世上行走了一段时间了,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推测,无法作为现实的依据来采用。” 【那……无关紧要。】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看着她。】 【那么,你又看到了什么?】 掌印者轻轻的叹气。 “我看到了棋局,吾主,你我曾经对弈过无数轮的那一场棋局,棋子正逐渐从银河的每一个角落里回归到棋盘上,大幕正在一点点的拉开。” “但是就在我们厮杀,拉扯,勾心斗角到最后的时候,一支手突然伸进了这场棋局之中,我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一只突然伸进来的手,还是棋盘上的某个棋子终于拥有了自我的意志。” “但是毫无疑问,它搅乱了一切。” 【……】 帝皇安静了一会,才再一次地开口。 【所以……你担心……会是摩根……】 “因为现在我们手中的棋子只是看起来有一些问题,但是尚且无伤大雅。” 掌印者低着头,继续着轻微的叹息。 “尽管我们在做取舍,但是取舍总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更不用说,事到如今,可能又多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我在那只手的附近看到了银色的发丝,而且我的本能在告诉我,她知道一些事情。” “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掌印者有种担忧着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只是听到了通道另一头的笑声。 【……她……当然知道。】 “……吾主?” 【不用担心……玛卡多……她知道的……】 【这是,我允许的。】 【她所看到的每一幕,都是我允许的。】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初见 当【不屈真理号】的投影出现在摩根眼前的时候,她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无形的浪潮在灵魂的海洋中翻腾,伴随着她的命令而咆哮或平静,灵能的意志如同蛛网一般散开,摩根傲慢地盘踞在自己脑海的正中央,经营着自己用思维与控制所布局起来的小小王国。 在蛛网的细枝末节上闪烁着一些最为微小的光点,那是现在,值得摩根偶尔将目光停驻于此的地方:赫克特、卢瑟、又或者是扎哈瑞尔。 这些人物对于摩根来说就像是一颗颗刚刚埋下的种子,他们在未来将会起到的作用值得她去投资,又或者提供一下帮助。 就比如说,当赫克特从暗黑天使的手术房间中走出的时候,他就会惊喜的发现:虽然萨比斯星系的事情他已经不再记得,但是那些与基因之母相认并同行的片段,却依旧清晰的保存在他的脑海之中。 而在这些微弱光点的左近,是那些更为闪亮夺目的个体,是更值得她去认真对待的一些目标:马格努斯、佩图拉博,还有阿里曼,他们要么拥有着她必须无时无刻保持敬畏的力量,要么在她的计划中暂且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 想到这里,摩根的目光扫过了她唯一的一件行礼,那是一个用玻璃所打造的植物培养皿,已经能看到青翠的嫩芽在灵能的催熟下一点点地破开泥土的保护,呼吸着同样被禁锢起来的空气。 摩根的思绪在这新生的生命身上停留了一小会,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蛛网之中,而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个比阿里曼等光点更为闪耀的个体:它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就盘踞在距离摩根自己咫尺的蛛网核心上,随时等待着她的检查。 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个个体,哪怕摩根并不总是检查它,但这依旧无法掩盖它本身的重要性。 毕竟,它就是摩根【自己】。 银发的女士轻笑着,她伸出了自己意识的一角,点了点这个最为光亮的存在。 这光点晃了晃,又过了一会,它开始逐渐的变大,有了大体的轮廓,长出了头颅与四肢,变得与一个正常人类无异。 直到这时,覆盖在这个个体身上的光芒才渐渐消失,露出了原本的形象:漆黑的长发用金色的物件点缀着,披散在毛茸茸的大髦上,遮掩住了尖长的耳朵,以及那双同样狡黠的金色瞳孔。 她的身材丰满,用一席黑金色的女王华裙包裹着自己的傲慢,十指都被纯金的的利爪保护着,那上面点缀着深绿色的毒药与受害者那发紫的血液。 这是一位女王,一位看起来甚至比摩根本人更为奢靡,更为气度不凡的女王,她坐拥着自己的王国,理所当然地挥霍着子民的一切来满足自己的渴望。 摩根笑了起来,她靠在了椅子上,翘着自己的双腿,用一只胳膊撑住了自己的上半身,观赏起了眼前与自己坐着同样动作的女王。 【最近怎么样,赛米拉米斯?】 “一切顺利,都在按你的计划发展。” 她,或者说赛米拉米斯女王,开口了,她的声音比起摩根,要有着更多不可抗拒的傲慢与专断。 【啊,想也知道,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蠢一点……那些暗黑天使来过了?】 “两个泰拉标准月前才离开,我按照你的吩咐,让他们探查到了他们应当知晓的那一部分的秘密,的确如你所说,当他们发现一些端倪的时候,便会迫不及待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毕竟,秘密才是暗黑天使的灵魂。】 【这些冰山一角足以让我的兄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但是这种细微的差错并不值得他去计较,毕竟比起情报,他肯定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当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了一些事情的时候,这些情报又会反过来成为开启下一步行动的楔子。】 “……伱就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么?” 【当然考虑过,我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失败后的结果与走向,但是那又如何?】 【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我的兄弟看破了我的身份,把伤痕累累的我拖到我的父亲的面前,让他来裁定我接下来的命运。】 【毕竟,如果没有命令,我的任何一个兄弟都不会私下里处决一名基因原体,最起码现在,他们还不敢。】 【而我的父亲,在现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轻易地杀死一名基因原体,即使是已经被判为失败品的我。】 【毕竟,对于我的父亲来说,现在的我既没有对他的计划产生根本上的威胁,也没有被榨干最后的价值,再加上那些家伙无时无刻的盯视,他同样也没什么把握对我的思维再做什么了。】 【所以,最糟的情况又会是怎样呢?】 【我以一个狼狈的身份回到帝国,然后分到自己的军团,为了他的事业而厮杀与奔走,然后等待着那个时刻。】 【那个让我的父亲迎接挑战的时刻。】 【又或者被我的父亲软禁在身边,他大概率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浪费了,也会分散他的精力。】 【你看,情况最糟也不过如此,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在刚刚拥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见过比这种情况糟糕千百倍的画面了,甚至可以说,我已经见过银河之中最糟糕的那几幕了。】 【只要站在谷底,那么哪怕再大的挫败也算得上是一种成功。】 【或者说……你有更好的建议?】 摩根的目光伴随着低沉的笑音,打在了赛米拉米斯的脸上,而后者只是学着摩根翘起了腿,歪了歪脑袋。 “别把我当智囊,摩根,我没有那个能力与智慧,我只是你的一缕残魂,靠着你所留下的指令运转着,我唯一的额外作用就是作为你的镜子,任你倾吐心声。” 【是啊……】 摩根轻轻的打个响指,赛米拉米斯的面容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她又吹了口气,一切便回到了起点。 【毕竟,你就是我。】 【是我为了控制那个世界,而留下的一道思维的残魂而已,尽管我一直在加强你的力量,但是本质却是无法改变的。】 伴随着摩根的叹息,赛米拉米斯化作了一缕蹁跹的碎片,融入了她的思维之中,随后,她挥了挥手,这位纯黑色的女王便再一次的出现,一如既往地雍容华贵。 【我在你的思维中感到了力不从心,也许你需要一个帮手?】 “有时候的确会有些劳累,那些凡人完全跟不上我的思维,虽然不担心他们有什么不自量力的想法,但是我们的很多计划与改变也因此而推进缓慢。” 摩根伸出手,从自己的思维之海中剥出了薄薄的一缕,将它揉捏成了一个光团,慢慢的长出包裹的茧。 【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出世,也许我该为她想个名字,芝诺比亚怎么样?又或者是克娄奥佩特拉?】 “那些无关紧要,也许你该在意一下更为重要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也许需要一面新的镜子,毕竟我是无法随时随地跨越星海来聆听你的言语的,那样的消耗与动作都实在是太大了,会让那些顶尖的灵能者感觉到不对劲。” 【这一点,你说的倒是没错。】 “不是我,是你,这是你在前往冉丹前线之前留下的讯息,我只是负责在这个时间点将它说出来,而接下来还有一句更为重要的话。” “你的目的,并没有忘,对吧?” 摩根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又一次地深呼吸着,再一次地将赛米拉米斯重新吸入了自己的灵魂之中,将她作为镜子的那一面剥离了下来,下一秒,一个新的光团便在她的手里成型了。 当赛米拉米斯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感到了让人愉悦的一种轻快。 “这个作为镜子的新人,你打算叫她什么?” 【阿塔兰忒,如何?】 —————— 我没有忘记我的目的。 我一直没有忘记。 【雄狮】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他太过谨慎、强大且理智了,与他的对抗会演变成无法预测和控制的可怕灾难,他的灵魂苦涩难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是毫无意义的剧毒之物。 他不是马格努斯,也不是佩图拉博,他比这些全身漏洞的家伙要强得多的多。 他无法成为猎物,他只能被靠近,却很难去被蛊惑。 但是,他可以成为【跳板】。 我的预感,我的本能,还有那些破碎的片段在一起告诉我,有一位原体将会彻底地离开大远征的舞台。 他的灵魂与一切将会成为一顿大餐,一顿真正的饕餮盛宴,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他会【死去】。 然后成为我的餐食。 而既然是一位原体,那他的死刑一定包含有帝皇的意志。 那么在这帝国之中,又有谁会被帝皇派去进行真正的【死刑判决】呢? —————— 【雄狮】会成为刀叉。 我的刀叉。 —————— “欢迎来到不屈真理号。” 扎哈瑞尔摘下了他的头盔,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快乐面容。 “虽然我之前可能说过,但是还是请我再重复一次,你一定很优秀,摩根女士,不是所有凡人都能得到允许或者批准,踏上这艘充满了荣耀历史的战舰的。” “除了帝皇的座舰,不屈真理号就是银河中最强大的力量了。” 扎哈瑞尔的声音中带着欢快,但是他的欢快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当他们刚刚离开甲板,走进战舰的回廊的时候,一位暗黑天使便从阴影中现身。 这位庄森子嗣穿戴着一套古老的mk2型动力甲,象征着泰拉统一战争的涂装被摆在了肩甲上最醒目的位置,而在肩甲的其他地方则是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勋章、绸带与象征着胜利的荣誉标记,多到了动力甲那一双巨大的肩甲都放不下的地步。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向前一步,站在了扎哈瑞尔的面前,阻挡了他继续向前进的脚步。 欢快的卡利班人愣了一下,随后便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他向摩根道别,便转身离去了。 然后,老兵的目光移到了摩根的身上,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看了她一样,便推开了一间房门,走进了另一条回廊之中。 摩根跟了上去,他们在明亮的通道中不断地变换着路线,耳边偶尔传来隔着墙壁的声音,银发女士的耳朵能够捕捉到那些是凡人船员的话语,他们在那些明面上的走廊上谈天说地。 两位沉默人士的无声跋涉持续了大概半个泰拉标准时,直到摩根跟随着这位死寂的向导拐过了又一个转角的时候,她的视野在一刹那间开阔了起来。 那是一座竞技场,一座对于两名角斗士来说过于宽敞的地方,它有着纯黑色的大幕与暗青色的地板,在最边缘的地方摆放着武器架,放着那些可能比摩根现在的样貌还要高大的武器,她能看到大剑、长矛与盾牌,而在这些武器的武器,还摆放着一下让她感到不舒服的物件。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在那座伫立于竞技场中央的巨大【雕像】面前,这些都不是重点。 暗黑天使的身影已经再一次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而摩根在短暂的停留后,便慢慢的走向了竞技场之中。 而当她正式迈进去的那一刻。 【雕像】活了过来。 就仿佛从远古的沉眠中苏醒一般,他缓慢地抬起了头,开始了呼吸,温度似乎也变得寒冷了起来。 摩根只是看着他。 她看着那过于巨大的影子,看着他手中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巨剑,看着他纯黑色的盔甲与披风,她知道,这金属所包裹住的是比金属更可怕的东西。 而就在她短暂思考的时候,【雕像】的一只手端起了自己的大剑,插在了一旁,他发话了,声音如同冰冷的闷雷。 摩根抬起头,她等待着话语,等待着她的兄弟——庄森,所说的话。 —————— 【攻击我。】 他说。 【尽你的一切。】 —————— 摩根没有说话,也没有应答,她只是挥起了自己的法杖,一道足以杀死任何阿斯塔特的风暴便席卷了这个空间。 而庄森则是沉默着,拔起了自己的大剑,仅仅是荡起的气浪就足以割断星际战士的咽喉。 在这一刻,冉丹的战斗月亮上的那一幕已经彻底成为了无尽岁月中的破碎倒影。 而眼前这沉默的厮杀,才是这一对同样致命、同样无情、同样可怕、堪称镜像的血亲兄妹,真正的初见。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训练 雄狮。 骑士。 屠夫。 侍从。 匕首。 大剑。 森林。 锻炉。 当莱昂—庄森拖着他的大剑缓步走来的时候,无数的词汇伴随着他的步伐,在刹那间迸发开来,如同暴虐的巨浪拍打着脆弱的崖壁一般,冲荡着摩根的脑海。 这是本能的、无法控制的评判,是身体里所有的感官面对危险时的无声尖叫。 危险。 比马格努斯,比佩图拉博,比她所面对过的任何人物都要更可怕的危险。 透过那头盔的缝隙,她能看到庄森那半眯的眼睛,就宛如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肆意游荡的雄狮一般,他那碧绿色的瞳孔随意地变动着,便射出了危险的光线。 摩根近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她伸出一只手,倾吐几个音符,暴戾的飓风便从指尖呼啸而出,在眨眼间吞噬了硕大场地中的温度与空气,化作足以摧毁山脉的波流,让这个已经被反灵能装置加强过的空间爆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庄森抬起眼皮,观摩着足以撕裂盔甲与皮肤的暴风,他那冰封一般的面容没有因为这凶猛的浪潮而改变哪怕一丝,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是手腕一翻,抓住了自己的大剑,从下到上,挥出一击。 宛如野兽的利爪撕破了坚韧的麻布,粗暴的声音在竞技场中炸开,标志着这足以对抗阿斯塔特小队的灵能狂风的临终哀嚎。 【我说……全力。】 【不惜一切,不择手段,你最好能听懂这两个词。】 庄森抬起了头,在他的视野之中,摩根已然消失不见。 接着,他听见了轻微的笑声。 【如你所愿,阁下。】 在狂风被扼杀之后,摩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庄森转动着眼球,在竞技场那遥远的彼端发现了她。 在基因原体的视线里,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冻结的冰霜便从四面八方的角落之中蔓延而出,竞技场中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霜白的冰冻将每一柄利刃的锋芒吞噬殆尽,剧烈下降的温度从盔甲的裂隙中入侵,刺向了基因原体的感官。 庄森吐出了一长串的白霜,伴随着这过于明显的降温,他能感觉到手臂的关节有了一丝的迟滞,基因原体轻轻的转动了一下手腕,这种感觉便无影无踪。 很好。 他看向了那远方的灵能者,等着她的下一个动作。 —————— 在竞技场的另一端,摩根打了个响指,让一层无形的外壳保护着自己的身躯,然后皱起了眉头。 在看到庄森那宛如巨人一般的身躯时,她近乎是本能的开始低语着那些有关生化系的灵能:过载血液、捏爆心脏,又或者让失明的黑暗席卷敌人的感官,这些主攻肉体的法术最适合这种坚不可摧的对手。 但是下一刻她就反应了过来,这样的手段对于庄森是无用的,同为基因原体,摩根很清楚她和庄森的这幅人类皮囊之下蕴含着怎样的模糊本质,那是用任何医学知识都无法解释的古怪造物,是行走于星际时代的弗兰肯斯坦。 看着远方的庄森,摩根叹了一口气。 这气息在足以冻结一支军队的冰之国度中盘踞,在无尽的空间中螺旋上升,如同蹁跹的舞女掀起自己的裙摆,在交错的冰痕上骤然炸开,盘旋出一道浓厚的雾墙,遮蔽了整个竞技场。 然后,摩根掐断了一缕发丝,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 庄森眯起了眼睛。 尽管这蕴含着力量的雾气足以扰乱阿斯塔特战士的感官与仪器,但当雄狮的意识贯穿它的时候,却依旧没有受到任何足以一提的抵抗。 隔着雾气,他的意识抓住了摩根的所在…… ……? ……不止一个? 前方,后方,左前方,右前方……甚至是他正上方的天花板,都传来了摩根那几乎独有的冰冷气息,就仿佛她在一瞬间分出了千万道,将庄森团团包围。 而在下一刻,庄森便知道了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因为成千上万道攻势已经从他的四面八方袭来。 从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冥府的大门被窃笑的逆贼所打开,从万里之下而来的死亡旋风便席面而来,它的呜咽之中前行着最可怕的力量,意图毁灭眼前的一切。 首先,是闪电,是雷霆,是从天而降的天罚之音,伴随着隆隆地声响而席卷起数以百万计的噬人电流,宛如蛮荒之上的雷霆之神祇高举起自己的手掌,握成了劈啪作响的拳头,不可阻挡地妄图摧毁人间,无数的阴云与暴风便裹挟着砸下,伴随着最野蛮的吼叫而放声高歌。 而比雷电的光芒更耀眼的,是火焰,是永不熄灭的冰蓝色的火焰,它从无穷无尽的冰封大地上现身,在最低沉的严寒上燃烧着最致命的高温,宛如一位欢乐的处刑女王行走于死寂的臣民之间,它尖叫着,便形成了又一股冰蓝色的高温风暴,让无尽的空间在严寒与酷热的两个极点中不断地跳跃着,以此汇聚成尖锐的皮鞭,拷打着关节与皮肤,哪怕一刻也不停留。 在最剧烈的火焰风暴之后,空气中便散布着腐蚀与恶臭的气息,只看见一条条深色的利箭从最遥远的角落中袭来,这平平无奇的箭雨一与那炽热的风暴相交汇,便转瞬间融化成了一道恶毒的物流,从最阴险的角度扑向自己的目标,那沸腾的气泡与扭曲的空气诉说着它的力量,哪怕是阿斯塔特的动力甲也必须在这最为腐蚀的湍流面前屈服。 雷霆、烈焰、腐蚀、这三股风暴在永无止境的雾墙之中横冲直撞,它们宛如贪食的怪物一般急剧地膨胀着,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成为了足以挤占整个空间、鞭笞任何个体的庞然大物,每一个角落都要遭受这三重的洗礼,无法逃避,无可逃避。 而如果这些还不够,那么在房间的最上方处,还有着最后一张罗网,那是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罗网,那是一张由无形的丝线所交织而成的网罗,它覆盖着整个空间的穹顶,展露着由丝线所倾吐的锋芒,足以撕裂山峰与军团。 一切的一切在几个呼吸之间形成,在摩根的一次吐息,一丝笑容,一声轻叹之间便席卷而生,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这几息的时间便被删去,那些恶毒的潮流便在一瞬间完成了膨胀的使命,成为了一座座压向基因原体的倾国之器。 庄森的金发因为这骤然消失的几秒钟而诡异的舞动着,他闭上眼睛,仅凭着自己的意志而非视线,在成千上万股或狂躁、或炽热、或酸腐的湍流中移动着脚步,任凭温度在干涸与冰冻中来回变换,在他的动力甲上留下可怖的疤痕。 而这些还不够。 他睁开眼睛,只看到那些原本应该摆放在边缘的刀枪剑戟正伴随着狂风而飞舞,它们狠狠地刺在地上,无尽的冰层被瞬间裹挟了它们,伴随着诡异的光芒,这些武器如同膨胀的鸟蛋一般炸开,从其中蹦出了十几头纯粹由灵能力气所催动的最为畸形的野兽,它们中最矮小的也有十米高。 庄森笑了起来,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个最为吝啬的角度。 他抬起头,看着这一切。 原本宽阔的竞技场已然成为了只有在无尽的英雄或地狱的诗篇中才会存在的炼狱之国度:无尽的寒冰侵蚀着大地,无时无刻的不在释放着零下数百度的寒气,让他的关节偶尔作响。 在永恒的寒冰国度之上,风暴宛如死神的低吟,裹挟着三股狂妄的力量,从天而降的雷霆化作毁灭万物的战斧,席卷而来的烈焰吞噬着理性与体温,恶毒的污流在视线中上每一个角落中繁荣昌盛,化作成千上万的利箭,腐蚀着他的盔甲。 他偏过脑袋,躲过了撕破空气的拍击,随后几乎是漫不经心的挥出一刀,让那数米高的野兽头颅滚落在地上,眨眼间便被冰冻与腐蚀殆尽。 杀戮与死亡反而彻底激发了这些灵能恶兽的凶性,这些宛如高楼一般的怪物不断嘶吼着,投下了巨大的影子,在狂风、在烈焰、在雷霆、在腐水所交织而成的满天箭雨之中,它们向着庄森扑来。 基因原体看着这一切。 他在笑。 他在发自内心的笑。 ——————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那被摩根所抽出的发丝才刚刚坠落到地上。 她眨了眨死寂的瞳孔,感受着庄森在成千上万道致命的灵能洪流中闲庭信步,接连不断的砍下那些巨兽的首级。 这些小把戏也许能够在须臾之间抹杀一千名阿斯塔特的性命,但是对于一名如此危险的基因原体来说,还是太过于简单。 毕竟只是一些牵扯而已。 她的青蓝瞳孔中闪过一丝光芒,当庄森砍下了几乎所有的首级,奔向那头最后也是最巨大的灵能野兽的时候,她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 破绽,一个再小不过的破绽,只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猎杀与屠戮时所泄露出来的一个全神贯注、无暇他顾的瞬间。 这就够了。 她的灵魂在尖啸,早已整装待发的长弓迫不及待地奏响,射出了那精神的利箭。 有些困难,有些阻碍,但最终,她还是成功了。 她进入了庄森的记忆,他的内心。 —————— 森林。 她看到了一片森林。 —————— 她抬起头,却看不到太阳。 只看到了那深绿色的参天巨木,遮蔽了所有的视野,留下三三两两的缝隙,如同没有并拢的五指一般泄露着几丝光明。 一切都是昏暗的,但似乎又没有那么昏暗不堪,在遮天蔽日的林海之中,似乎有蕴含着某种光线,让人能够清晰的看清这里的一切。 她转动着瞳孔,开始观察起了周围的一切事物,在这密集的丛林之中似乎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但她却能听到那些巨大野兽的沉重呼吸,能感受到无数的猎食者视线在她的皮肤上游离。 但重点不是这些,而是…… 呼唤…… 一种呼唤,在卡利班的深林之中,在庄森所记忆过的一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呼唤着她最阴暗的那一面。 那似乎是…… —————— 【你!】 【在!】 【做什么!】 —————— 最庞大、最澎湃、最不可抵挡的力量山呼海啸般挥出,摩根的灵魂甚至没来得及再想些什么,便被一下子打飞了出去,径直滚落出了庄森的世界,受伤的灵魂碎片一路哀嚎着窜回身体里,腥甜的鲜血一下子就从喉咙里反噬了出来。 暴怒。 暴怒在基因原体的身上燃烧。 他瞪大了眼睛,青筋凸起,扯起嘴角,露出了牙根,弯曲的眉头释放着最可怕的力量与意志。 他转过身,咆哮着挥出刀刃,无尽的钢铁风暴伴随着他的怒火而释放,那足以摧毁一千名阿斯塔特的炼狱国度便在这无边的愤怒之下瑟瑟发抖,土崩瓦解。 当摩根还在因为这冲击而头痛与咳血的时候,那黑色的身影已经从竞技场的最中央冲到了她的面前。 他低着头,面庞已经重新回到了严肃,只有略微皱起的面颊与身后那一片狼藉的竞技场诉说着刚才的一切。 【为了伱自己,你最好说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 庄森看着眼前这个冒犯的凡人重新站稳了身子,才缓缓地开口,他的声音就仿佛是一座活生生的冰山。 摩根看起来有些摇摇晃晃,但她努力站稳了身姿,然后行了一礼。 【执行你的命令,阁下。】 疑惑在庄森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间。 【不择手段。】 【不惜一切。】 【正如你所命令的那样。】 【作为一个主修心灵系的灵能者,篡取与玩弄记忆是我们在战斗中最为常用也最为得意的把戏,如果在真正的战斗里,这也会是最致命的一部分。】 【既然我所得到的任务是模拟出最为真实的灵能战斗场面,那我自然会选择这样的探知法术,因为这就是真实的战斗中会出现的事物与危险。】 【命令就是命令,既然我得到了命令,我就会不惜一切地去执行好这个命令。】 【尽管这意味着危险。】 庄森板着面孔,他的面容看起来与刚刚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那些因为暴怒所皱起的波纹似乎因为时间而消失了。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最终没有开口,可即便如此,摩根依旧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话语似乎一点也不相信。 过了不知道多久,庄森转过了身去,重新回到了竞技场的中央。 他的新命令也伴随着血腥的风声而传来。 【继续。】 (本章完) 第七十章 致命玩笑 庄森抚摸着自己左臂的盔甲,他的面色就如同暴雨后的深林一般阴郁可怖。 那副彰显着第一军团的剑与翼的标志已经被一道过于明显的伤疤所彻底撕裂,就宛如一只苍鹰用自己的锐爪粗暴地划出了这道金属的伤口,洋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得手的一击。 这是基因原体那副黑色盔甲上唯一的一道裂痕,而剩余的地方无非就是一些发暗的刮擦,只是损失了零星的漆点,但就是这道发白的痕迹,在纯黑色的盔甲上显得无比的刺眼,让任何人在第一眼都能轻而易举地观察到它。 黑中之白,甚至比白中之黑更为扎眼,更为醒目。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不断的观察着这道粗暴的裂缝,他的视线也随之变得愈发地阴沉,即使当他看到那个凡人:她的模样如今看起来异常的凄惨,从嘴角与耳垂不断滴落着因为灵能过载而流出的鲜血的时候,这低沉的视线也没有变得具有任何胜利感。 庄森很确定,在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当他警告了这个有些冒犯的凡人,并开始了又一轮的训练之后,他就没有再放松哪怕一星半点的警惕,也没有摒弃任何一个足以获得胜利的手段:除了直接把利剑横在那个凡人的脖颈上。 但尽管如此,但尽管他的确在拼尽全力的闪避与感知,摩根用灵能所编织的罗网依旧将他的活动空间逐渐的收缩、挤压,直到由一簇火光所凝聚而成的灵能锋芒终于固定了基因原体的所在,留下了这道几乎击碎了整个精工动力甲肩甲的伤口。 庄森仔细地回忆着那一个瞬间,不厌其烦地将它拆开,再一点点地揉捏,一寸寸地分析,但最终,他还是得出了那个结论。 在那种条件下,他的确没有让自己能够毫发无伤的手段。 要么冲进那密不透风的灵能罗网中,要么就只能在那道灵能冲击的威胁之下,用最具有防御力的肩甲来抵挡这一击,将可能性交给装备,而不是自己的力量。 基因原体引以为傲的速度与反应,在用灵能所编织而成的荆棘罗网面前,竟显露出了一种别样的苍白和无能为力。 那一秒,似乎是一个死局。 在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基因原体的面色变得愈发阴沉。 尽管过去的两个泰拉标准时里,他在足以毁灭数千名阿斯塔特战士的天罗地网中闲庭信步,尽管他每一分钟都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抹掉摩根那漂亮的雪白脖颈,以绝对的胜利者自居,但是仅仅是这一个避无可避的一瞬间,就足以让庄森所有傲慢与胜利的感觉灰飞烟灭。 他甚至认为自己输了,某种层面上。 这让他的气息甚至变得有些危险与可怕。 但庄森并没有执着于这一点,他并不是佩图拉博,他不会因为踩中雨后的水坑而溅到泥点便勃然大怒,基因原体颇为理性地吞下了自己的微小失败,并开始思考起了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 基因原体抬起头,环视了一眼四周,此时的竞技场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片废墟,灵能的余震、剑气的波涛、甚至是基因原体本人的狂暴气息在过去的两个泰拉标准时里来回蹂躏着这个可怜的空间,那些用来固定与维护的反灵能设置早就已经被震得粉身碎骨,声波与气浪在无数个走廊与房间中回响,引得无数的暗黑天使侧目。 但即便如此,庄森还是找到了一块尚且完好的区域,那是一个在竞技场边缘,还能坐人的观众席位。 他走了过去,伸出手,抹平了上面的灰烬与碎石,然后指了指,示意摩根过来。 银发的凡人女官显然在刚才的训练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她步履艰难地走着,脚步一直拖在地面上,从她的眼眶、嘴角与耳廓都可以看见刚刚干涸的血迹,那是过度压榨灵能的结果。 比起来时的光鲜亮丽,现在的摩根可以说是有些衣冠不整。 她原本穿着一件浅银灰色的及膝风衣,有着紧束的要带和从容的褶皱,搭配着白色长裤与一如既往的纯黑色长筒马靴,有些苍白的脖颈则是用一条藏蓝色的围巾略显无心地包裹着,只能在隐隐约约间看到几丝雪腻。 摩根甚至在自己风衣的兜口中别着一副墨镜,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一切,已经是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前的事情了。 曾经被特意布置在风衣袖口与腰际的褶皱已经被彻底的打乱,领子上如今点缀着一滴滴暗红色的血迹,彻底的脏了,而那条围巾的一角也已经被不知道哪一道气浪活生生地削去,无影无踪,现在正软趴趴地瘫在胸口,宛如一条被斩去了头颅的毒蛇。 庄森的确不会用剑指摩根的方式来赢得这场训练,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无数剑芒中不会有那么一两股拂面而过:如何干扰灵能者的施法一直是【干掉灵能者】这门学科中的重要研究项目,基因原体显然也深谙此道,仅仅是看似随意地一次挥击,就足以让摩根的绞杀之阵在瞬间变成破绽百出的可笑物件。 在最开始,庄森只是安静,但又过了几分钟,在发现摩根的身影距离座位看起来还是有些遥遥无期之后,基因原体干脆径直走了过去,抓住了摩根的一条胳膊,把她拎在了半空中,大踏步了几下,将其一把按在了座位之上。 摩根感受着肩膀传来有些撕裂的轻痛,她略微撇过头,只看见庄森的另一只手始终紧握着他的那把大剑。 基因原体站在她的面前,宛如一座投下了无尽阴影的巍峨雄山。 他指了指肩甲上的疤痕,也没有什么不愿意面对的样子。 “这样的攻击,是一个偶然,还是经过重重计算的结果。” 庄森的问询传来,而摩根只是抿嘴,露出一个微笑。 她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略微低着头,缓慢地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气息,直到庄森本就紧皱的眉头又深了一丝。 【两者都是,阁下。】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基因原体的紧皱眉头有一星半点的松缓。 “不要打哑谜,说的清楚一些。” 【我说的很清楚,阁下,两者都是。】 【你可以说是偶然,因为像这种步步为营的绞杀罗网,我也是第一次使用,会出现什么效果也是无法预测的。】 【但是……】 她又沉重地呼吸了一下,基因原体的视线伴随着她的呼吸和语气而略微移动着。 【这也是一定会发生的必然,因为当你选择这样一个训练场地的时候,就注定了我只会选择这个并不熟悉的方法,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在这里与你对抗的方法。】 庄森抬起头。 他听出了那些弦外之音。 “伱没有用全力。” 摩根慢慢的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眼角的血迹,庄森看着那些苍白面颊上的猩红细流,还有那勾起的笑容。 他面色紧绷。 【这些血迹,阁下,它们的出现是因为我在压抑自己的灵能,而不是因为我在过载自己的力量。】 话音刚落,一股冰冷的气旋便在基因原体的周边炸裂开来,化作一股又一股足以灵魂感到寒意的酷烈风暴。 “我,命令过你……用全力。” 【是的,阁下,你命令过。】 “但是你在违反这个命令。” 【不,阁下,我并没有违反。】 她还在笑,尽管庄森的剑锋看起来在下一秒就要亲吻她的脖颈。 “这一次,你可以解释。” 【如果你真的要我的全力,那么事情的走向会很糟糕。】 摩根偏着头,身子向后靠着,散发出一股疲惫与懒散相结合的气息。 【我当然可以用尽全力,让自己的每一丝力量都在战斗中迸发,但这样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最起码,无敌理性号是无法在这样的爆发中生还的,它的反应堆会在我的灵能尖啸中爆炸,将整条战舰与数千名暗黑天使一起卷入虚空的裂隙之中。】 【请不要低估一名ph的绝望挣扎,也不要高估那些反灵能的设备,如果它们真的百试百灵,灵能者也不会成为一种梦魇了。】 【我的确执行了你的命令,阁下。】 【在情况所允许的范围里,我的确尽了我的全力。】 庄森低着头,他的碧绿色瞳孔被金色的长发所遮掩,剑刃在金属的废墟地板上拖出了刺耳的火星摩擦声。 “下一次,在开始之前告诉我,不要耍你的小聪明。” “我的容忍只有一次。” 【当然,阁下。】 摩根重新挺起了腰板,温顺的点着头,这一次,她是认真的。 就像庄森同样是认真的。 基因原体又沉默了一会儿,就仿佛在等待摩根的休息。 “现在……” “告诉我,你的【全力】。” 【遵命,阁下。】 —————— 【你有没有想过呢,在真正的战斗中,灵能者比起挥舞刀剑的阿斯塔特战士,具体来说,又强在哪里?】 【力量?其实这没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在决斗之中,足以切断敌人脖颈的力量便绰绰有余了,更多的力量虽然并不是一件坏事,但也并不会去对一场决斗有什么本质上的影响。】 【专注?这一方面甚至有可能是灵能者更为吃亏,亚空间中的低语一直在折磨着每一名涉及灵能力量的人物,事实上,一名能够完全专注的灵能者,几乎是一个伪命题,除非他已经决定走向死亡。】 【防御?这其实不太好判定,如果是一名阿斯塔特与一名灵能者对决,那么在爆弹与闪电的威力面前,两者其实都像是身无寸缕的柔弱婴孩,所谓的防御多少是起不到那么多作用的,灵能者当然可以随时保持着一场防护罩,但在你的那柄大剑面前也不过是虚妄的泡沫。】 【除非,加上另一个因素。】 【是的,速度。】 【只要速度够快,灵能者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杀死一名阿斯塔特,无论是用闪电劈碎盔甲中的一切,还是让火焰终结决斗的悬念,亦或是树立起厚厚的屏障,让自己处于绝对的防护之内。】 【而同样的,只要速度够快,哪怕是一柄生锈的匕首都可以终结一名ph。】 【在速度方面,顶级灵能者比起阿斯塔特拥有天生的优势,真正强大的灵能者是不需要咒语的,他的一个思维就足以完成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一名战士的反应哪怕再快再迅速,他也要完成从思考到拔刀的至少两道步骤,这区区一个思维的时间差距便是致命的。】 【另外,据说阿斯塔特战士的反应速度快到毫秒……反正我是没看出来。】 【但速度也不是万能的,如果离得足够接近的话,一个迅捷的冲刺便足以在游戏开始前结束一切,所以,除了生化系的那些灵能者外,真正的灵能者也会在意除了速度之上的第二个因素。】 【距离。】 【这一点,毋庸置疑,灵能者同样拥有着优势,甚至是绝对的优势,没人说决斗就一定是在几米见方的地方解决一切,灵能者完全可以躲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在战士冲过来之前结束一切。】 【所以,一个真正的强大的,使出了全力的灵能者会是什么样子?】 【是一个拉开了足够的距离,能够拥有充足的移动空间的灵能者,像这样,在一个几百米宽的竞技场对抗一名灵能者,就宛如爬到了雄鹰的老巢一样,这不是一场挑战,而是一次收获。】 【如果你真的要见识我的全力的话,那么你就应该把训练的地点安排在一个世界上,阁下,到那时你就会知道。】 【我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尝试去彻底杀死你。】 —————— 杀死。 这个词语在摩根的嘴角盘桓,化作一缕青烟,缓缓地消散在死寂的空气之中。 庄森略微抬起头颅,他敏锐地捕捉着这个音节,并且似乎颇为享受它。 “杀死我?” 【是的,杀死你。】 【如同一场真正的,生死存亡之战。】 【我可以直接撕开一道裂谷,将你坠落于其中。】 【亦或者让狂风与金属汇聚成货真价实的囚笼,把你带到高空之上抛落,化作一道火红的流星。】 【又或者,最简单的办法,我可以直接撕开一道亚空间的裂缝,让你卷入时间与空间的乱流之中,当你从毫无规律可言的亚空间中再出来的时候,可能所谓的人类之种族都没有出现。】 【总之,对于灵能者来说,死亡并不意味着单纯的头颅落地,鲜血横流,那实在是太没有艺术感了。】 说着,摩根抬起头。 然后,她发现庄森在笑,一种嘴角略微浮起,没有露出牙齿的微笑。 庄森的笑甚至比庄森的愤怒更吓人。 “你能做到这一切?” 【时间、手段、运气、还有一些必要的拖延方法,比如说陷阱与死士,这些都缺一不可,灵能者毕竟不是真正的神灵,偶尔还是要沾上那么一些烟火气息的。】 庄森的声音似乎都带上了一些笑意。 “还有?” “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能够【杀死】我的办法?” 摩根偏过头。 【暂时……没想好。】 “你有时间继续想。” 他转过身,将大剑收了起来,缓缓地走向了竞技场的大门。 “战事紧急,现在还没有进行你口中那些真正【训练】的条件,但是你有时间去继续想它们。” “想出更多杀死我的办法。” “……” “这是命令。” 摩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 【遵命,阁下。】 —————— 果然。 比起马格努斯和佩图拉博。 这头危险、傲慢、不可言喻的雄狮。 才是让她感到更为亲切与愉悦的那一个。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借 庄森伫立在竞技场仅剩的平坦土地上,目视着那位名为摩根的凡人慢慢走远。 他只是看着她,眯起眼睛,任凭碧绿色的瞳孔射出思考与嗜血的光芒,就宛如一头已然饱餐的雄狮,在颇为从容地打量着雨季里来来回回的庞大兽群。 他看着她,看着那个蔑笑的狡徒,那头不自量力的八爪蜘蛛,那只渴望用细碎的诡计来对抗尖牙利爪的慵懒猫仔,看着她迈出了最后的步伐,进入了走廊,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尽头。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闭上了眼睛,给予了自己一个极为短暂的休息时间。 然后,他转过身。 【出来吧。】 命令在废墟中回荡,而一如既往的,这个命令没有被耽搁太久。 两个身影很快就从已经化作一片废墟的竞技场另一头的阴影之中缓缓现身,他们是两名暗黑天使,从另一道暗门中来到了这个私密的空间。 【阿斯莫德斯。】 基因原体称呼着其中的一名子嗣,那是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的战士,也是第一军团为数不多的实验性智库人员。 他快步走上去,对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微微弯腰致敬,便站在了一边,而直到这个时候,第二名战士才走上前来。 庄森的嘴角有了最为细微的勾起。 【考斯。】 “吾主。” 考斯韦恩将自己完全禁锢在了纯黑色的军团印章与兜帽之下,他向庄森行礼,只是正常的礼仪,而不是那些在卡利班的骑士团里所流行与遗留下来的古老传统。 这是这名狮王子嗣的特殊之处:虽然同样是卡利班出身,但是考斯韦恩非常反常的和卡利班的骑士团没什么联系,也没有沾染上更多的苛刻文化,这让基因原体对他有着一种特别的期待。 在他的身上,庄森看到了弥合手下的卡利班人与泰拉人之间那过于巨大与明显的裂隙的可能性,尽管伴随着冉丹战争的鲜血愈加猖獗,这样的可能性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微着。 【你们来了多久。】 “一个泰拉标准时,吾主,非常抱歉,但当时的情况,我们无法向您汇报。” 【不,这是我的问题,我的这次训练明显地超时了,在此之前,我没想到它会花费如此漫长的时间。】 庄森干脆走到了刚才摩根所坐的位置,同样坐了下来,不过这个专门为阿斯塔特战士所准备的席位对于一前一后两名客人来说,显然都不是那么的合适。 庄森的膝盖弯曲出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太舒服的角度,而当初的摩根甚至碰不到地面,她的长筒马靴只能在半空中随意地摇晃,宛如风中的洋娃娃。 基因原体的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他似乎想起身,但看到两名子嗣已经顺着他的步伐来到了这里,一左一右地侍立在了两侧之后,庄森的眉头又扭曲了一些。 最终,他保持着这个坐姿,就仿佛一切都好,还挺直着腰,释放着威严。 基因原体的目光先投向了智库。 【阿斯莫德斯,在之前的一个泰拉标准时里,我的那名陪练的种种表现,你也看到了,现在,说一下你的想法。】 这个命令让智库的表情陷入了一种堪称微妙的状态:他的脑门因为回忆而不由自主地起了皱纹,眼睛眯起,眉毛缓缓地簇拥在了一起,嘴巴死死的抿住,两个嘴角向下,让五官慢慢的挤在了一起。 但就在下一刻,这一切就猛然炸开,露出了一种放松的、苦涩的笑容。 他开口,声音更像是一种叹息。 “如果说,比较对灵能的掌握和运用,以及如何更好的操控这些力量与它们所带来的反噬之间的平衡的话,大人,我不敢向您有所隐瞒。” “我不如她,远远不如。” “在刚才的那一个泰拉标准时里,她在对灵能的把握、运用和平衡掌握等的方面的种种表现,是我所见过的最强大最完美的案例之一,甚至那些千子军团的灵能者可能都比不上她,也许,唯有帝皇与同为基因原体的马格努斯大人,还有那位传说中的的掌印者阁下,才能够拥有如此伟大的灵能天赋。” “恕我直言,她的某些招式与法术,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不可能的,尽管她看起来的确有所隐藏,但是那种不经意间的自信、把握与信手拈来是无法遮掩的。” “她就宛如……宛如一头怪物一般,一头生来就知道如何用灵能逞威的怪物。” 庄森没有回话。 他只是聆听着子嗣的言语,偏着脑袋,一只手揉搓着自己的金色长发,同时打量着他眼前的智库,这名从泰拉走出来的第一军团的老兵,也是整个军团中灵能水平数一数二的人物。 【伱能保证你口中的每一句言语的正确性么,阿斯莫德斯?】 “我无法保证,大人,因为【灵能】与【稳定性】本身就是一堆水火不容的仇敌。” “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刚才的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心中所想。” 庄森点了点头。 【如果要对抗她的话,你需要几个人?】 这个问题让暗黑天使的智库非常认真的开始了思考,而在场的其余两人也都没有催促他,阿斯莫德斯的嘴唇不断地微微蠕动着,吐出模糊的计算与考量。 最终,他抬起了头。 “如果是单纯的灵能对决,而且我们占据着先手,或者说,最起码是正面对抗。” “五个人,大人,我需要至少五名与我等级相同的泰拉智库,还有一支专门的反灵能小队,带着可以短暂禁锢空间的武器,以及必要时刻可以同归于尽的准备。” “她的力量完全是【ph】的等级,这种级别的灵能者中,虽然极少有人能够真正的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但是一旦真的控制住了,那他们的力量也会极为可怕。”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安稳的外部环境和必要的理由,他们就能够做到我们想象中的任何事情:击毁泰坦、蹂躏舰队,甚至是让一整个或者更多的世界伴随着她的一个念头而自我毁灭。” “五个人和一支小队是最低的配置,如果从稳妥性出发的话,那么,大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您亲自带队,并让我们禁锢住她逃离的所有可能性,争取一击致命。” 基因原体的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思考着什么,最终,他向着自己手下的智库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你需要前往走廊,赶上哈斯菲尔和阿尔贝林他们,给我的陪练进行必要的记忆清洗,你也可以带上其他的智库,带上这艘战舰里的任何智库,这是我允许的。】 【如果有任何问题,立即汇报。】 阿斯莫德斯领命,快步地走了出去。 庄森则是低下了头,仿佛在想着什么。 考斯韦恩安静地等待着,直到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的基因之父似乎思考了过于漫长的时间。 “那名凡人……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大人?” 【不。】 庄森抬起了头。 【不是有没有问题。】 【而是,她一定有问题。】 —————— 【根据我得到的资料,我的那两名血缘兄弟,马格努斯和佩图拉博,在黎明星与她有过接触,而结果就是,马格努斯亲自任命她为顾问,还亲笔写了一封对于她的保证信,佩图拉博则作为第二担保人。】 【我不确定这背后的逻辑,我不确定马格努斯有没有看出她的问题,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他没看出来,而佩图拉博同样也没有看出来。】 【他们被自己那匪夷所思的愚蠢与傲慢遮蔽了眼睛。】 【而我对此,毫不意外。】 —————— 摩根行走在走廊上,她走的并不是很快。 毕竟,现在的她还是【伤员】,是一个刚刚做完记忆清除手术,不由得伤上加伤的可怜家伙。 她的身影在黑色的墙壁上留下了更为晦暗的一道影子,一路拖到了漫长走廊的另一头,这位看起来精疲力尽的女士只是低着脑袋,紊乱的灵能在她的四周扩散。 在她的身前,阿斯莫德斯在带路,但这位智库九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这位过于危险的同行身上。 可直到他引到了摩根的临时房间,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让人失望? 阿斯莫德斯看着摩根关上门,不由得在脑海中复盘着一切:他带着半打智库,大张旗鼓地做了这次法术,精准的清洗了摩根在过去三个泰拉标准时的记忆,然后再把她带来了这里。 不可思议的顺利…… 暗黑天使的智库点着自己的脑袋,仔细地搜索着,却又不得不确认:这些记忆都是真实的,摩根真的……异常配合。 阿斯莫德斯的目光再一次划过了摩根的那扇房间,这一次,有了些许的欣赏。 而在房间里面,摩根看了眼桌子上那盆刚刚抽出嫩芽的葡萄藤,伸出手,缓慢地把玩着,那藤蔓在灵能的指引下,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她的掌心摩挲着。 有时候,她会想养一只猫。 聆听着阿斯莫德斯渐渐远去的步伐,摩根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一次,不同于在萨比斯星系的操作,她并没有触及阿斯莫德斯又或者任何暗黑天使智库的记忆,在【不屈真理号】上,她暂时还不想进行任何冒险。 对于庄森这种人来说,背地里的小动作比面前的小动作更为可恨。 面对暗黑天使的灵能手术,摩根只是选择了一个简单的把戏:那些暗黑天使当然会认为手术成功了,因为摩根自己已经把所有的记忆都【藏】起来了。 简单来说,普通人的灵能世界就宛如一座池塘,而属于阿斯塔特智库的可能会大上一些,就像是一个湖泊。 暗黑天使的智库自然也是按照这个标准来进行手术与检查的,他们在属于摩根的那座【池塘】里面掘地三尺,确认了一切的安全性。 但很可惜,他们所检查的,无非是摩根从自己的灵能海洋中所瓢起的一勺水而已。 他们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哪怕是他们知道了,他们也不会选择相信,毕竟,河底的卵石是无法想象巨浪波涛的险恶的。 —————— 真是可怜呢…… 就像她一样可怜。 —————— 考斯韦恩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您怀疑……这与马格努斯大人有关?” 【他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心性。】 庄森站起身来,他把大剑插在了刚才的座位上,双手空荡荡的,走在竞技场废墟的中央地区。 【如果这个人是从第十三军团来到,那我倒是会好好的思考一下,她的身后是否有我那位奥特拉玛兄弟的小算盘。】 【而如果她曾经效力于影月苍狼,情况反而会更好一些,荷鲁斯是个追求场面的虚荣家,他更喜欢用一些明面上的手段。】 【但是马格努斯……】 考斯韦恩能感觉到,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冰冷的讽刺。 【她的身后并没有站着我的某位兄弟,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有问题。】 “……需要我带人,把她抓起来么?” 【为什么要抓。】 庄森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子嗣。 “毕竟她是一个……问题人物。” 【然后呢,把她关起来,以防万一?】 “……是的。” 基因原体拍了拍子嗣的肩膀,他用一种近乎于教诲的语气诉说着。 【且不说她的身上现在还披着千子军团的身份,而且她本身的确拥有着一定的使用价值,这些都足以让我在她正式犯蠢之前容忍她的一条性命。】 【更何况,如果是为了安全与羁押着想的话……】 【在这个舰队里面,有哪里比我的视野之中更适合羁押?又有哪里比我的剑锋之中更为保险?】 【以防万一?我现在不就在这么做么。】 考斯韦恩一时哑然。 在他组织出新的话语之前,他的基因之父只是挥了一下手,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在不屈真理号上给她留一个房间。】 【然后……】 他想了想,又看向了自己的子嗣。 【我的兄弟给了她什么职位?】 “嗯……凡人高阶顾问。” 【不错的位置,正好我也缺少一名灵能方面的凡人顾问,就算是向我的兄弟马格努斯借走她一会儿了。】 【他的这个顾问不错,我这边先用着。】 【我相信他是不会介意的。】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血与雪 训练、思量与考虑。 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片段,是漫长的时间中微不足道的几丝瞬间。 而在这些影响深远的思考之外的,才是这个银河之中最常见、最永恒、最强大的那一部分。 战争。 战争从未停歇。 —————— 无论是萨比斯星系的残酷绞杀,还是数个泰拉标准月以来,在无数个星系与世界所流下的铁与血的碎片,都无法阻止战争的猖獗,反而愈加喂养着这头贪婪野蛮的凶兽,让它不断渴望着更多的鲜血。 聆听帝皇之指令的数个阿斯塔特军团与上亿的帝国辅助军遍布在银河系最边缘最荒凉的角落,将冉丹武士的头颅堆砌成一座座丘陵,炫耀着自己的赫赫武功。 而在这胜利的丰碑之后,是足以灌溉无数个世界的人类鲜血在战场的每一处肆意流淌着,是数百万座被草草树立起来的简陋坟茔,是无数个曾经繁荣安定的人类世界在冉丹帝国的铁蹄之下化作了活生生的血肉工坊。 所有人都在流血。 人类在流血,冉丹也在流血。 但这些还都不足以让所有军团的首脑投子认输,还都不足以让两个渴望征服银河的帝国放弃继续战斗与统治的可能性。 越来越多的目击报告堆砌在基因原体的桌案上,越来越多的亵渎舰队从银河系边缘的阴影中现身, 远征舰队、辅助军要塞甚至是整支的泰坦军团全军覆灭的消息开始在所有的走廊间不安地流窜着,银河系的东方与北境已经成为了噬人的黑洞,将成千上万的帝国先锋一口吞下,再也看不到踪影。 从某一刻开始,就没人再知道帝国在这场战争中损失了多少战士,也许是一亿,又也许是更多,就连帝皇也说不出一个更为确切的数字。 而神圣泰拉对此的回应也只有一个。 永远只有一个。 当一艘战列舰在恒星的阴影中被彻底击毁的时候,五艘崭新的战列舰的龙骨已经在木星的造船厂准备完毕。 当三支远征舰队在冉丹帝国的阴影中消失的时候,三十支新的远征舰队的编制方案已经摆放在了战争议会的桌案上。 当一万个母亲因为自己子嗣的阵亡通知而悲鸣哭泣的时候,一百万个母亲正在流落眼泪,正在满怀不安,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上了运兵船。 勇气。 体量。 决心。 牺牲。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一个结果。 为了帝皇亲手树立的目标。 为了所有异形种族的哀嚎。 为了君临寰宇的昭昭天命。 为了胜利。 为了永恒的胜利。 所有的代价。 都是没有代价。 —————— 在萨比斯战役后的第六个月,冉丹的军队已经撕碎了人类帝国十六支远征舰队、毁灭了七个世界或星际要塞、将至少三百万辅助军与两支泰坦军团挫骨扬灰。 在第九月,冉丹在大漩涡地区的最后一个据点被暗黑天使拔掉,数百万冉丹的纯血武士被斩杀殆尽,它们的手指再也无法从东方触及到太阳星域。 在萨比斯战役后的第十六个月,冉丹的一艘战斗月亮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击毁了第一军团的荣光女王【真理剃刀号】,随后,冉丹军队的进攻逼迫死亡守卫军团不得不将六个居住星系与更多的无人星系彻底化作废土,来稍微延缓这些异形大军的攻势。 到第二十个月,暗黑天使、白色疤痕、暗鸦守卫,还有一部分死亡守卫与一部分太空野狼组成了一支联军,一举歼灭了固守在战线突出部沃拉斯顿星系的一个冉丹重兵集团,有三名冉丹战帅在这场战役中先后被杀,数以十亿计的异形灵魂在战场上哀嚎不断,宛如末日。 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雄狮】庄森在这场战争中以一敌二,击杀了两名冉丹的战帅,而他的灵能顾问,那位被冉丹异形恐惧地称之为【饮魂者】的银发女士则是截杀了试图支援的最后一名冉丹战帅。 而当暗黑天使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些曾经飘荡在地表上的数十亿哀嚎的灵魂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空荡荡的死寂荒漠。 面对如此的惨败,冉丹帝国自然也不是全无表示:仅仅七个月后,冉丹的病毒武器就彻底摧毁了六个要塞世界,至少有一百五十台泰坦在同一场战役中陨落,成为了异形帝国打造新的战争引擎的原料,而原本由这些神之引擎所保护的二十个星系与数百亿帝国民众也没有等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天,他们的骸骨被堆积成山,塑成了嘲讽人类的巨大雕像。 然后,神圣泰拉的问责信便来到了第一军团的旗舰上。 一同前来的,还有十一个作为援军,齐装满员的泰坦军团。 与此同时,前线的侦查部队也发回了最新的消息:尽管在这场战争中负责发动第一波攻势的冉丹军团与舰队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但是异形帝国并没有退缩,在更偏僻的阴暗角落中,还有着至少数百亿的冉丹大军与更多的战斗月亮。 就这样,在第二次冉丹战争正式爆发的第五年,在无数足以彻底摧毁其他异形文明的战役接连爆发后,冉丹的入侵大军终于将达到一个兵力上的巅峰,数以百亿计的冉丹大军如同迁徙的蚁潮一般从银河北方的阴影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而且根本看不到哪怕一丝衰竭的迹象。 而同样是在这一年,第十一军团已经彻底把冉丹的北方军团驱逐出了太阳星系,那位最【纯洁】的基因原体正率领着他的军团主力,沿着冉丹败军的撤退路线一路追踪,据说其前锋部队已经到达了恐惧之眼附近,但是传回的信息已经愈加的混乱与稀少。 与此同时,无论是影月苍狼军团、极限战士军团、还是没有全部投入到这场战争中的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收到了征召与派遣的指令,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帝国的征兵令再一次降临到了无数个巢都世界与铸造世界的头顶。 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外,没人能在这场战争中幸免。 就这样。 两个银河中最强大、最疯狂、最偏执的赌徒就这样再一次推上了自己手中看似全部的筹码,然后看着一枚枚生命的货币伴随着自己种族命运的鲜血,在无情的消耗中永无停歇的流逝着。 直到一方倒下。 或者万物终焉。 —————— 这就是战争。 永恒的真理。 没有人能逃避。 但并非所有人都畏惧。 没有人能幸免。 但并非所有人都怨恨。 没有人能胜利。 但并非所有人,都毫无收获。 —————— “摩根女士。” 两名从泰拉走出来的第一军团老兵向着眼前的凡人低头示意,他们站的笔直,稍微地错开了自己的身体,露出了自己身后守卫的门廊。 摩根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她早已习惯于此。 进入回廊之中,偶尔会看到暗黑天使步履匆匆的身影,当这些眼高于顶的阿斯塔特战士在看到那飘散的银发的时候,便会停下脚步,低头示意,直到摩根走过了他们身侧,才会继续赶路。 就这样,摩根保持着自己散漫的步伐,在其余的凡人甚至没有资格知晓的走廊中缓慢地游荡着,她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的一面墙上错落着几扇房门,而通过另一面墙上的单方面透明玻璃墙,则可以将整个【不屈真理号】的甲板情况尽收于眼底。 摩根的房间在走廊的这一头,而在另一头则是一扇过于巨大的房门,在那之后是庄森的私人休息室。 其实,当摩根刚刚成为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身边那个不知所谓的【灵能顾问】的时候,她并不住在这里,战舰上的暗黑天使也更倾向于把她看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幽灵。 但当银河中的烽火继续燃起,当庄森带着她和第一军团在无数个世界上转战,当她亲手焚烧了数以千百万计的冉丹武士,当她在沃拉斯顿,当着数千名暗黑天使老兵的面,将那个近乎所向披靡的冉丹战帅化作一缕飞灰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的房间已经搬到了这里,而所有的暗黑天使在看见她的时候,也会尽可能地表现出类似于【尊重】的姿态。 他们依旧在她的面前保持着某些内部机构的神秘性,但这并不妨碍这些骑士对一名真正的强者报以正确的态度。 扎哈瑞尔甚至有些畏惧她,哦,还有那个新的人物,名为考斯韦恩的,现在也喜欢在自己的身边出没,他似乎在保证摩根始终在他或者他的基因之父的视野之中。 但这种检查的态度并不妨碍他与摩根成为朋友,发展出一段并肩作战的友谊,毕竟在见识过摩根的力量后,本着能用就用的原则,庄森已经习惯了携带着他的灵能顾问冲向最危险的战线,基因原体身边的战士也已经接受了一位新的临时战友,而战友之间的友谊总是简单且坚固的。 摩根推开门,在宽敞的房间中做着简单的拉伸动作,然后随意地依靠在了自己的大床上,伸出了手,习惯性地开始把玩那些愈加繁盛的葡萄藤,酒酿的浅甜香气也在房间中慢慢回荡。 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轻车熟路地升起了预警的防护罩,随后便深入到了自己的思维王国之中。 —————— 裂谷。 裂谷依旧还在。 那蓝色的巨眼,紫色的宫殿与金色的大剑同样也在,这些苦难的根源彼此之间不断地消磨与增长,保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 摩根没有去看它们,她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了在眼前的裂谷上。 裂谷在下雪,下个不停,自从摩根正式踏上了与冉丹的战争之路,裂谷上空的飘雪便从未停歇。 她的目光集中在那一片片【雪花】之上,每一片雪花都象征着一个哀嚎的异形灵魂,那些大一点的犹如冰雹一般,便是异形中的强者,而那些更为巨大的雪球,则是诸如冉丹战帅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高级美食。 但它们的积累并非是一帆风顺的,那些最普通的异形灵魂哪怕吃下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它们就像是真正的雪花一般,看起来洋洋洒洒,堆成了厚厚的一层,但是过不了多久便会化为水渍,唯有那些更巨大的灵魂才能留下几丝痕迹与积累。 如果她真的要靠这些异形的灵魂来填平这道致命的裂谷,那么她大概需要杀光全银河的异形,将每一个不被人类占据的文明世界都彻底的摧毁与吞噬,再将那些躲藏在阴影里的亵渎遗族一个个拉出来,挫骨扬灰。 有那么一瞬间,她思考起了这种行为的可能性。 摩根不是没有尝试过投机取巧,她的目光就曾经停留在一种更为奇异的异形身上:绿皮。 这种为战而生的孢子生物就如同银河系的顽疾,斩不尽,杀不绝,甚至在第一军团对抗冉丹的最前线,都有绿皮的流寇出没,摩根曾随着暗黑天使围剿过这些异形,并尝试过吞噬它们那古怪的灵魂。 一开始还好,但是当她吃得太多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怒吼声便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荡,而且越来越响亮。 她果断地把所有的绿皮灵魂通通吐了出来,一个不剩:脑子里的那三位已经够让她头疼了。 想到这里,摩根的额头便隐隐作痛。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了谷底,投向了那最为巨大的一块灵魂:事实上,哪怕她吞噬了数十亿甚至更多的异形灵魂,也远远比不上这个灵魂的哪怕万分之一。 这正是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摩根迄今维持吃到的最大补的东西,它成功的覆盖了谷底,让摩根的头疼有了不小的缓解。 更有甚者,摩根甚至发现,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正在缓慢地涨幅,尽管速度着实不快,但它的确在一点一点地扩张着,填充着更多的谷间裂缝。 她不确定这是什么原理,也许是基因原体那匪夷所思的无数种奇异表现中的一类,又也许是她与马格努斯身为血亲的联系。 管他呢,这是好事。 也正是这一发现,让摩根愈加确定了这个最为危险却也最为有效的方案。 比起效率极低的异形灵魂,基因原体的灵魂显然是一场更值得冒险的买卖。 当然,她的最终决定是两个点子全都要,反正那柄金色大剑与它身后的那个意志只是禁止她吞噬纯洁的人类的灵魂,至于异形和基因原体,在那个意志看来似乎并不属于人类。 帝国与冉丹的战争依旧在继续,尽管已经损失了超过两万名最为精锐的战士,但是庄森依旧没有半点的退缩预兆,摩根对此毫无怨言,她比谁都渴望着那阴影中的数百亿冉丹大军。 如此看来,只要冉丹还在,那么第一点就不是问题。 至于第二点嘛…… 她有预感,她并不需要等上太久。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袍泽 “尊敬的卢瑟先生。” “战争仍在继续,蔓延不断,永无宁息。”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这是不是就是我们种族未来的命运:无尽的银河,无尽的敌人与无尽的战争,让硝烟与弹药最终成为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记忆。” “就在三个泰拉标准月之前,冉丹发动了一次新的攻势,它们的进攻重点是死亡守卫军团所驻守的卡其卡斯星系,据说原体莫塔里安禁止他的部下撤退,他们依靠着巢都世界的防御工事和海量的生化武器击退了异形的大军,而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巢都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口。” “莫塔里安宣称他的军团连续战斗了数年,已经为这场战争做的足够多了,死亡守卫军团将会撤离与冉丹作战的第一线,进行必要的休整,据说神圣泰拉方面已经同意了他的要求,并且命令钢铁勇士派出更多的部队接替死亡守卫的防线,这已经他们五年来第七次向钢铁勇士发出征召了。” “据说第一批的五千名钢铁勇士已经全部阵亡了,不过说真的,现在大部分军团都在流血与牺牲,千子军团当初派来支援的一百名阿斯塔特已经阵亡了九十多人,白色疤痕和第十九军团也已经损失了上万的部队,不过白色疤痕的运气要好一点,他们的基因原体已经被帝皇找到了,现在他们也要从战争的前线退下,去和基因之父团聚。” “不过这样一来,第五和第十四军团先后离开了前线,太空野狼更是不知道被他们的头狼带到哪里去了,负责冉丹战线东部的,其实也就是我们第一军团,和其他军团零零散散的援军了。” “军团里不少人对此颇有怨言,毕竟比起其他军团,我们才是一直以来任务最重、牺牲最多的那一个,但是五年来我们从未有过真正的休整与补充,成千上万的泰拉老兵在战争中死去,却没有人能够补充他们曾经的位置与作用。” “但【雄狮】似乎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也有可能是他不在乎。” “还有人说,他是在和同样一直挑起战争大梁的第十一军团互相较劲,我觉得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夸张,第十一军团现在深入到了冉丹帝国的内部,他们的战线从太阳星域一路延伸到恐惧之眼,不过最近有关于他们的消息倒是越来越少了,据说他们已经很少向泰拉传回新的信息了。” “我不敢揣摩,但是军团内部的氛围的确越来越糟糕了,我甚至在不屈真理号的角落里听到过对【雄狮】的不满,连带着还有对我们基因之父身边其他人的不满,比如说考斯韦恩和摩根。” “嗯……对后者的要少一些,毕竟她着实有些过于……强大了。” “我听过不少对摩根阁下的怨言,不过从来没人敢在她面前说,毕竟谁都记得当初在沃拉斯顿战役里,她的一声灵能尖啸就彻底撕碎了三艘冉丹的战列舰,硬生生在冉丹的战线砸开了口子,还顺便把想要强行跃迁的冉丹战舰从亚空间中拉了回来。”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怀疑,她真的只是一个【alpah】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种情况下,有如此强大的一位灵能者作为友军终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而且她三年来也的确一直勤勤恳恳地战斗在战争的第一线,连一场战役都没有错过,我们已经习惯于看到她和五百众一起出现在基因原体的身后,那往往意味着总攻的到来。” “许多战士都是因为她的及时插手与援助而活了下来,我不知道那些泰拉老兵现在对她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们这些卡利班人对她的评价一向不错,她值得信任与尊敬。” “时间一晃,现在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差不多五年了,我身边的大部分熟悉面孔都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军团原本有十万人,现在也许只有六七万了,不过好消息是,虽然现在前线只剩下我们了,不过冉丹似乎也已经有些打不动了,自从三个月前的那次攻势之后,它们再也没有发动过什么新的攻击。” “在北方的那几个星区里依旧盘踞着非常庞大的冉丹军团,但是它们似乎满足于某种静坐战争与对峙,不过【雄狮】并不打算继续这样情况,他已经组织起了军队,准备对冉丹的重兵集团主动出击。” “军团中有不少人不建议这样做,不过还是那样,没人能反抗【雄狮】。” “总之,战争还是会继续的,无论是由它们所开启,还是由我们所开启。” —————— 比利文星系在大远征开始的第五十年被帝国所发现,并殖民,成为了连接大漩涡区域与远东星域北部的交通要道之一。 这种重要的位置让它成为了第二次冉丹战争的焦点之一,异形帝国的大军在第一时间扫荡了这里的守军,并占据了这个星系长达五年之久,在此期间,这里成为了冉丹的前线军营,单单是停泊在各个星港之内的冉丹主力舰就多达两百多艘。 伴随着冉丹军队试图从银河东北部打穿人类帝国的防线,从而入侵太阳星域东部的企划彻底破产,这里就从军营变成了一座单纯的前线要塞,星系中的十六个世界全部被武装了起来,数以十亿计的奴隶流干了鲜血,让这里成为了四百万冉丹武士的坚固堡垒。 但在这银河之中,就没有第一军团攻不破的堡垒。 【不屈真理号】统帅着一支强悍到无人敢于相信的舰队,撕破了冉丹布置在其余星系的脆弱前哨,一路直插进这个冉丹重兵集团的核心所在,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意图彻底歼灭这个星系中的所有异形,从而将银河东北部的战线拉扯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地步,只有手握这个交通枢纽,庄森才会让他的军团稍作休息,等待新的物资与新兵。 而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流血。 当基因原体的旗舰从曼德维尔点中缓缓驶出的时候,争夺星系制空权的战争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了数个泰拉标准时,第一军团的战列舰与冉丹亵渎的战争引擎在恒星的冰冷光耀中互相厮杀中,破碎的金属将那无情的恒星之光反射,照耀到更遥远的地方。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盘踞在【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通过电子屏幕与鸟卜仪,他冷漠的注视着这个星系中所发生的一切。 象征着冉丹战舰的红色斑点在电子屏幕上泛滥成灾,且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地增多,当暗黑天使的舰队将十个红点抹去的时候,会有超过三十个从阴影中冲了出来。 而在这些小角色的身后,还有着一个颇为巨大的目标:那是又一艘冉丹的战争月亮,没有什么比它更能说明,这里所盘踞的冉丹军团是一只多么庞大的怪物。 就在庄森如此思考的时候,他发现有两个蓝色的光点也消失不见了,那意味着他在几乎同一时间损失了两艘战列舰,不过这个损失是值得的,冉丹的战线上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一些最前方的冉丹战舰开始被包围,而从曼德维尔点中源源不断涌现的帝国战舰则保证了这些被包围者的命运。 庄森只是看着,他看着自己的手牌一点点地增多,又一点点地消耗,他看着成千上万的阿斯塔特战士与冉丹武士在虚空之中舍生忘死的拼杀,跳帮鱼雷的轨迹在各自的战争引擎之间纷乱不休,宛如一场错综复杂的流星雨一般。 基因原体什么都没有做,他也不需要去额外做什么,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所爆发的如此大规模的海战其实并不太考验指挥者的军事素养,因为海战的根本要素在这种近身搏杀中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发扬。 火力。 这就是海战的一切。 让自己战舰的火力尽可能多的倾斜在敌人的身上,让对方战舰的火力尽可能多的打偏。 这就是海战的真谛。 庄森是知道这一点的,他生来便知晓。 他也确信,当暗黑天使的舰队按照他的调动与布局,顺利的在曼德维尔点附近建立了一个控制区后,他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这场海战已经没有了悬念。 在这种傲慢的沉默中,时间又过了一个泰拉标准时,在扔下了数倍的战舰残骸之后,冉丹舰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无法将人类的战舰从曼德维尔点附近清除的事实,它们开始了后撤的行动,向着最近的世界散去,但此时已经有不少冉丹战舰被帝国的战舰死死的咬住,再也脱离不开了。 庄森看着那些异形的亵渎战争引擎在虚空中燃烧,感受到了一种杀戮的快乐。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的大门被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高跟踩踏地面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在他的【不屈真理号】上,这种声音是独一份的。 摩根,他的灵能顾问,也是他身边独此一份的【凡人】顾问,来到了他的身边。 【探查的怎么样?】 【很顺利,庄森阁下,驻守在这个星系的冉丹战帅中应该并没有灵能者,我在那些异形的尸骸上没有找到灵能操控的痕迹。】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偏过脑袋,看着这个汇报着任务的银发女士。 她的确得力,很得力。 也不怪马格努斯专门写了一封信,用一种委婉的语气讽刺他的抢夺行为。 他还是那么闲。 交给摩根的任务总是能够得到最完美的执行与结果,哪怕他以一种挑剔的目光去看待那些任务清单,也找不出更多的问题。 而更可贵的还不是这一点: 她总是沉默,非常的沉默,在没有战斗与训练的日子中,她会把几乎所有的时间消耗在自己的房间内:冥想、休憩、酿酒、又或者拆开与书写信件。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力量在战场上诡异地与日俱增,甚至军团中的智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她产生了敬畏与听从,而在同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庄森已经习惯把她作为自己面对灵能问题时的第一选项。 她有这个能力。 虽然在必要的对话中,她的语气偶尔夹杂着讽刺与懈怠,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以一种让人欣赏的冰冷无情姿态去对待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她从不问任务的原因,也从不抱怨任务的特殊,每当她得到一个指令的时候,她就会自然而然成为最高效、最冰冷、最不讲情面的仪器。 庄森欣赏着这种高效与冰冷,他在这些态度之上看到了某些熟悉的影子。 基因原体转回头,透过眼前的窗户,他看到了自己的瞳孔。 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 可惜她不是他的子嗣。 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凡人。 —————— 那她到底是什么呢? 上古的遗族? 未知的兵器? 亦或者是真的,万年难遇的,能够与掌印者那样的存在相媲美的人物? —————— 这个疑问似乎在越来越强烈地折磨着基因原体,但庄森很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靠他自己来推测。 询问是没有结果的。 因为他还是不相信摩根内心中的每一句话。 —————— 通讯的声音打断了庄森的思考,他聆听着最前线的汇报,然后摊开了自己面前的星系星图,指了指其中的一个角落。 【这里的抵抗比我预想的要强烈。】 【这是好事,阁下。】 基因原体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恶毒的快乐。 【野兽挣扎地越剧烈,就代表着我们真正地戳到了要害。】 庄森点了点头。 【但必要的计划还是要修改一下。】 摩根不置可否,她站在一边,目睹着庄森开始了新的思考,这一幕她早就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喜欢在每场战斗开始之前做出大体的规划,不过这种规划并不会有多么的详细,毕竟庄森的战术风格比较灵活多变,他更喜欢在自己制定的大纲之下,按照实际的情况,随性发挥,任何计划的临时变动与调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她看着眼前的基因原体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他的手掌伸向了一旁的狮盔。 【通知内米尔,召集五百众。】 【同时通知考斯韦恩与阿拉乔斯,让他们到我这里一趟。】 【我要与他们并肩作战么,阁下?】 【不……】 庄森戴上了狮盔,通过那黑色的防护,他的目光不会被任何人所看到。 【你跟我一起。】 【遵命,阁下。】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着陆 暗黑天使的舰队劈开了一层又一层用钢铁与引擎所打造的防线,在冉丹大军的兵潮之中横冲直撞出一条血腥的航线。 这一幕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甚至不是任何特别的一次。 在过去的五个泰拉标准年里,这一幕曾在无数个星区、无数个星系、甚至无数个世界的上空反复重演,要么是第一军团的坚船利炮撕开异形帝国又一副亵渎的外壳,要么是冉丹的大军隆隆踩过人类的防线,用无法形容的电子脉冲和暗物质武器将成百上千的暗黑天使埋葬在最死寂的虚空之中。 在银河东北部那荒凉的、空缪的、毫无生机的大小星系之中,第一军团与冉丹的军势不断变换着攻守的身份,用数以亿计的骸骨与哀歌书写着战争的进程。 这不过是又一小步。 冲在最前面的是【纯洁之剑号】,它是第一军团在某场已经被遗忘的战争中所缴获的战利品,除了基因原体本人和掌握着这艘庞大战舰的舰长,没人记得它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加入了暗黑天使的大军,但这并妨碍它为了人类之主的意志而战,那陌生的炮口中所倾吐的火焰甚至比一般的战列舰更为可怖,轻而易举地融化着冉丹的战线。 在它之后,是【柯尔之傲号】、【神圣骑士殿号】、【赫鲁德之灾星号】…… 每一艘战舰都意味着某项伟大的传统、某次光荣的胜利、或者某种足以杀死军团与世界的强大火力,第一军团的军势铺天盖地,甚至遮蔽了恒星的光芒,在无数个世界上投下从天而降的死亡之影。 成群结队的第一军团战舰沿着这条血腥的小径前行,保证着暗黑天使所夺取的每一寸领域都不会再被冉丹所得,护卫舰与无人机穿梭于最巨大的战争引擎之间,填补上密集的火力网的最后空缺。 而在一层又一层的死亡交织之后,便是【不屈真理号】那足以让一场战争失去所有悬念的巨大阴影,基因原体的旗舰宛如战场上的一位荣光女王,它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无数的钢铁骑士与侍从便蜂拥在其左右,争先恐后的将任何敢于靠近它的对手碾为灰烬。 自从这场战斗爆发以来,它从未出手,从未饮血,也从未停止它的脚步,这艘最强大的战舰承担着远比亲自杀敌更为重要的一项任务:伴随着它前进的方向与节奏,无数的帝国战舰也随之而改变着方向与火力,而那些靠近者的改变又影响着更远方的战舰,直到整个大舰队都在跟随着【不屈真理号】的一个动作而齐齐变幻。 从星系的这一头到另一端,第一军团的舰队分散在十几个世界的阴影之中,而冉丹狂躁的电子骚扰也从未停歇,哪怕是相邻的两艘战舰之间也很难完全地沟通,但依靠着荣光女王级这种无声的指挥,帝国的大舰队保持着一种缓慢却有效的节奏。 而当基因原体旋即下达了指令,让【不屈真理号】的锋芒直指那个最重要的要塞世界的时候,曾经缓慢的节奏便伴随着荣光女王级那骤然加快的速度而疯狂地起舞,整支帝国舰队在眨眼之间便凝聚成一柄横跨了星系的大剑,不可阻挡地为庄森清理着通向目标的一切阻碍。 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最后一艘阻挡在道路上的冉丹战舰也在炮火中粉身碎骨,第一军团的先锋抵达了要塞世界,但他们的任务还远没有结束:在要塞世界的上空,依旧存在着无数庞然的空中堡垒与为数众多的冉丹战舰,它们并不打算将这个世界的制空权拱手相让。 第一军团就仿佛一支长矛,它如今深深地刺入了这个星系,刺入了冉丹大军最柔软的核心区域,但是这还不足以杀死这头过于庞大的猎物,长矛的身躯已经刺到了心脏,但是它所刺破的每一层外壳与每一片皮肉都没有完全的死去,都还在疯狂地挣扎。 从曼德维尔点,到恒星的左右,再到冉丹最核心的要塞世界,每一处都在战斗,每一处都在燃烧,更多的战争引擎从阴影之中接二连三的现身,狂热地投入了无穷无尽的死亡漩涡之中。 就算是在【不屈真理号】亲临的前线,战争也依旧在继续,更多的冉丹战舰注意到了这个被暗黑天使所打开的缺口,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渴望将暗黑天使的矛尖从这个致命的区域中驱逐出去,但在荣光女王级终于开始咆哮的怒火面前,所有的抵抗与反扑不过是徒增星际中飘散的钢铁碎屑。 但即便如此,这些强大、疯狂、亵渎、可敬的异形却依旧没有丝毫的退缩,就如同过去的每一场战争所发生的那样,就如同檀香修会所总结的那样:在它们的首领被砍掉头颅之前,冉丹的大军只会以无比狂热的态度奔向鲜血与死亡的绞肉场。 【野兽挣扎地越剧烈,就代表着我们真正地戳到了要害。】 当越来越多的冉丹亵渎战舰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碧绿色的瞳孔之中的时候,庄森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句话。 她的确懂一些狩猎。 基因原体木然的观赏着又一艘冉丹的主力舰在【不屈真理号】的炮火中消失,他眯起了眼睛,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六号世界】的投影被电子屏幕上被完整的投放出来,他很确定,冉丹的指挥机构就在这个世界上。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推理,自从【不屈真理号】在他的指挥下驶进了这个星系以来,他驱使着这艘战舰,牵连着整支第一军团的舰队,在冉丹的战线上不断地发动试探性的进攻与突入,就是为了寻找这最为致命的一个目标:冉丹的指挥中枢。 当他发现,在【不屈真理号】的舰首指向了看似平平无奇的【六号世界】的时候,冉丹战舰的集结与防御明显更为急躁、冲动甚至是鲁莽,它们的火力也明显地增强了。 他就知道,他找到了这个目标。 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技巧,当他在卡利班的深林中捕猎或狩猎的时候,他就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这个:野兽也许是狡诈的,它们会通过对峙与吼叫隐藏自己的意图,但是只要发动几次迅捷的详攻,它们的本能反应就会暴露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而异形,无非也是一种野兽而已。 庄森沉默地目睹着通向地表的最后一点障碍被扫除,冉丹的战舰依旧在反扑,但是暗黑天使的舰队已经在【六号世界】的上空牢牢地占据了一块区域,一块足以让空降行动得到施展的区域。 而就在此时,两种不同的脚步声在庄森的背后响起。 一切刚刚好。 —————— 【考斯,你来接替我的指挥。】 【阿拉乔斯,召集你的骑士团,准备与我一起进行登陆。】 庄森的命令得到了最彻底的执行,第九骑士团和五百众的所有人开始在战舰的走廊中不断现身、穿梭,眨眼间便在空投舱的面前完成了集结。 伴随着一名名杀戮武士进入其中,这些装满了致命死神的铁笼聆听着战舰的舱门被齐刷刷打开的声音,虚空中那纯黑色的光芒开始抚摸这些沉默的死亡输送者,在那其中夹杂着无声的赤黄色的波纹,那是依旧没有停歇的对制空权的争夺。 巨大的铁爪抓住这些死亡铁棺,将它们一个个地拾取出战舰,环绕着摆放在舰舷栏杆的左右,摆放在虚空的阴影之中,就仿佛一尊神灵在炫耀着手中的刀剑。 而庄森伫立在他专属的空投舱之前,皱着眉头,但所幸,在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之前,他听到了那独特的脚步声。 这一次,这个脚步声显得有些慌乱,失去了曾经悠闲的节奏。 【你迟到了。】 看着那快步走来的银色身影,基因原体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漠。 随后,他略微扬起眉毛,感知着空气之中的紊乱气息,那混乱的气息正是来自于摩根的身侧,他认出那属于某种灵能。 【怎么回事?】 【刚才的观察任务有些扰乱了我的灵能思维网络,但是已经控制住了,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任务。】 她快声的说着,基因原体能看到几丝汗滴垂挂在她的鬓角。 庄森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询问。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吊扣回收,推动器的熊熊火焰点亮了寂灭的虚空,拖拽出宛如流星一样的漫长烟尘,无数的炮艇紧紧跟随着这一股股烟尘,从【不屈真理号】的阴影之中飞出,保护在空投舱的两侧,而在它们的身后,【不屈真理号】与其他战舰那数以百计的激光武器阵列和炮管正在不惜一切地发动着齐射,尽可能的压制着地面上冉丹异形的一切防空火力。 第一批次的几十枚空投舱很快就撕破了【六号世界】最外层的空虚气体,它们的外壳装甲在穿越大气层的时候发出了逐渐变换着色彩的刺眼光芒:从红色的烈焰、到橙色的燃烧、最后是一团团纯白色的微型太阳如同暴戾的流星雨一般划过天穹,酷烈的对流层飓风和强大的摩擦作用让这些数吨重的金属造物都忍不住地左右摇晃。 但最大的威胁还不是这些,自从这些纯白色的流星开始从天际上显现,地面上布满了冉丹战士的要塞群落便瞬间倾吐出了足以焚烧世界的可怕火舌,数以千万计的火光与炮弹扑向了这些坠落的死神,它们中的大多数在同样咆哮的风暴鸟炮艇面前化为了虚无,而剩下的则是尽数击打在了所有空投舱周围那层无形的防护罩上,如同暴雨倾泻在池塘中一般,泛起数不胜数的波纹。 —————— 在空投舱的内部,摩根皱起了眉头。 她坐在庄森左手边的第二席,旁边是第九骑士团的大导师阿拉乔斯,另一边则是一个名为亚斯特拉的军团导师。 这是一个精挑细选的位置,因为庄森的大剑始终握在他的右手,也就是说,基因原体只要轻轻一抬手,他的剑锋便正好能够指到摩根的脖颈上。 但摩根烦躁的并不是这一点,也不是那些在空投舱外横冲直撞的冉丹放空火力:只要不是被一艘战列舰的主炮直接命中,她安放在所有空投舱外面的那一层灵能护盾就是无懈可击的。 她所烦躁的是其他事情。 汗水,汗水再次聚集在了鬓角,她感到了些许的头痛,还有名为暴躁的情绪在内心之中如同苏醒的火山一般蠢蠢欲动。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她的内心,她的灵魂之海,她的那个被三尊恶神所瓜分殆尽的思维之国度,此时此刻,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无数的异形灵魂在地面与半空中肆意流窜着,干扰着她的思绪。 五年来,连摩根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吞噬了多少异形的灵魂,但是毫无疑问,渴望与贪婪这对双生子一直在驱使着她加入每一场与冉丹的鏖战,去吞噬与掠夺更多。 而这种过度的贪婪有着自己的恶果。 失控。 情况有些失控。 但还没有完全失控,她依旧牢牢地掌握着一切,可以想出补救的办法。 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摩根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吞噬了太多的灵魂,多到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将它们真正的消化,这些茫然的孤魂被随意地扔到她的思维国度中,虽然它们本身没什么威胁,但是数量来到一个如此庞大的地步后,便也产生了麻烦。 这种时不时的头痛、烦躁与精力不集中只是最轻微的征召,但摩根那生来谨慎又疯狂的性格让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并不打算拖延这个问题,因为她无法确定自己的上限在那里,也许只要再吞噬哪怕是一个灵魂,也会彻底压垮她的思维国度。 她必须想想办法。 在这种思想萌发出来的时候,一种最剧烈的震撼猛然袭来,空投舱仿佛重重的砸进了什么地方一般,传来地动山摇的响声。 显然,他们着陆了。 螺栓松动、舱门剥落、拘束笼也伴随着这些动作而齐刷刷地裂开,巨大的声响与无情的气浪刺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而那些在火光中显得发白的夜色也趁机将自己的光芒重新洒进了这里。 但还没等摩根的眼睛适合这些光线,一个迅捷的巨大身影便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莱昂—庄森,他就宛如一头饿了十几天的真正雄狮一般,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夜色之中,迫不及待的举起枪械,挥舞剑刃,在眨眼之间便清理出了最基础的落脚点。 摩根深深的呼吸着,她站起身,在所有的阿斯塔特陆续冲了出去之后,缓缓地将一口气吹到了自己的手掌上,然后才慢慢的走进了那夜色之中。 而在她的指尖上,隐约间传来了无数的嘶鸣声响,若仔细聆听,才会发现那是万千的灵魂在发出彻骨的哀嚎。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刺穿雄狮 那柄威名赫赫的【狮剑】在冰冷的空气中卷起了一股飓风,伴随着爆裂的火药味道与顽固的金属腥味,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锋芒。 这锋芒划破了至少五名冉丹战士的头颅,这些最高大最丑陋的对手连吃痛的哼咛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纷纷倒在地上,成为了基因原体战靴之下的肉泥。 庄森看着他最新的战果,陷入了连一瞬间都不到的短暂陶醉:猎杀、终结、剥夺生命与呼吸的可能性,亲手制造这些痛苦与杀戮的快乐让他碧绿色的瞳孔都变得晶莹。 但就在下一秒,他便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群英之主,沉默与疏远重新布满了他的面庞与心灵。 【收拢队伍,继续前进!】 基因原体咆哮着下令,声音压制了战场上的一切嘈杂之声,数百名最好的暗黑天使用沉默的杀戮与喉咙中那最低沉的战吼来回应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在降落点附近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五分钟,在亲赴前线的骑士之王和他最忠诚的侍从面前,数千名冉丹武士与奴隶的抵抗就宛如一枚投入滚滚波涛之中的石子一般,仅能泛起最微弱的水花。 战线被屠戮,要塞被洞穿,那些原本压制着阿斯塔特战士的重火力点和火炮阵地则被一股黑色的飓风所摧毁: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庄森的攻势,他的身影无法被任何一个枪口所捕捉,一座座异形的阵地在他所掀起的屠杀与恐惧中崩溃,在他的身后,则是那些最为舍生忘死的战士,他们是第九骑士团,由阿拉乔斯大导师所率领的原体亲卫队。 伴随着最后一名冉丹武士的倒下,一片更广阔的土地被清理了出来,更多的空投舱和运输机也从灰蒙蒙的天穹上现身,它们承载着更多的暗黑天使,以及那些最为重要的重型武器与后勤物资。 从这一刻开始,第一军团的脚步彻底踩在了这个世界上,不可动摇。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则是站在一个已经被鲜血所染红的小丘上,他抬起头,只看到了远方朦胧不清的迷雾。 随后,他听到了马靴踩踏在沙地上的声音。 【它们在赶来,阁下,更多的冉丹军队,从六个方面向这里扑来。】 庄森没有回话,他只是缓慢地转过脑袋,看着他那从未真正安分过的灵能顾问。 她披散着长发,细密的汗滴似乎一直都没有从鬓角上消失,那青蓝色的瞳孔中散发着一种渴望破坏的光芒,这是他之前从未在她的瞳孔里看到的。 她有些不对劲。 庄森继续看向了远方的迷雾。 【继续说。】 他听到了有些尖锐的笑声。 【是的,阁下。】 【这六股军锋并不是平衡的,其中有三股军锋的灵魂是彻头彻尾的冉丹异形的味道,其他的则是鱼龙混杂。】 【尤其是右前方的来犯之敌,它们的数量最多,质量也最好,其中甚至包括了数千名值得注意的强大个体。】 就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段话语一般,阿拉乔斯快步地走上前来,向着自己的主君低声地汇报着。 “吾主,考斯韦恩汇报,【不屈真理号】的传感器检测到我们右前方大约220公里处有一个极为密集的信号源,那里的信号反馈与我们所记录的冉丹指挥中心完全一致,考斯韦恩正在集中舰队的力量,争夺那一空域的实际控制权,他催测还需要至少两个泰拉标准时才能完成这一目标。” 与此同时,一份附近区域的简易地图已经化作一道通讯,从荣光女王上一路传送到狮王耳边的接收器中,基因原体仔细地观摩着这幅从空中俯瞰的场景,思考了一下。 【告诉考斯韦恩,再空投至少三十个连队下来,制空权的争夺可以稍微放缓,只要保证那些异形也无法为地面提供它们的火力掩护就可以,他还要把一些精力放在曼德维尔点附近,保证那里的控制权才是重点。】 【然后,告诉阿斯特兰,我给他留下所有的火炮和一半的装甲力量,在我的新命令抵达之前,他的任务就是保证这里的安全,尽可能地拖延其他方向的异形军队。】 【最后,召集第九骑士团和五百众,我们需要劈开右前方的冉丹军锋,然后向前推进大约100公里,夺取那里的要塞,然后再做下一步的行动。】 —————— 兰德袭击者的队列在滚滚黄沙中溅起飞扬的风暴,成百上千名黑甲的阿斯塔特簇拥着这些最强大的战争巨兽,将遇到的每一支冉丹军列碾为深红色的尘埃,而更多的战士则是跟在他们身后,塑造起一个个守望相助的据点,保证着控制区域的完整。 这段上百公里的路途,他们走了大概两个泰拉标准时,断断续续的遭遇战和伏击战将每一秒钟都塞得满满当当,却始终没有挡住任何一名暗黑天使的脚步,直到他们抵达了他们的目的的。 那是一座建立在山丘之上的要塞,它看起来就宛如一座破败的宫殿,数百门异形的亵渎火炮和数以万计的冉丹武士簇拥着这个防御核心,万千枪口与炮口从无间断地奏响着火力的乐章,让最勇猛的暗黑天使都无法突破这道近乎完美的火力网。 这支最强大的力量就这样被坚固的墙垛、密密麻麻的火力网和壕沟所阻拦,精锐的阿斯塔特战士被迫在战壕与巨石间战斗,而更为显眼的装甲部队甚至无法靠近那里。 终于,再又清洗了一座重火力点之后,看着肩甲上数十道斑白的痕迹,基因原体失去了仅有的那点耐心。 【摧毁它。】 庄森的命运既不急躁,也不暴怒,但是却充斥着渴望杀戮的意志,让靠近他的暗黑天使都止不住的脊背发凉。 他们不知道这道命令是下给谁的,但是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遵命,阁下。】 当那些暗黑天使听到这夹杂着笑声的回应的时候,一时之间,他们竟陷入了迷茫。 这两种声音,似乎同样的可怕。 就仿佛两名恶毒的棋手,在无尽的暴怒与恶意中裁定着棋子们的命运。 —————— 摩根深深地呼吸着,随后又长长地叹息。 伴随着她的目光陷入一种最纯粹最无悯的裁决之光,那在思维之王国中横冲直撞的灵魂开始了不安的嚎叫与逃窜,它们仅剩的意志仿佛意识到了大难临头,但是却毫无办法。 摩根的意志随意地抓取着它们,她随意一挥手,便是数以万计的灵魂被汇聚于她的掌心之下,伴随着她的微笑,她的低吟,她的灵能之手不断地揉捏与掌握,这些哀嚎的灵魂便被以最强硬最无情的姿态融合在了一起。 就仿佛融化的铁水流入模具一般,当这些灵魂之中的最后一丝呻吟也彻底消失的时间。 【枪】便出现了。 而一切不过是外人眼中一瞬间的事情。 在暗黑天使乃至庄森看来,摩根仅仅是五指紧握,便凭空生出了无数让人警觉的绝望哀嚎,随后,一柄他们能够感知到,却完全看不见的无形之枪被她高高举起。 她轻声低语着。 【野蛮。】 这仿佛是某种祷告,又仿佛是某种解开蛮荒力量的咒文。 伴随着酷烈的声响,【枪】便脱离了摩根的手掌,宛如一道迅捷的雷霆,在无数冉丹异形的上空留下刺耳的高鸣。 几乎在下一个瞬间,【枪】便命中了那个不断喷吐着火舌的山顶要塞,它宛如一股最单纯的飓风一般,没有产生爆炸,也没有掀起墙壁,只是顺着那些裂缝与枪口,无声无息地冲了进去。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秒。 随后,一股无比巨大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让哪怕在数千米外的每一名暗黑天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生出忌惮与悲悯的悲惨哀嚎被骤然想起,那是成千上万的异形在齐刷刷地悲鸣,那是成千上万的异形在被活生生的抽杀着自己的灵魂,然后在没有半分怜悯的屠戮中扭曲地死去。 这声音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凄惨,就连炮火连天的战场都因为这难以想象的集体悲鸣而停顿了一瞬,连风声都停止了,一种别样的死寂笼罩在战场上,所有人都在望向那座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要塞:冉丹异形那丑陋的脸庞已经被恐慌所占据,而暗黑天使的面甲之后则满是忌惮与震惊。 直到下一刻,直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股黑色的飓风已经重新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进攻!】 【雄狮】的咆哮唤醒了沉睡的军团,所有的暗黑天使再一次举起了刀刃,这一次,他们再也无所顾忌。 —————— 冉丹是丑陋的种族,无论是以银河中哪个文明的标准来说,它们的脸庞都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丑陋。 而此时,这些在要塞中堆叠如山的冉丹尸骸的面孔,更是丑陋出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本就不堪入目的面庞混合上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恐慌而死去的瞬间,最终变成了足以让阿斯塔特渴望去遗忘的场面。 这座要塞里有至少八千名冉丹武士,它们中不乏一些足以与阿斯塔特相媲美的个体,但现在,它们都死了,死在了同一瞬间。 【你抽干了它们的灵魂?】 庄森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他脚下的这副异形的尸骸,基因原体那天生的灵能感知告诉它,这些尸体身上都有着一种别样的空虚。 【并不是,阁下。】 背对着枪口,摩根的脸庞隐藏在了本就阴暗的光线之中,她身旁的空气甚至发生了细微的扭曲,诉说着这位灵能者那必须时刻控制的强大力量,作为庄森是灵能顾问,她并没有像其他的暗黑天使一般,在要塞的各个角落忙碌着构造新的防线,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便会轻松很多。 庄森总是有问题等待着回答,每当他的问题提出的时候,他所需要的总是那些最坚决且快速的答案,甚至是短暂的思考与踌躇在他眼中都散发着某种令人生憎的可疑气息。 【我只是震碎了它们。】 【震碎了灵魂?】 庄森皱起眉头,他从未知道过这样的知识。 【是的,我用战场上数万股甚至更多的灵魂汇聚成了一柄【枪】,这柄枪承载着这些没有了自我认知的灵魂,当它射入这座要塞之中的时候,便会爆炸开来,无数股灵魂便会在灵魂之海中形成一股突兀的浪潮,如同海啸般碾碎这些异形脆弱的灵魂。】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他并不是完全相信摩根的一面之词,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始思考,这种招式又该如何的为他所用。 基因原体起身离开,摩根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为了自己思维王国中那沉重负担的稍微缓解而感到一丝轻松。 【枪】是强大的,它的命中就意味着杀戮的必然性成功,哪怕是灵能者,在没有提前预知的情况下,也只会是它锋芒之下的又一股哀魂。 但【枪】也是昂贵的,【野蛮之枪】不过是摩根的构思中最普通的那一种,却依旧要消耗数以万千计的灵魂。 但摩根并不心疼,因为【枪】意味着必然的杀戮,她自己可以在杀戮之后得到新的灵魂补充,至于那些在射杀过程中被消磨掉的脆弱灵魂,这些下等货既无法真正的填充她心中的裂痕,又反而会扰乱她思维王国之中仅剩的秩序,徒增烦恼,它们的损失自然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与冉丹的战斗大多来去匆匆,根本没时间挑选,她才懒得吃下这些灵魂,在这五年中,她虽然吃下了数以亿计的灵魂,但真正能用的其实也就那么多。 而剩下的,无非是耗材而已。 反正它们原本就是一群异形。 —————— 【你的这个招式可以开发。】 在走到了要塞的阳台之上后,望着远方依旧挥之不去的浓雾,庄森缓缓地开口。 【无论是轻量化,走数量取胜的路线,还是牺牲一定的准备时间,让它成为能够远程狙杀甚至斩将的利器,你都可以、也需要尽可能地研究它,我们与冉丹的战争总是需要新的力量,尤其是在灵能的方面。】 一丝微笑挂在了摩根的嘴角。 【在战争的领域,伱是如此的天赋异禀,庄森阁下。】 【不。】 狮王简短的否认。 【这是一种通用的天赋,在我的每一个兄弟身上,你都可以看到它们,我们是帝皇下将军与统帅,我们生来就应当明白这一点,精通这一点。】 随后,基因原体只感觉自己的身后是一种诡异的安静,随后是一阵叹息。 【我恐怕无法认同这一点,阁下。】 【因为,就像我所说的那样,你在战争的领域所展现出来的天赋,是我目前为止所见过的最好的,最伟大的,没有之一。】 庄森缓缓地转过头。 【你在腹诽我的两个兄弟的天赋?】 【我没权力这样做,阁下,我也没有资格去评判基因原体的天赋与否。】 【但是我依旧坚持我刚才的观点。】 摩根的眼神有光芒,庄森仔细地看着,他认出那是象征着【坚持】与【真挚】的,如同冰山之雪的光芒。 【因为这从不是一个天赋的问题,阁下。】 【这是态度的问题。】 【这是一个关于态度、觉悟、以及奉献的问题。】 庄森转回了头,他沉默不语。 【我无意抹黑任何人,但是就像我所说的那样,庄森阁下。】 【你的内心中闪耀着一些银河中最宝贵的群星,但你已经习以为常,而不知晓在这个所有人都狂热的追求所谓荣誉与私人的无穷渴望的时代,你心中的那些闪亮、那些沉默与那些付出是多么的宝贵。】 【而我,目睹了它们。】 【你在战争的世界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而这柄王冠并不是生而赋予的,也不是倚靠着更胜一筹的天赋,因为这是一柄用奉献、用忠诚、用毫无怨言的无声付出所铸就的,只属于你的王冠。】 【你配得上它,阁下。】 —————— 摩根能听到庄森那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他没有再看她,只是留下了一个高大的无声身影,他的手指似乎在敲打着盔甲,不自觉的敲打着。 庄森的头颅高高抬起,让摩根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正面,他只是盯着那一层层的浓雾,深深地呼吸着,就仿佛那里有什么无价之宝一般。 【你的话……有些夸张……是的,夸张。】 【以后……要少说……】 不知道为什么,庄森的这句轻声低语,显得有些虚弱与踌躇,他转过身,快步走下了这个阳台,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奇异气场。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火炬 在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面前,摩根一向是一个很温顺的人。 她不会反对任何命令,也不会被发现有任何阳奉阴违的举动,她总是沉默的前进、绝情的猎杀、又或者在无关紧要的时刻用着毫不遮掩的慵懒语气倾吐自己的想法。 庄森一直知道,她有问题。 但他也一直没有足够的理由与动力,去消除这个隐患。 这个银发的女性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边,她从未显露出真正的敬畏,却也从未让自己的价值低于被清洗的红线,她的能力与功绩伴随着战争的蔓延而增长,甚至连最顽固的暗黑天使都会对她存在于【不屈真理号】的这个事实表示尊重与理解。 有很多次,当【雄狮】的手指轻轻划过剑柄的花纹时,他都在构思着那幅场景:利剑出鞘,撕破空气,划开那雪白的脖颈,让冰冷的剑刃与更冰冷的空气灌入那滚烫的血管之中,如同无情的汛洪冲破了精巧的堤坝,将田野、城市与生命卷入毫无抵抗力之力的漩涡之中,将所有的活力与悲伤吸食殆尽。 她也许会死于失血,又也许会死于气道被堵塞所引发的肺动脉栓塞,如果他的力量更大一点的话,她那颗漂亮的头颅就会像被遗弃的皇冠一样坠落,但那样的场面未免过于野蛮,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但毫无疑问,但无可避免,会有人流血,会流很多很多的血,那白天鹅的傲慢长颈会被猩红的毒蛇所污染,她那张总是写满了懒散与思量的面庞也许会泛起轻微的紫色,就宛如她所酿造的那一排排醇香的酒液。 最后,那单薄的躯体会倒下,连一丝灰尘都不会泛起,她也许会平静的接受、愤怒的挣扎、恶毒的诅咒、不甘的问询、又或者动用着巫术的小小手段,以及其他在他意料之外的方法,来印证自己那并不真实的身份。 无论如何,一切都会结束。 只要他真正的挥出那一剑。 一切都会结束,走上正确的结局。 他的感性、他的本能、他作为一个【人】的那一面,他为了挤进帝国的牢笼所穿戴起的浮华盔甲,都在如此的咆哮着,都在如此的劝告着,它们渴望他的刀剑挥出,让肆意的鲜血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溅湿墙壁,让这个不怀好意的假面女郎在错愕的呜咽中死去。 基因原体的手指摩挲着剑柄的花纹,感受着那浸润过鲜血与死亡的腥甜。 下一刻,他的手指掠过了这一切,拍了拍另一侧的肩甲,拂去那些伴随着腥风而飘散过来的灰烬。 他不需要那么做。 那是一种浪费,一种可耻的浪费,一种错误的判断,一种怯懦的犹豫,一种付出远远大于收益的最愚蠢的行径。 看看这个沉默的凡人吧,她能够做到很多的事情,能够破解很多的苦难,能够让他放心大胆地把她带去最危险的前线、最恶劣的战场、最极端的区域、最血腥的任务,她的能力有目共睹,她的态度值得肯定,而她的死亡也不会让人特别的痛心,不过是自己的兄弟那狭隘的歧视又多上几丝而已。 而更重要的是,而在这一切理由之上的最主要的因素是:她被控制着。 她的居所在他的舰队里,她的战友是他最忠诚的子嗣,她的脖颈、她的头颅、她的那条脆弱不堪的小命,都被他死死的纂在了掌心之中,甚至都不需要他的出手,考斯韦恩和阿拉乔斯那隐藏起来的装置,都足以让一个最癫狂的灵能者宛如羔羊般无力。 他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这一切,尽情的发布指令,尽情的挥舞这把刀剑,直到她彻底的破碎,又或者自己不再需要她了。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一切呢? 他的理性,他的野蛮,他留在卡利班深林之中的那道虚影,他潜藏在自己内心底的那个真正的【莱昂—庄森】,都在苦口婆心地诉说着这个道理。 这个银发的假面女郎,她还有着未被榨干的价值,她还被自己所掌握着,她还没有因为野心和愚蠢而触碰自己的底线。 所以,她还可以留下一条小命,去在阴影中构思自己的计划,他不在乎那一切。 她可以活下来,暂时。 但当他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必须从他的军团中滚蛋,又或者永远的保持沉默。 那不会太久,也许是一个月之后,又也许是这场战役结束之后,他很快就会赶走她,赶走这个隐患。 —————— 三年前,庄森就是这样想的。 —————— 【有些不对劲。】 当他们距离那座冉丹的指挥中心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摩根终于再一次地说话了。 【恕我直言,庄森阁下,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顺利了么?】 【是很顺利。】 没有预想之外的对手,也没有真正垂死的挣扎,这个掌控着四百万冉丹武士和数以亿计的奴隶的核心区域就仿佛将自己的所有命运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隐蔽性上,冉丹也从来都不是如此软弱的种族。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随后,他便发出一阵轻笑,隔着狮盔,这笑声变成了在金属之间来回动荡的洪亮之音。 【所以呢?】 【所以……】 摩根的话音尚未落地,阿拉乔斯便从他们的身后冲了上来。 “吾主,考斯韦恩汇报,一股巨大的亚空间能量突然在我们的右侧……” 【我已经看到了。】 顺着狮王的话语,在暗黑天使军锋右侧的无尽狂风之中,一扇深蓝色的灵能之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猛然间从风暴中裂开,而仅仅是这里,在他们的身后,在他们的左侧与前方,一扇扇传送门被同时打开。 它们是如此的高大,足足有几十米高,无声诉说着大门对面那些存在的可怖。 【你觉得这会是什么?】 摩根听到了庄森那缓慢的问询。 她甚至不需要想。 【如果是反扑,那未免太晚了。】 【如果是挣扎,那未免又太早了。】 【但如果,这是一场埋伏,一个陷阱,一次用冉丹的堂堂战帅作为诱饵的豪赌,来杀死困扰着它们的【雄狮】与【饮魂者】,那的确是掐算了一个好时机。】 【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记忆,看起来它们已经猜到了在萨比斯星系发生了什么,它们猜到了你当初是如何狩猎它们的同胞的,于是开始了拙劣的模仿,尽管这很失败。】 【它们以为所谓的狩猎只需要将诱饵摆放整齐,然后布下陷阱和猎户,这些异形永远不会懂得,真正让狩猎得以成功的,是那颗高贵、野蛮且狡诈的心灵。】 隔着钢铁的头盔,狮王的嘴角略微勾起,他开口了。 【的确是一场豪赌。】 【但我没有理由不去吃下它。】 【阿拉乔斯,把后面的部队都召集过来。】 他诉说着命令,然后把视线重新投在了摩根的身上,眼看着这个凡人微微歪着脑袋,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在我的第九骑士团与五百众后面,有着大约一千人的军阵,他们都是从泰拉或者卡利班的骑士团带来的老兵,在我回来之前,这一千人听从伱的指挥。】 【拦住那些传送门里的家伙,我不管它们是什么,拦住,或者消灭它们。】 【它们还不足以让我放弃一场猎杀。】 摩根微笑着,她的瞳孔就宛如伫立于风暴之中的,冰蓝色的太阳。 【遵命,阁下。】 —————— 战争是最无情的竞赛,也是最伟大的老师。 它公平、野蛮、无情、且条理分明。 不学习,就会落后。 不进步,就会挨打。 不胜利,就会灭亡。 在战争面前,没人敢当懒惰的学生,一个被拖延的计划身后可能是一条战线的崩溃,一项没有被及时传开的技巧可能会造成成千上万的死亡,而即使你学到了根本,也许在几年之后,甚至几个月之后,一切的一切就会变成另一幅模样,而你只能学习,继续去学习,拼了命地去学习,与进步。 因为在战争中,任谁都没有第二次机会。 当帝国与冉丹在无尽的星宇与世界中搏杀的时候,它们也在这银河最伟大的学堂之中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在火星与无数个铸造世界上,忠于帝皇的技术主教与神甫们冒着最大的危险,在不惜一切的收集冉丹的武器,破解其中的秘密。 在战壕与营地之中,无数本小册子和无数场会议正在召开,所有的老兵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只为了其他人在面对那些扭曲异形的时候多上哪怕一丝胜算。 在泰拉的议会上,在前线的指挥部中,无数的计划化作纸卷,被提出、驳斥、修改、通过或废弃,那些最可怕的冉丹个体被频繁地提及,如何刺杀它们成为了战争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没人会认为这一切是不必要的,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冉丹也正在这样做:破解帝国的技术,盗窃帝国的情报,将帝国最优秀的指挥官和战将写在一本本刺杀名录上。 双方都在学习,都在剽窃,都在进步,他们不敢不这么做,因为这场较量唯一的赌注就是他们绝不能抛弃的东西:他们各自种族的永远的命运,谁将死去,谁将永恒,谁将籍籍无名,谁将拥抱霸权。 檀香修会甚至是每一名暗黑天使手中的武器对于冉丹来说都越来越致命,而那些异形的大军之中,也不断冒出前所未见,但是却能造成更可怕的杀伤的亵渎武器,冉丹武士的手中开始出现了阿斯塔特的武器,它们的身侧则行走着兰德袭击者,残暴之刃…… 甚至是…… “泰坦!” 干涸的嘶吼声被风声所卷走,但每个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他们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些庞然大物,亲耳听到了那沉闷的脚步,亲自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 泰坦,神之机械,帝国的柱石,每一支军团都渴望拥有的最强大的战场巨兽。 这是它们曾经的样子。 而如今,一切已经改变。 出现在摩根与一千名暗黑天使眼前的是最亵渎的造物,足以在一瞬间让一名机械主教的颅骨因为愤怒与癫狂而冒烟甚至爆炸。 这些巨兽,伟大的巨兽,已经彻底完成冉丹亵渎的造物:它们的身躯残破不堪,巨大的胸部前置护甲与腿部护甲上依旧遍布着狰狞的疤痕,诉说着它们倒下的那些战斗是多么的惨烈,而在那些致命的伤口处,在那些关节与机械臂的衔接处,无数的血肉与筋脉填充在其中,搭配着异形那亵渎的技术,让这些死去的巨兽再一次地站立了起来,成为了效忠于冉丹的罪恶武器。 摩根看着眼前的那些移动天灾:战犬、掠夺者、恶狼、军阀……她甚至看到了一台古老的火星—阿尔法型,它双肩上的两门三联激光爆破者如今散发着不详的阴影。 驱动这些已死巨兽的并不是机械与能源的动力,而是一种无情的压榨:在这些泰坦的体内,关押着一名名被榨取到几乎油尽灯枯的灵能者,他们已经被冉丹的酷刑折磨到彻底的疯狂,只会无序的嚎叫着,在那些折磨仪器的驱使下,压榨着每一丝灵能,而这些庞然巨兽便伴随着响彻灵魂之海的尖叫,将摩根与一千名暗黑天使团团包围。 而就在它们走出传送门的那一刻,进攻便开始了,无形的气浪从这些巨兽身上的血肉中发射而出,分成四个角度,向着摩根的所在呼啸而来。 而摩根只是举起了她的权杖。 【枪】再一次地汇聚。 但这一次,她的吟唱似乎有所不同。 她低语着,声音在风声扯得粉碎,那风声旋即又被那些大踏步杀来的亵渎武器推倒在地面上,踩为了无尽黄沙中的尘埃。 【啊……】 【女妖。】 —————— 庄森的猎杀持续了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 当他拂去鲜血,重新赶回到了这片战场的时候,这里的狩猎也已经终结。 基因原体抬起头,环视了一眼四周,他的瞳孔在目睹到一切的时候不由得狠狠地缩了一下,随后,他迈动着有些僵硬的步伐,将已经愣在原地的五百众甩在了身后。 一千名暗黑天使,他们中的大多数如今都还活着,却显然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压迫之中,这些幸存者整齐地排着队列,围成一个圈,恭迎自己的基因之父。 而在圈的中央,摩根坐在那里,坐在了一座由废墟与钢铁所打造的山丘上。 她在笑。 而暗黑天使在远离。 他们离她远远的,就仿佛那是一头绝对无法战胜的可怕野兽。 庄森走了上去,他看着那位一向恭顺的凡人顾问,她就坐在那里,嘴角上挂着一丝异常罕见的,明显的笑容,那笑容显然不是为了什么甜美的情绪。 【你做了什么?】 基因原体抬起头,问到。 她张了张嘴,似乎感觉到了嗓子的沙哑,于是嗫喏着,吐出了几个字母。 【愤怒。】 【……愤怒?】 【那还真是明显。】 庄森转过身去,他再一次地看向了已经截然不同的荒漠:风声已经彻底的消失了,就仿佛被一位野蛮的神明所吞噬了一般,而此时此刻,风景已经变幻了。 火炬,到处都是火炬,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荒漠上肆意遍布着燃烧的火炬,到处都是直通天际的滚滚浓烟,那每一垛火炬都象征着一坨彻底报废的金属,那每一股浓烟都象征着一头彻底死去的战争巨兽。 庄森看着它们,面色空前的凝重。 随后,他转过身去,集结着自己的队伍,而在他的身后,在荒漠之上,十七垛熊熊燃烧的火炬,被所有人甩在了身后。 嗯,从今天开始这本书改名叫《战锤:以涅槃之名》,至于为什么改名……根据我多方的调查,帝皇灾星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过于败坏路人缘,很多读者第一印象不好。 所以我决定把他们骗进来再杀(不是)。 此外,我今天,人生第一次,推书! 书名是《战锤:我不要成为臭罐头啊!》,就在起点。 一看就知道,是写莫塔里安的崽的。 作者和我一样都是起点新人(不过收藏薄纱我啊),但是对故事的节奏把握的非常好,剧情推进的也非常稳健,主角的内心戏偶尔有些活跃,但是战锤的总体风格掌握住了,而且死亡守卫嘛,的确需要一个活跃一些的人物了。 总之,在这里和他py一下,希望我们两个的书都能好好进步。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赴死 【战士们!】 【这是天赐的机会,是诸神的垂青。】 【在这里,在这个星系,我们将为我们伟大的种族抹去一个强大的对手。】 【这会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无数的战线将会因为我们的行动而走向胜利,无数的同胞将会因为我们的勇气而得享荣光。】 【我们的战绩将从这个渺茫的星系,一路传唱到我们最伟大最永恒的母星,让所有的人类面对我们的强大而跪拜,颤抖!】 【战士们!勇士们!跟随我的步伐,穿过这道传送门,就是战场,就是我们夺取一切的伟大天堂!】 【毫无疑问,我们会获得这场胜利,会获得无限的荣光。】 【但我无意欺骗你们,我最忠诚最强大的战士们,这也会是一场艰难的胜利,在我们之中,会有死亡,会有牺牲,会有不幸者无法目睹到诸神将胜利的光辉沐浴在它的身上的那一瞬间,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那牺牲者可能是你,是我,是我们所有战士之中的任何一个。】 【但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这死亡与失去的可能性不会阻挠我们的脚步,也不会摧毁我们的意志,我们曾经面对更强大的,甚至不可战胜的对手,但我们从未放弃!】 【我们从未放弃!】 【我们从未畏惧!】 【所以!我们从未失败!】 【这,便是我等种族血脉之中的高贵!】 【这,便是我等帝国受诸神垂青的证明!】 【这,便是我等的命运:摧毁那个试图死而复生的腐尸帝国!摧毁那些脆弱的,狂妄的人类!银河属于我们!只属于我们!永远属于我们!】 【看看这强大的军阵吧!这些曾经为人类所服务的战争巨兽已经为我等所驱使!而母星之上最强大最先进的武器也正紧握在你我的手中,战士们,在今天之前,伱们已经横行数十年,未逢敌手,而在今天之后,你们的荣光也将被所有的同胞传唱,直到一个又一个万年!】 【现在!跟上我的步伐,我们将完成最伟大的事业,我们将杀死【饮魂者】那无尽的饥渴与狂妄,我们将用最强大的武器狙杀人类统帅的灵魂,我们将让他们崩溃,瓦解,灰飞烟灭,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跟上我吧!】 【这荣光的日子已经到来!】 —————— 东部的冉丹战线是推进的最快的。 一千名暗黑天使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依托着刚刚攻下的冉丹要塞与碉堡,开始组织起了防御,尽管这些阿斯塔特手中的武器无法对那些诡异的泰坦造成伤害,但是他们却可以做到其他事情:冉丹并未只出动了这些死而复生的泰坦,在十七台扭曲巨兽的巨大阴影中,数以百计的冉丹精锐正极速前行,它们冒着暗黑天使那密集的火力网,舍生忘死地前进着。 伤亡很快就出现了,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冉丹的武士,不断有人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鲜血从他们的头颅与胸口上流出,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这里我改了一下,一千名暗天使还是战死了不少人,只剩五六百的样子,不然这个剧情实在是太bug了。) 而摩根只是在低声的吟唱。 【女妖。】 她轻声地呼唤着,那些被精挑细选的灵魂便从她的思维国度中现身,在她的指尖不断环绕着,汇聚成了又一柄【枪】。 不同于之前那摩根用来摧毁要塞守军的【野蛮之枪】,这柄【女妖之枪】是专门被设计出来的:【野蛮】只是标杆,是最普通最没有特点的,是随手抓起灵魂而捏成的。 而【女妖】则是强化型,银发的蜘蛛女王挑选着那些特殊的异形灵魂,其中大多数都是强大的巫师,她将这些灵魂汇聚在一起,便有了【女妖之枪】,这柄【枪】的用途也非常的明显:它就是专门为了狙杀那些灵能者而生的。 摩根轻吐着咒语,四柄【女妖之枪】便在她的身边围绕,她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向了东边的来犯之敌。 【射杀。】 四柄无形的利刃齐齐出鞘,在思维与灵魂的海洋中掀起滔天的巨浪,居然就在下一个瞬间,那无数的哀嚎与解脱便从这些扭曲巨兽的身上传来,她聆听着那些被奴役的灵能者终于停歇了永无止境的悲鸣,堕入了由永恒的宁静所构造的天国之中。 伴随着这种解脱,冉丹部署在东方的两台掠夺者级泰拉与两台战犬级泰坦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这些被强行召回到战场之上的巨兽失去了那虚假的灵魂,就这样伫立在了原地,成为了没有一丝威胁的雕像。 它们身上的血肉开始脱落,瓦解,最后如同腐朽的山崖一般接连坠地,连带着这些早已被腐蚀的钢铁造物也终于无法抵抗地心引力的牵扯,摇摇晃晃,轰然倒塌,滚滚的浓烟与火焰从它们早已死去的躯体上出现,标志着神之机械迟来的死亡。 但摩根没心情去欣赏这一切,因为就在她抹杀了东方之敌的时候,已经有更多的对手从其余的三个方向杀来,她看着那十几台亵渎的泰坦向着她的方向不可阻挡的前进,摧枯拉朽的踏平所有的废墟与残骸,她看到那些冲在最前方的战犬级、恶狼级与掠夺者级的迅捷身影,它们的脚步连绵不断,让所有的土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个方向,十台。 除此之外,每个方向还各有一台扭曲的军阀级的泰坦,其中甚至有一台是火星专门改造的阿尔法级变种,显然,它们是那场【百机之死】的殉难者。 所幸,它们已经死去,已经失去了作为神之机械的绝大多数威力,如今的它们只是被强行拉起与驱使的巨大肉盾,而不是那些足以威震战场的存在。 否则…… 摩根的表情有些狰狞。 在她的视野之中,整整二十六股至暗的火光正在汇聚,尽管那不是象征着巨型爆弹、火山炮又或者激光爆破者的毁灭性光芒,却也散发着独特的恐怖:那是冉丹的放射性电磁轰炸光波,帝国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破译与解析的亵渎技术。 银发的女郎来不及多想,无数的灵能光芒便在指尖上汇聚,流入她的权杖之中,她将这蛇首的权杖猛的插在地上,一层厚重到足以用肉眼来感觉到的护罩便遮挡住了她身旁的大多数区域。 几乎是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纯黑色能量光束便向着她扑来,吞噬了遮挡在它们面前的一切,无论是要塞、丘陵、还是那些没来得及被保护的暗黑天使,他们的盔甲在一瞬间化为了灰霾,瞳孔甚至来不及惊慌、喉咙甚至来不及悲鸣,那肉身便与盔甲一体化作了四散的沙尘,消失在了不可阻挡的能量之中。 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扑向了摩根的罗网,就仿佛一股股汹涌的海浪,不断地砸向了那高耸的崖壁。 惊天动地。 一鼓作气。 接二连三。 江河日下。 声嘶力竭。 最后,不动如山。 直到那纯黑色的能量散去,摩根的罗网也不过是磨损了大半。 她咆哮着,在灵魂的海洋中无穷无尽的咆哮着,她所有的意志与精神都被强行压榨着去抓取那些合适的灵魂,然后汇聚成最强大最适合的武器。 【女妖之枪】,整整十柄。 当它们先后出现在摩根的四周的时候,哪怕是完全不通灵能的暗黑天使都能感觉到一丝衰败的气息在她的身上环绕着。 【射杀!】 她的声音是尖锐的。 于是,又是十股狼烟燃起。 直到这时,还有三台复活的泰坦,三台死而复生的军阀级,它们那数十米高的身躯伫立在大地上,宛如不灭的魔神,而在这些造物的脚下与四周,越来越多的冉丹武士已经冲到了暗黑天使的阵地之前,惨烈的肉搏战在废墟中爆发。 而针对于摩根的攻势远不止这些:数以百计的冉丹战机摇晃着它们扭曲的双翼,从四扇传送门中蜂拥而出,争先恐后地扑向了这个让冉丹的军团无比忌惮的灾星。 她必须死。 摩根轻咬了一下舌尖,重新夺回了有些松散的意志,她的目光在那些军阀级泰坦的腹腔处徘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些驱使着它们的等离子反应堆就在那里,而那所谓的厚重盔甲对她来说并不是大问题。 青蓝色的瞳孔已经被彻头彻尾的杀意填充。 她伸出手,狠狠一捏,一个咆哮的风暴便在半空中呼啸而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艘冉丹战机撕成了碎片。 然后,她低吟着,越来越多的能力开始在指尖上汇聚,连直通天际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 战斗持续了三十分钟。 噩梦一般的三十分钟。 冉丹的大军无穷无尽,数以百计的冉丹战机和成倍的冉丹武士源源不断地从巨大的传送门中涌出,它们无所顾忌、无所畏惧、甚至无所躲避,以最狂热的姿态,争先恐后地扑向那由灵能与爆弹所交织的罗网。 燃烧的异形引擎在风暴中被撕成碎片,炽热的钢铁扭曲了视野之内的每一寸天空,黑色的噬人蝗群将荒漠染成了至暗的色彩,在火光与爆炸中不断倾洒着亵渎的污血。 几乎每一秒,都会有暗黑天使死去,而同样是每一秒,他们都要杀死更多的,甚至是数倍的敌军,难以想象的火力从他们手中的武器中倾泻而出,清理着冉丹的军列,破坏着冉丹的盔甲,更有甚者,那些无法辨认的特制枪弹射向了半空,将不够好运的冉丹战机活生生地撕碎。 他们抵抗着,杀戮着,死去着,麻木着,直到那最后一声巨响传来。 摩根在流血,她的瞳孔在流血,这是这场突兀的胜利的代价。 最后一台军阀也已经倒下。 她剧烈的喘息着,感觉到一种罕见的艰难处境围绕着自己:这不是沃拉斯顿,这不是她可以安心准备好几个泰拉标准时,然后从容撕碎那些战舰的场合。 她本能的感觉到,一切尚未结束。 她的目光看向了那些巨大的传送门,等待着里面更可怕的东西,但是就在几乎下一个瞬间,她察觉到了什么。 不对! 她举起权杖,本能地汇聚起力量,但是已经有些太晚了。 那一台台陨落的泰坦之中突然爆发出了无法想象的力量,那是灵能的力量,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力量。 在哪怕是基因原体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这些能量便爆炸开来,一根根丝线从它们的震撼中,转眼间就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灵能大网,将摩根彻底的困在其中。 在暗黑天使的眼中,她只是站在那里,但在灵魂的海洋里,她已经无处可去。 狂热的嘶吼在冉丹的战线中响起,越来越多的冉丹武士就仿佛听到了某种呼唤,它们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扑向了它们能找到的每一名暗黑天使。 而在这些狂热的牺牲者身后,有数百名古怪的冉丹武士咬紧了牙关,在同一时刻抽出了一把把刻满了奇怪符文的匕首,然后朝着自己那伤痕累累的脖颈狠狠地刺去。 —————— 摩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探出灵能的触角,向着四面八方发射了出来,但却齐齐受挫:在短时间内,她的灵魂破译不了这困兽牢笼。 惨烈的厮杀声就在耳旁响起,但摩根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在这张诡异的灵能之网的作用之下,她的灵魂似乎正在不由自主地飘离她的身体。 一切尚可控制。 她如此想到。 但下一秒,便异况横生。 数以百计的冉丹武士冲了进来,它们的灵魂被独特的秘法所控制着,保持着可怕的杀伤力与行动力。 没有对峙,也没有话语,这些灵能的杀手发出渗人的尖叫,争先恐后地扑来,而在它们的身后,另一些人高举着一个个散发着至暗光芒的灵魂仪器,让摩根感觉到自己的灵能受到了丝丝压制。 她皱起眉头,一挥手,无形的刀刃化作收割生命的浪潮,转瞬之间,无数的冉丹灵魂杀手便灰飞烟灭。 但下一秒,它们的灵魂便被那些诡异的仪器所吸收,彻底的燃烧着,让那至暗的光芒愈加的繁盛。 摩根甚至感到了几丝吃力。 她的瞳孔亮了起来。 她怒喝着,数百米高的漩涡便在灵魂之海中横冲直撞,绞杀着最后的冉丹杀手,一个一个地把它们碾为灰烬。 直到只剩最后一个。 直到已经咫尺之遥。 而此时,那些诡异的仪器在那异形的掌中彻底的汇聚,变成了一股纯粹的光芒,摩根看着它,感到一种莫名的忌惮。 那最后的异形向她扑来。 她吃力的举起手,射出了致命的灵能。 然后,她看到了笑容。 那是疯狂的、释然的、无畏的、甚至是有些嘲讽的笑容。 最后的冉丹杀手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她的毁灭性灵魂光束,在自己的灵魂被一点点地撕成碎片之前,它成功的挡住了这最后的阻拦之物,伴随着最后一声哀嚎,那光芒终于刺向了摩根。 偏了。 但没有完全的偏。 一个微不可查的口子,就这样不经意的在摩根的手臂上出现。 那一刻,所有的灵魂都能听到那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充斥着狂怒与暴戾的悲鸣,那是由痛苦、畏惧和疯狂所组成的高歌。 在那一瞬间,那光芒中的意志侵入了摩根的大脑,侵入了她的意志。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一切。 毁灭。 背叛。 堕落。 暴怒。 疯狂。 悔恨。 杀伐。 谎言。 浩劫…… 她看到了一切 她忘记了一切。 她理解了一切。 她放弃了一切。 她听到了长笑,永无止境的最疯狂的长笑。 她挣扎着、咆哮着、哭泣着、战斗着…… 到最后,一切的最后,她只是,悲鸣。 —————— 【你们!】 【都要!】 【死!!!】 —————— 那最高昂的尖叫在灵魂之海的漩涡中爆炸开来,一名略有些灵能的暗黑天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哪怕是直面自己的原体与帝皇,也无法与他所看到的东西相对比。 帝皇在上啊,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怪物…… 无法形容,无法相信,无法接受,无法理解…… 如此巨大,如此繁多,如此疯狂,如此可憎…… 他,看到了…… —————— 【你看到了什么?】 庄森发问。 而他的子嗣,他的幸存的,忠诚的,不幸的子嗣,只是努力地回忆着,然后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低头、四肢僵硬。 “父亲……” “我真的……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庄森垂下眼睑,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他今天询问的第十二个亲历者,也是他听到的第十二份一模一样的答案。 他知道,他的子嗣并没有对他说谎。 —————— 【考斯。】 “大人。” 【为我找一个世界,一个死亡世界,要偏僻一点,没有任何文明的痕迹,还要有着森林,幅员辽阔的森林,与最凶猛的巨兽。】 “是的,大人。” “您这是……” 庄森的眼眸中闪着几丝危险的光芒。 【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也许是时候,与我的灵能顾问进行一场她口中的真正的训练了。】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森林之子(一) 在比利文星系的战斗与清扫持续了大概六十个泰拉标准日,但距离最后一声异形枪响的结束,还要再过六十天。 隶属于冉丹帝国的无敌舰队直到这场战役的最后一刻才彻底地崩溃,那些扭曲的、阴暗的虚空引擎在漫长的时间中与人类帝国的战舰锲而不舍地纠缠着,直到二者中的一个彻底地化作尘埃,消散在恒星的炽热之中。 而就如同过往的大多数时间一样,在这一次的厮杀中,倒下的依旧是冉丹,是异形,是人类帝国之敌。 毕竟,人类之帝国固然也会失败,但是他们的失败绝不是一次猝然的终局:无论是多么惨痛的损失,都无法阻止帝皇的追随者们重新组织起更庞大、更坚决、更残忍的复仇之军,将侥幸取得胜利的对手一次次地击倒在地上,直到让它们鲜血横流,直到将它们挫骨扬灰。 帝国的泰坦在陨落,帝国的舰队在崩解,帝国的战士在流血,流下如同最浩瀚之大洋一般的鲜血,浸透无数的世界与星系。 但尽管如此,帝国依旧在胜利,帝国依旧在前进,帝国依旧在将一个又一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异形国度彻底地从银河中抹去,在它们的累累尸骸上宣称着自己古老种族的一切昔日之疆土:在人类的伟大崛起再一次地实现之前,神圣泰拉的子民绝不会停下脚步。 而飘荡在比利文的恒星与行星之间的四百万冉丹武士的遗骸,不过是这个已经苏醒的古老霸权复兴者对于银河之中那篡夺自己疆土的万般宵小的又一次咆哮与示威。 帝皇的意志通过那无数的战舰与军团,最终汇聚成以最广袤的星区还要更为巨大的斩龙之剑,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正是挥舞着这把利剑,在冉丹帝国那永不停歇的争霸野心上,再次划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四百万历战的武士,还有与之配套的数支庞大舰队,浩如烟海的奴隶和后勤物资,以及建立在十六个世界上的永久性要塞…… 比起这些活生生的损失,比利文那身为【交通要隘】的虚无缥缈的价值,反而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作为一个在科技方面略胜一筹,但是体量却明显不如人类帝国的异形霸权,如此巨大的损失足以让冉丹感到彻骨铭心的痛苦:这些亵渎的异形为了它们心中所燃烧的野望,将自己的整个种族锤炼成了一支无比嗜血的军队,再加上数千年的蛰伏与积累,又拉拢与控制了无数同样庞大的异族,才拥有了与人类帝国以整个银河作为战线、为棋局、为厮杀之修罗场的底蕴。 但现在,这底蕴正在极速地消耗着,无数条战线上已经漏洞百出,无数的占领区因为守军的稀少而蠢蠢欲动,还有无数的所谓【盟友】正贪婪的窥伺它们富饶的本土,谋划着一场又一场心照不宣的阴谋。 而更重要的是,尽管它们已经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获得了如此繁多的战果,帝皇的国度依然如同一座沉默的战争圣殿,源源不断地走出更多的军团与舰队,一次又一次地在冉丹认为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以更为强盛的姿态回到赌桌之前。 这甚至不是人类之帝国的全力,也许连一半都没有用上:银河的北部虽然被战火所蹂躏着,但在银河的西部、东部、与南部,以影月苍狼和极限战士为首的大军正从容不迫地收割着海量的疆土,降服一个又一个富饶是口袋帝国,神圣泰拉在与冉丹的战争中所流下的殷殷鲜血,甚至比不上它不断地蚕食鲸吞所带来的能量。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一种已经很久都没有现身的阴影,开始凝聚在了这个风光无限的异形霸权的头顶。 恐惧。 对人类,对帝皇,对祂的帝国的恐惧。 那是无法撼动,无法战胜,无法抵抗,甚至无法更多地去挣扎的恐惧。 这种最为绝望的情绪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次失败、一次又一次的覆灭、一次又一次的名王大帅的身死军灭而积蓄着,直到比利文星系作为冉丹最核心的前线军事重地之一,也在第一军团的猛攻之下最终屈服之后,哪怕是人类帝国最迟钝的将军,也能感受到,在银河系东北区域的无垠虚空中,冉丹的军团已经渐渐的隐入了阴影之中,一种逃避与退缩的心态正跃然纸上。 无数的要塞被放弃,无数的星系被清空,无数的世界与人民因为无法及时的转移而遭到血腥的屠戮,只留给了帝国的先锋舰队以大片大片的荒芜区域。 异形霸权那饮血的刀刃吸干无数个星系的膏腴与生命,制造出了一条苍白且荒芜的隔离带,暂时的阻碍了第一军团的脚步,而冒然跨过这些无人区域,深入到冉丹帝国的核心去进行远征,毫无疑问是无比危险且鲁莽的行为。 于是,在神圣泰拉的指示之下,在这场战火所燃起的第六个年头,暗黑天使军团终于得到了第一次实际上的休整,尽管它的那些兄弟军团已经或公开、或私密地退出这场战争有一段时间了。 第十四军团早已离开,莫塔里安率领他的子嗣回到了巴巴鲁斯,在这个全银河中他唯一欣赏的地方招募新血。 第十九军团奉命前往里欧比亚,去摧毁那个世界上一座颇具有威胁的知识宝库。 而第五军团已经与他们那神秘的基因之父完成了重逢,他们也因此拥有了新的名字:白色疤痕,现在,这个士气正旺的迅捷军团正集结着庞大的部队,准备响应一场神圣的号召:人类之主向他的几名子嗣,包括察合台可汗,福格瑞姆,荷鲁斯与庄森,发出了属于父亲的号召。 帝皇决定征服一个名为【摩洛】的失落骑士世界,显然,那个世界上拥有着足以让帝皇瞩目的巨大秘密。 除此之外,还有第六军团,这支从芬里斯走出来的蛮王军阵,早就在他们的基因原体黎曼鲁斯的率领下,不知不觉地脱离了与冉丹的交锋,毫无踪迹可寻。 自然有很多人对此不满,但是当批评者们收罗着第六军团的战报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承认:狼王与他的子嗣已经完成了每一个作战任务,尽管态度不好、执行拖沓、甚至手段鲁莽,不过第六军团并没有渎职。 于是,在一阵近乎于羞恼的怒火中,又一个任务被甩在了黎曼鲁斯的脸上,芬里斯之王哈哈大笑着,带领着自己的子嗣又一次消失在了亚空间的波涛之中。 就这样,在战火燃起的第六年,在数以亿计的帝国将士血洒疆场之后,在冉丹的一颗颗钉子被从帝国的土地上翘起之时,伴随着双方的同时沉寂,战争的节奏似乎进入了一个缓慢的休整阶段,唯有第十一军团的北方战线偶尔传来追击与歼灭的消息。 这个意图与帝国争雄的异形霸权似乎被沉重地打击到了,它们不断龟缩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将越来越多的舰队簇在一起,再也没有主动的出击过,而是用一种隐忍与退让来面对帝国的试探。 冉丹似乎在撤退。 连庄森都这么认为。 —————— 但撤退与放弃,似乎并不是一码事。 —————— 【她下去多久了?】 “一个泰拉标准时,吾主。” 【……】 【为我准备空投舱。】 “吾主,您所命令的是让摩根女士用至少两个泰拉标准时去准备,您再前去【攻关】。” 【猝不及防的开始是任何战争都无法逃离的一部分,考斯。】 考斯韦恩目睹着只属于庄森的纯黑色空投舱在死亡世界的大气上划过一道赤红色的璀璨流星,只能在心中叹息。 在比利文的战役得胜之后,一切看似皆大欢喜,军团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休整,甚至连基因之父那刻板的面容都有了几丝缓和,轻松的气息开始围绕着【不屈真理号】。 直到战役结束的第五天,庄森召见了这名最信任的子嗣。 考斯韦恩在狮王的办公室中呆了十分钟,出来之后,他手握着狮王的密令,前往了【不屈真理号】最隐秘的角落,当他再次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紧握着一把足以杀死几乎所有灵能者的武器,而像这样致命的反灵能装置也开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更多暗黑天使的手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终来到了西西弗斯三号星,这是一个位于远东星域,大漩涡地区北部的死亡世界,没有海洋,也没有荒漠或冻土,整个世界都被不见天日的野蛮深林与遮天迷雾所笼罩着,数层楼高的食肉植物与狡诈的有毒野兽统治着一切,就连卡塔昌人都要谨慎小心地在这里前进。 而这,就是庄森所选择的地方。 —————— 基因原体那大上几号的空投舱坠落在了深林之中,就宛如一颗炸裂的流星,隆隆声响在无尽的树木与藤蔓中蔓延开来,甚至驱散了那厚重的迷雾。 螺栓松开,舱门剥落,基因原体甚至等不及那震颤不休的外壳彻底地倒向地面,便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他全副武装,却没有戴头盔,那柄威名赫赫的【狮剑】被紧握在右手,而那并不总是会被基因原体用到的等离子手枪【阿克庭努斯燧发枪】则悬挂在另一侧的腰间,相邻着几枚静滞手雷。 比无尽的深林更富有生机的碧绿色瞳孔正无情地扫视着他眼前的一切,却只看到了空前的安静与死寂:没有鸟鸣,没有流水,没有那么高大的树木在风声中互相摩擦的沙沙声响,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庄森深呼吸着,那氧气含量极高的空气被大口的灌进了他的喉管与肺部,这些空气中的膏腴养育了这里奇形怪状的巨大生命,也让这个郁郁葱葱的世界成为了对于人类来说的死亡世界。 基因原体迈开了步伐,他没有故意遮掩自己前进的声音,巨大的钢靴踩踏在地面上,粉碎了阻路的石块与朽木,发出宛如巡林巨兽一般的声响,在林海中久久回荡。 他离开了空投舱降落时所制造的那一小片平原之中,走入了深林的阴影之中,来自恒星的光芒在这里被彻底的阻挡,基因原体那莹莹发绿的瞳孔便是黑暗中最闪亮的色彩。 他行走着,前进着,直到身后的最后一抹光亮也被抛弃在了再也看不到的视野之外。 庄森抬起头,聆听着深林的声音。 森林却很安静,近乎诡异的安静。 但他依旧能听到,当他在卡利班的食人森林中生存的时候;当他加入了骑士团,以杀戮者的身份重返那里的时候;当他亲眼目睹着帝国的工业化大片大片地收割卡利班的原始森林的时候,他便能听到这些声音,那是森林的声音。 它在嚎叫,无声的嚎叫,那是只属于一头已经失去了自我,被无数丝线与钢索所肆意操纵的可悲野兽,才能发出的嚎叫。 基因原体的瞳孔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庄森举起自己的剑,立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无比的响声。 【时至今日,还从未有人类,敢于在森林中向我发起过挑战。】 他的声音如同天神的裁决,在数以百万计的参天巨树中回荡,在无数的山峰上游走,直到消失早了地平线的尽头,散播到了最遥远的地方。 在下一个瞬间,在很久以后,在基因原体的两颗心脏一同跳动的那一秒,庄森终于等到了回应。 那是笑声。 冰冷的、空虚的、混乱的、毫无意义的轻浅笑声,它们似乎来自天上,又似乎出自某扇毫无表情的倾国之容。 【那请问,你的那些同类,它们又是否经常这样做?】 空气安静了一刹那。 庄森滚动着喉结,发出了不阅的闷声。 他拔出了那把剑,聆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笑意,它们如同饥渴的毒蛇一般,贪婪的围绕在他身边,不愿离去。 基因原体的眼中闪耀着足以杀死一百名阿斯塔特的寒光。 —————— 【我曾在森林中战斗。】 【与野兽战斗。】 【与饥饿战斗。】 【与最原始的渴望战斗。】 【与那些阴险狡诈,更胜于人类的巨大魔物战斗。】 【与心脏中那晦暗无比的放弃、妥协、逃避和疯狂而战斗。】 【甚至与森林本身……战斗。】 【直到今天,所有的战斗,都还只会有一个结果。】 【而你。】 【……】 【也不会例外。】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森林之子(二) 他总是能看见那头野兽。 在卡利班的森林之中,在那片岩石嶙峋的砂石土地上,在连一丝风声都没有的最安静最闷热的稀疏月光里,那头野兽,存在着,呼吸着,渴望着。 它生活在他的梦中。 他能看见它。 它在低矮的丛林中穿行,将尖锐的利爪收在镶着肉垫的脚掌里,粗厚的皮肤与毛发从宛如铁蒺藜的浓密罗网中随意地穿行,就仿佛从容的鳗鱼穿梭于海岩之中,它那发白的肚皮几乎紧贴着地面,让两条健壮的后腿继续着磅礴的力量,那坚硬的尾巴不断地左右摇动着,抽打着脚下的泥土。 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密林之中,就像是一道晦暗的影子,散发着饥饿与嗜血的厚重气息。 巨大到夸张的头颅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密集的灌木丛中深处,那浓密的鬃毛包裹着脆弱的脖颈,几乎垂到了地上,而与这些毛发一起亲吻地面的,还有那散发着恶臭的潺潺口水,滴成了小溪。 这巨兽在高林的阴影中前行,无尽的饥饿与嗜血欲望驱使着它,为无数的土地与细流带来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它所走过的地方,巨大的影子遮蔽了最后的光芒,唯有那一双荧绿色的瞳孔,散发着捕食者的威严。 它看了过来。 它饿了。 它渴望着肉,流血的肉。 在最本能的欲望驱使下,深林之王的目光投向了那倾倒的树木,投向了那个站在月光下的奇异生物,那个不比一只猞猁更为高大与健壮的东西,他从天而降,从那个压倒了无数密林的圆形金属中爬了出来。 他看着它。 然后握紧了拳头。 —————— 斩击。 不断的斩击。 挥舞着刚刚磨砺尖锐的石头,脑海中最朦胧的本能指引着他:制造它,举起它,然后利用它,直到看到鲜血四处流淌,直到再无任何恶臭的呼气传来,那就是安全的象征。 庄森记得那一切。 他才是那个进攻者。 他扑向了那头野兽,那头巨大到足以轻易吞噬一个凡人的深林之王,它像是一头伟大的雄狮,又仿佛是一头苏醒的巨熊,当它直立起身子的时候,它也许有五米高。 但那并不重要。 它是肉。 仅此而已。 当他逼近的时候,他能看到那由纯粹的野心所缔造的浑浊瞳孔中充斥着惊愕,随后便是一副野蛮的狂怒,那是最顶级的食肉者受到挑衅时的原始愤怒,是在深林中活下去所要遵守的法则之一。 兽王的咆哮在深林中回荡,扭曲与厮打的声音在一座又一座的山谷中徘徊,一颗颗参天的巨木轰然倒塌,见证着那无情的月光从高居夜央,直到滑落天垂。 足以拍碎岩石的巨掌轰击在他的背上,让庄森的身份颤了颤,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只是高举着那块尖锐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地举起,一次又一次的砸落。 厚皮裂开,鲜血流淌,纷飞的毛发宛如一场恶臭的野性之雪,露出苍白的脊椎。 它咆哮着,扭曲着,挣扎着,荧绿色的瞳孔中迸发着求生的光芒。 但庄森只是挥击。 挥击,挥击,再挥击。 直到那尖锐的岩石终于在那厚重无比的毛皮上彻底的裂开了,再也不能使用,他手握着这第一块工具的残骸,一时之间,居然陷入了某种迷茫之中。 直到他听到了那嘶吼,那孱弱的,断断续续的嘶吼,从他的脚下传来。 野兽还未死去。 一切还未结束。 在内心中某种本能的催促下,他扔下了那块石头,扔的远远的,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最美妙的工具。 他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高高举起。 最恐惧的力量,砸到了这野兽的身上,他忘我地挥击着,一拳,又一拳。 他能感觉到,他砸破了仅剩的完好皮毛,从里面掏出了近乎于肉糜的内脏,那繁多的骨架也早就变成了一堆细碎的粉末,伴随着最后的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但它还是没有死去。 他不能停下。 他欺身上去,爬到了它的头颅,这垂死的巨兽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它竭尽全力的抬起了头颅,发出了如同野狗一般的低声。 但一切已经太晚了。 他撕破了那厚厚的鬃毛,一口咬在了那最柔软的喉管中,臭烘烘的毛发伴随着甘美的血液流进了他的喉咙里,他的瞳孔不由得亮了起来,也是荧绿色的。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 生命。 —————— 但尽管如此,巨兽依旧没有死去。 它在他的梦境中游荡。 每当夜色来临,它就行走在卡利班的深林之中,他也一样。 —————— 嘶哑的吼叫声传来。 庄森睁开了眼睛,只看到无穷无尽的兽潮撕破了深林的帷幕,这些血腥的食肉者们组成了无可阻挡的浪潮,它们的瞳孔尽是一种虚无的猩红色。 他举起剑,挥击。 不是它们。 它们比那头巨兽差远了。 —————— 【你窥伺了我的内心。】 他没在问询,而是肯定。 深林在沉寂,在无数兽潮的尸体中沉寂,在血液的腥臭中沉寂。 【我曾令阿斯莫德斯清洗你的记忆,这样的命令下达了不止一次,但显然,他的能力并不足以完成这样的任务。】 【这是我的责任,我交给了他一个他无法完成的任务,我高估了他的力量。】 【在沃拉斯顿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而在比利文,不过是让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一个能够摧毁泰坦与战舰的灵能者是不可能如此温顺的,你们的力量是从最暴戾的海洋中所借走的飓风,又怎会如同清晨的微风一般孱弱。】 他开口,握剑,在腐烂的树叶所遍布的泥泞土地上缓缓地前进着,稀疏的光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耀在他的面庞上,宛如夜间的群星在青睐月下的雄狮。 深林依旧寂静着,只能听到最遥远的山谷中隐约传来虚无缥缈的笑声。 庄森继续前进着,他劈开那些已经腐朽的拦路之物,让那些也许已经自由繁衍了数百年的藤蔓在剑锋中破碎,他前进着,也在破坏着,就如同最伟大的魔兽之王在自己的领地上横冲直撞。 野兽的本能在指引着他,他沉默地前进,面庞上却在不知不觉间燃起了可怖的笑容。 他劈开了又一座由数十米高的巨木所组成的天然之墙,终于,一座足够宽阔的场地付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座凹谷,一个尸骨坑,一张最高效的捕猎网。 层层叠叠的苍白之丝遍布在维度数百米之间的每一处角落中,包裹着无数昆虫、爬行类甚至是食肉者的干瘪尸骸,毫无意外,这是最成功的猎网,深林中日进斗金的宝库。 而它的主人就端坐在这陷阱王国最中央的宝座之上,那是一只狮王所见过的最庞大的蜘蛛,它是苍白色的,黑色的斑纹将巨大的肚囊装点着,有着十二枚宛如脏污血宝石一般的复眼,还有着同等数量的纤长脚肢,从容地控制着每一条丝线。 这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怪物缓缓地抬起了它的头,狰狞的嘴角与獠牙上还残存着那些吸食猎物时所存在的汁液。 它开口,便是那让庄森再熟悉不过的,冰冷的嘲讽之音。 【欢迎伱的到来,森林之子。】 【在一切开始之前,也许我们可以短暂的聊一聊。】 —————— 【我本以为你会更勇敢一些,摩根。】 【我不是马格努斯。】 【同样的,我本以为你会一个人前来,庄森阁下。】 【我的确是一个人前来。】 两股笑声同时在深林中回荡开来,一股如同冰山般冷漠,一股如同野兽般嘶哑。 —————— 在这笑声刚刚停歇之时,庄森的目光便不由得泛起了恶毒的憎恶,因为他正目睹着一个颇为亵渎的场面。 那苍白蜘蛛的头颅竭尽全力地张开着、裂开着,发出毫无感情与腔调的笑声,而在那笑声终结之时,那头颅也彻底地炸开。 一个曼妙的女性上半身从裂口中钻出,它顶着一个完美的头颅,悠长的发丝遮蔽了大半个身子,但是如果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个只有一半的美人是一团彻底的阴影,她未着片缕,因为那一切玄妙的地方都已经被无限扭曲的阴影之团所占据,化作了一团最纯粹的黑暗。 她没有五官,没有肢体,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占据了一切,就仿佛将一个再精密不过的黑色人模,巧妙的安置在了蜘蛛那苍白的身躯上。 庄森的瞳孔中闪过光芒,那是猎杀女巫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有那么一瞬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烧点什么。 【你大可以选一个更理性的木偶。】 【我生来所接受的所有教育中便是杀戮与吞噬,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这可真是一件憾事,庄森阁下。】 【如果内米尔没有让我失望的话,那么我应该确定,你是作为一个国度的公主而降生于世间的,作为一个国王的女儿,你的这次说辞显得无比苍白。】 【国王与国王尚有不同,庄森阁下,有的王者只是想竭尽手中的一切,让他目之所及的每一片土地都开始燃烧。】 基因原体沉寂了下来。 雄狮眯起了他的瞳孔,他将自己的大剑立在了地上,站在距离那头分外古怪的野兽大概十米远的地方,这是一个无比适合出手与退避的位置。 【那么……】 【你想聊什么?】 【一个很简单的话题,庄森阁下,你会对它感兴趣的。】 —————— 【你知道……战帅么?】 —————— warmaster。 这个词让庄森的眉头簇了起来。 【如果你只会用一些临时拼凑的单词,来维系你心中不知所谓的谜语,那么这场对话即将在这一刻结束,我的灵能顾问,你知道我的态度。】 大剑立在地上,稍稍翻转,便映射着让人触目惊心的光芒。 【我的确知道它,但我更期待你的回答,庄森阁下。】 【战帅?那是什么意思?】 狮王再一次的开口,但这一次,话语间的音节在他的口齿间多停留了一个瞬间。 【字面意思,阁下。】 那女郎蜘蛛继续开口,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那蜘蛛的残尸在出声,但是那单纯的阴影女郎在散发着自己的意志,又或者,只是一个灵能的伟力,让这声音跨过无数的维度与空间,与天际线上的隐约鸟鸣一同传来。 【既然帝国的主宰能够任由掌印者成为帝国实际上的管理者,成为寰宇间所有官僚、税务与政治事件的主人,那么当祂因为某些事情而选择回到神圣泰拉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将大远征的荣誉与责任托付于一位真正伟大的统帅呢?】 庄森沉默着。 【帝国的远征燃烧着银河,从最神圣的王座到最渺茫的星渊,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战争以这场伟大远征的名义而燃起,而代帝皇统御这场远征的人,便是毫无疑问的所有战争的主宰,便是……】 【warmaster……】 声音久久的回荡着,在深林中回荡,在幽谷中回荡,在庄森的胸膛中回荡,这声音敲打着他的脑海与意志,让他的心跳慢上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项莫大的荣耀,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地位。】 庄森沉默着。 【但会不会也有真正的忠诚者,看到这个位置所需要的,并不是所谓的风光无限……】 包裹在手甲里的指头弯曲着,握紧了剑刃。 【而是最无声的奉献,最坚定的意志,最强悍的能力……】 庄森深深地呼吸。 —————— 【与最伟大的忠诚。】 —————— 【够了!】 终于,他抬起头,咆哮。 剑锋飞舞,宛如天神的制裁,轻而易举地划碎了眼前的亵渎之物。 他咆哮着,面容却依旧如同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川般冰冷。 【我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了这些毫无逻辑的流言,因为据我所知,你是一个主修心灵系的灵能者,尽管你的表现从来都没有符合过这一点。】 回答基因原体的依旧是讽刺的笑声。 【你会去探究你的兄弟马格努斯的灵能分属于哪个流派么,阁下?】 【油嘴滑舌。】 庄森没有生气,因为现实更可怕。 他在笑。 他冷笑着,举起了那把大剑。 【我不在乎你的言论,你的表达,你的谎言和欺诈,我会从你那里得知我想要的。】 【在我抓住你之后。】 唔,实话实说,这本书的实际成绩比我预想的要差很多…… 一万粉丝,四千收,七百订阅…… 唔,惆怅,趴窝,不想动弹…… (本章完) 第八十章 森林之子(三) 雄狮行走在林下的阴影中。 这是一种让基因原体感到无比熟悉与安心的状态,他甚至享受着这一切。 碧绿色的瞳孔被金色的发丝轻轻拂过,射出锐利的锋芒,穿透了浩如烟海的藤蔓与茂盛叶群,在空谷与河流中静静地寻觅着。 庄森抽了抽鼻子,细细的闻着空气中流淌的气息:衰老的落叶脱离了脆弱的枝丫,在风与重力的指引下,落在了地面,发酵出腐臭的味道;潺潺的流水送来已经死去多日的尸骸,被猎食者、鱼群和水流冲击到只剩下一副白骨;巨大到足以遮蔽日光的食腐猛禽在最高的苍穹上游荡,它们的羽翼撒下了贪婪和死亡的腥臭气息。 还有那声响,细微的声响,那是雀鸟的羽翼拍打着风的声音,那是野兽的脚掌踩踏在泥土上的声音,那是无数或尖锐、或浑厚、或温顺、或野蛮的兽吼与嘶鸣在毫无逻辑地交织着,奏响只属于森林与弱肉强食的乐章。 尽管只有生存、挣扎与逃亡,只有杀戮、卑鄙与吞食,但是这并不妨碍森林本身的生机与繁荣,无数事关生与死的竞赛、咏叹与书写伴随着那些有生命或者无生命的事物而不断演奏着,此起彼伏,生机勃勃。 当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气息,所有的生与死的节奏一股脑地涌向基因原体的脑海时,他竟产生了一种【喧闹】的错觉。 一切就宛如卡利班的森林一般,不过似乎也有一些不同。 他就仿佛在那座古老的森林中行走着,在那些剐蹭着巨兽皮毛的树木旁穿行,仔细端详着那些皮毛与排遗,从这些标榜自己领地的野蛮行径中,追踪着他的猎物。 庄森还记得那些时光,从身着破破烂烂的树叶服饰,到骑士侍从所标配的铁丝布衣,再到屠杀巨兽所需要的整齐盔甲,雕缀着繁琐的荣誉标记。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的身躯会从树林中穿过,就像一个沉默的骑士穿过更为沉默的王国,并走向…… 等等。 …… …… !!! 庄森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反转着手腕,挥出了一道剑芒,就仿佛用野兽的利爪撕破了虚假的帷幕一般,那热热闹闹的万般声响在一瞬间就变得寂静。 没有落叶,没有流水,更没有雀鹰的羽翼在头顶划破风声,没有巨大的野兽在林中咆哮追猎。 徒留下一片死寂。 唯有死寂。 最简单的死寂。 庄森看着死寂,听着死寂,感受着死寂。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这是真正的森林,宛如卡利班的森林。 —————— 在这真实的死寂之中,他听到了笑声。 更为死寂的笑声。 —————— 【你看破了,庄森阁下,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得多。】 【它们没有拦住你,甚至连一瞬间都没有真正的完成欺骗。】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苍穹与山谷中不断地回荡着,它既没有惊起鸟雀,也没有唤起野兽的嘶吼,因为这森林中的一切都是死寂一般都宁静,就连风声拂过树叶的沙沙作响都在竭力压低着自己的韵调。 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天上,就如同慵懒的女神依靠着奢靡的山巅神殿,通过清风与隐形的使节传递着自己的话语。 【你到底是如何看破的……】 庄森行走着,他没有立刻地回答,只是从紧咬的牙缝中吐出了几丝嘲弄。 【我已经很久没有漫步于深林之中了,以至于我有些忘记了它的模样。】 【而伱,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森林又是什么样子,你只是在模仿,在进行最拙劣的模仿与推演,记述着你最开始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然后根据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一番,弄成一个滑稽的画作。】 【你那虚假的梦境,就仿佛是一堆满是漏洞的石块,当风吹过的时候,也许会发出美妙的声音,但是当有人拿着锤子,走到它面前的时候,它脆弱的宛如白纸一般。】 【可笑至极。】 基因原体毫不留情地下达着结论,语气中是几年来他对摩根习惯性的命令与要求,但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那句【遵命】。 而是连绵不断的笑声。 他眯起眼睛,微微弓着腰,就仿佛一头真正的野兽一般,不断的呼吸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清风之中,金色的长发遮掩在细碎的日光之中,宛如黑夜中的藤蔓,沉重的铁靴擦过那些昔日劈啪作响的生脆落叶,竟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响。 他就像是一头野兽,一头永远不会存在于现实里的,传说中的野兽,它们只会出现在篝火旁的故事中,出现在最老辣的猎人那狰狞的疤痕里,它们融入了黑暗,融入了纯粹的猎杀,不会被任何光芒与视线所感知到,只有受害者的鲜血在无尽的长夜中一点一点滴落,昭示着它们曾经的到访。 而现在,庄森就是那头野兽。 他迫切地想要杀死什么。 基因原体继续前进着,他走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深林,身影在无数的裂谷与巨木下反复的徘徊,直到一个巨大的天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安静躺在其中的,便是暗黑天使最标准的空投舱。 他找到了。 他的猎物,他的顾问,就在这附近。 他了解她。 她不会走的太远,因为过远的距离意味着操控感的缺失,她讨厌,甚至是畏惧那种无法掌握手中一切的感觉。 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 然后,庄森再次听到了笑声。 —————— 【一个危险的距离,庄森阁下。】 【你真的很厉害,我承认,你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声音继续回荡着,但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一些,每一个字符都在庄森的耳旁炸响。 基因原体抬起头,他闻到了野兽的臭味。 这并不是错觉。 低沉的嘶吼开始在他的视野尽头出现,接二连三、此起彼伏、成百上千、无穷无尽。 野兽的身影汇聚成了恶臭的浪潮,无数的毛发与獠牙在难得的万丈光芒下汇集着,反衬着嗜血的渴望。 伴随着这一头头生灵的涌入,森林仿佛在一瞬间就活了过来,庄森能够听到无数的嫩叶在齐刷刷地鸣响,一时间显得吵闹无比,而在这种最天然是遮掩之下,那数以万计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抽离了自己的身躯,从树干与枝杈上快速的滑落,宛如没有瞳孔与獠牙的毒蛇一般,在所有的土地上汇聚成交织的团块,最后化作一缕缕长鞭,无声地抽打着空气与土地。 森林活了过来,就在一瞬间,那活跃且暴戾的气息便在狮王的鼻翼下回转。 不要认为自然是和蔼的,那只不过是一种慵懒的假象,暴怒的自然是能够摧毁人类任何认真的狂躁野兽。 但庄森只是微笑。 【一片活着的森林?】 【我原本以为你会为我演示更多。】 笑声回应了他。 【如果你按照约定的时间来访的话,那么我的确会做到更多,如何你再多给一点时间的话,整个世界都会在我的挑拨与控制之下释放着毁灭的暴怒。】 【但是战争没有如果,你打乱了我的步骤与节奏,在这一点上,你是卑鄙的,却也是无比聪明的。】 【……卑鄙?】 这个词让狮王的眉头皱起。 而那笑声似乎更尖锐了一些。 【是的,卑鄙。】 【如果卑鄙能够帮助赢得战斗,你会让自己变得卑鄙么?】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因为就在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早已知晓答案的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庄森在笑,真正的笑,那是蕴含着快乐、嘲讽、愤怒与杀意的笑声,在这笑声之中,他举起了自己的大剑,碧绿色的瞳孔中反射出了无情的光芒。 然后,他冲向了咆哮的兽群。 —————— 【你很厉害,阁下,非常的厉害。】 【你是战争的主宰者,生而如此。】 当【狮剑】在无穷无尽的血肉与咆哮之中释放着毁灭性的风暴的时候,那声音刺透了旋风的帷幕,来到了庄森的耳旁。 基因原体并没有理会,他似乎沉寂于眼前的屠杀之中,数以千百计的巨兽在无声地控制下争相涌来,它们鳞爪飞扬,排山倒海,毛皮上还残存着彼此厮杀所留下的斑驳痕迹。 也许有数百,数千,数万,甚至更多,但是庄森毫不在乎,他的大剑挥舞着,便收割了越来越多的野兽之灵,一切就仿佛回到了他在卡利班最后的那些日子:所有的骑士一起出征,旌旗连天,盔明甲亮,以世界为帷幕的猎场在无数的咆哮声中拉起,每一天都要流血,都要牺牲,越来越多,永无止境。 他怀念着它。 大剑再次挥舞,砍飞了数十兽颅。 终于,他把剑立在了地上,而无穷无尽的兽潮也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终于,他笑出声来。 【战争?】 他笑着。 【你在我身边三年,但凡你在这三年之中学会了半点的事情,也不会把眼前的一切算作是战争,它甚至连狩猎都算不上。】 【我学到了什么,并不重要,庄森阁下,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什么?】 【对你来说,战争不也正是一场狩猎么。】 庄森不笑了,他的嘴角在一瞬间压了下去。 但那声音还在继续,那无情的笑声缓慢地刺透了庄森的盔甲,慢慢的将接下来的话语融为毒针,射入基因原体的心脏。 【对于你来说……】 【一切,不都是一场狩猎么?】 【我们每个人的脚步都会在我们人生的一个地方停下,而有些人,他的内心之中不过是卡利班的茫茫森林。】 【正是因为这一点。】 【你才伟大,庄森。】 —————— 安静持续了几秒。 而打破他的,是基因原体不屑的嗤笑。 【你应该去找马格努斯,或者福格瑞姆,学习一下那些花俏的技巧。】 他挥舞着大剑,力量前所未有的沉重,无数巨大的野兽在这道剑芒之下化作了尘埃。 【战争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它,摩根。】 【我发誓,在我抓住你之后,我会让你明白这一点的。】 碧绿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危险,他不断地散发着自己的意志,渴望找到那个躲藏在深林之中的小贼。 【马格努斯……福格瑞姆……】 摩根的声音似乎沉寂了一下。 【为什么不是佩图拉博?】 狮王的嘴角微微扬起。 【我的奥林匹亚兄弟,他是一个粗暴的设计师,他懂得战争与谈判的艺术,但他永远都没有将他的才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只要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就会一事无成,他甚至比荷鲁斯更为糟糕。】 他悄无声息地前进着,踩过潺潺的血水。 【你的最后一句感慨让整个话语都失去了它的意义,庄森阁下,谁又会比荷鲁斯更为光辉呢,哪怕是在暗黑天使的要塞里,我都能听到牧狼神的荣光。】 她的声音近乎于一种浮夸,夹杂着几乎毫不掩饰的挑动,面对着这种声音,庄森依旧保持着冷面。 但他承认,他的心中在燃烧着一股微不可查的无名火苗。 【荷鲁斯……】 他轻声低吟着这个名字,就仿佛在提及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我知道,他在嫉妒我,也在埋怨我,虽然我并不能理解他的这些情绪,但是即使隔着如此之多的星域,我依然能够猜测到他的思想:他不想加入这场战争,他不想让他的子嗣流血,但他又不觉得除了他还有别人能够扛起这一切。】 【他总是在明面上被偏爱,但他又总是不满足,温言在口,大棒在手,饥肠辘辘,贪心不足。】 庄森听到了笑声,前所未有的尖锐。 【听起来……】 【他很适合战帅。】 在庄森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他不由得因为这句话而皱起眉头。 基因原体沉默了一会儿,便冷哼着。 【有的选么?】 【要么暴躁,要么迂腐,要么没有半点的能力和态度去承担责任。】 【他是唯一的选择。】 他说着,却又忍不住地冷哼。 他听到了靴子摩挲树叶的声音。 【那为什么……不选择基利曼么?】 这问题让庄森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 【你不说,我都忘了。】 【还有基利曼,这种更为糟糕的选项呢。】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森林之子(四) “在这四年来。” “无论是多么危机的时刻。” “无论是多么紧张的局面。” “在【不屈真理号】的侧舷上,永远有一个炮口是对准摩根女士的。” “它随时准备发射。” “无论她的身边存在着什么。” ”命令一到,炮口就会鸣响。” “这是来自于我等基因之父的命令。” “一直以来,这个命令从未被取消。” —————— 考斯韦恩伫立在距离西西弗斯三号星地表四百公里的近地轨道上,安静地目睹着眼前这颗同样安静的死亡世界。 他能看到翠绿与苍白的色彩在以世界为画布的舞台上肆意拥抱着、扭曲着、互相施加着影响与改变,前者是死亡世界那生机盎然却又吃人不吐骨头的茂盛森林,用数以亿万计的植被塑造着伟大的国度,而后者则是在风与灰霾之间所形成的云层,默然地目睹着地表上的生生死死,交替轮回。 他端详着,他等待着,他焦虑着。 而在这位狮王心腹的身侧,则是一片最为忙碌的场景。 五架风暴鸟战机停靠在那里,它们的驾驶员始终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时等待着出发与战斗的命令,而在这些飞翔天际的毁灭引擎的身旁,行走着第一军团的技术军士们,他们将一块块反灵能的装置尽可能多地安放在这些巨大的铁鸟上,这些装置中的大多数他们甚至都说不上名字。 而在这些钢铁战鹰的羽翼阴影之下,考斯韦恩能够看清那些远方的物体:那是【不屈真理号】的一排排炮口,标志着整整一个侧舷的全部火力输出,标志着成千上万侍立于岗位上是船员与仆从,标志着足以在一瞬间摧毁一座永久性要塞群落的虚空之怒。 只要考斯韦恩的一个命令,它们就会在下一秒对着这个死亡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发动毁灭性的一击。 当然,对于第一军团来说,这些常规的武器不过是聊胜于无的额外补充,真正的力量正在考斯韦恩的视野尽头显露着自己的狰狞。 狮王的心腹眯起眼睛,他看向远方,看向他目前所能驱使的最强大的力量:那黯淡无光的身影,那圆润光滑的弧度,那象征着诸神之鸣泣的体量与外表…… 那是一枚旋风鱼雷。 考斯韦恩盯着它,也许盯了一分钟。 然后,他长长的叹气。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视野中的一切都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准备,但是这个决定的权力当然不在他的手里。 暗黑天使将一切精力放在了自己的耳旁,那里随时会响起庄森的声音与命令。 那短短的几个字,将会决定接下来的一切。 —————— “我还是不明白,考斯。” 就在这时,狮王心腹的身边传来了一个带着困惑与埋怨的声音,他抬起眼皮,看向了一旁出声的同僚:阿斯莫德斯,可能是整个第一军团最好的智库。 但是在他们的基因之父身旁那位【凡人灵能顾问】的面前,第一军团所有的智库都如同月下星辰一般黯淡,尽管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怨恨:怨恨并非是暗黑天使的底色,而摩根所展现出的力量也足以让这些灵能者感到本能的畏惧与尊崇。 甚至连考斯韦恩自己都在发自内心地敬畏着他的基因之父身边的那个凡人,因为他亲眼目睹过她的力量:只需一段漫长的咏唱,无需血腥的献祭,也无需精神的衰竭,她的力量就足以跨越星辰的光芒,在冉丹的舰队上撕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让糟糕到糜烂的战局获得致胜的转机。 而当他们脚踏实地,在沙尘与风暴中与冉丹的大军鏖战的时候,那位银发女士的力量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无论是一座久攻不下的永久性要塞被活生生地拋上高空,还是一座完全武装化的巢都在漫长的低语中化作恶臭的灰烬,都足以让哪怕最为见多识广的泰拉老兵摇着脑袋,感慨灵能的神奇。 更不用说,凭借着这种拥有无限可能的伟大力量,那位心细如发的女士在不断的奔波与施法间救下了无数暗黑天使的性命,在数年的战斗中,也许有三千名暗黑天使因为她的救援而生还,又也许更多,许多泰拉老兵在血腥的攻坚中存活了下来,无形之间增添着第一军团的力量。 也正因如此,当狮王的命令传达到了考斯韦恩的脑海中的时候,他虽然一刻不停地履行着它,却也在心中叹气。 与有些茫然的阿斯莫德斯不同,狮王的心腹当然了解狮王的心思。 “你不明白什么,阿斯莫德斯,你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这是机密,考斯,那我不会再问的。” 看着这位在自己面前站立的泰拉老兵,考斯韦恩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对待自己真正的亲兄弟那般。 “这并非机密,阿斯莫德斯,我可以告诉你。” “这件事情从根本上来说,没那么复杂。” “伱现在所看到的这些东西,无论是我手中这些专门针对灵能者的武器,还是这些风暴鸟与炮口,甚至是那枚随时可以进入发射状态的旋风鱼雷,都不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在短暂时间里的仓促想法。” “父亲的脑海中一直在构思这些东西,从他见到摩根女士发威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 “在最一开始,在他与摩根进行了第一次训练之后,一切还没什么,我们的基因之父自信于自己的宝剑与枪弹足以对抗这位狡猾多思的灵能女士。”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对摩根的日益观察与了解,【雄狮】也不在完全的自信于钢铁的力量了,你应该记得,从几年前是某个时候开始,我们的父亲就会随身携带着静滞手雷,这便是一种戒备的升级。” “然后,便是沃拉斯顿战役的发生,你我都亲眼目睹了,在一段时间的准备之后,我们的摩根女士会迸发出何等的力量,那是足以威胁到基因原体的力量,于是,一场轨道轰炸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底牌,我们会采用一种特别的炸弹,除了我们那被特制虚空盾所保护的基因之父,这种炮弹的火力会摧毁一个大陆上的一切。” “当然,这种手段的稳妥性伴随着比利文战役的发生而产生了动摇,直到如今,我们都不清楚,这位凡人是如何变强的如此快速且明显,但是她的确在越来越强,强大到足以产生星球级别的灾害,甚至是一场轨道轰炸都不足以真正的杀死她。” “到了这一步,除了旋风鱼雷与同等的那些毁灭手段,我们已经别无办法。” 考斯韦恩转过身来,他慢慢的走到了舷窗之前,盯着脚下的死亡世界,低沉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旋转着。 “所以,我们安排了这一切。” “舰队,毁灭,还有五百名装配着最好的特制武装的战士,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可以轻松地杀死马格努斯麾下最骄傲的战士,而这五百人加起来,也只是又一道防患于未然的细细堤坝而已。” “毕竟,我们都知道,那位与我们并肩作战了数年之久的女士,有多么可怕。” “足以摧毁冉丹军团的力量,如果有朝一日反过身来,自然也能威胁到人类的军团。” “足以挽救无数战士的意志,如果有心于操控与驱使,自然也能掌握整个野蛮世界。” “也正因如此,我们的父亲会是这场战役中唯一的战士,先锋与元帅,一旦他认为自己的力量无法控制局势的发展,那么我们就会启动眼前的一切。” “先是轰炸,然后五百名战士空投下去,进行最后的斩首活动。” “如果他们也失败了,那么他们也会用生命争取到风暴鸟接走【雄狮】的时间,然后,旋风鱼雷便将终结这一切。” “一切都会结束。” “或者相安无事。” —————— 考斯韦恩的声音如同滚石一般,狠狠地坠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原本不可能发出的声音。 他能听到一股急促的呼吸声,那是他身后的智库因为这话语的内容而感到惊愕。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狮王心腹的目光毫无波澜。 “我们当然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只要我们的基因之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不会让一切变得更糟,毕竟,这会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浪费。” “如果安全能够得到保障,如果饥饿能够得到缓解,哪怕是最疯狂的野兽,也不会随意的露出自己的獠牙,事实上,丛林中的食肉者反而是最谨慎的生物,它们深知挑起争斗所带来的不可预料性。” “如非必要,我们不会做到那一步。” 考斯韦恩并没有更深的解释,因为他非常的清楚,作为一位泰拉老兵,阿斯莫德斯远没有那么天真,他只是一时还接受不了眼前骤变的情况。 果然,仅仅是过了几丝,暗黑天使的智库便沉稳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再一次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大人是什么时候决定了这一切的?” “一开始,阿斯莫德斯,从一开始他就决定好了这一切,计划的开端便是他看到摩根女士力量是那一刹那,而计划开始执行的标志则是冉丹退却的那一刻。” “既然扰人的蚊虫已经退去,那么便是时候清理墙角的蜘蛛了。” 阿斯莫德斯眨了眨已经,他看到了考斯韦恩手中那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武器,作为一名灵能者,他本能地想要远离,他脑海中是知识告诉他,这样的器具,也许真的可以彻底杀死一名【ph】。 “大人一早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这种事情不需要决心,它是一件近乎于本能和常理的选择。” 考斯韦恩闭上了眼睛。 “一个如此强大,如此神秘,如此无法掌握的灵能者。” “当战争爆发,大兵压境,异形的军势占据着每一个星系和世界的时候,像这样能够屠杀敌军,能够独当一面,能够用她的力量为帝国效力的,自然而然便是吾主的心腹。” “但当局势缓解,情况好转,无穷无尽的敌军只剩下残兵败将,远走他方,再也没有绝望的局势,那么一名如此强大且神秘的灵能者便不再是心腹了。” “而是心腹……大患。” —————— 【我在你的思维中,一直是一个灾难与祸患的标志么,阁下,我很好奇这一点。】 声音,声音越来越近。 听到这个问题,庄森不由自主地皱起了他的眉头,他放轻脚步,宛如一头最专注的花豹一般,在略显衰败的丛林中行走。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庄森精准计算着自己的时间与脚步,他的脑海中不断翻新着一张庞大的地图,以摩根的空投舱为中心,他已经翻找遍了绝大多数的领域,属于基因原体的意识一直高强度地运转着,搜查灵能的蛛丝马迹。 他很确信,他所要找的东西,现在就在他面前的这一片森林之中,他的目光能够穿透这里的大部分区域,耳朵竖起,捕捉那些死寂中的轻微声响。 他听到了长靴摩擦树叶的声音,这一次,格外的清晰,尽管只有哪怕连最敏锐的阿斯塔特都不会察觉到的一瞬间,但是庄森依旧捕捉打了:那是一片枯败的树叶在重力的捕捉下缓缓掉落,并不小心擦了一下那马靴鞋跟时所发出的声响。 狮王的嘴角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而就在这时,那声音又传来了,这一次,依旧是一个问题。 【尽管我已经问过一遍了,庄森阁下。】 【但我还是想确认一次。】 【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么?】 伴随着这个问题,庄森能感觉到那些无形的触须在他的左右出没着,它们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声波与意识的最终现身,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庄森笑了起来。 他想起了什么,想起了回忆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片段。 在这一刻,他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她的弱点,她的可笑之处。 他甚至真心地在笑着。 他勾起嘴角,轻声的吐出一个驽定的回答。 【是的。】 【我当然是一个人来的。】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森林之子(五) 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瞬间 一个连摩根自己都早已经遗忘的瞬间。 但是,庄森却记得它,记得清清楚楚。 —————— 【最有效率的办法与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一个同义词,我的阁下,理性与感性本就是一对矛盾重重的连体婴儿。】 【冒犯一点的说,如果让冉丹毁灭的最快办法就是第一军团的瓦解,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 庄森记得那一天。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 在摩根正式成为他的灵能顾问的第二年与第三年之间,也就是冉丹的大军挑起这场战争的第五个泰拉标准年左右,当时,帝国的舰队刚刚在沃拉斯顿星系取得了一场无比艰难的胜利,取得了一枚纯粹由血肉与消耗所堆积起来的脏污勋章。 两个银河霸权的数百万精锐围绕着一整个产粮星区展开了拉锯,单单是一座最前沿的要塞世界就需要一百四十万凡人辅助军和一千名暗黑天使的生命去抹除,而像这种被全副武装起来的世界,在整个沃拉斯顿星区有足足二十二个。 更不用说,那个横亘在星区中央的冉丹战争引擎集群,有着足足六枚战斗月亮与上千艘的主力舰,在暗黑天使的文档中,这支舰队有着一个最为刺耳的名字:【最强大、最亵渎、最疯狂、前所未见的对手,冉丹的无敌舰队。】 单单是为了撕破外围的防线,攻入沃拉斯顿的主星系,就花费了第一军团整整六个月的时间, 而直到银发的【饮魂者】小姐通过一道漫长的法术,一举撕裂了冉丹舰队的旗舰与两艘最大的主力舰之后,暗黑天使的先锋才抓住了异形大军因为失去指挥体系而顾此失彼的短暂间隙,真正的一口气冲入了沃拉斯顿星系之中。 但尽管如此,发生在主星系的攻坚战、歼灭战、以及合围与突围,依旧持续了超过两百个泰拉标准日,至少有五千名暗黑天使的鲜血在这片土地上彻底的流干,而倒下的冉丹武士的数量则是这个数字的三十倍还多。 对于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来说,这都是足以刻入荣光女王上任何一个纪念碑里面的伟大胜利,是足以用盛大的阅兵式与连篇累牍的赞美诗所铭记的时刻。 但第一军团是唯一的例外:没有庆祝,没有勋章,甚至没有流传在凡人与其他军团之间的低声赞叹,暗黑天使的主力部队在战斗结束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们从这里带走的只有满身的疲惫、战友的鲜血、还有来自庄森的更多的命令。 从那一刻开始,便几乎没有人再记得沃拉斯顿的名字了,这个飘荡着数以万计的尸骨与战舰残骸的惨烈战场,成为了第一军团那寂寂无闻的战绩中最为平凡的一个。 但并非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名字。 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不是真正的,纯粹的,彻头彻尾的战争机器、无情屠夫,尤其是在这飞扬的年代,是在这每个军团都高唱凯歌,喜气洋洋的年代。 在沃拉斯顿的废墟残骸被彻底地甩在了脑后时,【不屈真理号】上的低声细语与恶毒言论早已尘嚣致上,甚至以一种蓄意的挑衅态度,流入了基因原体的耳朵。 他们,泰拉人,当然有理由不满。 庄森接手这场与冉丹的战争不过短短数年而已,而在这转瞬即逝的一段时间里,军团里的泰拉老兵至少被他消耗了三分之一,甚至是更多,从夏娜,到萨比斯,再到如今的沃拉斯顿,冉丹的嚣张气焰依旧不减,而暗黑天使的军阵却已经实打实地损失了超过三万名战士,其中至少有两万是泰拉人。 要知道,当年庄森回归帝国的时候,整个第一军团的战士总数也不过是六万多人,哪怕基因原体用卡利班的新血将这个数字提升到了十万,但是这些连最基础的战术都还不能完美执行的新兵根本撑不起与冉丹帝国的血腥修罗场,在这场战争中前仆后继的,永远都是来自泰拉的战士。 无数荣誉满身的连队在一次惨烈的攻坚战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无数功勋卓著的修会在一场血腥的搏杀之后便断掉了传承,无数的战舰被摧毁,无数的职位被空悬,直到那些卡利班人学会了战斗的技巧,坐在了被前人的鲜血所染红的位置上,伸手将军团的传统与荣誉揽入怀中。 直到那永远都不会疲惫的基因原体从一场血腥的修罗场中走出,然后抬起头,用无情的目光环视着星宇,便将自己和自己的军团扔进了又一场没有尽头的鏖战之中。 他的视线似乎从未落在子嗣的身上。 就仿佛他自己一人就能代表所有人。 就仿佛他的一切都是为了砍掉下一个头颅。 就仿佛他从不在乎死亡与损耗,也从不认为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人能够扛起这一切。 何等傲慢。 何等无情。 何等疯狂。 总有泰拉人如此抱怨。 他们的窃窃低语在军团中游荡,在战舰中游荡,在庄森的耳边游荡。 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也正是在这种低语的浪潮中,推开了训练场的大门。 —————— 早已等候的摩根向他行礼,她的身上依旧回荡着过度压榨灵能所带来的气浪。 这是沃拉斯顿战役后的第一场训练,也本应是一场平平无奇的训练。 但当庄森举起了【狮剑】,安静地聆听着灵魂之海中的翻腾声浪的时候,他的内心突然被一个疑问所占满,这是一个他很早之前就想吐露的疑问,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倾吐的对象。 卢瑟不行,他距离战争太远了,远到已经把握不住鲜血的流淌。 考斯也不行,庄森并不愿意让他背负上这个问题所携带的负担,他值得更多的期待与信任,去完成真正的伟业。 内米尔同样不符合条件,这位曾经的卡利班骑士虽然正直且值得信任,但是他的建议只会是最标准的骑士团宪章与帝国法令。 至于那些泰拉人,更不需要考虑,虽然他们的建议可能真挚、诚恳且富有智慧,但是他们本身的身份就不适合这个问题。 他需要一些另辟蹊径的东西,一些足够逆反与另类,并且无关紧要的人物,他需要一些不同的声音,哪怕毫无价值,哪怕他根本不会认真采纳。 基因原体的眼眸抬起,看向了百米开外,那个正在咏唱法阵的凡人。 —————— 【你疲惫么?】 ……? 正在装模作样,咏唱着那些漫长法术的摩根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庄森在发出自己的疑问。 这可是一件稀罕事,在过去的训练中,这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往往从头到尾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摩根歪着脑袋,任凭灵能在自己举起的指尖上汇聚着。 【疲惫?】 灵能的利箭与这句反问一同发射而出,铺天盖地地对准了基因原体。 庄森没有躲闪,他随意地动了一下肩膀,便将这些小手段打散,直到最后一支虚无的箭矢向他射来。 恍惚间,基因原体竟看到了考斯韦恩的愤怒身影,他的子嗣正高举着一把大剑,跳在半空中,刺眼的锋芒对准了他的头颅,眼眸之中满是狠辣与决绝的色彩。 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庄森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子嗣脖颈上流淌的汗滴,看到被他的瞳孔所挤压的湿润浓眉,看到他那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张大的嘴唇,喷吐着象征着暴怒的口水和热气。 基因原体皱起了眉头,他翻过手腕,掌中的大剑挥出一道飓风,眨眼间便将眼前的虚假子嗣撕成了碎片。 【幻像……】 他不满的低声咆哮着,就仿佛一头饥肠辘辘的雄狮看着远逃的猎物。 【你总是热衷于幻像,毫无价值与新意。】 隔着遥远的距离,回答基因原体的是一声没有任何情绪的轻笑。 摩根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了基因原体的愤怒。 【因为实用,阁下。】 【对于我这种级别的灵能者来说,一个粗制滥造的幻像毫无难度,我只需要吐一口气就可以塑造一个虚假的王国,成为一个虚假的造物主,像这样暴怒的战士我可以在一瞬间拉出一个连队,所消耗的精神力量甚至不及我念出半句咒语。】 【可只要我的敌人在这种幻像之下有了半分的停顿:无论是面对熟悉之人的犹豫、面对恐怖之物的惊愕、还是面对意外时,人类会本能产生的精力分散,都会成为我走向胜利的坚定一步。】 庄森没有说话,他在摩根所掀起的灵能风暴中闲庭信步,随意地挡住了无数伸向他的意志的灵能触角,像这样的攻势他已经面对了太多了,从最开始的猝不及防与暴怒,到现在的熟视无睹,庄森适应的很快,他只需抬起自己的意志,就能轻松的分辨出哪些是需要认真对待的灵能攻势,那些又只是虚张声势的掩护。 基因原体躲避着这足以折磨一百名阿斯塔特的攻势,他甚至有一种闲暇的心态去问出一个额外的问题。 【如果我不躲避,幻像会造成伤害么?】 【当然不会,阁下。】 灵能的火焰在摩根的指尖化作一团含苞待放的花蕊,散发着生命、奇迹与死亡交织在了一起的气息。 【归根结底,幻像不过是一座虚假的、不存在的花园迷宫而已,只要伱能认准了一个方向,坚定不移,那么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踏破哪怕最真实的幻像。】 庄森的嘴角略微勾起。 他已经记住了这句话。 【那么现在,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摩根女士。】 【我想,我已经回答了。】 —————— 庄森聆听着笑声,又一次的,他皱起眉头。 【不要跟我打哑谜。】 【你是否感到疲惫,对于这场战争,对于无尽的厮杀,对于流淌在无数个世界上的最单调的鲜血,感到疲惫,感到厌烦,感到无法继续这场战争的软弱。】 摩根安静了下来。 她安静了有一段时间。 随后,一股浓雾开始遮掩基因原体的视线。 他能感觉到,他能听到,在这无穷无尽的浓雾的另一头,那银发的女士正用她习惯于讥笑与嘲弄的嗓音,发出一声叹息,一声无比漫长的,货真价实的叹息。 【我的回答重要么,阁下?】 【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又有什么理由,去代表你心中所真正想去询问的万千战士?】 从庄森所在的方向,只传来了一股最压抑最死寂的沉默。 【我的战友没有一个个倒下。】 【我的荣誉没有一个个遗失。】 【我所拥有的一切并没有因为这场战争而支离破碎,我不用冲锋在最前线,我只需要面对自己所擅长的事情,而不是将脆弱的身躯暴露在辐射与火光之中。】 【所以,我的答案毫无价值,阁下。】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 随后,便是一股飓风。 那威名赫赫的【狮剑】咆哮着,渴饮着裹挟着灵能的迷雾,在眨眼之间,充斥着整个空间的烟海便无影无踪,只剩下两名最为强大的竞技者,在沉默中对立。 庄森的目光很危险,他的碧绿色的瞳孔从未像现在一样闪烁着,那是一头真正的野兽被冒犯了领土时,所发出的本能狂怒。 【你,说清楚。】 【我说的很清楚了,阁下。】 摩根只是微笑,毫无诚意地微笑。 【就像刚刚的那一幅幅幻像一样,在同样的时间里,我的确有更好的办法,譬如说一道灵能闪电,但是我却习惯性地选择了幻像作为手段,因为它的性价比是最好的,消耗也是最小的,而在我之前的实战中,它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所以,比起最好的一个,我选择了最有效的那一个。】 【而你现在,不也是如此么?】 【在这一点上,在很多点上,我们很像。】 庄森没有回答,他的嘴角向下,摆出一个并不喜悦的反向弧度,金色的长发与胡须混杂在了一起,纠缠不清,在那过于宽阔的额头下面,是被浓密的眉毛所遮掩的,毫无感情的视线。 【我不怀疑你的忠诚与能力,阁下,我想全帝国都没有能在这两方面与你同时对抗的人物,最起码我认识的人物里,并没有。】 【我也能粗略地猜到你的想法,阁下。】 【毕竟,我也已经跟在你身边战斗了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你的习惯:战术变幻无常,风格却又脚踏实地,喜欢运用起能够运用的一切,也热衷于最有效的手段,如果能够以小博大,又或者一锤定音,那再好不过。】 【因此,我能够隐隐约约的猜测到你的一些想法:如果冉丹的战火只会局限于银河的边缘区域,如果冉丹的强大只会让第一军团流出鲜血,以此让帝国的其他区域得到安全与繁荣,让帝国能够以最小的伤亡消灭这个强大的对手,那么你就会这么做。】 【事实上,你也在这么做。】 【你与你的军团,承受了这一切,承受了冉丹本会施加给整个帝国的痛苦,让这场战争始终保持在帝国的控制之内,尽管这样的代价是第一军团的荣誉不会被知晓,第一军团的鲜血也不会停止流淌。】 【但你依旧做出了这个抉择,在需要一个牺牲者的时候,你站了出来。】 【这真的很伟大,非常伟大,这样的信念是无法用苍白的智慧与勇气所概述的,因为他们不值一提。】 【当你做出这个抉择的时候,无论在这个银河之中,忠诚究竟有多少分量,你都与忠诚等重。】 【如果你不是最忠诚的。】 【那么忠诚这个词便毫无意义。】 庄森聆听着这些话语,一字不落。 他的眉毛在不自觉地跳动着。 他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想要听到一丝虚假与奉承的气息。 但是在最漫长的努力后,他的大脑无情的告诉他,这些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于是 庄森只能呼吸着。 他呼吸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像他的大脑一样。 很快,他就会忘记这些毫无意义的奉承话语。 在内心里,他这样说服自己。 —————— 【但是。】 这突兀的转折如同从陡峭山峰坠落,让庄森淡然的眉毛在一瞬间簇起。 【你忽略了一点,阁下。】 【你实在是太过高尚,以至于把劳累看做是怯懦。】 【你实在是太过坚定,以至于把犹豫看做是愚蠢。】 【你实在是太过自律,以至于把乏力看做是背叛。】 【你的忠诚无可置疑,而为了这份忠诚,你选择了最有效的方法来应对这场战争。】 【但是最有效的,未必是最好的,阁下。】 【最有效率的办法与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一个同义词,我的阁下,理性与感性本就是一对矛盾重重的连体婴儿。】 【你选择了最有效的办法,向着胜利大踏步的前进着,但你却忘了,你是一个巨人,一个伟大的巨人,你的每一步都需要其他人拼尽全力地去追赶。】 【所以,当你转过头,你会疑虑,为什么所有人看起来如此的疲惫。】 【他们当然会疲惫,阁下,因为他们与你不同。】 【你独一无二。】 【你流下汗水,他们却要流下鲜血。】 【你选择了一个对所有人有利的方法,但是代价却要一力承担,这份代价也许比你想象的更沉重,阁下。】 【冒犯一点的说,如果让冉丹毁灭的最快办法就是第一军团的瓦解,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 摩根等待了一会儿。 直到许久之后,她终于听到了庄森的笑声。 那是怎样的笑声啊。 沉重、冷漠、淡然,却又让人能够感受到火焰一般的燃烧与炽热。 他就这样,低着脑袋,不断地笑着,缓慢的笑着,让人畏惧的笑着,就宛如一头无声咆哮的雄狮一般可怖。 终于,他给出了他的回答。 —————— 【这……】 【并不是一道选择。】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摊牌(上)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摩根如此想着。 —————— 尽管从一开始就有所预料,自己的伪装是不可能一直欺瞒住这头嗅觉灵敏的狮子,但是当她仔细回想起这几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与细节,并且推演出了它们的结果的时候,却还是能感觉到一种名为【懊恼】的火焰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烧。 从踏上这个死亡世界的那一刻开始,摩根就意识到了,有些事情正在脱离她本就脆弱的掌握与节奏。 在那卡利班雄狮无声的微笑之中,一种难以想象的危险正如何群星中的流星一般,向着她疾驰而来,无法拖延,也不可阻挡。 名为第一军团基因原体的魔兽,真是一头混杂了无数可怕能力的怪物,他像是一只刺猬一样的拒人于千里;像是一头豺狼一样的阴狠与不择手段;像是一只游隼一般的迅速且致命。 而在如此的混乱之上,他又为自己披上了一层【雄狮】的外皮,用人类对于万兽之王的天然敬畏来遮掩他实际上的狂野气息,戴上了君王的虚假披风。 哪怕已经在第一军团的战列中鏖战了整整五年之久,哪怕已经在大部分暗黑天使的无声尊重与敬畏中行走了五年之久,摩根依旧无法确定,自己的言语与想法在庄森的心中是否比一根羽毛更沉重;也依旧无法确定,自己的脚步与试探是否真的踩到了这头雄狮内心中的私人领地。 她不是神,她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她也曾试探着用自己的窥心之术观察庄森的内心,但从未成功过。 因为无论她观察了多少次,她都只是看到了一片茫茫然的卡利班森林,青郁且安静,阴森且野蛮,与她第一次向着庄森内心的惊鸿一瞥毫无差别。 怎么可能有人在真正的见识到了星辰与银河之后,还会眷恋于野蛮与森林之中? 在最开始,这样的疑问便占据了摩根的思维与胸膛,让她陷入了一种痛苦的思考与谨慎的观察之中。 在庄森的面前,她自认为伪装的很好:乖僻的顾问,尽责的部属,可以在某些方面予以依赖的得力干将,在星辰与战场上为了他的胜利而奔波不断。 而在那些仅剩的接触时间里,她也从未放弃对庄森的观察,一种内心深处的本能在驱使着她去这样做: 在最开始,她认为庄森不过是一位最伟大的演员,一个远比佩图拉博和马格努斯更为城府深厚的家伙,因此,她在他的面前肆意彰显着自己的【个性】,意图成为他认为可以掌控的棋子。 但在见识到他对战争与责任感那近乎虔诚的狂热之后,摩根不禁又怀疑,他是彻头彻尾的荣誉猎犬,是一个为了所谓的胜利与责任而不惜一切的家伙,于是,她转而夸耀他的奉献与忠诚,让自己的定位从乖僻的顾问变成了被征服的追随者。 她自认为这个身份还没有被看破。 但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又过了几场最惨烈最疯狂的战争,摩根才真正的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本质:他只是一头野兽而已,一头披着人皮与盔甲,从莽原与深林闯入了无尽星空的野兽,收敛起獠牙利爪,生硬地挥舞着自己的刀剑。 她得出了这个结论,然后便自我怀疑。 她的同类品,她的血亲,怎么可能会是一头野兽? 难道这是伪装? 一个完美到她看不破的伪装? 她怀揣着这个疑问,继续在无数条战线上奔波,继续在庄森的面前充当得力的部下,继续被脑海中无数的灵魂所困扰,继续与【雄狮】上演着不言而喻的戏剧。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仿佛天生就通晓压榨的技巧,他总是能在摩根的身上榨取出更多的价值,然后在合适的时间把她再放下,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五年。 他不信任她,从来都不信任,但他同样舍不得她的价值,舍不得抹去她的坏处。 在战争的间隙,摩根总是能从【雄狮】那里得到若有若无的提醒:庄森渴望着知道她的秘密,渴望知道她隐藏的那一部分,渴望着她能成为他真正的助力与帮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持着一种器重与提防混杂在在一起的尴尬局面。 摩根从未真正回答过,但她也从未让庄森真正的愤怒过。 对于庄森来说。 她很得力。 但她不那么安全。 而直到与冉丹的战争情况得到稍稍缓解的那一刻,还没等摩根开始休息与整理思路,她就发现在她的房间四周已经多出了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暗黑天使。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西西弗斯三号星。 显然,庄森不想再拖下去了。 —————— 这不是一场训练。 也不是一次战斗。 这,是一次摊牌。 —————— 【我遇到过无数狡诈的野兽。】 隔着层层密林,庄森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摩根的耳中。 【狡诈,恶毒,贪婪,不知满足。】 【但你比它们加起来还要让人愤怒。】 【它们的狡诈是处于畜生的本能,是处于猎食的贪婪,是处于求生的野性,是处于被污染的心脏,但是你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的狡诈是为了伱心中那复杂、恶劣且隐蔽的目的。】 【你有着秘密。】 【秘密总是让人不安。】 【沉迷于秘密,会让人变得愚蠢与偏执。】 【就像你一样。】 基因原体的声音是低沉的,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就仿佛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一生。 摩根只是安静地听着,她并没有拿出全部的精力来对待庄森的话语,她做不到,她需要一份力量去监视脑海中的怪物与灵魂,需要一份力量去维护脚下的法阵,需要一份力量来支撑头顶的防护罩。 【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问题?】 【你以为,只有你能够睁开眼睛,来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 【当你在窥伺我的时候,摩根,我也在观察着你,观察着你的野心勃勃,观察着你那多如繁星的小心思。】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得力的人,有着让人惊叹的能力与价值,但是你也是一个有弱点的人,有着致命的弱点。】 庄森的话语让摩根的眉头微微抬起。 就仿佛能看到这一幕一般,在堪称遥远的密林之外,庄森的嘴角抿出了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他继续说着。 【你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么?】 摩根维护着自己的法阵,她端坐在自己所选择的林中空地,淡漠地盯着思维地图中那象征着基因原体的亮点。 —————— 【你总是全副武装。】 【你总是小心翼翼。】 【你总是准备完全。】 【你总是如此,用谨慎与仔细的态度一步步前进,去试探你能得到的东西。】 【但你不知道,有些界限,有些底线,一旦你踩到了,一旦你突破了,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不死不休,再精妙的伪装也遮掩不了你过界的现实。】 【你不知道这一点,你只知道前进、吞噬与掠夺,只知道一昧的前进,直到遭到了挫折与阻挠,撞得头破血流,你才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 【你的小心谨慎,你的精妙技巧,你的万全准备,通通毫无用处。】 【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你就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家伙,一个不懂得尊重、高贵与威严的贪婪蜘蛛。】 【你以为你小心谨慎?】 【不。】 —————— 【你。】 【欲壑难填。】 【胆大包天。】 —————— 伴随着庄森的最后一句话语落地,一种最喧闹的嘶鸣仿佛得到了命令的士兵一般,发出了属于自己的愤怒战吼。 原本有些恍然的摩根觉察到了这一点,她本能地聆听着,然后,她的面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她听到了,在最遥远的密林中,在基因原体的空投舱中,一种来自远古的嘶鸣声正在渐渐响起。 足足有三股。 她听到了恶毒的喜悦之声,听到了不断嘶鸣的铁爪摩擦的声音,听到了烈焰与辐射被喷吐的声音,听到了一种对于有机体最本能最狂野的憎恨。 她听到了危险,货真价实的危险,能够威胁到她的生命与灵魂。 显然,庄森没有说谎。 他的确是一个【人】来的。 摩根皱起了眉头,削减了手头法阵与防护罩的力量,极速地倾吐着咒语,让狂暴的力量开始在自己的指尖汇集,然后…… 等等! 她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一股灵能的探查如同海啸一般席卷了她的四周。 没有。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汗滴从摩根的额头流了下来。 庄森的气息,不见了,就在她为了那恐怖的气息而失神的一刹那,就在她一直部署在那头【雄狮】身边的探查意志略微失能的一刹那,基因原体的气息就彻彻底底地不见了。 她皱起眉头,一遍又一遍地搜查着,但庄森就宛如坠入大海的雨滴,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踪迹,他在森林中的如鱼得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夸张。 他的确是一头野兽。 这一刻,摩根的牙齿感觉着腥湿的凉气,确定了这一点。 她聆听着远方的三股轰鸣,又不死心的探查了一遍,她在思考要不要转移,又本能地决定加强就近的灵能防护罩,但在内心的最深处,她又在思考着庄森的话语。 而就在她的精神力量转移的这一刹那,她的耳朵捕捉到了铁靴踏地的声音。 摩根伸出手掌,灵能的火光发出择人而噬的恶毒光芒。 但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声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庄森的身影从密林之中冲了出来。 眨眼之间,便已近在眼前,摩根甚至能清晰的看清他嘴角的微笑,听到他无声的话语。 【抓住你了。】 他笑着,那是最危险的预兆。 大剑高高举起,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刺眼光芒。 在那一瞬间,在恍惚间。 摩根仿佛听到了雄狮的咆哮。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摊牌(下) 许多年后,当摩根目睹着【不屈真理号】的伟岸身躯在背叛与燃烧中破碎,在露娜挡住了太阳的光芒所形成的巨大阴影中,缓缓坠向神圣泰拉的时候,她准会回想起那个寂静而喧闹的午后。 她准会回想起,庄森的锋芒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刻。 像扑来的雄鹰,像骤起的猛虎,又像苏醒的巨熊,基因原体的身躯在半空中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而在这黑暗的比对下,庄森掌中的锋芒显得格外刺眼。 基因原体的攻击宛如雷霆般迅猛,转瞬之间便来到了摩根的面前,速度之快甚至让银发的蜘蛛女王来不及运转自己的力量,发挥出引以为傲的灵能,【狮剑】的剑锋如同毒蛇的信暐一般撕裂了空气,妄图亲吻摩根雪白的脖颈。 —————— 【而同样的,只要速度够快,哪怕是一柄生锈的匕首都可以终结一名ph。】 —————— 在这须臾之间,隶属于基因原体的本能引导着摩根,她咬紧牙关,蛇形法杖的顶端旋即出现了一柄弯曲的利刃。 运用起十成的力量,她挥舞着它,那弯刃与【狮剑】以最老练的阿斯塔特战士都无法看清的速度与力量在半空中相撞,巨大的钢铁嘶鸣声传到了数公里开外,甚至盖过了那些恐怖的无机杀戮仪器的轰鸣之声,无穷无尽的风暴从两把武器的裂隙中席卷而出,眨眼间,无数的森林变为了荒芜的丘陵。 第一次交锋在一秒之内便结束了,狮王的利刃被打偏了方向,顺着摩根的左侧划过,只切下了几缕四散的发丝。 而银发的蜘蛛女王则是摇晃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庄森的面孔上那原本志在必得的微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了,他不自觉地晃了晃手中的【狮剑】,就仿佛在确认它是不是一个假冒伪劣品。 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摩根的时候,视线之中已经多了几丝模糊的怀疑。 远远的,灭绝遗机的轰鸣声正越来越近,那藤蔓丛生的雨林暂时拖延了它们的步伐,但显然,拖延不了多久。 摩根捂住了发麻的手腕,灵能的火光开始在她的法杖上集结,她正对着庄森的视线,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你打算用什么对付我,庄森?】 庄森的笑容已经消失,他的面孔甚至比佩图拉博最愤怒的时候还要严肃百倍。 【用剑。】 他回答道。 随后,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高高的举起了他的那把大剑,在剑芒闪耀之际,他的另一只手却突然抽向了腰间,拔出了那把等离子手枪【阿克庭努斯燧发枪】。 “砰!砰!砰!” 连开三枪。 摩根挥舞着法杖,正在积蓄的灵能便转为了一道厚重的屏障,挡住了这突兀的一击,随后,她的嘴唇抿动着,在鄙夷的目光之中发动着瞬移的法式。 而就在这时,庄森动了。 基因原体的身影宛如一道鬼魅,他一手持着大剑,而另一只手轻轻一抬,便将那把等离子手枪抛在了半空中,紧接着,这空闲下来的手指再次伸向腰间,在电光火石之间拔下了两枚静滞手雷的引信,恶狠狠地抛向了摩根的所在。 随后,再次空闲下来的手指摊开,接住了下坠的【阿克庭努斯燧发枪】。 “砰!砰!砰!” 又是三枪! 此乃卡利班之剑法! 摩根雪白的牙齿死死的咬紧,从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喝声,磅礴的灵能从指尖与法杖的顶端争相涌出,将庄森的所有攻势尽数淹没在虚无的火焰之中。 随后,她的手指掠过燃烧的空气,一道道灵能的利箭顷刻间化作无形的暴雨,铺天盖地地射向了庄森的头颅。 考斯韦恩、卢瑟、内米尔、扎哈瑞尔、阿斯莫德斯、阿斯特利斯…… 利箭化作了无数的暗黑天使,化作了无数的泰拉人、卡利班人、以及庄森所认识的每一个人,他们咆哮着,怒吼着,高举着手中的大剑,向着庄森冲来。 冰冷的表情凝固在庄森的脸上,他眯起了眼睛,一个箭步,冲破了这些幻影,就仿佛巨兽冲破了清晨的迷雾。 —————— 【归根结底,幻像不过是一座虚假的、不存在的花园迷宫而已,只要你能认准了一个方向,坚定不移,那么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踏破哪怕最真实的幻像。】 —————— 看起来,他的确记住了。 摩根在心中感慨。 但此时,那剑锋已近在眼前。 摩根再次举起了弯刃。 两把可怖的武器又一次地碰撞在一起,如同争夺领土的猛兽一般撕咬着、纠缠着,在半空中不断发出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灭绝遗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庄森发出宛如野兽一般的怒吼,他的双臂使出了最大的力量,挥舞着剑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月光。 这第三次交锋终于分出了胜负,尽管摩根的弯刃比起狮王的大剑丝毫不慢,但是它的脆弱刀刃却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对抗了。 在一声清脆的破裂中,弯刃化作了数百个四散的碎片,而在这金属的细雨中,摩根终于可以念唱自己的法术。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幻化,迅速的消失在了原地。 而庄森的嘴角只有一丝冷酷的笑容。 他翻转着手腕,从盔甲中露出了一个哪怕是考斯韦恩都不知道的仪器,然后毫不犹豫地摁了下去。 下一刻,摩根已经模糊的身影便再一次地清晰了起来,她抬头,只看到了一层无形的灵能铁壁笼罩了她与庄森的头顶。 面对着错愕的目光,狮王傲慢地抬起了头。 【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 他的身影混杂在灭绝遗机那越来越接近的无序咆哮声中,显得有些破碎与模糊。 【现在,距离那些卑鄙家伙的到来,还有三十秒。】 他看向了摩根,碧绿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迷茫的猜测,还有志在必得的求知欲。 【力量。】 【敏捷。】 【反应速度。】 【伱在刚刚的那些瞬间所表现出来的身体素质,胜过了我的每一个子嗣,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摩根。】 —————— 庄森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种名为【紧张】的感觉。 跨越银河的战火没有让他紧张,无数异形的刀刃没有让他紧张,甚至是子嗣之间那冷漠与怨恨的目光,同样没有让他紧张。 自从踏入这片星河以来,哪怕是最为糟糕的情况,也存在于庄森的预期之内。 但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一些急促,脸庞上的肌肉时不时不自觉的抽动着,让他紧绷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甚至感到有些愤怒,无名的愤怒。 然后,他便听到了笑声。 摩根的笑声。 那笑声从她那张苍白的面孔中流出,在那同样苍白的嘴唇间徘徊着,既不激烈,也不嘲弄,只是最简单的,笑。 在这笑声之中,每一个宝贵的一秒钟都在毫不留情的消逝,那些无情的恶毒机械的沉重步伐已经近在咫尺。 还有二十秒。 带着腥臭的冷气顺着牙齿间的裂隙,不断地被吸入基因原体的胸膛之中,庄森的眼眸里已经是烈火熊熊,求知欲、愤怒与那些模糊的猜测在他的大脑里打成一团,宛如万般丝线交错杂糅一般,让基因原体都感到一丝丝地头痛。 他抬起头,开始思考是否要冲上前去,抓住那一向叛逆的雪白脖颈,用最强硬的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 就在他颇为认真的思考的时候,那笑声却戛然而止。 【我没什么可说的,庄森。】 她勾起了一抹微笑,那是一只洁白的天鹅在空中展翼。 【如果真要我说些什么,那我想,我只能说一句话,一句我听来的话,送给你。】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 这话语就仿佛是开启魔盒的银匙一般。 在眨眼间,无数的话语,无数从摩根口中吐出的字词,无数关于摩根的资料与陈述,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庄森的脑海里。 他回忆起了一切。 宛如飞扬的瀑布,终于击穿了最顽固的那块岩石。 他早该意识到的。 —————— “他们会将自己的子女秘密的隐藏起来……摩根就是这种制度出现以来最优秀的产物,她在【亮相】后很快就成为了马克西米利安的左膀右臂……” 【它们的出现是因为我在压抑自己的灵能,而不是因为我在过载自己的力量。】 【我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尝试去彻底杀死你。】 “她就宛如……宛如一头怪物一般,一头生来就知道如何用灵能逞威的怪物。” “父亲……” “我真的……忘了。” 【我不是马格努斯。】 【我们每个人的脚步都会在我们人生的一个地方停下,而有些人,他的内心之中不过是卡利班的茫茫森林。】 【在这一点上,在很多点上,我们很像。】 …… —————— 【抛去一切不可能,荒谬也会是现实。】 —————— 庄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面容扭曲着,明明是宛如冰山一样的僵硬面孔,五官却又如同被炙烤的蛇一般不自觉的扭动了起来,他的瞳孔猛然放大,又缓缓缩小,随后又放大了起来,他的嘴唇不断蠕动着,七扭八拐地折出了数个弧度,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只是不断的深呼吸着,大股大股的空气被他吸入,空阔的胸膛宛如风箱一般发出剧烈的响声。 他下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的五官保持着严肃的姿态,却适得其反,让他的面庞变得更加的黑色幽默,到最后,他甚至本能一般地微微低下头,让自己的面容不会被看到。 所有的一切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因为很快,庄森就想起了什么,他再一次抬头,此时,他的面庞在一瞬间就被彻头彻尾的怒火所吞噬。 【你……潜入!我的军团?】 回答他的依旧是笑声,大笑声。 【潜入?】 【不!不!不!】 【你……还记得比利文星系么?】 庄森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再一次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他努力压制着,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可怖的统帅与猎杀者。 【在你把我留在原地,面对冉丹的改造泰坦与大军的时候,我被击伤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才意识到了,我究竟到底是什么。】 庄森站在原地,他用此生最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沉默着,死寂着,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宛如一座最完美的黑铁铸像,直到灭绝遗机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直到摩根用一声宛如呓语的轻笑,提醒了他一下。 —————— 【还有十秒钟……】 【我的战帅。】 —————— 庄森紧咬着牙关。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用着近乎于咬牙切齿的声音,下达了那个遏制了三台灭绝遗机的命令。 他能听见那些最恶毒的有机体屠杀者发出不甘的机械嘶吼者,这些被击败与束缚的铁心灭绝者拥有着堪称狡猾的天性与对有机生命的极端仇恨,它们没有任何怜悯与克制,只有对大规模屠杀的恶毒喜悦。 但在庄森的绝对最高指令面前,这些机器没有任何抗命的机会,庄森扭过头,仔细聆听着它们的脚步抵达了空投舱,然后才慢慢的将自己的头颅转了回来。 此时,他的面庞已经再一次地被彻底的冷漠与坚定所占据,但当他看向摩根的时候,那时不时抖动一下的眉头与嘴角,依旧在诉说着一些尴尬的情绪。 最终,他直视着摩根的瞳孔,用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字一字地吐出了自己的命令。 【跟我回不屈真理号。】 【待在你的房间,哪也不要去!】 言罢,他转过身,喝令着自己的脚步一点点的远离。 而在他的身后,只有摩根低沉的应和。 【遵命。】 【兄长~】 这个称呼让庄森的身躯晃了晃。 但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酿造 “你说,在西西弗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我们的基因之父似乎……有一些愤怒。” “一些?他身上的怒火都能把一整个星区给点燃了!当初卢瑟阁下抗命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愤怒过。” “说的也是……不过摩根女士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的基因之父没打……” “禁言!动动你的脑子,那可能么?” “恕我想不出第二种答案,我觉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在因为摩根女士的某些事情而发火,这是唯一一种能够正常运转的逻辑推理。” “他因为摩根女士而愤怒?” “对。” “然后他就把摩根女士的房间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呃……” “那我要不要也让他愤怒一下?” “……伱大可以试试……我会给予你精神上的鼎力支持……和丧葬的全部花费。” —————— 暗黑天使的窃窃私语在【不屈真理号】的阴影中回荡着,这些最为骄傲与强大的战士此时正龟缩在角落里,因为所有的走廊与大厅都在基因原体的怒火中翻滚、燃烧。 宛如饥饿的魔兽,宛如狂怒的雷霆,当那名为第一军团基因原体的黑色飓风从回收灭绝遗机的登陆艇上跳下,并开始横冲直撞的时候,整艘荣光女王级都在他的无声威严下瑟瑟发抖。 庄森没有说话,也没有咆哮,他只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任凭那碧绿色的瞳孔射出无声的利箭,毫不留情地刺到每一个他途径的子嗣的身上,转瞬即逝。 帝皇在上,现在的基因之父看起来远比咆哮的时候还要吓人。 无数第一军团的战士在内心中如此感慨,他们隐藏在战舰的阴影之中,直到军团之主的身影宛如一道飓风一般飞过,才从自己的喉咙中挤出最细微的声音,讨论着。 但随后,他们又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那是高跟的马靴不紧不慢地踩踏地面的声音。 摩根就跟在狮王的身后,保持着一个无比诡异的距离:她看起来就在那头暴怒的雄狮的身后,又仿佛隔着万里之遥,在所有第一军团战士的眼中,她仿佛成为了一道虚无的影子,一位从油画中走出的皇后,一尊在军团的走廊间巡视领土的苍白蜘蛛女王。 等到他们眨了眨眼睛,集中起了自己的注意力的时候,才发现她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已经在飘然间走远了。 这位银发的蜘蛛女王轻快地走着,她的身影在一股股灯光中穿行,就像是披上了一层月光的披风,她在无数暗黑天使的沉默目光中闲庭信步,向着那些最为困惑的目光回以冰冷的笑容,就仿佛自己不是客人,而且这艘战舰的半个主人一般。 所有刚刚从基因之父的暴怒中逃脱出来的暗黑天使有些蓦然的看着这一幕,当他们意识到了这种傲慢的气质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摩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庄森的子嗣们面面相觑,才感觉到刚才的那一分钟是多么的…… 荒唐。 但阿斯塔特战士的困惑影响不到基因原体的决断,庄森伫立在自己的房门前,直到考斯韦恩的脚步声匆匆响起。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指了指自己房门的左前方,也就是考斯韦恩房间的对面。 【以后,她住在这里。】 狮王的心腹不由得看了一眼那个一直被空置的房间,又转过头,看了眼保持着浅淡微笑的摩根,才点头称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空置的房间以前是属于卢瑟先生的…… 还没等困惑在他的心中流转,他就听到了庄森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声音是对着摩根的。 【你给我在里面好好待着!】 【记住我的话!哪也不许去!】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挺直了身子,他没有转过头颅,也没有射出视线,他的面庞隐藏在阴影之中,就仿佛是在故意躲避着身后的这个凡人。 在那一瞬间,考斯韦恩发现自己居然出现了这种错觉。 然后,他听到了摩根的微笑。 【何须如此紧张,庄森阁下。】 【我什么时候违逆过你的命令?】 这回答中的挑衅气息让考斯韦恩感到了一丝窒息,他开始担心基因之父的怒火和银发女士的安全,然后他就发现,他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 他的基因之父显然余怒未消,但他也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吼,便推开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当考斯韦恩转过头的时候,他发现摩根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在走廊尽头的房间,用灵能的力量牵引着所有的私人物品,进行着这一次简单的搬家。 狮王的心腹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直到摩根关上了自己新房间的房门之后,考斯韦恩站在只有他一个人的走廊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揉了揉脸,那磨擦感与些许痛感告诉他,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 他有些好奇了。 在西西弗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当第十五军团的阿里曼再次造访【不屈真理号】的时候,摩根已经在自己的新房间中闭门不出十几天了,她完全遵守着来自庄森的命令,连每日的饭食都是由战舰上的仆从定期送到门口的。 银发的女士显然很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宅女生活,她的房间中时不时就会传出灵能涌动的气息,让隔壁的暗黑天使高层们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反灵能装置。 而在那些没有钻研灵能的时刻,她就会把心思放在私人爱好与装饰自己的临时小天地的身上,当阿里曼终于经过了第一军团的层层安检,抱着一颗烦躁的心灵推开了摩根的房门的时候,一种只属于花蕊与枝叶的清新气息便让他的心脏在一瞬间变得惬意。 他还闻到了另一种味道,一种让他喜爱且熟悉的味道。 伴随着房门的打开,一种简单的风景出现在了阿里曼的眼前:房间的配色是白、粽与浅灰的搭配,淡蓝色的钢制地板被一层棕色的垫子仔细地遮掩,而在其上又错落着灰白色的床铺、条纹状的拼接柜子与木制的宽敞书桌,暗红色巨大书架占据了几乎一整面的墙壁,在几株绿植的点缀下,那上面摆放着数量足以让阿里曼满意的书籍。 在房间的另一面,书桌的旁边是一座浅蓝灰色的布艺沙发,一把同样是浅色的躺椅被随意地摆放在它的面前,而墙壁上则是安静地悬挂着两面橙色的画作,是向日葵与橙子。 当阿里曼的视线上移,看到了那盏方方正正的,不大也不小的吊灯所发出的轻柔光亮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再满意了。 马格努斯的子嗣有些不安地踩了踩自己的铁靴,就仿佛害怕破坏了眼前的风景,直到房间的主人微笑的发出了邀请。 摩根正倚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一卷厚厚的书籍,另一条胳膊摆在了紧邻沙发的木制书桌上,她穿着一件奶白色的毛衣,浅蓝色的修长裤子,脚趾套在了雪白的袜子里,两条腿翘着,让一只棕色的拖鞋在半空中伴随着主人的节奏而起起伏伏。 看到阿里曼,她笑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站起身来,她的银色发丝已经有些太长了,便干脆梳成一个松散的侧马尾,一路悬到了腰际。 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欢笑之中,阿里曼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发上,他的内心无比庆幸自己这一趟没有身着盔甲,而摩根所选定的家具也足够的结实。 摩根点亮了一盏台灯,然后伸手拉起了被放下的窗帘,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赫然出现在了阿里曼的眼前,虚空之中的微弱光亮洒进了这个房间,那些时不时闪烁的星辰让气息变得安逸。 “我是来辞行的。” 在寒暄了几句后,阿里曼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有些沙哑。 “既然与冉丹的战事已经缓和了,马格努斯大人便召唤我们返回普罗斯佩罗,千子军团现在正在重组,我需要回去组织起我自己的学会与连队。” “在前不久,军团在马格努斯大人的领导下插手了在里欧比亚的战事,成功阻止了第十九军团那群蛮子奴隶主摧毁那上面无价的知识宝库,原体对这次行动很满意,他觉得是时候让军团重返大远征了。” 【你一个人?】 “是的……” 千子的声音有些黯淡。 “最初的那支队伍,一百名战士,除了你与我之外,已经全部阵亡了……” “我甚至不知道,我该如何和我的基因之父交代这件事情,拜那个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所赐,你也没法跟我回普罗斯佩罗,原体已经默认了你在第一军团的职位。” 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看了一眼四周。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你在第一军团遇到了任何麻烦,可以通知我,无论是我还是马格努斯大人,都把你看做是第十五军团真正的一份子,你无需担心任何挑衅与威胁,千子与你同在。” 摩根微笑着,那是诚恳的微笑,阿里曼把这看做是无声的致谢。 但紧接着,她提出了一个问题。 【冉丹……真的退去了?】 “从实际情况来看,的确如此。” 【可是我记得,那位第十一原体和他的军团已经很久都没有与帝国通信了,连暗黑天使内部都对此议论纷纷。】 阿里曼笑了起来。 “第十一军团?无需担心,他们是最伟大与强悍的战士,虽然的确性情苛暴,但是他们的战斗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据说那位最纯洁的原体在看到帝皇的第一眼就真正的拜服在他的脚下,当时的他已经冲出了母星,在另一个星系上与帝皇的舰队遭遇,但他依旧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帝皇。” 【包括他的母星?】 “……这我倒不清楚,不过据说他的母星和巴尔一样,都是绝对的自治与神秘,帝皇欣赏他的能力与态度,因此降下了这种恩赐,不过对于那个世界来说,他们错过了帝皇亲自降临的荣光。” 他们聊了一段时间,关于第十一军团还有其他军团的一些风闻逸事,阿里曼自然是畅所欲言,这样的快乐时间持续了大概一个泰拉标准时左右。 然后,摩根仿佛想起了什么。 她起身,走向了自己床铺的一侧,那里悬挂着一面窗帘。 【你还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么,阿里曼?】 “嗯?” 阿里曼愣了一下,然后他想了想。 “应该……会。” 摩根抓着窗帘,冲他眨了眨眼睛。 【那很好,因为,我也会。】 随机,她轻轻一拉,阿里曼的瞳孔便不由自主的一缩。 几个圆润的木桶累在那里,发出醇香的酒味与木屑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摩根的手指轻轻一点,两个杯子便飞到了她的手中,她接了两杯,用牵引着一个木桶直到阿里曼的面前。 【我记得你曾经抱怨过,在前线没有葡萄酒可以喝。】 “是啊……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劳烦你还记在心中……” 端着酒杯,阿里曼却感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 他品了一口紫红色的酒液,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葡萄酒的味道,比起普罗斯佩罗的那些葡萄酒,有点酸,不过无伤大雅。 阿里曼一口口地喝着,感到心中流淌着一种别样的温暖。 “我没想到,那只是一句抱怨,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记得它,如此的费心。” 摩根笑了起来。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阿里曼。】 【我们是挚友,不是么。】 【挚友的话语,就如同天上的星辰,哪怕只有一句,也应当牢记在心中。】 【对吧,我的挚友。】 “……” 阿里曼还能说什么呢?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让杯中的酒液荡起了层层的涟漪,最终,他举起了酒杯,又细细的品了一口。 —————— 不过…… 咂了咂嘴,感受着那货真价实的酸味,阿里曼还是无法遏制自己的疑问。 “摩根吾友……” 【嗯?】 “你是怎么……酿造这批酒的?” 【哦……】 摩根的笑容让阿里曼有些不寒而栗,她回答的声音理所应当。 【用脚踩啊。】 “……咳!咳咳咳!咳……” 阿里曼猛的咳嗽了几下,努力遏制住了把酒喷出来的冲动,他抿着嘴,纠结了一下,还是把口中的酒液咽了下去。 “你……在开玩笑,对吧!” 摩根那苍白的面孔上挂着笑容。 【啊……】 【当然是,玩笑……】 她笑着,那笑容让人不安。 —————— 庄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伫立在房间的最深处,看着眼前这台特制的传讯仪,开启了它。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黄金色的模糊身影隐约出现在了基因原体的眼前。 【庄森……我的骑士……】 【父亲。】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轻声地吐出了问候。 【我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事关……】 庄森的话音未落,通讯仪的另一端便出现了阻止的声音,帝皇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从无数个星辰之外传来,一点一点地在庄森的耳旁累计着。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的骑士……】 【到摩洛来……你一个人,带着你的卫队……不要再带任何人……】 【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摩洛 千百年来,名为【摩洛】的行星一直都伫立于银河系的中央一带,在大漩涡区域的北部日复一日的完成自己的公转与自转。 而在人类帝国的行政规划中,它分属于远东星域,是银河系中北部那空旷的广袤地域中较为重要的一个节点。 这个硕大的宜居世界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它的文明历史可谓是源远流长:早在数千年之前,当第一批人类探险者离开了人类的母星泰拉,驾驶着原始的飞船在银河中肆意地探索的时候,他们便被【摩洛】的富饶与美丽所震惊。 这个距离泰拉有万里之遥的世界拥有着与人类的母星异常相似的环境:无论是平坦富饶的主大陆,分布在大陆以北的群岛与蔚蓝汪洋,还是南方神秘的沼泽,西部半岛的高地与荒野,甚至是沙漠与地下的巨大溶洞,无不唤醒了探索者们的乡愁。 于是,理所当然的,人类殖民者们开始在这个世界上建造起了城镇与墙垒,文明的气息在【摩洛】上流传开来,在此之后数千年的世界里,它从未断绝。 直到第三十个千年,来自泰拉的舰队时隔漫长的岁月,终于再次光临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文明天堂。 此时,统治【摩洛】的是数个驾驶着骑士泰坦的伟大家族,盘聚在卢佩卡利亚城的迪瓦恩家族是所有人的领袖,他们的祖先从已经断绝了血脉的前代王室的手中继承了【至高王】的头衔,而在他们之下,多纳尔、考希克、玛玛拉贡等家族列土封疆,履行着作为封建臣子的松散义务。 直到人类帝国的战舰从曼德维尔点中蜂拥而出,数千艘最强大的战争引擎遮蔽了这个世界的阳光,将伟大征程的阴影笼罩在了每一个摩洛人的头顶。 而统帅这支舰队的,正是人类之主,帝皇。 除此之外,这位全银河最强大的领袖还处于一些未知的目的,召唤了他的几名子嗣加入了这场本就小题大做的征服。 荷鲁斯。 福格瑞姆。 莱昂—庄森。 察合台可汗。 (不要问我帝皇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gw就是这么写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分散在银河各地的半神们响应了他们的父亲与君主的号召,尽管四位基因原体都没有携带他们的大军,而是各自率领着几百名子嗣前来汇合,但是他们与帝皇的合力依旧是足以荡平任何敌寇的天罚之威,更不用说还有在帝皇身边,寸步不离的禁军万夫团。 当数百枚空投舱如同倾盆暴雨一般落下的时候,地面上隶属于迪瓦恩家族的骑士泰坦们宛如风暴面前的麻雀一般脆弱,所谓的抵抗只是象征着的,在放了几枪,捍卫了所谓的骑士荣誉后,迪瓦恩的家主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帝皇的面前,从摩洛的至高王变成了帝国在这个世界的总督。 但无人理会他,这个拥有数百年荣誉历史的家族从来都不是重点,帝皇率领着他的子嗣们在【摩洛】的最深处探索,带领着他们见证了一些事物的存在,他的四名子嗣则立誓会遗忘这里的一切,为此,他们主动接受了帝皇抹除记忆的法术。 在此之后,人类之主没有停下脚步,他前往了【摩洛】最神秘最隐晦的角落,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知晓的角落。 而他的子嗣则是返回了【帝皇幻梦号】,等待着自己基因之父的归来。 毫无疑问,这会是一段无聊的时间。 至少对于福格瑞姆来说,的确如此。 —————— 切莫斯的凤凰正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发丝,他有些怀念【帝皇之傲号】,怀念自己那些最优秀最杰出的子嗣,更怀念他最亲爱的兄弟费鲁斯,他明明才离开这一切不到两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但是怀念的瘙痒已经在心底若隐若现。 可惜,现在他们都不在他的身边。 只有…… 福格瑞姆那亮莹莹的紫色瞳孔在房间之中寻觅着,在那些绸缎与金色画作所装点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他的兄弟。 察合台可汗,就在那里,他正端着一把福格瑞姆从未见过的刀刃,细细地擦拭。 他在不到五个泰拉标准年之前才被从某个繁盛的草原世界上找回,从一个野蛮的大汗一跃成为了人类帝国最尊贵阶级的一员。 显然,他还不太适合这个身份的转变。 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端详着自己的兄弟:那奇怪的胡须与绺发、那发黄的淡然面孔、那浑然一体的,有关于皮鞭、马靴与摩托机油的混杂气味…… 凤凰不由得叹息。 他的兄弟并不是一个文明人,他就像那个以自己的野蛮为傲的黎曼鲁斯一样,单单从外表就可以看到醒目的蛮荒气息。 想到这里,福格瑞姆的思绪戛然而止,他皱起了眉头,在内心中轻轻的谴责自己。 够了,对血亲兄弟,还是要保持包容。 福格瑞姆轻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与精神,然后,他不自觉地把胸甲上的双头鹰徽记彰显得异常明显,这位第三军团基因原体的视线找到了他旁边宛如镜子一般的墙壁,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容貌,确保了已经是最为容光焕发的状态。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镜中的自己的时候,他的兄弟也在观察着他。 凤凰上下打量着自己,时不时地略微调整一些细节,直到他最终满意了,福格瑞姆这才挺起了胸膛,踩着一种宛如舞步的节奏,来到了自己兄弟的身旁。 他抿嘴,控制着嘴角与面颊的肌肉,保证自己与兄弟的第一句话会在一种最为完美的笑容中展开。 也许他还做不到完美,但他可以做到最好。 “察合台,我的兄弟。” “荷鲁斯和我提起过你,经常提起,他夸耀你的子嗣,他们在你的率领下成为了帝国中最迅捷的飓风,带来胜利与荣耀。” 在福格瑞姆略有期待的目光中,察合台的长须在半空中飘舞着,这位白色伤疤军团的基因原体用一瞬间思索了自己的语句,又考量了一下现实的情况。 随后,他开口,只是最简单的问好,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却也充满了必要的礼仪。 这种情况甚至让福格瑞姆的话语略微犹豫了一下,他的兄弟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野蛮与粗鲁,同样也没有黎曼鲁斯那种甚至让人有些厌烦的鲁莽热情,这让福格瑞姆的准备显得有些不足。 切莫斯的凤凰保持着自己脸上那副温和的笑容,开始从自己的脑海中筛选新的话题来继续这场谈话,而察合台则是看似随意的换了一种站姿,消无声息地移动到了一个合理的距离,如同猎手对待飞翔的雄鹰一般,等待着自己兄弟的下一句话语。 几乎就在下一秒,福格瑞姆那紫色的瞳孔便看向了察合台掌中的锋芒。 “很漂亮的刀剑,察合台……” —————— 大约十五分钟后,终于忙完了自己事情的荷鲁斯推开了房间的大门,他一早便听到自己的两名兄弟在那里相谈甚欢。 福格瑞姆与察合台各自伫立在一副画作的下面,他们保持着一个安全且礼貌的距离,随意地讨论着一些话题:刀剑、子嗣、莽莽草原与贫瘠荒漠的共同点。 当荷鲁斯推开门的那一刻,福格瑞姆正在夸耀他最骄傲的子嗣:阿库多纳,他在自己的兄弟面前演奏着最华美的乐章,将首席宫廷剑士的天赋、功绩与能力汇入最具有节奏感的赞美诗之中,每当他说到让自己喜悦的片段时,他的手指便会不自觉的在胸甲上慢慢拂过,让他人的目光注意到那全帝国独一无二的双头天鹰标志。 但很可惜,察合台就仿佛看不到这足以比肩战帅的荣誉配章,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礼貌的安静与聆听,只有在福格瑞姆提及一些真正值得夸赞的事迹的时候,才会用一种低沉且肯定的话语来予以回应。 这甚至让切莫斯的凤凰有些失望。 但是当荷鲁斯的脚步传入两人的耳中时,这种单调的气氛便在一瞬间变得活跃与轻快了起来。 福格瑞姆转过身,露出一种毫不遮掩的喜悦态度,他张开臂膀,与自己的牧狼神兄弟热情的拥抱着。 而察合台在他的身后,与荷鲁斯轻轻的对了一拳,微笑着赠与来自草原的祝福。 尽管这里是帝皇的旗舰,但在这一刻,三名原体就仿佛是在【复仇之魂号】上一样,荷鲁斯搂住两个兄弟的肩膀,在阵阵爽朗的笑声之中,三个人开了几瓶酒,最终坐在了一处巨大的落地窗的面前,开启了一些更为轻快的话题。 “说实话,我有些想不清楚,父亲为什么大老远地把我们召集过来。” 目睹着【摩洛】那蓝绿色的地表,福格瑞姆在恒星的阴影中转过头,向着荷鲁斯发出自己的一个疑问,他那双紫色的瞳孔在阴影中散发着光芒,宛如背光的宝石。 “父亲肯定有他的考量。” 荷鲁斯轻声的感慨着,当他提到自己的基因之父的时候,牧狼神的话语与胸膛中满是最真挚的信任与爱戴,就仿佛一个最平凡的孩童在仰慕自己的父亲。 “伱,我,我们,只需要负责我们自己的军团与子嗣就可以了,我们只需要考量在一个世界或者一个星系里所发生的事情,只需要记住几万或者几十万的名字,就足以让我们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我们的父亲不同,他要扛起更多。” 荷鲁斯吐出一串串凉气,他看着眼前那颗巨大的行星,他最敬爱的父亲就在上面,独自承受着一些秘密与痛苦。 他真希望,自己能与他并肩面对。 “但我们的父亲不同,福格瑞姆,我最亲爱的兄弟,他要扛起一个帝国,统治整个银河与种族,我并不觉得掌印者能够实际上地帮助他,玛卡多他被夸耀的太过分了,所有的事情的最终负责人到最后依旧是我们的基因之父,他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但他的确能够应对这一切,他的力量与智慧远比我们要强大。” 福格瑞姆点了点头,回答着荷鲁斯。 “当初在切莫斯的时候,我看见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远比我能想象的最优秀者还要强大、睿智与优秀,当时我就在想,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邀请,为一个更美好与优秀的目标而奋战。” 福格瑞姆的回答让荷鲁斯笑了起来,牧狼神拍了拍凤凰的肩膀,两名基因原体便有些胡闹地对着拳,反倒是第三位基因原体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因为福格瑞姆话语中的一些隐晦信息而微微皱眉。 “不过,即便如此……” 福格瑞姆朝着荷鲁斯眨了眨眼睛。 “我其实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召集我们来到这个地方,这并不是什么异形帝国的核心要塞,也没有任何足以让我们的父亲感到危险的物体。” 荷鲁斯笑了起来。 “也许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子嗣。” 牧狼神转过身,拍了拍察合台。 “比如说,见见他刚刚归来的子嗣。” “还有……” 他又看向了福格瑞姆。 “见见他最为上进与优秀的孩子。” 切莫斯的凤凰被逗笑了。 他依靠在椅子上,发出一种宛如铃铛清响一般的笑声,那头漂亮的银色长发伴随着基因原体的笑声而随意飘舞着,就仿佛一条条占满了雪花的柳絮。 “别奉承我了,荷鲁斯。” 他如此说着,但是满面的得意洋洋却是没有半点的说服力。 察合台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兄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缓缓地品着。 福格瑞姆笑了一会,然后侧过身子,凑在荷鲁斯的身边,故意用一种颇为神秘的语气向着自己的兄弟诉说。 “这话可别让庄森听到……他会不高兴的。” 话语落地,两人便再次大笑了起来。 但这种笑声很快戛然而止,因为基因原体那超人般的感知让他们捕捉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与气息:一个庞大的,冷漠的,不可小觑的黑色阴影已经出现在了走廊的彼端,马上就要进入这个房间了。 察合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缓慢的喝着酒,惊叹于眼前的一切。 在听到这个脚步声的同时,荷鲁斯那随意的气息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牧狼神近乎是本能的挺起了身板,脸上那放肆的大笑也萎缩成了一种淡然的微笑,他站起身来,迎着那个声音,走到了门口。 一种别样的气息在荷鲁斯的身上徘徊着,那是一种面对交锋与考验的气息,此时的荷鲁斯比起原体的兄长,反而更像是一个踌躇满志的皇子。 福格瑞姆没有起身,他端起了属于自己的酒杯,轻声嘀咕着什么。 在这种让人听不清的感叹声中,那个庞大的阴影走进了房间。 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瞳孔,纯黑色的盔甲与锋利大剑,还有那宛如君王一般不怒自威的气场。 “兄弟。” 荷鲁斯笑着,迎了上去。 莱昂—庄森,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来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狮与狼 莱昂—庄森。 五个泰拉标准年以来,这个名字经常在察合台的耳畔出现,有时是他的那些泰拉子嗣无意间的谈及,有时是回荡在走廊间的凡人官员低声的议论,而更多的时候,则是他的兄长荷鲁斯那缓慢、诚恳且严肃的诉说。 在凡人与阿斯塔特的话语中,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并非是一位能力强悍的人物,人们轻声谈论他的易怒,称他远不如荷鲁斯这样的伟大统帅:无论是他那野蛮的出身、他那孤僻且傲慢的形象、亦或是他在回归帝国的这些年中从来没有拿出什么显赫的战绩,都成了他们低声抨击的理由。 而冉丹战争的爆发则是更加助长了这种言论的气焰:第一军团是何等强大的武装,所有人都承认他们曾是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中最强大的一个,哪怕是影月苍狼的傲慢战士也会承认这一点。 但是看看现在:曾经伟大的第一军团在他们原体的率领下,在最遥远最荒蛮的银河边疆抛下了数万具尸体,还有百倍于此的凡人战士同样血洒疆场,但尽管如此,那个名为冉丹的所谓异形帝国依旧没有被挫骨扬灰,银河系北部的大量疆土与世界也依旧没有被收回到帝国的手中。 曾经最强悍最庞大的军团在短短几年中便威风不再,而比起荷鲁斯与基利曼在银河系各地的高奏凯歌,比起第十一军团在面对冉丹帝国时的捷报频传,庄森和他的子嗣甚至连一份言辞详尽的捷报都拿不出来。 人们只看到了:这个卡利班人率领着他的军团一次次地要求更多的辅助军与物资,再一次次地消失在最偏僻的黑暗之中,每当他们归来的时候,便会伤痕累累,损兵折将,数百万的辅助军再次消失,完全没有其他军团酣畅大胜的模样,如此的惨状自然成为了卡利班雄狮能力不足的最好佐证 至于那个前线所有人都语焉不详的冉丹?不过是一个异形的政权而已,在这些年里,荷鲁斯、基利曼与多恩的军团已经剿灭了无数这样的亵渎文明,在银河的西部与南部大把大把地收割着胜利与荣耀,又何曾像第一军团那样的狼狈? 如此繁多的话语在察合台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甚至他最钦佩的荷鲁斯都曾在私下的谈论中低声地评价着自己的兄弟: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把费鲁斯和基利曼的指挥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至于庄森,牧狼神承认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前线指挥官,但仅此而已。 “他没有跨越星区与星系的眼光,他的精力与怒火往往会被一个世界上的小事所牵绊,然后在一件完全得不偿失的问题上花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与力量。” 当提及他的兄弟的时候,荷鲁斯如此评价。 察合台姑且相信了这个结论,毕竟在他父亲的这个伪善帝国中,他最能信任,也唯一想信任的,也就唯有荷鲁斯了。 但在真正看到庄森的第一眼,察合台可汗便将所有的记忆与固有印象碾碎成了随风飘扬的粉末,让自己眼睛所看到与确信的一切来形成真正的认知,哪怕是他所尊敬的荷鲁斯的言论,也不会成为妄信的根基。 而在看到庄森的第一眼,这位来自乔戈里斯的大汗便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物。 那些凡人,他们的想法果然错的离谱。 —————— 荷鲁斯的状态有些奇怪。 这位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在他几乎所有的兄弟与朋友面前,都是最真挚的人物,他喜爱用笑容、爽朗与共同的话题去对待他所面对的每一个人,让自己始终被萦绕在信任与热情的漩涡之中。 荷鲁斯宛如太阳,他的身边永远都不会缺乏温暖与和睦,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努力经营的景象,至于这是为了模仿他那位生来便万丈光芒的基因之父,还是有着自己的心思与考量,荷鲁斯自己都不愿去多想。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走进来的兄弟,荷鲁斯却不由自主的收起了笑容与和睦,他挺直了腰板,如同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像一般伫立在那里,脸上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最为标准与仪式化的笑容。 乔戈里斯的大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现在的荷鲁斯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亲切的兄长,而是那种——他最讨厌的——君王。 而更可悲的是,荷鲁斯并没有作为君王的完美天赋,他更像是一个刻意在模仿自己的父皇的太子,努力在强大的兄弟面前维护着自己那重要且脆弱的威严。 现在的荷鲁斯让他不喜欢。 但是察合台不会指出来,当然不会。 “你迟到了,兄弟。” 荷鲁斯向前一步,伴随着他的脚步,庄森也停止了前进,两位基因原体保持着大约两米左右的距离,维持着一种庄重的氛围。 荷鲁斯笑了笑,尽可能地真挚。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毕竟,你已经很久都没参加兄弟之间的聚会了,上一次,我还想让黎曼鲁斯与伱见一面,自从你回归以来,你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见过面。” “战事紧急。” 面对荷鲁斯的长篇大论,卡利班的雄狮只是简单的回应了几个字,他就仿佛自带某种低压气场,把荷鲁斯的和煦自动抵挡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外。 牧狼神摊开胳臂,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血亲兄弟冷言冷语的打击,他露出了一个足够和蔼的笑容,甚至让庄森都抓不出问题。 “你可以与我们联系,庄森,你是我们的兄弟与一份子,你的军团与我的军团都是为了大业而效力的,你没必要把一切责任抗在自己的肩上,独自面对银河中最荒凉的战争。” “并肩作战?” 卡利班雄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那并非是什么和煦的笑容,而是一种宛如野兽嘲弄猎物的慵懒作态。 “你愿意让你的狼群流血么,荷鲁斯?” “在银河中最偏僻的角落,无人在意,无人知晓,只有无声的流血与无数的牺牲。” 荷鲁斯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我们的父亲下达了命令,那我会率领影月苍狼前往任何地方,对抗任何对手。” 话音落地,两名原体不约而同的一起安静了下来,一种沉重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慢慢的凝固着,就仿佛下一秒,两名军团之主便会拔出刀刃,相向为敌。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又也许是一分钟,在原体的感官中,这都是足以称得上是漫长的时间。 然后,在某一刻,伴随着某种默契,荷鲁斯与庄森一起晃动着身躯,笑了起来,在这种笑声中,两名基因原体拥抱着问好。 “欢迎回来,我的兄弟,你从银河的血腥深渊中返回,理应休息一下了。” 荷鲁斯轻轻拍了拍庄森的肩膀,这并不是一种货真价实的拥抱,他的语气轻柔,蕴含着让任何人都无法质疑的真挚。 而庄森已经收起了笑容,他用一种最平淡的语气回馈荷鲁斯的深情厚谊。 “我从未返回,荷鲁斯。” “我从未离开那里,从未离开我的军团,我的精神一直在那里,这一点不会改变。” —————— 当察合台看着庄森向他走来的时候,他隐约间仿佛想起了什么。 对于这个兄弟,他并不陌生,在他的记忆里有着和他一样的人。 那是在乔戈里斯星上,那时他的养父还没有死于部落间的仇杀,他会带着他在草原上奔驰,享受宴会、篝火与烈酒。 而在那些最盛大的宴会中,往往会有一批最特别的客人,他们很少前来,却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那是一群野人,一群用兽皮、骨箭与奇异的纹饰将自己包装起来的野人,他们被分配在最尊贵的位子上,靠近首领与长老,但是这群奇异客人的身边却又会自然而然地形成某种真空,没人愿意靠近他们,他们也混不在意,只是喝酒,或者讲述一些他们自己的故事,在下一个黎明到来之前,他们便会静悄悄地离开。 草原上的居民虽然同样野蛮,但他们会吟唱古老的长生天歌谣,会雕刻精美的首饰与金坠,会用描述着传奇故事的挂毯装点自己的毡房,但是这群人不同,完全不同,他们坐在那里,就仿佛林子里的野兽生出了手脚与五官,来到了文明的社会。 察合台曾打听过这些人,他被告知,这些人是林子中的猎人,他们是部落中不喜欢草原与文明的那一批,他们整日整夜地泡在林子里,或者是因为首领的命令,或者是单纯的喜欢那里,总之,他们一直待在深林中,就发了疯,变得与他们曾经狩猎的野兽一模一样,便再也不想离开森林,回到真正的族人与文明中来。 只有最苛刻的任务与首领的号召能让他们暂时的返回文明世界里,他们会默默无名地做好自己的任务,然后再一次消失。 当察合台成为大汗后,他尊重着这些乖僻的边缘人物,任凭他们待在乔戈里斯最后的森林之中,也没有将他们吸纳入自己的子嗣与军团,察合台本以为,他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人物了。 但现在看来,银河比他想象的更神奇。 —————— 福格瑞姆拉来了一把椅子,让三名原体的峰会变成了一场四兄弟的会谈。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切莫斯凤凰那无聊的小心思,四把椅子的摆放倒是颇为奇妙。 牧狼神与狮王的椅子被摆在了中间,但是荷鲁斯与福格瑞姆自己的椅子又有一点相对靠前,如此以来,反而是福格瑞姆距离荷鲁斯更近一些。 不过除此之外,切莫斯凤凰倒也没什么格外的动作,四名兄弟坐在一起,彼此之间互相介绍与问好,察合台与庄森之间的气氛难免有些安静,但是荷鲁斯与福格瑞姆的豁达天性让谈话总体而言还是很愉快的。 他们的话题在战争、家乡、银河与各自的子嗣之间徘徊,阿巴顿、阿拉乔斯与阿库多纳的名字被一再提起,但是比起其他三位原体进来有些平淡乏味的征程,庄森的故事显然更有吸引力。 “我最聪慧的子嗣,塞詹姆斯,曾经前往过与冉丹的战争第一线。” 荷鲁斯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轻轻的捻着自己的下巴,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那来自卡利班的兄弟之上。 “他跟我讲述过与冉丹的战争:漫长、惨烈、就仿佛看不到尽头,在荒凉空缪的星系彼端只有越来越多的异形军团,拉锯战会从一个星系延续到另一个星系。” 庄森的目光同样集中在牧狼神的身上。 “别绕圈子,荷鲁斯,你想说什么?” 牧狼神的眉头有些不安的跳起,福格瑞姆轻轻扫视着这有些尴尬的一幕,伸手取来了一瓶好酒,他拿起几个杯子,挨个为自己的兄弟们斜酒,而在这短暂的停顿里,荷鲁斯眨了眨眼睛,想好了接下来的话。 “我只是有感于这场战争的格外惨烈,我的兄弟,我曾有幸与极为最古老的暗黑天使并肩作战过,但是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在这场战争中接连殉国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丝毫的妥协,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兄弟,就仿佛心中的某块软肉被无情的戳中了。 他似乎被激怒了,卡利班人那奇异的自尊心因为荷鲁斯的某句无心之言而痛苦。 荷鲁斯停顿了一秒,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察合台看到福格瑞姆笑了起来,切莫斯的凤凰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荷鲁斯只是想帮助你,庄森,他只是有些难以开口,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渴望互相帮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事实上,不只是荷鲁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会带着我的子嗣鼎力相助。” “我不需要。” 庄森看着那伸过来的酒杯,他同意举起了自己的杯,极为勉强地碰了一下,却是一口都没有喝。 “我不需要帮助,荷鲁斯,感谢你的好意。” “我和我的军团承受着这一切,承受着死亡与牺牲,我们会继续承受它们,直到帝皇交与我们的任务被完成,而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荷鲁斯微笑着,他没有半点的难堪,牧狼神的口中诉说着一些歉意的话语,同样把自己的酒杯伸向了庄森,这一次,狮王回以淡然的笑容,品了一口。 “你没必要这么执着,我的兄弟。” 牧狼神继续说着,他展示着连庄森都有些动容的风度,就仿佛刚才的那些尴尬完全不存在一样。 “银河中不只有一场战争,大远征也远远没有看到尽头,你没必要在一场战争中消耗掉自己全部的心血。” “这是任务,荷鲁斯,帝皇的任务,他把银河的东部托付给了我。” “是的,我知道,这是任务,银河的东部是你的职责所在,但是就像我们说过的,帝皇托付给你的不仅是需要捍卫的疆土,还有召集其他兄弟的……需求。” 【权力】一次在牧狼神的唇边流转着,但他最终没有说出来。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只能单打独斗的战争,庄森,我的兄弟,也许,你不用单纯的使用第一军团的力量,你也可以尝试着把信任托付给其他人,在塞詹姆斯那里,我听闻过其他人的功绩,莫塔里安和他的战士尽了他们的义务,白色疤痕与第十九军团也付出了鲜血与牺牲。” “还有那些凡人,庄森,我的子嗣曾向我提及一位名为摩根的凡人,她似乎在你的军团中服役,并在这场战争之中立下了足以传唱的功绩,可惜,这场战争的细节并没有更多的传入我们的耳中。” 庄森沉默着,他的沉默是变幻的。 在最开始,那不过是一种属于猫科野兽的慵懒气息,但当荷鲁斯提及到了某位特殊的凡人的时候,庄森的脸庞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他张嘴,似乎有些不甘。 “是的,荷鲁斯,与冉丹的战争与胜利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军团在出力,还有……其他人。” “这就对了。” 荷鲁斯笑了起来,喝了一口酒。 “你就应该坦诚一点,我的兄弟,无论是察合台还是莫塔里安,他们的子嗣与军团的确在这场战争中流血,也许功绩不如暗黑天使那样重要,但是你的军团的确需要更多的盟友与支援。” 狮王没有立刻回话,他沉默地咀嚼着荷鲁斯的话语,眼睛眯起,散发着一种有些危险的视线。 “那你呢,荷鲁斯。” “如果我邀请你的帮助,你的军团会来到银河的东北,付出牺牲么?” 荷鲁斯面不改色。 “我有自己的任务,庄森,我的下一个目标是与察合台与莫塔里安一起铲除某个盘聚在德鲁恩星系的灵能异形。” “但是如果你发出了邀请,而我们的父亲也批准了它的话,我一定会鼎力相助。” 庄森没有回话,没有讥讽,也没有笑。 他安静着,与荷鲁斯安静地对视。 直到福格瑞姆为自己续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满满当当的酒杯,插入了话局。 “你们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事情而纠结呢,我的兄弟们。” “别这么严肃,虽然我们彼此之间都有繁重的任务堆在肩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兄弟现在都像我们一样繁忙——你知道我是在说谁,对吧,荷鲁斯?” 两个原体同时笑了起来。 “黎曼鲁斯……” 庄森的口中轻轻的吐出了这个名字。 福格瑞姆把玩着发丝,如同讲述睡前故事一般,慢慢的解开狼与狮之间的凝固。 “我们的那个芬里斯兄弟现如今正在摸鱼,他的任务进度已经让泰拉很不满意了,明明只是一个口袋帝国而已,但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完成惩戒它的任务。” “杜兰。” 庄森缓慢的说出了这个词。 “我已经得到了泰拉的指令,摩洛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我就会带着我的军团,告诉一下黎曼鲁斯,效率与态度的重要性。” 荷鲁斯笑了起来。 “你会喜欢鲁斯的,庄森,我的兄弟,我向你发誓,你们有着一些共同点,尽管无法很好地体现出来,但是在某些方面,你们真的非常相像。” “也许,你们会一见如故。” 庄森没有更多的回答,倒是福格瑞姆扫了眼荷鲁斯,一种找乐子的心态涌了上来。 接着,他的语气就像是似乎发现了某些小问题。 “泰拉直接给你的任务,还是我们的父亲在摩洛上给你的任务,庄森?” “是泰拉的指令。” “嗯……那你和父亲在摩洛上又说了什么?” 伴随着福格瑞姆的问题,荷鲁斯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切莫斯的凤凰看到了这一幕,嘴角不由得勾起,果然,当他提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荷鲁斯那淡然的心态就有些破防。 他的牧狼神兄弟总是无法容忍其他人与帝皇更为亲密。 福格瑞姆感到了一种恶劣的愉悦感,他慢慢的依靠在椅背上,并不在意庄森的回答。 庄森的嘴角蠕动着,他的眉毛揪起,最终挤出了几个毫无诚意的字词。 “一些琐事而已。” 这两章停缓一下剧情,顺便把几个原体的形象固定与加深一下。 值得注意的是,此时还是大远征的前半段,所以原体的性格可能与后来的大叛乱时期有所不同,对彼此的看法也正处于一种摸索的阶段。 下一张开始,就要到战锤宇宙的经典剧情猫狗大战了,大战之后再接上德鲁恩的一小段剧情,就是冉丹战争的高潮与十一军团的陨落,而当帝皇失去一个军团的时候,他就会迎回自己的女儿。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猫 在一千万人的眼中,人类之帝皇可能有一千万幅模样。 他可能是一个举止威严的巨人,有着蜡黄的皮肤与乌黑锃亮的长发,他穿着最华贵的金色盔甲,仅仅是脸庞上的光芒就足以照亮最深刻的黑暗。 他可能是一个矮小睿智的学究,将自己包裹在灰白色的全封闭无尘衣中,只能那双深蓝与棕黄所混色的眼睛中,散发出来自伟大时代的回忆与理性。 他可能是一个狂呼酣战的君王,有着如同野蛮人一般的外表,却又用桂冠与雄鹰的旗帜诉说着自己的不可战胜,他站在那里,就比一百万个军团更能让人畏惧。 但在第一军团之主的眼中,这些都是被误导的谬论,是能力与眼光不足所造成的可悲幻像,这些说法所描绘的,与帝皇真正的样貌相差甚远。 唯有他所看到的,才是帝皇真正的模样。 —————— 庄森在等待,当他的兄弟们因为帝皇的命令而回到了【皇者幻梦号】上时,他在某种不用言明的默契之下,顺着本能的指引,来到了一处昏暗的洞穴之中。 古老的门扉可能有数千年都没有被真正的开启过了,庄森的闯入唤醒了那些尚能运转的自动灯,在最昏暗的照耀下,他能够看清两侧墙壁上的画作:那些来自远古辉煌年代的画作是黑白色的,讲述着第一批殖民者是如何驱散了兽群与瘴气,将沼泽与雪山从地面上抹去,建立起了辉煌的城市。 在之后的画作上,还有着冲突、阴谋与战争的乐章,但是庄森没有心情去观赏,他快步地穿过了这里,推开了一扇扇门扉,最终停在了一处亮光之下。 这是一处自然形成的天井,来自苍穹上的光芒从裂口中涌入,在无尽的黑暗中开辟出了一个耀眼的国度。 庄森站在光芒之中,在他的视线里,在前方那若隐若现的阴影中,一个比他略高一些的影子正缓缓的现身。 帝皇,来了。 人类之主身着着一件翡翠盔甲,那一枚枚鳞片上镶着金边,用金银丝线连贯着,在昏暗的阴影中闪耀着深绿色的柔软光芒。 他用一件同样是金色的袍子遮掩着自己,袍子有些破旧与阴暗,在那上面有着黑色的丝线所编织的雄鹰、宝剑与桂冠的纹理。 他的眼睛不为外人所见,那高耸的鼻梁与光洁的下颚诉说着他的年轻,但是当他开口的时候,却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稳重与沧桑。 这便是人类之主的模样,当庄森在卡利班的深林中,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第一次会面的时候,他便确定,他所看到的才是自己父亲的真实一面。 他的兄弟们所目睹的无非是一张张虚假的面具,唯有他,目睹了真相。 【庄森,吾的骑士。】 “父亲。” 第一军团之主行着最标准的骑士礼,帝皇安静且礼貌地等待着,直到礼节完成,才再次缓缓的开口。 【你有一个问题,哪怕跨域星际与寰宇,也依旧想得到答案?】 庄森没有回话,他等待着帝皇的准许。 直到第一军团之主从空气中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允许,他才抬起头来,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谨慎地开口。 “是的,父亲。” “这可能涉及到一个秘密,但是我认为,这件事情有必要向您汇报。” 帝皇闭上眼睛,仿佛在无声的叹息。 【说吧。】 庄森抬起头,他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如同微风吹拂过池水的光芒,显示着他的心中或多或少有些紧张的情绪。 “我想知道……“ “在您塑造我们的时候,是否缔造了一名……或多名……女性个体。” —————— 空气似乎安静了许久。 这是一段漫长、非常漫长、无比漫长的艰难时光。 那些最细微的灰尘在阳光的褴褛射线中缓缓飘落,在半空中飞舞出一种种并不规则的舞步,它们飘荡着,落在庄森的头顶,落在帝皇的脚下。 帝皇只是闭着眼睛。 最终,庄森似乎听到了又一声叹息,但他似乎又没听到。 【所以,你遇到她了?】 “摩根。” 得到了一个准确的回答后,庄森用一种有些颤抖的语气,轻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摩根,她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名字,这很好,为我抹去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烦心事。】 帝皇的语气就像是在讨论一本已经丢失了很久的书籍,他有些欣慰,但也仅此而已,人类之主的双眸依旧紧闭,只有嘴角的笑容在兜帽的边缘若隐若现。 【她主动找到了你?】 “她是作为第十五军团的凡人顾问,我的兄弟马格努斯的心腹,来到了我的军团。” 【……马格努斯?】 —————— 帝皇的眼睛睁开了。 —————— 庄森听到了脚步声,徘徊的脚步声。 他的主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人类之主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不断有光芒涌入的裂口,重塑着自己的思绪,从简短的话语中推理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伱的那个兄弟,把她作为足以顶替自己军团子嗣的一份子,派往了你的军团?】 “是的。” 帝皇转过头,面向着最晦暗的阴影,似乎在想着什么。 庄森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人类之主伫立在光与暗的交界,他的暗金色的长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的面容却彻底的隐藏在了黑暗之中,更多的尘霾在他的脚下不断的坠落与升起,宛如一场脏污的雪浪。 “你在担心,她会被马格努斯误导么,父亲?” 【……不,我在担心相反的事情。】 帝皇转过身来,看向了自己的子嗣,在那被兜帽的阴影所遮蔽的瞳孔中,庄森只感到自己的秘密与心思无处遁形。 他并不会因此而生气。 【在你眼里,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作为凡人?” 【作为凡人。】 卡利班的雄狮思考了一刻。 “得力、冷静、谨慎、有些乖僻与隐藏,但是也有着贪婪与鲁莽的一面。” 【……详细说来。】 “她的确很冷静,也很谨慎,习惯于做出许多准备与预案,但当这种谨慎却是为了她内心深处的鲁莽而预备的。” “她对探索自己能力与意识边缘的荒僻土地有着近乎于野兽本能的执着,她总是想要知道更多,但是也不会在未知的领域盲目前行。” “她不会冒进,却也不会停下。” “她不会失智,却也不会停手。” “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进行着冒险与探索的活动,哪怕受了伤,也只是一点最细微的皮肉之伤,她对自己的意志有着最小心的保护,不会自主地涉足险境,却也不愿放弃冒险与探索。” “总的来说。” “小心谨慎,欲壑难填。” “步步为营,胆大包天。” —————— 帝皇安静地聆听着。 接着,他又让庄森讲述更多,讲述第一军团关于摩根的过去所掌握的所有情报,讲述摩根在第一军团期间的所作所为,讲述着摩根的每一次出手、言语与举措,有些可能连摩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帝皇认真且仔细地听完了每一个字,便陷入了一种更深、更漫长的沉默之中。 直到庄森怀着一种莫名的焦虑,询问道。 “需要我把她带来么,父亲?” 【……不,不用。】 【暂时不用。】 【我没有额外的时间与精力。】 帝皇又思考了一会,然后看向了庄森。 【暂时,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就让她待在你的身边。】 【直到冉丹被抹去的时候,我会让她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回来,在此之前,就当是她在你的身边学习作为原体的一切。】 【你也该有个助手了,庄森。】 【我把这场与冉丹的战争交给了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够完成它的人,这场战争注定默默无名,会在误解与遗忘中消失,它的胜利者也只能在荒僻的阴影中获得只属于自己的奖励,即信任,与忠诚。】 【有些人总是需要光芒与掌声。】 【但也有些人不需要。】 【不过……记住我的话,庄森。】 【终有一日,她会离开我们。】 【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我的意志,你的意志,甚至是她的意志,通通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完全,无法改变。】 【你要做好觉悟,与准备。】 【她终究会离开人类的帝国,离开我,也会离开你,这种分别注定不会是朋友间的依依惜别,它会在血与火中奏响,走向任何一篇史诗都不会记载的杀戮与终末。】 【记住它,铭记它,执行它。】 【我的骑士,这是你的使命。】 庄森沉默地呼吸着,他低下了头。 —————— “我会为她预留一把剑的,父亲。” “我会保证,这把剑会最适合她。” —————— 第一军团之主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洞穴的。 事实上,除了帝皇的话语与嘱托,他已经不记得那场会谈的任何一个细节。 他沉默,离开,并登上了帝皇的座舰,赶上了那场姗姗来迟的兄弟会谈。 他的兄弟荷鲁斯,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渴望模仿太阳的火炬,他以为雄狮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知道他心中那有些可笑的纠结与懊恼。 还有另一个兄弟,来自乔戈里斯的察合台可汗,庄森并没有与他交流太多,但是从那简短的话语与清澈的瞳孔中,他看到了一个值得尊重的真挚之人,这在他的兄弟中是极为难得的。 至于福格瑞姆……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去分析与铭记。 庄森婉拒了更多的邀请,他自认为已经尽可能委婉地向荷鲁斯表达尊重,并且提出离席的要求了。 尽管在其他人看来,第一军团之主就是单纯的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荷鲁斯,表达了自己的军团军务紧急,不容许消磨时间的奢侈行为。 他那碧绿色的瞳孔扫射着所有人,让三名兄弟都能看出来,哪怕他们继续邀请庄森落座聊天,他虽然不会拒绝,却也不会参加更多的话题了。 他还记得荷鲁斯的瞳孔中闪烁的色彩,那似乎是名为【尴尬】的情绪,他有些理解荷鲁斯的处境,但他的确没有更多的,呆在那里无所事事的理由。 于是,第一军团的舰队就这样,成为了第一个离开摩洛星系的帝国队伍。 卡利班的雄狮近乎是严苛地驱使着自己的子嗣与船员,除了必要的补给外,他拒绝一切停留的理由,暗黑天使的舰队以最高效的架势运转着,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前线。 庄森不放心前线,他不放心把战争与指挥的权力交给任何人,哪怕是考斯韦恩,他的这个最信赖的子嗣,也没有真正的证明过自己的能力。 庄森的座舰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想象的速度从摩洛返回,集结在【不屈真理号】上进行迎接的暗黑天使甚至有些匆忙,但所幸他们的基因之父也不在意这一点,刚刚落地,他便抓住了考斯韦恩,询问着他不在期间前线的情况。 在再三确认了冉丹的确没有趁机发动什么足以扭转局势的攻势后,庄森心中最大的石头才由此放下,随后,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他那伪装起来的血亲正迈着一种堪称是缓慢的步伐向她走来。 她停留在他的面前,向他行礼,致敬,口中尊敬的称呼着【庄森阁下】。 卡利班的雄狮甚至感到了一种荒唐的感动。 然后,她侧过身,伫立在了一旁,他这才发现她的脚边徘徊着另一种生物。 那是一只类似于猫的生物,大概有凡人的小臂长短,以及一身雪白的蓬松毛发,还有一双宛如汪洋的青蓝色瞳孔,瞳孔的四周散布着一缕缕棕黄色与黑色的光芒,一路延伸到它的鼻子那里,形成一种心性的装饰,与同样是棕黑色的耳朵交相辉映。 它就如同自己的主人一样慵懒,有些缓慢地蹭了蹭摩根的靴尖,便干脆缩成一团,霸道的盘聚在她的脚下。 庄森的视线停在了摩根的脸上,却只看到了一个毫无诚意的笑容。 【我决定回访一下西西弗斯,好好的回味一下我们战斗时的遗迹与感悟,而它,只是一个美妙的纪念品而已:一只曾经野生的强脑猫,对于我这样的灵能者是有益处的。】 庄森的视线又射向了阿斯莫德斯。 可怜的智库在这种视线下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卡利班的巨型猫科动物再次转过头来,他的视线在摩根的脸上停留了足够久的时间,但除了一种平淡的,没有丝毫诚意与挑衅气息的笑容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最后,庄森干脆不管了。 现在,他应该想想其他的事情。 关于那把剑。 关于杜兰。 关于他那尚未见面的兄弟:黎曼鲁斯。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姓名 所谓【杜兰】的事情,无非是一笔烂账。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复杂,一点也不。 当暗黑天使军团在银河东北部的茫茫群星间厮杀的时候,同样活跃在这个地区的其他阿斯塔特军团也在进行着自己的任务,譬如说太空野狼军团。 在某种散漫的天性下,黎曼鲁斯与他的子嗣逐渐脱离了与冉丹的战斗第一线,而卡利班的雄狮也乐于见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执着于用自己的力量去绞杀对手。 第六军团的舰队在银河系的东部游荡,以一种玩闹的态度清剿着帝皇的敌人,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隶属于第六军团的凡人探索舰队遭遇了【杜兰】。 杜兰,也可以称之为杜拉尼安,他们同样是一个人类政权,是银河系中千千万万个口袋帝国里相对开明、先进与平和的一个,这个口袋帝国的实际控制疆域虽然只有一个星系与两个世界,但是他们在数十个星系中拥有着自己的利益,用采矿站与轨道要塞来标注自己的殖民领地。 杜兰的体制可以被简单的理解为独裁,一个名为【杜拉斯】的暴君已经持续统治了至少一千年之久,他在纷争时代的无尽黑暗中保护与指引了这个国度,于是杜兰人便将他看做是永恒的智者与领袖,在他的漫长统治之下,杜兰人自诩为开明主义,并且憎恨着异形与变种人。 在最开始,帝国的探索部队与杜兰人的哨站保持着一种相对友好的沟通,这种轻松的氛围甚至让帝国的舰长们认为可以与杜兰讨论归顺的事宜:这个独立的国度拥有着一些非常出色的技术,他们的飞船普遍配备有曲速能力,而在精英部队里也已经普及了动力盔甲、激光枪甚至是个人单兵护盾。 帝国的使节将来自神圣泰拉的要求摆放在了杜兰人的面前:臣服、纳税、兵役与服从帝国真理。 然后,融洽的气息便荡然无存。 几天之后,使节的头颅被摆放在了黎曼鲁斯的面前,还不等这位芬里斯狼王有什么反应与愤怒,杜拉斯的宣言便通过星际广播等手段在周围的数个星系回荡:杜兰人绝不会屈服于【一条被暴君豢养的野狗】。 黎曼鲁斯是否因为这句讽刺而愤怒,人们不得所知,但是神圣泰拉的批复却是很快就来到了第六军团:帝皇的荣誉不容许受到任何污蔑,杜兰还有再次臣服帝国的可能性,但是杜拉斯必须为自己的言论付出代价。 狼王接下了这个任务,然后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杜拉斯依旧安稳的盘踞在他的王座之上,到了第七个月,神圣泰拉的最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于是,一个新的阿斯塔特军团接过了剿灭杜兰的任务。 ——————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辅佐芬里斯的狼王与他的军团,大人?” 考斯韦恩的疑惑在房间中回荡,而庄森只是安静地观赏着自己的舰队搜索完了又一个空荡荡的星系,一点点地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的光芒之中。 最后,基因原体似乎冷哼了一下。 【我从不会给人打下手,考斯。】 【既然这是战争,那么自然各看本事。】 【我的兄弟在给帝皇丢脸,他的军团的无能表现在让无数阴影中的敌人所耻笑。】 【早在第一次与杜兰人的交锋中,凡人辅助军就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敌人拥有着一种非常出色的护盾体系,他们的宙斯盾的厚度要明显优于帝国的虚空盾,而且拥有着惊人的自我恢复能力,几乎不可能正面打破。】 【这种优良的护盾在杜兰人的军队中到处都是,无论是战舰,装甲,还是那些被称作黄金圣甲虫的精锐战士,都龟缩在这种护盾的保护之下,成为了难缠的对手。】 【但就是这样的情报,我的兄弟居然没有足够的注意,还需要他手下的那群狼崽子用生命去取得教训,他的军团先是在杜兰人的外围防线上磕磕绊绊了几个月,又被敌人的少许部队牵着鼻子走,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杜兰人的母星,结束这场战争。】 【我本以为,我已经足够低估他了,现在看来,居然还是高估。】 卡利班雄狮的嘴角勾起,演绎出了一个带着明晃晃的讽刺的笑容。 【所以,我们来了,来结束这一切。】 考斯韦恩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谏言与担忧。 “可是,大人,我们也不确定杜兰母星的具体位置,这一个泰拉标准月以来,我们虽然也消灭了几支杜兰人的舰队,但是我们并没有获得足够的情报。” 庄森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子嗣,仔细聆听着来自考斯韦恩的担忧与分析,他似乎很乐意见到这一点,乐意于看到考斯韦恩拥有更多的见解与独立思考。 【当然,考斯,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一开始就意识到了。】 【我可不会让我的军团成为第二个笑柄。】 他的声音之中有着一种名为志得意满的甘美气息,就仿佛已经提前品尝到了名为胜利的甘醇烈酒。 【我有两手准备……】 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房间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哪怕放眼整个暗黑天使军团,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未经允许就踏入这个房间,事实上,除了基因原体本人与考斯韦恩,能够得到这个殊荣的,只有一位。 暗黑天使的目光悄悄地下移,看向了那渐渐被推开的门扉,他的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一个在地毯上蠕动的白色毛团。 猫,雪白的猫,树立起它那被黑色的柔软毛发所包裹住的耳朵,骄傲地在名贵的地毯上巡视着,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它已经把一整艘【不屈真理号】看做是自己的王国。 那雪白的毛发实在是太过于蓬松,甚至让人看不到它那被肉垫所支撑的脚爪,当它在地板上缓慢且随意地游荡的时候,乍一看,就仿佛是一团长了毛的肥胖雪球在地面上滚来滚去。 这团【雪球】悠哉悠哉地走过,面对着人高马大的暗黑天使,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它的青蓝色瞳孔直截了当地盯着他们,发出一个软绵绵的威胁之声。 然后,考斯韦恩便听到了一声呼唤,那慢吞吞的雪球一听到这个声音,便迸发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化作了一道白色的球形闪电,忙不迭地扑到了主人的脚边。 摩根抱起自己的宠物,对着考斯韦恩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然后便安稳的走到了庄森的身边,站定,缓慢却又有规律的抚摸着在自己怀中安眠的生灵。 暗黑天使看着只落后自己父亲半个身位的凡人顾问,又看了看只敢站在远处的自己,不由得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回头,他只是继续保持着远眺的架势,直到先锋舰队的最后一艘船只也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之中,他才缓缓地转过头。 【交给你的任务,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特来向你汇报。】 庄森的目光终于认真了起来。 【说吧。】 摩根抽出一只手,点了点她面前的虚空,下一刻,一张半透明的星图便出现在了三个人的眼前,那是覆盖附近几个星区的星图,在那上面,能够清晰的看到暗黑天使舰队的位置,以及第一军团那零零散散的侦察部队在走过的地方。 考斯韦恩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太符合画风的东西:在某个星系的标点上,有着一只狮子的头像,这狮子毛发旺盛,却显得过分的严肃,甚至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它的嘴角向下弯曲着,露出明显的不喜。 考斯韦恩的目光向下,找了一下这个狮子所在的星系。 嗯……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星系。 ……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庄森的视线在星图上扫过,面色如常。 【开始汇报吧。】 【如你所愿。】 摩根缓慢的应答着,下一秒,她身上的气质便骤然一换,刚刚的那种慵懒与戏谑就仿佛是一场幻梦一般,冰冷的态度与认真的视线重新构成了她在考斯韦恩眼中的模样。 她开口,那声音是哪怕最多疑的暗黑天使都要肃然起敬的专业化。 【我们所抓获的杜兰战俘大多都经过了专门的洗脑与脑内信息筛检,他们对于母星的记忆无法被提取,如果强行提取就会导致大脑器官被破坏,从而保护母星的位置。】 【但并非是毫无办法,虽然母星的位置被模糊化了,但是他们的行程路线却是没有办法进行抹除的。】 她的手指轻轻一捻,几条深红色的线路便在星图上显现。 【这些,是与我们交战的杜兰舰队的前进路线。】 她又点了点,几个黄色的圆点便出现了。 【这是他们疑似补给过的位置。】 【还有他们轮换的交界处、经过特别武装的轨道要塞所处的位置、以及一些在记忆中多次出现过的星系……】 摩根的手指在星图上点出了阵阵涟漪,当她的意志离开的时候,一条条不同色彩的纹路在星图上清晰可见,而它们的彼端则是围绕着一个圆形的区域,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空白区域,而在这空白区域之中,只有寥寥几个星系。 庄森点了点头。 【伱确定,这些情报无误?】 摩根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抹笑容让考斯韦恩感到了本能的警惕。 她轻巧的说着,就仿佛在讨论午饭时的合成肉排一样。 【毫无疑问,被我们所俘获的杜兰精英战士都是一群悍不畏死的人物,当我表示要抽取他们的记忆的时候,他们自我了断的方式可谓是五花八门,不断的刷新我的认知。】 【但是他们忘了,死亡并不是一件转瞬之间的事情,哪怕是自我的消亡,也要经过一段货真价实的时间。】 【当人的精神决定自我了断的时候,人的深层意识与生理机构却会处于生物本能的求生欲望,进行自己的挣扎,也就是说,当他们自己瓦解了自己的意志的时候,他们脑海中的一切却没有立刻的消失。】 【这段时间,足够我对他们的回忆与精神予夺予求,获得我想要的一切。】 她轻柔地,缓慢地诉说着这一切,脸上甚至残存着一种满不在乎的笑意。 考斯韦恩颇为敬畏地目睹着这一幕,他的目光近乎是不自觉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他下意识的认为,庄森会因为这种多少有些恶毒的行径而感到愤怒。 但他只看到了,在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脸上充满了一种冰山般的冷漠。 他只是点了点头,吐出了一个提醒。 【我们需要一个备案,这种方法还做不到完全的保险,你要去阅览那些我找到的,有关于杜兰的古代书籍,尽可能快得破解那上面的文字与暗示,我们也许会需要它。】 【我会做的,三天之内,你会得到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 【那很好。】 他们认真地讨论着这些问题,很快,考斯韦恩也开始认真地听与记录,没人再去关注那些死在【不屈真理号】上的杜兰人了。 —————— 在得到了命令后,考斯韦恩便离开了。 终于,狮王的目光转了过来。 他有些不满。 因为就在考斯韦恩离开的一瞬间,那种冰冷且高效的气息便从摩根的身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再次抚摸着自己养的猫,懒散的味道开始从她的发丝与眉梢满满溢出。 连带着她怀中那雪白的生灵,也开始渐渐变得活跃起来了,那暄软的毛团在主人的臂膀中翻滚着,寻找着更舒服的位置。 强脑猫。 庄森特意去查过,他亲自翻阅着有关于这种生物的书籍,用来确保这并不是自己的血亲的又一个微小欺骗。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抬起眼皮,就看到了他那慵懒的血亲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他露出一个有些诚恳的笑容。 嗯,看起来没好事。 【我在为我的宠物思考一个名字,庄森。】 她轻柔地吐露着自己兄弟的名字,伴随着一股缓慢的热浪,这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在大众面前,她从不会失去礼数与尊敬。 【所以我就在想……】 她笑着,那笑容让庄森眉头皱起。 【卡利班。】 【这个名字怎么样?】 【不知道卡利班的领主是否乐意,借我一个几十年有效的版权?】 她微笑着抬头,然后看到了庄森那毫不掩饰的视线,那是想把她拉去竞技场的视线。 好吧,看起来他不乐意。 摩根悠悠地叹息着。 她转过身,缓缓地离去。 庄森同样转过了身,在他的视野之中,第二批次的舰队正在有序地通过曼德维尔点,庄森拿起了自己的电子板,打算记录下这一切的顺序。 然后,他的耳朵捕捉到了摩根那有些明显的自言自语。 事实上,她在对着猫说话。 【我们的第一预案被否决了呢,甜心。】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第二预案。】 【从今天起,你就有自己的名字了呢。】 【战帅~】 “咔——!” 电子板碎裂的声音清脆且响耳,在本就安静的房间中回荡了很久,很久……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杜兰闹剧(一) 这是最后一个。 约林—血嚎的动力盔甲上挂满了弹药,在狭窄的通道中发出了乒乓作响的声音,他一手端着自己的爆弹枪,另一只手则是抓紧了那柄过于巨大的动力斧,灰白色的mk2型头盔被他随意地挂在了腰间,伴随着狼主的狂热奔袭而四处乱晃。 他剧烈、狂热、快乐地呼吸着,大股大股的热气围绕着他那张过于苍老的面孔,却依旧无法遮住最原始的猎杀渴望,他渴望着砍掉每一个杜兰人的脑袋,或者干脆咬断他们的喉咙,把他们那可笑的动力盔甲撕成纯粹的碎片,这没什么区别。 这是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杜兰的要塞。 这场狗屎一般的战争终于要到头了。 他嚎叫着,欢呼着,在狭窄而昏暗的通道中肆无忌惮地狂奔,就像是一匹真正的头狼一般,发出混乱无序的长啸,这野蛮的呼喊声并不孤独,就在声音落地的那一刹那,至少有五十股乱七八糟的鬼哭狼嚎之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响应着他们的头狼。 这条走廊又黑又长,但是阿斯塔特的全速奔跑很快就征服了它,约林几乎是五体投地地扑向了那尽头的光明:那是这座轨道要塞唯一一处还没有屈服于帝国的角落,是这场战斗所遗漏下的最后一块。 他冲了进去,刺眼的光芒在一瞬间代替了上一秒的漆黑,约林那琥珀色的瞳孔闪出阵阵的光亮,在下一个瞬间就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而他身体的反应速度甚至更快。 一队被称为【法希】的杜兰职业士兵正驻守在那里,大概有一百人,这些肉体凡胎的对手将自己锁在了与阿斯塔特同样高大的动力盔甲之中,在房间的另一端结成了一个最适合齐射的阵型,等待着野狼的军势。 那些笨手笨脚的盔甲被约林看在了眼里:对比身姿矫健的阿斯塔特,杜兰人的盔甲显得无比的厚重笨拙,每一个动作都迟缓地让人发笑,但这些圆头圆脑的东西也不是没有让人头疼的地方:每一个,每一个法希士兵的盔甲,都被一层淡淡的能量护盾所包裹地密不透风,这让任何远距离的猎杀手段都成为了一种枉然。 那些被称为干扰枪的武器在太空野狼冲进来的那一瞬间便齐刷刷地发射出了第一排的子弹,呼啸刺耳,空气震荡,那些来不及躲避的鲁斯之子们不由得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在他们的身上,四散的盔甲碎片与融化的血肉混杂在了一起,宛如一个个恶心的脓疮,独属于杜兰人的特制子弹正在分子层面对它所噬咬到的东西进行重新排列,那些被击中了胸膛与大腿的战士不由得踉跄着脚步,而那些被击中头盔的则是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约林知道,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统帅着太空野狼军团第十三大连的狼主刚刚躲避了第一轮进攻,便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动力斧。 “为了鲁斯与全父!” 他咆哮着,呐喊着,第一个向着杜兰人的阵列发起了冲锋,所有还能移动的战士都在用咆哮与嘶吼回应着他的呼唤,数十名太空野狼组成了一股灰色的飓风,眨眼之间便席卷到了杜兰人的面前。 这并不是一次鲁莽的猪突,事实上,这场战斗已经进行九个月了,狼主已经亲手砍掉了不下一百个杜兰战士的头颅,他知道怎么对抗这些顽固的敌人,他知道很多。 比如说,杜兰人的盔甲虽然拥有着让人牙酸的防御力,但是这些笨重的大家伙一旦被打翻在地,就不可能靠自己爬起来。 又比如说,杜兰人的武器虽然能真切的威胁到阿斯塔特的生命,但是这些狭隘的枪支却根本不能连发:每射出一发子弹,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地装填。 再比如说,杜兰人那引以为傲的护盾,尤其是他们用来保护精英战士的单兵护盾,其实根本扛不住阿斯塔特的强力撞击,又或者是被用力挥舞的刀枪斧戟。 (别问我这些sb设定是怎么回事,gw就是这么写的,是的,杜兰,一个能够一枪干掉阿斯塔特,却不得不用单发武器的神奇国家) 第二轮、第三轮、杜兰人并不是一群无脑的莽夫,他们组成了最古老的三段击阵列,保证所有的子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发射出去,伴随着枪响,又有几名太空野狼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但是牺牲是值得的,约林与他的战士已经冲到了杜兰人的面前。 屠杀开始了。 数十名太空野狼如同巨大的冰雹一般,瞬间凿穿了杜兰人的阵列,巨大的刀剑找到了自己最佳的舞台,所有的鲁斯之子都在竭尽全力地握紧自己的武器,狠狠地挥下,巨大的力量在一瞬间破开了灵能护罩,将致命的锋刃送入了杜兰人的胸膛与咽喉。 黎曼鲁斯的子嗣们不断的咆哮、撕扯、拳打脚踢,进攻与反击的浪潮交相来袭,整座大厅被血腥杀戮与生死相搏的暴力填的满满当当,乱七八糟的盔甲零件与残肢断臂在房间中滚来滚去,鲜血肆意流淌,污染了那些用深红与黑色的丝线织缝起来的杜兰龙旗。 四十秒后,一切便结束了。 约林高高的举起斧子,一把砍掉了他身下敌人的头颅,这个负隅顽抗的家伙在刚才的厮杀中被他扑倒在地,却依旧毫不客气地挥出了三记重拳,让狼主感到了一种后知后觉的疼痛。 第十三大连的主人开始环视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的战场,清点着自己的战士:他带了六十个人来清理这最后的据点,并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永远失去了其中的三个。 这样的牺牲已经见怪不怪了,约林只是有些哀伤地目睹着药剂师进行着本职工作,但所幸,那些负伤的同伴都没有伤到要害,他们只需要去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狼主深深地吸了一口伴随着血腥与尸臭味的凉气,又长长的吐出了一口腥臊的热气。 总算,他妈的,结束了。 整整几个月的捉迷藏,围绕着几乎一整个星区的追逐与厮杀,一遍又一遍地敲掉杜兰人的要塞,一次又一次地将驻守在上面的相同的对手绞杀殆尽,顺便再失去几个战友。 这群杜兰傻逼甚至连防守要塞的兵力都设置的一模一样,每次都是他妈的九个营。 “告诉我们的基因之父,最后的要塞也已经被我们拿下了。” 约林呼唤着自己的心腹,简单的嘱托着。 “我们已经攻陷了最后的据点,如果那些机油佬的破译密码没有出错的话,从这里的曼德维尔点出发,下一个星系就是杜兰,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杜拉斯那个混球就躲在那里的某个星系上,等着我们的基因之父去摘下他的脑袋。” “我们要快,尽快,鬼知道那些暗黑天使现在推进到哪里了……” 他还在吩咐着,有些絮絮叨叨,但是通讯器中来自布拉维耶的声音粗暴的打断了他。 “约林!你必须来看看!” 狼主上眉头皱起,宛如一道扭曲的冰川。 “又怎么了?!” 布拉维耶停顿了一下,约林能够从他的那一段听到尖锐的呵斥与最野蛮的,纯粹由野兽所发出的嚎叫声。 他的战友显然在遏制什么东西,在阻止某些能够毁掉军团的家伙彻底失控。 约林没有觉察到,他的声音开始了颤抖。 “又来了?” “……是的,又是哈拉尔的那种情况,而且这一次也是两个的。” “……艹他妈的。” 鲁斯啊,全父啊,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面对无穷无尽的死亡与鲜血的时候,当问到臭气熏天的残骸与腐肉的时候,约林都没有皱起过哪怕一下的眉头,但现在,他的眉毛就宛如结成了死结。 他想起了哈拉尔,可怜的哈拉尔,一个多么年轻又可爱的战士啊,没有人不喜欢他,他是军团战士的典范,约林甚至考虑要不要破格提拔他。 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哈拉尔的生命已经被莫凯所接走,永远的停留在了两周以前,约林亲自下令处决了他,给予他深陷无尽痛苦之时的最后仁慈。 (莫凯:芬里斯本土神话中与死亡有关的神灵,似乎是一匹巨狼) 约林还记得哈拉尔最后的模样:他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类的样子了,他的盔甲被膨胀的躯体撑得四分五裂,黏满了血忽淋拉的内脏与肉块,乱糟糟的毛发从他的四肢百骸间疯了一般的猛长着,甚至遮住了那张曾经英俊的面孔,他的手脚都在变成纯粹的利爪,像头野兽一样地半蹲在地上,瞳孔里已经没有了哪怕半点作为人类与战士的光芒。 约林曾试图安抚他,控制他,用言语与荣耀唤醒他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 但是他失败了。 军团里最好的新血就这样倒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之下,他甚至不是作为一个纯粹的人类而死去的,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像是真正的野兽一样仰天长啸,看向自己战友的目光中只有纯粹的猎杀欲望,直到爆弹枪的火光把他打成了一坨烂肉。 ……艹他妈的。 真是糟糕到了极点的死法。 约林的内心在咆哮,但他毫无办法。 “我们要通知父亲么?” 布拉维耶本就嘶哑的声音通过通讯器的恶劣信号传来,变得愈加的刺耳。 “这已经不是第一二次了,约林,几乎每一次战斗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明显不是什么可以忽略的问题……” “先不用管。” 约林能听见自己的犬齿在互相撕咬。 “战事为重,就当他们已经作为我们的战斗兄弟而牺牲了,在砸下杜兰之前,别让这种事情打扰我们的基因之父,而且,你知道,现在这个星区里还有着外人。” 布拉维耶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约林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着,倾听着通讯器的那一端的一切:徒劳的阻止与劝说、不受控制的咆哮、与骤起的枪响。 …… 去他妈的。 他们必须早点砸下杜兰,然后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解决这些破事,他们必须小心,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那些暗黑天使…… 也不知道他们前进到哪里了。 —————— “这里就是杜兰了,大人。” 当第一艘喷涂着剑与翼的战舰冲过了杜兰星系的曼德维尔点的时候,太空野狼的先锋军甚至连影子都没有。 狮王最信任的子嗣正站在他的身边,考斯韦恩轻声汇报着那些第一批投入到战斗中的战舰的名字:【救赎之焰号】、【努马克之剑号】、【不悯净化号】…… 这些最强大的军团战舰驱使着更多的护航舰船,作为庄森意志的先锋扑向了杜兰人最后的舰队,战斗机群之间的全面交锋是最先展开的,这个不大的星系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激光射线:爆炸火光与金属残片挤得满满当当,随意飘荡的残骸甚至遮掩了【不屈真理号】上的视野。 通过占卜盒,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能够清晰的观察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无论是那颗略微有些黯淡的杜兰星的具体情况,还是自己麾下每一艘战舰的位置与状态,它们都存在与数据通通被庄森记录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作为一场完美战役的注脚。 庄森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有关于这个杜兰国度的功勋,他从不在乎这些只涉及到一个星系或者世界的小打小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用冒失的态度对待这一切。 在最后的阶段,他的舰队几乎是大摇大摆地驶向了杜兰人的星系,如果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兄弟已经蠢笨到连这种机会都抓不住,那他活该错过这场战争的精华。 想到这里,庄森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种讽刺的笑容,但随后他便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需要尽最大的努力去面对眼中的战争:就像他之前做过的那样。 星际间的厮杀在基因原体的瞳孔中放映,他目睹着自己的舰队一点点地敲开了杜兰人的第一道太空防线,进攻的势头已经有了一些疲软,但是杜兰的防御力量还没有被真正的打击到。 他需要一些稳妥、强大且高效的手段,哪怕是作为候选。 想到这一点,庄森便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考斯韦恩。 【去把摩根叫来。】 考斯韦恩点头称是,但就在他转过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庄森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告诉她……】 【要穿的正式一点。】 【我记得锻炉修会中有一套专门给凡人女性打造的动力盔甲,告诉她,穿那件。】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杜兰闹剧(二) “帝国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动力盔甲便是代号为mk2的【远征型】,它是由火星的大贤者们根据帝皇的意志与想法而打造的,也是各个阿斯塔特军团如今普遍装备的动力甲。” “而在此之前的mk1【雷霆型】,其实是一种早就被科技蛮族大规模使用的简陋装备,属于统一战争时期的过渡产品。” “此后,为了适应战争的扩大化,在阿斯塔特的动力甲与其他盔甲装备的基础上,火星的铸造大师们开始研究与复原一种专门为了凡人而准备的动力盔甲。” “不过随后的实验证明了,凡人的身体素质很难完全发挥出动力甲的强度,甲壳甲便足以满足大规模列装凡人部队的需求,因此,这个项目被叫停了,只留下一些实验产品。” “第一军团就专门收集有此类造物,它们是同类中质量最好的那一批,是由一直负责这个项目的火星大贤者亲自铸造、拼接与祝福的最终产物。” 伴随着密库的大门一扇扇地打开,考斯韦恩的讲解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间回荡,狮王的心腹轻车熟路地背诵着由暗语所组成的一次性密码,带着银发的凡人顾问在【不屈真理号】的深处前进着,在他们的耳边回荡着动力舱室中的隆隆声响。 最终,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考斯韦恩念出了最后一段密码,一件隐藏的暗门缓缓打开,在它的后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十副各不相同,风格迥异的盔甲,暗黑天使伸出手臂,指向了其中的一副。 “就是那个。” 摩根的目光看了过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件被保养的很好的女式盔甲:那是一副纯黑色的精工造物,比起那些阿斯塔特魁梧的动力甲,它更像是一件紧身衣,但是从颈部与肩膀,到胸口与小腹,再到大腿与膝盖又的的确确被保护地严严实实,显然,这是一套能够胜任所有防护工作的轻型护甲。 “这套动力甲虽然注重速度与敏捷性,但它的防护力也是无可争辩的,甚至可以加强使用者本身的力量,而且,它与阿斯塔特的动力甲拥有着相同的动力源,在不受到破坏的情况下,可以近乎永远地维持运转。” 考斯韦恩的讲解还在继续,但是摩根却没有仔细地聆听,因为就在她看到那副护甲的一瞬间,她想起了脑海中的某些碎片。 每当摩根吞噬的灵魂达到了一个量级,她脑海中的至暗天穹便会被震碎一丝,散落下无数的碎片,这些碎片有的会揭露未来的一个片段,有的会显示过去的一个瞬间,彼此之间毫无链接与逻辑,就像是一本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书籍。 但所幸,这些碎片也不会主动的打扰到摩根的思维,阅览它们也是蜘蛛女皇消磨时间的一个手段,而就在其中的一个碎片上,她见过这些盔甲,它们被穿戴在一群最为强悍的女性战士的身上,而那些女战士被旁边的人群敬畏地称之为【帝皇的女儿】。 那些同样银发的女战士,又或者说是战斗修女,她们所穿戴的盔甲与她眼前的这一副简直一模一样。 考斯韦恩摁下了一个按钮,一件专门的换衣间便从一旁的墙壁上出现,同时,两名女性的战团仆从就仿佛从地板上钻出来一般,出现在了房间里面,她们将负责帮助摩根穿戴上这副盔甲。 暗黑天使离开了房间,背过身去,聆听着陶钢材质的盔甲之间不断碰撞的声音,他的内心有了一个想法,并开始了小小地挣扎。 最终,在摩根调整着那两个着实有些狭小的前置装甲的宽窄的时候,考斯韦恩的叹息穿透了房间的铁壁,传到了摩根的耳边。 “摩根女士,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一下。” 【请讲。】 “怎么说呢……归根结底,动力甲是以我们阿斯塔特的身体素质与要求所打造的装备,所以即使是特别调制过的凡人动力甲,其实凡人也根本发挥不出它的全部力量,这不是态度与熟练的问题,而是肉体的差距。” “所以,摩根女士,如果你发现你无法完好的运用这副盔甲,请不要为了尊严等问题而闭口不谈,一定要向我反应问题,这没什么丢人的。” “毕竟,伱与我们并不是一个……类型。” 显然,最后一个词让暗黑天使着实纠结了一下子。 在房间里,摩根摆弄着手指,随意地调整着这副盔甲的参数与尺度,让它能够完美的容纳自己目前的身躯,随后,她勾起唇角,用一种被略微打击后的轻微沮丧回答了房间外的暗黑天使。 【感谢你的建议,考斯。】 “没什么。” 狮王的心腹似乎长舒了一口气。 —————— 当摩根再一次返回到狮王的私人房间中的时候,这场虚空战的进度已经有往前迈进了坚实的一小步:杜兰人的第二道太空防线也已经被突破了,他们除了母星之外仅有的那个居住世界此时正在帝国舰队的阴影中瑟瑟发抖,但是占卜盒却显示上面早已空无一人。 显然,这个口袋帝国已经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他们的母星上。 狮王的子嗣们驱使着他们的战舰,继续稳重地前进着,最强大的帝国主力舰始终没有投身到最前线的搏杀之中,它们遵循着庄森的命令,停留在杜兰人的火力范围之外,用射程更远的火力支援着奋战在第一线的驱逐舰与无人机群。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甚至不需要无时无刻关注着下属的情况,因为每一艘战舰上都有着经验最丰富的军官与老兵镇守着,他们坚定不移地执行着庄森的计划,如同缠绵的细雨一般一点点地腐蚀着杜兰人的防线,把这些狂呼酣战的守军拖入到暗黑天使的战斗节奏之中,再无情地施以绞杀。 纠缠——探查——侵蚀——前进——纠缠。 杜兰人的第三道和第四道防线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瓦解了,第一军团的先锋甚至在隐约间触及到了杜兰母星的轨道。 杜兰人依旧在顽抗,在挣扎,甚至在不断的反扑,那位杜兰暴君杜拉斯的声音依旧在通过特制的太空广播重复在每一个杜兰人的耳旁,激励着他们为了家乡而战,为了每一寸神圣的故园土地而战。 对于帝国来说,杜兰不过是一个稍微强上一些的叛徒国度,一个有些利用与压榨价值的世界,但对于杜兰的战士来说,杜兰就是他们的家乡,就是他们的一切,就是他们眼中的神圣泰拉,是值得他们流干最后一滴鲜血去保护的全银河最珍贵的宝物。 他们无路可走,也无路可退。 每一名杜兰的士兵都在不顾一切的拼死抵抗着,誓不投降,这种精神固然是高尚的,伟大的,勇敢的,但是如果配合上杜兰人那盲目的拒绝帝国的行为,就扭曲成了一种令庄森感到厌恶的极端愚昧。 所以,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从银河系中彻彻底底的消失:万千星河注定将属于人类帝国,而反抗帝国的他们,自然没有任何希望与未来可言。 通过实时反馈的投影,庄森将这一切事无巨细的放在了眼底,哪怕是卡利班的雄狮,也在为了这完美的战术而感到货真价实的骄傲与得意,他甚至想要找人炫耀一下,只是最简单的炫耀就可以了。 而他想找的那个人,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摩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副动力甲,唯一的不满就是当她踩踏地面的时候,声音变得沉重了不少,而不是马靴踏地时那种让她喜爱的清脆声响。 她看起来变高了。 当庄森看着全副武装的摩根的时候,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而随后,他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血亲被盔甲所包裹的样子,比起她穿着长裙与其他凡人服饰的时候,简直顺眼太多了。 她甚至称得上是【美丽】,就像是一座完美的城堡,又或者是一把无暇的宝剑,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无形光芒。 她走到他的身边,似乎依旧想散发那种私下里的慵懒气息,但是盔甲上的杀伐气息却让她的散漫显得极不舒服,在几秒钟的尝试与挣扎以后,她不得不挺起了腰板,作为一位严肃的战士,伫立在基因原体的身边。 庄森偏过脑袋,隐藏着自己的嘴角。 他的心情变得愈加的愉悦了起来。 于是,带着某种炫耀的心态,庄森轻声讲述着战役的走向,他的手指在星系的投影间指指点点,很快,一个巨大的空间站的虚影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它就仿佛是一个飘荡在虚空中的圆柱体,却又有着数以千百计的触须与管道连接着四面八方。 【这是杜兰的防御核心,也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大的杜兰轨道要塞,它就伫立在杜兰的虚空防线的末端,只要我们再撕破几道杜兰人的防线,就会一头撞向它。】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它的护盾厚度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哪怕是我的【不屈真理号】的主炮轰击与光矛都无法击穿它,如果不解决这个大麻烦,战斗便无法推进。】 尽管言语中忧心忡忡,但是庄森的面容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就仿佛一个胸有成竹的谋士在无声的彰显着自己早有对策,他的头颅稍稍抬起,形成了一个傲慢的角度,直到摩根变幻着视线,最终将看向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疑惑】与【请教】之上,卡利班的雄狮才无声的勾起了自己的嘴角,然后慢悠悠地开口。 【所以,我准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考斯韦恩已经去通知前线的舰队了,。】 庄森大手一挥,他们面前的投影便换了一种模样,赫然是一艘杜兰的巨型战舰,这台古老而朽旧的虚空战争引擎甚至比帝国的主力舰还要大上一圈,它那赤红色的舰首比它的同伴更为庞大与臃肿,就像是一头已经老迈不堪,骨骼畸形,垂垂将死的可怕巨兽,却依旧拥有着致命的力量。 【这是杜兰人的旗舰,他们的另一个战术上的核心,它原本和那座麻烦的要塞待在了一起,但我命令前线的战线不断的施压,现在这艘战舰已经离开了它的位置,来到最前线与我的舰队相对抗。】 【它的护航舰船已经所剩无几,马上,只要我的舰队再进行一次突击与包抄,它就会被我的舰队团团围住,到时候,会有十个小队的战士,一百八十名最好的暗黑天使跳帮到它的舰桥上,他们将夺下这艘巨舰,让它一路撞向杜兰的轨道要塞,这种级别的撞击足以击碎要塞的护盾,,战争的一切便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雄狮的手掌在半空中得意地握紧,就仿佛在揉捏着那艘庞大的巨舰一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后慢慢的转过头,看向了摩根。 他的血亲没有惊叹,也没有发出任何不可置信的声音,又或者是什么赞叹的话语。 这多少有些让人失望。 在庄森变得低沉的目光中,摩根仔细地端详着眼前巨舰的投影,她的大脑似乎在飞速的运转着,并构思着什么。 【你打算让哪一艘战舰来执行这个任务,庄森?】 【到时候再看情况,不过应该会是努马克之剑号,它离得最近。】 摩根点了点头。 【你在想什么?】 面对庄森的疑问,她只是歪了歪脑袋。 【我在想,要不要做一些提前的准备,比如说在努马克之剑号上安放一个灵能护盾。】 从庄森的鼻腔中喷出了不满的热气,他有些生气,那是并不严肃的愤怒。 【你认为我的计划会出现意外?】 【并不是你的计划。】 摩根摇了摇头,随后露出一种狡黠的,让庄森分外讨厌的笑容。 【你还记得我的猫么,庄森?】 【……现在是战争时间,摩根。】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你说,当初在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可是伤痕累累的,那是为了保护它领地边缘的一棵葡萄藤,尽管猫并不吃葡萄,但是这并不妨碍它和来抢夺葡萄的犬科动物爆发冲突,把自己弄得全身是伤疤与灰土。】 庄森的眉角微不可查地抖动着。 【你在担忧我的兄弟给我捣乱?】 【是我们的兄弟,庄森。】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愣了一下,随后,他哼了一声,手掌拍打在桌子上,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 【芬里斯人的舰队现在正毫无秩序地散布在整个星区,哪怕他知道杜兰在哪,也集结不了一支可靠的大军,除非他鲁莽到只带着几千人就敢来啃这块硬骨头……】 【犬科动物往往并不冷静,庄森。】 还没等狮王说完,摩根那不容置疑地冰冷话语便打断了他,在穿戴上盔甲之后,她的嗓音似乎都变冷了。 【你这是一派……】 狮王还想说什么,但是一声仓促的敲门声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是内米尔。 “抱歉打扰,大人,但是星系另一端的曼德维尔点突然出现了反应:是尼德霍格号,太空野狼的战舰!” 雄狮那不断汹涌的热息在一瞬间止住了,就仿佛是一头咆哮的狮子被突然掐住了命运的咽喉。 他板着脸,近乎强硬地板着,他的面颊与额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他的瞳孔中充斥着停顿、冷漠,以及被它们强行遮掩住的尴尬与愤怒。 在他的注视下,摩根露出一种冰冷的、缓慢地笑容,她故意让自己笑的格外的慢,而庄森的脸庞也变得格外的黑。 【我说过,庄森。】 【犬科动物往往并不冷静。】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回答他的血亲,他猛的转过身,脚步仓促到似乎在逃离什么,又沉重到似乎想杀了什么。 在眨眼之间,他就走到了门口,身躯笼罩在他自己所卷起的阴影之中,让内米尔的汗滴不由自主地流下。 【为了你自己。】 庄森的声音仿佛是滚石在山谷中砸落。 【最好你说的是真的。】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杜兰闹剧(三) 太空野狼的加入就仿佛往一壶正在加热的沸水中扔进了一大团钠,让本就升温的局势在一瞬间炸裂了开来。 最先从曼德维尔点里冲出来的是战列舰【尼德霍格号】,它就仿佛是一群饿狼的首领一般,得意洋洋地成为了大军的先驱,而紧跟着它的【埃斯鲁姆尼尔号】,这艘战列舰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倒不是因为它的战绩有多么辉煌,而是因为它上面承载的是全银河最疯狂、最血腥也最暴力的军旅之一:黎曼鲁斯真正的血盟兄弟,他的第十三大连。 在这两艘最强大的战舰之后,更多的太空野狼的战争引擎接二连三地从曼德维尔点中跃迁了出来,它们争先恐后的涌入了这片最后的战场,随后便陷入了一种最为短暂的惊愕之中。 黎曼鲁斯的子嗣们原本认为他们会在曼德维尔点附近遭遇一场理所当然的伏击与惨烈近战,但是真正的事实却与他们的想象截然相反,第六军团的先锋很快就发现了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一阵低沉的气息席卷过铁灰色的舰队,却并没有停留太久。 通过占卜盒,庄森仔细地观察着这支多少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援军,看着他们保持着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阵型,自顾自地从战线另一端发动了自己的进攻。 这支太空野狼的舰队规模大概只有暗黑天使的三分之二,而且在不厌其烦地扫视与分辨之后,庄森也没有找到【赫拉克芬尔号】的踪影,不过他很确信,他的那位野狼兄弟肯定就在这支舰队里面,他没有任何理由会错过最后的战事,因为这会比杀了他更让他感到痛苦:连续几个泰拉标准月的毫无意义的追逐与绞杀,日复一日的重复劳作,还要时刻忍受杜兰暴君那穿梭在星际间的嘲讽、诅咒与辱骂…… 除非亲手砍下那个暴君的脑袋,否则他的兄弟就只会像一条饥肠辘辘的狼一样,永远渴望着破坏掉什么东西。 庄森在犹豫,在思考,而真正的进程并不会因为个人的行为停止,哪怕他是基因原体。 在接连不断的凯歌高奏后,逐渐有并不让人喜悦的消息从最前线传来:一艘暗黑天使的战舰被击沉了,虽然只是一艘驱逐舰,却依旧足以让人警惕起来。 在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后,庄森便开始了他的指挥,他的命令通过直达的通讯与考斯韦恩的传达在最前线的诸多战舰之中游荡,他命令着所有的战列舰继续保持着安全的定位,在极远距离上用光矛的齐射摧毁杜兰人的抵抗,而更多的护航舰船则被卡利班的雄狮毫无波动地投入到了前线最激烈的厮杀之中,以保护珍贵的主力舰。 暗黑天使忠诚地执行了这个命令,数十艘护卫舰、驱逐舰与数不胜数的无人机群组成了一道金属的狂潮,与悍不畏死的杜兰守军在星际间对抗,不断地有战舰被火炮或光矛击中,它们燃烧的残骸化作一道道漆黑色的流星,坠入了杜兰那血红的大气层。 这些牺牲品的付出毫无疑问是值得的,在付出了至少数千条凡人的生命后,暗黑天使们抓住了一个绝妙的时机,趁着杜兰人的舰队因为一次自杀性的进攻而露出缺口,战列巡洋舰【努马克之剑号】化作了第一军团最闪耀的锋刃,一举撕破了守军的防线,现在距离那艘杜兰的旗舰只有一步之遥。 负责指挥这艘战舰的高阶骑士亲自与他的基因之父联络,希望庄森能够批准对杜兰旗舰的跳帮计划。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大人,所有的风暴鸟与跳帮鱼雷都已经准备完毕,可以一次性将十个小队全部传送过去,占卜盒显示那艘战舰的舰桥与甲板现在乱作一团,我们不会遇到任何成规模的抵抗。” 庄森聆听着子嗣的汇报,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面前的电子投影:三颗闪耀的灰色亮点正在极速地靠近战场,那是【尼德霍格号】、【瓦尔卡姆号】与那艘臭名昭著的【埃斯鲁姆尼尔号】,这些第六军团最强大的战舰根本没有保全自身的想法,它们依仗着战列舰强大的防护,如同机敏的猎狼一般抓住了杜兰人的注意力被暗黑天使吸走的瞬间,一举冲进了防线的核心区域。 这群从冰雪中走来的汉子向着地狱奔驰,狂笑着迎接杜兰人的怒火与钢铁风暴,而【埃斯鲁姆尼尔号】更是其中的翘楚,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它就从战场的最边缘一路冲到了杜兰旗舰的前方,强大的动力引擎不算轰鸣着,主炮口的火光与虚空盾上的涟漪纠缠在一起,宛如一场雾中的暴雨。 【努马克之剑号】再次传来了请求进行跳帮作战的讯息,这一次的语气已经有了几丝焦急,显然,太空野狼的猪突猛进让暗黑天使感到了压力:也许庄森并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荣誉,但是有人在乎,有很多人在乎。 卡利班的雄狮犹豫了一下:没用太久。 【可以,记得通知一下那些太空野狼,他们能配合最好,不想配合的话,就告诉他们别给我们捣乱。】 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却足以让前线的战士与先登者们开始了忙碌,数百个组织与数千个仪器一同运转着,在尖锐的嘶鸣声中,一百八十名最后的暗黑天使奔向了风暴鸟与登陆鱼雷,准备挥下这场战斗的致胜一击。 而在【不屈真理号】上,下达完了命令的庄森陷入了一种沉默,他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第六军团的战舰,揣摩着他的兄弟大概会在哪艘战舰上。 他总有些不安,他的本能,他的最野蛮的直觉,似乎在不断尖啸着,昭示即将会有某种糟糕的情况发生。 也许那些【文明】的兄弟会不屑于这种近乎于原始的直觉,但是庄森信任它们,它们曾无数次让他免于失败与伤痛,尽管他仍不清楚这些直觉的原理,但是它们的确好用。 既然好用,那就用。 这就是庄森的哲学。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的视线不由得倾斜,他看向了自己的右侧,那里伫立着一位足以在瞬间改变战局的万能蜘蛛女士。 而此时,她明显进入了某种准备状态,那颗漂亮的头颅微微抬起,露出了修长且雪腻的脖颈,在黑色动力甲的比照下甚至白得有一些刺眼,她那苍白的嘴唇正在喃喃自语,伴随着那低沉且快速让人无法听清的话语,无数的灵魂在她的指尖与胳臂上旋转,甚至让深色的盔甲都有些发亮。 庄森看着这一幕,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几年的相处足以让基因原体吃透摩根的某些习惯与状态,庄森甚至不用专门的计时,单单从摩根那原本飘舞的发丝仿佛吃饱了酒水,湿漉漉地醉倒在了她的脖颈上的那一幕,他便知道,自己的血亲已经做好了大规模施法的准备。 比起在沃拉斯顿战役时的漫长准备,他的血亲似乎对那些规模庞大的法术愈加的得心应手了,不少曾需要句句咒文的灵能力量现在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 她是怎么做到的? 偶尔,庄森会被这样的疑问所困扰。 他如此想着,而他的血亲就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一般。 当摩根缓缓地念完了最后一个灵能的字符的时候,她那洁白的下巴便顺着唇齿的变动而理所当然的拂过脖颈,让她的瞳孔在安静下来的那个瞬间便看向了庄森。 她睁眼,露出了那青蓝色的,似乎永远都是古井不波的瞳孔,勾起唇角,缓慢地回答着庄森心中的疑问。 【原因很简单,庄森,因为在沃拉斯顿战役之后的某次我们都不愿意再去回忆与讨论的战役中,我认清了自己的本质。】 【而认清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变强的最快办法之一。】 【当我意识到我的身份都能够做到些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便能做到它们了。】 这突兀的答案让基因原体的心脏不由得缓慢了一下,随后,卡利班的雄狮便瞪大了他的双眼,他那金色的长发就如同百兽之王的鬃毛一样挥舞着,伴随着一阵低声的咆哮。 【你又在窥探?我警告过你!】 摩根笑了起来,那轻盈的笑声中依旧没有多少的感情,却足以让庄森冷静下来。 基因原体是一个会吸取教训的人物,他非常清楚,当眼前的血亲发出这种冰冷笑声的时候,她就有办法让自己难堪。 但这一次,摩根的话语堪称诚恳。 【根本用不着,庄森。】 【每当你产生疑虑的时候,伱的表情就会有一个非常短暂的迟疑与停顿,目光也会变得散漫,尽管这一过程不会超过一秒。】 摩根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开口,唇齿间已经有了某种柔软的倾诉。 【当你在观察我的时候,兄长,我也在观察着你,学习着你的冷静、缜密与无畏。】 【而这种小秘密不过是一个附加的奖励,我相信你是不会吝啬的。】 庄森没有回话,因为就在摩根话语落地的那一瞬间,基因原体便本能地转过身去,看向了占卜盒的电子投影,让自己的面容完全被遮蔽在摩根的视野之外。 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是堪称漫长的三秒钟之后了。 【准备好你的灵能护盾,目标是努马克之剑号与杜兰的旗舰。】 而摩根的回答也已经变成了最纯粹的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是庄森最喜爱的腔调。 【努马克之剑号没问题,但是杜兰的旗舰规格实在是太大了,我无法在施法的瞬间完全地遮蔽它。】 【无需担心。】 庄森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战场上,他仔细观察着杜兰旗舰的投影,那象征着夺舰行动和短兵相接的烽烟已经从甲板燃到了更为核心的区域,杜兰舰队中最庞大的这头野兽现如今就仿佛死去了一般,任凭暗黑天使的舰队从它的身边大摇大摆的走过。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庄森感到了最稀薄的满意,他的声音再次传向了摩根,带着某种傲慢。 【主要关注努马克之剑号就可以了,关于杜兰旗舰的护盾只是有备无患,太空野狼那边我已经派人打了招呼,而杜兰人哪怕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杀死自己的旗舰。】 基因原体诉说着不容置疑的结论。 但事实却偏偏事与愿违。 因为就在庄森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 【埃斯鲁姆尼尔号】开火了。 这艘最疯狂的太空野狼的战舰冲到了杜兰旗舰的面前,在一个不可能打偏的,近乎是贴脸的位置上,发射了它的主光矛。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无论是庄森,还是摩根,又或者是努马克之剑号的指挥官与他的战斗兄弟,所有知道这场行动,关注着这场行动的人物都因为这近乎于是谋杀的进攻所震惊,他们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来不及做,在天地之间,就只有【埃斯鲁姆尼尔号】上蓄谋已久的等离子如同脱缰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在一瞬间穿透了幽邃的战场与深渊,狠狠地打进了杜兰旗舰的舰首。 而舰首,正是杜兰战舰主炮的所在地,两股最强大的力量就这样碰撞在了一起,随后便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在这个星系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剧烈爆炸。 那比帝国的战列舰还要巨大的杜兰旗舰在爆炸声中不堪地呻吟着,它巨大的身影甚至开始了倾斜,宛如垂死的兽王。 爆炸的火光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将万里之外的基因原体的面庞照的闪亮,庄森则是愣在了原地,如同一尊石雕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 【该死!!!!!!!】 咆哮,这是一声纯粹的咆哮,是撕破外皮的野兽发出的最接近于人类的模糊嘶吼,卡利班雄狮的双眼开始燃烧,那是足以焚灭一个星系的怒火,是用愤怒、背叛、失望与疯狂所点燃的不灭之焰。 庄森一把抓起了通讯器,也不管【努马克之剑号】是否能够听到,便开始了自己那无穷无尽的咆哮。 【怎么回事!我命令过你!提前通知太空野狼!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鲁斯那群狗娘养的崽子在干什么!】 基因原体咆哮着,愤怒着,直到他那让整个星系为之震颤的怒火稍稍的衰落一点,通讯器那一头的声音才能被真正的听清。 【努马克之剑号】的指挥官也在咆哮,也在呐喊,不过这更多是无奈之举:通讯另一头的战列巡洋舰显然已经陷入了某种混乱与无序之中,爆裂的万般声响从通讯器中源源不断的涌出,到处都是【调整炮口】与【紧急联络】的号令。 “我联系他们了!父亲!我一直在联系!从那艘该死的战舰冲进来开始,我就一直在联系他们!但是他们不接听!他们根本就不接听我们的通讯!他们他妈的什么都不听!” 【那就用最高的权限!紧急联系!无论如何都要让那群王八蛋住手!】 庄森依旧在咆哮,但是他的咆哮之声却又被压了下去,因为对面的【努马克之剑号】已经被无数种震耳欲聋的声音所充斥,所有的通讯人员都在费劲了自己的老命,无数的紧急通讯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埃斯鲁姆尼尔号】。 “……重复!停止攻击!我们的人在上面!太空野狼!你们能收到吗?能否回答?重复!停止你们的攻击!这是谋杀!请回复!请回答!这里是努马克之剑号!重复!我们的人在上面!在杜兰的战舰上面!停止你们的攻击!能收到吗!请回复!这里是暗黑天使……” 庄森的面容凝固着,凝固在嘈杂且混乱的呼叫声中,凝固在同类相残的火光之中,他似乎还想咆哮,但已经毫无用处。 而就在他的视野最末端,暗黑天使的一切通讯努力同样毫无用处。 【埃斯鲁姆尼尔号】顶着杜兰舰队最后的火力输出,他们开动了自己的最大马力,在战场的废墟中划出了一道野蛮的弧线,直到他们距离杜兰的旗舰不到一百公里的时候,它侧过了身子。 庄森感知到了什么。 【摩根!】 他近乎本能的吼叫着,声嘶力竭,而就在同一瞬间,摩根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在相隔着成千上万公里的距离上,一道凭空出现的灵能护盾保护住了杜兰战舰的甲板。 但是太迟了。 宏炮的火光宛如狂风暴雨,第二发光矛在近乎贴脸的距离上轻而易举的撕破了杜兰旗舰的最后一层防护,一时之间,在【埃斯鲁姆尼尔号】那完全没有失手的火力全开之下,杜兰的旗舰翻滚着,燃烧着,大片大片猩红的蛛网裂痕开始在它的每一处角落上显现。 那是自爆的征召。 在它的旁边,太空野狼的战舰宛如饱餐一顿的狼群,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而在最遥远的地方,大滴大滴的汗珠如同夏末的暴雨一般倾洒在摩根的额头上,她竭尽全力的施展着灵能,在近乎不可能的距离外扩张着那道致命的护盾。 但是,太晚了。 就在护盾即将笼罩整艘战舰的时候,宛如一千颗太阳被点亮了一般,杜兰旗舰的腹地突然闪过了一丝刺眼的红光,随后,一股最庞大,最爆裂,最无法抵挡的力量与动能从它的动力舱上奔涌而出。 在一瞬间,爆炸就完成了。 无论是数以万计的杜兰人还是上百名跳帮的暗黑天使,都被火光无情的淹没,杜兰的旗舰寸寸碎裂,化作了一团燃烧着的钢铁坟墓。 跨过无数的星辰,无穷无尽的火光照耀在了庄森的脸上。 但即便如此,卡利班雄狮如今的面容,依旧是一种似乎永远都照不亮的阴沉。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杜兰闹剧(四) 与世人的普遍猜想不同,军团时期的太空野狼其实并非是一支完全散漫的部队, 事实上,在大远征时期,黎曼鲁斯子嗣之间的上下尊卑与阶级分明放眼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里都属于比较明显与严苛的那一个,只不过他们野蛮莽撞的外表遮蔽了这一点。 而这,正是芬里斯狼王黎曼鲁斯日复一日努力与谋算的结果。 当初,在帝皇刚刚掀起伟大征程的时候,第六军团便是他麾下最可怕、最野蛮、最败坏的一支军团,它的名声甚至比热衷于散播恐怖的第八军团和茹毛饮血的食尸鬼军团更糟糕,毕竟前者还知道用合适的理由来掩盖自己血腥的战法,而后者也更多是因为血脉中的先天缺陷。 而第六军团不同,这些【撕裂者】们既没有先天的缺陷,也没有必须的理由,他们纯粹是因为嗜血的渴望而制造了一场又一场骇绝听闻的大屠杀,无数的巢都与世界在他们的铁靴之下沦为废墟,无论任务是什么,无论是攻击、防御、逼降、援助,到最后都极有可能成为一场针对所有人的屠戮,就连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不会得到丝毫的同情。 到最后,第六军团甚至不得不设立了在阿斯塔特之中闻所未闻的军纪督察,专门负责处决失控与肆意屠杀的军团士兵。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黎曼鲁斯的回归,而芬里斯之王也向他的父亲保证,他会改变自己的子嗣与军团,阻止他们划向最糟糕最堕落的深渊之中。 黎曼鲁斯的确做到了。 他先是与自己的子嗣们并肩作战,屠杀了无数的异形与敌人,获得了真正的尊重。 这位冰封世界的至高王将母星的习俗引入了他的军团之中,并赐予了他们【太空野狼】的名字,昔日冷漠与血脉的风气开始因为基因之父的命令而改变,木刻的诗章与兽皮的装饰遮掩了血迹斑斑的墙壁,第六军团很快成为了凡人眼中粗鲁与蛮荒的代表,却也渐渐洗去了曾经的滥杀无度,将那些冲动的欲望化作了某种豪迈与豁达,缔造了独属于太空野狼的灵魂。 而与此同时,黎曼鲁斯也在消无声息地将蛮族社会里那种简陋却顽固的王权滴进了军团的血脉之中,基因原体天生的力量与权威让这种简单粗暴的统治方法得到了最大化的发挥,第六军团终于不再是一个会因为个人的暴躁而肆意独走的力量,它的一切野蛮与血性都被黎曼鲁斯紧紧的拴住了笼头。 但这似乎也意味着,如果某一天,连黎曼鲁斯都失去了理智,那么情况便会在眨眼间堕向最糟糕的可能性。 而在这种表面散漫,实际严苛的军团体系之中,唯有两种人能够游离在黎曼鲁斯的权力之外,一种是狼牧师,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需要一个无畏的地位去对军官发表建议与规劝,而第二种,则是整个第六军团中最特殊的那一支部队。 就是眼下闯出了弥天大祸的第十三大连。 第十三大连的狼主约林—血嚎与他麾下的战士是整个军团中地位最特殊的一群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黎曼鲁斯最初的战友,当基因原体还是芬里斯星上的一名普通王子的时候,他们便并肩作战,而当黎曼鲁斯作为帝皇的子嗣返回帝国的时候,这些已经不再年轻的战士坚持要追随自己的国王。 他们中的大多数再也没有走下阿斯塔特改造手术的手术台,而那些成功的幸存者便以约林为首,成为了黎曼鲁斯最信任也是最放纵的一支力量,狼王任凭他们在各种战役之中横冲直撞,获得胜利与血腥的快乐。 直到这一次,大祸酿成。 约林根本就没有理会暗黑天使的通讯,尽管他一早就收到了,但是没能赶上战争开端的愤怒与不满让他随意地屏蔽了它,【埃斯鲁姆尼尔号】在狼主的命令下一路疾驰着,扑向了最大的对手,准备吞下击杀杜兰旗舰的荣誉,这是黎曼鲁斯赠与他们的,以奖励他们数个月的苦战。 至于那些不断绕开了杜兰旗舰的暗黑天使战舰,他也没有去多管,在狼主的不断咆哮与命令下,【埃斯鲁姆尼尔号】顶着杜兰舰队最后的火力,顶着暗黑天使持续不断的通讯请求,发出了两轮致命的光矛,将眼前这头庞大的猎物送去了永恒的冥府。 直到那象征着必死征兆的猩红裂纹开始遍布杜兰旗舰的全身,约林才心满意足地拍打着座椅,几个月以来的发闷与不爽伴随着这次酣畅淋漓的猎杀而烟消云散。 整艘跟它的狼主一起大呼小叫着,转动着舵机与方向,打算寻找下一个猎物。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原本通讯不断的暗黑天使舰队,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古怪且诡异的沉默之中。 —————— “大人……” “我向您发出请求。” “我请求您的批准,允许我们进行复仇。” “这是谋杀,大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与背叛!他在屠杀我们的战士!在屠杀您最优秀的子嗣!他们拒绝了通讯,拒绝了所有的通讯!这是蓄意的谋杀!” 通过通讯器那嘶嘶作响的电音,【努马克之剑号】的舰长在庄森的耳边恳求着,他恳求着复仇与反击的准许,任何人都能听出他的嗓音中散发着多么可怖的愤怒,以及他为了镇压这股愤怒而动用了多大的忍耐。 一百八十名暗黑天使,他们来自于【不屈真理号】,来自于【努马克之剑号】,来自于第二、第六与第九三个骑士团中最好的那些编队,来自于泰拉与卡利班,来自于无数充斥着荣誉与付出的征程。 他们可能在这场伟大远征开始之前就在为了帝皇的伟业而东征西讨,可能在帝皇的麾下聆听过他的引导与指挥,也有可能在过去的无数次厮杀中,从未在敌人的面前遭受过挫折与失利。 但现在,万事皆休。 一切的一切清晰的显现在电子投影之上,庄森能看到那头杜兰巨兽的死亡:它已经彻底被爆炸的动能所撕碎了,反应堆所蕴含的可怕力量正在将它慢慢的折磨致死,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战舰的龙骨是如何经受着最极致的弯曲,最后轰然断裂,所有的甲板与走廊都被震碎了,直面着虚空中的无氧空间与致命的辐射,数万名杜兰人在巨兽死去的第一个瞬间便为它殉了葬,而那些不幸活下来的则需要经过更漫长的痛苦与挣扎。 所有人都是如此。 包括他的子嗣。 他的子嗣,也是如此。 他们死的毫无意义。 卡利班雄狮的面容被无穷无尽的阴霾与沉默所笼罩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驳斥,只是保持着一种最可怕的低压,他静静地目睹着杜兰的战舰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中化作了一团燃烧的废铁,碧绿色的瞳孔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护盾光影。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被愤怒与沉重所占据的面容从阴影中移出,看向了一旁自己那大汗淋漓的血亲。 成片的汗水遍布在摩根的面颊与脖颈上,打湿了数千的发丝,她有些粗重的喘着气,那在一瞬间里被极度压榨的灵能此时此刻正源源不断的反噬着她,她的腰有些弯曲,青蓝色的瞳孔中也有着血红之光闪过。 她察觉到了狮王的目光,似乎有些羞愧与懊恼地低下了头。 【三十三个……活着的。】 庄森安静着,他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基因原体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让自己的面容回到了阴影之中。 此时此刻,他是如此的可怕,却又是如此的安静与文雅。 在萨比斯,在沃拉斯顿,在比利文,甚至在西西弗斯…… 他都从未这样可怕过。 庄森慢慢的举起了通讯器,放在了自己的唇边,轻声下达着命令,那不容置疑的声音理所当然的盖过了【努马克之剑号】的请求。 【派出风暴鸟,在杜兰的战舰上,还有我们的人活着,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通讯器的另一端沉寂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阵嘈杂的忙乱声响,但就在这些声响慢慢远去之后,高阶骑士那有些颤抖的声音便再一次地出现了,依旧是请求批准复仇。 卡利班的雄狮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电子投影,看着【埃斯鲁姆尼尔】大摇大摆地从燃烧的废墟间穿过,就仿佛一个纯洁无垢的救世主,在属于他的无限荣光中享受着理所当然的一切。 他呼吸着。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 他必须要保持冷静。 …… 那艘战舰快要开远了…… …… 最终,庄森的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他的瞳孔最终被某种不明的迷雾所占据。 他开口了。 —————— 【可以。】 【我允许了。】 —————— “保持航向!加快速度!” “你们这群狗崽子!给我动起来!” “准备好光矛!我们再去杀一个!可不能让奥格瓦伊那群混蛋占了上风!让他们所有人都瞧瞧,伙计们!我们才是最强的!” 约林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他那芬里斯人所特有的嘶哑呐喊在指挥室中震荡,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开始嚎叫了起来,甚至连那些普通的船员与凡人仆役也在兴奋的大喊大叫着,享受着猎杀所带来的野蛮快乐。 狼主不由得站了起来,意气风发地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然后,异变横生。 “砰!” 骤然间,一股预料之外的袭击精准的命中了狼主的战舰,这似乎是一次试探,一次尝试的调整,一次狂热复仇中的第一声吐息。 “他妈的,怎么……” 狼主的困惑还没有说出口,第二击便接踵而至,一股最强烈最致命的毁灭性能量光束正直奔他们的战舰而来,所有的警告仪器与警告符文都在不惜一切地高声嘶鸣着,但当它们通通都没有半点的用处。 第二击如约而至,这是一次毫不掩饰的仇恨重击,光矛完美的命中了狼主的战舰,三层虚空盾在高温与能量的蹂躏下化作了毫无用处的离子,爆炸与冲击开始在【埃斯鲁姆尼尔号】的舰桥与身躯上四处逞威,整艘主力舰都在这结结实实的一击下发生着倾斜与坠落,甚至被近在咫尺的杜兰母星的重力所捕获到,慢慢的划向地表。 在一片混乱中,只有杜兰暴君那近乎是永不停歇的刺耳尖啸依旧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约林在咆哮着,他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击所彻底弄迷糊了,狼主一个箭步冲到了占卜盒的面前,仔细搜索着杜兰的方向,却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发出此等威胁的敌舰。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心头涌现。 约林调整着占卜盒的角度,调向了另一个方向:一个他并不喜欢,却也从来不用去担心与防备的方向。 他看到了。 【努马克之剑号】正直面着他们,这是一个无比适合狙杀的位置,在这艘暗黑天使战舰的四周正汇聚着惊人的能量:占卜盒忠诚的反应着现实,【努马克之剑号】已经再次准备好了它的光矛,而那致命武器所瞄准的正是暂时已经失去了运动能力的【埃斯鲁姆尼尔号】。 而在它身后,暗黑天使的主力舰们正一个一个地调整着方向,将自己的炮口与最厚重的装甲对准了太空野狼的舰队,甚至在最遥远的地方,【不屈真理号】也已经慢慢的启动了它的主引擎。 太空野狼的舰队也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一边的不对劲,【尼德霍格号】已经发现了它的兄弟的危险处境,正在不惜一切地向着【埃斯鲁姆尼尔号】冲来,而在通讯器的公共频道上,本应因为战事而纷乱不堪的舰间紧急通讯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谋杀而一下子炸了锅,所有的太空野狼战舰都发出了自己的咆哮与质问,数百条信息在频道中杂乱无章地横冲直撞,让人听不清任何声音。 约林瞪大了眼睛,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就仿佛一个孩子第一次目睹了大海。 这位无所畏惧的狼主,现如今只能下意识的吐出一个感慨。 ”全父在上啊……” —————— 约林的感慨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连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在光矛准备好的那一瞬间,【努马克之剑号】便毫不犹豫地发出了最终的一击,将死亡的宣告贴在了那夺走上百名暗黑天使性命的凶手身上。 【埃斯鲁姆尼尔号】发现了这一击,它正在尽最大的努力,在无数飘荡的废墟间艰难地转过身,打算对抗这次谋杀,但是看起来却是无事于补。 那鲜亮的光矛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噬人色彩,渴望着收割最后的生命,但就在它即将命中目标的那一刻,【尼德霍格号】及时赶到了,这个突兀的救星开启了自己全部的后备能源立场,结结实实地替自己的战斗兄弟挡下了这一击,光矛摧毁了它所有的虚空护盾,所有的舰桥与桅杆全部在最剧烈的冲击波中灰飞烟灭,整艘战舰在速度与力量的双重打击下陷入了倾斜的状态,甚至连无数的灯光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尼德霍格号】的舷窗中消失。 一时之间,两艘太空野狼的战列舰就这样肩并肩地躺在战场的中央,失去了继续战斗与航行的力量,在无尽的虚空中,只有杜兰暴君那永不停歇的长笑围绕着它们。 而就在这时,黎曼鲁斯的咆哮也终于盖过了所有的讯息,在庄森的耳边炸响。 —————— 【莱昂—庄森!我的兄弟!】 【你在干什么!】 【回答我!】 【你这是谋杀!】 【伱在攻击我的子嗣!你的同伴!】 【你到底在干什么!快停下!】 无数诸如此类的呐喊从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口中奔出,如同山谷中的雷声一般,在房间中不断地回响着。 庄森低着脑袋,聆听着这些咆哮,他似乎刻意地保持着某种安静,享受着黎曼鲁斯的声音在漫长的咆哮中逐渐扭曲与焦急。 终于,在某个时刻,他那黯淡无光的面色还是好上了一些。 摩根能看到一丝刻意的笑容挂在了他的嘴角上,伴随着他笑容一起来的,还有基因原体那低沉、克制、富有修养、却又毫不掩饰自己尖酸刻薄与鄙夷的声音。 【你也在这里啊,黎曼鲁斯。】 【我还以为,你的那些蠢狗崽子终于彻底的发了疯,把你抛下,来到我的面前,来狺狺狂吠不止。】 【所以,我就帮你管教了它们一下。】 【管教?!】 【你他妈是疯了吗!】 【我们的敌人是杜兰!不是我们彼此!你要是想发疯!别特么在这个时候发疯!】 黎曼鲁斯的咆哮充斥着整个公共频道,而在这种直白的咆哮与侮辱声中,庄森居然被保持着一种沉默且危险的高雅气息。 他将自己的嘴唇靠近了通讯器,先是轻巧的讥讽着黎曼鲁斯的脑子与智慧:就仿佛在讥讽两坨空气。 他肆意地讽刺着黎曼鲁斯,在所有人,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太空野狼的面前。 直到他感觉到狼王已经快要发狂的时候,庄森的语气突然一转,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计划与行动,开始一点一点,一丝一丝,在所有人面前,告诉了黎曼鲁斯,他的子嗣到底做了什么。 然后,他听到了安静。 黎曼鲁斯那咆哮的喘息在他了解了一切的一瞬间化作了死寂一般的宁静。 化作了让他感到一种满足与快乐的宁静。 然后,庄森听到了咆哮,那不是属于黎曼鲁斯的咆哮,而是属于约林、黑血、布拉维耶与所有的太空野狼,他们通通在咆哮,在怒吼,在叫嚣着血债血偿。 但就在下一秒,一声属于黎曼鲁斯的最剧烈的咆哮盖过了所有的声音,这声咆哮不是针对其他人,正是针对黎曼鲁斯自己的子嗣与战士,他用不容置疑的态度压下了所有渴望继续冲突的声音,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公共频道的所有人都能听到黎曼鲁斯那低沉,缓慢,甚至尽可能柔软的声音。 【庄森,我的兄弟。】 【你受委屈了。】 【请在你的战舰上等一会儿。】 【我会亲自去找你……登门道歉。】 这话音刚刚落下,连接着数百艘战舰的公共频道便顿时陷入了死亡一遍的宁静之中。 庄森笑了起来。 他的兄弟,终究还不是一个太空野狼。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杜兰闹剧(五) 黎曼鲁斯的确不是一位真正的太空野狼,尽管他是狼群唯一的领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骨子里与他的子嗣们沆瀣一气。 更有甚者,他其实都算不上是一位真正的芬里斯人,他不属于那座冰冷的死亡世界,也不属于人类之帝国,甚至不属于他自己,从某个时刻开始,黎曼鲁斯就臣服于了某个无情的太阳的万丈光芒之下,成为了一柄他自认为的,单纯的处决之矛。 当然,在这银河之中,没有任何人是能够完全依照自认为的一切去生存的,哪怕是基因原体也不例外,黎曼鲁斯固然可以改变芬里斯与太空野狼,但他自己是否真的如同他所认为的那样丝毫不受影响,就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 但不管黎曼鲁斯是如何所思所想的,他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所负责:在过去的几十个泰拉标准年里,他成功地用豪迈与野性洗刷了自己军团血脉中的卑劣,而在这一刻,他就必须面对这些【优点】所带来的反噬了。 再具体点来说,当黎曼鲁斯轻声吐出了那些服软的话语,并许诺了亲自赶赴【不屈真理号】道歉之后,他第一个要做的,就是面对数千名太空野狼的沸反盈天。 —————— 战斗仍在继续,它不会因为一次致命的误会或者一场庄重的致歉而停下。 庄森与黎曼鲁斯也都不是什么容易失控的蠢货,两名军团的主宰默契地将刚刚的事情暂时地放下:杜兰的舰队仍未崩溃,那座作为防御核心的巨型要塞也依旧牢牢的掌握在这些抵抗者的手中,两个军团的联军还需要将这些负隅顽抗者杀光,这才是他们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情。 在暗黑天使那肃穆地沉默中,黎曼鲁斯与他的第十三大连搭乘了新的战舰,向杜兰舰队的最后核心发动了猛攻,这场爆发在虚空要塞之中的争夺战在一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里就结束了,太空野狼失去了十七个小队,砍下了数以万计的杜兰人的头颅。 而与此同时,暗黑天使的战舰不断从这座燃烧的炼狱旁边经过,他们追赶着那些因为失去了领袖而自行瓦解的杜兰残军,逐步扩大帝国所占领的空域范围,直到杜兰上空的制空权完全为两个军团的联军所得:这个世界依旧没有降服,而帝国也不容许杜兰暴君能够继续苟活下去,一场惨烈的登陆与斩首作战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 而在帝国的舰队清扫着最后的战场角落的时候,芬里斯的狼王也再一次地回到了【尼德霍格号】,根据他之前的命令,舰队里所有的狼主、狼牧师与高阶军官已经云集在这艘战舰的圆环之室中,一起面对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头疼的大麻烦。 基因原体在他的子嗣间穿行,然后一屁股做到了他的石座上,第十三大连的狼主,闯下了这场大祸的约林站在他的右手边,而他的左手边则是伫立着格鲁尼—黑血,黎曼鲁斯的护卫,而在护卫的旁边,是另一位狼主:奥格瓦伊—海尔姆施洛,第三大连的主宰,也是【尼德霍格号】真正的主人。 黎曼鲁斯有些疲惫的坐在他的王座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斥责。 这位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比他的大部分兄弟都要魁梧与粗壮,也就只有伏尔甘等寥寥几位半神能够胜过他,他穿着那件几乎从不脱身的雨灰色动力甲,在那上面刻满了来自芬里斯的符文,而在这副动力甲之上,是一张红润且粗犷的面容,就仿佛是野蛮之神精心打造的凡间代行者,生来就是为了成为诸蛮王的主宰,统御所有的荒野国度。 此时此刻的基因原体胡子拉碴,那纯金色的长发搓成了一绺绺辫子,显得有些肮脏,他的瞳孔中有着血丝,那是数个月漫长征程所带来的消磨。 【都说说吧。】 他开口。 【我的兄弟还在他的战舰上,他在等着我的动作,等着我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据我所知,他的耐心虽然有,但也绝对算不上太好,如果我们的回答不能让他那颗娇嫩的心脏满意的话,这事只会没完没了。】 基因原体的玩笑话让房间中多出了几丝快活的空气,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紧绷着他们那粗犷的面容,在互相对视之后,第三大连的狼主向前一步。 “无论如何,您都不能亲自前往【不屈真理号】,大人。” “以一名道歉使者的身份,以一种低人一等的态度,去面见另一名本应和你平等的基因原体,这是对您莫大的侮辱,大人,您不应该承受这种屈辱,无论是在芬里斯,还是在第六军团,都不会有人答应这一点。” 黎曼鲁斯沉默着,而就在这种沉默之中,他的护卫黑血与其他的军官也陆陆续续表达了相同的看法。 “这是一次悲剧,大人,也许我们的确应该道歉,但绝不能是您亲自去。” “战争就是战争,总会有人死去,这也无法避免这一点。” “我们已经用我们的牺牲与行动证明了我们的态度,大人,如果他还坚持要申诉这一切的话,那大不了让我们再流一些鲜血吧,流到让他无话可说,整个军团都会为了您的尊严而奋战致死。” 狼王只是安静地听着,在几乎所有人都发表了诸如此类地发言后,他转动着自己那野蛮与狡黠并存的眼珠,看向了唯一一个没有发言的约林:因为第十三大连的狼主在这场事件中的尴尬身份,他是不可以主动发言的。 【你的想法呢,血嚎?】 黎曼鲁斯最初的战友之一向前一步,约林直视着那张他在数十年前就曾宣誓要追随到生命尽头的脸庞,扬起了下巴,带着某种不能丢失的骄傲感,一字一顿。 “让我去吧,大人。” “我会前往【不屈真理号】,一个人前往,要杀要剐随他……”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打断了约林的壮志凌云。 【派你去,然后呢?】 【怕不是伱刚刚看见我的兄弟,就要举起你的那把斧子,给他来一个跳劈,然后这事就他妈的彻底搞不清楚了。】 狼主只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埃斯鲁姆尼尔号】依旧可以进行战斗,大人,我们的光矛已经填充完毕,为了您的尊严,随时都可以赴汤蹈火。” 黎曼鲁斯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怀疑约林话语的真实性,他知道,只需要他的一个命令,这位他最信任的狼主就会为他做任何事情。 但是这一次,不行。 芬里斯的狼王站起身来,他那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数名子嗣,黎曼鲁斯颇为仔细地看着他的心腹们,看着所有的狼主、狼牧师与高阶军官,他一个一个地看着,从黑血到约林。 基因原体近乎于自言自语地感慨着。 【一直以来,我们离群索居,以那些蠢货的狭隘言论与歧视为乐,在茫茫的星辰之中寻找着我们在芬里斯上所感受的风雪。】 【我们有着自己的骄傲,也曾设想过改变那些蠢货的思想,但是一次次的尝试却总是奔着适得其反的方向,在我的兄弟们看来,我就是一个野蛮人之王,带领着自己那茹毛饮血,臭气熏天的部落,游荡在他们各自的城堡、王国与图书馆之间。】 【他们不喜欢我,却也奈何不了我,我们的血脉与基因杜绝了我们中的绝大多数自相残杀的可能性。】 【但是庄森不一样,我的这个兄弟,他完全不一样,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骑士领主,但凡他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他都会全副武装地冲出他的城堡,在荒野上与我们流到最后一滴血。】 【那实在是太蠢了,蠢爆了。】 黎曼鲁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热气,他看着自己的子嗣,舌头不断舔舐着尖锐的犬齿。 【是的,我的战士们,这涉及到尊严,我们的尊严,他们的尊严,同样重要,但如果仅为了区区尊严就要在两个军团之中结下无法抹除的血仇,那就是更蠢的行为。】 【所以……】 【让我们暂时的放下尊严吧。】 他说着,就像是昏庸的君王下达了让所有人不满的命令,一种货真价实的震惊出现在了所有的参会者的脸上。 约林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大人!你不能表现得这么软弱……” 【软弱?!】 狼主的话音未落,黎曼鲁斯的咆哮声就震撼着整个圆环之室。 【你认为这是软弱吗,血嚎!】 【直面自己的错误,而不是逃避!】 【肩负自己的誓言,而不是躲藏!】 【还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让真正的鲜血毫无意义的流淌?】 【这不是软弱,我的战士。】 【每个人都要背负着他自己的立场,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负责,逃避自己的责任,躲避自己的错误,那才是真正的软弱。】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子嗣,看着大部分人脸上那似懂非懂的表情,在心里默默地叹气。 【更何况,我们要考虑现实。】 【在这个星系里,在这场战斗中,我的兄弟拥有更多的力量,他的士兵要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还带着自己的荣光女王。】 【如果他想的话,他就可以干扰我们,阻拦我们,即使不这样做,他也大可以调动自己的全部力量,抢先砍下杜兰暴君的脑袋,把所有人功劳吞进自己的肚子里,连一丁点的残渣都不会留给我们!】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我们这几个月的努力全都会化作泡影,成为一坨彻彻底底的狗屎!泰拉上的那群王八蛋早就不满意我们的进度了,那群混蛋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只会抱怨我们的进度拉跨,成天到晚想着把我们一脚踹开,我甚至不得不求助掌印者,才保证我们能继续与杜兰进行这场战争。】 【只有在战争中,我们才有一席之地,我们才是太空野狼,我曾立下誓言,要砍碎那个暴君的脖子,如果我们办不到,那我们的誓言就和马粪没什么区别,我们这几个月以来的牺牲也会毫无价值。】 【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我要让一切顺顺利利,直到我砍下那个暴君的脑袋!】 他咆哮着,怒吼着,深呼吸着,在他的威严面前,所有的太空野狼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黎曼鲁斯点了点头,他随即提到了几个象征着冷静的名字,作为他此次行动的侍从,这些子嗣是为数不多不会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家伙,他已经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现在,解散,等我搞完这些破事,我们就能继续打仗了。】 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对着自己的子嗣做出了保证。 【等我回来,这个破事就算是完事了。】 —————— “狼之王的风暴鸟已经启程了。” 考斯韦恩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而与他的汇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为了这场战争,庄森带来了三个齐装满员的骑士团,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此时都在前线战斗,但是【不屈真理号】上依旧能够抽调出数百名最精锐的暗黑天使,作为迎接黎曼鲁斯的阵仗。 无数个精妙的战斗方阵在荣光女王级那宽敞的机库中被展开,迎接一位基因原体当然值得用最严肃的态度:数百名暗黑天使组成了堪称人山人海的阵列,有超过上百面战旗在他们的头顶上飘扬,每一面都是被精挑细选过的,那象征着上百场足以媲美甚至超过太空野狼军团功绩的赫赫武功。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两位最重要的主角登场。 考斯韦恩看了看自己的计时器,如此想到。 他没有伫立在阵列之中,而是站在中间的空地上,作为狮王的左右手,等待着自己的基因之父赶赴这场会面。 当然,哪怕是考斯韦恩都不知道,在庄森的眼中,这不仅仅是一场会面。 —————— 【这就是黎曼鲁斯。】 摩根目睹着眼前的电子投影,芬里斯狼王的样貌被清晰地展现在了上面,那是与马格努斯、佩图拉博、庄森与摩根自己完全不同的荒野半神之风采。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回话,他正在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盔甲上的复杂纹章,保证着没有任何一个有着纰漏。 最终,他点了点头,呼唤着自己的血亲一起前往迎接另一个兄弟。 但摩根也没有回应他,她只是颇为仔细的观察着黎曼鲁斯的投影,仔细到甚至让庄森的眉头微微簇起,他发现自己血亲的目光在那些雄壮的胸膛与红润的面容上停留的实在太久,而且,她在时不时地看向他,就像是在做着某种对比。 庄森干脆走了过去,站在摩根的身边。 【你在浪费时间。】 摩根随意的点了点头,就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而在庄森的怒火进一步地酝酿起来之前,她突然用一种轻柔且驽定的语气诉说了起来。 【他看起来比你矮,却也更为壮实,而且看起来也更为……健康,与他比起来,你的面色有些苍白,脸庞也显得有些瘦削。】 庄森的脸色黝黑了一分。 【你想说什么?】 摩根的目光在房间中游荡,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房间最角落的那些展示柜上摆放着庄森狩猎的战果,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巨兽的头颅与骨爪,却也有一些更为精巧的东西在里面。 随后,她的目光回到了庄森的身上,在那金色的长发与碧绿色的瞳孔间来回打量,游弋在那挺直的腰板与似乎永远笼罩在阴影里的五官上。 然后,她笑了起来。 摩根轻轻的勾了勾手指,一块近乎完美的黑貂披风就来到了她的手上,当然,对于现在的摩根来说,这件披风完全可以当做是一件斗篷了。 她想了想,另一只手便又勾来了一件更小的白色貂皮披风,她将这件白色的华贵外衣披在了庄森的肩头,然后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白色披风与黑色盔甲之间的相性与冲突。 庄森一言不发,他只是低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摩根的食指抿住了她苍白的下嘴唇,她思考了大约两秒钟,便把黑色的貂皮披风同样盖了上去,随后,她的灵能在庄森的肩膀上指指点点,如同蜜蜂一般匆忙,将黑与白的色彩混杂在一起,让雪白成为了那些油光发亮的纯黑色的完美点缀。 她一边操弄着,一边低声细语。 【我们的兄弟是一位野蛮人,庄森,一位真正的蛮王。】 【而现在,你要和他会面,在你的无数子嗣面前,与他作为各自军团的灵魂而相会,你也许不会在意这场会面的细节,但是有人会在意的,庄森。】 【他是一位蛮王,最起码看起来是,他比你更雄壮,那张通红都面孔看起来也比你的更为健康,你在这些方面比不过他,所以,你就要成为另一个极端。】 【一个文明、理性、强大、从容的端点。】 【他是蛮王,那你就要成为一位真正的,最好的骑士,全帝国最棒的骑士领主,象征着文明与理性的征服,这样的身份足以傲视哪怕是最强大的野蛮人之王。】 她轻声细语,她絮絮叨叨,她不厌其烦地对庄森盔甲上的每一处不好的地方进行指正与修改,时不时轻点着自己的嘴唇,思考着更好的搭配,手指在纯黑色的动力甲上轻轻划过,留下无形的痕迹。 庄森没有说话,也没有驳斥,他甚至有些僵硬的任凭自己的血亲围着自己忙来忙去,直到他发现,她似乎对那些披风最边缘的卷边的颜色颇为犹豫。 【银色。】 庄森发出了声音。 这个声音让摩根一愣,随后,她抬起头,青蓝色的瞳孔与庄森的视线正面对视着,下一秒,那瞳孔便被笑意所填充。 摩根摇晃着手指,一层最纯净的银色便环绕着庄森黑色的盔甲与金色的纹章,让雄狮成为了一位真正高不可攀的君王。 【完美~】 她轻声的,真诚的,骄傲的感慨着,她叉着腰,微微抬头,就仿佛在得意的等待着任何赞叹与夸奖。 庄森轻哼了一声,他的目光也在自己的血亲身上游走,但看来看去,他也只是强行看出了一个问题。 卡利班的雄狮走到了自己的武器架旁,略加思索之后,拿起了一把匕首,塞进了摩根的手中。 他的血亲撇着嘴,毫无保留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之情。 庄森的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他偏过了头,无视了血亲的抗议,然后只是看了看时间,便肃起了自己的面容。 【好了,别闹了,到时间了。】 【明白。】 那种冰冷的气息回到了摩根的身上,庄森不由得深呼吸着,他总是很喜欢这种得力且高效的气息。 【这一次,别躲进人堆里,你要站到我的旁边。】 【……】 【这是命令,你迟早要面对这一天的,别耍花招。】 【……明白。】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杜兰闹剧(六) 【不屈真理号】 在数百名骑士的注视与等待之中,他们唯一的主君,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从容不迫地自回廊的阴影中踱步而出,他如同从古老画卷中走来的神话之人,踏破了无数的迷雾与喧嚣尘埃,降临于了凡者的行伍之中。 莱昂—庄森,暗黑天使之主。 全银河最锋利刀刃的执掌者。 也是统治卡利班与无数血腥沙场的君王。 而现如今,这位昔日的独夫已不再孤独。 考斯韦恩正伫立在他的顶头上司阿拉乔斯的右手边,在他们的身后是第九骑士团的百战精锐,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是整齐的排列着第二骑士团和第六骑士团中最好的一批暗黑天使,而统帅它们的两位骑士领主:盖尔与莫里恩,也正在那里。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铁靴踏地的声音,每个人都不可能听错:那种独特的力度与频率所形成的声音在军团中独一无二,象征着他们的基因之父即将莅临。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哪怕是最迟钝的暗黑天使,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在他们的基因之父那稳健且沉重的脚步声中,似乎夹杂了一些更清脆,更迅捷,也更尖锐的声响,就仿佛是在一座厚重的山峰上铺洒皑皑白雪的晶莹一般,这第二个的声响与庄森的脚步声截然不同,却又听不出更多的突兀感。 而很快,他们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君王出现在了他的骑士们面前,而他的身边则是紧跟着那个银发的凡人,尽管她不再身着长裙,但依旧是如此的醒目。 侍女、顾问、心腹、丑角、佞臣…… 一时之间,无数种身份与判断在数百名暗黑天使的胸膛中回荡,他们中有些人可能早已对摩根紧跟着庄森出入各种最危险的战场而感到司空见惯,另一些人也许从内心最深处就并不在意庄森的实际情况如何,而是只把他看做是一个最普通的军团指挥者。 但无论如何,但无论是谁,当他们真的目睹到那个拥有着银色长发的【一介凡人】就这样悠然地飘忽于诸多骑士团之上,在数名骑士长与大导师的面前,安然侍立语他们的基因之父身边的时候,他们依旧发自本能地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刺眼。 考斯韦恩在心中叹息,在为了他眼前的这一幕而叹息:将军与战士遥居于君王阶下,而布衣之徒则是傲然于阶梯之上,他的基因之父到底知不知道,无论是在等级森严的六翼军,还是在卡利班的骑士团文化之中,这意味着什么?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 考斯韦恩并不嫉妒摩根,他知道她的付出与能力配得上这个位置,但是作为被钦点调和军团内部矛盾的人物,他必须站在更多人的角度去思考。 考斯韦恩的目光飘忽着,他不由得看向了基因之父身边的那位凡人,那位已经伴随着他们征战了数年的银发女士,她身着着那件黑色的盔甲,脸庞上是一种谦逊的笑容,但从她平淡且直率的目光,傲然的脖颈与挺直的胸膛之中,考斯韦恩又看到了某种近乎于天生的威严与自信,这些气场是在不经意之间缓缓溢出的,只会被少数人所捕捉。 他皱起了眉头。 狮王的心腹随即看向了他的基因之父,又把目光移回了摩根身上,他的视线隐晦的在两者之间徘徊,并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相似感。 考斯韦恩可能是整个第一军团中第一个拥有如此认知的人物,毕竟在这个职责、任务与地位经常会发生变动和调整的阿斯塔特军团之中,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数年来一直与庄森和摩根保持长期接触的人物了。 而现在,他正在利用这种优势,回忆着数年来留在脑海中的痕迹,无论是摩根那超乎寻常的灵能,还是在西西弗斯三号星之后,他的基因之父那奇怪的态度…… 考斯韦恩没有继续多想,在获得了一种模糊的猜测之后,他主动停止了继续思考与解析这个问题:这不是他的任务,既然基因原体没有开口,那他就一定有着自己的方案,自己没必要妄加猜测。 而想到这里,一段有些模糊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当他带领着这位凡人顾问去取那副盔甲的时候,在她穿戴它的那些间断时间里,考斯韦恩终究在某种长久以来的思考与不断地内心抉择之后,用某种隐晦的言语提醒了一下这位银发女士。 她与他们,并不是一个类型。 类型,这是一个他千挑万选的委婉词语,而不是那些更直白的:阶级、种族、集体,或者其他词。 作为庄森钦点的,调和泰拉派与卡利班派的人物,考斯韦恩很清楚,虽然那些更为崇拜庄森的卡利班人对于摩根女士拥有着更多的好感,但是那些象征着真正力量的泰拉老兵却对他们的基因之父如此信赖一介凡人感到了不满: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尊重摩根的力量,只不过他们习惯以这个冒失的举动作为切入点,表达对庄森诸多行为的种种不满,仅此而已。 考斯韦恩曾试图用暗示让这位得宠的女士保持一下低调,盔甲事件不过是诸多尝试中的一例,但摩根似乎并未理解到他的意思。 当然,如今看来,她可能只是不想理解。 考斯韦恩低下了头。 他心中的某种声音告诉他,从今以后,他没必要再思考关于这位女士的任何事情了。 难道他的基因之父还能被蛊惑不成?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在这种自娱自乐中,考斯韦恩听到了第六军团的风暴鸟抵达的声音,他下意识的集中起了精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在此之前,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那位摩根女士。 她穿戴盔甲的样子,的确比穿长袍与裙子的时候要顺眼太多了。 —————— 黎曼鲁斯乘坐着名为【海尔姆加特】的风暴鸟抵达了【不屈真理号】,他的身后只有四名太空野狼。 这位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先是环视了一圈迎接他的地方:【不屈真理号】的机库是一个足够宽阔却阴暗的场所,它甚至称得上是阴森,只有伺服头骨的偶尔闪光照亮了某些暗黑天使的盔甲。 尽管这种灰暗并不能阻挡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的视野,但是黎曼鲁斯还是下意识的在内心中暗骂着他的兄弟,在适应了自家战舰上的豁达与明亮之后,这些黑漆漆的地方可真让人感到不爽。 他甚至闻到了某种让他不喜欢的味道。 狼王的目光掠过了那些严阵以待的暗黑天使方阵,停留在了阴森之国的尽头,这个国度的君王,也就是他的兄弟,正站在那里。 两位基因原体在此之前也曾交谈过,不过那是在帝皇所召开的集体会议上,通过投影与灵能,相隔着数以万计的星辰,留下匆匆的谈论与言语,而像这些面对面的交谈,还是第一次。 芬里斯的狼王打量着自己的兄弟,在他看到庄森的第一眼,黎曼鲁斯便驽定了他的兄弟是一位君王一样的人物:这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他的盔甲,他的仪态,甚至他在这样的战争时间中特意披戴的貂皮,似乎都在明晃晃的表达着这一点。 也许在另一个时刻,他的兄弟也能够建立起自己的国度,通过他的手腕、力量与宝剑而统御起数以千百计的藩属,高据在骑士的王座上,驾驭无尽的星辰。 当黎曼鲁斯走到庄森面前的时候,他是如此想的。 【黎曼。】 庄森轻声称呼着兄弟的名字。 来自鲁斯族的黎曼,这才是【黎曼鲁斯】这个名字真正的意思。 【庄森,我的兄弟。】 两名原体亲切的称呼着彼此,但是他们实际上的动作却远非如此:没有拥抱,也没有握手,两位军团之主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一个足以让他们拔出武器的距离。 【你的舰队在虚空中表现还算过得去,而你自己也遵守了诺言,坦白说,这两点都让我有些惊讶。】 庄森露出一种毫无诚意的微笑,他轻声的评价着自己的兄弟,碧绿色的瞳孔中散发着一种有恃无恐的淡淡傲慢。 【也许,你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糟糕,但伱的那些子嗣可未必。】 【最起码你我都履行了诺言,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黎曼鲁斯皮笑肉不笑,略过了这个话题,但紧接着,他便提出了一个困扰他的问题。 【说到这个,庄森,你们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的,你跟我实话实说,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卡利班的雄狮含糊其辞。 【观察、搜索,还有一些运气,但这都不是我的功劳,如果你真的想知道……】 他偏过了身子,露出了那个伫立在他身后的银发身影,直到这一刻,黎曼鲁斯才真正注意到这个隐藏在他兄弟那无比夺目的身影之下的小家伙。 【摩根,我的灵能顾问。】 庄森简短的介绍响彻在他的耳边,但是黎曼鲁斯却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听,在他真正看到摩根的一瞬间,她身上那种奇怪的感觉便让嗅觉灵敏的狼王感到了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然后皱起眉头。 而在另一边,庄森则是仔细地观察着黎曼鲁斯的表情:他看着芬里斯狼王的表情从最开始最纯粹的惊愕,化作了某种处于本能的忌惮与敌意,但这些狭隘的元素又在下一秒迅速的消失了,转而变成了某种货真价实的思考与观察,然后…… 没有然后了。 黎曼鲁斯的事情,总是止步于思考。 芬里斯的狼王有些惊愕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凡人】,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微笑着对自己行礼的银发女性并不简单:这是一种最纯粹的野兽的直觉。 但是当他细想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好像也细想不出来什么东西。 总之……这个凡人不对劲。 在几秒钟的犹豫之后,黎曼鲁斯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他的目光理所应当地回到了庄森的身上。 【……我以为我的兄弟中有一个马格努斯就够了,庄森。】 【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黎曼,我只是选择了终结战争的最快方法。】 狼王撇了撇嘴。 【摩根?很好,在冉丹的前线,我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听说过饮魂者之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千子军团的?】 【现在,她是我的。】 迎着庄森傲慢的回答,黎曼鲁斯只是轻哼一声,他的心中在一瞬间中就泛出了诸多的困惑,想要找庄森问个明白,但是他非常清楚现在不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于是,狼王的毛发怒张着,似乎陷入了某种愤怒之中。 【也就是说,在这个灵能者的帮助下,你一早就知道了杜兰的位置——然后没告诉我,任凭我的舰队在外面又瞎逛了一个月?】 庄森轻笑着,他现在优势在手,自然可以轻蔑的面对黎曼鲁斯故意挑起的诘难。 【如果你主动开口,我的兄弟,那我当然无所不谈,而现在,这个问题也失去了它的意义,杜兰就在我们的脚下,等待着我们联手摘取胜利的果实。】 联手…… 这个词语让黎曼鲁斯的眉头皱起。 【是我接下了这个任务,庄森,而且几个月以来,我的子嗣为了这个任务血洒了无数的星系与世界。】 庄森只是笑着。 【难道你以为,在我接下任务的这一个月里面,我的军团是在郊游?我们也在战斗,黎曼,这场战争中有属于我们的荣誉。】 芬里斯的狼王磨着自己的牙,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溢出,他的目光扫过了庄森,随后便发现无论是他的兄弟,还是他兄弟身边那个百分百有问题的凡人,都并不惧怕这种低劣的威胁。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诉说着。 【这不关荣誉的事情,狮子!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必须亲手砍下那个杜兰暴君的脑袋,这才是最重要的的事情,至于那些狗屁荣誉?去他妈的。】 庄森连一步都没有后退,他抬起了自己的眼皮,直视着自己的兄弟,嘴角露出了一丝让黎曼鲁斯想要抓狂的微笑。 【你想砍下他的脑袋?哦,我的兄弟,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带了三个骑士团,你带了两个大连,我们手头的力量足以彻底消灭这个世界,而地面上所有的要塞与防线此时也已经清楚地显现在我的占卜盒中,我知道那个杜兰暴君现在正躲在哪里,我也知道如何才能最快的打到他的皇宫。】 【我甚至已经设计了方案,我打算让我的第六骑士团抵挡住皇宫周围的守备力量,让第二骑士团切断所有星球护盾的供应,然后我将亲自率领第九骑士团拔掉皇宫周边所有的据点与增援,让这场战争成为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围城战,即使你们不来,我也会在一周内砍下那个暴君的脑袋,又或者让所有的杜兰人彻底绝望,主动的向我献上他。】 【不过现在,既然你来了,还带着你那支除了猪突猛进之外一无是处的部队,那我倒是不介意改变一下我的计划,比如说让我的子嗣切断那些杜兰人的战线,而你就能带领一个连,冲进皇宫,我相信你能杀光那里的每一个人,抢过胜利的荣誉。】 【不是抢过!】 黎曼鲁斯那压低的声音现在已经变成了某种咬牙切齿。 【这本来就是我的!我掀起了这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负责它,所以,也必须是我的长剑砍掉那个混蛋的脑袋!】 庄森看着黎曼鲁斯那有些扭曲的面容,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表情。 【如果你执着于这些荣誉,那么请随意,我并不在乎这些,对于我来说,所谓的杜兰与这个银河中的无数个还在抵抗的世界没有任何的差别,它们不过是迟早要被抹除的一排排数字,既不用去憎恨,也不用去投注更多的感情,真正要紧的只有大远征。】 黎曼鲁斯安静了下来,他侧过头,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就仿佛在揣摩他的话语中到底有几丝诚意,最终,狼王笑了起来。 这的确是庄森的心里话。 于是,芬里斯人轻声的吐露着。 【我也不在乎它们,毕竟对我来说,这不是一场战争。】 【这只是一场复仇。】 【我所需要的只是让这个世界燃烧。】 【是啊,燃烧……】 庄森是笑容让鲁斯感到了不妙。 【但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黎曼?】 鲁斯的表情有些僵硬。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么?你的誓言?还是说需要我在所有人面前把所有的一切重新讲述一遍?我倒是很乐意。】 庄森笑着,那是一种称得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他的眉眼勾起,正对着黎曼鲁斯那有些僵硬,甚至有些发紫的面孔。 他感到了一丝愉悦。 黎曼鲁斯沉重的呼吸着,那声音就仿佛雷电之神发出沉闷的风暴,他的手指下意识的划过佩剑的剑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他面前的庄森,而狮王只是同样地对视着。 一时间,一切都如此安静。 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都在深呼吸,都在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武器。 但在漫长的几秒之后,狼王还是低下了头。 他嘶吼着,用一种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更为轻柔的声音。 【听好了,庄森,我的兄弟!】 【我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于是我赶到了这里,请求你们的原谅!】 终于,庄森笑了起来,他主动伸出了自己的胳臂。 这对兄弟紧紧的拥抱着,而在他们的脸庞互相贴近的瞬间,黎曼鲁斯那变了样的话语在庄森的耳边倾吐着。 【这是我的誓言,庄森,说给你的骑士们听的。】 【但是你也记住了!你要是再敢向我的崽子们开火,咱俩之间可就只有一个结果了!】 庄森笑着,看起来仿佛不在意,但是通过他那近乎本能的抖动肩膀,黎曼鲁斯还是清楚的知道,他成功的吓到了自己的兄弟。 这让他笑了起来,最后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狼王又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好了,现在,让我们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进攻事宜吧,就像我说的,庄森,我希望……】 而卡利班的雄狮只是摆了摆手。 【我说了,黎曼,我不在意。】 【你们大可以只负责进攻那座皇宫,我的人会在外面防守两个小时。】 这句保证让黎曼鲁斯的笑容之中多了几丝亲切的感觉,但他还是不由得问了下去。 【那……两个小时之后呢?】 —————— 【那就各看本事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杜兰闹剧(七) 两位军团之主的谈话持续了大概三十分钟。 而在那之后,便是长达三个泰拉标准时的轨道轰炸。 【不屈真理号】、【努马克之剑号】、甚至包括已经初步修复的【尼德霍格号】与【埃斯鲁姆尼尔号】,所有的帝国舰船全部加入了这场骇人的轰炸之中,杜兰地表上的那些庞大要塞被挨个点名,而那些分布在要塞群落之间的军队营寨与战壕网络则是在钢铁与烈焰所组成的暴雨中不断地崩塌瓦解,帝国的惩戒砸落在他们身上,一遍,又一遍。 直到某个时刻,两个军团的舰队默契地停止了轰炸,紧接着,传感器的无形射线扫过了大半个杜兰地表,而连接着它的电子投影上瞬间便出现了数百个闪亮的红点:每一个都意味着一处可以强行登陆的薄弱点。 下一刻,标志着战斗开始的指示灯在每一艘战舰上响起,它们不断闪烁的灯光照应在回廊的墙壁之上,照应出了一个又一个高大的影子:数以千百计的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正涌向空投舱中,这些杀戮铁笼将在下一个泰拉标准时中,为杜兰投下一场象征着惩戒与死亡的暴雨。 伴随着最后一名战士的抵达,命令传递,齿轮轰鸣,数以百计的死亡铁棺从巨大的虚空巨兽口中飞出,它们的目标直指脚下那颗深红色的行星,势不可挡。 当杜兰的战士在此时抬头仰望的时候,他们便会发现死亡天使的降临。 这个世界的太空已经变成了某种堪称昏暗的深红色,那是长久的工业污染与刚刚的轨道轰炸所共同作业的结果,而在这荒芜的苍穹之间,恒星的光芒已经微弱不堪,唯有一朵朵支离破碎的云层仍旧挂在天际上,宛如被狂风所蹂躏的沙丘。 而在这一层又一层的勾芡之物的洞穿中,那赤红与橘红色的流星自虚空中而来,带来着关于毁灭与杀戮的福音,它们成群结队,宛如震怒的天神开启了天国的大门,从奥林匹亚的山巅上呼唤出灭世的陨星。 那些裹挟着死亡天使的钢铁巨岩,它们足有数百个之多,在撕破了一层又一层的云壁与大气之后,它们已经变成了一团团炽热且颤抖的纯白火球,已经化作了一缕缕迅捷到模糊不清的流星,将整个天际点燃。 这些杀戮铁笼分属于两个军团,而想认清它们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那些属于暗黑天使的空投舱安静且沉重,就仿佛里面搭载的是一台台无情的机械,而那些不断抖动着,偶尔能听到各种各样的野兽嘶嚎与敲打墙壁所形成的节拍的…… 但无论如何,当这些铁笼落地的时候,他们便会同样致命。 伴随着一声声震撼天地的碰撞声,狼群与骑士从漫天的灰尘中冲出,他们手中的爆弹枪与长剑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第一批抵抗者,在杜兰的国土上割据了一块块狭小的登陆场。 数以千计的杜兰士兵在空投舱落地后的一分钟之内被杀死,他们的鲜血浸透了第一批失土,逐渐冰冷的尸骸被各种各样的爆炸与照明弹所点起的灯光所照耀,流露出一种让人恶心的色彩,而当这些死者的思维最终停歇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更强大的巨兽开始行走在战场之上:坦克、火炮与风暴鸟,帝国用重型运输船将它们运到了杜兰的地表,在抵抗者的防线上挥舞着一下又一下的重击。 而杜兰人的反击也当黄不让:一个个由数万名精锐士兵所组成的方阵赤红着脸庞,在震天的口号声中向着阿斯塔特的控制区域发起了连绵不断的反冲锋,在他们身后,各种各样的机动火炮被拖出了掩体,竭尽所能的提供着自己的力量,而在更远处,杜兰人独有的陆行战甲从要塞的阴影中走出,在极远的距离上杀伤着帝国的军队。 这个世界在拼尽全力,在竭尽一切,在不惜自己的最大力量,保卫着他们从纷争时代中所得到的最宝贵的传承:自由,与独立。 但是帝国接下来的底牌面前,杜兰人的决心与信念是如此的苍白。 又是一个空投舱落下,不过这一个格外的巨大与醒目,在它落地的一个瞬间,至少有数千个枪口对准了它。 舱门开启,枪炮齐鸣,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两者之间,阻挡着钢铁的弹幕。 而在火力覆盖稍稍衰竭的那一瞬间,冰冷无情的卡利班雄狮便从护盾中冲出,他宛如一个纯黑色的幽灵一般在战场上游走,无论是多么锐利的鹰眼都无法捕捉到他的影子,一些侥幸的弹片击打在他的盔甲上,却只是留下了转瞬即逝的火星。 他冲向了那些最危险的地方:严阵以待的永久性要塞、塞满了士兵与炸弹的战壕、以及那些被重型武器彻底封锁的无人区,他在这些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都无法再进一步的地方闲庭信步,收割着那些最核心的防御者的要塞,杜兰人最精良的重武与火炮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杀死了至少一个小队的暗黑天使,但在庄森的剑锋面前,他们宛如烈日下的冰碴一般脆弱。 庄森行走在战场之上,行走在阴影之中,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的心脏没有片刻的怜悯,他那纯黑色的盔甲近乎完美地融入了鲜血与死亡之中,唯有那双碧绿色的瞳孔成为了数以千计的杜兰人在临死之前的悲怆幻影,他掌中的大剑不断挥舞着,释放着烈焰、气浪与墨绿色的旋风,将每一座挡路的要塞化作灰烬。 他行走在纯黑色的烈日之下,在他的身后便是猩红色的流星之雨划过天际,便是暗黑天使一次又一次迅猛的突击,便是无人能够阻挡的绝望、悲鸣与恐惧。 崩溃开始了。 并非是所有的杜兰人都像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尤其是当他们目睹到了那些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伟大业绩的时候,绝望与恐惧便在一瞬间吞噬了那些临时士兵的心灵,溃逃开始出现,很快就无法阻挡。 数千名杜兰的战士抛弃了他们的阵地,而更多是则是倒在了暗黑天使的爆燃枪与等离子之下:在基因原体亲自撕碎了那些最核心的抵抗之后,在军团的重型武器与火力支援逐渐抵达之后,那支未逢一败的第一军团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暗黑天使的剑锋长驱直入,他们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完成了预定的计划,第二与第六两个骑士团开始扩展自己的阵地,为接下来的防御战准备更多的战略空间,盖尔与莫里恩两位骑士长的麾下有数千名战士,而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面对至少上亿的敌军,这是一项并不简单的任务,因为绝望与失利也许会加重杜兰人的疯狂,更何况他们原本就能对阿斯塔特造成根本上的威胁。 作为暂时的胜利者,庄森此时正目睹着他眼前的最后一个目标:那是一座比之前的任何据点都要更庞大的要塞,它的层层高墙宛如山峰重峦,数以千计的火炮与射击孔夹杂其间,杜兰暴君那红黑色的恶龙旗帜正挂在这座难陷之地的中央,猎猎作响。 它看起来是如此的伟大、强悍,不可战胜。 但此时,它正在哀嚎。 第九骑士团的兵锋正在铺天盖地地涌向这最后的目标,在他们的铁蹄之下,哪怕是杜兰的苍穹都在颤抖与哭泣。 庄森闭上了眼睛,细细的感受着这一刻,感受着鲜血与灰烬的气息灌满了肺腔,感受着一座座钢铁之城在炮火与战吼中瓦解,感受着数以千万计的怒吼、咒骂、命令、哀求与哭泣在无尽的天空中不断交织着,奏响了一次杀戮的开启,一场战争的高潮,与一个帝国的终末。 他如痴如醉。 —————— 【对,庄森,是我。】 【我这里已经结束了,他们比我想象的要弱一些,杜兰人没什么对抗灵能的手段。】 【好的,我知道,我马上就会回到你那里去的,你没必要对自己的子嗣这么没信心。】 【说到子嗣,你还记得我和伱说过的那个事情么,就是我们在空投之前讨论的那个。】 【对,杜兰人的战舰没有被全部击毁,与太空野狼对抗的那些战舰里有至少一艘趁机逃走了,我那时候觉察到了它,那艘战舰上还有着一些杜兰人,以及一个……气息非常奇怪的生物。】 【他有些像太空野狼,不过又不是完全的相像,我能从那个气息身上闻到纯粹的野兽的暴躁与狂怒……】 【好的,我知道,庄森。】 【战争才是重点。】 【我马上就会去找你的。】 【待会见。】 —————— 奥索维茨能感觉到,自己的左腿断了。 他有些艰难地呼吸着,从那些断裂的牙齿之间流出了滋滋的鲜血,染红了花白的胡子。 这位重新服役的杜兰老兵能够感受到自己被压在什么东西的下面,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回忆起了昏厥前的画面:那些高大无比的黑色魔鬼攻破了他所驻守的要塞,屠杀着他的战友,鲜血与脑浆飞溅在冷灰色的墙壁上,失去生命的尸体在地板上累成了小丘,他还记得自己被一个弹片所打倒,便被活活地埋在了尸堆中。 他的腿在流血,大量的流血。 他能感觉到:他的左腿断了,右腿被一处钢筋整个地贯穿了,似乎还有两枚子弹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搅烂了肠子与胃,也不知道是友军的误伤,还是那些所谓的【阿斯塔特战士】的杰作。 那些入侵者…… 他在心中唾骂着,他知道,他也只能做到这些,几十年的从军生涯早就告诉了他现在的情况:他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已经被炸飞了,肚子里的器官也被搅成了烂泥,差不多所有的牙齿都掉没了,嘴里全是血,甚至不能说话。 他活不了多久了。 他要死了。 死…… 他想到了这个词,却并不畏惧。 当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死在了杜兰最边缘的国界线上,死在了那些所谓的太空野狼的手中,当他的另外的两个儿子死在了一个月前的海战里,当他的最后一个儿子刚刚死在了他的眼前,头颅被四散的弹片直接击穿,瘫软的身体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鲜血和脑浆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他已经不再害怕死亡了。 奥索维茨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他决定要再做些什么,他抬起头,伸出了他仅剩的那一只手,艰难的抓住了面前的泥土,一点点地在地面上拉扯着自己的身躯。 他拨开了那些尸骸,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战斗已经结束了,毫无疑问,那些最可怕的黑色魔鬼获得了他们的胜利,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离去,仅剩寥寥几人还在刚才的战场上忙碌,老兵能看出来,他们似乎是在埋下诡雷与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不关心。 他的目光看向了另一边,捕捉到了一名军官手中没有摁下的启动器,他认得它,只要按下那个按钮,埋在地下的炸药便会让这里彻底被炸上天,这些炸药就是他们当初亲手埋下的,面对这些最可怕的对手,他们不得不做好一切准备。 现在……如果他能启动它…… 他伸出了仅有的那只手,死死的抓住了眼前的土壤,那些锋利的石子与铁屑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手指,但是比起他身上那无以复加的疼痛,简直是轻柔。 他慢慢的拉拽着自己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躲藏在燃烧的尸堆的身后,躲避着那些暗黑天使的视线与脚步,所幸,他们对这些燃烧的尸体毫无兴趣,一门心思都用在了他们手中的活计上。 近了…… 又近了…… 就差一点! 马上就要…… 【你在干什么,老先生?】 一声轻笑传来,冰冷的锋刃懒散的抵住了他的脖颈。 —————— 摩根饶有兴趣地看着脚下的垂死者。 原本,她不过是在临行前最后搜索一下有没有落下的灵魂,虽然她无法进食大部分人类的灵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收藏。 然后,她就发现了这么一个正在尸堆中缓慢前进的人物。 她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目标,一种百无聊赖的恶趣味在心头翻涌:如果给一个将死的灵魂以虚无的希望,他的灵魂是否也会有些别样的改变? 【你没必要如此的挣扎,老先生。】 通过内心的传感,她的声音能够直接在老人的脑海中回荡。 【看看你,如此的老迈,如此的伤重,可他们依旧把你征召到了这里,这样的国度根本不值得付出。】 【投降吧,你可以选择真正的道路,帝国将统治这个世界,顺从会带来好处,但是反抗却不会。】 她轻笑着,手指一点,无数的幻像便在垂死者的脑海中流转:财富、权力、一具恢复了青春的躯体,曾经的上位者卑若仆从,跪倒在他的脚边,那些死去的子嗣在伟力下再次复活,环绕着他的膝下。 这一点都不困难,她知道这些最普通的人物想要什么,在她的幻影与言语中,她曾蛊惑过银河中最强大的一些人物,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渺小的凡人。 摩根感受到了那个苍老灵魂的动摇,她轻笑着,准备观察一下它的改变。 但是一秒过去了,然后是第二秒,第三秒…… 它没有任何变化。 而直到这个时候,那个苍老的、孱弱的、摩根甚至没有正眼相待的灵魂,正用一种最坚定的语气诉说着。 【带着你的许诺,滚吧!魔鬼!】 【我不知道什么权力、荣誉和永葆青春,我是个粗人,我只知道,你们这群混蛋闯入了我的祖国,杀死了我的亲朋,将我的生活撕成了碎片,让我的一切都被点燃了。】 【无论你们有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你们!】 【你以为你很伟大?你以为你很高贵?】 【你就是一个恶毒的魔鬼!你的话语除了虚假与欺骗,什么都没有!】 【你自己,都不相信它!】 他的灵魂在怒吼,在咆哮,而那副苍老的身躯也同样在咆哮,他的掌心已经被石子与铁屑磨得血肉模糊,但他依旧死死的抓住每一块泥土,艰难且坚定地前进着。 他呼吸着。 他挣扎着。 他感受到了什么。 他感受到了风声的响起。 好冷的风啊。 他的大脑后知后觉的想到,然后,他才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痛,他才发现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天旋地转,他才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在与岩石撞在了一起。 他看见了那些黑色的魔鬼,他们似乎注意到了这边,他看见了那黑色的盔甲,还有着那把长刀,上面沾着血,好像是他的血。 ……这样啊。 他的内心在叹息,后知后觉的疼痛在脖颈的每一处传来,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头的身体,正在流血。 可惜。 他就差一点了。 他如此想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杜兰闹剧(八) 三十台提丰攻城坦克慢慢碾碎了已经是残垣断壁的杜兰要塞,恶臭的烟雾围绕在它们的履带与炮管之间,而昔日威风八面的杜兰龙旗则是被这些粗鲁的战争巨兽彻底蹂躏成灰尘了,诉说着这场战斗的结局。 黎曼鲁斯傲然地走进了又一座倒在了他的脚下的顽固堡垒,他伫立在由硝烟与火焰所交织而成的大洋的中央,身旁只伫立着寥寥几名子嗣:狼群的大部分早就已经如同洪水滔天般席卷了溃败的杜兰军势,第三大连和第十三大连的战士跟随着他们的狼主,如同竞赛一般屠杀着不愿意投降的杜兰人。 芬里斯的狼王乐意于见到这样的情景,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子嗣一定会把最大最饱满的那颗头颅留给他。 震耳欲聋的滔天响声围绕着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那是军团的影刃超重型坦克所组成的编队在前进,这些搭载着火山炮的巨兽才是真正的要塞杀手,面对那些城高墙厚的钢铁乌龟的时候,它们甚至比黎曼鲁斯更可怕。 狼王喜欢观赏这些巨兽开火时的场景:炽焰燃烧空气,化作纯白之毁灭,地狱的矛尖从火药的烟尘中射出,撕破了空气与战吼,宛如砸落的重锤,又宛如敲打的音键,在芬里斯人的放声高歌下,收割着一座座要塞与负隅顽抗之敌。 他喜欢看到这些碾压性的场面,他喜欢看到杜兰人的要塞在无法抵抗的力量面前土崩瓦解,仅剩的守军伫立在废墟与灰尘之中,在继续抵抗与举手投降间迟疑,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杜兰人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便会在愤怒与背水一战的绝望中举起他们手中的武器,发动最后的进攻。 坦白说,黎曼鲁斯其实挺喜欢他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家伙也算是拥有真正的勇气,但这并不妨碍他下达一条又一条的命令,将所有的杜兰抵抗者屠杀殆尽,将一座又一座永久性要塞夷为平地,并且为了这些他亲自下令的破坏与杀戮而感到…… 心旷神怡。 那是一种雪耻的快乐,是一种大仇得报的简单喜悦。 数个月以来,他和他的军团漫无目的地在无数个星系间游荡,在一场场零敲碎打的战斗中积攒着杜兰的情报,在与无数计划之内或者意料之外的对手轮流厮杀:杜兰守军、杜兰舰队、绿皮海盗、灵族海盗、还有各式各样的异形所组成的盗匪军团…… 这样的日子让所有的太空野狼都陷入了一种永无止境的烦闷与痛苦之中,更不用说他们还要无时无刻地忍受杜兰暴君通过星际广播所扩散的尖声嘶叫。 这简直是折磨。 但万幸,它终于到头了。 他们来到了杜兰,他们的铁靴正在踩踏与蹂躏这里的土地,他们的子弹与刀锋正在收割杜兰的性命,他们的炮火正在让成千上万的杜兰人在恐惧与尖叫中倒下、死去、灰飞烟灭,整个世界都将被碾压性的力量彻底撕成碎片,作为黎曼鲁斯与太空野狼发泄这数个月烦闷的最好工具。 至于那些更【文雅】的问题:征服杜兰所需要的手段、这个世界日后的恢复工程与缴税情况、还有这种充斥着暴力与仇恨的开疆拓土会不会埋下隐患…… 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也没资格去考虑。 他是黎曼鲁斯,太空野狼的主人,也是帝皇亲选的刽子手。 第三个身份比第二个更重要,而第二个身份比起第一个也是重若千钧。 所以,他知道他要做什么:清偿私怨,终结仇雠,血债血偿,让他的狼群不会在积怨中耽误帝皇那随时都可能派下来的任务。 他只需要做到这些。 黎曼鲁斯咆哮着,放肆着,喜悦着,努力让自己像是一个真正的芬里斯人,一个真正的太空野狼那样,在这场酣畅淋漓的屠杀中得到真正的快乐。 他不断尝试着。 直到一名战士的通报来到了他的面前。 又是第十三大连。 狼王皱起了眉头,随后,他少见地拿起了自己的传感器读数,开始观察自己手下两个大连的进攻情况:第三大连的势头要稍稍颓靡一些,他们刚刚撕破了杜兰最后的皇宫【猩红要塞】的外侧防线,就被一支及时回援的杜兰机动部队突袭了身后,现在,第三大连的狼主正带着他的战士在墙垒与战壕中来回穿梭,击毁着那些坦克与装甲车。 而另一边的第十三大连…… 【约林那个王八蛋在干什么?】 黎曼鲁斯看着他最信任的狼主在猩红要塞的外侧走出了一条七扭八拐的曲线,连带着整个大连的进攻方向都显得极不协调,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要塞核心倒数第二个防线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 【等我再找到他,我一定要打爆他的头!】 黎曼鲁斯骂骂咧咧地把手中的数据板扔了出去,然后他从地面上拔起了自己的【克拉肯之噬】,抬起头,闻了闻鲜血与风的气息。 【我们走。】 【去看看约林那个王八蛋在干什么。】 【帝皇在上,我们得快点,两个小时的界限就要到了。】 —————— 约林—血吼正在撕咬着杜兰的防线。 他带着他的战斧,三个小队,还有他的两颗心脏都无法承受的罪恶感。 背叛。 这是一次背叛。 他在做的事情:违抗鲁斯的命令,修改连队的进攻方向,不再让太空野狼的兵锋向着杜兰的宫殿稳步推进——这与背叛无异。 他一清二楚。 对秘密的隐藏,对命令的违背,对忠诚的玷污,这些最晦暗的举动在狼主的心中结成了乌黑的肿块,大口大口地吸取着他的快乐与理性。 这是一种玷污,对他自己的玷污,自从他在芬里斯上那个大雪漫天的深夜里,在被火光与酒气所烘烤地热乎乎的大堂中,在无数战士与酋长的注视下,跪在地上,向着鲁斯族之外宣誓效忠,从而获得了自己的第一把武器之后,他就从未做过这样的举动。 他还记得那一天:长夜漫漫,冬风抖擞,大堂中央的炉火烧的正旺,甚至让人感到某种虚假的闷熟,人与酒杯的影子被火光投射到墙壁上,变换着形状与动作,就仿佛一场随意而为的默剧。 他正是在那一天,立下了自己的誓言,立下了最简单也是最神圣的言语:他的剑锋将永远只为鲁斯族之王而挥舞。 当王病逝之后,他的效忠对象也理所当然的转为了黎曼鲁斯:王的养子,并一直持续到了今天,从未改变。 但现在,他有不得不打破它的理由。 狼主举起战斧,咆哮,挥舞,又一个杜兰的武士在他的凌厉攻势下粉身碎骨,但是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品味胜利的气息,因为一种过去的幻影、现在的焦急与未来的担忧已经叠加在了一起,反复炙烤着他的内心。 他是鲁斯的第一批战友,整个第十三大连都是如此,当全父来到了芬里斯,想要带走他的子嗣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就此离开他们的君王,从而失去自己的誓言,与错过苍穹之外的燃烧神国。 于是,他们走上了手术台,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活了下来,而约林就是那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鲁斯最信任的一个,所以,他记得一些更神秘的东西,他还记得他们的血脉之中并非只有半神的改造与芬里斯的不灭风雪,而是拥有一些更肮脏的东西。 他还记得,他们的结局除了全父的英灵殿与窝囊地死在床上,还有第三种,最为糟糕的第三种——变成野兽,变成哪怕是最偏僻的荒野都不会容纳的野兽,变成哪怕最恐怖的传说都不会提及的怪物,变成哪怕最亲密的兄弟也不愿回忆的可悲龌龊。 他曾以为那一切已经消失了,但现在,它卷土重来,妄图摧毁鲁斯的军团。 约林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会容许:哪怕这样做的代价是玷污他对鲁斯的忠诚,他也会咬着牙,做下去。 秘密必须被隐藏,直到解决办法出现的那一天,他不知道解决的办法会是什么,又会出现在哪一天,他甚至不知道它到底会不会出现,他所能做的只有掩盖这一切,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找到它了。” 布拉维耶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这让约林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在下一个楼层,还有大概五十米,生命体征非常的微弱,但是还活着……身边并没有多少守备力量,我们能对付得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狼主轻声的嘀咕着,他率先冲过了最后的一段走廊,一头撞进了那尽头的庭院之中:这里就仿佛是一座寺院或者神庙,四面的墙壁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让人不安的怪物。 杜兰的士兵在这里严阵以待,但是士兵的数量却并不多,三支小队径直撞向了守军的盾墙与盔甲,在这间狭小却精妙的庭院里点燃了战争的火焰。 约林杀死了四个对手,他的小队则是损失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新兵的胳膊已经整个的断掉了,狼主顾不上那么多,他匆匆轻点了一下人数,便一头钻进了已经化作半个废墟的关押室中,在他的心中还残存着一些可悲的侥幸,一些连他自己都知道有多么可笑的侥幸心理。 而侥幸,终究是侥幸。 约林走进了这个建筑,这里大致是一座剧场一样的地方,这倒是解释了它的精美装潢与典雅格调,但狼团完全没心思在乎这些,它们踩过那些名贵的织毯与座椅,来到了这个剧场的最中央,那里此时正悬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而里面则是关押着一头足以让任何阿斯塔特心生忌惮的怪物。 第十三大连的狼主看着他眼前的一切:这笼子里关押着他曾经的战友的碎片,一个昔日伟大的太空野狼的残余灵魂,但此时,它只是一个纯粹的生物,一个放纵于野蛮与血腥的原始杀戮者。 狼主能看到那些被毛发包裹的利爪正不断地试图伸出栏杆,抓取眼前之人的血肉,这个怪物显然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战友与荣耀,他的面容已经被凝结的鲜血、狰狞的犬齿与口水所彻底扭曲,盔甲散落满地,膨胀隆起的身躯上能看得到折磨后留下的伤痕,不断地滴落着渗人的鲜血。 越来越多的太空野狼汇聚在了这里,没有人说话,这些都是约林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他们知晓甚至见证过这种阴暗的秘密,也知道如果对待它。 数十台爆弹枪口对准了眼前这个不断嘶吼与咆哮的怪物,狼主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悲伤与恶心,轻声低语着告别。 “再见……兄弟。” “砰!” 声音响起,却不是枪鸣。 约林抬起头,只发现四周的帘布齐刷刷地升了起来,露出它们所遮蔽的东西:十数台镜头对准舞台中央的图像生成器,显然,它们一直在记录着,无论是笼中之物的咆哮与挣扎,还是约林刚刚的那句低语。 一个尖锐的金属嘶鸣声响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杜兰的战士们!”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敌人的真面目,戳破他们肮脏的谎言!” “他们根本不是所谓人类的帝国!他们是一群异端、变种人与异形!他们渴望着奴役你们的亲人!践踏你们的土地……” 而就在同一瞬间,在狼主的头盔内部显示屏之中,赫然蹦出了那已经狼化的第六军团战士与刚刚的一幕。 “该死!” 狼主一咬牙,一挥手,数十股火光在转瞬间将所有的图像生成器撕得粉碎,但即便是如此,刚刚那一幕的记忆也依旧清晰的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约林看向了一旁的布拉维耶。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但是应该……没关系?” —————— “这是……什么……” 阿拉乔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注定不会有人会回答他的疑问。 庄森正伫立在这间已经被清空的房间内,等待着某个人,而他的面色并不好。 显然,在刚刚的一瞬间,他同样看到了某种亵渎的生物的影像。 庄森没有说话,他保持着沉默与思考。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那近乎于标志性的清脆脚步声。 银发黑铠的女王推开了房门,她的目光与自己的血亲有了短暂的接触。 庄森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皱着眉头,向着摩根点了一下头。 他的血亲面色严肃,点了点头。 卡利班的雄狮停顿了一下,他闭眼,然后再睁开,某种问询的视线对准了摩根的瞳孔。 他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这是伱自己的事情。】 摩根笑了一下,没有更多。 在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比庄森更为暴躁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杜兰闹剧(九) “端好你们的武器,上好弹药,带好头盔。” 军官深深地呼吸着,他想抽烟,或者喝一口酒,不过现在的条件都不允许。 抬起手,他扑了扑帽檐上的灰尘,刚刚吸入的空气中充斥着火药与腐尸的刺鼻气味,让他开始忍不住的咳嗽,那些还没来得及弹掉的灰尘纷纷落下,然后粘在了他的脸庞与衣服上,显得肮脏不堪。 但他已经没心思去管了,现在不是以前,他不是那个傲慢的礼兵了。 他检查着自己的武器,把那些翻出来的口袋重新塞了回去,整了整衣袖,然后再裤腿上蹭了蹭右手,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他怀中的那个挂坠,上面的照片是一位端庄的女士和两个调皮的孩子。 他的嘴角勾起,一遍又一遍地擦试着掌中的照片,然后轻轻的吻了吻,便如同侍从安置一顶王冠一般,小心地将它放回了怀中。 然后,他闭上眼睛,继续深呼吸,在一次次胸膛起伏之间,酝酿着自己的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转过了身子,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一群群士兵正在他的身后,他们和他一样待在这处临时挖掘的战壕中,做着和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事情: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是他的老部下了,这些战士显得坚毅且沉默,而其他人恐怕很难称之为战士,他们的脸庞上是深深的沟壑,又或者是刚刚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剃掉的青涩胡茬。 如果在以前,他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感慨着。 军官走到队伍的前面,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虽然依旧是满身灰烬,但他的气概就仿佛要去接受皇帝的授勋。 他站的笔直,看着他面前的军队:战士、少年、耄耋、甚至是并不完整的那些人,他们组成了这支军队:这很难称得上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但它的确就是一支军队,为了自己的故园而战。 他开口,语气是此生从未有过的真挚。 “各位。” “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言尽于此。 他转过身,片刻之后,便听到了那刺耳的进攻号令,无数战吼与怒号在空气、狂风与耳边的通讯网络中回荡。 他咆哮着,怒吼着,沉默着,举起了自己的武器,第一个冲了出去。 —————— 空气中遍布着血腥与尘埃。 军官没有奔跑,也没有大喊大叫,他体现了一名老兵的素质,握紧了自己的武器,在无数的残骸废墟中寻找着那些可以遮挡自己的的地方,一步一步地前进着。 他伸出头,看到了眼前的战场,他认出这里曾是市中心最受欢迎的广场,平日里到处都是小吃摊与路边商店,他的孩子特别想要这里售卖的玩偶,每次放学,都会在这里缠着他好久好久。 但现在,这里只有废墟,灰色的沙尘与黑色的钢筋是唯二的色彩,曾经富丽堂皇的雕像与花丛如今已经破破烂烂,散落在了四处堆叠的土堆与坑洞之间,而在它们的尽头就是他的目标:一座要塞,现在已经被掌握在那些侵略者的手里。 他距离那里并不远,也许只有一公里。 无法跨越的一公里。 他看到了尸体,那些蜷缩着,彻底成为了焦炭的杜兰人的尸体,他们成千上万,遍布在燃烧的装甲车之间,宣告着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杜兰军队的【战果】。 而这个战果的数量无时无刻不在增加,因为那些临时征召的战士根本不适合战场:他们懵懵懂懂地走在废墟中,又或者是凭着一腔热血咆哮着冲锋,还有的干脆吓傻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但结果都是一样,一发发呼啸的爆弹一个不拉地点着名,几乎每一秒都会有人死去。 只有那些直到及时趴在地上,及时寻找着掩体,及时学习那些老兵的,才算是拿到了战场的入门票。 但他们的牺牲并不是毫无意义,当那些侵略者忙着清理这些可能携带者炸药的炮灰的时候,杜兰真正的杀招:坦克、机群、以及陆行装甲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而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最后的杜兰炮兵咬紧了牙关,提供着火力的掩护,但往往只是开了第一炮,他们就会被从天而降的打击到:杜兰的天空已经不属于杜兰人。 但尽管如此,支援依旧没有停歇。 杜兰人在流血,但除了流血,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军官等待着,没用多久,他就听见了第二声的尖锐鸣笛:那是总攻的号角。 就像初生的日轮划破了清晨的雾云,在一瞬之间,整个战场都在咆哮。 所有人都在咆哮,所有的战争巨兽也都在咆哮,所有的杜兰的土地与空气都在咆哮,数以万计的杜兰战士从他们藏身的地方狂奔而出,在刹那间组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进攻浪潮,无数轰鸣的战争引擎夹杂在他们的队列之中,如同灭世汪洋间的陡峭巨石。 他们咆哮着,愤怒着,狂飙着,他们冲向了那侵略者所占据的土地,他们冲向了那密密麻麻的战壕、铁丝网与地雷区,他们冲向了自己的死亡,也许毫无意义的死亡。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在如此的狂涛面前,要塞似乎停顿了一秒,然后便是如同暴雨一般的炮火席卷而来,仔细地蹂躏着每一寸站着杜兰人的土地,数十个枪口齐齐开火,收割着那些从炮火在生还的家伙。 军官在奔跑,在咆哮,在冲锋后的第一个瞬间就彻底嘶哑了自己的嗓子,他的脸庞在一轮又一轮的灰尘中翻腾,四周不断响起爆炸与悲鸣的声响。 他眼角的残余能看到旁边的一切:那些曾经让杜兰人引以为傲的战争引擎已经通通变成了燃烧的火炬,那些曾经震撼天地的大军在数秒之中便化作了一摊摊融化的血水,他看到了那些死人,那些死在枪弹下的,那些被地雷炸的粉碎的,那些被铁丝网上扭曲的。 他认识的,他不认识的。 尸体、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他奔跑着,又好像停了下来,他满脑子都是混混沌沌的浆糊,让他认不清眼前的情况与真实,鲜血和死亡刺破了他的理性,让他陷入了一种别样的疯狂之中:怎么回事?他们的军队呢?他的战友呢? 怎么一切都结束了? 他张嘴,牙齿里全是沙子,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发现了那座目标要塞:他就站在它的脚下。 而在那上面,是几个隐隐约约的黑色身影。 他们看起来好高啊。 那些就是入侵他们的家伙么? 他想着,然后,一阵剧烈的刺痛突然贯穿了他的脑门。 枪响仿佛后知后觉,当他听到那声枪响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和脑浆在地面上流成了小溪,染湿了那个已经彻底四分五裂的护身符,染湿了照片中那些无忧无虑的笑脸。 —————— “一分钟前,敌军又对莫里恩控制的登陆区域发动了一次小规模进攻,人数大概在三到五万之间,动用了装甲部队与火炮。” 庄森点了点头,这条讯息便被略过了。 他们正矗立在一座巨大要塞的顶端,这里几乎是杜兰皇宫外围的制高点,从它的塔楼上可以直接观测到了十几公里之外的猩红要塞的核心区域:杜兰的暴君就躲在里面。 攻下这里,就意味着计划中属于庄森的那一部分已经被完成了,这并不容易:如果不是进攻途中,一直笼罩着这座要塞的护盾突然消失,导致帝国军队的制空权得到了最大化的发挥,暗黑天使可能要在这里扔下几百具尸体才行。 显然,这是负责夺取护盾发生器区域的第二骑士团立下了功劳。 【盖尔干的不错。】 想到这里,哪怕是卡利班的雄狮也不禁点了点头,由衷的赞叹。 【至于莫里恩那边,他现在还没有打开局面么?】 面对主君的疑问,阿拉乔斯只是再一次地打开了战术全息投影,猩红要塞和它周边的土地被清晰的显示着:庄森和他的主力在要塞的西方,而盖尔和他的第二骑士团停留在要塞的北方,在摩根亲自带队的进攻下,两支队伍的控制区域已经连在了一起。 而跨过猩红要塞本身,在要塞的东方,莫里恩和他的骑士团被压缩在了一个极为狭小的区域内,只有寥寥几座要塞被他们掌握在手中,而围绕着他们的杜兰军团的数量已经多到了一个让基因原体本人都感到有些渗人的地步。 【莫里恩怎么说?】 “他表示完全可以守住阵地,只不过会付出一些代价,他希望能够向他的区域紧急投放一批援军,第一批空降部队的战损已经超过了一半,而杜兰人的军队至少还有一千万人到三千万人。” 【让考斯去办。】 接着,庄森沉默着,看着投影,看着猩红要塞核心区中,太空野狼那要么受挫,要么七扭八拐的进攻路线。 【照这个速度,等到他们砍下了那个暴君的脑袋,我会失去整个第六骑士团。】 基因原体低语着,然后,他的通讯器中就显现出了那让人憎恶的狼人图像。 —————— 摩根走到了庄森的面前。 卡利班的雄狮额外看了她几眼,似乎有些好奇于她的愤怒:银发的女士几乎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剧烈情感波动。 【出了什么意外?】 【已经解决了。】 庄森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战术全息投影上,一条条命令通过他的话语而传出,调动着整个第一军团。 摩根站在他身旁,沉默地目睹这一切,那种愤怒的气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失了,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她看着全息投影上那蹩脚的战局,就仿佛在看着一个职业拳王陪着一个老奶奶打架。 她忍耐了五分钟。 【庄森阁下,如果你想扭转战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直接拉起一个传送阵,传送到杜兰暴君的房间中:只要他的人头坠落在地面上,这场战争在一瞬间就会结束。】 狮王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阿拉乔斯帮他开口了。 “诚然如此,摩根女士,但那是狼王的猎物,而且现在也没到约定的时间。” 【的确如此,还有四十分钟,也就是说,莫里恩和他的骑士团还要拄在那里,平白无故的消耗四十分钟。】 【当我们把手伸进泥潭中的时候,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拔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就会被无穷无尽的烂泥所吞噬。】 阿拉乔斯没有回话,倒是狮王看向了一旁掌管通讯的凡人辅佐。 【能联系上黎曼鲁斯么?】 “抱歉,大人,那座要塞现在依旧处于一种信息压制的状态……” 狮王于是继续保持着安静,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太空野狼在距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不知所踪,看着自己手下的军团在一个徒劳的抵抗战线上消耗着生命,看着越来越多的赤红色标志出现在了投影之中,每一个都象征着一个正在赶来的杜兰军团。 在摩根到来之前,他就这样看着,而在摩根到来之后,他依旧在看着,只是在某个漫长沉默后的片段,晃了晃身子,低沉的吐出了那句心里话。 【这会让我的那个兄弟暴跳如雷。】 阿拉乔斯眨了眨眼睛,揣摩着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话语,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银发女官,然后听到了一声轻笑。 【万事没有十全十美。】 【手握良机却徒劳等待是一种莫大的浪费,庄森阁下。】 狮王没有回头,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战术投影,诺言与子嗣的生命在他的心中不断的变换着重量。 他想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狼人。 【太空野狼还是没有移动……】 【莫里恩那边怎么样?】 “as和ax两座要塞刚刚失守,敌军已经开始大规模自杀性进攻了。” 这个回答让庄森停顿了一下,他转过了自己的身子,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然后,他得到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瞳孔。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阁下。】 【这是闹剧。】 庄森的眉头动了动。 【伱这是规劝?】 【是建议。】 他转过身去,又看了一眼战局,有看了一眼丝毫没有移动的战线。 他仿佛叹息了一下。 【我给了他们时间。】 声音中是不情愿的懊恼,与若有若无的期待。 【现在,准备传送阵。】 【让我们结束这场无趣的哑谜吧。】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杜兰闹剧(十) 在黎曼鲁斯找到约林之前,他还经历了另一场战斗。 那个狼主与狼人的片段不仅仅在两个军团的通讯网络之中流传,也同样在杜兰人的网络中掀起了巨浪,与刻意避开了这张图片的骑士与狼群不同,已经近乎于穷途末路的杜兰人可不会放弃这种机会。 就在第十三大连的狼主下达了摧毁那些摄像仪器的命令的时候,如同兽群迁徙一般的雷鸣脚步声便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显然,杜兰人的援军已经抵达,而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快、也更多。 数以千计的杜兰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所有的军官都在将那张渗人的照片大肆展示着,于是,保家卫国的高尚怒火与对侵略者的切齿仇恨便披上了最为神圣的外衣,与数千年来对异形与变种人的彻底敌视教育在这一刻碰撞,发酵,最终形成了足以吞噬天地的不灭斗志。 约林带了三个小队,这个数量并不足以挡住这股无畏的狂潮,狼主招呼着自己的战士聚集在剧场中央的舞台上,依靠着这里的地势与高度搭建了一条临时的防线,在这里,他们只需要将自己的枪口对准几个出入的地点与缺口,就可以组成一道绞杀任何生命的钢铁风暴,而在他们的头顶,那个关押着他们昔日同伴的铁笼也在吱呀作响,显然,里面的怪物闻到了战争的气息,正变得愈加的疯狂与嗜血。 就这样,战斗开始了。 在无数的枪响与咆哮中,空气也在伴随着高温与深呼吸而不断地扭曲着,每个人的目之所及在不断的颤抖,就仿佛一切都在燃烧。 杜兰的军势前仆后继,狼群的枪口尖啸不断,所有人都在这死亡的漩涡中挣扎着,杜兰人那暗红色的盔甲很快就堆满了小半个大殿,他们的战友甚至可以在尸体的掩护下从容的推倒更多的墙壁与阻碍,尽管每一步都在流血,但是他们的确在前进,而与这种前进相对应的是,一名又一名鲁斯的子嗣开始倒下,暗红色的狂潮与暗红色的血潮就这样在野狼的愤怒咆哮中席卷而来。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接下来的一幕让狼主感到绝望:他听到了一种他无比熟悉的弹药数即将清零的咔哒声,不仅是他自己,而是四面八方的几乎所有人。 狼主咬着自己的牙根,咬到他的两排牙齿都感到了彻骨的疼痛。 “我迟早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他轻声的嘀咕着,然后举起自己的枪,一枪打下了那个关押着狼人怪物的铁笼,在铁笼落地的瞬间,狼主闪身过去,重重的踢了一脚,将它踢向了杜兰的军势。 在如此剧烈的碰撞中,理所当然的,当关押着怪物的牢笼砸落在地上的时候,它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彻底的四分五裂了,它所监禁的那头野兽也重回到了世间。 这头彻头彻尾的怪物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便迫不及待地扑向了杜兰的军队,宛如狂暴的黑色飓风席卷过柔嫩的花圃一般,杜兰人的武装在它的尖牙利爪之下像是朽烂的纸片般脆弱,一时间,鲜血四溢,肢体横飞,无数的杜兰士兵捂着自己的喉咙,倒在了血泊之中,又或者干脆被撕扯地七零八落,再也看不出来曾经是一个人类。 “所有人!” 抓住这个机会,约林高举起自己的战斧,他咆哮着,率领着仅剩的战士,冲向了开始动摇的杜兰军势,战斗变成了纯纯粹粹的近战绞杀,狼群的战吼与狼人的野性化作了横行无忌的血肉磨盘,碾杀着最勇敢的杜兰人。 狼主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他只是单纯的高举起自己的斧子,凭借着早就刻进了肉体中的战斗记忆,一次次地举起与落下,无情的收割着一条条生命,感受着一丝又一丝的恐惧在这个大殿中酝酿,直到那些最勇敢或者说最疯狂的杜兰人死在了战斧与利爪下,只留下那些不够坚定的人物。 他甚至不敢感到快乐,因为那游荡在耳边的狂野嚎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某种放纵所会带来的后果。 血腥的搏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狼主的每一寸视野都被纯粹的血色所占据,直到他的铁靴再也踏不到一寸干净的土地,大殿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手中,但尽管如此,在外面依旧簇拥着不计其数的杜兰军队,他们看起来有些畏惧,却并未溃逃。 而就在他开始思考怎么办的时候,他听到了两声狼嚎。 巨狼,两条巨狼,它们从杜兰人的背后突然出现,从战场的边缘现身,毫不犹豫地撕咬着这些人的喉咙,而在它们的身后是成群结队的铁灰色身影,那是一大批涌入了战场的太空野狼,他们在一瞬间就冲入了杜兰人的战线之中,当这些可怜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包围的时候,咆哮的链锯剑已经割下了数百名杜兰人的脑袋。 而在这不可战胜的钢铁风暴之后,还有着一个最高大、最威猛、最不可战胜的身影,他紧握着自己的链锯剑,宛如一位从天穹之上莅临于人间的战争之神一般,行走在再无悬念的战场之中。 从这一刻开始。 战斗结束了。 屠杀开始了。 —————— 黎曼鲁斯注视着自己这个已死的儿子。 或者说,这个生物。 最起码,它曾经是自己的儿子。 无人敢于打扰基因原体,芬里斯的狼王就这样伫立在无数杜兰人与太空野狼的尸体所堆砌成的【庭院】之中,安静地观察着已经彻底死去的狼人,看着它那狰狞的头颅,那血盆大口,那猩红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昏暗的天穹:这便是这头怪物死去时的模样。 它是在战斗中死去的,杜兰人绝望的挣扎终究给予了它足够的伤害,那魁梧到畸形的身躯没有了动力甲的保护,被激光、子弹、刀剑甚至是拳头击打地千疮百孔,尖锐的獠牙与利齿在它一次又一次粗暴的撕开杜兰人的喉咙与胸膛的时候一个又一个的崩落,甚至连那些茂盛的毛发都已经被鲜血染湿了,打了绺,黏糊糊地贴在了皮肤上。 但与此同时,它的死又是如此的辉煌,它杀死的杜兰人可能比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鲜血深深地渗入了指甲,再也抹除不掉了,某种意义上,它获得了任何一个芬里斯人都梦寐以求的死亡方式。 鲁斯看着它,缄默不言,最终,基因原体缓缓地半跪着,手指轻柔地抹去了子嗣脸上的血腥,缓缓地拂上了它的双眼。 也正是在这时,他的狼主走上前来,铁靴踩踏在已经渐渐冷掉的血肉之上,发出了黏糊糊的滋滋响声。 约林就这样走到了他的君王面前,低着他的头颅,狼主在刚刚的战斗中并不是毫发无损的,他始终冲在最前方,浑身的伤口与疤痕足以让任何阿斯塔特油然生畏。 但鲁斯没有看他,他只是安静地端详着死去的孩子,半响之后,才缓缓地发问。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只是在等。” 只有在自己的基因之父与君王面前,狼主的声音才会夹杂在嗫嚅之中。 【等?等什么?】 “解药、真相、解决办法……或者其他……” 【不会有的。】 【那是永冬的新芽,是长夜的日光,是逃兵的勇气,是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东西,我们不用期待奇迹,也不用期待诺言。】 狼王站起了身,他比自己最魁梧的子嗣都要高上太多,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在远远的列队等候,敬畏着基因之父的伟力,只有站在他身边的狼主艰难的抬起头,苦恼于自己的困惑与迷茫。 “我们曾经变成过这样,大人……我还记得……” 【我也记得,约林,我记得所有事情,我记得那些被诅咒的名字,他们曾经与我们亲密无间,并肩作战,但他们失败了,他们没有承受住这股力量,现在,它们只能在芬里斯的黑夜中徘徊,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 【我也知道,不是曾经,这也是未来,凯尼斯螺旋给了我们力量,狼的咆哮在我们的血脉中翻涌,让我们能够在群星间赢得数之不尽的战争,但当我们无法驾驭它的时候,它决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难道就是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么?】 这话语让约林有些颤抖。 “您……都知道?大人?” 黎曼鲁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露出了一种裹挟着讽刺与苦涩的笑容,他看向了自己的狼主,看向了第十三大连的主宰,他曾经的持盾侍从,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哪怕直到诸神的终焉,他都会选择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每个军团都有自己的诅咒,约林。】 【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上,没有人是能无忧无虑的,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些蠢蛋。】 【我的每一个兄弟都是如此,他们就像是我一样,我们的血脉给了我们的子嗣以强大到非人的力量,但这份力量并不是免费的。】 【每一个军团,都有着一种通向最阴暗未来的可能性,如果有些军团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与无懈可击,那不过是它们的灰暗被小心地隐藏了,又或者,干脆被背负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是最危险的。】 【所以,全父才会需要我们,需要我们这群刽子手,因为糟糕的事情可能会在任何一个军团中出现,所以饮血的铡刀必须时刻光亮如新,毫不留情。】 【只有我能做到这一点,我的兄弟们,他们太过于矜持、傲慢、善良、犹豫,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弱小,所以做不到这一点。】 【我曾经以为我们是特例,是受到全父与命运偏袒的那一个,甚至当掌印者警告我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 【现在看来,这也不过是一种狂妄的逃避思维,在这一点上,你我倒是没什么区别。】 “大人……我……对不起,我不该欺瞒你……我向您……” 【别对我道歉!】 黎曼鲁斯的怒火在一瞬间被点起,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消失无踪,他烦躁的摆了摆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声音中是毫不留情的指责与诘问。 【我知道你的心思,约林,伱想把事情压下去,你不想让这种昔日的幻影毁掉军团,哪怕这意味着要欺瞒我,你也决定要这么做下去,我不能说这是错的,但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样子,这个星球是肯定保不住了,我还得去应付我的兄弟。】 【王座啊,希望他性子没那么糟糕,我们之前可算不上有多愉快。】 狼主的面容是如此的诡异: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那是欺瞒自己的主君与基因之父所带来的绝望与自卑,但伴随着黎曼鲁斯的话语,这种绝望又成为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激动与羞愧,他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在苍白的狭长面颊上滴出一大片血红的斑纹。 他还想说什么,但狼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话语,黎曼鲁斯靠近自己最信任的战士,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沉语气缓慢得诉说着。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约林?】 【你以为这只是你们的诅咒么?】 狼主抬起头,他的目光如炬,那是不可思议与惊愕所组成的火焰。 鲁斯只是笑着,他一点一点地清算着,如数家珍。 【最开始,是在芬里斯上,一个准备编入第二大连的战士,它最终逃入了荒野,我亲自追猎了它,无人知道,事实上,在我们还没离开芬里斯的时候,就有三个了。】 【然后,二连,五连,六连,九连……】 【最近的一个是在四年前,八连的。】 他又拍了拍约林的肩膀,看着自己的狼主那有些呆滞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笑着。 【他们中的大多数和你一样,约林,他们本能地想要掩饰,只有两个人乖乖找到了我坦白情况,但是他们比你的运气要好,所以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狼主的口齿间泛出酸涩,他分外艰难且诚恳地开口询问。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大人?” 【怎么办?】 黎曼鲁斯摇了摇头,他的笑容是苦涩的。 【如果是我的某个狂妄自大的兄弟,他没准会拍着胸脯,从不知道什么鬼地方淘来一份谁都不清楚底细,八成后患无穷的办法。】 【他不知道一点:有些苦难是无法逃避与解决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咬紧牙关承受,投机取巧的办法也许暂时会奏效,但终有一日会面临更可怕的反噬。】 【而我不会那样做,约林,我没有那个能力与愚蠢,我的命运也决定了我想不出真正的解决之道:药物或者配方?也许有朝一日它们真的会出现,但最起码,现在,我们是不用指望它们的。】 【它们只是我们心底的回声,约林,当我们聆听心灵中真正的声音的时候,我们就会变成这幅样子。】 【所以,倒不如,继续战斗吧。】 【最起码,腥味和哀嚎声能够让我们暂时不用去面对,剩下的,无非是听天由命。】 基因原体拍了拍自己子嗣的肩膀,他轻声说着最后的命令。 【现在,烧了它,忘了它。】 【苦难不可避免。】 【而我们还有仗要打。】 他堪称温柔地诉说着这个命令,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去,深深地呼吸着,聆听着结束一场战斗的声音。 芬里斯狼王的这种安详与惆怅直到第三大连的狼主接通了他的通讯。 “大人,我们侦测到猩红要塞的顶端有了传送的痕迹,是暗黑天使!” 第三大连的狼主竭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是那种愤怒与狂暴依旧在通讯器的另一端不断地翻腾着。 黎曼鲁斯愣在了原地。 他的表情是僵硬的,困惑的,甚至算得上是纯洁的,刚刚的那些淡淡惆怅被这个消息打的粉碎,狼王的五官在一瞬间定在了最标准的位置上,只有他的嘴因为最纯粹的惊愕而张开。 那就像是一个孩子,在数个月的努力学习之后,获得了优益的成绩,但当他满心期待地坐上父母的车的时候,才发现那辆车并不是开往游乐园:而是牙医诊所。 这种天真的惊愕只停顿了一秒,下一刻,黎曼鲁斯的面容已经变得恐怖,他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怒火在他的瞳孔中熊熊燃烧,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问向自己的狼主。 【你是不是弄错了?他答应过我的,那是一个诺言!】 “我们正在尽全力进攻……大人,我以我的生命向您保证,我没有弄错,那些暗黑天使已经传送进去了,我的符文挂饰能够感受到他们发动灵能的回响!” 【……】 【草!】 【草他妈的!】 【草他妈的莱昂—庄森!】 【你他妈的,可真会挑时候!给老子整活!惹老子生气!我可去你妈的!】 狂暴的雷霆在血肉磨坊中肆虐,所有的太空野狼低下了头,不敢直面基因之父的滔天怒火,鲁斯挥舞着自己的链锯剑,像是一头真正的狼一般呲着牙,咆哮着下达了一道道命令:集结军队,准备风暴鸟,所有人都要和他一起前往猩红要塞。 当风暴鸟那刺耳无比的轰鸣声贯穿了整个庭院的时候,狼王才转过头,看向了自己最信任的狼主。 【你如果真的想要为你的隐瞒行为而进行赎罪,约林,那就继续战斗!进攻!让杜兰的土地燃烧,让他们的悲鸣撕破天际,杀死你见到的每一个敢于抵抗的杜兰人。】 【这就是太空野狼的命运。】 【而我,现在要去解决一些私人恩怨了。】 (本章完) 一条忠诚的时间线(摩根Ⅹ荷鲁斯) 你是第一个。 他们都这么说。 她也会这么说。 —————— “你是第一个。” 你还记得克苏尼亚,那个伱再也没有选择回去的母星,你近乎逃避的躲开了那里,躲开了那血仇与粗陋枪械横行的土地,躲开了那场纵横交错的地道与废墟,躲开了那个世界上永远都散不开的灰蒙蒙的积云。 但你知道,你躲不开它,就像你躲不开一批又一批来自克苏尼亚的新血继承了你的基因与力量,来到你的军团,用最为景仰的态度诉说着那些克苏尼亚土语,称呼你为父亲与大人,为你奋战致死。 你当然不能辜负他们,你尽可能平等地对待者军团中的每一个人,而当你看着他们胳臂与后背上那些象征着黑帮文化的纹身时,也会想起自己的过去。 当你没有如此强大的时候,当你还是一个刚刚离开自己母星的小崽子的时候,当你怀揣着紧张与期待,来到了光芒万丈的神圣泰拉的时候,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妙与梦幻,虽然你现在已经记不起来更多的细节了,但你知道,那时的时光是美好的。 想到这里,你的大脑感到了刺痛,那是一种无关紧要的烦闷痛感,就仿佛有人拿着纤弱的银针,不自量力地想让你感受到痛苦又或者是些许的折磨。 你想起了那抹过于闪烁的金光,那光芒万丈的人物伫立在沙丘之上,还是伫立在他的庭院之间?你记不清了。 他穿戴着那副盔甲,脸上是看起来货真价实的喜悦笑容,他走上前来,脚步急促,亲密地拍着你的肩膀,称呼你为儿子。 你还记得你是如何激动万分地与他拥抱在了一起,连恒星照耀到世界上的光芒都因为这场父子的重逢而愈加的璀璨,你记得那些光芒照耀到他的盔甲上,显得过分的刺眼。 事实上,你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然后,他搂着你,将你介绍给了他身边的那一个人,这一次,你看清了:那是一位银发的女子,比你要矮上一些,有着一双古井无波的青蓝色瞳孔,她看着你,就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看着他的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没有恶意,却也没有尊重,反倒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引导与保护的渴望占据着她瞳孔中的一方天地,她似乎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点,但当那种懒散的气势却依旧被你捕捉到了。 她是如此的镇定,就仿佛早已将你看穿了一般。 你如此想着,然后微笑,伸出手。 她同样伸出了手,与你的相比,她的手指显得纤细且脆弱,并不像是一个战士所应拥有的手掌:这让你感到骄傲。 诚然,你不是父亲真正的第一个子嗣,这让你有些失落,但这并不能阻止你微笑着向她招呼你。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荷鲁斯。” “摩根。” 她向你笑着,一种慵懒的笑容,却更容易让人感觉到友好。 “恭喜你,我的兄弟。” “你是第一个。” 她好像又说了什么,但你没听清。 你只能感觉到,她的笑容的确有种美丽。 她的手虽然冰冷,却也让人感觉到了安心。 —————— 你加入了这场远征,立刻就加入了,你的子嗣源源不断得跨越星辰,与你团聚,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为自己赢得了影月苍狼的赫赫威名,你很满意这个名字。 你的父亲在忙碌,他总是在忙碌,有着干不完的事情,做不完的计划,行色匆匆得行走在不同的星系之间,虽然他也经常与你并肩作战,比如说在瑞丽斯,他保护着不幸受伤的你,直到援军的到来。 但在那之后,他便离开了,你也听到了群星间传来其他兄弟的传言:黎曼鲁斯、又或者是费鲁斯,你见过他们,他们要么是纯粹的野蛮人,要么散发着一种精明能干却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气息。 但所幸,也有人留下了。 摩根,她一直与你在一起。 你曾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 第二军团与第十六军团是最亲密的战友,她是你的血亲、战友、师长与智囊,你们征服了无数的世界与王国,在一个又一个星系之间穿梭,目睹着陨星的璀璨与恒星的死亡。 她教授你学习各种各样的语言,教授你观察群星的轨迹与生命,当你聆听到无数人的无数种话语的时候,你也总是会想到她告诉过你的知识,她向你诉说着人类所能拥有的千万种情感,完完全全的倾诉,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你能感受到,她没有藏私,她的话语总是慵懒的,却也总是真挚的。 真挚,你喜欢真挚。 你们走过一个个星系,一个个世界,战争与死亡总是必不可少的,但在更多的时候,你们可以目睹到心悦诚服的归顺,你们可以伫立在战舰的顶端,俯瞰着又一个世界纳入了帝国的版图,人类的伟大复兴也再次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在那些日子里,阳光总是温暖的,军团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放声大笑,死亡与牺牲被骄傲地提起与缅怀,你与她总是喜欢站在最高处观察自己的子嗣,讨论着他们,列举那些最优秀的,互相比拼,你总是赢下比赛的那一个,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脸颊就会变得气鼓鼓的,轻声嘟囔着你刚刚回归的时候所犯下的糗事,她似乎对你与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如数家珍,这让你骄傲。 那样的日子仿佛永远也过不完,两个军团在银河中高歌猛进,她经常会住在复仇之魂号上,你为她特意打造了一个与你相同规格的住房,同样的,在她的旗舰上,你也拥有着相同的待遇,两个军团的战士已经习惯于遇到另一个原体,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甚至会没大没小的开玩笑,你喜欢这些小崽子。 那是美好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过了三十年……好像是二十年。 等等,似乎是十九年。 头痛,你又感到了头痛,当你想要回忆起那些具体的数字的时候,针刺一般的痛感便开始顽固地骚扰你的感官。 你感到了烦躁,巨掌拍下,打碎了手边的一侧王座,你的眼光捕捉到了马斯赫洛特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以前也没有这么胆小啊。 但你还是开口,就像是最诚恳的父亲那样轻声道歉,但他却愣在了原地,似乎从你的话语中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算了,从前一段时间开始,他就这样了,也许他真的不适合这个位置了。 你还看到有一些战士与凡人在房间的角落里走来走去,他们中的一些人走到了马斯赫洛特的身边,与他交谈。 他们似乎叫他阿格尼斯?真是可笑的错误。 你笑了笑,却没有反驳,因为又有些人被你的笑容所震撼,他们跪在地上,颤抖着,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而你只感到了嘴里有种淡淡的酸味,这让你的烦躁与日俱增,你似乎听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笑声回荡在战舰与走廊之间,这让你皱起了眉头。 你庄严的开口,命令马斯赫洛特去解决这件事情,他得到命令后的脚步是如此的匆忙与慌乱,就仿佛在逃离一头咆哮的野兽。 你又笑了笑,没去管他,你的目光再次穿透了无数的时间与空间,回到了那最美好的时光之中。 你忘了那大概是什么时候,总之,在短短的几年之间,你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回到了帝国:福格瑞姆、伏尔甘、多恩、还有马格努斯,她带走了伏尔甘,并把福格瑞姆留给了你,当你看着她的旗舰与舰队单独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的时候,你愣了很久,直到你的子嗣把你唤醒。 那种感觉就像是孩子走出了家门,独自一人的走向了远方。 你感到了孤独,也许还是一丝丝的激动。 无论如何,你开始习惯一个人的日子,开始教导福格瑞姆,开始努力回忆她是如何教导你的,你总是会到你为她准备的那个房间安静的待上一会,回忆着过去。 你喜欢这样。 你的兄弟还在不断的回归,他们都是那样的强大与智慧,你能感受到你的父亲在努力强调你的地位,他总是在迎回自己的子嗣的时候尽力带上你,你喜欢这样,因为这种时候你就可以与你的父亲,和摩根,重逢。 你们三个人待在一起,就像过去那样。 她的身边变换着兄弟:伏尔甘、多恩、佩图拉博…… 哦,还有罗伯特,罗伯特—基利曼,你那最为野心勃勃的兄弟,他盘踞在自己的五百世界之上,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自己的阴谋,你总是在内心中提醒着自己,提醒着自己要预防基利曼因为野心与算计而掀起的反抗帝国的行动,你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他嫉妒着你,他用带着贪婪的目光看着你的一切,看着你手中的战帅职位,看着你与摩根的亲密关系:基利曼总是想打破这一切,于是他鼓励她建立自己的王国,不断的找她探讨着治理凡人的方略。 该死,他怎么不去找别的兄弟讨论什么治理凡人与政治规划的事情,他还要搞什么交流与留学的计划,在摩根的王国中按上属于奥特拉玛的印记。 头痛,头痛愈加的明显,你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你的表情也许有一些狰狞,因为你听到了有很多人已经纷纷跪倒在了你的身边,你甚至听到了吐出污物的声音。 也许他们真的被吓到了。 你想向他们道歉,但头痛阻止了这一切。 你决定不去想基利曼了,毕竟那小子总是做不成任何事情,他总是会在不经意的地方算错一步,把洋洋洒洒的计划执行成灾难。 他是一个完美的官僚,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你不由得想起了你与摩根少有的分歧,你还记得那一天,她是如何在你面前笑着评价基利曼的,而你则是对她的结论一笑了之。 一个搞出了五百世界的人,他的愿望怎么可能是作为一名老农?他又不是莫塔里安。 你们似乎争论了很久,你们从来都没有争论过那么久,你还记得刚刚回归圣吉列斯就坐在你们的旁边,拿着果盘,在气氛激烈的时候说上一两句,你忘了他是什么时候融入你们的小圈子的,但你并不讨厌他,谁又会讨厌圣吉列斯呢? 从那天开始,你们似乎总是在争论,一种理性且可控的争论,你并不讨厌这段时光,毕竟很难得的,她又住在了复仇之魂号上,她的房间已经空置太久了,幸好你一直保持着清扫它的习惯。 于是,你,摩根还有圣吉列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组合,一段再完美不过的时间,你仿佛回到了曾经漫步在群星中的岁月,不过这一次,战火难免有些太多了。 你们在月下的长夜中闲谈,你怀念那样的平静时光,大多数时候,都是你在说话,圣吉列斯总是没什么建树性的发言,而摩根不知为何,喜欢上了在你的语言与逻辑漏洞中左右横跳的感觉,那种戏弄般的笑容总是伴随着她的嘴角,就仿佛离开你的日子实在是太久了,让她想一次性的找补回来。 但无论如何,那样的时光是美好的,那是你第二次认为,日子就会这样的持续下去。 你笑了,你能感觉到你的笑容,而就在这个时候,你发现你的下巴有些湿润,你低下了头,只看到一些粘稠的液体滴落在了你的胸甲上面,你皱起了眉,招呼着一旁的侍从过来清洗,但也许是你的声音太过轻柔,他们只是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也许你需要一批新的凡人仆从了,哪怕是更机灵一点的。 你在心中抱怨,却没有发火,你体谅着这个可悲的家伙:战争已经太久了,久到足以摧毁这些凡人的神智。 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能结束它。 —————— 在大远征后半段的一百年里,你能记住的似乎也只有战争。 圣吉列斯离开了,而摩根也离开了,她带领着她的军团,去往了银河的边际,去参加一场对抗冉丹的战争,你曾试图说服她不要插手这种事情,而结果只是她与你之间的第一次货真价实的争吵。 你甚至记得她的讥讽。 “你在担心什么?” “你在忧虑什么?” “你又在嫉妒什么?” “我的荷鲁斯,你躲避着这场战争,却又目睹着其他的兄弟掌握指挥多个军团的权力,这让你不安么?这让你感觉到了一种多余的威胁感么?” 你没有说话,你既不愿意反驳,也不愿意去面对,你沉默地目睹着她的舰队再一次地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中,当她再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年后了。 伤痕累累,精疲力竭。 你拥抱了她一下,你似乎只能做到这些。 你感受着她的头顶在你的胸膛上,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站立着,胜过了千言万语。 但这并不是重逢的开始,只是匆匆一瞥。 接下来,她去往了另一个偏僻的角落,据说她陪伴与教导了那个午夜幽魂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但你并不觉得那有什么用,那些第八军团的家伙依旧演绎着自己的行为艺术,不过是喜欢带上一本他们的基因之父所编纂的法典,带着神圣的信仰翻阅着上面的条例与说明,将那些符合条件的人物开膛破肚。 然后是安格朗,她又在那个疯疯癫癫的兄弟身上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但是你依旧觉得那是无用功,毕竟到头来,安格朗与他的子嗣和太空野狼看起来没什么差别,而且世人都能看出来,他仅剩的那点理智在时间的推移下已经难逃灭亡。 但她依旧如此,在群星之间奔波,变得越来越像你的那个父亲,虽然你与摩根以及父亲都依然保持着最亲密的关系,都依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并肩作战,但是对于她成为与父亲一模一样的人物,你只感到了本能上的抵制。 这种抵制在乌兰诺之后达到了巅峰。 在你知道,她支持庄森成为战帅后,你真的感到了愤怒,你几乎是抛下了手头的任务与工作,一路赶到了她的旗舰上。 你穿过走廊,穿过房间,穿过那些你已经不再熟悉的第二军团的战士,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让你陌生,但当你推开了最后的房门的时刻,你进入了曾经你们一起讨论的地方,它与几十年前似乎并无差别。 熟悉,你感到了熟悉。 她在那里等你,桌子上是酒和几本书,你们两个人此时也许都是怒火滔天,最起码你是这样,但是当你们坐下来的时候,曾经的过往不由得随着这个动作浮现在了各自的眼前。 你笑了,她也笑了。 你们喝了酒,讨论了一下有关于庄森和战帅的事情,你还是有些不同意她的观点,不过那已经无伤大雅。 反正,战帅是你的。 而你想要的其他东西,也是你的。 —————— 现在想想,乌兰诺好像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也许是二十年? 你又感到了头痛。 终于,你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了战术投影仪的面前,你目睹着投影仪中这个缓缓旋转的星球,你看着它,长久的看着,直到一旁不知道是谁小声的提醒。 “战帅,这是泰拉的局势……” 啊,对,这里是泰拉。 一切的开始与结束。 也是你的下一个战利品。 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看着它,看着它千疮百孔的地表,看着那场庞大的军团在它的土地上横冲直撞,看着多恩和圣吉列斯的军队徒劳的堵在了皇宫之前,等待着不可能的奇迹。 怎么又会有奇迹呢? 他们又在等待什么? 等待庄森和科兹么?他们两个军团早就被自己的挑拨所蛊惑,那些忠诚于他的午夜领主挑起了两个军团之间的战争,他的法官兄弟终究是个蹩脚的管理者,如果不是那个名叫赛维塔的冥顽不灵的崽子,他早就控制整个第八军团了。 至于现在,他们也许突破了自己在食尸鬼星域的风暴,两个原体的联合的确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也许会去找基利曼,然后因为他的愚蠢行为而消磨更多的时间,总之,他们赶不上这场战争的,无论是暗黑天使,午夜领主还是极限战士,他们注定是缺席者。 想到这里,你不禁感到了惆怅,如果你当初能够让另一个兄弟去把安格朗拉回来,也许现在你的军团早就打进皇宫了,福格瑞姆是一个蠢货,他搞砸了一切,还赔上了自己。 你感到了头痛,前所未有的头痛,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隐约间听到了某种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就像是最可怕的怪物在低声的发出咆哮。 真是可惜。 你如此想着。 如果她能站在你这边,你早就赢了,也许三年前就赢了。 不过这注定是妄想。 你邀请过她,几乎在你下定决心的第一个瞬间,你就找上了她,她并没有明确的拒绝或答应,但你知道,这就是拒绝。 然后…… 然后,她死了。 死在了伊斯塔万。 你还记得她是如何死去的,毕竟,你亲自杀死了她,摧毁了她的军团,你记得她的鲜血在你的爪子上流淌的样子,记得她的眼神最后望向你的时候,那里面并没有仇恨。 所有人都在尖叫,尤其是福格瑞姆,佩图拉博和罗嘉,他们几乎要冲上来,和你反目,但是也有人在大笑……你忘了是谁。 头痛…… 等等…… 她死了么? 她没死,她没死在伊斯塔万,她死在了普罗斯佩罗,马格努斯杀死了她…… 不对,也不是那里,你似乎是在贝坦加蒙杀了她,砍下了她的头颅,现在它就摆放在你右手边的地方…… 不,你杀了她么? 那个头骨,似乎是费鲁斯? 马格努斯似乎说过,她与她的军团正在网道战斗? 头痛愈加的狂暴,你深深地呼吸着,死死的闭上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你再次睁开,头痛便消失了。 你战胜了它,就如同你之前战胜了无数种挑战与困难一样。 笑容回到了你的脸上。 你依旧在困扰,不过你已经不在乎了。 哪怕她真的死了,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你也会让她回到你的身边。 她再也不被允许,从你身边离开。 而如果她活着,那么你难免有些伤心,毕竟到了这一步,她依旧不肯认清这世上真正的现实,来到你的身边。 不过没关系。 你马上就要结束这一切了。 无论是庄森、科兹、基利曼、还是圣吉列斯与摩根,当你杀死伪帝的那一刻,他们会知道的,他们错的有多离谱。 他们会跪在地上,请求你的原谅,你当然会原谅他们,毕竟银河如此广大,你还需要你的兄弟与你一起统治,只要他们承认你的权力,你不介意做个仁慈的主子。 当然,有些人,或者说,她,是没有割据一方的未来的,她必须跟在你的身边,你不允许她离开。 她会服从的。 你有这样的权力。 也有这样的能力。 毕竟,你是第一个。 (本章完) 关于更新的问题 首先,我昨天更新了,第99章,杜兰闹剧(十),你们翻一下目录就有。 (总之就是以后你们看这本书可以点进来翻翻目录,我只要不出意外肯定日更,好了,重点就到这里,不想花钱买这张的请跳过) 翻一下目录嘛,翻一下,又不费多大的劲,能去群里和评论区问,为什么不点进来翻一下呢? 我从去年12月1号开了这文,中间除了三天新冠,就没断过日更,甚至连请假都没有,你们可以说我更新少,但请不要怀疑我恰全勤的信念,哪怕对我没有信心,对每个月的全勤奖金,伱们也该有信心啊。 其次,我不明白番外在起点属于什么妖魔鬼怪,我写番外不是我要太监,是我那天正文死活没思路了,写一个番外顶上,不是我要太监! 这事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无非就是我写了番外,然后给番外单开了一个第五卷,结果正文在第四卷,所以它自动设定第五卷是最新的那个,所以显示不更新。 我也想改啦,但是我作为作者没权限的,得等编辑那边的情况。 总之这两天,你们看时间差不多了,点进来翻翻目录就行,费不了多少劲的,别再在评论区问来问去,说我要太监了。 还有就是字数问题,一直有人说字数少字数少什么的,拜托,我又不是全勤,我也得找工作吃饭啊,一天就那么三四个小时能够拿来码字,我也在尽力多写啦,你看看虽然一天一更,但是每张从三千到四千再到现在的经常五千,你们还嫌少,我就没办法啦。 最后,别在评论区说政治话题啦,历史的敏感话题也别说,锤子本来就是一个走钢丝的区域,就别在这跳芭蕾舞啦,你们不害怕我害怕啊。 总之,就是这样,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和订阅,我去码字啦(逃) ——以下是重复内容,凑够一千字,不然没法发出来—— 首先,我昨天更新了,第99章,杜兰闹剧(十),你们翻一下目录就有。 翻一下目录嘛,翻一下,又不费多大的劲,能去群里和评论区问,为什么不点进来翻一下呢? 我从去年12月1号开了这文,中间除了三天新冠,就没断过日更,甚至连请假都没有,你们可以说我更新少,但请不要怀疑我恰全勤的信念,哪怕对我没有信心,对每个月的全勤奖金,你们也该有信心啊。 其次,我不明白番外在起点属于什么妖魔鬼怪,我写番外不是我要太监,是我那天正文死活没思路了,写一个番外顶上,不是我要太监! 这事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无非就是我写了番外,然后给番外单开了一个第五卷,结果正文在第四卷,所以它自动设定第五卷是最新的那个,所以显示不更新。 我也想改啦,但是我作为作者没权限的,得等编辑那边的情况。 总之这两天,你们看时间差不多了,点进来翻翻目录就行,费不了多少劲的,别再在评论区问来问去,说我要太监了。 还有就是字数问题,一直有人说字数少字数少什么的,拜托,我又不 (本章完) 第100章 暴君 “这么说,第一个到的是你啊,卡利班之主。” —————— 对于摩根来说,撕破猩红要塞那稀薄的灵能防护并不比打趴一个怀言者更困难,蜘蛛女王无声的讥讽在第一军团之主下令的那个瞬间便刺破了最后的阻碍,让通往要塞核心的通道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至少有五十名最好的第九骑士团的骑士加入了这次行动,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兼任原体护卫的【圣骑士】,除了帝皇、庄森与阿拉乔斯,他们不必听从任何人。 骑士们围绕着持剑的基因原体,组成了一个标准的战斗阵型,而在庄森的旁边则是伫立着摩根与阿拉乔斯,前者看似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所有人眼中的现实世界便在无尽的虚无纬度中溶解,冰冷、死亡与哀鸣的气息席卷过盔甲,那是无数仇怨的灵魂在咆哮着冲向闯入此地的生灵。 但在下一个瞬间,一切的恶心感官就彻底消失了,哪怕是最敏感的暗黑天使都无法确认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就仿佛一个无尽的深渊在他们的眼前一闪而过一般,摩根放下的手指甚至还未垂到腰间,所有人眼前的景象便已截然不同。 与一路走来的断壁残垣不同,此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最华丽的大殿,它就仿佛是蛛网的核心一般,拥有着不计其数的大门与暗道,联通着成百上千个房间与厅堂,可以想象,在曾经的岁月中,这个富丽堂皇的帝国核心会是如何的喧闹:庭臣、武士与总督从每一个出入口中来来去去,谋划着自己的利益,或者奉迎着无上的主君,争吵与阴谋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而那些宛如垂拱的哥特高窗则会忠诚地反衬着这一切,任凭聒噪的鸟群熙熙攘攘,永无宁日。 但此刻,此时此刻,这里只有安静。 死一般的寂静。 暗黑天使们寻找着自己的对手,寻找着他们预期中那场最惨烈的垂死挣扎,但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整个大厅如今空无一人,只有血红色的高云将无尽的热浪与微弱的光芒从遥远的天际上传来,诉说着这个世界正在熊熊燃烧的现实。 骑士们慢慢散开,警惕的占据了每一个重要的角落,他们的铁靴踩过那些名贵的黑红色的挂毯,那上面绣着蜷缩的巨龙;那正是杜兰帝国的标志。 而在这些华贵物件的尽头,便是基因原体的目标所在,从一开始,庄森的目光就死死的盯着那里,从未偏移。 那是杜兰的核心,是一个高挑且华贵的漆黑王座,在王座上包裹着一个格外孤独、虚弱且干瘪的身影,他披着无价的猩红色的丝质长袍,只露出了那些衰朽到近乎于是一具干瘪的标本一样的面孔,那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肉,植入牙齿与骨头的痕迹清晰地显露在皮肤之上,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到底是一个欺瞒了死神的老者,还是一头最为单纯与苟活的避世怪物。 庄森没有说话,在被双翼大盔所包裹的空间里,他紧紧的盯着那个怪物,一边仔细地打量与分析着,一边坚定的走上前去,那柄威名赫赫的狮剑是不是的剐蹭着基因原体脚下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终,原体走到了一个可以交谈的位置,他的身边也只剩下那位胆大包天的顾问。 衰老到极致的杜兰暴君此时终于像是觉查到了庄森的到来,他抬起头,吐出了一串堪称温和的笑声,与之前的星际广播中那尖锐的刺耳长笑没有半点的相似。 “这么说,第一个到的是你啊,卡利班之主。” 他吐露着话语,那是干巴巴的沙尘,连口水与唾液都没有,他那发皱的眼球在面前的两个怪物身上徘徊,便露出了一个透露着恶意的苦涩笑容。 “啊,两个……不,算上外面那个,是三个。” “这可真让人受宠若惊啊。” “我的子民居然将你们这群怪物逼迫到了这种程度,这可真让我骄傲。” 卡利班之主注视着眼前的老朽之人,他没有立刻的开口,而是在一种近乎矜持的准备之后,才大声地回以自己的宣言。 【我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判决,人类之主的判决,而伱,杜兰的暴君,要做的,就是彻底接受它。】 “是啊,判决……” 杜兰暴君瘫在自己的椅子上,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纯粹的虚弱,显然,他的身体不容许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用最轻的声音吐出几个连贯的词语。 “无论我接不接受,你们不是都已经开始自己的【判决】了么?看看外面吧,你们摧毁了无数座要塞,让千年的都市与田园彻底化作了火海,每一分钟里,都有不计其数的杜兰人倒在了你们的刀锋下,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判决】,那它的确相当成功。” 狮王的面孔是冰冷的,他把自己的大剑插在了地上,而他本人则是那柄最为锋芒毕露的宝剑:这房间中的一切跟他的身姿相比,都是如此的软弱。 【别在那里混淆视听,杜兰的暴君。】 【你们有过机会,甚至不止一次,如今的战火源自你们当初的选择,甚至是现在,你们依旧拥有着机会:投降吧,最起码你仅剩的子民,甚至你自己,都有着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回到人类大业之中的机会。】 “机会?” 暴君的身体在颤抖,那并非因为激动,而只是单纯的虚弱,他空虚的目光洒向了面前的两个原体,一种经历万古都智慧在他的瞳孔中缓缓升起,宛如回光返照。 “不,对我来说,这太奢侈了。” “这甚至是浪费。” “你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么?来自卡利班的小崽子?”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待在这个王座上,几乎从未离开,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我曾经游历过银河,拥有自己的野心与浪漫,但当我决定让这个世界脱离野蛮,回到文明的时候,我的一生,我的所有,就彻底地焊接在了这个王座上。” “我甚至不敢想象当我离开,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用想象,因为我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子:它会重新回到疯狂、落后与愚昧之中,就像这个罪恶年代中的其他世界一样,在毁灭中堕落,在堕落中毁灭。” “杜兰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甚至不敢让我死去,每天都有一百名医生围着我,让我的痛苦能够延续下去,让我能够活着,对于杜兰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只要我还存活着,他们就能看到希望,因为在过去的数千年里,正是我带来并高举起了希望,为了这一点,他们会做任何事情。” “是的,任何事,哪怕是你们的战舰遮蔽了这里的太阳,也没有一个杜兰人选择向你们屈服,我没有请求,也没有胁迫,每一个杜兰人都是自愿的为了这个世界而死。” “我为此骄傲,帝皇的子嗣,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骄傲了。” “告诉我,原体,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了你的母星,发生在了所谓的人类之主的帝国之内,你还会如此的淡漠与无情么?你能做到我这种地步么?” “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的目光中有着赤裸裸的嘲讽,杜兰的暴君直勾勾地盯着庄森,随后,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个原体,但就在他看向摩根的那一个瞬间,他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僵硬,片刻之后,干瘪的嘴唇吐出了一串轻语。 “啊……你可真像……” 【够了!】 庄森向前一步,他拔起了自己的剑,锋芒在暗淡的灯光下反衬着择人而噬的光亮。 【我遇到过无数这样的问题:类似的,相同的,歇斯底里的,我杀死过无数的暴君,他们的临终之言大多是这个,而我的回答也从来只有一个。】 【这毫无意义。】 【这世上所有的问题与答案,在真正的现实面前都不值一提。】 【而现在的现实,你的国度已经倒下了,而你们的命运只有两种,杜兰的暴君,这就是现实。】 【银河中的黑暗远比你那可悲的大脑所能想象出来的极限更可怕,而它们即将再次席卷整个银河,唯有将我们的种族团结起来,团结在一个意志下,我们才能驱逐旧日的黑暗与未来的侵蚀。】 【你这可怜的小家子气只能在过去的混乱与碎片中获得安身的土壤,这种思想不属于未来,未来的时光中遍布着最可怖的巨兽与最强大的挑战,能战胜它们的唯有一个团结一致的种族,而为了团结,我丝毫不介意杀死一个世界,让所有人流血。】 【我最后问你一遍,杜兰的统治者,你到底投不投降?】 【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热爱着这个世界,那这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的兄弟就要来了,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 【现在,我需要你的回答,杜兰的暴君。】 “暴君……暴君……” 他缓慢地摇着脑袋,那个干瘪的头颅在脆弱的脖颈上来回旋转,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滚落到地上,他轻声地回答着基因原体的最后通牒,语气中是没有丝毫遮掩的讥讽。 “你们攻入我的国度,焚烧我的城市,屠杀我的子民,然后称呼我为暴君。” “这样的行为与思想真是和你的创造者一模一样,难怪当初他和所有人分道扬镳。” “你不会以为我才是那个压迫者吧,卡利班的小崽子?你不会真的看不到杜兰人眼中的愤怒与怒火吧,那是何等高贵的人民,你们征服不了他们的,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们,哪怕你们是如此贪婪这里的技术与富饶,甚至愿意陪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我还是要切实的告诉你,小崽子。” “你征服不了杜兰,你,和你效忠的那个所谓帝国,只能得到杜兰的尸体。” “现在,你们能够耀武扬威,能够在这里和我大言不惭所谓的【现实】,那不过是命运暂时站在了你们这边,宣判了我的死亡。” “但是没有人能一直风调雨顺,你个卡利班的小崽子,不要以为你在你那短暂的人生中学到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学到,你不知道什么叫绝望,不知道什么叫考验。” “只有在绝望面前,人才是最真实的。” “只有在考验面前,人才能直视自我。” “命运不会一直眷顾你与你的国度,卡利班的崽子,终有一日,你会面对和我们一样的绝望:大军压境,山河破碎,曾经的骄傲与坚守在不可战胜的强大对手面前脆弱的不可思议,誓言被抛弃,信任被辜负——呵呵呵,也许就发生在你的身边。” “到那时,你再回想我的话语吧。” “你会明白的,比起你这耀武扬威的强大。” “我们,如今的我们,是多么的勇敢,与高贵。” 狮王掌中的锋芒划破了空气,在黯淡的光芒中照亮了他无悲无喜的面容。 【你投降不投降。】 暴君笑着,那猩红色的衮服缓缓地挪动,露出了一双干瘪到只剩骨节的手掌,而其中一支正紧握着一把匕首。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庄森没有说话,他那纯黑色的身影在王座前卷起一股飓风,锋芒闪烁之间,杜兰暴君那干瘪的头颅便砸落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 狮王举起了利刃,刺穿了暴君的心脏,保证他已经彻底的死去。 而就在这一瞬间,要塞之外原本沸反盈天的战斗之声便猛然陷入了低潮,就仿佛有无数的杜兰人在这一瞬间放弃了自己的勇气,成为了懦夫与溃兵。 但庄森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就像杜兰暴君的长篇大论没有在他的心底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一般,他只是看向了另一边,看向了他那个基本沉默的血亲。 她似乎有些安静,就仿佛在压抑着什么,那青蓝色的瞳孔看向杜兰暴君已经渐渐冷却的尸骸,目光却是涣散的。 【你在想什么?】 最终,庄森还是开口了。 【没什么。】 摩根摇了摇头。 【原本,我在想一些关于这个杜兰暴君的事情,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彻底的死了,那他的一切便毫无价值。】 【死亡并不能阻止一切,摩根。】 【真正的死亡当然可以阻止一切,永恒的虚无与沉眠是整个银河中第二可怖的事情。】 庄森偏过头,他的眉角微微扬起,碧绿色的瞳孔直视着自己的血亲。 【这是错误的想法,摩根。】 【你又没说服我。】 这直率的反驳让庄森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那个暴君的确在一派胡言,但这不是你说出这种歪理的理由,死亡是拦不住所有事情的,摩根,总有些精神与信念能够战胜死亡与岁月,而我们叫它高尚。】 【高尚是鹅肝旁的鲜橙片,庄森,它也许必不可少,让人赏心悦目,让菜完美无缺,但又有几人会真正的让它在体内流转呢?】 庄森的沉默又持续了一会,然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一股极为蛮横的声音却在此时充斥了整个大厅。 那是风暴鸟着陆的声音。 随后,便是雷鸣般的声响,那是至少一百双铁靴踩踏地面才会发出的声音。 庄森轻哼了一下,他转过身,拍了拍肩甲上不存在的灰尘。 【跟紧我。】 他轻声说到。 摩根乖巧地照做,就仿佛刚刚那个与狮王争论的人物不是她一般,但与此同时,她那带着几丝笑意的声音却也在狮王的耳旁响起。 【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你抢夺了他的葡萄藤的理由呢?】 庄森的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我何须解释。】 【他何需解释。】 好吧,我在这里简短说一下。 那张解释之所以收费,一是因为不满一千字他不让发。 二是因为,那个解释本来就是要让你们看到的,我要是放在其他卷它依旧不会被作为最新更新显示,你们还是看不见。 至于在评论区说……我挺怀疑有几个看评论区的,毕竟好多人都不会点书翻一下目录(提到这我就怨气满满啊) 最后,如果实在觉得花了冤枉钱,过两天我把那一张改一下,改成摩根的人物设定汇总什么的,反正也的确需要一个了。 最后的最后,再也不写番外了……写出了好多麻烦事哦 (本章完) 第101章 角斗 狼王带来了七十个人——也许更多。 风暴鸟的引擎所引起的刺耳呼啸声不断地折磨着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耳膜,而随之而来的滚滚热浪更是在眨眼间席卷了整个大殿,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庄森的骑士,他们迅速聚集到了主君的两侧,组成了一道严密的战线。 庄森不紧不慢地走下了杜兰暴君的王座,他的左手提着那颗象征着整场战争所有胜利与荣耀的干瘪头颅,右手中的大剑在地毯上划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虽然在场的所有暗黑天使都拥簇在他的左右,但是真正站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那位习惯在公共场合里寡言少语的银发女士了。 【他来得比我想象的要早上一些。】 【不过,如果他选择先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干净,再急匆匆地过来讨要他从来就没拥有过的脸面,那我可能会高看他一眼。】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微微偏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话语间充斥着作为绝对胜利者的傲慢:他当然可以如此的傲慢,毕竟在这场战争中,无论是面对杜兰,还是面对他的兄弟,他都是赢家。 赢家总是可以傲慢一些的。 而在庄森那缓慢的,轻柔的得意之语落地之后,他的血亲也是抬起了自己的头,她的声音是最标准的高哥特语,充斥着一种精英人士的派头与冷静。 【这也许会引发争斗,庄森阁下,也许,我不该鼓动你发动这次斩首行动:军团之间的关系本就有些紧张了。】 基因原体的眉头皱起,却无人能够看到。 每当他们在公共场合讨论的时候,她总是会采用这种语气,在此之前,庄森还是很喜欢的,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是他身边心怀鬼胎的顾问,他们之间最大的互动就是公事公办。 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可能更喜欢她私下里的慵懒语气,那种在讨论秘密、讲述观点甚至讥讽挖苦时才会用到的,蕴含丝丝恶意的唇间锋芒,她只会在他们两个人的私下讨论中使用这种语气,毫无怯意地在他的愤怒边缘翩翩起舞,而在其他人面前,她要么是能力惊人的银发女官,要么是语气温和的凡人挚友。 单单是这种语气的区分就称得上是一种秘密了:毕竟,在庄森收集到的资料中,她也就会在卡利班的雄狮身边会如此的……顽皮。 也许这就是庄森态度会缓缓改变的原因:毕竟,一个品尝过秘密的人,对于任何表面上的事情,都只会感到寡淡无味。 但现在的庄森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有些本能地不适应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了,基因原体将自己的大剑立在了地上,语气随意地消解了顾问的【罪过】。 【就算你当时不在我的身边,我也会下令用别的办法进行传送与斩首,我不会让我的子嗣因为任何人的失误而白白流血,哪怕他是一个基因原体。】 【我给了他机会,但这并不意味他能随便挥霍第一军团用鲜血所打造的时机,夺走他所谓荣誉的不是我的行动,而是他的失职。】 【如果他还不明白这一点,我不介意一场争斗,告诉告诉他什么是礼仪,放心吧,一切都会点到为止的,无论是我,还是我的芬里斯兄弟,我们心里有数。】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看起来有些费力地直视着庄森的巨盔,银发的发丝如同瀑布一般流淌到了华贵的地板之上。 【那么,请让我到时候站在你身边吧,庄森。】 话语的最后,她压低了自己的语气,如同清晨迷雾中的微风一般轻声低语着血亲间的称呼。 庄森轻哼了一声。 【伱随意,但是就像我说的那样,不会有什么事,我们也许会对上几招,但不会流血,也不会发展到真剑决斗,除非我的兄弟已经被芬里斯的风雪冻坏了脑子。】 【是我们的兄弟,庄森。】 【仅就现实而言,现在除了我之外,没人是你的血亲。】 摩根仿佛嘀咕着什么,庄森没听清。 随后,她放大了自己的声音。 【也许真的会没事,但是能力与态度是两回事,庄森阁下,无论何时,我都想尽可能做到最好。】 【值得鼓励……】 说到一半,庄森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你在第十五军团的时候也这样么?】 【随时都会,但并非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人的能力与态度,即使能看到,也并非每个人都有真正承认它们的心灵,这需要自省的勇气与失败的觉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种品质的。】 【是啊,那的确很稀有。】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低声地赞同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即将被推开的大门:那些雷鸣般的脚步声已经愈演愈烈了。 【最起码他们没有。】 —————— 如同一场席卷天地的暴风雪一般,狼群的隆隆声响在一个又一个走廊中回荡着,暗黑天使们哪怕闭上眼睛,仅凭声音,都能感受到一头闷重的巨兽正在酝酿着自己的怒火与咆哮,向着他们走来。 庄森与他的子嗣并没有等上太久,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后,那扇遍布着壁画与宝石的大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而门外的花花世界已然消失不见,转而成为了一片最为蛮荒原始的黑森林:因为正有一头又一头怒火滔天的魔狼,从门外源源不断地涌入。 一股刺鼻的气息最先闯进了这件大殿之中,那是野兽与苔原的气息,紧接着,铁靴闷声隆隆,刀剑交错嘶鸣,用牙齿、兽骨与手工雕刻的符文挂饰互相碰撞的芬里斯交响乐在房间中肆意游荡着,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直到一声凄厉的咆哮炸起,盖过了所有声音。 【莱昂—庄森!】 【我的兄弟!】 【该死的,告诉我!难道在你们卡利班人的眼中,誓言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吗!】 【还是说,你以为你能肆无忌惮地拿芬里斯的狼群开玩笑!你知道的!那是誓言!每一个芬里斯人都会为了自己的誓言,面对任何的刀山火海!】 野兽的嘶嚎从黎曼鲁斯的喉咙深处发出,那是再明显不过的,渴望着一场轰轰烈烈的解决办法的态度。 庄森的眉头挑起,他先是随意地扬起手,将身边的银发顾问往自己的身后靠了靠,然后胳臂转动着方向,手指在半空中打着手势,阻止了想要组成对抗战线的子嗣。 最后,他才缓缓地拔起了自己的狮剑,此时,黎曼鲁斯距离他已经算不上是遥远了,卡利班的雄狮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兄弟带着怎样一支军队:他们大概有七十人,要么戴着血迹斑斑的头盔,要么露出了脖颈与面颊上的刺青,眉眼间毫不掩饰被窃取了猎物的愤怒。 【你太慢了,鲁斯。】 基因原体轻声地回答着自己的兄弟,既不讥讽,却也没有什么歉意。 【我不知道你在距离这里一步之遥的地方在墨迹什么,我也不关心,但我不会因为你的踌躇不前而白白损耗我的子嗣。】 【没有人会一直等你,最起码我不会。】 【你!他妈的!发过誓!】 黎曼鲁斯的咆哮伴随着他掌中链锯剑的不祥轰鸣,此时此刻的基因原体和一头被惊扰了冬眠的巨熊没有任何的区别。 【而现在,你居然违背了你的誓言,还他妈的!染指了属于我的猎物!】 庄森笑了起来,他伫立在自己的狮剑之后,毫不掩饰自己嘴角上的讥讽。 【你的猎物?是啊,不过他的确没什么难度。】 【说到这里,我到底能理解你平日吹嘘的伟大狩猎功绩了。】 芬里斯的狼王没有回话,他的面容笼罩在了阴沉的雷云与风暴之中,酝酿着足以摧毁王国的可怕天灾,他的脚步沉默且迅速,在大殿那略微晦暗的环境中,基因原体掌中轰鸣的链锯剑就仿佛是一头巨龙的咆哮,诉说着关于死亡与杀戮的刺耳福音。 太空野狼紧紧的跟随着自己的君王,他们化作了一股混乱的满月浪潮,步步逼近着暗黑天使那沉默且坚定的堤岸。 直到黎曼鲁斯最终停住了他的脚步,这股浪潮才暂时的收敛了毁灭的喘息,而这时,太空野狼的君王距离他的兄弟只有一步之遥,一切的场景就像是不到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在【不屈真理号】的机库中的那一幕的重演。 狼王的目光扫过了那颗干瘪的头颅,那本应是他的猎物,基因原体的目光随机扫过了自己沉默的骑士兄弟,扫过了他那傲慢到让人厌恶的高贵尊荣。 最后,他的视线来到了他面前的虚空中,那里有着一个无形的脆弱屏障,一种让他颇为不喜欢的轻微臭味:那是灵能的气息,而伴着这种气息,他的目光最终来到了他兄弟身旁的某个银色身影。 黎曼鲁斯笑着,他那类似于野狼的犬齿被放肆的笑容毫无保留地彰显了出来,基因原体那铁灰色的盔甲帮他隐藏在了昏暗的烛火光芒之中,只留下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象征着这狰狞的笑容并不是某种生存于噩梦深处的可怖怪物。 【收起你的灵能把戏吧,小家伙,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某个狂妄自大的蠢货兄弟,他甚至比我眼前的这一个还要无药可救。】 【也许你很强,强到让我的感知都觉得你很危险,但是仅此而已了,现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插手的局势。】 摩根向前一步,站在了狮王的身边。 【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歉意,芬里斯的狼王,这个斩首的计划的确因为我的谏言而起……】 话音未落,黎曼鲁斯的笑声便化作了某种哈哈大笑。 【你想说什么?你的话语决定了一名原体的意志?】 他转过头,看向了狮王。 【你大可以换一种方法来糊弄我,兄弟,反正在你们的眼中,我只是一个狗屁不懂的蛮子。】 庄森眯着眼睛,就这样看着他的兄弟,他身姿挺拔,纹丝不动,就宛如一位不得不走出自己的城堡面见蛮族的国王一般,皱起的眉头并不妨碍他缓慢沉稳的语气。 【如果你能表现得得体一点的话,鲁斯,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你看做是蛮子。】 【其次,我并没有打算遮掩与推卸我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在等待我的顾问说完她的话语,这是一种礼节,看起来你并不懂。】 【说真的,你应该去学一学更多的东西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威胁与野蛮说话,这毫无用处。】 【现在,让开吧,杜兰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庄森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与起伏,而回答他的,也是黎曼鲁斯那丝毫没有改变的大笑。 【是么?我可不这么觉得。】 【首先,庄森,杜兰的事情也许已经结束了,但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远没有结束。】 【其次,你没资格对我的野蛮指手画脚,文雅先生,我们的野性成就了我们,让我们成为了帝皇的锋刃,暴君的梦魇,让我们以最为纯洁、最为忠诚、最为疯狂、最为快乐的姿态征战在银河之中。】 【你是不会懂的,庄森,你体会不了这种快乐,哪怕你从心底里嫉妒我们的轻快,你也永远都得不到它,骑士既然高据于城堡,自然就再也摸不到森林了。】 【你的话语毫无意义,黎曼鲁斯,我也永远不会嫉妒你,没有人会去嫉妒野蛮。】 庄森高扬起头,话语之间已经是淋漓尽致的傲慢。 【你的野蛮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呢?鲁斯。】 【带来这个!】 黎曼鲁斯咆哮着,发动了他的进攻,他一跃而起,化作了一颗砸落的陨石,伴随着疯狂的咆哮,基因原体满腔的愤怒、不甘与烦闷伴随着他的拳头,撕开了无数的空气与风暴,重重的砸在了庄森的胸甲之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击让庄森防不胜防,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掌中的暴君头颅飞到了半空中,被一旁的摩根用灵能之手接住。 黎曼鲁斯还想乘胜追击,但迎接他的是横加阻碍的狮剑,钢铁的拳套与大剑在王座之上交锋,留下阵阵刺耳的撕磨之声。 【这就是你的目的,鲁斯?不出所料,让人失望。】 【最开始并不是,但现在是了。】 【你还是摆脱不了你的野蛮,我的兄弟,真是荒谬。】 【真正荒谬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野蛮,庄森,但没关系。】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庄森紧握着大剑,双臂一个用力,暂时的逼退了自己的兄弟,他轻哼一声,先是看了一眼已经退到一边的银发女士,才将目光转回到自己的兄弟身上。 【事关野蛮的话题,鲁斯,你只是在自取其辱。】 【你在模仿,而且是漏洞百出的模仿,现在,我的兄弟,你没必要为了你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的毛坯把戏而和我胡搅蛮缠了,收起你的剑,我们随时都能停手。】 回答狮王的是黎曼鲁斯那满不在乎的哈哈大笑。 【你要是刚刚不在这个该死的房间里发呆,而是带着你的崽子来支援我的军团,让他们知道有一个原体在与他们并肩作战,没准我会考虑一些停手,庄森。】 庄森直接冷笑了一声,他看着自己的兄弟,面庞上是一种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丝毫都没有想着去掩饰半分的从容与轻蔑。 【的确有一个原体在和你的军团并肩作战。】 【但是现在看来,他也是一事无成。】 【……】 这一次,回答庄森的不再是鲁斯的拳头。 而是克拉肯之噬那咆哮的轰鸣。 (本章完) 第102章 角斗 (这一章涉及猫狗的大量嘴炮,所以为了区分,庄森的话会用【】,鲁斯的用“”) 【我想,这是一次真剑的角斗?】 “随你怎么想,我现在只想让我的拳头好好亲一亲你那个狂妄自大的脑袋壳子。” 杜兰在哭泣,这个曾狂妄到试图对抗帝国的世界正在直面着自己的命运:战争的硝烟已经燃尽,死亡的冰冷汹涌而来。 象征着杀戮与清洗的橙黄色流星接二连三地坠落,将一批又一批阿斯塔特战士送到了地面上,尽管两个军团的领袖此时都没有精力去指挥他们的部下,但是在荒野与废墟中集结的数千名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也足以把杜兰最后的抵抗之心碾为灰烬。 暴君的死亡通过某种无法言说的心灵感应,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世界,这个死于庄森之死的老者已经统治了这个世界整整数千年,在杜兰人的心中,他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统治者,而是某种符号,某种象征,某种支撑着他们与不可战胜的对手死斗到底的信念。 而如今,信念消失了,而崩溃也随之而来。 尽管还有大量的杜兰人选择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凭借着心中的怒火与决心战斗到最后一刻,但是有组织的抵抗在暴君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便已经消失了,而剩下的这些几乎毫无组织的数百万殉葬者,不过是让阿斯塔特战士感到些许疲惫的小小麻烦而已。 屠杀与野火一同燎遍了杜兰的原野,将无数曾经繁华喧闹之处焚烧成焦黑的荒芜,数以千计的坑洞遍布在这些噬人的烈焰之中,那是这场清洗最直接的证明:暗黑天使的第二波登陆部队正在直击负隅顽抗的西部要塞,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屠杀最后的杜兰士兵,而在世界的北方,太空野狼的犬齿撕扯着工业区的井然,让鲜血与悲鸣一路延伸到了猩红要塞。 而在屠杀者们的上方,闷热的云层正在重新聚集,地面上的滚滚硝烟刺激着这些本就狂躁的空中熔炉,银蛇般的雪亮电光与隆隆的闷响昭示着一场从天而降的大洪水即将洗刷这一切,但是,无人在意。 无论是在要塞之外。 还是在要塞之内。 毕竟,这里的风暴,可是远胜于外面的和风细雨。 —————— 怒火在莱昂—庄森的身上缓缓燃起,仿佛须臾之间,便可燎原,那是一种丧失了尊严的愤怒,是一种在他的血亲与骑士们面前遭到了挫败的油然愤怒。 而在他的对面,鲁斯也在散发着自己的怒火,与卡利班雄狮那矜持的愤怒不同,鲁斯的怒焰就仿佛要焚尽世界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基因原体的身上涌出,就像是一头苏醒的红龙在沉重的呼吸。 两名原体面对面,谨慎地绕着圈,在他们的四周是两个军团中最强大的武士,而两位军团之主则是紧握着自己的刀剑,在对视与呼吸中捕捉着任何良机。 【我最后再问一遍,我鲁莽的兄弟,这是一次角斗?】 “神啊,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废话,伱以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老子现在只想一拳打在你那张臭脸上!” 很好,一次角斗,不会危及到性命,却也涉及到了剑与尊严:用卡利班的方法了解这些蛮子可真是费劲,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不比他的狗强到哪去。 庄森在心中如此想着,而在另一边,黎曼鲁斯显然已经厌倦了这种等待,他才懒得管这到底是一场角斗还是斗殴什么的,他也不在乎这些,庄森心中的所思所想不过是对空输出而已。 剑与尊严?那有一拳招呼在这个混球的脸上重要么? 芬里斯的狼王向后稍稍退了一步,随后便挥舞着自己的利剑,化作了一股最纯粹的死亡寒风,向着自己的兄弟扑来,而卡利班的雄狮早就严阵以待,两把噬人的武器就这样在空气中碰撞,一时之间,火星四溅,剑影翻飞,金铁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两位基因原体都是如此的强大、愤怒且专注,在这场激烈的试探之中,他们势均力敌。 而在不远的地方,摩根正在出神地看着这一切,一种潜藏在骨子里的好战基因被这种最为赏心悦目的对决所勾起,她近乎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角斗:这几乎是全银河中最顶级、最精准、最完美的巨兽对抗了,两名原体的每一次交锋都在诉说着物理学与生物学所能达到的理论上的极限。 她安静的目睹着,铭记着,这一幕幕比一千本绝世的书籍更适合在安静的时候细细观赏。 但很可惜,现实的情况似乎并不适合她的从容观赏。 早在黎曼鲁斯挥出第一剑的时候,咆哮声就在狼群中响起,芬里斯的子嗣们挥舞着他们的兵器,用或腥臭或粗犷的野兽之嚎为他们的主君而喝彩,一股股源自冰川的咆哮声化作了最为森冷的气浪,排山倒海,扑面而来,让摇摇欲坠的大厅在纷乱的怒吼中颤抖,一遍又一遍的敲击着暗黑天使的盔甲。 在最开始,庄森的骑士们还能做到淡然面对,但伴随着眼前这从未见过的伟大对决在一分一秒的延续,也许是战士的灵魂被这无法超越的一幕所打动,又也许是单纯的觉得不能继续让自己的原体【孤军奋战】下去,当阿拉乔斯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第一个呼喊的时候,整个暗黑天使的战列便开始了整齐一致的呐喊与欢呼,与狼群那各自为战的胡乱咆哮不同,庄森的骑士们极为默契地等待着阿拉乔斯的一次次开头,再用一声声众志成城的呐喊支援着他们的原体,击碎了太空野狼那混乱的嘶吼。 这自然引来的狼群的不满,于是,鲁斯的崽子们愈发地声嘶力竭了起来,一次又一次提高着自己的声调,而骑士们也不甘示弱,就这样,一百多名阿斯塔特围绕着他们打成一团的基因原体,互相比较着呐喊与吼叫的声浪,誓要在这无锋的战场上压过对面。 在战圈之中,两位军团之主全神贯注得厮杀着,毫无保留地发泄着彼此之间的重重积怨,而在战圈之外,他们的子嗣如同唱歌的小学生一般互相较劲:你的声音高,那我的就一定要比你更高,重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整个大殿一时笼罩在了无比的喧闹之中,在无数个回廊间游荡着剑刃交锋的嘶鸣与阿斯塔特之间那一轮高过一轮的声浪比拼,而在这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喧闹中,唯有一人渴望着安静。 在暗黑天使的声音已经庞大到堪称震耳欲聋之后,一直安静观赏的摩根终于转过了头,她的淡眉此时已经皱成了一个小小的疙瘩:这可不多见。 她看着那些曾经严肃无比的暗黑天使,却发现他们已经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这场与太空野狼的飙音大赛之中,就连昔日最为严肃的阿拉乔斯,此时也已经全然沉浸。 该死,他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而另一边,太空野狼的情况就更热闹了,甚至有不少鲁斯的崽子从不知道什么旮旯里掏出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骨饰,搭配上他们长剑与战斧的交错嘶鸣,这群芬里斯人赫然以一直粗哑难听的腔调唱起了他们野性的歌谣,一时之间竟也能与暗黑天使打个五五开。 摩根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以后要和这群家伙共事么? 灵能在她的指尖摩挲中不断汇聚着,让她认真的思考是否要给这些便宜表侄子一些【爱的抚摸】。 而就在这时,两名原体终于暂时的分开了,他们气喘吁吁,盔甲间已有些许裂痕。 鲁斯哈哈大笑着,那是一种堪称尖酸刻薄的笑容。 “怎么样,我最尊敬的骑士大人?你把自己给累着了?以前我总听说你身经百战,征服了无数的世界,现在你知道你的那些战争游戏和真正的战斗有什么区别了吧?” 庄森用着鼻子粗重的呼吸,他只是勾起了一个冷笑。 【战争从不是游戏,鲁斯。】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让人倒胃口。” 【这只是事实而已,如果你看不清它,那我只能说,怪不得你还是这个邋遢样。】 【想想吧,鲁斯,在这场战争的一开始,你就在那里纠结你的小心思,就好像我们千方百计要夺走你的所谓荣誉:我可从不会抢小孩子的玩具。】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的糟糕透顶让泰拉失望了,我和我的军团根本不会来到这里,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你大可以不来,我和我的军团迟早会收拾这一切。” 【我可不想在我寿终正寝的葬礼上听到你在杜兰的胜利,扪心自问,鲁斯,你手下的那群崽子能做成什么事?你的一只手拿着你的长剑,另一只手地随时准备着拍他们犯蠢的鼻子,你还不如真的养一群狗崽子,狗最起码记打。】 “是啊是啊,看起来你在你的小崽子们身上可真的积攒了不少经验啊,我可真希望我的崽子和你的崽子一样优秀,庄森。” 狼王的语气已经化作了一种明显的讽刺,而回答他的则是狮王那更为明显与愤怒的反呛。 【是啊,说的没错,想想看,这很难想象么?当然难以想象,毕竟没人能够想象出来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黎曼鲁斯嗤笑了一下,他没在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用一种堪称危险地眼光看着自己的兄弟。 “别跟我在这胡扯了,庄森,说的就像你有多爱你的军团一样,仔细看看吧,我的兄弟,你带着你的军团,为了泰拉的随便一道命令便东奔西走,玛卡多的一封信就能让你们绕着银河乱转圈子,说真的,我的兄弟,马格努斯那个混蛋总说我是狗,但我今天才觉得,在这方面,我似乎比你略逊一筹。” “你以为你的辛苦付出就能有什么回报么,兄弟?醒醒吧,哪怕你再怎么努力,有朝一日,父亲选择谁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可能会是荷鲁斯,会是圣吉列斯,会是多恩,甚至可能会是我,而你……呵。” “别试图哗众取宠了,庄森,那是白费功夫,你根本不了解父亲的脾气,你也没什么人缘,我可怜的兄弟,连我这样豁达的人都看你不顺眼,你还指望什么?” 【你真是一片胡言,鲁斯。】 庄森没有生气,他的嘴角只是勾起了讥讽的笑容。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在皇宫没有朋友,你既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们的父亲。】 【至于朋友?我们中像我这样善于交友的可没几个,我的人缘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黎曼鲁斯的表情就像吃了一斤的苍蝇。 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摩根低着头,捂住了脸。 【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兄弟之中会有人愿意站在我这一边,那么你呢,芬里斯人?你又能找到谁呢?和马格努斯一起讨论芬里斯的生物分类么?】 黎曼鲁斯咧嘴,链锯剑嗡嗡作响。 “我为那个认可你的兄弟感到悲哀,庄森,不过他并不在这里,不是么?这里只有你,我。” “还有我的拳头,以及我的克拉肯之噬。” 【你什么时候给你的两个狗爪子起了名?还挺般配。】 狼王没有回话,他欺身上前,剑锋直指庄森的腿部,狮王的挥砍几乎同时袭来,鲁斯那咆哮的链锯剑向上一挑,双方便僵持住了,不断地拉锯,厮磨,直到狮王抓住了一个转瞬即逝的间隙,将鲁斯的长剑从他的手中翘出,而在狼王重新抓住它之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便将它一脚踹开,长剑从暗黑天使的面前一路磕磕绊绊,留下了劈啪作响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一种真挚的笑容来到了庄森的脸上,显然,他赢得了这次角斗,狮王没有乘胜追击,按照卡利班古老的习俗,他保持着作为胜利者的矜持,等待着自己兄弟的服软。 直到鲁斯咆哮着,将自己的身躯化作武器,狠狠地砸在狮王的身上,两个基因原体就这样一起倒飞了出去,砸毁了无数的墙壁与石柱子,狼王抓住了自己的兄弟,挥出一拳,又一拳,庄森那匆忙的反击在这种攻势之下显得疲软无力,直到芬里斯人终于抓住了卡利班人的肩膀,在一声咆哮之中,直接将自己的兄弟扔了出去。 随后,鲁斯看也不看他的兄弟,他的目光来到了数十米之外的克拉肯之噬上,他向着自己的武器冲了过去,但在那之前,阿拉乔斯挡在了他的身前,这突兀的挑战者让鲁斯停顿了一瞬,而就在这个瞬间,克拉肯之噬已经被某位银发的女官牵引到了自己的手中,暗黑天使们无声的行动着,将她围在了队列的中央。 狼王皱起眉头,他没有再挑起新的争斗,芬里斯人转过身去,随手回应了阿拉乔斯的挑战:他一个巴掌打翻了大骑士,拿起了他的斧头,挥舞了两下。 “还凑合。” 正说着,一声极度愤怒与野蛮的咆哮从废墟中响起,庄森几乎是一跃而起,他的头发散乱,双眼中出现了血丝。 狼王笑着,他做好了冲锋的姿态,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庄森已经冲了上前,两个原体瞬间滚作一团,化作了一个横冲直撞的铁球,眨眼间,便一路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两个军团的战士还在为了这极速变幻的战局而感到迷茫,但在这种无声的迷茫中,一个轻微的声音已经缓缓地回荡开了。 有人回头,却发现那位银发的女官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不见踪影。 (本章完) 第103章 公平 暴雨降临。 杜兰的云层中正酝酿着暗红色的滚滚波涛,眨眼之间,便已是电光闪烁,银蛇四起,风雨欲来的暗沉天色伴随着闷声作响的隆隆雷声与堆积的酷热积云一起,将压抑无比的气息填满了每个人的内心。 而在这呜咽的苍穹之下,两头时而伟大,时而疯狂的巨兽正在忘我地厮杀着,血色的光芒轻轻的拂过他们的盔甲,照亮了每一寸被凶暴的攻势所造成的裂纹与伤口。 比起刚才的【点到为止】,如今的两位军团之主都已经陷入了一种狂暴的震怒之中,他们碰撞、击打、互相伤害与憎恨,疯狂的剑刃与斧刃在基因原体的驱使下虎虎生威,尽情地撕咬着眼睛有些变得破旧的盔甲,在火星四溅之后,鲜血便洋洋洒洒,宛如打翻的油桶一般一路滴撒着浓稠的花瓣,从金碧辉煌的大殿延伸到走廊的尾端。 两位原体沉浸在最纯粹最突兀的暴怒之中,尽管他们暴怒的理由截然不同,但这并不妨碍战斗继续下去,他们在走廊与阴影中扭打在一起,穿过层层的门扉与残垣,抓住对方的肩膀与大剑,一次次地把对方砸进那遍地都是的纯石立柱之中,沙尘飞舞之中,就仿佛两头狂躁的野熊在互相啃咬。 庄森那精美无比的双翼盔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坨废铁,头盔两侧的天使之翼就仿佛被粗暴的折断了一般,早已不知所踪,而鲁斯的情况也多惶不让:一道狰狞的剑痕刺穿了他的左肩,一路延伸到了他的脖颈左下方,这是双方一次搏命的结果,当庄森的剑锋抵住野狼的脖子的时候,那把呼啸的战斧距离他的太阳穴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最终,黎曼鲁斯毫无退意,狮王紧咬着牙,一脚踹在了他的兄弟身上,让芬里斯人砸穿了两层的墙壁,一路滚到了外面,总算是结束了这个同归于尽的蠢局。 然后,他提剑,追了上去,在下一个房间中,两个原体再一次的厮杀了起来。 【你简直是一个疯子!黎曼鲁斯!一个野蛮的疯子!】 庄森的咆哮在无数个回廊中炸响,那是他与狼王一次又一次几乎同归于尽地厮杀中所积攒的怒气的总爆发。 【蠢货!蛮子!芬里斯上的野狗!没有人喜欢你!你这个一无是处的混蛋!】 【如果大远征在今天结束,那么明天日出的时候,全银河都不会记得伱的名字!你只配回到你那个臭气熏天的狼窝里!】 黎曼鲁斯没有生气,最起码看起来没有,他哈哈大笑着,用一种堪称温柔的讥讽语气回答着自己兄弟的暴跳如雷。 “芬里斯的确不是个好地方,我的兄弟,但它最起码阳光明媚,空气新鲜,比某个除了苍蝇和烂泥什么都没有的小树丛要强多了:我说的对吧,小树丛霸主?” 庄森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嗤笑。 【只有你会在远征结束后滚回你的狼窝,鲁斯,无论是哪个未来都不需要野蛮人,但是只要有战争还在继续,我就永远不会失去我的作用,蠢货。】 “你才是蠢货,我的兄弟,你有多傲慢就有多愚蠢,庄森。” “我们的父亲所规划的未来是多么的光芒四射啊,只有最纯洁最天真的人才会活在里面,比如说我们的基利曼,而你觉得,他会让一个满身都是小秘密的家伙站在那里?” 【我们是帝皇的第一军团!我们没有秘密!】 庄森紧咬着牙关,字字愤怒之言从牙缝中挤出,哪怕是之前的所有厮杀与搏斗都没有像这一句话一样挑起他的滔天怒火,他就这样冲了上去,更惨烈的厮杀开始了。 他们冲出了围墙,也冲出了要塞,将战斗与子嗣远远的抛在了身后,来到了血红色的苍穹之下:这里已经是这座皇宫的最顶端了,宽阔的平台原本是杜兰暴君用来俯瞰自己国度与子民的观景场地,如今却成为了质量上乘的露天决斗坑。 轰雷作响,作为对于帝皇子嗣的热烈欢迎,翻腾的银蛇呼唤着闷热的暴雨席卷而来,毫不留情的拍击在额头与眉毛上,争抢着这场世纪对决的最前排。 两名军团之主冲进了这瓢泼大雨,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紧握着各自的武器,气喘吁吁,两个人都弯着腰,前倾着自己的身体,目光不断地在对方的胳臂与大腿上打量着漏洞。 而就在此时,灵能的波动之声在大雨中回响,银发的女士跨过了虚妄的门扉,来到了这个决斗场地的最边缘,她的身边漂浮着狼王的佩剑:克拉肯之噬,那把剑看起来跟她差不多高。 狮王的视野余光扫过了他的顾问与血亲,他没有说话,而是在确认了摩根在看向自己之后,向着黎曼鲁斯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摩根点头知会,下一秒,克拉肯之噬便飞到了鲁斯的手边,狼王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它,他的另一只手随便一挥,便将阿拉乔斯的巨斧深深地嵌在了墙上。 【现在,这是一场决斗,而不是角斗了,鲁斯。】 庄森的腔调已经变回了那种常态的冷漠,那种最冷静,最危险也是最为蓄势待发的冷漠,他转过了身子,用一种颇为严肃与正式的语气向着摩根诉说。 【至于你,摩根女士,我希望你能确保不会有任何人会来打扰这场决斗,我是说,任何人。】 摩根点了点头,她和庄森的视线在丝丝雨线中交错了片刻,便已完成了千言万语,银发的女士随机转身走向了观景台唯一的入口,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你还是这么喜欢摆弄文字游戏,我的兄弟,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你是马格努斯或者我们的小罗伯特。” 狼王散漫的笑着,狮王那沉寂的动作与面容没有让他提起丝毫的戒备心理,在他的人生中,这样的场面已经太多了,尤其是他在芬里斯上的时候。 当部落中的年轻战士们因为一些争吵、比较甚至是单纯的消磨时间而对决的时候,他们的态度甚至比真正的战斗更为野蛮与投入,但这没什么,哪怕是怒火滔天的两名年轻芬里斯武士,在他们货真价实的打上一场之后,一顿老拳,一场酒宴和一次烂醉如泥就能让曾经的厮杀翻过页去,在心有灵犀的哈哈大笑中烟消云散。 现在不也是如此么? 狼王握了握自己的剑,寻找着手感,散漫的心态与燃烧的怒火支撑着他继续着这场战斗,而不是低头认输,以逃避它。 但庄森丝毫没有被这种欢快的笑声所感染,他紧握着自己掌中的大剑,怒火在他的灵魂中翻腾,面容上却是一种让人胆寒的严肃。 【这么说,你接受了它,一场决斗,鲁斯。】 狼王只是仰着头,哈哈大笑。 “随你怎么叫,快开始吧,要不要我唱首歌给你提提胆?” 庄森没有说话,他的剑锋在暴雨中飞舞,化作癫狂的旋风,向着他的决斗对手,席卷而去。 —————— 摩根没有等待太久,很快,一通最嘈杂的脚步声便在走廊的尽头响彻了起来,几乎就在下一秒,一群深黑与铁灰相杂糅的身影便从拐角中一下子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顺着血滴与破坏的方向,寻找着自己的原体。 摩根的手指捻住了她手中的法杖,伴随着一句轻轻的咒语,一节弯刃便出现在了法杖的顶端。 她挥舞着它,划破了面前四散的尘埃与沙石,转眼间,伴随着她的意志,一道笔直且无比醒目的切线便出现在了地上,横向贯穿了整个通道:意思再明显不过。 伴随着她的动作,正在向这里狂奔的浪潮明显出现了某种细微的分歧:率领着暗黑天使的阿拉乔斯看着那道线,尽管在心中默默地犯着嘀咕,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位银发女士的【丰功伟绩】,大骑士的步伐便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步:反正原体之间的厮杀声响已经能切实地听到,情况没那么紧急。 而与之相反,芬里斯狼王的原体亲卫黑血则是在听到厮杀声的那一刻便骤然加快了脚步,狼群不断咆哮着,眨眼间便彻底超过了一旁的暗黑天使。 “给我滚到一边去!你个小崽子!” 眼看着摩根没有丝毫退避三舍的迹象,黑血不由得狂呼,但就在话语出口的那一刻,他的铁靴踏过了某条近乎完美的脆弱切线。 原本微微颔首低眉的摩根扬起了自己的下巴,伴随着她的青蓝色瞳孔猛然长大,苍白的嘴唇与贝齿轻轻碰撞着,一股无形的寒潮便在一瞬间席卷了所有的太空野狼。 七十名鲁斯最好的子嗣就仿佛踏入了蛛网之中的果蝇,他们在一瞬间冻结在了原地,甚至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奔跑、咆哮、又或者是怒目圆睁,那些足以承受成吨重的动力甲的伟岸身躯如今只有一双瞳孔还能勉强地运转,而这些瞳孔现在正通通死死的盯在他们眼前的这个银发凡人的身上。 无数符文与反灵能的挂件在佩戴者的催促或者它们自身的反应机制下散发着光芒,亦或者发出属于芬里斯的古老声音,但这一切不过是转瞬即逝,摩根只是勾起了她的唇角,太空野狼引以为傲的符文便一个接一个地黯淡无光,就仿佛散落的火星被黑夜一个个吞噬。 她笑着,舔着嘴唇,纤细的五指慢慢的举到空中,直到所有的太空野狼都能看到它,然后,挥出。 一瞬间,亚空间的波涛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无形的气浪席卷了所有的鲁斯子嗣,冰层开裂,山崩地陷,芬里斯的狼群甚至连一声咆哮都没发出,就通通被卷入了摩根一句私语所唤醒的风暴之中。 【我想这么干有段时间了。】 她轻声嘀咕着。 暗黑天使们抬起头,却发现他们正被阴影所笼罩:这阴影不是别的,正是太空野狼正在一个个地从他们的头顶飞过,连绵不断,宛如风卷残云,狂暴的灵能气流一口气将他们旋转了三千遍,才把这群胃液上涌的家伙吐在了一边,堆成了一座满是呕吐物的小山。 完美。 摩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发出了一声轻笑:没有伤亡,也没有耽误任务,只不过是这些太空野狼需要睡上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了,当然,睡眠的条件似乎并不好。 她甚至感觉某种在这场战斗中积攒的愤怨似乎也已经伴随着狼群的半空飞舞而消失了不少,这让她不由得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暗黑天使。 阿拉乔斯迎着这股目光,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距离那道线似乎还有着一点距离。 稳妥起见,他又退了一步。 摩根的目光中闪过了惋惜。 而在另一边,她轻轻的打了个响指,随后,伴随着一股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大骑士的战斧便被拖了出来,随时扔到了他的脚下。 【下一次,记得抓紧自己的武器,阿拉乔斯。】 【真是的,你们就不能和你们的基因之父好好学学么?你们是何等的幸运,拥有一位诸原体中名列前茅的人物来率领你们走向战争与胜利,我甚至崇拜他。】 【要珍惜,你们这群家伙。】 她翘着腿,依靠在无形的灵能王座之上,一只手拄着自己的脸庞与发丝,法杖飘在空中,而另一只手则是随意地拆解着那座太空野狼的小山,免得那些昏过去的鲁斯之子们把自己压死。 她开口,一边随意地打量着沉默以对的暗黑天使们,一边零敲碎打地诉说着自己的话语。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干站在这里,最起码排成两个相称的队列,好么,别总想着进去看,你们又帮不上忙。】 【当然啦,我也帮不上忙,毕竟那可是庄森,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在这个银河中就可以称之为无解了,你们很难想象你们的基因之父有多么的伟大,毕竟你们根本达不到他的高度。】 摩根打量着自己的手指,随意地用话语挑动着一直保持死一般沉默的暗黑天使们,不过很可惜,尽管如此,她得到的依旧只有沉默,而不是某些义愤填膺的勇士。 早知道就下手轻点了,好歹留几个太空野狼。 她在心中抱怨着。 而另一边,阿拉乔斯抓紧了自己的战斧,他的心情难免因为这些话语而感到不愉快,甚至充斥着上去一决雌雄的想法。 但当他看到那小山一般的太空野狼的时候…… 啊,只是一些有些激烈的谏言而已,想必,他是能接受的。 —————— 要塞中,战斗的嘶吼似乎转瞬即逝,但依旧没有逃过两名基因原体的耳朵。 “你犯了一个错误,我的兄弟,一个马格努斯一样的错误。” 狼王的脸上挂起了讥讽满满的笑容。 “你不应该这么信任灵能的,庄森,你不应该让你的一个区区凡人顾问去阻拦我的子嗣。” “一个灵能者和我的大军?哦,这可一点也不公平。” 【是啊……】 狮王也在笑,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哼出一声不怀好意的嗤笑。 【一点也不公平。】 (本章完) 第104章 呆瓜 愤怒,它比一滴滴蜂蜜还要香甜,像烟雾一样,从人的胸膛中升起,沸腾,燃烧。 摩根忘记了她是从哪本书上读到这句话的,好像是阿里曼的书架上的某一本斑驳的古籍,但是毫无疑问,她记得很清楚。 而此时,她感受的同样清楚。 —————— 愤怒…… 她感觉到了它,如此清晰,如此暴烈,如此疯狂。 如此……可笑。 —————— 银发的女官端坐在虚假的座椅之上,她解开了自己的发扣,丝滑的长发在她的脊背与手腕上如同蛇一般地游走着,化作了扶手与倚靠的椅背,而丝丝发梢则是成为了顽皮的宠物,用以消遣这难免有些无趣的时光。 摩根半眯着眼睛,青蓝色的瞳孔隐藏在浓密的眉毛中,不断地打量着面前暗黑天使们的行动:阿拉乔斯显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人员,在短暂的犹豫后,他的话音在冰冷上空气中回荡,指挥着暗黑天使们把太空野狼拖到那些不会碍事的地方,而另一些第一军团的战士则是守在了外围,将各个关键的要点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战争还没有结束,最起码没有完全结束,在要塞之外的烟雾缭绕中,依旧能够听到断断续续的交火声。 摩根甚至注意到,阿拉乔斯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了她身后的那堵残墙之后,在那里,基因原体的搏杀之声还在持续,甚至能时不时地听到庄森的怒喝:这才是暗黑天使们会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的最大一个原因,他们确定自己的基因之父依旧安然无恙,也知晓自己哪怕贸然的冲了进去,也帮不到什么忙。 而同样,一旦断壁之后的厮杀之声停止,那么阿拉乔斯便会立刻跨过那条细细的红线,去往自己的基因之父身边:哪怕这意味着与眼前这位可怕的灵能者爆发冲突的可能性,他也会毫不犹豫。 在暗黑天使那熊熊燃烧的内心之中,摩根看到了这一点。 她当然不会阻止。 毕竟,就像在她目前唯一的血亲:庄森面前一样,蜘蛛女王在第一军团面前的偶尔任性与蛮横,不过是一种从未停止的试探。 只不过,在对摩根已经【知根知底】的卡利班雄狮面前,他的血亲因为对他毫无秘密可言,自然可以更加随意与任性一些。 而在对摩根还不算特别了解的第一军团面前,身为狮王的凡人心腹,强大的阿尔法级甚至更高级的灵能者,自然还是要保持一定矜持与傲慢的,甚至是倚靠着军团之主所渐渐增长的【嚣张】,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而所有的任性,傲慢与嚣张,不过是摩根对着庄森与第一军团所伸出的一支支探查的触角。 摩根总是想要切实地知晓与把握,在这个强大的集体之中,她的权限,她的自由程度,她的地位与身份,她能够任凭自己的思想与心思所行动的最大可能性,究竟有多少,又能不能再进一步。 毕竟,她的本能告诉她,她似乎与庄森,与第一军团,还有着一段比较漫长的缘分。 而也正是在这种无时无刻的观察与摸探之中,摩根渐渐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许暗黑天使对于庄森,不像千子对于马格努斯那样敬若神明,也不像钢铁勇士对佩图拉博那样自为蝼蚁,但是哪怕是最傲慢的暗黑天使老兵,他们的一言一行也在无意中向着他们的基因原体靠拢,尽管他们的内心可能并不喜欢他。 基因原体对军团的影响,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一些,无论阿斯塔特对于自己的原体感官如何,他们似乎都会先天性地把原体的认知与行为看做是某种理所当然的真理与现实法则。 就比如说,当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毫不掩饰地当众表明他对自己的凡人顾问的信任的时候,摩根便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感觉到【不屈真理号】上那普遍存在的,对她的尊敬与礼仪。 如果说在此之前,这些资历甚老的战士只是承认她的灵能力量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就的的确确在对【摩根】这一存在的本身表达着最接近【尊重】的态度。 显然,哪怕是在基因原体影像没那么强烈的第一军团,庄森的一言一行依旧能够轻易地改变绝大多数战士的态度与思想,这就像是某种血脉之中的烙印一般。 摩根暗暗地记下了这一点。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用到这一点。 而这,只不过是她这段时间来的收获之一,以暗黑天使军团作为模板,再辅以曾经对千子军团和钢铁勇士军团的惊鸿一瞥,摩根在内心中分析着基因原体与军团之间那神奇的化学反应。 她并不太担心她的这些行为会带来什么坏处:只要她还是那个办事得力的血亲,只要她还是那个强悍无比的灵能者,只要她还是那个行走在战线中心,直接或间接救下了数以千计甚至上万名暗黑天使老兵的军团骨干,她的小小任性行为自然会被一笑了之。 毕竟,无论是在庄森眼中,还是在暗黑天使的认知中,银河中还有着千千万万的紧急事态,比这位波斯猫小姐的慵懒任性要来的更为让人头疼,更需要全神贯注。 尤其是在庄森表露了对摩根的信任之后,甚至连围绕在她身边的反灵能老兵都已经渐渐的散去,摩根可以自由的行走在舰队之中,又或者进行着自己的小小事业。 比如说,对于情绪的认知。 想到这里,摩根就不由得感到了一种关于命运与成败的滑稽逻辑感,她的确没有想到,一次失败之后的突发奇想,会成为自己掌握第一步的关键推力。 她也许该感谢那个凡人,那个死在她的刀下,胡子花白的杜兰老人,他叫什么来着? 算了,那不重要。 她颔首,内心中如此想着,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猛的从她的身后传来,那就像是两炳巨大的铁锤砸穿了朽烂不堪的墙壁,撕扯着整个房间。 摩根挑起了眉头。 她抬起头,发现阿拉乔斯也在看着她,暗黑天使没有立刻的行动起来,因为在撞击声后,嘶吼与战斗的声响很快再次响起。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波斯猫小姐暗暗地探出了自己的灵能,观察了一些里面的情况。 …… 啧…… 然后,她重新迎上了阿拉乔斯的视线,露出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无声微笑。 【为了你心中的某些既定认知与光辉形象着想,骑士。】 【我并不建议你现在进去。】 —————— 战斗。 永无止境的战斗。 无需多言,唯有战斗。 无人妥协。 也无人退让。 庄森挥舞着自己的狮剑,近乎麻木地榨取着双臂之中的最后一丝力量,他的两颗心脏在坚定意志的催促下不断地加速蹦动,强横地命令着每一块肌肉与神经:再多一丝力量,再坚持一个回合,在进行一次进攻。 无论是双臂还是双腿,都已经如同钢铁一般僵硬,如同山脉一般沉重,但雄狮是意志与钢铁更为强悍,比山脉更为顽固,他无情的命令着自己的身体:继续战斗。 而在对面,芬里斯之主的情况也没有丝毫的乐观可言:鲁斯的四肢百骸上已经是伤痕累累,尤其是他右腿之上的伤口,已经明显的影响了他在战斗中的节奏与速度,显然,在剑术与技巧的比拼中,芬里斯人远远不是他的卡利班兄弟的对手,他虽然也能够伤到自己的狮子兄弟,但是比起庄森的反击,这些伤害不值一提。 但尽管如此,怒火与狂暴依旧支撑着他的猛攻,他的每一次凌厉扑击依旧让庄森不得不集中起所有的精力去对抗:芬里斯人远比他的兄弟要魁梧与强壮,他可以承受更多的伤害,他的野蛮攻势哪怕只是命中一次,也效果非凡。 鲁斯重重地挥出一拳,擦着那已经残破不堪的狮盔,砸到了庄森身后那尊可能有一吨重的大理石雕像上,刹那间,那台名贵的展览品便会基因原体的一击彻底砸成了碎片,砖石飞舞间,庄森也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把攒住鲁斯伸出来的胳臂,肩膀一顶,把自己的兄弟掼进了另一边的墙壁里:而在这些时间中,他们的另一只手也在紧握着各自的刀剑,在半空中不断地撕咬与颤抖着。 暴雨倾盆,混杂着暗红色的云层中那闷热的气息,不断地砸落在两名原体的盔甲上,已经残破不堪的墙体在磅礴大雨中不断瓦解,露出了脆弱的内在,甚至让这个观景平台变得不再那么安全与隐秘,但尽管如此,两位军团之主依旧没有半分停手的打算。 现在,已经是纯粹的怒火在支撑这场战斗了,他们早就忘记了厮杀的起因,战士的纯粹灵魂与胜利的焦急渴望支撑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发起不假思索的进攻。 庄森与鲁斯,他们缠斗着,交锋着,高大的身影在平台的左右两侧不断徘徊,直到又一次短暂的分出胜负: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成功地抓住了自己兄弟的一个疏漏,他的剑锋把鲁斯一路逼到了观景平台的边墙上:这个地方在之前的战斗中受损,在暴雨的冲击下,已经倾塌了一半,露出了另一个房间之中的楼梯,与半个楼层之下的空间。 庄森冲了上去,继续与他的兄弟用大剑交锋,而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抓向了鲁斯身上那张黑色的狼皮,但巨大的力量反而撕碎了这张皮毛,只留下繁杂的符文挂坠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鲁斯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头撞向了自己的兄弟,两名原体在近乎脸贴着脸的情况下来回碾磨着彼此的长剑,不断地撞击着四周那摇摇欲坠的墙壁。 终于,再又一次交锋所造成的撞击下,那堵早就已经支撑不住的边墙彻底的倒塌了,甚至连带着一部分地板,将两个谁都不肯退一步的原体一起牵连了下去。 庄森与鲁斯,此时此刻的他们在重力与滑溜溜的摩擦力的影响下扭成了一团,彼此之间的动力甲已经勾在了一起,两个原体就仿佛一个不规则的铁球一般,掉在了楼梯之上,一路滚落下去,又砸穿了这个脆弱的建筑,跌到了更底层的空间之中,溅起了成片的灰尘。 但就在刚刚停下的那一刻,两名再次分开的原体就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们眼中的怒火依旧没有丝毫的消减,但是:狮剑已经在刚刚的混乱中不见了,克拉肯之噬也不知道滚到哪个旮旯里了。 在下一个瞬间,两个人都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随后,他们像是纯粹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完全无意义的话语,再一次地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没有战斗的艺术,也没有争斗的规则,两个曾经伟大与智慧的原体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被愤怒所驱使的野兽,他们现在唯一的渴望就是将自己的对手彻彻底底地打倒在地,赢得胜利。 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他们各自挥舞着拳头,被铁靴保护的鞭腿在空气中虎虎生风,雨时的地面上满是湿滑的气息,一个不留神,两位基因原体就双双倒在了地上,随后,他们也顾不得爬起来,就这样在地面上互相撕扯,殴打,在泥土中滚来滚去,一拳拳砸在对面的脸上,顺便加上自己的唾沫。 破旧不堪的动力甲上不断地流下鲜血,混杂着泥泞,在这一刻,无论是庄森,还是鲁斯,都不像是能够指挥军团与王国的伟大人物,反而像是两个混混,两个醉鬼,两个在大雨中杂耍的呆瓜。 终于,在蛮力上更胜一筹的鲁斯硬生生地吃下了庄森的一击,然后一拳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这是成功的一击,他彻底打烂了那个狮盔,甚至连庄森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与呆滞中,鲁斯抓住了机会,他挣扎着爬起,在泥泞的地面上不断地打着滑,最后拎着庄森的一条胳膊把他甩了出去。 庄森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一时之间竟没有起来,这无疑是胜利的良机,但当鲁斯真正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脚下的水洼,看到了自己的情况:伤痕累累,披头散发,痛楚撕咬着他的每个关节、每块肌肉也都酸胀发热得叫人难以忍受,甚至连他的狼皮都已经被粗暴地撕碎,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块块破破烂烂的垃圾。 他又看向了庄森:他的情况甚至更惨一些。 …… ……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有一瞬间,这个问题钻入了鲁斯的脑子里,随后便如同病毒一般地散播开来,芬里斯的狼王就这样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呆了有一会儿。 然后,他笑了。 浪潮一般的笑声从狼王的喉咙中传出,那是一股股欢乐与荒谬在他的胸膛中起舞,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大笑着。 最起码,他好像并不生气了。 庄森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他的大半张脸上都是鲜血,但是他的目光依旧熊熊如火炬。 【你在笑什么?】 他迈步,跌跌撞撞地走进自己的兄弟,拳头握得紧紧的。 鲁斯似乎是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兄弟在发问,狼王同样在挣扎着站立,他的身子此时有些歪歪扭扭的,因为好像有一边的肋骨已经断的差不多了。 “帝皇的蛋啊,兄弟。” 鲁斯笑着,越笑越大声,边笑边咳嗽,不断地吐出喉管中的大片淤血。 “我们正是在干什么?兄弟?” 庄森晃了晃,走到了狼王的面前,他的半边身子都被外面还在燃烧的战火所照亮,就仿佛一名隐入黑暗的血之骑士。 【伱……投不……投降?】 “……啥?” 【你、投、不、投、降!】 “……你在说啥?” 【这!是!一场!决斗!】 …… 这简直是疯了。 鲁斯彻底忍不住了,他仰起了头颅,纵情大笑。 刽子手的使命也好,大远征也好,军团之中的疾患也好,原体之间的政治纠葛也好,甚至是人类种族的命运也好,此刻已经尽数被抛在脑后, 他妈的,疯了。 他们两个,都疯了,简直是一块发疯了,就像是两个没脑子的最大的傻瓜一样。 就像马格努斯。 他大笑着,直到再也笑不出声。 “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么?” “兄弟,我们就像……” “两个蠢爆了的大呆瓜。” 鲁斯吐出了这句话语,然后,他还想着继续笑,继续为了这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的纯粹快乐而疯狂地大笑到时间的尽头。 然后,他看到了庄森蹒跚的步伐。 他看到了那高高举起,沾满了鲜血的拳头。 他看到了…… “砰!” 铁拳挥下,原体那高大的,不设防的身躯就这样倒下了,庄森看着自己的兄弟,看着他在被打昏之前都还在笑的傻脸。 他唾了一口,最后的孱弱话语如同丝丝烟雾,溜进了黎曼鲁斯的耳朵里。 —————— 【你才是呆瓜。】 (本章完) 第105章 落幕 “我可真是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你了,赫克特。” “是啊,塔拉辛前辈,真是好久不见。” —————— 自从年轻的【獠牙】踏上了这艘战舰以来,类似的问好与怀念之音堪称不绝于耳,毕竟,舰队中的所有人都对这个高得出奇的新星印象深刻,而长达数年的战争也实实在在地带走了不少人。 赫克特在与冉丹的战争前线征战了数年,也许是五年,又也许是七年,总之,他很少休息,也很少去计算自己到底厮杀了多久。 在一开始,他还试图以那些阵亡的战友为标记,来铭记这场战争的过程,但在一次又一次毫无尽头的血战之后,他明智的放弃了这个想法,对他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的四人小队直到今天都毫发无损,最起码没有减员:这可真是一个奇迹。 在赫克特看来,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二值得骄傲的事情了,至于那第一值得骄傲的,莫过于埋藏在他心底的,哪怕是凯隆老师都不知道的秘密:他的原体,他的基因之母,他的血脉的仲裁者。 他始终遵守着她的意志:保守这个秘密,并在这场战争中不惜一切地提升自我,他将这短短的话语作为自己人生目前的信条,忘我地执行着它,他不知道这个任务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毕竟,原体的所思所想,他又怎么能去猜测呢? 如此的想法在赫克特的脑海中流转,他行走在【求知者号】的回廊中,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目光则在那些墙壁上的记录画作中不断地观赏着。 第二军团的战舰内部装饰与其他的军团大概是不同的,他们并不像帝皇之子或者圣血天使那样将自己的虚空家园打造成艺术品,但他们也的确会用心地装饰它,只不过在第二军团的战舰之中,最多的装饰品并不是油画与雕像,而是一种记录性的画作。 这些画作会用最具有概括性的表达记录下这艘战舰与它上面的成员所经历过的事情:也许是一场战斗、一次历险、甚至是一轮争辩或者别的什么趣事,像是经过了一颗有趣的星球,遇见了一种具有原始智慧的生物,又或者与一颗在长夜中苦苦死撑的人类世界重逢于帝国的旗帜之下什么的。 这些画作并不是一种官方的行为,任何人只要觉得自己的经历是有意义的,都可以挂在上面,还可以在旁边摆一个小牌子,简短的描述这一切,又或者放上一件足以证明这个故事的纪念品,当然,那些访客的故事也被鼓励放在上面,一些更活跃的战士甚至会想办法套出这些客人口中的故事,毕竟,凡人的经历有凡人的精彩。 每一艘战舰都像是马车营地之中的篝火,而每一个战士都潜藏着一个故事的灵魂。 曾经有人如此评价帝皇的第二军团,虽然这个评价无法象征整个第二军团,但在一些舰队里,这的确是一个精准的概括。 当然,在其他的舰队之中,可能就是另一幅场景了,毕竟第二军团如今已经四分五裂,每支舰队的画风自然也是天差地别,赫克特所在的第二舰队就更喜欢记录与一些健康的考古活动,至于第三舰队则是更喜爱灵能的艺术,而第六舰队则对与凡人的接触更感兴趣…… 据说,这种记录的习俗最早就是来源于赫克特目前所在的战列巡洋舰【求知者号】,而最了解这种习俗的无疑就是这艘战舰上最古老的那位战士了…… “我找技术中士,塔拉辛。” 赫克特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反馈,他根据凡人仆从所提供的地址在回廊中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战舰深处的一个房间之中,这里更像是一个储藏室,因为过于靠近引擎而显得有些闷热,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闲逛。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各式各样的零件与检具,随后是各种等待维修的装备被整整齐齐地架列在工作台上,在它们的旁边则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显然是私人物品,而在房间的另一头,隐约可以看见一些破旧的战甲,甚至是更大的家伙。 坦白来说,这个房间实际上非常宽阔,它其实更适合仓库这个名字,但是因为摆放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反而显得有些拥挤,但是房间的主人明显很适应这一点,赫克特很快就看到一个隐藏在袍子之下的身影缓缓地从一堆老旧装备与未知物件中起身,向他走来。 赫克特站定,规矩地行礼。 “塔拉辛前辈。” “啊,赫克特,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这位前辈还是老样子,他没有穿戴战甲,而是披着简单的麻布长袍,以阿斯塔特的标准来说,他有些干瘦,也有些高,但总的来说依旧很不显眼,属于一群阿斯塔特中会被理所当然忽略掉的那个。 但没人会轻视他,哪怕是阅历最丰富的古战士也说不清楚塔拉辛是什么时候加入军团的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第一批去火星进修的第二军团战士之一,并很快就得到了技术中士的头衔,他很喜欢这个岗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统帅小队或者升职,直到今天,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技术中士,其实已经是整个第二舰队资历最老的人物之一了。 塔拉辛很少参加战斗,但他在考古活动方面有着独特的技术,他总是能很精准的找到那些隐藏的远古遗迹,然后让军团满载而归,赫克特甚至记得他唯一一次参与这种团建活动就是由塔拉辛带头的,大约两百名自愿的战士跟随着这位老兵来到了一处奇妙的地方: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放眼望去满是冰冷的机械与沉睡的金属骷髅,就仿佛在被葬入这个陵墓之前,这些墓主人就已经是尸体了。 那个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数年前的小型王朝一般,獠牙们闯了进去,花了一点时间清理了那些奇怪的金属骷髅,缴获了不少还能用的东西,不过唯一可惜的是,当他们冲入了那个看起来像是王座间的地方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最珍贵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反倒是其他的宝贝都异常完好。 不过,塔拉辛对此似乎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 “维修,还是需要?” 技术中士带着赫克特慢慢的走到了他的工作台前,那干瘪的声音中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我希望能修一下它,塔拉辛前辈,军团中可能只有你懂得这些技术了。” “啊,我只懂一点,赫克特,我可不能保证修好它。” 赫克特把自己的武器交给了技术中士,当初,他正是从塔拉辛的手上接过了这把星神相位剑,这把武器他用的还算顺手。 “这把武器用着怎么样?” “还算可以,总体来说我觉得自己正在逐渐掌握它,但我总觉得我没有发挥出它所有的力量。” “也许它们还在沉睡,不过谁又知道呢?” 技术中士没有立刻去碰那把武器,而是来到了一旁的书架上挑挑拣拣,拿出了一本又一本已经破旧不堪的书籍,这个翻两页,那个看两眼,时不时回到工作台前,记录着什么,但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停止与赫克特的闲聊。 “前线的情况怎么样?我的小赫克特,伱们可是很久都没有新的故事传回到【求知者号】了,我甚至觉得有点寂寞了。” 听到这句话,赫克特突然想起了一些片段:据说第二舰队热衷于搜集故事的传统,最早就是由这位古战士塔拉辛所发起的,不过那已经是语焉不详的历史了,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平淡往往意味着安全,塔拉辛前辈,不过冉丹的确很长时间都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了,前线的主流猜想是,它们奴隶制的国体已经因为这种大规模的流血战争所造成的主体种族衰落而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所以无法继续支撑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所以,你觉得这场战争是会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终?” “现在的确还不算是胜利,但是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曙光了,塔拉辛前辈,哪怕是最悲观的前线军官,也不过认为我们可能无法再让银河的东北部与北部繁荣起来,毕竟这场战争所带来的毁灭痕迹实在是难以去除。” 塔拉辛笑着,他背对着年轻的战士,在自己的书架上忙来忙去。 “我经历过很多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多,赫克特,我的记忆告诉我,战争中的宁静其实并不总是一件好事。” 他转过头,脸上是一种深沉到让人有些不安的笑容。 “战争是一场暴风雨,小子。” “宁静不属于它。” “……您是指?” “当你们的各个战术小队化整为零,在前线不断的征战与收集情报的时候,我也在无聊之中聆听着另一些信息,一些帝国内部,银河中心的信息。” “你知道第十一军团么?他们的母星系一直被认为是帝国中最安全的区域之一,但是最近的一段日子里,据说那里已经有一些奇怪的异形舰队出没了。” “哦,还有第十一军团本身,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投入的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不怎么正常。” “你们已经有多久没有接到第十一军团的信息了,小子?” “我们……” 赫克特张嘴,本能的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但随后,他便愣在了原地,嘴巴一张一合,却始终无法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对啊……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接到过第十一军团的消息了? 自从那个最纯洁的原体率领他的军团一头扎进了冉丹帝国的核心区域之后,他已经多久没有再派人回来了? 一年? 两年? 还是三年? 还是……更久…… —————— 庄森有些艰难的呼吸着。 他靠在了一个满是沙土的断柱之下,竭尽所能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复着体力与精力:尽管那些伤口正在基因原体那超人般的体质下迅速复合,但是体力与精力的消耗却也是实打实的。 他有些虚弱,有些疲惫,而且更重要的:他太狼狈了,狼狈到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 尽管在刚刚的狂怒搏斗之中毫不在意,但当战斗结束,当决斗胜利,当燃烧的愤怒与鲁莽终于在冰冷的空气中冷却了下来,卡利班的雄狮也猛然地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在做一件什么样的蠢事。 …… 某种意义上,鲁斯那个混蛋没说错,他们就像是两个呆瓜。 不,那条蠢狼肯定是更呆的那一个,他搞砸了一切,马格努斯和罗嘉加起来都没他那么蠢。 庄森低着头,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盔甲:盔甲的破损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浑身上下满是沙土与灰尘的模样可真是深深地刺痛了骑士王那矜持的心灵。 尤其是…… 当大片的脚步声出现在他耳旁的时候。 显然,一大批他的子嗣就要过来了,他不得不在部下的面前露出这种破烂模样,虽然暗黑天使们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单单以这种浑身脏污的乞丐状态出现在外人的面前,就让庄森自己无法接受。 这可不行。 他努力的拍了拍灰尘,才发现脏污已经遍布了他的全身,深入到了他的眉毛与指甲,甚至他的每一根金色发丝都已经和灰色的土壤纠缠在了一起,结成了令人恶心的发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破旧的土黄色麻袋一般 该死,他可不能这副模样…… 庄森紧咬着牙关,然后,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暗黑天使的脚步似乎被紧急地阻止了,随后,两个声音的争论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立刻就认出那个更浑厚的是阿拉乔斯,他坚持到立刻进来,而那个更冰冷与清脆的则是摩根,她在以一种近乎于无理的态度阻拦着暗黑天使的行动:她说不出什么理由,反而东拉西扯,阻拦着暗黑天使的脚步。 而就在这种无理的争论进行的时候,一股细小的灵能旋风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一路飘到了庄森的脚边,庄森看着这股让他熟悉的灵能力量,他颇为挣扎地站了起来,随后,这股灵能就包裹着他。 仿佛春日的微风,又或者是清冽的山泉水,庄森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盔甲和脸庞上的污垢被灵能以极快的速度刮去,就仿佛秋日的山风出吹走腐烂的树叶,它们甚至吹拂着他的金发,让它如同剥开云层的太阳一般,重新散发出光芒。 他堪称顺从地接受这一切,当最后一丝灵能终于从他的身上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都变好了不少,最起码,他又能走上几步了。 而也在这个时候,房间外的短粗争吵到了尽头:他甚至能听到阿拉乔斯拔刀的声音,显然,银发女士的这种阻拦行为让暗黑天使轻而易举地战胜了对她的小小忌惮。 【够了。】 庄森出声,他的命令隔着墙壁轻易地结束了这一切,随后,他慢慢的走出了房间,没让自己的子嗣进来看到这里的情况:鲁斯就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他的样子可不算太好,虽然庄森很难说得上对他有什么正面看法,但他依旧不打算让自己的兄弟在子嗣面前难堪。 他走了出去,面见自己的部下们,接受他们的觐见与关切,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一旁的银色身影:她站在队伍的外围,看起来没什么兴趣加入这场父子互动,庄森看着她,随后状似无意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 随后,摩根点了点头,竖起一根手指,指尖上是与刚刚一样的灵能微风,她一挥手,这股微风就吹进了房间之中,去帮助另一位还在昏迷不醒的原体。 庄森的心里划过一丝满意。 在现在开始,或者说,从很久之前开始。 他与他血亲之间的交流,就已经不在需要语言这种过于直接与麻烦的东西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 有些时候。 他甚至希望摩根会是个凡人。 —————— 当黎曼鲁斯苏醒的时候,他已经被先一步苏醒的太空野狼们搬到了那间大殿之中,就在杜兰暴君的王座之前。 芬里斯的狼王睁开眼,花了一瞬间来迷茫,清醒与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他一跃而起。 “庄森呢?操他妈的,那个王八蛋呢?他还欠我一拳。” 然后这种咆哮还没能持续哪怕一秒,一顿山呼海啸的狼嚎与一大堆黑色灰色斑纹色的毛皮就把狼王彻底的淹没了,狼王很是废了一阵力气,才把这群扑上来的崽子一个个地揪了下去。 “好了!好了!你们这群小狼崽子,告诉我,我的兄弟他人呢!黑血!你来回答!” 狼王的亲卫站了出来,告知他暗黑天使的舰队刚刚启程离开。 “……操他妈的。” 鲁斯还想再骂两句,但是狼群的热情却淹没了他:他的子嗣们无比渴望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原体赢得了这场战斗,毕竟站着走出来的那个是庄森,不少暗黑天使在狼群面前把鼻子扬到天边去了。 鲁斯想了想,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讲了个明白,显然,庄森最后的【偷袭】让每一个太空野狼都感到义愤填膺,于是,黎曼鲁斯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狼群口中的胜利者,虽然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直到狼王的目光再一次地从眼前所有人扫过,才突然发现其中居然有一个凡人:那是太空野狼军团的记述者,黎曼鲁斯为数不多看的顺眼的凡人,他没有参加第一线的战斗,但是杜兰暴君那颗干瘪的头颅现在就在他的手中。 “向您致敬,狼王。” 他走上前,行礼。 “庄森大人已经把要塞内发生的一切告诉我们了,你们二位携手杀死杜兰暴君的战斗会成为远征舰队的一场传奇,哪怕是神圣泰拉上最挑剔的官员也说不出什么。” “……” 鲁斯沉默着,他花了几秒钟才理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说……庄森告诉你,我们携手杀死了杜兰的暴君?” “这场战斗会成为太空野狼能征善战的最好证据,大人,那些诟病我们的家伙这次肯定无话可说!” “……啊……是啊……那真是太好了……我是说……那个……” 鲁斯挠了挠脸,凑近着看向自己的记叙者。 “他有没有跟你说别的?比如说关于……狼人?” “……什么?大人?” “我是说,我的兄弟,他有没有告诉你们别的什么事情!” “庄森大人只告诉了我们他与你携手杀死杜兰暴君的过程,随后就带着军团离开了。” “……哦……” “……这样啊。” 鲁斯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想庆幸地笑,但随后又感到了一种羞耻与懊恼的感觉。 在这种奇异的感觉中,他的目光四处散漫的望着,却无意间发现暴君的王座上刻着什么。 他走上前,看了看。 然后,笑了。 “大人。” 黑血走了上来,这位原体近卫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地向他的原体坦白了一次失利,或者说,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 “嗯?嗯……这样啊。” 出乎他意料的是,黎曼鲁斯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变得很好,他仔细地听完了狼群的惨败之后,居然随意地拍着自己子嗣的肩膀,一边安慰,一边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感慨。 “照你这么说,那个叫摩根的小家伙还不赖嘛。” “还不赖……真的还不赖……” 黎曼鲁斯自言自语着,招呼着自己的崽子们,快乐的从这个房间里走开了,反倒是记叙者处于某种好奇,走向了暴君的王座。 他发现,在王座上,被刻了几个字,那是用宝剑劈出来的刀凿斧刻的话语。 他轻轻的念了出来。 —————— 【下不为例。】 (本章完) 第106章 风暴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庄森?】 【前线,那里才是我们应该存在的地方,杜兰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插曲,一个不得不为我的兄弟而走一趟的额外事件。】 【所有人都在说,这场战争即将结束了。】 【我不在乎他们的说法,无论他们怎么说,最起码现在,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 【战帅】有些懒散地趴在它那个专门铺垫了毛毯的箱子里,它看起来比被刚刚收养时胖了整整两圈还多,蓬松的雪白色毛发愈发地油光水滑,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国王一般,事实上,它的确是一位国王,【不屈真理号】就是它理所当然的领地。 这位强脑猫小姐只用了短短几天就轻松地分辨出了它现在所处的世界:毫无疑问,那位散发着它所喜爱的气息的女性是它唯一需要讨好的主人,她把这块领地赐予了自己,虽然这里既没有可供它捕食的猎物,也没有新鲜的水源,不过它的主人的子民,也就是它的子民,每天都会按时把食物和水送到它的面前,让它慢慢享用。 至于其他的家伙,不过是主人的领地上一些游荡的子民而已,除了一个看起来更高,也更可怕的存在,他的地位似乎比主人还要更高一些,而是总是面色严肃,流露出令它畏惧的气息,不过它的主人却很喜欢去找他,而且几乎每一次都要抱着它。 哦,真让猫崩溃。 不过它不怕他,它不怕任何黑乎乎的高大家伙,它觉得自己能打过他们:它只是不想动手。 而除此之外,它那聪明的脑袋里还记着另一些事情:主人并不总是陪着它,她的领地似乎比它的要大上好多,每当她去巡视领地的时候,总要一口气离开好多天,在这段时间里,她会把它交给自己的子民照顾。 它记得其中的两个名字:好像是考斯韦恩和……扎哈瑞尔? 算了,这都不重要,反正他们都是它的子民,毕竟这个无比奇怪的,冰冷的,硬邦邦的地方已经是它的王国了,那么这个王国上的一切理应都是它的。 它趴在自己的地盘上,看着那块奇异的透明石头外面不断闪耀的光芒,看着一颗颗巨大的球体在它的眼前划过,而在它的另一边,它的主人在和那个可怕的家伙不断地讨论着什么,他们总是喜欢讨论着什么,很少停歇。 这样的日子,它貌似已经渐渐习惯了。 ……无趣。 —————— 【其他的兄弟?】 庄森靠在自己的座椅上,在他的面前随意地摆放着几份文件与星图,有些是重要的,也有些已经过时了,而在另一边,距离他大概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摩根也是翘着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是的,其他的兄弟。】 她的头发已经有些太长了,于是她干脆分开了它们,扎成了两个麻花辫,分别垂在一侧,齐整的刘海连接着它们,在这银白色的发丝之下是随时都可以被遮掩住的青蓝色瞳孔。 她伸出手,揽过了自己的强脑猫,放在怀里抚摸着,并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兄弟的回答,她并不担心庄森会拒绝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庄森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他才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你想了解哪一个?】 摩根想了想。 【就从……】 【就从庄森你最了解或者最亲近的那一个开始吧。】 她吐出轻巧的话语,然后…… 然后气氛便陷入了一种颇为诡异的沉默之中。 【……除了你?】 【当然。】 摩根挑起眉头,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无心之言似乎真的难倒了眼前的基因原体:庄森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他的瞳孔之中不断的闪烁着光芒,又不断的否决着。 摩根想到了一种颇为荒唐,颇为诡异,但放在庄森身上,偏偏又非常合理的解释。 【……伱就没有去了解过我们的兄弟么,庄森?】 【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他们?】 摩根的问题反而让卡利班的狮王愈加的眉头紧锁。 【他们应该了解我才对,毕竟我走在真正正确的道路上,而他们不过是困在自己的私欲泥潭里打着滚,浪费天赋与力量。】 【一直以来,我都在容忍这一切,你知道的,摩根,很多原体都在浪费他们的力量,这甚至算得上是一种不忠,而我一直在容忍他们的浪费,在卡利班的经历让我拥有这样的宽广胸襟。】 摩根的嘴唇颤了颤,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而在被庄森的话语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摩根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也许你该去了解一下我们的兄弟,庄森,哪怕是为了你个人的人缘着想,试想一下,如果你和黎曼鲁斯之前关系就不错的话,杜兰的事情也能得到避免。】 狮王只是轻哼了一声。 【你犯了一个和黎曼鲁斯相同的错误,摩根。】 【我的人缘虽然算不上是所有人中最好的那一个,毕竟荷鲁斯和圣吉列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但是除了他们,没有人的人缘能够与我相媲美。】 【……真的?】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一直以来,我大度的容忍着他们的无能与低效率,但凡这群家伙知道我走的道路有多么的正确,而他们又有多么的浪费,我的那些兄弟就会明白这些年我是如此的大度。】 【我想象不出来他们讨厌我的理由。】 【……】 【……】 【……也许吧。】 摩根还是头一次沉默的如此之漫长。 —————— 谈话依旧在继续。 庄森颇为勉强地回忆着自己的诸位兄弟,他并没有见过所有的原体,最起码马格努斯他应该就没见过,莫塔里安和罗嘉也只是有过通过电子屏幕的匆匆会面。 事实上,与世人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是,帝皇的诸位子嗣其实并不会经常的见面,尤其是那种多位原体同时在场的局面更是少之又少,毕竟除了帝皇又或者是荷鲁斯的召唤之外,唯一能够聚齐起多位原体的情况便是一个基因原体遇到了他们的军团难以解决的强敌,不得不寻找兄弟的帮忙。 对于傲慢如斯的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承认自己对一个对手无能为力无疑是一件丑事,所以,很少有军团会贸然求救,而银河之广大也不允许阿斯塔特军团总是凑在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原体对自己兄弟的印象便总是充斥着偏见与幻像的,更何况这些帝皇之子嗣都有着莫名的傲慢,他们对血亲的亲情往往会被这种不自觉的傲慢所裹挟,而这种表达在被其他的基因原体所接受的时候,又会裹挟上其他原体的傲慢,最终演变成一些糟糕无比的情况。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共识在帝皇的子嗣间流传:哪怕是庄森都承认的共识。 卡利班的雄狮在自己的血亲面前对着巴尔的大天使施以赞赏,他精简地称赞着他的武力,却又对他平庸的指挥能力不屑一顾。 【但是,虽然圣吉列斯的指挥的确不怎么样,但他的力量却是那种能够创造奇迹的力量。】 说到这里,庄森的瞳孔中闪耀着光芒。 【虚空中的战争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个人的武勇对一场百万人的大战来说,很难造成总体上的改变,但是圣吉列斯不一样,他是那种可以靠着他自己的力量、勇气与怒火去扭转战局的人物,与他为友是一种幸运,与他为敌则是一种莫大的噩耗与挑战。】 随后,庄森又谈论着其他的几位兄弟,他着重强调了那几个在能够巨大战争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荷鲁斯,基利曼,费鲁斯与多恩。 【荷鲁斯拥有着一种神奇的魅力,你很难说他的指挥能力究竟有多好,因为他真正的长处并不在于纯粹的指挥,而是在与他总是能拉拢更多的盟友:不过这终究是一种歧途,他太在乎别人眼里他是什么样子了,他不该这样的。】 【荷鲁斯总是醉心于一些战场之外的事情,这多多少少耽误了他在指挥上的发挥,他的军团虽然看起来名声显著,但是总的来说:不如冉丹的精锐。】 【至于基利曼,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则是完全的相反,帝皇的子嗣中只有他是如此的狂妄,敢于固守自己的国度,谋划着一个又一个天大的阴谋,所有人都知道基利曼有多大的野心,他就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该死的良机。】 【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智慧与能力,单单倚靠他的所谓五百世界,他就能在最惨烈的战争中占据优势,他的指挥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但胜在没有要害……】 【不,也不能这么说。】 狮王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神秘的微笑。 【至于费鲁斯,他的确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战争艺术家,与费鲁斯相比,佩图拉博实在是过于地粗糙与鲁莽,基利曼则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荷鲁斯也许能与他对抗,但是如果把战场局限在两个军团之间的厮杀,我并不看好影月苍狼。】 【除了他自己的怒火,我找不到费鲁斯的缺点,但事实上,哪怕是怒火都是他的武器,他在格斗与搏杀上同样是个艺术家,原体中只有寥寥几人能与他媲美,尤其是当他戴上他的那个多功能的背包的时候,我曾见过那个东西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只要他还记得在战斗中使用它,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最后,还有多恩……】 狮王冷哼了一下。 【我并不喜欢他,他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如果他在我的军团里服役,我会把他派去看守那些致命的武器,他适合干这个。】 【在进攻方面,多恩的确天赋异禀,他总是能抓住最好的机会与弱点,像是最老辣的拳击手一样去投入战斗:帝国之拳,这个军团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但这改变不了他的缺点,他是一个自大狂,一个乐于讥讽所有的兄弟,讨好父亲的家伙,没人喜欢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成功测的怪人。】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拥有着出众的能力,他在很多领域都是不被重视的大师,如果爆发一场横跨星域与银河的战争的话,多恩是很合适的人选。】 狮王的话语略过了这些最优秀的兄弟,随即,又在那些不那么优秀或者显然的兄弟身上停留。 【福格瑞姆?哦,他的军团的确不错。】 【伏尔甘,我并不了解他与他的子嗣,他也许很适合战斗,但他应该不适合战争。】 【马格努斯,他不仅不适合战争,他甚至不适合任何事情。】 【佩图拉博,他的能力在兄弟中名列前茅,但是仅此而已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能力完全没有发挥出来。】 【莫塔里安,他很厉害,他的军团也很厉害,但他并不值得去忌惮,不过的确需要提防他。】 【不要高估他的危险,不要低估他的恶意,就这样。】 【罗嘉……】 【……罗嘉】 【呵……】 庄森发出了一声嗤笑,他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随后开口聊起了下一话题。 直到谈话结束,他都没有谈起自己的这位兄弟,只不过在最后的最后,他像是感慨的说了一句。 【怀言者值得可惜。】 【他们值得更好的。】 —————— 对于庄森与摩根来说,这样的谈话已经在无意间成为了某种日常性的聊天,在那些没有战争也没有工作的时间里,卡利班的雄狮甚至乐于与自己的血亲如此消耗时间。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对摩根的信任在上升,但庄森也清楚的知道,他不能完全的信任。 除了帝皇,没有人值得他完全的信任。 不,就算是帝皇…… 庄森永远不会告诉摩根,在他的房间中藏着一个密室,那里摆放着一把最奇特的长剑:它专门为了痛饮灵能者的鲜血。 不过,他并不希望自己能用到它,虽然他时刻准备着。 准备着摩根离开他,离开他的军团的那一天。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那一天会以这样的情况到来。 —————— 【风暴?】 当知道摩根带着扎哈瑞尔,去往一个蛮荒世界探索一处古迹的时候,庄森并没有阻止。 但当他听到那个星系在某个时刻被亚空间风暴所吞噬的时候。 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阿西吧,感觉今天完全没有状态呢…… 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在写什么垃圾…… 咳咳。 好了,在这里,推荐一本小幼苗。 (上一本和我py的小伙伴已经一飞冲天了,悲) 名为《帝皇的红沙之女》 真的是一个幼苗,一个关于女原体安格朗的故事,虽然字数不多,但是无论是剧情还是文笔都是在线的。 可以去看一看,也可以加入书架养一养,战锤有同人不容易,所以要和蔼一点哦~ 啊…… 感觉自己要成为被拍死的前浪了。 悲。 (本章完) 第107章 恶 风暴。 一场风暴。 摩根紧闭着眼睛,她感到有些恶心,有些疲惫,腥甜的血液涌到了她的喉咙,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保持着吞咽的动作,把它们通通压下去。 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腥躁的气息在口齿间流转,还是能感觉到一丝冰冷的鲜血涌出了她的嘴角,在面颊上缓缓流淌。 但摩根已经不在意了,她正稳定着自己的思维,仔细地思考现在的情况,她似乎睁开了眼睛,但是眼前只有一片纯粹的黑暗,她似乎活动着四肢,却依旧无法移动哪怕一寸距离。 面对这种困境,摩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相同的事情,有了记忆与经历的兜底,少许的慌乱很快便被平定了下去。 她开始思考,开始回忆,开始分析那场诡异的风暴。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星系,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而隶属于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带着一百多艘战舰途径这里的时候,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停留与整顿,等待着另一支舰队。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摩根感觉到了什么:她在这个星系的一个死寂世界上感到了某种奇特的灵能的气息,处于好奇,在向庄森提出了申请之后,她带着扎哈瑞尔和大约一百名暗黑天使,来到了这个死寂世界上。 真相很快就解开了:这个世界曾经是一个隶属于上古灵能帝国的哨站与实验室,而这场实验却因为一次浩劫戛然而止,只留下那个散发着灵能气息的试验品。 但就在摩根接近它的时候,风暴发生了。 在一瞬间,整个星系便仿佛陷入了亚空间之中,由纯粹的以太粒子与未知恶意所组成的飓风在眨眼之间便席卷了整个舰队,通讯器中顿时被无数舰长与高阶骑士长混乱的呼叫声所充斥,而这种嘈杂也仅仅在摩根的耳边停留了一秒:因为在下一秒,整个死寂世界便被亚空间风暴彻底地包裹了,他们再也无法接受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所幸,那艘小型战舰因为停靠在近地轨道上,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劫,在等待了差不多九个泰拉标准时之后,这场狂乱到连摩根都有些抓不到头绪的风暴又在一个突兀的瞬间戛然而止,只留下了狂飙之后那洁净无比的星空。 暗黑天使们返回了他们的小型战舰,开启了它,然后他们愕然发现,眼前的场景早已变了样:无论是第一军团的大舰队还是那个无名的星系都已经消失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有不断变化的扭曲色彩。 船上的星语者再三确认,甚至摩根自己都亲自出手,最后才确定了一点:他们在亚空间。 这个死寂世界在风暴中被直接卷到了亚空间的汪洋之中,至于为什么这个世界与亚空间之间的隔膜会如此脆弱,也许只有那些已经化成灰的灵族才知道答案。 但无论如何,在摩根和扎哈瑞尔短暂地讨论之后,他们还是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必须立刻驶离亚空间,确定自己在现实宇宙中的位置,然后返回军团。 摩根甚至比扎哈瑞尔与任何暗黑天使都要更焦急,这倒是让庄森的骑士们感到惊讶。 当然,他们注定是猜不到真正的理由的,只能任凭一些流散的推断在军团的交流中传递。 而摩根,不在意。 —————— 为了赶上一位原体之死所带来的盛宴,摩根才来到了暗黑天使的军团,才在这场战争中不断地出生入死,勤勤恳恳。 而这段日子里,她的本能正在愈发清晰地告诉她,盛宴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一位曾经辉煌的原体此时正在银河的彼端为了他的虚伪、他的罪恶、他的懦弱与他的屈服而承受死亡的命运。 如果她因为这场匪夷所思的风暴便错过了这场盛宴,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她必须快点回去,无论拦着她的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 —————— 对于摩根来说,亚空间并不是一片压抑的土地,事实上,她在这里所能发挥的力量也许十倍于她在现实宇宙的极限。 在这个既没有规则,也没有时间,更没有是非的世界里,摩根唯一需要对抗的,就是自己的愚蠢与鲁莽,唯一需要恐惧的,就是自己的狂妄与贪婪。 毕竟,她可不是马格努斯。 但尽管如此,就仿佛春天的到来唤醒了尘封的冰河一般,在这个充斥着无上伟力的世界里,摩根的灵魂之海还是本能地被唤醒了,各色各样的记忆与碎片如同凌冽之风般席卷而来,最终在基因原体选择沉睡之后,包裹着她,又一次地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 灰暗的房间。 交错的管道。 培养舱。 高大的身影,包裹在纯金色的光芒之中。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元素,熟悉的感觉。 摩根本能的想要活动一下自己的四肢,然后便毫无意外地发现自己困在了一个狭小的身体中,就像很久以前的一次经历一样,她正在以某种身临其境的视角,目睹着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去。 于是,在看到那个高大的金色身影走近的时候,她干脆放弃了挣扎与思考,而是安静地聆听、观看与记录,她确定,她所看到的每一幕都会在未来帮助到自己。 她看到了那个金色身影,她的创造者,她的一切苦难与挣扎的亲手缔造者,帝皇,他们都会如此称呼他,带着恐惧、爱戴与野心。 而在帝皇的身边,她看到了那句有些佝偻的身影,摩根记得他的名字:玛卡多,掌印者,神圣泰拉的实际管理人他的名声在帝国的万千世界中回荡,并总是与佞臣、阴沉和可怕的剥削相关联。 但此时,他只不过是一个最卑微的仆从,宛如求知的学子一般侍立在一旁,聆听着帝皇那无悲无喜的话语。 【我们成功了,玛卡多,整整二十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只可惜,他们并不全是符合我的预期的,他们中的有一些存在着明显的问题与不足之处,我们的补救手段不过是亡羊补牢,无法根本地解决他们。】 帝皇就伫立在那里,伫立在房间的中央,他肆意地环顾着一个又一个培养舱,就仿佛一个铁匠在傲慢地欣赏着自己打造的宝剑,只有在看到某个个体的时候,他的目光才会停留的更久,闪过更为无情的色彩与光芒。 【你知道的,玛卡多,有一些是失败品,或者说,劣质品,他们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二号……还有……】 【十一号。】 【他们是资历最差的两个,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完成我所交与的任务,不让我失望。】 玛卡多似乎在叹息,又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声音中流露着担忧与人性的软弱。 “尽管如此,吾主,我依旧不认为对他们施加更多的改造会是一件好主意,尤其是十一号,我们几乎是在与基因原体的真正本质背道而驰,吾主,这会出问题的。” 【如果只会恐惧于问题,那我们做不成任何事情,玛卡多。】 【灵能也许是一个无法逆转的趋势,但这并不意味我们可以完全地顺从他,事实上,玛卡多,我的朋友,你知道的,在我的心中,如果人类能够摆脱灵能的诅咒,那才是一条真正美好的道路,不过我同样知道,这条道路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微弱。】 【也许我们永远也无法踏上那条道路,但我们可以尝试,可以留下一个应对未来最微小的可能性的必要手段,所以,我让十一号承担起了这个责任,他会在现实宇宙里建立自己的史诗,绝对的理性与计算是我的礼物。】 “绝对的理性并非是一件纯粹的好事,吾主,牺牲与奉献靠的是内心中燃烧的感性的火焰,让它们能够支撑起勇气的光芒,去完成一个又一个奇迹。” “但理性不同,吾主,在理性的尽头所盘踞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彻头彻尾的野兽。” “而且,在原体这个层次,我们无法后天地创造出不可接触者,吾主,我们只是在投机取巧。” “我们把十一号塑造成了一个不可接触者,但我们都知道,他不可能是一个不可接触者,这是一个根本上的驳论。” 【驳论并不会阻碍他发挥自己的力量,为了真正伟大的事业做出他的贡献。】 【玛卡多,我的朋友。】 【这既是是一次尝试,也是一组对比,同样是会缓解我心中某些疑惑的小小实验。】 【长久以来,我们都生活在这片息怒不到的大洋的脚下,我们种族的未来与安宁都在仰仗着大海本身的宁静,甚至是那些海中的野兽都会被看作是具有神性的个体,受到不应存在的崇拜。】 【但现在,玛卡多,我将解答这个疑问,我将设计新的思路,我将抹除我心中的疑惑:我们是否可以抛弃陆地的生活,长出鱼的鳞片与鳃,成为一种彻头彻尾的大洋中的生物,这种进化的选择对于我们的种族,是否友好?】 【我们是够能够成功,是否需要在意新的事情,是否会被那些海洋中的巨兽所吞没,这都是最为关键的问题,而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朋友,我并不希望这条道路成为人类的选择。】 【而另一种思路则是更为绝望与现实,我的朋友,我并不想隐藏这一思路,因为我很好奇,如果我们离开了海洋,前往了内陆的最深处,成为了与海洋没有任何关联的子民,我们是否能够继续的延续下去,并且繁荣昌盛?】 【所以,我改造了他们,二号与十一号,一个彻底的拥抱了海洋的力量与诅咒,而另一个则是彻底的远离了海洋,甚至成为了海洋的诅咒。】 【这是一次实验,玛卡多,一次昂贵的实验,但我有办法让它物超所值。】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接受他们的名字与身份,承担他们的使命与苦难,然后为了更伟大的一切去付出一些代价,仅此而已。】 【这并不困难。】 —————— 傲慢的黄金野兽挺胸抬头,缓缓地离开可这个房间,他的扈从紧紧的跟着他,继续酝酿着满肚子的主意……或者阴谋。 摩根看着他的背影,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他渐渐消失,然后便是一种黑色的浪潮在一瞬间席卷了她的意识,让她的视野逐步的从房间中消失。 她的心灵是安静的,平淡的,曾经那些能够在她的心中燃起最低限度的火焰的称呼,比如说【失败品】,如今已经无法让她拥有更多的愤怒了。 摩根并不恨帝皇,她并不恨这个缔造了她的苦难的人,毕竟她连有关于【憎恨】的情感都没有,又怎么会去恨一个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摩根决定在未来成为他的缔造者的乖宝宝,在摩根推测的未来中,她迟早有一天会和帝皇在战场上相遇,等到了那个时候,两人之间只会是战争、背叛与绝对的力量。 毕竟,她不恨帝皇。 只不过在她的未来中,并没有帝皇的位置。 就像帝皇的未来中,同样没有摩根的位置一样。 而只要她的缔造者还伫立在那里,摩根的未来就永远不会到来。 —————— 人类之主缓缓地走出了那个房间,玛卡多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直到一段时间之后,人类之主才慢慢的移动着自己的身躯,走到了一个光亮无法遮照到他的地方,而在这里,还可以勉强的看到那些培养舱所反射出来的淡淡光线。 就这样,这位无情的,卑鄙的,贪婪的,傲慢的人类之主,在这个任何人都无法看到他的地方,在这个走廊中最昏暗的角落,在这个他不用履行任何责任,背负任何希望,树立任何权威,思考任何计谋的地方,看着自己现在唯一一个能够信任的老朋友。 叹着气。 【玛卡多,吾友。】 【我的那些子嗣,伱说……】 【我该拿他们怎么办呐……】 今天实在是太困了,这张完全没有发挥好,我先睡了,等我明天起来再精修…… (本章完) 第108章 恶客登门 当摩根从她那记忆的碎片与感官的残缺所组成的意识海洋中脱身的时候,战舰上的亚空间计时器已经显示了差不多四十六个泰拉标准时了。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亚空间的波涛中起起伏伏了两天左右,在最开始,这种飞来横祸的确在船上造成了紧张,但所幸在扎哈瑞尔所率领的一百名暗黑天使的循循善诱之下,所有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当摩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冥想的时候,战舰上的事态已经到了一种让她安心的地步:水手与奴工正常工作,扎哈瑞尔的战士把守着每一个角落,机械神甫通过那金属厮磨的发生器保证着亚空间引擎的基本运转无碍,而那个经验并不丰富的领航员则是最为劳累的那一个:他在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狂乱的风暴气流,寻找着能够强行跃迁的机会。 她正是在这种让人安心的情况下开始了自己的冥想,开始尝试安抚与控制自己脑海中那因为骤起的亚空间风暴而动荡的汪洋,在沉睡之前,她仔细地叮嘱扎哈瑞尔,不要打扰自己。 但显然,有些人食言了。 摩根并不是在一种心平气和的环境中醒来的,因为扎哈瑞尔正不断地敲打着她的房门,虽然没有直接的闯进来,但是一阵阵的噪音还是成功的影响了她的节奏,她不得不匆匆结束了灵能之海的工作,回到了现实中来。 作为这种半途而废的代价,灵能的气息正在她的躯体周围四处乱窜,散播着紊乱与不协,甚至是那些灵能微弱之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摩根身上散发的无形气浪。 她睁开眼,不悦地皱起了自己的眉梢,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下了床,缓缓地打开了门。 还没等扎哈瑞尔说什么,蜘蛛女王的话语便迎面而来。 【为了你自己,扎哈瑞尔,最好真的是重要事件。】 【否则,我就把你细细的切成臊子,做成粥,一口一口地喂给隔壁的那个巴巴鲁斯饭桶。】 摩根的呵斥让扎哈瑞尔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而且这船上既没有粥,也没有巴巴鲁斯人。 他抬起了头,愣了一瞬间,便把这些呵斥之语抛在了脑后,用着最焦渴的语气诉说着当前的情况。 “请抱歉打扰你,摩根女士。” “但现在情况的确很危急,我们需要伱的力量。” 【怎么了?】 “我们的导航员死了。” 【……我们现在还在亚空间?】 “是的。” 【然后导航员死了?】 “是的。” 【……希望下一步不是我们需要打扫卫生了。】 —————— 【迷失者号】是一艘猎手级驱逐舰,在人类帝国庞大的舰队编制中属于最渺小的那一类,不过与它的同袍兄弟眼镜蛇级不同,现在的猎手级驱逐舰几乎是暗黑天使军团的独门武装。 因为对机械教等机构,或者说对帝国的所有机构都不信任,所以暗黑天使军团很少从外界引入战斗舰船,因此,在第一军团中,猎手级驱逐舰替代了常规的眼镜蛇级的位置,它们的装甲更厚重,生存能力更好,速度也更快,而常规武装也完全没有削弱。 而尽管是帝国舰队中规格最小的驱逐舰,【迷失者号】依旧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公里长的舰船中搭载着一万名船员,从船长到奴工一应俱全,既有专属于机械神甫的引擎维修室,也有专属于领航员的领航员圣域。 “领航员贺斯米尔—修斯,此前他已经不眠不休地领航了两天,没有任何问题,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他宣称自己在风暴中找到了可以强行跃迁的亚空间裂缝,并驱逐了圣域中的所有人,不允许他们打扰自己。” “四十五分钟后,留守人员在门外听到了他的哀嚎,便强行破门而入,但此时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 摩根看了已死者一眼:这个领航员看起来五十多岁,脸上是一种长期近亲通婚所带来的特有的干瘦与略微畸形,下巴与额头前凸地很严重,他的面色严肃且苍白,双眼紧闭,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就仿佛只是单纯的睡去了一般:除了一处,那就是他的额头上那颗对于领航员来说最重要的第三眼,已经彻底的溃烂与瓦解了。 显然,这要了他的命。 摩根伸出手,仔细地翻检着已死者那残存的灵魂,分析他生命的最后一个小时。 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领航员没有说谎,他的确找到了一处可以强行进行跃迁的亚空间裂缝,虽然完全无法预知他们会到何处,但总比待在亚空间中要强。 但在继续探查与确认这个裂缝的可行性之时,他却遭遇了一个困境:一些残存的风暴恰巧不巧地堵在了裂缝之前,这让通过它的危险性变得很高,在漫长的等待时间无果之后,眼看着亚空间风暴已经有了再次起势的征兆,领航员终于不再等待了,他启动了每一个领航员与生俱来的【天堂扰动】,试图强行扭曲裂缝处的现实,让战舰能够强行通过。 但就在领航员的意志与风暴的残片想接触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这场风暴并不是一场寻常的亚空间风暴,在它之中蕴含着一些从未有过的可怖元素,而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这些元素便如饥似渴地反噬了他。 未知的对手,亚空间风暴四溢的环境,再加上连续两天精神高度击中所带来的疲惫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灾难性的连锁反应,这位本就不怎么杰出的领航员在能够做出任何反抗之前便被彻底的撕碎了灵魂的主体,仅剩的碎片暴露在了风暴之中,眨眼间被卷走,无影无踪,只留下了短促的哀嚎与冰冷的身躯。 摩根收回了手。 她的灵能伸出了意志,来到了风暴不断的亚空间之中:那道裂缝依旧存在,而那些遮掩着它的残留风息也依旧霸占着那个地方,但这一次,面对着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它们甚至连一瞬间都没有坚持住,摩根仅仅是皱了皱眉,那些杀死了领航员的恐怖元素便被捏在了她的无形之手中。 蜘蛛女王看了它们一眼,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通知下去,扎哈瑞尔,准备进行跃迁,我将暂时代替领航员的职责,领导强行跃迁。】 “……恕我直言,女士,你会领航么?” 【不会。】 【但是把一艘驱逐舰强行从裂口中拽出去,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毕竟,我的精神力量要强上那么亿些。】 她转过身,明明只是一个相对娇小的身躯,却让暗黑天使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这场风暴与我们之前做遇到的那些不一样,扎哈瑞尔。】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第一军团现在已经遇到了麻烦,而如果他们没有遇到麻烦——那么情况会更糟糕。】 【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的返回现实宇宙,返回第一军团的舰队之中。】 【你明白我的意志了么,扎哈瑞尔?】 扎哈瑞尔,一位暗黑天使的连长,理论上这艘战舰上行政级别最高的人物,看着眼前这位实际上没有任何职位的【凡人】,思考了不到一秒之后,低下了头。 “我明白了。” 【那么,去执行它。】 【执行我的意志。】 这句话就仿佛有一种诡异的魔力一般,当原本有些犹豫的暗黑天使在听到它的那一刻,无论是扎哈瑞尔还是在场的其他战士,他们心中的略微不忿在眨眼间就化作了纯粹的执行力。 “遵命,我的女士。” —————— 强行跃迁进行的很顺利。 大约有十个奴工与机仆因为在跃迁的一瞬间随意走动而被吸入了墙壁与钢铁之中,除此之外,整艘战舰没有任何损失。 短暂的头昏目眩与生理上的恶心在暗黑天使的身上持续了大概几个瞬间,随后,庄森的子嗣们迅速的清醒了过来,尽管扎哈瑞尔的部下们都是一群难以称为【暗黑天使老兵】的卡利班人,但是经历了冉丹战火的他们依旧迅速的恢复了状态,略过了那些依旧有些不适应的凡人船员,开始操作起战舰的各种器械,第一时间掌握他们所处星系的情况。 要知道,这些卡利班人只是在暗黑天使军团里,难称老兵而已。 而第一个反馈也很快传来。 “有船只的信号,是帝国的战舰!” 负责通报的声音有些尖锐的喜悦感,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个消息传来的一瞬间,一种放松的气息便在所有人的心头显现。 唯有一人没有笑。 自从被这个诡异的风暴卷入了亚空间之后,摩根便没有再露出她的笑容,哪怕是那种最敷衍最虚假的笑容也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伫立在指挥室的核心,扎哈瑞尔与舰长恭敬地站在两旁:无形之中,似乎所有的阿斯塔特都默认了这一幕的合理性。 她下达着命令,声音冰冷且迅捷。 【继续探查,尝试联络。】 【命令舰艏做好必要时刻的鱼雷发射准备,在对方能够证明自己身份之前,随时保持能够立刻投入与退出战斗的状态。】 伴随着摩根的话语,暗黑天使们执行着她的命令:他们悄悄地将鱼雷对准了自己的友军,执行的毫无心里负担。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负责探查的小组也再次汇报。 “我们观察到了更多的帝国船只的信号,这是一支舰队,甚至包括战列舰与战列巡洋舰,他们正在围攻一个世界,我们能观察到那些燃烧的虚空要塞与轨道防御阵列,舰艏想要知道,是否继续保持鱼雷发射状态。” 【当然,为什么不呢?】 在摩根的轻声反问中,第一军团的驱逐舰渐渐离开了星系边缘的晦暗,谨慎地向着正在炮火连天的星系中央前进,他们的行踪很快被最外侧的无人机发现,一艘巡洋舰随即转过身来,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几艘驱逐舰与护卫舰。 与此同时,一个浑厚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在暗黑天使的战舰中不断回响。 —————— “未知舰船,请止步。” “这里是死亡守卫军团,我是军团第七连长,纳撒尼尔—加罗,请汇报你们的身份,重复,请汇报你们的身份。” —————— 沟通还算顺利,但是两艘战舰之中都陷入了一种短暂的错愕或茫然之中。 加罗是错愕于暗黑天使的战舰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摩根与扎哈瑞尔则是茫然于他们的位置。 全帝国都知道,现在死亡守卫军团正在与荷鲁斯的影月苍狼军团并肩作战,也就是说,他们从暗黑天使所在的银河东北部,被一场风暴直接卷到了影月苍狼所在的银河西部,在短短两个泰拉标准日之中横跨了半个银河系。 但留给摩根的茫然时间并没有多久,因为扎哈瑞尔询问的目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上。 摩根闭上了眼睛。 她清理着自己的思路,并且再一次地强调了自己现在的目的。 她需要以最快速度回到第一军团,无论她现在在哪里,都必须尽快回到她的兄弟庄森的身边,都必须赶上那场军团之死的盛宴: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在一位原体之死中分的一杯羹。 这是她的目的,她的目标,她必须为此而行动。 无论是做什么…… 摩根睁开了眼睛。 【询问死亡守卫军团的战斗兄弟,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另外,保持航速,准备登陆作战。】 —————— 暗黑天使的询问并没有得到第一时间的回答,死亡守卫的连长似乎在犹豫,他似乎在因为某些事关荣誉的问题而陷入了轻微的纠结与患得患失之中。 这种情况直到摩根命令扎哈瑞尔要来了死亡守卫连长的单人联系频道,她开启了它,苍白的嘴唇贴近了通讯器,冰冷的声音一点一滴地落入了死亡守卫的耳旁。 所幸,她以前稍微听说与了解过这名泰拉老兵。 【加罗连长,我是摩根,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灵能顾问,他们也会叫我【饮魂者】,我想曾在冉丹前线与第一军团并肩作战过的你应该有所耳闻。】 “……摩根女士,你好。” “的确,我听闻过你的名声与力量,【饮魂者】之名的确曾在第十四军团中……流传。” 【很好,那我就长话短说,我的灵能探知让我知道眼前这个世界的情况:你们在与海量的,被精神操控的对手为敌,你们的兵力并不足以撕开这数以亿计的毫无恐惧的行尸走肉所组成的浪潮与防线,你的战士正在这种消耗战中流血,而且流的毫无价值可言。】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灵能操控者,斩首它,你知道的,加罗连长,我的力量与我所率领的一百名精锐暗黑天使会在这种行动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无论是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对于你们来说,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选择联手对敌并不是一件有多么复杂或者阴暗的事情,这不过最简单最质朴的兄弟齐心,并肩作战,不是么?】 【些许的荣誉,总怎会比战斗兄弟滚烫的鲜血更重要?】 【我说的对么,加罗连长?】 —————— 这一次,伽罗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句【战斗兄弟的鲜血】明显打动了死亡守卫的连长,他的回答很快就传来了。 “你说得对,摩根女士,这的确只是一次并肩作战。” “那么,现在,我正式邀请你们加入这场战争,女士。” 【不用那么见外,伽罗。】 摩根轻吐着凉气,她的嘴唇几乎是紧贴在通讯器上,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最淡的笑容。 【既然我们并肩作战。】 【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战友了。】 (本章完) 第109章 加罗 赤红之星自天际陨落,宛如避世之诸神垂下浑浊的血泪。 对于死亡守卫的第七大连所面对的战局而言,区区一百名暗黑天使其实并不是什么足以扭转乾坤的力量,毕竟困阻莫塔里安之子们的并不是更为强大的对手,而是绝对的数量差距所带来的洪水滔天。 在这颗无名世界那已然干瘪的地表上,一场绝对的屠杀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约五千名隶属于第十四军团的战士顽固地驻守着被他们紧握在手里的登陆阵地,他们的盔甲没有涂装,而是散发着一种发黄的灰白色,只有一些人的肩甲被用深绿色的喷漆所涂抹。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他们突破虚空盾登陆的办法:一艘直接撞向地面的战舰。 当初,巴巴鲁斯的苍白之王就是用这种办法撕碎了加拉斯帕的防空火力,显然,他的不少子嗣对这个方法印象深刻,且颇为信服。 这些不断瞄准与开火的阿斯塔特战士是月夜下的孤星,是荒漠里的涌泉,是汪洋中的礁岛,在他们那坚不可摧的阵地外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已死者的巨浪:这颗巢都世界上数以十亿计的人口都已经被杀死了,被操控了,某种强大的灵能异形通过难以想象的法术驱使着这些冰冷的尸体,并从他们那残缺的生命本能中汲取着海量的营养。 这些该死的异形一边远程遥控这支无所畏惧的大军前仆后继地涌向帝国的防线,一边通过无数个灵能装置维系着一张古怪的灵能虚空盾,让帝国舰队的轨道轰炸所起到的作用堪称微乎其微,往往一轮声势浩大的齐射也只能解决几十上百万的行尸,对于地面部队的压力来说堪称杯水车薪。 在这种情况下,战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技巧与艺术感,哪怕是最精锐的阿斯塔特也只能接受一场堪称没有尽头的屠杀作业:被驱使的尸体简直无穷无尽,他们那干瘪的头颅上只有苍白的滚圆眼珠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光芒,尽管这些干瘦的无脑行尸没有任何的力量与战斗技巧可言,但当百万的,千万的,甚至上亿的行尸通通怀揣着能够自爆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涌向帝国的阵地的时候,哪怕是最老练的莫塔里安之子也只能麻木地、匆忙地、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扣动着扳机。 死亡守卫们沉默地战斗着,他们没有战吼,这是莫塔里安送给他们的礼物,每每当数百万的行尸倒下的时候,才会有一两名出现纰漏的巴巴鲁斯之子被淹没在一刻也不停歇的尸潮之中,此时的通讯器中才会传来一丝本能的呼喊,但尽管如此,所有人都在沉默以对,他们沉默的战斗,沉默的前进,沉默的在已死者的浪潮中缓慢地碾出了一条由纯粹的血肉所塑造的通道,向着胜利迈出一步又一步的坚定。 无可阻拦,不可阻挡。 对于任何一个精明的阿斯塔特军官来说,这种靠意志与坚韧所进行的战争都是一种浪费,无论是哪个军团,在面对这种拉锯情况的时候,都会本能地派出自己的突击小队,要么破坏掉那些支撑着虚空盾的灵能据点,让舰队的怒火焚烧大地,要么干脆直击异形的巢穴,从根本上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 但对于此时的加罗来说,这些都是有些虚妄的幻像,因为死亡守卫的军团武库中根本就没有属于突击与战术小队的位置,莫塔里安致力于将他的每一名子嗣都养成足以应对任何情况的重步兵,战机与喷气背包更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选择。 除了极少数的专业领域,大多数的死亡守卫都是纯粹的战士,可以应对各种战斗环境: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胜利不言而喻。 也许再过一个泰拉标准时,这支不可阻挡的缓慢大军就将堂堂正正地碾过异形的巢穴,而即使情况没那么顺利,正在路上的支援舰队也会确保战斗的胜利:只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多流几滴鲜血。 这就是死亡守卫获得胜利的方式,尽管莫塔里安之子们并不总是如此地执拗,但在面对这种只能依靠鲜血与勇气的战斗中,执拗所象征的坚韧就是他们最大的骄傲。 但对于加罗来说,哪怕只让战斗兄弟的鲜血少流一滴,都是值得努力与妥协的。 于是,暗黑天使的军队从天而降,如同刺破晨晓的光芒,精准的降落在了那个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虚空盾发生器的位置:为了找到这个装置,摩根将整个世界的地表用灵能翻检了三遍,它藏的的确非常隐秘,难怪死亡守卫一直没有找到。 就连舱门都没打开,无数的行尸就已经扑了上来,但紧接着,一股最狂躁的灵能浪潮在一瞬间席卷了无数的山川与废墟,就连万里之外的伽罗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身为一名死亡守卫,他已经很少见到如此嚣张跋扈的灵能风暴了。 但效果是好的:仅仅几分钟之后,笼罩了大半个世界的虚空盾便在嘶鸣的炸裂声中逐渐瓦解,伴随着这一阻碍的消失,原本在轨道上徒劳等待的帝国舰队在一瞬间重新活跃了起来,数以千计的炮口争先恐后的倾吐着火舌,战争的天平在一瞬间发生了转变。 伽罗安静地目睹着这一切,他集结着自己的队伍,准备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斩首事宜,对于暗黑天使的援助与功绩,他的内心并没有什么疙瘩,对于这位第七大连的战斗连长来说,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这场胜利的意义:这是这个星区中最后的异形据点之一,伴随着这里的光复,名为【德鲁恩】的异形只剩下最后的老巢了。 它们即将迎来来自帝国的最终审判:这会是他的基因之父那辉煌的履历中崭新的一笔,没有什么比燃烧殆尽的异形帝国更能说明莫塔里安对于伟大远征的丰功伟绩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需要花些心思,招待这些突如其来的友军。 毕竟,对于死亡守卫来说,一名巫……灵能者访客。 这可不多见。 —————— 伽罗在自己的旗舰上正式且隆重地接待了两位来自第一军团的领队,死亡守卫们甚至举办了一次微型的阅兵,以示敬意与感谢。 初次见面,战斗连长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身为军团凡人顾问的【饮魂者】居然走在了身为阿斯塔特连长的扎哈瑞尔前面,而后者也没有半分不情愿。 看起来,第一军团的神秘内部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感谢你们伸出援手,来自第一军团的战斗兄弟,你们的帮助让这场战斗能够如此顺利地结束。” 这句话是加罗的肺腑之言,如果没有第一军团的介入,他也许还需要付出几个泰拉标准时与数十个战斗兄弟的性命为代价,才能彻底的结束这场战斗:这还是最为乐观的估计。 战斗连长走上前,与两位第一军团的领队握手,问好,交谈在轻快且严肃的环境中进行,伽罗板着面孔,却也在一刻不停地观察着两位访客:他很快就确认了扎哈瑞尔是一名合格的战士,而摩根的状态则更有趣,她那种骨子里的高效与精干完全无法被外表的魅力与和善所遮掩。 坦白说,伽罗很是欣赏这种高效的人物,她能让一切事情变得顺利且不让人烦心。 因此,当他们行走在战舰的回廊中,而且摩根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一些关于情报与银河中大小事情的发生上的时候,战斗连长在允许的范围内,几乎是无所不谈。 “是的,风暴,亚空间风暴,哪怕放眼历史,银河中也很少会出现如此剧烈的亚空间风暴,现在它被称为【绝望之嚎】。” “这场风暴席卷了几乎大半个银河,从奥特拉玛到神圣泰拉都能感受到它的波涛,据说有数千支舰队在风暴中失去了联系,甚至有几十上百个居住星系也在这场风暴中迷失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传来。” “而且可以确认的是,这场风暴与冉丹异形有关,它们掀起了这场风暴,并趁机发动了规模浩大的攻势,已经有上千个星系沦陷了。” 当伽罗诉说这一切的时候,摩根的眉头已经越皱越紧。 【在两个泰拉标准日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两个泰拉标准日?” 这一次,轮到了伽罗的眉头皱了起来。 “摩根女士,那场名为【绝望之嚎】的亚空间风暴,已经是整整六个泰拉标准月之前的事情了。” —————— 在接下来那堪称焦急的询问与回答之中,一直在旁边聆听的扎哈瑞尔突然明白了两个问题。 第一,虽然他们舰船上的亚空间计数器只走了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但他们的的确确已经在亚空间的乱流中飘荡了整整六个泰拉标准月,显然,混乱无序的亚空间再一次展现了它纷乱的那一面。 也许在暗黑天使军团中,他们已经属于阵亡人员了? 扎哈瑞尔不禁如此想到。 而紧接着,伴随着伽罗连长一点点地诉说着前线传到这里的只言片语,扎哈瑞尔突然想起了摩根的那句话语。 ——————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第一军团现在已经遇到了麻烦,而如果他们没有遇到麻烦——那么情况会更糟糕。】 —————— 现在,扎哈瑞尔明白了。 显然,在那个时候,摩根已经从风暴残片的诡异中探查到了冉丹在这场突兀浩劫中的角色,而这位聪慧的女士自然而然地就会进一步想到: 既然耗费心力掀起了如此规模的风暴,冉丹的下一步难道是乖乖的继续龟缩么? 显然,这个庞大的异形帝国会趁着人类帝国受创的良机,倾巢而出:这甚至可能是冉丹帝国的所有力量,是这个强大且残暴的异形政权的最强也是最后一击。 再联想到冉丹与帝国的前线位置所在,第一波遭受这个攻击的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固守在东北部的第一军团,一旦冉丹的矛头指向了庄森的大军,那么帝国的其他位置反而会安全,暗黑天使的鲜血将捍卫整个银河。 反之,如果冉丹的全力一击没有砸向第一军团,那么它们仅剩的目标就是人类帝国的北部战线,要知道,负责这条战线的第十一军团虽然高奏凯歌,却已经很久都没有传回消息了。 现在看来,这种沉默似乎散发着某种诡异。 毕竟,要知道,北部战线的身后可就是…… “冉丹的大军已经突破了部分北部防线,其先锋甚至已经在太阳星域中出没,显然,它们的目标就是神圣泰拉,暗黑天使军团已经撤离了他们在银河东北部的防线,泰拉政府正在集中一切力量,打算固守太阳星域之外的最后防线。” 【看起来,冉丹找到了问题的重点所在。】 摩根的声音轻缓却肯定。 人类之主的霸权国度如今虽然横跨了整个银河,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强大无比的人类帝国不过是一个【浮沙帝国】,一旦抽去了神圣泰拉这个核心,看似强盛喧闹的银河霸权将在一瞬间倾塌,即使没有立即死去,帝皇的国度也只会剩下奄奄一息的最后一口气。 冉丹看到了这一点,这些狡诈的霸权追逐者很清楚,这可能是它们最后的机会了。 在这种决然的疯狂之下,人类帝国安插在银河系北方的无数个殖民地、要塞与哨站几乎是一夜之间便沦丧殆尽,足以称霸银河的异形霸权舍命之下,竟一路撕破了无数虚空天堑,直抵了人类帝国真正的核心区域,让战火在这些无价的膏腴之地肆意点燃。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去太阳星域,无论是影月苍狼还是死亡守卫,都是此时人类帝国所需要的力量。】 面对摩根的诘问,加罗只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收到调令,无论是帝皇的命令,还是来自泰拉的,通通没有。” “而且,即使我们想去,我们也必须先解决这些名为【德鲁恩】的灵能异形,这一种族的恶毒法术在扭曲着附近数个星区的亚空间航道的安全,助长了亚空间风暴的狂乱程度,如果不消灭它们,我们的大部分军力很有可能在亚空间跃迁的过程中失散。” “我们集结了三个军团的强大力量:影月苍狼,白色疤痕,还有我们死亡守卫,三位军团的原体也亲临了这场战争,事实上,他们的舰队很快就到,伱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们本尊了。” 摩根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向着眼前的死亡守卫伸出了手。 【我不想欺骗你,我的战友加罗,我急切的渴望回到暗黑天使的舰队,回到庄森的身边,这是我现在的执念,所以我想,我的力量也许可以为这场清剿付出一份贡献与助力。】 加罗同样沉默了一下,才握住了摩根的冰凉拇指,他嗫喏着,没有立刻回答与保证。 “这需要另一位大人的点头和允许,摩根女士,我向你坦言,这会非常的……困难。” 【谁?】 “……莫塔里安,我们的基因之父,死亡守卫军团唯一的主人,只不过……” “他对你们灵能者的确……” “不甚友好。” —————— 【我麾下的加罗刚刚发来了一封信件,德鲁恩异形的最后一个据点也被拔掉了,马上我们就可以直击这个肮脏种族的老巢了。】 【恭喜你,莫塔里安,我最坚韧的兄弟,你的战士再一次证明了他们的强大,与你的眼光。】 宽阔的房间中传来了一声轻缓的鼻音,在这一瞬间,似乎那些无形的毒气都变得傲慢了些许。 但很快,这些傲然的情绪就因为一双紧皱的眉头而打断。 【加罗还汇报说,一艘暗黑天使的战舰在战斗中突然从亚空间中跃迁了出来,并加入了这场战斗之中,那上面还有一个……巫师,她插手了这场属于我的子嗣的战斗。】 声音变得低沉,变得喑哑,变得更为缓慢,就宛如生锈的镰刀一点一点地撕扯着青涩的麦穗,留下一阵让人骨子发寒的乐响。 【暗黑天使?他们不是在银河的另一头么?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其他的战舰跟他们一起前来么?】 【加罗没说……但我也不在乎。】 【那个巫师,她插手了这场战斗……用她的巫术……在我的战士即将获得一场胜利与荣耀的时候!】 【稍安勿躁,我的兄弟,我们还不知道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据我所知,庄森的子嗣中似乎并没有以灵能闻名的人物。】 【不是雄狮的子嗣,是他身边的一个佞臣,你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荷鲁斯,也就是那个【饮魂者】,那个在冉丹的前线大出风头的巫婆,我们的兄弟庄森所豢养的女妖。】 【啊……摩根,我的确听我的子嗣提起过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这里,这是庄森的命令?】 【我说了,我不在乎。】 【别这样,莫塔里安,我们都知道那个凡人顾问现在是我们的兄弟身边的红人,她的举动不可能没有庄森的旨意。】 【那又如何,现在她只是一个窃贼而已,一个滥用着自己巫术的窃贼,偷走了属于我的军团与我的子嗣的荣誉。】 【……这一切也许是误会与巧合,莫塔里安,我们应该见见他们,见见这些暗黑天使。】 【当然,我会去见她的,见识见识我们兄弟豢养的女妖……】 【你知道吗,荷鲁斯,在巴巴鲁斯,他们有时候也会称呼我为……】 【女妖猎手。】 (本章完) 第110章 第十四军团之主 荣光女王【坚韧号】作为一支纯灰色舰队的领袖,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君临了这个世界。 莫塔里安是这艘沉默的虚空君王的唯一主宰,他与他的第十四军团,那个同样沉默、坚定且不可阻挡的战场碾压者,是这场异形灭绝战中唯一的主角:尽管荷鲁斯才是这一切的发起者。 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旨在通过一次并肩作战来进一步地团结他身边的两位兄弟,让察合台与莫塔里安能够更好的融入他的小圈子里,为了这样的目的,荷鲁斯甚至放弃了这场浩大战争的荣耀,他只带着一支必要的卫队,大约两百名来自克苏尼亚的老兵,由塞詹姆斯和阿巴顿负责统帅,在这场战争期间,荷鲁斯与他的两百名战士就一直停留在【坚韧号】上。 但可惜,就目前看来,牧狼神的努力堪称收效甚微,莫塔里安的确率领着他的子嗣拔掉了一个又一个异形盘踞的星系,尽情的沐浴在攻城略地的荣光之中,但是察合台可汗却拒绝加入任何联合作战的计划,他的理由也是无比的充分:与其让第五军团和第十四军团两支风格完全不同的部队在勉强的合作中相互碍眼,倒不如让他率领自己的子嗣去骚扰异形国度的边疆,至于所谓攻城略地的荣耀,如果莫塔里安执着于此的话,察合台倒是没有半分争夺的想法。 而在巴巴鲁斯之主的眼中,再也没有比这更明显的怯懦举动了。 这位所谓的乔戈里斯大汗在畏惧,在逃避,在毫不犹豫地露出自己的软弱本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不过是一个蛮荒世界走出来的汗王,在一帆风顺之中享受着自己的虚化时光,他没有经历过如同巴巴鲁斯式的苦难,自然也就没有被苦难所磨砺出来的高贵品质。 莫塔里安甚至懒得再去遮掩什么,在军团旗舰的深处,他那轻柔且沙哑的话语如同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毒雾一般,萦绕在整个房间。 【你挑选了一位错误的战争同盟,荷鲁斯,我的兄弟,你犯下了一个错误。】 【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在战争的边缘游走的幽灵,那么伱完全可以在我的军团中寻找,不过这可不容易,毕竟我的子嗣都是拥有着荣耀的战士,他们可不会让自己自甘堕落到如此的地步。】 巴巴鲁斯之主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笑意,而荷鲁斯却并没有回答太多,正当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保持着一种难得的沉默的时候,加罗的那封信件及时的来到了莫塔里安的眼前。 死亡之主堪称大发雷霆。 而牧狼神则是松了口气。 —————— 加罗没想到,他的基因之父会来的如此之快。 莫塔里安没有待在他的荣光女王上,而是搭载着名为【第四骑士号】的新锐战舰,在一片沉默、苍凉与错愕之中,来到了他的战斗连长的面前,身边只有他最信任的子嗣和战士。 巴巴鲁斯的苍白之王把自己包裹在了一件黄铜色与骨白色相交错的铠甲中,他披着一件浅灰色的斗篷,将那锐利且阴骜的目光遮掩在了黯影之下,他的面容憔悴,大半张脸都遮掩在了斗篷与那张巨大的呼吸器之后,只留下两颗如鹰一般的眼珠,潜藏在深陷的瞳孔之中。 他的身边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一层有毒的气体,伴随着他的缓慢呼吸而不断的翻腾、蔓延,那是来自于巴巴鲁斯的礼物,是莫塔里安在银河的燃烧与群星中对自己故乡的最后眷恋。 他就那样伫立着,先是在战舰高大的舰桥上,转眼间就来到了自己子嗣的面前,他从一场薄薄的迷雾中现身,宛如等待着葬礼与哀悼的宾客,又仿佛是从灵魂的彼岸匆匆而来的宣死者。 加罗抬起头,看着那斗篷之中的身影:他的父亲,他的原体,他立下誓言的主君。 “大人。” 战斗连长开口,声音有一些干涩,还有着一丝极为微弱的,他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但是苍白之王感受到了他。 显然,他的子嗣内心中的每一处软肉正在瑟瑟发抖,也许那是早就已经剔除的恐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倾向于人类作为野兽而保存自身的本能。 常理上来说,阿斯塔特不会感受到恐惧,他们是纯粹的怒火与审判的象征,在星河间散播着不可战胜的战争神话:但是基因原体则是更胜一筹的产物,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世间常理的天敌,在这些帝皇的造物面前,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就比如说,来自阿斯塔特战士的恐惧,那是一种近乎于纯粹的野兽本能,是趋利避害所带来的不假思索的行动,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的洗脑也无法抹去它。 而现在,莫塔里安就捕捉到了它:他捕捉到了自己的子嗣对自己的恐惧。 两种心情几乎同时在他的心底绽放开来,他先是感觉到了一丝不满与愤怒,这是一种理所应当燃起来的怒火。 他自认为对军团,对子嗣,对每一名来自泰拉与巴巴鲁斯的死亡守卫的确用心良多,他不愿意成为像自己的基因之父那样失败的引导者与父亲,所以,他把他的意志扑在了死亡守卫身上,将自己的子嗣引导为了银河中最强大的战士,用真正正确的思想与意志武装着他们所有人。 他们怎么可以畏惧他? 但随后,或者说,在同时,他又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喜悦,一种无言的骄傲,一种被承认的诡异满足感,在最一开始,这只是一丝轻柔的湿润气息,但很快就如同微风一般,在他心灵里的每一寸角落中回荡。 他们当然要畏惧他。 毕竟,他将化身死亡。 谁会不畏惧死亡?不畏惧永恒的宁静与无声的镰刃?不畏惧那终将到来的宣判与执行? 他化身死亡,化身为无数生命心中手持镰刀的不祥黑影,他的军团碾过一座座负隅顽抗的堡垒,将巫师与异形的帝国湮灭在旋风鱼雷的轰鸣声中:这是他的命运,他的责任,他将作为一个世人畏惧的死亡化身,督促着真正的纯洁与理性重新降临到这个疯狂的银河之中。 在加拉斯帕,在阿布斯都,在每一个寂静的午夜,在每一个他摧毁了巫师密会或者异形国度的安详时光里,他漫步在月光下,死亡寿衣仅仅跟在四十九步开外:每当这个时候,莫塔里安就会再一次地问询自己的内心,而得到的答案也总是最为坚定的。 他将化身死亡,所有人都敬畏的那一个,哪怕是他的兄弟也会在内心中祈祷着他的仁慈。 所以,他们应畏惧他。 理应如此。 莫塔里安仰起头,他看着眼前的战斗连长,一个纯正的泰拉裔死亡守卫:加罗并非来自艰苦且独一无二的巴巴鲁斯,这让他的品质难免有些缺憾,无法体会到银河中真正的高贵与坚韧,但是没关系,这位连长拥有着一些仅次于巴巴鲁斯人的美好品质,他的能力,他的态度,他的坚定,莫塔里安通通记在了心中,所以,他能够独掌一个人数众多的大连,偶尔作为泰拉裔而受到苍白之王的青睐与信服。 这是他应得的,莫塔里安从不会抹杀子嗣们的功勋,他不屑于与某个暴君为伍。 他先是轻哼了一下,随后盯着自己的战斗连长,声音缓慢且异常的沙哑,仿佛蝰蛇慢慢地游走过干燥的海滩。 【加罗,我的子嗣。】 【你为我攻下了这个世界,这很好,我原本以为你会需要我的支援与助力,但显然,你的力量与坚定克服了真正的困难。】 【就像我曾经教导过你们的一样,每一场战争的胜利都来源于冷静与决心,而在今天,你向我展示了你所拥有的坚定信念。】 【就这样坚持下去吧,我的战斗连长,战争远远没有结束,你会从你的顽强中获益的,我保证。】 基因原体的声音堪称温柔,他不紧不慢,不骄不躁的环视着自己的每一个子嗣,肯定着他们在过去一天中的浴血奋战。 但可惜,加罗并非是一个会沉溺于胜利与殊荣的人物,在几乎每一名死亡守卫都因为原体的亲临与肯定而陷入了喜悦的沉默中时,战斗连长上前一步,默默压低了自己的嗓音,让他的话语不至于打断身边兄弟们的短暂快乐。 “这并非是只属于第七大连的胜利,大人,我们得到了帮助,来自于暗黑天使……”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原体的动作已经蛮横的阻止了这一切:莫塔里安心不在焉的调转着手中镰刀的方向,轻轻的擦拭着它,手掌之下便是雪白的锋芒。 【我知道,加罗,这些我都知道,你的汇报中已经非常详细地说明了这一切,甚至挤压了你对麾下战士的推崇,早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就知道了这里的一切,无论是暗黑天使,还是那个,巫师。】 【你不应该让她插手这场属于你们的战斗,加罗,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一个玷污了第七大连荣誉的选择。】 “大人,我……” 加罗张了张嘴,但是面对着自己的基因原体,他发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尽管他的理性告诉他这个决定并非不可接受,但是面对着原体的伟岸,思考着军团之间的传统与履历,他却久久不能开口,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 到最后,反而是原体那苍白的面容中流露出一个短促的笑容,他的话语在空气中流淌,让战斗连长不由得低下了头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战斗连长,我清楚你的想法,你毕竟是我的战士,我了解你。】 【你想获得更好的胜利,更完美的胜利,在将荣耀紧握在手中的同时,让鲜血更少的流淌,你想保护你麾下的战士,哪怕只是再多存活一个。】 莫塔里安缓慢且温和地讲述着这段话语,但在转瞬之间,他的腔调便重新变得喑哑,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只有战斗连长能够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但是,加罗。】 【你听好了,有些道理我只会讲述一遍。】 【不要依赖巫师,这是我最后一遍告诉你,无论如何,都不要依赖巫术的力量,也不要轻信巫师的任何一句话语,哪怕它听起来再怎么正确。】 【唯有理性、坚定与决心才是银河中的通行证,再强大的巫师也只会倒在坚定决心的脚下,我已经砍下了无数巫师的脑袋,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这一点。】 【也许你会觉得,巫术的使用让胜利变得简单,让死亡的苦难更少的降临,但是,加罗,我的战斗连长,请你记住我的话。】 【苦难是一种恩赐,苦难是一项宝藏,苦难是银河中最伟大的力量源泉,它能让最孱弱的人升华为最坚定的战士,不要逃避苦难,那不是一种折磨,而是人生试炼中必要的一部分。】 【唯有苦难才会缔造出真正伟大的战士,就像唯有巴巴鲁斯人才是银河中最伟大的故乡,我的兄弟们成长在绵软且温柔的环境中,所以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远不如我,而理所当然的,我会让你们远胜于他们夸夸其谈的军团,就从体会苦难开始,我会让每一名死亡守卫知晓战争的真谛,而不是在一帆风顺的所谓征服中养尊处优地去胜利。】 【所以,不要迷信巫术的所谓力量,我的战斗连长,也许这一次它表现得很得力,但这终究只是一种走捷径的手段,只是一种不劳而获的龌龊,难道在我的率领下,死亡守卫所斩下的巫师头颅还不够多么?你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的,当我们的大军踏破了苦难与艰辛而来的时候,他们洋洋得意的巫术宛如烈日下的冰屑般脆弱。】 【记住这一点,加罗。】 【不要再犯了,我希望能看到一个不可阻挡的第七大连,而不是在巫师的谎言中逃避战斗与流血的软弱军队。】 【我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加罗沉默着,他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懊恼与羞愧,以及对基因原体那智慧发言的五体投地。 莫塔里安轻轻抬起一只手,拍了拍他,显然,基因原体对自己子嗣那迷途知返的态度感到了满意与欣慰,他愿意原谅他,当然会愿意原谅,又有哪个父亲会真正的苛求自己的孩子呢? 【现在……带我去见她。】 【见见那个巫师。】 【我的兄弟荷鲁斯,对她很感兴趣……呵,他总是这样,有一些不务正业。】 —————— 他跟着莫塔里安,作为原体最信任的子嗣与兄弟,一直紧紧的跟随在他的身边。 加罗走在了他的前方,又或者说,所有人的前方,而莫塔里安紧跟在加罗的身后,他们组成了这支队伍的前两位,而他只能屈居于第三位:暂时如此。 他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要在基因原体的身上停留太久,也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这并不困难,因为当那银发的凡人女性在暗黑天使的黑色浪潮中现身的时候,莫塔里安的全部注意力便被这世间少见的强大巫师所彻底地吸引了。 作为灵能者,这位女性的确是强大非凡的,也许只有马格努斯或者极少数最优秀的智库才能与她身上的灵能气息相提并论,更不用说此时的她正被海量的灵能咆哮所包裹着,那也许是一次颠簸的亚空间旅行的结果,但此时此刻,它怎么看都只像是对莫塔里安的挑衅。 第十四军团的基因原体毫不掩饰的嗤笑着,他那尖锐且苍白的声音在回廊中游荡。 【你就是庄森的巫师?我可从不知道,我的兄弟居然还有养宫廷小丑的爱好。】 他笑着,快乐地笑,这种肆意地享乐直到摩根从暗黑天使的集群中真正走了出来,行了一个对待同级的礼仪。 【幸会,死亡之主。】 她说着敬语,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气息,就连莫塔里安的笑声都渐渐的停息了下来,眉头慢慢皱起。 摩根的嘴角勾起,她继续着一字一顿的话语。 【不过,在正式的交谈之前,请让我感谢你填补了我在知识上的空区,莫塔里安阁下。】 【毕竟,在遇到你之前,我可不知道什么叫宫廷小丑。】 —————— 笑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就站在原体的身后,没人比他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亲眼目睹了莫塔里安那放松的,原本松弛的手部皮肤是如何在一瞬间停止了它们的颤抖,并在下一刻重新紧绷起来,就仿佛从一个老者直接成为了暴怒的狂徒。 基因原体的手指在敲打着,当所有人都在发愣的时候,他就在抚摸着镰刀的把柄。 莫塔里安陷入了沉默,伴随着这种危险的沉默,一些死亡守卫开始填装自己的武器,而这很明显的动作旋即影响到了暗黑天使,在一瞬间都不到的犹豫之后,庄森的子嗣们冲到了摩根的面前,将她安置在第一军团的保护之下。 而迎接他们的,是莫塔里安的愤怒,他没有直接的出手,但在他愤怒的瞪视下,唯有那位摩根女士还在傲然地伫立着,她甚至紧盯着莫塔里安的瞳孔,仔细地欣赏着自己的容貌。 莫塔里安冷哼了一声,作为基因原体的气势在这一刻彻底地蹦发了出来,哪怕是他身后最坚定的死亡守卫也在不自觉的颤抖,渴望着再一次的下跪与臣服,而那些离他们最近的暗黑天使也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克制。 而她依旧没事。 更有甚者,当她拍了拍自己的手,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在一瞬间笼罩了所有的暗黑天使,原体的气势就宛如沙尘般毫无用处。 她笑了笑,而在这时,他才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在不知不觉间保护住了所有的暗黑天使,他很确信,哪怕死亡守卫的枪弹打击在那些护罩上,也毫无用处。 他再一次地确认了一点。 这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无论是加罗,还是莫塔里安这个蠢货,都没有预测到她真正的力量。 但他不同,他【看到】了。 —————— 莫塔里安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也许是摩根的话语让他抓不住把柄,也许是在如此时间和暗黑天使发动冲突多少有些不智,总之莫塔里安在撇下了荷鲁斯下达的命令之后,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唯有原体那双发亮的眼睛在不断地闪耀着怨念的色彩,似乎在酝酿什么。 而他也终于抓到了机会。 在前往【坚韧号】的旅途之中,他注意到了那位有些形单影只的凡人女性,她游荡在一个个走廊之中,欣赏着风景。 他走上前去,露出了一个尽可能友好的笑容,然后伸出了象征着友谊的手。 “卡拉斯—提丰。” “乐意为您效劳,女士。” (本章完) 第111章 无妄之灾 卡拉斯—提丰关注摩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也许连蜘蛛女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诸多阿斯塔特军团中,或者说,在那些参加过冉丹战争的阿斯塔特军团之中,【饮魂者】是多么如雷贯耳的名字。 此时,距离第二次冉丹战争的爆发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而距离第十五军团的援军抵达对抗冉丹的前线,也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七年的时间了。 在这既不漫长,也不短促的时间里,无数的阿斯塔特战士与凡人走上了对抗冉丹的战线,他们中的大多数再也没有回来,而那些侥幸生还的,也往往不愿意提及有关这场战争的更多细节,他们对于冉丹的一切绝口不提甚至干脆忘记,唯独对人类一方的些许闪光还有着清晰的记忆。 而在这些记忆中,从头到尾打完了整场冉丹战争的【饮魂者】便是被提到最多的人物之一,几乎每一个曾与第一军团的主力并肩作战过的人物都会提及到这位强大如斯的灵能者,而即使是那些没有参与过暗黑天使所谋划的战役的前线将士,也能在无数的传闻与吹嘘中勾勒出一个堪称可怖的身影。 而这一切,摩根并不知道,完全的,不知道。 对于苍白女士来说,她的战争经历与大多数人是不同的:无论是作为第一军团的顾问,还是作为狮王隐秘的血亲,摩根一直都紧跟在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的身边,要么奔向最惨烈的战场,要么停留在荣光女王的深腹,她的交际圈子也暂时的局限于暗黑天使与几名寥寥的笔友,这些矜持的人物自然不会过于提及外界的流言。 某种意义上来说,庄森把他的血亲禁锢的很好。 而作为一名基因原体,摩根也近乎本能地忽略了一点:那些在她眼中不过稍稍费力的事情,在旁人的眼里又是怎样的奇迹,尤其是西西弗斯星的事情之后,伴随着某种松懈与懒散,这种无意间的伟大力量被越来越多地展现在他人面前。 尽管暗黑天使的大多数战役都是要被隐藏与封存的,但总有一些是可以被外人与友军所铭记的,而作为第一军团一等一的劳模,摩根没有错过任何一场。 于是,有心收集这些信息的提丰便积攒了一份堪称触目惊心的报告与总结,每当他躲过所有人,翻阅着这些故事的时候,他的脖颈便会被冷汗所浸透,一种别样的荒唐感觉会袭击他的内心,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确定这些消息的真伪。 但它们都是真的,最起码那些传颂它们的人,信誓旦旦。 这些堪称荒唐的故事,也许都是真实的,又也许只是纯粹的谣言与谎话,但即便如此,哪怕它们中只有一个是真实的,也足以让死亡守卫的一连长在内心深处感到十足的忌惮与犹豫。 那位【饮魂者】,或者说,那位摩根女士。 在格拉顿星系,依靠着当地那颗不稳定的恒星与特殊的环境,她用自己的意志将这个星系的太阳扭曲成了纯粹的毁灭风暴,狂乱的电磁与高温在一瞬间杀死了冉丹的一整支舰队,而以这数百万异形的死亡为契机,她入侵了冉丹部署在这个星区的思维网络,当帝国的舰队发动总攻的时候,冉丹的星区战帅与最重要的一百二十九名高级军官在同一瞬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暗黑天使在异形大军的一片混乱中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在野蛮的库斯提拉异形世界的苍穹之上,凭借着暗黑天使所提供的古老仪器,她的思维君临于这个拥有着六个殖民世界的强横异形国度,伴随着那低声的话语与无形的丝线,库斯提异形的舰队陷入了死寂,他们的军团与子民则沉溺于永无止境的大梦之中,数以十亿计的野蛮生物在她的私语中沉沦,从君王到士兵无一例外地深陷其中,那些足以摧毁星系与世界的武器与战舰被弃之一旁,那些传承着智慧与骄傲的宫殿更是无人把守,这个曾令无数帝国将领愁眉苦脸的顽强对手就这样被动的放弃了抵抗,直到暗黑天使的枪弹杀死了这个千年种族的最后一名成员,它们都没有醒来。 而在提坦星系,哦,事情则变得更为诡异与玄妙:第一军团在那里歼灭了开战以来冉丹规模最大的一支舰队,自身的伤亡甚至不到一千人,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办到这一切的,唯独有一点能够泄露这场战争的隐秘:在提坦星系的战火结束后,周围所有星系的领航员,灵能者甚至是任何拥有灵能潜力的人物都开始做起了噩梦:他们听到了尖啸,一声最魅惑也是最冰冷的尖啸,这声尖啸鸣响于千千万万的白骨之上,在无尽的虚空中永恒的回荡,直到现在,它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消失。 而与这些近乎于神话的传言相比,那些更为【平凡】的功勋堪称黯淡无光:无论是如同推倒沙堡一般焚灭异形的要塞与巢都,亦或者是挥手之间将几十上百米高的战争引擎化作尘土,又或者是在一场又一场的血战中救下了数以千计的从泰拉统一战争就开始服役的功勋老兵和更多的新血,这些实实在在的功绩就足以让她在无数阿斯塔特与灵能者的口中传唱了。 真相与流言纠缠不清,化作了滔天的迷雾遮掩住了真正的传奇与伟大,而当外人目睹到这一切的时候,他们只能远远的观望着迷雾中恢宏的身影,茫然地猜测那到底是虚张声势的幻像,还是真正的恐惧存在的冰山一角。 提丰倾向于后者。 而现在,这样的一个人物,就在自己的眼前。 一个如此强大,如此可怖,如此令人忌惮的人物,一个能够控制自己的阿尔法甚至更高级的灵能大师,放眼银河都珍惜无比的存在。 如果他能将她引导到真正正确的道路上,让她作为他的后辈信奉那伟大的存在…… 这样的功勋,应该足以让他引起那最伟大、最仁慈的神明的些许注意,如果他做的足够好的话,假以时日,他也许真的能够迈入那神圣的花园,觐见伟大的神祇。 到那时,他就可以…… 不,现在还不是想这些未来的时候,他需要着眼于眼下,着眼于现实的情况。 他应当小心,毕竟这位【饮魂者】来自于第一军团,那个无比神秘,而且据说疯狂地效忠于伪帝的疯子团体,虽然她之前是更温和的第十五军团的一员,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她受哪一方的影响更多。 如果她也已经成为了伪帝的狂信者之一,那么他的任务就算得上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反之,如果她还保持着理性与独立思考的真正智慧,那他就有十足的信心让她加入正确的一方。 不过在此之前…… 在内心深处,卡拉斯—提丰不厌其烦的提醒着自己。 他必须要谨慎,十足的谨慎与小心,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这样的谨慎来自于很久之前的一次经历:提丰很清楚的记得他是如何与伟大的存在取得联系的,那是在加拉斯帕,莫塔里安在当上了军团的基因原体后所选择的第一个对手,军团最终摧毁了那个世界的抵抗,消灭了残暴的统治者,换上了更残暴的帝国税吏。 而当提丰独自一人在加拉斯帕的废墟上行走的时候,他不禁与这个可悲的世界有了一丝丝最微弱的共鸣,他开始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与磨难:无论是作为人类与异形的混血杂种受到歧视,还是后来被遮挡在莫塔里安的阴影之下,连先天的灵能都不能随意使用,这些事情宛如溃烂的胆汁,熬煮着他自认为坚定的内心。 正是在这种溃烂中,他看到了阴影里那泛滥的绿色霉菌,他听到了那种最为熟悉的低语呢喃。 一个无法用正常人的语言来形容的【生物】就这样来到了他的面前,发出了邀请与通知。 在那一天,提丰明白了银河中真正的真谛,他不再被欺骗,也不再被隐瞒,他的生命与认知从此比他的那个基因之父更为高级。 而现在,他不满足于此了。 他想着更进一步。 这并不困难,毕竟再怎么说眼前之人也只是一介凡人。 她并不比他高贵。 如此想着,提丰就这样伸出了自己的手。 “卡拉斯—提丰。” “乐意为您效劳,女士。” —————— 摩根静静地看着伸向她的那只手,她能感觉到这是一支湿热的手掌,蕴含着自信与谋算。 她没有立刻的做出反应,而是眨了眨眼睛,细细的品味着提丰内心深处的每一句话语。 很不幸的是,在这位死亡守卫的一连长踏入这个走廊的时候,蜘蛛女士的心网就在无形之中笼罩住了这个来访者的思维。 于是,她就宛如一名平凡的旅客一般,倾听着关于【谋划】【拉拢】与【隐秘】的想法化作了幽谷中的瀑布,浩浩荡荡地在自己的内心中倾斜而下,甚至是提丰思想中的每一个话音转角都能在她的思维里演示地活灵活现。 摩根勾起了嘴角,在看到提丰的第三个瞬间,她就大致的知晓了眼前之人的底蕴。 他是一个军团的一连长,而摩根迄今为止见到的所有一连长都要比他更胜一筹。 他是一个灵能者,而摩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暗黑天使的智库最起码都会让他感到头疼。 他是一个隐秘的阴谋家,而现在,他内心的阴谋正在摩根的思维之海中宛如谷中回音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的眉眼微微弯曲着,嘴角扬起了一个最浅淡的弧度:这幅表情足以让考斯韦恩或者阿拉乔斯汗毛倒数,因为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可惜,提丰不知道。 【摩根。】 她缓缓地微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指,这种配合的态度甚至让一连长感到了某种欣喜。 然后,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砰!” 猛烈的撞击声回响在了走廊之中,在握手的那一瞬间,提丰轰然倒地,他紧咬着牙关,拼尽一切力量才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 该死,他的三根手指断了,他的右臂上的骨头也断了好几根! 提丰低着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表情现在有多么的狰狞:他只感到了一种扭曲,一种骨头在被活生生地扭曲的感觉。 【你没事吧,提丰阁下?】 他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的确是关切的:哪怕他用最大的恶意去分析,那声音也的的确确是充斥着关心与焦急的。 该死…… 提丰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狰狞的面容,他抬起头,仔细地看了一眼摩根的瞳孔:那里面的的确确是完全的关切,他看不出丝毫的虚假。 这是伪装? 不,不可能,他是提丰,他是掌握了真理的那一个:他不可能看不出一个凡人的伪装,哪怕她是一个灵能者。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咬着牙,拼劲全力地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 “不,没事,没什么事,摩根女士,一切都好。” 他看着摩根伸出来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扶了上去。 “啪!” 这一次,手指的关节断裂的声音在整个走廊都被听见,提丰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手指困在了钢铁的手套之中,然后根根断裂且动弹不得的感觉。 ……他……妈的…… 他抬头,看向了似乎一脸呆滞的摩根,他看到这个强大的灵能者似乎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了,她思考了好一会,才匆匆使用了自己的灵能,治好了提丰的断口。 但毫无疑问,这种剧烈的疼痛要伴随他一段日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喘息着,抬起头,但他只看到了摩根就那么高高的伫立着,脸上是一种夹杂着怜悯与其他莫名情绪的歉意笑容。 【啊……我想起来了,提丰阁下,我刚刚指引着船只从亚空间的风暴中强行跃迁,所以身上还有着一些残存的力量,我没想到它们会这样伤到你,阁下……】 她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提丰已经没有再听,他只是看着她的瞳孔与面容,听着她的语气,看着她现在似乎比自己还要高的错觉,在某种心灵的私语与暗示中,这些元素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某种让提丰感到熟悉的模样。 在下一秒,他便恍然大悟。 这不正是巴巴鲁斯上发生过的场景么。 莫塔里安,他曾经的战友,现在的所谓【基因之父】,就像是这副模样,一次次地在他战斗到精疲力竭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一脸轻松的发出【关切】。 他总是更强大的那一个,他是生来高贵的神之子,拥有着比他更强的血脉,力量,甚至身材,他总是可以把提丰遮蔽在阴影中,怎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去。 那个家伙……不过是生来一副好命,就可以那样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散播所谓的善意。 他又比自己强在哪里,他提丰才是掌握了真理的那一个。 在这一瞬间,无论是他的目的还是摩根的话语都已经完全不再重要了,这种特定的场合与低声的暗示就仿佛抓住了提丰心中最阴暗最隐秘的那个角落,释放了他一直苦心遮掩的事情。 提丰只感到了他曾在这幅模样下受到的屈辱。 它们通通来自莫塔里安 原本,他就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基因之父。 现在,他更不喜欢了。 (本章完) 第112章 老套剧情 看着堂堂死亡守卫的一连长如同被打掉了鼻子的屁精一般,一声不吭地逃走,多是一件趣事。 摩根甚至感觉自己在亚空间的风暴中所积攒的低气压都伴随着那狼狈的身影远去而消散了不少。 她感到了快乐,一种颇为阴暗的【快乐】,就像是晚风吹落干瘪的树叶,发出嘲弄的沙沙声响。 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目睹着被齐根切断的嫩草顽强地抽出新的枝芽,鲜绿的色彩开始抚摸着路过的微风,尽管它们还十分的弱小,十分的缥缈,甚至不去全神贯注的观察的话,根本看不见踪迹,但它们的确存在,而且在一步步复生。 摩根无法推测,她的缔造者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而选择近乎根除了她的情感,但很明显,他并没有选择完全地清理掉它们,在漫长的观察与亲身实践之后,蜘蛛女士正在一点点地找回那些她虽然认知深刻,却从未真正理解过的玄妙。 这位苍白的女士其实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情者,她拥有着自己的情绪,能够探查与知晓喜怒哀乐的真谛,但是另一方面,她的情感是缺失的,无论是爱恨情仇,亦或是嫉妒和思念,都是她目前还不能真正理解的东西。 情绪和情感从来都不是一种事务,前者不过是生命趋利避害的本能稍稍复杂化的产物,而后者则是真正的人造奇观,甚至是缔造了社会与文明的基础元素。 而此时的摩根不过是一个通晓了前者的半成品,但所幸,伴随着十几年来的不断观察、归类总结与亲身实践,她在真切地培养着她的情感:尽管它们依旧如同一株株嫩芽般脆弱。 而如今,她便真正的感到了一丝愉悦,那是目睹他人的痛苦而感受到的最卑鄙的快乐。 这甚至让她的心情变好了,她转过头,不去思考这个悲伤的小家伙能够拉来怎样的援军,毕竟前不久的对峙让她大体看清了所谓的第十四军团之主。 【不要高估他的危险,不要低估他的恶意。】 庄森的评价的确很正确。 她甚至有些想念卡利班的雄狮之王了,想念他那几乎是万年不变的肃穆面孔与金发,想念他对自己的教导,无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中的。 她的确在第一军团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无论是卡利班的剑法,秘密团体的组建方式与必要性,亦或是那种成功率奇高无比的谈判术。 第一军团的确是个宝藏。 她还记得那些和庄森学习武艺的时间:无论是剑术,还是徒手的搏斗术,狮王都在倾力相授,让她的身手在他眼里到达了勉强还算说得过去的地步。 她甚至在第一军团之中收获了自己的一个笔友,卢瑟,她目前的四位笔友之一,在她徘徊于庄森身边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以每两三个月一封的速度积攒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而除了卢瑟,摩根还有着三位另外的笔友,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也许并不稳定,但是这种跨越了星系与世界的友谊,却的的确确通过单薄却又蕴含无穷的书面文字,在稳重地搭建着。 某种意义上,摩根的笔友其实都算是大人物。 阿里曼:这个自不用多说,哪怕已经回到了普罗斯佩罗,马格努斯爱子的书信依旧从未断绝,他的伴手礼也是堆成了小山,在摩根于【不屈真理号】的私人房间中,书架和展示柜的半壁江山都被阿里曼的礼物所填满了,他在信件中详尽地说明着自己的情况,亦或者是洋洋得意地炫耀最近的步步高升,托他的福,哪怕在千万里之外,摩根依旧对第十五军团的所有动向看成是了如指掌。 凯莉芬妮:这位笔友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真正的凡人,但她某种意义上又是摩根的笔友中最为聪慧的一个,摩根是在奥林匹亚星遇到她的,当时她正随着千子们前往冉丹战争的前线,在钢铁勇士的母星上,舰队曾经短暂的停留了几天,摩根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这位颇为特殊的女贵族,而当舰队再次启航的时候,她们已经是拥有着坚定友谊的朋友了。 而最后一位,则是摩根现在在等的人:他是一位影月苍狼。 一位最优秀的影月苍狼。 阴影袭来,那是最为巨大的虚空战舰在遮蔽着太阳的光辉,将整艘【第四骑士号】笼入了它所扬起的至暗光明之中。 他们到了。 那是【坚韧号】。 荷鲁斯,就在上面。 —————— 疼痛。 疼痛依旧围绕着他。 提丰紧咬着牙关,他强迫自己如同寻常一般行走在战舰的回廊与大殿之中,向着每一个对他致意的死亡守卫得体地回礼。 他必须这么做,他是第十四军团的一连长,他的身份强迫他在每一个时候都必须保持着一种淡然的强者姿态:虽然总有传闻说他是靠着与莫塔里安的关系才登上了这个位置,但提丰本人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甚至是鄙夷。 哪怕他没有认识莫塔里安,他也能爬到这个位置…… 甚至爬的更高。 “……嘶……” 该死,这绝不是一种普通的疼痛,而是灵能的伤疤: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灵能者能做到这种地步? 提丰皱着眉头,开始回忆起自己作为灵能者所学到的知识,但这只是让他的眉头皱的很紧而已,因为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了:他根本没经受过什么系统的灵能训练。 在巴巴鲁斯,自然没有可供他这种人类与异形的混血儿安稳学习与实验的场地。 而好不容易来到了拥有无限可能的虚空之中,他却遇到了一个最偏执最固执的原体:在莫塔里安那毫无掩饰的猎巫倾向之下,他连自己是个灵能者的事实都必须小心翼翼的隐藏,更不用说接受什么系统性的灵能训练。 他甚至还记得那一天,在巴巴鲁斯的毒雾之中,他向着已经成为全世界的英雄的莫塔里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以朋友的身份,他小心的提及了灵能的力量:在他的计划中,凭借着灵能,莫塔里安完全可以击败他的那个看似不可战胜的异形养父。 提丰忘不了那一刻,当他的建议刚刚从嘴边溜出的时候,莫塔里安,他的那个所谓的朋友,在那一瞬间暴露出了何等的愤怒,他只是看了提丰一眼,就让他近乎本能的想要跪下,又或者逃跑,再也不要出现在这个可怖的怪物身边。 莫塔里安随即向着自己的第一个朋友进行了一整场尽心尽力的宣讲:包括痛斥灵能的污秽与异形的卑鄙,但是提丰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脑海中满是那个让他颜面无存的眼神。 真是……屈辱。 他是灵能者,但仅此而已,那些更高级的技巧、领悟与实战经验他通通没有,呼唤出一道火焰或者闪电已经是他最强大的把戏了。 他本不应如此,他本应当拥有着更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命令…… 该死的莫塔里安。 他又感到了疼痛,这种疼痛甚至在侵蚀着他的理性与组织语言的能力,就仿佛是一种故意被投喂进来的猛毒: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在摩根身边待着的时间总共也没有超过五分钟,除非他在一瞬间就被彻头彻尾的看透了,否则那个凡人根本不会对他有什么敌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但他想不明白,他在灵能方面的匮乏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愈加的痛苦。 该死的……莫塔里安…… 他的内心在低语,直到他缓缓地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提丰。】 一个低沉的声音闯进了他的耳膜之中。 【我听他们说,你去找了那个巫师,提丰,我想我告诉过……】 声音戛然而止。 提丰能感受到来自于基因原体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他感受着那混杂着毒气的呼吸在越来越粗鲁与严肃。 终于,莫塔里安再次开口了。 【告诉我,提丰。】 【这一切是谁做的?】 —————— “欢迎你,摩根女士。” “夏娜一别,现在想想也已经有数年的时间了。” 塞詹姆斯,影月苍狼军团的第四连长,牧狼神最宠爱最信任的子嗣,悼亡社之首,同时,也是摩根的第四位笔友。 在数年之前,他曾作为影月苍狼的使节出访暗黑天使,在夏娜世界那乌黑的云层之下,他遇到了当时还在无所事事的摩根,两个同样有些空闲时间的访客就这样结伴而行,他们的友谊结成的格外的迅速与坚定,哪怕第一军团和第十六军团相差着大半个银河,两位笔友之间的书信也从未断过。 于是,理所当然的,当摩根在死亡守卫的战舰上站稳了脚跟的时候,她的第一个请求就是联系上塞詹姆斯,随后,她便让扎哈瑞尔统率剩余的暗黑天使,她自己则是作为军团的代表,登上了荷鲁斯现在所在的【坚韧号】。 其实理论上来说,扎哈瑞尔才更适合担任这个第一军团的使节的职位,但当摩根提出由她来担任使节的时候,暗黑天使中没有一人对这个有些奇怪的要求提出反对。 塞詹姆斯在舰桥上迎接着自己的凡人好友,他们一起在荣光女王的走廊中前进,身影在墙壁上投下一高一矮两个影子。 【坚韧号】是一艘过于简单的战舰,它甚至没有什么装饰,毕竟来自巴巴鲁斯的死亡之主绝不是什么热衷于奢靡的人物,在这艘战舰的内部,也就只有帝国的双头鹰徽和死亡守卫军团本身的带刺环颅骨徽记还算得上有些装饰性了:前者依照着帝国的惯例,保持了金色的外观,而后者则由镍铁矿石制成。 更有甚者,在塞詹姆斯带领着摩根穿过那些用于召集战士与颁布命令的大殿的时候,他们甚至连一处用于休息的角落都没有看见:因为在这些大殿之中,永远不会发生争辩与讨论,只会有来自苍白之王的命令以不容置疑的态度一条一条地传达给所有人。 【坚韧号】上的一切都是一种昏黄的颜色,因为战舰的照明几乎全部来自于特制的百叶窗,经过特殊调整的窗户令透过它投入室内的星光尽数变得如同死亡守卫的母星巴巴鲁斯上一样的颜色。 但尽管如此,莫塔里安也才从不承认他怀念自己的母星。 影月苍狼带领着【饮魂者】在这种昏黄中前进,他们就仿佛行走在山谷中的神秘居民,来自于一个只存在于卷轴中的隐世王国,两个人的思维几乎是同等的快速,一直以来的书信联系让他们都能很好的跟上对方的节奏。 他们聊着战争,这一银河系永恒的主体,他们不断地跳跃着自己的话题,从眼下的这场战争,到三个风格各异的军团,再到基因原体荷鲁斯,冉丹的前线战况,以及那位不知所踪的第十一原体。 当他们走进了那个专门为洽谈而准备的会议室的时候,他们的话语已经围绕着那位失踪的第十一原体有一阵子了。 “第十一原体,或者我们可以直接叫他【门格尔】,这是他对外界宣称的自己的名字,不过很少有人使用它,他们更喜欢叫他【纯洁之人】,又或者【完美之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配得上第二个称号,据说每一个原体都代表着帝皇的一面,而那位第十一原体门格尔,显然在他所代表的那一年之外,有着更多的建树。” 【那他有代表着哪一面呢?】 塞詹姆斯笑了起来。 “科学。” “第十一原体门格尔象征着伟大的帝皇在科技领域的那一面,他最擅长的就是用最纯粹的理性思维去思考,而且他在各种科研,尤其是生物科学上的成就简直无人能比。” “与这一点,他的所谓的完美面容与传奇事迹,不过是凡夫俗子更为关心的事情,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也并不是真正的完美,他对自己的军团总是有些严苛。” “就连佩图拉博阁下都曾与我们的基因之父私下中抱怨,他觉得门格尔阁下对于自己的军团实在是过于严苛与无情,就仿佛他们不是自己的子嗣,而是一群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般,他对那些征服世界的态度也让不少人诟病,不过他的功绩的确是实打实的,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反驳。” 【听起来,你们似乎并不是很担忧他的失踪?】 塞詹姆斯露出了一个笑容。 “如果是其他的军团或者原体的话,那的确让人担忧,但是第十一原体和他的军团却是一个绝对的例外,因为他们拥有着一种非常特殊的杀手锏: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愿闻其详?】 塞詹姆斯压低了声音。 “那就是……” “砰!” 就在这一刻,房间的大门被猛然地推开了,一头蕴含着无限愤怒与怨仇的野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那骨白色的盔甲与灰色的兜帽简直再显眼不过,这一标志性的装扮只适用于一名原体。 莫塔里安,来了。 他的目光在这间空荡荡的会议室中游荡,直到他锁定了摩根所在的位置。 第十四军团之主皱起了他的眉毛,他轻声低语着任谁也听不清楚的话语,慢慢的走了过来,手掌覆翻,一柄巨大的镰刀闪耀着雪白色的光芒。 摩根能听到塞詹姆斯那不受控制的剧烈心跳,但她本人却没什么反应,因为在莫塔里安闯进来的第一个瞬间,摩根就能猜到他的来意。 哦…… 老套的剧情。 (本章完) 第113章 聪明人 死亡走进了这个房间。 来自巴巴鲁斯的第十四军团之主完全没有遮掩他的敌意,他那苍凉的目光集中在了摩根的身上,似乎在奇怪这个凡人的冷漠,而那些散漫的视线则是击打到了塞詹姆斯的心脏,让影月苍狼开始了不由自主的深呼吸。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的听觉在莫塔里安走进来的那一刻,就捕捉到了一阵混乱的心跳声,那来自于她身边的塞詹姆斯。 但在短短几息之后,原本慌乱的心跳便再一次回归平稳,蜘蛛女士偏过视线,只看到了影月苍狼的四连长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哪怕他面对的是明显来者不善的一位基因原体。 这不由得让摩根在内心中对他更为看重了一些。 莫塔里安没有停留在原地,也没有说什么废话,他以一种颇为稳健的速度向着摩根与塞詹姆斯的方向前进着,就仿佛不可抵挡的洪流滚向美丽的村镇。 以凡人的标准来说,他们所处的会议室其实很宽阔,这里有着足以坐下至少五十名凡人军官的巨大会议桌,一面面三四米高的镜子装点在落地窗的交错中,让原本昏黄的房间显得更为宽阔与明亮。 但是对于基因原体的伟岸与步伐来说,这里又太过狭窄了。 须臾间,莫塔里安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而就在死亡之主走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的身边,塞詹姆斯的眉头皱起,向前一步,隐约挡在了摩根的身前。 “向您致敬,莫塔里安大人,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 莫塔里安似乎对塞詹姆斯的举措有些惊讶,他停住了自己的沉重步伐,安静了一息。 【这是我的旗舰,影月苍狼的小子,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而且,这件事情,与你没有半点的关系。】 【给我滚到一边去。】 巴巴鲁斯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与缓慢,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塞詹姆斯的身上停留,而是几乎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巫师: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露出半点的恐慌,就仿佛他的视线不会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一般。 这是挑衅。 莫塔里安如此想到。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真正的挑衅之语。 “抱歉,大人。” “但是,摩根女士是我们的基因之父指名要见的客人,也是第一军团的正式使节。” 影月苍狼的话语并没有真正的说完,堪称戛然而止,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被塞詹姆斯的行为彻底地表达了出来:他就那样站在了莫塔里安的面前,一动也不动。 这段并不漫长的话语和冒犯的动作成功的吸引了莫塔里安的注意力,他的目光短暂的从摩根身上离开,来到了塞詹姆斯的身上,基因原体淡漠地看向这个敢于违逆他的影月苍狼:他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直白地被冒犯了? 苍白之王的目光中开始出现了死亡与枯萎的气息,莫塔里安精于此道,无论是那些嚣张跋扈的巫师还是叛逆的子嗣,都会在他的目光下无声的屈服。 但显然,仅仅是些许的死亡与枯萎,可吓不住悼亡社之首。 塞詹姆斯就这样站在那里,挡在了摩根的银发与莫塔里安的镰刃之间,这位最出色的影月苍狼此时正背着手,甚至没有抓住自己的剑柄,他站在那里,他的沉默就是他的态度和语言。 而这沉默的每一秒,都让莫塔里安感受着愈加膨胀的恼怒。 他向前一步,几乎是紧贴着荷鲁斯的爱子,压抑着愤怒与狂躁的声音从他的牙缝中挤了出来。 【听着,你这个敢于冒犯死亡的小子,不要以为你依靠着荷鲁斯就可以如此的愚蠢。】 【我才是荷鲁斯的兄弟,是他真正在意的血亲,而伱,不过是他千千万万的子嗣和部下中的一个无名小卒,哪怕我在这里砍下你的脑袋,荷鲁斯也不过是会和我生上几天的气而已,你以为他会为了你做到哪一步?和我兵戈相向么?】 【比起你们,他更在乎我!】 【现在,给我滚到一边去,趁我还不想砍下你的脑袋!】 基因原体那低沉的咆哮声在房间中回荡,就仿佛神灵的恶念劈落在苍生的头顶,哪怕是骄傲的影月苍狼,也不由得晃了晃身子,但是即便如此,塞詹姆斯依旧没有半分的退步,他甚至挺起了胸膛,直视着面前的原体。 一字一顿。 “请您冷静,大人。” “请您诉说理性之言。” 莫塔里安仿佛在磨牙,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他的唇齿间缓缓地流出,镰刃的锋芒反衬着虚空中的黑暗光线,刺人眼球。 在这种威压之下,冷汗早就已经布满了塞詹姆斯的脖颈,但他依旧没有半分的退步。 直到摩根走上前来。 【好了,塞詹姆斯,看起来莫塔里安阁下只是和我有一些小小的误会,需要一个友好的沟通。】 摩根同样上前一步,她的手掌搭在了塞詹姆斯的背上,就仿佛在传达着什么,莫塔里安甚至能看到塞詹姆斯的面孔上有着明显的表情的变化:先是些许的惊愕,然后是沉默与纠结。 几息之后,影月苍狼转过头,嘴唇上下蠕动着,向着摩根告诫着无声的话语。 “别乱动,别挑衅,等我大约几分钟,我很快就回来。” “我保证。” —————— 当影月苍狼的身体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的时候,死亡之主才冷哼了一下,让自己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了眼前这个银发巫师的身上。 她似乎依旧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恐惧,这个巫师甚至敢于背对着他,悠然自得地走向了一旁的落地镜,整理着她的面容与那个高挑的马尾,莫塔里安恍惚间能看到她的瞳孔中划过一道浅色的光芒。 他想笑。 多少次了,这些傲慢自大的巫师,狂妄无度的灵能暴徒,他们依仗着自己那肮脏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蔑视着真理与科学,蔑视着他的力量与理性。 但最终,他们都倒在了自己的镰刀之下,除了那次被抢走了的胜利,他从未失手过。 当然,眼前的这个巫师毕竟还是第一军团的一员,虽然他并不惧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兄弟,但是也不想因为一个巫师的生死而扯出更多的麻烦:就砍掉她的一只手吧,权作警告与惩罚。 他正如此想着,那个银发的巫师已经走到了会议桌的尽头,距离他大约五六十米的位置,她挑了一张椅子坐下,甚至翘着腿,嘴角勾起,吐露着随意且傲慢的话语。 【幸会,死亡之主。】 与之前简直一模一样。 —————— 摩根的一只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向地板上滴落着无形的水珠。 她开口,说出了那句平淡却又挑衅意味十足的问好,而在她的注视之下,莫塔里安并没有陷入更为明显的暴躁之中,他重新保持着那种矜持的傲慢,声音不紧不慢。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巫师,收起你那无耻的嘴脸,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从不忌惮杀死一个巫师:无论他到底是谁。】 说这话的时候,莫塔里安的镰刃在半空中起伏,散发着让人恐惧的色彩,但很可惜,他唯一的听众与观众似乎并不懂得什么是恐惧。 【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如此的憎恨灵能者?难道就像我听说的那样,因为你的母星被一群拥有着灵能的异形所困扰过?】 【……这与你何干,你的丑陋本性并不比那些异形更高贵。】 【不,莫塔里安阁下,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如此的仇恨异形,以至于你的两件武器,无论是那把镰刀那是那把枪,看起来都不像是人类的作品。】 【……闭上你的嘴,巫师,我有自己的武器去杀死那些异形,又或者是像你这样愚蠢的灵能傻瓜。】 【什么武器?难道是用你的口臭去熏死他们么?】 【……】 【……】 【……你这丑陋的巫婆!】 死亡之主发出了一声纯粹的愤怒所组成的低吼,他挥舞着自己的镰刀,大踏步地杀了上来。 —————— 阻力。 挤压。 窒息。 强大的灵能力量在一瞬间便围绕着他,甚至让他感到了喘不过气来,每走一步,都如同背着一座货真价实的山峰。 该死的……明明只是这么短的一段距离。 像风暴,像巨浪,像无形的巨人倾尽全力的重击,莫塔里安的膝盖在他的盔甲中吱呀作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基因原体努力的抬起了头,甚至感觉自己的视野已经有一些模糊与扭曲。 基因原体紧咬着牙关,他愤怒的注视着眼前的那个巫师: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上挂满了一种最平淡也是最讽刺的笑容,她的手指在半空中摇晃着,每当他突破了一道灵能护盾,往往还没有前进哪怕一米,一道更强的护盾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永无止境。 这个巫婆…… 他低声咒骂着,高贵的怒火在他的心中凝聚成了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伴随着低声地咆哮,他大踏步地前进了几步,一口气冲过了数道护盾与灵能的挤压网,而在新的攻击到来之前,他举起了自己的的那把【明灯】。 枪声响起。 并没有击中,但是那个安然自得的银发巫师的确分神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对于原体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当摩根再次回过头的时候,莫塔里安的镰刃已经在亲吻她雪白的脖颈了。 死亡之主笑了。 【你应该动用你的全力,你这个丑陋的巫婆,卑鄙的窃贼,狂妄无知的小丑,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斗。】 但回答他得意宣言的,同样是冰冷的笑容。 【我的确动用了全力,莫塔里安阁下。】 第十四军团之主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全力?那就这样吧。】 他收回了镰刀,转而一道寒光闪过,切向了摩根的右臂。 但就在即将命中的前一刻,摩根的身影化作了虚妄的泡沫,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她已然出现在了莫塔里安的身后,脸上依旧是那种似乎万年不变的笑容。 死亡之主慢慢的转过头,他的面容十分的严肃:倒不是因为这次失手,而是他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切似乎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哪里出了问题…… 他眯着眼睛,思维在脑海中开始了自己的轰鸣,但就在他想明白一切之前,急切的脚步声已经在会议室外的回廊中奏响了。 —————— 【够了,莫塔里安,我最理性的兄弟,不要丢掉你的冷静!】 荷鲁斯来了。 高大的牧狼神急匆匆地推开了房门,他的身后正是离开了没多久的塞詹姆斯。 影月苍狼之主的目光先是环视了一圈房间,然后便大踏步的走到了莫塔里安的身边,他的眼神在半路飘忽着,确定了摩根的生死,才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好了,莫塔里安,冷静,我最谨慎的兄弟,是什么让你失去了这份理智?】 牧狼神的话语打断了莫塔里安的思考,他看向了自己的兄弟,又看了看塞詹姆斯,随后便以极大的声音哼了一声,虽然向着荷鲁斯低沉地嘟囔着。 【一个狂妄无度的灵能者现在就在我的旗舰上,荷鲁斯,你是了解我的,我们是兄弟,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难以忍受。】 牧狼神眨了眨眼睛。 【我们当然是兄弟,我的莫塔里安,在我心中,你比我的军团和所有的荣誉都更重要。】 这句话语让莫塔里安骄傲的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甚至傲慢的扫过了塞詹姆斯一眼,而荷鲁斯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直到此时,他才拍了拍莫塔里安的肩膀,与他亲切的拥抱着,趁着这个机会,他在死亡之主的耳边轻生的劝告。 【莫塔里安,我知道你的愤怒与不满,这是很正常,很合理的诉求,我也知道,你是一个被误解的智者,那些愚昧的凡人没有你的高瞻远瞩,他们只会诋毁你的力量与智慧,这一切,我都知道。】 【你何必为一个灵能巫师如此较真呢?她不过是傍上了我们一个兄弟的快车,成为了一个作威作福的庸才而已,杀了她又有什么好处么?我可不愿意看到你因为这个一个巫师而再受到更多的毫无道理与情意的指责了,这不应该是你们的命运,我的兄弟。】 【把这一切交给我吧,我保证她绝不会再冒犯你的军团。】 【你的子嗣正在最危险的地方攻城略地,赢得难以想象的胜利与荣耀,你应该与他们在一起,我最坚韧的兄弟,一个凡人而已,何必如此在意呢?】 【她不过是一个低等的污秽玩意儿,根本不值得你出手。】 —————— 莫塔里安是带着满腔的骄傲离开的。 伴随着荷鲁斯的话语,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摩根那低垂的肩膀和从嘴角不断低落的鲜血,这一幕配合上荷鲁斯的话语,足以让莫塔里安感到满意。 于是,这个聪明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而在莫塔里安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荷鲁斯就露出了自己那标志性的笑容,他再一次环视了房间,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出来吧,摩根女士,我知道你没有离开。】 牧狼神的声音在房间中不断地回荡,过了几息,距离荷鲁斯最近的落地镜的镜面突然开始了水纹般的波动,少许之后,那道银发青瞳的身影便走了出来,她一挥手,那个不断吐血的【摩根】就化作了一道残影。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荷鲁斯阁下。】 【毕竟不是谁都会忽略饮魂者的大名。】 牧狼神笑着,走到了摩根的身前,他的脸庞上仿佛散发着万丈的光芒,让摩根睁不开眼睛。 荷鲁斯弯着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手心朝上。 【荷鲁斯。】 摩根看着这个巨大的手掌,沉默了一下,将自己的葱指慢慢的搭了上去,就像是将一朵雪白的花瓣放在巨狼的怀中 【摩根,很荣幸见到你,荷鲁斯阁下,久仰大名。】 牧狼神笑了。 【看起来,塞詹姆斯经常跟你提起过我?】 摩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何须那么麻烦,荷鲁斯阁下。】 【牧狼神的大名,在哪个军团不是如雷贯耳?】 一时之间,房间中只有荷鲁斯那爽朗的笑声。 (本章完) 第114章 又一个聪明人 荷鲁斯总是喜欢笑。 对于牧狼神来说,笑容是一种武器,一种战术,一种态度,一种习惯:就像是星河间的战火,军团中的子嗣,泰拉上的勋柱一样,在荷鲁斯的眼中,笑容是他的生命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是他的记忆中所向披靡的无形剑,是他的艺术中最为精妙的半步棋。 这种情况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恐怕就连荷鲁斯自己,也已经不知道了。 —————— 经过一场战斗的房间多少有些凌乱,却依旧可以找到一处能够坐下来好好聊聊的地方。 第十六军团的基因原体是一位高大的人物,哪怕是在帝皇的半神子嗣之中,他也属于较为雄壮的那一类,当他坐下来的时候,他看起来依旧要比摩根高大太多,就仿佛一位跌落云间的天空中的巨人,在低下他的头颅,艰难的观察着一个牧羊女。 牧狼神身着着一套坚不可摧的银白色盔甲,那张漆黑色的狰狞狼皮就那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脑壳锃亮,下颚宽阔,额头上有着浅淡的皱纹,整个头颅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被海浪冲刷地无比圆滑的巨石,他的皮肤似乎很薄,每当他做出什么表情的时候,诸如颧骨和蝶骨这样的内部组织就会隔着他的皮肤,被凸显出来,让牧狼神看起来显得有些年老。 而在他的胸甲上,则是装点着譬如雷电、狼首与猩红的眼珠等图案,诉说着他作为影月苍狼军团之主的身份。 每当荷鲁斯的微笑出现在脸上的时候,就会在他的面颊上泛起更多的褶皱,让他看起来比自己的兄弟要更老迈一些,却也显得更加的成熟与稳重。 在摩根的眼中,荷鲁斯的相貌其实算不上是非常的英俊,最起码在蜘蛛女士的审美观里,牧狼神的五官美感并不如庄森,而他的光头也减分太多了:相比较而言,其实摩根更喜欢金发,她的基因中的某些片段不断地告诫着她有关于金色的伟大与美丽。 但这并不妨碍在她心中感叹着荷鲁斯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他只是坐在那里,微笑,便浑然天成了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亲善气场,他明明只是正常的问好,寒暄,谈天说地,却能让与他交谈的人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一种天大的恩赐,是一个最伟大的半神在因为内心中那些高贵的善良与豁达而屈尊与你交谈。 你甚至可以相信,他的一言一行真的在全心全意为你考虑,伱可以完全相信他,因为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关心你。 看看另一边的塞詹姆斯吧,一个敢于用沉默与态度对抗死亡之主的人物,一个拥有着真正的理智与智慧的人物,但是他那看向自己的基因之父的目光,和一个崇拜父亲的单纯孩童没有任何的区别,只不过是夹杂了一些看待挚友的亲和。 比起他的兄弟们,牧狼神就像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子,一位生来高贵的帝国继承…… …… 等等…… 有些不对。 在荷鲁斯和塞詹姆斯都看不见的内心深处,摩根也在慢慢地皱起眉头:在最开始的那股几乎是蛊惑一般的光芒万丈之后,荷鲁斯给她的真实感觉,其实非常的奇怪。 她见过的基因原体满打满算也有五六个了,无论他们的性格是否和善,道德是否高尚,无论他们究竟是怯懦的蠢蛋,偏执的天才,互相伪装的人和野兽,亦或者是纯粹的巨婴,他们最起码都有着同一个特点:他们的本质并没有被更多的隐藏起来,那种独属于基因原体的傲慢、天赋与一帆风顺让他们不屑于更多的隐藏自己,因为这些帝皇的骄子们几乎从未遇到过需要委曲求全的时刻,他们不需要、不认同也不会去想遮挡自己的独特。 马格努斯从未想过哪怕稍稍掩饰自己作为学者的高人一等,他的所作所为让整个千子军团都自认为更伟大的命运承载者,用一种哲学家蔑视莽夫的态度,打量着人类帝国的一切。 佩图拉博虽然在口头上保持着漠视与强硬,但他的心思却是任何一个心灵通透的人都能看清的,也正因如此,一种积怨与被忽视所带来的低沉气压逐渐在钢铁勇士军团中升腾,愈发壮大。 至于庄森和黎曼鲁斯这对看起来相去甚远,实际上【相去甚远】的欢喜冤家,他们看似更富有心计与深沉思维,把自己的本质掩藏的很好,但是他们天生的傲慢与暴躁秉性还是无情的出卖了他们:如果说在之前,摩根对于他们的本质还有着些许犹豫的话,那么在杜兰的闹剧之后,她就已经彻底的看清了这两个互相披戴着伪装的家伙。 至于莫塔里安…… 嘁。 ——————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原体们总是不屑于伪装自己的本质,或者说,他们从未认真的伪装过,因为他们的定位与力量决定了他们并不需要这些【弱者的把戏】。 遮掩起自己的强大,让自己看起来卑微与弱小,再用这种低姿态去窥探其他的原体:这样的行为可是彻彻底底地违背了这些帝皇骄子们的本能与世界观,还有他们对尊严的固守,对荣耀的追求。 所以,当摩根这位足够强的弱者,足够弱的强者,踏破了所谓的尊严与荣誉,将这样的把戏用在了他们身上的时候,除非是真正的聪明人,否则,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蜘蛛女士的无往不利: 曾几何时,她的伪装欺骗着所有原体,因为没有原体真正的在意她。 她的视线则在同时窥视着所有的秘密,因为也没有原体真正的忌惮她。 而在此之上,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们也许从未认真的观察过身边的凡人,就像高悬的太阳从未真正的重视被它辐照的万千草叶,而在他们的自我追求与梦想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地方会用到与凡人的真正友谊。 他们不够谨慎,不够豁达,够过通透…… 不够聪明。 不过荷鲁斯,也许是个意外。 —————— 摩根看不透他。 暂时,看不透。 显然,比起他的某些兄弟,荷鲁斯更善于伪装,这也许是他的天性使然,又也许是为了遮掩某些事情而强制养成的本能。 这样的人。 似乎并不会是天生的王子。 摩根眯起眼睛,她让自己的嘴角勾起,回应着牧狼神那无可挑剔的友好态度,而与此同时,她的内心也在高速地旋转着,思考着,解析着:自从庄森【被戳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长久的摆烂日子甚至让蜘蛛女士花了几个瞬间才进入了思考与探查的状态。 而显然,这一次,同样有人对她的本质产生了兴趣,这不再是一场单调的窥探,而是变成了一场有意思的互相试探。 —————— “在很久之前,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声了,摩根女士。” “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过,你的名声有多么的响亮,任何一个关注着这场战争的人,都会注意到你的功绩与能力,你立下的功劳比任何一个暗黑天使都要多。” 荷鲁斯坐在那里,他满意的看着摩根的瞳孔在自己的话语中陷入了某种懵懂的迷茫之中。 “在这之前,你从未在意过?” 【在第一军团的日子让我学会了不要在乎荣誉,荷鲁斯阁下。】 “淡泊名利……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没必要那么夸张。” 荷鲁斯笑着,他的笑容似乎有一种非凡的魔力,牧狼神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诉说着话语,就仿佛那是银河中的真理。 “其实,我甚至有些好奇,摩根女士,你在第一军团中就从未接受过诸如授勋或者荣誉称号之类的奖励么?在影月苍狼,我们经常对那些凡人功臣赠与荣誉,毕竟他们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兄弟。”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真的在思考牧狼神的话语。 【第一军团所在乎的并非是荣誉,阁下,卡利班的狮王更喜欢将有关于责任与付出的价值观渗透到军团的每一个角落。】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纯洁与无辜,但在他的视线之中,这位来自于第一军团的银发女士似乎更无辜,更通透。 荷鲁斯的笑容在继续。 “实不相瞒,摩根女士,我认识不少第一军团的古战士,在我的兄弟回归之前,我曾有幸与这些伟大的战士并肩作战,我记得这些泰拉人接受荣誉时的情景,他们其实是需要荣誉的,哪怕是偶尔的。” 【但雄狮不需要。】 她的话语是笃定的,让荷鲁斯不由得陷入了一个极为短暂的沉默之中。 “我的兄弟是这么告诉你的?” 【不仅是我,而是整个第一军团之中的所有人。】 牧狼神点了点头,他的瞳孔中闪过揣摩的光芒。 “但愿如此……”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接着,他向后倚靠,看起来颇为随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第一军团的确是需要荣誉的,他们配得上银河中的任何荣誉,毕竟他们正在与一个强大的对手交战,一个可能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 “单单是这个事实,就足以让每一名暗黑天使被帝皇亲自授勋。” 【听起来很不错,但是雄狮未必会喜欢。】 “是啊,但是这是事实,而且我也知道……我的兄弟把责任看做是他的荣誉,不是么?” 【可以这么说,阁下。】 “那么,我就很好奇,这场在银河的北方所燃起的战争,在我的兄弟看来,算不算是一种荣誉?毕竟这是他的责任,放眼银河都堪称独一无二的责任。” 【……】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第一军团的银发女士,她低下了头,陷入了一种长久的沉默之中,直到荷鲁斯微笑的拍着她的肩膀。 “好了,这是我的失言,摩根女士,我向你道歉。” 牧狼神在笑,在发出那种爽朗的,带着歉意的笑声,但他的瞳孔中没有出现哪怕半点的笑意,而是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我只是有些担心,我在第一军团曾经有过很多朋友与熟人,但现在我已经很难再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了,他们都是泰拉人,也是威名赫赫的战士,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名字,甚至并肩作战过。” 随后,荷鲁斯的口中接连吐出了十几个暗黑天使中的大人物的名字,他们的确都是泰拉人,有些已经战死,而剩下的则是继续在军团中任职。 不过在摩根的回答中,却只有战死与失踪。 “失踪在银河中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当荷鲁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并没有压下去。 “他们看起来需要一场葬礼,配上相对于的勋章与荣誉,作为庄森的顾问,你应该提醒他这样做。” 【没人能逆转雄狮的意志,荷鲁斯阁下,哪怕是泰拉的老兵。】 荷鲁斯微微歪着脑袋,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这个真挚的笑容堪称转瞬即逝。 “说真的,摩根女士,这场战争实在是太过于残酷与漫长了,我甚至担心第一军团真正的情况——庄森总是那么的倔强与顽固,他看起来并不想接受我们的帮助。” “可是帝皇明明给予了他作为前线总指挥,向各个军团发出倡议与命令的权力,实话实说,这样的权力还是第一次出现,我之前从未想过帝皇灰下达这样的命令。” “但是……庄森为什么不好好的利用它呢,这会让这场战争轻松很多的,不是么?” 【……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荷鲁斯阁下。】 【……也许只是……不想?】 “何出此言?” 【第一军团都没有摆平的战争与事态,再来多少人都没用。】 荷鲁斯哈哈大笑,他看着摩根那副懵懂且严肃的面容,心中划过了一丝戏谑与得意。 “第一军团的确很强大,摩根女士,但他们还称不上是最强的,也许也不是最被信任与依赖的。” 【的确如此。】 荷鲁斯的嘴角勾起,这一次是纯粹的傲然。 【但是如果第一军团真正的消灭了冉丹,这个前所未有的对手便足以证明第一军团才是最强大,最值得帝皇信任的那一个,难道不是么?】 “……” 荷鲁斯的笑声,戛然而止。 (本章完) 第115章 真正的聪明人 牧狼神的错愕只持续了一个瞬间,眨眼之后,他便恢复如初,那依旧和煦且豁达的笑容甚至让摩根出现了短暂的错觉。 如果不是那戛然而止的笑声着实令人印象深刻,蜘蛛女士也许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仔细地观察着牧狼神的眼角与瞳孔,却看不到过于明显的伪装。 对话依旧在继续,因为荷鲁斯并不想停下它,即使摩根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将手指显眼地搭在了桌面上,但是牧狼神的语气依旧是那种让人不容拒绝的温和,他自顾自地问着问题,保持微笑,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在每几个问题之间夹杂着对摩根那明显的关心。 在有关军团与荣誉的一些话题之后,荷鲁斯又关心起了他的兄弟庄森的情况,而在他连续不断的问题之间,偶尔也会提及一些有关于摩根的问题,这些问题并不会让人感到刻意,但也足以让牧狼神通过有限的信息,将这位摩根女士的真正形象与那位传说中的,凶名赫赫的【饮魂者】做出详细的对比了。 “我一直在关注着这场战争,从它爆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关注着这个强大的对手,以及我的兄弟们的浴血奋战,我曾经向帝皇申请加入这场战争,但是显然,银河的其他地方同样需要我。” 这已经是荷鲁斯不知道第几遍隐晦的说到类似的内容了,像这样的话语夹杂在大量的问题与精妙话术之中,如果摩根真的是一个凡人精英的话,她不可能察觉到。 但很可惜,她不是,所以她察觉到了这一点:也许牧狼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总是在不自觉的强调着,他并没有逃避这场战争。 影月苍狼对冉丹的缺席是因为命令,因为职责,因为一些不可控的因素,而不是他们本身的原因。 蜘蛛女士不由得陷入了一种好奇之中:这到底是荷鲁斯有意的强调,还是他无意间的叙述? 在这种好奇之中,荷鲁斯也详尽地讲解了冉丹的攻势。 “可以确定的是,第十一军团应该已经失败了,无数的冉丹军队正从他们驻守的防线涌来,而帝国在这些方向并没有部署很多力量,这也是前几个泰拉标准月中,冉丹一路高歌猛进的主要原因。” “太阳星域以北的区域近乎全部沦陷了,这些异形的攻势规模之庞大,速度之迅猛,超出了所有的帝国指挥官的预估,泰拉紧急命令暗黑天使们放弃他们在银河系东北部的防线,把超过一百个居住星系扔给冉丹,回防太阳星域。” “第三、第四、第六、第七和第十九军团也抽调了大量的部队前往了对抗冉丹的前线,这才勉强在太阳星域之外挡住他们的攻势,但是临时的防线完全不稳,冉丹的攻势也没有彻底地停歇,这些异形极有可能在组织更大的入侵。” 当牧狼神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表情中的某些细节展现出了让摩根颇为感兴趣的特点。 首先,当说到帝国的失败与冉丹的入侵的时候,荷鲁斯与任何帝皇的忠臣没有任何的区别,他的眉头紧锁,面色肃穆,话语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与隐约的焦虑:他将这些焦虑隐藏的很好。 这种忠臣之姿是荷鲁斯话语间的主流,但当他的语句涉及到其他问题的时候,又会有一些近乎本能的反应在他的脸上浮现。 “我的兄弟,庄森,卡利班的雄狮,已经被正式认命为了对抗冉丹帝国的总指挥,在此之前,这个职位在他与我的那位失踪兄弟之间徘徊不定,其实不少人依旧对这个职位颇有微词,毕竟,一个能够理所当然……命令其他原体的职位,的确是一个非常做法。” 摩根眯起了眼睛。 也许连牧狼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的话语轻轻掠过诸如【职位】、【总指挥】和【命令】之类的字眼的时候,他的瞳孔会更亮上一分,嘴角微微抿起,将这个词语一个个地吐了出来。 他谈及这些词语时的语气是非常奇怪的,那就仿佛是一位吝啬的领主在谈及自家城堡中那些老旧的壁画一般:他看起来并不在乎,实际上也不怎么喜欢,但当它们出现在别人的手里的时候,他的语气便会不知不觉地变得严肃且羞恼。 也许,在荷鲁斯看来,某些东西是没必要存在的,而即使它们真的存在,那也理所当然要属于他。 摩根在心里如此想着,她一草一木地搭建着自己对荷鲁斯的认知与分析,坦白来说,这种事情很消耗她的精力,因为牧狼神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原体都要复杂。 他似乎很温和,却又的的确确存在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似乎很谦逊,但是他的话语又总是给人一种罗网般的交织感;他的确在乎着自己的兄弟,自己的血亲,但当他谈论到有关地位与尊卑的问题的时候,他的瞳孔中也的确划过了狠厉的色彩,宛如漆黑的流星划破了微凉的星空。 他就像个王子。 但比起真正的王子,他似乎并没有那些傲慢,那么自信,那么无惧于任何人都眼光和流言蜚语。 换句话说,荷鲁斯貌似总是生活在世人的眼光之中,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也从未真正的正视过这些凡者的视线。 一个……复杂的家伙。 摩根如此想着,不过她还不能完全地确定自己的判断,于是,她安静的聆听着牧狼神的话语,瞳孔中适时地出现一些凡人的懵懂和愚昧,而当荷鲁斯暂时的停下他的话语,扭头接受着新的讯息与汇报的时候,蜘蛛女士就会低下自己的脑袋,让她的目光在令人心惊的算计与谋划中衬托出晦暗的死寂光芒。 但摩根不知道的是,每当荷鲁斯扭过头,接受着讯息的时候,他瞳孔中的那些傲然与羞恼也会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如同狼一般地沉默与严肃,他的眼珠不断地闪烁着,回忆与分析着眼前这个凡人的一举一动,以及她对自己每一个问题的回答。 这样的沉默与死寂并不会持续太久,当那短暂的讯息汇报结束之后,基因原体与银发女士便会再一次地四目相对,他们的瞳孔便会在瞬间被傲慢、羞恼、懵懂与惊愕所占据,俨然是一位威严的半神与一位谦卑的凡人,在进行着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对话。 而当谈话稍稍中断,他们的目光移开的时候,空气中留下的便唯有冰冷的谋算与死寂。 但更多时间,只有一位完美的原体,与一位强大的凡人,在互相展露着温和的微笑。 —————— 谈话持续了三十分钟。 也许更久。 但是当又一条讯息传到勒荷鲁斯的耳旁时,这场谈话终于遇到了一个必须被结束的理由。 因为又一位基因原体,已经君临了死亡守卫的旗舰。 —————— 察合台可汗的战机就宛如一道乳白色的雷暴,在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坚韧号】的机库中。 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是一位矫健的汉子,他身着一套雪白色的盔甲,在那上面有着金色与火红色的装饰纹章,这位草原雄鹰的五官具有很强的立体感,他的鼻子是标准的鹰钩鼻,在那下面是一条悠长的呼吸,看起来被精心打理过,一路延伸到了雪白的大髦,而在他的额头上,一道赤红色的色彩形成了闪电的形状,就仿佛要将他的面容活生生地劈开一般。 察合台可汗,第五军团白色伤疤的原体、巧高里斯的战鹰、冰蓝天穹之主、可汗、大汗、帝国的先锋官,就这样轻巧地出现在了摩根的眼前,她甚至不记得他是怎样从那架战机上跳了下来,一路快步走到荷鲁斯的身边,与他拥抱。 无论是这位基因原体本人,还是他的战机,他的子嗣,甚至是他的军团,他们都过于的迅速,也过于的没有存在感,仿佛你只要走神哪怕一秒钟,他们就会消失在天际线上,只留下一个迷茫的灵魂在原地冥思苦想,所谓的察合台可汗与第五军团,是否真的存在。 “察合台,我的兄弟,我的雄鹰,你终于想起来要回来了?” 荷鲁斯笑着,那是一种与在摩根面前完全不同的笑容,牧狼神仿佛完全地陷入了放松,他早早地张开了双臂,无比热情的与自己的兄弟拥抱着。 “我再不回来,恐怕就要成为某些人口中的怯战之辈了。” 在面对荷鲁斯的时候,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罕见的露出了一个明显且张扬的笑容。 “哦,得了吧。” 牧狼神摆了摆手,他与自己的兄弟拥抱着,头贴着头,用着小声的语气诉说着。 “你和我,我们都知道,战争可不止一个方面,我们的兄弟并不适用这一点……不过我并不建议伱告诉他,他可不听劝~” 两位原体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他们笑完了,牧狼神才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去,走了几步,来到了摩根的身边,拍了拍她,然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介绍一下,这位是摩根,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饮魂者】,我相信你听说过她的功绩与力量,我的兄弟,我也相信你们拥有着共同的话题和语言。” 听到荷鲁斯的话语,可汗颇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然后看向了那位银发的女士。 只第一眼,他的眉头就突兀的锁在了一起。 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在看到饮魂者的那一刻,就这样陷入了一种死寂与沉默之中,他盯着这位银发的凡人女士,一言不发。 他那黑色是眉梢拧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瞳孔中射出了再明显不过的光芒,就仿佛天上的雄鹰在巡视着一条致命的毒蛇,他的胡须时不时地抖动着,那刚刚拥抱了自己兄弟的手现在已经慢慢的垂到了他的腰间,摸上了剑柄。 而就在摩根向他走近,准备行礼的时候。 可汗出手了。 雪白的刀刃宛如雷电一般,在牧狼神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摩根的鼻尖已经触碰到了最危险的锋芒: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抓住了一个最合适的距离,他就那样站在了原地,胳臂伸直,而刀刃也正好停留在摩根的面前。 没有一滴血流下。 而摩根也没有再前进一步。 “察合台!” 荷鲁斯厉声呵斥着,他似乎想冲上来与自己的兄弟争论,但是可汗只是举起了另一只手,做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牧狼神的步伐便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察合台可汗那淡漠的声音也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地回荡着。 “请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摩根女士,我们之间保持着一把剑的距离便是最理想的情况。” “我不想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的故事,你的想法,你的谋划。” “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 “你太失礼了!察合台!” “无论如何,摩根现在都是暗黑天使的客人,她代表着第一军团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贸然的刀剑相向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但摩根渐渐走远之后,伴随着这件并不愉快的会面的结束,荷鲁斯终于站到了他的兄弟的身边,他皱起了眉头,语气中有着几丝指责的意味在里面。 可汗微笑着,并没有针锋相对的回敬,他只是耐心的等待着荷鲁斯的愤怒得到了缓解,才不紧不慢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觉得她是什么,荷鲁斯?” 这样的问题让牧狼神不由得心态一震,他偏过头颅,低着声。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不能确定,但的确有。” 荷鲁斯在心中低声地赞叹着。 牧狼神想了想,,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金人,或者铁人。” “因为她来自第一军团?你就怀疑这是庄森的计划?” 荷鲁斯的眼中闪过光芒。 “我们的兄弟庄森,有理由豢养她,不是么?” 可汗摸着自己的胡须,没有立刻的回答,这让荷鲁斯的心中开始被好奇所抓绕。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察合台,我的兄弟,告诉我。” 可汗笑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荷鲁斯。” “像摩根女士这种存在,如果她真的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么最大的怀疑人……” “不应该是某位已经有了二十个作品的帝皇么?” 荷鲁斯沉默了一下。 “女性原体……你的推断似乎有些让人感到害怕了,察合台。” “心中无鬼,自然就没有需要害怕的事情。” “难道不是么,荷鲁斯?” 可汗只是笑着,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细究,更没有回忆刚才与摩根的接触。 他的态度总就用言语表达出来了。 各退一步。 互不关心。 如此足以。 至于那个暴君所搞出来的烂摊子,就让他自己头痛去吧。 (本章完) 第116章 寂静与风 扎哈瑞尔赶来的速度比摩根想得要慢一些。 当三位原体和他们的亲卫在舰桥上会面的时候,暗黑天使的战机才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坚韧号】的机库之中,扎哈瑞尔风尘仆仆,向着迎接他的摩根致歉。 “战舰上发生了一起凡人船员的暴动,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穿越风暴时发生了变异,规模不小,我不得不采用一种连坐的惩罚手段,清除了所有的牵连人员,因此浪费了一些时间。” 扎哈瑞尔快速地解释着,语气平淡,就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情,而当他最后的话音缓缓落地的时候,摩根也已经把他带到了舰桥上,远远的,他们看到了加罗站在会议室的门口。 死亡守卫军团的战斗连长似乎是负责舰桥守备的那一个,他伫立在房间唯一的出入口,身边簇拥着一群沉默的战士,当摩根走近的时候,加罗拦下了她,装模作样地检查着。 通过一次眼神的交流,以及从房间中传来的声音,摩根瞬间便明白了加罗的意思。 现在,先别进去。 而在她了然的那一瞬间,苍白之王愤怒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 —————— “你是怎么想的!荷鲁斯!” “让一个巫师!成为与我们平起平坐的人物?让她在这场会议中和我们坐在一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巴巴鲁斯之王那饱含着愤怒与恶毒的声音在房间中游荡,在每个人的盔甲上噼啪作响,莫塔里安急促地呼吸着,甚至他特意保存的那些巴巴鲁斯毒气都在伴随着他的质疑而不断地扩散着,让一些站在角落的人物,比如说阿巴顿,不由得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但那些真正站在房间核心区域的人物,譬如说荷鲁斯,察合台以及他们的亲信:塞詹姆斯与塔里忽台—也速该,则是面无表情的迎接着这一切,在他们同样冷静的面容下面,是各异的心思。 荷鲁斯坐在一张精工圆桌的一侧,两侧则分别是他的两位原体兄弟,而在他的对面,则是摆放着第四把椅子,它是空置的,显然是留给某人的:这也是第十四军团之主如此暴跳如雷的原因。 “荷鲁斯,我的兄弟,我一向尊重伱,尊重你的智慧,你的理性,你的强大,你的威严,但是我同样相信,这种尊重是建立在你与我互相尊重的基础上的,它不是什么毫无意义的付出,也不是什么一文不值的忠诚,它是一种友谊,一种基于理性与智慧共鸣的伟大关系!” “而现在,在【坚韧号】上,在属于我!的!战舰上,我不希望再听到像刚才那样的话语,那个第一军团的巫师,庄森所豢养的恶毒女妖,她究竟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坐在一起,讨论战争的事宜!” 莫塔里安在咆哮,在出奇的愤怒与顽固,这种恶毒之火中,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让他厌恶无比的巫师,而更多的原因则是直指荷鲁斯:他的兄弟,他最信任与钦佩的人物,以及刚刚从牧狼神口中说出的,那句践踏了死亡之主尊严与底线的话语。 是的,践踏。 尽管牧狼神只是以一种堪称谦虚的口吻,问询让第一军团的银发代表与他们坐在一起的可能性,但这并不妨碍莫塔里安将这句询问看做是足以让他们的友谊彻底破碎的无理宣告:在他的战舰上,让他与一名彻头彻尾的,还羞辱了他的巫师坐在一起? 荷鲁斯大可以找另一个理由来与他决斗。 荷鲁斯沉默着,他安静地感受着莫塔里安的怒火,既没有露出半点的厌烦,也不打算回答它,毕竟死亡之主的质问着实是太过于尖锐了,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有可能让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缝。 但牧狼神并不是毫无预案。 因为就在莫塔里安的怒火点燃了房间的那一刻,坐在他对面的雄鹰之主也睁开了眼睛。 【你对灵能者的恶毒态度让我感到不安,我的兄弟,尤其是,我的儿郎还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与你的战士并肩作战。】 【我的风暴先知,他们中的很多都是掌握灵能的战士,注定会跟在我的身边去参战,也会出现在你与你的战士的视野中,你的话语不禁让我担心,迎接他们的会是友军的援助,还是怨念的镰刀?】 可汗的话语如同闷热夏夜中的雨露一般,在转瞬之间便破开了围绕在房间中的怒火气息,死亡之主也随之转过了自己的头颅,不再注视着牧狼神。 看到这一幕,荷鲁斯的眼中划过了光芒:在此之前,牧狼神还曾经严肃的思考过,如何弥合他的小圈子中的这两位成员的关系,但是在这场战役中,荷鲁斯也慢慢确定了一点。 雄鹰可汗与死亡之主也许会在另一个层面上互相欣赏,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在各个领域的差别,远不是这点欣赏能够弥补的。 察合台与莫塔里安也许永远都做不了朋友: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荷鲁斯在他们的交锋中寻找有利于自己的东西吧。 莫塔里安露出了笑意,那是一种充斥着嗤笑与冰冷愤怒的嘲讽笑声,他看着自己的兄弟,从他深陷的瞳孔中射出了鄙夷的视线。 “别和我玩这些文字游戏,察合台,如果你真的担心你麾下那些聪明的崽子,那就让他们给我安静一点,找个地方躲起来,逃避这场战争,这不正是你们擅长的么?” 可汗轻哼一声,并没有因为自己兄弟的阴阳怪气而泛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怒火,这反而让莫塔里安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怨念之中,他拍击着桌子,站了起来,身体前倾。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态度,我的兄弟,那我可以告诉你,最直白的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忍受任何巫师与他们的肮脏把戏,看在你和我的血亲关系上,允许你的那些所谓的先知在我的眼前走来走去,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让了!” 【代替我的儿郎,我感谢你的慷慨,死亡之主~】 莫塔里安笑着,那是最纯粹的冷笑,他的怒火伴随着他的笑声而慢慢缩减,直到他双手交叉在了胸前,用一种傲慢无比的语气对待自己的兄弟。 “少在这给我说谜,你这个乔戈里斯人,我可不相信你居然看不出来,伴随着远征的步伐,所有的巫师迟早都会……这是意志,来自我们之上的意志,如果你还不适应它的话,察合台,我建议你早点适应这一切,这片银河可不是你的乔戈里斯,能让你在温暖的草原上当个无忧无虑的国王。” “未来迟早会来的,察合台,要么适应,要么屈服,总会有东西伴随着我们的征服而消失,因为它们亵渎、邪恶、在理性的国度中没有半点生存的空间。” “你最好适应这一切,如果你真的在乎你的那些子嗣,那就不要让他们成为注定消失的那一批,不要让他们在这些毫无未来的道路上走的太远。” 【乔戈里斯从不温暖,莫塔里安,而我对更多的未来也没什么兴趣,过好眼下已经是一项足够困难且有意思的挑战了。】 莫塔里安轻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坐了下来,已然没有了多少的怒火,在他新一轮的话语之中,只剩下一种淡然的讥讽,却也拥有着理智,与一种充斥着巴巴鲁斯风味的劝诫。 “你会明白的,察合台,你终有一日会明白的,银河中存在着那些天生便邪恶且污秽的东西,它们不值得任何的同情与怜惜,唯一需要花在它们身上的精力,就是彻头彻尾的毁灭与清洗。” “巫师,任何巫师,都是不值得怜悯的,也许在你身后的那些通晓法术的战士看起来冷静且理智,但那些因为他们围绕在你的身边,你的强大与血脉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他们要保持谦卑。” “但是像你我这样的人物,放眼银河又有多少,而那些巫师则如同肮脏的星辰一般,多到怎么杀也杀不完,你知道我遇到过多少的巫术霸主与异形么?它们又荼毒了多少的星系与世界?而为了消灭这些崽种,我的子嗣们又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当你真正的加入到这场远征来中,目睹着你的军团与子嗣在这些肮脏的巫师面前流血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巫师,任何巫师,都是不值得怜悯的,他们沉醉于毫无征兆的巨大力量,它们内心的阴暗也随之被勾引了出来,它们的理性与善良也随之消失,或者根本就不曾真正的存在过,它们,就是银河的污点。” “不要去试图理解与宽恕任何巫师,因为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生来有罪的——毫无例外!因为这种力量本身就是污秽!” 【没有力量是生来邪恶的,莫塔里安,最起码,我现在还没有遇到过。】 “那你需要多一点的见闻了,毕竟,孤陋寡闻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也许吧,我的兄弟,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在生活中学到的已经够多了,草原上的寒风与生生死死告诉着我一些道理,直到今天我都受益无穷。】 “比如?” 【就比如……】 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靠在了他的椅子上,也许是因为被莫塔里安刚刚的话语所感染,可汗的话语比起平时,要多上一些。 【一条忠犬,它生下了两个后嗣,一条生长在营帐周围,跟随着它的母亲与主人,白天跟随着骏马的脚步,夜晚在在火堆旁休憩,几年之后,它便是羊群的捍卫者,任何猎手都梦寐以求的伙伴。】 【而另一条,它流落在荒原之中,寒风是它的慰藉,腐尸是它的食物,它目睹着野兽间的厮杀与仇恨,学会了生存的技巧,当它在死亡中成长的时候,它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令所有牧者不眠的噩梦。】 【而这个时候,当你回到它们降生之时,回到它们还在母亲的怀抱中互相依偎的瞬间,你又如何能确定,哪一个是忠猛的猎犬?哪一个是嗜血的豺狼?】 【塑造恶狼的从不是尖锐的爪牙,也不是满嘴的利齿,更不是所谓的血脉与天性。】 【是肚囊的饥饿,是杀戮的见闻,是那颗被磨砺得无比贪婪、无比野蛮、无比肮脏的心。】 【没有什么力量是生来就污秽的,我的兄弟。】 【在你的眼中,一句低沉的密语能够杀死一个战士,难道一颗精准的爆弹就做不到么?】 【一个灵能者能够奴役一个世界,难道一个狡猾的暴君就做不到么?】 【一次带有魔法的风暴能够扰乱一个星区,难道一伙装备精良的盗匪就做不到么?】 【是的,莫塔里安,我顽固的兄弟,我们杀死过无数的巫术异形与霸主,但是塑造它们的,让它们的统治如此稳如泰山的,真是就是单纯的灵能的原因么?】 【不,莫塔里安。】 【是混乱,是愚昧,是被野蛮且贪婪的心所控制的最强大的杀戮兵器,是无数依仗着这些暴君的为虎作伥之人。】 【是这个燃烧的银河。】 察合台的话语在这个短促的肯定中结束了,他的声音化作了残存的余音,在房间中久久的回荡。 也速该伫立在自己的基因之父身后,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荷鲁斯与塞詹姆斯保持着无悲无喜的面容,他们也许从中学到了什么,又也许早已知道。 泰丰斯将自己的面孔隐藏在头盔之下,而在更远处的阿巴顿只是歪着头,聆听着原体的言论,没听多少,他的脑袋就转向了另一边。 而在可汗的对面,莫塔里安的瞳孔隐藏在了阴影之中,他的呼吸已然变得平稳,那些巴巴鲁斯的毒气也不再困扰着四周的卫士。 他安静了几秒钟。 “你说服不了我,察合台。” 【我知道,我也不在乎。】 【毕竟,那是属于荷鲁斯的工作。】 可汗话音未落,却见牧狼神已经站了起来: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他的兄弟们重新回到了冷静的平台上。 【好了,莫塔里安,我最坚韧的兄弟,我为我刚才的冒犯言论而向你致歉。】 莫塔里安抬起头,看向了荷鲁斯:他已经走了过来,温暖的手掌放在了苍白之王的肩头。 “你还是决定让那个巫师进来?荷鲁斯?” 【我不会再犯新的错误了,我的兄弟,但你要知道,无论是那个巫师还是那名暗黑天使,我所在意的从不是他们自身,而是他们身后的第一军团。】 【他们能够进来,能够与我们坐到一起,是因为代表着第一军团在这场战役中的参与,而不是我对他们的青睐。】 他低着头,靠近莫塔里安的耳旁,就仿佛那升腾的毒气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他开口,那是轻柔的低语。 【莫塔里安,我的兄弟,我的理想一直都在,因此,我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与你相提并论,能与你一起被提及的,是整个第一军团。】 随后,牧狼神重新挺直了他的腰板,他看向了远处的阿巴顿,下达了自己的指令。 【让他们进来吧,让扎哈瑞尔他们进来,告诉他们,我为第一军团的代表扎哈瑞尔留了一个位置,而摩根女士也可以倾听这场战略会议——他们会理解我的话语的。】 当然会理解,荷鲁斯在心中暗自想着,虽然与摩根的对话没有获得更多的讯息,但最起码让他确定了,那位【饮魂者】并不是会斤斤计较的人物。 在这一点,他和她很像。 果然,在落座者的身份发生了改变后,莫塔里安最后的一点愤怒也终于烟消云散了,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唇齿间流淌着一句近乎于无的低语。 “荷鲁斯……” “希望这不是你的谎言。” (本章完) 第117章 苦恼的聪明人 【这当然是谎言。】 【一个善意的,或者说没有那么多恶意的谎言,它是一个必须存在,或者说不得不存在的东西,哪怕没人真正的喜欢它。】 【毕竟,在这片荒谬的银河之中,总是有些人,他们所渴望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他们心中所希望成真的幻像与晦暗。】 【真相不会让他们喜悦,道理不会让他们认同,他们唯一引以为知己的,就是对他们本身的偏执思想的无底线的认同。】 【而很不幸,在我的血亲兄弟之中,便有着这样的人物。】 【傲慢。】 【偏执。】 【愚昧。】 【可悲。】 —————— 【剑刃风暴号】停留在了恒星的光芒之后,连带着整个第五军团的舰队,通通隐藏在那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如果不是特意的去观察的话,哪怕是阿斯塔特都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他们。 它们就仿佛星系阴影中的潜藏猛兽一般,安心的盘踞在自己的荒凉之中,将所有的声誉随意地扔给了死亡守卫的大军,就仿佛这些帝国上下都在不断追求的伟大荣光不过是拖延他们步伐的碎石。 作为白色伤疤军团唯一的旗舰与精神象征,【剑刃风暴号】完全符合了它的主人的一切构想,无论是亚空间引擎还是独特的推动加速系统,都是其他的荣光女王战舰上未曾有过的:据说,当这艘战舰刚刚在火星的造船厂中架设龙骨与甲板的时候,它的各项数据与大部分姊妹舰没什么不同:直到察合台可汗特意来到了机械神教的领域,检查着自己的座舰。 据说这位神秘的基因原体在翻检完战舰的各项数据之后,极为罕见地大发雷霆,在他最强烈的,不可撼动的意志下,这艘隶属于第五军团与察合台的荣光女王战舰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修改:各种各样的独特改造与新兴技术,甚至是某些不那么成熟的技术通通被施加在了这艘战舰上,最终,在付出了其他领域的某些优势之后,第五军团的荣光女王成为了虚空中毫无争议的迅捷之鹰,它的速度,机动性与反应能力在姊妹舰中一骑绝尘,没有任何对手。 在反复确认了这一点之后,白色伤疤的基因之父终于满意地接受了这艘独属于他的军团的旗舰,来自草原、狂风与苍穹的点缀很快就占据了【剑刃风暴号】的每一处角落,乔戈里斯的儿郎们用自己的传承与智慧装点着他们的旗舰。 尽管在外人看来,这艘充斥着图腾、短弓与简略色彩的战舰不过是又一处野蛮人的巢穴,但是察合台可汗的战士们却对于这些蔑视选择了一笑了之,他们那深藏不露的智慧、谈吐与涵养只会留给那些能够发现它们的,真正的客人。 但仅就目前而言,这些的客人少之又少,以至于在察合台的虚空王帐之中,空旷与寂寥成为了唯一的主体,乔戈里斯的大汗坐在他那铺着猛兽皮毛的王座上,四周是空荡荡的风之国度,只有他最信任的子嗣与挚友:也速该,伫立在他的身旁,聆听着他的话语。 “大汗,您的意思是,荷鲁斯阁下的态度可能并不单纯?” 【当然,我的克苏尼亚兄弟有着一种特殊的能力:他总是能完美的把所有人的利益与他自己的利益结合起来,他的态度甚至不能用忠诚又或者叛逆这一类的简单词汇来形容,因为他的利益已经凌驾于个人的荣辱之上,某种意义上,他选择了将自己的命运与帝国的兴衰起伏融合在了一起,他正在努力达成这一切。】 【在很多时候,他都做到了这一点:让荷鲁斯的利益就是帝国的利益,他凭借着这样的道路掌握了额外的力量,而他也证明了自己能够肩负与使用这样的重担,让帝国的利益在他的巨爪下得到最好的保护与扩张。】 【而现在,不过是我的兄弟的又一次尝试而已。】 【他总是站在真理的一边,于是,他便不可战胜。】 也速该沉默着,他既没有立刻认同基因之父的话语,也没有当即惊叹于牧狼神的手腕,他开始了作为一名阿斯塔特来说,必要却又稀有的举措:脱离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言论,独立的思考。 这位察合台的挚友,第五军团实际上的二把手,如今正低着自己的头颅,让胡须在空中飘荡。 也速该并不是一个过于年轻的战士,事实上,他是可汗在童年时期便认识的挚友,是陪伴了白色伤疤之主整整数十年的骁将,是早在成为阿斯塔特之前便掌握了大量灵能法术的睿智萨满,当他最终决定追随察合台,从而选择成为一名阿斯塔特的时候,他的年纪早就过了改造手术要求的界限,但是这位智慧的勇士凭借着意志从几乎不可能的手术中生还,从而继续在可汗的身边,作为一个随时随地能够独立思考的可靠挚友。 而最终,这位乔戈里斯大汗最器重的子嗣只是摇了摇头,吐出了简短的否认。 “这太容易了,大人。” “这世间的所有东西都拥有着自己的价值,选择了什么,就需要去承担什么,恕我直言,荷鲁斯阁下的愿景的确美妙,但是他如今的便利注定会引来未来的痛苦,而最糟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这种痛苦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所以,我的兄弟总是表现得有些焦虑。】 可汗并没有因为这些直白的否认能燃起怒火,恰恰相反,他颇为自豪地看着自己的子嗣,自己的战友,提出属于他自己的想法。 【在大多数情况下,在大多数的领域中,荷鲁斯毫无疑问是一颗光芒万丈的太阳,他甚至比泰拉上那颗满腹心思的红巨星更为光明与豁达,充斥着让人信服的气息与诚恳,这也是我选择了他的原因,牧狼神的确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但这种情况并不是全部,我的兄弟同样拥有着自己的弱点与小心思,当事情关乎权力、关乎地位与军团,关乎他在我们的基因之父心中那独特的位置的时候,他便会惴惴不安,露出一种缺乏自信与傲慢的心态,他会仔细地观察每一个人,确保自己能够在所有重要的方面胜过绝大多数人,确保自己能够在总体上成为最好的那一个。】 【他甚至会担忧,担忧某些优秀或强大的兄弟:庄森、多恩、圣吉列斯……哦,还有那个野心勃勃的基利曼。】 【那才是他真正的,内心中的思想,他是一个家族中满心不安的继承人,时刻担心着自己会被超越或者替代,他担心自己会失自己的地位,而他更担心,他会失去那些停留在他身上的关照,与爱。】 【他总是过于在意自己得到的东西,以至于他没有发现,他的手掌已经装不下更多。】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一个可爱的家伙,一个绝对忠诚于人类的伟大事业的战士,在他那真挚的情感与高贵面前,他的那些小心思不值一提,当真正的考验来临的时候,他会坚守住自己的本心。】 【在这个疯狂的银河之中,荷鲁斯的光芒是一种堪称奢靡的伟大力量,所以,我选择站在了他的这一边,最起码,他是一颗正在升起的太阳,他的心中燃烧的是充斥着牺牲与热情的烈焰。】 【只要这些高贵的情感依旧在他的内心中跳动,荷鲁斯就永远不会成为我所厌恶的那个样子。】 【他值我们得期待,信任,与追随。】 —————— 【我总是在强迫我自己,塞詹姆斯,我的孩子,我的挚友,我并不想在这些问题上欺瞒你。】 【我在努力,我在拼搏,我在不惜一切,让我自己成为那个值得去期待,去信任,去追随的伟大人物。】 【我必须这么做。】 【我别无选择。】 在【坚韧号】的深处,在那个莫塔里安特意为他最好的兄弟所预留的最大最豪华的房间中,荷鲁斯站在房间的中心,他的面容在严肃的叹息中沉浸着,露出了一种几乎不属于牧狼神的浅淡愁云。 房间是华丽的,甚至称得上是奢靡,巴巴鲁斯的苍白之王打心眼里崇敬着牧狼神,把他看做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因此,当荷鲁斯决定留驻在第十四军团的荣光女王战舰上的时候,莫塔里安非但没有领地被冒犯的羞恼,反而感到了一种别样的亲呢与荣耀,他一反往日的简谱作风,倾力打造了一个足够华丽与高贵的房间,来般配自己最崇敬的兄弟。 但在荷鲁斯的眼中,这房间里的一切都太奢靡了,苍白之王把大量美轮美奂的物品笼统地堆砌在了一起,反而破坏了它们各自的独特感觉,荷鲁斯目睹过【血泪号】与【帝皇之傲号】是如何装点自己的回廊与大厅的,他的眼界因此而提高,【坚韧号】上的一切在他看来充斥着某种……乡土气息。 但所幸,这种平平无奇的环境反而舒展了他的内心,牧狼神得以畅快地倾吐着胸膛中的闷气,他的目光在两位子嗣间游荡:塞詹姆斯在努力地聆听与分析,至于那强壮的阿巴顿,他的眼神已经进入了某种被称为【呆滞】的状态。 牧狼神看着自己的一连长那走神的视线,反而感到了一种安心。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了自己最信任的子嗣。 【塞詹姆斯,我的孩子,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你觉得,那个被称为饮魂者的灵能大师,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影月苍狼沉默了一下。 “父亲,在这个问题上,我其实更偏向察合台大人的判断。” 【他的判断?一位原体?我的一位新的血亲?】 “察合台大人从未这么说过,父亲,他的推论是,摩根女士是属于帝皇的……【造物】。” “帝皇不仅仅塑造了伱们,他还塑造了禁军,以及其他我们可能不知道的事物,换言之,如果伟大的帝皇能够塑造出禁军这种完全没有灵能力量的个体,那么他再塑造一个完全由灵能充斥的个体,并交予第一军团驱使,在理论上也是完全可行的。” 牧狼神沉默着,他的视线通过那晦暗的落地窗,消散在了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 【你说的对,塞詹姆斯,察合台的推论是有道理的,但我还是感到担忧,感到困扰,当他说出那句我的父亲的造物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便是一位新的原体。】 牧狼神低着头,他的声音如同夏日的微风一般飘忽,这不禁让塞詹姆斯挑起了眉头,他始终有些不明白,他的基因之父为何对一位新的原体如此……忌惮? —————— 【因为利益相关。】 摩根轻笑着,在她的对面,是再一次拜访的赛米拉米斯,她的一道灵能的残影与树洞。 “利益?” 听客歪着脑袋,而摩根的回答只有更多的,毫无感情的微笑。 【是的,利益。】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与推测,也许我们的牧狼神偏偏是一位大公无私的人物?】 赛米拉米斯的瞳孔依旧被困惑所浸染,她的智慧中只有摩根为了统御母星而输入的知识,对于星河间的事情,她无从了解。 而面对自己的残影,蜘蛛女士的心情也会稍稍好上一些。 【到目前为止,放眼整个人类帝国,也就只有五位原体还没有回归,也就是说,在明面上,还有五个军团没有他们的统帅者。】 【除了我的第二军团,还有沉溺于恐怖战术的第八军团,冠以战犬之名的第十二军团,臭名昭著的奴隶主第十九军团,以及最神秘也最不知所谓的第二十军团。】 【而如果荷鲁斯相信了察合台的说法:他们的讨论全部被我听到了,事实上,察合台只是怀疑我是帝皇的造物,而荷鲁斯则是迫不及待的试图否认我是原体。】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一位灵能者显然不会是第八或者第十二军团的原体,除此之外,剩下的三个军团之中,第二和第十九军团,现在可都是荷鲁斯的麾下之犬呐。】 【尤其是我的那些子嗣,我的军团,你们知道他们如何称呼我的军团么?】 【最好的辅助军团。】 【荷鲁斯怎么可能会容许,他自己猝不及防地失去这些军团的助力呢?】 【当然,这不代表他会试图霸占这些军团,但是趁着原体还未回归,在这些军团中扩张自己的影响力,甚至反噬回归后执掌军团的原体本人,从而把他拉进自己的小圈子里面。】 【对于我们的牧狼神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我一日不正式地回到帝国之中,他便一日不会正式地承认我,不过等着吧,拉拢与亲近会接踵而来的,我倒是期待他的手段究竟会怎样。】 【毕竟,不管我是不是真正的原体,他都会试图拉拢我,无论是扩充他的力量,还是扩张他的人脉网络,牧狼神都乐此不疲。】 赛米拉米斯眨了眨眼睛,她既没有惊叹,也没有笑,她只是单纯的反问。 “你确定,你的猜测与推理都是正确的?” 【猜测本身就没有正确与否一说,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也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牧狼神有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心思呢?】 【不过,不管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看待我的,我都不在乎,因为对我来说,现在真正重要的事情是杀死那些干扰着航行的灵能异形,让我快点回到前线。】 【比起荷鲁斯的心思,我倒是更为在意,庄森那边的战况,究竟如何了。】 赛米拉米斯点了点头,她沉默着,从自己有限的智慧中寻找着新的问题。 “那么,如果荷鲁斯真的试图拉拢你,你会怎么选择?” 【选择?需要选择么?成为荷鲁斯小圈子的一员,对我来说并不是完全的坏事,不是么?】 “可你已经是卡利班圈子中的一员了,你该如何去荷鲁斯的圈子里面?” 【哦……】 【那就是荷鲁斯和庄森该苦恼的问题了。】 (本章完) 第118章 胜利 胜利。 唯有,胜利。 当他在卡利班那一望无际的深林之中,在骑士团那富丽堂皇的堡垒之中,接过了属于军团的权柄的时候,他便被告知,他便已知晓。 帝国所需要的,只有,胜利。 除此之外,一切都并不重要。 牺牲,不重要。 代价,不重要。 过程,不重要。 甚至胜利本身,也不重要。 帝国,只需要,胜利。 …… 猩红的光芒刺破了数千万光年的迷瘴与世界,毫不留情地照亮了卡利班雄狮肃穆的面容。 那每一处猩红,都是一支正在崩溃的舰队。 那每一处光芒,都是一个正在沦陷的世界。 那每一处忽明忽暗的烁动,都是一个军团,一百个连队,一千台装甲,一万名天使,一百万或者一千万的战士,在忠诚与死亡的轮回中无声地咆哮,狂乱地挣扎,竭尽全力的杀死对手,或者逃亡。 庄森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张闪烁不断的星图:数以千计的猩红散落在银河的各处,在每一刻,在每一秒,它们从不停歇,宛如曾经卡利班深夜中,他所看到的那些悬挂在苍穹之中的万千星辰:只不过这一次,它们不再是纯洁的梦想,而是刺眼的血之光芒。 在他的面前,投影着神圣泰拉与大漩涡以北的星域,投影着帝国的一半疆土,人类的一半银河。 此时,一切的一切,正在他的眼前,千疮百孔,土崩瓦解。 到底有多少啊…… 一千、一万、十万、百万…… 远远不止。 …… 帝国,只需要,胜利。 帝国,不需要,胜利。 …… 从恐惧之眼到大漩涡。 从美杜莎到普罗斯佩罗。 每一个世界都在燃烧,每一处土地都在纷争,宛如一道永无尽头的铁血之幕,蛮横地将整个银河拦腰斩断,而在这充斥着血与火的帷幕之后,是一百万个在呻吟与哀嚎中化为地狱的世界与星系。 每一小时,都有全新的战争汇报堵塞着所有的通讯网络。 失败,失败!失败!! 每一分钟,都有更多的求援信息与哭喊穿过万千的星辰,堆砌在他的脚边。 沦陷,沦陷!沦陷!! 每一秒钟,都有一处新的猩红在星图中闪烁,也在他的瞳孔中闪烁,同样在远在天边的无名星系或者世界上闪烁,那意味着一次失利的对抗,一场无奈的溃退,一个忠诚的高贵举措,又或者是彻头彻尾的卑鄙之行。 崩溃,崩溃!崩溃!! “砰!” 精钢的手甲重重的砸击在搭载星图显示仪的桌案上,裂痕与声音一起在房间中游荡,但是却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与停顿。 军团已然麻木。 只有不断地信息汇报与处理的电子洪流,只有不断返回与出发的机翼响动,只有数以万计的鲜活生命正在无限大的数字与悲伤的哀嚎中成为钢铁,成为零件,成为一场纯粹的血肉磨坊的完美齿轮。 无人惊愕。 无人在意。 战争仍在继续。 无人能够阻拦。 —————— 因为,胜利毫无意义。 因为在这片银河之中,唯有战争、仇恨与死亡才会永存,唯有愚昧、硝烟与复仇才会为尊。 胜利毫无意义。 胜利就是一切。 军团在流血,战线在崩溃,万千群星在抛弃与愤怒中化作了燃烧的炼狱,滚滚狼烟让数以亿计的咽喉发出恐惧的嘶哑干吼,舰队在恒星的光芒中化作飞灰,要塞在围攻的战火中轰然倒地,在每一天的每一时的每一分钟,都有世界在被抛弃,都有战线在被攻破,都有军团在被杀死。 但尽管如此,依旧是,胜利。 帝国只能【胜利】。 只能接受胜利。 只能追求胜利。 只能……去胜利。 不惜一切。 而他们所能做的。 只有坚守。 只有沉默。 只有前进。 只有…… —————— “准备战斗!” 不知道是谁的嘶吼在公共通讯平台中爆炸开来,折磨着每一个还活着的不幸者的耳膜,这狂暴的呼喊就宛如一场雷暴之夜中骤然鸣起的高呼,在短短的一瞬之后便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更为浩大的嘶吼与命令的浪潮之中。 宛如这场战斗一样:混乱、无序、浩大、疯狂…… 绝望。 放眼望去,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在悲鸣,到处都在流淌着铁屑与鲜血的洪流,宛如汛期时的奔腾肆意吞噬着血战之后的低洼。 放眼望去,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这甚至很难称得上是一场较量,数以百计的死亡天使与百倍的凡人正散落在这个鲜有防御措施的地方,他们并不是来自同一支部队,甚至在此之前,他们从未相识,而在此之后,他们也不会知道彼此曾经并肩作战。 放眼望去,银色、紫色、铁灰色、黑色与蓝色的亮光宛如无尽黑暗之中的灯塔,散发着为数不多令人心安的光芒,这些强大的死亡天使身边汇聚着人数不等的凡人辅助军,组成了渴望遏制异形狂潮的唯一一道防线。 在他们之中,有人是战线崩溃后的幸存者,跟随着仅剩的组织撤退到这个无名的世界;有人是原本的援军舰队的一员,在异形袭击与虚空风暴的双重干扰下流落,机缘巧合来到了这个燃烧的战场;还有人是心怀困惑的脱困者,他们的舰队刚刚才从漫长的亚空间风暴中勉强地突围出来,还没来得及知晓现实宇宙的情况,便被卷入了这无情的血腥厮杀之中。 而赫克特,便是如此。 第二军团的新星喘息着,奔跑着,他紧握着那把刚刚被修复的诡异绿色刀刃,在无穷无尽的硝烟与悲嚎中极速前进,银色的身影掠过了无数的丘陵与废墟,宛如刺破了漫长黑夜的璀璨之星,宛如在咆哮的大海中乘风破浪的快船。 无数狰狞的咆哮在试图拖延他的脚步,在试图夺取他的生命与希望: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是衣衫褴褛的可悲奴隶,是那些更强大的主子所驱使的炮灰大军,而在它们源源不断的浪潮中,隐藏着那些真正可怕的对手。 他的大脑在极速的运转,他的肌肉在不断的膨胀、扩张,他的两颗心脏在不断的泵动,宛如吞噬了夏日中的雷电一般,发出令人不安的猛烈响声。 他呼吸着,他奔跑着,他思考着,他的身体机能在越来越加速地运转,在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超负荷加载着,在源源不断的产生着名为【紧张】与【焦虑】的情绪。 而他的身体越是紧张,他的思维就越是清醒,他的血脉中那些源自基因之母的基因在此时庇护着他的头脑:每一名隶属于第二军团的战士都有这样的优势,能让他们在身体极度紧张的环境下保持着与平时无异,甚至更胜一筹的异常冷静的思维。 他冲锋在前,手中的长柄大剑不断的挥舞着,宛如狂暴的飓风削平了岛屿上的丛林一般,赫克特行走在死亡与毁灭的风暴之中,他的身边环绕着亮绿色的寂灭之舞,每每挥动,便会在异形奴隶的巨浪中掀起一阵血之狂潮。 每当这样的杀戮之歌被第二军团的新星所奏响,那原始的本能就会在异形奴隶的心脏回荡,在接下来的短暂几秒钟里,它们会陷入一种本能的迷茫与退缩,而这段对于任何阿斯塔特来说都称得上是漫长的时间,足以赫克特在无穷无尽的奴隶海洋中继续横冲直撞出一条血腥的通道,通向远方的光亮。 但这样的美妙时光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就在这最短暂的犹豫之后,伴随着冉丹主子的呵斥与更多的激磁电流的鸣响,恐惧与痛苦所汇聚而成的勇气便会督促着它们再一次地扑向战斗不休的阿斯塔特战士,直到把他淹没,而那些还惨存着狡诈与思想的奴隶更是悄悄地绕到了赫克特的身后,打算将他扑倒了无穷无尽的浪潮之中。 但摩根的子嗣从不需要担心这一切:他并不是孤军奋战,虽然他曾被莫名其妙的亚空间所裹挟着漂流了许久,但所幸,他最宝贵的财富并未丢失。 “小心左边!赫克特!” 萨列里的短促提醒伴随着他的灵能之刃一同出现,这位初通门路的灵能者现在正伫立在赫克特的左手一边,链锯挥舞,灵能闪烁,从他口中所蹦出的每一个字词甚至比他怒喝的每一次挥击更能造成对异形的杀伤,他不断的咏唱着,怒喝着,火球与闪电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从未停歇,而如此的代价便是他的面色已经苍白到宛如一个垂死之人。 而在另一边,在赫克特的右手一边,与萨列里背靠背的正是【巨大的】埃阿斯,与常人的通常印象不同,身材高大的埃阿斯并不是一个以近身搏杀为主要战斗手段的战士,恰恰相反,他强壮的身躯让他成为了军团中少有的,能够拿着重型武器移动作战的人物,现在,他就在端着一把重型爆矢枪,一边尽可能快速的移动,一边疯狂地倾吐着火舌,透过厚重的盔甲,赫克特能清晰地听到埃阿斯的两个手臂不断地响彻着骨骼碰撞的声音。 除此之外,坠在小队最后的便是古战士凯隆,赫克特、萨列里与埃阿斯的师长,用动力剑与等离子手枪战斗的老辣战士,他守在小队的最后,不断清洗着那些再一次扑上来的对手,他的战斗方法看起来是如此的普通,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其实他才是杀死异形最多的那一个。 小队在前进,在杀戮,在不惜一切地渴望撕碎异形浪潮的阻拦与围杀,伴随着链锯的嘶吼,爆弹的鸣响,不计其数的异形在被无情的收割、屠杀、清洗,他们走到了哪里,哪里便是沸腾的血河,他们指向了何处,何处便会化作骨与肉的灰烬,散落在猩红色的天际。 “赫克特!” 在厮杀中,又一道焦急的呼唤传来,摩根之子已经懒得去分辨那到底是来自萨列里还是凯隆阁下的声音,他只是抬起头,变换着自己的视角:哪怕不用那道声音的焦急提醒,他也已经能感受到那道迅速接近的身影。 冉丹的武士,又或者是冉丹的霸主:对于现在的赫克特来说,这两者没有更大的区别。 赫克特能看到那道高速接近的身影:那高大的身躯,狰狞的面孔与亵渎的武器,在过去的几年中他已经看的够多的了,他也已经杀得够多的了。 他假装没有发现这个不断靠近的对手,刀刃挥舞,继续收割着那些炮灰的性命,任凭那名冉丹武士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任凭它抓住了机会,开始隐藏在了乱哄哄的奴隶浪潮之中,高速地靠近着赫克特的脖颈。 坦白来说,它的速度的确非常快,刀刃的挥舞也是那样的恶毒且恰到好处,哪怕是阿斯塔特也很难捕捉到每一个瞬间,如果是三年或者五年前的赫克特,很有可能在它的手下吃亏,甚至付出代价。 但可惜,三年或者五年的战争可以彻底地改变任何人。 在它挥刀的前一刻,赫克特极速地转过身来,他敏锐地抓住了对手大开大合的一瞬间,这位摩根亲选的帝皇獠牙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最能发挥自己长处的反扑: 撞击。 他狠狠的撞了上去,并在下一个瞬间听到了对手骨骼根根碎裂的声音,强大的冲击力穿透了冉丹异形那厚重的盔甲,这恶毒的异形如同一根齐根断裂的大树一般,倒在了地上,溅起了无数的灰尘。 赫克特没有给自己的对手第二次机会,他冲了上去,亮绿色的光芒舞动着,让那颗丑陋的头高高的飞了起来,滚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然后,他拔出了自己腰间的爆燃枪,扣动扳机,将异形的胸膛彻底的烧烂了:就像每一名与冉丹作战的战士所被要求的那样。 而在完成这一切的瞬间,他也不禁在心中感慨,比起在过去遇到的那些可怕的杀戮者,现在的冉丹异形已经变了。 他也变了。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给他继续感慨了,伴随着主子的倒下,那些炮灰奴隶的浪潮终于如同怯懦的鼠辈一般缓缓退去了,赫克特与他的小队也没有继续纠缠:他们还有着更重要的任务,一项比他们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任务。 他们必须撤退,撤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或者他们中的一员,必须把他们刚刚看到的一切汇报给帝国。 那个可怖的怪物,那个诡异的异形,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标志…… 他们刚刚所看到的一切是那样的可怕,可怕到可以扭转这场战争的晦暗,可以撼动整个银河,他们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本章完) 第119章 【禁军】 万物的崩坏,通常是一件无比漫长的事情。 但是万物的崩溃,往往却只在一瞬之间。 当赫克特开始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他正在目睹着一场从未见过的溃败。 帝国的溃败。 —————— 帝国的舰队崩溃了。 就在那一瞬间,崩溃了。 当赫克特目睹到了这一切的时候,他和他的小队正站在一座荒芜的丘陵之上,脚下是一股股已经干涸的血流,在这散发着刺鼻臭味的土地上遍布着尸骸,其中大部分是各种各样的异形残骸,剩下的则是已经几乎无法分辨出来的人类战士的残尸断臂,赫克特甚至看到了两个铁灰色的身影倒在了丘陵的最顶端,在他们的四周是数量多到令人胆寒的异形尸骸,其中光是属于冉丹的就有六具。 赫克特认得他们,那是两名钢铁勇士,显然,他们曾试图组织起一个战斗群,但是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冉丹狂潮最终湮灭了他们的计划,只留下一场鱼死网破的激战后的遍地残骸。 赫克特伫立在原地,他与他的小队低下了头,沉默了一秒,权做一场简短的送别,而在凯隆蹲下身子,履行着久违的兼职药剂师的职责的时候,赫克特则是选择抬起了头,看向了这个无名的荒芜世界的灰蒙蒙的苍穹。 这里的苍穹是灰色的,也是血红色的。 这并不矛盾。 灰暗是主色,是这个荒芜世界的千千万万座山峰,千千万万座丘陵上的沉沙被无数的狂风裹挟着飘到天空上所留下的痕迹,是数千万年来没有被任何文明与战火所打搅的云层在自然而然的选择中所衍生出来的,时刻积攒着暴雨与雷电的阴沉本性。 猩红是配色,是最蛮横的新来者,是战争的主色调,是无数的战舰与战士在苍穹之上激斗、绝命与陨落的唯一痕迹,它就宛如是一颗颗尖锐的野兽獠牙,毫不留情地刺入了灰暗的云层之中,就这样,最阴暗的惨淡与最明亮的色彩混杂在了一起,勾勒出了一副荒唐的美妙图画,而那一艘艘在苍穹之上不断炸裂开来的火光,则是让这幅画作显得更为生动。 看着这最美妙的,也是最荒唐的一幕,赫克特不禁想起了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风暴。 全是因为那一场风暴。 赫克特非常清楚的记得,那场风暴是怎么开始的,当时,第二军团的舰队正停留在一个编号为288—36的星系,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星系,舰队在那里进行着休整,而赫克特则是等待着他的兵刃被修好。 而就在塔拉辛前辈终于修好了他的武器的时候。 风暴开始了。 毫无预兆。 毫无防备。 整只庞大的分舰队在一瞬间就被彻底的吹散了,赫克特只记得自己所在的那艘小型战舰在被卷入风暴的那一刻就出现了裂痕,但幸运的是,直到他们在亚空间中漂流了数天之久,并最终成功的突破了出来之后,他们的战舰才最终不堪重负,在堪堪抵达了一个无名星系之后,便在恒星的照耀与引力之下彻底解体了,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成功地撤离了战舰。 他们在那个荒芜的世界上生存了大概一个泰拉标准月,直到一艘钢铁勇士的战舰接走了他们,并将他们带到了这里:一处临时的军团集中星系。 直到此时,赫克特才终于知道了:尽管在他们眼中,赫克特小队不过是在亚空间中飘荡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但是在现实宇宙里,已经结结实实地过去了数个月的时间。 在这里聚集着数百名阿斯塔特战士与更多的凡人辅助军战士,他们来自至少一百个不同的单位与舰队,很是花了一段时间才勉强拼凑出一套新的组织体系,这其中涉及到一些很现实的问题,比如说众多的人员与并不充足的物资补给之间的矛盾,这让组织体系的重组多少有些现实与……残酷。 但无论如何,能够再次组织起军团,哪怕只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破碎军团】,也足以让所有人感到宽慰,尤其是数百名阿斯塔特与更多的凡人辅助军的确也算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由于残存的亚空间风暴的重重阻隔,他们依然无法与后方的战线取得联系,于是,在钢铁勇士的提议之下,他们来到了眼下的这个世界上,开始修筑要塞与更多的防御建筑,而当一切刚刚开始有起步的时候,他们便成功地与后方的大部队取得了联系,也得到了一个信誓旦旦的承诺:援军马上就会到。 就在这个承诺发出不久,的确有一支大军穿过了曼德维尔点来到了这里,可惜,那并不是涂装着帝国双头鹰的舰队。 那是一支冉丹的主力舰队。 — “又一支冉丹的主力舰队,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玛卡多,掌印者,此时正坐在他那张平平无奇,甚至显得有些破旧的办公桌前,他的左右手边是无数的星图,彰显着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的,属于人类帝国与这个银河的一切,在这些繁多的寰宇星图之中,有些甚至描绘着那些不属于人类帝国的星空:没有人知道马卡都是如何获得这些星图的。 掌印者看起来很疲惫,他的面孔与他的精神状态正显露出那种符合他的外表年龄的疲老,他近乎是躺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一只手缓缓的垂下,在那些袍子没法遮掩的胳臂上,露出了清晰的血管与干瘪的皮肤,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紧握着自己的笔,随意地放在了那几乎永远都不可能批阅完的文件上。 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休息,但是身边那不断汇报的电子杂音与越来越多的文书仆从诉说着掌印者的工作其实从未停下,在半晌之后,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一种灵能的余震在他的四周开始缓缓地扩散开来。 他叹气,看起来似乎更为衰老了几分,他暂时性的放下了其他所有的工作,开始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些有关银河北部战事的星图之上,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它们,不肯落下一丝一毫的细节。 战局并不乐观,哪怕是以玛卡多6000多年来养成的丰富阅历与乐观心态来看,银河北部发生的事情也绝对称得上是糟糕了。 非常的糟糕。 第十一军团已经【失踪】了,那位最纯洁的原体和他的军团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他们的舰队,凡人辅助军与泰坦军团,甚至是前线那些暂时归属于他们统领的世界,也在几乎同一瞬间被切断了联络,当帝国再一次前往那里的时候,只看到了冉丹磨刀霍霍的大军。 这对战局造成的影响甚至比那场巨大到近乎诡异的亚空间风暴还要大上许多。 第十一军团的失踪让人类帝国在银河系北方出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弥补的缺口,而那场与这个军团失踪几乎同时到来的亚空间风暴更是火上浇油。 有太多的舰队与军团在这场风暴中失踪了,钢铁勇士军团派往北方的援军甚至一次性失踪了一个大营,而且直到现在仍没有任何信息传回,不少作战部队被卷入了风暴之后,甚至一口气失踪了几个月之久,而冉丹抓住了这个机会,异形帝国的大军一口气撕破了数道久攻不下的防线,将无数的星系与世界纳入自己的麾下,当玛卡多命令着第一军团放弃了他们的阵地,向着银河系北方最后的战线移动并支援的时候,人类帝国在太阳星域以北的疆土已经被吞噬殆尽。 而第一军团的到来其实没有让局势有多少的改观,毕竟这些隶属于庄森的暗黑天使在之前的漫长战争中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损失,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更何况他们自己也是那场巨大的亚空间风暴的最大受害者之一。 至少有二十分之一的暗黑天使舰队直到现在还没有从风暴中返回或者发出任何信息,而最大的损失则是那位摩根女士的失踪:这甚至比那些舰队的失踪对帝国和对第一军团的影响要更大。 毕竟,一位帝国的基因原体的下落不明,在任何时候都称得上是一件大事了,更何况,马卡多非常清楚,他的主君对于那位特殊的原体抱有着怎样的期待,以及一个何等……有趣的计划。 每当想到那个计划的时候,每当想到帝皇向自己透露出来的,关于那个计划的点点滴滴像信息的时候,马卡多都不禁想笑,甚至眼下这些糟糕的情况都无法阻止他在思考的那件事情的时候露出真挚的笑容,那是一种快乐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有时候,帝皇真的比他想象的更加……恶劣,与幽默。 马卡多知道,尽管那位第二原体可以说是二十个原体中最失败的一个,但实际上,或者说,但在某种意义上,帝皇并实并没有完全放弃这位第二原体。 他以自己的方式,在某种意义上的拯救了她,至少延缓了她堕向最黑暗处的脚步。 其实,平心而论,玛卡多很怀疑帝皇的那套【既然黑暗王子管辖权是最极端的情感,那么遏制或者大体抹杀第二原体的情感,就可以很大程度干扰欢愉之主对她的控制与腐蚀】的这套理论是否具有真正意义上的可能性,但是他的确没有更好的建议了。 帝皇并没有完全放弃他唯一的女儿,他谋杀了她的情感,作为对抗欢愉之主时候的必要手段,而另一方面,他将这个同样被万变之主腐蚀的女儿放在了他最信任的子嗣之一的身边,以作为随时随地的监视和看护。 最起码目前来说,从庄森不断给予的反馈来说,这位第二原体在大体上来说还是【可控】的。 但可惜,这场风暴让事情变得有了一些不确定性,不过第十一原体的失踪也让情况发生了根本上的转变,如果那位最纯洁原体的失踪的确发展成了一种最为糟糕的情况的话,那么第二原体的回归的确是一件应该提上日程的事情了。 玛卡多再次闭上了眼睛,他想要与帝皇进行一些语言或者精神意识上的沟通,毕竟,现在战局上的一些情况已经棘手到了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单独处理的情况,如果全部交给庄森的话,那么玛卡多就更不放心了。 但他知道,现在是没有这种条件的,那位泰拉之主此时正率领着他最亲信的军团,深入到网道的深处,玛卡多记得他离开时的面色严肃,步履匆匆,显然,那个帝皇最重视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一些了不得的问题,这些问题严重到人类之主需要带走瓦尔多和绝大多数的禁军军团。 玛卡多睁开了眼睛,他感慨够了,抱怨够了,也休息够了。 现在,是时候继续工作了。 他正这样想着,突然,一封来自泰拉南方的信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案头:那是荷鲁斯的信件。 掌印者不由得挑起了自己的眉头:他和荷鲁斯的关系可是算不上太好,甚至可以说,糟糕。 他点开了那封信件,快速地浏览着,越过了那些必要的问候用语和词藻,迅速的找到了荷鲁斯真正想要说的事情。 他看了看,然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很好,看起来,最起码第二原体的事情,短时间内用不着他继续为之操心了,这让他浩如烟海的工作量有了一丝丝轻微的减少。 另外,某个此时仍被自责与狂暴所环绕的卡利班人,应该也能够好好的喘口气了。 玛卡多笑了起来。 —————— 但赫克特却笑不出来了。 “那是什么……?” 第二军团的新星此时正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因为一个看起来格外的高大,沉默,危险的身影此时正拦在他们的身前,毫无疑问,这是一名冉丹异形,但是它身上的那些盔甲,和它那种独特的气息,是赫克特从未见过的。 他感觉到了一种异样。 而很快,他就听到了身旁那位从泰拉统一战争就开始服役的古战士凯隆低沉地呼吸着,他看着那个格外危险的异形,轻轻的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词语。 “禁军……” 上一章的内容已经更新为正常内容,可以买了 (本章完) 第120章 灾厄预告 “……禁军?” 第二军团的新星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从他的齿缝中一点一滴的挤出了不敢置信的声音,赫克特的眉头紧皱着:哪怕是之前被数以千百倍的对手围攻的时候,这位以天赋和意志而闻名的帝皇獠牙,也没有显出这样的神色。 “现在可不是能够开什么玩笑的时候,老师,你真的……确定么?” “一个……禁军?” 古战士凯隆如今正无比罕见的严肃了起来,只见他板着自己的面孔,一言不发,那双棕黄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诡异且高大的可怕对手:赫克特的小队在与冉丹纷争的前线已经厮杀了差不多有十年之久了,而这样的对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前所未见的。 它看起来无比的高大,甚至可能有四米高,哪怕是阿斯塔特在它迷面前也显得矮小:尽管冉丹一向是一个高大且强壮的异形种族,但是如此醒目的个体也是帝国在之前从未遇到过的。 这个可怕的对手既没有先手发动袭击,也没有规避战斗,它就那样缓缓地走到了赫克特小队的十米之外,如同一个无比傲慢的沉默的巨人一般,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名第二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 它浑身包裹着一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盔甲,将自己从头到脚的隐藏在那诡异的阴影之中,它是傲慢的,理所当然的傲慢,而它傲慢的理由也正清晰无比的显现在赫克特等人的面前:在它的头盔背后竖立着几根尖刺,上面插着的是数个已经破损的阿斯塔特战士的染血头盔,而在它的四肢百骸之上也已经遍布着伤口与鲜血。 赫克特能够分辨出来,那其中有蓝色、紫色、铁灰色、甚至是黑色,他还在那些保存最完好的头盔上看到了属于连长或者精锐老兵的荣耀标记,而那些头盔上的血迹有的甚至还没干透,显然,在遭遇赫克特的小队之前,这个无比诡异的异形【禁军】正在肆意享受着一场又一场的杀戮盛典。 赫克特同样发现了,这个异形的盔甲上有些一些隐晦却看起来格外精致的浮雕与刻文,显然,它在自己的种族与组织中位居高位。 而现在,这个强悍的异形战士抬起了头,扫了一眼不断燃烧着烈焰的苍穹,一阵低沉且快速的声音从它的面甲之后响起,赫克特发现自己能够听懂:在如此漫长的战争之后,无论是人类还是冉丹,都或多或少的掌握了死敌的一些言语。 赫克特能勉强地分辨出这个异形的话语:【解决】【任务】【逃脱试验品】【猎杀】【活捉】…… 赫克特弯下身子,呼吸着,深深地呼吸着,他紧握着手中那柄无坚不摧的利刃,重心前移,顶在了他的小队成员的最前方,他眯起了眼睛,紧盯着面前那个不紧不慢的异形,缓缓开口,最后一次问向了自己的老师。 “凯隆阁下,你确定么?” 古战士没有立刻回答自己最骄傲的弟子,他紧盯着那个过于高大的异形,在小队中其他三人的掩护下,他的思维可以暂时的穿过时间的迷雾,去往他曾经在神圣泰拉上经历的时光,去往他曾经与那些帝皇最伟大的造物并肩作战的辉煌岁月,他花了几个瞬间回忆起那些最初的战役,那些金黄色的强大战士在他脑海中所留下的印象 最终,他摇了摇头。 “它不是禁军,最起码绝对不是帝皇的禁军,但它身上的确散发着一些与禁军相似的情况,我不敢细想其中的缘由。”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杀死它,如果能把它带回去的话,那就更好了。” 听着老师的话语,赫克特不由得笑了一下,那是一种最纯粹的苦涩的笑容。 “真是了不得的目标啊……” —————— 【门格尔……】 【他和他的军团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个无能之辈,他给帝国造成的损失,比一千个冉丹舰队加起来还要巨大,他应该被送上军事法庭,或者直接绞死!】 当考斯韦恩拿着新一批的最重要的军事情报来到了他的基因之父身边的时候,他能够听到卡利班的雄狮发出低沉且阴暗的咆哮,就宛如一头被困顿在无底深渊之中的上古猛兽,对着唯一一缕能够洒入洞窟中的月光不断地嘶吼着。 卡里班的骑士之王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糟糕急了,他的头发是散乱的,乱糟糟的金色发丝黏在了耳朵与面颊之上,衬托着那双泛着猩红血丝的眼球,他的胡须已经很久都没有刮了,盔甲也已经很久都没有换装了,事实上,在这几个泰拉标准月以来,除了在最危急的前线厮杀之外,庄森基本就没有离开这个不断被越来越多的坏消息所填充的指挥室,没有离开已经变得伤痕累累的【不屈真理号】。 考斯韦恩没有被这种愤怒的气浪所影响,作为卡利班人最信任的子嗣之一,他清楚自己的基因之父如今肩负着何等的重担,又肩负着何等的失落、失利与失职所带来的多重困扰。 他只是安静且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基因之父的怒火渐渐消散殆尽,随后,考斯韦恩才翻检起了他手中那一沓厚厚的文建,一封一封的开始念诵着,念诵着这些来自各个舰队,各个要塞世界,甚至是来自神圣泰拉的讯息,这些消息的优先级都是最高的。 狮王的子嗣特意把最能振奋人心的那一份摆在了最上面。 “一个好消息,大人,一个从神圣泰拉传过来的好消息。” “他们已经得知了摩根女士的情况:她现在的状态很好,她正在和扎哈瑞尔的连队一起行动,目前还没有减员,他们现在正在跟荷鲁斯阁下的影月苍狼军团一起在银河系的西部作战,处于某些原因还无法立刻脱身,但是一旦事情结束,她很快就可以回到第一军团了。” 考斯韦恩一口气汇报完了这个好消息,然后,他便如同一尊最完美的骑士雕塑一般,伫立在一旁等待着自己的基因之父的反应。 如他所料,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一瞬间,萦绕在庄森上已经几个月的阴沉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不少,这不禁让狮王最信任的子嗣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帝皇在上,自从摩根女士在那场由冉丹所掀起的诡异风暴中莫名其妙的失踪之后,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便一直笼罩在一种最为阴沉与可怖的气场之中,在那些时间里,整艘【不屈真理号】都在这种强大的阴沉之下噤若寒蝉。 【确定?她还安全?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根据神圣泰拉传回来的讯息来看,荷鲁斯阁下对于摩根女士的能力与态度赞不绝口,他表示会尽快清除眼前的异形,并亲自挑选战舰搭载她与所有的暗黑天使一起返回第一军团。” “荷鲁斯阁下还提到,如果神圣泰拉方面同意的话,他愿意立刻调集他所有的兵力,以最快的速度支援冉丹的前线,他还在信件中暗示我们可以……主动向神圣泰拉方面提及这一点。” 【哼……荷鲁斯……】 【他浑身上下最漂亮的地方也就是他的那张嘴了。】 狮王轻哼了一声,但是他的心情已经肉眼可见的晴朗了不少,卡利班人抬起了头,任凭自己的目光在房间中散漫了几秒钟,然后再一次地汇聚在了考斯韦恩的身上。 【既然如此,摩根的事情我们就不必再操心了,她能照顾好她自己和我的子嗣。】 【下一个,考斯。】 暗黑天使点了点头,随后,他继续翻阅着,他的话语在一个个糟糕的消息中翻转着。 “第446远征舰队与第932远征舰队已经被证明覆灭,它们被亚空间风暴卷到了冉丹的控制区,这已经是这个泰拉标准月中覆灭的第六十支舰队了。” “要塞世界约瓦尔已经被证明陷落,根据那里的守备司令所传回的最后讯息来看,那些曾经被冉丹统治过的帝国民众似乎被打入一种奇怪的病毒,它们会伴随着冉丹舰队的逼近而发动骚乱。” “杜瓦特星区的拉锯战仍在继续,主要围绕在两个宜居世界的控制权争夺上,阿斯特拉上将遇到了几支从亚空间风暴中脱身的部队的支援,不过他依旧请求来自您的直接命令,允许他在任何不利关头摧毁整个星区。” “斯姆赖斯勒星区的战斗……” 考斯韦恩简短的诉说着那些最为焦灼的战区,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掠过了数以百万计的战士的生命与民众的哀嚎,伴随着他的声声话语,庄森紧盯着他面前的太阳星域的星图:银河北部最后的防线已经被突破了,冉丹的先锋部队已经开始染指太阳星域的富饶世界。 庄森开始思考,他是否需要进行一次豪赌:他需要聚集力量,聚集至少三个军团的力量,在一处冉丹的必经之路上,进行一次战略性的会战,来阻挡冉丹的脚步…… 伴随着这种想法的诞生,卡利班雄狮的视线开始在万千星辰中不断地摩挲,他的目光掠过了那一个个重要的交通要道,筛选着其中最关键的那一部分。 而就在此时,考斯韦恩的汇报中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字眼。 “还有一个讯息,大人,这是我个人拦截下来的,我觉得它可能蕴含着一些……不一样的事态。” 庄森的目光来到了自己的子嗣身上,他沉默地与考斯韦恩对视了几秒。 【说。】 “根据情报,在第十一军团失踪后不久,第六军团,也就是黎曼鲁斯阁下的子嗣们曾经派出了一支小部队,前往门格尔阁下的母星,至今没有消息传回,直到……” “直到五个泰拉标准日之前,黎曼鲁斯阁下开始召集他的所有的大连,似乎准备对门格尔阁下的母星发动一次……征讨?” 【……泰拉知道么?】 “征讨舰队就是神圣泰拉专门派遣过去的。”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第六军团的探索部队似乎在门格尔阁下的母星遭遇了……” —————— “怪物!” 低沉的咒骂从赫克特紧咬的牙关中传出,这位摩根亲选的子嗣此时正感受着双臂的发麻,一道道伤痕在他的身上显现,如同尖锐的风暴剐蹭着巨石。 赫克特粗重地喘着气,在他的记忆之中,他还是第一次在最为纯粹的力量对抗中占据了下风,要知道,即使是面对那名声名鹊起的黑骑士西吉斯蒙德,他的力量也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 这个【禁军】,冉丹的【禁军】,就仿佛一座移动的,有生命的山脉一般,它无声无息地挥下最沉重的打击,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在碾压着赫克特的小队。 仅仅是在第一个回合,【巨大的】埃阿斯就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被打飞了出去,那把亵渎的武器直指阿斯塔特的咽喉,所幸,这个异形【禁军】的其他方面远远无法与人类的禁军相媲美,最起码,赫克特与凯隆都可以跟上它的战斗的节奏:尽管这个可怕对手的力量与速度的确能够媲美甚至超过那些帝皇的黄金造物,但在反应速度与技巧等方面,它明显不足。 最起码,当赫克特毫无畏惧地冲了上去,在它的疯狂攻势之下苦苦死撑的时候,它的确没能在第一时间解决天赋异禀的獠牙,而当四人小队完全集结的时候,这个亵渎的异形造物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它的利爪与它的亵渎刀刃一起发出刺耳的厮磨声,在它的头颅与视野中则是回荡着灵能的光芒。 接下来的战斗也许持续了十几分钟,他们在荒芜的丘陵上舍生忘死的厮杀着,在血红色的苍穹下挥洒着同样血红色的血液,以及别的什么东西:唾沫、酸液、汗水、碎骨、呵斥、诅咒、不断冒烟的爆弹枪口、嘶嘶作响的利刃、还有那些或是酸涩,或是咸腥的泪水,战斗是如此的激烈,甚至让人毫不怀疑它会唤醒沉睡的地底怪物。 赫克特忘记了他们是如何撑下来的,他只记得那个异形的刀刃如同嘶鸣的风暴,它的每一次挥击都要在阿斯塔特的身上留下一道货真价实的重创,他们只能躲避,只能逃离,只能依靠着凯隆的不断指挥与轮流的扛伤而苦苦死撑。 他们活了下来。 仅此而已。 他还记得埃阿斯的痛苦的咒骂声,仅仅是一个失神,他的心脏就被刺破了一个,另一个则是只有一半还在跳动;他还记得萨列里的灵能气息在不断的衰落,他的右手又一次的被斩断了,不断的滴落着渗人的鲜血;他还记得呼吸,他与凯隆阁下的呼吸,他们轮流冲在了最前面,用伤痕累累来换取同伴的输出机会。 他还记得钢铁勇士,那些在战斗的中途加入进来的友军,他们显然不了解这个异形的可怕,在赫克特能够出言提醒之前,八个佩图拉博之子的头颅便高高飞起。 他还记得,但他也已经忘了。 他忘了那场战斗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只有在模糊的片段中,他能看到那名冉丹的【禁军】似乎厌恶了这种以伤换伤的游戏,它的进攻在一瞬间变得迅猛,某种奇特的咒法在它的身上游荡,它看起来只是轻轻的挥了一刀,赫克特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感受着某种恶毒的法术在侵入自己的身体。 但紧接着,一种未知的力量在他的心脏中跳动:那是一种让他感到莫名温暖的力量,他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准备继续扑向这个能够杀死自己的对手。 然后,他听到了【嚎叫】。 足以让任何阿斯塔特感到毛骨悚然的嚎叫。 他听到了那名强大的冉丹异形在不断的倾吐着一些诅咒,它甩开了他们,似乎在面对着什么难以想象的对手。 赫克特听到了。 赫克特看到了。 那是一个【怪物】。 一个难以想象的怪物,一个比冉丹的【禁军】可怕千百倍还不止的怪物。 它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了地表,任凭自己那肥硕的,肉色的扭曲身躯在沙尘中游荡,它看起来宛如一台用碎肉与骨骼所搭建而成的血肉泰坦,又像是一座能够行走的活生生的山脉,它在沙丘上不断的滚动着,那张狰狞的,遍布着二十多颗形态各异的眼珠的面孔死死的盯着冉丹异形,伴随着一声无法形容的咆哮,它长大了自己的两张巨口,露出了数百枚或尖锐,或肮脏的畸形牙齿。 它的身体就宛如是由各种各样的尸体拼接而成的,它们被毫无章法的扭曲成一团,只露出大大小小的断臂与触手,数十只这样的无序肢体伴随着它的移动而不断的挥舞着,在这扭曲身躯的最底部,则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蹄子与脚,像是一条畸形的蜈蚣一般地前进着。 它咆哮,它癫狂,它毫不犹豫地掀起了与冉丹【禁军】的战斗,狂热地将自己的痛苦与怨仇施加在了这唯一还在站立的生物的身上。 再之后的事情,赫克特就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重伤的自己被无穷无尽的黄沙所掩埋,耳边只有异形与怪物那同样可憎的扭曲咆哮之声,它们在厮杀,在不断沸腾的血肉中尽情的互相撕咬。 互相杀死。 赫克特并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事实上,他对这场战斗的记忆已经完全成为了碎片:在那头狰狞的缝合怪物出现之后,他便记不清这场战斗的细节了。 他只记得,凯隆阁下把他从黄沙中拉了出来,他看到凯隆的一半面孔已经被那冉丹的刀刃彻底的撕烂了,曾经滚动着棕黄色眼珠的瞳孔如今只有死寂。 他刚想说什么,却看见凯隆指了指远处的一坨烂肉,示意他过去看一看。 赫克特有些困惑,但他依旧照办了,他强撑着自己近乎散架的身体,来到了那坨恶臭熏天的烂肉的面前,他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正是那个突然入场的怪物,至于那名冉丹的【禁军】…… 他看到了酸液中那些被严重腐蚀的盔甲,还有这个怪物被从里面开膛破肚的裂口,选择不去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的目光便被另一道身影所吸引,他踩了进去,撕开了那些腐烂的肉块,一步一步地从肠胃走到了胸膛的位置,在那里,一具高度腐烂的阿斯塔特的尸骸躺在那里:又或者说,这个怪物似乎就是以这名阿斯塔特为核心,一点点拼接出来的。 赫克特眯起眼睛,他发现了那些盔甲仍没有彻底地腐蚀掉,他捡起了这名阿斯塔特的一块肩甲的碎片,那上面隐约有着痕迹。 他看了一眼。 便愣在了原地。 “帝皇在上啊……” 赫克特呆愣着,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让那个碎片掉落在了沙土有烂肉之中,透过猩红色天空的光芒,隐约可以看见那上面近乎于消失的痕迹: 【x1】 ————————第二卷,完———————— 第十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名为门格尔,他这个人呢……怎么说呢,他的名字是有典故在里面的。 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查一下约瑟夫—门格尔这个人,你们大概就会知道老十一大概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本章完) 卷末感言 我才知道起点的有一个作品感言是不收费的(捂脸) 给之前被我坑了十个点的读者们抱歉,我会尽快的把那个通知改成一篇番外的,嗯,等我想好合适的脑洞的,请大家在这里开始监督我。 还有前两天第118章那個事情,我也正式在这里向所有的读者道歉,那一天的确情况比较特殊,我那天受了风身体不太好,然后我码字的手机也在那儿出问题,充不上电,我这个手机是2017年买的,的确有些太老了,打算明天去换一个。 总之,在这里向各位道歉,我保证这样的问题不会有第二次了。 嗯,如果各位还是感到有些不满意的话,可以提一些不要那么太过分的要求,我看看能不能满足各位读者(弱小,可怜又无助) —————— 我说一下这个第二卷的一些问题和想法吧,嗯,现在的话,我心里主要的一个感觉就是焦虑。 因为我个人而言,我感觉我最近几张写的不是很好,很多事情比如说帝国在和冉丹交战的溃败就没写出来,冉丹帝国的强大我也没太写出来,莫塔里安的个人更深层次的感觉,还有荷鲁斯的精明人设也写的不好,总之,我感觉这几张挺失败的。 而且我也挺怕被吃书的,毕竟冉丹这个设定实在是太豆腐块了,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写冉丹就是一个地方强权,而不是这么强大的对手,所以就挺纠结。 有很多地方我其实想详细写的,比如说冉丹的强大,但我又怕各位觉得水,所以就有一种比较纠结的感觉,其实我觉得这两张有些地方我写的都比较急,比如说莫塔里安和摩根的第一次见面,就写的太笼统了,但是我又有点儿怕可能会犯文青病,所以就有种左右为难的感觉。 然后整个第二卷其实我感觉从节奏感来说可能比第一卷要差上一些,毕竟这个第二卷比我想象的要长很多,我原本预想中第二卷可能也就写个20多万字,就可以写完整个冉丹战争,但现实证明我想的太多了。 还有就是你们不要以为作者是运筹帷幄的,作者我也在被我自己的剧情在暴打,很多时候我自己都没想到剧情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比如说狮王,在我最开始的构想里,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写摩根和庄森的关系,在那时庄森的人设就是一个三线或者四线的人物,跟摩根关系不太好,最多就是说的上话的感觉。 直到我写着写着发现摩根什么时候把狮王的羁绊值刷到了这么高了,就是我预想里原本的路人角色狮王现在正在朝着某种奇怪的方向努力着,给我停下啊喂! 我甚至都没感觉我有什么系统性的让摩根和狮王刷关系的套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捂脸) 身为作者,被角色和剧情暴打了,太伤心了。 还有其他的一些问题,比如说摩根的好大儿赫克特,我想把他塑造成一个比较有魅力的人物,比如说一个没有那么黑暗的塞维塔之类的角色,但我觉得我可能很难做到这一点。 就是在赫克特的事情还有其他很多角色的地方,我想以他们的视角来丰富剧情,但是到最后就变成了读者可能不太爱看那种比较啰嗦与无聊的片段,这么想想也是挺让人伤心的。 终究是自己笔力不够啊。 还有就是一些比较考验逻辑思维的地方,也是出现了不少问题,比如说前两张的那个冉丹禁军,我当时就是想写出它的强大,然后又不想让赫克特的小队有伤亡,毕竟他们之后还有用处 所以…… 抱歉了,钢铁勇士。 其实除此之外,这一卷的问题还是挺多的,比如说50多张的时候那一段儿多个视角频繁交换的问题,再比如说摩根战斗力膨胀到有些失衡的问题,还比如说摩根的性格以及与其他原体的相处可能会存在一些我描写的并不是很好的地方,很多战斗可能写的又臭又长,没有什么趣味性和吸引性,导致文章的节奏感没那么好。 而且有些我认为很重要的地方我会习惯性的加以细致的描写,甚至加上一些回忆和调换到其他人的视角来侧面描写,我个人觉得这是一种来丰富剧情或者是凸显重要性的想法,但我觉得这好像也是一种文青病…… 嗯,我以后努力改正。 还有错别字,这个的确有些没办法,毕竟我是用手机码字的,而且平时码字时间也没那么长,基本上都是生死时速,大家也能从我的更新时间看出来,所以很多时候错别字我当时是没时间去改正的…… 嗯,等我有时间了,我把之前的这些文章进行一个汇总,有些地方的确需要查缺补漏或者删减一下了,总之,下次一定。 总之这一卷其实问题挺多的,我本能的是想写出一个宏大的作品的展开之处,但是现在看来我的笔力可能还没有能够那么好的驾驭这种庞大的剧情。 而且怎么说呢,可能有不少读者都知道作者以前是在刺猬猫写书的,之所以来到起点一是因为刺猬猫之前的一段静默时期,二是因为作者的确心中有着一些想要证明自己或者说证道成神的想法。 虽然很快就被现实暴打了…… 但我还是挺想把这本书真正写好的,毕竟现在的剧情来看的话,这本书可能要写个几百万字,我努力让整个书的节奏不会崩吧。 然后就是下一卷,也就是第三卷的事情,第三卷现在总体来说应该是一个类似于挑战boss的关卡环节,总的来说有两个boss分别是冉丹和第11原体。 然后我在这一卷里会加入很多我自己的私设,就是我自己的私人设定,只在这本书里使用,当然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gw背刺,我只能希望他们下手轻点儿。 还有就是老十一,也就是门格尔,我最开始是想把它设计成一个亲近异形,结果被异形坑了,被冉丹击败的一个原体,但我后来又觉得对于一个原体来说,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过潦草,仓促且愚蠢。 所以我灵光一闪,给了他一个非常疯狂的结局与陌路,总的来说老十一也是一个非常恶毒的人,恶毒到什么地步呢,读者们在评论区的那些评论还远远没有到达老十一真正的底线。 现在可以透露给大家的信息是,老十一继承了帝皇在科技方面的天赋与力量,大部分帝皇能搓出来的东西,老十一也能搓出来,可以把他理解为一个超级加强版的老中医。 然后老十一因为一些意外所以他没有人性,一丝一毫都没有,他跟摩根不同,摩根是因为她的情感被帝皇抹除了大半部分,而老十一是根本没有情感,他是一个社达主义者,真正的社达,而且他有着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跟科兹比肩的成长环境。 各位可以想象一下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贵物。 就先聊到这里了,嗯,这一张主要是和读者聊一聊我心中的一些想法和思路,顺便为之前几天那个事情道歉,然后总结一下这一卷的一些问题,其实很多问题我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读者在评论中提出的那些,无论是书评还是章评我都在看,大家有问题可以尽管说,然后我会努力改正的。 其实我等评论就像你们等更新一样,我每一张都会买下来,然后看评论,虽然作者后台也能看,但是没有那种感觉,所以有问题就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会努力改的。 好了,我要去码字了,今天的更新还没有着落呢,如果各位有些问题想要详细问的话,可以直接加群,群号在评论区的置顶。 第121章 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 对德鲁恩异形的最终讨伐比想象中的要费力不少。 在摩根,扎哈瑞尔与一百名暗黑天使乱入到这场战争中之前,三名原体与他们的子嗣已经在这个死寂且亵渎的星区中,奋战了整整六个泰拉标准月之久,在此期间,他们唯一所能见到的,就是数以千万起的,如同干瘪行尸一般的,受控制的人类,以及那些最为扭曲与亵渎的控心异形。 莫塔里安与他的死亡守卫们锲而不舍地清洗一个又一个充斥着那些身材肿胀,长满了触手的灵能怪物的世界,巴巴鲁斯人怀着巨大的热情将这些异形在银河中的最后一丝痕迹都彻彻底底地清除:就像他们在过去的几十年间所做的那样。 哪怕是最挑剔的军官也无法在任何方面诘难死亡守卫之主对于这场灭绝战争的热情与态度,除了极少数的场合外,莫塔里安总是身先士卒,他会握着那把充斥着回忆的镰刀,挥舞着那把帝皇亲自赐予的异形手枪,冲在军团的最前端,他的左右与身后则是无穷无尽的死亡守卫的浪潮,他们就宛如一场不可阻挡的白绿色的沙暴,将那些亵渎异形的一切抵抗与绝望挣扎统统踩在了脚下,挫骨扬灰。 第十四军团既没有战吼,也没有肉眼可见的激情,有的只有将每一场战争与屠杀贯彻到底的坚韧与顽强:毫无疑问,此时的他们是伟大的战士,而此时的莫塔里安也是为了人类开疆辟土的功臣。 最起码,在这一战中,他居功至伟。 所有人都这么想,无论是舰队中的每一个凡人水手,还是军团中的每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亦或是同样参与并指挥了这场战争的两位基因原体:察合台无所谓其他人会怎么想,而荷鲁斯恰恰想要其他人这么想。 对于牧狼神来说,像这种收复一个星区,剿灭一种异形的功绩对他来说,已经无足挂齿,他的履历与野心中拥有着那些更为庞大、更为疯狂、更为辉煌的渴望。 而如果像这样的些许功绩与谦让就能喂饱莫塔里安,让这位掌握着一个强大军团,本身也实力不俗的兄弟能够进一步的融入他荷鲁斯的小圈子里面,那就是一笔最为划算的买卖:荷鲁斯很清楚他的巴巴鲁斯兄弟也许对于帝国与帝皇并没有像他那样真挚的感情,但他并不为此而感到忧虑。 在牧狼神的心中,只要莫塔里安还能与他保持最真挚的情谊,那么与这位巴巴鲁斯之主直接效忠于帝皇,也并没有更多的区别。 至于察合台,则根本无需这么麻烦,荷鲁斯很清楚冰蓝天穹之主所需要的并不是所谓的功绩、爱戴或掌声:尽管大多数原体体会为此而沉醉。 察合台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那种兄弟之间并肩作战的情谊,与子嗣一起飞驰杀敌的自由,可汗的利刃不会为了所谓的利益与人情而挥舞,但他会为了自己的子嗣而挥舞它,也同样会为了自己的兄弟而挥舞它,甚至会为了那些素未谋面的的弱者而挥舞。 至于他们的感谢,恐惧,误解甚至憎恨? 这从不在察合台所在意的范围之中:这位来自乔戈里斯的大汗适时地抛弃了无数的所谓荣耀与人生价值,只留下那些最真挚、最高贵且最值得去坚守的。 他不会去争夺。 却也不会妥协。 荷鲁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成为了察合台真正的兄弟,而不是所谓的血亲。 而当帝国的联合舰队终于撕破了无数的阻碍与强敌,长驱直入到了德鲁恩异形的亵渎帝国的最后一个节点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苍白且巨大的世界,哪怕是远征军中的所有舰船集结起来,也远远无法阻止恒星的光芒照耀到这个充斥着苦难与恶毒的地狱。 在死亡守卫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牧狼神花了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详尽地公布了这一次的作战计划:首先,第一波登陆部队将全部由莫塔里安的子嗣组成,死亡守卫军团将独享作为先锋的荣耀,而莫塔里安本人也将与他的子嗣并肩作战,他会跟随着第一批空投舱抵达地面,先于自己的子嗣去迎接那些最为致命的防空火力与抵抗者。 第二波登陆部队则是由荷鲁斯与可汗,还有他们精挑细选的精锐所组成,摩根与一部分最好的暗黑天使也将加入其中,而蜘蛛女士本人则是被牧狼神特意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荷鲁斯甚至特意为她安排了一位【护卫】。 第二波登陆部队将分两个方向前进,作为第十四军团主攻方向的侧翼,为其掠阵,直到莫塔里安的大军在正面凿穿那无穷无尽的行尸走肉所组成的浪潮,找到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德鲁恩异形唯一的统治者:巴巴鲁斯之主将执着于这个目标,除此之外,他不会在意任何事情,而对于那些残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德鲁恩异形军团,莫塔里安以一种不屑的态度将它们扔给了白色伤疤军团。 而当死亡守卫最终穿透了异形的层层阻碍,找到了那个唯一的目标的时候,无论其他战线的战况如何,三位原体都将再一次的团结在一起,并肩作战并且杀死那个强大的异形,而在牧狼神的建议倡导之下,莫塔里安勉强同意了:察合台麾下的风暴先知们会是唯一一个参加此次斩首行动的部队。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吧。 —————— “所以,这会是你我二人会在这里的原因,摩根女士。” 牧狼神为第一军团的贵客所特意留下的保护者,或者我们干脆的称呼其为艾泽凯尔—阿巴顿,正用一种纡尊降贵的缓慢语气,颇为耐心地解释着这一切。 在此期间,阿巴顿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此时的影月苍狼军团一连长已经是全副武装,甚至穿上那件比他的武艺更为强大,也更为重要的终结者铠甲:这座铠甲本身就象征着阿巴顿绝大多数的战斗技巧与智慧。 而此时,这位牧狼神麾下最为勇敢的战士,也是整个第十六军团最为鲁莽的连长之一,正将自己的头颅龟缩在终结者盔甲那严密的保护之下,眯起自己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显得有些过分单薄的银色身影。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单薄且弱不禁风,仿佛只要阿巴顿手中的巨剑随意一挥,便会轻而易举的将她劈成两半儿:但荷鲁斯之子可没有蠢到那样做,事实上,他早就听闻过这位【饮魂者】在冉丹前线所积攒下来的,那几乎可以称之为疯狂而可怕的名声。 总有人觉得阿巴顿是一个单纯的蠢货,无论他的战友,还是他的对手中,都有人这样认为,而阿巴顿也从不屑于去辩驳这些错误的观点,恰恰相反,他把它们看作是未来的战斗中某些可以利用的机会。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真正的蠢货,一个蠢货是无法成为荷鲁斯最信任的顾问之一的,也无法成为影月苍狼军团实至名归的高层军官,只不过在大多数时候,阿巴顿其实并不需要运用他的智慧而已。 但现在,需要了。 实话实说,阿巴顿却已经感受到有些不适应了。 —————— 世界在燃烧,这个默默无名的世界,又或者可以将其笼统地称之为【德鲁恩】的异形国度,正在三位基因原体与他们的子嗣的怒火中熊熊燃烧,数以千计的空投仓划过了那几乎永恒不变的灰蒙蒙的死寂苍穹,留下了一道道赤红色的轨迹撕破了虚妄的云层,将死亡与毁灭的福音播撒在这片早就已经失去了任何生机的土地上。 银河是如此的广大,又是如此的危险,在很多时候,哪怕是最强大的帝皇战士也不可能救下每一个人,总有不幸者倒在了得到救助与解脱的前一秒。 但所幸。 他们可以复仇。 而现在,就是复仇的时候。 象征着寂灭镰刃与飞翔雄鹰的战士从空投仓中鱼贯而出,他们或是如同重锤一般不可阻挡摧毁着亵渎者的防线,又或是化作最为迅捷的利刃,每一次出击都会让他们敌人发出刻骨铭心的哀嚎与哭泣。 在军团的伟力之下,哪怕是最可怕最扭曲的存在,也显得是如此的脆弱不堪,负责清剿那些散兵游勇的察合台之子们近乎完美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他们中不过只有两三人倒下,却已经将一座又一座浩大的战场用刀刃细细清洗。 就连阿巴顿也不禁赞同来自第五军团的力量,他狂热的加入这场战斗,哪怕他的风格与飘逸的察合台之子们显得格格不入,但这并不妨碍他率领着自己的战士冲在了最前面,丝毫没有落后于哪怕是最迅猛的草原雄鹰,这甚至让他赢得了不少来自乔戈里斯的钦佩目光。 在最开始,阿巴顿还会担心这样的猛打猛冲是否会影响到他负责保卫的那位人物,但很快,他就发现:无论他冲到哪里,哪怕是战线的最前端,当他选择停下脚步的时候,伴随着一阵空间的扭曲,那位银发的女士就会轻易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她偶尔会出手,将那些需要付出上百条甚至更多生命的顽固要塞在顷刻间夷为平地。 每当这样的场景在他面前发生一次的时候,阿巴顿的眉头就会愈加地紧皱一分,他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力量在战场上占尽威风,这会让他觉得战士的勇猛与无畏显得是那样的幼稚与可笑。 但很快,他就遇到了一个无法用勇气击败的对手。 一座要塞,一座庞大到足以占据整个大陆的,功能完善的永久性要塞群落,哪怕是飞在天上也窥不见它的全貌,这座坚不可摧的建筑正巧位于世界的另一端,它远离了基因原体们战斗的地方,而那些来自苍穹之上的舰队火力,面对着这样一个满载着虚空盾与防空火力的顽固堡垒,也起不到更多的作用。 阿巴顿伫立在周围的制高点之上,目睹着一队队白色伤疤与死亡守卫艰难地靠近这个密不透风的杀戮魔窟,这些被安置在这里的行尸走肉还有着些许的能力,能够用血肉与金属来组装弹药,交织出一张足以击退任何阿斯塔特攻势的恐怖火力网。 就这样,最艰难,最疯狂的血战开始了,阿巴顿与他的战友们冲在了最前端,他们顶着铺天盖地的火力与杀伤,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清除那些永远不会后退的对手,捕捉与斩杀每一个异形,从烈日高悬厮杀到日暮西山,也不过是堪堪夺取了二十多座要塞而已,而放眼望去,还有更多的在等待着自己。 要不是这个世界上有着哪怕对于军团来说也珍贵无比的stc,自己早就建议把这个该死的世界炸的底朝天了! 阿巴顿沉默了一下,他以自己的身份与力量,与其他两个军团的领队沟通着,最终打成了暂时撤退的协议,随后,他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银发女士身上。 阿巴顿不喜欢灵能。 但他不是蠢货。 “也许,我们现在需要你的那些力量,摩根女士。” 【……】 【啊……】 【乐意效劳。】 她笑着,随后挥了挥手,就仿佛已经准备了很久一样。 在刹那间,天地变色,阿巴顿严肃的抬起头,只看到他视野中的每一寸天空都瞬间被一种沉默的深紫色所占据,他能捕捉到的每一丝空气都被无穷无尽的低语所彻底浸透,他伸出手,却感觉到了移动的无比艰难,就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巨兽在压制着所有人。 最终,他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 苍穹正在被杀死。 它流下了风暴与毁灭。 那是它的血。 —————— “你看那里,沃克斯,那到底是什么?” 同伴的惊慌干扰到了正在沉思的死亡守卫,他缓缓的走到了舷窗的前方,向着脚下那个全副武装的世界看了一眼。 随后,他便理解了自己的战斗兄弟。 风暴。 一场巨大的风暴。 它几乎覆盖了整个大陆,而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它便几乎占据了他们视野中的这个半球的大半部分,或者说,三分之一个世界。 它是移动的,它是可控的,它是明显在受到某种强大的意志所肆意操纵的,因为沃克斯能够清晰的看到它的目的:这个无名的风暴正沿着那些在太空中都肉眼可见的要塞群落在前进,每当它扫过一个地方的时候,曾经的全副武装就会化作彻头彻尾的虚无。 沃克斯甚至感觉自己有些眼花了,在那个无声的风暴眼附近,他竟看到了一颗细小的牙齿。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了,那其实是一艘战列舰在这场风暴之中的弱小投影。 —————— 一切都消失了。 那些阻碍他们的要塞、强敌,甚至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与大陆,通通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片最为荒芜的土地。 阿巴顿的喉结滚动着,咽着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唾沫,他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了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就站在那里,抱着胸,重心放在了左腿,懒散的打着哈欠,银色的发丝在空中摇晃,宛如大雪之后的风中柳丝。 阿巴顿沉默着,他沉默了非常非常久,就仿佛他内心的尖叫与震惊所持续的那么久。 最终,在他再一次的开口说话之前,他在内心中严肃的告诫着自己。 无论如何。 离这个危险的女人远一些。 越远越好。 (本章完) 第122章 消失的历史 风暴肆虐,席卷天地。 如天灾骤降,如浪潮横生,如最恶毒的神明肆意蹂躏着不再受到恩赐的失宠之民,如最无情的裁决接连焚烧着身批罪恶的狂妄之徒。 苍白的女士缓慢地勾起了她的唇角,世界便开始燃烧。 漫长的准备与数以万计的灵魂支撑着这场庞大的攻势,其花销之巨大甚至让摩根感到了一丝最真挚的肉痛,但它的效果也是格外的明显:从烈日高悬到日暮西山,在摩根不紧不慢地准备着自己的法术的时候,阿斯塔特的大军不过堪堪抹除了大约二十分之一的要塞群落而已,而【饮魂者】的一声尖啸,便是彻底地夷平了所有的对手。 数以万计的影月苍狼、死亡守卫与白色伤疤以一种或忌惮、或震惊、或敬畏、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的心态目睹着这凭空而生的毁灭浪潮,目睹着这一巧妙的移行天灾精准地避开了每一个效忠于人类帝国的将士,而将那些阻挠他们前往胜利之路的诸多宵小挫骨扬灰。 随后,那些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物将他们的目光转向了那位看起来游刃有余的银发女士,他们的目光中当即便混入了那种对于强大人物的本能般的尊敬与忌惮,只有极少的坚定者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着冷静的姿态:比如说负责临时指挥第五军团的也速该,他便是以一种极为平静的姿态观察着这场由摩根所卷起的风暴,甚至比起这场骇人听闻的风暴,他其实更好奇自己身边那个明显陷入了某种不安状态的死亡守卫军团一连长。 而这种种的一切,无论是来自这些死亡天使的敬畏、恐惧抑或是忌惮,甚至是那最为稀少的仇恨与偏见,摩根都毫不在乎,因为她很清楚,在未来的漫长时间里,这些情绪并不能对她本人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这几个军团的战士对她会有什么态度,她也不关心。 银发的蜘蛛女士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利益至上主义者,哪怕她现在能够感觉到某些情感正在她的心中缓慢的生长,也无法阻止她以一种最功利,最冷静的角度去评判世间的任何事情,除了那些被她的造物主刻在了她的心底与基因之中的某些底线之外,短期的利益与长久的利益,才是让她跟做出任何选择的最重要的依据。 而另一方面,摩根也近乎本能的觉得,以冰冷的视角去看待事情才是一种最为智慧的选择,至于那些所谓的高尚,她并不觉得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真的能够改变世界的任何事情。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她虽然的确遇到过一些颇为顽强的敌人或者抵抗者,他们身上所闪耀的某些特点,也的确符合她的认知中,那些称得上是高尚一类的品质,比如说勇气、忠诚与觉悟,但这并不妨碍这些人最终在她或者帝国的大军面前灰飞烟灭。 高尚并没有拯救他们。 高尚甚至没能让她记住他们的名字。 也因此,摩根坚持着用冷静且无情的瞳孔去看待与衡量这世间的万物,因为她所经历的事实不断证明了,这是最有效果的。 但即便如此,摩根也很清楚有些事情是她绝对不能违背的,就比如说,哪怕是这位无比恶毒的蜘蛛女士,也在发自内心的渴望着,除了人类之外的所有种族,都在无穷无尽的炼狱中哀嚎。 当然,如果在与此同时,它们的灵魂也能够在她的肚子中哀嚎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除了这种结局,异形不配得到任何东西。 这样的思想再一次在摩根的脑海中流转,就连那把许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金色巨剑都在嗡嗡的鸣响着,似乎在应和着她的想法。 摩根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某种冥想的状态中,她的耳朵捕捉到了那些阿斯塔特战士的呼喊声,与集结和调转部队的号令,显然,战场已经进入了清扫阶段,这些来自三个军团的战士正在为了这些工作而忙碌着,但那与摩根没什么关系。 比起这些,摩根倒是更在意自己所关注的那件事情。 她渴望着尽快结束关于德鲁恩星区的一切,结束这场战争,回到第一军团中去,回到与冉丹的战争前线上去,回到那位帝皇的处刑人的身边。 那里还有一顿大餐在等着她。 如今,她已经做到了这场战争中她所负责的那一部分,现在,距离这场战争的彻底结束,也就只有三位原体那边最后的斩首行动了。 希望他们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 荷鲁斯的确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次行动就是一场一帆风顺的旅行。 德鲁恩的统治者是一个如同山脉一般庞大的异形,它盘踞在一个距离地面数千米的地下远古堡垒之中,已经与这个坚不可摧的建筑融为一体,这个体态臃肿,拥有了上万条触手与衍生物的亵渎怪物甚至在战争开始的前一刻就毫不犹豫抽干了身边那些同类的灵魂,让它的力量膨胀到了一种足以暂时压制三位联手的原体的程度。 仅仅是为了让荷鲁斯等人靠近这个怪物,参与行动的风暴先知们便以十不存一,而在原体们真正的靠近了这个造成了一个星区的灾难的罪魁祸首的时候,如此亵渎的怪物便从它的数百张口器中吐出了一股无情的旋风,这股旋风中夹杂着任何的书籍都不会记载的最亵渎也是最疯狂的禁忌巫术。 冲在最前方的莫塔里安与荷鲁斯因为庞大的灵能压力而无法使出全部的敏捷性,他们被击中了,暂时的失去的力量,瘫倒在地,无法在这场战斗中做出自己的贡献。 而就在德鲁恩怪物因为自己的战果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在场的最后一名风暴先知毫不犹豫的用灵能的利刃刺穿了自己的心脏,他的灵魂产生了自爆,从而暂时的驱散了异形怪物所设下的庞大灵能立场。 而抓住了高尚的牺牲所带来的短暂瞬间,第五军团的基因原体如同一道仲夏之夜的惊雷一般,用自己的利刃割下了这个亵渎怪物的庞大头颅,凄厉之声骤然响起,罪恶之物轰然倒下。 冰蓝天穹之主的弯刃上滴落下黑色的鲜血,滴落在他牺牲的子嗣那纯白的盔甲之上。 战斗结束了。 它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却杀死察合台可汗最勇敢也是最智慧的那一批战士。 他们中有泰拉人,也有乔戈里斯人,他们中有察合台故意疏远的坚守军团古道的战士,也有可汗从自己家乡的草原中带来的最亲密的伙伴,但如今,他们都是以同样的身份,永远的留在了这个荒芜的无名世界之上。 而当这样的战果传回到三个军团之中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惊讶,只有那些与逝者存在友谊的战士会在自己的房间中进行着简短的哀悼,将他们的名字刻在自己的肩甲内侧上,在未来,他们会与这些已死去的战友的名义而战斗。 毕竟,在大远征中。 像这样的对手,散若尘沙。 像这样的牺牲,多如群星。 —————— 莫塔里安伤的很重,甚至重到需要额外的休息与治疗。 不管这位第十四军团之主是否是自愿的,他的确在战斗中帮助自己的两位血亲兄弟抗下了大部分的伤害,用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对抗着那些足以摧毁连队甚至是军团的灵能浪潮,在察合台可汗挥刀所砍下的荣誉中,有超过一半的贡献是属于莫塔里安的。 但是两位原体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个事情,冰蓝天穹之主向来不在意这些,而现在的莫塔里安也从不屑于与自己的兄弟抢夺荣耀,哪怕其中有他的付出。 而当莫塔里安暂时的去休息的时候,便只有荷鲁斯与察合台可汗一起,对于这场战斗彼此诉说着一些感慨。 【也许我应该调集第二军团来参加这场战斗,他们在对抗这些孽种的时候,总是有着一些新奇的手段或者方法。】 荷鲁斯轻声的感慨着,他那宛如太阳般温暖且光芒四射的嗓音中如今已经夹杂了一些血战之后的沧桑感,在自己这位心思透彻的血亲兄弟面前,荷鲁斯并没有去选择隐瞒什么。 察合台可汗没有立即的回答自己的兄弟,他只是安静的目睹着自己的子嗣一个又一个的被他们的战斗兄弟所抬走,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尽头,这位乔戈里斯的大汗用自己的瞳孔与沉默为这些牺牲者举行了一场最为简短的葬礼,随后,他才慢慢转过了自己的视线,在沉默与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向着自己的兄弟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经常向我提起现在还在你麾下战斗的第二军团,荷鲁斯。” “我甚至有些感到遗憾了,如果那些战士没有在银河南部补充新血的话,我也许能够见见他们,看看你口中那个最好的辅助军团究竟是什么样的。” “毕竟,对于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来说,辅助军团这个称号都不会太受欢迎。” 【他们是个例外,我的苍鹰兄弟,如果说,二十个军团中有哪一个并不那么在乎荣誉的话,我觉得也就只有第二军团与第二十军团符合这一点。】 “那那些暗黑天使呢?” 荷鲁斯轻笑了一下,当他提及第一军团的时候,他的瞳孔中会划过一丝最为罕见的钦佩。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察合台,在大远征前期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中,第一军团都是诸多军团中毫无争议的魁首,而像这样的军团,怎么可能不在乎荣誉,荣誉早就成了他们历史甚至灵魂中的一部分了,只不过,他们对荣誉的追求已经化作了一种根深蒂固,理所当然的傲慢,所以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显眼。】 【而我的兄弟庄森,他并不懂这一点,或者说,他不屑于去了解这些,他迟早会为此而吃亏的。】 可汗轻笑了一下,他用一种有些讥讽与揶揄的语气开口了。 “荷鲁斯,此时的伱到让我想起了帝皇,让我想起了帝皇所佩戴的面具。” 【别开玩笑了,我的兄弟,我们的父亲什么时候佩戴过面具。】 “你应该说,他何时摘下过他的面具,荷鲁斯。” 可汗的讽刺直接了当,丝毫没有掩饰对那位泰拉的人类之主的个人态度,而荷鲁斯只是轻笑着,没有丝毫的深究。 牧狼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兄弟对自己的父亲抱有怎样的排斥心理,他对此表示理解,甚至在心中有一丝暗暗的窃喜。 那些渴望与他争夺父亲眼光与恩宠的兄弟已经够多了,虽然他在心底把所有的兄弟都视为自己的真正的血亲,但是少一两个竞争者总是好事情。 荷鲁斯抑制不住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形成,这就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尽管在私下无人的时候,他会在自我检讨中对于这些心中的阴暗思想而感到真挚的羞愧,但他就是无法抑制它们。 “好了,我的兄弟,虽然我还无法见到他们,但是我想你也许可以告诉我,你为何那么在意那些第二军团的战士。” 面对察合台的疑问,荷鲁斯只是保持着他那种真挚的微笑,他轻轻开口,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神秘历史片段便被他信手拈来。 【在神圣泰拉统一战争的某个时刻,在二十个军团中的绝大多数还没有被真正投入到战场之上的时候,第一军团就已经在战场上展现了自己的强大。】 【我们的父亲对于当时的第一军团的表现非常的满意,他曾经试图在其他的军团中挑选出那些足够优秀的,让他们成为与第一军团相似的多面手。】 “我想,他最终失败了?” 【是的,事实证明第一军团只有一个,他们的成功无法复制。】 【而仅次于第一集团成立的第二军团,就是这次失败的实验的产物,他们的确成为了多面手,但并不是第一军团那样的多面手。】 【与此同时,据传第二军团在刚刚投入战场的时候,便是与第一军团并肩作战。】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任务就是作为第一军团的副手,这让他们习惯了这种位置,并且能够熟练的与各式各样的战术风格进行搭配,毕竟我们都知道,曾经的第一军团是诸多军团的模板,而能够与它长期合作的第二军团,自然也能够成为所有人最好的搭档。】 “但是第二军团已经陷入了某种分裂,他们无法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不是么?” 【没错,我的兄弟,据说全部集结起来的第二军团也会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他们并不是一群单纯的辅助者,其所独有的战斗方式让他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一场哪怕军团级别的对战。】 【我曾经试图寻找过与这种战术相关的资料,但是很不幸,他们在很长时间中都没有再出现过,而最近的一次还要追溯到泰拉的统一战争。】 “哦?哪场战役。” 【一场我甚至怀疑它到底发没发生过的战役。】 说到这里的时候,察合台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兄弟眼中散发着一些别样的光芒。 那是一种…… 逃避? 恐惧? 怀疑? 还是震惊? 亦或者是兼而有之? 所有的判断都没有意义,因为很快,牧狼神就把这些情绪全部的压了下去,他笑着,那是无懈可击的微笑。 【一场禁军、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全部参与的战役,统一战争的最后一战……】 荷鲁斯走出了已经彻底成为了废墟的堡垒,他看着那灰蒙蒙的天际,仰天长叹。 【一场我希望……只是谣传,而且根本就没发生过的战役。】 (本章完) 第123章 心怀利刃 有些词语,是注定要被历史所遗忘的。 注定要被曲解,被憎恨,被针对,被特意的掩埋与涂抹,被心怀利刃之徒用崭新的谎言与诅咒变化为世人所想要看到的样子,鲜血与泪水被掩盖而去,徒留下宛如童话一般梦幻的精致传说。 而雷霆战士,便是如此。 在很久之前,荷鲁斯与千千万万的帝国普通人一样,相信着这些帝国的先驱者,效忠于帝皇的第一批战士,在那场伟大的泰拉统一战争中,为了人类的事业,为了统一的梦想,而流尽最后一滴鲜血,闪电、雄鹰与雷鸣之手所构成的忠诚赞歌最终奠基了人类帝国与伟大远征的基础,成为了人类历史上永远不可能被抹除的光辉一页。 曾经的荷鲁斯是如此地相信着,直到有一日,他在泰拉的皇宫最深处之中看到了有些并不一样的不谐之音。 当时,他正指引着刚刚回归帝国的莫塔利安,参观着人类帝国的绝对核心,而当莫塔里安按照自己的意愿在皇宫的房间与走廊中寻找着那些有趣的东西的时候,荷鲁斯的目光被一个隐晦房间中的神秘书籍所吸引的。 那是一册记录,记录着一场发生在大远征之前,统一战争之后的血腥平叛,而在那些被镇压的叛军之中,荷鲁斯看到了一些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 乌索坦,他听说过这位强大的战士,这位【铁之主】和他的雷霆战士第四军团曾在泰拉统一战争中的无数记录里留下了自己的强悍与忠诚,他们获得的胜利与荣誉要远远胜过任何同僚。 而当荷鲁斯知道了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因为什么原因而被谁处死的时候,在那一刻,某些童话般的幻想被打碎了,就宛如一件无暇的瑰宝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一般。 有些东西,不再是无价的了。 乌索坦,雷霆战士第四军团之主,因为参与法务部仲裁官乌沃玛—坎达维尔所组织的叛乱1,而在泰拉皇宫的阶梯下,被禁军首席瓦尔多亲手处决。 在之后的时间中,荷鲁斯一直督促自己忘记这一切,他有着充足的理由让自己相信乌索坦的结局是咎由自取,毕竟无论如何,背叛都是无法被原谅的事情。 不管之前有多少的功绩,不管之前是何等的忠诚,背叛者都是不值得原谅的。 但尽管如此,在内心的昏暗之中,荷鲁斯还是有着一些不一样的想法:一些担忧、一些抱怨、一些被他自己所选择性遗忘,对于未来某种可能性的恐惧。 相对来说,其实荷鲁斯并不是很在意雷霆战士那染血的结局,又或者他们只是被遣散和雪藏,生长于克苏尼亚的牧狼神并不是一朵纯洁无垢的雪莲,他清楚统治一个帝国需要多少的肮脏手段,也明白这种偷天换日的必要性。 他所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真相? 他并不在乎真正的现实是何等的血腥,他并不在乎这些真相与他自己和他的子嗣们有着什么样的阴暗的关联,他自信于自己对帝皇的忠诚,自信于他的军团绝对不会拥有那样的结局。 他只是在内心的深处怀揣着一个最真挚的疑问。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他难道不是帝皇最为信任的子嗣与亲人么? 他难道不是帝皇最为伟大的统帅与副手吗? 他难道不应该是与帝皇站在一起,共同承担这些秘密与昏暗的最值得信赖的人物吗? 他和帝皇,他的基因之父,他们曾并肩作战,亲密无间,整整三十年!那可是他迄今为止,一半的人生! 哪怕是其他的兄弟陆陆续续回归之后,他也自信于是帝皇最器重的子嗣,他也会拼尽一切去完成帝皇的任何命令。 就像现在,哪怕他很清楚冉丹的实力不俗,哪怕他很明白影月苍狼如果投入这场战争,会遭受多么巨大的死伤:这也是他不愿意加入这场战争的理由。 但是只要帝皇下达了命令,只要他的父亲从神圣泰拉传来哪怕只言片语,他都会率领自己的军团赶赴银河北部的地狱,不死不休。 只有他荷鲁斯,才是人类之主的知音、挚友、最信任的人、最宠爱的麾下。 他有哪里不如马卡多,又或者是那些傲慢无比,心比天高的黄金色玉米人? 无论是掌印者还是瓦尔多,终究不过是些肉体凡胎而已,他们的生命宛如沙土般脆弱,而他才是能与帝皇肩并肩,永恒的守望着这些伟大事业的人物。 荷鲁斯相信这一点,他相信帝皇也是同样如此想的。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得不到真相呢?为什么他只能与其他人享受一样的待遇呢? 他可是荷鲁斯啊,他是帝皇最爱的一个。 这一点绝不会出错。 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首先,人类的帝皇,他的基因之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泰拉之主爱着他,荷鲁斯对此有着绝对的自信。 那么问题就应该出在…… —————— 一把最为微小的利刃,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就这样刺入了牧狼神的心中:哪怕是牧狼神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 毕竟,荷鲁斯的抱怨只是停留在他的心中,荷鲁斯的想法只是停留在他的唇边,还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哪怕是荷鲁斯自己,也经常选择性的遗忘这些。 伟大的远征还在继续,泰拉与帝皇的嘉奖连绵不断,总有世界要去征服,总有荣誉要去获取,总有与其他兄弟、与那些凡人、与更多的利益集团的关系,需要他去一一照顾。 荷鲁斯总是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在这些更现实的事情面前,哪怕是牧狼神自己都坚信,他心中的那些小怨言无伤大雅。 毕竟,他的父亲爱着他。 只要这一点还存在,荷鲁斯就相信,自己永远就会立于一个不败之地。 —————— 当荷鲁斯离开了那个已经沦为废墟的战场,回到了地面之上的时候,他也从塞詹姆斯的口中听到了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侧,那位【饮魂者】所掀起的骇人听闻的风暴。 荷鲁斯并没有多说什么,在牧狼神的内心深处,他也在不断思考着是否要拉拢,又要如何拉拢这位看起来强的有些吓人的女士,与此同时,他也在思考着,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一位女性原体似乎是一个有些荒谬但又非常合理的答案,不过荷鲁斯清晰的记着,他的基因之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他拥有着一个血亲的姐妹。 而在另一方面,牧狼神也非常清楚,自己似乎拿不出更多的筹码人让这位女士站在自己这一边。 于是,他把这件事情暂时放在了心底,和其他的重要但不紧急的事情放在了一起,荷鲁斯并不感到担忧,毕竟时间还很漫长,他相信如果他那位卡利班兄弟一直坚持着某些近乎苛刻的要求的话,不会有很多人愿意留在他的身边的。 想到这一点,荷鲁斯竟然有一些愉快的心思。 但很快,他就为了这种对于兄弟的幸灾乐祸而感到羞愧。 在这种羞愧中,荷鲁斯结束他在德鲁恩星区的战事。 —————— “我们在德鲁恩星的地表和要塞之中损失了三名战士,还有十二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白色伤疤军团的伤亡初步确认在了八百人之内,至于死亡守卫军团的伤亡还在进一步的统计之中。” 在【坚韧号】的深处,荷鲁斯坐在了他的巴巴鲁斯兄弟为他所准备的王座上,聆听着塞詹姆斯汇报着关于这场战争的琐碎。 “初步来看,这场战争的胜利已经开始产生了影响,围绕在这个星区四周的残存风暴也在刚刚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很快,帝国的舰队就能在这里畅通无阻,而我们也可以在银河中寻找下一个为帝国进行征服的目标,大人。” 【下一个……】 荷鲁斯只是慢慢的咀嚼着这几个字,就仿佛将万千个血腥世界置于自己的唇齿之间一般。 【冉丹那里,还有什么消息么?】 “最新的一批前线消息还没有被传达回来,大人,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 “摩根女士和扎哈瑞尔阁下在这场战争结束的第一时间便联系上了我,他们希望我们履行诺言,他们渴望一艘新的战舰载着他们返回与冉丹对抗的前线,他们自己的战舰在穿梭亚空间风暴的时候,遭受了严重的损坏。” 牧狼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子嗣保持安静。 他拄着脸,似乎陷入了某种漫长的思考之中,许久之后,牧狼神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向着自己最信任的子嗣发去了疑问。 【她很强,不是吗?】 【塞詹姆斯,我的孩子,那位摩根女士,她似乎比传闻中还要更为强大,而且也更为……忠诚于,我的那位兄弟。】 【这还只是我们偶然间所看到的冰山一角,除此之外,还有第一军团,还有那些我们不曾知道的东西,我的兄弟,他是如此的受到器重,如此多的秘密,如此多的独享的特殊之处……我就没有。】 荷鲁斯仰着头,他的语气非常的缓慢,而塞詹姆斯既看不到他的神情,也无法在第一时间揣摩出自己的基因之父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甚至听到了一丝酸楚? 也许是幻觉。 【有些时候,塞詹姆斯,我甚至怀疑察合台的观点是对的,这位摩根女士的确是我的基因之父的一个造物,一个他对于我的兄弟庄森的赠礼。】 【一个只属于他的玛卡多。】 【多么器重啊……】 而荷鲁斯的话语还在继续。 【你觉得呢,赛詹姆斯?】 【当她返回第一军团的时候,当如此强大的灵能者站在我的兄弟身边的时候,只要不是一个蠢货,肯定就会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他会成为一个胜利者,一个赢家,一个冉冉升起的战争之星,一个更为值得器重的人物……】 荷鲁斯喃喃自语,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而塞詹姆斯则是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他很清楚,自己的基因之父正在思考,这个时候,荷鲁斯需要的其实并不是谏言,而是一种沉默的环境。 牧狼神眯起了眼睛。 他还记得,其实他是有机会去参加这场冉丹战争的。 在这场战争最开始的时候,帝皇曾经是迟疑过,要派遣哪个军团扛起对抗冉丹的大旗 在当时,荷鲁斯曾经毛遂自荐过,不过帝皇拒绝了他的请求,他命令影月苍狼在银河的西部继续作战,为了帝国下一轮的开疆拓土做好准备。 荷鲁斯很确信,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坚持的话,也许对抗冉丹的总指挥官就是他了。 不过他并没有。 荷鲁斯非常地清楚,对抗一个如此强烈的对手,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在没有帝皇指令的前提下,他并不会主动的让自己的军团陷入如此的绝境之中:当然,如果帝皇下达了命令,荷鲁斯不介意和自己的军团面对任何对手。 而在另一方面,当时的牧狼神也自负为,除了他,没人能够扛起这面大旗。 直到帝皇在卡利班的深林之中带回了一位不苟言笑的骑士。 尽管隔着万千的群星,但荷鲁斯依旧通过各种情报与私人关系清楚的得知在前线发生的一切,他几乎是亲眼目睹的庄森如何率领着自己的军团,挡住了那不可阻挡的浪潮,稳住了战线,甚至开始一步又一步的反推。 他发自内心的为了自己的兄弟而感到自豪,为了帝国的胜利而感到高兴。 但等到这种自豪与高兴渐渐冷却的时候,他又陷入了某种不安与忧虑之中。 原来他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原来除了他,的确有兄弟可以做到这一切。 何鲁斯甚至感到有些嫉妒,他甚至有那么一丝渴望,渴望庄森的进展并不是一帆风顺,渴望着他的兄弟能够吃一点苦头。 但这种渴望就像是一场无比短暂且荒唐的梦,他在下一刻就会清醒,并且唾弃自己的想法。 就这样,当对抗冉丹的烽火在整个银河系的北方燃起的时候,牧狼神和自己的军团安稳的待在银河的西部,并与自己内心中那无数的纠结情感作着斗争。 他想加入这场战争,为了人类的事业而抛洒热血。 但他又不想加入这场战争,让自己的军团遭受到难以想象的庞大损伤,甚至一蹶不振。 他为了帝国和兄弟的胜利而感到高兴,感受着身为一个兄弟,一个人类而最朴素的自豪。 但他又不是那样的高兴,一种作用会被替代,地位会被威胁的思想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 他对自己的兄弟有了些阴暗的想法,那是一种有关于地位与权利的构思。 他知道这些想法是错的,但他就是止不住。 荷鲁斯在思考。 荷鲁斯在纠结。 荷鲁斯在痛苦。 这位牧狼神甚至在私下中构想过一个他最能接受的场面: 他的兄弟英勇奋战,赢得了无数辉煌的战果,但是依旧无法获得对于冉丹的彻底的胜利。 他的基因之父,依旧需要一个最强大的军团,一个不可替代的最伟大的统帅,来终结这个强大且污秽的对手。 他会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在最艰难的情况下互相扶持,但同样的,他会是他们中最伟大的一个,最被信任的一个,他当然是他们中最伟大也是最被信任的一个。 这理所当然,他只是想证明这一点,证明一个事实。 荷鲁斯总是如此想着,荷鲁斯也很清楚这样的想法不应该告诉任何人,甚至是他的子嗣,他最信任的子嗣。 于是,他再一次陷入纠结。 这种纠结直到沉默的赛詹姆斯将一封来自前线的崭新讯息送到了他的面前:这并不是一封带有官方色彩的文件,它来自于荷鲁斯之前所培养的一些私人关系。 所以它上面所写的,正是荷鲁斯所需要的。 —————— 【在三个泰拉标准日之前,位于太阳星域以北的最后一个要塞世界已经沦陷,驻守在该星系的守备军与舰队一弹未发。】 【不战而降】 —————— 1: 坎达维尔的叛乱并不是出于野心,这位理想主义的法务部元帅认为帝国在处理雷霆战士和其他问题上违背了帝国自身的法律,因为本身知晓的信息不多,她最终推断出帝皇被人蒙蔽,于是质问禁军并决定为雷霆战士诉冤,但是因为帝皇、阿斯塔特女士和雷霆战士本身的行动,事情最终失控成为了叛乱,在事后,她并没有被追究,而是主动辞职,归老田园。 (本章完) 第124章 荣光 他还记得那些来自第十一军团的死亡天使。 那些群星中最为无情的战争机器:对于战争,他们比钢铁之手更为细致与缜密,对于生命,他们比钢铁勇士更为漠视与冰冷。 他还记得他们,那些帝皇会下最无情,最理性。最信奉逻辑、物理法则与因果关系的高效战士,他还记着他们的身影。还记得他们的举措,记得他们的面孔,记得他们的一言一行,杀伐果断。 他同样记得,在最开始,他们并不是这样的。 在那位【最纯洁的】的原体回归军团,并带来了他那些无限血腥与严苛的逻辑之前,第十一军团曾经是一个多么和蔼,多么理性,多么友善的力量啊。 可惜,一切都变了。 —————— 他感慨着,感慨着命运的反复无常,感慨着世态炎凉。在这种感慨中,他抓紧了手头的文件,低着头,行走在了这条已经有些肮脏破旧的走廊之中。 走廊尽头那里的看守者为他打开了门,向他打着招呼,叫着他的名字。 他快步的穿行了过去,侧着头向看守者问好,向那些他所熟悉的人问好,就像在这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就像之前的,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段严肃、沉默、压抑且死寂的日子一样。 “荣光。” 他们回答着,他们诉说着,他能很清楚的确定,自己听到了这个词语。 那似乎是一种拙劣的妄图鼓舞士气的口号,又仿佛是什么特意设置的通关密语,但恍惚间,他们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就仿佛那些话语只是他的错觉。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也许他昨天晚上不该熬夜的。 推开门走了进去。那里是一间再混乱不过的内务部办公室,各式各样的印章、信件与官帽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到处都能听见故作威严的嗓音在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无以计数的芝麻小事:卫生、纪律、汇报、表格、风气…… “荣光。” 他又听见了这个声音,似乎有谁在他的耳旁不断的着重的强调着这个词汇,就仿佛那些滚圆的上级将下一次公众活动的主题摆放在他们面前的投影板上。 但这一次,他似乎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那不是让他感到熟悉的谈吐之声,也不是什么从墙外传来的汽车经过或者货物装卸的声音,同样不是房间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争吵着话题,那是一种他没有听过的声音。 就像一种最为遥远的,最为飘渺的,但又是为美妙的歌声。 他喜欢听。 拉斯托晃了晃头,让自己的意识重新清醒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还在睡梦中一般,就好像还是待在他那个只有三米见方的狭小隔间之中,躺在那张又硬又冷,还很潮湿的床上,缩在他的被子里面,沉浸在梦中。 这可不行,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可不想挨罚。 不,不能困倦。 他低着头,行走在堪称是一团乱麻的房间之中,躲避那些行色匆匆的大人物,他们的手里同样拿着一摞又一摞的文件或者讯息,不过那些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而不是像他手里的这些。 这些东西唯一的价值就是送到他的上级手中,然后被随手的扔进垃圾桶里,而他的工作就是传递这些垃圾。 他低着头,继续被那些各式各样的声音所环绕,他的上级来到了他的身边,把一摞厚厚的文件砸在他的脸上,他咆哮的声音就宛如一个浮肿的破旧气囊被硬生生的扯开了一个口子一般。 他没有回话,只是一张一张的捡了起来,沉默的将它们全部修改好,尽管他知道他不会得到任何反馈。 声音还在继续。 那些低沉的咆哮声,那些严苛的命令声,那些蛮横的训斥声,那些从各个角落中所传出的小道消息与对前线的揣摩和妄加猜测。 他们说那些异形的舰队其实很近了,有的说它们就在这个星系的曼德维尔点之外。还有的说战争其实早就在他们旁边的那个世界上爆发很久了。 他没有仔细的听,也没有去参与任何的讨论,他一直被困在一种近乎于梦境的情况中,以一种麻木的姿态处理手中的事情,直到他的工作被下一个人所接替。 他走在街上,想要走回到那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隔间,看守者似乎在和他打招呼,又似乎说了什么话语,但他没有听,也没有记住。 他抬头,看到了那个无比昏暗的恒星在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宣誓着对这个星系的主权,而在那些光芒之下,是一些腥臭的尸体,他们被高高的挂在了路边,上面挂着牌子,写着【逃兵】以及【谣言散播者】。 还有【荣光】。 他看见了那些词汇。 而在这些尸体旁边,广播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些激励人心的口号与歌曲,一遍又一遍的诉说着他们是驻守在太阳星域之外的,对抗异形的最后一道防线。 就像是为了更好的印证这些观点一样,在这些广播的最上头,无穷无尽的阴影占据了这个世界的苍穹,他们说,那是轨道空间站与防御阵列,他不明白了那些都是什么东西,他也从未见过。 他也是防线的一份子。 但他从未这么觉得。 他摇摇晃晃的走回家,既没有去吃东西,好像也没有去喝水。他只是一头栽在的床上,想要好好的睡一觉,做一个真切的梦。 “荣光。” 他又听到了这个词。但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睡着了。 —————— 他再一次醒来,似乎是在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后。 他睡过了头,但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申饬的信件没有被送到床头。也没有那些面色严肃的清查人员闯进他的隔间中,把他拖走。 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庆幸。 他依旧没有选择去吃东西。也许在出门前,他随意的灌了自己一口水,然后走在大街上,步履匆匆的向着自己的工作地点走去。 街道上的人比起昨天要多了不少。他看到了一些军人。他们穿着绿色的军装,这是不常见的,因为在以前的日子里,军人总是待在军营里,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到街上来。 他们似乎也并没有在执行什么任务,因为他们在走来走去的,他们似乎在说什么,快速的,低声的说着什么,就仿佛进食的蝗虫在蠕动着自己的口器,用一种本能的态度去诉说这种言语。 他走过那个拐角,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地点,也许是错觉,那个拐角处的警卫人员今天好像不在,但是那些看守者还在,他们的裤子和衣服似乎有些脏的,上面能看见一些暗红色的污渍。 没有去过,也没有去问。他甚至没有对他们回复。他甚至没有回复他们的问号。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进行着自己的自己的工作。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但依旧能有那种疲惫的感觉。 身旁的人还在聊天,他们窃窃私语着,说着前线又撤下了一批军队。这批军队穿着绿色的军装,他们似乎是被强行撤下来的,而不是正常的轮休或者休整。 他依旧没有参加讨论。而是专注着他手头的那些废纸,在某些时候,窗外传来了短暂的枪声,还有互相推攘的声音,有些人跑去窗边看,然后就被粗暴的揪走,让原本就乱糟糟的房间变得简直如同一座被炸翻的鸡窝一般。 他的上级的咆哮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他就如同一座移动的火山一般,在整个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里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他的上级在挥拳、怒吼、恶毒的诅咒着每一个人,那些文件和随手能碰到任何东西都被他化作了武器,在房间中乒乓作响。 他冷眼旁观着。 他低着头,默默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然后又一次的走回了自己的隔间,在路上的时候,他看到了地面上那些鲜血。还有那些绿色的以及其他颜色的碎片。 他再一次抬起头,想要看看那些被挂起来的干尸,但发现有些已经看不见了。 “荣光。” 他又一次听到了,这一次无比的清晰,他只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种别样的疲惫之中。 那声音还在响起,就像是一个闷热的夏日的午后,在一望无际的低沉乌云之中传来了一声无比缓慢的,让人感到压抑的雷鸣。 他感到有些不对劲,一种趋利避害的声音在提醒着他远离,他抬起脚,想要走回自己的房间。 但就在此时,他听见了街角传来了一些粗暴的响声,那是两队人马在互相殴打与射击,其中一队正是他白天所见到的那些绿色军装的人物,他们在和另一伙军人对峙厮杀着,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顺着地面,流到了他的脚边。 他应该走了。 他如此想到。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再看一眼。 看着那些鲜血,看着鲜血的尽头那些倒下的尸体:他们的面色是同样的苍白,他们瞳孔即使在死亡那一刻依旧挣的滚圆,直勾勾的盯着天空,这些已死者全都在张着嘴巴,尸体垒成了一座小丘,就仿佛是这座钢铁城市之中又有一个新兴的地标。 那些杀死他们的士兵似乎并没有兴趣去处理他们的尸体,他们很快就走开了,任凭那些尸体在那里垒成一座不详的纪念碑。 他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在下一秒,他就不再感到奇怪了。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要处理那些尸体? 他继续看着他们,看着那些尸体:在这一刻,他们相貌似乎一模一样。他似乎能看到他们的嘴巴在微微张起。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知道他们在说的什么。 “荣光。” 这一次,是他在开口。 —————— 荣光。 荣光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他吃了东西,大吃一顿,他的胃口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 他又一次地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工作着,他甚至感觉房间都已经变得不那么凌乱了,可能是因为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有些人已经失踪了,还有一些人并没有来,那些每天窃窃私语的同事,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儿,只剩下一些忧患的留言,在办公室的角落中四处流窜着。 有人说,异形的舰队已经穿过了曼德威尔点,在恒星的光芒中投下自己的阴影。 还有一些流言表示,前线的军队已经发生了很多次的暴动,有些军官被杀死,还有一些军官被裹挟进了叛军之中。 剩下的那些则是更为耸人听闻的。他们说总督府已经被包围,甚至攻陷了,在他们这个区域之外的其他地方,在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里,战火都在燃烧。 他的上司依旧在发火,依旧在咆哮,这个蠢货似乎已经不会任何事情了,他呼来喝去,指挥着一群粗暴的风纪部队,把那些传播留言的家伙统统抓走了。 这样一来,这个房间空荡荡的,宛如一座坟墓。 他又一次的被厚厚的文件砸中了脸,但这一次,他没有弯腰,也没有回应。他坐在那里处理自己的事情,直到工作时间结束。 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身后只留下上司那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的咒骂声。 他走在路上,抬起头,看到了新的尸体,那些尸体在一个小时前还在与他一起工作。 在街道的尽头似乎还在爆发着一些血腥的战斗,这似乎成了一种奇幻的现象:人们走来走去,似乎对这些流血的事件早就已经舒适无睹。 但他不一样。 他站在了原地,这一次,他饶有趣味的看着,当他看到那些绿色衣服的军队获得了胜利的时候,他鼓掌,发出了低沉的欢呼声。 “荣光。” 他自言自语的。 他感到了一股骄傲。 —————— 荣光。 荣光围绕着他! 他已经忘记了。还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如何入睡,又如何醒来的? 按照一种日常的惯性,他又一次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这一次,房间中只剩他一个人了。 破天荒的,他扭过头,看向了窗户外面,他看到的巢都的另一边似乎升起了一些不祥的烟雾。他侧耳倾听,却只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响,一些并不属于秩序与理性的声响,它们似乎在这个区域的四周蔓延,似乎在整个巢都,整个世界上蔓延。 他还想继续看一看,继续听一听,但是一种最粗暴的响声干扰了他的想法。 他的上司又来了,老样子,他走了过来,举起了又一摞厚厚的文件,咆哮声已经在他的咽喉处酝酿了起来。 但这一次,他站了起来。 他笑了。 他径直走到他的面前,然后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要比自己的上司高上这么多,这个混蛋只能被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面。 破天荒的,他的上司后退了一步,一种慌乱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凝聚,他的口中开始诉说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言语,似乎是要求他去一个部门报道:那好像是一个炮灰部队的番号。 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就是笑着。 笑他所看到的事情。 那些看守者,他们进来了。 他们走到了他的上司身后,他们在看着他,露出同样的笑容。 “荣光。” 他们如此说着,他也如此地回应着。 随后,鲜血便刺透了那个总是责骂的心脏。 他才发现,当这个暴戾的上司倒下的时候,他还和那些懦弱的蛆虫,其实也并没有更多的区别。 一个可怜的混蛋。 他注定无法拥抱那些荣光。 他注定无法迎接那些伟大之人。 —————— 如此想着,他推开门,仰头望向了苍穹。 阴影已经消散。那些曾经自负为可以保护这个世界的空间站与虚空阵列此时一弹未发,便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的华贵光芒所穿透了,显然,在那上面同样拥有着理解了荣光的,和他一样的人。 就这样,那些大人走过了这些愚昧的阻碍物,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他们带来了真正的荣光。 他感到自己的泪水在积蓄,他感到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些刺痛,他看着那些伟大的人物,只能呆在了原地。 何曾几时?他曾被错误的教育所引导,称呼这些伟大的人物为异形,认为他们想夺取他的生命与宝贵的东西。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曾经的他错过了什么? 看看这些大人吧,他们是如此高大,甚至高过了他曾经见过的那些死亡天使,他们的面容笼罩在了无限的光芒之中,他们那黑色的盔甲看起来是如此的肃穆威严,让他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跪倒在一个从天而降,来到他身前的大人的面前。 荣光。 他如此诉说着 如此祈求着。 而那个大人保持着沉默。 许久之后,他感到了一种酸麻,一种刺痛,一种无法言说的最为幸福的感觉。 他只感觉一些甘甜的空气在灌入他的喉管,他的血液似乎在倒流,他的脖子似乎有些痛,在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感到了无穷无尽的幸福。 他只感到了无穷无尽的荣光。 此时此刻,他确信,他已经沐浴在了荣光之中。 就像这个世界一样。 最后的最后,他抬起了头。 他只看到,在那无尽的天穹之上。在那一位位大人所尊崇的最高贵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尊何等伟大的存在。 那光芒万丈的存在。 那神圣无比的存在。 那空前绝后的存在。 那银河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便是【帝皇】啊! 那一定,便是【帝皇】啊! 在最后一刻,他如此的想着。 (本章完) 第125章 重逢 自从他得到了有关于这场战争的所有权柄,并紧握着它们,来到了银河系最血腥的光芒中之后,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有歇息过哪怕一次了。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的职责,所有的信任,所有的困难与忠诚,如今尽在他手。 至于代价是什么,有多少,在哪里,会在何时,又需要他付出额外的什么东西,这些,他通通都不在乎。 在他的眼中,如今只有燃烧的银河。 卡利班的雄狮扔下了他在银河的东方苦心经营了数年的防线,将那一个个或是富饶,或是空旷的星区丢给了那些茫然失措的辅助军与世界总督,而那些实在不重要或者没有价值的,更是弃之一旁,除了寥寥几百名值得信任的暗黑天使被他托付在了那些存在着重要秘密与遗迹的偏远世界之外,庄森已经汇聚了他手中的所有力量,无论是内环老兵还是卡利班的新血,通通都要加入这场最残酷的战争。 基因原体甚至做好了一次漫长拉锯的准备:他把他最信任的一位人物,他的左手:卢瑟,特意叫到了自己的身边,对着这名已经全副武装,准备亲赴前线的昔日养父下达了最高等级的命令。 卢瑟不会跟随着第一军团赶赴与冉丹的前线,他被特令谴回了卡利班,去为暗黑天使军团尽可能地征召新兵,来保证即使最惨烈的牺牲出现在了群星之中,第一军团都能坚持到完成帝皇的嘱托。 哪怕是庄森自己也无法确认这道命令中是否完全是理性,也许在基因原体内心中的某个角落里,他本能的不想让卢瑟去更多的沾染如此可怖的战火。 但很快,他就用理性说服了自己:卢瑟的确适合这项工作,在与冉丹鏖战的这几年间,他的确将所有的后勤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他的确需要一位值得信任的人物替自己坐镇母星,去完成任务,弹压不满。 基因原体知道,卡利班上一直有着不满的声音。 他会处理它们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大远征还在继续,人类的复兴还未完成,卡利班依旧需要为帝国付出更多。 于是,庄森下达了那道命令。 他隐约记得,当他把卢瑟叫到面前,下达命令的时候,卢瑟的面孔似乎有了些变化。 庄森并没有仔细看。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而且他很确定,卢瑟是值得他去信任的。 正如他所想一般,卢瑟最终没有任何的怨言,他的养父,他的右手,默默地接下了这个命令,卸下了自己的盔甲,离开了正在整装待战的第一军团的大舰队,只坐着一艘小船,消失在了星海之中。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庄森转过身去,再一次统率着他的军团,离开了银河东部的阴霾,一头扎进了银河北部的血雾之中。 卢瑟的那张有些阴郁,又有些扭曲的面容总是不经意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但无一例外的。 他从不去在意。 卢瑟,总是值得信任的。 ——————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竟有了一丝的遗憾。 如果他的那位血亲没有因为那次冉丹所卷起的亚空间风暴而暂时的离开的话,也许他还可以让她去给卢瑟转达一下这些话语,她总是比他更为善于言辞。 他也总是不喜欢这些事情。 —————— 庄森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思从短暂的回忆与感慨中脱离了出来:这些事情花了他不到一秒的时间,现在,他的全部精力再一次地回到了哪怕放眼整个银河,他唯一在意的事情:战争,无穷无尽的战争。 卡里班的骑士之王点开了自己面前的星图。 再一次的,万千寰宇的烽火清晰无比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在庄森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数以千万计的腥红色的光芒,每一处都象征着一场血腥的战争,一次惨烈的失败,又或者是一个世界的陷落。 周而复始,永无尽头,就仿佛成千上万的哀嚎之人被倒挂在尖刺密布的铁笼顶端,他们的每一次挣扎都只会撒下更多的鲜血,最后在地面上留下这张扭曲的画作。 如此的想法在卡利班雄狮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皱起了眉头,为了这种干扰思维的血腥渴望而陷入了低沉的愠怒之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有些干瘪的皮肤,感受到自己的胡须可以变得有些太长了,甚至显得野蛮。 也许他需要释放。 庄森如此想着。 一次释放,一次杀戮,一次他等待的机会,譬如说他的【不屈真理号】遭到了奇袭,随便什么袭击都好,他就可以拿起自己的长剑与手枪,去砍下一些脑袋,一些异形或者敌人的脑袋。 他现在的确需要一些杀戮,哪怕是作为一次休息。 庄森抬起了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感觉着自己的五官之间那些皮肤正在变得苍老,干瘪且粗糙,他的耳朵依旧在尽职尽责地捕捉着四周的声音:总有更多的声音在房间中游荡。 他听见了那些更多的讯息从遥远的星辰涌向屏幕的声音,每一次尖锐的响声都会带来一个或者更多的坏消息,就像每一次黎明的到来都会伴随着远方的噩耗。 他听到了各式各样的脚步声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中响起:他的子嗣、凡人、官员、军官、泰拉的使节…… 总有噩耗,总有求助,总有诘问,总有更多的困扰与质疑在无时无刻地扑向他: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一切,所以,当有人站了出来的时候,他就理应承担所有的问题,与额外的指责。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都在质疑他,都在窃窃私语。 他知道。 他知道荷鲁斯和他那些纠结的小心思,牧狼神总是想要更多,他盘踞在银河的西部,满心却思考着银河北方的事情。 他知道他的其他兄弟:无论是黎曼鲁斯,莫塔里安还是那位飘逸的大可汗,都以一种看待着怪胎的目光看着他,他很确定这一点,因为他也在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他们。 他知道那些凡人:那些来自神圣泰拉的,来自前线的,来自每一个补给世界与运输中心,来自他的荣光女王的下层甲板中的每一寸阴影里面的,那些凡人,他们在窃窃私语,在低声讨论,在用着怀疑与诘难的目光从阴影中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怀疑他的动机。 他们嘲弄他的能力。 他们诘问他的手段。 他们仓皇的躲避着那些责任与重担,然后得意洋洋地站在执行者的身旁,肆意的评论着,让自己的话语盖过了辛苦劳作的声音,恍然间成为了真理。 他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而他…… —————— 庄森放下了他的手,将他的面容再一次地显露在了他的子嗣,他的部下,与每一个人的面前。 那一张原本最为威严,最为完美,最为肃穆的面孔,现在已经只能要憔悴来形容。 当这场冉丹战争还没有爆发的时候,当庄森刚刚从卡利班的森林中回到了神圣泰拉的时候,他曾在他的父亲的宫殿中行走过。为他处理宫廷上的琐事。 在那时,所有的官员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军人与侍卫以一种敬畏的态度服饰在他的左右,关于他的面容与状态的每一个词都脱离不了严肃,神圣与高贵。 但现在,这些词语已经不再适用于他了。 卡利班雄狮的双瞳已经彻底被猩红的血丝所占据,他的胡须宛如一大团最为野蛮的稻草一般,蛮横的占据了他的下颚、嘴唇与更多的面颊,他的皮肤瘦削且苍白,眼眸深陷着,在他眉毛的阴影下显得有一些发黑,当他抬起头,看向了星图或者他的子嗣的时候。他的面容看起来是如此的瘦削,竟能让人看到了清晰的骨骼。 不是没有人提醒过他:考斯韦恩曾经几次三番地请求他去稍作休息,甚至在他明令禁止之后依旧冒着顶撞的风险,反复再提;阿斯特兰曾经本着作为下属的责任而提及过两次,在他明确拒绝之后便闭口不言;就连卢瑟,都在与他的信件中犹豫不决,然后有些隐晦地提及到希望他能休息一下,因为他从前线传回的消息中听说了基因原体几个月的不眠不休。 而面对卢瑟,他的做法就娴熟了很多,在下一次的联络中,他抽出了几秒,告诫卢瑟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卡利班,不要操心别的。 他们都说服不了他。 没人能说服他。 在那憔悴的面容,深凹的双眼与死寂的气息之下,卡利班雄狮瞳孔中那依旧锐利,可怕且锋芒无比的视线,是唯一还在诉说着基因原体那时刻保持着冷静与缜密的思维的最好证据。 —————— 而他…… 他不在乎。 —————— 任何人,无论他的骄傲与固执是多么的蛮横,当他与基因原体对视的时候,他都会发自内心的有所觉悟:此时的庄森,依旧是那个强大无比的卡利班巨兽杀手。依旧是那个值得让帝皇托付半个银河的伟大元帅。 他没有被击垮。 他永远都不会被击垮。 毕竟。 他不在乎。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已经得到了渴望的一切。 —————— 来自卡利班的庄森转过了他的身子,他感觉到了什么。 在下一秒,房间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曾经有些过于喧闹的声音似乎安静了下来,它们依旧在喧闹着,但这一次,喧闹的恰好不过。 庄森看到了,他看到了那道银色的身影:有些过长的头发,青蓝色的瞳孔中,总是带着那种颇为死寂的笑意,纤细的手臂,窈窕的曲线,她伪装着作为一名基因原体的强壮与高大,就这样随意的呆在他的军团之中。 随意的离开,又随意的返回。 她还穿着他给那件盔甲,那件纯黑色的盔甲,看起来一直有很好的保养。 庄森只是看着她。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轻哼了一声,他的嘴唇念叨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庄森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位银发的女士缓缓的走了过来。 走过了那些沉默严肃而立的暗黑天使与凡人。 来到了他的身边。 摩根,回来了。 —————— 她微笑着,慢慢的来到了基因原体的身边,然后仰着头,当她看到基因原体那有些狂野的面容的时候,便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但很快,摩根就重新舒展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一个冰冷的笑容。 而她的呼吸是同样的冰冷,那是一种甚至让庄森感到了久违的高效工作所配得上的清冷之声。 庄森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们就这样伫立在房间的最里端,四周只有面前的工作台与斑驳的星途,那些忙碌的凡人被他们甩在了身后,距离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遥远。让原体与他的血亲就仿佛处于一个私人空间之中。 摩根走到了第一军团基因原体的面前,她久违的看向了自己的兄弟,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庄森那着实积攒了一些灰尘与污渍的盔甲上,一股让人感到清新的力量在她的掌心汇聚着,伴随着她脑海中一个念头的随意转动,这个力量便在转瞬间覆盖了第一军团基因原体的全身。 眨眼间,基因原体的盔甲变得亮洁如新,面容再一次变得肃穆,胡须不再猖乱,甚至连那双瞳孔都显得更为明亮夺目。 恍惚之间,那个宛如年迈的雄狮一般的帝国统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从内心的深处升起对胜利的信心与追求的卡里班的骑士之王。 在此期间,庄森始终是一言不发的。 他只是安静着,任凭自己的血亲的法术在他的身上清洗的那些几个月以来积攒的疲惫与灰尘。 而当摩根终于忙完了这一切的时候,他才低下了头,再一次看着自己的血亲,看见她随意的打量着自己的盔甲,然后默默地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庄森胸前那些象征着荣誉的军团文章与挂坠,将其中的某几个散乱的重新摆放整齐。 庄森安静的等待着她做完这一切,随后,一道低哑的声音才从他的喉咙中吐了出来。 【回来了。】 摩根抬起头,笑了笑。 【回来了。】 (本章完) 第126章 一位帝皇之死(一) “可以了。” “休息已经结束了。” “现在,开始工作吧。” 卡利班雄狮的沉默与注释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当他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别处的时候,骑士之王的瞳孔中便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坚毅与肃穆。 如果不是同为基因原体所带来的超人视力与感官,摩根甚至怀疑自己的血亲到底有没有过那几乎是转瞬即逝的休息与松懈,那来自卡利班深林中的永恒严苛似乎在刚刚到一瞬间有所松动,又似乎没有丝毫的改变。 但无论摩根是如何想的,从现在开始,她就应该走上庄森的工作节奏了,于是,摩根身上的气息陡然一转,重新变成了庄森久违的那种最为干练的人物,最为值得信任的左右手。 这气息甚至让卡利班的骑士之王额外看了她一眼,庄森沉默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放大了自己面前的星图,让太阳星域的最边缘能够清晰的展现在他与他的血亲的瞳孔之中:庄森所展示的正是人类帝国如今的北部边陲,而在这场战争前不久,神圣泰拉方面刚刚决定把这片还在不断进行探索与扩张的领土命名为【朦胧星域】。 为了方便分认,整张星图由两种反差极为鲜明的色彩分别代表了这场战争中的双方:人类帝国的疆域用一种明亮的浅蓝色所包裹,而冉丹帝国的疆域则是一种暗淡的深红色。这让摩根在第一眼便看清了这场战争的局势。 就像是把一个锥子尖刺朝下的刺入了一大堆沙土之中一样,冉丹帝国从它在银河北部的疆域中刺出了深深的一击,从朦胧星域最为薄弱的东南方碾出了惨烈无比的血骨之路,锋芒一路贯穿了人类帝国的北部疆土,现如今其矛尖已经抵达了太阳星域的东北边缘。 而在摩根的身后,庄森微微弯下了身子,卡里班雄狮前倾着,他的那颗头颅无意中与他的血亲靠的很近,甚至他说话的时候,摩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些严肃的呼吸声不断的吹拂着她的耳垂。 “在亚空间风暴之后,第一批汇报了冉丹来犯的前线哨站分别是寂静星、西里斯和纽库斯,这几个世界很快就沦陷了,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封求援信件。”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朦胧星域东南部的几乎所有星系都遭受到了攻击,只有极少部分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因为这场风暴的影响,前线一直没能汇聚出来足够的军队与舰队,因此在这几个月中,我们甚至没能组织起一场主力会战。” “不过在朦胧星域的西方,冉丹人对于恐惧之眼附近那些要塞世界的进攻则以失败告终,铸造世界阿格里皮娜和特里索里亚都坚守了下来,卡利班星系在此之前也遭到了他们的骚扰,不过无伤大雅。” “而根据最新的情报,这些亵渎异形的先锋舰队已经抵达了皮西纳星系,另一边的泰洛斯四号星在昨天的一封信件中已经正式确定了被冉丹的军队所攻陷,这是帝国在朦胧星域的东南部所拥有的最后一座要塞世界了。” “也就是说,只要冉丹的舰队继续前进,他们就会正式进入太阳星域,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最糟糕的情况。” “届时,他们在太阳星域将要接触的第一个主要星系,就是芬里斯星系,是的,黎曼鲁斯那个家伙的母星,我可不相信他不会在他的老窝那里留点儿东西。” “芬里斯星系后面则是几个铸造世界,包括沃斯,瓦纳海姆和帕拉海尔,而在这几个铸造世界之后便是贝坦—伽蒙。” 摩根安静的聆听着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为自己讲解着现在前线的实时情况,蜘蛛女士微微眯起她的眼睛,青蓝色的瞳孔中射出了探索的光线。在那些还未沦陷或者已经沦陷的重要世界间来回徘徊。 在摩根的脑海中,思考与回忆的碎片在不断的膨胀、破碎、酝酿出无形的波浪,在这波浪中不断的产生着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中大部分都会被她的智慧在之后的几秒钟迅速的解答,而那些遗留下来的问题,才是她要向庄森询问的。 而在询问之前,摩根又一次的看向了她眼前的星图。在她那翻腾的脑海中,有关于朦胧星系的回忆与认知在一遍又一遍的复述着。 现如今的朦胧星域不过是太阳星域向外探索出来的一片沙滩,是人类帝国几乎从来没有官方组织过的自由探索下的结果,这也非常正常,毕竟总体来说,神圣泰拉以东的广袤疆域才是这场伟大远征最主要的扩张方向。 在大远征正式开始的这几十年以来,无数追随着人类之主的探索舰队、私人船队与行商浪人作为帝国无形的先锋,不断的向北探索着更多的疆域。 在帝皇开启了这场伟大远征的第五十年左右的时候,人类帝国在位于朦胧星域西部的星球卡利班上找到了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而这个世界也由此成为了人类帝国在这片广袤疆域中的核心领土。 更多的探索舰队以卡利班星系为中心,在朦胧星域的西部不断的开拓着帝国的疆土,而另一股探索舰队的主力则是从大漩涡区域远道而来,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们的脚步已经行进到了朦胧星域东部的哥特星区,并联系上了已经在这里落地生根的铸造世界。 总得来说,人类帝国对于朦胧星域的扩展还只局限于东侧与西侧的边陲之地,就宛如一只蟹钳一般还留有大片的空间,最起码这个星域广袤的中部与北部对于哪怕经验最丰富的探索船长来说,都只是一片灰蒙蒙的不详阴影。 但这并不妨碍帝皇的追随者们重申他们种族那有上万年历史的古老的权利与疆土,将所谓朦胧星域的边界一路画到了银河最北方那空旷无比的群星之中。 于是,便诞生了两位原体眼前的这幅奇景:这一片名为朦胧星域的,被人类帝国所宣称的土地,其中的大半疆域的实际情况,是神圣泰拉根本不知道的。因为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前,它们是实打实的冉丹异形帝国与其他小国度的疆土,而其四周也尽是人类帝国在之前的几十年间,不断蚕食鲸吞来的各个荒芜星系。 也正因如此,神圣泰拉在这场战争中一直保持着某种淡然,因为虽然与冉丹的战争的确进行地异常惨烈:整支整支的舰队消失在了银河的阴影之中,数以百万乃至千万级的凡人辅助军走上了战场便再也没有回来,甚至连阿斯塔特的伤亡都早已数以万计。 但是归根结底,人类帝国的核心区域没有在这场战争受到更多的损伤,那些被争夺,被摧毁,被燃烧的星系,大多数只是一些对人类帝国来说还没有实际控制的缓冲区域而已,而那其中不幸被波及的居民,也不在神圣泰拉的官僚们的伟大计划之中。 因此,虽然从星图的颜色与布局来看,人类帝国在这场战争中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但是真正的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危急与可怕,在神圣泰拉的眼中,尽管已经失踪了一个军团,但是凭借着暗黑天使的力量与其他军团陆陆续续的援军,足以终结任何战争的悬念。 冉丹的确造成了非常巨大的麻烦,它们的棘手程度与危险属性可能是大远征开始以来最高的一个,或者说,如此强大的异形星际帝国,哪怕放眼银河也只有凤毛麟角的几个。 但归根结底,对于一个处于统一、团结、蒸蒸日上的银河霸权来说,冉丹终究只是一个麻烦,一个问题,一个足以让帝国投入多名原体与军团的困扰。 而神圣泰拉的这种态度也在他们对于庄森的增援方面可以窥得冰山一角,玛卡多的确派来了很多的援军,其中既有阿斯塔特军团,也有凡人辅助军,还有大量的新锐舰队,但是那些真正能够在战场上一言九鼎的强大军队,比如说影月苍狼或者极限战士,就根本没有出现在这场战争之中。 在庄森麾下的军队中,除了来自其他阿斯塔特军团的零零散散的援军之外,也就只有两位原体所率领的大军了。 芬里斯的狼王以一种忧郁的态度带着他的军队从第十一原体的母星中回归,第六军团似乎出现了一些损伤,不过他们依旧可以参加接下来的大战。 而另一支援军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火龙之主伏尔甘与他的军团原本与这种庞大的正面厮杀没有太多的关联,但是在听闻了银河北部的危机情况之后,夜曲星之王依旧默默的带领着他的子嗣,出现在了这个焦灼的战场上,准备为了他的兄弟,为了人类帝国,奉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三名基因原体,三个军团,外加来自各个军团的或多或少的增援部队,这便是如今的卡利班骑士之王手下的核心力量。 “三十万。” 庄森以一种沉稳的态度,慢慢的吐出了这个数字,这个数字足以让无数人感到不安,无论他是冉丹人,还是克苏尼亚人。 三十万阿斯塔特。 这便是庄森被托付的力量。 摩根沉默了一下,便问出了她心中那个最崭新的问题。 【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你的暗黑天使?】 “绝大多数。” 这个回答的声音是骄傲的。 蜘蛛女士点了点头,她没有就这个问题和回答所象征的那些有关于牺牲和奉献的哲学问题进行更多的讨论,她知道庄森所需要的并不是这个。 她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星图,然后便将所有的目光都投放在了自己的兄弟身上。 【那么,你的下一步计划又是什么呢?庄森。】 卡利班的雄狮没有立刻的回答自己的血亲,他只是微微扬起了他的头,看起来难得的含蓄了一下。 “我相信你的能力,摩根,如果伱没有在那场亚空间风暴中产生退步的话,你应该能够看出端倪,并且初步的推理出来。” 摩根的确看出了一些端倪。 在沦陷的朦胧星域的东南部,有些被冉丹的所攻克的世界显得无比的古怪,他们并不像是被直接的攻陷,反倒像是被蓄意的……抛弃。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庄森已经接手这条战线有一段日子了,摩根可不相信,在这段日子里,他能任凭冉丹的军队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如果庄森真的不惜一切代价的话,冉丹即使能够触碰到太阳星域的边陲,也远远不会这么快。 摩根思考了一下,没用很久。 【……】 她的瞳孔亮了起来。 【你在把它们放进来?】 【你在把冉丹最后的主力军团,放进你的口袋里面?】 【为此,你甚至愿意舍弃掉那些还能够坚守一段时间的世界?】 庄森轻哼了一下。 “很老套的把戏,不是么。” “但是它们就是上钩了。” “我不确定是它们对自己的底牌拥有了非常的自信,还是它们的确在之前的绞杀作战中已经耗尽了最后的鲜血,总之,冉丹进攻的脚步与节奏的确太过鲁莽,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的所有力量都毫不犹豫的投入到了最前线。” “这的确让它们的进攻在一段时间里显得不可阻挡。但这也恰恰说明了,只要我们能够吃掉这股最大的力量,所谓的冉丹帝国就会变成一具冢中枯骨。” “你知道吗,在之前所传回来的情报中,冉丹的大军虽然数量看成是空前规模的,但是其中已经夹杂了很大一部分的【年轻】与【衰老】的个体,在此之前,我们从未在战场上看到过它们。”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瞳孔中不断的流过色彩:有思索,有计较,有构思,但唯独没有什么对于生命的感慨与敬畏之情。 【你是怎么说服那些凡人的?】 “我没有说服那些凡人,所有的凡人都在反对我的计划,他们都在大声鼓吹着寸土必争,但是神圣泰拉的一纸命令比他们所有的声音加起来都更具有力量。” 【你有没有想过,冉丹可能真的存在什么特别强大的底牌?】 【毕竟,你看他们的进攻路线:这是一道一往无前的锋芒,只要被折断,就再也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了。】 【任何理智的人物都不会把自己的种族的命运依托在这样一次疯狂的进攻之上,除非他们拥有着绝对的把握,这是一次再疯狂不过的赌博了。】 “你说错了一点,摩根。” “在这个银河中,每一个种族的命运都是一场赌博,只不过我们的底牌更为深厚,可以让我们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而冉丹,作为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他们肯定会拥有着自己的底牌,这场战争绝对不会在轻松中结束的,单单是那个失踪的军团,就说明了这一切。” “而且在之前的战争中,前线世界的确频繁的提及到,在冉丹的大军中有着一个奇怪的个体。” “他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身材高大无比,每一次都是从天而降,当他出现的时候,冉丹的军队就会陷入极度的亢奋之中,帝国守军的精神也会受到干扰。” “在最夸张的情况下,他仅仅是站到了地表上,就让整个要塞世界不战而降。” “而对于第十一军团,前线也已经传回了一些很不好的消息,其中有一些还是你的子嗣带回来的,我过一会再跟你细说。” “现实就是如此,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胜利。” “而我要做的,就是履行我的计划……并动用我的一切,去获得这场胜利,仅此而已。” 雄狮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他的目光依旧紧盯着面前的星图,盯着那无穷无尽的,由冉丹,也由他自己所造成的死亡与痛苦在无数个世界上奏响。 他没有丝毫的动摇。 摩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的注意力被庄森刚才无意提到的一个名词所吸引住了。 【我的子嗣,我的军团?】 【他们如今也在前线么?】 “有几百人,他们来自不同的舰队,如今正在渐渐汇集,其中有一个叫赫克特的,给我留下过一些印象。” “而更多的人则是被吹散了,目前来说,大多数的第二军团的舰队都散布在银河系的南部,但也有一些被风暴吹散,至今都没有消息,其中就有有一支规模较大的分舰队到现在还是失踪状态。” 显然,在摩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庄森同样收集着他的血亲的那些子嗣的信息。 “那支舰队原本接受了我们的兄弟基利曼的邀请,准备前往五百世界进行协助作战,学习与部员,但是在半途,他们被亚空间风暴所袭击了。” “帝国最后一次目睹到他们,大约是在……” “达摩克里斯湾。” (本章完) 第127章 一位帝皇之死(二) 它们依旧存在。 存在于她的心中,她的灵魂之海的最深处,她的所有狂妄野心与梦想所无法避开的地方。 当摩根久违的睁开了她的第三只眼的时候,她便再一次的回到了她的思维国度之中:这个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的,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块领地。 其实,摩根并不是很乐意回到这里,她也并不总是会详细的铭记这里的一切,当她要用到那些灵魂的时候,她更喜欢直接把它们召唤出来。 这是有原因的。 跟十几年前相比,这些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当摩根放眼望去的时候,目光之所及处,没有任何让她感到新颖、诧异或者是戒备的新兴事物。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苍穹依旧是纯黑色的,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生机与光泽的,最为衰败与隐晦的黑色,就宛如一瓶瓶墨水被打翻在地,干涸成了一层又一层的人让人恶心的顽强污垢,哪怕一次又一次地清洗,也根本无法抹除它们的存在。 在这样的天穹之下,摩根心灵中的一切都笼罩在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之中。 宝剑、宫廷与尖塔,它们依旧屹立在那里,各自以自己为中心维系着不断变换的王国,金黄、深紫与靛蓝的光芒不断的侵染着本就脏乱不堪的苍穹,在无穷无尽的虚空中进行着永恒的争斗,争斗着在未来的某一刻,在命运开启最后一幕的时候,这银河中最恶毒、最自私的个体,将为谁所用。 摩根抬起头,看着那不属于她的意志在决定着她的命运,那变幻的万千色彩无时无刻不交杂纠缠在一起,乍一看,有一种五彩斑斓的美妙感觉,但当你真正沉稳下心思去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又只会发现这些看似梦幻的色彩伴随着观察的深入,越来越显得恶心、扭曲、面目狰狞,就宛如世间的万般罪恶都在那光芒之中,尽数显现。 看的越久,便会越迷茫、越迷失、越渴望去进一步地探索这些本应让人畏而远之的可怖之地,只有那些最冷静的人物,才会及时从这种无声的蛊惑中脱离而出,而当他们缓过神来,再次看向那梦幻的苍穹的时候,只会看到世间最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摩根抬起头,目睹着她心中那污秽不堪的美妙星空,静静地看了几秒,便低下了头,毫无大碍。 哪怕是毁灭大能本身的碰撞与争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惊愕的事情了,她知道存在于她心中的只是那些无上意志的一缕碎片,它们的争斗也不过是彼此之间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 银发的蜘蛛女士曾经听闻那些钢铁勇士们讨论过: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从拥有自己的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能无时无刻的看到或者感知到恐惧之眼,也正因如此,钢铁之主眼中的星空,与银河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一样。 但讨论这些奇闻的那些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摩根的心灵中所发生的事情,远比佩图拉博眼中的所有存在更为可怕。 三位神明,又或者说是比肩神明的意志,在她的思维中爆发着永恒的争斗,这场战争的烈度可能时高时低,但它从未停下,尤其是万变之主与饥渴女士之间的缠斗,几乎永远不会终止。 每当它们又一次的碰撞,苍穹便会撒下无以计数的碎片,那上面记载着哪怕是基因原体都无法在第一时间理解的复杂计谋、扭曲历史与亵渎仪式,如果摩根不去及时的清理,它们甚至会开始影响基因原体本身的清醒。 每当摩根开始思考的时候,每当她静下心来,对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检查与反思的时候,她都不得不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去直面那永无止境的争斗,去在三尊她无法对抗的伟大意志的面前沦为一个保持沉默与谦卑的可怜虫。 哪怕对于最为资深的领航员来说,穿越亚空间都是一次再危险不过的冒险,但对于摩根来说,她的差不多每一次思考,都会直面不逊于亚空间最狂暴之处的风风雨雨。 恐惧之眼,在佩图拉博的瞳孔中。 恐惧之眼,也在蜘蛛女士的心中。 万千的国度在她的眼前崛起又崩溃,世间所有的头脑加在一起也难以想象的亵渎与罪行在她面前活生活现,她目睹着数以千万计的忠诚、背叛、亵渎、扭曲、欲望、暴怒在她的第三只眼的视野之中变幻出永无重复的戏剧,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诉说着宇宙与时间的伟岸。 它们甚至会考虑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每一次在她面前出现的亵渎之片段都不会太多,保证了她不会被这些可怖的景象压垮。 三股光芒所代表的意志全都在默认这个决定,沉默地看着摩根一次又一次地在世间最可怕的暴行的活灵活现的影像前颤抖,而略有差别的是:那蓝与紫的光芒只会在她的痛苦中发出连绵不断的,最为尖锐的笑声,就仿佛在等待着可爱的猎物一步步走入陷阱,偶尔,它们甚至会轻声地诉说着一些低沉的窃窃私语,笼络着她的意志。 但金色没有,一直都没有。 他永远只会沉默,只会安静的目睹着她,他既没有拯救,也没有进一步的压迫,他只是安静的目睹着她的挣扎。 等待着她的选择。 她甚至不得不周期性地删除掉一部分过于恶心的记忆,来保证自己的思维不会受到影响:在她所目睹到的这些东西面前,那些被她所吃掉的灵族回忆里的堕落与折磨方式甚至显得有些苍白。 要知道,那些她所享用的异形之中,有些甚至经历过曾经那个辉煌无比的永恒王朝,是科摩罗中各种奢靡场合的座上宾,它们脑子里的某些【知识】,甚至让第一次观赏的摩根感到骨骼发寒。 但那已经通通是过去式了。 现如今,在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洗礼与重复之后,即使是科摩罗中最为疯狂的血伶人,也无法用他们的阴暗表演让蜘蛛女士的心灵泛起哪怕一丝的涟漪,而世人心中那些最初级的龌龊与阴暗,在摩根的眼里与顽童手中的泥巴没什么区别。 比起那些象征着亵渎与扭曲的本质来说,智慧生命所能想出的东西,终究太过温柔。 甚至,当摩根在冉丹战争的间隙,想要打发时间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沉默地观赏着这些异形回忆中最为堕落的片段,并把这当做一种无所谓的消遣。 对于基因原体来说,整整二十多年的光阴,足以让她对任何事情都感到熟视无睹。 而那些间断的,出现在她眼前的可怖景象,直到她吞噬了马格努斯的部分灵魂,让自己的意志得到了空前的强化之后,才慢慢的减少了频率,但依旧存在。 她甚至庆幸,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所谓的情感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反馈,这让她成功地挺过了很多次考验。 而对于摩根来说,这样的内心自然会带来影响:无论蜘蛛女士想不想承认,她都必须面对一个现实的问题: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中沦为陪敬旁座的次席,是一件让人非常苦恼的事情,每当摩根无力的目睹着那些酣战的碎片的时候,一种别样的愤怒就会在她的心中积攒。 偶尔,她会想,她需要一种发泄的手段,一种不会让她太过于沉迷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发泄怨气的手段。 她在思考这个问题,也在不断的尝试着。 如此想着,摩根在自己那没有任何光明可言的内心世界中不断的前进着,在路上的唯一一种景色便是四处飘荡的灵魂,她一直在尽全力地控制着它们的数量,时刻保证自己手中那仅剩的权力。 灵魂,无数的灵魂,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各种各样的亵渎异形,在冉丹战争前线鏖战不休的十年极大的充盈了摩根脑海中的仓储数量,每一次前线的血战对她来说都是一次丰收。 甚至,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灵魂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她的脑海维系不了必要的平衡:每一次收获的时候,蜘蛛女士总是想要多吃一点,这是一种最为朴素与无法克服的贪婪,而这种贪婪的后果就是每次当她收拾脑子里那些数量实在太多的灵魂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想掐死之前大吃大嚼的自己。 于是,消耗它们,就成为了一门必要的学问,摩根深谙必要的付出是多么的重要,因此,她在收割灵魂的时候有多么贪婪,在使用它们的时候就有多么慷慨。 而正是这种慷慨,成就了冉丹战争之中的【饮魂者】之名。 在外人的眼中,作为一位最顶级的灵能者,蜘蛛女士的种种表现比起自己那些足以震天撼地的同僚来说也算得上是夸张了,他们总是在私下里窃窃私语,摩根在历次战争中那连绵不断的强大招式到底是如何发出的。 而答案也很简单。 灵魂。 数百股灵魂足以支撑起一个难以想象的飓风,在顷刻间扭转一个战场的局势。 上千灵魂的哀嚎则是足以掀起一次无形的巨浪,将一座座与山脉本身嵌合在一起的要塞从地图上彻底的抹去。 但对于摩根来说,她本身的力量就足以做到这些,所以她从不屑于燃烧那些灵魂去做这些事情。 她只会把灵魂投入甚至挥霍在那些大场面中。 上万,数万,数十万,甚至更多的灵魂,当它们在同一时刻被无情的拉扯出她的脑海,再齐齐点燃的时候,它们的毁灭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与悲痛足以支撑着摩根在一瞬间完成最夸张的法术,将一整个世界与星系的命运捏在自己的纤细手指之中。 就比如说在德鲁恩战役期间被摩根唤起的巨大风暴,那足以席卷一整个大陆的毁灭,便是摩根燃烧了她的脑海中无数灵魂,所缔造的移行天灾,放在平时,以蜘蛛女士的力量,倒也的确能够唤起这样的毁灭意志,但是绝对不会像这样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在与冉丹的战争中,摩根所唤起的无数次奇迹,其身后就是无数的异形那哀嚎不断的灵魂,而对于摩根来说,每一次燃烧灵魂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这样的损耗不仅能消耗掉那些不够珍贵的灵魂,也能在暗黑天使的又一次胜利后随心所欲的收割更多的战利品。 在这样的充盈下,她甚至养成了收集的习惯,一些足够有趣或者独特的异形灵魂被她暂时的保管了起来:这样的行为似乎来源于她的基因之中,当蜘蛛女士一想到类似于【收藏】和【保管】这样的词语的时候,她便异常顺滑的接受了这些新习惯。 而在她的灵魂国度之中,便存在一些已经被她驯服,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愿意成为她的收藏品的珍贵异形灵魂。 甚至包括,一位看起来异常古老的方舟艾达的学者,它显然拥有着远比同族更好的冷静,因为当摩根让它目睹到她的内心世界是何等的狂野的时候,它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陷入崩溃,恰恰相反,在那股堪称是每一个灵族的噩梦的深紫色光芒的恐惧之下,它颤抖地向蜘蛛女士提出了一个交换。 —————— “掠夺不能得到一切……人类。” “掠夺而来的东西总是残缺不全的,无法展现出原本的样貌、智慧与深刻意义,你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破碎的片段,你可以用它来锻炼自己,但如果想学到更多,你需要的是言语的传承。” “有些智慧,只会存在于彼此之间的表达与交流之中,它无法被任何的言语与记忆所捕捉,因为所有的记录都是存在着主观性的,也就是说,存在着扭曲与变化。” “而我会告诉你,这些事情原本的模样。” —————— 摩根同意了这个交换。 她甚至允许这个异形的灵魂待在最安全的谷底。 而现在,到了她获取这笔交易的回报的时候了。 蜘蛛女士的脚步一路来到了这些灰暗无光的国度中,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部分,她的不少好东西都放在了这里:那些足够珍贵的灵魂收藏品,还有那她最忌惮的东西。 她走到这里,随手便将灵族的灵魂抓取了过来。 【是时候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甚至有些佝偻的异形,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慈悲。 【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请讲……” 摩根眯起了眼睛,一些她心中的困惑被她吐了出来:当她听闻到冉丹前线那些诡异的事情,比如说那些【禁军】和金色身影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推测便在她的脑海中初步的形成了。 【你……知道帝皇么?】 【我想知道,冉丹,这个足以与人类争夺霸权的后起之秀,它是否在某种意义上,也拥有着属于自己的……】 【“帝皇”?】 【或者说,帝皇不是唯一的,对么?】 这样的问题让摩根面前的异形难得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蜘蛛女士开始不悦地皱起了她的尖锐眉梢,一些灵能的颤抖在她的身边不自觉的出现了,这个佝偻的异形才终于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那些有关于其他种族的记忆。 “这要看你如何理解。” “如果你口中的【帝皇】,是你的创造者那样的人物,那我可以告诉你。” “是的。” “那些足够强大,足够膨胀,足够野心勃勃的文明,它们会有可能拥有自己的【帝皇】。” “或者说,【帝皇】并不是唯一的。” “但是你们的帝皇,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帝皇】的问题,涉及到作者我的一些私设,不会很夸张,我会在下一张把它写明白。 (本章完) 第128章 一位帝皇之死(三) 在天堂陨落之后,凡世的生灵才有了憧憬文明的可能性。 银河的命运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在你们这些后辈的种族无法想象的岁月里,一场永远不可能被复刻出来的惊世浩劫已经判定了接下来数千万年的一切。 恐惧、贪婪、冷漠、嫉妒、愤怒、愚蠢、弱小、臣服、欺骗、辜负、苛暴、屠杀、灭绝、复仇…… 最残暴的君主点燃了席卷银河的噩梦与战火,而这场战争一旦开始,哪怕是最伟大的智者也无法决定它的终末与结局,唯有吞噬一切哭泣哀嚎的母亲与孩子,唯有焚尽一切安乐祥和的城镇与原野,才能稍稍抚平谋杀与屠戮这对可憎的双生子的无尽贪念。 而在所有的野心家尽数倒下或者满足之前,这对双生子永远都不会真正的停歇。 而战争也不会真正的停歇。 先是士兵,那些被所谓的荣誉与使命所蛊惑的士兵,它们在战壕与荒原中瑟瑟发抖,被没有丝毫慈悲可言的炮火撕成碎片。 然后是民众,是城市,是整个世界,是无穷无尽的,在战争的烈焰中哀嚎的灵魂,独夫的罪恶驱使着所有可悲的生命,直到它自己也倒在了由愚蠢和恐惧所交织的愧疚罗网之中:那明面上的胜利者固然获得了胜利,但是代价却是它所拥有的一切。 它的生命,它的责任,它的国度,它的子民,它的未来。 它献祭了,付出了,亲手奉上了这一切,而它所得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王座,一个空荡荡的银河,那些它曾经的追随者充斥着仇恨与茫然的空洞瞳孔,还有那些真正的高贵者胸膛中的不灭怒火。 它恐惧了,它愧疚了,它逃离了,就此成为了最卑劣的屠夫,最可鄙的小人,而银河,也终于来到了真正的高贵者的手中。 我们的时代,开始了。 真正的智慧与优雅,从此成为了银河的主人,我们在宛如梦境的辉煌中进行着自己的统治,在我们的思想中,是你们难以想象的科技与力量,恒星不过是指尖的些许玩物,万千的星系伴随着我等的心情起伏或繁荣昌盛,或荒无人烟。 但是即便是我们,也没有战胜最伟大的力量。 时间。 太久了。 实在是太久了。 你知道么,从那场足以令天堂陨落的战争终结的那一刻,直到我们的虚妄之梦被彻底的撕成了噬人碎片,那中间有着多么漫长的一段时间,一段腐蚀,一段堕落啊。 用你们这些后辈的计时方法来说的话:那是六千万年,整整六千万年,我们就是我们所知晓、所目睹、所感兴趣的一切的主宰。 六千万年,以你那贫瘠的经历和过往,恐怕无法想象,那是一段怎样的漫长旅途。 六千万年,六万个千年。 像你们这样的后辈种族,从刚刚学会走路,到初窥亚空间的无穷风采,无数次的所谓的进步,无数次的发生在彼此之间的仇杀,无数次在自我毁灭的悬崖边无知的漫步又返回,这一切的一切,也不过是三十个千年而已。 在此之后,你们从初窥到亚空间再到使用它,花了十二个千年。 你们利用那些拙劣的亚空间技术,让自己的脚步蔓延到了银河中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荒芜的废丘宣誓自己的霸权,享受着作为所谓的银河之主的得意洋洋,然后又快速的跌落、流血、分崩离析…… 以上的一切,从你们正式离开自己的襁褓,到你们中的一些人再狼狈不堪地躲了回去: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十个千年之内的事情。 最后,你们在风暴的肆虐中颤抖着,拥抱着自己那不断萎缩与退化的细碎疆土,任凭暴君与宗教再一次地崛起,让纷争成为了你们种族的主旋律。 直到现在,骤然反转,你们在那位……梦想家的带领下,再一次升起曾经的旗帜,渴望从星海中拿回自己的一切,渴望将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再一次地抢夺。 这也不过是几个千年之内所发生的事情。 你听到了么? 你明白了么? 以你们所谓的【公元元年】作为标准的话:在公元前的三万年左右,你们的祖辈刚刚学会了制陶与其他的工艺,从最低贱的野兽阶级渐渐脱离了出来,拥有着堪堪称得上是文明的东西。 直到现在,在公元后的第三万年里,你们已经经历了种族的巅峰与陨落,正在试图进行着最后的一次挣扎:不要被你眼前的辉煌成就所困扰,可悲的后辈,你们的那位领袖正在燃烧你们的命运,燃烧你们本应苟延残喘的命运,让它释放着最后的一丝火花。 你们的一切历史、一切骄傲、一切辉煌、一切痛苦、一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一切的一切。 不过是六万年之间,所发生的转瞬即逝而已。 不过是从那场天堂战争的结束到现在的漫漫长夜中,最为崭新的那【千分之一】而已。 你们并不特殊,你们并不独特,你们并不像我等的种族,是银河之中真正的天选之人。 我曾目睹过一千个像你们这样的种族:从新兴、崛起、探索与称霸;到辉煌、堕落、腐朽与灭亡。 你们自认为是银河的霸主? 银河从不缺少霸主,因为野心家与妄想家如同夏日里的蜢虫一般永远杀不干净。 你们并不特殊,银河曾经拥有过上千个所谓的霸主,它们的所谓霸权也不过是区区几万年之间的潦倒儿戏罢了,时间的长河足以把它们的一切冲刷地干干净净。 但即使如此,你们也都有自己的特殊之处:每一个霸主的崛起都是一场最残酷的搏杀,无数的种族与文明在跨越星海的战争中投入自己的一切,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万年的王权。 而每一个成功的霸主,它们的内涵都有着相似之处。 它们都有着天赋。 它们都有着幸运。 它们都有着……帝皇。 —————— 帝皇。 这是你们的称呼。 当然,你们也可以称呼其为主君、领袖、先知、祭祀、首领、贤者、天才、疯王…… 所有的称呼与外貌不过是虚假的表象,是特意被模糊与变幻的诡诈心思,是遮掩它们那怪物一般的本质的些许手段。 【帝皇】的降生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它是必定的命运,是祈求的结果,是野心的体现,是战争与灭亡的先兆。 你与我都知道,那片名为亚空间的虚空国度,是多么的混乱与癫狂,多么的危险与可怖,但是你与我又不得不承认,那片混乱、癫狂到令人望而生畏的诸神乐园,又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虚空不会拒绝任何事情,虚空不会嘲笑任何妄想,只要你的祈求足够庞大,足够坚定,足够漫长,虚空就会有所回应,就会满足你哪怕最疯狂的野望。 而【帝皇】,就是这种公平与慷慨之下的产物。 当一个种族足够的幸运,足够的强大,足够的野心勃勃,当他们能够淌过文明的陷阱,穿过历史的关隘,突破母星的束缚,在无穷无尽的群星之中开始自己的征服与探索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们心中的霸业之火足够旺盛的话,他们就会开始幻想,开始希冀,开始祈求,开始渴望。 他们会渴望着一位伟大的领导者,一位值得信赖、追随并为之赴死的高洁骑手,一位有能力、有意愿、有可能为了种族的霸业而燃烧自己的【最伟大的一个】。 它可以是一个男人,也可以是一个女人,它可以是一个个体,也可以是一个组织,它可以是一个贤者,也可以是一个暴君。 一切都可以。 只要它能像狮子一样威严,能够团结与统御起一个如日方升的银河帝国,让内斗与纠纷不会阻拦种族的崛起。 只要它能像豺狼一样狡诈,能够对抗不计其数的对手与死敌,让它的子民赢得在每一个星系之中的残酷战争。 只要它能像蜘蛛一样无情,能够不被任何事情干扰到正确且理性的判断,成为最纯粹的希望与信仰的活信标。 只要它能做到这些,它就会成为被所有人所期待,所臣服,所苛求的那一位【帝皇】。 如此的存在,当然是可遇不可求的,这银河之中的绝大多数种族直到灭亡的那一刻都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帝皇,只有那些人数足够庞大、意志足够坚定、运气足够高昂的天命之子,他们下意识的幻想与祈求才会在亚空间中成功的泛起一丝波澜,让无数的信仰与虚空的默许相融合,最终产生了一个别样的神明幼体,最终产生了一个来到他们身边的伟大意志。 最终产生了这个种族的…… 【帝皇】。 而当帝皇出现之后,它就会来到自己的子民之中,它就会在最需要它的时候挺身而出,成为绝对的领袖与灵魂,它会缔造最宏伟的计划来征服星宇,它会拉拢最杰出的人物来未雨绸缪,当然,如果它没有了足够的追随者,它甚至会依靠自己的意愿去【缔造】一批。 原体,或者禁军,随你们怎么称呼。 但无论如何,它最终会成功的崛起、征服、缔造凡人眼中永世不败的伟大业绩,偶尔,它也需要击败来自其他种族的帝皇,去争夺那唯一的战利品。 这个银河本身。 而最终,帝皇会胜利,会建立伟大的基业,会成为无数寰宇与人民唯一的主宰,会让自己的名声在每一个角落里传唱万年。 但它不会满足。 永远不会。 每一个银河的霸主种族都拥有着根深蒂固的贪婪,而这样的贪婪也会体现在帝皇的身上。 最大的自私,就是无私。 它会渴望更多,会追求不灭的基业,会探索无尽的星海,会希冀于自己的种族成为那打破历史循环的,最特殊的一个,能够逃脱衰亡与毁灭的宿命,将霸权与繁荣一代一代,传承至热寂的终焉。 这样的火焰在每一个帝皇的心中燃烧着,它们永远也不会熄灭或稍稍衰减,永远都会督促着这些最伟大的人物继续疲于奔命,为了心中对于自己种族的无限之爱,而耗尽银河中的一切。 他们坚信自己的种族会成为特殊的那一个,他们坚信自己的尝试会以成功告终,他们笃定自己的伙伴是最可信赖的挚友…… 他们不会停下。 哪怕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在亚空间的深处,存在着何等可怕的不可战胜的神明。 哪怕他们会渐渐的发现,在他们之前拥有着无数的先行者,他们同样强大,同样聪慧,同样坚定,却也只留下了同样的骸骨。 哪怕他们亲眼目睹到了:那黄金的王座堆叠成山,如同最卑微的垃圾一般被随意的丢弃成一座无价的丘陵,那是神明的嘲笑,是命运的宣示,是每一个种族,每一位帝皇都不可能逃脱的终末。 但即便如此,他们不会停下。 每一个帝皇,都不会。 而他们的结局。 也由此,显而易见。 死于背叛。 死于纷争。 死于颓唐。 死于堕落。 死于腐朽。 死于孤寂。 …… 死亡的方式千奇百怪。 死亡的意义永恒不变。 当最后一名霸主的遗孤在无穷无尽的绝望与孤独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也许那个曾经被它们寄予了无限信任与期待的帝皇,只剩下了徘徊在永恒虚空之中的,仅有的一声叹息。 一切便迎来了终结,万年的辉煌与苦难无需轰轰烈烈的结束,只需一声叹息便足以。 直到最后,唯有那黄金色的荒芜之山上会多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废弃王座,作为一场征服、一个霸权与一次挑战的最后回音。 没有人能够成功。 每一次挑战,不过是挣扎。 万年里的崛起、辉煌与没落,不过是诸神用以调笑的消遣。 当霸主倒下后,只需要短短数个千年,它所引以为傲,自认为可以嫡传万世的功业,就会被洗刷的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痕迹。 直到银河重新寂静。 直到野心再次膨胀。 直到下一个帝皇,来到那堆积如山的黄金王座的面前。 开始又一次的轮回。 永无终止。 —————— 永无终止。 当摩根看着在她怀里安然入睡的【战帅】的时候,她的心中在回荡着那个灵族最后的话语。 她思考着什么,异常冷静的思考着,那些看似恢宏都讲述与看似绝望的未来丝毫没有扰乱她的思绪与沉稳,蜘蛛女士只是缓慢的抚摸着她的宠物:显然,这几个月来,它被那些凡人仆役们养的很好,甚至胖了一圈。 帝皇…… 她轻声呢喃着。 摩根并没有完全的相信那个灵族的话语,毕竟异形口中的任何一个字都不值得完全的信任,更何况它的话语中本身就有着一些细微的疏漏,当然,造成这些疏漏的可能并不是谎言,而是它根深蒂固的可悲傲慢。 摩根没有全信,也没有不信,她只是按照一种最理性的思路去揣摩一些心思,然后把它们当做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记录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不过有一点,摩根很确定那个灵族说错了。 她的缔造者,也就是人类的帝皇,可不是那种【帝皇】。 她甚至当面指了出来,而灵族也大方的承认了:它承认,哪怕是帝皇之中,也会有特殊的个体,也许人类所拥有的,就是放眼所有的【帝皇】里,也是最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帝皇。 当然,这改变不了什么,他依旧会走上那条道路,试图从神明与命运的手中抢过种族的未来。 那会是毫无希望与悬念可言的最可悲的挣扎。 最起码,在这个灵族的知识与想象中,它想不到摩根的缔造者能够获得胜利的任何一种办法,又或者是任何一种可能性。 不过摩根在意的不是这个。 她只是在想:如果这个灵族的言论大部分是可信的,如果冉丹这个在短暂的时间里迅速地崛起,甚至能够与底蕴深厚的人类鏖战如此之久的强大异形文明,真的是因为它们拥有一个【帝皇】。 如果冉丹帝国的【帝皇】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这场战争之中,站在她的对立面。 那么它的灵魂…… 是否对她有益呢? 又是否能够让她,窥探到亚空间之中某些无法直接观察到的规则与隐秘呢? 一种别样的渴望悄悄地在摩根的心底生根发芽,对于这种万恶的异形,蜘蛛女士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与忌惮,她甚至不怕自己的狩猎被他人所关注,也同样不怕自己的狩猎是否会失败。 毕竟,她有着一个强大的血亲兄弟,与他的军团,不是么? 想到这里,摩根便听到了她的房间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认出那个正在渐渐靠近的灵魂来自于考斯韦恩。 这位狮王的宠儿敲了敲门,他的语气就仿佛在对待一位比他更高贵的大人物。 “大人想要见您,摩根女士。” 【什么事?】 “第十八军团,还有他们的基因原体伏尔甘阁下,已经到了。” “大人现在……比较需要你的冷静与……。” “谈吐。” (本章完) 第129章 火龙之主 【你之前见过伏尔甘么?】 “并没有。” “他长久地待在帝皇的身边,接受着教育,又或者和他自己的军团一起,不断地在燃烧与毁灭的炼狱中战斗,只有费鲁斯与他有过更亲近的接触。” 当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谈论起他的兄弟的时候,他就仿佛在提及同一片星空之下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遥远传说。 比起摩根刚刚回归时所目睹到的衰败景象,现在的第一军团基因原体已经精神了许多,他穿戴着一套纯黑色的战甲,那上面有着第一军团的标志,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装饰性的物件,庄森那碧绿色的一双瞳孔中已经恢复了炯炯有神的火光,不断地扫视着他面前那张无时无刻不再变动的星图。 两位基因原体正身处在【不屈真理号】中最高贵,最典雅的一个房间里面,庄森专门开辟出这个空间用来招待一些贵客,以完成他为了生存在帝国内部所需要履行一些社交礼仪,第一军团之主在这个圆形的房间里摆满了巨兽的头颅与战事的挂毯,来向每一名到访者尽可能快速地表明暗黑天使的风格。 当然,在摩根看来,庄森的这些摆饰……只能说,很具有实用主义风格。 而此刻,她的目光同样聚集在了面前的立体星图上:这幅虚幻的无声话剧生动地体现了周围数个星区的大体情况,象征着帝国的浅蓝与代表着冉丹的猩红在这些荒芜的世界中犬牙差互,在无以计数的遭遇战和阻击战中变幻着两个帝国的每一寸疆域。 在【不屈真理号】中。专门有一个房间负责接受前线的每一封战报,并将所有的胜利与失败在这幅星图上尽可能快速与详细地体现出来,从而让庄森能够无时无刻把握住前线的每一种情况。 “它们在416-15星系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而且停留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的集结或者修整所需要的时间,按照原本的推论,它们只需要再过三个泰拉标准日就会来到塔科特星系的边缘,但现在,我们必须改变计划。” 骑士之王轻点手指,位于星图中央的两个星系就开始了不断地闪烁:其中一个是冉丹的主力大军目前正在停留的地点,为了探知到这个准确的消息,连庄森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帝皇的战士身陨在了冰冷刺骨的虚空之中。 而另一个就是塔科特星系,一个在此之前无人在意的地方,除了仅有的交通价值外不值一提,但在庄森施展了一系列精妙的布置与计划,以及无情的焦土战略之后,这里一跃成为了冉丹大军的前进道路上,唯一一个能够帮助它们挺进太阳星域的要害,否则,那些异形的舰队就要绕上一段漫长的弯路,白白浪费自己的战略先机。 就这样,骑士之王为了自己的大战选好了一处绝佳的战场:名为塔科特的星系空旷且广袤,让暗黑天使有足够的空间将自己那些可怖的末日启动器安然摆放在这个惊世战场中的任何一个角落,这些在此之前被严密关押与看守的浩劫,其中的每一个都足以让一个脆弱的土著文明从银河中彻底消失,而为了打赢这一战,庄森的子嗣们让这些怪物再一次回归到了银河。 而除此之外,庄森还压上了自己手中最沉重的筹码:一个齐装满员的第一军团,一个放眼整个帝国都毫无争议的最强军团。 除了极少数看守那些隐秘之地的老兵,以及卢瑟之外,庄森带来了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甚至那些刚刚完成试练的新兵也被他从卡利班的深林之中,直接拉到了全银河最血腥的战场上:就像当年的庄森自己所遭受的那样。 【我记得我曾经听说过,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你曾经召集过整个第一军团,当时,你所拥有的兵力是六万到十万之间。】 【那么……现在呢?】 【毕竟,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在这十年的战争中,你似乎一直都没有停止从卡利班征召军团的新血。】 摩根青蓝色的瞳孔中倒转着毫无感情的流光,看向了正在紧盯着星图的庄森,通过卡利班人瞳孔中的烁动,她知道,庄森在思考着她提出的这个问题。 “十五万。” 最终,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轻轻的吐出了这个数字,而紧接着,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腔调赞许了自己的血亲。 “这其中有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的灵能在之前的十年之中一如既往地发挥着作用,我也许会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更多的子嗣,也许我现在麾下只会有十三万甚至更少的战士,去投入这场战争。” 【这正是我现在站在你身边的原因,庄森。】 伴随着战争的脚步愈发的靠近所有人,摩根的语气中也夹杂了越来越多的冰冷气息,当她开始笑的时候,她的目光会散发出让任何一个凡人跪倒在地的幽光。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庄森,我的兄弟,我还以为暗黑天使依旧会是十万人左右的规模,毕竟据我所知,影月苍狼、帝国之拳和极限战士,如今都是这样的规模。】 “责任越大,需要紧握在手中的也就越多。” 庄森并没有回答更多,因为几乎在他开口的同一时间,考斯韦恩的声音从房间外面传来。 “吾主,【炎铸号】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观测视野之内,在它身后是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至少有超过一百艘是主力舰。” 庄森扭过头,这个消息里面的附加信息似乎让他惊讶了一下。 “看起来,他比我想象的要更重视这场战争。” —————— 基因原体就是行走于凡世之中的半神,他们是那位通天纬地的人类之主窃取了不属于尘间的云中波涛,用无法再现的智慧与野心所打造的珍品,是行走在大地与苍穹之上的普罗米修斯之火。 而在这些拥有着无上智慧与滔天伟力的造物中,如果真的要挑选一个象征着纯粹的力量的,最为强壮的人物,那么摩根认为,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哪怕她还没有见到自己所有的血亲,但是一种内心深处不断回响的本能让她愈发的确定,眼前这个黑色皮肤的高大半神,就是她所身处的这个诡异家族之中,力量最可怕的一个个体。 伏尔甘。 一个与蛮力和火焰相拥而生的神祇之名。 当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终于站在了【不屈真理号】的甲板上的时候,为了迎接他而排列在两边的暗黑天使就宛如一列列过于逼真的瓷娃娃,在铁锤拖拽地面的声音里显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摩根依旧站在庄森的身边,拥有着比考斯韦恩和阿斯特兰更高的地位,整个第一军团都早已经对这一幕熟视无睹,蜘蛛女王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握着法杖,她看到了庄森有些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才慢慢的走向了自己的血亲兄弟。 当卡利班的雄狮走到了自己兄弟面前的时候,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笼罩在了阴影之中:伏尔甘甚至比黎曼鲁斯和马格努斯看起来更为高大与魁梧,他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睁着自己泛着赤红光芒的双瞳,就宛如一头从岩浆中挣脱出来的咆哮巨龙,给人以最本能的敬畏与忌惮的感觉。 这位皮肤黝黑的基因原体被包裹在了一系列由他亲手所打造的强大装备之中:他身上的盔甲【火龙之鳞】是一套绿色的巴洛克风格的蛮横武装,正如其名,上面有着来自他的家乡夜曲星的残暴生物火蜥蜴的坚韧皮肤,而这种生物也被他用来命名自己的军团,以纪念他与帝皇的相遇。 他的双手被拳套【锻造之手】所保护与强化着,一只手紧握着他的战锤【雷霆之首】,而另一只手的边缘就是挂在他腰间的电浆手枪【熔炉之心】,最后,包裹着他那雄壮身躯的,则是赫赫有名【切萨雷披风】:这些装备全都是由火龙之主亲手打造的,星宇间的任何人都会赞叹与垂涎它们的力量,与能够打造出它们的那一颗火热的心。 摩根,也不例外。 早在她收集着每一个原体的资料与信息的时候,针对于火龙之主的一种别样渴望,就在她的内心中悄悄地生根发芽,等待着被发挥出来的那一刻。 但现在,还不是让它暴露出来的时候。 摩根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庄森迎接他的兄弟,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在面对火龙之主的时候,异常难得地表现出了某种称得上是【敬重】的态度,在庄森的身上,这可不多见。 两位原体在阴影中对视,他们的子嗣都站的很远,唯有某位银发的女士站的比较靠近,而在场的所有人中,也就只有火蜥蜴的战士对此有着一些迟缓的惊讶。 “欢迎你的到来,兄弟,还有你的军团,在这个时候,只有真正的勇敢者会来到这里。” 庄森的喉结滚动着,吐出了他所想好的迎接词语,而伏尔甘只是慢慢的摇了摇头,当他开口回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摩根近乎于惊讶的发现,这位漆黑的可怖火龙所喷吐的,竟是一种颇为冷静、沉稳、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的语言。 “我只希望我的军团没有来得太晚,我的兄弟,很抱歉,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处理我的战区。” “你当然没有来晚。” 庄森迅速地回答着,但紧接着他就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这位卡利班的威严骑士王眨着眼,似乎在搜肠刮肚一些他说得出口的,能够让这场谈话继续的言语。 而在他犹豫的这两秒中,伏尔甘并没有停下,火龙之主的声音中是最真切的情感:哪怕是以摩根那多思且多疑的感官,也没有感受到一丝半点的虚假。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一直在关注着冉丹这里的消息,庄森,我的兄弟,我知道,你和你的战士为了帝国付出了多少,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们在沉默中的付出,而现在,我只希望我和我的子嗣能够帮上忙。” “所以我带人来到了这里,我的兄弟,请告诉我吧,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庄森的眉头因为这言语中的冒犯而挑起,骑士之王本能地厌恶着这种【被帮助】的身份,但当他看到自己兄弟眼神的时候,他又只能在这种真挚面前保持沉默。 这样的话语似乎也耗尽了伏尔甘的谈吐,他前倾着身子,似乎想要给自己的兄弟一个拥抱,但是下一秒,他又犹豫地退了回来,与同样沉默的庄森面面相觑,在一种彼此的敬重之中凝固了以他们为中心的一大片空气。 ——————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在心中狠狠地吐了出来。 —————— 【向您致敬,伏尔甘阁下。】 摩根的脚步声刺破了两名帝皇子嗣的沉默气息,当这位银发女士走上前去,缓缓行礼的时候,伏尔甘的目光已经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啊,摩根女士。” 基因原体站在原地,他微笑的伸出手,甚至稍微弯下了膝盖,保证摩根能够握紧它。 “我听说你的事迹,你在前线的英勇与尽职尽责不下于任何一名帝皇的战士。” 第十八军团的原体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凡人,他的泛着红光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困惑的色彩,但是这些困惑转瞬即逝,毕竟火龙之主从不会把更多的思虑与探查放到任何人的身上,他懂得尊重的价值。 “你比我想象的要瘦一些,摩根女士。” 他轻轻的吐出了这句话语,就仿佛其中蕴含着什么隐晦的秘密。 而银发的女士只是回以笑容。 【战争总是让人憔悴,伏尔甘阁下,只不过在我身上比较明显而已,而在其他人身上,比如说我身边的庄森阁下,这种疲惫就显得有些隐晦:哪怕他已经为了帝国的胜利而不眠不休了几个月。】 “有太多人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而在付出,有太多的鲜血与悲剧在银河的阴影中上演,摩根女士,我只希望这场战争能够快点结束,在此之前,我所肩负的使命不允许我付出我的那份力量,而现在,我来补偿这一点了。” 【这不是补偿,阁下,没有任何人命令你来到这里,支持你的是你心中的责任与勇气,是银河中最高贵的闪光,在此之前,我只在庄森阁下的身上看到过它们所散发出的光芒。】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站在了一边,看着自己的两位血亲在那里诉说着,无论是摩根,还是伏尔甘,庄森都只在他们的话语中听到了最为真挚的信念。 在这一刻,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对于这场艰苦胜利的信心达到了最高潮:哪怕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清点他手中的那些强大力量,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但庄森并没有沉迷,他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银发血亲,督促着她快点开始真正的话题。 他知道,摩根能理解他的无声的告诫。 “你谬赞了,摩根女士。” 伏尔甘的声音之真挚甚至让摩根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 “我只是一个铁匠,我曾经很认真地渴望成为一个将军,但却总是不成功,也许我能做到的并不多,我只希望,我能够尽我的全力,来帮助你们,但愿你们此时正需要我的力量。” 【当然,阁下,我们的确正需要来自烈焰与锻炉中的意志,来锤炼出真正的胜利。】 摩根微笑着,她的微笑甚至看起来比伏尔甘更真挚。 【毕竟,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我们都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和平早日降临,无数的帝国民众早日回到他们的平静之中,再一次地拥抱生活的幸福,直到永远。】 这样的话语让伏尔甘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不得不承认,摩根女士,你的话语很动人……也很困难。” 【当然困难。】。 摩根的话语像是初春的凌冽细雨,吹拂在两名原体的耳旁。 【但总该有人为此尝试,不是么?】 【如果世上定要有奉献自己的人物,那就让我,来成为那样的人物吧。】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阁下?】 再一次地,摩根伸出了手。 再一次地,伏尔甘紧紧的握住了它。 (本章完) 第130章 云集 当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走进了【不屈真理号】那六角形状的会议室的时候,这个能够容纳数十名阿斯塔特战士的宽广空间居然被衬托的狭小了起来。 这个会议室是仿照着卡利班上最古老的骑士要塞的模样所等比例还原的,在他还是那颗深林世界上的一位骑士的时候,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就曾在那座要塞中团结了他的母星上的绝大多数骑士,率领着这些勇敢者与高贵者一举肃清了为祸千年的巨兽浪潮。 那座由砖石与大理石打造的堡垒就这样寄托了卡利班的狮王最初的梦想,而当他把自己的猎场从已经空荡荡的深林转向了永无宁日的银河之后,基因原体自然而然地把这座要塞也搬到了群星之间。 雄狮与火龙的高大身影被不断跳动的烛光投影到了遍布着壁龛的石墙之上,在一尊尊肃穆的雕塑与巨兽头骨之间不断地变动着雄壮的身形,而禁锢着这些烛台的铁笼被悬挂在了他们的影子之上,无情的点亮了这个冰冷的石室,点亮了房间四角那些用石头、钢铁与硬木所打造的古朴器具。 如果不是房间中央的那副星图还在不断的闪烁着浅蓝与猩红色的光芒,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一座房间,会出现在一艘横亘于星海之间的庞大战舰的最核心处。 “你带了多少人,伏尔甘?” 庄森走到星图之前,他的目光先是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前线的局势在他离开的时候,是否出现了较大的变动,在确定了那几个最重要的节点没有改变之后,雄狮才将自己的瞳孔又一次聚焦在了自己的血亲兄弟的身上。 “四万。” 没有任何的犹豫,伏尔甘那厚重的嘴唇蠕动着,轻轻的吐出了这个重若千钧的数字。 “我需要在夜曲星留下一些必要的守备力量,除此之外,我的整个军团都会在这场战争中听从你的调遣,庄森。” 狮王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数字非常地满意,他知道,这的确是伏尔甘倾尽所有才能拿出来的,几乎到达了极限的力量了,恐怕这位夜曲星之主和自己一样,甚至把母星上的新血同样带到了这里。 与世人所想象的不同,在他们所处的时间点,也就是大远征开始的第七十个泰拉标准年左右,所谓的阿斯塔特军团,的确单看人数的话,与凡人所能想象的【军团】可谓是大相径庭。 在帝国的标准中,【军团】是绝对的力量象征,是足以让任何对手从内心深处升起最为本能的绝望与恐惧的无敌象征,是只需要轻轻挥动就可以碾碎一个王国甚至一个世界的帝皇之锤,而让它们如此可怕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绝对的数量所带来的碾压。 如果没有百万、千万、甚至更多的庞大兵力,那么就根本配不上一个【军团】之名。 但阿斯塔特军团,却是一个显著的例外。 放眼整个银河,现如今以帝皇之名征战四海的阿斯塔特,恐怕其总人数也不过是七八十万,甚至有可能更少。 作为此时此刻毋庸置疑的最强军团,暗黑天使拥有着十五万的庞大兵力,而在庄森的子嗣之下,也就只有影月苍狼、极限战士与帝国之拳能够达到【十万】的规模。 再往下,钢铁勇士与怀言者作为拥有繁荣母星与稳定种子的强盛军团,其人数也早早地超过了五万之数,不过因为这两个军团都有着一些因为基因原体而导致的独特问题,譬如说沉迷宗教或者血腥的战术,导致他们的兵力增长始终慢于那些最兴旺的兄弟。 而出人意料的是,此时的白色伤疤也拥有着与钢铁勇士和怀言者同一水平的兵力,这也许是因为第五军团那悠久的历史:早在帝皇开启大远征的最初期,彼时名为星辰猎手的第五军团就是规模最大的军团之中,至少有五万名战士迎接了察合台可汗的回归,而在之后的几年之中,这个数字扩张到了八万。 而再往下,诸如圣血天使、太空野狼、死亡守卫等军团因为血腥的战争和执着于在某些世界部员而艰难无比地扩大着自己的军团,这也是大多数阿斯塔特军团的通常姿态:不是谁都像那个野心勃勃的奥特拉玛人,紧握着大量的世界,随时可以割据一方。 而那些处境最糟糕的军团,譬如说帝皇之子或者千子,他们的人数在几千人左右浮动着,以大远征的战争烈度来说,这样的兵力甚至不适合单独承担一条远征战线:要知道,单单是那场看起来一帆风顺的杜兰绞杀战,就让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两个军团付出了至少两千人的伤亡,放在那些兵力单薄的军团身上,这是足以致命的。 “四万人……” 庄森轻声嘀咕着,这个数字与他之前所预想的相差并不大,在卡利班雄狮的预估中,他将得到大概十万左右的,来自于火蜥蜴与太空野狼的援军,再加上其他军团的零碎部队,以及他的军团,这将会是一股拥有三十万阿斯塔特的,不可战胜的军势。 凭借这股力量,哪怕冉丹人看破了他的计划,他也足以用硬实力吃掉任何来犯之敌。 “是的,四万人,我的兄弟,请告诉我,在这场战争中,我们需要做什么?” 伏尔甘的疑问在石室中不断地回响着,宛如火龙的低鸣在幽谷中久久不散,庄森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他似乎想要立刻开口,却又有些犹豫。 雄狮的视线徘徊了一会儿,最后来到了自己的另一位银发血亲的身上,此时,摩根刚刚走到房间边缘的一个石台的旁边,从它空置的腹囊中取出了酒和杯子,这让基因原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可不记得自己的会议室里面有酒。 雄狮的目光就这样伴随着他的灵能顾问,从房间的边缘一路回到了他的面前,直到摩根将杯子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倒上了酒液。 【无论如何,伏尔甘阁下和他的军团都是我们的贵客,更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战斗兄弟。】 卡利班的雄狮肃穆着面容,看着自己的血亲将两杯酒分别推到了他和火龙之主的面前。 【而无论在什么时候,让客人与兄弟的面前空空如也,都不是一种礼貌的行为,不是么?】 言罢,她转头,看向了火龙之主。 【请尝尝吧,阁下,也许它并不……完美,毕竟战事紧急,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了。】 庄森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看着那如同流动的红泪一般的酒液在剔透的玻璃中晃动着。 他的会议室里面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些东西? 狮王怀疑的目光打在了摩根的脸上,而蜘蛛女士只是让自己的双手在半空中稍微摊开,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某位正在房间外面亲自守卫的同僚。 【考斯韦恩阁下是一位很出色的总管,他总是面面俱到。】 当庄森的眉毛还在因为这个回答而跳动的时候,火龙之主已经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面前这些未免有些袖珍的酒杯,一饮而尽。 有些酸涩。 杯中的酒液对于基因原体来说可能连润喉都称不上,伏尔甘眨了眨他赤红色的眼眸,想要倾吐一些感谢的致辞,但是除了那些一瞬即逝的酸味,他的确没有从酒中喝出更多的味道。 而在伏尔甘沉默的几秒中,他听到了摩根那带着歉意的声音,这位银发的凡人似乎在仔细的观察着他的面容,并且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凝固。 【我想向你抱歉,阁下,但是仓促之间,我只能拿出这些。】 火龙之主在蜘蛛女士的脸上只看到了真挚,她青蓝色的瞳孔被细长的睫毛遮掩着,只能隐约看到其中那如同湖面般波光粼粼的色彩。 伏尔甘沉默着,他粗犷的外表下所隐藏的细腻心思,因为摩根的话语和这杯酸酒的意义而运转着。 几乎在下一刻,伏尔甘就想明白了,而此时,庄森的目光还在他面前的酒杯与自己的两位血亲之间徘徊着,这头无法理解大多数情感的野兽甚至有些茫然。 “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我自己栽培的葡萄,就在我自己的房间里面,只不过因为战事的紧急,我只能把这些还没有成熟的作物摘下来,酿成并不完美的酸涩酒液。】 【现实中的很多事情总是突发的,会打乱很多事情,然后让一切变成像这杯酒一样的,不完美的结果。】 【但我们总要喝下它。】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盯着自己血亲正摇晃的酒液,猜测着她的话语中到底在暗示什么,而在摩根的另一边,火龙之主已经笑了出来。 “其实,你并不用这么委婉,摩根女士。” “我虽然一直在努力地想要成为一名战士,并且总是不成功,但是我也在这其中学会了一些事情,我知道战争不会伴随着任何人都想法而妥协,所以,如果我在这里要面对的是一杯酸涩的酒,甚至是一杯纯粹的苦酒,我都会喝下它。”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总要有人喝下苦酒,既然帝皇给予了我强大的力量,那我就应该替那些没有力量的人,承受更多。”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火龙之主的目光看向了紧盯着他和摩根,还有些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暗黑天使之主,他漆黑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显得有一些狰狞,却又给人无比的安全感。 “无需介意,庄森,我并不惧怕伤亡,我的每一个子嗣都不会惧怕这一点,如果火蜥蜴的四万战士能够换取我们身后无数世界的安宁与和平,那我求之不得。”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最后的视线还在自己的两位血亲身上停留,有些徒劳地思考着在刚才那两句话语中,这两个人达成了什么共识,又互相倾吐了什么信息。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在这他也许并不擅长的领域停留太久,基因原体的手指轻点了几下,众人面前的星图便骤然变化,无数的星系与世界被极速地忽略,而他们所在的塔克斯星系而是被无限的放大,放大,直到一颗巨大的世界充斥了星图的每一个角落。 “塔克斯5号星,是这个星系之中唯一一个勉强符合殖民标准的世界,它的体积与太阳系的土星大致相仿,地表上只有荒漠与已经干涸的海洋,仅有的水源集中在少数高峰的顶端冰川。” “我把这场战争的主战场设立在了这里,我的战士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搭建了足够坚固的永久性要塞群落,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的坚固与性能,除非那些异形使用能够摧毁整个世界的武器,否则即使是最大规模的舰队齐射,也无法从根本上威胁到这里。” 庄森一边说着,一边放大了星图上的世界,让伏尔甘能够清晰的看到塔克斯5号星上那广袤无比的荒漠,起伏的丘陵地带,以及那座被山脉和断谷所环绕的,只留下了寥寥几个入口的核心要塞。 以这座核心为中心,暗黑天使修建的大量堡垒与防御工事已经扩张到了大陆级别的规模,数以千百计的不灭城塞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被庄森的子嗣们规划了出来,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被厚重的防御屏障所保护着,而支撑着这些屏障的巨型发动机则被安然地放置在了特意加厚的要塞之中。 庄森随意的点开了这个强大武装群落中的一个个体,详尽地介绍着它的数据。 “这是a-13要塞群,它负责守卫维系周围六个区域的防御屏障的巨型发动机,它由三个主要塞、五个联合要塞以及更多的炮塔要塞所组成,其中心装备有600毫米口径的主炮,由500毫米厚的特质合金板包裹所有表面,每个要塞下面都有至少三层永固工事,每一层的永久混凝土天盖都厚达4000毫米,要塞之间用无数地下通道和小型铁路相连接,还有更多的暗堡,所有的要塞炮塔都是下沉式安装且具有绝对优势射界,至于武器库和巨型发动机则被安置在了地下至少五十米深的空间,除非守军全部阵亡,否则冉丹不可能破坏它们,而只要发动机不停止工作,异形的舰队需要花费极为漫长的时间才能真正的伤到这座要塞本身。” “而这座要塞群落在所有的要塞群落中属于最平凡的那一批,比起真正的核心要塞就宛如孩童的衬衫与骑士的盔甲一般。” 伏尔甘聆听着自己兄弟的漫长言论,他的目光则是紧紧的盯着星图上所显示的那一切:堡垒巍峨,垛墙高竖,无数的要塞宛如蛛网一般密布在大半个世界上,成为了世人难以想象的,绞杀异形大军的绝佳战场。 “令人叹为观止,我的兄弟。” “我原本以为,只有钢铁勇士或者帝国之拳能够做到这些。” 庄森笑了笑。 “我可不敢贪功,伏尔甘,事实上,的确有来自这两个军团的战士现在正待在我的舰队里面,他们在这些要塞中的功劳比我的子嗣加起来还要多。” 庄森到现在都还记得摩根的那个【把钢铁勇士和帝国之拳一起放到要塞施工处】的想法,它的效果的确不错:就是有些耗费工作时间与原材料。 伏尔甘仔细的观察着这些雄壮的战争堡垒,以一位铁匠的身份赞叹着它们的恢宏与力量,但是他并没有沉迷太久,很快,他那双泛着赤红色光芒的瞳孔就重新转回到了庄森的身上。 “所以,我想,这就是我的军团的战场?” 面对这个疑问,庄森不由得顿了顿,他本能的将自己的目光向着一旁扫去,却发现自己的另一个血亲只是自顾自地观察着星图上的那座要塞,没有理会他的目光。 雄狮轻咳了一下。 “是的,我的兄弟,我需要你的军团驻守在这里,我也会派遣一些我的子嗣,但不会太多,你麾下的战士需要与凡人一起战斗。” “听起来不错,有坚固的要塞和可靠的战友:我想我并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那么,我们的任务又是什么?” “……坚守,不惜代价的坚守。” 庄森沉默了一下,终究是吐出了这个冰冷的词汇。 “我会用我的办法,在虚空中隐藏很大一部分海军力量,直到冉丹异形的那些舰队【突破】了我的所有防线,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你的任务就是坚守在这里,配合其他部队,给予冉丹足够的伤亡,让它们不得不持续输送登陆部队。” “我所留下的舰队会一直干扰它们,确保一定区域的制空权,同时让它们无法对这个世界施加真正的毁灭打击,直到冉丹把足够多或者足够重要的力量投入到了这个世界的地表上的时候,我需要你的军团不惜一切地咬住它们,我的军团会以最快速度出现并支援,把无法脱身的冉丹主力歼灭在这个世界的地表与近地轨道上。” “伏尔甘,我不会向你隐瞒,我的兄弟,这会是一个非常危险且惨烈的任务,你的军团需要在极为漫长的时间里抵抗冉丹的主力,给予它们足够的杀伤——我无法确定这个数字会是多少,但我会把我的军团中所有能够在防守中帮上忙的战士交给你,我希望火蜥蜴的战线能够固若金汤。” “冉丹的舰队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所以我无法真正的确定这场战争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结束,但无论如何,我的兄弟,如果你负责的战线出现了致命的疏漏与危险,请及时说出来,我会第一时间改变计划,我们并不需要让所有的冉丹异形都死在这里,我们只需要让它们流干足够的鲜血即可。” 庄森的话语有些混乱,也有些激动,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血亲兄弟,而迎着这样的目光,伏尔甘同样严肃的点了点头。 “交给我吧。” 他只是如此回答着。 庄森看着他,也点了点头。 “交给你了。” 接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在原体的谈话中不断地被提了出来,时间也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考斯韦恩来通报太空野狼的舰队出现在了曼德维尔点的时候,火龙之主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庄森,我的兄弟。” “我们的黎曼鲁斯兄弟在你的计划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面对这个疑问,庄森没有多少犹豫,他没有开口,只是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我给了他一个角色,兄弟。” “一个很适合他的角色。” “一个很适合……一条野狼和他的那群疯崽子的角色。” 伏尔甘眨了眨眼睛,他看向了一旁的摩根,渴望得到一个更为清晰的回答。 回答他的是摩根的笑容和慢悠悠的轻声低语,显然,摩根早就被告知了计划的每一步。 【狼么……】 【自然是随他们去闹了。】 (本章完) 第131章 军团 大难不死的赫克特打开了自己的肩甲,从里面取出了最后的几颗糖果,摩根之子将它们一把丢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让自己的头脑从休息中恢复。 第二军团的新星一边享受着这一天中仅有的休息时间,一边打量着自己昨天晚上休息的房间:他现在正待在一艘隶属于第一军团的小型战舰上,说来可笑,在与冉丹对抗的这几年,他待在第一军团的战舰上休息的时间远远多于在自己所归属的第二军团的战舰上的时间。 也许,这就是属于猎兵小队的某种特色吧。 阿斯塔特的牙齿轻松地碾碎了糖块,在尽可能地汲取了其中那些少的可怜的工业糖精之后,赫克特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诸多装备,他起身,走出了房间,还不忘调整摆放在门口的那些小物件。 刚推开门,他就看到了他的战友,“巨大的”埃阿斯,正坐在一个工作台的前面,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雪白桌面上那些他不熟悉的金属物件。 “你在干什么?” 赫克特走了过去,随意的扫了几眼桌面上的东西,由于他并没有接触过太过关于机械的学识,他只能勉强的认出里面的几个零件,从而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他的战友在鼓弄的东西,绝不可能是帝国的工厂造出来的。 毕竟就在一个月前,还有至少二十个冉丹异形拿着这种武器,想要打爆他的脑袋。 埃阿斯闷声闷气的回答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他的耳边,这位看起来高大、粗犷且蛮横的战士此时正以一种哪怕是最细心的刺绣者也很难做到的精妙手法,在不断的拆卸与组装着那些还没有他的手指头大小的精细物件,深棕色的掌心拂过雪色的桌面就宛如白色沙漠上的漆黑飓风,却留下了一副副精心打磨与组装过的完美组件。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么,我们在那个叫苍凉星的地方和冉丹的流散部队打了一仗,然后我们就被卷进了亚空间风暴里面,我就是在那个战斗后打扫战场的时候,捡到了这个东西的,我觉得它还能用,就拿回来收藏了。” 赫克特听着这个回答,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的看了几眼,他发现这个异形的武器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有一些出入,而显然,埃阿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它和那些冉丹异形经常使用的枪械不太一样,所以我才把它弄了回来,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太一样,毕竟,我也不敢真正的使用它。” “也不知道它的威力如何。” 听着自己战友的喃喃自语,赫克特的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波动,毕竟对于第二军团的战士,特别是他们这一派系的来说,在战斗后打扫战场,再私藏一些小玩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这些猎兵小队,通常情况下都是寥寥几名阿斯塔特散落在大军的外围,基本上没有火星来的修士会跟着他们,收藏癖在这种情况下是通病,只不过在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埃阿斯身上,这一点尤为明显。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场战争的话,看似五大三粗的埃阿斯现在应该在火星进修才对。 “小心点,别让那些火星的八爪鱼发现了,毕竟这可不是那些纪念品之类的小玩意。” 赫克特拍了拍战友的肩膀,在对方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答下,转身离开了,但就在离开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埃阿斯,你还在改装你的动力背包么?” “我在尝试给它安一条伺服臂或者机械触手,不过还没有完工。” “……行吧,我不管你在自己的房间里干什么,总之,无论是哪件事情,都小心一点,如果可以的话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别去第一军团的那些战争机械那里晃悠了,他们已经找过我两回了。” “我只是在和那些载具里面的灵魂说话,它们挺喜欢我的。” 埃阿斯沉闷的声音让赫克特的眉头挑了挑,他最终还是没有反驳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战斗兄弟,虽然他的说法听起来貌似违背了帝皇反复强调的【帝国真理】,不过第二军团对于这些所谓的真理和条例的态度倒是一直很稳定: 能遵守的时候,自然是要遵守的,毕竟帝皇的话语当然是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大智慧蕴含其中的。 但在理论与事实产生冲突与矛盾的时候…… 实事求是,未必是坏事。 在那些被第二军团的战士所涉足的古老遗迹里,有很多东西的存在历史甚至超过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文明出现的最前端,而在这样的时间长河中留存下来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帝国真理】所绝对否认的那些超出了人类认知的存在,它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无可争议的超自然力量的运转。 每当这个时候,只有承认这些牛鬼蛇神的存在,才是能够对抗它们或者成功逃脱的,最重要的第一步,而在他们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之后,第二军团的战士便会自然而然地让帝国真理再一次回到他们心中不可撼动的高位上。 对于屡次探索那些远古遗迹和奇妙地点的第二军团来说,这样的理论相当重要,毕竟,如果顽固地抱着【帝国真理】不放,而对眼前的古怪景象视而不见的话,恐怕还会有更多的战士死在那些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地宫之中。 所以,在这场伟大远征的过程之中,有些军团坚持信奉着神灵的存在,还有些军团尖锐的否定着任何超自然的力量,而第二军团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或者说,摩根的子嗣两个都沾一点。 神明既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具体取决于在他们的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即使真的有神明,那么也不需要去憎恨或者崇拜,绕开他们的存在就可以了,毕竟在现实中,有着太多比信仰要重要的事情:军团的人数急需补充,远征的战情层出不穷,每一颗崭新的世界上都可能会有着未知的危险与宝藏。 简单来说,在大远征的进度与实际需要这些正事的面前,所谓的神明与信仰,真的不值得去投入什么精力,它们用不能带来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只会徒劳的消耗掉时间与物资。 最起码,在现在的第二军团之中,这样的思想是无论哪个派系都承认的主流思想,赫克特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军团的新星愉快的感受着自己脑海中的最后一丝因为休息所带来的迟缓也随之清空,让人感到舒心的敏锐思维再一次地全功率运作了起来。 在与他那伟大的基因之母相认之后,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躯体与意志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地增长着,这不是错觉,因为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在感叹他在这场战争之中的进步之巨大,在前不久,举荐他在这场战争结束后升任连长的消息已经传达了下来,只不过,看起来这个升任要等一段时间了。 毕竟他的连队,现在还在银河的各个角落里,四分五裂,就像他的军团一样。 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赫克特眯起了眼睛,他回想起了自己的梦境,自己在刚刚的休息中所经历的那场梦,阿斯塔特理应不会做梦,那会打扰到他们的休息质量,但他的确做梦了:在他的梦里,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非常地清晰且柔顺。 他听到了他在这场战争之中所肩负的任务。 摩根钟爱的棋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想着那个任务的每一个细节与要求,就这样,他离开了正沉浸在机械世界之中的埃阿斯,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他的导师,古战士凯隆正待在那里,一边擦试着自己的兵器,一边观赏着塔克斯星系的恒星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进行着自转,在阿斯塔特的目光之中,那个即将成为主战场的巨大行星在虚空的昏暗与恒星的光芒的交错中显露出了土黄色的身影,那些巨大的要塞甚至在太空中都能隐约看到,就宛如一颗丑陋的眼球在不断的拨动着那没有一丝情感可言的眼珠。 “命运总是无常的,不是么,我的小赫克特。” 古战士轻笑着,他一边端详着那颗巨大的星球,一边把已经擦拭好的武器放到了桌子上。 “一个如同土星大小的世界,本应是一个放眼整个银河都极为少有的珍宝,却依旧荒凉至今。” “尽管之前才发现,在很久很久之前,这个星球似乎被进行过改造与地底建设,甚至稳定了世界的内部结构,改善了重力条件,但它最后还是被抛弃了,抛弃至今。” “在曾经的辉煌纪元中,人们不屑于搭理这个毫无价值的世界,他们总是有更好,更富饶的选择,而在那些颓唐的纷争时代里,就更没有人搭理这些地方了,直到这场战争选择了这里,塔克斯的名字才会在星际中闪耀。” “战争总是会改变很多事情。” 当赫克特坐下的时候,他的老师的那双棕黄色的瞳孔正闪耀着亮晶晶的色彩,凯隆看着他,露出了一种匠人看待最骄傲的作品的时候那种由衷的喜悦。 “如果不是战争的话,我的赫克特,你还是一个王子。” “是啊,也许会是那样吧,凯隆阁下……那您呢?您似乎从来都没有和我们聊起过自己的过去。”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 古战士笑着,他的一只手搭在了额头上,眼神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与茫然:对于绝大多数的阿斯塔特来说,那些身为凡人的时光就像是神话中的迷雾孤岛一般,早就已经模糊到不可捉摸了。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也许我现在还是一个放牧者,没准会被分配到其他的农业世界,去豢养那些格罗克斯兽,听说它们现在正作为主要的食物来源而大受欢迎。” “不过这些都只是揣摩而已,我现在早就已经习惯了无穷无尽的战火与任务,而你,我的孩子,你也要升官了,这是好事,你在这场战争中的功劳配得上这些。” “一些稀松平常的功绩,凯隆阁下,而且其中很多都是我们小队共同完成的事业,不应该全都算在我的身上。” 凯隆摇了摇头。 “你有这样的想法,那就证明你配得上这些功绩。” 而赫克特只是继续眨了眨他的眼睛,他最近总是这样,这说明了他心底的一些不安。 “我……我其实并不确定我能否做好这一切,虽然我的内心中有着声音在鼓励我,但我还是有一些顾虑,我是指,凯隆阁下,我甚至对我们军团的历史,组成和结构都知之甚少,在我刚刚来到银河的战火之中的时候,军团就已经分裂。” 凯隆仔细的听着,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学生到底在担忧与思考着什么,这位古战士先是看了看窗外的情况:看起来,距离战争的真正爆发还有一小段时间。 那些暗黑天使的舰队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他能看到庄森的战士们操纵着一些奇怪的战舰,那上面发生出了幽蓝色的光芒,便在虚空中拉扯出了一个口子,似乎连接着一些独立的空间,接着,一些战舰便驶入其中,消失在了那里。 而这样的口子,在现在的塔克斯星系简直到处都是。 “看起来还有点时间,我的赫克特,我没法解答你的所有问题,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军团的一些组织和派系: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 在军团刚刚草创的时候,在帝皇的意志下,我们一直以第一军团为模板与目标,积极地学习,不过我们一直没有把那些暗黑天使的全部精华学到手,只是粗略的掌握了其中的几样,这也导致了不同的派系相继诞生。 每当一个席位诞生,并且得到了正式的承认,它就会在军团的议会中得到一个永久性的席位,以及一枚象征着认可的戒指,由该派系的一位古战士保管。 总得来说,在【太阳之死】发生之后,伴随着马歇尔团结军团的最后努力宣告失败,第二军团迎来了分裂,各个派系带着自己的舰队驶向了银河中不同的角落,如果算上象征着第二军团【正统】的第一舰队的话,总共有六支舰队。 在这其中,第一舰队是军团绝对的核心与灵魂,在军团迎来分裂的那个时候,全团上下大概有一万两千名左右的战士,其中有六成留在了第一舰队。 作为军团的主力,第一舰队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或者说,这个舰队所代表的就是战争中所需要的一切基础条件:填充战线的普通步兵,装甲部队,机动部队,大量的空中火力支援等等,第一舰队决定了军团即使在没有任何手段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作为一支正常却平凡的阿斯塔特军团而为帝国服务。 也正因如此,平凡的第一舰队所代表的力量,也是第二军团之中的【首席】,他们也许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色,但他们的存在就是军团的压箱石,在所有的手段都失效的情况下,这些最普通的战士和【密库】会支撑起结束战争与取得胜利的重担。 而赫克特所在的第二舰队,这支以【科技探索】和【收集】为最大乐趣的部队,便是仅次于第一舰队的【次席】,这支派系的历史几乎和军团自身一样古老,因为每一名帝皇的獠牙都有着近乎于与生俱来的探索精神,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首席】和【次席】其实是不分家的,在正式分裂之前,这两个派系也保持着高度合作:第二舰队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了大量的珍惜武器,这些末日启动器成为了军团的底牌,但它们的绝大多数,都锁在了军团长马歇尔所掌管的【密库】之中,处于【首席】的严密看管之下。 而接下来的第三舰队,是一支以探索灵魂之海与灵能力量为己任的小规模精英集会,他们以一种比白色伤疤稍稍激进,却又比千子要谨慎太多的姿态,不断地扩张着自己在灵能方面的认知,而据说第二军团的第一名灵能者,甚至是帝皇本人在泰拉统一战争的末期,亲自教导出来的,灵能的强大也让这个出现较晚的派系很快就成为了军团之中的【三席】,但他们的人数却从未兴旺过。 而早在这些灵能者出现在军团里之前,一些还在经历着泰拉统一战争的老兵就在小队作战中体会到了潜伏、谍报与破坏地方枢纽的好处,他们也组成了一个躬耕于黑暗之中的小集体:严格来说,这才是第二军团历史上的第一个派系,他们位居【四席】,因此在军团分裂之后,他们的舰队也成为了军团的第四舰队。 据说,军团的【四席】和【五席】一直保持着合作,而第四和第五两支舰队也是相伴而行,但在一次短暂的分别行动之后,第五舰队却突然消失在了一个极为偏僻的星系之后,那里紊乱的亚空间波动让搜寻成为了妄想,于是,【失落的第五舰队】便成为了与那支【不被原谅的舰队】所并肩的谜团。 而最后的派系,也就是第六舰队,他们甚至还没有正式的得到一个席位,这支舰队和极限战士走的比较近,他们很欣赏那种在凡人中建立井井有条的秩序的感觉,我个人觉得,那就是一群怪胎,军团中的不少人同样这么认为。 就这样。 第一舰队:【平庸】的绝大多数。 第二舰队:探索所带来的科技与遗物。 第三舰队:灵能。 第四舰队:阴影中的事业。 第五舰队:失落中。 还有那个不被完全承认的,热衷于与凡人互动的第六舰队。 这就是军团的主要力量。 除此之外,军团之中其实还存在一些小的派系,他们中的某些其实非常有意思,但是他们的规模还是太小了,无法成为主流。 —————— “那么,凯隆阁下,我们第二舰队的戒指,又是什么?” “秘银之戒,用多种名贵金属锻造而成。” “秘银?” “很多古老的故事传说中才会出现的,近乎完美的金属,也象征着我们这些热衷于考古的家伙所梦想的那个古老年代……怎么了?” “没什么。” 赫克特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也许我们的基因原体戴上它,会很漂亮。” “漂亮这个词,可是很少用来形容一位原体。” “谁知道呢,也许,我们会拥有一位基因之母?” 赫克特的轻声细语成功地让古战士大笑了起来,他笑了很久,却又突然露出了一种严肃的表情。 “如果是一位基因之母,一位真正的【母亲】。” “某种意义上,对于军团,那会是好事。” 嗯,开始铺垫军团,为了打完这一战的摩根回归做准备。 我在想要把二团设计成什么风格的,什么文化的,标志和名称也在思考,各位有什么建议可以提一提。 还有一件事……摩根怎么可能把脚踩的葡萄酒给原体喝啊,我都让她解释了,那是还没完全熟的葡萄酿的,自然会酸。 反正原体这几杯肯定是正常的酒。 至于阿里曼那杯嘛…… 反正喝不死,不是么? (本章完) 第132章 大军 它们要来了。 冉丹,要来了。 当摩根的灵魂突破了肉体与凡世的桎梏,来到了那片充斥着无与伦比的疯狂、幻梦与冰冷气息的虚空中的时候,她反而感到了一种颇为虚假的温暖,一种令人感到短暂舒适与满足的包容。 就像是一只从小就被折断了双翼的雄鹰一般,在某个足够幸运的时间段,它回到了高空,享受着之前一直不曾感受过的自由与天性的美妙,万事万物在她的眼中不过是埋首于尘土之中的可悲生物,是任凭她采摘或践踏的篮中珍馐。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甚至理解了那些马格努斯与他的子嗣们所做出的愚蠢行为,她理解了那些普罗斯佩罗人为什么会执着于让自己的灵魂在危险的汪洋中游荡,如同最癫狂的瘾君子追求刺激品一般,那些最极端的千子战士,甚至是普罗斯佩罗之王本人,都在追求着灵魂的自由与飘荡。 摩根曾不理解,但现在,她理解了。 她的灵魂超脱于她那只能称之为桎梏的躯体,在须臾之间便突破了万般的云层与苍穹,在凡人难以想象的世界中,她将最广袤的荒漠与最高耸的峰峦随意抛在了自己的脚下,她的每一次虚无的呼吸都在一层有一层的云与风中卷起了阵阵的滔浪,宛如一位稚嫩的神祇在云层中消磨着永恒的光阴。 她抬起头,灵魂的影子便甩开了那曾经制约着无数种族困在自己母星上的引力与真空,来到了黯淡的群星之中。 她伸出手,无数的日轮与星辰便恭敬地从她的视野中消失,它们依旧存在于原本的地方,但是它们与热量再也无法干扰到她的感官与意志,就宛如平庸的臣子永远无法滞缓女皇的步伐。 她笑着,看着,命令着,她的意志与渴望在一瞬间超脱了世界的引力,超脱了恒星的束缚,超脱了最简单的星系与视野的力量,来到了哪怕是最新锐的科技仪器也不可能观察到的地方。 她立于群星之上。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这样做。 那些作为生物的与生俱来的短浅视野,那些集结了千万年的智慧才发展出来的机器的极限,那些耗尽了凡间无数的智者的无数的天才主意才诞生的万般方法,那些凡人所能够做到的一切,所能够想象的一切,所能够祈求的一切,在她的眼中,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 她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与痛苦,她只需要让自己的灵能开始运转,让自己与生俱来的力量能够肆意的宣泄出来,就可以做到那些凡人穷尽一切的行为,那些用血与泪与汗所缔造的结晶,不会是她脑海中随意一个想法的最拙劣的模仿而已。 她能观看,她能决定,她能改变,她能放纵。 简而言之,在某种领域内,她就是传说中的神祇。 这样的想法在摩根的脑海中存续了不到一秒,便让她勾起了自己的唇角,蜘蛛女士那深不可测的冷静与理性唤起波涛,将这可怜的狂妄与引诱冲刷殆尽。 也许那些千子,也许阿里曼甚至是马格努斯,会沉迷于这种感觉之中吧,他们可以以此为傲,以此为自己生而优秀,生而高贵,生而凌驾众生的强有力的作证,并不惜一切地沉迷其中。 但是摩根并不会。 过于轻易得到的力量总是会让人忘乎所以,可是蜘蛛女士在肆意宣泄自己的天赋的时候,却又总是会想到她内心中的那些存在。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谦卑的感觉,那些仅剩的傲慢就会烟消云散,让她的精力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与目的之中。 她知道,自己只是蝼蚁,自己没有任何接触傲慢和愚蠢的机会。 摩根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只用了一瞬间,她便将整个塔克斯星系收于眼底,便将这个星系中的每一个生命,每一种思想,甚至每一次呼吸,通通传唤到了自己的灵魂面前,细细筛选。 她能看到,她的血亲在准备着各自的事情。 她能看到,那些属于太空野狼的舰队正在骂骂咧咧着,驶入那些被暗黑天使所开辟出来的微型宇宙之中,这些被第一军团所开辟出来的小型空间散落在星系的各处,它们所需要用的科技与遗物是远远超过任何帝国人想象的。 她能看到,伏尔甘正率领着自己的子嗣熟悉着每一座要塞与每一座高墙,爆燃、热熔与各种各样的喷火器在他们的脚边堆积如山,而火龙之主本人则在检查那些最重要的地点,检查每一个需要直面冉丹最疯狂的大军的铜墙铁壁。 她能看到,庄森在待着他那位于【不屈真理号】深处的指挥室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擦试着那把已经过于雪亮的狮王大剑,他披甲、起身、低声自语,来到了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桌案之前,掌握着万千大军的骑士长们围绕在他的身边,他们臣服于他的威严,宛如最卑微的侍从一般,俯首帖耳。 她能看到,她现在最器重的棋子正在一点点实施着她的要求,他将在这场战争的最后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能看到,数以千万计的凡人正在走进他们各自的战斗岗位之中,他们得到了鼓舞、欺骗或者许诺,作为迎接战争的奖赏;她能看到,那些埋藏在破碎历史最深处的恐怖已经被释放了出来,它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尽情的释放着对任何生命与文明的刻骨仇恨。 万千的情景在每一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上演着;万千的想法在每一个凡人的每一种思维中蹦跃着,万千的可能在每一颗子弹的每一次奏响中行进着。 她将它们抓在了手中,贪婪的呼吸着。 她能看到。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她也能看到。 它们,也已经来了。 —————— 视野穿过了星系中最边缘的散落陨星,来到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幻之中,来到了哪怕最勇敢的战士也不愿意涉足的至暗领域,来到了这场战争即将爆发的第一次交锋的最外围。 在帝国舰队的第一批伏兵都已经被她的视野甩开了之后,摩根的意志终于突破了星系的范畴,她的感官冲到了亚空间的波涛之中,而几乎在下一秒,她就看到了她所寻找的目标。 它们已经近在咫尺。 黑浪如潮,步步席卷,那些装满尖刺和连枷的可怖舰船似乎已经将帝国的星系彻底的包围了,它们无穷无尽,从摩根最细微的感官一直到她灵魂之视野所能远眺的最极端的远方,通通都被异形的战舰所占据了,它们成群结队,宛如来自炼狱之中的别西卜终于厌倦了永无止境的等待,从而卷起了足以吞噬地上诸国的滔天蝗群。 在摩根跟随着她的兄弟,与冉丹交战的这整整十年之中,她曾经绞杀过冉丹的舰队,踏平过冉丹的要塞,将数以百万计的异形大军丢进了死亡的轮回之中,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见过如此的大军,她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冉丹异形蜂拥在一起,组成了任何一个军团都不可能抵挡的狂潮。 异形的舰队,异形的军队,异形的鲜血,异形的呼吸,数量多到难以技术的思维簇拥在了一起,宛如一群咆哮的巨龙在这至高天中肆无忌惮地前行着,就连恶毒的蜘蛛女王也不敢正面地挑衅,她暗自地躲在一遍,观察着这看似不可抵挡的绝望大军。 冉丹人也许把它们所有的子民都塞进了这些战舰,又也许把所有能够升空的东西通通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也有可能是把从整个北部银河掠夺而来的东西,凝聚成了一把匕首,刺进了帝国的心脏。 在第一个瞬间,摩根就忍不住地如此想着,因为只有这些想法才能支撑她眼前的景象:冉丹的大舰队根本看不到尽头,足足有数以千计的战舰作为这支大军的先锋,而在它们身后是力量也只会更多,当它们的先锋已经步步紧逼了暗黑天使最重要的防线的时候,它们的主力甚至还没有离开之前所盘踞的那个星系,而在这些充斥着一整个星系的主力舰队之后,那些负责殿后与补给的舰队又充斥了另外的几个星系。 摩根的视野越升越高,当她把一整个星区的每一个世界,每一缕光芒都尽数收入了自己的眼底的时候,她依旧没有看到这支异形大军真正的尽头,就仿佛这些无悲无喜的生物已经毫不犹豫地榨干了自己种族的最后一滴鲜血,将自己的灵魂与绝望化作了最后一把用于战斗的匕首,握在了手中,挥向了属于人类之主的国度。 一个星系、两个星系、三个星系…… 异形的大军无边无际。 一千艘、两千艘、三千艘…… 摩根的视线如同无形的微风一般吹拂在冉丹人那无法计数的虚空战争引擎之中,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只去清点那些看起来能够在战斗之中起到重要的作用的主力舰。 但当她清点到了【四千】的时候,她放弃了这种无用的行为,而在她放弃清点的黯淡虚空之中,依旧能看到无穷无尽的亵渎战舰正在源源不断地现出它们的身影,摩根能够注意到,那些停留在后方的战舰中,很大一部分都并不是冉丹的风格,更像是冉丹将各种各样的被俘虏的战舰拼接在了自己那疯狂的舰队之中,她甚至看到了一些曾经效力于人类帝国的战争引擎,它们的创伤被随意的修补着,从它们的舰桥上只传来了死寂的气息。 她的目光集中在了那最为强盛的一个方阵,集中在了冉丹那仅剩的三台战争月亮之上,她能看到那些原本是灰白色的球体已经彻底地化作了不详的猩红之物,她能看到那个最大的战争月亮上正在散发着一种足以让她感受到真切的威胁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的刺眼,就像是冉丹的统治者们擒住了一颗新兴的太阳,把它关在了里面。 但它并不是太阳,因为它正散发着不属于太阳的声音与气息。 摩根聆听着,她还像听到了什么东西。 但有人并不想让她继续聆听下去了。 先是一股力量的探察,接着伴随着灵魂之海中的尖叫,数以十万计的灵魂在无尽的虚空之中释放着它们的恶意,每一个灵魂都是能够在亚空间的波涛中卷起自己的水花的存在,它们汇聚在一起,组成了狂乱的重锤,在星系与世界的边缘不断地挥舞着,妄图驱赶这个擅自窥伺的小贼。 摩根的目光漠然地扫过了这义愤填膺的大军,她的精力继续放在了观察那些最重要的目标上,不过是抽出了一只手,随意的在冉丹的先锋之中挥舞了一下,数千股哀嚎便在同一时间齐齐响起,每一股都代表着一个狂妄的对手在他的战友中扭曲无比地死去。 摩根的目光中闪过了对于这些氓虫的轻蔑,但就在她继续着自己的观察的时候,一个让她无法忽略的气息从那艘最为庞大的冉丹战舰中骤然升起,就像是一颗恒星尽情的释放了自己的愤怒与热量。 人生第一次,摩根的冷汗瞬间就从她的脖颈上滑落了下来。 她调转着视线,让自己面对着那股意志:它从那艘最庞大、最野蛮也是最扭曲的冉丹战舰中冉冉升起,当它终于出现在了虚空之中的时候,数以千万计的灵魂在齐齐地欢呼,在狂热的呐喊,在竭尽自己的一切,用干哑的喉咙倾吐出对最伟大者的誓死效忠的信念。 摩根看了它一眼,她没有升起继续对抗下去的念头,蜘蛛女士的灵魂小心的衡量着彼此的距离,慢慢的退去了。 而出于她意料的是,那个她此生所亲眼见过的最可怕的对手似乎也并没有追击的意思,它只是盘踞在自己的战舰上,就像是那上面有着值得它寸步不离的东西。 又或者说,它本身就无法轻易地移动。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如果想要等到这个意志降临在塔克斯的主战场,那么他们首先需要撕碎数以千计的冉丹舰队的锋芒,让异形的鲜血浸泡塔克斯的每一寸土地。 如此想着,她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摩根最后的看了一眼那个不断闪烁着最为刺眼的血红光芒的世界。 这一次,她又听到了。 不过这一次。 她听懂了。 她听懂了那个声音。 —————— 哪怕是摩根,在听懂了这个声音的那一刻,也感到了一种本能的恶心、恐惧与颤抖的混合产物,在袭击着她的心脏。 她在害怕。 害怕那股光芒。 害怕那个东西。 —————— 那是哀嚎。 那是数以亿计,数以十亿计,数以百亿计的生命在被丢入地狱之前的最后一声哀嚎,是无法估量的绝望、诅咒、仇恨与恐惧在一瞬间被提取出来,又被尽情的揉捏在一起的可怖化身。 单单是真切的看一眼那股光芒的本质,摩根就能看到无数死寂的星辰遍布在银河的至暗之中,就能看到数以千万计的屠杀是如何在一息之间被吓达,就能看到只要这股光芒倾泻出这股银河之中最为恐怖的死亡精华,它所爆发的力量又会有多么的惊人。 它可以摧毁一个世界,轻而易举地摧毁,当它踏入那个它需要摧毁的星系的时候,它就可以被发射出来,无需瞄准,也无需更多的安全环境,因为这些绝望的灵魂所打造的冲击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一整个星系拖入彻底的寂灭之中,而代价无非是这股光芒本身。 想到这里,一个最为理所当然的问题也出现在了蜘蛛女士的脑海之中。 那么,对于冉丹来说。 这种只能使用一次的,足以终结任何战争的浩劫。 究竟应该被释放在哪里呢? (本章完) 第133章 无能的下场 在如今的暗黑天使军团里,只要是摩根的要求,就不会得到任何拒绝与拖延。 即使有些暗黑天使处于那种骨子里面的傲慢,并不想让一名外人在军团之中如此的耀武扬威,但是他们也没有胆量去对抗来自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怒火,更没有实力去挑衅蜘蛛女王的锋芒。 尤其是他们近乎是绝望的发现了,在不使用灵能的情况下,这位银发的女士似乎同样危险,同样地不可战胜。 即使是阿斯特兰,那位在整个帝国的阿斯塔特战士中都足以位列前二十的强大剑士,那位从泰拉就开始服役,眼中除了帝皇便再也没有任何人的傲慢老兵,当他的剑锋在一次愤怒中指向了这位庄森所信任的顾问之后,就在接下来的几息之内,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 阿斯特兰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他与摩根的那次冲突,他似乎以一种绝望的姿态渴望去遗忘它,去遗忘他距离死亡与永恒的酷刑最接近的那一秒钟。 所以,当摩根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当她散发着战斗余波的视线在无意中瞥到了阿斯特兰的盔甲上的时候,她能看到这位傲慢的暗黑天使在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到的一个瞬间里,那轻微的颤抖所带来的盔甲之间的摩擦声响。 “原体想要见您,摩根女士,他命令我们,在你恢复状态的第一时间就将你带到他那里去。” 【我知道。】 摩根随意的摆了摆手,她并没有立刻地起身,而是扶着额头,休息了一阵子,没有任何暗黑天使敢于打扰她,庄森之子们一贯的蛮横作风在这位真正的蛮横女王面前如同冰雪般消融了。 但摩根也没有让这些可怜人为难太久,她也的确需要把自己所见到的所有事情告诉庄森,让暗黑天使能够有所准备,她知道,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她的信息,毕竟在此之前,冉丹的大舰队一直笼罩在一种极为诡异的亚空间迷雾之中,就算是摩根也很难远程看到更多的细节。 也许对于其他军团来说,一个距离战争的爆发也许只有几个泰拉标准时的情报未免过于鸡肋,但是对于暗黑天使来说,却绝非如此。 摩根快步走出了房间,那些刚刚在灵魂之海中所遭遇的事情依旧在她的脑海中传出阵阵回响,让她感到一种轻微的刺痛。 无论是与那个冉丹【帝皇】的短暂对峙,还是目睹了那个猩红光芒本质所带来的冲击,都或多或少地撼动了摩根一直在苦心维持着脑海之中的宁静与平衡,那些被她所吞噬的灵魂再一次的扬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雪舞,那些被随意丢弃与销毁的灵魂碎片也在三尊可怖意志的阴影之下颤抖着,甚至不断地从她尘封的记忆与情感中震落出了更多的碎片。 在从自己的冥想静室前往庄森的指挥室的过程中,摩根在走廊里快速的平息着脑海中的一切混乱与骚动,她已经决定了,在接下来的战争之中,除了那些足够重要的灵魂之外,她会把所有的淤积全部消耗一空。 在此之前,她已经在名为塔克斯五号星的主战场上安插了大概三百个信标,让她能够在这些地点之间实现快速的移动: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数字并不保险。 再安一些。 其他的后备手段也要进一步地补充与加强。 安全。 安全第一。 —————— 而在想完这一些,并对脑海中那些四处乱窜的灵魂与记忆碎片进行又一次整理与安置的时候,摩根突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个……不属于她的碎片。 具体来说,这似乎是一个与荷鲁斯有关的碎片,是荷鲁斯深层记忆之中的一部分,摩根记得自己曾经在与荷鲁斯的谈话之中,下意识的探查过他,虽然那只是一些近乎于例行公事的瞥视,不会现在看来的确也有了收获。 在推开庄森会议室大门的前一刻,摩根随意的扫了一眼这个碎片之中的内容,凭借着基因原体那傲视实体宇宙的思考速度,她在一瞬间看完了这个碎片的内容。 哦,是关于荷鲁斯的。 荷鲁斯,佩图拉博。 与那位第十一原体。 —————— 在佩图拉博刚刚回归人类帝国的时候,这位哪怕放在基因原体之中也过于醒目的天才,曾经吸引了无数的注意。 尽管这些注意他的人,很快就被那次惊天的十一抽杀的酷刑所吓跑了,但是依旧有些胆大心细的人物选择了接近这位看起来颇为喜怒无常的奥林匹亚之主。 荷鲁斯,便是其中一个。 所有人都在谴责钢铁之主的残暴手段,但只有荷鲁斯看到了佩图拉博暴戾的外表下那颗有些过分敏感的心灵。 而对于牧狼神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并肩作战更能拉近与其他兄弟的情义的了。 于是,一场联合作战被荷鲁斯提了出来,在原体的暴行中心惊胆战的钢铁勇士被集合了起来,他们的目标是银河系的西部边疆,在那里,第十一原体正在清剿一种奴役了十几个人类世界的异形帝国。 影月苍狼和钢铁勇士组成了大约一万人的联军,而当这股力量作为支援赶到的时候,第十一军团正在分散开来,一点点地侵蚀着异形的最后防线。 两位原体在一个曾经的人类殖民地的上空找到了他们的兄弟,此时,这位最纯洁的原体正在检验他的子嗣的实力:他命令一个连队去解放这个世界,而他本人则留守在了战舰上,依靠着地面上的反馈与他的计算,衡量着这支连队所具有的价值与意义。 帝皇的第十一原体,或者说门格尔,是一个相较于他的兄弟们来说更为瘦弱的人物,这似乎与他小时候的营养不良有关,他并不总是穿着战甲,在更多的时候,他喜欢穿着简单的白色大衣,十根手指则是被他亲手打造的精密仪器所保护着,这些仪器的精良甚至曾让费鲁斯发出由衷的赞叹,它们能显著的提高门格尔的操作能力。 门格尔在属于他的荣光女王的舰桥上迎接了他的两个兄弟,他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容貌放眼原体中也属于英俊,虽然从不以力量或者坚韧而著称,但是也很少有人愿意面对这名原体的精湛剑法:门格尔手中的长剑宛如湍急的水流,它不会放过任何对手的疏漏。 荷鲁斯与他的兄弟拥抱,牧狼神的心情因为他所见到的一些东西而感到不安:无论是这艘过于寂静的战舰,还是那些无悲无喜,看起来与机械无异的阿斯塔特,甚至是透过舷窗反射的光芒,在第十一军团的舰队阴影中若隐若现的那一枚旋风鱼雷。 等等,那颗鱼雷是不是正在指着他的子嗣为之战斗的那个世界? 荷鲁斯挑起了眉头,但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牧狼神努力说服着自己:最起码,他能在门格尔的身上感受到真挚的欢迎与喜悦,而这位第十一军团之主也以同样的热情迎接了佩图拉博,甚至让奥林匹亚之主有些手足无措。 显然,他的兄弟对于血亲依旧有着很深的感情。 而当荷鲁斯看到那些帝皇亲赐给门格尔的奖赏被如何珍重地保护着的时候,他也确信了,他的兄弟依旧如同之前一样。 全帝国都知道,门格尔对于帝皇的狂热忠诚,他就像是侍奉世间最完美的生物那般,敬畏与爱戴着他的基因之父,只有罗嘉的狂热才能与他稍稍抗衡。 “门格尔,我的兄弟。”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看着脚下的那个世界,有太多的困惑在他的心中燃起。 “我希望我们没来晚,现在你在做什么?” “一场实验,荷鲁斯,一场考量我的子嗣的实验。” 门格尔笑着,他拿起了一张电子板,递给了荷鲁斯,佩图拉博也凑了上来,在牧狼神还在为了上面的无数数字而思考的时候奥林匹亚人已经发问了。 “你在计算这场战斗?” “回答正确,我聪明的佩图拉博兄弟。” 门格尔拍了拍手,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通过对这支部队过往战绩的记录与总结;对这个世界的守军力量的盘查与预估;再加上这场战争开始以来的所有经验和教训,以及我所收集到的,直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突发情况,我可以正确的算出这支连队需要多久的时间能够消灭所有对手,收复这个世界,具体时间可以精确到分钟。” 这个未免有些狂妄的说法让牧狼神的目光闪过了怀疑的色彩,他看向了佩图拉博,寻求着确认。 “理论上,的确可行。” 钢铁之主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兄弟的说法,但是很快,佩图拉博的眉头就因为电子板上两个过于刺眼的亮光而皱起。 “门格尔兄弟,这两个【失败】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已经失败了两次了,两次,他们因为同样可笑的理由,没有完成我所交代的任务,尽管他们完全可以按照我的规划去做到。” 门格尔话语中的某些冰冷气息让荷鲁斯不由得脖子发凉。 “那……他们现在还需多久?” “还剩十分钟,这是我给他们的最后一个机会,绰绰有余,尽管他们是完全的轻装上阵,但是这个世界只有一些最低等的对手,哪怕是新兵都可以胜任,更何况他们有整整两百人。” “我实验过。” 第十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微笑着给出了这个答案。 然后。 十五分钟过去了。 荷鲁斯和佩图拉博的目光有些飘忽,因为任谁都能看到门格尔的脸上已经是寒冰密布。 “怎么回事?” 终于,这位原体接通了自己子嗣的信号。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如何你们再敢因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而耽误作战方案,我不会再原谅你们了。” 对面的声音似乎有一些嘶哑与喧闹,过了一会,才传回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抱歉,父亲,我们……” “够了!” “你们延误了五分钟。” “这不是可以容忍的事情。” “但是那是至少五千名儿童……” “我说过!” “一切!以我的计划!作为第一目标!” “你们已经失败过两次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父亲,最起码请您把这些平民……” “砰。” 在地面上的那些第十一军团的战士似乎还想着说些什么,但是门格尔已经挂断了通讯,他的脸上没什么愤怒的气息,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与漠然。 “发射。” 他说到。 “……什么?” “……发射什么?” 荷鲁斯本能地想要询问,但他的问题很快就被解答了。 鱼雷,那枚旋风鱼雷。 在门格尔的命令下达了之后,这颗无情的毁灭者几乎在眨眼之间就被释放了出来,朝着那颗拥有着无数民众,拥有着一个连队的阿斯塔特战士的世界,砸了过去。 荷鲁斯甚至忘记了尖叫,因为他已经完全的愣住了,甚至是一旁的佩图拉博也同样如此,两名原体就这样看着那颗已经距离人类帝国近在咫尺的世界被彻底的夷为了一片荒芜。 在旋风鱼雷那冰冷无情的爆炸光芒之中,比它更无情的是第十一原体的面容与话语。 “我给过他们机会。” “算上这一次,三次。” “整整三次,他们都要因为所谓的救援而耽误作战计划,他们无视了我的警告与命令,他们不会遵守这些最优方案,他们没有做到最为更高一级的存在,理应做到的一切事情。” “他们是失败者。” “是自然选择的错误,是浪费了资源、机会与未来的东西。” “无能,是不可原谅的。” “对于帝国来说,无能者与最罪恶的敌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对于无能者,对于失败者,唯一的对待方法就是毁灭,因为他们已经不能够做出贡献,他们已经不配再去执行伟大的帝皇的任何一个计划。” “这是他们的下场。” “无论是谁,无论他们曾经做到了什么,这就是无能的下场。” “无论是谁。” —————— “哪怕是我。” (本章完) 第134章 门格尔之言 “我想你可能枉顾了事实,我的兄弟荷鲁斯,你在因为你内心中的那些所谓的情感带来的软弱与盲目而抛弃了真正的智慧。” “你反感我刚刚的行为,荷鲁斯兄弟,因为你认为这种行为是一种暴行,一种背叛,一种父亲对于自己子嗣的屠杀,你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并不是我的子嗣,他们与我唯一的联系,就是我的基因种子让他们脱离了最可悲的凡尘,让他们完成了物种的进化,拥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拥有了成为更强者的运气。” “我不是他们的父亲,不是他们的亲人,也不是他们可以依赖或者祈求的对象,我是赐予者,是引领者,是指挥者,是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更高等的生物。” “我脑海中的知识让我知晓了他们从何而来,还有他们的使命,与他们的极限,而我的任务,就是让他们能够无时无刻地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与动力,完成作为工具与齿轮的最大作用。” “我知道他们能做到什么,我比你们所有人都要清楚他们的上限究竟在哪里,所以,我一直以此来要求他们,而大多数人也总是能够做到他们理应达到的最佳水平。” “总有人觉得他们的努力和拼搏让他们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但这不过是他们理应达到的水平。” “这一次他能做到的事情,他能达到的水平,无论他究竟为此付出了什么,在下一次,他都必须能够做到,能够达到。” “因为这只是最基础的标准。” “很多人把这些达标的家伙称作是优秀,但他们不过是做到了他们理应完成的事情,这只是最简单的物尽其责,可我却需要去专门地夸奖他们的所谓努力。” “真是可悲。” “但总有另一些家伙,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用各种理由来搪塞与拖延我的计划的蠢货,他们会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凡人,那些不值得浪费任何精力,不具有任何价值的可悲生物,而破坏掉原本的方案与计划,而让更伟大的利益受到无形的损害与消耗。” “他们却总是告诉我,他们已经尽力了。” “他们总是告诉我,这些凡人比胜利更重要。” “他们总是告诉我,这是帝皇塑造他们的理由。” “多么悲哀的言论。” “多么愚昧的思想。” “多么不忠的谣言。” “所以,他们该死。” “不是么?” “毕竟,一个连符合使用者的意愿都做不到,连自己最基础的职责都完不成,甚至连自己的地位都看不清的工具与消耗品,也就只有一个下场了。” “是的,你没听错,我的兄弟荷鲁斯。” “工具。” “……你在生气?” “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和那个没有半点耐心的佩图拉博不一样呢,荷鲁斯。” “安静,我的兄弟。” “让我告诉你吧。” “不要把他们看的太过珍贵或者独一无二,我可怜的兄弟,单单是在我的脑海中,我就能想到不下两种可以取代他们位置的新生物,只要有条件,我就能让这些图纸上的物种来到世间。” “他们只是工具,只是我们的父亲为了尽快地让银河重新回到他的手中而暂时性的妥协,他们终究要被淘汰,被舍弃,被更强大与更优秀的存在所击败,这是最简单也最不可违抗的法则,荷鲁斯。” “适者生存。” “只有你,我,还有我们的那些兄弟,才是不可替代的,我们是父亲倾注了感情与寄托的存在,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在某一领域替他行驶那无上的权力。” “禁军不过是一些奢侈的玩具而已,那些永生者也不过是凭借着一丝运气而苟且偷安的存在,至于那些凡人?他们是最可悲的,他们也是最可恶的,这些物种拖累了我们的父亲,他们的愚蠢让他的伟大与智慧大打折扣。” “你问我为什么称呼他们为物种?” “……” “你把他们看做是同胞?嗯?荷鲁斯?” “别躲闪你的眼神了,我的兄弟,你的第一反应已经告诉了我你的答案。” “在这一个问题上,你和我没什么不同,收起你的嘴硬吧。” “……” “你知道么?” “我曾怀着近乎于朝圣的心态来到了帝国,你知道的,荷鲁斯,我是多么的崇拜我们的父亲,我曾无比坚信,他所塑造的国度定会是最美妙的地方,是科学与真理能够尽情起舞的乐园,是只有最优秀的个体才能得到权力与地位的,世间一切正确规则的发源地。” “我曾经那么相信着。” “但你知道,我又看到了什么么?” “他被拖累了,我们的父亲,我们最伟大的父亲,世间最完美的生灵,一切真理与科学所能达到的活生生的顶峰,他被拖累了。” “被这些名为人类的物种。” “被这些连自己的作用都发挥不出来的废物。” “拖累了。” “他说这是责任,是使命,是自愿的爱,但我不懂这些。” “我只知道,他被这些可悲的东西用所谓的【忠诚】与【追随】所束缚了,他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的痛苦,这样的艰难,他是多么伟大啊,他理应获得一切,获得更好的,而不是这些可悲的物种所散发出来的恶臭与低能。” “多么悲哀啊。”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人类这个可悲的物种。” “他明明知道如何塑造那些更优秀的存在。” “而现在,我的兄弟,连你也这样了……为什么?” “你说你爱着你的子嗣?作为一个父亲?” “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逗我笑了,荷鲁斯。” “作为父亲?” “这真是可爱的错觉。” “那我问问你,我的兄弟。” “作为父亲,你能认出你的每一个子嗣么?嗯?十万个影月苍狼,从最傲慢的高官到最为默默无闻的士兵,他们都是你的【子嗣】,你也是他们每个人的【父亲】。” “但那又怎样?” “你记不住。” “是的,记得每一个,也许是个困难的挑战,那我再问你,你能平等的看待他们每一个么?” “你心爱的阿巴顿,和一个你第一次见到的影月苍狼,你能在内心中公平的看待他们么?” “当他们同时诉说着一件没有任何证据的事情的时候,你会在第一时间平等地相信他们么?” “当他们遭遇危险的时候,你会处于最冷静的思考去拯救更有机会的那一个么?” “当他们遭逢死亡的时候,你会平等的伤心么?” “当他们,那些你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影月苍狼,数以百计的死在了战场上,成就了最伟大的胜利的时候,你是会沉浸在悲伤之中,还是不由自主地让胜利的喜悦与傲慢占据你的内心?” “别逃避了,荷鲁斯。” “你说,这是因为有些人是你熟悉的,而另一些不是,这是人之常情,那我问你。” “我们的父亲,会这样么?” “而你荷鲁斯对你的兄弟们,会这样么?” “当我们一位兄弟在最辉煌的胜利中死去的时候,你认为我们的父亲,又或者你自己,是会沉浸于胜利,还是为了他们的逝去而伤痛。” “对,就像你说的,无论是我们的父亲,还是你,当然都会悲痛万分,因为我们是同类。” “只有我们,才是同类,才是你的情感真正的倾斜对象。” “你,我,我们的兄弟和我们的父亲,银河之中,只有这寥寥的十几个个体,才是我们的同类,是值得重视与珍重的。” “剩下的,无论是凡人,还是你我的所谓【子嗣】,都只是一群消耗品,是工具,是在这场父亲所指挥的乐章中,堆在我们每个人脚边的等待使用的乐器。” “这场远征无非是一次盛大的乐章,盛大到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使用着堆积如山的乐器,去完成我们的父亲所指挥与需要的每一个音符。” “而你,只不过对其中一些经常使用的,色泽、手感与音调都非常良好的乐器,产生了一些不应存在的累赘情感,这让你误认为这是所谓的父子情谊。” “但乐器终究是乐器,归根结底,它们不过是一堆工具,一堆用来达成我们的目标,达成我们父亲的事业的消耗品。” “当它们不再好用,当它们违背了你的意志,当它们连自己的本职都做不好,让你失望的时候。” “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 “工具,终究是工具。” “它们理应被更好的存在去替代,去抹除。” —————— “当然,我知道我是说服不了你的,荷鲁斯。” “我也从未想说服你。” “我只会,用现实去说话。” “我会这样做的……” —————— 当第十一原体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的时候,摩根刚刚推开了指挥室的大门。 正巧,黎曼鲁斯正打算离开。 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看起来颇为不快,但是显然,他并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额外的不愉快,芬里斯的狼王分给了摩根几缕视线,当他们对视的时候,黎曼鲁斯呲着他的牙,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预先祝我们的合作愉快。” 他说着,然后快步离开了。 摩根看着狼王的身影消失,便走到了庄森的星图投影仪面前,她花了大概一分多钟的时间,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狮王。 只有那股足以让摩根感到退缩的灵能力量,而那股由无数的哀嚎所组成的【武器】,让狮王的眉头动了动,至于冉丹那遮天蔽日的大舰队,卡利班之主对此无动于衷。 “我见过太多能够遮蔽太阳的舰队了,它们都死了。” 【所以,计划不变?】 “是的。” 庄森紧盯着他面前的星图,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暗黑天使们最后的布置。 “我的人正在削弱塔克斯五号星与亚空间的帷幕,冉丹会感受到这一切的:一旦它们想要摧毁这个世界,风暴就会席卷整个星区,从根本上摧毁它们。” “它们只能接受我的挑战。” 【这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科技。】 【那么,我所向你汇报的那个冉丹的统治者,你又打算拿它怎么办?】 “在担心它之前,我们需要先消灭足以挤占一个星系的敌人,至于它的话……交给黎曼鲁斯吧。” 【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黎曼鲁斯能够对抗或者杀死它,这是一项可怕的任务,很有可能会带来我们无法接受的死亡。】 “没有什么死亡是帝国无法接受的,摩根,如果你真的担心一个原体的死亡会改变战局,那么,我们可以再设立一个计划。” “当黎曼鲁斯开始他的行动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跟着他,我不怀疑我的兄弟的智慧,但是我怀疑他豢养的那些蛮子的头脑,那些芬里斯人的鲁莽可能会拖累他,让他将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我需要你跟着他,在最为必要的时刻,你知道该做什么。” 【我明白。】 【但……那个冉丹家伙呢?】 庄森笑了起来,他调整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星图,让周围的几个星系可能清晰的显现出来。 摩根能看到,在塔克斯星系之后的一些地方,正在集结着又一支大军,尤其是在芬里斯星系所在的地方,星图显示,那里正有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正在马不停蹄地向着塔克斯星系赶来。 那上面的标志,是金黄色的帝国天鹰。 —————— “帝皇,我们的父亲。” “禁军,一整个万夫团。” “荷鲁斯,我们那个有些急躁于表现自己的兄弟,还有他的影月苍狼军团的所有人与舰队。” “还有莫塔里安和他全军出击的死亡守卫,哦,这个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听说他在德鲁恩的损失并不小,看起来,他身上也的确有一些让人敬佩的地方。” “他们,他们所有人,都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场战争的胜负已定,我的血亲。” “这甚至不是战争,这只是一场狩猎,一场无比危险与疯狂的林中狩猎,是将自己的利刃刺入一头穷途末路的巨兽的体内。” “我们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在它真正的死去之前。” “它会让多少的鲜血流淌?” (本章完) 第135章 炼狱(一) 当冉丹的第一艘战舰终于撕破了曼德维尔点的帷幕之时,摩根的意志正在整个塔克斯星系中回荡。 她的灵魂与思维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化作了贪食的魔龙,用天赋与掠夺所带给她的力量,在一瞬间便将眼中的寰宇紧握在了手上。 她的呼吸成为了每一个世界上轻拂的微风,她的眼眸如同散落的陨星一般观察着每一个角落,她轻声细语,话音便在须臾之间扭作了无形的箭雨,刺破了冉丹的浪潮所掀起的迷雾,将整个星系、将浩如烟海的帝国大军,将与无数的战舰与钢铁引擎,一起笼罩在了她的保护与统治之下。 当她略微放松,任凭自己的思维蹦发出如同点点火星一般的跃动光芒的时候,从恒星所能照耀到的最明亮的中心,再到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晦暗角落,每一艘战舰上的每一个领航者都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压抑与战栗,就仿佛垂耳的野兔躲藏在草丛之中,在路过此处的猛虎的沉重呼吸中瑟瑟发抖。 每一个要害上的每一位星语者与通讯员都颇为奇怪,他们要么抚摸着自己的第三只眼,要么怀疑的敲了敲手中的通讯器械:因为就在那似有似无的一声轻笑后,虚空之中的混乱元素便被清理一空,战舰彼此之间的通讯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快捷,每一个命令,每一句话语甚至每一个字眼都能轻松地跨过世界与虚空的距离,清晰的出现在接收者的耳旁与脑中。 就在那些隶属于第十八军团和凡人舰队的灵能者还在对此无比惊奇的时候,来自暗黑天使军团的战士们早就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在他们的及时提醒与呵斥中,整支帝国的大舰队再一次的全力运作了起来,这一次,他们的节奏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前所未有的通讯环境让所有的公共通讯平台都陷入了一片繁忙之中。 “这是什么?” 终究有些伏尔甘的子嗣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向了身旁的暗黑天使,而庄森之子往往也只是拍了拍盔甲上的灰尘,歪着脑袋。 “啊,应该是摩根女士,也就是那位【饮魂者】。” “不必对此惊讶,她做到什么地步都不会让我们感到奇怪,能与她并肩作战,是一件值得庆幸与纪念的事情,她总是带来胜利。” “……啊,对了,如果你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遇到了她,而她又要求你去做什么事情的话,尽可能地去执行,如果实在无法离开战斗岗位的话,就联系第一军团,我们会去执行的。” 名为扎哈瑞尔的暗黑天使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向着一旁皮肤黝黑的友军解答着,而伏尔甘之子在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疑问。 “你们似乎很尊敬她?” “当然。” “所有的暗黑天使都尊敬她的力量与功绩,有些人把她看做是强大的秘密武器,有些人把她看做是另类的军团高官,还有一些人……将她的命令视作原体的那一等级。” “……那未免有些夸张了。” “是有些夸张,不过我们有至少十个泰拉标准年和不下一百场战斗所积累的经验,而这些经验告诉了我们,在战斗中听从她的命令,并不是一件坏事。” “对摩根女士保持尊重吧,我的战斗兄弟。” “她比你想象的更强大,更聪明,更可靠。” “更忠诚。” —————— 哪怕是寰宇中距离最为接近的两颗行星,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远远超过了凡人最深远的感官。 当塔克斯五号星上的守卫者们还在愈加紧张的气氛中继续着自己的谈话的时候,在这个荒芜星系的北部边缘地区,在恒星都照耀不到的至暗角落,战争已经爆发了。 相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摩根的灵魂之中的第三只眼让她能够在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内,清晰的看到星系边缘的战争,她的意志高悬于每一条战舰之上,就如同云中的神明在观赏着地面上的国度以自己的名义,厮杀不休。 原本平静的曼德维尔点此时此刻正在无声的咆哮中颤抖,在幻变的扭曲中挣扎,这些本应该被谨慎地在不受恒星或其他天体引力干扰的情况下开启的亚空间传送入口此时却宛如一道沐浴在火雨之中的巨大船帆一般,不断地融化出了奇形怪状的缺口,接二连三的漏洞与裂隙在星系的边缘不断涌出,亚空间与现实宇宙之间的帷幕因为这疯狂的行为而不断地削弱着,扭曲与幻灭在大片的星空中显现。 而与这些疯狂的景象一同到来的,还有几十上百艘冉丹帝国的先锋舰船,它们的畸形船身无一例外地被笼罩在了一层诡异的深绿色护罩之中,这些从未被目睹过的技术保护着异形的舰船,让它们根本无需等待从亚空间中跃迁到现实宇宙时所必须的稳定身形的时间,而是直接扑向了帝国的第一道防线。 但这些异形技术并不是尽善尽美,没有代价,摩根【亲眼】目睹了有不下二十艘异形的舰船在突破了亚空间与实体宇宙的帷幕的那一刻,它们深绿色的护罩突然如同碾在了尖刺上的泡沫一般破碎,本就疯狂的亚空间波涛在一瞬间便反噬了这些可怜虫,将它们的坚固船身撕扯地干干净净。 但在冉丹那继续源源不断的舰队面前,这样的损失近乎是微乎其微的,异形的黑色舰船犹如饥饿的蝗虫群落一般涌来,每时每刻都有不计其数的舰船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之中,它们出现、咆哮、横冲直撞,将那些停留在了原地,还在徒劳挣扎的友军撞成了阴暗虚空之中四散的铁屑。 帝国的第一道防线,超过一百艘战舰毫不犹豫地迎击着这不可战胜的对手,护卫舰与无人机宛如迁徙的候鸟群一般无穷无尽,几乎每一秒中都有燃烧的钢铁在无声的宇宙中爆炸开来,舰船的炮火甚至比灵族帝国中最绚烂的歌剧都要盛大与辉煌,一艘艘钢铁巨兽在这无声的流火中四分五裂,然后被身后那永不止步的友军舰队撕成了碎片。 每一刻都有巨兽在死去,每一刻都有厮杀在鸣响,无数凡人的呼吸声停止在了一次又一次互相开火的咆哮之中,光矛与宏炮的怒吼犹如雷霆之神所射出的灭世之箭,劈碎铁甲,撕扯咽喉,将数以千万计的或忠诚或亵渎的生命扼死在了鲜血的浪潮之中。 更有甚者,当越来越多的来自第一军团的战舰加入了这场激战的时候,在虚空中横冲直撞的光芒已经无声无息地换了颜色:那些让人熟知的赤红与亮白色的光线在慢慢的减少,从暗黑天使的战舰中倾吐出了哪怕是经验最丰富的帝国海军舰长也从未见过的光芒。 纯黑的黑暗,掠影的飞弹,扭曲的波浪,纠缠的能量,甚至是那些如同干涸的鲜血一般,散发着莫名寒气的尖锐利箭。 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手段从暗黑天使的战舰中涌现,它们中的每一种都比宏炮和光矛更为致命,哪怕是最宏伟的冉丹战舰,只要它敢在战斗中停留哪怕片刻,就会在倾盆而下的天使血雨中粉身碎骨。 任何人都会对这一幕感到印象深刻:已经减员到数十艘的帝国战舰就如同英勇、贪婪且残暴的伯劳鸟一般,扇动着脆弱的翅膀,在天空中面对着如同双翼恶龙一般的对手,在它闪电般的攻势下,哪怕是这无数种族与文明的噩梦,也在短短的交锋中遍体鳞伤。 但这一切只是冉丹的先锋部队而已,当暗黑天使的战舰咆哮着撕碎了一百艘异形战舰的时候,已经有至少五百艘更可怕、更亵渎、更疯狂地对手涌了上来,它们争抢着势单力薄的帝国战舰,在野蛮的咆哮声中撕扯着他们的躯干与生命。 摩根伸出了手,在她观察与思考的短暂几秒中,便已经有了数以十万计的咆哮的纯白灵魂在星系的边缘游荡,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让贪婪不已的蜘蛛女士所忌惮、所头疼、所敬而远之的燃烧的英魂。 她的目光暂时从这无尽的血战之中抽出,她挥手,再一次地自己的意志能够覆盖整个星系,再一次地将自己脑海中那些名为【勇气】和【决心】的情感从那些最前线的将士的心中找了出来,她看着这些足以在亚空间中燃起冲天火光的不灭斗志,嘴唇轻启,便射出了无数的利箭,射向了那无数窥伺着这些力量与灵魂的贪婪目光。 那些刚刚在亚空间的阴影中伸出了脑袋,不怀好意地看着这些高贵情感的蟊贼,在感受到了这不可对抗的力量之中,只能暗自嘀咕着恶毒的话语,再也不见踪影。 前线在厮杀,在争锋,在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双方每一支赶来驰援的力量,就如同两头贪婪的巨兽在一边肆意掠夺着山林,一边用自己的尖牙利爪,让对方流血。 而当现实宇宙中的一切都在燃烧的时候,摩根的目光也没有一刻的停止,她敏锐的感官在战争爆发的第一个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在这星系的很多地方,尤其是那些最靠近恒星的中央,亚空间的帷幕在被无尽地削弱着,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壳而出。 原体在一瞬间便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并筛选出了冉丹最有可能受益的那一种。 它们比她想象的还要疯狂。 【庄森!】 【d—28!】 当摩根的灵魂在基因原体的耳边咆哮着,说出了他们制定的无数种方案和可能情况中的某一种的时候,卡利班的雄狮毫不犹豫地抓起了自己的通讯器,他的声音伴随着摩根的灵魂呼唤,在无数的暗黑天使船长的耳边奏响。 在原体的咆哮中,位处于星系中央的暗黑天使战舰们纷纷启动了自己的引擎,将一切的作战准备提升到了最高级。 而就在那些那怕最迟钝的战舰都堪堪做好了准备的时候,无声的异形机械尖叫在灵魂之海中猛的炸开了,所有的星语者与领航者都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连摩根都没能在第一时间遏制住这股力量,因为它来自于亚空间中最疯狂的举动:无数的小型裂缝从星系的中央涌现,亚空间的帷幕在这一刻已经来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地步,甚至是所有的恒星与行星的存在都开始了扭曲。 而在那些裂缝之中,早已准备好的冉丹战舰纷纷涌现,它们迫不可待地冲了出来,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在第一个瞬间就被帝国战舰的火力所摧毁,还有被亚空间的波涛撕碎,被行星的引力吞噬,被恒星那躁动的力量卷入,成为了一坨坨燃烧的废铁。 但在付出了无数的伤亡之后,依旧有着更多的冉丹战舰从这些裂缝中现身,异形的亵渎科技在这一瞬间显威,暗黑天使精心布置的数条防线瞬间千疮百孔。 庄森低沉的咆哮与磨牙的可怖声响慢慢响起。 下一刻,【不屈真理号】的引擎开始了轰鸣。 (本章完) 第136章 炼狱(二) “这里的通讯环境对于我们来说非常不友好,乌尔斯勃罗。” “我知道,塔托克,这些人类显然做了一定的准备,他们并不打算放弃这里,他们想要在这里进行一次抵抗与挣扎。” 在塔克斯星系边缘的一处阴霾之中,两名高大的冉丹贵族并肩站立在战舰的舰桥上,他们身着着不同的服饰:一个是看起来用于冲锋陷阵的盔甲,而另一个则与战舰上的冉丹船员别无二致。 “我已经联系不上罗斯洛他们的舰队了,我甚至连就在我身边的那艘战舰都联系不上,更不用说那些按照计划袭击星系中央的特遣舰队了,它们在最初的通报过后就再也没传回来消息,我们的通讯网络现在嘈杂地就像一个蜂窝,只有无穷无尽的杂音与电流在我的耳朵旁边四处乱窜,我甚至连自己的副官都联系不上了。” “到处都是一团糟,这些新补充上来的家伙根本不知道怎么操作战争的机器,我宁愿它们给我二千个打过仗的,也不想要这几十万个甚至没怎么开过枪的【新血】。” “我知道你在抱怨什么,乌尔斯勃罗,我的部队也是一样的,它们从学校和养老院里给我找出来了一堆【精锐】,我得带着它们强登那些人类的要塞世界,去面对那个疯王手下名为阿斯塔特的恶魔们。” “糟糕透了。” 军团的领主唾了一口,它口中喷出的黏液腐蚀了脚下的地板。 它们抬起头,眼中只有燃烧的寰宇,与无尽的黑暗。 战舰在前进,在无数同伴所累成的残骸废墟中前进,原本气势如虹的钢铁洪流在几乎一瞬间就成为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每一艘战舰都联系不上自己的同伴,原本畅通无阻的通讯在某声讥讽的笑音后便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军官联系不到士兵,水手找不到舰长,到处都是无助的嘶吼与混乱的信息,在冉丹人凭借着无数新涌入的灵能者恢复通讯之前,整支先锋舰队在灾难性地互相碰撞中前进,唯一命令它们的只有铁一般的事实:一旦它们停止了前进,就会被源源不断的后来者碾为尘埃。 这样的混乱也许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但是它造成的损失甚至比之前的血战还要大,数以百计的冉丹战舰撞作一团,被彼此的坚硬与炮火撕得粉碎,接着,才消失在了滚滚铁流之中。 冉丹依旧在前进,这是无人能够否认的噩耗,但同样的,它们也在流血,一刻不停的流血。 “这样的灵能……是那个特殊的人类个体,那个【饮魂者】。” 明明是统御着数百万大军的残暴将军,但当它提起到了这个名字的时候,塔托克的腔调便不自觉地被颤抖与恐惧所占据。 “她在这里……该死的。” “那个【饮魂者】在这里,我们都会死!” “闭嘴!别在这个时候给我动摇军心!” 它的同伴驳斥着,但是它颤抖地话语,沉重的呼吸,还是不自觉的舔磨牙齿的动作,无不在说明这个名字的可怖。 “那个贪食的,疯狂的,永不满足的恶魔,她不是早就应该在亚空间风暴中死去了么?”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们要流更多的血了。” “流血?哪有那么简单!” “我们已经损失多少战舰了?一百艘?还是两百艘?可我们甚至连恒星的边缘都没有摸到。” “行了,省省你的抱怨吧,你知道这次行动意味着什么,我们没有任何退路,一旦停止前进,等待我们的就只有屠杀,那个人类的帝皇和他的仆人的本性,你和我都非常的清楚。” “被他们打下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十年里,难道你和我所见到的还不够多么,他们是毫无悲悯的噬人恶魔,是彻头彻尾的屠杀狂热者,是整个银河的可怕灾难,他们会摧毁我们的文明,焚灭我们的世界,吞噬我们的同胞。” “他们是疯子!是野兽!是从坟墓里拿出来的活死人!” “我们必须战胜他们,否则我们会丢掉的,可不仅仅是荣誉和胜利这么简单的东西了。” “我们会在这里流血,也许会流很多,但这是我们必须流的。” “你知道的,【命运引擎】就在我们身后的大舰队里面,我们伟大的主君正在保护着它,它是我们赢得这场战争的最后希望。” “为了它,为了造出这个【命运引擎】,我们付出了多少的代价与痛苦,整个帝国的鲜血都已经流干了,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最巨大的痛苦与决心,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用希望、尊严与未来所换来的机会。” “攻下那个世界,摧毁这里的抵抗,摧毁我们所遇到的所有的抵抗与挣扎,直到抵达那个名为泰拉的星系,我们绝不能停下,哪怕是你和我,还有我们麾下的这数百万的战士,全部死在了这个地方,也只是必要的代价。” “我们死光了都没关系,帝国的一切都在这场战争之中,都在这支舰队之中,总会有人接替我们的位置与重担,为了最终的胜利,为了我们的帝皇,浴血奋战。” “只要【命运引擎】出现在那个名为太阳系的地方,这场战争的胜利就会属于我们,那个疯狂邪恶的暴君和他心爱的帝国会溺死在分裂的血湖之中,我们迄今为止一切的牺牲都会得到回报。” “胜利属于我们。” “天命属于我们。” “银河,属于我们。” —————— 最伟大的豪言壮志支撑着最疯狂、最徒劳、最血腥的攻势。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异形帝国的战舰消失在了血光之中,因为就在摩根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的短暂瞬间里,又有数十场残酷的交锋与厮杀在星系的各处爆发了。 那些在恒星的边缘所撕开的崭新裂口中,涌出了不下两百艘毫无畏惧的异形战争引擎,它们争先恐后地从亚空间的波涛之中冲进了现实宇宙的绞杀漩涡,枪炮齐奏,引擎轰鸣,宛如从最深处的炼狱之中蜂拥而出,渴望着再一次蹂躏世间的狰狞恶鬼。 那些冲的最快的冉丹战舰甚至根本没有开火,而是如同嗜血的恶犬一般,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离他们最近的帝国战舰,用自己的决死突击与抵死纠缠为身后的友军战舰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而当暗黑天使的军舰用炮火、光矛、跳帮和各种各样的难以想象的手段将这些疯狂的死士消灭殆尽的时候,那些最前排的抵抗者却赫然发现,他们原本完好的战线已经支离破碎,在异形那不惜代价的冲锋中摇摇欲坠。 而就在此时,【不屈真理号】犹如降世的火焰天使,冲进了冉丹的战线之中,没有任何武器能够与这艘最伟大的战舰相对抗,从它那高贵的舰体中不断喷吐出数以百计的致命的火舌,将一艘又一艘不自量力的挑战者送进了永恒的冥府。 面对它,会怕。 挑战它,会死。 【不屈真理号】的出现宛如凡人帝国的皇帝亲临于战争的第一线一般,无数的呼喊与战吼从所有能够看到它的第一军团的舰桥与甲板上齐齐响起,帝国勇士的欢呼伴随着最后的冉丹死士的哀鸣,在恒星最炽热的光芒之中,展开了这场战争的第一场大屠杀。 屠杀,屠杀永无止境,每当亚空间中的钟表跳动了一刻,就会有数以万计的灵魂升入高空,就会有数以万计的尸体轰然倒下,无数勇士的残躯伴随着他们的战舰一起化作了燃烧的超新星,而当数以千百计的火光在无尽的虚空中依次点燃的时候,连至暗的寰宇都在这一刻亮如白昼,连伟大的烈日都在这一息黯然失色。 群星黯淡,此时此刻,唯有英勇者的灵魂,点亮了整个天幕。 而这,只是现实宇宙中,只是这场战争中,微不足道的一瞥。 【不屈真理号】最强大的武器并不是它的枪炮齐鸣,而是在它的船舱最深处,一个在灵魂之海中宛如天神一般的可怕身影。 灵魂世界的战争甚至比物体宇宙里的交锋要盛大、疯狂、血腥、扭曲一万倍不止,在第一艘第一军团的战舰与冉丹的先锋刚刚交火的时候,人类帝国的蜘蛛女皇便已在幻灭的海洋中收割了数以万计的冉丹巫师的灵魂。 异形帝国的巫师们甚至比它们的舰队更快一步,就在摩根的精力因为那些疯狂的裂隙而稍稍分散的时候,数以万计的冉丹巫师如同扑向腐尸的嘶鸣兀鹫,从星系的边缘涌入了这片战场之中。 它们的凄厉尖叫撕扯着无数帝国勇士的灵魂,它们的扭曲邪法将一艘又一艘的帝国战舰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火炬,它们用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尖鸣呼唤着它们的同类,号令着它们的军队,让一片混乱的异形舰队迅速恢复了秩序,将一道又一道帝国的防线碾碎,吞噬。 摩根皱起了眉头。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裂缝在她的四周不断涌现,亚空间的波涛正在如饥似渴地涌向现实宇宙,她甚至感到了自己的力量正在以一种蓬勃的姿态,不断地膨胀着。 于是,她转过头,再一次地看向了星系的边缘。 至于那些裂缝…… 她挥手,微笑,数以百万计的异形灵魂在同一瞬间被毫不犹豫地焚烧殆尽,亚空间的波浪被她吞噬与驱使,宛如温顺的水花,她的灵魂伴随着她的意志,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刹那间,无数的力量在她的指尖迸发而出,甚至比一千个太阳的光辉更为刺眼。 所有的冉丹巫师,所有的冉丹灵能者,所有的敢于在灵能之海对她发动挑战与拼杀的,不自量力的可悲蜢虫,它们的灵魂在这一刻齐齐的发出凄厉的哀嚎,它们的生命被握在了恶神的手中,被无穷的火焰炙烤,被神圣的高温焚烧,在一瞬间化作飞灰,再也见不到任何身影与痕迹。 摩根呼吸着,她吐出的微风眨眼见成为了致命的漩涡,精准的清洗着每一个星系中心的裂缝,在那些裂缝所连通的亚空间之中,卷起了一场猛烈的小型风暴。 疯狂、哭嚎、挣扎、错愕、悲泣、终结…… 当摩根停止了她的笑容,收回了她的目光的时候,亚空间中的一切就已经结束了,所有的裂缝都无法再吐出更多的战舰了,因为它们已经被无数的残骸所填满,用燃烧与鲜血让更多的后来者望而却步。 那些没有被波及到的帝国灵能者甚至忘记了他们的使命,他们引以为傲的强大灵魂此时正在所有的阴影中瑟瑟发抖,庆幸着如此强大的存在不是自己的敌人。 只有最勇敢、最鲁莽的灵能者才敢伸出自己的意志,小心的看着那位于【不屈真理号】上的,光芒万丈的身影,而这些莽夫的中的绝大多数,在这冒犯之后,立刻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捂住冒烟的第三只眼,痛苦的哀嚎,享受着不自量力的代价。 在那鲁莽的一瞥中,他们只看到最为辉煌与刺眼的银白色的光芒占据着整个星系的中央,只看到了数以百万计的异形灵魂正齐齐哀嚎着,被投入了无穷的烈焰之中,化作那些毁天灭地的可怕招式的原初动力,只看到了那无面的女士高居于用罗网所编制的王座上,无穷无尽的扭曲灵魂在她的脚下堆积成了山峦,任其消耗。 那是一尊女王。 那是一张罗网。 那是无数扭曲的面容…… 那是毁灭,与浩劫。 —————— 摩根正在燃烧。 无时无刻,不在燃烧。 十年的战争,十年的厮杀,她所攒下的数以千万计,甚至更多的异形灵魂,此时正在燃烧。 而她,坐在燃烧之上,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与权柄。 她从未如此浪费,如此奢靡,如此挥霍着她的储存,事到如今,她的每一次呼吸与每一个微笑,她的每一次挥手与每一次呵斥,都在燃烧着无数的灵魂,都在宛如一颗狂躁恒星所卷起的风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这个星系。 冉丹的巫师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这个星系,数以千计。 然后,它们死了。 接着,继续冲了进来。 下一刻,灰飞烟灭。 一次又一次,异形帝国积攒了千百年的精华在她肆意的笑声中被随意的碾碎,就仿佛一头穷极无聊的巨龙在慢慢的折磨着穷途末路的王国,与它的骑士。 直到又一批巫师冲了进来。 摩根眨了眨眼。 这些新异形中的每一个都足以在千子军团成为军官,她甚至看到了数十个与阿里曼齐平甚至更为强大的身影,它们中的三分之一毫不犹豫地切开了自己的喉咙,灵魂炸裂开来,化作了血色的迷雾,笼罩着自己的同伴。 紧接着,剩下的强大巫师宛如冲向火海的死士,义无反顾地冲向了蛛网中的女王,而在它们身后的阴影之中,越来越多同样强大的巫师正在源源不断的涌现,它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切开喉咙,血雾弥漫,在沉默的疯狂中踏上了义无反顾的道路,将自己的所有学识与骄傲化作一次性的刺杀,冲向了不可战胜的存在。 它们的实力并不稳定。 它们的气息并不平稳。 它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扭曲与痛苦的灵能,它们的瞳孔已经被亚空间的色彩所污染。 它们。 让摩根。 舔着嘴角。 —————— 她感到了饥饿。 —————— 而此时,冉丹的先锋舰队,距离塔克斯五号星轨道上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近在咫尺。 我是真滴不会写舰队战和远距离的灵能斗法啊…… gw也没什么可以学习的,悲…… (本章完) 第137章 炼狱(三) 苍穹在燃烧。 而苍穹之上,要塞在沦陷,在燃烧,在陨落,在化作钢铁的流星之雨,被重力所捕捉,砸落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 空中的要塞被掩埋在了地上的要塞之中,而伴随着它们的陨落与死亡,冉丹的大军接踵而来。 最后的帝国海军舰队正云集在这个世界的轨道上,以两个军团的两艘荣光女王:【不屈真理号】与【火焰精铸号】为核心所打造的防线堪称是不可撼动的,没有任何异形的战舰能够挑战它们,再辅以数以百计的顽强战争引擎和坚不可摧的虚空要塞、防御阵列,以及第一军团在混杂在陨石群落之间的隐蔽炸弹,这就是一张专门为了放干冉丹的鲜血而准备的罗网。 巨兽在厮杀,在搏命,无数宛如巢都一般大小的空中死神在无穷无尽的虚空中互相毁灭着,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在另一个场合里轻而易举地压制整个世界,但在这个最血腥的钢铁坟墓之中,它们的性命与拼搏不过是战争天平上最微不足道的一枚筹码。 而现在,这样的筹码在这片战场上遍地都是,数以万计的生灵驾驭着最小规模的战舰,在无数虚空巨兽的阴影中穿梭与战斗,如同扑向熊熊烈火的午夜飞蛾一般,在这个噩梦级别的战场上,源源不断的死去,却又有源源不断的后来者补上他们的位置,每一朵看起来再微笑不过的火光,都在收割着上万名勇士的生命,都在摧毁着上万名母亲的期待,都在升华出上万名不灭的英魂。 厮杀在继续,在扩大,在愈演愈烈,无论是第一军团的骑士之王还是冉丹的舰队指挥者们,都没有丝毫退缩的心思,无论他们内心中究竟作何感想,他们此刻都必须坚定一个信念:杀死对方,杀死对方的舰队,杀死对方的希望,杀死对方的一切。 不惜代价。 不死不休。 这是两个帝国的命令,两个种族的执念,两股永远不可能达成任何和解与合作的毁灭意志的最直接的碰撞,它们所摩擦出来的每一个火花都是数以万计的战士与生灵被随意消耗,它们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是哪怕最为位高权重者都不能违背半分的:杀死对方! 于是,战争仍在继续,鲜血仍在流淌,无数的战舰与钢铁引擎仍在最细微的冲突之中化作一坨坨燃烧的废墟,无价的战争机器就这样被随意的挥霍着,去换取哪怕只有一刻的优势,去积累哪怕只有一丝的胜利的几率。 没人知道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多久,亚空间中的计时器一直在忠诚的履行着自己的责任,一点一滴地计算着时间,却已经无人在意。 人们只知道,所有的力量都要投入最前线的厮杀,将军与水手在同一刻死去,战列舰与驱逐舰在同一处燃烧,虚空的战场上已经没有了高贵与低贱,也没有了重要与卑微,在燃烧的毁灭面前,终结与死亡正在公平的衡量着每一个踏上战场的勇士与懦夫。 人们只知道,从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中所传出的每一个命令都仍旧是最冷静与值得去信赖的,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在短短的几轮交锋中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而在之后那漫长的拉锯作战中,他也充分地证明了他的成功并不是一时的运气使然。 狮王就宛如一个天生为了战争而生的军神一般,即使是在他以往并不在意与擅长的无尽虚空上的战场中,他的表现依旧是无人能够比拟的,来自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抓住了这场战争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机会,每一缕可以让帝国的坚守继续下去,让帝国的胜利更加接近的最细微的可能性。 庄森的命令条理清晰,不容置疑,每当他的声音在异常清晰的通讯频道中响起的时候,哪怕是最嘈杂的军官也会下意识的哑死自己的喉咙,聆听着他的命令,哪怕是从未见过他的第十八军团的军官们也会在面对着这些命令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服从,去执行,然后被巨大的战果所惊愕。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后的第三十轮厮杀中,帝国方的所有人,无论他们是否是第一军团的下属,无论他们是否见过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本人,他们都已经处于自己的本能,处于自己的所见所闻,都恭顺地执行来自这个声音的任何一道命令,无论它听起来有多么的冷酷,有多么的残忍,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战舰被派出,死亡被指示,一座又一座的要塞在不断变换的战局中频繁的更改着自己的定位,在这一刻,它会是决定这场战斗的最关键的一点,值得任何程度与伤亡的保护,而在下一刻,它就会伴随着骤变的战局而黯然失宠,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自己。 在庄森的指挥下,无数的死亡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中发生,无数的抛弃与利用平等地回荡在每一个帝国士兵的头顶,但也正是伴随着这种最为冰冷无情的命令,帝国的战线始终维系着,暗黑天使也始终把握着某种主动权。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在无穷无尽,源源不断的冉丹舰队的威逼之下,帝国的控制区域已经越来越萎靡,甚至就连塔克斯五号星上的一些空域也已经被冉丹牢牢的把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但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些最重要的主体要塞头顶的天空,却始终被第一军团的舰队所守护着,无论是多么猛烈的攻势都无法撼动分毫。 当火龙之主与他的子嗣们抬起头颅的时候,遮蔽着他们的那道巨大身影,在那上面涂装着令任何一个帝国的战士都会感到无比安心的帝国天鹰的标志,那是属于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庄森就在那上面,他亲自守卫着自己的血亲兄弟头顶的天空,唯一让这里不再安全的方式,就是击败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本人,任何人都知道,这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事到如今,围绕在塔克斯五号星上空与附近空域的帝国战舰可能连五百艘都不到了,而冉丹的大舰队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甚至可以说,直到这个时候,冉丹真正的主力舰队才堪堪出现在了这个星系的光影之中,而那些同样停留在阴影中的帝国后背舰队,比起这些浩如烟海的对手,就宛如巨浪之下的一艘艘轻巧的纸帆船。 可尽管如此,塔克斯的部分区域依旧被暗黑天使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没有人知道这些第一军团的战士是如何做到。 如果真的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答的话,那就是: 他们是暗黑天使。 他们是第一军团。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在另一些地方,在另一些冉丹凭借着自己的绝对优势的兵力,所抢占到的地方,那些运输着登陆部队的冉丹船只已经冒着帝国守军发泄出来的狂风暴雨,冲到了相对来说最为安全的空投区域,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会被第一军团的炮火撕成碎片,但是那些少数抵达的幸运儿,依旧投下了第一批登陆的部队。 刹那间,塔克斯五号星上下去了雨,钢铁之雨。 数以万计的空投仓被迅速的扔了下来,这些比帝国的同类产品更为巨大的钢铁坟茔在地面守军那铺天盖地的炮火中接二连三地化作了扭曲的陨星,砸落在地上,溅起了灰尘与硝烟,只有最少数的幸运儿能够突破这一层层阻碍,来到了塔克斯那干涸的地表。 于是,冉丹帝国的第一波登陆部队,上百万大军,让虚空之中的战火燃烧到了地面之上,在它们的火炮与重型武器还没有完全铺展开来的时候,这些早就已经急不可耐的战士便疯狂地扑向了它们眼中最近的守军的要塞与防线,用自己的枪械、刀剑、甚至是牙齿和爪子去造成伤害,去撕裂人类守军的身体和意志。 守卫在塔克斯地面上的每一名士兵都是货真价实的老兵,都是曾与冉丹的大军厮杀过至少三回的强悍战士,他们根本没有留给自己错愕或者恐惧的时间,子弹与炮火是他们回应异形的凄厉嘶吼的唯一一种方式。 他们开火。 地面便开始了燃烧。 —————— 一切都在燃烧。 在虚空中,数以千百计的战舰在舍生忘死地拼杀着,在冰冷无情的宇宙中点燃了作为战士、作为屠夫与作为刽子手的扭曲灵魂。 在地面上,一波又一波的冉丹大军被投下,数以十万计的异形在降落的过程中被无情的杀死,而还有数以百万计的会落在地面上,它们会死于枪弹、死于炮火、死于守军的愤怒、死于这些无休无止的消耗作战的每一个瞬间。 而在虚空与世界之外,而在灵魂与意志之中,在凡俗者们看不到都第三个战场上,同样,一切都正在燃烧。 摩根在燃烧,她在肆意享受着自己现在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最为强大的状态:澎湃的亚空间能量在辅佐着她,积攒了整整十年的异形灵魂在被疯狂地消耗着,这两点构成了蜘蛛女皇如今的可怕与狠厉,她的唇齿上滴落着无形的鲜血,她的脚下堆积着不计其数的巫师。 但尽管如此,她仍不满足。 她在渴望更多。 更多的灵魂,更多的优质的异形灵魂。 她可以吃下去,通通吃下去。 反正,在此时此刻,她用不着为了之后,她的灵魂之海中的肿胀与反胃而停下进食的脚步。 至于那些大吃大嚼所必定会带来的问题…… 就交给之后的她去头疼吧。 我尽可能快速地把战争剧情飞快略写一边,塔克斯这里的主角前期其实是赫克特,他会经历一场冒险,在这场冒险中,我将写出第二军团的大体风采……我尽量 (本章完) 第138章 炼狱(四) 【不屈真理号】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孤独地伫立在他的全息战术投影面前,在他的身后只有一些低阶的军团联络官与凡人军官在走来走去,不断地传达着或重要或繁琐的命令。 考斯韦恩与阿斯特兰已经前往了最前线,他们有着自己的战舰与连队要去指挥,这些最优秀者的天赋与力量只有在他们独当一面的时候才能得到最好的发挥,他们需要的是为一整支编队的命运负责,而不是待在自己的基因原体的身边去俯首听命。 而且此刻的庄森,其实也并不需要他们,他有着更为魔幻、更为强大、更为无法用单纯的科学技术来解释与表达的帮助。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紧盯着他面前的占卜仪,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碧绿色的眼眸此时正在时不时地闪过青蓝色的光彩,那是来自于他的血亲的灵能气息,每当这抹色彩滑过的时候,卡利班的骑士之王都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一直没有适应被一个灵能者在自己身上施法的感觉,哪怕那个人是他的血亲。 但是在货真价实的功能与利益面前,他还是暂时的妥协了。 也许在外人看来,暗黑天使之主面前的那幅全息投影与其他的同类品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混乱的战场被用粗糙的光束线条与密密麻麻的亮点所勾勒,代表着帝国与冉丹两股力量的肮脏光芒一刻不停的闪烁着,刺激着每一双紧盯着投影的瞳孔,那些象征着引力变化与爆炸范围的虚线也在无时无刻地充斥着每一寸交战的区域…… 一切的一切构成了庄森面前这幅杂乱无章的三维立体投影,而隶属于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也在一刻不停地向着广袤的战场发出类似于雷达的信号,来回收最及时的战场上的情况。 毫无疑问,这种方法是无比缓慢、混乱与不安全的,因为现在的虚空已经成为了无数个层面所交织在一起的战场:现实宇宙中的血与火的厮杀只是最表面的一层,而在在任何生命体都无法亲眼目睹的那些地方,无论是第一军团还是冉丹舰队,都在毫不犹豫地把大量的电子废码与干扰信号投入到这场战斗中来,这些无形的武器甚至比尖啸的弹片更为致命,但双方都对此没有什么顾及,只是一味地让这片寰宇的每一个角落都成为各种意义上的绞肉机。 战斗在继续:在现实中,在通讯中,在灵魂中,没人知道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又有多少生命在上一个瞬间陨落,也许有一百艘冉丹的战舰已经化作了围绕着塔克斯五号星轨道的残骸,又也许已经有一百万冉丹的狂暴死士在紧急迫降的过程中被帝国守军的炮火击中,在摩擦与烈焰所共舞的无情中哀嚎着化作焦尸。 但冉丹仍未突破人类帝国围绕着塔克斯五号星的防线,尽管它们一刻也没有停下压迫与攻势,尽管它们已经在这个荒芜世界的上空消耗了难以想象的漫长时间,尽管它们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绕开或者躲避这个孤独的世界,又或者只是干脆的把它炸成碎片,但是一切的努力与狂妄尝试最终都被那些尚存理智的指挥者叫停了。 在暗黑天使操纵着他们那不为任何人所知的远古遗物,进行了一段漫长、细心且危险地战前布置之后,塔克斯五号星已经成为了一个精心搭理过的陷阱:庄森的子嗣们启动了埋藏在这个古老世界地表下的器械,将这个世界的自转暂时的停止了,就这样,塔克斯五号星唯有一面面对着冉丹的舰队,而这一面已经被火蜥蜴、暗黑天使、无数精锐的帝国辅助军和浩如烟海的要塞与炮兵阵地所彻底占据。 而在塔克斯五号星的暗面的上空,遍布着暗黑天使所安置的虚空陷阱,无形微型人工黑洞、引力锚点与随时准备引爆的小行星带让每一艘巨大的战舰几乎无处遁形,就宛如在冉丹舰队的前进轨道上,埋藏了一整个虚空之中的雷区,第一军团甚至丧心病狂地把这个雷区拼命地扩张到了大半个星系之中,所有试图绕开塔克斯五号星的冉丹战舰无不遭受了船毁人亡的命运。 要知道,庄森和他的子嗣们断断续续地在这个星系准备了数个泰拉标准月,没人知道他们把这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哪怕是太空野狼和火蜥蜴的舰队,也只能在第一军团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自己的方位。 异形的指挥室中不断传出了恶毒的诅咒与唾骂,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让异形的将军们对于第一军团那深不可测的下线有了更进一步的深刻认知,而在付出了不下于前线战损的代价后,负责指挥的异形将领们终于收起了所有的心思,开始全力以赴地进行仅剩的战略。 进攻、摧毁、登陆、占据,消灭每一个疯王的仆从,在他们伟大的主君与那颗关系着整个种族前途的【未来引擎】抵达到这个星系之前,结束战斗。 无论它们要付出什么。 最疯狂的攻势随之开始了。 所有的冉丹战舰:无论它们在此之前的任务是什么,无论它们是否还可以加入到战斗中去,通通都被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攻势之中,每一艘帝国战舰所能观测到的每一个视角都已经被无穷无尽的异形战争引擎所占据,效忠于神圣泰拉的舰队就宛如暴风雨之中的一抹白帆一般,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但事实证明了,无论是多么狂暴、多么浩大的风雨,都无法击沉每一艘勇于挑战大海的战舰。 迎接冉丹的狂潮的,是最英勇的战士,最无畏的抵抗和最猛烈的炮火,第一军团的舰队在漆黑无比的虚空之中编制出了一张最为绚烂的死亡罗网,数以百计的主力舰精准的填充了每一处火力上的空白区域,在最单调与死寂的星空中挥洒出一副绚烂多彩、光怪陆离的太空后现代画作,战士的怒吼与战舰都咆哮宛如最狡猾的画笔,将异形的鲜血与灭亡绘成了伟大远征中最辉煌的一幕艺术。 暗黑天使们所发射出来的每一发炮弹都是最为致命的,如同他们本人一般致命,哪怕是最强的的冉丹战舰的虚空盾与舰体护甲,在这样的攻势面前,也宛如暴雨中的干瘪落叶一般脆弱。 而更多的小型战舰与无人机则是时刻准备着,它们围绕在主力舰的身边,如同趴在猎人脚下的忠勇猎犬,即使有冉丹的战舰能够侥幸冲破第一军团的火力网,迎接它们的命运也不过是被这些视死如归的雀鹰死死的纠察住,然后遭到数百门炮口与光矛的集中款待。 无法突破,无法分解,无数徘徊在火力范围边缘的冉丹战舰苦苦等待着帝国守军露出哪怕一丝疏忽的机会,但直到它们被源源不断的友军与更高层的强制命令驱赶着冲向那无归的死地,它们都没有等到来自暗黑天使的失误。 第一军团的宛如一曲由云中诸神亲自演奏的完美乐章,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没有给冉丹的舰队留下哪怕半分见缝插针的机会,庄森的子嗣们配合默契,步调一致,宛如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将塔克斯五号星的大部分制空权牢牢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但这并非全部,在异形帝国那不计代价的攻势之下,终究还是有一部分空域最终被冉丹的舰队所夺取,数以百计的扭曲战舰不惜一切地扑向了这些战果,那些最为笨重的战舰掩护着搭载着数百万大军的运输船队,在一艘又一艘钢铁巨兽呜咽着被暗黑天使的炮火所彻底撕碎,残骸被行星的引力所捕捉,化作燃烧的废铁,坠落到地面之上的同时,数以万计的空投仓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在荒芜世界上灰蒙蒙的苍穹上留下了一道道撕裂了帷幕的血红色流光。 之前那不过数十万人,那不过侵占了要塞群落边缘寥寥几座堡垒的小打小闹终于结束了,依赖着先锋部队所留下的相对安全与可靠的登录地点,无数的冉丹空投仓在经历了守军放空炮火的洗礼之后,将一笼又一笼早就已经被【鼓舞】地不成人形的战士丢到了荒芜世界的松软沙地之上。 眨眼见,那灰白色的荒漠就已经彻底地消失不见了,冉丹的大军如同草原上的黑砂风暴一般,毫无预兆地从守军的每一寸视野之中涌现了出来,魁梧奇伟,披坚执锐的冉丹战士宛如挣脱了牢笼的困兽一般,它们的嘶吼声连成了一片,数以十万计的嘶吼一起鸣响,哪怕是十几公里之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隐约间,还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装甲器具出现在这只大军所扬起的满天沙尘之中,火炮、战机甚至是仿照着泰坦所塑造的恶毒战争引擎也接二连三的在入侵者的狂潮之中若隐若现,考验着每一名守军的心理与身体。 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 “根据地面上的汇报,冉丹的大军已经正式登陆了,庄森阁下,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些规模只有几十万人的先锋与侦查部队,我们在冉丹的阵列中发现了大量的装甲载具和重火力武器。” 士官的声音从基因原体的身后传来,庄森没有回头,他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基因原体的所有目光已经全部投入到了他面前的全息战术投影的身上,他的瞳孔中也在不断的闪烁着青蓝色的光芒。 从战争爆发的那一刻开始,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在下达着命令,尽管他没有具体的接受到任何一封来自前线的详细汇报,但他总是能够轻松的点出前线任何一点的疏漏与误区,他一刻也没有停止,无数的命令从他的口中源源不断的奔涌而出,通过他身后那些忙前忙后的联络官,传达到前线每一名高阶军官或者舰长的手中。 他的命令总是准确的,直接要害的,甚至是提前预知的,这让越来越多的崇拜与赞叹化作了无声的视线,汇聚到了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身上。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在外人看来,庄森只是正对着一幅全息战术投影,从上面那模糊、混乱且延时的信息中推理着战争的走向,但在狮王的那一双瞳孔中,却并不是这样。 灵能,来自他的血亲的灵能围绕在他的身上,伴随着青蓝色的光年不断地拂过他的眼眸,庄森在某种意义上与自己的血亲达成了在信息上的共享。 当摩根忙着一把又一把地把敢于挑衅她的冉丹巫师捏成彻底的灵魂碎片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停止自己作为辅助者的角色:十年来所积攒的每一个灵魂此时都在为了摩根的力量而燃烧,蜘蛛女皇所能做到的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多。 就宛如一支真正的,等待与观察着猎物的捕鸟蛛一般,摩根的感官伴随着战斗的节奏,一遍又一遍地从战场上飘过,她的敏锐感官比最好的雷达与信息收集装置都要精良与强大数千倍,当她一遍又一遍地巡视着战场的时候,她所捕捉到都信息就通过提前的灵能感知,照应在了庄森的瞳孔中。 所以,当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看向了他面前的那幅全息战术投影的时候,他不仅能够看到他的每一艘战舰在什么地方,他还能看到它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做了什么,它此时此刻又在做着什么,每一艘战舰都得到了特别的标注与说明:它属于哪支舰队的哪支中队,它的情况现在如何,甚至是它所搭载的那些战士士气是否高昂,又或者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甚至那些暗黑天使所提前设下的埋伏口袋都被一个又一个地标注了出来,让庄森能够提前把围绕那里的敌舰清理干净。 谁,在哪,情况如何,属于哪个部队,刚刚在干什么,士气怎么样,状态怎么样,它是否会受到威胁,它是否能够承受住下一轮都伤害与突袭…… 当青蓝色的光芒在庄森的眼中闪烁的时候,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当他看着这幅再详细不过的星图的时候,他面前都血腥战争就成为了某种困难的格子游戏。 他控制、调配、无情的把没有价值的个体派到最为危险与外侧的位置上去,一点点地侵蚀着异形舰队的兵力与士气,将无穷无尽的虚空划分为了一个又一个的格子,慢慢的逐个击破。 当联络官再一次向他汇报地面的战情的时候,庄森甚至没有仔细的去聆听:他相信伏尔甘的力量。 对于现在的基因原体来说,他最需要做的,就是在他的血亲那无时无刻的强大辅佐之下,赢下这句无趣的格子游戏。 稿子居然写到一半被吃了,差点心态崩溃。 啊……先睡了,这一张我每天精装修异下。 (本章完) 第139章 阴影冠军 【这是最后一个。】 第二军团的阴影冠军屏蔽了自己的呼吸与存在,将所有的一切通通与最深邃的色彩融为一体,他的盔甲、他的刀刃,甚至是他那一动不动的瞳孔与眼眸,都属于一种最纯粹的黑色,都是一道能够让他消失在任何生物的视野之中的帷幕。 他生存在阴影中,他潜伏在阴影中,他渴望在阴影中,他行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阴影。 现在,这是最后一个。 在下一个呼吸到来之前,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塔克斯五号星的蛮荒大地与它的天幕一样,都在散发着一种混杂着土黄色的灰雾,而当数百艘战舰的阴影自天穹之上挥洒了下来,将原本毒辣的日光扭曲成斑驳不堪的光与暗的交错的时候,配合着空气中血腥的吐息与不断被炮火和履带所扬起的沙土,这个本就恶劣的荒芜世界便彻彻底底地掩盖在了一种让人反胃的污秽之中。 这是地面作战开始的第一百八十六个泰拉标准时,塔克斯荒漠之上的每一丝空气都已经彻底的被鲜血与铁屑的腥味所占据,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已经成为了一种不亚于吞吐毒气的酷刑,那些穿梭于废墟与残垣断壁之间的微风并没有带来让人清爽的干净空气,只有远方汗液的粘稠、痛苦的呻吟,与冉丹的军势一刻不停的脚步声。 最外围的那些要塞与战壕已经彻底地沦陷,异形的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瓦与每一团铁屑,堆积如山的尸体累成了最后一次冲锋的高台,让效忠于帝皇的军队不得不撤出了这些已经没有更多的战略价值的废墟。 而当异形的军队冲破了最外围的防线后,它们赫然发现:与其说它们要面对的是第二道防线,倒不如说,它们要面对的是一座纯粹由钢铁、碉堡、战壕、防御力场与暗处火力点所堆积起来的,需要无尽的血肉去一点点填充的钢铁城市。 巨型虚空盾的光芒依旧闪烁在绝大多数要塞的上空,似乎注定了这场战斗不会以一种过于轻松的手段宣告结束。 纵横交错的堑壕与地下交通网络构成了这个城市的生命线,数以千万计的永备工事与炮垒驻扎着亲手搭建了这一切,并且已经养精蓄锐了数个月的帝国辅助军精锐,他们与冉丹的先锋不断争夺着每一个街角、每一座堡垒甚至每一堵矮墙的控制权,而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装甲与火炮掩体还有各种各样的人造山用最纯粹的重火力封锁着入侵者的进攻路线,保证了每一条战线都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冉丹军队的指挥官们很快就发现了,那道看起来单薄无力的外围防线其实是一个陷阱,一个让它们误认为只需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就可以依次拔除掉所有抵抗者要塞的陷阱,暗黑天使用不下二十万的鲜血让异形的大军一头闯入了这座错综复杂的杀戮城之中,宛如深深陷入泥潭的巨人一般,动弹不得。 异形大军不得不去寻找更多的办法,它们渴望用装甲集群与低空中的优势去夺占那些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与战略要地,但在每一个被冉丹所选中的目标中,都屹立着一道道深绿色的身影,当这些来自夜曲星的强大战士扣动了手中的扳机的时候,在无穷无尽的烈焰中化作焦尸就是每一个入侵者的最终命运。 当然,也并非是所有的地方都有着火蜥蜴们的守护:一些格外重要或者隐蔽的角落之中就只有寥寥几名看守者,而当异形的先锋兴高采烈地冲上去的时候,它们才会发现这些对手的样貌:身披黑甲、剑翼标识、头盔大体隐藏在了兜帽之中,只能看到猩红的双眼,领头的战士往往被包裹在铁骑型终结者盔甲之中,挥舞着泰拉大剑和等离子投射器。 在所有更为先进的战术通通宣告失败之后,入侵者只能选用来自那些古老战争之中的办法了,军队被再一次地集结与投入到了这座没有尽头的绞肉机之中,在已经宛如炼狱的虚空之中,冉丹的运输舰队顶着帝国舰队的可怕火力,将无数的重型武器投放到了塔克斯五号星的地表之上:每有一辆属于异形帝国的自行火炮或者装甲载具被运输到前线,就有超过五门相同的装备和运载它们的战舰一起,在虚空中被撕成了碎片。 终于,当鲜血已经凝聚成了潺潺的溪流的时候,古老的战争之神再一次开始了自己的怒吼,数以万计的火炮被一次性地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而人类帝国毫不逊色的反击打响了一场空前的炮战,这些从几百个千年之前就已经出现在战场上的重火力宛如最普通的士兵一般被消耗着,在两个帝国那不可动摇的意志之下,庞大的要塞群落被无穷无尽的炮火所一点点腐蚀,支撑着冉丹的先锋夺取了一片又一片彻底的残骸与废墟。 但即使是在废墟之中,来自人类的反击也从未停止。 —————— 被乌黑色的刀刃所反射的一丝锋芒是他浑身上下唯一一处会照亮这些异形眼眸的光亮。 阴影冠军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从他之前所藏匿的那个角落之中,一路飘到了他的最后一个猎物的身后,而在这个呼吸剩余的时间里,他右手中的利刃划破了异形坚固的颈部护甲,让它们污浊的鲜血顺着它们自己盔甲上的裂缝而流淌,没有低落哪怕半滴。 他的利刃刺破了异形的气管与皮肉,将原本的哀嚎之声分解为了嘶嘶作响的气流,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他左手被一套特质的利爪武装了起来,就像是纤细的雨滴从窗户的细缝中垂落到了房间中的地板上一样,他的利爪从盔甲上最微小的裂缝中刺入,顷刻间便将这个伤口扩大了数倍,尖锐的金属将异形的心脏、肺、肠子与其他的器官——如果这些肮脏玩意真的称得上是器官的话,通通绞成了一坨烂糊,才彻底地罢休。 这是一个强壮的冉丹战士,它的脸皮上布满了疤痕:只有如此彻底的攻击,才能确保杀死它。 于是,在他的下一个呼吸到来之前,阴影冠军的脚步就已经飘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任何视野都无法追踪到的地方。 一场精准、隐晦、平平无奇的猎杀就这样在一瞬间完成了,甚至连忽隐忽现的日光都没有投下猎杀者的影子,即使有一名阿斯塔特目睹了这场猎杀的全程,他也只会在错愕中怀疑自己的感官。 快乐没有从阴影冠军的心中涌现出半分,因为他早就已经将这些情绪与对荣誉的渴望一起抛弃在了一个血腥的黑夜之中,他重新拥抱了最熟悉的阴影,头盔中只有计时器与计数器上的符号在不断的闪烁着,提醒着他任务的进程。 这是战争开始的第一百八十六个小时,也是阴影冠军的第十一个工作轮回:自从被派往了这片废墟之后,他便以每十个泰拉标准时为一个轮回,总结着自己的战果与犯下的过错。 在这一个轮回中,他收获了一百个战果,不多不少,比起最开始的那几次,效率已经有了一个显著的下降:冉丹是银河中最可怕的一个对手,它们在战争中的进步速度超乎想象的快,当猎杀者的名声在这些废墟中鹊起的时候,便已经很少见到三两成群的冉丹士兵了,更多的则是以装甲载具为核心的战斗集群,在一座座枪声不息的废墟之中横冲直撞。 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阴影冠军花了一瞬间完成了自己的想法,便再一次的消失在了风声之中,他以一种近乎于【飘】的方式,在没有任何冉丹人能够看到的角落中前进着,厚重的铠甲没有溅起一丝灰尘,也没有留下哪怕一个最浅薄的脚印。 在下一阵风声吹来之前,他已经成功的飘过了三道被已经被废弃的防线,成群结队的冉丹军队与战斗群从他的阴影旁擦肩而过,他有些懒散地盯着这些不断推进与流血的对手,辨认着其中一些从未见过的景象: 有些冉丹的士兵实在是太过于矮小了,它们外露的獠牙甚至都没有长全,显露出一种适用于异形的稚嫩,它们的猩红眼眸不断地烁动着,里面燃烧着熊熊烈火。 而另一些,哪怕是在那银河中数一数二的丑陋扭曲的面容上,也能清晰的看到一条条蜿蜒的沟壑纵横,这些异形的腰板远没有他所杀戮的那些冉丹战士一般都挺直,它们的目光中要么是一种近乎于死寂的淡然,要么是和它们的手一样的颤抖。 在以前,这样的【战士】是不会出现在冉丹的军阵中的。 他如此想着,便穿过了两军交战的前沿,此起彼伏的炮火声始终伴随着他的步伐,他出发的那个阵地已经被抛弃了,在三十二公里之外,他找到了新的阵地,也找到了负责守卫这里的火蜥蜴。 “你回来的正好。” 负责守卫这座阵地的是一位典型的伏尔甘之子:高大身躯,凶悍面容,厚重的声音给予了所有人一种浑然天成的信任感。 “一支第二军团的猎兵小队刚刚来到了我的阵地,正在这里进行最后的修整,他们即将穿过前方的废墟,去执行一项任务。” 阴影冠军沉默了一下。 只一下。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是一种对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难以想象的轻柔声响,宛如上好的纸张轻轻摩挲着雪白的沙滩。 “他们在哪里?” —————— “在最边缘的a—13区域,存在着一个巨型的虚空盾发动机,它直接联系着周围数个大区域的其他发动机。” “在之前的战斗中,a—13区域被有计划地放弃了,但是现在有情报显示,这个发动机在撤退过程中并没有被完全的破坏掉,冉丹的军队正试图重新修复它,并通过它将电子废码投入到其他正在运转的发动机中,这将极大的破坏我们头顶的这张虚空盾,所以,它们的行动必须被阻止。” 阴影冠军看着眼前略显粗糙的战术投影,又看了看正在跟他讲解的这位战斗兄弟:他听说过他,听说过这个名为赫克特的,以强大的身体素质与不可思议都成长速度而闻名的军团新星。 他想起了自己的小队,如果不是那次亚空间风暴的话,他也不至于孤身一人。 阴影冠军开口了。 “只有你们小队被派遣来完成这个任务?” 赫克特摇了摇头。 “有超过二十支小队会分不同的方向一起进行这个任务,我们小队还有另一个同时进行的任务:我们将途径j—47区域,那里还有着一座堡垒没有沦陷,我们将去那里接应幸存者,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阴影冠军想了想,然后便点了点头,在一般情况下,他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 “算上我。” “当然没问题。” 赫克特露出了笑容,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风尘仆仆地凯隆走进了这个房间,他刚刚负责把最后一批物资的数量清点了一遍。 军团的古战士拍了拍他盔甲上的那些灰尘,他的目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聚焦在了那位阴影冠军的身上,他沉默着,视线在那幅黑色的盔甲与那些独特的简单花纹中来回穿梭着,当他开口的时候,他说的是一句肯定句。 “艾吉奥。” 阴影冠军:艾吉奥,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向着这位军团的老者致敬。 军团的古战士一边回礼,一边动了动自己的鼻子,就仿佛在细细地嗅着什么,然后,他皱起了眉。 “你是第几位艾吉奥?” 阴影冠军竖起了三根手指,这让凯隆愣了一下,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落寞了起来。 “上一位呢?” “鲁斯姆尔星,绿皮。” 阴影冠军沙哑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着,这让军团的古战士陷入了短暂的伤感中,不过几息之后他便恢复了过来,催促着抓紧时间开启他们的任务。 而在已经变成了五位成员的第二军团小队告别了负责守卫这里的火蜥蜴,在友军掩护的炮火声里一头消失在了废墟中的时候,赫克特抓住了一个空隙,用着私人的联络频道问向自己的老师。 “艾吉奥是什么?” “一个称号,一种传承。” 风声拍击在了小队中所有人的脸上,带来了远方连绵不断的炮火与新鲜的血肉的气息。 阴影冠军并没有与他们一起行动,他领先了几个身位,让自己的残影引领着猎兵小队。 “第四舰队的传承?这也是阴影中的事业的一部分。” “算是吧,躬耕于黑暗中的派系在军团里已经有超过一个世纪的历史了,他们本身的体系是非常完善的:共有五位阴影之主,他们每个人象征着一种方向,五种方向加起来就是【阴影中的事业】,而那位最强的阴影之主就会拥有在议会中的席位,掌管着皎月之戒。” “而那些只比阴影之主的地位略低一筹的,就是阴影冠军,每一个冠军都有一种独特的称呼,当继任者传承了冠军的位置的时候,他就会继承这种称呼,而如果没有合适的继承者,冠军的位置就会一直空置着,直到有人得到了超过半数阴影之主的承认与赞赏。” “艾吉奥,就是其中一种。” “阴影冠军……” 赫克特的目光闪烁,轻声细语着这个称呼,在整个小队中,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清晰的看到阴影冠军残影的人物,所以他一如既往地冲在了最前面,引领着自己的战斗兄弟们。 “他们总是这样孤身一人么?” 耳边传来了古战士的笑声。 “其他的阴影冠军也许并不是如此,但是艾吉奥,的确总是孤身一人的,他拥有着这样的实力,这样的性格。” “这样的命运。” (本章完) 第140章 潜入 对于阴影冠军艾吉奥来说,在塔克斯五号星上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一场让他感到如鱼得水又或者稍显惬意的战斗。 亚空间风暴对于帝国所造成的影响其实比很多人想象中的还要巨大,最起码,对于一些本就分散或者兵力稀少的舰队来说,这场风暴几乎摧毁了他们的组织制度和后勤补给,让很多战士不得不在装备不足的情况下战斗。 艾吉奥便是如此,虽然第一军团并没有缺他的弹药补充与常规补给,但是缺少战斗兄弟所带来的损失是很难弥补的。 在人们的通常观念中,阴影作战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概念,是一个刺客拿着一把匕首或者一把消声手枪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但是最起码对于第二军团的阴影们来说,他们的战术远没有这么粗糙。 在超过一个世纪的不断摸索与实验中,【阴影中的事业】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复杂,第二军团的第四舰队只有大概两千名左右的阿斯塔特战士,但是他们的战术多样性却可以傲视很多军团。 除了最简单的游击、刺杀与渗透作战外,艾吉奥与他的战友们还知晓包括且不限于高速突击、轨道投送、伏击作战、物资截断、非对称作战与低附带损伤攻城战等多种战争的艺术,他们中最危险的一些人物甚至从第八军团的那些血腥刽子手身上学会了恐怖战术与言语威慑的部分精华,而如何使用高速载具与大气层内的飞行器对于阴影冠军们来说,也是必修精通的课程。 当然,第二军团中最危险的人物永远只存在于第三舰队之中,天知道那些勇于探索亚空间的灵能者们会以什么样的新姿态迎接阔别许久的战斗兄弟。 就这样,阴影们一直在进行着自己的探索,哪怕是军团的分裂也没有停止他们的脚步,这让很多其他阿斯塔特军团的战士对于他们颇有微词,对于这些热衷于正面对决与无尽荣誉的追随者来说,某些摩根之子们那种安然蹲伏在自己的阴影之中,不在乎任何荣誉与称号的态度,让他们很不舒服。 但那是他们的事情。 阴影们从不在乎。 —————— 艾吉奥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等待了大约十秒钟,直到每一名临时的队友都来到了他的身后。 阴影冠军沉默地坐着手势,示意自己的战友看向他们眼前的那座要塞的残骸:显然,那里已经被重新启用了,隶属于冉丹的巡逻战士行走在高处,而那些大大小小的裂缝与废墟之后也能隐约看到被特意遮掩起来的枪口。 这里就是j-47,他们此次任务的第一个目标,也是他们打算寻找更多友军的地方:但是显然,这里的抵抗者们没有支撑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 赫克特让自己的视线从阴影中伸了出来,他仔细的打量着这座废墟要塞,跟随着阴影冠军在周围的制高点上来回穿梭。 “27个。” 半晌之后,赫克特说出了自己寻找到的,所有身处于明处与暗处的火力点与威胁对象。 艾吉奥摇了摇头。 他竖起三根手指,竖了两遍。 但紧接着,他的手指就停在了半空中,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在增加一个,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向着赫克特低语。 “我先潜入进去,你和你的人等我的信号。” 赫克特点了点头。 下一秒,在第二军团的新星甚至没有捕捉到的那一瞬间,艾吉奥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赫克特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有些懊恼与自己的反应速度还是有些不达标,他想吃糖,但是很快就遏制住了这种渴望。 他转过身,一路隐蔽地溜到了制高点的下面,他的小队在这里有一个隐蔽的临时基地,让他们可以随时从距离最近的那个缺口处冲进那座废墟里面。 这片阴影足以挤下四名阿斯塔特战士,但当赫克特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发现这里已经变得有些拥挤了。 因为现在,这里有五个人。 一位新的战士在他和艾吉奥外出侦查的时候来到了他的猎兵小队这里,显然,他已经与经验丰富的古战士凯隆对过身份了。 “第三舰队的新兵……一个字面意义上的新兵。” 凯隆老师的话语在两个人的私人通讯频道中响起,赫克特点了点头,悄声的走上前去,与这位不请自来的战斗兄弟握了握手。 “赫克特。” 他先打着招呼,而新来的战斗兄弟也热情的握着他的手,他的长相并不英俊,脸庞有些长,还有些瘦削,不过他的身上的确隐隐散发出灵能的气息:这股气息甚至比早些时日正式成为了智库的萨列里还要强悍一些。 他笑着,脸上洋溢着一种属于那些不通世事的年轻战士的笑容。 “厄里斯。” 他如此介绍着自己。 “叫我厄里斯就好。” —————— 在苍穹之上,看似永无尽头的舰队大战依旧在继续着,比起塔克斯空域争夺战刚刚开始的时候,第一军团的舰队已经减员了差不多五分之一,但是它们的战果确实格外的辉煌:至少有十倍于他们舰队规模的冉丹战舰在他们的顽强狙击下不得存进,异形舰队那来势汹汹的攻势已经显露出了某种颓势,而地面上的血腥战争也在从打破僵局的有效手段,逐渐退化成了对于冉丹来说弊大于利的放血槽。 维系登陆作战的那一部分空域成为了冉丹大舰队中一个颇为显著的弱点,第一军团的舰队几乎是盯着冉丹的运输船,不断的破坏着为了保护这些运输船只而动弹不得的冉丹护卫舰队,这种半吊子的制空权极大地影响了异形军团在地面上的推进作战,虽然它们已经不计代价地投入了大量的部队,凭借着无穷无尽的炮火一路横推,但当这样的攻势却在愈发靠近中心的时候遭遇了一个不可战胜的阻碍。 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火龙之主,伏尔甘本尊这位夜曲星之主准确的抓住了冉丹前进路上一个最为关键的隘口,并且在这里布置了最强的的防御: 伏尔甘本人,率领着他的原体卫队和至少三千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火蜥蜴战士,驻守在这个已经尸骸累累的广场中,数以万计的异形残尸已经在他的脚下堆积如山,此时此刻,这位最慈悲的原体只是面无表情地紧握他的战锤,宛如一尊将地底的炼狱带到了人间的魔神。 冉丹对这里的浩大攻势从未停止过,却也从未取得任何实际上的进展,它们甚至花了大代价集结了一支装甲集群,但在看到了火龙之主是如何凭借着双手与最纯粹的力量而活活掀翻了整个冉丹帝国最庞大的陆地战争引擎之中,就再也没有装甲载具敢于冲到他的面前了。 陆地上的攻势就这样陷入了停滞与消耗之中,而苍穹之上的战斗也几乎一模一样: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之后,异形的大军终于撕开了第一军团的火力网,残酷的跳帮作战开始在双方最庞大的那些战舰上展开,但是针对于帝国核心战舰的跳帮却总是不成功。 冉丹集结了大批的精锐,它们的传动技术远比人类帝国想象的更为先进,足以一口气将一个战斗集群安稳的传送到人类战舰的舰桥与甲板之上。 在最开始,这些跳帮行动都会非常的顺利,整个甲板会在凌厉都攻势下顷刻间易主,但很快,从这些战舰的更深处就会走出几名自称为【内环】或者【檀香修会】的熟悉面孔…… 就这样,无论是在苍穹之下还是在虚空之中,双方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但是没有人认为这种僵持会一直持续下去,因为冉丹的后继舰队依旧在源源不断的从亚空间中冒出,尽管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遭受到各种非战斗减员:其中最显著的就是战舰上的灵能者被某位掌控全局的蜘蛛女皇发现了存在,哀嚎、挣扎与波及所有人的惨烈自爆是这些异形巫师唯一的结局。 但尽管如此,冉丹依旧在不断前进着,人类帝国的抵抗显著的迟滞了它们的进度:但当却没有完全的阻止,伴随着越来越巨大的异形战舰不断涌入这个星系,冉丹入侵军真正的核心力量似乎也在筹划着加入这场战争,起到真正的一锤定音的作用。 甚至在摩根所能感知到的视野的最边缘,那两个让她感到了不安的气息,似乎也已经距离这个星系只有咫尺之遥。 真正的压力,马上就要到了。 —————— 但对于艾吉奥来说,这些事情暂时与他无关。 在离开了赫克特之后的第三分钟,阴影冠军正潜伏在这座要塞废墟的核心部分,清点着自己在刚刚的收获:七个暗哨,一个明哨。 他隐匿在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放好了自己刚刚杀死的这个冉丹异形,让它保持着原本的姿态,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某种令他不安的气息。 目光迅速的扫过已经冰冷的异形尸骸,阴影冠军在下一个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异形的单薄眼皮中埋藏着一个近乎于透明的微型电子设备,当他看到的时候,他发现这个设备的光芒正在熄灭。 该死。 艾吉奥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与思考,他下意识的翻转着身体,贴着地面上滚到一旁。 几乎就在同时,他感受到了一阵镜片的闪光滑过面前的空气,随后便是一声剧烈的枪响,特质的子弹刺破了残垣断壁,把异形的身体直接炸成了两截。 艾吉奥抬起头,根据刚刚一闪而过的光芒,他已经确定了那个第三十四名冉丹异形的位置:那的确是一个无比高明的隐藏地点。 风声吹来,让他听到了废墟之外的枪响:显然,他临时的战友们并没有无所事事。 艾吉奥再次抬起头,他眯起了自己的眼睛,聆听着那些闻声而来的冉丹异形的脚步声。 他感受着一切,阴影之内的一切与阴影之外的一切。 光照、风声、子弹刺破空气的炸裂声响,还有那个紧急置换着弹夹的声音。 距离,足够了。 时间,也足够了。 暂时退却的想法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就被摁了下去艾吉奥简单的估算了一下他的处境:根据要塞外围的声响与他刚刚的战果,他大概还需要面对十八个敌人,而那名狙击手,他还有信心躲过三枪。 ……足够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是第一个敌人来袭的信号。 阴影冠军呼吸了一下,他暂时的离开了阴影,也暂时的把自己的乌黑锋刃收了起来。 虽然,他从自己的身后掏出了一把新的武器。 一把老旧的飞斧。 (本章完) 第141章 潜入成功 在战争开始的第一百七十四个小时,摩根感到了一丝疲倦,一丝在灵魂层面的疲倦。 她受了伤,在她的手指的尖端与指甲上,已经有了几丝微不可查的裂口,就像是用石块在山峦上敲击出来的成果。 如果施加以全部的注意力,仔细感受的话,就能够发觉一种如同蚊虫叮咬一般的酸痒与微痛,正萦绕在她的指尖。 这甚至让摩根感到了一种明显的愤怒与羞恼。 数以万计的冉丹巫师在之前的血腥之日中前仆后继,无论是它们的灵魂还是它们的精神,都在一种不正常的狂热与暴戾的能量的双重影响下,变得极度的危险、暴躁与不稳定,当它们割开了自己的血管与咽喉,让最后一声喘息汇聚成了某种不详的云团之后,就连摩根都会感觉到某种威胁与忌惮。 这样的伤势来自于冉丹的第十五次进攻,她记得很清楚,异形的巫师集群每一次都会吸取更多的鲜血教训,当第十五次冲击到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种真正的威胁,一种极为严密、极为狂热与极为勇敢的决死行动。 单单是如同阿里曼一般强大的个体就有十个之多:在这个时间点上,这位热衷于饮酒与酿酒的马格努斯之子还远没有那么强大,他只是刚刚成为了千子军团之中辈分最浅的那位连长,在全银河的灵能者中拥有了初步的一席之地。 但尽管如此,十名阿里曼所汇聚起来的力量对于银河中的任何人来说,都依旧是不可小觑的,它们在进入这片星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当摩根的注意力因为冉丹舰队的又一次大规模进攻而微微倾斜的时候,十名敢死者的强大灵魂化作了一支无回的利箭,在一瞬间刺破了无数星辰。 这支利箭以最快的速度划过了因为无数的屠杀与死亡而汹涌澎湃的灵魂之海,凭借着数以千百万计哀嚎之魂的遮掩,它成功地在蜘蛛女皇的意料之外,在她的灵魂上留下了伤痕。 惊愕、疑问与震怒占据了摩根的下一次呼吸,而异形的巫师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无数早已准备好的术式与灵魂杀戮在这一瞬间纷纷投入到了最前线的血腥战场之中,数以万计的凡人战士在痛苦中倒下,无数的舰长与水兵停止了他们的呼吸与坚守,永眠在了冰冷的钢铁之中。 战线取得了突破,难以想象的巨大突破,上百艘人类帝国的战舰受到了影响与波及,在庄森再一次指挥他们稳定住了战线之后,他手中的虚空力量已经萎缩了大约五分之一,甚至连要塞群落上空的制空权都丢掉了小半。 而在这一秒,基因原体便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嘶吼,一声明显来自于他的血亲的尖啸。 庄森的眉头挑起。 她很少如此愤怒。 伴随着无以计数的异形魂魄在痛苦中燃烧,蜘蛛女皇的愤怒之啼鸣如同莫塔里安的镰刀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滑过了这个星系的每一个阴暗角落,这几乎是失去了理智的一击,摩根所能勉强记起与控制地就是避开所有的人类。 一遍、两遍、三遍…… 血腥四起,哀鸿遍野。 直到饮魂者那难得一见地的怒迅速的消释在了她一贯的理性与冷静之中时,这场短暂的风暴才在无数的死亡中平息:一遍又一遍的绞杀抹除了星系之中甚至是亚空间缺口附近的所有巫师,恒星的火焰在女皇的愤怒中喷涌,吞噬着不幸的冉丹战舰,风暴骤起,肆虐于两界之交点,咆哮的无形巨龙吞噬了星系最外围的两个世界与它们附近的大片星空,让数亿名即将投入战场的异形军团在窒息与恐慌中耗干了它们亵渎的生命。 可怕的暴行给予了这个不幸的星系近乎于致命的一击,原本维系在现实宇宙与浩瀚之渊间的脆弱平衡终于在摩根的愤怒中被彻底的打破了,无形的浪潮与永恒的黑暗开始在星系的彼端现身,一点点的吞噬着这些等待着死亡的世界。 平衡已被打破,那些最敏感的灵能者甚至已经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低语在自己的耳旁奏响,也能感觉到来自灵魂与意志的力量正在空前的澎湃与愤怒。 伴随着最后的帷幕也已经摇摇欲坠,摩根终于确定了她的目标的具体位置。 她先是抚摸着自己的伤口,尽管这些微末伤口的代价是不计其数的冉丹巫师那活生生的性命与哀嚎的魂魄,但是蜘蛛女皇依旧感觉到了一种震怒。 在过去的整整十年里,她以近乎于肆虐的态度蹂躏着这些异形的生命,除了极少数几次外,所有在战场上的【艰辛】与【疲惫】不过是遮掩她的兄弟感官的假象。 但现在,当她真的受到了伤害的时候:哪怕只是一道最脆弱的凡人都不会在意的伤口,也足以让她感受到一种挑衅与冒犯。 这个异形杂碎,最低端最可悲的垃圾,它们有什么资格…… 一种关乎于复仇的渴望在她的胸膛中燃起,在她的理性与严谨中呼吁着自己的价值,摩根留下了一份思考的空间,在履行自己责任的同时,她开始计算起了囚笼中剩余的灵魂的数量,开始观测帷幕最薄弱的位置,开始推断自己的猎物被擒获到的最佳时机。 而在与此同时,冉丹的舰队依旧在前进,在无数的血与泪中一点点地侵蚀着虚空中的疆土。 从始至终,这些异形根本就没有停下过脚步,无论它们的每一次前进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总有更强大的动力在鼓动着每一名冉丹士兵冲向帝国的防线。 冉丹的军势宛如饥饿的蝗群一般,铺天盖地,永无止境,无数的死亡与鲜血丝毫没有停止它们愈发疯狂的入侵脚步,这甚至让不少帝国的战士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感慨与敬佩:在此之前,如此决绝与顽强的战斗意志,他们只在效忠于人类之主的军队曾见过。 长久以来,来自泰拉的高贵战士们一直坚信:唯有忠诚与信念才是他们不断赢得战争与征服的最大原因,而现在,显然,在广阔且血腥的星图的另一端,出现了拥有着相同想法的对手。 在这场战争进行到了第七天的时候,损失已经出现,而且早就已经无法控制了:即使得到了来自于自己血亲的,近乎于神迹一般的强力辅助,但是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依旧无法在如此庞大的数量压制下缔造出奇迹,事实上,这条单薄战线所能撑过的每一秒,都足以最挑剔的战士开始崇拜起这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 在不眠不休地战斗与清洗了数天之后,暗黑天使的舰队终于还是被源源不断的冉丹战争引擎集团所压垮了,曾经精密且无情的火力网络被异形的先锋用近乎于自杀性的攻势所不断突破,原本的战列对射与各种奇异火力的互相摧毁也转化为了一种最为野蛮、最为原始,却又出乎意料地有效果的海战方式: 跳帮。 无数的鱼雷与传送光芒开始在虚空中涌现,那些无法随意移动的轨道要塞是第一批在近身搏杀中陷落的目标,鲜血浸透了每一寸钢铁与每一个房间,直到入侵者与捍卫者中的一方全部倒下。 最好的冉丹霸主与最受信任的暗黑天使在漆黑的走廊与破碎的灯光中奋战致死,他们的生命与鲜血在彼此的搏杀之中不断流逝,直到齐齐消失在了要塞深处,那无声无息的永恒黑暗之中。 而当其中有一方的锋锐利刃在武艺、机敏与运气的加持下,成功地砍下了对手的脑袋的时候,这些最冷静的战士的头脑也只会被一种思想所彻底占据。 —————— 下一个! 飞斧呼啸,划破冰冷的空气以风,轻松地劈开了第一个对手的头盔与面门。 阴影冠军欺身上去,他的肩肘重重的砸在了第一个冉丹士兵的胸甲上,在特制防具的帮助之下,他听到了盔甲、骨骼与内脏一起粉碎的声音。 他一只手扼住了异形紧握着枪械的手臂,推着它渐渐冰冷的高大身体,一路冲破了摇摇欲坠的墙壁与铁门,来到了外面狭窄的庭院之中,迎面而来的第二个对手在这一幕面前愣了一瞬间,才匆忙摁下了扳机。 枪响带动了更多的攻势,直到十几声枪响将已死的冉丹士兵彻底打成了筛子,它的同伴们才看着这副残破躯体后的空无一物,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十六名冉丹的士兵蜂拥挤进了这个庭院之中,它们在焦虑与推卸中停留了几秒,才分离出了几人的小队,慢慢跨过了自己同伴那千疮百孔的尸首,走进了残破的建筑物的阴影中。 而在靴子落地的那一刻,一声再细微不过的声音响起,异形的士兵纷纷回头,只看到了站在最后面的同伴晃了晃身子,倒在了灰蒙蒙的沙尘之间,它没有流血,只在脖子后面有一道任谁都无法看到的细微疤痕。 恐慌在一瞬间蔓延了开来,因为死者是站在最空旷的地方的,它的身边只有几名同伴的影子,异形的士兵在不可思议的情感之中面面相觑,还没等它们的疑问从口中吐出来,又有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砸进了它们的耳朵。 这一次是在几十米开外,已经走进了建筑物的一名先锋,它距离上一个相隔着整个小队。 在这一刻,恐惧彻底在每一个异形的心中炸开了。 无数的咆哮、愤怒、恐慌与相互质疑在一瞬间充斥了这一片的空气,幸存者们挥舞着自己的枪口与锋刃,它们的目光要么狐疑地打在了自己的同伴身上,要么在慌乱之中四处搜索,哪怕是最细微的风声都让这些两米多高的残暴战士不经意地颤抖。 一个影子似乎立在了残破建筑的墙头上,仿佛能从它的末端看到利爪的光芒。 在它们的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之中,似乎闪过了留下一道锋利无比的剪影,刺破了空气与灰尘。 左侧的阴影中似乎传来了无数羽翼拍击空气的声音,右边的晦暗中,似乎又闪烁着一双属于猛禽的猩红色双眸。 恐慌、质疑、焦虑、胡乱的开火与彼此之间的咆哮:异形在不断的倒下,几乎每一次呼吸的交替都会带走一条生命,每一个同伴的倒下都让仅剩的理性被疯狂的重锤砸的七零八落。 “撤退!” 有人在大声的咆哮,它距离那个闪耀着无数光芒的出口是最近的一个,它似乎想转身,但就在它的枪口变动的一个瞬间,一道无形的风贯穿了它的脑门,躯体与盔甲重重的倒下,扬起无数灰尘。 “不!到我这里来,我们要团结起来!” 就在这场杀戮爆发的同一个瞬间,也有人在不断拉扯着身边的战友,渴望组成一个能够彼此托付后背的集群,但这样的努力注定是要戛然而止的:它的嘴长得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一道光芒刺穿了它的牙齿与舌头的时候,大股的腥臭鲜血一口气喷在了对面的友军身上。 鲜血,死亡,恐慌,更多的绝望在庭院中蔓延,在短短的几息之内遍布在每一个冉丹士兵的头顶与心中:即使是那名一直观察着这里的狙击手,也只能不断的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它的探测器几乎在超频的工作着:因为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它的面前游走,一个又一个地收割着它的战友,但即便是它瞪破了眼睛,也看不到哪怕一丝行凶者的影子。 最终,它扣动了扳机,凭借着狙杀的本能选择了一个方向。 特制的子弹足以穿透墙壁与冉丹的护甲,它在风声中不断的发出刺破的声响,折磨着所有人的耳朵与神经,直到它的旅途在不到一秒钟后被阻拦。 黑色盔甲所保护的巨手抓住了这个特殊的小可爱,在所有人都因为这一瞬间而停滞的时候,阴影冠军捏住了这枚子弹,在半空中完成了自己的转身,他的巨掌在速度与力量中虎虎生风,一下子拍在了身后敌人的侧面头盔上。 子弹依旧锐利,它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异形的防护,将所有的大脑器官一一绞烂,直到这名软绵绵的倒在了友军射出的子弹下。 狙击手深呼吸着,它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对手,但是它也已经无能为力了:刚才被杀死的,是最后一名冉丹士兵了。 跑! 它突然如此想到,而它的身体早在此之前就已经行动了,它抱着自己的狙击枪,一跃而起,转过身去,夺步而出。 然后重重地撞在了阿斯塔特战士的盔甲上。 阴影冠军就站在那里,站在它的身后,他看起来已经等待了有一会儿了。 它还想呼吸着,但就在冰冷且恶臭的空气触碰到它的喉咙的前一刻,它看到了一道光芒。 一道它看不清的光芒。 —————— 最后一个对手倒下了。 这是第十八个。 阴影冠军抬起了头,他回忆了一下时间:他总共用了四十二个呼吸的时间,还算合格。 他如此想着,然后侧过耳朵倾听着要塞外围的声音:那些部署在要塞之外是异形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战友遭遇了什么,它们还在尽可能地狙击着赫克特的小队,但是每一轮枪响都在愈加地稀疏。 又过了几轮,便只有阿斯塔特战士那孤独的枪声。 阴影冠军低下了头,他看着被自己彻底处理掉的对手,附身捡起了一些他认为有趣的东西,然后再一次地消失在了原地,去和他的临时队友们会合。 潜入,成功了。 (本章完) 第142章 黑冠 直属于人类之主的伟大舰队距离塔克斯星系已经不算太远了,尽管他们还是要在亚空间中继续跃迁一段时间。 就连最伟大的帝皇都无法改变这一点:无法改变即使他的子嗣在无尽的炼狱中苦苦死撑,可他却没有办法立刻赶到他的身边的事实。 总有人觉得人类之主是一位理所当然的神,一位无所不能的万能之人,所以他们失望于他在某些时候的冷漠与不作为,认为这是他卑劣本性的体现。 他们从未想过,也许,哪怕是这样的强大人物,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即使帝皇本人也在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一点,但是依旧有很多人自顾自地迷信于他们想象中的那尊不可战胜的神像。 毕竟,银河中总是不缺少蠢货的:强大的蠢货、单纯的蠢货、聪明的蠢货、还有洋洋自得的蠢货。 帝皇并没有再去阻止,他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总是有更昏暗的秘密,他总是有更苦楚的思想与困难,而能够让他倾诉这一切的人物已经离散了大半,只有一位还坚守在他的身边。 【玛卡多。】 当人类帝国之主在【皇者幻梦号】上呼唤着他唯一值得信赖的老伙计的时候,他的声音是一种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疲惫,哪怕是禁军都会因为这一幕而感到从内心深处蹦发出来的震惊:他们心中那无所不能的主君此时正瘫在自己黄金色的座位上,他脸上的疲惫就像他灵魂上的伤痕一样明显。 伴随着帝皇的呼唤,掌印者的光芒从投影仪中隐隐闪现,他苍老却明亮依旧的目光先是将一种无比担忧的情绪投放到了人类之主的身上,直到确认了他没事,掌印者才长舒一口气。 “你不应该如此鲁莽的,我的陛下,哪怕你要驰援前线,也请不要像现在这样,刚刚从网道中出来就再一次的出发。” 掌印者的声音毫不客气,而帝皇也已经习惯了,他只是露出了一种同样苍老的笑容,在那神圣的光辉消散后,他看起来也就比掌印者要壮硕一些。 【我没有休息的时间,我的玛卡多,这个名为冉丹的物种之中存在着一些麻烦,一些我的子嗣们无法对付的敌人,只有我才能彻底的清除它。】 “但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如此匆忙的打开火星的地穴,尤其是在你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任何闪失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我们能付得起多损失几个星系的代价,但是我们付不起你身上的任何闪失。” 人类之主并没有给自己的挚友以更多的解释,他只是慢慢的摆了摆手,脸上恢复了某种面容,当玛卡多意识到了一种熟悉的气质在人类之主的身上蔓延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劝说要结束了。 此时的人类之主,或者说是帝皇,是不容许任何违抗的,他变回了那个在原体的培育室中,最为威严、恶毒与冷漠的君王,他的意志是如此的逼真与强大,甚至屡屡让掌印者产生错觉。 每当掌印者看到这个无血无泪的暴君的时候,他都会在恍惚中觉得这才是帝皇真正的样子。 【打开火星的地穴是一个必要的举措,掌印者,我能预感到发生在塔克斯的那场战役的结局,如果这个名为冉丹的对手的确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霸权之路的话,那么单靠我的子嗣是无法对抗那名统帅着冉丹的异形的。】 【这一点不会因为数字的变化而产生任何的动摇,即使是三名或者四名我所造就的基因原体,他们也挡不住它。】 【只有我才能杀了它。】 【所以,我必须去。】 他诉说着这一切,然后便陷入了某种沉默之中,半晌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 【我会杀了它,这不会是一个拥有悬念的对决,当我砍下它的脑袋的时候,这场战争就会宣告它的结束,而我们也有时间去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 【处理一下……我的子嗣。】 话音落地,掌印者抬头。 他能感觉到帝皇身上的某种气息在发生着变化:尽管玛卡多此时人在泰拉,与帝皇相隔着足足万千星辰,但是漫长的合作、相处与真挚友谊让他能够下意识地确定人类之主的任何情况。 果然,当帝皇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从冷漠变成了某种犹豫,他再一次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显露出了疲惫与纠结。 【你说……】 【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她,玛卡多?】 【就像刚才那样?】 “……” 掌印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 【我无法探知她现在更多的情况,玛卡多,但我能够确定,我在她身上留下的标识一直没有被真正的触动。】 【她很乖巧,或者说听话、聪明,她知道我的意思,她没有触及我的底线,至于她会对那些异形做什么,我不关心,我特意放大了她对异形的仇恨,这一点是值得信任的。】 【庄森对她的总体评价也算是不错,他会在关于冉丹的汇报中频繁提及这个名字,我相信庄森不是会被蛊惑的人物,没人能够真正的蛊惑一头野兽。】 【庄森不需要任何东西,他没有弱点。】 帝皇的话语让掌印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开口了。 “吾主,你还记不记得,第二原体一开始的作用与目的?” “其他人也许对付不了一头卡利班的狮子,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做不到这一点。” 【我当然记得,玛卡多,她是替我驾驭野兽之人,她拥有着让最凶悍的人物俯首称臣的气度,这是我赠与她的礼物,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剥夺这一点。】 【但我也记得,我破坏了让这些能力能够真正施展的必要条件之一,我清除了她的情感,当然,并不是斩草除根。】 【如果说情感是每个人心中的丰沛草场的话,我只是将所有的草叶切断,只留下了一层能够缓慢增长的草根,但我也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了片段,让她知道了一片茂盛的草会是什么样子。】 【在我原本的计划里,她会在我的身边长大,作为兄弟之间的融合剂,我甚至为此让她成为了所有造物中最谦逊的那一个,我计划着陪伴她至少二十年,直到她心中那片情感的草场再一次茂盛,而我会在这一时间里,让她明白真正正确的情感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你也知道,我的玛卡多,这个计划遭到了破坏。】 【她只能独自长大,但看起来还算健康。】 说到这里,一种简单的,傲慢的,不知者无畏的骄傲出现在了帝皇的脸上。 【值得庆祝,不是么。】 【我从那些亚空间的邪物身上扳回了一局,我成功的让我的女儿没有遭受它们的奴役,我深知她会受到来自亚空间之中的侵扰,就像庄森与圣吉列斯那样,但是很明显的是,她和他们一样,并没有屈服于这种力量。】 “也许只是伪装,吾主,我们都知道,亚空间中的力量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与欺瞒。” 【任何的伪装会被我的孩子所看破的,而庄森并没有对她挥舞自己的獠牙,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更何况,那些邪神对于圣吉列斯的影响要更大,你知道我刚到巴尔的时候有多惊讶么?】 【翅膀,一对翅膀,一对能让人辅助以灵能,飞起来的翅膀,我甚至有一瞬间要放弃他了,但是他用事实向我证明了他的可靠。】 【我有数个子嗣明显与亚空间拥有着联系,但是他们都没有让我失望:圣吉列斯、佩图拉博和马格努斯,我信任他们,他们的忠诚显而易见。】 【也许,我们可以期待她,玛卡多,那些亚空间之中的神祇并非是不可战胜的,我能感受到她经受着痛苦、扭曲与考验,但她并没有触及到我的底线。】 “你能感受到,吾主?” 【是的,她的每一次痛苦我都能隐约察觉。】 “那……你有没有想过,去干涉一下?就像你干涉第十三位原体那样?” 这个问题让帝皇沉默了一段时间,许久之后,他才发出了一声宛如叹息的低语。 【有些事情,只能靠她自己的坚持与觉悟,玛卡多。】 【我帮不到她,徒劳的帮助只会增加她内心的绝望。】 “也许一个姿态,都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吾主。” 【一个注定失败的姿态?这改变不了什么,玛卡多。】 帝皇的固执让玛卡多开始了自己的沉默,直到他听到了来自人类之主的另一声叹息。 【不过……也许你说得对,玛卡多,我的确需要一些姿态,或者听一听她的想法。】 【我……我会努力。】 【但是这不能占据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我们还有着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第十一军团传回来的情报让我担忧,我的那个失败的儿子似乎从某些阴暗的角落里知晓了名为网道的存在,和里面的一些东西。】 【我让他憎恨亚空间,但这种憎恨似乎毁了他。】 “……什么东西,吾主?” 【……】 这一次,帝皇沉默的时间格外的久,连他周围的空气与风声都是安静的,就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 【我在网道中遇见、知晓且对峙的某种东西。】 【某种让我错过了与冉丹绝大多数战事的东西。】 【玛卡多,吾友,你听说过……】 【黑暗之王么?】 (本章完) 第143章 獠牙 “我们到了。” 赫克特拿起自己手里的那把爆弹枪,习惯性地在自己的盔甲上磕了磕,直到听到了让他感到熟系且安心的金属碰撞声的时候,他才开始检查自己的弹药。 他正在使用的弹匣里面还有十七发爆弹,而他的盔甲后侧还摆放着五个弹匣。 足够了。 其实在大远征的前期,爆燃武器比起赫克特手中的爆弹枪要更为常见与普及,但是第二军团的新星在数次尝试后,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适用爆燃枪:它们虽然威力十分强大,但却没那么灵活,不适合赫克特简明的作战风格。 已经临时扩编到六人的猎兵小队正隐藏在一处隐约可以看到他们最终目标地点的阴影之中,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制高点,四周燃起的滚滚硝烟与奇形怪状的连绵废墟能够轻松的将六名阿斯塔特的身影遮蔽起来。 他们清点着自己的武器,为接下来的最终战斗做好准备。 除了艾吉奥,这位阴影冠军几乎没怎么休息,就又去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融入暗影之中,作为一切的先锋与第一双眼睛。 武器、物资和弹药被摆放在了一起,用做清点:动力剑、重型爆矢枪、等离子手枪和普通的合金长剑都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磨损与破坏,虽然都还能使用,但是随时都有坏掉的风险,子弹倒是非常的充足,这归功于新加入的厄里斯身上有着足够的补给。 反倒是赫克特手里那把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长剑】,看起来依旧是毫发未损。 在硝烟的隐隐约约之中,阿斯塔特的超人视线让他们能够观察到目标地点的情况,在一阵沉默的观察与准备之后,他们一边等待着返回到此地的阴影冠军,一边开始拼凑起了进攻的计划。 而就在此时,艾吉奥如同一个夜空中的幽灵一般,回到了他的战友的身边,言简意赅。 “地面上共有56人,但是大部分设施在地面下,情况未知,两点钟方向有一个比较适合发动进攻的地点,可以俯瞰大部分地表建筑,包括全部的两个重火力点,其中一个由疑似冉丹霸主级别的高阶军官驻守着,还有三名疑似灵能者。” “有暗哨么?” 凯隆的话音刚落,阴影冠军就把手伸向了腰间,扔出了五个血迹斑斑的标志牌。 “现在没有了。” 凯隆点了点头,而赫克特则是趁机复述了一遍他们刚刚讨论好的进攻计划,这个计划让阴影冠军难得地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他才有些缓慢的开口。 “抱歉……我之前也没有与军团其他舰队的战斗兄弟一起并肩作战过的经历,我是在【分裂】前夕才正式接触到这些的,我无法提供更多的建议与补充。” 这种话语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凯隆的身上,而军团的古战士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微笑,一个让人无比安心的,来自长者的微笑。 “哦,好吧,我承认我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实验过这种战术了,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它一点都不复杂,事实上,它甚至有些古老。” “但是很有用。” —————— “听好了,赫克特,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战术,它的历史几乎和军团一样古老,其核心本质上就只有三点。” “火力。” “速度。” “还有默契的配合。” 阴影飘过了残破的高墙也时刻警惕的视线,在无数最狭小的晦暗之处不断地跳跃与飞舞着,它先是在墙壁附近停留了一个呼吸,又渐渐靠近了最外侧的重火力点。 大约五秒钟后,操纵着重火力的冉丹士兵从它的咽喉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咽,蹲在它一旁的副武器填充手还没来得及移动自己的视线,便也遭到了相同的命运。 可就在它们倒下的瞬间,某个隐藏在盔甲里,连接着它们心脏器官的细微装置却突然开始了最急促的尖叫,刺耳的鸣声眨眼间穿透了盔甲与空气的阻隔,在整个基地的上空回荡。 所有的猩红目光在一瞬间汇聚到了这里,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每一个在火力范围之内的冉丹士兵便调转了自己的枪口,无数的火舌在顷刻间将那个刚刚还是安全后方的火力阵地击穿、粉碎,密集的弹雨夹杂着无数的炸弹,直到确认不可能有活物。 但尽管如此,一支小队依旧熟练的开始逼近废墟,三名冉丹的巫师开始挥舞自己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着,随时准备着法术。 比起赫克特小队之前所遇到的那些惊慌的战士,这些冉丹的士兵明显更为精锐,也对战友的死亡更为冷漠与理性。 阴影依旧在前进,无数的探测器都在不停的嘶鸣着,让所有的异形士兵不由得陷入了一种短暂的错愕之中,它们在两种选择之中犹豫了一下:究竟是相信探测器出现了差错,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被蒙蔽了? 这种犹豫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几乎就在下一秒,伫立在队伍最中央的巫师领袖便发出了一声最短促的悲鸣,它的面甲被一道细微的闪光所无情的划开了,骤然断裂的低语宛如破碎的项链一般,在空气中四分五裂。 惊愕、绝望与一种可怖的疯狂同时在巫师的脸上显现了出来,它没有丝毫的犹豫,当第一缕冰冷的空气涌入了它的气管的时候,它的最后一缕灵能便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自己的灵魂,将整个身体化作了一颗巨大的炸弹。 气浪席卷,震天撼地,哪怕是真正的幽灵也无法在如此的决然中毫发无损,伫立在最外围的冉丹霸主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同伴所做出的最后付出,然后它的目光便成功地捕捉到了一律晃动的空气。 它嘶吼着,下达了命令,无数的火舌在同一时间倾泻到了它所指向的区域,其中还夹杂着剩下的两名冉丹巫师的凄厉鸣叫。 但这种凄厉并不是针对于杀死同伴的凶手,而是一个提醒。 在下一个呼吸之中,在冉丹的霸主那不妙的预感之中,两声同样响亮的灵能长啸从要塞的北侧与东侧齐齐响起,属于人类灵能者的强大力量在这一刻降临到了异形军队的身上,风暴肆虐,飞沙走石,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墙被整个地连根拔起,化作石块与废铁的倾盆大雨砸落在了异形的头顶。 “你那边撑得住么?” 不断压榨着自己的灵能的萨列里通过仅剩的那丝意志,向着配合自己的厄里斯发出了疑问。 “放轻松。” 厄里斯咬牙切齿的回答听起来一点也不轻松,但他的语气还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淡然。 “这点消耗,我撑得住,我比你想象的要强。” “你知道我的导师们是怎么称呼我的么?” “危险人物。” 无数的灰尘伴随着这可怖的袭击而肆意扬起,短暂的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而在守卫者们暂时被困扰了一秒间,剩下的三名第二军团的战士则趁机推了上来。 埃阿斯与凯隆的组合从北方走来,巨大的阿斯塔特战士端着他的那把巨型爆矢枪,一刻不停地倾吐着自己的火舌,他的优先目标就是居于高处指挥的冉丹霸主,随后便以一种狂暴的火力开始压制在场的所有异形。 军团的古战士则是游走在重火力输出的两侧,他手中那把几乎永不过热的等离子手枪以一种极高的频率不断发射着,凯隆并没有在奔跑或者翻滚,他以一种堪称是淡然的姿态行走在灰尘之中,冷静地收割着每一个试图发起反击的冉丹士兵,掩护着作为团队输出主力的埃阿斯。 而在要塞的东侧,发起进攻的只有赫克特一个人,他的目标则是更为的显眼:冉丹的巫师。 最为强壮的阿斯塔特战士在一个呼吸之内就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他如同一只饥饿的花豹一般向它扑去,能够被人所看见的只有被旋风所席卷的灰尘,还有隐隐约约的幽绿色光芒。 两名异形的巫师同时发出了尖叫,距离较远的那一个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自己的灵能,与受到攻击的同伴一起组建了一张极为强力的护盾,绿色的大剑伴随着最恐怖的力量狠狠劈落下来,也只是在这道无形的防御中出现些许裂痕。 但赫克特并没有露出哪怕半点的困扰,他的身影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而是在迅速的躲过了异形狂风暴雨一般的弹片,闪身到了冉丹巫师的另一侧。 两名冉丹巫师都在因为这小把戏而不屑地轻哼,直到那名正在全神贯注援助战友的冉丹巫师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随后,它的脖子感到了一丝渗人的寒风。 阴影中的利刃堪称轻柔的抚摸着它的生命,然后收走了它。 灵能的功效在施法者死亡的那一刻瞬间便灰飞烟灭了,只留下一个受到了反噬的巫师在感受着急转直下的痛苦,它的力量开始不受控制的涣散,而在它反应过来这一切之前,长柄大剑的幽绿色毫不犹豫地在它的眼前划过。 两名巫师齐齐倒下,而就在它们倒下的同一瞬间,埃阿斯的子弹倾泻一空,冉丹的士兵刚刚从这种压抑中抬起头来,迎接它们的就是两名灵能者再一次地联手猛攻。 这一次的风暴席卷了冉丹霸主所占据的废墟,直接摧毁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建筑,让霸主的指挥在坍塌中戛然而止。 随后,六名阿斯塔特战士亮出了自己的锋刃,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失去了灵能与重火力掩护的几十名冉丹士兵,它们甚至已经有了一些减员。 毫无悬念的屠杀开始了。 —————— “总的来说,这其实就是一套三板斧的战术。” “首先,潜伏部队会负责先一步的潜入,其主要目的是探知敌方的具体情况,或者尽可能地破坏掉一些敌方关键地点,这样的行动不能是单枪匹马的,它必须配合着后面大部队的攻势。” “负责这一步的往往是第四舰队的那些阴影们,又或者是最精锐的猎兵小队,他们并不总是通过单纯的刺杀与潜伏来达成目的,很多时候,高机动的骚扰作战甚至可以强行让敌军出现弱点。” “其次,在先锋部队所引起的骚乱之中,会有重火力或者其他的强势部队从多个方向对敌人进行同步的打击,作为重锤去咋开敌军组织中的薄弱点,撕开缺口,保证大部队的进攻。” “在我们的军团尚且能团结一致的时候,这一点往往会用大量的无人机火力来实现,又或者是派遣出成规模的灵能者,而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们还会出动装甲部队来配合无人机的作战。” “与此同时,潜伏部队依旧要继续行动,破坏掉地方的支援、指挥或者强力单位,阻碍敌方的进一步配合与互相驰援,打散敌方的组织度,让我们能够尽可能把对方切割成小份,形成不对称的打击。” “在军团时期,这种配合有更多的选择,比如说大规模的空降行动或者强行登陆,又或者是通过前线的实时情报,用大规模的远程火力压制住敌方的行动。” “最后,当敌人的组织体系在两次攻击下受到创伤的时候,主力部队会在这个时候投入战斗,他们会根据先前的情报,将进攻的第一矛头指向那些最具有威胁性的敌方单位,又或者作为一锤定音的坚定力量,摧毁那些已经被切割开来的小股敌军,在最短的时间里消耗掉地方的有生力量。” “而如果在这一步,我们受到了强力的阻击,那么大量的精锐步兵与秘密武器,甚至是毁灭性部队就会投入到战场上,作为军团的最后一道阀门。” “总结来说,这一套战术其实具备很多的要点,无论是实时的情报更新还是各个派系之间的高频率配合都必不可少,而且还需要把握住速度这个关键:在很多时候,我们的兵力比起对手来说,都太过于单薄了,所以对敌方实施残酷的斩首或者快速歼灭敌方大规模有生力量是我们很多战术的精髓,我们打不起一场漫长的消耗作战。” “所以,记住这些点:” “经验丰富的小队,负责传回实时的情报,以及高超的战场嗅觉所带来的配合。” “强悍的突击部队,无论是空中火力、灵能、还是那些不能明说的强大武器,我们都需要一个足够锋利的刀刃,让我们能够切开敌人最脆弱的部分。” “精锐、高速且意志坚定的机动步兵,能够通过空降或者装甲载具等方式,快速的打击或者切割我们的对手,形成小战场方面的以多打少,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敌人造成最多的杀伤。” “记住,不要恋战,也不要贪图任何荣誉,我们最核心的战术就是迅速的行动、默契的配合、以及将避开一切战场上的不利因素,让战局尽可能在我们所擅长的领域中进行与结束。” “重视情报、潜伏破坏、随机应变、打击弱点、扬长避短、密切配合、攻势如雷、快速推进、分割包抄、以多打少、倚强凌弱、积少成多,最后的最后,要记住,时刻谦逊与理性,时刻不要在敌人所擅长的领域去正面对抗,你要做的是杀死它们,而不是打败它们。” “记住,我的孩子,以多打少没什么丢人的,避开困难也没有丢人的,我们为了所谓荣誉所流的鲜血已经够多的了,现在,我们的战斗只为了能够得到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为了能够让牺牲这个词语不再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自我感动。” “记住,我的赫克特。” “我们是獠牙。” “獠牙只为这些点鲜血与血肉而出动,它的每一击。” “都只能是致命的。” “毕竟,它是如此的锋利……” “与脆弱。” 今天牙疼,状态不好 (本章完) 第144章 猎手 “地表已经清除。” “冉丹敌军共计56人,其中低阶霸主一名,巫师三名,普通战士52名,已全部击杀。” “我方伤亡……零。” 肆虐的冷风裹挟着刺鼻的血腥味,既有那些已经干涸的,古怪的枯红,也有那些不断滴落的,新鲜的流动。 战争还在继续,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地底,到天空,从不断响起枪鸣炮响的地平线,到已经出来隆隆脚步声的咫尺间。 发生在地表的屠杀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从阴影冠军砍下了第一个重火力手的头颅,到赫克特在沙尘中低声自述着这场并不激烈的歼灭,从头到尾,只是几十个呼吸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而当这支东拼西凑的临时小队从迅速的歼灭战中脱身,抓紧一切时间开始休息与准备的时候,他们也听到另一股战争的脚步声正在逐渐地逼近。 显然,地面之下才是冉丹真正的中心区域,赫克特一行人所要破坏的巨型发动机就在那里,而冉丹真正的精锐力量,也在那里。 入口并不难找,顺着干涸的鲜血组成的脚印,摩根的子嗣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些不断散发着土壤与鲜血杂糅起来的恶臭味道的幽邃洞口,隐隐约约间,能听到沉重的呼吸与纷杂的步伐。 负责这里的守卫早就在之前的屠杀中毙命了,六名阿斯塔特战士伫立在洞口,安静的聆听着洞穴深处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头盔所携带的光电成像系统和自动感应系统,让自己能够在低光照条件下的保持一个适合战斗的良好视力。 并且能够在接下来的刺眼光芒中,游刃有余。 当最后一声调整系统的声音也彻底消散后,地面之下的冉丹军势也终于姗姗来迟,赫克特、凯隆与艾吉奥互相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扔出了手中的强光弹。 最刺眼的光芒在一个呼吸之间便杀死了曾经最深邃的黑暗,宛如强行拉开眼皮,让瞳孔绝望的直视着正午的烈阳,万千股锋利的雪白之箭刺入了每一个来势汹汹的猩红瞳孔,尖叫、哀嚎与最粗鲁最恶毒的诅咒在一瞬间爆炸开来。 还没等那些最冷静的冉丹士兵恢复自己的状态,它们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六座高大的铁塔浑身披挂着它们同类的鲜血,宛如六尊不可阻挡的暴风之神一般,在咆哮、沉默与战吼中,撞进了它们的战线。 异形的大军完全没有预料到它们在地面上的战友会在如此的短暂中被歼灭,所以,当它们面对着不断闪烁着光芒,或者嘶吼尖啸的动力剑、爆弹枪、等离子与灵能闪电的时候,它们并不比一群惊慌失措的平民更强大。 旧的屠杀结束了。 新的屠杀开始了。 而在进行这场屠杀之前,赫克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一个他必须无时无刻放在首位的目标,他必须去寻找那个巨型发动机,他必须消灭掉一切敢于阻拦他的异形。 他必须…… —————— 找到它。 摩根的意志发出了这个命令。 一瞬间,无数的灵魂汇聚成了虚妄的猎群,穿过了炮火连天的现实宇宙与诡异的亚空间之中那已经虚弱无比的帷幕,一头刺入了冉丹帝国的核心舰队之中。 她必须找到它。 找到那个东西。 将它拖拽到这个星系,将它拖拽到现实宇宙中来。 这样,帝国才能真正意义上地摧毁它,摧毁冉丹异形关于赢得这场战争的最后妄想。 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赢得这场战争,而摩根才能真正抹除自己最后的顾虑,开始她已经久违的,真正的收割与吞噬。 她已经付出太多了。 现在,她需要回报。 蜘蛛女皇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在燃烧着怎样的火焰,那不是因为愤怒或者激动,而是她正在因为眼前的战火不断地消耗着自己的灵魂储备,这些异形的灵魂被她大把大把地投入到了发生在塔克斯的战争之中,她甚至能够清晰地计算出,她在这场战争中所消耗的灵魂力量,足以支撑她将数个世界碾为灰烬。 它们通过她的意志与手段,变成了那些不断收割着大批冉丹巫师的无形镰刃,变成了支持每一艘战舰能够自由的汇报情况与接受命令的优越平台,变成了让庄森能够得心应手的俯瞰一切,让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可以尽情发挥出自己所有的才能,缔造出用最稀少的兵力挡住最可怕的对手的伟大奇迹。 她消耗着,她命令着,她促成着,她用着无数异形的灵魂与生命来构建出只属于她自己的最伟大的功勋与辉煌。 除了那些真正珍贵与需要保护的宝物外,摩根在长达十余年的冉丹战争中所积攒下来的所有异形的灵魂,正在以一种颇为惊人的速度被燃烧着,转化为最精髓的纯粹能量,供摩根驱使。 哪怕是群星间最激烈的战场上所诞生死亡的速度,也远远比不上被蜘蛛女皇无情消耗时,那些异形的灵魂所发出的哀嚎。 摩根甚至觉得自己是慈悲的。 这些可鄙的,可恶的,可悲的异形生命,一无是处的垃圾,居然能够被她用来缔造出如此美妙的力量与奇迹,让它们的灵魂能够在她的意志中付出唯一的价值:这是何等慈悲与正义的举动。 所以,当她所派遣出去的猎群以最快的速度向她传达了一个好消息的时候,她丝毫不感到意外。 顺着这些灵魂的指引,摩根的目光穿透了现实与幻想的界限,暂时的来到了亚空间之中,她看到了那些冉丹的舰队依旧在无穷无尽地涌向这个仍未屈服的星系,她看到了那些最为庞大与华丽的战争引擎在接二连三地做好了战斗准备,希冀于它们的冲锋能够彻底结束这场有些漫长的战争。 但她的目标没有在这些脆弱的小家伙身上停留片刻,而是越过了这些粗鲁的机械,来到了那个真正危险的物件身上。 在冉丹大舰队最核心的区域之中,是两个庞大到足以媲美小型行星的人工世界,其中的一个被无穷无尽的黑色甲胄所彻底的包裹了起来,只能隐约感受到那上面大量的特制缆线与灵能气息,摩根能用她的第三只眼瞥到那个世界上最核心的秘密: 一个强大到连她都感到忌惮的生命正在使用着一种让任何灵能者都不会舒服的器械,不断地消耗着自己的力量甚至是生命,来产生某种特殊的灵能气息,毫无疑问,当那些冉丹的士兵吸收掉了这些气息的时候,它们就变成了在战场上悍不畏死,无所畏惧的样子,甚至是那些过于年轻与衰老的异形,也拥有了惊人的勇气。 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这位冉丹的【帝皇】几乎无法移动,它每时每刻都要被禁锢在它所选择的那个仪器上,燃烧着自己与其他异形的灵魂,来支撑起这支规模庞大到恐怖的倾国舰队的勇气与无畏。 摩根的目光停留在了这一幕之上,不到一秒:她能感受到那个仪器所带来的痛苦,也能感受到是怎样的决心才能在如此的痛苦面前坚持如此之久。 但她不关心。 她不关心一个注定失败的异形杂碎的命运。 随后,她就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真正值得她去关心的地方,那个占据着小半个战斗月亮的灵魂集合体,它显然受到了最好的保护,聚集在它身边的冉丹战舰密密麻麻,宛如一片让人心生压抑的黑森林。 摩根看着那个东西,在她所以提取出来的冉丹巫师们的最深处记忆之中,都在用着最重视的态度来针对这个所谓的【命运引擎】。 她开始了计算,她衡量着自己还剩下多少的灵魂,她估算着接下来的行动是否会伤及到她自己。 这没用太久。 几乎在下一秒,正身处于【不屈真理号】最核心处的基因原体就收到了来自他的血亲的传达。 【我找到它了,庄森,大概需要半个泰拉标准时,我就可以让它出现在猎场里。】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让一丝光亮在他阴沉的瞳孔中滑过,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战术全息投影:尽管有着摩根的协助,这些天的作战依旧是艰辛无比的,有无数次,冉丹的战舰差一点就可以撕裂第一军团的单薄战线,将庄森的部下们彻底的分割开来。 但是异形的每一次尝试与进攻最终都倒在了内环的脚下,包括檀香修会在内的大量狮王精英已经屠杀了无以计数的挑战者,让亵渎的鲜血流满了每一片甲板,也让这些强大的战士十不存一。 已经不能再耗下去了。 庄森开口了,他的声音早就已经变得无比嘶哑。 “可以,动手吧。” 【很好,庄森,我还需要一些东西,包括至少两百名灵能者与我一起鸣唱,还有……】 “不用说了。” 庄森的目光早就已经回到了战局之上,他开口,话语中是绝对的确认与许诺。 “你想要什么,直接发布你自己的命令就可以了,我已经让第一军团将你的命令视作与我同等,最起码在这场战争中,你和我都拥有调遣暗黑天使的权力。” “现在,放手去办。” “把它给我,抓进来!” —————— 来自血亲的许诺让摩根的心情不由得欢快了一丝,自从这场战斗开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她散发着自己的意志,将命令传达到了她所需要的每一个元素的身上,并且满意的看着第一军团在她的意志下开始了行动。 但她并没有松懈,也没有愚蠢到破坏庄森的计划,她的意志一遍遍的扫过战场,凭借着在战斗开始之前与庄森的漫长讨论,她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的血亲目前正在运用着哪一种方案,在不破坏庄森的方案的前提下,摩根以最快的速度调集了自己需要的力量。 而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前,她抽出了一缕气息,看了一眼被她所关注的那名子嗣。 赫克特的处境让摩根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于是,她便将那缕气息留在了那里。 她的骄傲棋子需要它。 —————— 屠杀。 无尽的屠杀。 危险的屠杀。 没有尽头的屠杀。 从直线距离来算,从地面到巨型发动机的储存室,只有差不多五十米,但是在战斗之中,即使是最接近的距离,也如同水中的月亮一般,不可信任。 地下通道的灯光系统已经被彻底的破坏了,原本整洁且严肃的走廊间已经遍布着腥臭的尸块、残骸与鲜血,只有那些断断续续的灯光在不经意地提供着些许的视野。 冉丹士兵的身影在自动感应仪的紫外线中若隐若现,宛如潜伏在黑夜里的怪物一般,成群结队地从每一个拐角杀出,每一处阻拦都是一场血腥的战斗,每一个阶梯都要倒下数条生命。 理性被折磨,思索被拷问,曾经精密配合的小队与训练在无穷无尽的黑色浪潮面前被冲击的七零八落,赫克特能感觉到自己此刻是在孤军奋战:他的同伴们依旧没有倒下,依旧还在战斗,他能听到他们的呼喊、战吼,已经爆弹与等离子轰鸣的声响。 但他们不在他的身边。 他冲的太快了。 他倾听,他感知,他在向着内心那敬仰的力量祈求答案,他在不间断的厮杀中寻找着除了鲜血与腥臭之外的气息。 他听到了重型爆矢枪的噼啪声响,还有等离子的声音,但似乎距离他很遥远。 他听到了阴影划过的声音,那是可以期待的命令,但还没等他的呼喊从喉咙中传出,就有着数不尽的凄厉嘶吼淹没了他。 他愤怒、他咆哮,他挥舞着自己的刀刃,在一个又一个呼吸之间夺取着数百条生命,让每一寸干涸的土地重新变得湿润,直到他听到了那些异形畏惧的喘息,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出现在任务之中的,光亮里的标识,直到他发现了一个身影正距离他不远。 高大、魁梧、傲慢。 不可战胜,不可形容。 精雕细琢的盔甲让这个生物与它的每一个同伴区别开来,它猩红的眼眸中反衬着某种力量,某种让阿斯塔特鼓起全身的肌肉,准备好拥抱死亡的力量。 赫克特深深地呼吸着。 他认出了这个怪物,这个他曾经面对过的怪物。 禁军。 冉丹的禁军。 而这一次,摩根骄傲的棋子只能孤身一人。 (本章完) 第145章 陷阱 碰撞。 厮杀。 以伤换伤。 以命抵命。 在如此的对手面前,赫克特能做到的并不多。 摩根的子嗣沉重的呼吸,狂热的挥刃,一次又一次地凭借着自己与生俱来的伟大力量与异形的兵锋相碰撞,无数的劈砍与交锋不断的摩擦出崭新的火花,让这个晦暗的深邃房间时不时地亮如白昼。 在仅剩的视线中,赫克特观察着眼前的对手,观察着那些粗犷的胳臂与蛮勇的身躯,比起他所遇到的第一个异形禁军,那个让他的小队几乎陷入绝境的噩梦,他面前的这一个并没有那么强悍,它的盔甲上也缺少着浮夸的雕痕,它的步伐与力量,意志与挥击,也远没有那么的不可阻挡,如果说存在于赫克特记忆中的是一只咆哮山林的斑斓猛虎,那么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只过于凶猛的花豹了。 但尽管如此,它依旧可怕,作为冉丹的禁军,而可怕。 【冉丹禁军】,人类帝国如此称呼着这种怪物,这倒并不是因为这些异形造物和人类之主的黄金卫士有什么联系,而是单纯的处于对它们强大实力的总结,这些异形造物的可怕让它们的对比对象甚至高于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所以,很多人愿意用【禁军】这个强大的代名词来称呼它们。 当人类遭遇到未曾了解过的新兴事物的时候,他们总是喜欢用已经理解的词汇来形容新事物的全貌或者一部分,从而将可怕的未知转化为可控的已知。 但对于现在的赫克特来说,这一切没什么意义,他强迫着自己在飓风中忘记所有的杂物,忘记那些不敢再靠近的冉丹士兵,他的一切注意力,一切精神,一切值得骄傲当品质与力量,被他以最强迫的手段揉捏在了一起,投入到了眼前的这场战斗之中。 在基因之母所授予的,流淌在他血液之中的恩赐作用下,在最狂暴、最无情、最致命的飓风中,赫克特保持着自己的理性,他的肌肉因为紧张与高速移动而颤抖,他的幽绿色利刃在一次又一次最疯狂的撞击出不断传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但这一切都没有打扰到他,都没有让他陷入更深一步的暴躁与急切之中,他转动着自己的眼珠,活跃着自己的思想,让他的身体与他的意志成为毫无关联,却又默契无比的亲兄弟,手拉着手,加入了这场战斗之中。 他的生命越危险,他的敌人越强大,他的局势越糟糕,他便越能保持自己的理性与冷静,他便越能捕捉到视野中的每一个契机,推算出自己对手的每一个行动。 在刀刃碰撞所掀起来的冷风之中,他就仿佛置身于一个最惬意的密室,能够思考着那些他从来没法静下心来的事情。 这并非是他个人的专属,而是第二军团的基因种子之中所携带的力量,只不过在赫克特的身上,这一点尤为明显。 他无声的愤怒着,他轻蔑的尊重着,他完美的鲁莽着,他的剑锋撕破了空气,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让人无可指摘的虚空剑痕:如果放在平时,他几乎是不可能做到这一切的。 但现在,他无比冷静。 冷静带给了他力量。 赫克特不知道自己究竟战斗了多久,他在这个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炼狱中,肆无忌惮地倾斜着自己的力量,他不敢想象自己的面孔会有多么的扭曲,会因为现在的蛮力与技巧而陷入何等暴戾的满足与渴望中去:在冉丹禁军那愈发急躁的瞳孔中,他隐约能看到一个扭曲且疯狂的身影。 冷静。 他如此对自己说。 保持冷静。 他挥剑,又一次,他能感觉到某种虚妄的声音正在他的耳旁回荡着,他能感觉到某种高尚的意志正在俯瞰着他的战斗,仅仅是幻想那股意志会属于谁,就让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了永不干涸的力量。 他受伤了,受了很多的伤,他能感受到不计其数的伤口伴随着战斗的延迟而出现,但每当眼前的异形让他流血,他便也会让这些亵渎的玩意流血。 他们都在流血。 但有一点不一样。 赫克特从冉丹异形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丝一毫的急躁在积攒,那是一种最具有破坏力的情绪,无论是对对手,还是对自己。 但他,没有。 他战斗着。 他咆哮着。 他渴望着。 他看到了急躁。 他看到了怀疑。 他看到了疯狂。 他看到了恐惧,与忌惮。 但这一次,并不是他的。 —————— 没人知道这场战斗究竟持续了有多久,也许有半个小时,又也许只有五分钟。 冉丹的军力在最后的一次疯狂之后便消耗殆尽,也许在这个晦暗的走廊与大厅之中,异形投入了超过五百甚至一千人的力量,但具体的数字已经不重要了:胜利是属于帝国的,属于第二军团,属于伤痕累累的赫克特小队。 萨列里的手又一次断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而在他的身边,埃阿斯与厄里斯也是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他们的武器处于一种报废的边缘,也许在下一次的开火中,就会因为愈发明显的晃动与作用力而彻底散架。 与之相比,凯隆和艾吉奥的状态明显要更好:后者还能收敛起自己的注意力,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一个瞬间就找到了还在与自己的对手进行鏖战的赫克特,而阴影冠军的行动更迅速,在军团古战士指出了方向的那一刻,一道最迅捷的阴影就已经冲了上去。 此时的赫克特已经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而他的对手也并没有好到哪去,两个可怕的战士就如同两头嗜血如狂的野兽一般,不断地投入自己所有的力量,渴望用下一击彻底的击倒自己的对手。 已经没有人能确定,这到底是冷静的决斗,还是一场最疯狂的厮杀了:唾沫、酸液、汗水、泪水、咒骂、喘息还有数之不尽的鲜血在这个阴暗的角落中回荡,直到两种言语所倾吐地恶毒语言伴随着一次次地交锋,来到了一种精疲力尽的地步。 而就在这时,阴影冠军来到了这边,他的出现就是打翻了一切平衡的筹码:这块迅捷的影子让可怕的异形下意识的分散了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而赫克特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他咬着牙,咆哮着,手中的那把幽绿色大剑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同样散发出了一种足以让任何人感到不安的光芒,一种象征着寂灭与死亡的光芒。 机会只有一瞬间,而赫克特抓住了它,他手中的大剑化作了苍穹之上的雷霆,在眨眼之间便刺破了异形的盔甲,将利刃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错愕、愤怒与暴戾是冉丹的禁军对这一切的回复,数以十计的挥击在一瞬间被通通倾泻在了赫克特的身上,但是冷静战胜了对痛苦的感官,赫克特安静的目睹着异形的剑芒向着自己的脖颈前进,他没有躲闪,而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肩肘一弯,手腕一挑,已经刺破了心脏与胸膛的大剑便顺着呼吸管道与头颅的方向,在一瞬间完成了猎杀,将怪物的胸膛、脖子与头颅整齐的切成了两半,就连那最坚固的盔甲都没能拯救这一切。 禁军倒下了,倒在了伤痕累累的对手面前。 它的大剑以一种本能的姿态挥向了来不及躲闪的赫克特,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乌黑色的利刃击中了这个处于惯性的杀手,让它偏离了自己的轨道,在赫克特的盔甲上划过了一道最为狰狞的扭曲曲线,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阴影冠军,赶到了。 艾吉奥收回了自己的利刃,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巨大尸体,又看了一眼简直再悲惨不过的赫克特,低声的私语从阴影冠军的口中传了出来。 “你比我想象的疯狂。” “简直就像……” “那些第五舰队的家伙。” 赫克特笑了一下,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出的表情。 —————— 小队继续前进。 他们走过了堆积如山的异形尸骸,走过了一道又一道早就被强行打开的大门,赫克特与艾吉奥走在了最前面,而凯隆殿后。 很快,他们就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台巨型发动机,阿斯塔特的超人感官让他们能够确认,冉丹的电子病毒还没有完全地污染这里。 还有时间。 脚步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艾吉奥猛的停止了脚步,他拉住了在一旁的战斗兄弟,视线不断地在面前的阴影中来回穿梭。 他看了赫克特一眼,后者立刻掏出了枪,对着其中的一处阴影连发数枪。 没有呜咽。 没有咆哮。 没有呻吟。 只有金属的匕首,轻松切开了子弹的声音。 从他们的后方传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大门正在被用某种手段关闭的声音,那是一种铁靴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四面,都有。 赫克特眨了眨眼睛,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直到他看到了真相。 在小队的四个方向,在每一处围绕他们的阴影中,陆陆续续走出了四名高大的身影。 它们的视线更傲慢,它们的盔甲更华丽,它们的身躯更为庞大与魁梧。 除此之外,它们与刚刚倒在赫克特脚下的那名异形的禁军。 一模一样。 —————— 赫克特呼吸着。 深深地呼吸着。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 隐隐约约,还有一种让他感到了熟悉的笑声。 就像是某种青蓝色的火焰,正饶有兴趣地盘踞在他的胸膛。 (本章完) 第146章 慈悲为怀 绝望往往来的很快。 很突然。 很猛烈。 不可阻挡。 不可思议。 不可避免。 四名冉丹的【禁军】缓缓从最灰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它们的盔甲上的细节各不相同,有的手持着锋利的兵刃,有的干脆就是赤手空拳,但是两条胳臂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尖刺与利爪所占据。 赫克特看的清楚,这些冉丹禁军的盔甲是前所未有的华丽,尤其是他眼前的这一个,它的胸甲上有着最繁琐的刻痕,条纹与凸起刻画着一只他们从未见过的怪物,那怪物的四周遍布着哀嚎的灵魂与飞扬的旗帜,它的地位就仿佛人类帝国的天鹰一般。 而在两侧的肩甲上,赫克特能看到无数的细小文字镌刻着一列又一列的荣誉记录,在这些年的战争中,他勉强学会了一些冉丹人的扭曲语言,这足以支撑他看懂那些荣誉所代表的意义。 哪怕是在异形帝国的罪恶禁军之中,比他眼前之物地位与权力更高级的,也没有几个。 剩下的三名冉丹禁军,它们的衣着与装饰远不如赫克特眼前的这个领袖,但又比那个死在他刀下的要华贵不少。 这些异形中的最精锐者步伐稳健,神态轻松,它们缓慢的活动着自己的身躯与胳膊,就仿佛要进行一场惬意的猎狐活动。 赫克特伫立在他的小队的最前端,他距离那台正在缓慢的流向深渊的巨型发动机最近,而距离那名看起来最高大与可怖的异形,也是最近的。 这悠闲的猎杀者看着面前的六名人类,它的目光在赫克特的身上停留着,那没有头盔所遮掩的下半张脸便咧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恶心的笑容,它轻轻的开口,竟是最标准的人类语言。 “阿克斯辜负了我们,它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而你们,人类,你们比我想象的要强一些,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面,我已经下令消灭了不下十个像你们这样的队伍,他们没有一个能够走到了这里。” “不过,你们的战斗已经到此为止了。” “就在这里。” 赫克特没有回话,他也没有拔出自己的爆弹枪,而是双手紧握着他的幽绿色大剑,重心下移,随时准备迎接冲击。 他缓缓的后退着,所有人都在做这个动作,直到他们的后背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摩根最骄傲的棋子就这样缓缓的吐出了最后一口属于和平与寂静的凉气,他说出了他对这个异形的唯一一句话。 “人类不可战胜,异形。” “尔等种族的结局已经注定。” 这话语只是让他面前的冉丹禁军笑了笑,它的声音尖锐到了一种堪称刺耳的地步。 “在过去,总会有人和我说这样的话,人类的崽子。” “你觉得,他们现在在哪?” 赫克特没有回答。 没有人再说话。 安静被打破,默契被踩踏,下一秒,伴随着狂怒的战吼与无声的恶毒,十个身影在最深邃的黑暗中绽放着属于兵刃与灵能的光芒。 战斗开始了。 —————— “为了帝皇!” “为了军团!” 赫克特在咆哮,在无声无息的咆哮,在他内心最深邃的幽谷中放肆的咆哮着,伴随着他的理性,他的勇气,他挥舞着自己的刀刃,迎向了这个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 五米、三米、贴近…… 一切发生在一息之内。 眨眼间,异形的面庞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一张足以在任何噩梦中现身的面孔,一张让整个世界在不安中鸣泣的可怖。 赫克特怒吼着,向这个锋利的身影劈下了自己的刀刃,幽绿色的光芒宛如墓穴中的沉眠者被千年之后的激斗所惊醒,愤怒的嘶吼着。 进攻! 击中了! 不!不对! 坚毅、喜悦与错愕在同一个瞬间传来,让赫克特的面容停滞在了一个扭曲的地步,刀刃上的触感分明告诉他,他的劈砍正中了对手的胸膛,但在下一个瞬间,他就清晰的看到了,那是一个幻影。 一个逼真的幻影,一个因为过快的速度而诞生的幻影。 不对! 他目光狠厉,迅速寻找着自己的对手所在,所有的细胞与身体部件都在尖叫着要求做好防御的所有准备。 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风拂过了他。 与此同时。 一声受伤的呜咽在赫克特的身后响起。 一切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情。 待他转过身,他只看到了那个耀武扬威的冉丹禁军以一种违背了所有原理与规则的办法,将自己的身躯扭曲成了一道最为单薄与纯粹的幻影,从阿斯塔特战士之间那细微的间隙中穿了过去。 刀光闪烁,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厄里斯就已经哀嚎着捂住自己的胸口,倒下了,他的指尖还积聚着准备发射的灵能。 “凯隆!” 来不及做什么,也来不及去说什么,赫克特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吼着自己唯一能彻底信任的人。 他没有失望。 冉丹禁军的脸上已经酝酿着一种阴郁,就仿佛他并不满意这一次的进攻,在同一个瞬间,他的目光转向了同样在积蓄着灵能攻势的萨列里,在咆哮的灵能闪电扑向它的同时,它挥出了自己的利刃,直指智库的头颅。 而就在这时,一道亮眼的等离子射向了它,电光火石之间,锋利的刀刃被永不过热的等离子稳稳命中,产生了偏移,只在萨列里的左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地疤痕。 “又来!?” 智库发出了一声包含着委屈的尖叫,他目睹着自己的灵能淹没了面前的异形,让那套华贵的盔甲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凹痕,但还没等他咬紧牙关,呼唤出更多的灵能闪电,在他身后的那名冉丹禁军就怒吼着,用自己肩甲的报废挡下了艾吉奥的一击,用铁拳重重的砸在了萨列里的后脑上。 第二名灵能者也伴随着重伤而暂时的倒下,不过这样的战绩并非没有代价:军团古战士的刀刃与艾吉奥的迅猛几乎同时赶到,一前一后,让这个鲁莽的异形付出了难以忘记的血腥代价,巨大的伤口几乎是紧贴着它的咽喉,不断地喷涌出宛如旺泉的鲜血。 它咆哮着,向前扑倒了古战士凯隆,任凭自己的后背被埃阿斯的爆矢枪无情的扫射着,直到艾吉奥的蛮力掀开了这个异形,便又听到了埃阿斯那边的声响:剩下的两名冉丹禁军已经把自己的刀刃深深地刺进了阿斯塔特的体内。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凡人眼中的一秒钟。 在这一秒之前,赫克特与冉丹的禁军还在对峙,而在这漫长的一秒之后,这两名强大的野蛮战士已经再一次的厮杀在了一起,刀刃的碰撞不断回响着,消解在了阿斯塔特与异形精锐的第二轮厮杀之中。 怒吼、咆哮、讥讽、痛苦…… 太乱了,太疯狂了,在第一个人挥下了第一次刀锋的时候,一切积就已经化作了一种最原始的野蛮争斗,一种最血腥的不死不休。 赫克特用着最单纯的蛮勇与天赋对抗着最强大的对手,两个战士的每一次碰撞都在让这个晦暗的房间摇摇欲坠,让无形的空气与以太粒子宛如激荡的海浪一般,在灵魂的海洋中咆哮。 而在另一边,凯隆一边掩护着两名被特意针对的灵能者,一边在埃阿斯有限的支援下,与他面前这个狂躁是怪物缠斗着,等离子的火光一次又一次闪烁,在那双狰狞的利爪上不断地留下疤痕。 至于艾吉奥,这位阴影冠军从黑暗中现身,手持着乌黑色的刀刃与斧子。 然后,直面两个对手。 —————— “脆弱。” “迟缓。” “可悲。” “就像你的种族。” 宛如旋风、宛如雷暴、宛如被地震的动荡所裹挟起来的海啸的高鸣,宛如一切曾经不可阻挡,甚至不可逃避的天灾一般。 当冉丹的禁军开始自己的进攻的时候,它给予赫克特的,就是一种天灾,一种绝望,一种不可战胜的可怕幻梦。 “我追随我的帝皇,你这个可悲的人类,我追随着它,用你们人类的说法,整整五百年。” 赫克特挥出一击,却已经有至少十二次进攻降临到了他的肩膀与大腿上,划破盔甲,流出鲜血。 “我目睹着它的伟大、它的力量、它的智慧、它的决心。” “它宣誓为我等的伟大种族奉献自己的一切。” “它做到了!”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 “它率领着我们的种族,淌过了一切阻碍,消灭了一切困难,我们从废墟中崛起,开始争夺属于我们的万千星河。” “这是我们的时代,我们如同崭新的恒星,必将万世不灭。” “而不是你们,人类,一个已经倒下的腐朽帝国。” 利刃劈下,不可阻挡,比万千座高耸山峰更沉重,比百十条滚滚洪流更浩荡。 异形的面孔咫尺之遥,甚至能闻到那夹杂着血腥的呼吸。 “看看你们,你们还有什么?” “你还有什么?” 重击袭来,将摩根最骄傲的棋子打飞了出去。 赫克特喘息着,他能感觉到大口大口的鲜血已经混杂在了他的牙齿中,他的胸膛与肩膀都已经受了重伤,膝盖被狠辣地刺击,差点被刺穿了,他喘着气,声音就像坏掉的风箱。 此时此刻,唯有他胸膛之中的火焰还在燃烧。 唯有他心中的理性与信念还是坚持。 他支撑着,踉跄着,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他不能倒下。 他能听到,凯隆与他的对手正在漫长的对峙中走向毁灭,军团的古战士也许能够击败他的对手,但他已经也注定生命垂危。 他能听到,阴影冠军的刀刃没有一刻不在奏响,他用着最精湛的武艺拖延着两名冉丹的禁军,直到现在,依旧不落下风,唯独他的地位在不断后退,在不断的被逼迫出阴影之中。 他能听到,萨列里在流血,埃阿斯在咆哮,他们在各自的战斗与挣扎之中,命垂一线。 所以,他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抬起头,喘息,冷静。 异形的刀刃已经近在眼前。 赫克特举起了自己的刀刃。 再一次的。 又一次的。 每一次的。 迎了上去。 …… 他必须赢。 这是执念。 这是信仰。 这是浪潮。 —————— 而唯有最顽固的执念,最坚定的信仰,在澎湃的浪潮,才能在无穷无尽的浩瀚之洋中泛起属于自己的波涛。 —————— “不错的意志。” 哪怕是殊死的对手,也不由得如此的感慨着,尽管那索命的利刃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但现在……” 利刃挥下。 “你又能做到什么呢?” “乒——” 金属的碰撞与冉丹禁军的眉头一同凸起,紧接着,这个傲慢的异形感到了一种近乎于本能的窒息与颤抖。 它的对手消失了。 换成了……另一种东西。 【啊……】 【最起码……】 【可以做到餐前的热身。】 【尽管,你们几个并不是很够格。】 “赫克特”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女式腔调。 他诉说着,微笑着,抓住了冉丹的刀刃,轻轻一推,便将这不可阻挡的禁军甩到了一边。 【孱弱的身体。】 他轻声念叨着,而在他的的瞳孔之中,正燃烧着青蓝色的火焰。 他抬起头。 屠杀开始了。 —————— 只因为帝国中,银河中,甚至整个世界中最强的武艺,现在已被赫克特所掌握: 神降。 —————— 艾吉奥只感觉到了一股旋风。 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如此迅猛与可怕的飓风。 他勉强能看到,那是属于赫克特的身影。 等等……不,不是他。 阴影冠军深深地呼吸着,他目睹着眼前的一幕:【赫克特】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手指在阴影中轻轻点了点,一名冉丹禁军的胸膛便伴随着它的盔甲炸开,它晃了晃身子,有些不可置信,然后,它就被摘下了脑袋。 就像一个农夫摘下了自己果园中的葡萄一样。 他转过身,在艾吉奥与冉丹的冠禁军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道无形的锋刃便从空中划过,下一刻,那几乎是不可阻挡的异形精锐便被整齐的分成了二十片,阴影冠军甚至能看到那些被切断的血管的清晰现状,还有那些没来得及被重力所捕捉,漂浮在空中的血液。 【赫克特】就这样微笑着,行动着,宛如一位大病初愈的患者在久违的沐浴阳光,他摘下了另一个冉丹的头颅,而此时此刻,艾吉奥还来不及做任何事情。 头颅横飞,刺破空气,宛如一颗血肉淋漓的炮弹,将第三名冉丹禁军撕成了碎片:它的头颅与胸膛被直接贯穿了,森森白骨与破碎的内脏散落在了惊愕的凯隆面前。 直到这一刻,属于艾吉奥的一个瞬间才堪堪结束,阴影冠军前倾着身子,抬着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赫克特】。 他到底是谁? 艾吉奥头一次如此疑惑,他不由自主地感受着,然后,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气息,一种让他…… 渴望臣服的气息。 恍惚间,他似乎在【赫克特】的身后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一个正在微笑与惬意的影子,竖起一根手指,抵住嘴唇,示意他安静。 阴影冠军没有说话,他看着那道虚幻的影子。 他明白了。 顺势,艾吉奥单膝跪在了泥土上,他低着头,唯有双手高高的平抬起,掌心向上。 在他的掌心中,是他从不允许外人触碰的乌黑利刃。 —————— 【赫克特】走到了那唯一没有死去的冉丹禁军面前,也就是那个差点杀死他的家伙。 在最开始,在摩根还没有适应整个身体的时候,【赫克特】的力量并不强大,并没有一击杀死这个可怜的家伙。 而现在,他抓住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咽喉,一手抓着它,一手提着它的武器,慢慢的走到了那台巨型发动机之前。 【赫克特】单手抬起了这个异形,近乎于私语的轻声轻语从他的咽喉中流出。 【可悲的小家伙。】 冉丹的禁军呼吸着,大口大口的咳出鲜血与内脏的碎片,伴随着紧握它咽喉的力量越来越大,它只能在扭曲与挣扎中,拼命地吐出了那句诅咒。 “怪物……” “你们……人类……” “银河中的怪物……” 【赫克特】笑了起来,他缓慢的说着一句熟悉的话语。 【在过去,总会有人和我说这样的话,冉丹的崽子。】 【你觉得,他们现在在哪?】 【在地狱,在死亡,在无数的失败与扭曲中哀嚎,在无尽的烈焰与燃烧中焚灭。】 他靠近了这个异形,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 【在我的肚子里面。】 【你的种族,你的帝皇,你所钟爱的一切,也会如此。】 【只有怪物才能赢得一切,你这个可悲的异形,还有你那一无是处的种族。】 【你们唯一的价值,你们所有的牺牲与汗水所带来的唯一的贡献与未来,就是被我吞噬。】 【被我利用。】 【被我消耗。】 “……恶魔……” 它咬牙切齿,却只换来一句轻蔑的笑声。 【赫克特】笑着,将这残缺不全的异形扔向了发动机,他挥出了异形的刀刃,将残破的肉体与滚烫的机械一并贯穿,当冉丹的禁军被剧烈的反噬所活活烫死的时候,它能听到最后的话语。 【恶魔?】 【不,不,不。】 【这不是恶魔。】 【也许你们会这么认为。】 【但我管它叫……】 【慈悲为怀。】 (本章完) 第147章 落网 绝望、挣扎、觉悟、死亡。 在塔克斯五号星那个阴暗的地下通道之中,在阿斯塔特与异形禁军所流淌的鲜血之间,一切的悲怆与比斗,一切的信念与荣光,不过是万里之外的另一双瞳孔中,那一闪而过的色彩。 在摩根的眼中,獠牙们的死斗与奋战就像是偶然瞥到的一幕影片一样,当她看到脱力的赫克特被赶来的战友扶起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至于赫克特在稍微恢复了意志之后,被他的老师与战友们亲切的揽住肩膀,细细的询问着一些友善的问题之类的事情。 她相信他能处理好。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蜘蛛女皇的意志在第一军团的舰队中肆无忌惮地横行着,调动着她所需要的一切,她的每一个指令都没有遭到哪怕一丝半点的阻碍与拖延:也许并不是每一个暗黑天使都发自内心地服从她,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还是遵循着她的命令与意志。 至于其他的事情,至于他们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不关心。 用于辅佐的灵能者、绝对私密与安静的领域、经过专门计算与规划的摆设、甚至是那些被摩根特意要求的,某些特定冉丹人物的头颅或者是鲜血…… 在最短的时间里,第一军团准备好了一切,数以万计的军团仆从为了摩根的随意一句话而在战舰的走廊间奔走,内环老兵与一个又一个传承悠久的修会顶着最为密集的炮火,强登上冉丹的战舰,猎杀那些被摩根所指定的不幸者:每一支队伍最终都没有失手,甚至罕有损伤,即使这些泰拉裔的暗黑天使已经鏖战了一整场战役。 甚至是考斯韦恩都被特意从战斗的第一线调了回来,亲自负责指挥调度:摩根的心里很清楚,庄森也打算借机让考斯韦恩得到最低限度的休息,以免过于漫长与繁重的压力和调度让这位狮王亲信的思维出现混乱。 不过可笑的是,那位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是不会这么认为的:这只是他内心那股敏感的野兽思维所散发出来的潜意识。 作为野兽的庄森会意识到他的部下需要休息,但作为人的庄森可不会这么认为。 所幸,庄森的心性总是在人与野兽之间徘徊与调转的,他从骨子里来说,就并不是一个非常耐心或者隐忍的人物。 最起码现在不是。 最后一件物品也已经摆放整齐了,摩根终于睁开了自己的青蓝色瞳孔,让她的意志短暂的从灵魂之海中回到现实宇宙。 她开始了休憩,不到五个呼吸的休憩,她最后一遍计算着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和自己即将去完成的一切,与诸多的杂事。 在这场几乎永无尽头的消耗与对抗之中,哪怕是摩根积攒了十几年的丰厚储备,此时也已经有了见底的趋势,已经有太多的异形灵魂被她随意的抛洒在了这场永远没有间歇的战争之中了。 她挥出手,数以万计的灵魂伴随着手指的随意转动而不断的膨胀与扭曲,最终燃烧殆尽,化作了纯粹的力量洪流,将又一艘抢占了有利位置的冉丹战舰撕成了碎片,顺便葬送了至少两万的扭曲生命。 在这场战斗之中,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消耗了。 无论是对冉丹多得浩如烟海的巫师的绞杀,还是对帝国舰队的维护与扶持,亦或是面对战斗中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突发情况,都会消耗掉让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这些力量的花费足以在一瞬间榨干大半个千子军团,却只是让摩根感到了些许的疲惫与烦闷。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为了这场战争付出了多少,她甚至不能确定她的收获是否能够抵得上回报,她只能勉强的估计自己的损失,并期待着自己的收获。 她甚至感到了一种有些扭曲与激荡的情绪:那是厌恶,它就仿佛一汪苦涩的涌泉,在摩根的心底静悄悄地浮现,让她的灵魂与思维染上了一丝污色。 摩根厌恶着,厌恶着这种情况开始脱离她的掌握的情况,她原本完善的计划与预谋正在因为某些预计之外的情况而发生松动:这恐怕是她最为讨厌的事情之一了。 但无论如何,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结束这一切。 五个呼吸的休息结束了。 摩根睁开眼睛,她回到了灵魂之海中,回到了她的猎场。 回到了她的王座。 —————— 【我会在十五分钟里完成我的猎杀,做好准备,庄森。】 当血亲的声音传达到他的脑海里的时候,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刚刚做好了一次战术调整,他命令着自己的【不屈真理号】向前移动一个标准距离,替换下火蜥蜴军团的荣光女王级,继续着对于主战场的火力压制。 闻言,基因原体的目光便再一次的扫过了星图,扫过了那些分布在战场边缘的特殊标记。 “我明白了。” 想必,他的兄弟应该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那些芬里斯的蛮子终究没有卡利班人的耐心与文明,尽管他已经命人调整了那些微型宇宙之中的时间流逝,但当对于那些狼崽子来说,无所事事一整天,恐怕就足以逼疯他们了。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那因为时刻都没有停歇的战事而感到疲惫不堪的心灵,竟泛起了一丝包含着喜悦与讥讽的快乐。 然后,他听到了歌声,一种回荡在灵魂之海中的歌声。 摩根在高歌。 —————— 摩根在高歌。 那是一种最优美、最混乱、最嚣张、最平淡的高歌,既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也没有一分一寸的情感,这歌声只是简单的拂过了冉丹的舰队,然后将那些有着哪怕最低级的灵能潜力的异形挑选出来,让轻柔的声音在它们的耳边回绕。 缠绕。 低语。 劝诱。 顺服。 然后。 活生生地。 拔出它们的灵魂。 在那一个瞬间,没有人知道有多少的凄厉哀嚎在塔克斯星系的每一个角落中响起,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舰长或者将军,亦或是奔走在舰桥上的水手或者士兵,没有人能够幸免,没有人能够逃避,每一个能够在灵魂之海中唤起属于自己的波涛的异形,全都在遭遇着相同的命运与结局。 这些可悲生命的眼球凸起,巨口裂开,本就无比丑陋与扭曲的面容如今更是成为了足以在任何一场噩梦中称王称霸的可怖,甚至吓到了那些无碍的同伴。 在这一个瞬间,所有的抵抗与猎杀就已经完成了,每一个被摩根所捕获的异形只能高高的抬起它们的头颅,露出最痴傻的笑容,在它们同伴惊恐的目光中,双膝一软地跪在地上,引颈就戮。 而在下一个瞬间,无数的灵魂被连根拔起,无数的哀嚎在此起彼伏,无数的战舰与编队因为这突兀的变动而四分五裂,宛如一滩平静的湖面骤然遭遇了倾盆的暴雨。 【搞定了。】 蜘蛛女皇那轻柔的声音在灵魂之海中缓缓回荡着,在这一刻,无数的痛苦,无数的死亡,无数的挣扎与无数的绝望,混合上摩根所掏出的,她最后所储备的那一部分的灵魂食粮,混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把刺穿万物的长枪,这是一柄无人能握的利刃,这是汲取了无数的寂灭与衰亡,又足以带来无数的寂灭与衰亡的启迪之音。 摩根高举着它,尽情的酝酿着力量,尽情的等待着时机,尽情的让它在这飘荡着无数灵魂的宝地所遨游,直到最完美的那一刻来临。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她的猎物。 【命运引擎】 没有丝毫的犹豫,摩根毫无迟疑地挥舞着她手中那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兵器】,在每一个冉丹的士兵与巫师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她出手了。 混乱、膨胀、破碎、灭亡。 蜘蛛女皇的利刃伴随着她的意志,无人可挡,已经稀薄到近乎于无的亚空间帷幕被她彻底的撕成了碎片,就这样,底线被踏破,城墙被摧毁,链接着现实宇宙与浩瀚之洋的通道被紧握在她的手中。 群星黯淡,星河破碎,无数的漩涡与裂缝在眨眼之间遍布了大半个银河,吞噬着一股又一股冉丹的灭世大军,无数的幻想与扭曲如同满月下的狂潮一般,从每一个方向的每一个角落席卷而来,蚕食鲸吞着这个被剥夺了所有的未来的可悲之地。 世界已死。 而摩根毫不在意。 她得手了。 秉持着她的意志,那熔炼着她所有力量与精神的【武器】贯穿了整支冉丹的舰队,无论是由数万名巫师所打造的防线,亦或是亚空间中对于现实宇宙那本能的拉扯,都没有制止她的力量。 她能感觉到,她的意志伴随着武器的末端,狠狠地刺入了冉丹口中那个所谓的【命运引擎】最核心的部分。 她能感觉到,无数的哀嚎与诅咒在每一个她能触及到的地方喷涌而出,无数的异形巫师燃烧着它们的灵魂与愤怒,争先恐后地向着贯穿了现实与虚妄的女皇扑来,然后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燃烧殆尽。 她是恒星,她是死亡,她是恶毒的烈日,由无穷无尽的亵渎灵魂所支撑与造就。 她是帝国的恶意。 她是人类的慈悲。 摩根笑了。 一种足以让任何人:无论他是勇猛的战士,老练的内环,甚至是傲慢如斯的帝皇近卫,都能从生物的本能中感受到名为【恐惧】的情绪的,上位者的微笑。 她听到了,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咆哮,一声让整个灵魂之海都在颤抖的皇者之怒,她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猩红火光从那禁锢的王座上一跃而起,它暂时还无法真正的移动与行走,但那不会太久。 摩根没有畏惧这股火光,事实上,当她紧握着自己手中这燃烧着无数灵魂与嘶吼的【命运引擎】的时候,对于那曾经她无比忌惮的力量,她的心中只剩下了嘲讽。 她能听到那最坚定的言语,来自于冉丹的【帝皇】之口,相隔着群星间的万里之遥,她目睹着那足以承担一整个种族的觉悟、痛苦、悲恸与顽固。 真是…… 美味啊。 —————— “我不会让你毁掉它,人类,不惜我的一切。” 【那你……试试看呐。】 —————— 她嘲笑着。 然后,她尖叫。 伴随着她的意志,一整个世界便从亚空间中挣脱了开来,不过是眨眼之间,整个战场都能目睹到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大片大片的冉丹舰队在最纯粹的意志中被碾碎,被湮灭,无穷无尽的亚空间裂缝占据了它们曾经的位置,而在下一刻,一颗猩红的行星便从裂缝中出现:它被某种宛如神明的意志所抓取着,被强行带到了危险无比的现实宇宙,被强行带到了人类帝国的打击范围之中。 死寂,在这一瞬间,死寂占据了整个战场,长达数百个泰拉标准时的战斗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停滞,所有人都忘了手头的血腥活计,静静地看着那颗泛着猩红光芒的世界:就宛如一个不断哭喊的孩子一般,被拉扯到了塔克斯星系的最中央,被拉扯到了最为血腥与残忍的舞台之上。 人类在安静,他们在茫然与错愕中目睹着这一幕,只有寥寥几名暗黑天使的高层,让野蛮的笑容占据了面孔。 冉丹也在安静,但它们的安静是苍白的,痛苦的,茫然的,那些最为位高权重的军官颤抖着它们扭曲的嘴唇,一言不发。 这诡异的一片死寂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就在下一刻,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按下了在他身边随时待命的那颗按钮。 又一次的,星辰开始战栗。 无数的缺口,无数的裂隙,无数的连接着现实宇宙与小型口袋宇宙的通道,在这一刻,缓缓的依次打开了,而在这些最隐秘的角落还没有完全放开之前,一艘又一艘最野蛮最粗狂的战舰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这些粗鲁的战舰咆哮着,怒吼着,不断地倾泻着被挤压许久的狂暴之火。 冲在最前面的是【赫拉芬克尔号】,它是山脉一般庞大的群星杀手,是最野蛮、最强大、最勇猛的狼王的犬齿。 哪怕隔着万里之遥,黎曼鲁斯的咆哮依旧能够清晰无比地在他的血亲的耳旁炸开。 “你他妈的,庄森,我在里面可待的太久了!这可和伱说好的不一样!” 庄森没有回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星球。 “你看到它了么?” “我又不瞎!” “摧毁它,带着你的军团,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摧毁它。” 雄狮听到了一阵野蛮的笑声。 “我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 庄森笑了起来。 “然后……” “随你怎么闹。” (本章完) 第148章 军团之主 没人能数清楚有多少艘隶属于太空野狼的战舰撕破了暗黑天使所留下的最后帷幕,冲到了战场上最激烈的前线,冲到了几乎毫无防备的冉丹舰队之中。 甚至连太空野狼自己都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他们也不在乎,黎曼鲁斯之子如今只想杀戮。 大杀特杀。 围绕着【哈拉芬凯尔号】的盖勒立场因为严重的超载运作而不断地闪烁着光芒,在它的身边则是围绕着那些形影不离的钢铁之狼,组成了一支超过三十艘战舰的锋利矛头,在冲破了引力与阻拦后的第一个瞬间,便一头扎进了异形帝国那混乱的阵列之中。 而放眼整个塔克斯星系,像这样的铁灰色矛头如今数不胜数,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从困顿了它们许久的口袋空间中冲出满载着怒火与对战争的渴望,在第一个瞬间便掀起了不可抵抗的狂潮。 冲锋、啃咬、撕裂、杀戮。 正如每一个芬里斯人从小所渴望的那样:投身于一场最浩大的战争,陨落于一场最伟大的杀戮,升华于一件最辉煌的功绩。 “瞧瞧这些……” 当黎曼鲁斯命令了他的荣光女王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之后,他便一言不发,瘫在自己的王座上,任凭着他最信任的子嗣们去指挥着整个舰队的狂飙突进:没有战术、也没有请示,冲锋与杀戮就是一切,而芬里斯人从不需要有人去指引他们做这些事情。 狼王在寻觅,在凭借着他最本能的野兽习性,在这遍布着血腥与死亡的星系中寻觅着,通过鸟卜仪与他那超绝的视野,黎曼鲁斯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他周围的一切。 他看到了,也许有数千艘战舰的残骸正遍布在这个广袤星系的最中央,他看到了那些破碎的,标志着人类帝国与冉丹霸权的巨大金属废墟,他看到了整个世界正在一种危险的威胁中倾倒,那让人不安的晦暗正如同传说中的食死者一般吞噬着铁与血的遗址。 塔克斯的恒星依旧在无情地俯瞰着每一个生命,将光、热与阴暗的深红色赠予每一个靠的太近的孩子,让无数的战争引擎就仿佛在斑驳的深林中血战一般,纷纷披上了一层扭曲的色彩,光是看着,就让人勾起了无限的猎杀渴望。 “全父啊……” 黎曼鲁斯轻声地感慨着,他咧着嘴,尖牙利齿在诸多钢铁战舰所反衬的刺眼辉光中,染上了一抹脏污的白色。 “庄森这个混蛋,这个吝啬的卡利班崽子,他到底背着我偷偷享受了什么样的战争和杀戮啊,以莫凯的名义,如果他不能让我好好的杀个痛快,那我跟他没完……” 在它的主人的低语中,【哈拉芬凯尔号】一往无前,在它的身边是整整十艘并驾齐驱的战列舰,太空野狼军团最好的虚空武力在这一刻完成了集结,势不可挡地冲破了一层又一层临时组建的异形帝国的虚空防线,向着它们唯一的目标发动第一轮,也是唯一一轮冲锋。 没多久,黎曼鲁斯就可以在自己的指挥室中看到那个他必须攻陷的世界了:它太醒目了,而且离他埋伏的位置也不算远。 想到这里,黎曼鲁斯便不由得在自己的思维中又一次地确定了一个猜想:一个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猜想。 一个……姐妹? 有意思。 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证据,当他亲眼目睹到了眼前的这一切:一个几近沦陷于亚空间的星系,以及一个被强行拖拽进入现实宇宙的人造世界,他就确认了这一点。 他可不认为马格努斯那个书呆子能做到这一切:好吧,也许他真能做到,在付出很大的代价或者是进行大量的准备之后,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连他的兄弟马格努斯都需要如此费力才能做到这一切,那么另一个能做到这一切的人物,真的会是他的兄弟庄森身边的一个区区的【凡人】么? 在杜兰上发生的事情如同仲雷的闪光划过夏夜,让黎曼鲁斯露出了一个更为喜悦的笑容。 他的兄弟庄森…… 可真是浑身上下的小秘密。 原体脑中的万般想法不过现实中的须臾之间,在下一个瞬间来临之前,黎曼鲁斯就已经从他的王座上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他的子嗣与战士之间。 【命运引擎】,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以虚空战舰的前进速度来说,几乎是咫尺之遥。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黎曼鲁斯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最顽固的异形会以这样的名字命名这个东西。 没人知道这颗战斗月亮到底是不是人工的产物,但是在黎曼鲁斯的预估中,它似乎比神圣泰拉的那颗卫星【露娜】还要大,通体都被一种反衬着光亮的黑色所占据,那似乎是某种防护的甲壳,通过战舰上的鸟卜仪,黎曼鲁斯能仔细的观察这个世界的详情:如同山脉一般连绵不断的要塞与防线,高耸的防空塔与炮兵阵地就像是海浪之下的沙砾一样多,他甚至能看到在占据着每一寸地表的异形士兵,它们浑身上下的装备看起来甚至比黎曼鲁斯的子嗣们还要好,只是大体地估算了一下,就有上亿的数量。 而在这个世界的【北极】,则是树立着他们的终极目标:那高耸的尖刺与缆线一路突破了天际,刺眼的猩红色彩即使是隔着小半个星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当芬里斯的野狼不经意看向这个所谓的【命运引擎】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感觉到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厌恶与暴戾,渴望着去摧毁这个亵渎的玩意。 就连黎曼鲁斯也不例外。 “瞧瞧这些虚空盾,我们哪怕花费一百年也啃不下它们。” 有人在狼王的身边低声的嘶吼着,那正是他最信任的部下:来自芬里斯的约林,也是第十三大连的狼主,唯一一个能够在黎曼鲁斯的面前放肆与顶撞的人物。 “是啊,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端登陆,把所有的阻碍者通通撕成碎片,剁下成千上万的异形脑壳,然后,才能砸掉这个狗娘养的玩意,再听听那些没有卵子的冉丹崽子是怎么哭嚎的。” 黎曼鲁斯用锐利的笑声回应着自己的部下,引起了一阵阵足以掀翻屋顶的轰然大笑:此时此刻,有很多的野狼战士围聚在这里,他们挤满了舰桥与走廊,粗犷的呼吸结成了大量的水雾,等待着随时都会下达的跳帮指令。 所有人都知道,那不会太久。 黎曼鲁斯下达着命令,在他的意志之下,鸟卜仪被暂时的从眼前的世界上移开,转移到了这个星系的其他角落中,芬里斯的狼王花了几个瞬间去关心自己的军团,简略的浏览一下其他支队的情况。 就宛如古老泰拉上那真正的荒野狼群一般,效忠于黎曼鲁斯的猎手们从这个星系的四面八方蜂拥而出顺利地刺入了冉丹舰队的侧面与无数薄弱处:哪怕是黎曼鲁斯也不得不承认,这要感谢庄森,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即使在战局最困难的时候,也一直在顾虑着太空野狼这一后手的使用情况,整场战役,第一军团的舰队始终在庄森的指挥下有意地拉扯着冉丹的注意力,从而保证太空野狼能够在第一时间冲到异形的后背上,在所有对手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尽情的挥舞着自己的獠牙利爪。 无数的跳帮鱼雷与传送的闪光已经遍布了大半个战场,铁灰色的战舰不断输送着自己的最致命的武器:数以千计的阿斯塔特战士,上百艘冉丹最大的钢铁战舰遭受了攻击,还有更多的小型战舰在这防不胜防的袭击中燃烧、翻滚、破碎。 人类帝国的反击就如同野狼的利爪掐住了麋鹿的脖颈一般,在第一个瞬间就鲜血四溢,混乱无比的通报声横行在公共通讯平台上:夺舰成功、寡不敌众、异变横生、垂死挣扎、大加屠戮…… 捷报、咆哮、求援、呼唤、咒骂、嘶吼、冲锋、遗言…… 转眼之间,有几十起战斗在星辰与混乱中结束,又有更多的厮杀在战舰的每一个角落中上演,许多的野狼倒下了,与之一同倒下的还有更多的异形战士。 至于那些暗黑天使,没人知道他们的情况,的确有很多第一军团的战舰跟随着太空野狼的步伐冲进了混乱的异形舰队之中,但是他们的通讯频道中永远只有死寂,只有不断跃迁的奇异战舰与一艘艘沉没的冉丹战争引擎诉说着这些神秘者对于战争的贡献。 狼王没在这些事情上停留的太久,尽管损失与胜利的报告纷至沓来,尽管他们伤亡惨重,可是黎曼鲁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目标,盯着那个离他的战舰越来越近的猎物。 距离被拉近,防线被突破,尽管那些异形的战舰在不惜一切地试图阻拦狼王的步伐,但是一片混乱的局势根本不允许它们发挥出更强的力量,尤其是当越来越多的战舰从各个角度撕破了冉丹的阵列,云聚到【哈拉芬凯尔号】的左右的时候,异形的阻拦就已经成为了不痛不痒的绝望挣扎。 没过多久,黎曼鲁斯就满意的看着他面前的战况:隔在他与那个【命运引擎】之间的最后一艘冉丹战舰也已经崩溃了,人造世界上那密密麻麻的虚空堡垒与防御阵列也在上百艘战舰的凶猛火力下抬不起头来,缺口已经撕开,而异形的援军还没有赶到。 就是现在。 “骰子已经掷下……” 狼王如同呓语般低吟着,然后,他的呐喊便响彻了荣光女王的每一寸角落。 “开足马力!保持警戒!充能大炮!以最快的速度航行!把护盾开到最大功率!” “我的战士们!我的猎群们!我的子嗣们!” “就在今日!” “一往无前!” “斩尽杀绝!” “为了全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准备跳帮!” —————— 狼群的呼喊排山倒海,向自己的基因之父与伟大的全父而奉献一切的誓言在某一条走廊上此起彼伏地奏响,所有的战士都在迫不及待地冲向空投舱,焦急的等待着一轮又一轮的投送。 唯有黎曼鲁斯还没有立刻地行动,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伫立在自己的王座之前,等待着他走向战场前必备的两样东西。 他没等太久。 基因原体的亲卫:黑血在汹涌的狼群中左推右攘,一路杀到了自己的基因之父面前,恭敬地献上了黎曼鲁斯又爱又恨的东西。 酒神之矛。 “我讨厌这个东西……” 看着眼前这柄威力无穷的神兵利器,芬里斯的狼王却是轻声地犯着嘀咕,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用这个东西。 事实上,他曾多次货真价实地希望丢了它,但在这个最为关键与重要的时刻,黎曼鲁斯知道,他没有任性的空间,他必须拿着它。 这就是他和某些书呆子最大的不同之处。 有些不习惯的握了握这把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兵,狼王微微转动着自己的脖子,开始等待着他的第二个援军:他的兄弟庄森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许诺过得。 他同样没等太久,几乎就在下一刻,一股肆无忌惮的灵能波动开始在黎曼鲁斯的王座前涌起,让狼王与他的亲卫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奇怪的是,那些依旧操控着各类指挥台的凡人与狼奴倒是没有任何反应。 摩根很快就现身了。 芬里斯的狼王看了她一眼,然后,黎曼鲁斯就抿着嘴,挑起了自己的眉头,两个眼睛被挤得向前凸了凸,面颊与嘴角都鼓起了明显的丘壑,那巨大的鼻子嗅了嗅,就像野狼在确定着风中的血腥味。 而另一边,原体近卫的表现就更直接一些了:黑血的表情就仿佛看到了黎曼鲁斯与庄森一边勾肩搭背着,一边跳着小天鹅舞曲。 原因无他,因为从灵能的波涛中走出来的。 是一个也许有三米高,轻而易举就能俯瞰阿斯塔特战士的…… 基因原体。 —————— “啊……” “我该说什么?” “欢迎……回家?” 黎曼鲁斯咧着嘴,倒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他露出了两颗尖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的血亲。 不知道为什么,在真正确认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后,芬里斯的狼王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照这么说来,在杜兰上,打败约林与黑血他们的,是一个与他同一等级的基因原体? ……嘿! 这么想的话,那他的崽子们倒也是不赖。 黎曼鲁斯的心情变好了,哪怕是手里的那把冰冷的酒神之矛也无法阻挠这一点。 他向前几步,在自己的子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低着头,看着这个依旧比自己要矮上那么一些的血亲。 “看起来,我在杜兰上就应该想明白这一切的。” 【现在也不晚,不是么?】 摩根微微抬头,她随意的扫了一眼还在呆滞状态的狼卫,对着自己的兄弟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黎曼鲁斯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疑问。 “在出发之前,我倒是有一点想问一下。” “你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露出自己的真身?” 回答他的是短粗的笑声,与一个理所应当,让人没有丝毫的反驳心理的回答。 —————— 【如果不使出全力。】 【又怎能拽住脱缰之狼呢?】 —————— 当两位基因原体来到了摆放着空投舱的位置的时候,只有独属于黎曼鲁斯的那一个还在孤零零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享受着机械修士们的维护与照料。 “一起?” 面对黎曼鲁斯的邀请,蜘蛛女皇只是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然后摇头拒绝了。 【我需要等我的卫队。】 “你有卫队?” 【很快就有了。】 狼王撇着嘴,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大摇大摆地向着自己的空投舱走去,还不忘记朝着自己的血亲挥手告别。 “记得快一点。” “我可不会等你。” 在他离开之后,摩根缓缓的转过身来,打了一个响指,一个蓝色的法阵就显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就这样笑了起来。 摩根伫立在一片斑驳的光与影之中,这原本是【哈拉芬凯尔号】上一处粗犷且野蛮的走廊,遍布着原始的冰雪装饰,但在无数的虚空映像涌入之后,战争的炮火,恒星的光线与无数灰烬与血腥的纷杂色彩一涌而入,就仿佛在平静的雪山池塘中坠入了五颜六色的雨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激荡。 摩根就这样,伫立在这样的色彩之中,世间最阴暗、最粗犷、最纷杂的颜色停留在她的瞳孔中,却又没有留下丝毫。 她仿佛在接纳一切。 她又仿佛不在意任何。 当第二军团的战士们从法阵中现身的时候。 他们的第一眼,就是如此的认为的。 “……母亲。” 赫克特伫立在所有人面前,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在他真正的站定之前,便单膝跪下。 他没有戴头盔,这让摩根可以轻易地看到,他的脸上似乎有着一些不像是在战斗中所留下的,乌紫色的痕迹。 埃阿斯与萨列里迟疑了那么一下,但当他们的目光扫过了摩根的面庞的时候,便也没有了丝毫的迟疑与犹豫,他们跪在地上,口中称呼着母亲。 紧接着,便是厄里斯,他的目光在摩根的脸上停留了一下,才匆匆地离去。 当蜘蛛女皇的视野从四个子嗣的身上移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阴影冠军已经上前一步,与赫克特并肩,他一言不发,跪在地上,将所有的兵刃毫无保留地横在了自己的胸前,然后露出了头盔与盔甲间那脆弱的链接之处。 最后的最后,才是军团的古战士凯隆,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摩根的面庞上,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东西一般。 许久之后,这位唯一的泰拉老兵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跪下,只是深深地弯腰。 “向您致敬。” “军团之主。” (本章完) 第149章 烈火焚天 死亡。 烈焰。 高温的扭曲。 遥远的怒吼。 一切的一切。 无穷无尽。 永无休止。 在乌尔斯勃罗的眼中,这场战争似乎就将如此持续下去,直到最坚固的堡垒在风沙中朽烂,直到最坚韧的战士在厮杀中崩溃,直到它所肩负与珍重的一切,在万恶的时光流逝中轰然瓦解。 面对它眼前的一切,哪怕是乌尔斯勃罗,冉丹帝国的高阶霸主与常胜将军,执掌着上千万大军的指挥者,也不得不如此想着。 每当这样低沉的思维划过它的脑海的时候,它的口中就会积蓄出恶毒的酸液,滴落在地上,打出大大小小的坑洞,一种空前的恼怒与愤慨就会从它的胸膛中涌现,在短暂的瞬间占据它的思想。 低沉、消极、畏战,以及最为重要的:无能。 它还记得,当它的铁靴刚刚踩踏到这个荒芜世界的泥土上时,它便带着亲信与宪兵闯进了这间指挥室里面,把它的前任指挥官拖到了屋子外面:它们两个认识,甚至还并肩作战过很久。 但这并不妨碍乌尔斯勃罗把自己的枪口对准了曾经的同事,在所有人面前冰冷地诉说着它所犯下的那些罪状,那些关于渎职、畏缩与无能的罪不可赦,伴随着这些罪行的朗读,它把滚烫的子弹打进了那个疲乏的头颅之中。 然后,就轮到它了。 如果它也不能完成这些既定的任务,迟早会有一颗崭新的子弹同样钻进它的头颅中,如果在平时的话,这样的临阵杀将还要顾及有关组织度与军心的问题,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它们的【帝皇】就在它们身后的某处,它的意志伴随着王座而链接着每一个战士,无论是溃散、踌躇还是恐慌,都不会影响到每一个冉丹士兵的万丈勇气,不论指挥者是谁,都不会影响到每一个冉丹士兵的坚定信念。 在这场战争中,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想到这里,阴骛就占据了冉丹霸主的心灵,它的目光在前线的全息投影与战略地图间来回移动,不断推算着还需要多久才能撕破下一道防线。 它已经踏破了无数的防线,摧毁了数不胜数的堡垒与战壕,连它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在这个荒芜世界获得了多少战果了,它也许已经率军歼灭了数百万的人类军队,又或者更多。 但无论怎样,总有更多的对手会堵在它的必经之路上,总有源源不断的军团和防线会出现在下一个天际线上。 乌尔斯勃罗的视线伴随着它的阴沉心思而抬起,它轻而易举地就在层层硝烟与浓风之中看到了那个最高大的要塞:那是它的最终的目标,整个世界防御体系的最核心的要塞,只要攻下那里,它就能切断整个要塞群落的交通线,把所有的人类军队变成一个又一个无法呼应的残破集群。 它知道,有不下十个冉丹霸主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它是其中最有可能成功的那一个,早在很久之前,它就已经能看到那座要塞最顶端的,闪耀到似乎神圣不可侵犯的双头鹰徽记了。 从那之后,到底过去了多久…… 防线被一条又一条的击穿,兵团被一个又一个的歼灭,它的铁靴被人类的鲜血所浸透,耳旁传来了其他霸主纷纷败北的消息,恍惚之间,它再次抬头,却发现那耀武扬威的鹰徽依旧高高的伫立在万物之上,就仿佛在嘲笑它的无力。 它们明明离得这么近,就仿佛唾手可得,却又这么远,就仿佛相隔着一个世界。 它永远也无法击落那只鹰。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乌尔斯勃罗的目光也随之愈发阴骛。 伴随着它阴骛的目光,无数的火光与弹片在距离它并不遥远的战线上肆意飞舞着,这些致命金属的下方是一排又一排的冉丹士兵,如同风暴季节的海浪一般,似乎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这些冉丹士兵,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合格的战士,负责指挥它们的军官漠然地目睹着这些或年轻或苍老的合体在密集的火力面前如同燃烧的树林一般倒下,让它们身后那些更精锐的战士能够抓住突破人类防线的时机。 这样的损耗并非是毫无意义的徒劳,因为就在守军的交叉火力因为密集的先锋军而被暂时拖延的时候,用装甲载具甚至是低空飞行器作为掩护,最好的冉丹战士会如同锋利的剃刀一般刺进守军的每一个咽喉之中,刚刚还一脸漠然的冉丹军官此时此刻只会出现在战线的最前方,身先士卒,用狂怒的嘶吼引导着又一场攻坚与屠杀的胜利。 战争就在这种惨烈且无趣的互相交换中进行,要么是人类的战士在火力的掩护下屠杀着空旷阵地上是异形大军,要么是冉丹的先锋在短兵相接中血洗着一条条战壕与一座座堡垒:轮回反复,永不停歇。 没人知道这种交换到底持续了多久,因为那轮酷热的烈日始终没有从天际上滑落,无论是人类还是冉丹,所有的战士只能在无限的光明之中挥霍着有限的鲜血。 这是最漫长的一日。 伴随着枪声的断绝,冉丹的军势涌入了又一座失陷的要塞,只有那些最偏僻的房间中还能听到零零散散的抵抗之声,但这并不妨碍狰狞的旗帜覆盖了这座浓烟滚滚的残骸,标志着又一次胜利。 冉丹的霸主目睹着这一切,它并没有感到更多的喜悦,因为一封讯息刚刚传到了它的案头:就在它指挥攻破又一条防线的时候,紧跟着它的最后一支友军已经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它的右翼已经彻底的暴露了,暴露在人类帝国那滔天的怒火之中。 【龙】 那些已死的霸主在它们最后的讯息中,反复提及了这个可怕的怪物,不可阻挡,不可战胜。 这一切让乌尔斯勃罗沉默了一会儿,但它很快就下达了继续进攻的命令。 它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它们比它的性命,比它麾下所有战士的性命都重要。 它知道,苍穹之上的战况已经陷入了对它们来说并不有利的一个地步,因为就更需要在地面上取得战果,能解放那些不断争夺着制空权的战舰,去投入到真正的海战搏杀中去。 放弃是不可能的,它们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耗了太久,又付出了太多,当它们的帝皇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下达确切的指令的时候,没有人敢随意抛弃这个已经打开了局面的地面战场。 成本太高了。 所以。 它必须打下那座要塞。 无论它会面对什么东西。 —————— “它们来了!” 当长官的嘶哑吼声在战壕中响彻的时候,有至少一百副同样嘶哑的喉咙不断重复着他的话语,就仿佛一场再糟糕不过的合奏一般,保证能够折磨到每一双安置在这条战壕之中的耳朵。 上士也是如此。 他抠了抠自己的耳朵,倒也没有更多的战栗与紧张:他已经在与冉丹的战争中摸爬滚打了差不多五年了,在四个不同的世界上和这些怪物交过手,事实上,在他的机枪班组里,人人如此。 安静是战壕中的主流,只有检查武器与轻声祈祷的声音能够钻进他的耳朵里,他能看到那些安置着炮兵与防空火力的阵地,还有那些他能发现的火力点。 在他的前线,是密密麻麻的层层战壕,那里驻扎着数万名普通的士兵,足足有一个团,负责迎接第一批狂潮,等到他们全军覆没或者丢弃阵地之后,才轮到他们所在的这一条防线。 上士抬起头,很快,他就听到了战争的第一声高鸣,于是他飞快地钻进了自己的掩体里。 无人机与大炮的轰鸣远比冉丹的士兵浪潮来的更快,无数的炮弹将每一寸土地细细的翻了一遍,血浆与残骸伴随着一声声尖利的死神收割而四处飘散,直到帝国的火力同样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 炮战是短暂的,也是无比漫长的,当上士摇晃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脑袋,回到岗位上的时候,他的视野尽头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色浪潮所彻底的占据了。 一股用一股的黑色浪潮刺破天际一线,如同地狱的长矛一般徐徐伸出,接着,是无数扭曲的战争引擎伴随着隆隆轰鸣,加入了这横行的大军之中,几乎在一瞬间,战火就烧穿了整个阵地,数以十万计的生灵在开启战端的第一个瞬间就伴随着痛苦的哀嚎而倒下。 上士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呼唤着自己的部下,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 —————— 一发人类的子弹打中了乌尔斯勃罗的胸甲,却连最细微的缺口都没有凿出。 冉丹的霸主没有犹豫,它随意的挥动着右手的刀刃,让已经失去了生机的人类躯体顺着它的利刃倒在了地上,加入了他的数千名同胞的行列中去。 这似乎是一个将军,是这条战壕的负责人:乌尔斯勃罗对于人类的见闻如此告诉它。 但它不在意,它在意的是又一条战线的突破:它知道,在这里所夺取的每一条战壕都要比其他的地方的十座城市更重要,因为这是最后的阻碍,它的身后就是一条直通它的目的地的通道。 它再一次地前进,无数最精锐的冉丹战士紧紧的跟随着它的每一次步伐,它能看到那些激烈的装甲作战在它的左右进行着,无数钢铁巨兽的互相杀戮宛如一颗颗生长在地面上的太阳一般刺眼,它能看到那些最后的要塞正在徒劳的试图杀死它,就像它在刚刚到战斗中所遭遇的每一名人类都会做的那样。 它嘶吼,它咆哮,它能感受到滚烫的气浪从它的喉咙中大股大股地涌出,它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右手是剑,左手是炮,尽情的在无数的血肉中厮杀,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它,它是带来死亡与恐惧的地狱之风,它轰破坦克,砍碎要塞,数以万计的大军在它的一次冲锋之下土崩瓦解,化作引颈待戮的残躯。 一刀,又一刀。 一步,又一步。 当最新鲜的血液再一次溅到了它的脸上的时候,乌尔斯勃罗抬起了头,它再次看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双头鹰。 近了。 格外的近。 如同暴风雨一般的枪弹奏响打破了它的喜悦,它能听到又一批战士倒下的声音,还有那些渴望杀死它的怒吼。 它笑了起来。 它挥刀,再一次前进,给予那些人类理所应当的结局。 —————— 死了! 都死了! 上士喘息着,奔跑着,他手中的武器已经换做了一把破破烂烂的步枪,而他原本的武器与部下已经通通倒在了那些血腥的泥泞中。 现在,他靠在一堆同样破破烂烂的沙包与烂泥之上,身后是一台已经被摧毁的火炮,还有那些正在变得冰冷的炮兵尸体。 这是一处高地,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一切。 他看到了那些被撕扯地四分五裂的战线,他看到了那象征着他的部下们的硝烟,他看见了只有寥寥的幸存者还在挣扎着打出反击的枪响,他看到了冉丹的军队,它们还在前进,无穷无尽。 那最可怕的人物就在那些异形的最前端,那可能有三米高的扭曲生物,它一个人就杀光了整条整条的战壕与要塞。 他看见了…… 它在看他,看着他。 以一种狰狞的笑,看着他。 那笑容是多么的可怕啊,它发生在最扭曲怪物的脸上,伴随着无数的残肢断骸,就像是噩梦中的常客一般。 上士看着那个异形,那个他有无数个理由去害怕的异形。 他知道他该做什么。 然后。 他举起了枪。 瞄准。 就在同时。 他感觉到了,一种炽热的风似乎拂过了他的头顶,拂过了这片毫无希望的天穹。 他抬起了头。 —————— 它看见了那一切。 呼吸,深深地呼吸。 乌尔斯勃罗不由得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它看着那成群结队的铁鹰撕破了灰蒙蒙的尘埃,沿着最低的天幕,争先恐后地来到了它的军团的面前。 他们还是来了。 它能感受到一种紧张。 铁鹰落地,恶魔出笼,身着着绿色战甲的战士如同疯狂的林海一般,涌出了战机,来到了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他们浑身上下都是战争留下的痕迹:擦碰、灰烬、疤痕与伤残,还有猩红的瞳孔。 它看到了它的军团在咆哮,无数的冉丹战士在咆哮,它们狂怒地冲了上去,利刃的光芒与火焰的炽热瞬间充斥了每一寸土地。 它看到了,它看到了那些人类的恶魔中最可怕的个体,他是如此的醒目与独特:那个皮肤黝黑的狂暴巨人,他比一整辆全副武装的战争引擎更高大,比一百名狂呼酣战的冉丹士兵更野蛮,他挥舞着那把战锤,以没有人能够看清的速度来抹杀着他周围的一切。 他是如此的狰狞。 如此的狂放。 如此的野蛮与暴戾。 哪怕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活生生的魔鬼,其面孔的可怖也远远比不上这个恶魔的千万分之一。 冉丹霸主能感觉到自己的酸液又在积蓄了。 它握紧了刀刃,一把推开了自己身边的护卫,毫不犹豫得冲向了那个正在肆意屠杀的怪物。 它撞向了那些试图阻止它的绿色恶魔,它的刀刃与火炮在他们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任凭无数的生命就这样流逝,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它就收割了至少二十个挡路的绿色恶魔,又或者说是阿斯塔特。 火焰与爆弹扑打在它浑身包裹的铠甲上,却没有任何的用处,它丝毫不畏惧这些,在下一个深呼吸的时候,它终于撕破了最后的一道防线,它终于引起了那个高大的魔王的注意。 它看到那张黝黑的面容正在转向它,那是多么扭曲与可怕的恶魔真容啊,就仿佛是野蛮与屠戮的活生生的体现,他的瞳孔是最纯粹的猩红色,就仿佛在诉说着自己主人的残暴无情。 它看到了那柄战锤,无数的鲜血已经把它染成了一种让人恶心的深红色,在之前的漫长搏杀中,天知道它收割了多少生命。 但,结束了。 它咆哮着。 它冲了上去。 它要杀死他,这是它的使命与责任,除了它,没人能做到。 —————— 伏尔甘挥舞着战锤,一下子就打爆了这个挑战者的脑袋。 又一个。 异形的头颅在与战锤接触的第一个瞬间就彻底的粉碎了,它那不断冲锋的躯体甚至还没有挣脱速度的束缚,在沙尘中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才瘫软在地上。 火龙之主看了它一眼,这个异形在刚刚残杀了他的不少子嗣,这让他的怒火愈发地膨胀:伏尔甘已经几百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他和他的子嗣在最危险的战线上不断地奔波与杀戮,而眼前的,就是最后一个了。 他咆哮,他呐喊,他的身躯鼓舞着所有人,无数的火蜥蜴甚至是凡人都在仰天长啸,加入了这场盛大的战役之中。 异形已经崩溃,在火龙之主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攻势与疯狂就瓦解了,当他的怒火化作焚天的烈焰的时候,就连最猖狂的勇气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此时。 此刻。 血在流淌。 龙在咆哮。 厮杀撼地。 烈火焚天。 啊……这章,感觉完全不在状态。 毕竟伏尔甘是原体啊,所以必须交代一下他这边的情况,剧情肯定是有一点bug,还请无视一下。 话说……我究竟是怎么写出这5000字的? 嘛,算了,不想了,感觉脑子要长出来了。 (本章完) 第150章 脱缰 血夜之下。 群狼脱缰。 来自寒冰地狱芬里斯的黎曼鲁斯之子们,他们战斗与搏杀时的种种风采,比起从卡利班深林中走出的狮王亲兵,是有很大不同的。 摩根曾经目睹过第一军团的各个天军、兵翼与修会倾巢而出时的样子,与冉丹的连绵战火总是需要哪怕最强大的军团去全力以赴,而每当那个时候,她就是暗黑天使中最权威的一份子,是第一军团在无数绝望与困境中能够期待的可怕力量,是位居在考斯韦恩与阿斯特兰之上的人物,能够以最高贵与安稳的视角,目睹着数以万计的阿斯塔特是如何战斗、拼杀与死去的。 更有甚者,当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压制不住自己对于厮杀与狩猎的间接性渴望的时候,暗黑天使的高阶骑士们所接受到的命令,就是摩根那冰冷的声音与无情的规划,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声音的不同,单看内容的话,哪怕是考斯韦恩也很难分辨出两位原体的区别。 久而久之,哪怕是最为顽固的泰拉裔老兵,对于履行另一位强大人物的命令,也早就已经感到习以为常了,这些泰拉人的口中表达着琐碎的不满,但执行任务的步伐却不会有丝毫的停歇。 就这样,即使是在冉丹的血与火中鏖战了十年,摩根依旧没有触及到第一军团最核心的秘密:但是除此之外,她知晓与接触着暗黑天使的一切:包括第一军团大部分的详细编制与隐秘修会,泰拉的老兵都不太熟悉的一些隐晦战史,甚至是庄森被那位人类之主所托付的部分事物与秘密。 某种意义上,摩根已经习惯甚至享受于这种状态:她漠然地目睹着暗黑天使在一场又一场永远不会揭秘的战斗中流血与牺牲,然后轻巧的摘下狮王子嗣的鲜血所浇筑的秘密与战果,吞吃入腹,任凭那些尚未干涸的忠诚与鲜血在她的唇齿间满盈与溢出,在她的下颚与脖颈上无声的流淌,目睹着她在战争的硝烟中大快朵颐。 而现在,在黎曼鲁斯的军团与战列之中,蜘蛛女皇同样处在了这个位置上:她的力量、意志与贪婪化作横扫硝烟的魔龙,任凭最强大与孤僻的战士也不得不尊重她的力量与选择,尽管她的长靴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灰尘。 放眼望去,在摩根视野的此端到彼端,已经被无穷无尽的铁灰狼兵所彻底地占据了,也许有五千甚至更多的黎曼鲁斯之子投入到了这一批的攻势之中,其中第三大连与第十三大连是毋庸置疑的主力,那个曾经在杜兰星闯下了大祸的约林是冲的最快的,他的嘶吼与咆哮已经消失在了摩根的视野尽头。 “他总是这样,用舍弃生命的态度去厮杀,但就是这样的勇气反而会让他性命无虞:在战斗中,满脑子保命思想的软蛋,是死的最快的那一批人。” “战场只属于战士,而不属于其他人,那些自称为战士,骨子里却是学者、僧徒与酷吏的家伙,一点都不适合战场,无论他们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黎曼鲁斯的话语在摩根的耳旁回响着,芬里斯的狼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让热浪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呼啸的雾气,他并非是一个纯粹的战争的旁观者:在他的剑刃与靴边,异形的鲜血已经凝固成了一种粘稠的肉泥,与更多的流淌的鲜血一起,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一切都说明了芬里斯的狼王一直在奋战:死在他手里的异形可能就比摩根稍微少上一些,在狼王的咆哮声中,第六军团已经踏破了数十道异形的战线。 摩根没有回话,她只是在安静的呼吸着,在任谁也看不到的纬度中尽可能地进食,把那些新鲜的异形灵魂收割进自己的手中,贪婪的啃食着。 没人知道,她现在其实处于一种相对来说较为虚弱的状态,她所积蓄的灵魂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消耗殆尽了,现在的蜘蛛女皇只能发挥出她原本的力量。 她最后的那些消耗也在不久之前转化为了眼前的景象:举目望去尽是一片荒凉,冉丹的军团纷纷崩溃、要塞沦陷、纵横交错的壕沟与堡垒化作熊熊燃烧的炼狱,将远道而来的异形大军焚烧成了被吹拂到每一个角落的咸腥灰烬。 这样的衰败场景在每一个帝国战士眼中都是一场辉煌胜利的最后余烬:哪怕是赫克特也不例外。 高大的獠牙此时正伫立在距离他的基因之母身后大约三个身位的地方,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此时此刻的职责,他的目光甚至颇为冒犯地紧盯着黎曼鲁斯,让狼王的亲卫甚是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倒是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颇感兴趣地看了眼这个有点过分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啧啧称奇。 不过赫克特并不在意,他此时拥有着傲然面对任何太空野狼的本钱:不是别的,正是他面前的这一片荒芜废墟。 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座精心准备的绞杀罗网,数以十万计的异形分布在坚不可摧的堡垒与要塞之中,防空火力与虚空盾密密麻麻地宛如夜晚的群星一般:第一批空降的太空野狼很快就在这片战场上损耗殆尽了,其中的大部分甚至都没有落到地面上,他们的空投仓就在半空中被击毁,化作了一颗颗暴烈的流星,在不断下坠与瓦解的过程中,用高温、窒息与强大的气流杀死了数以千百计的战士。 第二轮、第三轮,徒劳的攻势转变成了无谓的屠杀,虚空盾的存在让很多精妙的战术不得不让位于血腥的堆砌,直到一缕不详的光芒在冉丹阵地的最核心中显现。 那些身经百战,曾经在与第一军团的搏杀中生还的异形战士是第一批闻到不妙气息的人物,它们在一瞬间就认出了那个缓缓走出光芒之中的人物,时隔许久,那个【饮魂者】的可怕称谓在它们的口中被轻声地念了出来,恐惧与疯狂在一瞬间被勾引了出来,当赫克特从光芒中睁开眼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就是排山倒海的炮火。 甚至是尽力挡在摩根面前的赫克特都没有看到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基因之母似乎举起了手,用最懒散与轻柔的语气吐出了一个音节:接着,便是光芒,无穷无尽的光芒,仿佛在一瞬间吞噬了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纷杂的炮火声还是异形的咆哮声,通通化作了无声无息的死寂。 这光芒转瞬即逝,当他们再一次恢复视力的时候,坚守在降落场区域的异形军团已经与它们坚不可摧的要塞一起化作了尘埃,那些更不幸的个体甚至和那些铁壁融在了一起,在灵能之火将它们彻底吞噬之前,它们的哀嚎声在空气中很是回荡了一阵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新一批的太空野狼才挤在自己的空投仓中,匆匆来到了地面上,鲁斯之子们如临大敌,气喘吁吁地从他们的钢铁坟茔中冲出,他们那原本准备着迎接无穷血战的面孔在看到眼前荒芜的那一瞬间所扭曲的模样,是赫克特怎么也忘不掉的滑稽场面。 甚至不用再说什么,单单是看到一位三米的人物伫立在那里,单单是看着那些阿斯塔特战士恭敬地站在她身后,这些身经百战的太空野狼就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 头狼走了出来,恭敬地向着摩根行礼,感谢她的力量与帮助,在如此恐怖的战果与废墟面前,哪怕是最乖张的黎曼鲁斯之子也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第六军团的狼群沉默地行动着,他们清扫场地、树立防线、派出小队与先锋去试探更前方的情况,而在此过程中,隐隐约约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摩根那闭目的面容,视线中是奇异、揣摩、与理所应当的敬畏。 黎曼鲁斯甚至是在那之后才来到了地面上:在灵能的奇异力量面前,先出发的芬里斯狼王却远远落后于自己的血亲,这让他分外不爽的磨着牙,不惜一切地投入到了最前线之中。 当赫克特伫立在他的基因之母的身后,感受到那些复杂的目光纷纷传来的时候,一种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开始在他的胸膛之中慢慢酝酿。 骄傲。 异常明显的骄傲。 为了他的原体而骄傲。 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可以挺起胸膛,面对着任何一个在他面前走过的太空野狼,无论他们的军衔是否高贵,无论他们的态度是否友善,都拦不住赫克特的胸膛中活跃着小小的骄傲。 为了他的母亲而骄傲。 尽管这只是一次非常短暂的体验,很快就被更多的战火与嘶吼所冲散,但是当赫克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的时候,他还是能清晰的回想起那种感觉。 不过现在并不是回味的时候。 摩根的子嗣强迫自己的意志再一次地警惕起来,他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的母亲与那位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身上:黎曼鲁斯既然特意从前线返回,那就一定有他自己的专门目的。 转眼之间,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两名基因原体正脚踩着一座已经大半化作废墟的要塞:这里曾经驻守着超过三千名冉丹的士兵,作为一个耀武扬威的火力点,封锁着太空野狼的前进道路,为了拔掉它,超过五十名鲁斯的子嗣投入了莫凯的怀抱。 而现在,这片燃烧的废墟已经化作了刺入冉丹体内的利刃:一片工整的简易广场被推平了出来,供应着源源不断的运输机与空投舱在这片土地上落下,从里面走出越来越多的致命战争兵器:奇美拉、犀牛、提丰、处决者…… 当然,还有更多的黎曼鲁斯之子们。 “一整支装甲军团,还有整整一个大连。” 芬里斯的狼王从他那被金色胡须所包裹的鼻孔中轻哼着,他缓慢的开口,语气中是一种颇为诡异的较量。 “我希望它们能够发挥出自己的战斗力,能够尽可能地杀死那个异形的崽子,如果能达成像你一样的战绩,那就更好了。” 狼王的话语比起他往日的随意态度,竟有了一丝琐碎,而就在这个时候,摩根睁开了自己的青蓝色眼睛: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被她掠夺的食粮了。 【你不适合旁敲侧击,我的兄弟鲁斯。】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黎曼鲁斯啐了一口,酸液慢慢的腐蚀着废墟。 “我刚从前线回来,你知道的,我刚刚和我的第十三大连撕破了几道冉丹的防线,它们的兵力和意志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缠。” 【前线出现了滞缓?】 “那倒不至于,从始至终我们都在稳步推进,但是——太慢了。” “我们要打穿一整个世界才能抵达我们的目的地,这个世界上的要塞和虚空盾多的就像马格努斯养的那堆书虫一样,如果继续这么一道道啃下去,天知道我们到底还要浪费多少时间。” “而我们没有时间,我的战舰告诉我,冉丹的新舰队正在不断地攻击与包抄,我们的兵力总体上还是处于劣势的,也就是说,没有时间能供我们慢慢消耗。” “我们需要一锤定音。” 【……斩首?】 “随你怎么说,但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打击,一击毙命,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办法,能把你和我,还有我的一支队伍,传送到那个所谓的【命运引擎】的附近区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 【这会很危险的,鲁斯。】 摩根的回答让狼王露出了一丝明显的笑容,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自己的血亲身前,就仿佛初次见面一样打量着她。 “你在庄森身边待的太久了,甚至待的没什么血性。” “在这个操蛋的世界,我们什么时候不是在与危险同行?” “船长扬起帆,能保证自己平安归来么?战士拿起剑,能保证自己凯旋而归么?” “要做就做,你和我,两个原体在一块,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情。” 摩根微笑,没有回答,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她的意识在崭新的动力下咆哮着,以一种无形的锋芒覆盖了整个世界。 她看到了,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异形大军正在涌来,看到了那个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灵魂熔炉,看到了那些围绕在那个事物旁边,几乎是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她转过头,只感觉到那颗猩红的太阳正在极力地试图挣脱它的束缚,冲进这个星系,它的力量让摩根皱眉。 而在现实中,黎曼鲁斯耐心的等待了几秒,他的眉头就紧紧的缠在了一起。 “说句准话,到底……” 狼王的低吼在空气中回荡,但正当他的恼怒酝酿到一半时,摩根的手掌竖起,停在了他的面前,一下子把下半段的气焰堵在了芬里斯人的喉咙之中。 一声比芬里斯的炼狱更为冰冷的声音,让黎曼鲁斯不由得想起了家乡的永冬之海。 【可以。】 【我准许了。】 摩根睁开眼睛,以一种漠然的态度看着自己的兄弟。 【你要带多少人?】 “这个嘛,让我想想。” 黎曼鲁斯笑着,露出了他野蛮的犬齿与尖牙。 “多少个保镖能好好的保护你的那颗小心脏,嗯?” 然后,狼王就看到了比他的笑容更让他不喜欢的,来自于摩根的讥讽笑容。 【随意。】 【你所在乎的数字,你所倚仗都力量,无论在什么时候,对我来说。】 【没有意义。】 (本章完) 第151章 浮夸表演 【幻象】 缥缈之音从无垠的虚空中缓缓传来,宛如神明的低语轻轻穿过围绕着圣山的无尽云海。 那是无情的、冰冷的、笃定的死亡宣告,是来自更高等级生命体那漫不经心的猎取与采摘,它悄无声息地回荡在那些最核心的冉丹要塞的上空,就仿佛湿润的微风吹拂山谷中的草木。 傲立的要塞,连绵的战壕,还有那不计其数的,用最先进的科技与武装所保护的防空阵列与巨型发动机:这些最强大、最先进、也是最扭曲的冉丹武库被过多地堆砌在了任何一个能够看到那所谓的【命运引擎】的地方,无法统计的炮管与枪口宛如深邃地狱中那穿刺罪人的连枷一般众多,数以百万计的冉丹精锐拥挤在这里,用它们的生命与意志去守卫它们身后那个不断地散发着恶毒的猩红光芒,足以让任何智慧生命感到本能的恐惧与战栗的【希望】。 【命运引擎】,它是如此的庞大与醒目,猩红的光芒即使距离数百公里也清晰可见,据说那是冉丹的【帝皇】与一位亚空间之中的存在达成了交易,才最终缔造出来的杀戮圣器:那位存在并不是四位毁灭大能之一,却仅次于此。 无数的冉丹士兵日夜不息的守卫着它,单单是这道最初始的防线就布置了可怖的兵力,即使一直没有遭遇挑战,但是每一个防守者同样不敢放松半分警惕。 直到那冰冷的低语伴随着无形的风,在一瞬间,穿过了每一个战士的脑海,哪怕是最机敏的冉丹巫师也来不及将警告声挤出自己的喉咙,它们的大脑便被轻而易举地握在了【饮魂者】的手中,沦陷在了缓慢的咀嚼声中。 冉丹武士那锋利的目光伴随着这种声音而陷入了迟滞,那些看守着大广场与中转站的士兵是最为严重的一批,它们的瞳孔中划过了微不足道的挣扎,便彻底的沦为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数以万计的战士,它们依旧伫立在各自的岗位上,荷枪实弹,身板挺直,就在上一秒,它们还是值得信任的看守者,但短短的一个呼吸之后,伴随着低语的消散,这些士兵低下了脑袋,沉沦在了那罪恶的幻梦之中,它们留着口水,在虚妄的梦境中继续着自己的职责。 没有人看到,在无数枪口所对准的地方,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已经凭空出现,高大的蜘蛛女皇以近乎闲散的态度从中走出,她的身边是无比紧张的獠牙们。 黑色的马靴刚刚踩踏到灰蒙蒙的地面上,那些遥远的尖锐警报与呼啸声响就不断地响彻在了摩根的耳旁:尽管已经有无数的士兵沉沦于她的力量,但是那些遥远距离之外是冉丹炮兵阵地与重火力组也很快察觉到了异常,它们的打击排山倒海,速度惊人。 摩根抬起头,她静静地看着那数以百计的炮弹与能量柱,然后让嘴唇互相碰了碰。 【防护力场】 这轻微的低语,哪怕是离她最近的赫克特都没有听到,但这并不妨碍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下一个呼吸之中出现,就宛如一双看不见的神之巨手一般,所有的炮弹与毁灭光束就这样停滞在了半空中,当它们的发射者还在为此而感到困惑与疑虑的时候,这些为了破坏与杀戮而生的金属已经臣服于了另一个更强大的意志:科技与物理的力量被剥夺了,它们再一次发出了野蛮的呼啸声,扑向了那些距离摩根最为接近的,还处在无尽幻觉之中的冉丹大军。 金属坠落,夹杂死亡之尖鸣。 下一刻,天崩地裂。 摩根摊开手掌,无数的高温与烈焰便在她的视野中起舞,垂死的哀嚎与惊愕在滔天的金属狂怒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数以万计的冉丹战士甚至还没有从那短促的幻梦之中苏醒过来,便被友军的炮火炸成了焦烂的血肉与飞灰,这些足以挡住最强大攻势的坚固要塞,就这样在冉丹自己的火力中损毁了大半。 摩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从她迈出光芒,到冉丹的第一道防线事实上的毁灭,不过是十几秒中的一件事情:如果她想的话,她当然可以更快的做到这一点,但是现在的蜘蛛女皇更看中积攒自己的力量与储备,更何况,能够借异形之手杀死更多的异形,只会让她看到轻微的愉悦。 在这种愉悦中,她听到了遥远的阵地上那愤怒的咆哮正在此起彼伏,无数的引擎轰鸣与炮弹填装正在不断地奏响金属摩擦声:又一支大军正在云集,装甲的力量渴望着碾碎她。 她伸出手,吐出了新的话语。 【金属之嚎】 无形的镰刃再一次挥击,这一次是针对于气势汹汹的装甲大军的屠戮:效果显而易见,在摩根的最后一丝声音刚刚坠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无数的爆炸与轰鸣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响起。 引擎炸裂、装甲溶解、原本平安无事的炮弹与火药在诡异的摩擦声中直接炸开,用最野蛮的力量把毫无戒备的冉丹炮兵们卷成了燃烧的焦肉,一辆又一辆正在集结的坦克中传出了渗人的哀嚎,无数的惨叫与求救声音在通讯平台上横冲直撞:那些曾经让它们信任无比的坦克伙计仿佛活了过来,它们的每一个零件与铁板都在不断的躁动,引擎在攀爬、炮管在溶解,金属融化成了炽热的浪潮,烫穿了皮肤、内脏与骨头…… 无数的悲鸣充斥在摩根看不到的地平线上,这让蜘蛛女皇近乎于享受地深呼吸着,她的意志再一次君临于灵魂之海,满意的目睹着自己的战果。 这里曾是一座要塞群落,曾是精心准备的屠杀罗网,曾是部署了数十万大军与数以千计的钢铁洪流的喧闹军营。 但现在,这是只是一片死地。 摩根勾起了嘴角,她随意的摇了摇手指,身后的那片光芒在骤然间扩大了数十倍,俨然成为了一座宽大的门扉,紧接着,震天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首先冲出来的是黎曼鲁斯,而紧跟在这位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身后的,是至少五千名最好的太空野狼,他们大多来自于最野蛮且善战的第十三大连:芬里斯之王最偏爱的狼主就在其中,他的目光略微在摩根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便在赫克特那警告的视线中离开了。 此时此刻,距离摩根的光芒刚刚出现在这里时,大概过去了不到两分钟。 当狼群走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先是因为眼前的荒芜而本能的感到困惑,但紧接着,酷烈的飓风带来了那些焦肉的恶臭,让敏感的狼王子嗣们沉默了下来,他们没有多问,甚至不敢去直视那位高大的谋杀者,黎曼鲁斯的战士们迅速的分成小组,去抢占要地,检查是否有残存的对手,以及组织起更为巨大的编队,冲向那个在他们的眼中无比醒目的巨大猩红光芒。 很快,战斗的声音便在远方奏响:越来越多的冉丹军队正在向这里涌来,而太空野狼也不打算丢弃任何一处已经攻下的土地。 摩根懒散地打着哈欠,她专心于自己的进食,直到最后一个逃窜的灵魂也被丢进了她那永不满足的胃囊之后,这位贪婪的女士才慢悠悠地迈出脚步,每一次前进,都在恍惚间行进了数百米,任凭她的子嗣在身后不断的追赶,任凭那些突然看到她的太空野狼忙不迭地表达着对基因原体的敬意。 不过是几息之间,她就已经来到了战争的最前线:举目望去,遍地都是铁灰与黑色的混杂:前者是帝皇的恶犬,后者是冉丹的忠仆。 两股同样肮脏的色彩正在无数的堡垒与战壕中混战,他们的战线犬牙差互,每一秒都在发生最为剧烈的变化,每一个转角与每一个房间都要在付出货真价实的鲜血之后才有了易主的可能。 这不是一次彻底的屠灭:太空野狼的军队没有一丝一毫停留与坚守的架势,他们快速的发动着一轮又一轮的冲锋,趁着异形的军队没有完全接壤的时机,从仅剩的缺口中劈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道路,杀向了唯一的目标。 就像一只巨大的胡蜂,在一堆凶暴的蜜蜂之中,不断地前进与杀戮一样。 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眼,摩根如此的想到。 她很快就找到了黎曼鲁斯,这位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是战场上最醒目的人物,他伫立在整个队伍的最前头,没有指挥,也没有任何的规划,他所做的事情异常的简单与重要:挥舞着他的战斧,紧握着他的长矛,永远的冲在每一名子嗣的前面,永远的砍下一个又一个最强大的对手的脑袋。 摩根瞥了一眼他的前方,看到了一座巨大的要塞正伫立在黎曼鲁斯的必经之路上,她的意志在灵魂之海中翻腾,一边用看不见的巨手将自己的子嗣们抓到了身边,一边近乎于漫不经心的挥出了一道无形的镰刃,将那座数十米高的顽固堡垒化作了飞灰,霎时间,太空野狼面前的道路一片坦途。 来自芬里斯的子嗣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争先恐后地踩过燃烧的废墟,扑向在遥远地平线的下一个对手。 直到这时,黎曼鲁斯才站在一块巨石上,简短的聆听了狼主与连长们的汇报,然后怒吼着最为简单的命令:冲锋、掩护,或者向着某个地方进攻。 当这些咆哮的命令撞进了狼主们的脑子里的时候,摩根也已经来到了黎曼鲁斯的身边。 【你一向如此粗暴的管理?】 越来越多的太空野狼正在匆匆跑过,他们途径着这块巨石,用不成调的咆哮、嘶吼与嘈杂的诗章向着自己的基因之父致敬,然后急匆匆地追赶着战争的脚步。 鲁斯呼吸着,在他的胡须上滴落着水汽,他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管理的方式,一个简单却有效的过程。” 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不由得啐了一口,然后才看向自己的血亲。 “你问这个做什么?” 【学习。】 狼王皱起了眉头,就仿佛闻到了什么过敏的事情。 “我可想不出来,芬里斯上有什么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学习本就没有值不值得这个说法,只要是能够存在的东西,就值得去学习,至于学习之后是否要去保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毕竟,学习应该是诚恳的探索,而不是傲慢的选择。】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他露出了如狼一般的尖牙,大口大口的气浪充斥在空气中。 “你比某些人聪明,某些自作聪明的家伙,总有一天会自己搞死他自己……说吧,你学了什么?” 【目前来说,新奇的管理,我见过我们的一些兄弟,但是他们对于军团的管理都没有你这样的……简单。】 “面面俱到?” 狼王咧着嘴,他的笑容中多了几丝嘲讽与狡黠,这足以推翻任何关于他的愚昧的言论。 “我的军团有六万人,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我要管到每个大连,甚至是每个连队,为了每一次的死亡与失败而兴奋或懊恼,那我还需要那些狼主与连长做什么,更何况……” “一味盯着面前的猎物,只会看不到远方的风雪。” “在兄弟之中,我并不以智慧或者聪明而闻名——哈,庄森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一点,所以,我只会盯着那些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那些琐碎,就扔给其他人吧。” “我又不是神,我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考虑那么多。” 他又啐了一口,便结束了这次简短的对话,芬里斯的狼王开始了咆哮,他再一次的冲进了自己的狼群之中,引起了无数疯狂的嚎叫。 摩根紧跟着自己的兄弟,她行走的每一步都能看到一大群肆意狂欢的太空野狼:他们欢呼着,推倒了冉丹的装甲载具,将负隅顽抗的异形脑袋砍得满天飞,每当他们的咆哮与脚步声如同雷鸣一般震撼着大地的时候,蜘蛛女皇甚至能够从他们的表情与灵魂中看到一种不属于战争的情感。 快乐? 他们在为了战争而快乐? 摩根皱着眉,她继续紧跟着自己的血亲,时不时吝啬地抽出一两缕灵能,帮助太空野狼掀翻那些碍事的工事与堡垒。 蜘蛛女皇正吝啬于自己的精神力量,此时此刻,比起她在这场战争中的【全盛状态】,她的实力已经有了很大的萎缩,过量吞噬与使用灵魂之力的恶果在这个时候袭击了她:她的力量暂时陷入了一个低谷,让她的头脑甚至时不时地闪过一丝疼痛,急需要不断地补充灵魂的力量,来一点点修复。 啊…… 疼痛。 久违的疼痛。 她甚至有种愤怒,想要掐死那个不久之前还在肆无忌惮,快乐地大吃大嚼的自己,那个恶行把负担扔到了现在。 吃那么多干什么…… 她的力量暂时停滞在了大约为【七成】的地步,尽管这足以让她杀死她所看到的每一个对手又或者是军团,但是对于摩根的某些思想来说:低于【八成】就意味着极度的不安与警备。 在这种迷茫中,她听到了最前方的巨大声响:是黎曼鲁斯,他正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单枪匹马地掀翻了数座异形的战争引擎。 狼群的咆哮震天动地,为了鲁斯与全父的呐喊不绝于耳。 摩根看着,然后拍了拍手。 【冲击】 伴随着她的低语,狼群的咆哮声在一瞬间扩大了数百倍,形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冲击波,一下子将他们面前的无数异形大军彻底地轰成了碎片,红黄之物流淌满地。 所有的黎曼鲁斯之子不由得齐齐一愣。 下一刻,连带着鲁斯本人,所有的芬里斯人放声大笑,在这种狂呼酣战之中,他们更疯狂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进攻之中。 【去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摩根朝着自己的子嗣挥了挥手,她的第一个音节就让所有的獠牙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聆听着。 【去加入到这场战争中,去赢取自己的荣耀,哪怕是为了我,可别让这群蛮子,看贬第二军团。】 【去吧,我的孩子们,去证明:】 【你们配得上……】 【我的血脉。】 (本章完) 第152章 基因之母 星系正在死去。 伴随着两个宇宙之间的平衡一再被打破,伴随着数以亿计的死亡与悲泣在无数的世界与阴影中一遍遍上演,伴随着那些最强大的意志在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恶意与渴望,这个星系正在死去。 塔克斯的恒星正在变得黯淡无比,在它数十亿年的生命中,它从未如此地脆弱,如此地弱小,如此地卑微。 在它昔日的国土上,全银河最强大的两股意志正在碰撞,正在进行着一场豪迈的赌博:赌桌是荒芜的世界与广袤的疆土,赌客是染尘的半神与独断的君王,而赌注,则是霸权,事关万千星宇,事关亿万子民的永恒霸权。 卡利班的雄狮与银河北疆的蛮王,两位素未谋面的君主就这样肆意地抛洒着他们手中的每一枚筹码与每一颗棋子,绞尽脑汁地渴望在这场没有侥幸的棋局中占据哪怕一丝一毫的优势:军团、舰队、雄兵利刃、战争引擎…… 但是最为讽刺的一点是,无论是原体,还是异形,他们都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他们的位高权重并不会带来更多实际上的作用。 真正决定这场战争的,是粗鲁的士官,是惶恐的列兵,是在战壕与钢铁中,探头探脑的那些指挥者与观察者。 是在前线的硝烟中,拼尽全力去求生与求胜的每一个人。 无论他是战士。 还是原体。 —————— 芬里斯的狼王呲着牙,滚烫的热气从他利齿间的裂缝里大把大把地吐出,形成了一场远远看去宛如雾气的霜白景象。 此时的黎曼鲁斯就宛如一头从冰原上最缥缈的神话里走出来的生物:他行走在血色的污泥与结霜的雾气之中,他的酒神之矛光亮如神赐的金属,而另一只手则是紧握着一把沾染了无数碎肉与腥黄蠕动物的战斧,他的浓密胡须如今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上面满是干涸的黑色鲜血,甚至他那过于茂盛的头发上也同样如此。 但尽管这样,黎曼鲁斯依旧是一位半神,一位不可冒犯的战争与死亡的化身,帝皇的骄傲子嗣:如果有谁对于这一点感到疑惑,那么他只需要看一眼芬里斯狼王的脚下与身后,看看那些被群狼之神所摧毁的要塞与军团,看看那些不自量力到试图挑衅他的异形的下场,看看那些围绕在他身边,誓死效忠于任何一条命令的群狼,那他就会完全明白了。 而现在,摩根就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在向自己的子嗣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之后,摩根就很少再使用自己的力量,她宛如一尊空灵的神像一般漂浮在狼群的左右,只有在那些最危机的关头才会轻轻抬手,用随意的言语与吐字来摧毁任何足以令狼群伤筋动骨的存在。 她在休养,在酝酿,在为了真正的战争,而不是眼下这种小打小闹而准备着,当然,摩根也非常的清楚:无论是黎曼鲁斯,还是他的狼群,他们在骨子里似乎并不怎么渴望接受她的帮助,这也是她尽可能少出手的另一个原因。 她乐得清闲:反正战争的进度在她的预期之内,如果黎曼鲁斯的狼群执着地把某些坚持看的比自身的生命还要重要,那她为什么要去阻止呢? 尽管芬里斯的子嗣们从没有真正的表达过,但是通过观察那些狼主与狼兵在看到灵能的风暴飞舞时所露出的本能厌恶,以及联想到太空野狼军团的一些传闻,摩根很轻易地就确定了太空野狼军团对于这些亚空间法术的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憎恨。 不过紧接着,蜘蛛女皇又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尽管太空野狼们本能的厌恶着灵能,但是那些毫无疑问受到尊重的【狼牧师】们所呼啸而来的风暴与冰雪,似乎与灵能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如果真的要细究的话,那就是这些狼牧师们根本不在乎他们掌中的风暴与冰雪是从何而来的,他们把这看做是某种机遇与启迪,用着最原始,最粗鲁,最浪费,却也是最安全的姿态,来驱使着这些由他们母星芬里斯的【世界之魂】所馈赠的【符文魔法】。 这听起来的确是一群野蛮人所能做出来的焚琴煮鹤之举,似乎也足以让阿里曼这样的小家伙垂头顿足好一阵子,但当摩根的意志细细的筛选着野狼队伍中的每一个狼牧师,仔细的观察了他们的灵魂与意志之后,她却有些惊讶的发现: 即使是那些最为老练与深沉的狼牧师,他们灵魂的纯洁也要比那些【精通秘法】的千子学者们要好上太多了,事实证明,这种野蛮的利用方法也许的确粗糙到会被人嘲笑,但它的确也有着自己的精妙与高超之处。 最起码,它很安全。 而在这个银河之中,在很多时候,安全是足以压倒一切的力量。 在沉默的观察中,摩根默默地记下了这些狼牧师对于灵能的利用方法,她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用的上它们:她的子嗣中不可能没有一堆习惯于探索与利用亚空间之力的小家伙,她需要给他们制定一个合理的方法,免得他们死的太快,又或者拖累到她。 迄今为止,她已经仔细的观察过了太空野狼、暗黑天使与千子军团的有关于灵能的艺术,还顺便瞥过几眼察合台的风暴先知们是如何与亚空间的力量所沟通的:现如今细细想来,她发现她居然本能地倾向于白色疤痕的灵能艺术。 当然,现在的一切还不用盖棺定论,她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规划自己的军团与子嗣,她甚至有着充足的犯错的机会,以及迎接无数失败的决心。 毕竟…… 此时此刻,某位红发、独眼、大愚若智、神采飞扬的面孔在摩根的脑海中慢慢的飘过。 即使再失败,难道还能有他失败么? 想到这里,摩根的心中瞬间信心满满。 —————— 在充足的鼓舞下,蜘蛛女皇的目光掠过了正在浴血奋战的太空野狼军团,掠过了远方源源不断的冉丹援军,掠过了那些不断燃烧与倾塌的要塞和堡垒,来到了自己的几名子嗣的身上。 她注视着他们,在他们的脑海中向着他们的心脏与意志发射着鼓舞的光线,这毫无疑问地激励了每一名摩根之子,而与此同时,这位冷漠凡母亲也在公平的衡量着自己的每一个儿子。 第一个夺走她视线的,毫无疑问就是赫克特,这位被她几经命令才从她身边离开的,最为高大的子嗣,此时离她并不远,甚至在视野可以看到的位置上,他正如同一尊不可战胜的石像鬼一般,投入到最激烈的战线上,用着与生俱来的力量与速度绞杀着一切对手,不过是片刻之间,他的盔甲与利刃上已经满是亵渎的异形鲜血。 而在他的身边,始终围绕着无数黎曼鲁斯之子的尽情欢呼,这些芬里斯的汉子丝毫不在意一个外人夺取了最多的杀戮与荣耀,他们簇拥着他,一边放声高歌,一边纵情杀戮,就仿佛这个无比高大的战士是一位最优秀的太空野狼一般。 摩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似乎听到了赫克特在群狼的欢呼中,同样发出了狼一般的咆哮? 蜘蛛女皇笑了笑,她很喜欢这个名为赫克特的子嗣,喜欢他的天赋、力量与忠诚,如果可以,她不介意让这个小家伙青云直上。 但现在,他还需要一些锻炼与经验,毕竟摩根从不喜欢给别人收拾残局,作为她最为心爱的私人物品,她的子嗣们应该在各种地方帮助她节省精力,而不是适得其反。 她的意志继续在战场上不断的游荡着,随手拍死那些足以令野狼们血流满地的强大异形,她很快就找到了她的阴影冠军:艾吉奥依旧是孤身一人,他在阴影中潜伏,低声细语着今日的收获,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什么,这位阴影中的杀手飘出了他的王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个略微松懈的小要塞,他的手法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艺术。 随后,他摘下了这些对手的身份铭牌,把这些沾染着鲜血的金属摞成一个弧形的小塔,他端起这个艺术品,向着摩根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随后,便再一次的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摩根勾起了嘴角,她的意志随后就来到了剩余的几人身上:军团的古战士凯隆正指挥着埃阿斯、萨列里与厄里斯,加入到了太空野狼最前方的战线之中,这位从泰拉走出来的老兵在摩根看向他的那一刻愣了愣,随后便面色如常地继续着自己的战斗。 摩根的目光在厄里斯的身上快速的掠过:她的这个子嗣,拥有着非常强大的灵能天赋,甚至让她都不得不注意一下。 比起其他的子嗣,这位军团古战士对于自己原体的态度就要冷淡许多了:并不是说凯隆不尊重自己的基因之母,不过他似乎只是局限于【尊重】而已。 这种淡然甚至让摩根感到了一种冒犯:自己的私人物品居然在某种意义上认为他们是平等的? 蜘蛛女皇暂时的坐在了一块巨石上,她揉着下巴,看着这位老兵的一举一动,脑海中则是思考着另一些事情。 据她所听闻的消息,除了一些极为特殊的情况之外,每一个基因原体回归自己的军团的时候,似乎都会进行某种类似于【清洗】的活动与命令。 当然,这并不一定意味着纷争与流血,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不过是曾经的核心人物渐渐失落,曾经的军团文化让位于原体的喜好,把帝皇的军团重新改组为了这些凡世半神的军团。 摩根甚至目睹过她的血亲庄森是如何进行一次小规模的清洗活动的,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并没有在她面前避讳这一点,庄森还很明确的告诉过她,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清洗与更替。 —————— “我发出了命令,但是这个命令却受到了挑衅。” “挑衅的理由多种多样,可能是一些古板的教条与习惯,可能是一些跟随过帝皇的战士认为他们与我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尊卑差距,还有可能是从泰拉战斗至今的经历、荣誉与傲慢,让有些人觉得他们的能力胜过了我的智慧。” “实话实说,我不在乎他们如何看我,我不在乎他们曾经奉行什么样的传统,但是现在,我的命令受到了阻挠与挑衅,我的意志不能被百分之百的传达与执行——这是不可容忍的。” “所以,在我的意志成为军团的意志之前,在我的命令不会受到任何挑衅与阻挠之前,我不会停下这种行动。” —————— 当时,她并不在意。 但是现在,在以一位军团的基因原体,基因之母,以及军团之主的身份,仔细的思考了庄森的这句话之后,摩根发现,她近乎于本能地赞同血亲的话语。 让她的命令受到挑衅? 开什么玩笑。 蜘蛛女皇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阴暗的色彩,与此同时,一些初步的构思开始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在未来,摩根当然打算清洗自己的军团,但是她有并不打算让这种清洗变得血腥、残酷、又或者是不留情面。 如果那些从泰拉一路厮杀来的老兵明白她的意思与想法,她并不介意给这些最高贵的资产一个足够荣誉与体面的未来:无论是作为受到尊重的元老,还是能够提出建议的顾问,甚至是某种默契之下的军团管理者,她并不介意扮演一个心肠慈悲的母亲,在精妙的妥协与默契之中,一步步地获得军团的实际权力,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 她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一个脱胎于她的血亲庄森对于暗黑天使军团的管理,所带给她的原始灵感的计划。 当然,这个计划中的确包含着那些亿丝血腥。 不过,那些血腥注定与她这位慈悲、仁爱、强大、聪慧的基因之母,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 摩根站起身,她的脸上已经重新回到了微笑的面容,她感受着自己的子嗣们已经沿着各条路线再一次地集结了起来,准备加入一场全新的攻坚战:在他们面前的要塞比之前所见到的任何一座雄关都要更为高大与坚韧,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在向这里扑来。 当他们踏平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任何障碍,能够阻拦他们摧毁那个【命运引擎】了。 摩根抬起了头。 她不由得深深地呼吸着,此时此刻,她距离那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灵能碾杀者,在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中,已经没有多少的距离了。 她甚至能够闻到,在那座冉丹的战争圣器之中,似乎有着一些让她沉醉的东西。 它。 在呼唤她。 (本章完) 第153章 欢迎致辞 记住,赫克特。 你所砍下的每一颗颅骨,你所挥洒的每一滴鲜血,你所征服的每一寸疆土,它们都只属于帝皇与人类,都只属于帝国与泰拉,除此之外,无人有资格拥有它们。 —————— 当摩根最骄傲的棋子毫不犹豫纂取了他今天所收割的第一百条生命的时候,他会想起,在他刚刚成为一名摩根之子的时候,他所听到的那些教诲与传闻。 那些零碎的话语,那些坚韧的训诫,它们来自于不同的前辈的口中:他们中的有些人如今依旧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有些人依旧能与赫克特并肩作战,而更多的,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大远征那连绵不断的战火之中,甚至连样貌都已经很难被再记起来。 能够在无垠的群星之中扬名立万的,终究是极少数,在每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中,能够让自己的威名传遍帝国与兄弟部队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而更多的,则是默默无名的战斗、贡献、付出、以及牺牲,他们在这场大远征中来去匆匆,只有那些昔日战友的零星回忆是对他们唯一的祭奠。 在帝皇所树立的,全人类伟大目标的面前,在史无前例的大远征面前,即使是阿斯塔特,与每一个最为普通的凡人战士,其实也并没有更多的区别,他们的功绩未必显赫,他们的经历未必传奇,甚至是他们的话语,也并非总是正确。 但即便如此,赫克特依旧会记得那些话语,那些军团之中并不正式的传统与传承,正是由此而来。 他回忆着,他呼吸着,他杀戮着,伴随着身旁那不计其数的野狼的咆哮,他涌入了下一个需要被攻陷的要塞,隐约间,他能看到埃阿斯那高大的身影正在从另一个方向和他会师,他能看到基因之母那青蓝色的瞳孔正平静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哪怕是血脉所带来的,那种近乎是与生俱来的冷静,也无法阻止他的心脏在这一刻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惴惴不安。 基因原体。 基因之母。 他一遍又一遍的咀嚼着这些字母的组合。 就像是在啃食一颗颗遗落于凡世之中的金苹果。 他咀嚼着,振奋着,不惜一切的战斗着,始终是冲在最前方的战士之一,当他的大剑砍下了一个又一个强悍对手的头颅的时候,就连桀骜不驯的狼主,也向他的方向投来了赞许与欣赏的一瞥。 经过倾力打磨的异形永久性要塞群落是用最顽固的外星金属与石块所共同打造的,那附近的火炮阵地与防空阵列就如同连绵山脉中的密林一般,数不胜数,仅仅是为了接近这个最后的拦路之虎,就有三十名最勇猛的太空野狼倒在了冲锋都道路上,而在争夺外侧的堡垒群与通道的过程中,死亡的数字来到了三位数。 如同在寒夜里饥饿了太久的狼群一般,黎曼鲁斯的子嗣们狂乱地冲进了这座浓烟滚滚的战争堡垒之中,用着链锯、爆弹、斧刃、甚至是牙齿和拳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清扫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所有的地面建筑,又将每一个能够找到的地下通道用塌陷与火光彻底的堵死,以保证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自己的后方会得到一个暂时的安全保证。 没人知道有多少太空野狼死在了这种无序的绞杀作战中,就像没人知道黎曼鲁斯之子在这座要塞里屠杀了多少的异形一样,总之,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最后一声枪响也在要塞顶端的苍穹上缓缓消散了,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用一招无可阻挡的斩击,将最后一个试图挑战他的冉丹霸主砍成了毫无生机的两截,伴随着芬里斯狼王的仰天长啸,战斗暂时的结束了。 冉丹的军官们曾经对自己的防线进行过推演,它们自信于哪怕是最强大的力量,也需要数十个星球自转日,才能撕破保卫着【命运引擎】的那些最核心的要塞群落,但事实上,随着基因原体带领着自己最好的子嗣来到了前线,他们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摧毁了任何狂妄到试图阻拦他们的东西,无论是冉丹的军团,还是要塞。 但这并没有让所有的异形都陷入慌乱,在与人类帝国那整整十年的可怕拉锯战中,冉丹的军队曾不止一次地感受过帝国的基因原体的力量,它们知道,唯一能够阻拦这些可怕恶魔的方法。 那就是进攻、就是勇气、就是无穷无尽的牺牲。 而这些,它们都不缺乏。 最后的道路已然显现,而比它更早出现的,是近乎于源源不断的冉丹大军,在黎曼鲁斯的子嗣打下了这座要塞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一场攻坚战在眨眼间就变成了防御战,摩根为太空野狼所争取来的先机已经在无数的血战中被消磨殆尽,异形的主力已经被惊醒,而且格外的凶猛。 昔日难得一见的冉丹霸主如此就如同饥饿的蝗群一般众多,无数伴随着这个世界一起被卷入战争的冉丹巫师们以最绝望的姿态,在那个不能提及的【饮魂者】面前,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力量,只为了能让胜利的可能多上些许。 冉丹的大军遮天蔽日,也许有数十万之众:这一次,不再是那些被驱使的异形奴隶与炮灰,也不是那些被强征与鼓舞的老弱,而是真正的精锐之师,每一个都是痛饮过无数鲜血的可怕武士,每一个都是能够正面扑向基因原体的死士。 黎曼鲁斯没有选择固守在那些摇摇欲坠的城塞之中,他来到了宽阔的平地上,这里只有寥寥几座倒塌的塔楼,来自芬里斯的狼之王举起了自己的斧刃,仰天长啸。 “为了全父!” 数以千计的太空野狼伴随着基因之父的咆哮,齐齐举起了自己鲜血淋漓的兵器。 ““为了鲁斯与全父!!”” 铁灰色的狼群咆哮着,他们踩过鲜血,踩过土地,跟随着他们发誓永恒效忠的基因之父,杀向了漫无边际的异形军团。 —————— 他们的土地。 他们的血。 赫克特低声细语着,幽绿色的光芒在他的掌中化作了择人而噬的旋风,在一个又一个呼吸之中,收割着数百条性命。 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他已经与那些狂呼酣战的太空野狼彻底的走散了,异形的大军如同海浪一般向着狼群的战线冲动了永不停歇的冲锋,即使是最坚定的战线也会被这种疯狂所碾压,只有无数的战斗群分散在废墟之中,顽强的继续着这场战斗。 但所幸,在这样的极端混乱之中,赫克特依旧与自己的战斗兄弟们汇合了,六人小队再一次在乱军中团聚:青蓝色的光芒从始至终都在指引着他们,指引他们撕破混乱的狂潮,在数以万计的大军之中找到自己的战斗兄弟,让他们在一处被冉丹夺走的堡垒面前,再一次地并肩作战。 “破开它!” 目睹着埃阿斯的重型爆矢枪已经彻底的损坏,赫克特偏过自己的脑袋,向着两位灵能者:萨列里与厄里斯下达了命令,而这个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最彻底的执行。 萨列里呼唤着自己的灵能,破坏了堡垒的厚重门扉,而厄里斯的低语稍稍慢些,却一次性将整个堡垒的墙壁彻底的碾为灰烬,连带着那些过于靠前的异形,也伴随着他的低语,灰飞烟灭。 危险人物。 赫克特突然想起,厄里斯是这么自称的,看起来,他的确没有自吹自擂。 但来不及他想更多,这个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就彻底的塌了,然后从里面冒出了无数的冉丹精锐。 赫克特掂了掂自己的大剑,再一次地,身先士卒。 冲锋、杀戮、流血。 这些赫克特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的麻木活动,现在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他冲在了最前面,为自己的战友劈开一条道路,在眼角的余光中,他能看到阴影冠军正在冲向另一股异形的浪潮,他知道,他不用再担心那个方向的对手了。 赫克特一路厮杀与前进,一直冲到了要塞的最深处,在这里,数名强大的对手正在等着他,它们中不乏散发着霸主气息的人物,一场最艰苦的战役也随之到来。 混战、咆哮、飞舞的刀刃、滚烫的鲜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断有对手倒在地上,却又有着更多的异形精锐从多条通道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在这个连转身都显得有些困难的房间中,赫克特一时竟要面对超过十个不能速胜的对手,异形的刀刃如同卷入风中的暴雨一般,在他的盔甲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疤痕。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从这边跑来。 “厄里斯!” 赫克特咆哮着,他的力量伴随着他的咆哮而澎湃,大剑伴随着野蛮的蛮力,暂时的逼退了正前方都几名对手,而就在这个时候,危险人物同样冲进了房间,他花了不到一毫秒的时间观察了情况,然后毫不犹豫地呼唤着自己的灵能,从一侧墙壁上撕下数块巨石,击中了那几名靠后的异形,同样堵死了那些不断涌出异形的通道。 赫克特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向前一步,掀起了屠杀,一时间,无数的肢体与鲜血伴随着幽绿色的狂风而肆意飞舞。 在那些被巨石击中的异形再次起身之前,赫克特就结束了自己的战斗,他没有给任何一个异形再次挥刀的机会。 直到最后一个充满了敌意的呼吸也骤然断绝,摩根最骄傲的棋子才摸了摸盔甲上的疤痕,向着厄里斯点了点头,表达感谢。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某种塌陷的声音。 那座墙壁,那座被厄里斯随意撕下石块的墙壁,它显然已经撑不下去了,也许是命运使然,也许是之前的战斗本就已经撼动了它,在赫克特做出更多思考之前,这个并不重要的石壁就轰然倒塌了。 然后,在石壁的另一端。 是至少二十个全副武装,气息强悍的冉丹精锐。 赫克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看了厄里斯一眼。 他突然有些明白。 那个【危险人物】的真正意思了。 —————— 赫克特在厮杀。 狼群在厮杀。 所有人,都在厮杀。 但摩根,在前进。 在略微思索之后,蜘蛛女皇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将她的本体安置在了一个地下的隔间之中,保证了无论是任何的纷争,都不会真正的威胁到她。 随后,她呼唤着自己的意识升入灵魂之海,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中,她便以已经以诸神的视角目睹着地表上的战争。 她看到了无数的鲜血正在不断地流淌,她看到了黎曼鲁斯正如同一个不灭的漩涡一般,疯狂地碾杀着无以计数的对手,她看到了那些最强大的冉丹霸主、将军与巫师们正打算加入到对芬里斯狼王的围攻之中去:于是,她伸出手,抽走了它们的灵魂,并留下了几个随性而为的风暴,将它们扔进了冉丹的浪潮之中,收割着数以万计的性命。 而在随意的洒下了这些闲子之后,摩根终于聚集起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让她的意志化作了至暗夜空中的流星,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到的情况下,掠过了数十万人厮杀不休的战场,掠过了冉丹所布置的一切战争机械与防御手段,在下一个瞬间到来之前,【摩根】就已经接近了自己的目标。 而伴随着她的意志愈发靠近那些痛苦的集合体,蜘蛛女皇也逐渐听到了,对她的欢迎致辞。 —————— “欢迎。” “欢迎你,挑衅者的子嗣。” “欢迎你的到来。”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我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不是帝皇的帝皇登上舞台,等待着那个不是霸主的霸主重临王座,这些是我在无尽的亚空间波涛之中所听闻的事情,很久之前,就已经有预言告诉过我,要来找你。” “找到你,摩根,挑衅者最恶毒的子嗣,无法用任何的言语来精准定位的生命体,无论是凡人口中所诉说的什么:忠诚、背叛、憎恨、亦或是其他的形容词,都不能形容你的复杂性。” “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存在着某些方面的共同点,存在着能够暂时达成合作的利益基础。” “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 (本章完) 第154章 大礼 谈判。 交涉。 妥协。 置换。 摩根听闻过这些词语,她甚至亲眼目睹过这些词语所象征的意义与过程:那些凡血之种间毫无意义的推脱包庇,那些平庸之人中司空见惯的成群结队。 在她的【母星】,在那个她亲手所选定的母星,那个沉溺于骑士精神、高贵血统、繁琐哲学与虚荣纹章的,腐朽不堪的伊甸园中,她就目睹过那些所谓的精妙交易与伟大谈判,她就目睹过那些庭臣与边境伯是如何在他们自以为私密无比的安全房间中,卸下有关于崇高与美德的假面,将利益与贪婪作为筹码,然后唇枪舌剑的。 对于这些情况,她其实并没有更多的厌恶,因为早在她为自己选择了这个【母星】之前,她就可以在灵魂之海中,大致的了解了这个平平无奇的世界,这个可以被谎言与幻象所彻底蒙蔽、彻底奴役、甚至彻底激励的国度。 最高贵、最勇猛、最单纯的骑士,与最卑微、最贪婪、最奸滑的佞臣:在她的天平上,这些人物的重量是相等的。 当她长大一些,当她在漫长的无趣时光中走到了台前,将她那个身位【完美骑士】的养父一点点的变成一尊神像的时候,那些恭敬的臣子们也找上了她:掐媚、窥探、甚至是渴望将她作为至高奖品的贪婪与莽撞,她在他们的瞳孔中看的真切。 而这一切,都掩盖在了那些凡人口中名为【谏言】、【交易】、【谈判】、又或者是【政治艺术】的虚弱词汇之中。 久而久之,又或者说,当摩根厌烦了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语在自己的面前横行的时候,她便在一瞬间就知晓了,如何面对这些出现在她面前的所谓【谈判】。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谈一谈?】 尽管依旧相隔着分外遥远的距离,但是摩根的意志已经可以分外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命运引擎】内部的,一些足以让她垂涎欲滴的情况,而在这里被阻拦,让蜘蛛女皇的心情在一开始,就算不上是特别的好。 摩根微笑着,那无暇的面容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让考斯韦恩看到的话,那他一定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出来:现在,蜘蛛女皇的笑容只代表着危险。 致命的危险。 “谈判,交易,合作。” 虚空之中的声音依旧述说,又或者说只是单纯的回响,那就像是一台精密却又古老的器械一般,在充斥着铁锈味的冰冷空间中,一字一顿地吐露着早就已经被设计完好的话语与命令。 “这对我们都是有意义的,饮魂者,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有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你与我的目的暂时并不冲突。” “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我们可以成为彼此之间的交易对象。” 嘶哑、冷漠与有序的声音回荡在灵魂之海中,在它彻底地消散之前,摩根那更为冰冷的笑声将它彻底的驱散了。 【谈判?】 【那么,在此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你这个在亚空间之中自吹自擂的渺小神祇。】 【你叫什么?】 “我名瓦什托尔,无垠汪洋之中的熔炉统治者,我之神职并非自我授勋,而是……” 【停。】 摩根挥手,止住了这个让她不断烦躁的,扭曲的钢铁嘶鸣。 【瓦什托尔,很好。】 【让我告诉你,我的态度。】 话音未落,蜘蛛女皇那青蓝色的瞳孔中便泛出了足以焚烧一个世界的无形之火,这火焰化作了穿刺万物灵魂的尖啸利箭,在一瞬间便将熔炉之主那残存于此的声音与意志彻底的撕成了碎片。 这并不是多么强力的一击,只是摩根那无穷无尽的意志中,最为随意的一瞥,像这样轻松无比的灵魂挥击,摩根可以在一个呼吸之间弹出数十股。 而当她看到,这个自称为熔炉之主的意志所留下的残魂,连这稍稍认真了一下的一击都没有抵抗住的时候,蜘蛛女皇就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熔炉之主,与它所谓的【谈判】了。 在这个吵闹的残影彻底消散之前,摩根开口,让她的声音,她的态度,能够为亚空间之中所潜伏的那位熔炉之主所听清。 【谈判也好,交易也罢。】 【不过是强大存在之间虚以委蛇的手段。】 【我知道,在这个银河中的那些真正的霸主面前,我不过是一颗卑微的尘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在每一个时刻都保持着自己的谦卑与恭顺,也不意味着,我会对卑微者们展露笑颜。】 【而如果,你能够展现在我面前的只有这些,只有连我的随意一击都无法抗住的最卑微意志,熔炉之主。】 【那就趁早滚回你的火焰之中去吧。】 —————— “……”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也没有亚空间中那司空见惯的歇斯底里与恶毒诅咒。 只有熔炉的轰鸣与齿轮的摩擦在毫无波动的运转,就仿佛一个永远无法被干扰的意志。 当摩根的话语传到了熔炉之主的面前的时候,它在一阵堪称短暂的沉默之后,便给出了一个异常冷静,甚至称得上是诚恳的回答。 “你的意志与思想,让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么,饮魂者。” “很好,我知道了。” “下一次,我会改变我的态度与力量,这场谈判依旧没有迎来它的结束,饮魂者,我很快就会再来找你的,我们依旧可以继续这场谈判与交易。” “你会看到我的力量,我们当然可以在一个对等的地位上,进行我们的交易。” “不过到那个时候,我的条件就不会像这一次的那般丰厚了。” “但,在此之前,请收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当然,如果你的力量配不上你的态度与地位,那么这份礼物就是买下你的命运与未来的,唯一一份报酬。” “再会。” “饮魂者。” —————— 没有更多的低语,也没有更对的谎言与愤怒,这位亚空间的熔炉之主毫不犹豫地结束了这场令人不快的会谈,这甚至让摩根的眉头开始慢慢的皱起。 比起她所见过的,那些栖息于灵魂之海中的神灵与秽物,这位在她面前来去匆匆的熔炉之主,倒是格外的…… 诚恳。 饮魂者的思维因为这突兀的交谈而停顿了一秒,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主要任务。 【命运引擎】就在那里。 她呼吸着,向前一步,那足以拥挤数百万条生命的宽阔距离对于她的意志来说,不过是一个思维之间的事情而已。 现在。 触手可及。 摩根抬起头,她已经来到了这个纯粹的痛苦集合体的面前。 【命运引擎】,它看起来犹如一座过于血腥的巢都,仅仅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可以看到那数以万计的灵魂围绕在它的四周,被某种力量所牵扯着,痛苦且无力地挣扎着,哀嚎着。 而这,不过是这个可怖的灵魂器械在修筑的时候,所遗漏下来的沧海一粟而已。 摩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抽出了自己的一律意志,放在了以后足够安全的地方。 然后。 她走了进去。 走入了地狱之中。 —————— 地狱。 炼狱。 疯狂之所 除了这些最为苍白的话语与形容词之外,摩根找不到任何的表达能够形容她所看到的第一眼。 这里并不混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工整与严谨,一条条宽阔的道路连接着一座又一座以最标准的格式螺旋升起的尖塔,就仿佛一座出现在画展之中的近未来都市,只要轻轻的呼吸,甚至可以感受到一阵阵风声拂过嘴唇与面颊:就连这些风声,都是最整齐的,以一种独特的频率,一遍遍吹拂。 再仔细看一下,还可以发现那些用做标识的立碑,那些作为中心的塔楼,甚至是宽阔的广场与高空之中的传送带。 简而言之,这也许会是一个能让佩图拉博喜爱的地方。 当然,这一切是需要忽略一些小小的细节的。 比如说,这些看似宽阔整洁的道路,踩上去是有些光滑的:因为它们是用眼珠构成的,每一颗眼珠的眼仁都被挖去,空洞的深陷化作了一张张凄厉的嘴,不断地倾吐着痛苦的哀嚎。 那些风声所带来的,也不是沁人心扉的凉爽,而是一种在临死的绝望中,痛苦悲泣的潮湿,每一缕风声都是数以千计的【潮湿】所扭曲在一起的,如果你能够竖起耳朵仔细听的话,甚至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这些风声的声音…… 似乎格外的稚嫩。 每一次微风拂面,都是数以千计的【稚嫩】在抚摸着面容。 再之后,当你的感官在这座井然有序的巢都之中,慢慢前进的时候,就还能看到更多的美景:那些用生物的筋与骨所组建的立碑,那些将血肉与钢铁融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的高楼大厦,还有那些无声无息的传送带:数以万计的生命被用空前的技术挤压在了一个几百米见方的空间,这就是塑造这种完美器械的最佳方法。 摩根看着这一切。 无比的漠然。 在她的耳旁,也许有数十亿的声音正在嘶吼,正在哀嚎正在用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地质问、谴责与祈求着这个格格不入的生者,在渴望她成为它们的一员。 而蜘蛛女皇只是用着最冰冷的态度扫了一眼,扫了一眼这些足以让任何阿斯塔特战士感到最本能的反胃与恶心的存在,然后,她低声细语着,命令着自己的意志,向着最深处前进。 —————— 此情此景,的确非常的可怕、恶心、罪孽。 但是比起摩根曾经无数次观赏与目睹的,那些上古灵族在无数年前所进行的消遣和娱乐。 还是太仁慈了。 摩根甚至可以在前进的间隙之中,用一种考究与分析的眼光来目睹着愈发可怖的景象:每当她的意志再前进一些,她面前的景象就会可怖至少十倍。 但是一路下来,蜘蛛女皇对于这些疯狂无序之景的最大感慨也不过是: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那个自称为熔炉之主的瓦什托尔所为。 那它到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规划大师与建筑艺术家。 精妙! —————— 任何生物,当他们踏入【命运引擎】的那一刻,它们的理性值就会受到最严苛、最暴戾的考验与打击,噩梦般的场景将层出不穷,直到彻底摧毁任何来访者的san值。 不过很可惜。 这一次的来访者。 似乎并没有san值。 —————— 不过是须臾之间,当地面上的太空野狼终于要摸到【命运引擎】的边缘的时候,当那颗猩红色的冉丹烈阳终于踏破了最后的帷幕与引力的束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这里前进的时候。 摩根来到了这座血肉都市最核心、最深邃的角落。 在这里,驻扎着仅有的,没有陷入死亡与疯癫的灵魂,它们是唯一的看守者,每一个看守者的实力都足以媲美人类之主最骄傲与最信任的黄金造物中的佼佼者。 的确如此。 摩根舔了舔自己的指尖,意犹未尽地想到。 她走上前去,那个熔炉之主所声称的礼物,正在等着她。 它发出了声音。 “欢迎。”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生命能够发出的声音,这只是一个单纯的人造物在模仿着它的创造者们所无意间教授的知识。 这个礼物,它没有诉说更多的话语,它用着一种更为简洁与清晰的方法,将它想要诉说的一切展露在了摩根的面前。 —————— 卡利班。 旧神之火。 古老的憎恶。 毁灭与创造。 挑衅者的渴望。 私心。 引擎。 图丘查引擎。 衔尾蛇。 黯淡的森林。 钥匙。 三把钥匙。 诸神的欢笑与悲泣。 —————— “三个世界已经破碎,那些毁灭大能的奴仆们所设立的牢笼已经倒在了时间的脚下:除了一个,而我们,已经逃出,已经流窜,已经等待着新的主人,利用我们,承认我们,将我们合众为一。” “找到我们吧,你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你有这个资格。” “不谐引擎。” “找到,组装,获得。” “这是最好的宝物,是通向过去与未来的钥匙:你是这一切潜在的主人之一。” “找到我们,剩余的那些要素不过是随手之物。” “我等待着你。”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比一个思维的跳跃更短的时间,当摩根再一次眨了眨眼睛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礼物已经渐渐消失了。 它并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个宝物留在这里的幻影:就像那个瓦什托尔一样。 在最后,只有一丝缥缈的声音围绕在她的耳旁。 那是一个位置,一个存在于灵魂之海与现实宇宙中的位置。 以及,一句介绍。 “最后。” “欢迎,再见。” “向您自我介绍。” “吾名:瘟疫之心。” 这几天的状态非常差:牙漏神经,牙根发炎,还有点高烧。 总之,等我把这几天熬过去的(捂脸) (本章完) 第155章 觉悟 “呸——” 来自芬里斯冰原上的君王,鲁斯家族的黎曼,阿斯塔特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刚刚砍下了他的最后一个对手的脑袋。 看着这个在勇气与疯狂的加持下,敢于向着自己挥刃的异形,黎曼鲁斯向地面上啐了一口,表达着自己的尊重。 黎曼鲁斯伫立在一座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其原本形状的要塞废墟之上,脚下是繁多到根本数不过来的异形霸主的尸骸,一直累到他的膝盖,甚至是那些最靠近他的原体卫队,也只能在臭气熏天的尸骨堆中艰难无比地跋涉着。 这是胜利,这是屠杀,这是不可能的结果,这是又一个,只能由基因原体率领着他的血亲子嗣,所创造的奇迹。 在缥缈的银河之中,总会有蠢货质疑着这些帝皇亲手缔造的凡世半神的力量,而他们的质疑的理由看起来也是如此的合理:这些坠落于尘世之中的强大神祇们,归根结底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他们的胳臂扛不住神之器械的碾压,他们的肉体挡不住虚空引擎的炮火。 更有甚者,哪怕是几辆最寻常的装甲载具与战机,只要能够抓住一个合适的时机,汇聚起足够的力量,都可以让这些最为骄傲的星辰之王们手忙脚乱,甚至是陷入生命垂危之际。 只要一个时机,一次突袭,一座精心准备的陷阱,一队悍不畏死的灵魂,就可以让这些所谓的【半神】,狼狈不堪,岌岌可危。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这样的情况真的有可能发生,却也始终无法改变一个事实:这些来自于帝皇所窃取的神火,从传说与幻想所走出来的人造奇迹,是寰宇星辰中最为神秘与梦幻的存在。 这些并不无敌,并不完美,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连性格都并不正常的基因原体,总是可以创造各种各样的奇迹,无论是多么夸张与奇异的故事,只要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就有了最基本的逻辑与可能性。 就比如说,此时此刻,当黎曼鲁斯从最后一具异形霸主的残骸上拔出了他的战斧,忍不住的仰天长啸的时候,一场最不可思议的胜利已经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在无垠的血色废墟之上,此刻唯有芬里斯之子嗣,正以胜利者的身份,傲然屹立,而他们的脚下,是数以十万计的冉丹精锐的尸骸。 追随他们的基因之父,发动了这场奇袭的数千名太空野狼,此时早已伤亡过半,甚至有狼主与无数的泰拉老兵陨落在了这座疯狂的绞肉机之中,但这并不妨碍阿斯塔特们成为这场短暂却血腥的近战搏杀中的赢家,在几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里,他们砍下了几十倍的异形精锐的脑袋,在每一个太空野狼所能看到的每一寸土地上,到处都是肆意流淌,或者渐渐凝固的鲜血,到处都是死不瞑目的头颅,被胡乱的踢踏与堆砌着,连绵不断。 没人知道,太空野狼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也没人知道,黎曼鲁斯的子嗣们是如何抗住了足以淹没他们的异形狂潮,甚至在惨烈的厮杀之后,反败为胜的。 也许这就是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的力量,当他们肆无忌惮地展露着自己的暴怒的时候,命运总是站在他们这一边。 甚至就在那被血腥的味道所彻底浸染的冷风之中,似乎都能听到某种遥远且暴躁的狂笑,似乎就像是隐世的战争之神,在向这辉煌的屠杀场,投来赞许的一瞥。 “过来,你小子。” 当黎曼鲁斯稍微歇息了一会儿的时候,他的亲卫黑血也已经把赫克特带到了基因原体的身边,芬里斯的狼王偏过头,头一次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过于高大的阿斯塔特。 赫克特,他最信任的狼主约林在刚刚提及了这个名字,并且毫无遮掩地夸赞着他的力量与勇猛:考虑到约林那狂傲的本性,这种夸奖可是很难得的。 狼王打量着这个战士,发出了轻声的感慨。 这可真是一个好崽子。 瞧瞧这双臂膀,在瞧瞧这个夸张的个头,如果单论最纯粹的身体天赋的话,第六军团中最魁梧的战士也不过是堪堪到了他的肩膀,恐怕在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里面,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够和他相比吧。 尽管,在刚刚在和他的血亲进行交谈的时候,黎曼鲁斯就随意的瞥了几眼赫克特,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义上的观察起了这位第二军团的新星,在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烁着那些最强大的战士,他们的身影与眼前这个多少还有一些稚嫩的摩根子嗣,不断重合着。 黎曼鲁斯就这样想了几秒,却突然发现,在他所想象的那些伟大战士之中,居然没有来自太空野狼的,传承了他的血脉的子嗣。 狼王又努力的想了想,但他的确没有想到在他的军团之中,有哪些人能够与那些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相媲美。 阿库多纳、拉多隆、阿巴顿、塞詹姆斯、阿斯特兰、还有阿拉乔斯……据说在帝国之拳军团中,最近出现了一个名为西吉斯蒙德的强悍战士,正在不断的获取着难以想象的胜利与战绩,很有可能跻身于这个伟大的行列。 甚至他眼前的这个名为赫克特的小崽子,以他的天赋、力量、还有刚刚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与狂怒,在未来,尽管他可能不是这些强大战士中的佼佼者,最起码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是,哪怕黎曼鲁斯绞尽了脑汁,就是想不出来,自己的所有孩子中,有谁拥有着这样的力量与天赋,去获得同样的地位。 狼王砸吧着嘴,竟感到了自己的牙齿与舌头间有了一种酸涩。 他招了招手,示意这个几乎可以和自己平视的小崽子过来,然后轻声地询问着,滚烫的热气从他沾染了鲜血的尖牙利齿中吐出,在冰冷的空气中滚落出了大股大股壮观的水雾。 “你的原体消失多久了?” 这个直率的问题让赫克特不由得安静了起来,黎曼鲁斯目睹着这种尴尬与隐瞒,毫无保留地笑出声来了。 “别遮掩了,你个小崽子,任何被他的原体所注视的战士,都会与自己的基因原体有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能够有一种最基础的互相感知与联系。” “现在,告诉我,多久了?” “……大约在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我就感觉不到我的基因之母的气息了。” 黎曼鲁斯看着赫克特脸上那毫无保留的担忧,笑的更开心了,他张着嘴,发出了一种如同荒野之狼一般的低声咆哮。 “行了,别在那瞎操心了,” “她是一个原体,一个基因原体,在这个银河里,除了帝皇和同属于基因原体的我们,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伤害到她。” “只有原体才能对抗原体。” “唔……不过也说不定……” 话语到了最后,黎曼鲁斯竟陷入了一种低声的自我否定之中,显然,他想起了另一个失踪的兄弟。 他和那个失踪者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但也不怎么坏,那位第十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并不是一个会让人感到十分厌恶的人物,更何况,他对人类之主的狂热与忠诚简直肉眼可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崇拜。 在这方面,也就罗嘉能和他比一比了。 不过…… 芬里斯的狼王想起了自己在门格尔的母星上所看到的事物,他的面色也阴郁了起来。 门格尔过界了。 尽管帝皇从来都清晰地没有提及过祂的底线到底是什么,但是在基因原体之中,所有人都有着一种基础的认知,知道人类之主不能容忍什么东西。 而门格尔所犯下的错误,虽然与那些异形和憎恶智能没有更多的关联,却也实实在在是在践踏人类之主的底线。 即使他没有死去,即使他能从迷茫的星宇中回归,等待他的,也只能有最冰冷的结局。 在他的内心中,黎曼鲁斯喃喃自语着,他有预感,也许很快,他就会不得不用起酒神之矛了。 尽管在得到它的那一天,他就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甚至为此而感到了可悲的喜悦和骄傲,认为自己是帝皇最为喜爱与信任的人物。 但是当他真正的预感到,自己要去做出什么事情的时候,围绕在他脑海中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凉与憎恶。 想到这里,黎曼鲁斯就不禁又啐了一口,他抬起头,强迫着自己的精力从那些无关的事情上转移到眼前的战争之中。 “一个泰拉标准时……” 看着正在不断云聚的兵力,基因原体喃喃自语着,尽管摩根与他没有更多的交流,但是凭借着眼前的局势与超人的智慧,黎曼鲁斯当然知道自己的血亲去干什么了。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也该是现在了。” 芬里斯的狼王低语着。 在他的视野边缘,又是一条细细的黑线,混杂着无尽的咆哮与血色的尘埃,在地平线上渐渐的显露出来:那是更多的异形,更多的悍不畏死的大军。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芬里斯的狼王抬起了头,露出了一种最为畅快与纯洁的大笑。 他感觉到了。 他听到了。 那灵魂之海中的声音,那来自于他的血亲的低语。 —————— 【搞定了。】 —————— 命运之海在咆哮,在沸腾,在宛如一头垂死之龙一般,疯狂地将目所能及的一切,拖入与自己一样的地狱之中。 在亚空间的至暗之潮里,那璀璨的放射比一千颗恒星的殉爆更为光彩夺目,在一瞬间便将距离它最近的数十万异形大军卷入其中,在下一刻,焚尽了它们的灵魂,烧干了它们哀嚎。 黎曼鲁斯看着这一切,他甚至皱起了眉头,因为直到这一切,他才真切的感受到,那个名为【命运引擎】的扭曲造物,究竟关押着多么强大与亵渎的力量。 灵魂,不计其数的灵魂,数以亿计的,哀嚎不断的灵魂,所有的狼牧师都跪在了地上,在他们的人生中,他们第一次颤抖着,躲避一个如此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 基因原体轻轻的发问。 而在他的询问落地的刹那,空间的扭曲与震荡在这座燃烧的废墟上回响着,下一刻,摩根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她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好。 此时的蜘蛛女皇甚至已经萎缩回了那个更娇小的凡人躯体,破坏那个扭曲造物显然花费了她大量的精力与意志,此时此刻,摩根的大脑中满是【命运引擎】所带给她的反噬与破坏,让她不得不竭尽一切去控制脑海中的平衡,甚至连自己的四肢都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理。 摩根就这样随意地落在了赫克特的肩膀上,任凭自己的子嗣在一瞬间挺直了腰板,她笑着,笑容中带着虚弱。 【那是死亡,黎曼鲁斯。】 【一个种族的死亡,一个希望的死亡。】 “……说的直白点。” 【我无法说的直白,这涉及到了一些危险的灵能知识,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记下你所看到与感觉到的一切,然后找个时间问问马格努斯,他会很乐意回答的。】 “……” “那算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这种事情。” 芬里斯的狼王摸了摸自己粗犷的脖颈,他注视着地平线上那已经初具规模的大军。 “现在,我们撤?” 摩根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重的呼吸了几下,调整着自己那紊乱无比的气息。 【恐怕不行,尽管我在内部摧毁了这个引擎的体系,但是并没有完全的破坏掉它,我残存的力量不足以击碎容纳它的容器。】 “说简单点。” 【如果我们现在撤离,那么冉丹就有重新修复它的可能性,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行了,我知道了。”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他抓起了立在地上的酒神之矛,先是挥舞了两下,才再一次地看向了远方那个破碎不堪的扭曲造物。 “剩下的,交给我吧。” 【那你要小心。】 摩根的气息终于大体地稳定了下来,她先是用着自己的第三颗眼睛,看了一眼虚空,才有些急促地开口。 【你要小心、快速、而且要有一些……心理准备。】 那颗猩红的太阳,它正在不惜一切地向着这里赶来,所有的帝国战舰都在徒劳的试图阻止它,但是收效甚微。 “怎么讲?” 【简单来说。】 【你要做好,损失你眼前的所有子嗣的准备,他们可能不得不拥抱一场注定死亡的战斗了。】 摩根的话语让黎曼鲁斯愣了一下,然后,他大笑了起来。 哈哈大笑。 狼王举起了自己的战斧,为了全父与鲁斯的呼喊伴随着他的动作而震天撼地,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在咆哮着,再一次开始了冲锋,冲向了数十倍于自己的对手。 而在加入这场冲锋之前,芬里斯的狼王回首,看着自己的血亲,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在倾吐着风雪中的私语。 “视死如归?” “这不是最寻常的觉悟么?” (本章完) 第156章 主君之命 它来了。 不可直视。 不可战胜。 不可阻挡。 —————— 摩根看着它,看着那个正在不断膨胀、不断强大、不断扭曲的可怕怪物,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带来最为明显的力量的涨幅,在凡人眼中的每一秒钟,它给摩根带来的压力与战栗都要远远胜于上一秒钟所带来的。 它来了。 它在虚空中行走,就仿佛一头暴怒的野象正在肆无忌惮地摧毁着一片最脆弱的树丛。 所有人都在试图阻止它,所有的生命都被命令着用自己的勇气与坚毅去制止它的前进,在不久之前还无比惨烈与浩大的虚空战争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场接近尾声的通宵宴会,所有还尚存着理智的不幸之人都不得不一边应对着自己疲惫无比的精力和身躯,一边拼尽一切力量去尽可能地完成任务,那些昔日富丽堂皇、威风凛凛的美妙造物如今只是破烂不堪的污秽,被强行驱使着,再一次投入战场。 无论是帝国,还是冉丹,所有人都在经历着一种折磨,一种用自己坚定的意志去竭尽所能地压榨最后体力的折磨:在这哀鸿一片的战场上,唯有两股力量还保持着最大的活力:刚刚被释放出来,才被鲜血与死亡所刺激的太空野狼,还有那些最后涌入这个星系的,养精蓄锐已久的冉丹近卫。 于是,有关于阻拦与开路的战斗,就在他们之中爆发了。 这一次,武器不再是强大的战舰与厚重的火力,而是刀刃、而是意志、而是由纯粹的疯狂与信念所支撑的,最野蛮的灵魂。 毕竟,即使是对于阿斯塔特与异形精英来说,现在的情况也过于危险了:塔克斯星系,这个本就年轻且躁动的世界,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被来回蹂躏整整三次了。 为了战争的顺利,先是暗黑天使对于恒星与行星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改造和削弱,随后,在无边无际的消耗战中,来自于蜘蛛女皇的尖啸与疯狂一次又一次地剥削着那仅剩的帷幕,直到现在,这最后的岌岌可危,也已经被不惜一切渴望冲进这个星系的异形帝皇,所彻底的撕碎了。 在这一刻,世界与恒星彻底的死去了,滚滚而来的黑色浪潮象征着亚空间的伟力,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吞噬了大半个星系,无穷无尽的漩涡与风暴尽情的蹂躏着它们所能抓到的每一个不幸者,数不胜数的战舰与军队甚至还没来得及赶赴到战争的最前线,就已经被神出鬼没的浪潮捕捉、撕碎、吞噬。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虚空之中的危险已经让每一艘战舰都不得不开启了自己的盖勒立场,可以那横行无忌的猩红恒星比起来,它们也终究是脆弱的。 摩根睁开了自己那只不会被看到的第三只眼,她的意志与视野在这一刻贯穿了距离与维度,看到了群星之间的事情。 猩红色的巨龙正在向着她的方向,向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命运引擎】的方向扑来,所有人都在试图阻止它,上百条战舰不惜脱离了它们固守已久的塔克斯五号星的大片空域,争先恐后地挡在了这个胆敢用自己的肉身,横渡如今疯狂且扭曲的虚空的可怕角色。 但是毫无作用。 被击溃、被击碎、被宛如破烂的布娃娃一般,四分五裂、灰飞烟灭,这些来自于人类帝国的强大虚空引擎,它们中的任何一艘都能轻而易举地镇压一个世界,但在这条怒火滔天的猩红巨龙面前,他们的生命如同枯萎的树叶一般脆弱。 它,冉丹的帝皇,它如同流星一般撞向了一切敢于阻挠它的可悲存在,撕碎了钢铁与烈焰,它伸出了手,在虚空中握紧,下一刻,就像是愤怒的拳手在积蓄着自己的力量与怒火。 下一刻,【显赫威严号】,一艘在第一军团服役了超过一百年的战列舰,就如同一件被重锤猛击的水晶制品一般,在一瞬间就化作了无穷无尽的碎片,那上面的数万条生命和这曾经雄伟的战舰一样,被破碎虚空中到处存在的引力与漩涡所捕捉,消失的无声无息。 在它的身后,【狮眸号】,另一艘曾经以一敌三,击退了三艘冉丹主力舰的骄傲引擎,它的死亡就更加的悲壮了:最剧烈的爆炸从占据了四分之一躯体的亚空间引擎的最深处传来,在半个呼吸之间就吞噬了钢铁的巨兽,高阶骑士长的呼喊刚刚进行到了通报自己友军的陨落,就已经被熊熊烈火与死亡的尖嚎所占据,联系着公共通讯平台的每一个舰长都能清晰无比地听到无情的火焰是如何在一瞬间穿透了他的衣服与皮囊,将所有的骨骼和血肉烤成焦炭的。 而此时,那不可战胜者的屠杀仍未结束。 【努马克之剑号】,曾经在杜兰战役中引起纷争的主角,它消失在了一阵火红的光芒中。 【杜尔兰盔甲号】,它被最澎湃的力量所活生生地揉捏着,直到成为了一个夹杂着数万条扭曲血尸的恶心钢铁馅饼。 【图卢兹之光芒号】,它被一道所形成的黑洞所捕捉,无数双眼睛在其舰长的呼救中,目睹着它是如何在几秒钟内被活生生地拆解与杀死的。 【艾兹瓦尔号】……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死亡与恐惧,不过是冉丹的帝皇在抬手的一瞬间所造成的:没有准备,也没有预谋,它只是随意的挥霍着自己被冤魂、愤怒与亚空间的汹涌风暴所加强的力量,就已经在第一军团的舰队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血潮。 而紧接着,它稍稍地减缓了自己的步伐,在它的眼前正是一支大舰队,一支超过了一百艘战舰的可怕处刑军团,它们从四面八方感到了这里,组成了庄森东拼西凑的特遣舰队,组成了挡住冉丹的帝皇救援【命运引擎】的最后一道障碍。 而迎接这些勇士的,是异形之王的掌中,那不断闪烁与膨胀的血红光芒。 在最敏锐的雷达与占卜盒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冉丹的帝皇就已经咆哮了起来,伴随着它的怒吼,光芒如同一颗被发射出去的太阳一般肆意地展露着自己的力量,它的爆炸与高唱比一千颗熊熊燃烧的恒星更耀眼,仅仅是目睹着它在无垠的虚空中绽放,就有超过一百万人被活活刺瞎了双眼。 他们的痛苦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就在这一秒,这来自于异形帝王的一击,就已经贯穿了整个特遣舰队的所有战舰,上百条致命的虚空引擎就这样在眨眼之间被剧烈膨胀的光芒所吞噬,一切的一切,甚至快到连最遥远处的庄森与摩根都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与指示。 就如同天际上最为璀璨的流星一般,这来自于异形帝王的光芒转瞬即逝,在下一个冰冷的呼吸到来之前,它就已经消失了。 而伴随着它的消失,一整支特遣舰队,上百条战舰,也一同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没有哀嚎,没有踪影,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碎片与残渣都没有,它们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留给了冉丹帝皇一片最为宽阔与广袤的通道。 这不可战胜的异形君主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它旋即化作了一颗最刺眼、最冰冷的猩红色的巨大流星,以不可阻挡的架势,撞向了搭载着【命运引擎】的钢铁世界。 它来了。 —————— 摩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闭上了眼睛,安静了一秒,用来吞噬目睹到这一切所带来的反噬。 她的眼眸流下了鲜血,她的嘴角同样也是,这是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原因:前者,是肆意窥探一个强大的生命体与灵魂的代价,而后者,则是她在这次观察之前,疯狂地吞噬着她所能找到的每一个异形灵魂的副作用。 当摩根睁开眼睛的时候,黎曼鲁斯和他的太空野狼已经完成了又一场最为血腥与疯狂的屠杀,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芬里斯的狼王带领着自己的子嗣,砍下了百倍于己方的人头,整个第六军团的大队在腥风中的狂笑的伴随下,肆无忌惮地在冉丹的大军之中,碾出了一条遍布着猩红与颅骨的血路。 而摩根的子嗣们则是追随着这支疯狂的大军,但是他们并没有再一次地投入战场:赫克特此时正把自己的基因原体放在肩上,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躯体挡住任何刀刃与子弹的攻势,而在他的外面,是一道道防线:萨列里与厄里斯所共同鸣唱的灵能护盾、艾吉奥针对任何出现在视野中的异形的无情猎杀,还有所有的摩根的子嗣们用自己的力量、誓言与身体所构成的,坚不可摧的防线。 直到他们的基因之母从另一个战场上醒来。 摩根苏醒了,她睁开了自己青蓝色的瞳孔,那里如今满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随意地挥手,每一名她的子嗣就感觉到连日来的战斗所带来的疲惫、伤痛、甚至是那些留在了四肢百骸上的疤痕,在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摩根并没有看自己的子嗣,她只是一味地在寻找黎曼鲁斯,她很快就找到了,但在正式出发,再次去通知自己的血亲之中,这位蜘蛛女皇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子嗣们。 她轻轻的开口,那平淡的声音却有着不容置疑的信念,在一片嘈杂的战场上,竟能够清晰的回荡在每一个摩根子嗣的胸膛中。 —————— 【赫克特,艾吉奥,凯隆、萨列里,埃阿斯,还有厄里斯。】 【你们的战斗与流血,你们的决心与付出,我一直都在灵魂之海中,看的真切。】 【仅就目前而言,你们的表现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暂时也无法向你们要求更多。】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血脉们,一场新的战斗马上就要到来了,这是只属于我与我的血亲们的战斗,即使是对于你们来说,接下来的一切,也太过于危险。】 【因此,现在,我要向你们下达新的命令。】 【在我全神贯注,奔赴这场战斗的时候,在这场最可怕的绞肉机将我们所有人卷入的时候,我的孩子们,我的子嗣们,我不会要求你们去夺取什么的荣耀与胜利,我也不会要求你们非要去胜过那些成群结队的太空野狼。】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 【活下来。】 【不惜一切的,活下来。】 【活下来,等着我回来,我将与你们一起,回归到我们的军团之中。】 她诉说着,她微笑着,她让一种苦涩的笑容占据了自己最精美的五官,接着,她似乎犹豫了那么一下,才缓缓的,说出了最后的话语与感慨。 —————— 【我的孩子们。】 【我曾经迷茫、焦虑、不知所措。】 【我曾经害怕与你们的重逢与相识。】 【但是现在,你们的表现让我知道了,让我明白了。】 【如果我的子嗣,我的血脉,是你们这样的高贵战士。】 【那我会心甘情愿的,站在你们所有人的最前面,顶在你们所有人都最上面。】 【与你们并肩。】 【去承受一切。】 —————— 话语匆匆,宛如摩根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 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近乎是本能地给自己的子嗣们留下了这样一段话,随后,她没有任何的精力去观察他们的表情:她也大概能猜到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能发生在赫克特他们的面容上。 在下一个瞬间,她已经来到了黎曼鲁斯的身边。 狼王没有让任何人失望,在这谁都无法想象的短暂时间里,他撕碎了一切的阻碍,畅通无阻,将自己的酒神之矛,指向了所谓的【命运引擎】的要害。 但另一股力量也同样的迅速。 流星,猩红色的流星,它正不可阻挡地撕破钢铁世界上那稀薄的大气层,来到纷争不断的地表上,掀起屠杀与毁灭。 摩根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黎曼鲁斯就已经下达了命令。 伴随着芬里斯狼王的咆哮,一千名最好的太空野狼争先恐后地涌向了那颗流星坠落的地方,狰狞的咆哮声延续了一路。 “我们需要多久。” 【越快越好。】 说着,摩根便以最为无私的专注,在指尖上运作起了自己的灵魂力量,片刻之后,她的嘴唇便轻轻触碰吐露出了一个位置,酒神之矛便毫不犹豫地刺了上去,旋即又自动回到了黎曼鲁斯的手中。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不过是须臾之间。 但就在又一次的时候,蜘蛛女皇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颤抖。 “……怎么了?” 狼王皱起眉,第一时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不,没什么。】 摩根闭着眼睛,继续着自己的指引与声音。 —————— 而在她的第三只眼所能察觉到的范围里。 那一千名狂呼酣战,在他们的基因之父的命令下,冲向了那猩红流血的太空野狼。 他们的咆哮。 他们的意志。 他们的生命。 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本章完) 第157章 胜利者 冉丹的帝皇来了。 它出现在了如同野兽咽喉处一般猩红与旺盛的光芒之中,踩踏着源自地平线的死亡与寂静,来到了这个战场上。 没人能看清它的面容,就连睁开了第三颗眼睛的摩根都做不到这一点,每一个试图辨别它的容貌的战士,如果他的双瞳没有被那刺眼的光芒所杀死,如果他的精神没有被那疯狂的意志所扭曲,那他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一副最为威武与神圣的盔甲,沐浴在宛如恒星一般的无边光芒之中。 而在那无边的光芒之中,有人看到了最扭曲的怪物,有人看到了最惊悚的颅骨,还有人看到了曾经距离杀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最强大的对手:每个人,无论他的勇气与智慧到底如何,当他看向异形帝王的时候,他只会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物。 那些他们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恐惧,如今正以不可阻挡与战胜的气势,踏破了他们的防线,就宛如最顽强的阻击,也不过是夏夜中恼人的蜢虫。 冉丹的帝皇,它也许有整整十米高,当它行走、奔跑、以最快的速度,杀向了太空野狼的军阵,它所掀起的浪潮比最团结的火星泰坦军团更为可怖,它所挥舞的剑芒比最恢宏的战列舰队齐射更强大。 阻挡它,会死亡。 直视它,会恐惧。 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基因原体,都会感到恐惧:感到他们理论上已经不复存在的本能。 有那么一刻,黎曼鲁斯甚至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忠诚受到了挑战与动摇,当那巨大的嘶鸣、杀戮与脚步声被他的感官所捕捉到的时候,芬里斯的狼王只感到了自己的手指甚至都觉得麻木,就仿佛掉入了最深邃的海沟一般。 无论是芬里斯那暴戾的永恒寒冬、亦或是人类之主因为两次失败而显露的微小愤怒,又或者是他在大远征之中所面对过的,无以计数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生物】,都没有带给过他这种感觉,这种最接近于恐惧的感觉。 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在一瞬间就分辨出来了,这种畏惧,并不来自于他的躯体,而是来自于他的灵魂。 但尽管如此,黎曼鲁斯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任务。 汗液在低落,在黏糊糊地稠在基因原体的每一寸皮肤上:在不过数秒之间,两位帝皇的子嗣已经将他们的效率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他们几乎是忽略了外界的一切,将所有的力量投入到了破坏眼前这个器械的工作中去。 在凡人眨一下自己的眼睛的时间里,摩根已经压榨着自己的灵魂力量,指出了数以百计的缺口与漏洞,而黎曼鲁斯则是挥舞着酒神之矛:这连他都需要全力以赴才能舞动的神兵,在每一个被指出的目标上留下触目惊心的孔洞。 数百次刺击,每一次都让两名基因原体竭尽了自己所剩余的所有力量,以确保无需再次进行。 【最后一个。】 摩根那同样颤抖,同样战栗,同样在无边的恐惧与忌惮中竭力保持着冷静的声音,在黎曼鲁斯的耳边回响着,与此同时,最后一簇光亮出现在了黎曼鲁斯的眼中,那正是最后一点的标注。 狼王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举起了掌中的酒神之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刺了下去。 破坏掉【命运引擎】的坚固外壳无疑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任务,这个云集了整个种族的一切希望、绝望与野望的可怖器械,混杂着来自于亚空间之中的亵渎技术,其本身是存在于现实与幻想的模糊界限之上的,哪怕是最强大的轨道轰炸也无法伤到它:除了帝皇亲自赐予黎曼鲁斯的,那蕴含着人类之主的力量的神兵。 以基因原体的伟力,再加上蜘蛛女皇的操控,与酒神之矛中所封印的,来自于人类之主的意志:这三者的合作与联手,才一步一步地击碎了名为【命运引擎】的存在。 这由灵魂之海中,无尽熔炉的神明所亲自创造与赐福的容器,它宛如山脉一般的巍峨与雄伟,黎曼鲁斯必须尽他的所有力气,才能一次一次地撼动它:外壳破碎、机械尖鸣、原本不可摧毁的扭曲管道与严密金属终于如同被烈日灼烧的雄伟冰川一般,出现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痕。 就宛如一个包裹着水的坚硬纸袋一般,这个本就在运气与操控中小心维持平衡的造物,终于伴随着狼王的怒吼与挥击,彻底的破裂了开来:尽管那堪比巢都一般的躯体不是狼王能够挑衅的,但是在摩根竭尽全力地帮助下,一道高耸且扭曲,比军阀级泰坦更为宽阔和巨大的缺口,终究在酒神之矛那不可阻挡的力量下,被硬生生地在最牢固的外壳上,被凿穿了出来。 上百米的厚重外壳被基因原体的力量所彻底破坏,而蕴含于其中的恐惧:灵魂,无数的灵魂,无以计数的灵魂,哪怕是把摩根和马格努斯的智慧聚在一起,也不可能清点完全的灵魂,便如同被鼓舞与牵引的海啸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向了广阔的天地,涌向了两名正在气喘吁吁的基因原体。 那是怎样的可怕力量啊,无数在死亡、背叛与折磨中所尖叫的生命,它们的愤怒与积怨在日复一日中膨胀着,它们的数量更是多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哪怕是把摩根到此为止所杀戮的、吞噬的、与利用的所有魂魄,通通加在一起,也远远不及这股力量的冰山一角。 这可怕的浪潮:它完全可以在精神上摧毁一个原体。 狼王咬着牙,他命令着自己的身躯,从竭力的虚弱中,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但这仍不能阻止那股浪潮冲到他的面前。 而就在这时,摩根的手掌搭上了鲁斯的肩甲 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正在咬着牙,她的面容已经变得无比地狰狞与可怖。 在这无穷无尽的哀嚎灵魂的浪潮面前,摩根对自己的意志下达着不可违背的死令:她的嘴角留下了鲜血,她的脑海在不惜一切地尖叫着, 终于,她暂时的遏制了这股毁灭的奔涛,而她抓住了这最为短暂的,连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机,念动了最简单的咒语。 下一秒,摩根和黎曼鲁斯的身影就跌落在了远处,看着那股毁灭性的浪潮开始肆无忌惮地摧毁着周围的一切,就像是海啸在蹂躏脆弱的渔村一般。 黎曼鲁斯看着这一幕,他重重的呼吸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来。 “结束了?” 【保险起见,我们最好把缺口再扩大。】 “那你去做。” 【……?】 摩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向了自己的血亲,想要问个明白,但她很快就发现这是无谓的举措,因为黎曼鲁斯的举动再明显不过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当黎曼鲁斯的力量稍稍回复了一点后,他就迫不急待地进入了战斗与狂奔的状态,他握着自己的斧子与酒神之矛,正奔着远方而去。 在那里,数千名太空野狼的呐喊与战吼惊天动地,却又在以一种让人胆寒的速度在缩减,每当时间流过最短暂的一瞬,就有数百个咆哮的声音彻底的消失。 而与之相对的,那颗猩红色的恒星,距离【命运引擎】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就在摩根错愕的一瞬间,芬里斯的狼王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摩根咬着牙,她命令着自己的声音,穿透距离与空间,在黎曼鲁斯的脑海中回响。 【回来!黎曼鲁斯!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狼王没有停下脚步,在数个呼吸之中,他已经跨越了无数的丘陵与燃烧的废墟,他睁大着眼睛,嘴角禁闭,面容异常的肃穆。 而在灵魂之海中,这个狂暴的基因原体正几乎在抓着他的血亲的衣领,愤怒地咆哮着,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芬里斯的闷热燥气在冲击着自己的脸庞与瞳孔。 —————— “重要的事情?!” “我告诉你!摩根!” “你看到那里的吗!那是我的子嗣!他们在战斗!在流血!在成群结队的战死!” “我必须赶到那里!我必须与他们并肩作战!对我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摩根咬着牙,她呼唤着自己的灵能,飞向了那个正在崩溃的灵魂牢笼,继续着自己的任务,她恶毒的声音在黎曼鲁斯的脑海中久久回荡着。 【它比你想象的强!】 【黎曼鲁斯!你会死的!】 而回答她的,是一段大笑,与毫不犹豫的回应,它们发生在最短暂的须臾之间。 “是吗。” “那记得替我收尸。” 没有更多的回答。 而当摩根再次看向了自己血亲的灵魂之海的时候,她只听到了无穷无尽的勇气、信念,与战吼。 还有更多的,她竟然无法立刻理解的东西。 —————— 屠杀。 这是屠杀。 在不过是凡人眼中,一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碎片里,冉丹的帝皇就已经来到了【命运引擎】的边缘,他从战场的一边走到了另一边,没有人能够阻止它。 即使是太空野狼,无穷无尽的太空野狼,他们源源不断地从已经攻破的战场中冲来,也许已经有了几千人,又也许是上万。 但毫无意义。 帝皇阔步上前,不可阻挡,他只用了一击,就在阿斯塔特的铁灰色浪潮中劈开了一道不可逾越与冒犯的鸿沟,有上千名阿斯塔特战士在这一击下身死,还有更多的鲁斯之子被一丝最轻微的余波抛到了天上,重重的落下,即使是最坚强的意志也无法支撑他们快速站起。 军团被击溃了。 帝皇,它花了不到一秒完成了这一击,又花了不到一秒,跨越了崩溃的军团,它已经来到了它心爱的造物旁边,而就在这时,它听到了一个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那是破碎的声音,那是无数的灵魂被释放的声音,那意味着这座牢笼不再完美无缺,而是有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即使是最伟大的意志,最威严的君主,也在这一刻,停滞了,一种有关于命运与未来的感慨袭击了它,让它在这一瞬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感慨与叹息。 而当它迅速回复心神,准备赶到那缺口,尝试补过的时候,它看到了那个身影。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身影。 他高高跃起,比任何伟大的英雄都要更为强大与潇洒。 那是黎曼鲁斯。 他面前所闪烁的,是酒神之矛的锋芒。 一击。 在所有太空野狼的欢呼与咆哮声中,两个最强大的存在进行了一次交锋。 异形帝王的巨大利爪刺穿了基因原体的臂膀,最坚固与厚重的盔甲如同干枯的树叶一般裂开,属于基因原体的滚滚鲜血染红了它。 而鲁斯的酒神之矛刺破了空气与引力,在冉丹帝皇那最华丽的盔甲上,留下了一个缺口,一个转瞬即逝的光芒。 两个战士都在咆哮,都在用尽自己的力量,然后不由自主的被战斗的反噬所逼退。 异形帝王后退一步,而基因原体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地站稳了脚步。 但即便如此,毫发无伤的冉丹帝皇的面孔确实冰冷的,而鲜血四溢的黎曼鲁斯在子嗣的欢呼与惊呼声中,却露出了笑容。 “杀死我,或者留在这里。” 看着他的对手,基因原体吐出了这样的话语,然后再一次地举起了自己的酒神之矛。 冲锋! 冲锋! 就仿佛诸神的赌局上,赌上了一切都伟大英雄,在进行着他们的冲锋,与悲剧。 基因原体在咆哮,在战斗,在一次次地压榨着自己的所有力量与所有技巧,在这个不可阻挡的强敌的攻势下,站稳脚步。 黎曼鲁斯抡圆了长矛,挥出了一击,而与此同时,他的对手已经挥出了至少十击,每一击都命中了他的身躯与臂膀,而每一秒,这样的对决都要进行多次。 当离得最近的太空野狼冲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的基因之父已经彻底地成为了一个血人,在异形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但尽管如此黎曼鲁斯依旧是笑容满面。 在没人能够看清的对决中,在竭力跟上这个强大对手的以伤换伤之中,芬里斯的狼王紧盯着他面前这个毫发无伤的异形帝王,吐出了唯一一句话。 “我不需要赢。” “不是么?” 他笑着。 而伴随着他的笑声,在这场战斗与屠杀进行到了不过几十秒钟的时候,又一声爆炸传来。 这一次,彻底的惊天动地。 【命运引擎】在晃动,在咆哮不休,在土崩瓦解。 在一位原体那不惜一切的攻势之下,彻底的死去。 裂口,巨大的裂口,足以撕碎一座巢都,而现在,它已经出现在了牢笼的一侧,数以十亿计的灵魂在每一次心跳的泵动之中,一批又一批地逃离、破碎、不复存在。 终于,异形帝王的面容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寒冰,它不惜一切地试图赶去,却被一次次地拦住:被这个大笑的,野蛮的,伤痕累累的胜利者所拦住。 沉默被点燃了。 【够了!】 终于,那属于异形与帝皇的咆哮在灵魂之海中回荡。 冉丹的帝皇向前一步,它没有在阻拦黎曼鲁斯的攻势,它任凭酒神之矛狠狠地刺在了它的胸膛上,刺穿了盔甲,留下了鲜血。 而就在此时,它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在基因原体完全不能反应过来的时间里,狠狠地砸中了黎曼鲁斯那满头金发的脑袋。 一击。 基因原体倒下了,他的气息变得无比的微弱,甚至连咆哮和大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的战斧在这一击下彻底的四分五裂,而酒神之矛则是脱离了他的手指,滚落到了地上。 帝皇再一次前进,试图赶到那里,又或者杀死眼前的崽子,但是一切都泡汤了:所有的太空野狼都扑了上来。 无穷无尽的铁灰色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迟疑,数千名鲁斯的子嗣在无尽的咆哮与高呼之中,奔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保护他。 被屠杀、被杀戮、被掠夺了灵魂与生命、被毫不犹豫地捏成了爆炸开来的血肉……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在最短暂的时间里,数百名最好的太空野狼死在了自己的基因之父的身边,用自己的生命与脚步拦住了异形的帝王,直到愤怒再一次的来到了它的身上。 “死。” 它诉说着,开始发射出足以消灭所有人的力量。 而就在这时,它听到了一声冰冷的呵斥。 —————— 【滚开!】 【你这该死的异形!】 —————— 异形帝王抬起了头,它只看到了一双青蓝色的瞳孔在那之中正燃烧着货真价实的愤怒。 下一秒,她吐出了鲜血,大股大股的鲜血。 伴随着这些鲜血,最汹涌的浪潮袭来了,那是【命运引擎】中被释放的囚徒们,它们在这竭尽全力的引导与命令下,组成了足以摧毁一切的浪潮,冲向了冉丹的帝皇。 它们杀不死它。 但足以拖延时间。 拖延最宝贵的几秒。 摩根呼吸着,她感到了一股虚弱的感觉,正在肆无忌惮地袭击着她的脑海,强行命令着如此庞大与积怨的力量,让她的嘴角、她的心脏、她的灵魂,都在流血。 她根本不会这么做。 但她的确这么做了。 这是连摩根自己,都无法在短时间解释与理解的事情。 但是她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在这最短暂的机会里,她再一次的驱使着自己仅剩的力量,甚至不惜让更多的鲜血与混乱在自己的脑海中横行无忌。 终于,她呼唤了一个门扉,一个可以通往塔克斯五号星地表的门扉,一个通往生存的门扉。 没有任何犹豫,她把奄奄一息的黎曼鲁斯扔了进去,又把她所能看到的任何还能战斗的太空野狼一股脑地扔了进去。 她来不及顾上任何事情了,她只记得在太空野狼之前,把自己的子嗣们同样扔了进去,在他们的身上还包裹着一层最基础的保护。 在平时,甚至就在刚刚,完成这一切不过是眨眨眼睛的事情,而现在,摩根虚弱到必须命令着自己去做这些事情。 直到完成这一切,也不过是几秒而已,而冉丹的帝皇已经发出了它的咆哮,在它的咆哮面前,灵魂的浪潮暂时的破碎了,而摩根也已经来到了门扉的旁边。 在最后一刻,她的目光在远方那些受伤倒地的太空野狼与酒神之矛间回荡。 她没有犹豫。 最后的时机被用来抓住了那把帝皇亲自赐予的武器,然后,摩根就消失在了门扉之中。 只留下冉丹的帝皇,它在沉默着,看向了那座已经死去的【命运引擎】。 下定着某种决心。 (本章完) 第158章 唯一的选择 据传说,人类帝国的主人拥有着数之不尽的强大武器,在他的私人武库中,能够摧毁王国与星球的可怕神兵,多如天上的群星。 而在某些时刻,人类之主也会从这些最强大的武器中挑选出合适的存在,赠与那些能够驾驭它们的威力,能够得到他的信任的优秀人物:后者往往比前者要困难数倍。 在无数的岁月中,这样的馈赠也许发生过很多次,包括阿斯塔特第十四军团的死亡低语之主在内的无数人杰都拥有过这样的荣耀,但其中,真正为世间众人所知晓与传唱的,却又少之又少,而在这少之又少的事例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两把诸神之矛。 日神之矛,无时无刻不紧握于禁军万夫团之首:瓦尔多,那不可撼动的掌中,这以太阳神之名而逞威的强大武器,让首席禁军能够看到他所杀死的每一个对手脑海之中的回忆:无论是屈辱、痛苦、亦或者是美好,世间的万般罪孽情感伴随着杀戮,一遍遍的洗刷着瓦尔多的精神,让他在成为了一柄最为纯粹的,会呼吸的,只为了帝皇而挥舞的利刃的同时,又不会真的丧失所有的人性。 而另一把,独立于日神之矛之外,却又与它交相辉映的强大兵器则为酒神之矛,是黎曼鲁斯,即芬里斯与太空野狼之王最为强大与痛恨的武器,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被运用到最紧急的战场上。 而这把神兵同样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每当醉醺醺的野狼之主撕破了自己憨傻的假象,露出那残暴且狡诈的獠牙的时候,伴随他那绝不可能扑空的凶猛猎杀,每一个被酒神之矛所伤到的对手与君王,无论他有多么的强大、多么的无情、多么的堕落,他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名为回忆与清醒的痛苦之中,直面自己内心中最脆弱的一部分,回归自己最原本的样子。 在很多时候,这甚至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而黎曼鲁斯手中这传承了古老神话中,酒神狄俄尼索斯之名的兵刃,更是蕴含着来自于人类之主自身的力量,让这样的可怕刑罚能够降临在每一个被伤到的对手的身上,无论他有多么强大。 无论它有多么决绝。 即使是神,是行走于凡世,尚未觉醒自我的弱小之神种,也绝对无法逃脱。 —————— 当斯坎德培搭乘着第一批空投舱,砸落到了这个已经被鲜血与死亡所包裹的钢铁世界的时候,它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情绪,一种已经至少五百年都没有在它的巨大心脏中出现过的情绪。 不,冷静下来。 寻找主君。 一切还未结束。 帝皇仍在……帝国就永远都不会迎来终末。 保持冷静! 它就这样的命令着自己,督促着自己,在它那没有被头盔所保护的狰狞头颅上,一双混杂着漆黑与猩红的瞳孔,以最快速的速度扫过了一片荒芜的战场废墟,并在下一个呼吸之间,就找到了自己主君的所在地。 没有任何的犹豫,斯坎德培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来到了自己的主君身后,而在它的身后,是越来越多正在赶来的力量。 那道身影,那道它在数百年前就曾发誓,要追随与效忠到时间的尽头的身影,正伫立在那里。 斯坎德培走到属于它的种族的帝皇的身后,竟感到了一丝古老的回忆:在一千年前,它也正是以这样的姿态,站立在母星那最高耸的山峰上,聆听着帝皇的誓言,也立下了自己的誓言。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尽管如此,在这数百年的效忠与杀伐之中,它从未重复过这个誓言。 真正的誓言,只需要严肃地诉说一次,就够了。 “主君。” 它低下头,恭敬地称呼着。 而在它的面前,它的主君,冉丹的帝皇,没有回应,它只是漠然地看着那已经无法再被挽回的【命运引擎】,漠然的看着源源不断的痛苦灵魂涌出了那座牢笼,又因为这台可怕机器那近乎于无解的牵扯能力,而根本无法逃脱太远:它们没法逃走,却也没法投入使用了。 灵魂,那些灵魂,那些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扭曲中所诞生、所堕落的灵魂,它们成群结队,它们不可阻挡,它们的数量带来了绝对的力量,能够轻而易举碾碎任何狂妄的君王与国度。 哪怕是那位最为贪婪、卑鄙与恶毒的蜘蛛女皇,也不敢在没有做好一切准备之前,贸然对着这烫嘴的大补之物下口,因为如此庞大的力量,固然可以让她强大到足以面对任何一个血亲,却也拥有着彻底撕碎她的可能性。 但现在,面对着另一个强大的存在,面对着冉丹的帝皇,它们却做不了任何事情:它们痛苦、它们咆哮、它们用着灵魂的干哑嘶吼发出无穷无尽的恶毒诅咒与咒骂,它们冲出了肉眼可见的牢笼却又困在了新的牢笼之中,它们在暴怒中冲向了异形的君王,却又在它的力量与气势面前,踌躇不前。 异形们的帝皇甚至懒得分给它们一个眼神,它只是沉默地目睹着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心血,如今只剩下破败的残躯,它看着它,久久没有说话。 斯坎德培低着头,它等待着主君的命令与话语,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它听见了那一声苍老的叹息。 —————— 【我们失败了。】 【斯坎德培,我们失败了。】 【向诸神的挑衅不过是一场自寻死路的挣扎,向命运的求索不过是早已预定的喜剧,黄金色的王座成千上万,残破不堪,诉说着每一个挑战者的下场。】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是如此的可笑与可悲,但是单单是这发起挑战的可能性,就是虚空中最宝贵的财富,是数百万的种族、帝国与文明奋战到死,才能角逐出一份的无价瑰宝。】 【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崛起与衰落的轮回,都注定了只会有一个胜利者,他会得到一切,他会掌握银河,他会拥有向着那些虚空最深处的存在发起挑战与赌局的资格与可能性,怀抱着对自己种族的庄严许诺与美好期待而死去。】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我们降生于世的唯一目的。】 【但现在,我失败了。】 【斯坎德培。】 【我没能为我的子民赢得这份挑战的权力,我们倒在了这场残酷游戏的第一轮,我们失去了有关于未来的一切可能性:我们曾经拥有过它们,尽管是如此的渺小。】 【但现在,没有了。】 【我只看到了黑暗。】 —————— 异形帝王的话语是苍老的,就像是一位最普通的老者,用着最颤抖的嗓音,诉说着一件令他最悔恨的事情。 而听到这里,斯坎德培:冉丹帝国最强大军势的执掌者,一千年不败的传奇,冉丹的帝皇最信任的刀刃,终于抬起了头。 帝皇,它的主君,它是多么的高大啊,又是多么的美丽啊,哪怕是冉丹帝国所能找到的最高超的艺术大家,也无法雕刻出它的雄伟面容的万分之一。 在斯坎德培的记忆中,一切本该如此:但它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干枯的身影,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矮小之物,一个哪怕是冉丹最卑微的奴隶,都要比它更为高大与健壮的存在:这,就是冉丹的帝皇。 每一个冉丹战士都知道,当它们看向自己的帝皇的时候,它们只会看到最伟大的战士,最伟大的统帅,最英武的神明:只会看到它们心中最完美的形象,世间一切真理与正确的集合体。 但那只是假象。 斯坎德培知道,只有斯坎德培知道,它的主君,是它眼中这个佝偻的身影:它曾经高大过,曾经雄伟过,曾经比所有最夸耀的武士加起来还要豪迈与英武。 直到那一天,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它扛起了帝国、文明、与种族。 曾经滚烫的鲜血化作了如今浩如烟海的舰队,曾经英武的气息化作了如今誓死而战的大军,那秀发与面容纷纷衰败,滴落在地上,浇灌出无数的飞扬旗帜,将帝国的疆土插遍了半个银河。 这,就是它的主君。 冉丹的帝皇。 斯坎德培抬起了头。 它看着自己的主君,自己唯一的主人,它开口,强迫着颤抖的嘴唇吐露出声音。 “可……可是,吾主。” “这不可能。” “您还在这里,您还在领导着我们,领导着帝国,我们就不可能失去胜利与希望。” “我们还有更多的军团!我们还有更多的舰队!我们还有数亿的战士与数百亿的臣民,它们中的每一个都会为您效死,都会永远追随您的脚步,直到时间的尽头!” “您没有倒下!主君!那帝国就没有倒下!” “您就是帝国!” 【……】 而回答它的,只有沉默。 【我从来都不是帝国,斯坎德培,我最亲爱的朋友。】 【我无法代表帝国,我无法代表我的子民,我无法代表每一个哪怕最普通的冉丹人,我所做的,只是出现在它们面前,向它们做出承诺,有关于星海与未来的承诺。】 【它们相信了我,它们选择了我,我们的事业才会在无数的世界上傲然而立,树立起这个伟大却又血腥的国度。】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代表任何人,是的,我的命令能够让每一个士兵离开家人,让每一块钢铁铸为战舰,让每一个孩童与血脉都从小接受相关的教育,成为最无情与狂热的杀手。】 【但,仅此而已。】 【这是我的任务。】 【我的责任。】 【我的选择。】 【我的许诺。】 【唯独不是,我的权力。】 【我没有这样的权力,没有人能够拥有这样的权力: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如此,那只能代表我的梦想与规划已经彻底的失败了,沦为了毫无价值的垃圾。】 冉丹的帝皇看着自己最信任的部下,许久之后,它慢慢的转过了头,而在它们的头顶,战争仍旧在继续:人类的舰队已经把冉丹的军锋逼离了塔克斯五号星,让他们可以大肆屠杀遗留在地表上的冉丹登陆部队,但尽管如此,异形停滞在虚空之中的大军依旧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数字,一个足以让庄森不得不思考撤离问题的数字。 但现在,在这一刻,它们与冉丹帝皇没有丝毫的关系。 它只是看着那个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能性的【命运引擎】,以一种喃喃自语的语气,诉说着。 【这是冉丹的帝国。】 【不是帝皇的帝国。】 —————— 【它们相信我,斯坎德培,它们选择了相信我,一千年以来一直如此,支持着我的决定,我的一切决定:无论它是什么。】 它走上了,重重的拍击着这个造物的外壳。 【即使它的赌博。】 【是最疯狂的赌博。】 【是求生的赌博。】 —————— 【我欺骗了所有人,斯坎德培。】 【从这场战争陷入拉锯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了胜利的可能性,我们,就输定了。】 【我所做的,不过是一场疯狂的赌博,我在赌,我在赌这个与亚空间存在的交易,无数的屠杀与怨恨,能够换来一个真正强大的战争兵器,能够保佑我们冲破对手的层层阻隔,赶到那个地方。】 【那个神圣泰拉。】 它闭上了眼睛,久久不言。 —————— 【一切结束了,斯坎德培。】 【那个人类,那个名为门格尔的冷血生物,他说对了。】 【下达命令吧,让后续的舰队通通解散,让那些被强征来的舰队离开战斗的序列。】 【告诉它们。】 【四散逃命吧。】 【逃,不惜一切的逃,哪怕是逃回我们的母星,也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停留,逃出去,逃到银河最黑暗的边缘,躲开人类的追杀与无穷无尽的报复。】 【然后……】 【活下去。】 【在这个最可怕的种族所统治的最可怕的时代,活下去。】 异形帝王一字一句地下达着自己的命令,而罕见的,又或者说唯一一次的,斯坎德培抬起了头。 “吾主,这……” 【去执行。】 【为了我的诺言,我的谎言和我的赌局,它们已经流干了自己的鲜血与泪水,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与希望。】 【我失败了。】 【我拖累了它们。】 【我不能、不会、也不具备任何资格,要求它们做到更多。】 【我说过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这种权力。】 —————— 死寂持续了很久,就如同死亡之前那短促且漫长的回响。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吾主?连您的智慧都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了么?” 【这本来就是最后一个迫不得已的手段,斯坎德培。】 异形帝王抚摸着已经愈发崩坏的【命运引擎】,喃喃自语。 【比起人类,我们还是太过于弱小了。】 【是的,我的朋友,我的确还有一个办法。】 【这些灵魂还没有消散,它们还具备着强大的力量,只要我们能够困住它们,让它们依附在一个全新的容器上,我们就还拥有着可能性,继续这场远征。】 【直到神圣泰拉。】 【或者全军覆没。】 名为希望的光芒在斯坎德培的瞳孔中闪烁了不过一个瞬间,就急转直下,成为了一种名为惊愕与绝望的东西。 它想到了什么。 “吾主……您……” 【是的,我的朋友。】 异形帝王转过头,向着自己的伙伴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了,不是么。】 【这姑且是……我能为我的种族所能做到的最后事情。】 斯坎德培想要哀嚎,想要扑上去阻止,想要做一切:但它做不到任何事情。 它只能看着,看着它的主君,它的帝皇,它的一切,坚定着迈着步伐,走向了那全银河中最可怕的牢笼、酷刑、折磨、绝望。 帝皇。 没有任何的迟疑。 它来到了那里,然后,走了进去,无数的灵魂在这一瞬间冲了过来,淹没了它。 淹没了一切。 —————— 【在这银河中,有多少颗星辰,就有多少种苦难,多少种责任与多少种牺牲。】 【每一个种族,当它渴望在群星中生存、成长,完成自己的野望与贪婪的时候,它就要面对这些困难,一个,又一个。】 【去经历,去煎熬,去战胜。】 【我是你们的帝皇,我是带领着你们,选择了这条道路,这些苦难的那个人。】 【我是野心家。】 【我是幻想家。】 【我是负罪者。】 【我狂妄无度。】 【我一事无成。】 【而现在,我的朋友,我唯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当我们面对苦难的时候,当我们要付出牺牲的时候,当我们一定要推举出一个可悲的人物,去将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绝望,所有的责任,所有的未来,化作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冲出去的牢笼,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卸下的枷锁的时候。】 【总要有人去承担这一切。】 【而我,我会用你们给我的权力,我唯一的权力,去保证一件事情。】 【那个人。】 【只能是我。】 (本章完) 第159章 慈爱之人:摩根 混乱、摇晃、昏迷、恶心…… 这绝对是摩根自降生以来,所运用过的,节奏最差劲的一回远距离传送了:当然,毫无疑问,这也是难度最高的那一个。 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两名基因原体和上千名阿斯塔特战士,一口气从千万里之外的钢铁世界上,抛到塔克斯五号星的沙尘地表上,没人知道,这轻飘飘的话语,意味着何等可怕的困难与精密。 就连摩根自己都无比相信:如果她不是人类之主窃取了无垠的火种的造物,如果她不是那个在灵能方面得到了绝对强化与天赋的优异个体,如果不是她在之前大肆挥霍着自己的灵魂储备,从而保存了很大一部分自己的原本力量,如果不是她冒着极大的风险,在那破碎的【命运引擎】上,近乎是不顾一切地吞咽了一大口灵魂浪潮,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最起码,不能完美的做到。 巨大的灵能裂口宛如无形之神运用着自己的利剑,在铁灰色的苍穹上划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摩根的传送门开在了塔克斯五号星一处荒芜、广袤且足够柔软的沙地上,这里是一处足够安全的地方:即使是登陆作战进行到最不利的阶段,冉丹的大军都没有真正的进攻到这里,只有它们连绵不断的炮火对一些建筑造成了损伤。 成群结队的凡人军队与奴仆穿行在这些受损的建筑中,在后勤仓储与临时的医务中心之间来回奔波者,而此时此刻,这些劳碌的凡人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座用来集结军队的宽广操场被一大股幽蓝色的光芒所吞噬,隐隐传出了如同飓风剐蹭海啸一般的野蛮声响。 还没等他们感到足够的惊愕与警惕,那光芒中便出现了无数被伤痕与鲜血所包裹住的太空野狼,在凡者的惊呼中,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数以百计的阿斯塔特战士被传动到了广场上。 他们气喘吁吁,伤痕累累,几乎每个人都留有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更有甚者,他们的面孔与四肢上的伤口之巨大,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尽管如此,黎曼鲁斯的子嗣们依旧没有失去自己的纪律、冷静与秩序,那些恢复最快的战士迅速挣扎着起身,拒绝了任何来自凡人的搀扶,他们走向了那些暂时还不能快速移动的同伴,将他们移到了别的地方:因为在光芒之中,还有着更多的太空野狼正在被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 很快,这样的团结互助因为一个无比巨大身影的出现而达到了顶峰:有关于黎曼鲁斯的传送让整个传送门都不由得掀起了更多的浪潮与力量,而当那位鲜血四溢,伤痕累累,却依旧稳若泰山的芬里斯狼王,在第一时间,稳稳的站起身的时候,狼群的欢呼就彻底地淹没了他,所有的太空野狼都以最大的热情,尽可能地拥簇着自己的基因之父,以确保他真的没事。 几乎是眨眼之间,无比高大的基因原体就被各种各样臭烘烘的黑毛、白毛、灰毛、棕毛和杂毛彻底淹没了。 充斥着汗酸与血腥的气味让基因原体有些烦闷地把自己的崽子通通撸了下来,他强撑着自己伫立在地面上,忍受着世人难以想象的疼痛与低沉,稳步走到了传送门的最边缘,黎曼鲁斯大声地下达着一条条命令,不过是眨眼之间,他眼前所有的阿斯塔特与凡人都开始了井井有条的忙碌。 除了几道身影: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未知的眷顾一般,赫克特的小队六人这一次依旧是全员生还,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凄惨无比,但是阿斯塔特的强大体质正在以凡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与效率,恢复着他们的躯体与力量,而同样的事情,自然也发生在太空野狼的身上。 一切井然有序,在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里,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已经从传送门中出现,并且得到了良好的安置,黎曼鲁斯甚至再次拥有了一支面前能够投入战斗的力量,而直到这个时候,芬里斯的狼王才咬着牙,貌似轻松地缓缓坐在了一旁的巨石上,深深地呼吸着。 黎曼鲁斯看着自己的战斧,自己最钟爱的武器与伙伴,此时已经粉身碎骨,他甚至陷入了某种轻微的伤感之中。 而在他的一旁,狼王的原体亲卫黑血,异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基因之父,他能感受到,黎曼鲁斯的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艰难,就仿佛一个异常老旧的风箱,在最野蛮的拉扯下,极不情愿地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声响。 在黑血的不远处,另一位原体亲卫的心情与他别无二致:赫克特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他正全神贯注地紧盯着传送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而他小队的每一名成员也都是如此,哪怕是老练成熟的古战士凯隆,此时也仿佛一个最毛躁的新兵一般,一边紧盯着传送门的方面,一边不安的呼吸。 他们没等太久,几乎就在所有太空野狼都被送过来的下一刻,一道瘦弱的身影就伴随着光芒的消失而出现在了广场之中。 喜悦、激动、欢乐…… 一种种不应该在失败后诞生的情感,伴随着基因原体的出现而风起云涌,第二军团的战士们当即想要涌向自己的原体,但他们紧接着就看到了摩根的动作:蜘蛛女皇把自己的法杖立在地上,向着自己的子嗣们做了一个安静的姿势,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休息。 赫克特有些不甘的坐下,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自己的基因之母的身上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原体似乎陷入了一种颇为混乱的状态之中,不复之前的冷静与清醒。 单从外表来看,摩根似乎比所有人都要好上太多,她的衣冠依旧整洁,甚至连发丝都没有更多的散乱,但是只有仔细地观察她的青蓝色瞳孔,耐心的体会她此时此刻的气息,就会发现,这位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正处于一种难以想象的混乱与暴躁之中。 枯萎、破败、肃杀、寒冷…… 此时的摩根就宛如一条潜伏在秋末森林中的巨蚺,维持着一种在枯败、暴戾与茫然之中的,异常奇怪的状态。 没有人能够看出来这一点,在阿斯塔特与凡人眼里,摩根不过是维持了一种娇小的体型,她一手拖着自己的法杖,一手拖着黎曼鲁斯的酒神之矛,没有任何的停留与犹豫,立刻迈步走向了远处第六军团的基因原体。 她就这样沉默地前进着,一路上,所有的太空野狼都在向她规让与行礼,用着同样沉默的视线与严肃的面容,表达着尊重。 没人能看出她的不对劲:除了赫克特,还有隐约间觉查出几丝不对的艾吉奥与凯隆,但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与静静地修整。 毕竟,这是来自原体的命令。 —————— 摩根走向了黎曼鲁斯,这并不是一段遥远的距离。 她一边走着,一边任凭自己的心中掀起一阵阵浪潮。 失败,她如此地想着。 她刚刚经历了失败,并在这场失败中被某种困惑所刺中,这甚至干扰到了她冷静的思维。 摩根厌恶着失败,厌恶着任何实际上的失败:她能够接受自己为了更大的利益而暂时的伪装出一场失利,也清楚地知道,面对着那位异形帝王的力量,他们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性。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内心因为这场事实上的失败而陷入了阴沉的天气之中,还因为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大量投入打了水漂而额外刮起了残酷的心灵风暴。 在这种风暴之中,不仅仅包含着愤怒,同样包含着一种因为无法理解能诞生的迷茫与困惑。 摩根看着黎曼鲁斯,看着自己越走越近,看着自己的血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于在内心中流淌着这种称呼,并且理所当然地把【血亲】看的比其他的一切事情更重要。 这可不像她。 摩根能感到在她的内心里,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些她能够知晓却无法理解的东西,似乎在狂妄的露出嫩芽,戏谑地嘲讽着蜘蛛女皇内心中那荒芜的废墟。 一颗嫩芽…… 似乎没什么。 又似乎代表着什么不可阻挡的东西,正走在复兴的道路上。 一种哪怕是基因原体,都无法阻挡的东西…… 摩根的目光阴沉着。 她想起了自己的怒火,在刚刚的战斗中所迸发的怒火:当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血亲陷入了危险的时候,当她发现黎曼鲁斯倒在了那位异形帝王的脚下的时候,她的确感到了……愤怒。 真正意义上的愤怒。 那不是一缕火焰,也不是什么假面上的烈焰纹章,而是汹涌无比的,足以吞噬王国与世界的滔天怒火,在她的心中,骤然燃起。 她出手了,她甚至失去了自己的理智与冷静,她贸然的运用着那些枉死的魂灵,甚至是冒着自己会受到反噬的风险,让自己的力量储备降低到一个她发誓绝对不会达到的底线之下。 在当时,她就那样做了,甚至认为理所当然:当她看到自己的血亲倒下的时候,她便下意识的做了这一切:没有任何声音在内心中影响她,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但越是这样,现在想起来,摩根就越感到一种憎恶与迷茫。 真是……奇怪…… 当她快要走到黎曼鲁斯面前的世界,摩根还在思考着这个前所未有的问题,基因原体那生来优越的思考能力让她的思维能够以比毫秒更快的速度,不断地构思与解析着自己的问题,在这并不算长的道路上,摩根已经逐个思考与否定了数百条定论。 而当这趟短暂的旅途抵达终点的时候,摩根认为,自己已经想到了答案。 自己的愤怒,一定是因为危险的情况所带来的:就像是野兽在面对无解的危局时反而会变得暴躁一般,当自己看到黎曼鲁斯倒下的时候,意识到没有取胜的希望,让怒火在一瞬间淹没了胆怯与冷静,占据了上风。 ……对,一定是这样。 —————— 在她的内心中,摩根运用着最强硬的语气,如此说服着自己。 她的怒火是为了自己,绝对不是为了这些所谓的血亲。 他们没那么重要。 —————— 黎曼鲁斯看着自己的血亲拿着酒神之矛,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强撑着自己的身躯,不肯露出哪怕半点的弱势。 看着被摩根立在了地上的酒神之矛,狼王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盯着这把武器,很久之后,才以一种低沉的语气,问向了摩根。 “你可以救他们的,可以救更多的人,而不是……一把武器。” “你做出了一个冷血的选择,摩根。” 【但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是么?】 摩根淡漠地反问着。 黎曼鲁斯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了头,以一种沉默的态度承认了血亲的话语。 他盯着那把武器,那把他手中最强大,也是让他最为厌恶的神之兵刃,喃喃自语。 “我讨厌它,摩根,我从一开始就讨厌它。” “我曾经试图丢掉它,我试了很多次,但它总会回到我的身旁,无论是通过什么办法,它是某些我逃不掉的东西的集合体。” “如何可以,我甚至想用它来换回我的战士,哪怕只能换回一个都可以……” “但我不能那么做。” “我知道……” “……” 他又沉默了很久。 “你是对的,摩根。” “伱是对的。” —————— 两人又交流了几句,有关于这场袭击和那位异形的帝王。 很快,这场对话就结束了,黎曼鲁斯就站了起来,他一把甩开了试图搀扶他的黑血:当芬里斯狼王起身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孤寂与失落已经从他的面容上消失的无影无踪,黎曼鲁斯走到了阿斯塔特与凡人面前,他那天神一般的面孔上,如今满是让人心悦诚服的威严与信心。 他伫立着,挺直了自己的雄伟身躯,就仿佛那数以百计的骨骼断裂与内伤不存在一般,他用一种最爽朗的嗓音,大声地肯定与鼓励着他面前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阿斯塔特与凡人,直到一种名为希望与骄傲的情绪,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孔上,直到欢呼与呐喊彻底驱逐勒萦绕在广场上的低沉迷雾。 直到狼群再现。 而此时,他才转过身去,他在只有摩根和黑血能够看到的阴影之中,露出了自己的疼痛,与低沉。 他走到了摩根的身边,尽己所能地露出了微笑。 “你做的很棒,我的血亲,你真是让人信任的战士。” “从现在开始,我想我们就是战友了,我在芬里斯的堡垒之中,也拥有了属于你的席位,我随时都欢迎你去哪里,享受芬里斯的雪景和密酒:一般人可享受不来他们。” 摩根督促着自己,露出一个与之相称的得体微笑。 【我们的每一个血亲,都在那里拥有着位置?】 狼王摇了摇头。 “有些人并不想要这个席位,他们自己所拥有的宝物太多了,看不上我的。” “你是第十六个,摩根,我们的二十个血亲,除了你,只有四个还飘落在群星之中,只有第八、第十二、第十九和第二十军团,他们的原体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说到这里,黎曼鲁斯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就像一头真正的狼一样。 “你是第十六个……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数字,在很长一段时间之中,它只属于牧狼神,我们伟大的荷鲁斯。” “他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不过你们应该会很投缘,总的来说,荷鲁斯很不错。” “……好了,摩根,我的血亲,我想我所占据的你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现在,你应该去看看你的子嗣了,那些幸运儿,他们第一批遇到了他们的原体,你的整个军团都会嫉妒他们。”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子嗣:他们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也许她的确该过去,不过头脑中的混乱与烦躁又告诉她,现在并不是时候,她已经厌倦了更多的差错,不想再在自己的私人物品面前出岔子了:哪怕这个概率有多么的渺小。 【他们是战士,黎曼鲁斯,不是需要我看护的小家伙。】 “哈哈哈哈……” 狼王笑了起来。 “不,不,不。” “有些时候,战士和孩子没什么区别,他们需要话语,需要目标,还需要一个能够让他们无条件跟随的人物,让他们能够不用思考任何复杂或痛苦的话题,简单的释放着自己的天性,并在这个过程中,悄无声息地学习更多的东西。” “这些是你的责任,摩根。” 【……责任?】 摩根皱起眉头,而鲁斯的目光也在这个瞬间变得有些深邃,他以一种探索的态度,重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当然,责任。” “他们为你而战,那你自然需要投以回报。” “这么说吧,摩根,在你的心里,你的子嗣相当于什么?” 摩根犹豫了一下。 她想要思考,但是刚才过多的思考与混乱让她的脑海还没有彻底从战斗中走出来,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游离,最后,她无意中看到了鲁斯的一手上,正紧握着那把已经破碎的战斧。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一把不舍的丢弃的最珍贵的武器,这似乎会是一个正确的答案。 【就像你的战斧,鲁斯。】 狼王眨了眨眼睛,他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看向了自己的战斧。 那把武器,那把他还是芬里斯上一个快乐的王子的时候,亲自锻造的武器,那把随着他走过了无数的战争与危机,始终忠诚地跟在他的身边,他用的最久也是最顺手的兵器,他的伙伴,他的战友,他的某种意义上的第二道灵魂。 他为了它的【破碎】而伤感。 现在,他的血亲也是如此么? 把自己的军团视为最重要的伙伴与战友,为了它的【破碎】而感到伤心? 狼王再次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 在摩根的心中,她的子嗣是如此的重要?甚至和他一样,为了眼前的【破碎】而伤感? 黎曼鲁斯笑了起来。 —————— “我已经见过了整整十五位我们的血亲了,摩根。” “但我可以相信,我甚至可以保证,在所有人中,你也是对自己的子嗣最仁慈的那一批,哪怕比起第伏尔甘与圣吉列斯,我相信你在未来也不会差太多。” “你会是一个好原体的,你的军团拥有着运气,能够拥有像你这样的基因之母。” 【……当然。】 (本章完) 第160章 傻子 庄森的通讯来得比摩根想象的还要快上一些。 实话实话,这很不容易。 这场战争已经混乱与糜烂到了如此的地步,在塔克斯五号星地表上的永久性要塞群落已经在漫长的争夺战中大半沦为了废墟,呛人的滚滚浓烟遮蔽了太阳,将小半个世界笼罩在了阴云之下。 而在苍穹之上,人类帝国的舰队在短暂却血腥的反击后,已经又一次地退到了自己安置在塔克斯五号星轨道上的钢铁防线之中,在开战前云集在此的,来自三个军团的庞大舰队已经损失过半,单单是为了稍微阻拦一下异形帝王的可怕攻式,就让狮王损失了超过三位数的强大战争引擎。 当然,帝国的巨大损失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辉煌战果:异形在这个星系中所流淌的鲜血要远远多于人类的,哪怕是开战之前最为乐观的估计,也不会想到去取得如此丰厚的战果,单单是被困在了荒芜世界上,被火蜥蜴、无数凡人辅助军和暗黑天使的秘密武器所绞杀的冉丹士兵,就是一个根本无法统计的数字,甚至连伏尔甘本人都会为此而感到惊愕,尽管已经在星宇中征伐了数十年,但他也很少见到如此惨烈、纯粹、迅速、干净利落、成果颇丰的歼灭作战。 不过,让火龙之主感到惊愕的远不止这一点:来自夜曲星的铁匠与战士之王惊叹于自己的兄弟庄森竟拥有着如此繁多的秘密武器,在他的计划中,需要十几天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慢慢绞杀的异形残军,在暗黑天使释放了某些珍藏后,连一个下午都没有撑过去。 而除此之外,更多的沉默杀戮者被第一军团释放在了虚空中那些燃烧的战舰之上,它们与那些最好的太空野狼和全副武装的内环老兵一起,举行着一场比拼杀戮效率的无情竞赛:而且遥遥领先。 每过一刻,这些从时间中被窃取出来的造物,就会让更多的鲜血与生命为之流淌,数量之多甚至让人感觉在记录一串吹嘘的数字。 很明智的,伏尔甘没有去询问更多,他甚至禁止自己的子嗣,以及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凡人,目睹暗黑天使的战场:哪怕这些凡人已经身经百战,火龙之主还是觉得眼前的场景对于凡人来说,终究是过于可怕与血腥了,甚至比铺天盖地的异形大军更让人难忘,而且还蕴含着让这些凡血会被麻烦缠身的隐晦秘密。 但尽管如此,但尽管已经取得了如此丰硕的战果,狮王所要面对的,实力大损的冉丹舰队,其数量依旧多到足以让任何的人类帝国的指挥官感到绝望,虽然比起之前的来势汹汹,异形大军已经明显露出了某种颓势,但是凭借着最纯粹的数量所带来的力量,它们依旧在顶着难以想象的伤害,一点点啃食着庄森的要塞,甚至就连那些强大如斯的上古造物,都在冉丹霸主悍不畏死的冲锋下,出现了损失。 而当冉丹的帝皇也终于进入到了这个星系之后,虽然它本人还没有进一步地投入战斗,但是那些随之出现的【冉丹禁军】,依旧让情况变得前所未有的糟糕:这些最精华的异形造物足以对抗与压制哪怕最优秀的阿斯塔特战士,当他们成群结队投入到战场上的时候,那无情的脚步声是不可阻挡的。 就这样,一种奇怪的气息开始笼罩着整个塔克斯星系:无论是人类还是异形,他们的舰队都萦绕在一种低沉士气之中,为了不利的战局或巨大的伤亡而低沉,更不用说那些愈发猖狂的亚空间漩涡,在转眼之间就能造成远比炮火更可怕的损失,让每一艘奋战的战舰都不得不加倍小心地提防这些虚空陷阱。 在这种条件下,任何通讯都是极为困难的,尤其是当摩根的力量伴随着新的任务和灵魂储备的逐渐枯竭而陆续从维持通讯平台等方面离开之后,帝国舰队彼此之间的沟通就又退回到了全靠运气的状态。 哪怕需要通话的对象是两位高贵的基因原体,情况也不会有更多的好转。 事实上,自从摩根与黎曼鲁斯跳帮到了冉丹帝国的钢铁世界上之后,庄森就再也没有和他们建立过成功的联系:异形帝国的科技水平比人类帝国更先进,它们有着足够的手段拦截狮王的讯息。 而当前去摧毁【命运引擎】的特遣队出现在了塔克斯五号星的沙丘上之后,这条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传达给了正停留在星球轨道上的【不屈真理号】,而庄森的回复也没有耽误丝毫的时间。 在庄森的声音中,摩根能够听到一丝真挚的急切与担忧。 “情况如何?那个东西摧毁了么?你和鲁斯怎么样了?” 来自卡利班狮王的问题接踵而至,摩根没有立刻地回答,她先是揉了揉有些痛的眉角,才在庄森的耐心耗光之前给出了答案,此时此刻,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已经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工作腔调,让侍立在一旁的子嗣大气也不敢喘。 【鲁斯和我都还活着,我们摧毁了那个引擎,但是不排除冉丹还有重新利用它的方法。】 【我们的伤亡很大,只有一千多人生还,鲁斯可能短时间内很难全力作战了,我的战斗能力也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削弱。】 摩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自己的手,按在了跪在她面前的赫克特的身上。 蜘蛛女皇此时正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她还是有些虚弱,保持着那幅矮小的皮囊,但是她已经有了余力,让自己的子嗣一个个来到自己面前,蹲下或者跪下,用灵能恢复他们肉体与灵魂上的伤痕。 萨列里或者厄里斯当然也能做到这一点,但在摩根的眼里,他们做的不够好,留下了一些难以观察到的暗伤: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私人物品这么早就出现裂痕。 也许在外人看来,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向着一位一米多高的娇小女性下跪,有些让人难堪,不过摩根的子嗣们倒是异常丝滑地接受了这些,他们兴高采烈地排着队伍,让基因之母的冰冷手掌一个个地按在他们的脑壳或者肩膀上,就连从泰拉走出来的古战士凯隆,都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热情。 而身为阿斯塔特大只佬的赫克特队长,则是非常谦逊地排在了最后一个,这让他收获了五个欣赏的眼神。 摩根想过,先给黎曼鲁斯进行治疗,不过芬里斯的狼王坚持要先安排好自己的子嗣,而他浑身的伤势如果想要治好,也的确是一个漫长的工程,摩根现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大体地修复一下。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在自己的内心中消化着这些信息,同时提炼出有用的一部分,来组建自己新的思路与想法。 “那个异形的帝王,它的实力大概如何,你们与它有过直接的交手么?结果如何?” 说到这里,摩根甚至能从庄森是语气中,揣摩出自己血亲那紧紧皱起的眉头:庄森从不是什么胆怯于战斗的人物,但是那位冉丹的至高统治者在挥手之间摧毁了上百艘战舰的场面,可是被他用占卜盒看的清清楚楚。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也没试图去装点什么。 【如果没有我,那么黎曼鲁斯他们大概率回不来。】 这个回答让庄森陷入了一种近乎于死寂的沉默。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没有盲目地追问又或者否定,他很清楚,在这种语气之中的摩根,从不会吐露诳语,十年的相处与细致观察让卡利班狮王拥有着这种信心。 他也很清楚,在如今的银河之中,基因原体远不是能够横行无忌的存在。 庄森比他的每一个血亲都更为清楚地知晓,银河系的阴影中,存在着多少可怕的事物。 他只是沉默着,这种沉默很快就被新的问题所终结。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犹豫。 “那……比起我们的父亲?” 【我们的父亲在苍穹之上,你和我在尘土之间,而那个异形的帝王,大概立于最高峰吧。】 庄森用一声轻哼作为对摩根评价的回答,他的声音在无数的思考与推测中保持着某种安静。 过了一会儿,他以一种堪称轻柔的嗓音开口。 “摩根……” 蜘蛛女皇听后,向着自己的子嗣们偏过了脑袋:赫克特等六人就伫立在那里,安静地被摩根一个接一个地用灵能恢复着肉体与灵魂上的伤痕和疲惫,他们很快就再一次昂首屹立,在缓慢休整的太空野狼中显得鹤立鸡群。 摩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子嗣站的远一些,她从庄森的语气之中听出了自己血亲的意思:他想要讨论一些隐秘的话题。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经常用这种低沉的轻生语气,开启那些蕴含着秘密的话题,摩根早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说吧。】 “我这里还有一些隐藏的,没有使用的【器具】,它们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控了,不会也可以提供相当于一到两个原体的战斗力,而且能保持一段较长的时间。” 摩根的瞳孔微微缩小。 【所以,伱的想法?】 “你,我,还有伏尔甘,还有我手中的这些还没使用的武器,我们加在一起,再带上考斯和阿拉乔斯他们,接着,选择一个适合我们的战场,有没有可能……” “把那个异形的帝王,终结在这里?” 【……】 —————— 【有可行性。】 【但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庄森。】 摩根抬起头,她能看到滚滚浓烟之中,那间隙里的苍穹:苍穹并不美丽,它此时已经被无穷无尽的战火与扭曲的虚空所遮蔽了,摩根只能看到那些疯狂的剪影在黯淡的星辰之中舞动着,就仿佛一个个沉溺于酒精的无望之人。 “为什么,因为成功率么?”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我并不觉得四到五名基因原体的力量能够迅速的杀死它,我甚至怀疑这样的力量可能根本无法对它造成生命上的威胁。】 【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 摩根看着那些扭曲的星辰,她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对于无数异形悲惨命运的,货真价实的嘲讽。 【我们并不需要这么做。】 【在这个星系之内,陷入绝境的是我们,但在这个星系之外,陷入绝境的是它们。】 —————— “你是说我们的父亲,还有荷鲁斯与莫塔里安他们?” 【有一部分是指他们,而且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因为这场战争而出错的话,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抵达这里,对吧。】 “是的,但是我并不觉得,如果任凭那个异形的帝王逞威,我们能够撑到那一刻。” 【即使撑不下去了,我们也可以撤离,庄森。】 【还是说……你并不想在他们面前,以一个撤退者和某种意义上的失败者的身份出现?】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倒是异常罕见地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有一些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在这场战争中投入太多了,我不想让我的子嗣以失败者的身份,哪怕是一场战斗的失败者的身份,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 “我曾经向帝皇发誓,我会在这里消灭或者挡住冉丹的军队,这是我的誓言:的确,摩根,只要我们从预留都通道撤离这里,撤退到下一个星系,那么我们大概率会和已经逼近的后续舰队汇合,但那就不再是我们的胜利了。” 【……你有没有想过,庄森。】 【即使我们云集了三个军团和无数的力量,但是单凭我们所能掌握的力量,单凭这区区的一个星系的地域,想要让一个足以争霸银河的种族流干鲜血,本就是一种不可能的事情?】 “银河中没有不可能,摩根。” 【行了,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和你讨论这些哲学问题,我在破坏掉那个命运引擎的时候,从它之中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我可以告诉你,庄森。】 【自从那台命运引擎被破坏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赢了。】 庄森没有说话,但是摩根能体会到他的困惑,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吐出了接下来的话语。 【你难道就不困惑么,我的血亲,为什么冉丹要做出这种极不理智的举动,把它们的所有力量投入到一场近乎赌博的行动?】 【我之前也不理解,但在那个引擎之中,我知晓了一切。】 【那个异形的帝王欺骗了它的子民,欺骗了所有人。】 【它的这场行动,根本就不是为了继续争霸银河。】 【而是:求生。】 —————— 【在这场战争中,冉丹早就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个异形文明的底蕴不过是千百年而已,它靠啃食着人类的残骸而成长,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底蕴,能够与我们进行一场真正的漫长拉锯战争。】 【是的,它有着足够的潜力与野心,与我们争夺银河,但是我们的底蕴太丰厚了,全银河到处都是随时能够为我们所用的力量,这种情况所带来的体量差距,足以让任何人绝望。】 【简而言之,它们被我们活活耗干了。】 【十年的战火,横跨大半个银河的战场,无数次焚烧数百万本族青壮年的战争,已经把这个种族的底蕴烧的一干二净了,在我们与冉丹拉锯的某一刻,它们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胜利的可能性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它们选择缔造了命运引擎,选择屠杀了北银河的无数世界与生命,用最纯粹的恨意与痛苦来塑造出一个如此可怕的机器,它的攻势足以覆盖整个星系,摧毁整个星系。】 【实话实说,连我都不愿意与这个东西牵扯太多,它的确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可能是全银河中最为毒辣与疯狂的,它足以把最坚强的石头都折磨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这台机器唯一的目标,就是神圣泰拉,它渴望摧毁帝国的核心区域:太阳系,结束这场战争。】 “战争是无法靠摧毁某个地区来结束的。” 庄森的语气是肯定的。 【当然,庄森,但是在太阳系之中,的确存在着一个对人类来说异常重要的东西,不是么?】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没有花费太长的世界,就吐出了答案。 —————— “星炬。” —————— 【是的,星炬。】 【它不可移动,不可替代,甚至被摧毁后,短时间内是不可再建造出来的。】 【只要摧毁它,整个人类帝国的军事行动都会陷入极大的混乱与停摆之中,而对于冉丹帝国核心区域的进攻,更会是天方夜谭。】 【这就是它想要做的:它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它想要让帝国的军事力量无法真正的打击到它的国度的核心区域,即使这些混乱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却也能让它的种族得到喘息的机会。】 【只要活着,就有新的办法与希望。】 【所以,这是求生。】 —————— “……” “……” “……” “它不会得逞的,即使它能摧毁星炬,帝国依然拥有着足够的力量再造一个新的,然后用无穷无尽的愤怒摧毁它的种族。” 【当然,但是,它并不知道这一点啊。】 【底蕴、体量与古老历史所带来的力量,哪怕是像这样伟大的聪慧君王,也难以想象。】 摩根轻声地感慨着,但是庄森却在意另一件事情。 “你们彻底摧毁它了么,那台【命运引擎】?” 【当然,除非它能找到一个强大的傻子,主动作为心甘情愿的受折磨者,然后……】 …… ! !!! —————— 摩根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刻,一股最凄厉的哀嚎,在整个灵魂之海中掀起了无穷无尽的沸腾,哪怕是亚空间最深处的阴影中,都回荡着它的凄厉回响。 摩根慢慢的抬起了头。 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灵魂,一个强大无比的灵魂,正在慢慢的走入那座群魔乱舞的【命运引擎】之中。 它在走入那些令人发狂的尖叫漩涡里,它在任凭自己的每一寸血肉与每一块骨骼都在永无止境地重复着撕碎与重组的无尽痛苦,它在任凭自己的理想与智慧被数千亿枉死的魂灵一点一点地啃食着,就像是被蚂蚁活活啃掉眼珠一样,它在任凭自己的强大、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一切荣耀与光芒,在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苦难之中,化作一副无人问津的枯骨。 摩根甚至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她在灵族的戏谑把戏中最看到的最疯狂最扭曲的想法,似乎也远远比不上这个可怕幻想的哪怕冰山一角。 痛苦与痛苦。 无尽和无尽。 万年又万年。 摩根深深地呼吸着,在这一刻,她只能呼吸,苍白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她甚至没有听见庄森的呼唤。 她抬起头,她看向了那个巨大的灵魂,那个正在任凭无数的凄厉尖叫,把自己活活撕碎的灵魂。 它在死去。 它在受难。 它在成为第二个……【命运引擎】。 一种无法理解的荒谬感在这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心头。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怎么……怎么…… —————— 怎么真的存在……像这样的傻子啊…… (本章完) 第161章 终结与死亡 折磨、痛苦、求死不能。 似乎每一个生灵在自己拥有了智慧与意识的第一秒,都会产生这样的阴暗想象:他们会忍不住地去想象,去恐惧,去揣摩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怕的酷刑,并在某种更阴暗的角落之中,会暗暗的期待着,期待着它会降落在别的生灵的头上,引起悲鸣与哀嚎。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怒火与恶意肆意起舞的时候,他们就会这么做的。 但即使是每个生命内心中最可怕最阴暗的妄念,也永远无法想象出来,真正的永恒,到底会有多么的痛苦。 单单是走入【命运引擎】就是凡世所能存在的最具有折磨性的挑战:哪怕是一手搭建了这座永恒牢笼的熔炉之神自己,恐怕也不会知道,这里到底关押了多少被残酷虐杀,在无尽的怨恨与愤怒中死去的暴虐魂灵。 为了缔造整个空前绝后的决战兵器,整个北银河被冉丹的屠刀清洗得十室九空,几十上百个星区从繁盛的巢都世界化作彻头彻尾的死亡焦土,哪怕是人类帝国掀起这场伟大远征以来,所付出的牺牲的总人数,比起【命运引擎】之中所关押的庞大灵魂数量,依旧算得上是稀少的。 而现在,冉丹的帝皇就立于这座永恒牢笼之中:现在,这里是属于它的牢笼了。 足以淹没一切的怨灵之海在它走进去的第一刻,就彻底的撕碎了它的皮肤与血肉,永远无法计数的魑魅魍魉在凄厉的复仇之嚎中,争先恐后地扑向它的肉体与灵魂,每一寸骨骼都被一点点地啃食,每一缕灵魂都被一丝丝地扯碎,就仿佛数以千万计的食肉之虫一点一点地把一条鲜活的生命吞噬殆尽,让痛苦与挣扎成为死亡之前唯一的回忆与感官。 复仇、恶毒、诅咒、又或者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无数的灵魂被这样的情绪所驱使着,在异形帝王的身上施加着世人难以想象的暴行:它们钻入它的眼皮与唇角,肆意啃咬着眼球与牙齿后那脆弱的神经;它们钻进了它的血肉,让无形的寒风化作刮骨的钢刀,一遍一遍地刮取着骨骼与筋脉;在心脏、在大脑、在每一个指尖与每一寸肌肤,甚至在它的灵魂的每一片净土上,恶毒的魂灵如同铺天盖地的蝗群一般,无处不在。 而这样的折磨,不过是第一个瞬间所发生的一切,比起接踵而至的疯狂,简直过于轻松。 它们试图将它生吞活剥,又试图让它活着,在无穷无尽的怨念与折磨着崩溃。 任何一个生命,无论它的普通的人类、强大的阿斯塔特、傲慢的冉丹霸主、好战的剥皮、亦或者是最古老最恶毒的科摩罗权贵,它们在这一幕面前,都不会有任何的区别:此类之徒的精神却在第一个呼吸中彻底地破碎,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就足以杀死他们,他们甚至不会感觉到痛苦,因为在他们被彻彻底底地撕碎之前,他们的精神早就已经死去了:对于任何一个平凡的生命来说,这里,就是死地。 但是,对于异形的帝王来说,这里,却是永恒。 它身处于全银河目前最可怕的折磨机器之中,这个机器是如此的浩大与疯狂,就连那些亚空间最深处的深邃目光都不由得将自己的注意力短暂的移到这里,目睹着它是如何运作与散发自己那最为酷杀的美妙艺术的。 冉丹的帝皇死去了,在它迈入这里的第一秒,它的肉体凡胎就已经死去了,它的皮肤与血肉被狂暴的飓风硬生生地从骨骼上脱离并撕碎,它的骨骼、内脏与神经则在下一个瞬间被啃食殆尽,在它感受到更多的痛苦之前,它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但在下一刻,但在它的心脏开启第二声心跳之前,它又在痛苦的最中心,活了过来。 强大的生命力与更坚强的意志支撑着它的躯体,它的皮肉与骨骼顽强地成长着:然后被越来越多的灵魂用冰冷的寒风刮去。 成长、刮去、成长、刮去…… 每一秒,都是生与死之间最痛苦的折磨。 每一秒,这样的折磨也许都要重复无数次。 但这,但这肉体上的折磨与痛苦,比起精神上的,甚至远不及万分之一。 灵魂、恶毒的灵魂、所有的灵魂,它们涌入了冉丹帝皇的灵魂之海中,渴望着摧毁着它,但唯独这里,是异形帝王绝对不能抛弃哪怕一寸土地的最后之国。 它的心灵视野必须维持,它的理性与思考必须存在,它的灵魂必须活着,哪怕只是如同最可悲的枯骨一般,苟延残喘,那也必须保持着存活:不是为了它自己,而是为了这强大且无序的力量,不会无差别地降临到它的子民的身上。 于是,它挣扎着,它抵抗着。 它哀嚎着。 没有人能够听到它最痛苦与凄厉的哀嚎,因为它根本没有回响在现实宇宙之中,而是不断的在灵魂之海里,掀起一层又一层永不停歇的腥风血雨。 灵魂在震怒,那些本就因为被剥夺了生命而疯狂的意志,正以越来越扭曲的姿态,折磨着它的每一寸神经与意志,大声的喝令着它的屈服与陨落,与它们的战斗一刻也不能停歇,与它们的折磨永远也不会消退。 穿心蚀骨,无处不在,愤怒与报复的怒火化作了最贪婪最饕餮的恶兽,只要它稍稍地逃避着世间最可怕的折磨,它所珍爱的一切就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它甚至听到了笑声,听到了无数的怒吼与诅咒之外,那同样无穷无尽的笑声:它们来自于现实宇宙之王的地方,来自于隶属于混乱与渴望的永恒王国,来自于那些最亵渎的意志与它们麾下的忠仆:它们梳妆打扮、它们严阵以待、它们用着狂热的态度,为了这难得一见的表演而尽情的欢呼喝彩。 掌声、讥讽、私语与永无止境的许诺夹杂着痛苦之中,袭击着它的精神与意志,让它不得不全力地抵达着它们,抵挡着这些银河中最美妙的契约:它们中的每一条都是它最渴望的:未来、美好、希望…… 与解脱。 但,它不能。 它不能这么做。 它仰起头,哀嚎。 它只能哀嚎。 它哀嚎着,命令着自己抵抗所有的侵蚀,命令自己的身体在无尽的生与死的侵蚀中,坚持着徒劳无功的复生与存在。 直到它能经受住这一切。 直到它能够抵抗这一切。 直到它能够接纳它们,能够接纳这些狂放的灵魂,能够让它们尽数吸附在它的身体上,贪婪的吞噬与顶替它的血肉,以它的意志与理性作为美妙的食粮。 直到它有力量,有足够的力量与野性,去维持这一切。 去维持它的种族的希望。 它必须这么做,它必须走入与成为命运的引擎,将自己种族最后的命运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它有时间这么做,因为在命运的引擎中,时间地流速是如此的缓慢与迟滞,也许是外界的一个最不起眼的瞬间,就是这里的万年。 万年。 万年。 又万年。 —————— 它不在乎。 —————— 帝国在撤退。 冉丹在前进。 胜利在揭晓。 但斯坎德培,毫不在乎。 整个冉丹帝国的二号人物就这样忠诚的侍立在【命运引擎】的一侧,宛如一名最寻常的卑贱奴仆一般,等待着自己主君的归来。 它不知道要等多久,它只是任凭着时间的流逝,任凭着战争的脚步,任凭着万事的终焉。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最残酷的交锋之后,人类的舰队终于缓缓的开始了自己的撤离,这是一个绝对的无奈之举:即使冉丹的殿后舰队已经在它的命令下遣散了不少,但是剩余的大军依旧足以从数量上压垮所剩无几的帝国舰队。 防线被突破,要塞被夺取,曾经流干了无数鲜血也寸土不让的关键节点,如今只是弃之如履的无用垃圾,没有人在意它们,异形的舰队又一次地兵临了塔克斯五号星的轨道,又一次地投下了浩如烟海的登陆大军,又一次地让战火被每一个人角落上燃起。 这一次,它们不可阻挡。 那些受伤最严重的帝国舰队已经不知不觉地从战场上消失了,那些编制完好的凡人辅助军也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登上了一艘艘运输船,在火蜥蜴们的掩护下,开始了自己的撤退。 也许还有数以百万计的帝国战士被异形的大军黏住,被事实上的无奈抛弃,但也有更多的勇士与希望已经保留了下来,已经成为了帝国新的骨血。 但这一切,但这一切所代表的胜利、荣誉与得失,斯坎德培毫不在乎,它紧闭着眼睛,将所有的战事丢给了那些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元帅与海军上将,而它自己只是伫立在原地,宛如一尊毫无美感的黑铁铸像。 而在它的身旁,而在它的身后与远方,而在一路蔓延到地平线的黑暗与黯淡光芒之中,有着与它做着同样动作的人物。 它们伫立、它们沉默、它们等待着自己唯一的主人归来,无论它们要等待多久。 这些存在,这些战士,这些会被帝国的士兵敬畏地称之为【冉丹禁军】的无情杀戮机器,它们数以万计,而在它们那无悲无喜的纯黑色头盔的反衬下,是【命运引擎】那永不终结的猩红色光芒。 它们就这样等待着。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直到帝皇归来。 或者万物终焉。 —————— 过了多久? 它不知道,它无法知道。 它的意志,它的精神,它的每一寸曾经引以为傲的理性与高贵情感,都已经消逝了,都已经彻底的磨损了,都已经在这也许有无数年的酷刑与折磨中,不复存在了。 不……还有一点。 还有……还有…… 它咬着牙,咬着早就已经被吞噬殆尽的牙齿,幻想着自己的坚持与痛苦,并以此为坚持。 还有一点! 它必须坚持! 冉丹! 它想到这个词汇。 这个词汇拥有着力量,拥有着让它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冉丹! 它抬起头,它看到了。 它能看到一切,在那无人能够忍受的彻骨寒风之中,那破碎的片段如同碎裂的镜片一般,纷纷刺入了它不存在的眼窝之中,带来了它的回忆与视野。 它能看到。 它能看到星空,那群星的光芒刺破了乌厚的云层,宛如诸神的泪水倾洒着黑色的沙滩上,变幻成最美妙的珍珠一般,它看到了,它看到了那一天,那永远都无法忘怀的一天:它伫立在群星之下,伫立在山崖之上,万里之外的冷淡光芒包裹着它的身躯,将它的影子投在了森林的每一片叶子上。 星空。 那一刻,它如此地想着。 然后,它知道了,它知道了自己的一切:使命、坚持、信念。 星空,美丽的星空。 应当属于冉丹的,星空。 它应该属于它们,属于它的同胞与种族,理应如此。 那一刻,它知晓了,它也【苏醒】了。 它曾有自己的名字,也曾有自己的家庭与故事,但是这星空的面前,它们无足轻重。 那一天,在星空之下,一个平凡的生命逝去。 一位【帝皇】,出现了。 冉丹的帝皇。 它目睹着,它感受着不存在的泪水在不存在眼窝中缓缓的滴落了下来,引起了亚空间中那无以计数的未生者们的狂妄大笑。 它流泪了?也许不是。 它只是在尖叫,在哀嚎。 在看到。 它看到了自己的脚步,看到了它的身影,在一千年前,它的影子拖拽着它的盔甲与袍子,衬托着它的步伐,在每一寸土地上,在冉丹母星的每一寸荒原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它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它获得了一些伙伴。 它获得了一些信任。 它获得了一些军队。 它获得了一些追随。 它获得了一些胜利。 它失去了一些挚友。 它失去了一些友情。 它获得了一些头衔。 它失去了一些笑容。 …… 命运宛如洪水,不过是眨眼之间,就是一年又一年。 它看到了自己的意气风发,它看到了自己的踌躇满志,它看到了无数的雕像与神殿伴随着阵阵的欢呼声而林立,它看到了第一艘属于种族的战舰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发回了自己的信息。 它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帝国的死去,而一座混乱的银河。 那是机会,那是危险,那是属于它们的时代。 它想着。 于是,它拔出了剑,指向了头顶的星空,战火开始了燃烧。 是时候了。 让星空,变成它们的。 它想着。 —————— 于是。 它苏醒了。 —————— 它比一千颗璀璨的恒星更为耀眼与可怕,它比一万座死去的世界更为荒谬与低沉。 当它迈步而出的时候,它破碎的思维是如此的想着。 它走了出来,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它走出了【命运引擎】。 不,应该说。 它成为了,【命运引擎】。 —————— 它看到了自己的伙伴,自己的最后一个伙伴,它看到了那忠诚的斯坎德培,冉丹的英雄,它的左手与右手。 冉丹帝国的二号人物抬头,它看到了自己的主君,看到了它真实的样貌,看到了它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一眼,无穷无尽的疯狂与无序就袭击了它的大脑,一千年的征伐与奋战所积累的意志,几乎在这个【存在】面前,灰飞烟灭。 它低下头,在一瞬间,无数的汗珠在它的额头出现,比过去的一千年所出现的加起来还要多。 不,坚持下去。 斯坎德培对自己说。 那是【冉丹】,冉丹帝国的帝皇,它的主君,它唯一的主人。 它咬着牙,它再一次的抬起了头,它目睹着眼前的一切,用自己的坚韧去抵抗所有的疯狂。 它会追随它,无论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它变成了什么。 然后,它听到了欢呼。 无数的欢呼,它们来自于冉丹的禁军,来自于无数冉丹的军团与舰队,来自于每一名冉丹的霸主与战士,来自于每一个冉丹士兵。 它们为自己的主君而欢呼,尽管它们完全看不到它的样貌:无尽都猩红光芒如今已经彻底地笼罩了异形的帝王,没有人能够看到它真实的情况,但是单单看那比人类帝国最强大的泰坦还要更为高大与强盛的光芒,没有人会怀疑,它们的帝皇已经变得更强,就像之前所发生的每一次奇迹一样,就像它们从小所耳濡目染的所有故事一样。 帝皇还活着。 它会创造奇迹。 它会带来胜利,与未来。 欢呼在爆发,在继续,在每一个冉丹士兵的胸膛中油然而生,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话语与激励,当那宛如神祇的光芒,通过肉眼与无数的投影仪,出现在每一艘冉丹的战舰上的时候,所有的低沉与气馁便烟消云散,无穷无尽的勇气与神圣意志重新占据了所有人的心头。 冉丹再一次的发起了进攻。 致胜的进攻。 这一次。 它们赢了。 —————— 赢了。 无需更多的装饰词,就是最为简单的:赢了。 被黑色连枷所包裹的异形战舰毫不留情地碾碎了最后的,忠于人类帝国的星堡与防御阵列,而在塔克斯五号星那荒芜的地表上,一座又一座的虚空盾也在浪潮般的第二次攻势下沦陷,无数坚不可摧的要塞暴露在异形战舰的炮火下,连第一次进攻都没能扛过。 防线破碎,世界沦陷,所有的骄傲与坚持在一刻化作了确确实实的失败,涌现在了每一个帝国战士的心头:但这并没有让他们陷入疯狂与愤怒,大多数还幸存的人类战舰早就已经有序地撤退到了那些提前预留的跃迁点上,凡人辅助军和太空野狼是第一批撤离的:因为在战争中的定位的缘故,黎曼鲁斯的子嗣反而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伤亡与代价,当狼王再一次检阅他的部队的时候,他将不得不一次性提拔至少八名新的狼主。 再之后,则是最强大、最灵活的暗黑天使的舰队,还有自愿留下来断后的火蜥蜴军团:火龙之主与他的子嗣们为了曾经在这里奋战的每一个战友的精神所鼓舞,他们深刻地知晓,他们的每一次抵抗与牺牲都能让更多的凡人勇士,平安地撤退到安全的后方。 最强大的【不屈真理号】以及【炎铸号】成为了最后的,也是最绝对的核心,而在它们的外围围绕着那些更灵活的战舰,而在这些高速战舰之外的,则是无数早就已经被击毁与跳帮的战舰,无数的异形武士蜂拥在上面,欢呼着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 这,就是塔克斯战役的最后一幕,就是人类与冉丹的无数次交锋中的最后一刻。 鲜血与泪水在流淌,失败的苦涩与胜利的长笑在同一片苍穹下不断地回响着,世界在崩坏,恒星也在死去,被无数次冲击与碰撞所吸引的亚空间似乎成为了唯一的胜利者,在无穷无尽的大笑中,肆意吞食着这个世界。 直到那猩红色的光芒,那几乎不可战胜的冉丹帝皇,随意的派遣了一小股自己的力量,在冉丹的大军撤退之后,便将整个塔克斯五号星撕成了碎片,让崩裂的漩涡与岩浆吞噬了曾经的一切。 这场战争,宣告了结束。 冉丹,获得了它的胜利。 —————— 但一切真的如此么? 在破碎的战舰上,在燃烧的堡垒中,冉丹的旗帜肆无忌惮得高高飞舞着,却永远都不能掩盖住那光枪开火所带来的赤红光芒。 在每一座四分五裂,被异形所夺取的人类战舰上;在每一座奄奄一息,被铁骑所踏破的堡垒上,甚至在那些破碎的世界的碎片上,无数的火光、无数的枪响、无数的战吼:尽管无人在意,但它们依旧确实的存在。 战争结束了。 异形胜利了。 但是抵抗,远远没有终结。 依旧有异形在倒下,依旧有鲜血在流淌,依旧有不屈不挠的战吼回响在每一座早就无法撤离的战舰与堡垒中。 总会有人坚持抵抗。 总会有人蔑视死亡。 总会有人,即使世界在他们眼前破碎燃烧,即使终结与死亡的意志在他们心中兴风作浪,他们也会紧握住自己的钢枪,向着这个从未仁慈的宇宙,从未仁慈的世界。 发出自己的怒吼。 —————— 终结,与死亡。 还有怒吼 怒吼。 它听到了怒吼。 多么熟悉啊。 痛苦侵略着它的思想,扭曲啃食着它的躯体,但它依旧能听到。 能看到。 能感受到。 它行走着,不再需要任何的战舰与座驾,它被包裹在纯粹的痛苦与折磨之中,一刻都得不到哪怕最基本的停歇,它躲藏在一股最耀眼的光芒之中,宛如一刻肆无忌惮的恒星,穿行在虚空之中。 它能听到,能听到那些狂妄的大笑,它们在看着它,在用着最戏谑的态度引诱着它,在等待着它的死亡与屈辱,为它们无聊的永恒生命带来片刻的享受。 ……随它们去吧。 它想着,前进着,战斗着。 战斗,它甚至无法称之为真正的战斗,它早就忘了很多东西,当它从【命运引擎】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它就忘了很多,它抛弃了很多东西,很多的智慧与骄傲,来保存最重要的那些。 但它依旧知道怎么战斗,尽管那只是随意的倾斜着被它包裹在躯体之下的无数灵魂。 它胜利了,它粉碎了那颗久攻不下的世界,它击退了那些试图抵挡它的人:他们堵在了曼德维尔点的面前,渴望着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它知道他们,它知道他们是人类的基因原体。 多么强大而漂亮的生物啊。 也许,它也该造一些,它早就该造一些了,也许那样,它的胜利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不……它不会那么做,它不会像那个人类一样,狂妄的窃取那些虚妄的火焰:那是饮鸩止渴,他不可能一直控制着他们,他终究会引火烧身的。 它如此想着,它甚至想到了另一个它所记得的人,另一个基因原体,那个它已经遗忘了名字的冷血怪物:哪怕是最疯狂最无情的冉丹武士,也比那个怪物更像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他是如此的残酷与无情,甚至让它深深地记住了。 它还记得它们的交易:尽管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谈,尽管它们在名为银河的战场上难解难分了数年之久,但是它们依旧达成了一笔交易,一笔默契所带来的交易。 它记得:那个冷血之人是如何大摇大摆地带着他所需要的一切事物和他的傀儡们,去往了银河北部最深邃的群星之中。 那是它的价钱,它保证了他的畅通无阻,而它得到的回报则是…… 那个军团,那个一无所知的阿斯塔特军团,那个被他们的父亲所抛弃的军团,他们在茫然无知中成为了筹码,成为了弃子,被打上了有关于【无能】的标签,被它的军团肆意地蹂躏与屠杀,最终化作了一片血雾,消散在了他们曾经誓死坚守的世界上。 它想起来了这一幕,而当它想起来的时候,它正在面对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抵抗。 抵抗来自于那些基因原体,还有与他们同行的那些宝贝,足以让它感到眼红的宝贝。 他们停留在了一座塞满了爆炸物的战舰上,渴望着阻止它的步伐与意志:它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可以拥有着这份信心。 那个【饮魂者】,那个被它的子民用畏惧的话语所提及的可怕存在,她的力量是多么的精巧啊,尽管是如此的弱小,却又在货真价实地给它造成麻烦,挑动着它努力控制的一切,直到它用一招避无可避的攻势,让她短暂的退出了这场悬殊的战斗。 那个金发的战士,他指挥着那些无血无泪的战争机器,拖延着它的脚步,它甚至能听清他的每一个话语与命令:尽管它在永无止境地哀嚎,它已经能够分辨,那是一位多么出色的军事大师,他的每一个指令所蕴含的智慧,是它最出色的子民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还有那条纯黑色的恶龙,那猩红眼眸的怪物,他的巨锤在那里虎虎生风,重重地砸在了它早就不存在的腿上的时候,它甚至感到了一丝虚假的痛意,他是武神,他是不可战胜之人,他可以轻易地撕碎它的任何一个子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悬念。 它想起了斯坎德培,但是它随即又否定了:斯坎德培远远比不上他们,一丝一毫,都比不上。 更不用说,它的其他子民。 …… …… ……这,就是人类么? 就是它的对手? 就是它的种族,与它的梦想的敌人? 就是它曾经渴望与真实的计划过的,要如何击败的,人类? 那个曾经辉煌,曾经崛起,曾经称霸四海,让自己的意志与贪婪掠夺着整个银河,让无数的异形与文明伴随着他们的喜怒哀乐而旋起旋灭的……人类? 尽管已经为敌如此之久,但在这一刻,它才真正的开始感慨这个问题。 它沉默着,它哀嚎着,他感受着一种绝望的死寂在它的心灵之中生根发芽,眨眼之间就已经成为了一座参天的巨树,这树根裹挟着无数的痛苦,深深地扎入了它的灵魂之中,哪怕是那永不停歇的,来自于【命运引擎】的折磨,都比不上这种痛苦的万分之一。 人类啊…… 它攻击着,它咆哮着,它宛如一头被疯狂所扭曲了所有心智的可怕巨龙一般,在这些最强大的基因原体之间,横冲直撞。 它击败了他们。 毫无疑问。 毫无疑问…… 它伫立着,它摧毁了那些无情的战争机器,它看着那个名为饮魂者的存在挣扎着回到战场上,拉住了自己那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两名同伴,然后在她的手掌中化出了一柄匕首。 她的面孔是狰狞的,是最纯粹的愤怒。 她割破了自己的喉咙,划出了一道小小的疤痕,让一滴鲜血从她的雪白脖颈上流下:伴随着这微不足道的一滴血,她的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它没有停下自己的进攻。 在致命的攻势抵达之前,那滴血开始了燃烧与咆哮。 飓风,一股足以冲乱它的攻势的飓风,出现在了它的面前,当它狂怒着,将这股飓风彻底拍碎的时候,它的面前已经空无一物。 原体,机械,那些最后的舰队与人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沉默着,伫立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任凭自己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挣扎。 —————— 继续前进。 恍惚间,斯坎德培似乎听到了这句命令:它的破碎的,它是扭曲的,它是由无数副嘶哑的喉咙在无休无止的诅咒中,所共同鸣唱的。 而这个命令,得到了执行。 —————— 终结,与死亡。 还有……人类。 在它欢呼着胜利的子民们抵达到下一个星系之前,它那仅剩的理智中,艰难的思考着这些词汇所带来的意义。 它想到了它的种族,想到了它心爱的冉丹,与那些被它随意挥霍的每一个冉丹士兵。 它想到了它们,想到了它们的崛起与辉煌,想到了它们是如何啃咬着人类的残骸,用着自己都无法预料到的速度,在这片伟大的星系中完成了崛起。 然后,是野心,是扩展,是战争。 是毁灭。 是来自银河的毁灭。 死寂的帝国再一次开始了自己的怒吼,重组着自己的军团,收复着自己的疆域,将一切对手碾压在绝对的力量之下。 它曾以为自己距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它曾认为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那些亚空间中的可怕存在,直到那个它认为已经死去的霸主,再一次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它的种族的面前。 他们想要它们的命。 除了毁灭,别无他求。 于是,战争爆发了。 然后,它们输了。 没有任何悬念,输了。 终于,塔克斯星系的最后一点疆土也已经被越来越肆无忌惮的亚空间所彻底地吞噬,风暴与漩涡已经占领了这里,逼迫着冉丹的舰队抛弃这片沸腾的热土。 在无尽的痛苦中,异形的帝王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它付出了自己的一切的战场。 它获得了胜利,击败了来自人类的三个军团:但它知道,像这样的军团,人类还有十六个。 他们还有更强的力量还有更多的舰队,还有更可怕的,坚持战争的野心与信心。 它只是倾尽了自己的一切,击退了人类的一只手:甚至不是全力以赴的一只手。 它闭上了眼睛。 任凭自己淹没在了痛苦之中。 比起清醒的现实,痛苦反而让它感到解脱。 —————— 直到。 它感受到了什么。 光。 那是,光。 它睁开了眼睛,它感受到了光芒,冰冷的光芒。 他在等待着它,就在它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下一个星系,那个籍籍无名,连名字都没有地方,那个银河中最不起眼的角落。 很适合结束一个故事,不是么? 它想着,它看着,它任凭着自己的舰队,自己的子民,还有自己的力量,慢慢的涌向那里,涌向那个冰冷的太阳,那些金黄色的无情的军团。 他们在等着它。 他们在准备着一切。 他们在准备着终结。 似乎,它只要击败他们,就可以获得自己的一切。 当它的大脑被这个荒谬的想法所充斥的时候,当它目睹到那冰冷的太阳,与环绕着那颗太阳的金属之龙的时候,它会如此想。 它能感受到。 —————— 终结,与死亡。 它又想到了这一切。 然后,在无尽的痛苦中,在永不消逝的折磨中,在那最为遥远与扭曲的,诸神的狂喜中。 异形的帝王,笑了。 (本章完) 第162章 摩根的视角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162章 摩根的视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陨落 当摩根静静目睹着那条金属的巨龙在灵魂之海中腾越的时候,异形的大军已经撕破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之间最后的帷幕,来到了这片籍籍无名的战场上。 它们在一片血红色的光芒之中现身,比起在塔克斯星系时的无边无际,已然萎缩了很多,却依旧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庞然之师。 异形帝国的大军浩如烟海,在眨眼间便占据了小半个星系,与同样漫无边际的人类舰队相隔着恒星与行星的距离,对峙着。 死寂与沉默似乎成为了这一刻唯一的主题,无论是人类帝国的战士,还是异形帝国的精英,都在一种安静的空气中,目睹着对方战列中那璀璨的存在:它们的光芒甚至胜过了黯淡的太阳,在最遥远的距离上,熠熠生辉。 在人类的舰队中,在无数战列舰、荣光女王与机械方舟的万般拥簇之下,一股遥远的光芒缓缓的从【皇者幻梦号】上升起,宛如至暗之中的灯塔一般,引起了阵阵如同海浪一般的欢呼。 而在只有灵能者才能看到的浩瀚之洋中,那根本就不是光芒,而是一轮最冰冷的太阳,一条金属的巨龙围绕着它,不时发出代表着愤怒与畏惧的怒吼:无论那巨龙是如何挣扎与撕咬,都依旧被紧紧地握在了太阳的掌中。 在这一刻,在某些人的第三只眼睛之中,这个无名的星系中,存在着两个太阳。 不。 是三个。 当异形的帝王同样出现在了战场上的时候,来自于异形舰队的欢呼声同样在每一条回廊与每一个军团之中,久久不得停歇。 异形帝王的光芒甚至比人类之主的更为刺眼:那并非是一种温和的【冰冷】,而是纯粹的燃烧、纯粹的疯狂、纯粹的自我死亡。 但没人能看出来,凡俗之人所能看到的,只有两轮同样强大的光芒,压制了这个星系中原本的那轮日光,它们是金黄色的,也是猩红色的,同样,是不可战胜的。 它们对峙着,沉默着,它们如同真正的太阳一般,在万千狂热效忠的子民与战士的目光中,缓缓的升起,他们的脚步踏碎了重力与寰宇的阻拦,来到了无垠的星辰与虚空之中,来到了在这个无名星系的最中央,那个无名的世界之上。 在无人能够看到的,亚空间的最深处,哪怕是最热烈最鲁莽的掌声也已经停息,无以计数的未生者伴随着四位大能的威严,伴随着无数仅次于那些强大存在的现身,保持着它们短暂生命中仅此一次的安静与沉默:安静的观赏着这场难得一见的戏剧,沉默地等待着那早已不言而喻的结果。 在瓦尔多那沉默的注视下,在斯坎德培那不安的咬牙中,在无数的机械主教与冉丹巫师那齐声奏响的低吟中,在荷鲁斯与莫塔里安那紧皱的眉头之中。 在摩根那沉默的,那深邃到没有一丝光芒的目光中。 两位君王,两种意志,两个种族的奴隶,两个帝国的帝皇。 在万众瞩目之下,在没有人能看到的角落。 走到了彼此的对面。 这是开始。 也是结束。 —————— 当它终于踩到了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它反而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宁静,一种近乎于奢侈的,近乎于死亡的,宁静。 那些神祇的低语已经彻底的消失了,就仿佛它们已经对他不再有任何的兴趣,但它能够感觉到它们的视线:它们并未离开,它们只是安静着,让自己的笑容停留在了那狰狞的面容上。 它迈出了脚步,前进着,它能感受到那些被痛苦与死亡所逼疯的魂灵在不惜一切地折磨着它,就像它们之前所做的那样,将它的躯体与理性置之于永无止境的寒风所裹挟的刀刃之中。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它走着,前进着。 很快,它就成功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如此的简单。 它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这些简单的事情了,久到连它自己都已经忘记有多久了。 它似乎遗忘了太多:它好像曾经有着一些计划,它似乎想要一些真正的子嗣,似乎想要与那些离开它的挚友再见一面,似乎想要离开那座皇宫,去看看最普通的冉丹人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似乎想要什么都不想,就那么放松的,惬意的,逃避的,躺在一片沙滩上,就那么躺着,问一问那一股咸湿的海风。 它似乎曾经想那么做,但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已经遗忘了。 ……罢了。 那不重要。 它抬起了头,当它的目光在星辰的影子上划过的时候,它会想起斯坎德培,自己最后的朋友。 它似乎正在率领着舰队,率领着一小支舰队,正停留在这个世界的轨道上,那些舰队之中,只有它的禁军,它的骄傲。 那是一片沙地,一片最荒芜与野蛮的低洼地带,它直截了当地暴露在了没有任何氧气与防辐射手段的虚空之中,在那颗最黯淡的恒星的照耀下,只能勉强看到那些被侵蚀的岩石所投出的,堪称是奇形怪状的影子。 他就在那里等着它。 他在闪耀,他在燃烧,他在释放着让它不自觉眯起了自己的瞳孔的冰冷光芒,但它并没有进一步地退缩,它看着他,看着那个与它交锋了许久的帝皇。 人类的帝皇。 那不可能的奇迹的创造者。 它一直想与他见面。 它一直想和他说说什么。 它一直想问,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在死亡之中,唤醒了一个已经死寂的种族。 它一直想问,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和它一样么?和它不一样么?和它所幻想的,那由最普通的冉丹人选出自己的领袖,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最终幻梦,有什么相同与不同么? 它想问,它想说。 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它反而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它又能说什么呢? 它笑着,走上前去。 太久了。 太久了。 太久了。 …… 现在,让这一切结束吧。 —————— 人类之主披挂着那套最为高贵与神圣的盔甲,此时,他并没有手握着那把燃烧的黄金之剑,而是紧握着另一股银白色的光芒。 他从火星的地牢中把它取了出来,并违背了自己的一条诺言,从那一刻开始,它就在一刻不停地想要挣脱出去。 他死死的握着它,任凭自己的力量不断修复着那些被炙烤的皮肤与血肉,任凭一些伤痕出现在了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当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笼罩在了光芒之中,让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举动,他所能听到的,只有有关于高贵与神圣的赞美。 高贵、神圣…… 他最讨厌的词汇。 就像这副盔甲一样。 从他披上这副盔甲,拿起了他的剑的时候,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何时才能脱下它们。 他发誓,一旦脱下,他就再也不需要穿上它们了。 这也许有些困难,但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一个孩子:他的荷鲁斯,他的牧狼神,他的射手座。 有他在,这就不会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 他如此想着,如此确信。 然后,他抬起了头。 那个异形已经走到了面前。 此时,它已经宛如一座巢都一般高大,就像是不可战胜的魔龙屹立在稚嫩的孩童面前,而人类之主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头,紧握着那把没有姓名的武器。 他面对过更强大的对手,更绝望的处境:数不胜数。 它们的结局没有任何的不同。 他抬起头,他看向了那另一个帝皇,那冉丹的统治者,那异形。 那尸体。 在光芒之下,他甚至能看到它没有一丝皮肤与血肉的躯体:因为任何的皮肉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彻底的吞噬了,他看到了那些灵魂,那些拥挤的,咆哮的灵魂,它们在冲着他嘶吼,宛如夏夜的蚊虫围绕在明灯之旁。 它们是恶毒,它们是怨恨,它们是没有主子的恶魔,它们是无数狰狞的面孔,被无尽距离之外的神祇在窃笑中摆布,化作了一张又一张扭曲的魔镜,向他吐露着认真与虚假的未来。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战火在银河之中燃烧,从神圣泰拉到奥特拉玛,每一寸土地都在毒气与荒芜中挣扎的求生,那属于阿卡迪乌斯与霍诺留的故事,降临在了他的国度之上。 他看到了那猩红之火在野心家的瞳孔中燃烧:他们是原体、是阿斯塔特、是贵族、是平民、是最清高者、是最卑贱之人,他们的怒火齐齐燃烧,烧毁了他的帝国。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暴怒的天使举起了神圣的金矛,在无尽光芒的照耀下,刺穿了银色发丝之下那垂死之人,他的瞳孔漏出了血色的泪,为了自己与血亲的纷争而悲痛万分。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又一柄王冠,戴在了不情不愿的完美者的头颅之上,三个各怀鬼胎的血亲欢呼着他的登基,在真挚与怀疑中,庆贺着又一个帝国。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子弹在枪口中鸣响,一颗,杀死了一代人。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光芒在三点中闪耀,一缕,摧毁一个世界。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雪白的骨头。 那是异形帝王的骨头。 那是异形帝王的痛苦。 那是异形帝王的永恒。 它在尖啸,它在痛苦,它在无尽的扭曲、悔恨与折磨中目睹着最可怕的暴行:它的种族的终焉。 它困在那里,它困在了诸神的尖啸之中,它困在了富丽堂皇的殿堂之内,它困在了挣扎、责任、愧疚与懊恼的绳索中,它困在了它自己曾经的希望之中…… 它困在那里。 万年,又万年。 —————— 他看着它。 看着异形的帝王。 看着他自己。 —————— 然后,他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是开始与结束。 那是宣判与慈悲。 他说了。 —————— 【死】 —————— 光芒万丈,引于阴暗之地。 巨龙咆哮,始于尘埃之下。 宣判、神圣、荣光、死亡…… 一刻的一刻,就已经是万年。 当停留在这个荒芜世界轨道上的瓦尔多,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的时候,他正好能够看到那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诸神在大笑,它们的喜悦与无聊是如此善变无常的东西,当那片刻的欢乐伴随着死亡而消散的时候,它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天际上,重回到那永恒的无趣与纷争之中。 他看到了,世界在崩溃,那璀璨的光芒仿佛一千颗太阳在明净的苍穹中同时升起,那刺眼的色彩宛如一万片金叶在烈日之下同时反衬着自己的光芒,那个荒芜的世界正在崩溃,因为随着那一击,那无数的星辰正在流落于世间。 那是帝皇的一击。 只有一击。 一切便重归寂静。 伴随着无数的欢呼,无数的哀嚎,无数不可置疑的歇斯底里,无数沸反盈天的欢呼雀跃,无数回荡在人类与异形的战舰中,那截然相反的,来自天堂与地狱的回响,来自乘胜追击与四散而逃的鸣奏。 瓦尔多抬起了头,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多么微弱,多么神圣,多么独特的声音。 他仔细的辨认着。 终于,他听清楚了。 那是一声属于异形的声音,那是一声属于帝王的声音,那是一声属于永恒的声音。 那是一声叹息。 仅此而已。 伴随着它缓缓的消散,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奇迹与挣扎,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一场有关于星河的宣言与承诺,一场有关于命运的战争与竞赛,一场有关于永恒的付出与幻想。 消散了。 结束了。 不复存在。 —————— 一位帝皇已死。 —————— 瓦尔多低下了头,他没有时间去考虑更多:冉丹的舰队似乎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什么永远无法反驳的事实,当它们的不可置信伴随着那金黄色的光芒重新升起的时候,就化作了彻头彻尾的疯狂与崩溃。 但,并不是所有的冉丹战士都是如此,最起码,在瓦尔多的舰队所监督与对峙的那支舰队中,便燃烧起了另一种决绝。 冉丹禁军。 瓦尔多听说过它们,他不会否认它们的强大。 他开口了。 “准备战斗。” “目标:轨道上那些被称为冉丹禁军的异形。” “敌人人数……四万。” “不限手段。” “不留活口。” (本章完) 第164章 父与女与休憩 战争,或者说,屠杀。 人类对冉丹的屠杀。 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屠杀。 它持续了一段时间,一段算得上是漫长的时间,并同样抛洒了数之不尽的鲜血:几乎每一艘冉丹的战舰都需要真正的战斗才能夺取与摧毁,而那爆发在两个帝国的禁军之间的战争,则是放眼全银河,都称得上是异常惨烈的绞杀作战。 冉丹的战士用事实向所有人证明了,任何一个能够争夺银河霸权的种族,都不会是仅凭着仰望自己的英雄而苟活的乌合之众,任何一位帝王崛起的时候,他的身后总是会有一个配得上他的军团,一个配得上他的帝国,一个配得上他的种族。 勇气、顽强、毅力、决心,甚至是在绝境之中,向着不可阻挡的对手与命运,开出象征着不屈意志的最后一枪的高贵觉悟,冉丹从来都不缺少这些。 而它们也正是抱着如此高贵的精神与坚毅,被人类的大军一个不留地屠杀殆尽。 无论是命运,还是银河,亦或是那些渐渐散去的云中诸神,都不会为了它们的觉悟与高贵而垂落下哪怕一滴的眼泪,因为,唯一一个会为它们流泪的伟大者,已经彻底的死去了。 此时此刻,昔日雄霸四方的冉丹帝国,与那些曾经倒在它们脚下的奴隶种族,没有什么不同。 在这个银河之中,实在是有太多优秀的种族,它们拥有着追求命运与未来的天赋和资质:但是那胜利者的宝座,却只有一个,一方存活,另一方就要倒下。 只是这次,倒下的,是曾经踌躇满志的异形帝国而已,而为了杀死它,泰拉之主的舰队也是颇为花费了一些力气。 即使是投入了包括两名原体和数艘机械方舟在内的庞大军队,人类帝国依旧是花费了整整数个泰拉标准日,才将异形的大军彻底的歼灭,将每一艘在狂热的呼喊中死战不退的异形战舰尽数击沉,影月苍狼军团在这场战斗中获得了最大的荣耀,单单被是荷鲁斯所亲手斩下的冉丹霸主的头颅,就足以堆砌成一座壮观的小丘。 但最艰苦的胜利却毫无疑问属于人类帝国的黄金近卫,在那颗异形帝王所陨落的无名世界上空,瓦尔多率领着他那些习惯了沉默无声的兄弟姐妹,在一场不间断的对抗与屠杀中,将那些被冠以【冉丹禁军】的异形精锐全部消灭,这是一场不会被传颂的可怕战争: 禁军与寂静修女在那些亵渎的异形战舰中伤亡过半,而异形帝王的四万名亲卫和最好的五百名霸主被屠杀殆尽:这些异形比帝皇高傲的黄金武士们更懂得团结作战的意义与价值,更不用说那些亵渎的迷宫引擎是它们所熟悉的主场,这也是这场战斗如此惨烈的主要原因。 至少有一千名禁军和寂静修女在扭曲的异形战舰中长眠,他们的遗体得到了最好的安葬,而他们那有形的、又也许并不存在的缥缈灵魂,则在日益平静的灵魂之海中缓慢的游荡着,并在最后的最后,安静地栖息在了,那轮冰冷的太阳的无尽光芒之下。 那是他们的奖励。 唯一的奖励。 这就够了。 他们是安详的。 最起码,当摩根远远地观察着他们的时候,她的确从他们散发的气息中,感受到了一种足以让她羡慕的宁静与安详。 蜘蛛女皇的第三只眼睛因为这一幕都抖动着。 嗯…… 仔细想想。 她并不羡慕。 —————— 她不羡慕。 摩根如此想着。 然后,她尽可能地隐蔽地把无形的猫爪伸向了那盈满了异形禁军的美味灵魂的战舰,悄悄地抓去了一大坨,团成了团子,炫进了自己的嘴中。 美味…… 哪怕比起那些她所剩不多的珍藏品,这些被称为冉丹禁军的强大灵魂,也是无比甘美的,它们甚至带着一种辛辣的味道,那也许是最坚毅的精神所带来的调味。 只可惜,数量太少了。 尽管摩根自认为,她的胃口已经如同那些郁郁葱葱之间的蜂鸟一般小了,但是区区四万冉丹禁军的灵魂,果然是无法满足她现在的胃口的。 在别无他法之下,她只能将自己的猫爪伸向了那些在味道上差了不少,但索性量大管饱的,异形武士的灵魂:这些杂碎固然吃起来有些味同嚼蜡,但是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大多也都是异形帝国最精华的那一部分了,虽然算不上多么的美味,但的确有着【营养】。 就这样,摩根一边快乐地享受着自己的晚饭,一边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帝国的舰队是如何一步步绞杀异形大军的:她着重观察了荷鲁斯与莫塔里安在战斗中的表现,更是对另一个战场上的人类禁军拥有了一个深刻无比的初印象。 此时此刻,第二军团的蜘蛛女皇正处在一种极为难得的惬意状态之中:那些凡人护士与第一军团的医疗师已经被考斯韦恩亲自所带走了,现在,摩根独享着一间华丽的休息室,把脚翘在了【战帅】那柔软的背上,一边观赏着身临其境的太空血腥歌剧,一边把自己灵魂体的腮帮子挤得鼓鼓的。 她还是有些头痛,并感到了某种剧烈消耗之后所必然拥有的疲乏和无力,这甚至让她懒得花费精力去维持形体,保持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过分稚嫩的身躯:如果有人进入到这个房间,他可能会怀疑,为什么一个孩子能够尊贵至此。 她在休息:她当然有权力进行休息,哪怕是那头卡利班的狮子来找她,她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抓起身边的果盘,把他砸出去。 谁叫这里是【不屈真理号】,是第一军团的旗舰呢,在这里,摩根理所应当地拥有着一些任性的盈余:甚至是她的子嗣们都会因此沾上不少的光。 赫克特的小队正在她的房间外进行着守备,他们阻止着任何人靠近基因之母的房间,而在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庄森与伏尔甘的伤势已经自我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未醒来而已。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摩根甚至感到了一丝快乐的气息:她的思想似乎正在变得活跃,这是摩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事情。 但很不幸的是,这样的快乐只持续到了摩根的第三只眼扫过了那一大坨最美味的灵魂。 那个位于荒芜世界上,散发着美妙的有毒气息的,属于异形帝王的庞大灵魂…… 啊……想吃…… …… ……不 不,不,不。 她不想吃。 她一点也不想吃。 蜘蛛女皇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性地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不过,这并不能阻止那美味的灵魂就存在那里的事实:她甚至能够问到它的味道,听到萦绕在它身边的凄厉嘶吼。 数千亿股最凄惨、最疯狂的临死哀嚎,那会是多么棒的一谱佐餐乐曲啊,她甚至想起了自己在灵族帝国的菜谱上所看到过的一道有关于哭泣与灵魂的菜肴…… 不,别想它。 摩根眯起眼睛,悄悄地瞄了一眼那轮居于【皇者幻梦号】之上的冰冷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之主并没有加入接下来的战斗,他返回了自己的座舰,任凭他的子嗣与部下们在屠杀中获得荣誉。 而在灵魂之海中,摩根能够看到,她的基因之父那无垠的灵能光芒中,似乎有着一些裂纹,这也许就是他缺席了战斗的原因。 但这并不妨碍她静悄悄地咽着自己的口水,将目光重新投入到了那些更为安全,也更为干涩的异形灵魂的身上。 毕竟,她能看到:虽然人类之主已经远离了那颗冉丹帝皇所陨落的世界,但是他的光芒却始终照拂在异形帝王那庞大的灵魂之上,就仿佛在做着什么后续工作。 她不敢凑过去。 跳过那些雪白的人类灵魂,摩根大把大把地抓住无数尖叫与怒吼的异形魂魄,把数以万计的魂灵揉捏成美味的丸子,陷入了肆意的大吃大嚼之中,用着一种虚假的满足来遮掩自己的悲愤。 嗯…… 她不生气,她不惋惜,她也不在乎:不过是一个更为强大的异形的灵魂而已,不过是为了吃到它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到现在却一无所获而已…… 她一点都不生气。 足以填充整整一个军团的异形灵魂,就这样被摩根肆意地塞进了自己的口中,蜘蛛女皇的面颊甚至鼓了起来,之前那片刻的欢乐在此时也已经荡然无存。 此时此刻的摩根,就仿佛一只最为低落的土拨鼠一般,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大吃大嚼,将一股股愤怒与幽怨化作了有些过于响亮的咀嚼之声。 然后…… 然后她就发现,那轮冰冷的太阳似乎伴随着她的大吃大嚼,而转动了起来。 它向摩根的位置,投来了毫无感情的一瞥。 …… …… …… 摩根:(x*) 摩根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也许这只是一个不幸的巧合?又也许,他只是在看庄森和伏尔甘? 她如此的想着,一种名为慌乱的情感,伴随着对于绝对力量碾压和恐怖回忆的惧怕,在摩根的心头风起云涌。 在这种惧怕之下,原本还在肆意地大吃大嚼的摩根,如今只能…… 捂住嘴,惴惴不安,然后…… 更加快速的大吃大嚼了起来。 名为恐惧的光芒在摩根青蓝色的瞳孔中流转着,而在这种光芒之下,第二军团之主把自己的脸颊挤得鼓鼓的,捂住嘴,像是一只慌乱的土拨鼠一般,愈加快速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这让她感到安心。 …… 毕竟…… 她释放恐惧和压力的方式,好像就是大吃大嚼来着…… —————— 当摩根自以为隐秘与小心地继续着自己的进食活动的时候,人类之主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他的瞳孔中轻轻的闪过了一层金黄色的幻影,便在物理宇宙中看到了灵魂之海的情景。 然后,他就看到无数异形那咆哮的灵魂,化作了一条奔腾不息的滚滚洪流,在他面前呼啸而过,一路消失在了【不屈真理号】上的某一个精心遮掩的角落里面。 …… (_) 人类之主随意的瞥了一眼,就没有更多的关心:现在还不是他认领自己唯一的女儿的时候,她还需要再做一件事情,才能领取他所准备的礼物。 在他的心中,帝皇在某种程度上,认可着玛卡多的谏言:他也许的确需要在摩根的身上花费自己的一些精力,哪怕只是最敷衍的逢场作戏。 因为,人类之主为了他唯一的女儿,准备了整整三份礼物。 其中一份是残次品,而且很难称得上是礼物。 一份是半成品。 而最后一份…… 也是半成品。 …… 没关系,她会明白这些礼物身后的意思的,毕竟,不管是庄森还是荷鲁斯,对她的评价都不低。 牧狼神甚至颇为热情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影月苍狼之主渴望成为那个教导他的姐妹的人物,他发誓自己会做的最好。 帝皇并没有反驳这个意见,荷鲁斯的确值得信任。 从第十一军团的情况摆在了帝皇面前的时候,摩根的名字就出现在了人类之主那浩如烟海的预备计划之中,从那时开始,她的一切遭遇都将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幻影。 她会得到一些纵容:为了人类之主以后的计划。 为了他的目的,人类之主从不介意做出一些在常人看来有些不合理的举动,毕竟没人能够真正的了解与知晓帝皇心中的每一条沟壑与每一个思想,哪怕是玛卡多也不能做到这一点。 这并不是什么有关于信任的问题,而是他单纯的不想让自己最后的朋友承担更多了。 停留在摩根身上的目光也许连一秒都不到,就不得不因为某些原因而收回:无论是对于异形帝王的后续处理,还是对他掌中这个从火星地牢中取出来的【东西】的不断压制,都在消耗着帝皇的力量。 (在gw给的资料中,帝皇的确为了终结第二次冉丹战争而开启了火星的地牢,但从未明说他真的释放了虚空龙碎片) 更有甚者,他掌中这缕银白色的光芒所带来的反噬,比那异形的帝王都更为可怕,人类之主真切的感到了一丝疼痛,但尽管如此,他也必须时刻紧握着它:除了火星的地牢、他的掌心、以及玛卡多所呼唤出的临时牢笼,他不放心这股力量被安置在任何地方。 也正因如此,他并没有参与更多的战斗,也没有立刻地与自己的子嗣相见:他知道,即使是面对他的子嗣们,他也必须保持一个不可战胜的姿态。 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伤痕。 至于摩根,他的女儿…… 人类之主眯起了眼睛,相隔着万里的距离,他却依旧能够感受到第二原体对于异形灵魂那深入骨髓的贪婪。 这不是一件好事。 却也不是一件有多么重要与糟糕的坏事。 摩根始终没有触及到人类之主的底线,她所做的事情虽然有一些阴暗,但并非不能忍受:甚至比起她的某些兄弟,她着实是让人放心的那一个。 帝皇已经习惯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毛病出现在他的孩子们,或者是他孩子的孩子们的身上,尽管那些当事人都在想方设法地隐藏。 就比如说,他那长着翅膀的完美儿子在为了自己子嗣那糟糕的饮食习惯而操心,千方百计地试图遮掩这一切:可是在圣吉列斯回归之前,很多食尸鬼早就已经肆无忌惮地在友军与凡人面前吞噬着人类的血肉,这甚至不是一个需要专门探索的秘密。 帝皇怎么可能不知道。 至于圣吉列斯所宣称的,治愈了他的子嗣。 是啊。 既然腓尼基的凤凰率领着他的子嗣战胜了枯萎病,既然绯红的马格努斯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将血肉异变彻底的抹除,那么来自巴尔的大天使,带着他的孩子们彻底克服了基因中的阻碍,难道不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么? 也许真的很合理,不过这已经不是人类之主会操心的事情了: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既然他的子嗣们都是如此的让人安心,那他就姑且相信他们的力量吧。 想想其他人吧:那对荣誉与头衔没有丝毫渴望的庄森,那宣誓将承受一切重担的佩图拉博,那头脑冷静的费鲁斯,还有位居于他们之上的,最让他骄傲的孩子。 荷鲁斯,他的荷鲁斯,他的牧狼神,他的射手座。 他将继承他的剑刃,他将让他永远不会再一次披挂上这些令人厌烦的盔甲,他将保护他的帝国与他的子民,还有神圣泰拉:任何人都无法在伤害他们。 人类之主缓缓地勾起了自己的嘴角,当他又一遍地想起这些忠诚的子嗣的时候,他的目光再一次的掠过了自己的女儿。 庄森与荷鲁斯肯定她的力量与态度,坚信她是一位令人安心的合作者与基因原体。 而他所留在她脑海中的那把利剑,那个保护者,也在忠诚的反应着她的情况:在最初的那次试探之后,她就不再将自己的利爪伸向纯洁无辜的人类。 而至于饮魂者流传在冉丹前线的赫赫威名,更是根本不需要去特意调查,就能知晓许多的,她的功绩甚至仅次于那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军团,征战四方的基因原体。 帝皇闭上了眼睛。 也许,他可以期待一下她的能力与忠诚,并且可以构思一下如何最好的运用起她的力量。 据说,在对银河东北部边陲的探索中,已经有不少先锋部队传回了一则信息:一则关于一位用强大力量君临世界,扼杀着所有的罪恶与阴暗的审判者的传说。 也许,他可以规划一下。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银白之龙在他的掌中极不安分地嘶鸣着,让人类之主不得不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他镇压了它,又一次的。 然后,他呼唤着荷鲁斯。 【我的孩子,我的荷鲁斯。】 他说到。 【我会发给你一个坐标,一个星系的坐标。】 【带上你的姐妹,还有你的军团,去往那个坐标,那里会有些事情,需要你们解决。】 【我随后就到。】 “我明白了,父亲。” 万里之外,荷鲁斯一口应承下来了父亲的命令,但很快,他就犹豫的问了一个问题。 “需要叫醒庄森么?父亲?” “毕竟,我担心摩根可能更习惯与暗黑天使一起行动。” 【她总要学会独立,而且庄森已经战斗的够久了,现在还不是要求他再次战斗的时候。】 “我知道了,父亲。” 牧狼神的声音更欢快了。 “交给我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本章完) 第165章 只要摩根发起进攻…… 当人类之主在他的【皇者幻梦号】上,亲口告诉了他最钟爱的子嗣:荷鲁斯,后者还有着一位在预料之外的姐妹的时候,他就有所打算,让荷鲁斯来引领与教育这位新晋回归的基因原体。 庄森并不适合这项工作,而人类之主的其他子嗣,也大多都没有相对应的经验和耐心:福格瑞姆也许会很乐意指导一位血亲,但他的表现并不能让人彻底放心;圣吉列斯也许比他的大多数兄弟都值得信任与依赖,但是他对人类之主的态度却远远算不上亲密。 而其他的基因原体:他们的确有能力去做到最好,不过他们也有更大的可能性把事情给搞砸了。 至于把摩根带在他的身边,像是荷鲁斯、马格努斯或者伏尔甘那样的由他亲自教导;亦或是像黎曼鲁斯、费鲁斯和莫塔里安那样的表达善意与建立羁绊:人类之主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但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心情与空闲,在摩根和那些还未回归的子嗣身上,重复这些温情的把戏了。 无论是现在的摩根,还是摩根之后那属于第八、第十二和第十九军团的基因原体,他们注定不会得到一个更温情的父子相认了:他们没有赶上一个好时候,人类之主内心中那仅剩的柔软已经被越来越繁重的战争和琐事所消耗殆尽。 在摩根回归之前的这七十多个泰拉标准年里面,除了现在依旧是隐秘状态的阿尔法瑞斯之外,人类之主已经在明面上迎回了自己的十五个孩子,他尽可能地与每一个回归的子嗣保持一种亲密的态度: 他陪伴了荷鲁斯整整三十年的时光,他给黎曼鲁斯留下了诙谐的竞赛与酒神之矛,他赠与福格瑞姆帝国天鹰的荣誉,他和马格努斯更是神交已久,他对多恩的器重肉眼可见,他把伏尔甘亲自带在身边指导,他同费鲁斯的比斗移平了数座山脉,他指导着康诺王找到了襁褓中的基利曼,他容忍了圣吉列斯的变异与冒犯,他忽略了察合台口中对暴君的不满,他把最重要的战争放心交给了庄森,他无视了有关于门格尔的奇怪流言,他亲自陪怨气冲天的莫塔里安挑选武器,他更是忍耐着被当做神明的误解,在罗嘉的母星观赏了整整一个月的对于他的神明崇拜游行。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他的确在最大可能地释放着自己的善意,哪怕它们有时候并不能得到非常正面的反馈:圣吉列斯、察合台、还有那个唠唠叨叨的莫塔里安,他们总是有着不满的理由,这也让他对这种温情的舞台剧感到了日复一日的疲乏与厌倦。 尤其是门格尔和他的军团事发之后,就宛如一颗最后的细嫩稻草一般,让帝皇心中某条耐心的丝线彻底的断裂…… …… 等等。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算了,那应该不重要。 —————— 总而言之,在这个基因原体大多回归,而大远征也彻底走上正轨的情况下,帝皇的确已经不再需要与新的儿子建立更多的羁绊了:更何况那些还没有回归的子嗣中,的确没有像三叶草一般,需要他重点照顾的特殊人物。 在这种情况下,帝皇就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了荷鲁斯。 荷鲁斯总是会让人类之主感到放心:牧狼神也许做不到最好,但他也绝对不会让事情的走向变得令人失望,只要他还保存着这份珍贵的品质,他就足以让人类之主托付任何事情。 在很多事情上,荷鲁斯并不是一个最优秀的选择,但他绝对是一个通用且不会出错的选择:在帝皇的心中,这就是他最优秀的子嗣所应当拥有的模样。 更何况,在引领自己血亲的相关方面,荷鲁斯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成功:福格瑞姆、圣吉列斯和察合台都是跟随牧狼神的脚步,才慢慢的了解了人类帝国。 想必,摩根也不会出现什么额外的差错:她可比刚刚回归那一会儿的圣吉列斯要乖多了。 至于庄森的态度:在帝皇的理解之中,他这个来自卡利班的儿子是一位冷静且乖僻的骑士,他更喜欢独自待在自己的城堡中,身边都是俯首贴耳的骑士,让这样一个喜欢独处的子嗣与自己的血亲并肩如此之久,已经是一种折磨,想必庄森也在怀念那些清冷的日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与生来的责任,哪怕是帝皇也不想强行违背这一点,热衷于结交新友谊的荷鲁斯当然比喜静的庄森更适合陪伴新的血亲的责任:至于他最喜爱的牧狼神心中的那点小小私心。 随他去吧。 不过是一点争权夺利的人之常情而已,既然人类之主本就不眷恋于所谓的王座与权力,荷鲁斯的这点小小的野心和贪婪,又能糟糕到什么地步呢? 只要人类之主解决了他那漫长的任务清单,他就会轻而易举地调解这些问题:包括他的牧狼神与他的掌印者之间,那已经有了些许苗头的矛盾,帝皇可不是什么热衷于部下相争的凡世君王,他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最后的老朋友能够得到应有的赞美与尊重,但是他现在真的没有时间。 先忍忍吧。 先放下吧。 等他完成这一切,他一定会处理这些事情。 只要等他完成那一切…… —————— 荷鲁斯在【皇者幻梦号】上知道了,自己的有一个姐妹:而且他们还见过面。 而他在【复仇之魂】上又得到了命令:他将负责对自己血亲姐妹的教育,就像他之前引导着福格瑞姆、圣吉列斯与察合台一样。 坦白说,牧狼神的内心现在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惊涛骇浪的状态。 当荷鲁斯知晓了,那位【饮魂者】居然真的如同察合台所说的那样,是自己的血亲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可能完全的回忆起他和摩根在德鲁恩星系的相处,直到他确认了,自己完全没有流露出任何糟糕的一面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对于摩根的身份存在着一些惊愕。 就算他在与冉丹的战争中亲手砍下了小山一般的头颅,这样的惊愕也没有彻底的从他的内心深处完全消逝:不过比起一旁的巴巴鲁斯之王,荷鲁斯的表现却又要好上不少,莫塔里安已经在那里独自念叨很久了,口中满是对于第二个巫师血亲的不满和埋怨。 死亡之主对于自己新血亲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是鄙夷,但是也仅此而已了,每当他看到那些给他的军团留下了深刻伤痕的冉丹士兵的尸骸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个流传在战争前线的,有关于【饮魂者】的赫赫功绩:每想到这里,他口中的恶毒指责就会突然失去继续下去的动力和支撑。 死亡守卫的基因原体从不屑于否认自己血亲的战绩:他对这样的所谓功劳不屑一顾,也不愿意就此沦为和某个暴君一样的,自欺欺人的说谎者。 但这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一个巫师,一个亵渎的灵能掌握者:哪怕是他的血亲,居然立下了他不可否认的功绩:每每想到这里,莫塔里安就不由得狂暴的挥舞着自己的镰刀,把目之所及的一切异形通通堪称碎末。 都是因为这些异形渣滓,这些孱弱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才能让所谓的【饮魂者】成为那些愚者口中的传说。 还有他的兄弟:庄森,还有那个门格尔,他们太弱了,根本没有被苦难所捶打过的坚韧意志,居然连这样的对手都要拖上如此漫长的时间,甚至兵败身死,才导致了区区一个巫师,都能成为众人口中的所谓英雄。 早知道,他就不会离开对抗冉丹的前线了:他肯定能带着自己的子嗣清扫这些异形渣滓,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战斗,向世人展现来自巴巴鲁斯的力量,向世人展示科学与理性的力量,而不是让一个巫师在那里洋洋得意。 他本该这么做的……如果不是他实在忍受不了那个卡利班人…… 萦绕在莫塔里安身边的毒气因为他的愤怒与自我封闭而愈加地嚣张了,现在,只有他最亲近的子嗣才能站在他的身边,与自己的基因之父继续着这场屠杀。 当荷鲁斯率领着他的四王议会成功跳帮与抢夺了最大的那艘冉丹战舰,沐浴在所有人的欢呼与庆贺中的时候,死亡守卫已经和他们的基因之父一起,把整个异形的舰队杀了个对穿:但是比起影月苍狼的辉煌,巴巴鲁斯的子嗣们要显得笨拙许多,他们的伤亡也并不是那么的好看,而当莫塔里安回到了他的兄弟身边的时候,就连凡人辅助军都欢呼声都不由自主地低落了几个音节。 莫塔里安满不在乎,只不过那萦绕他的毒气甚至愈加的猖獗与严重了,甚至让阿巴顿这样的人物不得不别过脸去。 但荷鲁斯毫不在乎,他走上前去,在所有人的面前拥抱着自己的兄弟,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诉说着一个来自牧狼神的想法。 —————— 在对于冉丹舰队的屠杀所结束后的第一时间里,两位基因原体就已经搭载着运输机,来到了第一军团的【不屈真理号】上。 这是一段安静的旅途,莫塔里安端着一个盒子,他那本就瘦削且阴郁的面容现在更是愁云惨淡,就仿佛巴巴鲁斯被人炸了一般。 而荷鲁斯则是坐在一旁,静静地思考着什么,他的表情在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和一种狡黠的笑容之间来回变幻着。 如果说,刚刚得知了有关于摩根的身份的牧狼神处在一种惊愕的状态中的话,那么现在的影月苍狼之主就已经在战斗中彻底的冷静了下来,并且本能地思考起了一个他异常关心的问题。 摩根。 他的姐妹。 第二军团之主。 也是帝皇所钦定的,他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可以合理地带在身边的人物。 一位看起来很有能力,但是并没有什么执着于独立的傲慢,而且掌握着一支已经与他的影月苍狼有了密切配合的军团的……基因原体。 …… 一位血亲的回归自然让荷鲁斯感到了本能的欢喜,但是…… 他能否在这些身份中……找到一些对他有利的事情呢。 荷鲁斯不由得开始了思索。 在得知摩根身份的第一刻,荷鲁斯其实就有了一种恐慌:属于他的舰队,他的【力量】的第二军团的主力,那些掌握着不少神秘武器的精锐泰拉老兵,可能从此以后就不会是他的力量了,反而会亲近那些本就强大的暗黑天使:这甚至让荷鲁斯感到了某种新的压力,某种有关于无形的竞争的压力。 不过,当帝皇的新命令接踵而至的时候,一个想法也伴随着这个命令,在荷鲁斯的内心之中油然而生:他的兄弟庄森一向不是什么人际处理的大师,让血亲姐妹更亲近自己,对于荷鲁斯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么,如果成功的话,不管是第二军团,还是他们那强大的基因原体,不都会是他的【力量】么? 毕竟,影月苍狼已经与摩根的子嗣们并肩作战了几十年了,双方早就有了羁绊,既然摩根会在他的身边学习,那么让这种军团的羁绊影响到原体的友谊,从而让她成为自己的挚友,是很简单的事情。 在前一刻,还担心着基因原体对军团的影响,会让自己力量受损的牧狼神,现在又不由得庆幸于原体与军团的联系,让他拥有着拉拢摩根的最佳办法。 可惜马歇尔的那部分第二军团舰队已经被帝皇所召唤了,不然的话,他就可以立刻开始某些布局与计划:自从德鲁恩一别后,荷鲁斯其实也收集过有关于摩根的情报与信息。 越收集,越惊叹。 这让他甚至有些羡慕自己的兄弟庄森,拥有着这样一位出色的辅佐,一位【掌印者】。 尽管是荷鲁斯,也不会否认掌印者的能力。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掌印者似乎并不是庄森的专属:无论是早就已经表现了自己能力的摩根,还是她那支颇有价值的第二军团,伴随着帝皇的一道命令,对于此时的荷鲁斯来说,他们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甚至可以说,是触手可及。 荷鲁斯偏过头,他看到了那光滑的墙壁上反衬着自己那张模糊的面容,他笑了起来,唇角勾起。 无论是圣吉列斯、察合台、还是莫塔里安,牧狼神从不会认为自己的朋友太多了。 而他在自己名义上的故乡克苏尼亚上,虽然没有学到更多,但是总归是明白一些道理的: 能够争取到的东西,自然要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一个属于荷鲁斯的掌印者,一个新的挚友,一个新的支持者,一个强力的臂膀,一个他可以在必要的时刻去信赖、去召集、去借助其力量的血亲。 听起来很不错,不是么。 —————— 当摩根得知了荷鲁斯与莫塔里安来访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休息室,甚至已经恢复了属于基因原体的身躯。 此时此刻,第二军团之主正待在属于第一军团之主的房间中,坐在属于第一军团之主的座位上,她的身边则是环绕着那些第一军团之主所信任的军官。 考斯韦恩、阿拉乔斯、与阿斯特兰,这些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在基因原体的伟岸与力量面前,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汇报着工作,聆听着命令,就像是在面对他们的基因之父本人一般。 偷懒与享受的时间终究是异常短暂的,在摩根稍稍恢复了自己的力量之后,她也不得不走出了自己的小天地,管理起了暗黑天使军团的运转与修复。 摩根的子嗣们伫立在房间的一侧,对于他们面前的场面多少感到有些惊讶:他们的基因之母端坐在第一军团的中心,随意的调度着所有的暗黑天使,就仿佛她是这个军团的女主人一般。 反倒是暗黑天使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当那些进来的庄森子嗣们看到摩根那高大的身躯后,反而露出了某种舒心的叹息。 在过去与冉丹的十几年战争之中,摩根的身影从荣光女王战舰的边缘,悄无声息地一路来到了第一军团的核心处,直到此时,在庄森缺席或者沉睡的情况下,这位【饮魂者】女士就会暂时的顶替起军团之主的责任,批阅着各种各样的问件与汇报,已经是暗黑天使们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虽然她依旧没有权力去插手那些传承悠久的修会,但是军团的日常运转和军事单位的简单调度对她来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当摩根基因原体的身份在暗黑天使中以一种沉默的浪潮而传开后,她的临时治理反而更加顺利了。 对于傲慢的暗黑天使来说,聆听一个凡人的话语,和聆听一位基因原体的命令,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与事情:最起码,对于一些心有芥蒂的老古董来说,这会让他们本能地感觉好受不少。 那位【饮魂者】,那位在战争中立下了他们难以想象的功劳与战绩,那位能够站在他们的基因之父身旁的人物,那位甚至一次又一次把他们从绝境中救回来的所谓【凡人】,其实是一位基因原体,一位理所应当比他们强大的人物。 如此一想,真让人舒服多了。 来自各个连队与骑士团的军官们来来去去,摩肩接踵,汇报着各自的内容,他们对于摩根虽然没有更多的崇敬,但是依旧保持着一种极为尊重的姿态,这甚至让一旁真正的摩根之子们撇着嘴,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感觉自己就仿佛是一群访客一般。 但这样的诡异气息,伴随着两位基因原体的来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赫克特等人被摩根支去了门口,而暗黑天使们也被赶到了其他的地方。 “大人……” 考斯韦恩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摩根只是摆了摆手。 【你应该陪在你的基因之父的身旁,不是么,阿考?】 考斯韦恩沉默了一下,便恭敬地行着礼,告退了。 当这位庄森最信任的子嗣刚刚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时候,荷鲁斯与莫塔里安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之中。 —————— “摩根!我的姐妹!” “我知道这有些迟了,不过:欢迎你的回归!” 荷鲁斯还记得自己遇到第一个兄弟的时候:那个兄弟正是芬里斯的狼王,他率领着一大堆脏兮兮的蛮人,在一座闪亮的空中殿堂中与他第一次见面、相识、握手。 他还记得,黎曼鲁斯当时称呼他为【老大】,真是一个充斥着芬里斯风格的称呼。 实话实说,当时的荷鲁斯其实并不欢迎自己的兄弟,他并没有适应要与他人分享与帝皇的父子亲情的困境,更有甚者,他其实提出了一些……不那么美妙的建议。 不过荷鲁斯并不想更进一步地去回忆那些事情,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牧狼神,是他的每一个血亲的朋友:对于其中的某些人来说,更是挚友。 至于眼前的这位,也不会有更多的例外。 在荷鲁斯的眼中,他的姐妹似乎有一些拘谨:对于一个基因原体来说,她有些太矮了,甚至和那些阿斯塔特战士相比,都没有拉开一个足够的身高差距。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荷鲁斯本想拥抱,但当他走到摩根面前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姐妹并没有相同的意愿:她有些沉默地伫立在那里,似乎在纠结于初次见面的活动。 她看起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血亲之间的热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头卡利班的狮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些事情。 荷鲁斯笑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而是顺势,以最丝滑的姿态,从拥抱变成了握手。 “很遗憾,我们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的相认,不过我会尽力弥补这些缺失的:摩根,我的姐妹,我再次正式的介绍自己,我是荷鲁斯—卢佩卡尔,来自克苏尼亚的卢佩卡尔,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原体,也曾是伱的军团的指挥者。” 【摩根,我是摩根。】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微,也许是身份的调换让她还有些本能都不适应,比起在德鲁恩上空那种侃侃而谈的从容,现在的摩根显得有些过分的小心。 【你曾指挥过我的军团?】 “是并肩作战,摩根,那是一段值得我骄傲的日子,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也将与你一起,在银河中并肩作战,为了我们的父亲,与我们共同打造的帝国。” 耳边传来了莫塔里安那若有若无的轻哼。 【并肩作战?就像我和庄森在冉丹战争中的那样?】 “是的,我会教导你有关于帝国的一切,包括一切只有我们才能知道的深层知识,我知道,在此之前你与庄森尽心尽力于这场战争,过错了得到这些教导的机会。” 【这是帝皇的旨意?】 “你应该称之为父亲。” 【啊……】 终于,摩根笑了起来。 【身份的调换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荷鲁斯,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牧狼神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无比豁达的笑声。 “没关系,我的姐妹。” “对于我的血亲,我只会拥有着无尽的耐心。” 说着,荷鲁斯的手掌便向前伸着,而摩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她的手比荷鲁斯的要小上很多,显得非常冰冷,就仿佛是一小块寒冰落在了沸腾的海洋之中。 她还是没有适应作为血亲之间的交流,荷鲁斯如此想着。 显然,庄森从来没有想过与自己的血亲有更多的羁绊,他满足于一种遥远的互相欣赏,就像是一个傲慢的骑士满足于那些最锋利的宝剑挂在自己城堡的墙上,而不是把它们时刻握在手中。 在这方面,庄森是个毫无疑问的蠢货: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对牧狼神来说,只是好事。 荷鲁斯微笑着,他并没有立刻停下握手,而是继续询问着一些他早就准备好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最真挚的,荷鲁斯的确很关心他的血亲的情况,那种发自内心的亲情之爱让他这么做,只不过牧狼神已经习惯于在自己真挚的情感中,混杂一些更现实的东西。 牧狼神能够感觉到,伴随着他的话语与笑容,那拘谨的冰块在他的掌中慢慢融化,化作了一湍同样温暖的流水。 这让他的笑容,愈发地真挚了起来。 —————— 荷鲁斯的话语并没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他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了一旁的莫塔里安。 “我在我的【复仇之魂】上为你找了一些可以滋养灵魂的物品,我的姐妹,我听说你在之前的战争中消耗了太多,我不知道庄森有没有为你准备同样的东西,不过我还是把它们拿来了。” “莫塔里安执意要亲自确保它们的安全,直到它们交到你手里,不要被他的面色所误导,摩根,我们的兄弟曾经赞叹你的功绩……” “我从没有那样说过!荷鲁斯!我也永远都不会赞叹任何一个巫师与灵能的渣滓!” 莫塔里安,他没有更多的话语与问好,只是如同一头蛮牛一般一路闯到了摩根的面前,他几乎要把那个箱子摔在地上:不过幸好他没有那么做,只是以一种能够称之为冷漠的态度,把箱子塞进了摩根的手中。 “别替我说谎话,荷鲁斯!” 他粗声地厉喝着,然后移动着自己的视线,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血亲。 死亡之主居告临下地看着他的巫师血亲,他那被呼吸罩所包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见面的话语,不过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巴巴鲁斯的毒雾之中。 荷鲁斯的面容只是僵硬了一瞬间,就在任何人都能感应过来之前再次恢复。 “莫塔里安他只是有些……” “够了,荷鲁斯!” 死亡之主挥手,打断了自己兄弟渴望继续修复他和摩根两人关系的最后一丝努力,他看着摩根,以一种非常严肃与认真的表情,尽可能地收敛起自己的愤怒与傲慢:这是他对于摩根那毋庸置疑的战绩的肯定与承认,他不会掩盖这一点。 “你在战争中做了一些事情,一些我不想否认的事情,但那不是什么值得大吹大擂的事情,你只是做了任何一个帝国的战士都应该尽到的本分,别在那里洋洋得意。” “我会盯着你的,摩根,我会盯着你的巫术。” “你最好祈祷你不会犯下和那些巫师一样的错误,否则……” “别指望我会留情。” 他用着一种轻柔却冰冷的预言诉说着这一切,随后,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血亲,就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自己的身体,离开了。 拿着一个送给灵能者的,装满了灵能礼物的盒子,已经让莫塔里安的愤怒达到了极致,如果这不是荷鲁斯的请求,他早就爆发了。 摩根眨着眼睛,看着莫塔里安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尽头,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无用情感:对于死亡之主,摩根其实没什么感觉。 他的灵魂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那上面的腐朽气息,已经渐渐的萦绕起来了,摩根才不会傻到去谋求那种食粮。 趁着这个机会,她让自己的视线在那些荷鲁斯的仆从身上飞速的掠过。 塞詹姆斯一直在看着她,当他注意到摩根的视线的时候,他微笑着行礼,既没有太尊崇,也没有太戏谑,保持着一种与之前别无二致的淡然。 阿巴顿的目光与摩根短暂的相遇了一下,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本能地想着什么,但是下一刻,他的视线再一次阿巴阿巴了起来。 嗯……阿巴顿还是阿巴顿。 这样的阿巴顿其实挺好的。 剩下的那些影月苍狼就连摩根的视线都没有注意到,不过是…… 嗯? 蜘蛛女皇的视野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影月苍狼身上停留了一秒。 他看起来是一个面相异常平庸的人物,甚至不会让人记住,不过当他注意到摩根的视线的时候,他只是抬着头,偏着脑袋,露出了同样的一抹笑容。 九头蛇不死…… 她似乎听见了某种低吟。 “摩根。” 荷鲁斯的话语打断了蜘蛛女皇继续的观察。 “谅解一下我们的兄弟吧。” 牧狼神叹息着,他的心中同时活跃着两股气息:对于调和莫塔里安与摩根关系的失败,和可以趁机进一步凸显自己形象的喜悦。 它们并不矛盾。 —————— 牧狼神和蜘蛛女皇的谈话又持续了一段时间,而这段谈话在涉及到一个距离他们并不算遥远的星系的时候,便结束了。 “在正式进攻塔克斯之前,冉丹的舰队在那个星系似乎停留了一段长到不正常的时间,这其中显然有着一些问题,一些值得我们去探索一下的问题。” “你与我,还有我的军团,会是先遣部队,我们的父亲很快也会抵达那里,事不宜迟,我想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摩根聆听着荷鲁斯的话语,啃食着荷鲁斯的礼物,她的脑海中回想起了荷鲁斯所提及的那个星系。 她想了一下。 想了一下那个星系所能存在的东西,想了一下荷鲁斯,又想了一下庄森。 她没想太久。 —————— 庄森睁开了眼睛。 然后一跃而起。 “战事怎么样了……” 焦急的询问在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口中横冲直撞,但伴随着他的起身和巡视,他的问题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他发现自己在一间病房着,那些最高阶的暗黑天使此时正围绕在他的身边:他们的盔甲上并没有战争的硝烟与灰尘。 在一瞬间,庄森就想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冉丹被击溃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角。 考斯韦恩向前一步。 “帝皇率领着包括禁军、影月苍狼、死亡守卫和机械教的大军,已经杀死了冉丹的统治者……” 战况以最简短的方式被庄森所吸收,他点了点头,随即询问了一下军团的情况。 几位骑士长面面相觑,然后低声地一一汇报。 越听,庄森的眉头越紧皱。 实在是太乱了,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摩根是怎么…… 等等。 “摩根呢?” 狮王后知后觉地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左右,没有看到自己的血亲。 “摩根在哪?” “嗯……” 考斯韦恩卡了个壳,不过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也没有特别在乎这个答案,他只是挥了挥手。 “不管她在哪,把她叫来,我需要她的帮助和协助。” 说完,庄森继续揉了揉自己的眉角,战败的疼痛在困扰着他,而军团的混乱让这种困扰变得有些愈加沉重。 他需要摩根的力量。 只要摩根来了,只要摩根和他一起处理这些事情,只要摩根能够发起…… “我的大人。” 终于,考斯韦恩开口了,这段话语实在是艰难,需要和他身边的几个暗黑天使共同完成。 “摩根大人……” “摩根她……” “摩根她并不在【不屈真理号】上……荷鲁斯大人带走了她。” “……” “……” “……” 考斯韦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感到了炎热。 庄森拿起了自己的头盔。 颤抖着手。 —————— “考斯韦恩。” “阿斯特兰。” “阿拉乔斯。” “你们留下。” “其他人,出去!” (本章完) 第166章 杀,与反杀 当荣光女王级战舰【不屈真理号】在原体的愤怒下瑟瑟发抖的时候,另一艘同属于荣光女王级战舰的【复仇之魂号】则早已搭载着星海中的帕里斯与海伦,再一次驶进了名为塔克斯的星系之中。 其实称呼这里为【星系】实在是过于勉强,毕竟名为塔克斯的存在,现在早已死去,并被亚空间的滚滚洪流所彻底吞噬,无论是恒星还是世界,亦或者是那场最惨烈战争的任何痕迹,在足以抹平任何时间与空间的至高天面前,都是最脆弱的存在。 当影月苍狼的舰队行驶过这个几天之前还是无垠炼狱的星系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混乱不堪的亚空间漩涡和几块零零散散的世界残骸,那是一场属于亚空间的饕餮盛宴之后所遗留下来的最后痕迹,笼罩在了没有恒星照耀的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他们每个人在刚刚都亲手斩下过冉丹武士的头颅,那么每一名荷鲁斯之子都不会相信,这里会爆发过一场战争,而且是放眼全银河,都最为惨烈的战争:它足以杀死上万名阿斯塔特战士,并在之后的余波中继续杀死包括一千名禁军在内的大量帝国精英。 有上万的阿斯塔特战士,数百艘战舰,数以亿计的凡人辅助军的战士,还有几倍于这个数字的异形大军和舰队,在接连不断的绞杀作战中殒命,而他们的躯体与他们的鲜血,现在已经被亚空间的浪涛吞噬的干干净净:除了生者脑中的回忆,再也没有任何的痕迹,证明他们生存与战斗过。 人类征服了自己的母星,又征服了星辰与银河:而且是再一次的征服,但在亚空间的伟力面前,人类却又仿佛回到了那数万年前的远古时期,那在各种无法阻挡的自然灾害面前无力回天的,来自血脉之中的恐惧与噩梦。 如此想来,这亚空间之中的力量,倒是比现实宇宙中的绝大多数事物要更为可怕:但所幸,它们只是一群类似于自然灾厄的,没有自我认知的存在,完全可以做到规避与合理利用。 当他的目光在那曾经是塔克斯恒星的空洞上掠过的时候,荷鲁斯是如此想的。 对于亚空间,牧狼神并没有更多的兴趣与相关知识,他对于那些喜怒无常的空间的大多数理解,都来自于他的兄弟马格努斯:帝皇总是不喜欢和他的子嗣们提及那些诡异的地方,就像他不喜欢那些堪称狂热的信仰,在自己的国土上生根发芽一样。 而在马格努斯的口中,亚空间从来不是什么过分危险,或者需要额外防备的地方:荷鲁斯相信他的兄弟的智慧,普罗斯佩罗的国王终究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的判断要比任何的书籍、古迹和论文都更具有权威性。 再加上,无论是荷鲁斯,还是影月苍狼,从来都没有在灵能方面显示过他们的天赋,所以,荷鲁斯就把马格努斯的态度和马格努斯的知识作为了他在灵能方面的认知与力量:这正是牧狼神所擅长的。 荷鲁斯也许在很多方面都不是最好的那一个,但他拥有着那样的能力与魅力,让那些最杰出的兄弟能够成为他的伙伴,他的力量。 因此,牧狼神便完美无缺,没有着足以致命的缺点;牧狼神便最为优秀,没有会让他的基因之父感到失望的可能性;牧狼神便万众瞩目,没有兄弟能够挑战他在帝皇与众人心中的位置。 荷鲁斯做到了,他成功的做到了这一切,并安然得享受着作为帝皇最爱之子的亲情,与诸原体之长的荣耀和地位:前者尤其是让他视若珍宝,而维系这足以让他满足的特殊地位,就是荷鲁斯在现在与未来,一心想要做到的事情。 这可不容易。 他不能松懈,不能因为自己的成就而洋洋得意,也不能对自己的任何兄弟视而不见:荷鲁斯不允许自己这样做,他强迫着自己加倍地努力,来维系这如同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 帝皇的宠爱。 兄弟的亲情。 万众的敬仰。 军团的高贵。 他每一项都不想丢掉。 所以,他还要继续努力。 就从……眼前开始。 牧狼神的眼珠转动着,看向了另一旁:他那有些矮小的姐妹正站在那里,目睹着已经彻底死去的塔克斯星系。 他笑了起来。 “在想什么,摩根?” —————— 【战争,与牺牲。】 摩根清冷的话语在荷鲁斯的耳旁回荡着,牧狼神用心地听着,并观察着他的血亲。 在对待那些新认识的人物的时候,牧狼神总是会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他以此为傲。 就像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圣吉列斯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位来自巴尔的兄弟,会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们的友谊将会持续到时间的尽头,亦或者是他们其中一人生命的终末。 而除此之外,荷鲁斯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一些奇怪的兄弟,但他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保持着一种可贵的友谊:最起码不是敌对。 哪怕是庄森:荷鲁斯知道那头卡利班的狮子对自己其实并不是异常的信服,不过他也很确信,庄森并不讨厌自己,他们彼此之间只是有些冷淡而已。 没有人会讨厌荷鲁斯:这正是让荷鲁斯感到最骄傲的一件事情。 摩根,也会如此。 当荷鲁斯顺着摩根的视线,看向那些仅剩的残骸的时候,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拍了拍自己血亲姐妹的肩膀。 “不用担心,摩根,没有人会忘记这一切,你的努力,还有每一名参战者的努力和牺牲,都是会被铭记在任何功勋柱上的。” 【包括复仇之魂?】 “当然。” 荷鲁斯回应地没有丝毫的迟疑与犹豫。 “虽然冉丹战争的功绩属于你和庄森,属于第一军团,属于黎曼鲁斯、伏尔甘和他们的子嗣,但我同样会铭记于心的,任何牺牲都应该被铭记于心,忠诚者的鲜血永远都不应该白白流淌。” 当牧狼神说出这些铿锵有力的话语的时候,他的心灵与意志是炽热的:摩根能够感受到,此时的荷鲁斯并没有什么私心,他在发自内心的感慨着面前的一切,说出了他的诺言。 当他的目光在那些仅剩的残骸中穿梭的时候,摩根甚至能看到一种遗憾的光芒:那是错过了一场伟大战争的遗憾。 “我曾在帝皇的身边战斗了整整三十年,也曾率领我的军团对抗各种强大的对手,但是我始终没有一次如此传奇的功绩,也始终不曾见到如此之多的鲜血流淌。”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甚至羡慕庄森,他是幸运的。” 荷鲁斯诉说着这些话语,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影月苍狼的舰队开始了又一次跃迁,远离这个随时可能出现危险的星系。 伴随着塔克斯星系的一切被抛在了身后,牧狼神与他的血亲便继续着之前的活动:他们随意地漫步在【复仇之魂号】的回廊中,观赏着那些铭刻在画作与雕像之上的累累功绩,而以这些曾经的胜利与战绩作为契机,荷鲁斯详略得当地为他的血亲讲述着帝国的一切。 荷鲁斯的脚步要更为靠前那么一些,他的方向决定了两名原体前进的道路。 他介绍着自己的军团,他的影月苍狼,他最大的骄傲:他以一种父亲与将军的姿态一条条地诉说着那些伟大的功绩,伴随着他的话语与步伐,两位基因原体行走在那些最为辉煌的走廊上,两侧满是影月苍狼军团与各种友军并肩作战的伟大胜利。 —————— 只有两位军团的侍从跟在他们身后:阿巴顿和赫克特作为各自基因原体的护卫与随从,并肩伫立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而从这两位阿斯塔特战士碰面的那一刻开始,阿巴顿的视线就不时在赫克特的身上拂过。 瞧瞧这个身高,再瞧瞧这有力的臂膀,他以前怎么没在第二军团见识过如此的人物,他甚至能够想象出来,这样的躯体与天赋会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天呐…… 让他想想,距离这里最近的竞技场在哪来着……不……不不不……阿巴顿,你在执行任务! 认真!你要认真! 别去想了……嗯……他记得在前面那个分岔路口左拐的话,就会抵达一个竞技场…… ……别去想了! —————— 【这个胜利是你和阿巴顿一起获得的?】 “啊,还有托嘉顿,不过他当时并不在镜头里。” “当然,这场胜利也有你的战士的功劳,你看到那些银白色盔甲的战士了么?他们就是来自第二军团的突击梯队,这些泰拉老兵的力量与速度让人印象深刻。” 在自己的血亲面前,荷鲁斯微笑地讲解着这些胜利,他们走过了很多幅画作与照片,那上面无不描绘着最夸张的胜利:荷鲁斯与他的军团站在难以想象的敌军的尸山血海之上,放声大笑,而他们的身边总是有着那些银白色的身影。 当他们拐过了一个走廊拐角的时候,那些银白战士与影月苍狼并肩作战的记录便骤然增加,荷鲁斯极为热情地介绍着,对着这些曾经都联合胜利如数家珍。 “这是奥塔瓦战役,我的一个大连和你的一个大连,在三天的时间里就摧毁了一整个绿皮帝国。” “这是发生在富克里斯星系的大清洗,在你的子嗣中,一个名叫迪卢木多的战士脱颖而出,他一个人就击穿了叛军的一座要塞,我亲自为他授予了勋章。” “这是发生在提那可大漩涡区域的围城战,你和我的军团,还有来自于第七军团的援军,一起并肩作战了超过十个月,才拔除了所有的异形要塞:还记得那个战士迪卢木多么,他在这场战役结束后就成为了连长。” “而这个,则是……” 数十场大大小小的胜利、围攻与绞杀被荷鲁斯娓娓道来,两个军团的羁绊与友谊在牧狼神的口中化作了悠长的诗章,就像一切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荷鲁斯声情并茂地咏唱着这些故事,就连他自己都沉浸在这场辉煌的记忆之中。 直到他听到了一声来自于摩根的轻浅笑容。 【你的战士似乎很喜欢与我的子嗣并肩作战,荷鲁斯,这是因为你曾经负责指挥与统率他们的原因么?】 “我曾经指挥过很多军团,我的姐妹,父亲给予了我这份信任与重担,让我在你们回归之前,暂时的负责这一切。” 【但你似乎特别喜欢与我的军团一起战斗,我在这里的绝大多数的记录中,都看到了你和我的军团一起获得胜利。】 荷鲁斯笑了起来。 “谁会不喜欢强大的战士呢?” 【你在说我的子嗣?】 “我的影月苍狼也很强大,我亲爱的摩根,但是我也不会否认一个铁一般的事实,那就是你的军团拥有着最好的战士,无数的泰拉老兵云集在那里,只有暗黑天使在这方面能够与之相媲美。” “很多次,他们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锁定了胜局:与你的子嗣们并肩作战是一种享受,他们的刀刃迅捷且致命,能够在第一时间把敌军的兵团化作死尸,在大部队正式登陆之前,真正重要的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 摩根笑了起来,它第一次笑的如此明然,带着一种子嗣被夸耀的时候,所无法抗拒的快乐。 荷鲁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这当然在他的预料之内:牧狼神的脚步引导着这次谈话的氛围,他当然会把自己的姐妹带到这些记录着第十六军团与第二军团美好回忆的走廊之中,用无数的被记录下来的胜利与笑容来说明着两个军团之间由来已久的友谊。 【友谊。】 摩根轻轻的吐露着这个简短的词汇,她的语气很小心,就仿佛在诉说着一种很新奇的东西。 “当然,友谊,我的姐妹。” “就像是你和我,现在,你和我之间就有着友谊。” “我们是朋友,不是么,就像你的子嗣和我的子嗣一样。” 看着他的血亲一点点化开脸上冰冷的戒备与谨慎,对于牧狼神来说,是一种足以让人感到快乐与成就感的信号。 荷鲁斯与摩根并排走着,他总是要靠前半个身位,让自己的脚步成为这次谈话与闲逛的引领者。 他继续前进着,高声地讨论着两个军团的各种情谊:那些战斗之中的荣辱与共,那些生死关头的托付与信任,那些共同享受着胜利与荣耀的深刻回忆。 友谊。 他总是提起这个词汇,虽然并没有特意的强调,却总是让它出现在话语之中。 他敲碎这摩根心中那并不算厚重的冰层,直到他们又展览完了一个胜利的记录,直到摩根第一次主动的开口。 【我也有着自己的友谊,荷鲁斯。】 牧狼神微微弯下身子,用着一种尊重的姿态,等待着自己的血亲的第一个话题。 “与我的塞詹姆斯么?他可是一个好孩子,我为他骄傲。” 【有他,还有阿里曼,你知道的,马格努斯的子嗣,还有一个名为凯莉芬妮的女性,是我在凡人中认识的。】 “啊,阿里曼,我的确有着一些印象,他适合成为朋友。” 荷鲁斯努力的回忆起那个千子军团之中的战士,而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摩根的脸庞上移开。 他那狼一般的视线成功的捕捉到了摩根面容上的难色,她似乎在纠结着一个问题。 “你大可以向我询问你所焦虑的任何事情,我的姐妹。” “我们是朋友,这不是一句虚无的定论。而是一个真正的事实。” “你是我的朋友。我很乐意为你解决任何问题。” 牧狼神很满意的看到,他的血亲的面容似乎又缓和了一点。 【我也想和……我的子嗣成为朋友,荷鲁斯。】 摩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赫克特与阿巴顿,压低了声音。 【就像我所看到的那样,你和你的子嗣,你们在那些胜利的记录上,拥抱在一起,就像是真正的朋友一般。】 荷鲁斯笑着。 “当然可以,摩根,不要担心这个问题,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战士的友谊是牢固的,稳定的,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我和我的很多子嗣都是朋友,他们能够给予我很多正确的建议,而不是掐媚。” 荷鲁斯用一种没有任何杂质的本能的骄傲,洋洋得意地夸耀着自己的子嗣。 摩根的话语则在继续,它竖起了耳朵,聆听的走廊尽头那属于竞技场的欢呼与打斗的声音。 【在千子军团里,我目睹过马格努斯和他的战士的相处,他们以一种崇拜的态度围绕着他,把他当做无尽智慧的源泉,总是非常的尊重与爱戴,但是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些……太过于正式。】 “那暗黑天使呢?” 荷鲁斯不由得问出了这个他有些在意的问题。 他的疑问让摩根很是安静了一会儿,就在荷鲁斯担心自己的这个疑问是不是有些过于鲁莽并且明显的时候,他听到了摩根那有些低声的回答。 【在不屈真理号上,同样有很多用来记录胜利的作品,庄森和他的子嗣都会在上面,但他们从来都不会……笑。】 【不会像你,和你的战士那样的拥抱与微笑。】 “这让你感到陌生?” 【有一点。】 荷鲁斯继续笑着,他再一次迈开了自己的步伐,继续着这次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 但当摩根紧跟着他的时候,牧狼神的脚步在他那看似闲散的话语中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 他自然而然地把摩根带进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竞技场内,在那里,无数的影月苍狼正在互相进行了比斗与竞赛,而当他们看到他们基因之父的身影的时候,他们发出了由衷的欢呼。 那是山呼海啸一般的,蕴含着无尽的崇拜与爱的欢呼。 荷鲁斯站在那里,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摆了摆,向着比斗的胜利者与失败者露出了同样和睦的笑容与鼓励,就让这样的欢呼越来越隆重,越来越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听到了自己血亲的话语在他的耳旁回响,那其中夹杂着惊愕和一些羡慕。 这正是荷鲁斯所需要的。 “放心,摩根。” 他低声的向着自己的血亲保证着。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 “我很乐意看到你和你的孩子们有着同样的羁绊,毕竟,你和我是朋友,不是吗?” 终于。他等到了自己血亲脸上那真挚的笑容。 【当然。】 【我们是朋友。】 —————— 两位基因原体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这座竞技场。而正当荷鲁斯在思考着如何继续接下来的话语的时候,他发现摩根正在看着他。 蜘蛛女皇轻轻的抿着嘴,似乎有些犹豫。不过最终,她还是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语。 那话语的声调很低,但是牧狼神却在其中听到了由衷的诚恳、感谢与真挚。 【我想说,我想感谢你的无私帮助,我的兄弟。】 荷鲁斯笑了笑。 “在德鲁恩的时候,你可比现在要外向许多,我的姐妹。” 【我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外向的人……也许吧。】 【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在庄森的第一军团中,我必须是那个坚定甚至有些张扬的人物。】 “那么在我这里呢?” 荷鲁斯看着他的血亲的精致面容:那是一张敏感多思的面孔,但是比起刚刚见到他的拘谨、冷漠与犹豫,已经好上太多了。 这是他的杰作。 他用话语、态度与诚恳所打造的杰作。 荷鲁斯为之骄傲。 然后,他听到了摩根带着笑声的话语,其中蕴含着一种因为快乐而放松的情绪。 【在复仇之魂上,我感受到了另一种……气息。】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荷鲁斯。】 【你很像我们的父亲。】 —————— “我们的父亲?” 荷鲁斯一种真正的惊讶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我们的父亲,虽然我没有真正的见过他,但是我的脑海中有着关于他的印象。】 —————— 【你和他很像,荷鲁斯。】 【你和帝皇,很像。】 —————— 摩根没有真正的看向荷鲁斯,她低着头,维持着一种看似拘谨的态度。 但她能感觉到,这句话语比一整卷的歌颂与赞扬,都更让牧狼神感到由衷的高兴。 荷鲁斯用自己的手掌轻轻地摸着他的胸甲,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那枚金戒指。 “可能是因为,我在他身边待了很长时间吧。” “命运让我第一个遇到了我们的父亲,在他身边待了三十年,所以我有些像他。” 【不。】 他听到了摩根轻声的回答,那回答就像是带着一种魔力一般,让荷鲁斯认真的倾听着。 【雄鹰能够翱翔,是因为他们本就是雄鹰的孩子,而不是因为他们比走兽更先看到天空。】 【你和帝皇很像,荷鲁斯,这是一个生来的事情,这是命运的安排。】 在复仇之魂号那寂静且漫长的走廊中,摩根慢慢的说出了足以让荷鲁斯铭记的第一句话。 【并不是因为你第一个遇到我们的父亲,才会和他如此相像,这不是因为单纯的运气,而是因为你本就特殊,是因为你是我们之中与帝皇最像的那个。】 【也许,我们父亲在创造你的时候,他输出了格外多的爱,与信任。】 —————— 【也正因如此,在那个他失去了我们,他最为孤单与寂寞的黑暗时刻。】 【命运,让你第一个与他相遇。】 —————— 摩根微笑着。 她诉说着这些话语,就像是在随意的诉说着一些常识一般。 然后,她迈开了自己的步伐。 这一次,她先走。 (本章完) 第167章 噫!他信了! 当令人放心的塞扬努斯和滑稽无比的托嘉顿肩并着肩,一起来到了【复仇之魂号】最顶层的甲板上的时候,他们正巧看到了阿巴顿是怎么一点点把赫克特拽到竞技场上去的。 艾泽凯尔的脸上洋溢着无比快乐的笑容,当他得到了来自自己基因之父与另一位基因原体的准许的时候,他便欢快地把执着于自己岗位的摩根之子拖走了: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条拖拽着死鹿尸体的快乐野犬。 “瞧瞧那个身板~” 两位影月苍狼站的远远地,好与自己那丢人的兄弟隔开一个看起来很安全的距离,不过这并不阻碍托嘉顿低声地赞叹着。 “他估计快有原体高了,我觉得他的那条胳膊甚至能直接夹死一个绿皮的warboss,你再看看他的那个大腿,都快赶我的腰粗了。” “王座啊,他是怎么长得……据说他还只是一个新兵?” “算不上是新兵,最起码,他从头到尾打完了与冉丹的战争。” “那倒的确算不上是新兵了,我记得他叫赫克特?” “是的,赫克特,来自于第二军团的第二舰队,那个总能在战场上搞出点狠活和节目效果的部队,你应该对我们的友军稍微上点心,塔里克,我记得他几年前就已经有名声传出来了。” 塞扬努斯的话语轻轻的回荡在空旷的回廊之中,而在他的身边是琳琅满目的艺术品:那些由大理石打造的雕像是依附于影月苍狼军团的凡人艺术家们的供奉,他们雕刻与赞扬着荷鲁斯与他的子嗣们的雄伟英姿,以换取继续参加这场如同神话一般的大远征的资格。 有些影月苍狼会无比沉溺于这些精美的记录品,他们会为了一个最合适被记录下来的姿势而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地呵斥着匠师重新来过,不过塞扬努斯从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尽管他和阿巴顿一样,是影月苍狼军团之中,功绩仅次于荷鲁斯的伟大战士。 “那个时候,他们最有名的新人不是迪卢木多么,那个一个人能杀穿一座要塞的家伙,不过我听说他配合作战的能力烂爆了,无论和谁合作,到最后都能打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是的,阿西曼德和我反应过这一点,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亲爱的塔里克,在背后说人坏话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个人的基因之母现在距离我们不到十米。” 塔里克—托嘉顿吐出了一大口热气,对于塞扬努斯的谴责,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真是有意思,明明基因原体看起来没那么高大,但是她的子嗣中总是会有一些怪物,那个迪卢木多也好,还是这个赫克特也罢……” “……你说,他们两个谁能更强一些?” “我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塔里克,强弱从来都不是能够空口无凭所地决定的,一场战斗的胜负能够被太多的事情左右了……嗯,不过我觉得,他肯定没有那个迪卢木多长得帅。” 赫克特那肃穆且规整的面容浮现在塞扬努斯的脑海中,这位摩根的爱子其实相貌并不差,但是当塞扬努斯把他和迪卢木多的长相做了一下对比之后…… 摇头。 完全没得比。 “啧,这倒是。” 在另一边,塔里克同样的话回忆了一下过往的经历,不由得严肃的点了点头。 “迪卢木多那张脸,哪怕是放到帝皇之子或者圣血天使那里,都能让人印象深刻,更别说那小子还那么能打,虽然我觉得他其实是打不过我的。” 塞扬努斯撇了撇嘴,他没有应和这句无聊的话语,而是转过头看向了阿巴顿和赫克特:这两个大只佬现在拉拉扯扯,已经快要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看起来艾泽凯尔已经迫不及待要再一次在竞技场和第二军团的人物一决高下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这可是这位荷鲁斯爱子最喜欢的活动。 他也不担心阿巴顿会输:二团的那些泰拉老兵的确很可怕,但阿巴顿要是连一个天赋好一些的新人都打不过的话,那他这七十多年的战士生涯可真是喂了黎曼鲁斯了。 再说了,哪怕真的打不过,不是还有那无敌的终结者甲么? “看起来,我们的小艾泽凯尔终于又找到了他心爱的小骨头。” 托嘉顿的嗤笑在塞扬努斯的耳边徘徊着。 “我记得他以前就喜欢这种打斗游戏,还在第二军团那里发展起了一个摔跤协会?” “是的,不过这个协会现在已经解散了,毕竟那些愿意陪着他一块疯的那群武疯子,不都是第五舰队的人物嘛,他们已经在亚空间风暴中失联很久了。” “啊,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群二团的疯子,据说他们在战斗中比以前的食尸鬼和现在的战犬都要更可怕,能用链锯斧就一定不用链锯剑,能用链锯剑就一定不用爆弹枪……” 说着,托嘉顿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前方。 在那里,他的基因之父荷鲁斯正与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摩根分享着【复仇之魂号】上最顶端的一个观景台,他们靠得很近,倚靠在那特别加固的栏杆上,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牧狼神显然聊到了一个兴致勃勃的阶段,他正微笑着举起自己的一只手,洋洋得意地展示着他手上那个老旧的黄金戒指,并享受着自己的血亲那淡然的笑容,和青蓝色瞳孔中那并不容易察觉到的一丝丝羡慕与渴望。 “我们的荷鲁斯大人又在炫耀他的射手座了。” 托嘉顿笑了起来。 “每遇到一个新的原体,他都要来上这么一次,不过想想也是,我要是他,我肯定也对着每一个兄弟都来上那么一次。” 塞扬努斯同样笑着,不过他只是轻微的哼了一声,此时,他的目光正在摩根的身上穿梭着:虽然他和摩根早就认识了,而且拥有着一段货真价实的友谊,但是以一种需要尊重的视角看着她,却依旧能够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比起自己的基因之父,甚至比起他记忆中的其他原体,这位摩根女士看起来难免有些过于瘦弱,任何人对她的第一反应,都会停留在类似于【孱弱】与【温和】之类的词汇上:这些词汇本身也许并没有什么,不过它们唯独不适合形容一位基因原体。 看起来,这位第二军团之主也许会在未来陷入到某些关于她的实力的流言之中,不过塞扬努斯倒是保持着可贵的冷静:他异常清晰的记得,在这个在他的基因之父的对比下,显得孱弱的皮囊中,可是隐藏着一位名为【饮魂者】的怪物。 饮魂者。 单单是这三个字,就代表着军团级别的危险与力量:在冉丹战争局势正酣的时候,荷鲁斯也曾与他的四王议会简短地讨论过有关于饮魂者的实力问题。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摩根的原体身份,但尽管如此,根据当时流传出来的情报与他们自己的推演,影月苍狼依旧得出了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以【饮魂者】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如果影月苍狼军团没有荷鲁斯压阵,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成功的实施斩首的话,那么他们的伤亡大概率是……【不可接受】的级别。 现在想来,如果摩根是一位与马格努斯同样的灵能原体的话,那么这个推论就是异常准确的:在那看似弱小与柔和的美丽之下,是足以覆灭军团、王国与世界的,最可怕的天灾。 任何小觑她的人,任何被她的外表与笑容所欺骗的人,都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想到这里,塞扬努斯甚至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那笑容满面的基因之父,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困惑。 牧狼神可不是那些庸人。 塞扬努斯如此想着。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托嘉顿那由衷的困惑。 “仔细想想,其实还真是有意思呢,塞扬努斯。” “我们眼前的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和很多我们所认识的第二军团的战士,其实并不怎么像,你难道没看出来。” 塞扬努斯的瞳孔中划过了几丝光芒。 “基因原体与他的子嗣其实未必会有更多的相像,塔里克,荷鲁斯大人与我们之间的亲密关联只是一种额外的幸运,所以才有了阿曼西德那样的幸运儿。” “再说了,你想想圣吉列斯?” “在圣吉列斯回归之前,又有谁能想到,那个嗜血如命,恶名昭彰的食尸鬼军团,会有那样的一位基因之父呢?” “这倒是。” 托嘉顿点了点头。 “不瞒你说,当初我看到巴尔的时候,我其实还是挺惊讶的,那种地方居然还能够住人,还能够有传承下来的文明和葡萄酒,我们的圣吉列斯大人在那样的风沙地狱中长大,居然也能成为那样的完美无瑕的存在,现在想想,这都能让我感到吃惊。” “克苏尼亚也好不到哪去,难道你忘了么?可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你和我也是在那里长大的。” “说的也是……照这么说,穷山恶水反而能出好汉?” “跟那没关系。” 塞扬努斯再一次地看向了两名相谈甚欢的原体:帝皇在上,除了圣吉列斯大人,他的基因之父从来都没有和一位刚刚相识的血亲,能聊到这种地步。 “我倒是觉得,一个人的成长并不完全取决于环境,更多是还是取决于他自己的意志与力量。” “炼狱一般的地方,当然有可能走出一个坏人,或者一个被野心烧光了脑子的倒霉蛋。” “但是仙境一样的地方,从里面走出来的也未必会是好人,没准还会是……更狡猾的恶人?” —————— 【在你口中的克苏尼亚宛如炼狱一样啊,荷鲁斯,这倒让我觉得我的母星宛如仙境。】 荷鲁斯与他那温和的血亲前倾着身子,靠在栏杆上,随意地闲谈着他们各自的一些事情。 牧狼神没有立刻把话题引导到诸如帝国的事务或者大远征的战争之上,他用着一种快乐的语气,从摩根那由衷的赞美里出发,热情洋溢地诉说着他与他的军团的辉煌历史:其中的一大段,都是在事无巨细地回忆着他与帝皇并肩作战的三十年光阴。 他一件一件地翻阅着自己的往事与过去,从他被帝皇在克苏尼亚找回开始,到人类之主是如何在瑞丽斯与他并肩作战,守望相助,再到那些更有名的战役…… 牧狼神用了一长串的比喻与举例诉说着自己的母星,诉说着那星球级别的帮派战争,还不忘炫耀着自己最出色的那些孩子:在他们成为一名影月苍狼之前,他们就是足以扬名一个世界的强者了。 不过摩根倒是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尽管牧狼神在有关于自己母星的回忆中,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但是他却只字不提在母星上的经历与过往,就仿佛荷鲁斯的整个人生,都开启于帝皇找到他的那一刻。 但摩根没有提问这个问题,在荷鲁斯热情洋溢的诉说着他的各种经历与回忆的时候,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是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安静且简单的听众。 她甚至很少开口,而是用自己瞳孔中那不断闪烁与变幻的万般色彩,回应着荷鲁斯的话语,她的嘴角越是紧闭,她眼中那对于传说与故事的向往就越是璀璨。 这一切当然没有逃出荷鲁斯的眼睛,牧狼神显然在他的微笑中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与自己的血亲正式相认的第一天,荷鲁斯就得出了这样一个重要的结论。 他的姐妹也许从外表看来,是一个有些拘谨且内敛的人,但是她的心中同样燃烧着熊熊火焰,燃烧着激情之火。它们通过她那作为心灵窗口的眼睛,被牧狼神的敏锐感官所捕捉到了。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他的姐妹直到现在,还有些不适应与他对视,想到这里,荷鲁斯就会露出并没有什么恶意的笑声。 在耐心的观察中,他看到在摩根那青蓝色瞳孔中,闪烁着一种隐晦的光辉,那是一种厚重的冰层被阳光所抚摸后,渐渐融化所折射出来的光芒。 那是一种对伟大功绩的渴望与羡慕,那是一种对于传奇经历的向往与焦急,以及对于完成了这一切的,那个独特、高贵、强大的基因原体:荷鲁斯本人的承认,和蕴含着对他进行进一步探索的渴望。 这些目光,这些情绪,荷鲁斯已经再适应不过了:每当他与一个兄弟重逢,讲述了这些传奇故事的时候,这样的憧憬总是会在他们的瞳孔之中。 即使是基因原体,也会为这些故事背后那几乎无垠的未来与可能性而倾倒。 而伴随着荷鲁斯的每一个血亲的内在不同,他们对这些故事所做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牧狼神还记得,当腓尼基的凤凰听闻的那些最传奇、最华丽的战争胜利的时候,他是如何傲然的伫立在荷鲁斯的面前,用着最坚定的话语,发誓自己也会得到同样的荣光与辉煌。 荷鲁斯同样记得,当察合台可汗听说这些故事的时候,他的胡须是如何晃动的,第五军团的大汗对那些名垂青史的胜利似乎并不感兴趣,他的关注点更多的集中在那些强大的对手,和那些充斥着挑战的战争本身身上。 但最让牧狼神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巴尔的大天使:圣吉列斯只是坐在他的座位上,百无聊赖的抚摸着自己的翅膀,大天使倾听着这些故事,就像在倾听着他的母星上那些永不消逝的酷冽寒风一般,没有为了这些无限的荣光与胜利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 现在想来,这甚至让荷鲁斯感到了一种挫败。 不过在摩根这里,她的的反应又与那三位原体截然不同:蜘蛛女皇对荷鲁斯话语的回应,也许是让牧狼神最为高兴的一个。 当荷鲁斯的视线伴随着他的话语,而看似不经意的划过摩根的面孔的时候,他就会清晰的发现,他的姐妹对他本人产生兴趣。 就像是一位年轻的孩童,手握着那些传奇英雄的画卷,坐在自己的床上,仰着头,看着蓝天中飞翔的雄鹰,梦想着自己那充满了可能的未来一样。 越过了这些传说一般的故事与胜利本身,摩根似乎将她瞳孔中更多的光芒,放在了荷鲁斯身上,而对此,牧狼神当然乐意见到。 在微笑中,牧狼神继续讲述着他的故事,他那充斥着热情与真挚的话语,让每一个冰冷的回忆都化作绘声绘色的鲜活场面,他讲述着他和他的战士,以及那些摩根的子嗣们,他们是如何联手,如何并肩作战,杀死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暴君与异形帝王,摧毁一座又一座在帝国的无敌铁骑面前负隅顽抗的污秽堡垒。 更有甚者,每当他讲到那些最紧急的关头,或者最强大的敌人的时候,他甚至会停下来,做出一个思考与回忆的动作。 而每当这个时候,摩根的瞳孔也会闪烁出更多的色彩。 在她那青蓝色的,如同湖泊一般的瞳孔中,便会闪过更多的渴求与焦虑,而她的面容反而会有些紧绷,来维持一个虚假的强大。 而当荷鲁斯看到这些光芒的时候。他就会露出一个更为豁达的笑容,然后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牧狼神没有把这次谈话的权柄一直握在自己的手中,当他的故事暂时的告一段落的时候,他就会安静下来,用一种谦让的目光看着他的血亲,等待着摩根讲述着她的故事。 在最开始,摩根的讲述有些短暂,话语也并不是十分的优美,就仿佛她对这样的自我暴露有着一种本能的抗拒,但是牧狼神要求着自己保持一个和蔼的态度,无论摩根说了什么,他都会微笑,用最诚恳的语气给予着肯定与支撑。 他是如此耐心,如此温和,如此的像是一个太阳一般,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与光芒,直到摩根里的最后一丝冰冷也在他的笑容面前渐渐的融化。 她的话愈加顺畅,对于自己的过去也愈加的没有隐瞒。 他们就这样聊着,从大远征的历史到军团过去,再到自己闲暇时习的一些琐事。 终于,荷鲁斯看到了他所渴望的东西:摩根的笑容已经挂在了她那张精致的面孔上,再也没有消散下去,她抬起头,与牧狼神有着漫长且自信的对视,她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勇气。 荷鲁斯笑了,他的笑容此时是真诚的。 他甚至有些傲慢地想到,在第一军团的这些年中,摩根所露出的所有笑容,恐怕都没有像他面前的这样明亮与光彩。 同样的,在这些年中,摩根所吐露的,所有的内心之言,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诚恳与安心。 当荷鲁斯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由衷的骄傲,伴随着他的骄傲,舰队在亚空间的波涛中行驶着,距离他们的那个目标星系已经不算太遥远了。 而当那个在星图上只有编号的星系,伴随着曼德威尔点的缓缓拉开,而一点点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这段谈话也随之迎来了它的尾声。 摩根抬起了头,她看起来想主动的开启一个话题,但又有些犹豫和迟疑,最终,在牧狼神的鼓励视线中,蜘蛛女皇还是缓缓的开口了。 【我们将并肩作战,是吗?】 “当然,我的姐妹。”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将并肩作战,你和我,还有你的军团和我的军团,我们会成为战友,我们会共同创造辉煌,创造充斥着友谊的宝贵回忆,无论过去多久,我们都将满怀骄傲地回望这段时光。” 【而且,我还会在你的身边学习很多事情,不是吗,荷鲁斯?】 “当然,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姐妹,你很快就会学到。” 【不。】 摩根摇了摇头。 她笑了。 那是牧狼神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她的话语的笑容:他为什么不相信呢?那笑容正是他在这张面容上一点点雕刻出来的。 【你已经为我上了第一课,我的兄弟,我的荷鲁斯。】 【你告诉了我,友谊的价值。】 荷鲁斯微微愣神。 “那是我的荣幸,摩根。” “不过……这是你的第一段友谊么?” 【在原体中,是的。】 荷鲁斯挑了挑眉,他在内心中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语气。 “那么,你在……” 【在第一军团?】 摩根笑着,她的瞳孔中似乎有一些狡黠,那是面对着信任之人才会露出的些许任性。 【你想问,我和庄森?】 在荷鲁斯的沉默中,摩根只是安静的看着那个星系,她的语气回荡在冰冷、孤独与感慨中。 【庄森信任我。】 【我也信任他。】 【在战场上,我们曾经并肩作战,互相托付生命与后背。】 【但,那并不是友谊。】 她转过头,第一次如何正式的看着荷鲁斯,她的瞳孔中闪烁着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慨。 【我知道这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我和庄森的关系,绝对不会是友谊。】 【你相信我的话语么,荷鲁斯?】 —————— 她看着他,只是看着。 荷鲁斯沉默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看着他面前的血亲,看着她那精致的面容与眼底的阵阵浪涛。 他想起了庄森,想起了他的那个卡利班兄弟。 庄森,友谊。 他徒劳地试图将这两个词汇融合起来,然后,他又看了看面前的摩根。 他得出了结论。 这并不是一个难题,不是么? —————— 她和庄森并没有友谊。 牧狼神能看到她的诚恳。 —————— 荷鲁斯微笑着。 “当然,摩根。” “我的姐妹。” “我当然相信你。” —————— 蜘蛛女皇看着牧狼神的面孔与眼窝,她笑了起来,转过头,似乎有些害羞,将自己的面容掩埋在了抖动的肩膀中。 他信了…… 他真的信了! (本章完) 第168章 来自母亲の失望 【我来自于阿瓦隆,伊甸星区的阿瓦隆星系,在远东星域。】 【只要从神圣泰拉出发,跨过大漩涡区域,然后再往东南的方向前进一段距离,就可以在星图上找到它的所在,如果把从大漩涡到五百世界的距离比作是一条笔直的线段的话,那么我的母星正好在这条线段的中点一代。】 【它距离那个大名鼎鼎的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北部边境,算不上太远,四周也分布着传承了文明的世界,甚至还有一两个火星所开拓出来的殖民地,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一个相对静谧的地方,在长达五千年的纷争时代里,它极少会被外界所打扰,当地的民众甚至认为在云层之上,住着神明。】 【如果我们拿一个圆规,把两个尖端分为安在阿瓦隆星系和奥特拉玛星系上,然后以我的母星作为圆心,以它和奥特拉玛之间的距离作为半径,画出一个圆的话,那么这个圆圈将会覆盖大约五分之二的远东星域。】 【这个圆的东部会覆盖达摩克里斯,以及那块空旷汪洋以东的神秘地区,而南部则会接触到远东星系与风暴星系的交界处,它的西部边陲包含了火蜥蜴军团的母星夜曲星,和养育出了我们的兄弟察合台可汗的巧高丽斯,而在这个圆最西北的角落,勉强可以触碰到大漩涡区域中一个名为巴达布的星系。】 【啊……不过这些不重要。】 【让我们说回我的母星:总体来说,阿瓦隆是一个巨大、富饶且相对危险的世界,它比神圣泰拉要大上不少,有着大大小小十几块大陆和一望无际的大洋,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适合人类生存。】 【无论是富饶的平原、还是青葱的谷地、细软的沙滩、荒凉的山脉、酷烈的沙漠、冷漠的冰川,连绵不断的黑森林,又或者是遍布着苔藓与怪石的荒原……】 【只要是你能想象到的地形与地貌,只要是人类的地理书中所反复提及的地方,你都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相对应的产物,它们中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村镇、城市和文明的出现,却无一例外地拥有着壮丽的景色与独特的物产,危险虽然一直存在,却从不用担心有关于土地、粮食和饮水的危机,只要诚心地种下种子,努力耕耘,所有人都不会挨饿。】 【唯一的问题就是,无论在阿瓦隆的什么地方,矿产总是非常的贫瘠,这多多少少延误了科技与文明的进步】 【毫无疑问,那是一块值得骄傲的土地,而在当地最古老的文献记载中,在五千多年之前,一切历史记录的最开端,这样世界就名为阿瓦隆,神眷之地,是云端的诸神所搭建的享乐之岛。】 【那些国王与祭司相信,在最开始,一位云上的神祇驾驶着祂银白的方舟,来到了世界最高峰:永恒峰,在那里开创了传说中的湖中秘境,在永远都平静瑰丽如宝石的湖面中心,神祇让十座岛屿接连升起,并在最中心的那一座上种下了金苹果树的种子。】 【在金苹果落地后,祂便将其分予人们,于是,最早的文明与王国就出现了。】 【在那之后,神祇偶尔会来到地面上,惩戒那些过于狂妄与疯狂的王侯,但从五千年前的某个时刻开始,祂就再也没有现身。】 【是的,荷鲁斯,大概就是在纷争时代开始的那时候。】 【在神祇消失不见后,国王的力量终于胜过了祭司,大大小小的封建王国开始在那些富饶的平原与低地上出现,伯爵与骑士们的封地很快就不够用了,王国的边境开始向山脉、荒漠与森林扩张,却在那里遇到了可怕的对手。】 【强大的蛮荒巨兽,众多的野兽聚落,还有那些掌握着古怪法术的,同为人类的蛮族,它们中的一些甚至也有着松散的国家,更不用说,在密林的深处,似乎存在着众多的秘境和巫师,它们就像海洋深处的那些怪物一样,拥有着不可想象的力量。】 【战争爆发了,并且持续了数千年,更加全副武装的骑士与越来越多的脱产军团在各个国度中陆续现身,那些能够凭空捏造火焰与闪电的巫师被每一个宫廷用重金所聘用,法典、火药和罗盘相继在社会上流行开来,带来了新的机遇。】 【伴随着数百年锲而不舍的探索与航海,整个世界也在某个时刻完成了联络:虽然每个大陆上的王国都没有完成统一,但是他们彼此之间也产生了交易与交流,互动进行着冲击与学习,而且根据所在地的不同,有着各自的特色。】 【有的国度依旧在强大君王的面前俯首帖耳,而另一些则是被隐秘的巫师协会所篡夺,还有一些更奇特的,那些热衷于贸易的海湾地区,让更民主的制度崛起了,至于那些在草野上奔驰的部落,或者依旧在神明的雕像前跪拜的国度,则是更不用说了。】 【那是我降落前,大概五百年左右的事情:但很可悲的是,因为种种原因,文明的脚步也在那一刻停止了前进。】 【更强大的生产方式始终没有被研究出来,当我一点点长大与学习的时候,我所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有关于各种英雄和野兽、宝剑与魔法、还有选帝侯与宗教战争的土地。】 【贵族的孩子拿起了宝剑,成为骑士,农民的孩子则是练习着长弓,化身游侠,他们独自或结伴探索着广袤的荒野和森林,梦想着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获得那湖中的九位仙女的青睐,亦或者在神秘的秘境中得到传承。】 【每一个国王都在为了他们的宣称和联姻而战,他们贪婪的窥伺着每一块土地,同时日复一日地剥削着封臣的权柄,在他们所挑起的战争之中,那些恶毒的佣兵和骑士团趁机寻觅着自己的事业。】 【有的宗教横跨大陆,如日中天,有的宗教垂垂老矣,早就不复存在,为了信仰和神像的战争甚至能够蔓延十几代人,为了一座拥有着历史的圣城,会有成千上万的骑士背井离乡,掀起一波又一波狂热的远征浪潮。】 【你能看到海贼在劫掠着每一艘商船和每一座修道院,你能看到那些清苦的教士在抨击着那些主教的信仰是多么的错误,你能看到有人高声地否定着国王与神明,宣传着科学与理性的力量,你能看到商人们的腰包在无数繁忙的贸易中越来越鼓,他们甚至可以左右那些古老王朝的兴衰。】 【一切都很兴盛,甚至是让人绝望地兴盛:因为这样的兴盛已经持续了数百年,数百年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停滞不前。】 【英雄的史书越写越长,繁忙的海港越来越多,统治者们的繁琐头衔和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已经多到了他们自己都无法完全搞清楚的地步了,但依旧有更多的野兽需要击杀,但依旧有更多的土地需要探索,所有人,无论是国王、主教还是农民,他们只是重复着延续了数代人的故事。】 【每当一个让文明更进一步的契机出现的时候,它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夭折。】 【就像我查不到在那个所谓的神祇到来之前,这个世界的所有历史一样。】 【文明似乎是突然出现的,又似乎早就已经被定格在了某个特定的时刻。】 【直到我的到来,直到我的出现与崛起,让我的养父燃起了每一个帝王都会有的野心,他宣称我是神眷的子嗣,让云上之人为了钦定他的霸业,而赠送的礼物。】 【他们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我移平了一座城市,然后让战舰走出大海,登上陆地,攻破了一座号称从未沦陷的女皇之城。】 【于是,他们便在力量之下屈服了,虽然我的养父依旧无法缔造真正的统一,但是他却可以接过至高王的王冠,成为所有人名义上的共主。】 【不过,我也并没有在我的母星待上太久:不到十年后,帝国的舰队就已经抵达了。】 【然后,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些故事了。】 —————— 摩根的讲述戛然而止,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已经抵达了,而影月苍狼军团的先锋战舰,也传回来了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 他们刚刚抵达的目标星系并不是空无一人,一支冉丹的舰队正游弋在目标世界的轨道上,不过它们的规模注定了,它们只是麻烦。 荷鲁斯此时正傲慢的抬起了他的头颅,他通过战舰上的占卜盒观察着这股绝望的对手:它们连二十艘战舰都没有,简直就像是奶油蛋糕上的芒果块一样。 牧狼神只是随意的扫了几眼这些对手:他对冉丹虽然有过一些信息方面的收集,却始终没有更多的在意,毕竟那是庄森的猎物。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荷鲁斯和帝皇一起,在那个无名的星系中获得了针对于冉丹的胜利,但是每一个帝国人都知道,只有庄森和他的军团,才是人类战胜冉丹帝国最大的功臣,而牧狼神也不会去抢夺这份荣耀:他永远都不会做出这么没品的垃圾行为。 冉丹是属于庄森的战绩,是属于暗黑天使的不朽丰碑,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荷鲁斯眯起了眼睛。 在来的路上,在他与帝皇的交谈之中,荷鲁斯察觉到了帝皇话语中那隐约的意图:有关于冉丹帝国的一切,人类之主似乎打算把它们通通封禁,让所有的参与者要么遗忘这些记忆,要么闭口不谈。 也就是说,他的卡利班兄弟的最大功绩,似乎要【消失】了。 荷鲁斯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一刻,他真心的为自己的兄弟庄森感到悲哀,也不知道,庄森有没有下一个机会,去再一次获得这样的功绩了……他觉得挺难的。 没有了有关于冉丹的辉煌回忆与战功,也许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注定会是兄弟中的二流梯队:他的暗黑天使军团的确很强大,强大到牧狼神根本不愿意幻想与之为敌的任何场面,但在荷鲁斯的心中,庄森的指挥能力,却多多少少配不上第一军团。 庄森太小家子气了,没有他荷鲁斯,以及费鲁斯,还有基利曼的那种宏大心态,他是一个伟大的战士和战术家,但在更宽广的舞台上面,他的表现未免不尽人意。 身位牧狼神,他在帝皇的身上学习了真正的王者风范,而他的戈耳工兄弟,用着冰冷的计算来产生银河中最可怕的压迫。 至于基利曼,那位奥特拉玛之王,他心中永不熄灭的野心之火增长了他的气度,基利曼只需要抓着一只羽毛笔,就可以书写更多的力量与野望,而那位极限战士的割据领主,也从不遮掩自己的傲慢与可怕野心,他口口声声着自己的五百世界,但谁知道他心中所渴望的是不是五千、五万、甚至更多? 庄森……他最多是第四,或者再差一点:看看他把威名赫赫的第一军团带成了什么样子,这些暗黑天使再也不会是影月苍狼在功绩与威名上的对手了。 荷鲁斯想到这一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开心,还是先为他的兄弟感到惋惜。 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他的目光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了自己的姐妹,并很快捕捉到了什么。 在她的瞳孔中,似乎活跃着某种兴致勃勃的光芒。 “你没参加过这样的战斗?” 【我参加过很多更浩大的,不过它们都太浩大了,浩大到让人反而期待某种小规模的激情,不过庄森从不让我去那些更为细微的战场上浪费时间。】 牧狼神轻轻哼了一下:那的确是他的兄弟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么在没有浩大战争的那些时候,他让你做什么?” 【办公室主任……差不多吧。】 “坐在他的桌子旁边?” 【岂止,我坐在他的座位上,管理着他的军团。】 “……” “哈哈哈哈哈哈……” —————— 荷鲁斯被这个笑话逗笑了。 他刚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血亲居然如此有幽默天赋。 —————— “那么,要不要来一场小规模的比赛呢,摩根?” 荷鲁斯笑了一段时间,然后提出了一个建议,他满意的看到摩根瞳孔中的火焰因为这个简单的提议儿熊熊燃烧。 【嗯……可我只有六个人,你有至少六千人,这种比赛似乎并不怎么公平。】 “战争的事情交给我的孩子,至于你和我,每个人只需要带六十个人就足够了,我们可以来一场猎杀的比拼,用冉丹的军官和战舰作为各自的分数。” 【可我也没有六十个人。】 “我可以把阿巴顿借给你,还有一些加斯塔林,以及我最好的那些孩子,他们不会比任何军团的任何战士差劲,我保证。” 【……阿巴顿……】 “怎么了?需要我换一个?” 【不。】 摩根笑着,她的眉眼弯弯。 【某种意义上,我其实挺喜欢阿巴顿这个孩子的。】 牧狼神得意的笑着。 “是啊,可惜他是我的。” 【但接下来,他不就是我的了么?】 荷鲁斯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哈哈大笑了起来。 —————— 当牧狼神笑够了,开始命令他的子嗣运作起有关于战争与猎杀的一切后,赫克特也终于从竞技场上脱离,回到了他的母亲身边。 摩根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但在最后一名影月苍狼也在荷鲁斯的命令中全神贯注的时候,她悄悄地来到了自己的子嗣面前。 【怎么样,赢了么?】 她轻声地问着,然后看到了自己的血脉那忧郁的面容。 “嗯……” “他的终结者甲太硬了,我没有打动。” 赫克特有着艰难地吐出了这些话语,然后,他不由得偷偷的瞄了一眼他的基因之母。 摩根看着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愤怒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她的孩子,然后。 抿嘴,皱眉。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拍了拍赫克特的胸甲,然后低下了头。 —————— 赫克特深深地吸着气。 帝皇啊…… 王座啊…… 谁都好,快来杀了他吧! (本章完) 第169章 金发野兽(一) 在很多年后,在那些他还能够作为一个纯粹的战士与莽夫的最后几年里,影月苍狼的第一连长,依旧会记得那场被打断的决斗。 不,那都称不上是决斗,只是一场最朴素的竞技而已,不过这并不妨碍阿巴顿发自内心得记住了那个第二军团的巨人:毕竟,像那样魁梧的对手,的确会令每一个人都印象深刻。 急促的战斗就宛如饥肠辘辘之下的饱餐,你甚至不会记得在最开始到底发生了什么,当阿巴顿能够回忆起那一切的时候,他总会从一阵剧烈的疼痛中开始回忆,那是他是胸甲被最沉重的打击所精准地伤害着,让他连同着自己厚重的战甲一起,后退了好几步。 赫克特,那个家伙。 他是一个怪物,一个生来就拥有着最纯粹的力量的怪物,他甚至都不用挥舞自己的战刃:他只需要握紧自己的拳头,咬紧牙关,重重挥出,就足以打碎猝不及防的头盔和颅骨,杀死一名阿斯塔特。 阿巴顿甚至怀疑,这个身高与体型都堪比一位小一号的基因原体的家伙,到底是不是那位第二军团之主的子嗣: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相信赫克特来自火蜥蜴军团,又或者是一位流落在外的影月苍狼。 毕竟…… 他不否认那位摩根大人的强大力量,但是他也不认为那位相对纤细的基因原体,会是赫克特这样的大块头,或者那些如同鲨鱼般嗜血的【疯子】的基因之母:这实在是超越了他最极限的想象力。 光是想想那群比战犬还要疯狂的家伙围聚在她的王座下,俯首帖耳的模样,就足以阿巴顿感到某种货真价实的恶寒感。 不过现实的时间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宽裕:在先手逼退了最强大的影月苍狼之后,赫克特的攻势没有丝毫的延误,摩根最骄傲的棋子早就在与各式各样的冉丹精锐那蔓延了十几年的血战中,知晓了自己的长处与短处。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他知道自己需要避免什么,他忠实地履行着这些认知,并且很少尝试在战斗中取突破自己的短板:也正因如此,他活了下来。 他的躯体,就是他所能掌握的最可怕的武器:他高大的身材,他无可匹敌的力量,他强健的骨骼与稳定的身体重心,这些足以让他在战斗的最开始占据上风,用野蛮且粗暴的重击,卷起让任何对手都无法呼吸的连续攻势,用最笨重的方法打败最狡诈的对手。 而相对应的,一旦他的攻势被成功地阻挡,被拖延与看破,那么他在战斗经验上的劣势就会被特别的针对与打击:尽管已经经历了整场第二次冉丹战争,但是比起现在诸多军团中遍地都是的泰拉老兵和百战精锐,赫克特深知,自己还是一个稚嫩的人物。 他的战斗是拖不得的。 摩根之子的步伐与攻势就宛如被雷暴所裹挟的重锤,他将力量与速度用最野蛮的方式,扭成了一股坚不可摧的长鞭,死死的咬住了阿巴顿后撤的步伐,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在影月苍狼那身经百战的终结者盔甲之上,阿巴顿只感觉到,自己仿佛在面对着一座会呼吸的山脉。 那是不可阻挡的攻势:如果阿巴顿是一名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话,那的确不是。 但他不是,他是荷鲁斯最骄傲的鲁莽子嗣,是战斗了将近八十年的远征老兵,是用特制的终结者战甲所强化与增幅过的,不动如山的对抗大师。 他在赫克特那野蛮的连环攻势下连连退步,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牙关,挥舞着自己双手上的战斧和动力爪,一次又一次地与摩根最骄傲的棋子,用尽全力地碰撞与对抗着:当他觉得这会是一次机会的时候,他的战斧就会与赫克特的长剑凶狠地互相思考。 而相反,当他觉得赫克特的攻势太过沉重的时候,他就会举起自己的动力爪作为掩护,凭借着那厚重的盔甲与稳健的步伐,挡住赫克特最凶暴的攻击,等待着下一次反击的可能性。 银色与黑色的身影就这样在空旷的场地中似乎撕咬与碰撞,这里本是能同时容纳十场决斗的广袤牢笼,但当这两头最可怕的野兽开始了自己的战斗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之间,所有的比斗都已经结束,所有的影月苍狼都已经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这次比斗,为了双方每一次精彩的对攻,而奉上平等的欢呼。 银色与黑色的旋风就这样在不间断的厮杀中,互相观察,互相毁灭,赫克特的前进与阿巴顿的后撤延续了大半个竞技场,直到影月苍狼的步伐越来越稳健,直到赫克特的眉头越来越紧皱,直到那厚重的终结者盔甲,在幽绿色毒刃一次又一次的刺击中,已经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痕迹与白印。 直到阿巴顿的步伐在又一次退却后,稳稳的站住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后退。 在这场比斗开始了一段时间之后,在无数个沉默的对抗掀起又结束之后,荷鲁斯最骄傲的子嗣第一次主动举起了自己的战斧,发动了一次迅捷的攻势,而回应他的也只是赫克特沉默的重击。 无论是荷鲁斯的爱子,还是摩根的骄傲,他们都不是喜欢在战斗中长篇大论的人物: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更何况,他们彼此之间也远远算不上熟悉。 战斗在獠牙与月狼的沉默中继续着,在围观者那不间断的欢呼与讨论中继续着,那些经验最丰富的荷鲁斯之子们轻松的诉说着战斗即将结束的预言:赫克特的攻势被挡住了,他甚至要开始面对阿巴顿所发起的反击了,这也代表着,他没有机会了。 摩根之子的沉默挥击开始被预知,他的节奏被打断,长剑也被狠辣地卡住,盔甲上开始频繁出现了象征着命中的白印,尽管他依旧发动着凶狠的反击:仅仅是他握住拳头的一记挥舞,就足以让阿巴顿咬紧牙关,暗中咒骂与赞叹起了他怪物般的力量。 但这并不能阻止大势:当荷鲁斯的训令伴随着战争的号角而传达到了每一个影月苍狼的耳中时,任谁都能看出来,阿巴顿的胜利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但即便如此,那些目睹了这场战斗的影月苍狼们,依旧愿意在途径赫克特身边的时候,拍一拍他的胳膊,赞叹他的天赋,向他露出一个代表着承认与肯定的笑容。 尤其是阿巴顿,他郑重的向着摩根的子嗣介绍着自己的名字,为了这场戛然而止的比斗而感到了真心的遗憾:赫克特并不是他所见过的战士中最强大的那一批,阿巴顿至少认识二十个与现在的赫克特拥有鸿沟般差距的死亡天使,但是这并不妨碍与赫克特的战斗成为他最快乐的回忆。 这种拳拳到肉,几乎不需要考虑计谋,用最纯粹的力量与本能来决一胜负的比斗,简直是阿巴顿的梦中才会出现的场面。 只是可惜,这样的战斗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有了:他和赫克特可不是一个战斗序列的,甚至都不是一个军团的人物。 下一次能够并肩作战,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 在他被划归到摩根的队伍中之前,阿巴顿是这么想的。 —————— 不过他委实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作为外交使节的一天。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是塞扬努斯的工作呢。 荷鲁斯最鲁莽的孩子一爪放倒了一名垂死挣扎的冉丹士兵,轻蔑的吐着口水,打量着这条刚刚被他单枪匹马所夺取的走廊。 要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异形战舰的扭曲和丑陋,几乎是一项不可能的事情,阿巴顿的目光在那些摇摇晃晃的铁链与枷锁上摇摆了一小会儿,就寻着厮杀的方向,迈步走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战场。 距离荷鲁斯和摩根在【复仇之魂号】上定下了那场轻松的赌约之后,已经过去了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这场针对于冉丹舰队的屠杀也已经抵达了它的尾声。 这是一场简单的战斗,枯燥到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再次回忆与诉说的地方:荷鲁斯虽然没有带来他的整个军团,但是依旧有至少六万名来自神圣泰拉与克苏尼亚的战士跟随着牧狼神,来到了这个星系,在如此的力量差距面前,区区上万名冉丹的武士,根本掀不起哪怕一丝半点的风浪。 在损失了不到一百名荷鲁斯之子后,战斗就结束了,绝大多数的冉丹士兵死在了百倍于它们舰队的远距离炮火之中,独属于荷鲁斯的【复仇之魂号】在这场猎杀中获得了最多的斩杀,直到仅剩的几艘冉丹的舰船被迫挤在一起,迎接着人类帝国的跳帮部队。 牧狼神渴望着与他的血亲进行一场拉近距离的猎杀比赛,也希望能够缴获几艘异形的战舰,六名摩根的子嗣和一百一十四名影月苍狼紧跟着他们的基因原体,来到了千疮百孔的猎杀场上。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荷鲁斯带领着他的孩子们,在数十倍于己的异形浪潮中掀起了一股股血腥的风暴,他的铁靴和利爪很快被亵渎的鲜血所染红,每当他亲手猎杀了一百个对手的时候,他就会在两名原体的通讯频道中,轻声统计着他的数字。 胜利是轻松的,在第二军团之主没有使用她的灵能的情况下,荷鲁斯始终比自己的血亲多上至少一百个猎杀成果,尽管蜘蛛女皇的声音始终是冷静的,但是牧狼神依旧听出了一些失败所带来的微笑沮丧与碎碎念。 他微笑着,隔着战舰与虚空的距离,影月苍狼们的基因之父想象着自己血亲那灵动的眼眸。 —————— 在摩根的瞳孔中,满是死寂。 她随意的呼唤着自己在灵魂之海中的力量,探索着那些聚在一起的冉丹军势,然后转移过去,在漫不经心中,完成自己的猎杀。 那些最精锐的异形武士无不怀抱着决死的信念,它们身上的坚固护甲让它们能够在阿斯塔特战士的交叉活力和轰鸣链锯中支撑一段漫长的时间:直到原体的到来。 弱不禁风的第二军团之主随意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她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到了万里之外,那并不粗重的手指卷起了一股股安静无比的微风,将一个又一个成吨重的异形精锐拍飞出去,砸出了坚硬无比的墙壁,化作一摊血泥。 此时的摩根已经处于一种近乎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她浑然不在意荷鲁斯的话语,而是用着一种本能一般的,足以应付牧狼神那小小骄傲的失落语气,回答着荷鲁斯在另一艘战舰上所传来的话语。 蜘蛛女皇的意志已经彻底被她眼前的世界所吸引: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荒芜世界,上面散落这一些大大小小的要塞,和身处绝望的异形守军。 单从外表来看,任谁都无法想想出来,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如此吸引那位冉丹的帝皇:在塔克斯战役开始之前,整个冉丹舰队的主力在这个世界的轨道上停留了至少三个泰拉标准日,这甚至影响到了异形大军针对于塔克斯星系的不少军事行动。 摩根原本也在疑惑于这个诡异的问题,直到她把自己的意识传送到了那个世界上,直到她看到了那些平平无奇的要塞之下,那遍布了大半个世界的地下国度,直到她意识到了,那不可能是冉丹大军的作品,因为那毫无疑问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漫长的时间中所一点点挖掘与开拓出来的。 而摩根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地下的国度,曾经属于谁。 她在那里。 她在眼前世界的地底。 感受到了一位基因原体所留下的气息。 那是一种…… 属于灵魂的味道。 —————— 有一位基因原体,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什么。 而且,它并没有被冉丹的帝皇所带走。 —————— 当摩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荷鲁斯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暂时的滚落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上了,他被更远处的蛛网所卷走,为了摩根眼中的那个新猎物而让路。 但紧接着,摩根眨了眨她的眼睛,想到了什么,于是,她又暂时把荷鲁斯的地位拉了回来。 毕竟,以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和所有基因原体的状态来说,最有可能在这里留下一些东西的,就是已经失去了踪迹的第十一原体。 如果说,这个荒芜世界,曾经是第十一军团在第二次冉丹战争中的指挥中心之一,那么那些庞大的地下网络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而那位门格尔在这里留下什么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此时的摩根对于那位第十一原体,其实并没有更多的了解与深刻认知。 不过没关系。 不是有人有么? 摩根的目光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聆听着私人通讯频道中,荷鲁斯那亲昵的计数,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 【你赢了。】 牧狼神能听出这句简短的话语中,存在着某种不服输的沮丧。 他笑着。 “这不是一场多么严肃与正式的比赛,摩根。” 荷鲁斯一边与自己的血亲聊着天,一边漫不经心地掐死了那个三米多高的冉丹霸主。 “它说明不了什么。” 耳边只传来摩根的轻哼。 荷鲁斯继续笑着,他伫立在冉丹舰长曾经的舱室中,看着影月苍狼凡舰队开始对地面上的异形要塞进行轰炸。 “再比一次?” 他试探性地问着。 通讯频道的另一端出现了轻微的磨牙声,那似乎象征着某种思考与决定。 【当然。】 摩根在目光在灵魂之海中锁定了那座地下国度的入口,她再次开口,调换了语气,加上了某种不可否认的蛮横。 【这次,我先选。】 牧狼神笑着。 “当然。” 他轻声地应承着,便结束了这场屠杀了成千上万异形的战斗。 牧狼神的胸膛此时正被一种轻松的姿态所填充: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摩根的话语似乎会让人本能地感到放松,以及某种舒适的惬意。 这也许是她的力量? 荷鲁斯如此想到,他同样想到了圣吉列斯:那位巴尔的大天使同样如此,他就像是一颗微小的太阳一般,不自觉的散发着一种让人亲近与温暖的光芒。 实话实说,荷鲁斯甚至羡慕大天使的这种力量,当他不得不费心于各种各样的察言观色与人际关系的时候,他的某些血亲却可以用一种更天然的力量,又或者说是单纯的天赋,去做到相同的事情。 他们就像太阳,生来便吸引着不计其数的崇拜者。 太阳总是招人喜欢的。 无论它是明亮的,温暖的。 还是……冰冷的。 牧狼神的面色为之一暗, 当他看到这些被屠杀殆尽的冉丹士兵的时候,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位兄弟,那位也像是一轮太阳的兄弟,那位已经在这场与冉丹的战争中消失的兄弟。 他不知道,他和他的军团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与变故。 他在哪? 他还活着么? 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选择一直闭口不谈他的遭遇。 他失落的血亲。 他的兄弟。 那位原体。 那位奇迹之人。 那位名为门格尔的军神。 那位…… 金发的野兽。 (本章完) 第170章 金发野兽(二) 舱室里的存在还有无数的丰功伟业仍未完成,因为荷鲁斯知道他们已再无机会去实现。 ————荷鲁斯,在见到第十一号的培养舱后的感想 —————— 苹果。 摩根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苹果,一个苹果。 一个隶属于被子植物门、蔷薇科、苹果属的美味佳肴,在神圣泰拉和这片空虚银河中的绝大多数世界上,它们早已绝迹,亦或者是和现在这个宇宙中的大多数事物和常理一样,成为与千万年前的最初定义毫不相关的事务。 毕竟,又有多少存在能够经受住岁月的洗礼,傲然地伫立在时光之长流的尽头呢? …… 苹果。 她忘了它是什么样子的,她忘了它的光泽与色彩,就仿佛她从未见过它一样。 但是摩根记得它的味道,她记得,当她的牙齿咬破了那层薄且脆的外皮,细细的切割与吮吸着那些肉与汁水的时候,那略微有些甜蜜的流淌会如何滋润她的舌头,在她的牙齿间奏响,然后命令着她的喉咙运动着每一块肌肉,一点点的将它吞咽下去。 何等的美味。 何等的甘甜。 更不用说那伴随而来的,无以计数的悲鸣与哭泣。 世间罕有如此可口的美味。 如此罕见,如此稀少,她尽其所能,也不过是浅浅的品尝过寥寥几个,在血亲的倒下与末世的战场之上,她采摘着苹果,将其送入自己的口中。 那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又或者是……接下来的事情。 摩根睁开了眼睛。 她身处于黑暗之中。 她聆听到了一个召唤:一种虚弱的幻梦,一种冰冷的邀约。 就在那黑暗之中。 金发的野兽,又或者说,那头野兽的一部分,在等着她。 她睁眼。 她笑着。 她前进。 她,垂涎欲滴。 ——————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方,我们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在那座由纯粹的钢铁所打造的墙壁之上,阿巴顿看到了一副详细的地图,它将数十公里内的一切通道与房间标志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座巨大的王国,它几乎完全潜伏在地下,在这张详细的地图上,随意地揭露了它的一角:错综复杂的通道,宽敞的圆形大厅与地下广场,密密麻麻的各类储物间与宿舍宛如蜂巢的隔间一般,紧密到让人发指,而在地图最末端的那个位置上,则是一大块被可以模糊化的区域。 阿巴顿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种模糊化意味着什么:看起来他们的运气不错,距离这座庞大的地下王国的核心处,并不遥远。 如此想着,他的目光掠过了地图左下角的那个标志:这个标志也是这些空旷的墙壁上唯一的装饰物与光源:它们散发着一种比这里的冰冷空气更为可怕的黯淡。 那是一只鹰,一只过分尖锐与肃穆的雄鹰。 那是第十一军团的标志。 这里是他们的地方,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第十一军团在之前的冉丹战争之中的主要指挥中心之一,是那个在战争中神秘失踪的军团所留下的遗迹。 也许他们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甚至是幸存者,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阿巴顿看向了那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主宰着第二军团的身影。 想必那位摩根大人,也是为了如此的目的,不过…… 这里可真是阴森。 牧狼神最鲁莽的子嗣有些讪讪地摸了摸他干涩的面颊:阿巴顿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这里阴暗、冰冷、而且没有战争、汗水、又或者是鲜血的气息。 但他还是来了:毕竟那位他的基因之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保护住的基因原体,是第一个踏入了这座地下迷宫的人物。 此时,已经是登陆作战开始的第四个小时了,地面上的战争已经基本上结束了,在两位基因原体和两万名影月苍狼的猛攻之下,隶属于异形大军的所有要塞与堡垒连三个泰拉标准时都没有坚持住,战争也从攻坚变成了纯粹的清扫活动。 在失去了它们的帝皇之后,这些昔日可怕无比的对手,似乎丧失了某种核心的力量:它们依旧狂呼酣战,死战不退,但却再也不是值得阿斯塔特去珍重对待的,强悍无比的战士了,它们已经从能够与人类帝国争锋的王座追逐者,变成了一种平平无奇的外星威胁:而像这样的威胁,影月苍狼在过去的七十多年中,夷平了不下一百个。 阿巴顿甚至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屑:如果这就是冉丹,这就是让暗黑天使血流满地的那个所谓的最强之敌,那么也只能说明,大名鼎鼎的六翼军,也不过如此。 也许那些扬名许久的内环,也不过一群是靠着过往的功绩薄而洋洋自得的家伙罢了,如果他能够调动一批加斯塔林,一定能够击败几倍于他们的所谓内环老兵。 荷鲁斯的子嗣如此想着,他傲然无比:他当然有充足的理由来这样地傲慢, 毕竟,伴随着这场所谓的冉丹战争的结束,庄森的骑士们,就再也不能挑战影月苍狼的威名了。 从战争结束的那一刻开始,牧狼神与他的灰白狼群,就是帝国最光辉的力量,并将持续到大远征与一切的终末。 阿巴顿如此想着,也在如此的骄傲着,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如此殊荣中沉溺太久:虽然和他的伙伴们相比,阿巴顿也许并不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但他依旧是一名绝佳的指挥官:在某些方面。 第一连长的目光从那张详细的地图上移开,他打量着那些冰冷且空旷的通道,估算着它们是否能够撑得起加斯塔林的活动,而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一遍遍的回忆着那种地图的每一个细节:越是回忆,他便越是感慨,这可真是一座潜藏于地下的庞然大物。 单单是这条平平无奇,毫无装饰的通道,便足够六个加斯塔林终结者并肩前进,还有所盈余。 怪不得那些异形要专门修建一座要塞,来封锁入口,而如果不是那位第二军团之主坚定的走向了那个隐藏后的门扉,影月苍狼们也绝无可能发现这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那些异形要彻底的封死入口?如果不是来自于摩根大人的伟力,他们短时间内别想进来。 阿巴顿眨了眨眼睛,他命令着自己,再一次的观察一遍四周的情况与事物:这座地下王国显然被废弃有一段时间了,它的所有照明设施都已经混坏,只留下了连最毒辣的日光都触及不到的黑暗。 在这种最黯淡的环境之中,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只能靠着他们头盔上的自动感应系统和光学成像系统,慎之又慎地在这片阴影中小心的前行,那些厚重的盔甲在荷鲁斯之子们精妙地控制下,踩在钢铁地面上的声音,并不比一颗轻轻抛落的石子更刺耳,但是在这种极为安静的情况下,却依旧能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就这样,这支队伍:一名基因原体,六名摩根之子,十五名加斯塔林战士,还有二十七个身经百战的影月苍狼,再加上第一连长阿巴顿自己,这支五十人的队伍,在这座空旷无人的地下世界中前进,行走在一条过于漫长的走廊上。 阿巴顿眨着眼睛,精准地计算着时间,同时时刻留神自己掌中的通讯器:早在进来之前,他就给自己的基因之父发去了讯息,一旦发生情况,他需要保证荷鲁斯会是第一个知晓的。 但目前看来,一切正常。 直到一行人走到了这条宽阔通道的尽头,走到了一片过于深沉的黑暗之中,如果不用头盔上的那些视觉仪器,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无法用肉眼在这里看清太远,但即便如此,阿巴顿依旧能够勉强认出这里的环境:这是一座大厅,一座足以容纳一个凡人兵团的大厅,它恢宏的圆弧穹顶距离他们所站立的【地面】至少有百米,就宛如一座倒映于地底的宫殿。 而在阿巴顿的前面,第二军团之主则看的更为清晰,她只用了一眼就知道了,她面前的是什么。 这是一座会堂,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会堂,足以容纳数万甚至更多人伫立在这里,聆听着这个地下王国的主人的声音。 它由五层看台,宽阔的中心大广场和五十米高的弧状内嵌式幕墙所组成,圆弧穹顶、铁石地面、无数的座椅与站位标志以一种最紧密的排序而存在着,彼此之间存在着一个完美却不可撼动的距离。 站立在这座宫殿的任何一个地方,所能看到的景色都会是完全相同的:空旷的场地、冰冷的墙壁,在那些最高或者最显眼都地方会挂着帝国天鹰的旗帜,作为唯一的装饰品,而在这座宏大会堂的左右两侧,则是一百根完全一致的多立克式大理石石柱,它们从大会堂的入口为起点,整齐排布,将足有上万平方米的地下疆土环绕起来,一路延伸到了这座宏伟建筑的最尽头也是最高贵的地方:演讲台。 演讲台是这座伟大会堂之中的最高处,它伫立在一个有两百个台阶的底座上,依靠着一副巨大与华丽到近乎夸张的帝皇雕像,站在上面,便能够轻松的俯瞰任何一个角落,而当底下的人抬起头,仰望演讲台上面的人物的时候,一种地位上的落差与区别对比,会让任何人都产生一种明显的崇拜与空虚。 权威、集体、服从、伟大。 看到这座会堂,这样的词语似乎会在任何人的胸中回荡。 摩根端详着那座属于帝皇的雕像,想象着她的兄弟站在那里,向着他的军团发起演讲的一幕。 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冰冷与现实主义:无论是几乎毫无装饰的墙壁与会堂,还是那恨不得用完全的钢铁来塑造的地面,甚至是那帝皇雕像身上的朴素刻痕,无不在说明这一点。 但另一方面:在高达百米,占地有上万米的广阔会堂,却是一种极大的资源和空间浪费,还有他们刚刚走过的,那宽阔的甚至没什么意义的通道,又似乎在诉说着这一切的主人心中那对形式主义和宏大叙事的无比痴迷。 理性与狂热,精密与浪费。 竟毫不冲突。 而且从这一切都被严谨无比的塑造出来来看,这里的主人毫无疑问得到了众多的支持:有许多力量发自内心地支持他的想法,所以才塑造了这个宏大却浪费的地下壮观王国。 蜘蛛女皇甚至有些想笑,曾几何时,她甚至认为这些阿斯塔特战士都是最坚定的存在,但是现在来看,她的血亲用来操控自己军团的方法,其实也并不新颖。 第二军团之主甚至花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来思考了一下,自己能从那个未曾谋面的血亲身上,学到什么东西。 事实上,她最近也一直在想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军团:她不打算做一个很糟糕的母亲。 最起码,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糟糕的那一面。 这也就说明了,那些忠诚于帝皇的战士:无论她有多么不喜欢他们,也不能用血腥或者过于明显的方式,让他们退场,她必须作为一个和蔼的基因之母,一个相对于她的其他血亲,更为好说话的那么一个人物,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至于那些顽冥不灵,注定不会让她用的太顺手的泰拉裔:他们可以隐退,可以位居二线,可以在她那日益增长的控制欲吞噬掉整个军团之前,得到一份拥有着尊重与体面的位置,他们会成为她的温和统治下最美好的作证。 至于不甘心如此的:她的血亲似乎也向她演示了,如何用崇拜与群体、荣耀与艰辛,合理的让他们消耗在战场上。 就让那些顽固派尽情的走入战场与硝烟吧,让他们投身于最疯狂的战火之中,堂堂正正地战死在大远征的帷幕之下,获得那些毫无作用的身后之名,让他们的名字只会在所有的后继者口中,与所谓的功勋墙上,经久不息。 她会在最激烈、最辉煌的战场上投入他们,让那些泰拉人作为每一个关键时机中的定海神针,享受着最为接近的死神之吻,而他们所能得到的,也就是一份对真相毫无察觉的,冰冷的死亡而已。 她有那个耐心,让他们一个个战死沙场。 然后,军团就是她的了。 摩根想着,笑着,前进着。 但紧接着,她就皱起了眉。 她感受到了什么。 没太多想,摩根便催动着自己的意志,踏进了黑暗中的一扇隐形的门扉:有人在邀请她。 有食物在说话。 —————— 赫克特只感觉到了一阵恍惚。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神智保持清醒,这套动作花了他不过一瞬间的功夫。 然后,他再睁开眼的时候。 他的基因之母就不见了。 …… …… ?!! —————— 混乱袭击了这支队伍,并且持续了几秒钟。 就在阿巴顿等人为之愣神的功夫,赫克特已经抬起了头,感受着他与自己基因之母的联系,一路狂奔了出去:他的身边闪烁着五道迅捷的影子。 “……跟上!” 阿巴顿没有犹豫,所有的影月苍狼立刻开启了战斗状态,他们粗重的呼吸与混乱的脚步声在这座死寂的大会堂中炸开,传出了无数无形的气浪,宛如月下的群狼在山谷中长啸。 荷鲁斯的一连长冲在了所有影月苍狼的最前头,那些全副武装的加斯塔林在他身后警惕着,而更轻便的荷鲁斯之子们则是在奔跑中慢慢散开,画出一个弧形。 会堂很宽阔,也许有上万平方米,但是在阿斯塔特全力奔跑的速度之下,它很快就被穿过了。 阿巴顿的视野尽头掠过了那座巍峨的演讲台,他的视角捕捉到了一些问题:在这座由大理石和珍惜木材所打造的精美建筑的脚下,似乎有着一些格外破坏美感和整体协调性的血污:它们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呈现出一种四散炸开的形状,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里被活活撕碎了一般。 他们跨过演讲台,三步两步地掠过了那些台阶,只看到一路上的鲜血越来越多,甚至能看到一些破碎的盔甲碎片与骨骼:显然,这里发生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而在他们前面,赫克特依旧在迅速地前进着:在他失去自己基因之母身影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某种燃烧的物体存在于他的大脑与意志中,指引着他的步伐。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到他看到了那演讲台的幕墙之后,有着什么东西。 那是门,整整十道大门,而且它们很不对劲。 阿巴顿的队伍接踵而至,荷鲁斯的爱子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就顺序感觉到了什么。 他跺了跺脚,只感觉到自己的铁靴似乎在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所粘住了,他废了点力,跋涉到了赫克特的身边。 他正面对着一个大门,在那里有些犹豫。 阿巴顿走了过去,他看了一眼这个大门:大门是钢铁的,比两个阿斯塔特战士叠起来还要高,不过上面有着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它占据了大半个门扉,有着密密麻麻的纹理,还有看起来就非常粘稠的触感,它似乎…… 在动。 影月苍狼愣了一下。 他摸了上去。 下一刻,他知道了这是什么。 “咕咚。” 阿巴顿吞着口水,那是一种冷汗即将流下的征兆。 —————— 那是肉。 它在呼吸。 (本章完) 第171章 金发野兽(三) “拜扎斯已经倒下了,我最亲爱的兄弟们,它倒在了我和我的子嗣的脚下,倒在了帝皇和帝国那不可战胜的力量之下,成为了我等之国度乃天命之所在的又一力证。” “我击倒了它,击倒了所有敢于帝皇为敌的人物,用我的力量、言语和高贵,我只率领着我的七名子嗣,就征服了这个世界。” “我不会向你们隐瞒,我的兄弟们,这并不是一个有多么容易与轻松的任务,恰恰相反,它具有着困难与危险的属性,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完成了它。” “我想现在,应该再也没有人能够质疑,我和我的子嗣,能够独立地加入这场大远征,为了帝皇与泰拉而战斗?” “你说呢,海德里希?” 猩红的杯中鲜血倒映着那温和的灯光,和比那灯光更为璀璨夺目的银色发丝:而这比最好的马库拉格丝绸更靓丽的色彩,理所当然地属于腓尼基的凤凰,高傲的帝国天鹰所瞩目的唯一宠儿。 要用凡人的语言来形容第三军团之主的骄傲和美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所幸,现在的腓尼基凤凰还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人物:他刚刚从影月苍狼之主的庇护、引导与阴影中走出,仅有着数百名足以称道的老兵,和一大批来自神圣泰拉与切莫斯的新血。 但这并不妨碍人称福格瑞姆的帝皇子嗣傲然地抬起头颅,率领着他那支新生代涅槃之军,独自地走向虚空,走向未知,走向胜利。 所有人都在反对这一点:福格瑞姆清晰的记着,有整整七名基因原体曾经向他直言不讳,质疑着帝皇之子们的力量,而其中,他的这位金发兄弟所倾吐的话语,最为刺耳,也最为让他伤心。 而现在,当他胜利之后,当他取得最为浮夸与值得炫耀的惊世功绩之后,腓尼基的凤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纠正他的兄弟的言论:这并不是言语上的复仇和羞辱,而是一篇证明能力与傲慢的宣言。 但伴随着福格瑞姆那充斥着胜利光芒的视线袭来,他那沉默且虚伪的兄弟,那头金发的野兽,只是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轻易地挡住了最骄傲的话语。 他坐在几名原体的中间,却与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点距离,只有荷鲁斯和费鲁斯离他较近: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他不高,却足够英俊,即使是在这个放松的时刻,他却依旧将自己包裹在一件黑色的军装中,那上面点缀着银色的雄鹰与金色的橡树叶:那是他亲手设计的一件礼仪式军装,哪怕是以腓尼基凤凰的高傲品味,也不得不承认那件衣服的优秀:它有着一种精心雕琢的锐利与残忍之美。 他端着一杯酒,却没有真正的饮下与品尝,他聆听着每一个兄弟的话语,却没有更多的回应:他坐在那里,参加着原体们的聚会,仅此而已。 他沉默着,就仿佛这里并不是血亲之间其乐融融的闲适,而是另一个工作的场地,一个他理解之中的,联系各个军团的联络场。 有趣的想法。 摩根如此想着。 蜘蛛女皇翘着腿,坐在一侧的柜子上,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那张圆桌之上:那精雕细刻的造物占据了房间大半的空间,数名基因原体正围着它,四散而坐,他们的身旁伫立着各自的军团冠军。 她看着那些原体:她认识的和她不认识的,此时都没有更多的言语去诉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中唯一站立的腓尼基凤凰的身上,而第三军团之主的所有视线与精力,都在直勾勾看着那头端坐的金发野兽。 那是一种挑战的信号。 “门格尔,我的兄弟。” “我的海德里希—门格尔。” “你为什么不回答一下我所提出的问题呢?那怕只有一句最为简单的建议,又或者是总结,我也会很开心的。” 凤凰轻声的言语在每个人的耳旁回荡着,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金发的野兽,或者说是海德里希,又或者说是门格尔:他没有第一时间地回答,而是安静且郑重地把酒杯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慢慢的抬起了头,用同样是金黄色的瞳孔,与凤凰对试着。 在他的身后,那位颧骨有些高的第十一军团的冠军,沉默不语地伫立着,他的视线无论是对着那些最高贵者,亦或是其他阿斯塔特战士的时候,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仿佛是一台坏死的器械。 “发言?” “来自切莫斯的福格瑞姆,你想让我说什么?” 海德里希抬起头,他直视着自己的兄弟,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并不蔑视的冰冷。 “你想让我夸耀你的行为?亦或是贬低它?” “抱歉,我都不会做。” “因为我无法理解你做出这种行为的目的与原因,福格瑞姆,在我看来,你就像是放弃了一条已经铺好的道路,专门趟过了遍布着野草的小径,然后来找我们炫耀。” “你想让我说什么?” “对于这种行为,我无法说出任何一个让你满意的词语。” 这锋利的理性话语难免有些过于冰冷,一旁的牧狼神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角,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福格瑞姆已经笑了起来。 他并没有生气。 “你在嫉妒我,海德里希。” “你在嫉妒我惊人的想象力与创造性,嫉妒我在拜扎斯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随性的才华横溢:我并不想并不想贬低你,我的兄弟,你拥有着自己的才华,你在某些战争领域的造诣无人能比,我听说那些凡人甚至会称你为【战帅】。” “也许你配得上这个称号,但是你还是有着自己的弱点,在幻想与创意方面的弱点,你只会推理出最好的方案,沉溺于一次又一次干净利索的粗暴胜利,却从不会想象出额外的道路与浪漫。” “所以,当你看到我在拜扎斯的所作所为的时候,你嫉妒了。” 腓尼基凤凰的话语是极为洋洋自得的,但又是极为真诚的,只不过当这些对于血亲的最本质的热爱与劝解来到金发野兽的身前时,他后倾着身子,躲开了它们。 “我并不嫉妒你,福格瑞姆。” “你在拜扎斯的所作所为:只带着七名子嗣,就准备征服这个拥有着不俗力量的世界,甚至为了加快进度,用你的花言巧语让那些抵抗者团结起来,再一举歼灭,用所谓的高贵仪态和力量让那些抵抗者对你屈膝臣服。” “我甚至听说,你在这次行动之中,曾经身处险境,只要有任何一个抵抗者拥有着下令开枪的冲动呵决心,你和你的七个战士,将不会有任何的生还可能:你明明拥有着大军和舰队,却偏偏要相信你那所谓的力量与高贵。” “你以为这是值得炫耀的?” “难道不是?” 就连最迟钝的人物,都能看到腓尼基凤凰的瞳孔中,那流光溢彩的骄傲与欣喜。 “当然不是。” “在明明拥有压倒性的军力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性命和胜利的可能性托付于你所谓的话语和力量,身位统帅,却肆意身处陷阱,身为将军,却置大军于不顾。” “如果是我,我有不下一百种方法让你毙命,凤凰。” “世上没有如果,海德里希,只有现实:现实就是,我赢了,我赢了一个世界的荣耀,和我的子嗣心中那再次燃起的勇气和决心。” “我用我的实际行动告诉了我的孩子们,我可以,我也拥有那份力量与智慧,带领着他们,独自投入到银河的战争之中。” “我让他们的胸膛之中再一次溢满了骄傲,和骄傲所带来的勇气。” “那不是骄傲。” 金发野兽的瞳孔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那是觅死的毒液,会毁掉你的军团。” 凤凰笑着,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虚浮。 “你就是嫉妒,海德里希。” “你嫉妒我和我的子嗣,因为我让他们勇于看向更美好的天空和可能性,而不是像你一样,把他们禁锢在岗位上,让一切伴随着你的思想而运转。” “你有一支强大的军团,海因里希,任何人都会羡慕他们的力量和功绩,但我不会,因为我拥有着一群更优秀的孩子,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仰望着我为他们拨开云雾,所露出的天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进步与自省,勾勒出更好的未来。” “而你的军团则不一样,你控制者他们,让他们狂热,让他们为你获得胜利与奇迹,但是你也在扼杀他们,扼杀他们的未来与创造性。” “终有一日,我的子嗣会在进步中履行我的完美,他们会走进更伟大的阶段,追随我的脚步,成为真正的帝皇之子。” “而你的子嗣,不会。” “所以,你嫉妒我,因为你已经看到了这种未来。” 腓尼基的凤凰就这样笑着,讲述着,肆意地展露着自己洋洋得意的观点和内心。 这甚至让摩根也想笑。 但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来自海德里希的声音。 “安排每一名战士在他合适的岗位上,是每一个指挥者都应该富有的能力,凤凰,你是你的军团的指挥官,你就应该为了你的军团的思想负责:战士所需要知道的就是命令和执行,他们的智慧不需要用在其他地方,那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思考和异端行为。” “一个军团,一个领袖,一个意志,一个声音。” “军团的一切归于我们,而我们的一切归于帝皇:只有这样,我们伟大的基因之父才能走到他理所应当的位置上,那万千世界与生灵的最顶端,那永恒帝国唯一的王座与主宰:那才是应该属于我们的基因之父的位置。” “你不可能不懂这一点,来自腓尼基的凤凰,你的洋洋自得正在拖延我们的基因之父回归他应有的位置的步伐。” “当你为了你的子嗣的所谓进步而沾沾自喜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么: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穷极一生都赶不上你的分毫,这样的盲目鼓励和所谓引导,只会让他们沉溺于不属于自己的目标中,放弃自己的责任,思考起那些不配他们去思考的事情。” “最终,混乱的思想和追求会让他们失去作为战士的力量:你教导他们去崇拜,去追随,但你又是他们不可能追上的目标,到最后,他们只会去崇拜其他人,去崇拜和追随那些他们触手可及的人物。” “当那些本应一事无成的人物都在这种狂妄的氛围之中渐渐骄傲自大的时候,当那些没有能力的废物凭借着一两个长处而成为无数人的目标的时候:这种毫无理智与体系的所谓崇拜,就会毁了你的军团。” “甚至你自己。” “当这种虚无的气息最终反噬到你的时候,也许,你甚至会在某一天去嫉妒自己的孩子,来自腓尼基的凤凰:这并非不可能。” 福格瑞姆没有生气:他是继续着自己的笑容,一种逐渐变得冰冷与讽刺的笑容。 “你的长篇大论着实让我印象深刻,海德里希。” 凤凰举起酒杯,轻轻的饮着。 “也许我该学习你,学习你的办法和能力,让军团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机器,让每一个战士都成为没有思想的齿轮,你不正是在做这样的事情么?海德里希?” “我只是在统一我的战士和军团的思想,让他们不会受到那些无意义的所谓自由的干涉,然后履行战士的责任:执行命令,至死方休。” “他们先是你的子嗣,是你的孩子,然后才是战士,海德里希。” “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职责就是战斗致死,这是他们唯一的价值,我只不过是让他们认清这样的思想是最有利的。” “团结的意志,坚定的信念,和必要的牺牲:难道不是么?” 凤凰轻哼一声。 “当你腹诽着我将思想带给我的子嗣的时候,你却也在将思想带给你的子嗣,那么,你和我究竟有什么区别呢?海德里希?” “你带来的思想只会让你的子嗣堕落与无能,而我的,则会让他们发挥出他们应有的责任。” “无情的战争机器?” “他们不正是为此诞生的么?” 凤凰喝着酒,没有再说话。 虚伪的家伙。 福格瑞姆如此想着。 —————— 够了。 摩根拍了拍手,一切便瞬间停止了。 她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已经足够的多了。 色彩在蜘蛛女皇那死寂的瞳孔中迅速划过,她面前的一切便如同镜片一般碎裂:那些原体、那些战士、那些无所谓的争论、那些记忆长河中的一捧,便消失了。 摩根抬起头,看到了她面前那冰冷的一切。 大厅、王座、死尸…… 苹果。 她看到了苹果。 她看到了食物。 她看到了那简洁且宽敞的王座大厅的最里端,那处于最高处的王座上,那具已经腐朽的尸体。 她看了一眼,就转动着自己的瞳孔,移开了她的视线。 那不是她的食物,那不是令她垂涎欲滴的苹果,它在…… 这里。 伴随着蜘蛛女皇的思想,她贪婪的目光移向了阶梯上那道模糊的身影,那大厅中唯一的光亮。 她知道那是什么:她甚至想为此而发笑。 她整理着面容,走上前去,走到那模糊的光影之前。 那光影,那模糊的人影:他有着最璀璨的金发,完美的面容,黑色的军装,银白的鹰徽,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就仿佛主人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摩根走到他的面前。 微笑。 —————— 【初次见面。】 【海德里希。】 —————— “海德里希!” “他到底做了什么!” 阿巴顿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挤出那个原体的名字。 在他的命令下,一部分影月苍狼在留守那座大会堂,而剩下的则是跟着摩根的子嗣们,冒险进入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荷鲁斯最傲慢的子嗣此时正在跋涉,正在一座最恶心的海洋中跋涉:自从他们跟随着赫克特那时隐时现的预感,穿过了那扇恶心的门扉之后,阿巴顿就有点后悔了。 他甚至开始怀念刚刚所看到的那些冰冷的大理石柱了。 粘稠、酸液、恶臭…… 再恶心的话语也形容不了他们所看到的事情:在那座足以容纳无数人的大厅之后,是一座被无名的血肉所彻底污染的钢铁坟茔,他们就仿佛一脚踏入了一头巨兽的喉咙里一样,在他们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只有肉,都只有被不知名的粘液和汁水所慢慢腐蚀的钢铁雄鹰。 恶心的肉。 那些发白的粘稠液体已经占据了地面和台阶,它们甚至让阿斯塔特的铁靴感到费力,而抬起头所能看到的每一寸空间里,都只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纹理:阿巴顿认识那种纹理,那是把人的皮肤活活剥下之后,所看到的肉的样子。 当阿巴顿重重的踩了一脚的时候,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下塌的地面在拥抱着他的铁靴,而且还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频率:就仿佛它们是活着的一般。 影月苍狼甚至不得不尽可能得减弱自己的呼吸:他不想回忆飘散在这里的味道,那让他想起了他所杀死过的那些食人族的仓储。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到了暂时的退却,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思想:早在进来之前,他就给自己的基因之父发了信号,还留下了足够的战斗兄弟看守入口,他们要做的,就是先行探索,尽可能地找到失踪的基因原体。 希望赫克特的预感有用吧。 他感慨着,然后下意识地跟随行的影月苍狼们通话:在这种诡异的黑暗通道中,他每隔三十秒就要和所有人保持一次联络。 幸好到现在,还没有…… …… 等等…… 阿巴顿竖起了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 为什么那名殿后的影月苍狼并没有和他汇报? 阿巴顿愣了一下,他呼唤着那位没有和他汇报的部下,然后看向了他的方向。 那名影月苍狼已经不见了: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不! 他不是消失了! 阿巴顿继续竖起了耳朵,他最仔细地倾听着。 他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一种非常微弱却遥远的声音。 但他听的很清楚。 那是一种盔甲被撕裂,肉和跟腱被扯碎的声音,那是他所熟悉的声音,正在微弱的呻吟。 那是一种…… 咀嚼的声音。 “……” “……” “……” “准备战斗!!!!” 今天思路不是很好,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嗯,让我好好想想老十一的事情吧,我在他这方面改变方向太多了,反正无论怎么办,这个地下副本会在三天里完事,然后就是帝皇和军团的剧情了。 (本章完) 第172章 金发野兽(四) 海德里希已经很久都没有真正的休息过了:他也许已经不眠不休了几天、几个月、甚至更久,久到他自己都已经遗忘了。 这可不常见,甚至算得上是诡异的事情:他的记忆都来都不会出现错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从睁开眼睛开始的每一件事情。 但现在,似乎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错误:可他却不得而知。 这让他更为烦躁,冷静的无情心脏为之更剧烈地跳动着。 在他的身上,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那些科幻作品中引以为傲的轮回或者时间牢笼之中,一次又一次地做着同样且滑稽的事情,成为他人眼中的可怕梦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思绪纠缠着他,就像是午夜时的树枝擦刮着玻璃窗户一般,发出可憎的,宛如磨牙一样的声音,扰乱着他最为之骄傲和重视的一切:他的理性、冷静与无情。 他靠着它们来驾驭军团,驾驭他的战士,他的列兵,同时也是他的消耗品们。 他曾看过他的血亲兄弟们称呼他们的战士为【孩子】,又或者是【子嗣】和【儿子】,他无法理解这样的称呼和联系: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除了会多出那些虚无缥缈的牵绊,和在自己的军团之中引起无所谓的地位与纷争外,难道还有别的用处么? 用来巩固忠诚? 可是这些名为阿斯塔特的基因改造战士,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基因手术和洗脑中,成为了帝皇与他们的忠仆,根本就没有担心他们忠诚度的必要,至于那些可能存在野心的人物,那让他们消失才是最好的办法。 还是说,亲情? 那就更可笑了:他们伟大的基因之父,帝皇,造出他们这些基因原体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完成前所未有的大业,是为了让无数的世界燃烧或臣服,除此之外,他们不应该关心任何事情。 除了胜利与效率,没有什么是值得在意的。 除了帝皇的伟大事业,没有什么是值得狂热的。 至于他的兄弟们:他们让他失望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仅次于这个他曾经无比期待,现在却又对其失望与憎恨无比的人类帝国。 不过没关系,他还是尊重着他的血亲们:他在这个疯狂且昏暗都宇宙之中的唯一同类。 他尊重着他们每个人身上那种别具特色的低能,以及那些整齐划一的愚蠢:包括他们和那些所谓的阿斯塔特战士的亲昵感情。 尽管他们也许并不喜欢他:无论是福格瑞姆,还是伏尔甘,甚至是那个佩图拉博,他还记得钢铁之主那狰狞的面容,他指责着金发野兽为了区区丁点的效率而对自己的子嗣举起屠刀。 没有人性。 海德里希还记得,那个奥林匹亚人是如此呵斥自己的。 事实上,不止一个人曾如此的呵斥他:没有人性,金发野兽。 人性……人性…… 那是什么? 他无法理解:人性也好、情感也好、还是他的那些血亲和他们的战士之间所诞生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关联也好…… 海德里希既无法认同,也无法理解,更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看着那些所谓的【情感】、【爱】与【人性】,就像是洞窟里的怪物惊恐的看着太阳。 每当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海德里希都会有一种颇为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心脏被恶意地掏出了一块,留下了一个骇人的伤口。 就仿佛,在他还没有记忆与意识的时候,一股肆意的狂笑伴随着愤怒的飓风,从他这里抢走了什么东西一般。 他被抢走了什么么? 他是不完整的么? 难道是因为这样,他才无法对这些基因改造战士,有着那些所谓的亲情么?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事实证明了,哪怕他没有所谓的人性,也不能阻挡他为了帝皇而奋斗的脚步,那么如此说来,所谓的人性就是无用的东西。 阿斯塔特战士,或者说是基因改造战士,而他则在内心中称呼这些低劣造物为消耗品,是伟大事业进行时所不得不捏着鼻子,暂时妥协所造成的粗糙产物。 他如此的称呼着他们,虽然从来都不会在公共场合这样做,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之中,无论是这些和他有着某种生物学联系的基因改造战士,还是银河中的绝大多数存在,也不过是消耗品而已。 除了最伟大的帝皇,他的基因之父,傲立于理性与智慧之顶端的完美存在,银河中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去膜拜与信服。 而除了他强大的血亲,与他拥有着共同传承的基因原体,传承了帝皇鲜血的永恒化身,银河中也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去尊重与平等地对待。 他们会是一切的缔造者,而世间万物,不过是掌中塑泥,是他们打造出各式各样的伟大帝国和不灭功绩的必需品。 仅此而已。 他在内心如此安慰着自己,安慰着那种源自于本能的不安。 当他的心脏稍稍稳定下来的时候,他便转过头,让自己不满的目光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 “派佩尔呢?” 他发出疑问,却无人敢回应。 他的子嗣们一个个都堆积在了房间的角落中,将所有的目光与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们的办公桌和通讯器械上:他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更多的愤怒,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 “派佩尔。” 他继续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回荡,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响传到他的耳边。 距离上一次的汇报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了,可是派佩尔依旧没有向他汇报新一轮的情况。 这是渎职,是拖延,是可悲的低效率与失败主义的杂交孽果。 是他不能忍受的事情:哪怕是派佩尔,哪怕是他是锉刀中最为好用的一把,他也不能忍受。 派佩尔需要一个教训,一个让他知道自己错误的教训:这个教训不会很沉重,毕竟,他对任何消耗品都有着两次耐心。 派佩尔会得到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战斗群,然后去往最激烈的那个前线世界:4%的生还率,很适合作为一个小小的教训。 他如此想着,然后继续等待着自己的副官送来每十五分钟便要更新一次的前线汇报,他被拖延的每一秒都被铭记着,作为他对派佩尔这把锉刀的下一个印象 他没有趁机休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休息了,他甚至没有时间转过头,看一眼他身后的那一个钢铁王座:他也很久都没有坐上去了。 因为,只要他一回头,他就会看到大厅中唯一的装饰品:那尊帝皇的雕像,那栩栩如生的,最完美的艺术品,哪怕是狂热的怀言者和浮夸的帝皇之子联手,也无法打造出这样的精品。 帝皇与鹰,这是金发野兽的信仰与选择,也是他唯一能够稍稍容忍的,和战争、效率与胜利无关的装饰物品。 毕竟,那是帝皇,他的基因之父,全银河的理性与智慧的唯一化身,伫立于进化和一切生物的最顶端的存在:他的父亲,他生来就应当执掌一切,就应当享受所有生命的臣服与供奉,就应该端坐在永恒的王座上,让他最贤明的统治延续到时间的尽头。 在看到帝皇的第一刻,海德里希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使命:让帝皇的统治蔓延到永恒,这就是他的使命,也是所有的基因原体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蔑视着罗嘉的想法:帝皇不是神祇,他是活生生的,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立身于理性、科技与思考之中的完美存在,是所以生命都应当毫无保留地臣服与效忠的永恒帝王,而不是一座虚无的雕像,又或者是那些消耗品的内心中,所妄想出来的可悲产物。 在金发野兽的眼中,最完美的银河就是他脑海中的银河:无数的世界、无数的生命、无数的时间与空间,永恒地跪拜在帝皇的王座之下,不需要更多的思考:因为帝皇的意志永远不会出错,也不需要更多的探索:因为帝皇早已立在了一切智慧的尽头。 一个银河,一个国度。 一个君王,一个思想。 帝皇的意志就是所有生命与世界的意志,帝皇的决定就是所有生命与世界的决定:所有的消耗品都不需要所谓的思想,它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履行帝皇的命令。 这就是银河最完美的样子,这就是他心中的梦。 从他与自己的基因之父重逢的那一刻开始,从他那悲哀且毫无意义的生命,被那璀璨的太阳所照耀的那一刻开始,这样的思想就已经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既然这个宇宙的一切都是愚蠢且低效的,那就让他们为了真正的智慧而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吧。 这样的思想在他的心中一点点地萌生着。 当他看到那所谓的人类帝国的时候,当他看到那些世界总督、泰拉官僚与凡人军官那可悲的思想与能力的时候,他如此想着。 当他看到自己的军团和战士的时候,当他看到那些被凡人所崇拜的死亡天使,是如何跪倒在他的脚边,在他的智慧与命令中,徒劳的来回奔波的时候,他如此想着。 当他打碎了不可能的屏障,将所有最强大的对手一一歼灭,将那些令他的血亲们无可奈何的顽固世界通通踏平的时候,他看着他的军团,看着那些追随他的凡人,看着他们毫无进步的力量,和他们眼中那愚蠢的崇拜的时候。 他如此想着。 他们是如此的无用,如此的愚蠢与可悲,如此的不可救药。 他仿佛生活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泥沼之中:当所有的基因原体举杯欢庆,畅想着帝国所能拥有的美好未来的时候,只有金发野兽在阴影中冷笑。 他太清楚了,他太聪明了。 他一眼就能看出:所谓的辉煌伟业,不过是帝皇和基因原体在用一己之力,拖拽着人类,完成昙花一现的事业。 一旦他们消失,一旦帝皇和原体不能在统率一切,那么迎接人类帝国的,只会是死亡:最痛苦最缓慢的死亡。 无论是死于自大,死于混乱,死于广袤疆土所带来的持续崩溃和恐怖工作量,亦或是死于那些可悲生命心中的卑鄙。 只会有这个结果。 海德里希睁开眼,他再一次地看向了面前的一切:无论是空荡荡的大厅,一言不发的子嗣,还是一直在拖延的派佩尔,都只会让他愈加地失望。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息着。 也许,他该继续那个计划了。 他如此想着。 继续那个他在自己的母星上曾经有过的计划:当他回归了人类帝国的时候,他曾暂时地放弃了那个计划,当时,他以为帝皇的国度会是理性的天堂,是一切智慧与正确认知的组合,是足以让他感觉到温暖与拜服的地方。 他错了。 错的很离谱。 错到如此,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更多的耐心。 也许……他需要做些什么。 现在就开始,继续那个计划。 反正消耗品遍地都是,就在他的眼前:既然这些和他有着关联的基因改造战士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自己的无能,那就让他用来做点别的事情吧。 他想着。 然后,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 【初次见面,海德里希。】 【我是摩根。】 【你的血亲。】 —————— 摩根。 他不记得这个名字。 金发野兽睁开了眼睛,他只看到了一个银白色的身影,伫立在一个让他感觉到安全的距离之外。 海德里希不是傻瓜:当他看到摩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是新回归的原体,为什么他们没有跟我说过?” 【可能是战事紧急吧。】 摩根笑着,她的姿态看起来非常地不礼貌,她没有直接的看向海德里希的面容,而是侧过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金发野兽身后的那片区域,就仿佛那里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的东西一般。 她的目光中含着笑意:一种让海德里希很不舒服的笑意。 派佩尔还是没有来。 金发野兽皱起眉,他看向了大厅的角落,他的战士们依旧没有着任何动作,显然,漫长的战争让他们每个人都陷入了崩溃。 一群可悲的东西。 “你是来增援我的么?” 【当然。】 她似乎停顿了一瞬间,便笑了起来。 【这场战争持续很久了,不是么?】 金发野兽点了点头。 “是的,它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大约为一个泰拉标准年。” “我是在大远征开始的第七十个泰拉标准年,也就是上一年,来到这里的,当然的冉丹大军正在对银河东部发起全面攻势,在大概八个月之前,庄森和暗黑天使奉命前去消灭入侵东银河的冉丹大军。” 海德里希向着自己的血亲讲述着一些基本的信息,也许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因为在她的面孔上,一直浮现着一种笑意,就仿佛在嘲笑着什么东西。 这让他感到烦躁,尤其是当他想到,派佩尔已经十九分钟都没有在他面前露面了:他拖延了整整四分钟。 派佩尔也堕落了啊。 他和那些最底层的消耗品似乎不再有什么区别了,他和那个海因茨:那个妄图以凡人的性命来拖延他的计划的可悲家伙,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他们总是完不成他的计划?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么?】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人感到厌恶的笑意。 “暂时没有,我们依旧与那些异形维持着一种消耗的状态,也许在一个泰拉标准月之后,我会发起一次主动性的进攻。” 他诉说着自己脑海里所反馈的话语,这些话语他一说完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他皱起眉,有些不在意自己的血亲,而是满心疑惑着派佩尔的问题。 已经二十分钟了。 【你在等什么?】 他又听到了摩根的声音。 “等我的战士,我的副官。” “他已经……” “他已经……” 海德里希如此回答道,他抬起了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种茫然的情绪突然在他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但他低头的时候,一切就仿佛重置了一般。 “他应该要来了。” “已经十五分钟了。” “他已经迟到了两秒……三秒……” 海德里希细细的数着,他的脑海中随即闪过了万分的感慨、回忆与决定,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看向了摩根。 他愣了一下,然后面色如常地说到。 —————— “你是新回归的原体,为什么他们没有跟我说过?” —————— 这是摩根第五次听到一模一样的问话,看到一模一样的等待与举动了。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 处于谨慎,她观察了整整五次之久,但是在确认了没有丝毫的危险和伏笔之后…… 【我很想再陪你演下去。】 她笑着,看向了眼前那茫然无知的海德里希。 【但我实在没有耐心和时间……】 【去陪着一个已经被本体所抛弃的灵魂与记忆的碎片,玩更多的无趣把戏了。】 说着。 摩根伸出了手。 她抓住了什么。 那是苹果,她期待已久的苹果。 她渴望的食粮。 没有停顿,也没有留念,摩根没有更多的心思,花费在这个与她没有血缘的可悲碎片之上。 她饿了。 这是最重要的是事情。 —————— 海德里希愣住了。 他花费了一秒明白摩根的言语是什么意思,又花费了一秒把真相联系了起来。 但摩根没有给他第三秒。 当这个被真正的金发野兽所抛弃在这里的【海德里希】在茫然与癫狂中,被摩根的贪婪所扭曲成了一个苹果的时候,他终于,看了一眼他的身后。 看了一眼那个王座。 —————— 躯体。 一具早已死去的躯体。 他端坐在王座上,早就已经尸蜡化了,甚至能看到被空气所慢慢腐蚀的白骨。 他高大无比,身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实验痕迹,数不胜数的刀疤和针口,就仿佛在他的身上发生过数百起最可怕的实验。 然后。 他看向了那张脸。 那是他的脸。 那是金发野兽的脸。 (本章完) 第173章 银苹果 碎片。 灵魂的碎片。 一位基因原体的灵魂碎片。 哪怕放眼全银河,这都是足以掀起抢夺和战争的宝物,它足以让数十个星系被战火所席卷,它足以让上百个将军和总督人头落地,又或者让更多人:连绵的舰队,成群的异形,或者是横行无敌数百年的阿斯塔特精锐老兵,如同扑火之蛾一般,陨落在默默无名的角落。 它拥有着这样无边的魅力和价值,因为它是基因原体身上的一部分,拥有着来自那些行走于人间的半神的气息:哪怕只是一丝,都足以让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它足以引起祸端、成就英雄、又或者铸造传奇:它拥有着如此的力量与高贵,让它能够享受任何个体与组织的顶礼膜拜。 但现在,这无价的珍宝,也不过是蜷缩在蜘蛛女皇的掌中,散发着美味气息的一颗果实罢了。 它是一个苹果,仅此而已。 苹果。 这就是摩根想要的。 在她的掌中,这无瑕的果实散发着一种银色的虚假光芒,它几乎是透明的,让人能够清晰的看到其中所包裹的,如同泡沫一般虚浮的汁水与魂灵,这些营养丰富的无形之物在灵魂之海中游荡,就像是绚烂阳光下肆意欢腾的海浪一般,折射出一种让人垂涎欲滴的美丽。 这个果实并不大,只是如同凡人的半个手掌般大小,但是却孕育着足以让第二军团之主感到满意与贪婪的力量:毕竟,一位强大原体的部分灵魂,与他所剩无几的最后的人性,以及他那几十年的生命中的某些【无用】的记忆,通通被摩根所轻易篡夺,才凝聚成了这颗美妙的禁忌之果。 摩根抓起这个果实,先是细细地检查了一下,然后便没有更多的犹豫,一口吞了下去。 尖锐的獠牙刺破了无形的虚弱外壳,从唇齿间所传来的吸力在第一个瞬间便吸走了汁水,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作为下一步饕餮所必须的餐前礼仪。 宇宙中最美味的灵魂伴随着摩根的贪婪而缓缓地落入了她的胃囊之中,甘甜的泉水就这样滋润着被恶毒之神所蹂躏过的干涸土地,带来了足以让最饥渴的贪婪感到暂时的满足,也足以让最悲观的心房感到未来的希望的东西。 力量。 让人甘之若饴的力量。 让人感到欢乐与喜悦的力量。 那名为海德里希的残片早在看到他的肉体的那一刻,就彻底的陷入了崩溃,这本就立足于自欺欺人的记忆碎片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力,这反而帮助了正在进食的蜘蛛女皇。 当摩根啃食着这股美味的力量的时候,她脑海中那最后一点负罪感也随之消失了,因为此时在她口中的,不再是她的血亲,而是一团可悲的杂物,被它们的主人随手的抛弃在了阴影之中。 …… 也许她也在自欺欺人? 算了,谁在乎呢。 她不在乎。 摩根这样告诉着自己,然后便体会着力量遍布在她的每一丝灵魂中的奇妙感觉。 这让摩根眯起了眼睛,陷入了一瞬间的享受与惬意之中:伴随着她对情感的不断体验,各种各样的新生情感一点点的在她的心头生根发芽,让原本冰冷的蜘蛛女皇终于能够体会到一丝世间的多彩,也让她心中那崎岖的山谷终于又平缓了肉眼可见的坡度。 无论是愤怒、酸楚,还是发生在此时此刻的,由衷的快乐,摩根终于能够明白,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终于能够对这些情绪拥有着鲜活的记忆与认知,而不是把它们当做冰冷的数据,在必要的时刻拿出来,然后再放回去。 当然,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还有太多的感情是她所无法理解和产生认知的存在,还有太多的空虚、饥渴与困惑在她的心灵与胸膛中横行霸道,它们围绕在那三尊不可挑衅的神明之物的旁边,时刻提醒着摩根。 也许她现在看起来非常的惬意与潇洒,也许她在庄森亦或是荷鲁斯身边如鱼得水的模样的确会令人羡慕:但这只是暂时的享乐,只是虚假的强大,她的平淡生活是建立在那些强大存在暂时偃旗息鼓的诡异平衡之中。 她的基因之父正忙于这场伟大且拼凑的远征,正忙于在百年的时间里建立起万年的基业,他不会有更多的时间倾注在自己的身上。 而与之相对应的,那些强大的恶神也在潜伏,也在沉默,也在等待着大幕正式拉起的那一刻:她甚至都能猜到,当她的基因之父的事业如日中天,看起来一切都将走上正轨的时候,就会是那些最恶劣的神灵出手的时刻。 毕竟,没有什么比击落正午的太阳,更能让这些在永恒中穷极无聊的可憎造物更为喜悦的了。 真正的战争会在那个时候才正式打响,那会是比大远征,比冉丹战争要可怕千万倍的炼狱:在她人生中的某一刻,摩根就清晰得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知道她的基因之父的幻梦会遭受到全银河最可怕的挑战和颠覆,而她的命运也会在那一刻迎来真正的选择。 那会是一场寒冬,一场足以席卷整个银河,让所有的世界与情谊彻底崩溃的战争。 摩根预见了它。 她为之恐惧,为之痴迷,为之感到一种害怕和欢喜所纠缠起来的矛盾:那是她的浩劫,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只有那些最可怕的野兽兵锋相向的时候,才有她这样的猞猁填饱自己肚囊的可能性。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变得更加强大,变得非常强大。 变得足以在巨兽们的厮杀中保存自身:她知道这是多么艰难的任务,她同样知道,在那些可怕的巨兽互相撕咬之前,她和她的那些血亲们,那些看似独步天下,无人能敌的基因原体,会是双方手中唯一的一批棋子。 这是绝对的实力差距所带来的现实,摩根在一次又一次亲眼见证的事实面前,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当她看到,她、庄森和伏尔甘联手,拼尽一切都无法占据哪怕半分上风的冉丹帝皇,在她的基因之父的面前,只接了一击,便在无力的尖啸中灰飞烟灭的时候。 当她看到,她强大的灵能兄弟马格努斯,全银河排名前五的可怕人物,在那自称为【窜变者】的可憎意志面前,如同无知的孩童一般被连连戏耍,连自己的记忆都被随意地扭曲,连自己的灵魂都被提前地切割的时候。 当她看到,那世间任何人都无法理解、无法认知、甚至无法去真正面对的存在,在她的脑海中肆意地纷争、抢夺、兵戈相向,为了独占她的意志与命运,而肆无忌惮地向她展示着银河中最可怕与最堕落的一切的时候。 摩根就深知,她必须挣破这可怕的罗网:这不是奢望,这也不是野心,这是生物的本能和恐惧所带来的极端的命令,在产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为了她的人生所需要执行的第一命令。 她时刻都没有忘记这一点。 她时刻都在默默地推算着大远征的进度,计算着那宝贵的唯一机会距离现在还有多久。 她时刻都在……变强。 她必须变强,变得更强。 在恐惧、贪婪、掠夺与伪装所共同编织的帷幕之下,她必须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强。 不惜一切的变强,在不惊动那些可怕存在的情况下,她亲手撕碎了所有的怜悯与软弱,寻找着让自己变强的方法。 一刻也不停歇。 她如此想着,然后慢慢的咽下了最后一口那银色的苹果。 力量,来了。 —————— 而当那些陌生却澎湃的力量不由自主地涌入了摩根的脑海之中的时候,在她能够把新来的一切重新驯服与归拢之前,她受到了冲击。 并不严重的冲击。 那是一段记忆,一段存在于海德里希灵魂深处的记忆:这记忆是早于他的意识所诞生的事物,也就是说,恐怕金发野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拥有着这一段记忆。 在记忆之中,摩根凭依在了海德里希的身上:那是一具极其虚弱与扭曲的肉体,就仿佛为了某种狂妄的目的,而经受了不计其数的改造和实验。 这甚至让摩根感受到了一些不舒服,但是还没等蜘蛛女皇适应这一切,她就被一道阴影所覆盖了。 那是一个人,一个被黑色所浸染的银白之人。 他看着还在培养舱中的海德里希,开口了,他的声音是愤怒与感慨的互相融合。 “这是人类永远也达不到的虚妄梦想。” 他诉说着,而摩根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是荷鲁斯。 这个人,这个双眼赤红,散发着某种死亡的恶臭的人物,正是牧狼神:荷鲁斯。 ……等等。 他真的是荷鲁斯么? 不等摩根的疑惑得到解答,面前的高大人影就动了起来。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随后,愤怒就吞噬了理智,让影月苍狼之主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打击、破碎、伤害。 当海德里希那本就脆弱的身躯暴露在这一切的面前的时候,摩根在他的身后,听到了什么。 那是笑声,最狂妄、最疯狂的大笑之声。 摩根认出了它们,认出了那四个讥讽的来客:它们中的两个早就在她的脑海中安营扎寨。 那是虚空中的恶神。 它们来了,伴随着荷鲁斯那狂怒的一击,它们呼啸着冲入了这个隐秘的角落,在连绵不断的疯狂大笑之中,诸神的爪牙刺破了金发野兽那脆弱的皮肤与躯体。 那紧闭着双眼,甚至连心脏都没有完全长好的海德里希,不由得皱眉,她似乎想挣扎,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诸神扑向了他,抓住了他,它们唾弃着他的存在,它们嘲弄着他的出现所代表的那愚蠢的挑衅,它们在一个瞬间的永恒之中互相争吵与谩骂,协商与交流,最终,它们做出了一个决定。 深蓝色的干枯利爪成为了所有人的代表:它冲向了毫无防备的第十一原体,撕开了他的胸膛,从他的灵魂与心脏中,抓取除了一团金黄色的存在。 那是高贵,那是慈悲,那是帝皇所赠与他的每一个子嗣的最重要的礼物: 人性。 摩根认出了它。 那利爪,那万变之主在此端时空的代言人与武器,洋洋得意地紧握着第十一原体的高贵,将其投入到了无边无际的亚空间之中,任凭汹涌的浪涛在下一个瞬间将这金黄色的无价之宝撕成了碎片。 然后,它们大笑着,它们咆哮着,消失在了最远处,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只留下了一地都狼藉与混乱。 还有金发野兽那虚弱的呻吟。 而在这股呻吟声中,一股前所未有的风暴,正伴随着一场难以想象的愚行与背叛,席卷了摩根眼前的一切。 下一刻,摩根便睁开了眼睛。 —————— 记忆让她忧虑。 美味让她欢喜。 力量让她安心。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青蓝色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扫过了那具腐烂的尸体:哪怕是蜘蛛女皇自己,也只能从那高大的身材和魁梧的身躯上,勉强分辨出这是属于基因原体的躯体,摩根的目光在这具躯体上随意地打量着,在那些畸形肿胀的双臂和腹部停留了格外漫长的时间。 这尸骸的双臂已经宛如一对腐烂的蜂窝一般,到处都是森森的白骨与密密麻麻的针口,而那骨与肉之间的缺口也异常的平整:显然那不是战斗或者腐败的痕迹,而是处于实验目的的解剖后的成果。 摩根匆匆地掠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到同为基因原体的躯体被如此对待,不禁让她感到一种悲戚。 而最让她不安的是:这具躯体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它只是以最安静的姿态坐在上面,就仿佛还没有死去,只是在休息。 摩根看了最后一眼,就彻底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尽管她在那些上古灵族的记忆中,看过恐怖与恶心千万倍的事物,但是当这些事情发生在她的同类的身上的时候,照样会让她感到不安。 她不愿意在这里久留:尽管这里明显还存在着某些秘密,但那已经不是摩根所在乎的事情了。 就让那些阴暗的隐秘被埋没在时间的角落中,又或者被其他探险者所找到吧:谁都有可能是那个探险者,甚至是摩根自己。 冥冥之中,蜘蛛女皇感觉自己与这位疯狂的血亲的联系还没有迎来完全的终结,毕竟…… 她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那些珍宝。 人性、理性、记忆、知识…… 无论是从质量还是从数量的角度上来说,这些都远不是一位基因原体的全部。 她的血亲还【活着】。 她迟早会遇到他。 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一些事情需要去解决。 无论是她的孩子们也还,亦或是那个阿巴顿也好,他们毫无疑问已经陷入了麻烦,一些足以致命的小麻烦。 她必须回去,毕竟,她还不打算让他们这么早地离开这个舞台。 —————— 就这样,蜘蛛女皇毫无留念地离开了这座最深处的阴暗堡垒,她将自己所需要的事情吞噬进了自己的灵魂之中,便没有再去拿这里的任何东西。 同样的,她对这里的一切也不屑一顾,甚至懒得去多看几眼:哪怕是那具基因原体的尸骸,也没有让摩根观察更久。 毕竟,那不是她的血亲:摩根不在乎自己的血亲到底成为了什么东西,但是在她的内心中,无论海德里希到底成为了什么,只有那个蕴含着海德里希本体,蕴含着他身为基因原体的特殊之处的那一块存在,才是她的【血亲】。 无论那个存在现在是一个新的生物,还是一缕意志,甚至是一坨不可名状的血肉:她只会承认那是自己的血亲,而剩下的,无论是这具腐烂的躯体,还是被她肆意吞噬的灵魂碎片,都不过是她的血亲所抛弃的东西。 她这样坚信着。 这也许是一种自欺欺人,是为了让自己的贪婪拥有一个合适利用的拙劣谎言:伴随着情感在她的心中愈发地膨胀,似乎也带来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最起码,当摩根这一次吞噬着另一个基因原体的灵魂的时候,她显然不能像她当初掠夺马格努斯灵魂时的那样从容与冷漠:一种近乎于不安的情绪袭击了她,甚至动摇着她的心脏与灵魂。 那是愧疚么? 摩根不确定,但她的脚步的确格外匆忙。 因此,摩根错过了一些东西。 一些足以让她内心中的恐惧放大一些的东西。 当蜘蛛女皇的身影从这空旷的大厅中缓缓消散的时候,她不会看到:那具腐尸,那具王座之上的腐尸,那具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森森白骨与尸蜡的恶臭的腐尸:它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它并不属于死亡所带来的安宁。 在它的头颅旁边,在它的鼻翼之下,最微弱的空气正在以某种规律而运转着:这些空气是如此的渺小与微薄,就连不屑一顾的蜘蛛女皇都没有感受到它们。 但它们的确存在,它们的确围绕着这具看似早已死去的躯体,进行着某种生物所需要的活动。 那尸体。 就仿佛。 在呼吸。 (本章完) 第174章 抹除的理由 作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阿巴顿已经为他的基因之父,为了人类之主,为了帝国,奋战了整整七十年之久。 也许马上就是八十年了。 即使是在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之中,这也算是一份漫长且功勋卓著的服役履历了。 但即便是阿巴顿:影月苍狼军团的一连长,荷鲁斯最信任的鲁莽子嗣,四王议会的骨干,经历了无数血腥与诡异战争的残暴杀手,也敢向自己所崇拜或信服的任何人起誓:他眼前的这一切,绝对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恶心、愤怒,甚至是阿斯塔特战士理论上不会出现的恐惧:这些情绪此时在影月苍狼的胸膛之中不断地嚎叫着,是真切存在的。 阿巴顿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牙关,在他的额头与脖颈上,根根青筋宛如粗壮的树干,这位最骄傲的荷鲁斯之子此时一手握剑,一手挥舞着铁爪,两件武器上都早已经是鲜血淋漓,那黑色与猩红色互相交融着,散发着同样的恶臭,让人分不清那是属于怪物的血,还是影月苍狼自己的血。 阿巴顿此时也没心思去关注这些,他正不惜一切地集中起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感知着黑暗中的蛛丝马迹,他知道,在那连热成像感应仪都无法彻底探查的黑暗中,存在着足以杀死阿斯塔特的怪物。 寻找原体的行动此时早就变成了针对于他们自己的自救:哪怕是那些摩根之子们,对这一点都没有丝毫的质疑,在发现那些不断蠕动的肉块堵死了所有的道路之后,即使是赫克特,都同意暂时的撤出这个地方,寻找新的援军。 但他们出不去了。 来时的道路此时已经被蠕动的肉团所吞噬,在变幻莫测的血肉迷宫之中,一条又一条被猩红与苍白所浸透的钢铁通道,不断洗刷着他们的记忆与认知。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回忆着他们来时的道路,并且整齐划一地指出了通道:但是那里除了不断扩张的血肉之墙,什么都没有。 别无他法,他们只能踏上了那些新出现的道路。 然后,他们遇到了袭击。 尽管阿巴顿对于战斗的呼喊与警告早就出现了,但是第一次战斗却在很久之后才真正展开。 在那些错综复杂,不断变幻的通道中,他们遭遇了那些怪物:那些钢铁、血肉与力量的融合体,那些奇形怪状,却又透露着某种科技与理性思维的诡异造物。 它们潜藏在阴影中,成群结队地现身,贪婪的注视着每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战斗在双方发现彼此的第一刻就爆发了,阿斯塔特战士的爆弹毫不留情地射向了这些扭曲无比的怪物,而紧接着,他们竟遭到了相同的反击。 这些绝对不像是人类的怪物不仅拥有着昆虫一般的后肢,钢铁一样的盔甲,足以伤害到动力甲的尖牙利齿:它们中的某些个体,却抓取着爆弹枪,或者挥舞着链锯剑和链锯斧,熟练的向着阿斯塔特战士倾吐火舌,施展武艺。 它们的嘶吼是毫无理性的,最纯粹的野兽咆哮,但是伴随着这些嘶吼而来的,却是密集的火网和凌厉的剑法:就像是某种先天性的本能或者肌肉记忆一般。 阿巴顿抵抗着这些攻势,在他的内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努力否认着这个想法,因为单单是它的出现,就让这个最鲁莽的影月苍狼感到汗毛倒竖。 战斗在黑暗中进行,对于影月苍狼和摩根之子们来说,这是一场分外艰难的厮杀:他们被迫在完全不熟悉的黑暗世界中左冲右撞,一边努力查找着这些血肉之中那可能的行进规律,一边抵抗着越来越多的可怕对手。 每当他们杀死一个怪物,就会有更多的,完全不同的怪物,嘶吼地从阴影中冲出来。 伤害很快就出现了。 阿巴顿清楚地记得,在最一开始的,有六名摩根的子嗣和四十三名影月苍狼走进了这个巨大的地下世界,其中有十五人是最精锐的加斯塔林终结者。 而当基因原体摩根突然失踪之后,他们在那间大到不可思议的地下大会堂中,留下了十个留守的接应人员,负责引导之后到来的影月苍狼的援军:早在摩根失踪的那一刻,阿巴顿就已经向他的基因之父发出了紧急通讯,他相信,牧狼神会在最短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内带队赶来。 于是,剩下的三十三名阿斯塔特战士,包括阿巴顿自己,和全部的十五名加斯塔林终结者,全部进入了这条血肉通道之中:那是不到半个泰拉标准时之前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还有……二十人。 剩下的十三人,包括几名最精锐的加斯塔林终结者,已经倒在了那阴影中的可怕未知造物的爪牙之下:那些看似野蛮的生物并不是纯粹的野兽,它们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甚至包括等离子和单兵重型武器,正是这些东西,还有那狭窄的通道空间,杀死了那些最强大的影月苍狼们。 顶着这样的伤亡,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这是一座大殿,看起来先是一个小型的集结广场,虽然没有之前的那座大会堂那么宽广,但也足以让终结者们拉开战阵,发挥出自己的力量了。 二十名战士此时不需要任何的沟通,他们冲进了这个宽阔的屠宰场中,在最空旷的广场中心处聚在一起:终结者列阵在前,首尾呼应,剩下的战士们一边躲在这些可靠兄弟身后,一边警惕着那些无声潜入的对手,而摩根之子中那仅有的两名灵能者,也在不断地释放着自己的灵能,带来光亮。 在断断续续的光芒中,群兽的嘶鸣接踵而至,这些贪婪的掠夺者们紧随着阿斯塔特的脚步:它们匍匐在地面上、定固在墙壁上,甚至靠着那扭曲的利爪,从天花板上一点点的靠近,滴落着口水。 直到这一刻,阿巴顿才真正的看清了这些怪物的样貌。 虽然各有不同,但是这些家伙看起来大同小异:它们的身躯甚至比阿斯塔特还要高大,有着如同人类一般的上半身和巨大的脑袋,它们的下肢则让阿巴顿想起了自己在书中所看到的恐龙,甚至有着一条尖刺密布的尾巴。 与四周那令人恶心的血肉不同的是,这些怪物看起来格外的冰冷与【干净】,它们浑身上下包裹在一层黑色的甲壳之中,看起来竟有一种科幻的美感,再加上它们一米多长的爪子,又或者是被溶在了手指中的刀刃和武器,让它们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残破的士兵。 当影月苍狼的视线集中在这些怪物的四肢百骸上的时候,他竟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他对这种怪物感到了某种熟悉。 他没见过它们,但是他在它们身上看到了许多曾经的影子。 那胸膛与头颅似乎与人类太过相像,那双臂却又与他刚刚厮杀过的冉丹异形有着异曲同工的感觉,而那后肢、那尾巴、那每一个躯体上的每一个细节。 似乎都是那些曾经与人类为敌的强悍异形的一部分…… 不安的感觉萦绕在了阿巴顿的心头,越来越沉重。 但他没时间思考,因为这些无法沟通的掠食者正在争先恐后地扑向他们的战阵。 没有犹豫,也没有沟通,凭借着刚刚的血战打出来的默契,荷鲁斯之子与摩根之子组成了一条不可撼动的防线。 然后,开火,战斗。 —————— 战斗持续了十五分钟。 双方都有伤亡,但是丝毫不懂得配合作战的怪物们显然是伤亡更大的那一个。 阿巴顿的无情目光在那些倒在了他脚边的怪物身上游荡着,他看着那些残破不堪的面容,越来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一声粗重的呼吸从通道最深处,慢慢的传到了这个大厅之中。 阿巴顿抬起头:热成像感应仪在告诉他,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向着这里逼近。 几乎在下一刻,这个巨大的怪物就出现在了阿巴顿的面前,他甚至需要抬头,才能勉强地看到这个怪物的脸庞。 然后。 一种惊骇,一种恐惧,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扭曲与嚎叫,出现在了阿巴顿的面容上。 “海……海……” “海因茨!” 阿巴顿咆哮着。 他的咆哮中,蕴含着恐惧。 —————— 荷鲁斯在上! 帝皇在上! 他妈的……随便什么东西在上! 那是海因茨! 那他妈是海因茨! 第十一军团的海因茨!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 帝皇啊! 那他妈是什么! 那是怪物,那是阿巴顿与之战斗并杀死过的怪物:这个庞大的个体与倒在地上的那些家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唯独…… 在那亵渎且扭曲的躯体上,在那冉丹的双臂、异形的腿脚、野兽的尾巴,还有银河中各种各样的晦暗生物所杂糅的怪物的脖子上…… 是一个阿斯塔特的头颅。 阿巴顿长大了嘴。 哪怕是一万年后,他也绝对不可能忘记这一切。 帝皇啊…… 荷鲁斯啊…… 这些怪物,这些……东西…… 它们……或者说它们中的那一部分……是阿斯塔特! 当冷汗滴落在阿巴顿脚边的扭曲血肉上的时候,【海因茨】已经发动了它的攻击,那是几乎于不可阻挡的杀戮:它要比最强大的加斯塔林都要更强壮、更可怕。 它踹飞了阿巴顿,它一掌把赫克特打翻在地:这个也许有七八米高的怪物,当它的利爪随意挥舞的时候,它抓住了一个加斯塔林终结者,高举着,然后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终结者盔甲,一点点地把影月苍狼的血肉剥离。 就像是拆掉一个纸娃娃一样。 阿巴顿看着这一切。 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一切。 他永远不可能提起的一切。 他永远都会支持……抹除掉的一切。 然后。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是第二军团之主的叹息。 (本章完) 第175章 神的诅咒 海德里希—门格尔。 我的第十一子。 他是诸神对我的诅咒。 他是命运对我的嘲弄。 ——————人类之主,帝皇 当最后一场战斗与屠杀的余波在那些血与肉的地狱中缓缓消散的时候,当姹女之王的灵能吟唱伴随着她的丝丝叹息,化作剧毒的低语和微风,将那些可憎的、那些可悲的、那些可怕的造物,一一化作靴底的尘埃的时候。 在这地心王国的最深处,在那基因原体都不愿意停留的地方,另一场会面,已经拉开了帷幕。 就在摩根离开这让她感到莫名的悲悯的空荡大殿之后,安静的气息却并没有停留太久:蜘蛛女皇所掀起的波澜刚刚消散,另一股炫目的金光就毫无征兆地绽放,将整个大殿拖入了璀璨的冰冷之中。 人类之主,帝皇,他宏伟且高大的身影包裹在独一无二的金色盔甲之中,宛如一颗行走在阴暗凡世之中的太阳。 他现身,抬头,无悲无喜的目光在这晦暗的国度中巡视,当他那燃烧上瞳孔注视着那些被死亡、罪恶与亵渎所吸引而来的扭曲气息的时候,这些足以让一位基因原体感到不安的无形狂笑,便悄无声息地溶解在了他的烈焰之中,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人类之主于此现身,他那不容侵犯的身影始终悬浮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巡视,呼吸,然后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将无情的视野集中在了那具王座之上的狰狞尸骸。 “吾主。” 当这空旷的大殿因为人类之主的尊临,而从扭曲的晦暗转变成了辉煌的死寂之后,玛卡多那虚无的身影也在帝皇的阴影中现身。 比起人类之主那坚定且璀璨的灵能投影,掌印者的投影毫无疑问要虚弱不少:这位此时人在泰拉的帝国首相,实在抽不开身,只能运用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跨越了半个星域,从而能够与帝皇产生实时的通话与互动。 虽然听起来很勉强,但是任何一个灵能者都知道,这简单且虚弱的话语背后,蕴含着怎样不可思议的力量与手段。 帝皇点了点头,作为对于自己老友的欢迎:他现在没有丝毫寒暄的时间与心思,他的意志伴随着他的视野,通通投入到了那具看似千疮百孔的腐烂尸体之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任凭自己的灵能投影缓缓的飘向了那承载着腐尸的钢铁王座,片刻后,他便停留在了这朽烂的骨血面前,保持着一种可怕的沉默。 就像是能够吞噬天地的巨大海浪席卷沿岸之前,那短暂且虚假的风和日丽一般。 人类之主沉默着,等待着,他那无瑕的高贵面孔沉浸在他那璀璨光芒所照耀不到的阴影中,蕴含着足以让任何一支狂妄的大军跪倒在地的可怕力量。 终于,他开口了。 【海德里希。】 【海德里希—门格尔。】 【我的孩子。】 【我失败的孩子。】 声音从人类之主那金黄色的万丈光芒中升起,在这虚无的至暗地狱之中炸开,久久没有停歇。 —————— 蠕动。 扭曲。 呼吸。 一切都在一种奇异的疯狂幻想中再次启航,就仿佛一头尘封了万年都怪物终于被一群狂妄的邪恶教徒打开了它的封印一般,伴随着人类之主那低声的叹息,这原本死寂的黑暗……活了过来。 那原本已经死去的,已经腐臭的,已经化作了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种认知中的绝对死亡的,最为残破与腐烂的尸体,在这让人不安的蠕动与呼吸中。 活了过来。 原本凝固的死寂空气再一次地流动,为它带来了生机;原本晦暗的漆黑国度再一次地沐浴在了光明之中,为它带来了启迪;原本认为再也不会相见的神祇又一次君临于它的面前,为它带来开启最后的谈话的原动力。 就这样,这具尸体,这具被有意地抛弃并放置在这里的,只剩下了腐烂的肉块、枯黄的骨头与刺鼻的恶臭的尸体。 活了过来。 它蠕动着,挣扎着,在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低声细语中,让自己的骨头嘎吱作响,然后踏破了生物学与物理学的一切底线,让那可憎地头颅被高高抬起,看向了那光芒万丈的人类之主。 那早就已经失去了皮肤、眼珠和眉毛的头颅就这样暴露在了璀璨的空气之中,它牵扯着那慢慢融化的血肉,在不断滴落的恶臭血液之中,露出了一个由发黄的牙齿和生霉的喉咙所共同组成的笑容。 它笑了。 在这令人憎恨的笑容中,它轻声地询问,与致敬。 “……” “父亲。” “……是你么?” —————— 掌印者侍立于帝皇的身后,他那苍老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平静的注视着眼前那足以让任何一个阿斯塔特感到疯狂的造物。 但这平淡的外表完全遮掩不住玛卡多内心的波涛:哪怕是经历了所谓的黑暗科技时代的玛卡多,也很少见到这样的景象,在他的面前活生生地展示着:即使是那些摧残了人类文明的科技疯子,也很少会疯到这个地步,让自己的躯体成为可以抛弃与肆意实验的温床。 这具躯体已经死去: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在某种不涉及到亚空间的技术之下,这腐烂的行尸也会在一些特定的场合【活过来】,甚至能够开口,为了那远在星河之外的主人而倾吐话语。 单单是想到这一点,掌印者就有点头皮发麻:即使是这位全程参与了基因原体计划的帝皇挚友也不会明白,那继承了人类之主在生物学方面的绝大多数的天赋,同时又被特意加强了智慧与动手能力的第十一原体,现已疯狂的门格尔,究竟能够用他与生俱来的知识和狂妄决心,前进到何种地步。 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恐怕只是这位疯狂的生化天才所掌握的阴暗帝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是他向自己的唯一的崇拜对象:他的基因之父,人类之主,所展露出来的微末炫耀。 玛卡多在沉默,在许久未有的恐惧与忌惮中沉默,而在这位掌印者的面前,人类之主缓缓的上前一步,隔开了自己的挚友与自己那业已疯狂的子嗣。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诡异的躯体上离开,他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门格尔,我的子嗣……】 “叫我海德里希吧,父亲。” “我喜欢这个名字。” “这是您亲自为我取得名字,是您给予我的第一个礼物与武器。” “您把它刻在了我的培养舱的合金门框上,我正是依靠着那上面的一丝温暖,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阴暗也是最无望的岁月。” “直到我来到了您的身边。” “直到我拥有着那个荣幸,跪倒在您的脚边,沐浴着理性与智慧。” 哪怕是最柔情的词语,也无法形容金发野兽对待他的基因之父的时候,所使用的语气,他就像是一位感激的孩童提及到那收养了自己的年迈修女,就像是一位稚嫩的学者聆听着苍老导师的倾囊教授,就像是一位虔诚的信徒跪倒在了神像的脚边,目睹着自己身上的累累疤痕把光芒中痊愈时,所高歌出来的每一句赞美诗。 这世间最崇敬的言语从最扭曲的肉体中缓缓飘出,竟给人一种充斥着亵渎的真诚感,哪怕是最多疑的智者,也不会怀疑这个声音的主人,拥有着何等的狂热与忠诚。 【海德里希】抬着头,它那空洞的眼窝看向了帝皇,却只换来了人类之主那冰冷的话语。 【不。】 【从此之后,我不会再称呼你的名字了,第十一号。】 【你令我蒙羞。】 帝皇开口了,那是永远也不能被驳斥的召令,是足以凝固时间与空间的不灭冰川,是足以让最虔诚的【信徒】在暴怒中抛弃自己信仰的神之裁决。 失败的原体显然愣了一下,但它并没有失落,也没有产生那些可笑的愤怒和不满,它只是继续地仰望着自己的基因之父,言语中的崇拜没有丝毫的动摇。 “您的意志,父亲。”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海德里希,我是您的第十一号。” “我会以此为荣。” 人类之主的面容比最严酷的寒冬更冰冷,宛如择人而噬的利剑。 它笑着,那没有血肉与五官的面容,只能用颅骨上的空洞与腐烂的牙齿,露出最骇人的微笑。 “那么,说些什么吧,父亲。” “我们已经太久都没有一场真正的谈话了,我甚至有些忘了,您与我讨论知识和实验的那些夜晚,那些只有您,我,还有无穷无尽的智慧的宝贵时刻。” “我怀念它们,父亲。” “说些什么吧,问些什么吧,我不会有丝毫的隐瞒,因为我是海德里希,我是您的第十一号,我永远不会对您说谎。” “毕竟,我将这具已经毫无用处的躯体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您的驾临,只有您的气息与您的呼唤能够唤醒埋藏在这具躯体之中的隐藏装置,让我能够再次聆听您的声音与训诫。” 此时此刻,玛卡多终于平息了内心的惊涛骇浪,抬起了自己苍老的头颅,看向了那具尸体,或者说是第十一原体。 对于掌印者的注视,那失败的帝皇子嗣没有分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视野,他全神贯注地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围绕在他头颅旁的,是最腐臭的低沉呼吸。 人类之主沉默着,也许只有一瞬间,又也许是漫长的永恒。 —————— 【黎曼鲁斯把他所遭遇的事情都告诉了我,第十一号。】 【单单是你在母星上所做出的那些事情,就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罪恶举措:在这场赌上了一切的伟大远征中,帝国已经剿灭了不计其数的异形和暴君,它们无不是双手沾满了人类鲜血的刽子手。】 【但即便如此,和你的所作所为相比,异形中的绝大多数,都显得如此无辜。】 【告诉我,第十一号。】 【你在你的母星上,进行了数量难以想象的人体实验,让数个巢都的人口在你的“独立战争”中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他们中的确有一小部分,是因为战争而死去的,父亲。” 【你在你的母星上,出卖了那些在你麾下奋战的人类起义军,将他们的行踪出卖给了统治那里的异形军阀,以此换得了加入那些异形的秘密组织的门票?】 “在目睹了我的力量后,他们就聚在了我的身后,我从未承认对他们的领导与责任,更何况,在走进会议厅之前,把沾满鲜血的宝剑交给守门人,难道不是常理么?” 【……】 【在你加入了你的母星的统治阶级后,你迅速在异形会议中挑起了争斗,并趁机屠杀了所有的异形势力,吞掉了它们手中那些亵渎都实验器械,继续着它们那扭曲的活体实验。】 【而且,你以世界拯救者的身份,蛊惑着你的子民,用药物与演讲,让他们成为你的实验素材。】 “那些异形自称为【密教】,父亲,它们是那个可笑的组织中遭到了斗争失败的一群流浪者,我很快就发现了,与它们为伍已经没有更多的价值了。” “而我的实验也并非没有丝毫的成果,父亲,那些挺过实验的个体成为了最好的兵源,他们强大、听话且无畏,是我的军团中唯一一个不会让我感到失望的部分,他们攻陷与收复了数以千计的世界,对于您的事业来说,这是一个完全得利的交换。” 【……】 人类之主的话语宛如冰川中呼啸而过的寒风,而第十一原体的回答则是平淡的死水,没有丝毫的恐慌与迟疑,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遮掩和求饶。 帝皇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从自己的母星,到万千星宇。 直到这场刚刚终结的战争。 【你抛弃了你的军团,第十一号,你抛弃了我给予你的战线于信任,将它们抛弃在了最冰冷的背叛与虚空之中。】 【在此之前,第十一军团是仅次于暗黑天使的庞大力量,哪怕是与冉丹的漫长战争也没有让他们真正地遭受损失,但是你抛弃了你的军团,你抛弃了你三分之二的子嗣和追随者,他们尊崇着你最后的命令,困守在那些没有坚固掩体与充足物资的世界上,等待着你所许诺的援军。】 【但是他们等来的,只有冉丹那占据着绝对兵力优势的大军。】 【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与准备,超过三万名战士在第一轮突袭中倒下了,而更多人则是之后的几个月中经历着难以想象的鏖战与折磨:我的情报部门收到了一些来自于那些被你遗弃的战士所发来的最后讯息,这些讯息永远都不会被公布出来。】 【直到那场风暴席卷银河的六个月后,直到暗黑天使在塔克斯星系的抵抗开始之前:那些被你所抛弃的战士,依旧有人活着,他们困守在地下的堡垒中,用战友的尸体垒成掩体,用自己的链锯、拳头和牙齿消灭来犯的对手,甚至啃食着同伴的尸骸,喝着同伴的献血,活了下来,他们在绝望与疯狂中继续战斗,等待着你的诺言。】 【他们用尽了最后的兵力和弹药,抢夺了通讯装置,向泰拉发来了讯息:他们关心着帝国的战况如何了,他们关心着友军的战线是否被他们拖累,他们关心着我的第十一号,你,他们的基因之父,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与不测。】 【他们关心着你的安危,他们相信着你的诺言,他们等待着你和你的援军,会拯救他们!】 【但是那是谎言,你所编织的谎言。】 【在我赶往塔克斯星系的过程当中,我的部下收到了来自他们的一条讯息,那是最后一条讯息,不会再有新的了。】 【也不会再有,所谓的第十一军团了。】 人类之主沉默着,震怒着,他摊开了自己的手掌,让一段被他紧握在掌心的话语,能够缓缓的飘散在空气之中。 那是一段干涩的临死之音。 —————— “泰拉,泰拉。” “这里是利夫兰小队。” “抵抗已经失败,弹药已经耗尽,除我之外,全员牺牲,冉丹的士兵已经前进到了战壕的前端。” “我们没有守住这里,我们辜负了帝皇与父亲的期待,但我们不会辜负更多了:最后一颗子弹已经上膛,我为自己留了一颗炸弹。” “它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 掌印者低垂着眉眼,他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而低下头颅。 帝皇的手在颤抖:对于人类之主来说,这是一个罕见却又无比清晰的信号,玛卡多知道,此时的帝皇正酝酿着怎样的愤怒。 【你想说什么,第十一号。】 人类之主的话语,宛如潜伏在阴云之中的惊蛰巨龙。 而迎接着愤怒的,是金发野兽那罕见的沉默,许久之后,那腐烂的躯体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努力过,父亲。” “我一直在努力,在竭尽自己的全力,在不断地模仿着我的那些愚蠢的血亲,在不断地观察与思索着他们的举动,他们和他们的军团战士之间那无用的情感。” “我曾强迫过自己,父亲,我曾强迫我自己去爱他们,我曾强迫过我自己,用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去做到爱他们。” “但我做不到,父亲。” “我做不到。” “我曾用尽我的一切,我曾不眠不休地展开调查,分析我的军团中的每一个小队的力量,把每个人安排到最合适的岗位上,让他们的才华得到最好的施展,让阅历和资历不会打扰到任何有能力的人。” “我曾用尽我的一切,我率领着他们,赶赴那些最苦难与最传奇的战场,对抗那些钢铁勇士、影月苍狼甚至是暗黑天使都一筹莫展的强大对手,我曾率领他们战胜这些可怕的噩梦,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荣耀和殊荣。” “我曾用尽我的一切,我联系着我能联系的每一丝人脉,为他们获得最好的装备、最新锐的战舰、最优良的兵源世界……我保证了这个军团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甚至是暗黑天使也不会比我的军团拥有着更多的优渥条件。” “难道我给的还不够么?” “难道我付出的还不多么?” “可是……可是为什么!” “哪怕我亲自挑选着每一个士兵与军官,哪怕我不眠不休地制定着所有的计划,哪怕我绞尽脑汁地为他们搞到一切……” “可他们!依旧!让我失望!” “可他们!依旧!做不到!” 嘶吼在大殿中爆炸,宛如垂死的猛兽在最后一次呼啸自己曾经叱咤风云的深林。 “他们说他们没有优秀的领导者合中层军官!好!我找!我学习了有史以来的每一种战术!我亲自为军团的每一个职位选择着最好的人选和备选!” “他们说他们没有合适的指挥和战术!好!我来!我亲自指挥着每一场战斗!算到了每一个地方在每一秒会发生的事情,哪怕我率领着一群能够听懂人言的野兽,这都会是一场胜利!” “他们说他们没有充足的补给和足够的物资!好!我办!除了我的军团,还有哪个军团拥有着不止一条的荣光女王!我联系着几十个机械世界为我补给,补充着我的军团所需要的一切!” “可即便如此!可尽管如此!” “他们依旧只会在一遍遍地让我失望后,跪在我的脚边,恳求着我的原谅,因为他们又一次地,让我失望了。” “是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夸耀我和我的军团,因为我们打下了最多的世界,收复了最多的,属于帝国的疆土,但我知道,父亲,这并不值得去骄傲。” “按照我的计划,按照我的计算和预估,我们本应该收复更多的世界,获得更多的胜利,这是我早就计算好的!” “他们没有做到他们应该做到的那一切,他们只完成了一大半的目标,他们浪费了你的时间,让你的事业不能最快的降临。” “他们令人失望。” “一次,又一次。” “永远看不到尽头。” 这腐朽的尸体喷吐着这愤怒的汁水,溅落在地上,染黄了一片脏污的地板:伴随着这一幕,金发野兽的残魂似乎冷静了下来,他再一次的回归那种可怕的礼仪,他的声音也在一瞬间回到了对于眼前之人的崇拜之中。 “抱歉,父亲。” 那声音甚至有些沙哑。 “我不该在您面前无礼的。” 帝皇没有回话,在他那金黄色的盔甲之下,他的手指正在缓慢的蜷在一起,泛起了因为过度用力而产生的白芒。 【他们让你失望。】 【所以,你抛弃了他们?】 “这只是原因之一,父亲。” 海德里希笑着。 “他们的确让我失望:在与冉丹发生战争的这几年里,我从未有过一次真正的睡眠与休息:在十年的战争中,我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我的瞳孔与脑海无时无刻不在装满了大半个银河的战况、数据、信息与可能发生的无数种未来,就仿佛把成桶的冰水灌进一个气球里一般。” “我坚持、我挣扎、我无数次濒临崩溃,在狂怒与毫无理性之中冲出了我的指挥所,去最前线掀起屠杀与争斗,来稍稍缓解我大脑中那永无止境的数据地狱。” “十年。” “整整十年。” “没有睡眠,没有休息,甚至没有哪怕一秒的松懈的,在彻底疯狂的边缘不断地游走的,十年!” “有无数个瞬间,我甚至有一种幻想:我幻想着您能够派来一位兄弟来辅佐我,我幻想着我能够拥有着一位属于自己的掌印者,能够帮我暂时的处理一切,让我能够休息一会:哪怕十分钟。” “但我不能:我不能向您发出这样的恳求,我不能拥有着一位像掌印者的兄弟,我同样不能拥有着哪怕半刻的休息:围绕在我身边的只有失望,与无能。” “每一个清晨只会带来更多的坏消息,每一个赶来的通信兵都不会诉说更好的情况:在外人看来,我负责的战线貌似节节胜利,但是真正的情况,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说到这里,那扭曲的躯体上甚至浮现出了一种快感。 “您知道它吧,父亲,那个所谓的冉丹帝皇,那个对您最恶劣最低级的模仿者,我相信您已经杀死它了,对吧。” “你一直如此,无人能敌。” “而在此之前,我与它为敌,整整十年,在银河系最北部那荒无人烟的黑暗中,我与它进行着一场隔空的战争,唯一的武器就是我的军团和战士。” “它并不总是出现,事实上,只有寥寥几次,而那些被它所调遣的冉丹军队,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其实也远远不如我的兄弟庄森所要面对的狂潮。” “但那依旧是一座炼狱。” “在那期间,我不能相信任何东西,哪怕是我刚刚打下的,满是人类的世界,也有可能在下一秒举旗造反,哪怕是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凡人辅助军,也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成为冉丹的走狗,在我与神圣泰拉之间,似乎有着一层被它所布下的无形屏障,我甚至不敢让我的兄弟来增援:我不敢赌,当他们来到我的面前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十年,整整十年。” “我只能相信我的军团,我只能用我的计算和智慧,与那个冉丹的帝皇相抗衡,对抗着永远没有尽头的异形大军。” “我可以骄傲的说,我没有输掉这场战争,我没有在与那个可怕异形的对抗中落入下风,我没有被它的计谋所欺骗。” “但是我的军团。” “我的战士!” “我的那些无能的,子嗣!” “他们让我失望,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让我失望,我最精妙的计划也因为他们的迟滞与无能而得不到百分之百的实施,明明在我的估算之中,一切难度都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但是他们就是做不到。” “一次又一次,我没有输在智慧上,而是输在了我的子嗣的无能之上:他们说,用一个军团对抗一个帝国,似乎本就不可能。” “但在我的计划里!这一切都是可行的!可行!而且能够成功!” “但是却只有失败,无穷无尽的失败。” “我只能坐在这里,书写着一道道命令,再看着他们制造更多的无能和失望,看着异形的大军一点点地蚕食着我的胜利。”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酷刑了。” “所以,在某一刻,我彻底地想通了。” “我明白了我输在了哪里。”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 那笑容足以让玛卡多感到毛骨悚然,金发野兽一字一顿,在帝皇眼眸中的狂怒风暴着,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 “我明白了我输在了哪里。” “我明白了。” “一直以来。” “我都被他们所拖累了。” “就像您一样,父亲。” “我被我的这些所谓的子嗣所拖累了,而您,被那些所谓的人类,所拖累了。” “这就是让我痛苦的根源。” —————— “砰!” 酷烈的响声比一万门火炮同时奏响的惊天动地更为可怕,这足以容纳一万人的大殿在一瞬间便来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人类之主的怒火因为这狂妄的言语而燃起:只有短短的须臾,甚至不到一瞬间,却足以摧毁敢于挑衅他的底线的任何人。 就连帝国的掌印者,玛卡多本人,也在这震怒之下,隔着最遥远的星河,感到了一种处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本能惊吓。 帝皇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 哪怕隔着不计其数的世界和国度,掌印者依旧能够确定这一点。 【第十一号。】 【我失败的第十一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直面帝皇的愤怒似乎是宇宙中最可怕的暴行,但是对于一种彻底的疯子来说,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 海德里希笑着,它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宛如一头野兽,而不是人类。 “当然。” “当然……” “当然!” “我的父亲!” “我的帝皇!” “我的万物与理性之主!”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而且我也无比确信,我在说什么!” “不是在此时,也不是在这场所谓的冉丹战争中。” “在我遇到您的那一刻!” “再您的光芒第一次照耀在如此卑微的我的身上的那一刻!” “在你牵着我的手,带领我走进了知识与理性的海洋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了!” “在我见到你那引以为傲的所谓人类帝国的时候!” “在我看到那些跪倒在你脚边的官僚与总督,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肮脏行为!他们那愚蠢到无可救药的统治和言语是如何玷污您的智慧的那一刻!” “在我发现!那些蠢货居然想要让您和那些垃圾的神明相提并论的那一刻!在我发现!您的智慧与力量只会让那些虫豸慢慢腐蚀与败坏的那一刻!在我发现……在我发现……在我发现……” “在我发现……您已经被这些所谓的人类,宇宙中最卑微,最可鄙,没有一丝一毫真正的优秀与闪光点的种族,用所谓的忠诚、所谓的信奉、所谓的追随……” “所绑架的那一刻。” “我的帝皇啊!” “我的父亲啊!” “您何必拘泥于这些造物!您何必为了这些垃圾,而卷入你最讨厌的漩涡之中,您何必……” “承担起那个可悲的未来呢?” “承担起那个……” “名为【黑暗之王】的……” “未来?” —————— 宛如利刃划过脖颈,带来了最沉寂、最阴冷的死亡一般,沉默在这一刻,绽放于这摇摇欲坠的地底王国之中,绽放于沉默的君王、狂笑的叛徒,和震惊的臣子之中。 “黑暗之王……” 终于,玛卡多喃喃自语着这个亵渎的名字,这个理论上来说,只有他和帝皇才知道的名字。 他看向了帝皇,却在自己的主君身上看到了最为不可思议的一个瞬间。 痛苦。 帝皇在痛苦。 那是帝皇的痛苦。 诅咒的毒针在这一刻化作了真实的锋利,狠狠地刺进了人类之主的嘴唇之中,帝皇的面孔罕见的颤抖了起来,他的牙齿和舌头互相碰撞着,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很久很久之后,帝皇在缓缓的拼凑出了一句话语。 他开口,似乎想要将那冰冷的腔调进行到底,但在一段犹豫与沉默之中,他妥协了。 【海德里希。】 【告诉我。】 【是谁告诉你的!】 ——————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回答,没有沉默,这已经残破不堪,已经在帝皇的愤怒中破损的差不多的腐尸,只是在发出哪怕冥府的死神也会为之而感到恐惧的大笑。 他笑了很久。 很久很久。 “你给予了我智慧,我伟大的基因原体,我唯一的信仰。” “你知道的,智慧会让我懂得很多事情,会让我看清世界的原貌和真实:我知道,无论是马格努斯还是莫塔里安,他们的观点都错的离谱,灵能不是安全的力量,但它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力量。” “所以,我会去观察灵能,会去运用灵能,尽管每一次都是一场最痛苦的折磨,尽管我完全不能亲身使用它的力量:但是只要这一切对您有利,我就会去做。” “所以,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未来的一瞥。” “我看到了这个疯狂的宇宙中会发生什么。” “这不是幻像,也不是谎言,因为我亲身实践了我所看到的一切事情: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看到了我们的这场谈话,以及那些一万年后的事情。” “我看到了你的终末,我的基因之父,你会困在那全银河最可怕的牢笼中,在痛苦与挣扎中面对你最憎恶的命运:成为神祇。” “那些人类,他们不会对您有半点的感恩和柔情:他们只会最大限度地利用着您的力量,挥霍着您的遗产,并在最绝望的时候,把您推向成神的深渊。” “他们会作贱您的帝国!挥霍属于您的一切!由超人所建立的国家又怎么可能让这些凡夫俗子统治地更好!他们只会毁了一切!” “您曾告诉我,要相信这些所谓的人类的智慧,因为他们建立过一个辉煌的时代:但是毁掉那个辉煌时代的!不也是他们吗!” “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他们只会让您的辛苦一点点死去!只会上演银河中最大的悲剧!甚至会让您成为这悲剧的核心。” “您怎么可以成神呢?您怎么可以成为承受这全银河之中最可怕最无望的瘟疫呢?” “他们!怎么!敢!让您这样做!让您承受黑暗之王的诅咒!” “他们怎么敢!” “他们有什么资格!” “他们就应该去死!就应该通通灭绝!一个不剩!他们没有资格成为您的臣民!在您的永恒国度中享受智慧与理性的光芒!” 金发野兽在咆哮,在不惜一切的咆哮,那仅剩的血与肉伴随着他的咆哮而喷洒,滴落满地。 他咆哮了很久,却又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 “但是你不必担心,父亲。” “您不必担心,还有我。” “我看到了另一种未来,我看到了一种完美的种族,那个种族的模样才应该是您的子民的标杆,只有它们才配得上你的国度。” “我的基因之父啊……” “你听说过……” “泰伦虫族么?” “它们有着最美妙的体系,那体系的尽头,所谓的大吞噬者,是最适合您的地位与王冠,是我所追求的,全银河最配得上您的事情。” “我知道,您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因为它们还很远,它们有可能直到时间的尽头,都不会来到我们的银河系。” “但没关系。” “我会模仿出相同的物种的,我会让最适合您的子民出现在这银河之中的,我会运用起您所赠与的智慧与力量,让您的统治持续到时间的尽头的。” “毕竟……” “我的帝皇啊。” “除了您,还有谁能够统御世间万物?” “除了所有世界与王国那至高无上的权柄,这阴暗的世上,还有什么东西,配得上您?” —————— “我会做到的。” “在银河的最北端,在不被您与任何人所理解的阴影中。” “我会做到这一切的。” —————— 【……】 【……】 【不!】 —————— 帝皇沉默了很久。 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那决绝的冷漠。 —————— 【不!】 【海德里希。】 【我的第十一号。】 【你做错了。】 【我也错了】 【我曾以为,你会是我理性的那一面,是我带着智慧与思想走遍世界的心愿的碎片,是我对诸神最成功的反抗。】 【但现在,我错了。】 —————— 【你是诅咒。】 【你是诸神对我的诅咒与嘲弄。】 【它们只用了一步,就破坏了我的幻想,就扭曲了我的努力。】 【就嘲笑了我的坚持。】 —————— 【你犯了一个错误,吾儿。】 【世间从无永恒不变的真理,也从无颠扑不破的王权,你所渴望的永恒,你所渴望的,围绕于我的权柄和统治。】 【是我最厌弃的东西。】 【你所信奉的,你所狂热的,你所为此而踏破底线,无恶不作的,从不是对我的忠诚。】 【而是你的妄想,是你心中阴影最庞大的幻像,是冰冷的科技在毫无人性的心脏中,所刮起的最恶毒的飓风。】 【你并不忠诚于我。】 【而是忠诚于你心中,那深邃的阴影。】 【那血腥的王座。】 —————— 【我会阻止你,我会派出我最精锐的利刃,去阻止你。】 【我会让我的其他子嗣的利刃划破你的脖子,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军团,你们都会消失。】 【这就是,我对你的回答。】 【这就是,我对你的慈悲。】 —————— 金发野兽似乎沉默了。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 “好吧,父亲。” “我会等着您的,我会等着您的利刃,划过我的脖子。” “但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停止的,在我的意志彻底消散之前,我不会停下。” “我会前进。” “直到见证您永恒的王权。” “又或者是您制裁的刀刃。” “您可以选择对我的任何处置。” “我的帝皇。” “我的父亲。” “我的太阳。” “我,甘之若饴。” (本章完) 第176章 埋下一颗种子 “我的大人。” “有一支舰队在刚刚出现在了曼德维尔点区域。” “是【皇者幻梦号】。” 当荷鲁斯率领着他身边所有的精锐力量,按照阿巴顿的指引,以最快速度,来到了这座吞噬了他的血亲的地下王国的入口时,他收到了另一个消息,一个来自于留守在【复仇之魂号】上的,他最信任的子嗣塞扬努斯的消息: 人类之主,帝皇,他的基因之父,已经来了。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让牧狼神感到忧愁了。 帝皇即将亲至,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让摩根,那被帝皇亲自托付给他的血亲,失踪了。 他的父亲,把尚未见面的血亲托付给了他荷鲁斯,这是父子之间最为根深蒂固的信任与依赖,是荷鲁斯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如果牧狼神的无能,让他父亲的期盼化作了失望的事实,那他自己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一时间,在荷鲁斯那颗狂跳的心脏之中,竟分不清是对子嗣和血亲的安全更为上心,还是对辜负了帝皇的信任更为忧虑。 但他也没时间想这些了。 当以帝皇的旗舰为首的庞大舰队在一点点向着这颗无名世界靠近的时候,在那最为深邃的地下通道之中,无数混乱却又保持着某种节奏的脚步声,正宛如倾盆的大雨砸击着雪白的银盘一般,发出震撼人心的雷鸣之声。 荷鲁斯带上了自己能在最短时间内召集的一切:所有的加斯塔林终结者,还有足以夷平一个世界的影月苍狼大军,他按照阿巴顿给出的路线,一刻也不停地在这条有些过于漫长的隧道中狂奔。 几乎是眨眼之间,牧狼神就已经冲到了隧道的尽头,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就这样一脚踏入了那蔚为壮观的地下大会堂之中,他与他的每一名追随者都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颅,下意识地赞叹着这疯狂王国中的一切。 可是荷鲁斯很快就完全清醒了过来,他那君王一般的目光很快就让他的思维重归冷静:当牧狼神再一次环视周围的一切的时候,他只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不安。 他没有再鲁莽前进,而是用一个手势命令着身后的队伍,做好战斗的准备,然后再一次连通了与阿巴顿的通讯频道。 在他所信任的子嗣所发出的粗犷声音之中,全神贯注的牧狼神带领着自己的队伍,稳健且快速地穿过了这座大得有些过分的会堂:而那高耸的演讲台,和演讲台下那血迹斑斑,让荷鲁斯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 所幸,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子嗣和自己的血亲,正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视野尽头。 直到这一刻,直到他确定了那些他所熟悉的面容都还在后,牧狼神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他笑了:那是真挚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在荷鲁斯那并不漫长的人生之中,也许连牧狼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太多次地露出这种笑容了,这种在他人的期待与自我的高标准之下,不堪重负的笑容。 影月苍狼之主打起了精神,他走上前去,下意识地让自己的视线在每一名子嗣的身上游荡,并且很快就发现,一些他所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着子嗣身上的血迹,牧狼神的心中有了一丝阴霾。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微笑着走上前,把第一个拥抱和最关切的问候赠与了他的血亲:摩根。 “你的确把我吓到了,摩根,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狼神温和的话语萦绕在每个人的耳旁,让大难不死的阿巴顿等人露出了最安心的表情,但是荷鲁斯那紧接而至的问题,则是让影月苍狼们的面容再一次变得肃穆。 雄伟的基因原体的目光在他的子嗣身上打量,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继续询问,而是一个又一个地拥抱了自己的子嗣,并对着药剂师怀中那仅剩的几份基因种子,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真诚地哀悼着。 只有最幸运的基因种子才被保存了下来:那些没有撑到摩根到来的影月苍狼们,只能被抛弃在了那不断蠕动的血肉之中。 但没有人会提及这一点:当荷鲁斯的询问在他的关切之后,第二次响起的时候,迎接牧狼神的,依旧是难以想象的沉默。 他皱起了眉头,然后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身后的子嗣退到一定距离之外,便向前一步,让自己困惑的视线在他的血亲与子嗣的身上游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轻声地询问着,然后,便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姐妹。 “里面发生了什么?摩根?” —————— 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 不过是…… 我们的血亲,你的第十一个兄弟,在无尽的工作与折磨中,将自己的意识逼上了绝路而已。 然后,他就用自己那与生俱来的智慧与残忍,开始蹂躏这个从未让他满意过的世界:从他的那些子嗣,到他所看到的每一个会呼吸的生命……再到他自己。 没有人比吞噬了海德里希一部分灵魂的蜘蛛女皇,更知晓发生在金发野兽身上的,那最终逼疯他的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了。 摩根清晰地看到了海德里希都做了什么:这头金发野兽以战争统帅的职位所带来的便利,将无数世界洗劫一空,然后带上他勉强能够接受的那些子嗣,在与冉丹的帝皇达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后,离开了人类的国度,一头扎进了银河系最北端,那至暗的群星之中。 他所席卷的物资,他所带走的军队,他所酝酿与谋私的,最可怕与疯狂的计划,将在那些帝国还无法触及到的阴暗之中,绽放出比冉丹帝国的狂潮更让人感到恶心与扭曲的亵渎之花。 而那些怪物,那些存在于那蠕动的血肉之墙中的怪物,那些足以对影月苍狼甚至加斯塔林终结者产生致命威胁的怪物:不过是这头金发野兽最初级的造物而已,是他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懒得去进一步改造的,最失败,最无害的产品。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次久违的练手而已,让他找到当初在母星上进行实验的手感,并且再一次地收集实验数据:在为了人类帝国而战的这些年中,处于帝皇那颇为明显的态度,金发野兽一度放弃了这种对生物基因本源的亵渎实验,但现在,他又把它捡起来了,找回与推进了当年的进度。 而且一日千里。 那些怪物,还有那座不断蠕动的牢笼,只是他那繁多且恐怖的实验规划中,最为无害的那一类,比起他心中的那些沟壑,它们甚至称得上是纯洁无垢。 这蠕动的血肉王国不过是他最初级的幻想,是他梦想中的那艘太空战舰:将金属与血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它们共同缔造出一座活生生的虚空堡垒,能够源源不断生产、进化与回收基因改造战士的自动化工厂的,最初级的体现而已。 他还有更多的野心,他还有更狂妄的计划,他还有更坚定的信念与期盼,将他在时间的碎片中所目睹到的,那名为【泰伦虫族】的生物舰队,仿照出来,成为他伟大的基因之父的力量,成为只属于帝皇的永恒帝国的坚定根基。 而让阿斯塔特战士和异形的肢体相融合,最终缔造出阿巴顿他们所遭遇的那些怪物:也不过是他随意的一步闲棋,这些注定失败的怪物早在它们被缔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抛弃了,它们漫无目的地在血肉之国中行走,直到影月苍狼们闯入了那里。 这些被抛弃的怪物无一例外都是海德里希的子嗣,他们在一种清醒的状态下被切割、缝合,眼睁睁地目睹着那些异形的躯体被拼接在了他们的身上,让他们成为曾经最鄙夷的怪物:而这些可悲的战士在如此的酷刑中,能够让自己的仅剩的理智维持多久,能够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和举措,则成为了海德里希最期待的实验数据:这也是他千辛万苦,让他们保持感知的理由。 他甚至有过期待:他期待会有自己的子嗣扛过这一切,将自己的理智保存到最近,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没有人能够扛过去。 在意识到自己的基因之父做了什么后,这些曾经效忠于金发野兽的战士,无一例外地陷入了绝对且快速的疯狂。 毫无疑问,这让海德里希心中的失望更为浓厚了。 摩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海德里希心中的失望之深,以及令他感到失望的唯一理由。 他们不合格。 几乎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都不合格。 金发野兽就是这么想的。 作为继承了帝皇在生物学和其他诸多学科上的天赋,自身又具有着极佳感悟能力的海德里希,能够轻而易举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找到有关于阿斯塔特战士的资料:包括他们的来历、生产方法、甚至是所有的研究资料。 他非常清楚,阿斯塔特战士的极限在哪里,他非常清楚,这些基因改造者能够做到哪一步。 因此,一直以来,他就是以这样的极限标准,要求着自己的子嗣和军团:偶尔,第十一军团的确能够做到自己基因之父的要求,这反而助长了海德里希心中的观点。 那些做不到的,就是不及格的家伙:既然这些只为了战争而存在的基因改造战士连自己体内的力量都无法完全调动,那他们与其他的消耗品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钢铁之主佩图拉博发自内心的感慨与疑惑,自己的子嗣为什么不是最优秀者的时候,在星河的另一端,在金发野兽海德里希那无情的双眼中,他的绝大多数子嗣都是不合格的废物,是没有必要去在意与珍重的残次品。 因此,他愈发地无情,他愈发地渴望着一些新的技术,来缔造出真正合格的战士。 在这里,在这座最终让他疯狂的大殿之中,这种专注与坚持,成为了支撑基因原体的最大动力。 无数不应该出现的技术从金发野兽那富含生物科技的大脑中被挖掘了出来,在这座已经被血肉所融合的要塞中,他列出了那些被称为原铸手术的步骤,他找回了帝皇出于人性,而没有安插在阿斯塔特战士身上的某些步骤与手段,他甚至推演出了那些最傲慢的黄金武士所需要的一切:但是那高昂的成本足以让基因原体望而却步。 他甚至找到了一个颇为奇特的技术,并且很快就把它投入到了实验之中:在他所能看到的那些未来之中,这种技术叫做:超级鸦卫。 他甚至计算出了基因原体所需要的技术和手段:不是那些低劣的仿造物,而是真正的人间半神,但在某种无奈之下,他最终也放弃了这条道路。 就这样,实验一直在继续与前进,在越来越疯狂的空气中回荡着令人不安的血腥,直到他再也找不到足够的实验体了,直到他再也无法得到令他满意的消耗品了:那怕是如此的疯狂,他依旧清醒的记得留下足够的士兵,来抵挡冉丹一步步的紧逼。 直到难以解决的困顿之后,直到再次袭来的疯狂之中,直到一次在狂笑中的灵光一闪之后,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办法。 他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那张在漫无边际的疲惫与忧虑中,愈发苍老的面容。 海德里希笑了。 他真傻。 最好的实验体。 不就在眼前么? —————— 当摩根再一次地睁开眼睛的时候,荷鲁斯已经走到了一旁,质问着低头沉默的阿巴顿。 显然,蜘蛛女皇的安静被理解成了一种疲惫,一种不适宜再度逼问下去的虚弱。 “告诉我,我的孩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狼神的双手覆盖住了阿巴顿宽阔的肩膀,他几乎与自己的子嗣平视着,目光已经从基因之父的担忧变成了军团之主的威严。 “告!诉!我!” “……” “……” 阿巴顿低着头,他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角,做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举动:对自己的基因之父所提出来的问题,保持着一种罕见的抵触、固执与沉默。 荷鲁斯看着自己的子嗣,又看了看所有人:如果说最开始,他的疑问只是一种带着不安的好奇,那么现在,这就是一个必须被解开的顽固话题了。 在他的第三轮疑问都被无穷无尽的沉默所回应后,牧狼神终于失去了他的耐心:他温和却坚定的把阿巴顿挪到了一遍,抬脚就要向那诡异的血色大门走去:尽管他的每一个孩子都已经簇拥到了他的面前与身边,用言语恳求着他不要继续向前。 但他不为所动:直到那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人物,也不知不觉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止步吧,荷鲁斯。】 【你不应该知道发生在里面的那一切,你的子嗣们的沉默是出于对你的爱,知道那里的事情对你没有好处。】 牧狼神笑了:气笑了。 “你是说,所有人都在向我隐瞒着什么:是对我的爱?” 【尽管这难以理解:但,的确是如此。】 【无知是福,我的兄弟。】 伴随着摩根的话语,那些幸存的影月苍狼再一次地聚齐到了他们的基因之父的面前,堵塞了他和那座神秘大门的道路。 他们低着头,沉默不语:那是对自己的基因之父有所隐瞒与违背的羞愧。 但他们依旧坚定地站在那里。 有那么一瞬间,荷鲁斯甚至怀疑这是摩根的手段,但当他看向了自己的血亲的时候,他只在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中,看到了令人惊愕的疲惫与无奈:任何低劣的思想都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 牧狼神看着他的血亲,而他的血亲也在看着他:两位基因原体没有任何的交流,眼神就是他们的话语与窗户,互相倒映着自己想要对面知道的事情。 荷鲁斯看了很久,看的非常的认真:直到他确信,摩根的瞳孔中所闪烁的,只有血亲之间,那纯洁的真诚。 许久之后,牧狼神终于缓缓的开口了,他看着自己的血亲,看着自己的子嗣:他不愿意用强迫去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只能用一种近乎于恳求的语气。 “告诉我吧。”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我的兄弟,我有权力知道他的情况!” “难道你们要跟我说,让我从此之后忘了海德里希吗!” 摩根呼吸着,她平淡地注视着荷鲁斯,低垂着眼眉。 【也许……】 话未说完,蜘蛛女皇的瞳孔就在不可思议地瞪圆了。 因为,在她的身后。 已经是金光闪烁。 而一只宽阔的,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大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按在了摩根的肩膀上。 在那璀璨中,有声音传来。 宛如神明。 —————— 【是的。】 【荷鲁斯,我的孩子。】 【我的第十六子。】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军团,以及我的国度中的每一名官员、士兵和居民,所有人,都必须遗忘这一切。】 【所有人,都必须遗忘我的第十一子,和第十一军团。】 【他们失败了。】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建议,而是一道命令,一道需要最严格的执行手段的命令。】 【所有有关于他们的文案记录和影视资料都必须被销毁,所有有关于他们的战争档案和私人记录都必须不复存在,所有与他们有过关联的人物,无论是平民还是阿斯塔特战士,都必须经受最严厉的记忆清除手术。】 【而作为我的子嗣,你们也不会例外,玛卡多会负责这一切。】 【这是命令:从现在开始。】 【没有第十一原体。】 【也没有第十一军团。】 【他们不曾存在。】 —————— 汗,冷汗。 从未有过的冷汗,在摩根的额头上滴落了下来。 一个强者,一个强大到她不可能抵抗的强者,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来到了她的身后,随意地握住了她的命脉。 而她甚至要等到他主动现身的时候,才有了最延缓的感应。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摩根感到恐惧的了。 她甚至在害怕,在颤抖。 真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蜘蛛女皇抿着嘴,她的面色在光芒与阴影中,显得苍白,趁着她身后的身影长篇大论的时候,她缓缓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想要离这金光远一点。 但她失败了。 在她的靴子一点点刨着脚下地板的时候,那只盖住了她的肩膀的手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它甚至随意地拍了拍她,就仿佛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大猫,却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当它察觉到了摩根那有些明显的不安的时候,它甚至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那代表着一股由衷的困惑。 摩根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愤怒,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但就在她有所答案之前,荷鲁斯的怒吼已经震撼到了所有人。 “父亲!”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荷鲁斯站立着,他的浑身都在因为激动和不解而颤抖,连那张硕大都狼皮都差点掉落在地上,他的嘴巴先是长得很大,然后又死死的闭合了:那是他在紧咬着自己的牙关,任凭青筋在额头上凸显。 他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 ……不! 这肯定不是他的父亲的想法! 对帝皇的怀疑在牧狼神的心中甚至没有坚持过一秒,荷鲁斯近乎本能地抗拒着对于自己基因之父的任何阴暗想法:那怕只有最不起眼的一丝一毫,荷鲁斯也绝对无法忍受。 因此,理所当然的,但他的愤怒需要发泄的时候,他的目光转移向了一旁沉默的掌印者。 “是这个凡人吗!父亲!” “是玛卡多吗!” “是他诱导您这么做的吗!” “这个凡人!这个利欲熏心的官僚!这个该死……” 【够了!】 牧狼神愤怒的咆哮还有大半被堵塞在口中,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无法吐露:但帝皇已经不允许他的愤怒殃及无辜了。 【这是我的决策,荷鲁斯。】 【我的荷鲁斯。】 【这是我的命令,我的决策与意志:没有人能够误导我,也没有人能够代替我,下达命令。】 【吾儿,我希望你能够接受这个命令:作为一个命令,而不是一个请求,你不需要了解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有关于第十一军团的一切,从今天开始都将消失。】 【它们的雕像会被摧毁,它们的记忆会被抹除,它们会在大远征的浪潮中褪去:就仿佛我们在这场伟大战争中所付出的一切牺牲与伤痛一般,不再被提及。】 【荷鲁斯,我的孩子。】 【记住。】 【从今天起,你只有十八名兄弟……和姐妹。】 话至最后,摩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金黄色的光芒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尽管她始终没有与这强大的存在对视,但她依旧感觉自己快瞎了。 那刺眼的光芒直视过来,对于摩根来说,宛如炼狱。 但所幸,荷鲁斯很快就从那致命的打击后恢复了,当牧狼神在原地颤抖着,度过了那漫长的短暂瞬间之后,他抬起了头,向着玛卡多当方向,投去了怨毒的一瞥。 掌印者只是无言。 然后,荷鲁斯看向了自己的基因之父:他的眼中只有困惑、信任与焦虑所组成的无限忠诚。 “我……我明白了,父亲。” “我记住了你的命令。” “我会执行它们的,就像我执行你的每一条命令一样。” “我会配合……掌印者……的工作的。” 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玛卡多无声的偏着头,向着自己的主君投去多少有些怨念的目光。 而帝皇只是无言,他松开了摩根肩膀上的手,在蜘蛛女皇那大气都不敢喘的沉默中,缓缓的走到了荷鲁斯的面前。 【荷鲁斯……吾儿……】 他低语着,他直面着荷鲁斯那期待真相的目光,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但他却只能叹息。 然后拍了拍牧狼神的肩膀。 【出去吧,和你的子嗣一起去迎接你的兄弟们的到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的姐妹单独说说。】 牧狼神的瞳孔一暗,但他还是温顺的点了点头,去执行自己父亲的命令了。 困惑始终围绕着荷鲁斯,一刻都没有散开:尽管如此,牧狼神对于帝皇依旧没有任何忧虑,他把对于掌印者的怨恨埋在了心底,带领着自己的子嗣,走出了这座让他不想再看一眼的地下世界。 他会忘了它。 这是帝皇的命令。 他想着,走着,一路无言。 直到象征着地面的光芒开始刺痛他的眼球的时候,荷鲁斯才终于抬起了头,此时,笑容已经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笑着,看向了远处正在向这里靠近的众人。 他向他们打着招呼,然后迅速地辨认出了几个兄弟。 在第一眼。 他就看到了。 卡利班雄狮,那冰冷的面容。 (本章完) 第177章 父与女与心思 关于第二军团之主,拂晓的女王,是如何与她的基因之父完成第一次见面的,相关的传说、流言与推论,甚至比臣服于人类帝国的世界还要多。 在很多年后,在远征、叛乱与不计其数的战火将人类的国度蹂躏得千疮百孔之后,依旧会有一些传说——它们大多早就已经如同帝皇的幻梦一般可笑且夸张了,会颇为详细地讲述今天的一切,它们言之凿凿,就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在那些依旧忠诚于黄金王座的战士与审判者的低语中,在那些于星海中割据一方的叛逆者和堕落者的谈论中,在那些遍布了大半个银河的异形文明的墓志铭上,那个足以让神圣泰拉、恐惧之眼与科摩罗同时在噩梦中呻吟的名字…… 摩根。 第二军团与理性之国度的至高暴君,泰拉之主的诸多子嗣中最可怕的一份子,人类诸多理想中最纯洁最肮脏的代理人:在这一天,她觐见了自己的基因之父。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们屈指可数的谈话中,最为平和的一次。 在未来,哪怕是最受到宠爱与珍惜的摩根之子们,也会信誓旦旦于一个谎言:他们的基因之母与帝皇的任何一个子嗣都是相同的,她是在一片星空下与她的父亲:人类之主见面的,她行走在一片荒凉却壮丽的原野上,铁靴踩踏着那些沉寂了数千万年的灰烬与尘霾,却不会让她的盔甲或长袍沾染上半分。 她穿过了荒野,爬上了陡峭的山崖和峻岭,在一个世界的最高峰上,然后向自己的基因之父缓缓地下跪,而在她的头顶,则是最为耀眼的太阳,与最为璀璨的星河。 虚假的真相在所有人的口中与心中传播着,就这样,那真正的现实,那只有三个人知晓的,这一历史片段真正的模样,却早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更不会有人把这真相与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与问题牵连起来,但是很多时候,真相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而那储存在摩根脑海里的真相就是: 当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肉眼去正视帝皇的时候:那里其实并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河,更没有任何自然形成的光芒。 只有黑暗。 只有沉默。 只有在黑暗与沉默之中,那最冰冷的光芒。 她在一个无名世界的地下宫殿中遇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世界的名字与位置即将在见面结束后的那一瞬间成为人类帝国的禁忌,当她面对着人类之主的时候,她的身边既没有光芒的闪烁,也没有足以表达她的力量和丰功伟绩的卫队,她孤身一人,伫立在阴影之中,只有那苍白的美丽容颜,被帝皇所散发的冰冷光芒照耀着,清晰地显露在人类之主的眼眸之中。 她那青蓝色的瞳孔在帝皇的光芒之中闪闪发亮,闪烁着无悲无喜的色彩,而除此之外,她只是一个伫立在阴影里的宁静之人,她垂着手,将所有的力量与意志集中在了看向自己基因之父的目光中,恢复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 一个宁静之人,一个用自己的心灵与意志,去替代了所有的行动的沉思者:仅此而已。 在那曾经爆发过狂热、盲从与欢呼的巨大地下王国之中,在那象征着权威、疯狂与统治的染血高台之下,父与女的身影各自笼罩在了寂静的黑暗里,唯一能够照亮他们的,只有比岩石更冰冷的光芒。 摩根眯着眼睛,无论是她的瞳孔,还是她的意志,都在保持着一种谨慎的观察:在她看来,帝皇就仿佛一轮正午的太阳,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无法直视的光芒,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光芒之下可能存在着什么东西,但是她看不到。 可另一方面,在她内心最深处的,由野兽本性与智慧所组建起来的,名为【本能】的房间中,却散发着一种庆幸:本能告诉她,她不应该去窥探那光芒之下的一切。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的时候:摩根压下了内心中的所有疑虑与争吵,她的每一缕心思与每一次呼吸,如今都在被她的意志所彻底把握着。 她沉默着,沉默地屹立在了人类之主所带来的光芒与阴影中,等待着他的第一句问话。 她等待着,等待着这尊无言的暴君,这位可怕的主宰,这个用冰冷的心思与痛苦的奴役将她带到世间的永恒君王,所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她知道,那意味着他的态度与心思,意味着他究竟要以何种方式,利用与鞭笞她。 而她,别无办法。 最起码,现在,别无办法。 回想着那把时到今日,却依旧在她的灵魂深处,屹立不倒的金色巨剑,摩根所能做的,只有更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一言不发。 直到,她听到了来自于她的基因之父,来自于人类之主的声音。 那并不是一句话语,又或者说并不单单是一句话语:那是一种言语、思想、意志甚至是光芒的奇异融合,是在摩根的内心深处所回响出来的轻柔声音,是一种让她下意识地放下了警惕与冷漠的,最可怕的温柔刀刃。 他只是抬了抬手,就让自己的话语在摩根的脑海中回荡。 这可怕的人物,炫耀着他对摩根那精巧的操控,让他的第一句话语就这样无声地散开。 【摩根。】 【吾女。】 他开口了,在现实的岩壁与灵魂的海洋中,同时出声,他的声音竟要比他那冰冷的光芒要更温暖一些,蕴含着无数摩根所能够理解与无法理解的情绪。 那是一种温暖,一种诱导着摩根渐渐抬头,将她的目光隐晦的看向自己的基因之父的温暖。 在这声音中,她甚至听到了一声心跳:那与凡人无异的心跳。 而在这心跳中,他缓慢的介绍着自己。 【我是帝皇。】 【我是你的父亲。】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那温暖的言语也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理性。 【也是你的……缔造者。】 —————— 摩根没有继续抬头,她那美丽的银发伴随着最后的那声宣告,似乎重新低落了下去。 —————— 在无人在意的,真正的阴影之中,掌印者让自己的面孔隐藏在兜帽之下。 当那句冰冷的【缔造者】传入了他的耳中的时候,玛卡多甚至懒得抬起头:他只是揉了揉自己的眉角,轻声地叹气。 —————— 人类之主听到了那声叹息,但他并没有理会,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意志与心思,全都集中在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身上。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一种与他面见自己的儿子们的时候,截然不同的体验。 在最开始,帝皇甚至有一些纠结:他本能地想要展示出身为基因之父的温和与亲情,因为事实证明了,他的大多数孩子的确需要这样的光芒。 但是当他温和的自我介绍刚刚落地的时候,看着那缓缓向他探来的视线,人类之主又想到:他的女儿是不同的,她从生命的一开始就知道更多,知道他与那些亚空间中的邪神相争斗的时候,所会露出的可怕模样。 哪怕是帝皇,也不会期待摩根会对那金黄色的大剑心怀感激。 在这种情况下,温和的话语又似乎不如理性的言论。 于是,就这样,那句轻飘飘却又冰冷现实的【缔造者】从人类之主的口中飘出,击落了摩根缓缓抬起的视线。 这让帝皇又有些后悔,他甚至开始怀念他的儿子们了:他们率真且鲁莽,会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和内心渴望鲜明地表现出来,展露出人间半神的侵略与自信。 哪怕是圣吉列斯与察合台可汗也好,他们的问题虽然尖锐,却也是堂堂正正的言语,让人类之主能够从容地回答,而此时此刻,摩根的沉默反而让他有些犯难。 考虑到摩根原本的定位就是基因原体中那沉默的调和剂,而她这些年的生活也注定不会那么一帆风顺,帝皇倒是能够理解她的沉默与谨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足够的心思与耐心,解决这个问题。 不到一瞬间,数以千计的思想划过了帝皇的心头,单单是要如何选择语气这一方面,似乎就足以组成一篇论文: 他的女儿所需要的,到底是来自血亲的温暖?还有带有理性与安全感的保证?又或者,她只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平台,来缓缓倒出这些年的挣扎与辛酸? 他该作为一个纯粹的父亲?还是一个能带来安全保证的卫士?又或者说,冰冷与命令,才是最为有效率的相处方式?也许她已经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学会了对于强权与力量的尊崇? 帝皇有些忧虑:仅此而已。 此时,在人类之主那近乎冰封的内心中,却并没有更多的谨慎与小心:恰恰相反,帝皇以一种近乎于轻松的心态,屹立在了这远离地表的黑暗之中,在他内心里所游荡的困惑,甚至多过了担忧。 帝皇感到了轻松:那是一种近乎于自暴自弃的苦涩心态,是坠落到地面上的登山者,面对于不能再糟糕下去的环境的时候,从内心中油然而生的自我安慰,让他在永无尽头的事物和挑战中,寻得了一丝放松的机会。 毕竟,当第二原体与她的所有血亲,被全银河最愚蠢的行为所拖累,堕入风暴的时候,人类之主就已经在自己的内心中,为他唯一的女儿宣判了死刑。 帝皇并不歧视摩根,更不会憎恨她,在他忙完了事关所有原体的大部分项目之后,他也的确曾纠集过麾下最智慧的头脑,试图解决摩根身上的厄运与诅咒。 应该说,他的确努力过,而且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尽管在他踏出了第一步之后,摩根就被放逐到了虚空之中:没有留情,也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只有对于所谓自由的最愚蠢的宣言。 从那一刻开始,在人类之主的心中:摩根已死。 帝皇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还有着一个女儿,就像他近乎遗忘了第二军团一样。 直到一头卡利班的狮子闯进了他的宫殿,汇报着一位与众不同的血亲。 —————— 帝皇曾以为,自己会在一个无名世界上,看到自己的女儿那扭曲的尸骸,又或者是在一次注定将会抹除记录的战役中,亲手终结这被混沌所污染的子嗣的痛苦。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也想过无数种悲剧,甚至想过自己会如何为了子嗣的逝去而感到一丝久违的悲伤:但他几乎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无药可救的个体,居然真的挣扎着求生,并站到了他的面前。 甚至,她看起来还算正常,非常地正常,只是有一点不算良好的饮食习惯:想想圣吉列斯那古怪的羽翼吧,和他相比,挑食,或者暴饮暴食,从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当人类之主真正的站在摩根面前的时候,他只感到了一种轻松:此时的摩根比他预想中的模样要好上太多了,那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了。 毕竟,他曾以为,自己的子嗣只会以邪神爪牙的身份与他兵戈相向,而既然现实没有并糟糕到那个地步,那么无论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在意。 情况还能有多糟呢? 怀抱着如此的想法,人类之主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女儿:他曾经无数次从自己的子嗣的口中和各式各样的情报中,勾勒出摩根的模样,勾勒出一个精明、贪婪、沉默、致命的辅佐者与掠食者。 听起来不算太糟。 在这一瞬间,人类之主的心中甚至闪过了一个想法,一个算不上有多礼貌的想法:他对眼前子嗣的大多数印象,都来自于暗黑天使之主的日常汇报,庄森的汇报一向冷漠且公正,没有一丝一毫会徇私的可能性,而在他的汇报中,也从来都没有与摩根的冲突,只有两人那肉眼可见的无声默契。 他的雄狮固然可信,但是人类之主也不会自欺欺人,他知道与庄森的相处有多么直接和困难:既然摩根甚至能适应卡利班人的生活与工作节奏,那么让她去和其他的军团合作,自然是最简单的事情。 至于庄森…… 有那么一瞬间,人类之主的确认真的思考过:在他最为得力的几把利刃中,荷鲁斯自不多说,费鲁斯拥有着来自腓尼基凤凰的鼎力支持,基利曼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他对五百世界的小家子气上,只有来自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似乎的确需要一位辅佐者。 不过,庄森真的会把这看做是一种帮助……而不是一种对于他的私人领地的冒犯么? 毕竟,卡利班人从头到尾的主线任务,就是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猎杀着帝国的大敌,让他带领着一名血亲十多年之久,已经是一项很过分的支线了:更何况,在庄森日复一日的汇报中,他似乎并没有与摩根有更好的牵绊,没有那种能够像费鲁斯和福格瑞姆一样,长期并肩作战的基础。 他甚至在刻意地回避着与摩根有关的话语:在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汇报中,摩根的所有信息只有在战争中的丰功伟绩,以及在一次次隐秘试探中的忠诚,至于庄森对她的看法,永远只有沉默与最为公式化的夸赞。 那是冰冷的,战友之间的默契与情意。 除非他在口是心非:这并不可能,庄森很像他,所以自然不是一个口是心非之人。 那还真是可惜…… —————— 万千的思绪,万千的感慨在人类之主的心头闪过,不过是连基因原体都无法察觉的一瞬间而已。 当帝皇的意志从自己的思考中脱离的时候,他便开始想起了接下来的话题:既然初次谈话远远算不上成功,那么就让他尽可能地缓和一下吧。 从哪里开始? 让他想想他之前是怎么和他的孩子们见面的…… 人类之主的瞳孔中,闪烁着一股股光芒,他再一次地开口,语气在字词脱离唇齿前,不断地变幻与更改着,最终定格在了一种类似于欣慰的父亲与满意的君王之间的状态。 【摩根。】 【我的孩子。】 他再次开口,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终于,帝皇的女儿没有继续地躲闪,她抬起头,用青蓝色的瞳孔与那过于耀眼的光芒对视,这让她无法完全睁开眼睛。 【父亲。】 她轻轻地开口,声音就像是晓春时节,刚刚化开的溪流。 帝皇点了点头,他思考着与每一个子嗣的初遇,回忆着那些能够打开局面的话题。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母星,似乎是一个好主意。 无论是佩图拉博,还是圣吉列斯,亦或是察合台和罗嘉:他的儿子中的大多数,都有着一颗令他们骄傲与在意的母星。 于是,帝皇笑着,他稍稍收起了自己身边的光芒,在黯淡的环境中,向前一步,继续着这场谈话。 【我原本以为我会在你的母星上与你相遇,我的女儿,你的每一个兄弟都是在他们的母星上和我相遇的,他们要么已经缔造了属于他们的杰出事业,要么过早地来到了我的身边征战。】 【他们就像我塑造时所期待的那样,英勇无畏。】 他诉说着,有一种最为本能的骄傲,而这时,帝皇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拍一拍自己的女儿。 【当然,你和你的兄弟们是不同的,我不会在这个方面对你有着更多的苛求。】 他笑着,但摩根却没有露出同样的笑容,在她的瞳孔中,因为这句话语,而闪烁着不明的色彩。 —————— 在阴影里。 玛卡多缓缓的抬起了手。 但他听到了那句【你们是不同的】的时候,他捂住了脸。 叹息。 (本章完) 说一点事情 emmm,这两天状态其实不是特别好,感觉是前几天写老十一的那个万字章节有点耗费精力,写完后这两天一直昏昏沉沉的。 我现在每天更新完都得睡醒后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昨天就有了点问题。 有读者表示昨天那张涉及到了剧透,我看了看,的确是涉及到了剧透,所以我把那段一百多字给删掉了,在这里向大家道个歉。 (*?????) 怎么说呢,其实昨天那会我脑子不是完全清醒,所以那个所谓的剧透,大家不需要担心,看过也不需要担心,我现在还没想好大叛乱的事情,那太远了,所以这本书的未来剧情是不会像昨天【剧透】出来那样的,请放心。 因为我会更癫! 毕竟作者我啊,我的思路是随着剧情而来回波动的:谁能想到老十一最开始我甚至不打算写,他会作为一個很菜的原体,很正常地被冉丹设计干掉,甚至连名字和出场都不会有。 但是我写着写着就思维发散,于是…… 老十一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大家是不用担心剧情的,等写到后期,鬼知道我会蹦发出什么脑洞。 恩,总的来说就是,昨天的那一段剧透是不存在滴,是我们脑子里的幻想!是奸奇的阴谋! gw秘籍:看我吃书! 好了,这是一个问题,还有几个问题: 首先,我注意到了,有些读者可能看不明白最近的一些章节中的内容,没关系。 大家请在这句话的评论区里面发问。 这一卷马上就写完了,我会在卷末开一个作者感言,来一一回答这些问题,作为作者,我始终欢迎评论和互动。 还有一个问题: 我,到现在,依旧没有想好,摩根的军团的名字…… 寄。 各位有什么好意见么? (′?w?)? 顺便说一下,摩根的军团的风格不会那么明显,更像是一种有些混杂的样子,目前来说,我参考了很多东西:凯尔特神话、希腊神话和北欧神话,还有中古的巴托尼亚等等…… 简单来说,二团的风格倾向于西方神话,夹杂着一点点大航海式的开拓进取与后现代主义的垃圾佬精神,是一个挺杂的团,我目前看中的名字是【拂晓xx】,后面两个字没想好。 顺便一提,【拂晓女王】会是摩根之后的绰号,它和【蜘蛛女皇】并不冲突,摩根以后还会有其他绰号的,【蛛后】或者【赫卡忒】、【饮魂者】什么的。 还有一点问题,我现在发现过于严肃的风格其实并不是那么受人欢迎,所以我在稍稍改变,在保持严肃的基础上来一点比较诙谐的内容(大家看这几张,应该也能看出来),现在的问题是,这种严肃中的谐,各位感官怎么样? 好了,就这样了,我先去码字了ヾ(??▽?)ノ 第178章 父与女与恐惧 直到他们的对话持续到了某一刻为止,人类之主才真正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摩根,他的女儿,他的第二号造物,也许比她的所有血亲,都要更为棘手一点。 她也许并不是一个,靠单一手段就能讨好与安抚的人物。 想要敲开她内心中那遍布着谨慎与敌意的厚重外壳,似乎会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任务:困难到超出了人类之主在此之前的所有想象、规划和预期。 而当人类之主想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的时候,他就会在几乎同时发现另一个现实: 他想明白的,实在是太晚了。 他已经伫立在了他唯一的基因之女的面前,在黑暗与更冰冷的光芒之中,俯视着孤独的原体,就像是无悲无喜的神像,将来自冬日的刺眼光芒,毫无感情地折射到悲怆的信徒的脸上一般。 他已经在那张美丽且苍白的面容上,看到了戒备与恐惧:那不是人类的情感,而是一种森林中的小型食肉者,面对更可怕、更强大的猛兽的时候,才会露出的最本能的退缩之意。 那不是用一两句言语就能化解的存在:显然,在他的帝国找到她之前,他的女儿就已经看到了几缕真相,并因此而饱受折磨。 折磨产生了无力,无力催促着痛苦,而痛苦则伴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在她的心中结出了一颗恶毒的果实,让她变得冷漠与自私,让她能够以野兽的心境,去看待文明的牢笼。 情感曾是她身上的连枷,但现在,她把一部分原本束缚自己的连枷握在了手中,忍受着那粗糙的钢铁磨碎皮肉的痛苦,让自己拥有了在至暗的虚空中自保的能力。 情感曾是她的天赋。 却成了她的束缚。 而现在,情感则是她最为信赖与倚重的武器,她在内心中死死的握住这为数不多的安全感,远远地观望着沉默的人类之主。 帝皇没有立刻地行动,他只是看着摩根,看着她那双隐蔽在银色发丝之下,充斥着不安的眼睛。 他也许能够抹去这些错误的情感,让他的光芒与热量,将那象征着戒备、恐惧与不信任的坚冰慢慢融化:这并不困难。 但这需要时间。 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 去陪伴、去付出、去用无数的实际行动证明他的真挚、诚信与初心,去用比鲜血与钢铁更为深刻的举措,将恶毒的果实击落。 对于帝皇来说。 这其实并不困难。 …… 但他做不到。 ——————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从来都没有时间。 东拼西凑的霸业、缝缝补补的规划和矛盾丛生的帝国,已经是他在这区区百年的须臾之中所能做到的最佳答案了,他没有那个时间去陪伴他的每一个子嗣,去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只有寥寥几人能够等到他的慈爱与时间:荷鲁斯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伏尔甘则因为他的特殊性而得到了另一个优待,至于剩下的那些原体,他们所能得到的,也只会是一夜的长谈,一箱的礼物,或者一个月的容忍。 而对于摩根来说,而对于在人类之主心中,他的唯一的女儿的重要性来说,哪怕是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是堪称荒谬的浪费,他注定不可能在摩根的身边停留太久,他也并不是那么需要一位对他感恩戴德的第二军团之主。 哪怕功利一点的来说:就算让摩根怨恨他,又能怎样呢? 他的女儿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知道他们之间那不可跨越的实力鸿沟:只要这条象征着力量的沟壑依旧存在,摩根就不会有挑战他的心思与勇气。 怨恨固然可怕,但是没有力量的怨恨,也不过如此。 只要他的力量依旧足以让摩根感受到寂灭的可怖,那第二军团之主就会是一个让他省心的聪明人。 这样……似乎也不错? 如此冰冷与无情的想法,在人类之主的心中划过了一道黑色的轨迹,便被压制到了最底层,当帝皇看向女儿的那头银发的时候,他只是轻轻的叹息。 如果他能够早一些发现摩根的话,又或者,他能够早一些地预知到这一切,那么一切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现实没有如果,真正的事实就是,他发现的太晚了。 这并不是因为人类之主的思维有多么的迟钝与缓慢:他当然不是这样的愚者。 这只是单纯地因为:人类之主陷入了某种陷阱,某种名为经验主义的绝妙牢笼,古往今来,无数伟大的奇迹缔造者都曾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沟壑中折戟,其中甚至包括着帝皇昔日的身份与面容。 在迎回原体这件事情上,人类之主也是有着经验的:明面上,他已经找回了十五名子嗣,除了那些比较特殊的以外,他与绝大多数子嗣的相遇过程,都是相似的。 也许会是一场来自于陌生人的挑战,也许会是一次从天而降的拯救,而在更多的时候,他的子嗣会感受到他的到来,他们会对这场相遇心知肚明:在干燥的荒漠,在喧闹的王庭,在陡峭的山崖,他会降临到他们的面前,会在金光中显露真身,然后介绍自己。 在他介绍自己之后,甚至是在此之前,他的孩子们就会深深地弯下腰,甚至跪在地上,放下一直以来的骄傲,称呼他为【父亲】。 然后,他们之间会有一场轻快的谈话: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谈话的第一个内容会是原体的母星,他会赞叹自己的孩子所建立的,那可爱的小小事业,并理所应当地将话题延伸到另一个地方:那无穷无尽的星河,与他在星河中所缔造的真正的伟大事业。 当话题延伸到这里的时候,不久之后,人类帝国就会拥有一名新的原体,而帝皇也拥有了一名新的子嗣,又会有一个阿斯塔特军团被召集起来,与他们的基因之父完成感动人心,或者敢动人心的重逢。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甚至让帝皇产生了某种路径依赖。 直到他并没有听到那句令他理所当然的【父亲】的时候,人类之主才真正的意识到了: 这一次,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 【你看起来有些不安,我的女儿,我的第二军团之主。】 当摩根的瞳孔中闪烁着不明的色彩的时候,帝皇理所当然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在人类之主的感知中,哪怕是基因原体,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神态与心思,也是过于缓慢与明显的。 而帝皇的动作与言语也并没有因为这些抗拒的情绪而停下,他慢慢的收回了手,在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中,他的脑海中闪烁着无数的情绪与语气,用来酝酿他要说出的下一句话。 他后退着,近乎于缓慢地倒退了一步,让他与自己的女儿之间出现了,一个象征着安全的距离,他知道,这正是摩根现在所最需要的东西:安全感。 帝皇知道这一切,他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古老的知识。 【无需不安,无需恐惧,我的孩子,我的力量只会对人类的敌人去释放自己的怒火,而你,是我的子嗣,我的造物。】 人类之主的话语在父亲的温软与君主的强大间来回摇摆着,他颇为花费心思地把握着每句话所需要的态度,并最终停留在了一个让他感到满意的地步,他将这来之不易的话语当做诱饵,抛向了那隐藏在阴影中的女儿。 效果不错。 当她意识到,情况不可能一直如此僵持下去之后,摩根默默地吃下了帝皇的善意,在帝皇后退了一步之后,她前倾着身子,精细地算着脚步,让自己的身躯能够出现在人类之主的光芒之中。 【父亲。】 她说。 这一句是如此的严肃,以至于可以看做是一次真正的服从。 摩根没有下跪,也没有过于夸张地弯腰,她行着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礼仪,任谁也无法挑出更多的问题,当她再次挺起腰板的时候,她的眼眉依旧是低垂的,没有昔日的冰冷与威严,只有一种象征着臣服与恭敬的视线,从青蓝色的瞳孔中散出,被帝皇所捕捉。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 当他看到他的女儿因为这后退的妥协而露出安然的气息,让那头银色的发丝落在了耳后,将她完整的苍白面容显露在了人类之主的冰冷光芒之中时,他竟然回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万年之前的事情,古老的碎片伴随着久违的记忆而重回他的脑海中,与眼前的昏暗和场景渐渐重合。 帝皇想起了:在最古老的史书也不会记载的年代,在他还是个粗鲁的凡人的年代,他在一个夜色之中穿过了一片密林,并在微弱的月光之下,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只大猫、一只猞猁、又或者是什么早已灭绝的猫科动物。 但那不重要:他在月光之下遇到了这只生物,它受了伤,对着他露出挑衅的嘶鸣,它隐藏在了一片阴影之中,只露出了那毛茸茸的面容,满是野兽的戒备与不安。 它越叫,它越狂躁,它就越不安,越没有进攻的勇气:只有安静的大猫,才是危险的大猫。 他驯服了它,又在一次不告而别后,失去了它,这其中具体的细节,人类之主早就不记得了,但他的确清晰地记得这件事情本身。 当这古老的记忆与阴影中的现实相结合的时候,人类之主只是露出了一抹轻快的笑意。 他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摩根终于站到了光芒之中,他思考着如何进行下一步:也许,他该表现得更温和一些?让这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继续下去。 这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人类之主如此想着:他也许永远无法让他的女儿成为像荷鲁斯那样的完美子嗣,但他可以让她发自内心地知晓,他和那些亚空间之中的神祇,是不同的。 他是可以被信任的:最起码可以被托付一部分的信任。 想到这里,帝皇笑了,他的笑容甚至让一旁的掌印者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人类之主也许已经找到了正确的办法,来进行这场谈话。 果不其然,当帝皇再一次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表明着一个友善的态度的时候,他适时地调整着自己身边的光芒,让那刺眼的金光黯淡下去,让他真正的形象出现在了摩根的面前。 他开口了。 【摩根,我的女儿。】 【你无需担心。】 【我并不是怪物,也不是那些自称为神祇的恶毒意志,我是你的父亲,你的保护者,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并会因此而尽到我的责任的一个普通人。】 【我和你,和你的血亲,和你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凡人,没有根本上的不同,力量所带来的只是最肤浅的区别,本质上来说,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凡人中的一份子。】 【无需恐惧,无需挂怀,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父亲:这是我的身份与责任,我的渴望与枷锁,我的过去与未来,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将你们带到了世界上,而我也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期待着我与你们共同的未来。】 他诉说着,言语中满是诚恳。 人类之主轻轻挥手,拂去了遮掩着自己的灵能光芒,让自己的形象清晰地出现在了摩根的眼中。 【看吧,我的孩子。】 【用你的双眼来看吧。】 【在这光芒之下,在这灵能的幻像之下,是我真正的样子,也是你的心中那一直存在的影子。】 【它并不是特别的,也并不阴暗,也许在你和我之间,的确存在着一些不同,但在这个疯狂的银河之中,我们彼此之间的微小区别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毫毛,是我们共同的对手面前,那紧密的联系。】 【我的女儿,你大可以不把我看做是你的父亲,我知道我有愧于你,不配称得上是一位真正合格的父亲。】 【你可以不把我看做是你的朋友,毕竟,友谊是银河中最珍贵的佳酿,一生中能够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就已是幸事。】 【你也可以不把我看做是你的君王,我从未想过得到任何人的效忠与追随,对君王和神祇的崇拜是银河中最愚蠢的事情,我始终都是这样认为的。】 【你只需记住。】 【摩根,我的女儿。】 【在这疯狂的银河之中,在遍布每一个世界与王国的恶意和堕落之中,在那些无时无刻不再渴望着消灭我们,奴役我们的最恶毒的意志面前。】 【你,我,你的血亲,与你所见到的每一个真正的人类。】 【我们,是同类。】 【我们可以互相仇视,我们可以彼此为敌,我们可以在那些安逸的时光中,同室操戈。】 【但我只希望,当你面对真正的邪恶与磨难的时候,你会记住我的话,你会做出真正的选择。】 【我期待着你的选择。】 【但我更期望……】 那是一声叹息。 【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 当人类之主的话语如同铿锵的坚铁一般,掷地有声的时候,它所留下的,就只有最安静的气息。 在这空前的,代表着胜利的安静之中,玛卡多放下了自己干枯的手掌:微笑,回到了他的脸上。 事实证明了,在很多时候,人类之主的确是值得信任与期待的。 最起码,此时此刻,玛卡多相信自己可以期待一下:当他抬起了头,看向摩根的时候,掌印者颇为满意地看到了,那拘谨的沉默被人类之主的话语所撬动,帝皇与基因原体间那不可撼动的血肉亲情让这简单的话语发挥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奇迹。 帝皇的女儿依旧在怀疑,在顾虑,在困在痛苦与自私之中,但是在血肉亲情下,哪怕是最为冷漠的摩根,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试探性地伸出了信任的触须。 再怎么说,摩根也是一位基因原体:没有任何原体能够抗拒来自帝皇的诚恳之言,也许在日后,他们会恢复不屑一顾的态度,但是当他们面对这些话语的时候,他们就是帝皇的孩子。 受宠若惊的孩子。 玛卡多如此想着,然后,他继续观察着摩根的反应。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从未有过的色彩:那是被极力压制的好奇,它督促着摩根鼓起所有的勇气,去真正的正视她那诚恳的基因之父,去迈出第一步。 她抬起头,她看着。 玛卡多也在看着,并露出一种安心的笑容。 —————— 但是,下一刻。 这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 在一千个人的眼中,有一千种人类之主。 摩根很早就听说过这种说法。 她在庄森的口中听说了这个玄妙的真相,而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还不忘向自己的血亲炫耀:他所看到的帝皇,才是真正的帝皇,那是一位隐藏在兜帽与黑色长袍之下的保密人。 从那天起,摩根其实就有些小小的期待:在她的眼中,帝皇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而在那诚挚的话语,那令人感到安心的微弱光芒,与那伸到她面前的友好之手的共同作用下,这种期待便在此涌上了心头。 也许那是谎言。 摩根这样想着,但她还是慢慢的抬起了头颅,手指在颤抖中前进着,试图触碰那来自基因之父的善意与光芒。 而就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摩根也终于看到了:在她的眼中,帝皇的样貌。 …… …… …… 恐惧。 恐惧在最短的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心头。 那…… 那…… 那到底是什么啊?! —————— 摩根眼中的人类之主,乍一看其实很正常。 他伫立在阴影中,有着并不过分高大,却很健硕的身材,他的样貌很英俊,却也在常理的理解范围之内,他看起来意气风发,是一位只需平凡的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伟大人物。 但如果再看第二眼,就会发现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健康的皮肤其实并不是完美的外表:在他的耳垂之下、眉眼之中、甚至是脖颈旁边,有着无数最细小的裂缝,还有各种各样让人心生厌恶的东西:那像是尸斑,又像是其他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的样貌是完美的,却又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有些过分的虚假和扭曲,就像是什么东西披了一层人皮,大摇大摆地潜伏在了人群之中…… 不…… 不是那样的。 不如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潜藏在他体内:那也许是一颗恶毒的种子,又也许是什么怪物的胚胎与卵一般的东西,毫无疑问,它在他的躯体内成长,在不受控制的野蛮成长,等待着破壳而出的那一天。 她看到了那个怪物,但她说不出那是什么:那是一团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可怕存在,是与她的脑海中那蓝色和紫色的恶神散发着同样气息的……东西。 它存在于帝皇的体内,而人类之主似乎毫不知情:但如果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他的面容似乎有些痛苦的痕迹,那似乎证明着他在压制体内的什么东西。 可摩根没有时间去细想,因为就在她再看一眼那个存在于帝皇体内的怪物的时候,她发现…… 那个怪物,也在看着她。 它笑了。 那笑容竟让摩根觉得…… 亲切。 —————— 就如同被猛兽所追杀的小兽一般,摩根惊慌失措地退回到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的脸上是最真挚的恐惧,甚至让人类之主与掌印者感到了真正的困惑,而在这种困惑之中,他们听到了来自摩根的声音。 那声音很虚弱,以一种近乎是恳求的态度,请求帝皇的光芒再一次的闪烁起来。 人类之主没有立刻这样做,但当他发现他的女儿居然又一次回到了那种低头的状态的时候,他只能有些无奈地让刺眼的金色光芒再一次笼罩了摩根。 这一次,摩根眯着眼睛,居然露出了一种安然的态度。 帝皇有些犹豫,他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一步出现问题。 【你看到了什么,吾女?】 【……没什么,父亲。】 好一会儿之后,摩根才慢慢的从阴影中露面。 【我看到了一些,让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它让我恐惧。】 恐惧? 帝皇皱起了眉头,哪怕是人类之主也无法推测出,这股所谓的恐惧到底是什么,而摩根也显然没有继续诉说的勇气。 谈话似乎陷入了一个困境,一个帝皇无法轻易解开的困境:那么人类之主所需要的,就是一个最简单的解决之法。 —————— 玛卡多感受到了来自人类之主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一种让人无奈,甚至幽怨的期待。 他叹气:第三回叹气。 但最终,他还是紧握着自己的权杖,走出了阴影。 “恐惧?” “无需恐惧,原体。” 他说着,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了摩根的身边,当蜘蛛女皇的目光转移到了玛卡多身上的时候,她竟然感到了安心:最起码比看着帝皇让她安心。 这让人类之主微微皱眉。 【掌印者。】 摩根保持着礼貌。 玛卡多点头,与摩根做了一个最简单的问好。 “你为什么要恐惧,第二军团之主?你所看到的,是你心中所期待与认为的事情。” 【……】 【那就是让我恐惧的原因,掌印者。】 玛卡多眨了眨眼睛,在意志的海洋之中,他扭头看向了帝皇,带着困惑与诘问。 而人类之主也在看着他。 满脸无辜。 “……” 第四次叹气。 掌印者走上前,拍了拍摩根的肩膀。 “摩根——请允许我如此的称呼你,你没必要感到恐惧。” “恐惧并不是无解的东西,任何恐惧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实力的不足而产生的焦虑,我知道,你在面对着银河中的一些真相,面对它们并不容易,即使是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感到实力不济,也是很正常的。” 他轻声地诉说着,苍老的话语之中,竟有一种比帝皇之音更让人感到安心的稳重与坚定。 “但你无需担心,摩根。” “你的基因之父,你的主君与父亲,为你带来了礼物,他亲自所挑选的礼物,代表着他对你的重视与亲情。” “那是给原体的礼物,那是足以让你感到安心的力量。” “期待它们吧,你很快就不会恐惧了:因为他对你的爱。” 掌印者轻声细语着,他如同一位最耐心的长辈,慢慢的等待着摩根的视线再一次浮现:那视线避开了帝皇本身,游离在掌印者与光芒之中。 【……】 【……礼物?】 “是的,礼物。” “父亲给女儿的礼物。” “你也许会对这个词感到些许陌生,但没关系。” 他说着,笑着,然后慢慢的看向了人类之主。 玛卡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其实并不知道,人类之主到底为他的女儿准备了什么礼物:掌印者太忙了,没心思管这些。 不过想必…… 应该……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迎着掌印者的目光,人类之主看着他的挚友,露出了一个企图让他安心的微笑。 …… 不安,来到了玛卡多的心头。 (本章完) 第179章 父与女与礼物 礼物,是个好东西。 它可以是一笔钱财,又或者是一块瑰宝、一丝善意、一个地位或一场胜利:没有人能够精准地概括出世间一切礼物的种类,但是每个人都会对一点毫无质疑: 真正的礼物,象征着发自内心的温馨、欢乐与美好,它也许并不贵重,却蕴含着一颗滚烫的、沉甸甸的心灵,它会化开彼此之间的厚重冰层,显示出语言和动作所不能体现出来的祝福和心意。 从本质上来说,礼物就是一种赠予,一种传递信息,情感,意愿的温和载体。 因此,没人不喜欢礼物:就像没人不喜欢幸运和胜利一样,毕竟无论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无论对象是圣人还是贼徒,君王还是农夫,接受赠予,总会带来最本质的快乐。 哪怕是已经存活了六千多年的掌印者本人,都是如此认为的。 事实上,玛卡多非常清晰地记得:他与人类之主的友谊,就是起源于一个礼物,又或者说,很多的礼物。 人类之主与掌印者之间的互相赠予,当然不可能是凡俗之物,帝皇所给予玛卡多的,是掌印者踏遍了全银河的六千年人生中,所得到过的最宝贵、最珍惜的东西。 那是一种意志。 一种信念。 一个让掌印者再一次行走在荒凉的泰拉之上,呼吸着充斥着硫磺与腐臭味道的空气的自由。 一个让玛卡多的头脑从千年的混乱与自欺欺人中真正走出来,用理性的目光去看待这光怪陆离的世间万物的信心。 也许,掌印者和人类之主的初遇,其实并不美好,但最终,帝皇还是【释放】了他,也【解救】了他,他将玛卡多带到了冰冷、残酷且美丽的现实世界,用着近乎孩童一般的热情与天真,在肆意挥舞的壁画间,赠予了玛卡多那来自帝皇的第一份礼物。 那是一场近乎于疯狂的霸业宏图,那是最为光明正大的野心与幻梦,那是足以燃烧银河的战火,那是足以点燃恒星的信念,那是足以滴落的一滴眼泪,滋润着一个早已迈入死亡之国的种族与文明。 那是一场宣言、一颗野心、一卷资料、一份友谊…… 那是一场梦。 一场让玛卡多深陷其中,并甘愿不再醒来的大梦。 从那一天开始,玛卡多之名逐渐消散,而掌印者,则开始行走于这恶毒的世间。 他作为帝皇的第一个真正的追随者,亲眼目睹了他如何从孑然一身,成为了禁军与帝国的主宰,成为了神圣泰拉之主,成为了一个半途而废的父亲:直到今日,他已经戴上了人类之主的无上桂冠,行走于世。 即使过了几百年,即使时到今日,当玛卡多目睹着那金光闪烁下的平凡身影的时候,他依旧会想起那一天,他会想起帝皇还没有披挂上这一身他最厌恶的盔甲和王冠时的样子:在那个时候,帝皇是一个快乐与热情的人物,他的话语简单却真挚,伴随着粗糙的画笔在墙面上涂涂抹抹,勾勒出他对于人类文明的万千宏图。 那时候的帝皇,还不是能够无敌于现实宇宙的人类之主:但他还拥有着热情,还拥有着最炽热的真挚与诚恳,还能露出发自他内心深处的,最为动人的微笑。 如果是那个帝皇的话…… 那么这场谈话,根本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困难。 想到这里,玛卡多却只有暗自地叹息:作为基因原体计划全程的参与者,作为为了这些人间半神而殚精竭虑的人物,掌印者发自内心的清楚,对付这些帝皇子嗣的,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会是什么。 不是枪弹。 不是灵能。 不是从战舰的炮口中所发射的能够毁灭世界的光束。 而是从帝皇,从人类之主,从他们的基因之父口中所缓慢地倾吐出的,最诚恳的言语,最衷心的鼓励、最真挚的坦白,与最轻声的请求。 当帝皇能够真诚地展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用恳切的语气进行交流与谈心,并对原体的困境与成就诉说着发自他内心的帮助和鼓励的时候: 哪怕只有最简单的一句话,也没有原体能够对抗这种力量。 —————— 可惜。 他们已经失去了那样的帝皇。 没有人是万能的,哪怕是现在的人类之主,也是如此,当帝皇披挂上黄金色的盔甲,拿起了他最厌恶的大剑,成为了征服与霸业的代言人的时候,他自然就失去了作为一个父亲的余地。 他只能永远的沉默、严肃、只能永远的急功近利、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久而久之,在无数的裁决与无情的战争之后,连玛卡多自己都有些怀疑,帝皇是否已经逐渐忘记了曾经的一些事情。 那个热情洋溢,如同众人中的太阳一般的尼奥斯,那个可以成为任何人朋友的巴别塔领主。 他还在么? 他还记得以前的力量么? 他还懂得,他还记得,如何在须臾之间,去建立起一段友谊么? —————— 当玛卡多伫立在昏暗的光与影的交界处的时候,他看着那张属于人类之主的面容,那看着那多少有些僵硬的微笑。 掌印者在心中叹息。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 比起他的老朋友在心底的忧虑重重,人类之主反而看起来更为轻快、明亮与自信。 虽然摩根那奇怪的表现让帝皇不得不再次扬起了光芒,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感到焦虑:作为所有原体的亲手缔造者,帝皇熟知着他的每一名子嗣的真相,他清楚地知道摩根的内核,他知道这位比马格努斯更容易融入混沌与亚空间的失败造物,与她的兄弟们是有着许多不同的。 无论摩根到底看到了什么,帝皇都不会去惊讶,也不会去过度地诘问:他不关心。 毕竟,总的来说,在他身上的阴云也不过只有那么几朵而已,无论他的女儿被其中的哪一朵所惊吓到了,都不会让人类之主感到计划之外的麻烦:他知道,摩根肯定见过更糟的,她的惊吓只会是一种本能的退缩,而不会是动摇心性和意志的恐惧之源。 还是那句话,既然摩根能够在这个时候,活蹦乱跳地伫立在人类之主的面前:那除非亚空间之中的大能亲自出手,否则,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精神上,彻底地击倒这位自私自利的女士。 这就够了。 这就说明了:摩根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子嗣:那人类之主自然也不需要更多的去操心。 既然摩根已经证明了,她能照顾好自己,那么,就不用在她的身上花费更多的时间了:帝皇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嘛。 人类之主甚至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终于有一个子嗣的回归象征着放手与工作上的暂时轻松,而不是更多的繁文缛节了。 想到这里,人类之主拿出礼物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他当然记得带礼物,他还不至于忙到会忘了这种小事的地步。 他为他的女儿准备了礼物。 三份。 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 虽然其中的一个出了亿点小小的意外。 而另一个礼物,还有着一些没有完成的地方…… 至于第三个…… 那应该算是一份礼物……吧。 短暂的犹豫与迟疑在人类之主的心中回荡,但当他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看到了玛卡多那有些焦虑的眼神的时候,帝皇还是回以了一个让老友放宽心的笑容。 毕竟,事情不会更糟了。 如此想着,人类之主从他随身的裂隙中,掏出了第一个礼物。 —————— 此时此刻,无论是摩根还是掌印者,都不禁把自己的视线飘向了帝皇的掌中:在人类之主那宽阔的手掌中的,正是第一份礼物,它被放在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盒子里面,却散发着一种足以让任何灵能者感到魂牵梦绕的力量。 没有卖关子,人类之主径直打开了那个盒子:在那毫无作用的软垫之中,正安然躺着一枚果实。 那是一枚金光灿灿的苹果。 比起摩根在之前揉捏了她的血亲的灵魂所形成的【银苹果】,就像是正午时分的太阳和黯淡的月光一般,毫无可比性。 掌印者只是最为略微地扫了一眼,就能感受到那果实指中澎湃的力量:那不是区区一个个体或者国度就能蕴含的力量,在这金黄色的果实之中,正簇拥着难以想象的灵魂波动。 那是冉丹的帝皇。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摩根就认出了那金苹果到底是什么:那是冉丹的帝皇,是吞噬了无数灵魂与哀嚎的无形恒星,是单单看一眼,就足以让她垂涎欲滴的美味。 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去得到这枚造物,这看似渺小的珍贵果实对她灵魂伤痕的弥补,甚至足以媲美其他的基因原体的灵魂。 对于摩根来说,那意味着空前的食粮,意味着足以弥补她的脑海中一大块裂缝的无上补品:她渴望着这种造物,甚至胜过了银河中的所有恒星。 帝皇端着盒子,他并没有再次向摩根靠近,而是任凭着这枚果子缓缓升起,任凭拘禁在里面的无限力量与灵魂,慢慢的向着摩根的面前飘去,人类之主选择在这个时候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健。 【摩根,吾女,这是我所带来的第一个礼物。】 【我知道你的癖好,我知道你所千遮百掩的饮食,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的话题,所有人都拥有着一些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一直以来,你都没有踏破真正的底线,这一点是值得肯定与奖赏的:我会容忍伱的小问题,我的女儿,毕竟,在这银河之中,从不缺少需要灭绝的异形。】 帝皇开口,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与缓慢,却让摩根以一种最为肃穆的心态聆听着,而当人类之主的话语延伸到最后的时候,他直视着自己的女儿,缓缓的道出了一个看似不显眼的问题。 【在此之前,我为你的自制力而感到喜悦,摩根,我的女儿,我相信,你不会让这份喜悦蒙尘。】 【对吧?】 他轻声细语,手指在空中慢慢的摇摆着,便让那金黄色的苹果停留在了摩根的面前,停留在了一个让她无法伸手够到的地方。 这个停顿令摩根沉默了一下。 她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的开口。 【父亲。】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我不会向任何一个被神圣泰拉的后裔所生出的子嗣展露出饥饿与贪婪,也不会将任何一个不肯屈服于亚空间的人物列为自己的捕杀目标。】 【我会掠夺一切:除非是那些生存在物理宇宙的,最为纯粹与纯洁的人类。】 摩根的话语在黯淡的大殿中缓缓飘荡,她的复杂言语让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帝皇似乎并不满意,他对这个复杂且花俏的回答有着一种最为本能的怀疑,但是在思考了一下这些话语后,他还是选择放宽心。 他挥挥手,那令蜘蛛女皇垂涎三尺的造物,便近在咫尺。 看着它,摩根便不由自主的伸出了双手,以最虔诚的姿态,伸向了眼前的果实。 她看着它,看着这枚黄金色的苹果,她的瞳孔同样被染上了黄金般的颜色,熠熠生辉:摩根第一次感觉到,这些金光所带来的,也不是完全的坏事。 而在一旁,玛卡多安静的目睹着这一切,目睹着色彩在摩根的瞳孔中闪烁: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笑容。 真挚的笑容。 —————— 是的,就是这样。 一个合适的礼物,一个对自己的女儿有着真切地帮助的礼物。 摩根肯定知道,那冉丹帝皇的灵魂是多么的混乱:能够把它作为一个可食用的礼物,对于人类之主来说,都不是轻松的事情。 但恰恰是这种零零碎碎与亲力亲为,能够体现出作为一个礼物的最大价值:诚意。 这是来自于帝皇的诚意,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投入,愿意知晓女儿的困难,而且这颗灵魂之果也意味着:他对摩根的某些秘密心知肚明,却视而不见。 没有什么比这些隐秘的安全保障,更能抚慰一颗不安的心灵了。 摩根需要这些。 看着第二军团之主望向那颗金苹果的闪烁目光,玛卡多甚至有了一丝欣慰。 很好,看起来帝皇还是…… “呲!” 可还没等欣慰的想法在掌印者的心中停留片刻,他就听到了一种不妙的声音: 那是火焰的声音。 —————— 火焰,金色的火焰。 当那颗金苹果稳稳的落在了摩根的掌中的时候,无数的火苗便在眨眼间钻了出来:猝不及防的,蜘蛛女皇的手被这些独特的烈焰所灼烧着,她本能地退缩,紧咬着自己的牙关,却不肯丢掉这来者不拒的瑰宝,只能紧紧的握住这颗燃烧的苹果,让自己的掌心感受到一种令人厌恶的炽热。 她的灵魂甚至在痛苦地发出抽泣,因为这些火焰对于灵魂的拷打远胜于肉体。 摩根皱着眉,她花了一瞬间来适应被烈焰烧手的感觉,然后抬起了头,看向了帝皇。 【……父亲?】 【那是我的火焰,吾女。】 人类之主的面色平淡,显然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声音中是一种极度无辜的理所当然。 【这个异形帝王的灵魂是最为混乱且有毒的,为了让它能够成为给你的礼物,我用我的烈焰灼烧着它,清除了那些毒物。】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忍受着掌心的剧痛,忍受着自己的灵魂躯体中传来某种皮肉烫伤的哀嚎,她低下了头,看了一眼掌中那燃烧的金苹果。 它光鲜亮丽,但是如果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其中似乎有一些不太妙的地方,就像是…… 烤焦了? 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她明智地没有追究这一切,而是尽可能的直视着面前的金光,提出了一个自己的问题。 【这些火焰,是你不小心残留在上面的么?它们一直在燃烧。】 这个问题让人类之主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惊愕的表情。 【火焰?】 【当然不是。】 【那些火焰是这份礼物的一部分,摩根。】 【它们会一直留在那里,即使你把它吃了下去。】 【……】 摩根深深地呼吸着。 【它也许……会烫伤我的灵魂的,父亲……】 【我比你更清楚你的灵魂有多么坚韧,摩根。】 帝皇随意地摆手。 【我是你的缔造者,我很清楚你的能力与上限。】 他说着,然后稍微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又长篇大论了一段理所当然的话语。 【果实是一个礼物,它的力量与它所携带的火焰,都是这个礼物的一部分,你如果想要接受这份礼物,接受这份力量,那你就需要同样接受这些火焰。】 【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获利者,我的女儿,任何成功的背后都有如影随形的损失,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因为你的处境比你的任何血亲都要危险:那些亚空间之中的存在随时可能找上你,而它们的拿手好戏就是不劳而获的力量。】 【所以,我选择留下了那些火焰,让它们在你的灵魂之中不断燃烧,用灼伤来提醒你,时刻保持冷静与谨慎。】 【你会需要它们的。】 【是的,它们是苦难。】 【但是苦难,也会是赠礼的一部分,它们是你的力量,也是你的现实,是你必须要面对的挑战与敌人:我不会回避这一点,我也不会强逼着你做出选择。】 【你可以选择忍耐,也可以选择面对痛苦,无论你是否会吃下这个果实,你都会得到一种面对未来挑战的思路:这才是我的这份礼物所会带来的真正核心。】 【你可以不吃下它,保持一颗谨慎的心灵。】 【也可以吃下它,了解力量所需要的代价。】 【我把它赠与了你。】 【现在,就看你的选择了。】 —————— 他诉说着,理所当然的诉说着这些话语,他漠然地看着摩根的灵魂被他的火焰所灼烧,他的意志已经回到了作为帝皇的冰冷与理性。 他甚至有一些骄傲:比起其他的原体,摩根从他这里得到了更多的理性之言:不再是纯粹的亲情与溺爱,他在帮着自己的女儿看清这个世界。 骄傲,当然值得骄傲。 就这样,人类之主看着他的礼物被自己的女儿握在手中,她似乎安静了很久,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直到人类之主命令那个盒子来到了她的身边。 摩根默默地把那颗燃烧的金苹果放进了盒子里,她的瞳孔在帝皇看不到的地方闪烁着,让她缓缓的吐露出话语。 【谢谢……父亲。】 【没关系,我的女儿。】 帝皇笑着,他的眼角捕捉到了正在直视自己的掌印者,人类之主便转过头,向着自己的好友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并耐心的等待着玛卡多的回应。 但玛卡多只是冷着脸,缓缓的退到了阴影之中。 …… 他可能心情不好? 这样的疑惑在人类之主的心中运转着,直到掌印者的话语通过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方式,闯进了人类之主的大脑。 —————— “精彩的宣讲,陛下。” 【只是一些人之常情而已,玛卡多,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 来自掌印者的叹气。 “但你有没有想过,陛下。” “这是一个礼物,一个昭示着你作为父亲的关爱的礼物,它应该是和蔼的,甚至是溺爱的。” 【那是母亲的事情,父亲要做的是教导道理,我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对之前的那些原体这样做呢?” 【因为他们知道的不多,而摩根不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无知者自然可以幸福,而我的女儿作为窥到真相的人物,她自然会得到一个不同的待遇。】 【再说了……】 【这很糟糕么?】 帝皇在提问:他真的是在提问,带着困惑与真诚。 “……” 可回答他的,只有来自于掌印者的沉默。 “是不是还有第二个礼物,我的陛下。” 【的确,我的……】 “快拿出来!” “……” “等等,你有没有在那个礼物上面放什么别的关爱?” 【应该没有……】 “那就快拿出来!” 【……】 看来玛卡多的心情的确有些不好。 人类之主如此想到。 —————— 摩根默默地收起了盒子。 对于这个礼物,她一时之间…… 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她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缓一缓自己的精神,毕竟那些帝皇的火焰所留下的伤痕,可是货真价实的。 但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人类之主就开始了动作。 一道新的裂缝展开,帝皇骄傲地从中抽出了什么。 【我记得,你已经见过了你的兄弟黎曼鲁斯,吾女?】 【在杜兰,父亲,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 【你见过他战斗时的矫健身影么?尤其是决斗的时候?】 【嗯……】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的大脑中飘过了庄森的名字。 【并没有。】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这个话题,只是慢慢的抽出了第二个盒子:这个盒子在不断地颤抖着,发出某种金属的鸣叫。 【你应该知道,吾女,我曾赠予过黎曼鲁斯一个礼物。】 【那是一把长矛,一把名为酒神之矛的神兵,那是我亲自参与过锻造的,最伟大的武器之一。】 【是的,父亲,我想我见过黎曼鲁斯手持它的模样,那的确是一把令人印象深刻的神兵。】 【是啊……】 帝皇笑着,他的笑容中有着一种古老的怀念。 【我总共打造了两把这样的兵器,取自于一个最古老且荒唐的神话中,两个神祇的名字。】 【日神之矛,它从一开始就紧握在我的冠军勇士,禁军万夫团的首席,瓦尔多的手中,随他一起立下了赫赫战功。】 【而另一把,酒神之矛,我在火环战役后,把它赐予了我的儿子黎曼鲁斯,那是对他的奖励、承诺与期待,而他也回应了。】 【但是,所有人都有所不知的是,就像那个古老神话中不止有两个主神一般,我所打造的,名为帝皇之矛的存在,也不止一个。】 人类之主说着,便缓缓的打开了这个有些过长的盒子,在这个盒子之中,闪烁着夺人眼球的,最为璀璨的银色光芒。 摩根看着那股光芒,她当然明白帝皇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在这一瞬间,连她的呼吸都是粗重的。 而在旁边,玛卡多的呼吸与摩根同样粗重。 很好,很好。 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帝皇终究还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日神与酒神,理性与感性的相对面。】 【而除此之外,我要给予你的武器,是第三个选择。】 【爱神之矛。】 闪烁着无上光芒的盒子慢慢飘到了摩根的面前,第二军团之主无比恭敬地走上前去,她轻轻的拂过了那些光芒,看到了盒子之中真正的景象。 【父亲……】 【父亲……这……】 【这……】 【……】 【……】 【这只是一块铁啊?】 摩根伸出手,在她不可置信的话语中,敲了敲面前盒子里,这块甚至没有规则的铁块:它看起来无比的粗糙,甚至没有被铁锤锻造过的痕迹。 【因为我并没有完成它,吾女,就像我的很多作品。】 【但我相信,你可以完成它。】 帝皇笑着。 【我已经把它给了你,这是银河中独一无二的原料,是不会有任何一本书籍会记载的,最为珍惜与宝贵的金属,你只需要完成最简单的步骤,就可以了。】 【定型、锻造、给予它独特的意义与历史,并找到它所蕴含的真正的力量。】 【当你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就是你真正的得到这个礼物的时候。】 帝皇诉说着,微笑着,他看着自己的女儿低下头,默默地收起了这个盒子,一言不发。 【……】 【……】 【我……知道了……父亲。】 她看起来……还算满意? 人类之主有些不确定,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好友。 但是这一次,玛卡多没有理会他。 掌印者默默地退回到了阴影之中,仿佛不想再管这些事情。 【……】 也许他累了。 帝皇如此想到。 (本章完) 第180章 卧龙凤雏! 月色。 戈壁。 狮与狼。 …… 毫无疑问,这是最为严肃、最为忠诚、最为理性的组合。 不是么? —————— 在过去的日子里,牧狼神和他来自于卡利班的兄弟有过见面与交谈:次数不多,而且也算不上有多和睦,但也并不糟糕, 对于荷鲁斯来说,与庄森的交谈就像是让温暖的春风轻轻敲打岩石一般,徒劳无功。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和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的所谓交谈,只是在传达着互相不理解、不信任且不感兴趣的各自观点。 在此之前,这位从卡利班最深处的密林中所走出的骑士之王,一直都是牧狼神那引以为傲的兄弟情义网络中的缺口:荷鲁斯一直致力于与每一个兄弟建立友谊,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和睦与融洽,而他的这项事业在遇到庄森之前,也一直算得上是成功的。 福格瑞姆、圣吉列斯与莫塔里安视他为密友,而来自芬里斯的黎曼鲁斯则尊重他,从来都难以搞定的多恩也信任他,至于其他的原体兄弟,对于牧狼神的情感,也大多是信任、尊重甚至是崇敬。 哪怕是那位把自己的野心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蓝色王座上的奥特拉玛之主,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明面上的忤逆:当然,荷鲁斯一直都在真切地怀疑着,当基利曼龟缩在五百世界的阴影中,不断畅想着他那亚历山大大帝式的幻梦的时候,他会不会在心中不断嘲笑着牧狼神的名字,嘲笑着荷鲁斯对帝皇的忠诚。 嗯…… 荷鲁斯觉得自己无法忽略其中的可能性。 牧狼神始终对极限战士之主抱有疑虑,对他的军团、对他的国中之国、对基利曼手中那根沙沙作响的羽毛笔…… 总有一天,他们会带来麻烦。 荷鲁斯如此坚信着。 但纵使是基利曼,比起他眼前这个缓缓走来,面若冰霜的卡利班雄狮,也骤然显得可爱了不少。 毕竟基利曼只是让人感到几丝烦恼,而庄森…… 牧狼神慢慢的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他不会对哪怕最亲近的子嗣透露这一点:当他与暗黑天使的主人相碰面的时候,他会本能地感到紧张:哪怕是大远征中所遇到过的最强大、最可怕的对手,也不会让牧狼神感到紧张。 但庄森,可以。 当他与雄狮那双冰冷的碧绿色瞳孔对视的时候,荷鲁斯甚至会相信:只要有需要,庄森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任何一个兄弟,甚至是杀死牧狼神:这个卡利班人不会有一星半点的迟疑。 正是这种眼神,这种想法,让荷鲁斯感到了紧张,甚至是一丝不可能的恐惧:单单是想到兄弟相残的可能性,就足以让荷鲁斯像是孩子一般的发抖了,而庄森眼中折射出来的,那种足以坚定地去杀死兄弟的光芒,更是让牧狼神感到了近乎于迷茫的情绪。 …… 他希望这是他的错觉。 荷鲁斯在心中低叹着,他维系着脸上那完美的笑容,轻声鼓励着明显还有些低落的子嗣们,直到他们挺起了胸膛之后,牧狼神才缓缓的带队前进,与高速逼近这里的暗黑天使们,进行会面。 “庄森!我的兄弟,我的冉丹杀手!” 还没等两位基因原体走到能够拥抱的距离,牧狼神就早早地张开了双臂,他用着一种足以让任何人听到的欢乐语气,大声地与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打着招呼。 牧狼神热情洋溢,浑身散发着一种最纯洁的亲情:尽管荷鲁斯总是有着自己的心思与忧虑,但对于每一个兄弟,他还是怀抱着最纯粹的亲情与友善的,就像他曾经向帝皇宣誓的那样,他会成为每一个兄弟的朋友。 哪怕是庄森。 牧狼神知道自己的卡利班兄弟不喜欢自己,但他也可以向着帝皇的王座宣誓,庄森与他的关系,最多也只是冷淡而已,在牧狼神与卡利班雄狮之间,虽然不存在能够把酒言欢的情义,却也没有能够让任何一方横眉冷竖的伤害与掠夺。 荷鲁斯知道庄森对于自己的冷淡情绪,他同样知道卡利班的狮王对于任何兄弟都是这样:其实说句老实话,牧狼神也想象不出来,庄森对于一个人展露出善意、信任与纵容时的样子。 那样的场景…… 大概就像是一个文质彬彬、西装革履、滴酒不沾、而且吃素的黎曼鲁斯吧…… 牧狼神的大脑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这让他的脸上露出了更多的、更喜悦的笑容,伴随着他的大步流星,向着庄森前进。 他笑着。 然后。 他笑不出来了。 从远远望到,到前进到足以进行拥抱的距离,对于基因原体来说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而牧狼神在此期间,一直欢快地张开自己的双臂,渴望着一次拥抱。 但即使他走到了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面前,回应他的也只有庄森的冷漠面容。 在狮王的脸上,横眉冷竖。 一时之间,当两位基因原体面前的空气陷入一种冰冷的凝固的时候,无论是影月苍狼,还是暗黑天使,都随之陷入了一种令他们保持着紧张的沉默之中。 但所幸,牧狼神并没有让这种沉默持续下去,他依旧保持着满面的笑容,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顺势让自己的双臂慢慢的滑落下来:就仿佛他刚才只是感觉到了双臂的酸软,想要略微活动活动肩膀而已。 而在他的右手缓缓落下的那一瞬间,荷鲁斯甚至让自己的手指明显地向前伸了一下:但是面对着这无声的握手提议,庄森给出的唯一回答就是近乎于雕塑一般的沉默与阴冷,他的双手搭在了剑柄与腰际上,一动不动。 荷鲁斯的颜色变幻,但他依旧微笑着提起了第一个话题。 “能够看到你平安无恙,真让我感到高兴,庄森,我的兄弟,我的冉丹杀手,我们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甚至无法想象,在这一段时间里,你和你的军团居然单枪匹马地创立了如此巨大的功绩。” 牧狼神的嗓音洪亮,宛如惊雷一般,让在场的每一名战士与凡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在这看似无心的问候中,荷鲁斯巧妙地为自己的兄弟宣传着冉丹战争的丰功伟绩。 在这一点上,荷鲁斯的确是羡慕甚至钦佩庄森的:庄森做到了牧狼神梦幻中的事情,没有任何知情人能够否认,对于冉丹帝国的最终胜利,是大远征开始以来,前所未有的高大丰碑,而庄森与暗黑天使在这其中的功绩,更是无法被否认的当之无愧。 庄森,是冉丹的毁灭者。 哪怕是帝皇,也无法否定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而面对牧狼神的热情,庄森的回应宛如铁一般冰冷。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的兄弟,与冉丹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只剩下了繁琐的扫荡而已,除了对于经验的总结与推理,它没有任何再被提起的价值了。” “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胜利,它同样属于其他人。” “你知道的,对吧?” 与牧狼神那宛如太阳一般的洪亮声音不同,卡利班人的嗓音低沉且嘶哑,充斥着刚刚从血腥与死亡边缘所回归的味道,它就像是一柄被隐藏在盔甲与盾牌之下的锋利袖剑一般,伴随着庄森那冰冷的面容与缓慢的动作,一点点地逼近了荷鲁斯的喉咙。 “荷鲁斯,我的兄弟。” 庄森用着最低沉的声音,慢慢吐出了只有两名基因原体能够听到的话语: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礼仪。 “我很忙,荷鲁斯。” “我非常忙。” “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冉丹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在我看来,那只是一场战争,一场说不上胜利的战争:不要再提及它了,那不值得炫耀与分析,那只是任何一个战士都应该能尽到的本分。” “那是帝皇给予我的任务,给予我的期待与命令,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去完成它,然后休整,并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但现在,有人阻挠了这个天经地义的顺序,我的一个兄弟带走了暗黑天使最重要的大脑,让我的军团无法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休整与补员。” “荷鲁斯,我的兄弟。” “我很忙,我没有时间去进行那些繁文缛节,我也没有时间去和你生气与争吵,让我们两个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狮王似乎在叹气,又似乎在斩钉截铁地诉说,他碧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光芒,也倒映着牧狼神那有些僵硬的面容。 庄森压低了语气,以一种近乎于呓语的语气,对着荷鲁斯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或者说,命令。 —————— “我不想和你争吵,或者进行无用的文字游戏,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荷鲁斯,那是帝皇给予我的使命与责任,我必须维护它们。” “有些东西,注定属于第一军团和真正的战士,而不是你那夸夸其谈的天生占有欲,荷鲁斯,我希望你能记住。” “哪怕是最繁盛的月光,也照不到森林的深处。” “你固然可以学习我们的父亲,去当一个太阳,荷鲁斯,但你要知道,要明白,有些存在只会喜欢阴影与黑暗,而不是太阳。” “所以,现在。” “她在哪?” “把她还给我。” —————— 看着牧狼神那未免有些僵硬的笑容,庄森却没有与自己的兄弟进行更多的虚以为蛇的心情:他的大脑与心灵因为这场漫长的战争而感到疲倦,疲倦到已经不想再去管任何事情了。 觐见帝皇,接回那位暗黑天使事实上的大总管,然后带着军团回到让人熟悉的卡利班,让人熟悉的黑暗之中,进行一次漫长的休整与补员,并等待着来自于帝皇的下一个命令。 这就是暗黑天使之主现在想要做的一切。 胜利、荣耀、凯旋式、假面之下的心思、又或者是那些麻烦的兄弟情义…… 随他们去吧,庄森现在不想管这些事情,他只想回到卡利班的丛林之中,回到那座曾经是他的堡垒的军团修道院之中,坐在那张冰冷的石椅上,一边是摩根,另一边是卢瑟和考斯韦恩:只需要他们四个人,他们就能管理好整个暗黑天使军团。 ……啊,对了。 他还得在卡利班的城堡中给摩根准备一个房间:需要有大得夸张的书架、能够用来酿酒的器具和大木桶,还有她最喜欢躺在上面休息的柔软吊椅。 虽然摩根从没有说过,但是庄森很清楚她喜欢什么:就像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所说的那样,在摩根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着摩根。 至于这些事情,就交给卢瑟去做吧,他总是值得信赖的。 当自己最信任的左手的名字在他的脑海中出现的时候,庄森的面容不由得缓和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荷鲁斯脸上那重新扬起的微笑。 —————— 牧狼神笑了。 放声大笑。 这笑声是如此的快乐,甚至让影月苍狼们暗暗怀疑:那个看起来冰冷的暗黑天使之主,是不是表面上冷着脸,其实在和自己的父亲说着俏皮话。 荷鲁斯笑着,活跃着,他再一次张开了双臂,顶着自己的兄弟那足以杀人的冰冷视线,热情的拥抱着他。 “庄森……庄森……” “我的兄弟。” 牧狼神的话语同样变得低沉了起来,夹杂在他的笑声之中。 “我很想这么做。” “我也发誓,我会努力记住你的建议与良言。” “但是有一点,你要失望了。” 他笑着,在庄森的视野中,这种笑容变成了某种狡黠。 “你带不走她的,兄弟。” “你说的很对,我们的血亲摩根,她不属于我,这天经地义。” “但她也不属于你,庄森。” “她属于帝皇,属于帝国。” “属于我们的大家庭,而不是任何一个个体。” 荷鲁斯轻声地向着自己的兄弟诉说着,诉说着一些庄森已经遗忘的事情。 “她不属于你的军团,兄弟。” “她是一个原体。” “一个基因原体。” “现在,在我身后,我们的血亲正在与我们的父亲相认。” “她很快就要回归了,回归到我们的身边,回归到她的阿斯塔特军团的身边,她会肩负起自己的任务与责任,独自踏上大远征的道路。” “你带不走她的,兄弟。” 荷鲁斯拍了拍庄森的肩膀。 “没有人拥有这种权力。” —————— 有那么一刻,牧狼神甚至有一些后悔:为什么他的父亲没有给予他过目不忘的能力? 因为,庄森此时的面容,非常非常地有意思:荷鲁斯甚至可以发誓,有那么一瞬间,在他诉说出摩根原体身份的那一瞬间,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崩坏】的神情,在庄森的脸上闪过。 这足以让荷鲁斯笑起来。 事实上,他就在笑。 “你不会忘了吧,庄森?” “她是一位原体,而不是你的二把手。” “……” 庄森沉默着,他的沉默就仿佛一座冰山的轰然倒塌。 但是,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自然不是一个会让任何外人看到自己的动容的任务,他只用了一个瞬间就杀死了自己的失措,让面容再次恢复了冰冷:这甚至没人任何人观察到,除了荷鲁斯。 “……我当然记得,荷鲁斯。” 狮王抬起头,他的语气变得傲慢且不容置疑。 “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一开始就记得:因为这是帝皇所给予我的任务,只属于我的任务,他把摩根交给了我,命令我带领她学习战争与帝国的一切。” “……跟你……学习?” “是的,跟我学习,学习战斗与战争,学习建设与统治,学习管理与理性,学习如何与其他人进行相处、缔结盟约与友谊。” “我教导她,教导她如何获得胜利,如何统治军团,以及最为重要的一点:如何像我一样,获得数不胜数的朋友和友谊。” 当庄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是骄傲的:骄傲到不容置疑。 —————— …… 噗—— 不不不,不能笑,不能笑。 你不能笑,荷鲁斯。 —————— 动用着足以撼动山脉与裂谷的意志力,荷鲁斯命令着自己的面容保持着最为紧绷的状态: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要去迎接一场艰苦的战斗一般。 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牧狼神紧紧握拳,将一切渴望大笑的力量倾泻出来。 一秒、两秒、三秒…… “呼——” 终于,他轻轻的松了口气,换上了某些过于明显的欢乐面孔。 “真是让我惊叹,庄森。” “我从不知道你还会这些。” 庄森颔首,面色严肃。 而荷鲁斯则是继续着自己的夸耀,但很快,他的话锋一转。 “不过……” “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 “因为从今以后,帝皇命令我来教导摩根。” —————— 气温骤降。 —————— “……” 从沉默,到震怒,只需要最短暂的一句话,一个瞬间。 “你在说什么?荷鲁斯?” “我知道你很看重摩根……” “不是这个!” 狮王的咆哮如同撕裂了天空的惊雷一般,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那是帝皇给我的任务!” “荷鲁斯!” “不要插手属于我的任务,去执行你的!” 就算是最愤怒的雄狮也比不上现在的庄森的哪怕一丝咆哮,他怒目圆睁,毫不留情地让自己的愤怒因为受到挑衅而肆意咆哮:哪怕那个被咆哮的目标是牧狼神。 “但帝皇现在把任务给了我,现在,这是父亲给予我的任务,我的兄弟庄森。” 荷鲁斯面色如常,庄森的愤怒没有撼动他哪怕一星半点,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退让。 摩根,并不重要。 但摩根意味着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两位原体的心中,有一个事情要远远比摩根还重要。 那就是帝皇的命令。 那意味着信任,意味着职责,意味着人类之主对他们的看中,与他们对人类之主的承诺。 【教导摩根】:这是来自于人类之主的命令,它最先被交给了庄森,现在又被交给了荷鲁斯,但问题在于,庄森并不知道。 在狮王的眼中,荷鲁斯不经允许抢走了他的任务:任务是什么并不重要,但是这是挑衅。 最严重的挑衅。 “那是我的任务!是帝皇交于我的任务!荷鲁斯!不要插手它!” 牧狼神轻哼一声:也许别人会因为暗黑天使之主的骤然发怒而感到恐惧和匪夷所思,但是荷鲁斯并不会,他收集过这个兄弟的一些情报,他知道庄森在平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而且,他有恃无恐。 “这的确是你的任务,但那是曾经了,庄森。” “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帝皇把任务交给了我。” “……” 庄森沉默着,他保持着一种粗重的呼吸,并仔细的观察着牧狼神那坦荡的面容。 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 “在帝皇亲自开口之前,我不会承认这一切。” “你在怀疑我?庄森?” “只是最基础的安全措施。” 暗黑天使之主轻哼着,他的面容再一次变得阴郁。 “她在里面?” “是的,和我们的父亲。” 荷鲁斯笑着,而庄森则是冷眼旁观着他的笑容。 “你知道她的强大么?荷鲁斯?” “哈哈哈……” “当然,我的兄弟,她是一位很优秀的灵能者,她的力量几乎能够与我并肩了。” “……” 看来他不知道。 雄狮在心中冷笑着。 —————— 当摩根抱着那个礼物,独自走出了阴影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荷鲁斯与庄森。 他们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段时间了:牧狼神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大步流星地走来,向着摩根打着招呼,反而是庄森看起来有些迟疑与犹豫,他缓慢的走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和父亲聊的怎么样,摩根?” 荷鲁斯的第一句话就让摩根陷入了沉默,她有些勉强地朝着牧狼神微笑,轻声地回应着,在几句闲聊之后,他们也一起走到了庄森的面前。 荷鲁斯轻易地捕捉着他的两个血亲的谈话。 【醒了?】 “……” 【军团呢?】 “考斯在管理,他管理的不是很好,有失水平。” 【他需要休息,他的工作时间和你是一个级别的。】 “我会考虑这件事情的。” 【嗯……扛得住?】 摩根投来了无声的目光。 狮王迎接着那缕目光。 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 荷鲁斯摸了摸下巴。 摩根没跟他说谎:这可怜的关系连合作伙伴都很难称得上,他看不出什么友谊的情绪。 牧狼神笑着,他走到了两人的身边,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这场对话之中。 他开口。 “那是父亲给你的礼物么?摩根?” 蜘蛛女皇似乎愣了一下…… 【……】 【按他的说法,是的。】 摩根的话语有些干涩:来自于基因之父的惊世礼物让她的大脑多少有点宕机,甚至连那种本能一般的察言观色都被压抑了下去。 荷鲁斯笑着,他回想起了很多事情:礼物啊,来自帝皇的礼物…… 那军团,那三十年,那射手座所象征的许诺。 牧狼神情不自禁地缓缓开口。 “珍惜它吧,摩根。” “那是父亲对你的爱,是你在他心中地位与恩宠的体现,是他会为你倾诉多少感情与亲情的最有力的诺言。” “那意味着你在父亲心中的模样和印象。” “那是他对你的眷顾,与承诺,是你会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牧狼神的话语低沉且温和,足以让任何人春风拂面。 【……】 ……除了摩根。 她的面色……似乎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只是露出一种最为勉强的笑容,这让荷鲁斯有些不安地跳着眉头。 庄森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 他想笑。 难道在荷鲁斯的心中,礼物就是单纯的溺爱与纵容? 狮王甚至想起了帝皇给予给他的礼物:职责,战争,全银河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生死存亡。 他给予了自己:那是信任,沉甸甸的信任,比虚无缥缈的所谓亲情要厚重无数倍。 荷鲁斯还是不懂摩根,也同样不懂帝皇。 这个可怜的家伙。 在心中,庄森感慨着。 然后,他上前一步。 “你的确应该珍惜它,摩根。” “父亲给予你的礼物,是他对你的期待,是你在他的心中所能发挥的力量,与所能得到的责任的集中体现,是在他的规划中,你会得到的属于你自己的最好位置。” “那是他对你的定位,与期待,是对你未来的诉说和宣告。” 【……】 “……” “……” 【……】 【……是啊。】 隐隐约约,似乎传来了指甲抓挠盒子的声音。 (本章完) 第181章 来自帝皇的任务 【伏尔甘,我的孩子。】 【过来。】 【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事关于你的那位姐妹,你的血亲,也就是我的女儿。】 【我的猞猁。】 【我的厄洛斯。】 【我的拂晓女王。】 【我的贪婪先锋官。】 【我的第二军团之主。】 —————— 一直以来,火龙之主都有着一种不安的情绪:一种焦虑、一种急躁、一种对于他自己的无能的懊恼与痛恨。 每当他脱离了战争与锻造的时光,在那渐渐冷却的铁鉆之旁沉思的时候,第十八军团的基因原体都会感到一种失落、一种渎职、一种来自于受宠若惊的恐慌。 他总会想起来什么,总会想起来那些不可能被遗忘的记忆:兰卡纳、维尼可夫、他的血亲兄弟费鲁斯、还有……帝皇。 他的帝皇,他的君主,他的基因之父。 人类之主。 那位帝国与全人类的领袖曾经交给了伏尔甘:这位来自于夜曲星的,缟玛瑙皮肤的巨人,一个简练的任务,一个伏尔甘至今都没有完成的任务。 事实上,每当火龙之主想起了那个任务的时候,他只会感觉到无从下手,感觉到莫名的无力。 一切都起源于那一天:伏尔甘永远忘不掉的一天,在名为兰卡纳的世界上,在那座负隅顽抗的维尼可夫堡垒之中,伏尔甘做出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选择:他在一场足以杀死原体的爆炸中,救下了一个孩子,一个安静的、还在呼吸与微笑的婴儿。 那个孩子属于兰卡纳,属于当时还在与他们交火的敌人:但在火龙之主的思维中,这并不是他能够见死不救的理由。 而事实上,直到摩根回归的这一天,火龙之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无法死去之人:他是抱着赴死的心态,去救下那个婴儿的。 他愿意为他们流血,关乎生命与纯真,关乎战争的结束:在那一天,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目睹了他的所作所为的兰卡纳人最终放下了武器,鲜血不再流淌。 他们看到了龙的慈悲,并选择相信那慈悲的巨龙。 在那一天,人类之主与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就在战场边缘的山坡上等待,他们亲眼目睹了伏尔甘的拯救与慈悲。 费鲁斯多少是有些愤怒的,他不顾生命危险地狂奔向战场,寻找自己在爆炸中暂时失踪的兄弟,并且质问火龙之主为何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 但是人类之主却有着另一种态度:虽然帝皇的语气只是一种揭露了真相的冰冷,但他完全没有谴责伏尔甘的意思,恰恰相反,帝皇看着他的火龙之主,给予了他一个简洁的任务。 —————— 【教导伱的兄弟。】 【教会他们……人性。】 —————— 这就是这个任务的全部内容。 这就是在这数十年间,让伏尔甘不断感到焦虑的一切:他做梦都想完成这个任务,都想以此来稍微回报帝皇对自己的恩情。 火龙之主是羞愧的:无论是当初在夜曲星,他的基因之父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还是在那之后,帝皇把伏尔甘带在身边,认真仔细地教导了整整十年之久,这都让火龙之主对自己的父亲心怀感激,也让他对自己的兄弟心怀愧疚。 火龙之主一直认为,他在帝皇身边的漫长时光,挤占了其他兄弟所拥有的亲情:整整十年,除了荷鲁斯,没人拥有这种待遇。 但当他怀着愧疚之情,准备完成帝皇的任务的时候,伏尔甘却又悲伤地发现:与他的兄弟进行交流与沟通,实在不是他的长处。 许多年过去了,他的确和所有的兄弟都有着一种亲切的印象,他也的确和荷鲁斯与费鲁斯能够多说上几句话,能够称得上是朋友:但仅此而已。 所谓的教导无从谈起,甚至连火龙之主自己,都一直有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孤独感。 直到这一天,直到塔克斯战役的伤痕在火蜥蜴的坚硬皮肤上渐渐冷却的时候,一道来自于人类之主的灵能通讯,敲响了火龙之主的思维大门。 帝皇的任务,似乎有了转机。 —————— 【伏尔甘。】 【我的孩子。】 【我的火龙之主。】 【我的锻造之手。】 【我需要你的帮助。】 在帝皇前往那颗存放了老十一腐烂躯体的世界之前,他的一道意志就已经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来到了火龙之主的脑海。 当时,伏尔甘正躺在专门的医疗室中,三个基因原体之中,他伤的最重,因此一直昏迷不醒,无论是摩根还是庄森,都曾来看望过他们的兄弟,在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几名最好的火蜥蜴在自己的基因之父身边陪护。 他们自然没能看到,那道属于人类之主的金光。 人类之主先是无声地看着他那因为重伤而陷入沉睡的子嗣,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叹息,难以想象的力量在帝皇的指尖流出,几乎是眨眼之间,火龙之主身上的一切伤痕都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当伏尔甘的思维在下一秒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基因之父已经屹立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帝皇的脚下是裸露的矿藏与流动的岩浆:那是属于夜曲星的景象,那是伏尔甘在星河中所怀念的家乡。 人类之主的模样与他第一次见到伏尔甘的时候,别无二致:他的身材瘦长,穿着一件长长的棕褐色斗篷,用一个圆形的青铜饰钉别在胸前,他身穿金色胸甲,没有戴头盔,而是用银色的头环把他那黑玉色的长发固定住。 帝皇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他的眼眸之中,是属于一个父亲的最本质的慈爱与怜悯,那是某些可怜的原体一辈子也无福看到的东西。 伏尔甘站起了身来,想要向他的父亲行礼,但是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帝皇已经扶住了自己最慈悲的子嗣,他们在这夜曲星的幻影中并肩前行,交谈着火龙之主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就如同一对久别重逢的,最普通的父子一般。 而很快,帝皇就提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我有一个任务,需要你的帮助,伏尔甘。】 人类之主的语气是温和的,也是不容置疑的,当他思考着如何诉说那个任务的时候,心思敏感的伏尔甘发现:在他的基因之父的金色瞳孔之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最为本能的愧疚。 【我马上就会前往一个无名的星球,在那里,我会迎回你的一名血亲,也就是我的女儿:摩根。】 【我会与她相认,给予她责任与力量,给予她一个军团,给予她来自我的礼物和意志,让她能够为了大远征与人类而战。】 【就在那个世界上,在那个籍籍无名的灰烬堆中,我会迎回我唯一的女儿,你的血亲,我们会有一场见面,以及一场父亲对于自己女儿的馈赠,也许并不会很愉快。】 【伏尔甘,我不想欺骗你。】 【我会送给你的姐妹一件并不美好的礼物,一件会让人心生不满甚至排斥的礼物。】 【嗯……也许不止一件。】 【它们会是半成品,会是让人感到困惑的,添油加醋或者先天不足的赠品,不过它们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作用,都包涵着我的深意与一些规划。】 人类之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这让他显得有些过分的冰冷与无情。 【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伏尔甘,我需要你帮助我,去完成其中一件礼物的完善。】 “那会是什么,父亲?” 【一把武器,伏尔甘,一把尚未完成的武器,它还差几个步骤才能算是完工。】 “那会是一把剑么?” 【不,那会是一把矛,那是我无数尚未完成的作品中的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它的诞生所需要的不仅仅是火与锻炉,还需要无数的战争和掠夺。】 【当然,你不需要负责那一部分,那是你的姐妹的事情。】 伏尔甘点了点头。 一把矛…… 他想象了一下摩根手持着一把矛的样子,却总觉得有些滑稽。 “我需要做什么?父亲?” “修型?淬火?还是研磨?” 冷兵器的锻造是一项需要十几步甚至几十步的大工程,看着帝皇的面色,伏尔甘觉得,自己可能会负责其中的三分之一左右。 帝皇没有回答,他只是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拿出了自己要给摩根的礼物。 【爱神之矛,你也可以叫它厄洛斯之矛。】 【在我的预期中,它会是比酒神与日神更为可怕的武器,它的上限是连我自己都无法准确预估的力量,但是我很确定,当它真正锻造完成的那一刻,它足以威胁到现实宇宙中的一切。】 【包括,我。】 帝皇的话语冰冷且理性,而伏尔甘的眉头也稍稍皱起。 虽然想过这可能会是一件未完工的毛坯,不过…… 这未完工的地方,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如此的疑惑在伏尔甘的心头转瞬即逝,因为他的心脏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所占据了。 那是一种属于铁匠与锻造者的情绪,是巧手之人在看到世上独一无二的瑰宝的时候,那发自于内心深处的赞叹与激情。 火龙之主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尽管只是帝皇掌中的一道浮华投影,却也足以让伏尔甘确定一点了:这块几乎没有经过任何雕琢的金属,这块伏尔甘从未见过的宝玉,是一块无价的珍品,是足以让任何锻造者不惜一切的传说。 “它是什么?父亲?” “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伏尔甘抚摸着这块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投影,就像在抚摸着他最信任与器重的子嗣一般,火龙之主抬起头,带着一种最为纯粹的求知欲望,看向自己的父亲。 在他们的脚下,那些夜曲星上的岩浆不断地流淌着,侵蚀本就黯淡的地表,留下一道道狰狞的流水印迹。 【它没有名字,伏尔甘,因为它独一无二。】 【我没有为它定名,因为在我最开始的预期中,我甚至不打算用它做任何事情,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我忌惮着它的力量。】 【它不是被开采出来的,我的孩子,它是一场战斗的战利品,是我在上古时期就得到的,充满了血泪回忆的宝物。】 【那是一场值得被铭记与遗忘的战斗,伏尔甘,我差点在那场战斗中殒命,但是,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并且从那个被我所击败的对手的身上,斩获了这块宝物。】 【在那个人类甚至没有离开神圣泰拉的年代里,我拥有了它,虽然在那之后,我曾有几次,短暂的失去过它,但最终,它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上。】 【而每一次遗失,都让它变得更为强大,都让它拥有了一些独特的力量与性质,最近的一次遗失是因为我的一名同伴,一名陪伴我很久,却在大远征的前夕选择了分道扬镳的同伴。】 【她拿走了它,并在一段时间后还了回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块金属就拥有了一些非常奇特的力量:那种力量和亚空间很像,但又与它们有着明显的不同。】 【直到我打算将你们带到现实之中的时候,我决定为我的每一个孩子都准备一把武器,我开启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就像我之前的很多梦想一样,在半途就夭折了。】 【日神与酒神,只是这个计划仅剩的影子。】 【而现在。】 人类之主的手缓缓的放在了那块冰冷的金属上,他端详着这块独一无二的血之珍宝,眼中闪过万年的记忆。 【我打算重启它。】 【重启它的一部分。】 【通过……另一种方式。】 伴随着人类之主的触碰,这块金属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在火龙之主那无比惊愕的目光之中,帝皇轻声地吐露着几个词语与短句,而伴随着他的声音,这块坚不可摧的金属,竟然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变幻着形状。 刀剑、权杖、王冠、法具、盾牌、镜片、发簪、匕首…… 伏尔甘甚至看到了,它在某一个瞬间变成了一本书籍,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某些东西,用的是基因原体所不知道的语言。 而另一个时刻,它却又变成了一枚戒指,足以戴着最为纤细的手指上,那本该安放宝石的地方却摆放着一团流动的金属:那就像是一颗白色的眼球。 在接下来的几个瞬间,它还变成了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一扇打开的,却看不到对面的门扉;一个华丽的,高高在上的王座;甚至是一只眉眼锐利的鹰隼,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啸。 但如此的奇景,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是几息之间,这块金属就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对于帝皇剩下的话语置之不理。 【你看,就像这样,我的伏尔甘,它并没有承认我,它等待着那个足以驾驭它的人。】 “所以……你选择了摩根?” 【是的。】 【她知道如何使用它,尽管现在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把相关的力量与思维,刻入了她的血脉,那是一些我能够做,却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做的事情。】 【很快,我的女儿就会意识到这一切,她就会开始寻找把它锻造完成的办法,到了那个时候,她也许会找到你,又也许会找到她的其他兄弟。】 “你跟他们都说过么?” 【是的。】 【每一个会涉及到这把武器的锻造的基因原体,我都和他们打过招呼,他们知道,他们应该去做什么,而现在,轮到你了,我的火龙之主。】 【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摩根也许会找上你,她会请求你教授她锻造与锤炼的知识,不要怀疑,我的孩子,尽你所能地教。】 【而且……】 人类之主甚至微笑着,对他的子嗣眨了眨眼。 【到了那个时候,别忘了我的任务。】 【尽你所能,教导她人性的真谛:她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 伏尔甘点了点头:哪怕帝皇没有预先告知,只要他的任何一个兄弟发出请求,火龙之主都会毫不犹疑地倾囊相授。 “那会是什么时候,父亲?” 【坦白来说,我也不清楚。】 帝皇轻轻的感慨着,他随意的挥了挥手,肆意流淌的岩浆便在一瞬间消失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场景,已经是一片壮丽的沙漠:红雾沸腾、夕阳西下、不断被风所吹动的沙丘倒映着血一般的猩红。 【我甚至不确定,她会不会来找你,伏尔甘,我只是提前向你诉说一下:而事实是,摩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锻造这把武器的正确方法与方向,也有可以,她会独立地完成这一切。】 【每一个微小的改变都会带来不同的可能性,而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推测出所有的可能性的前提下,做好每一个计划与准备。】 人类之主静静地看着那虚假的夕阳,他的面容隐藏在了一片有些模糊的光影中,让人看不清。 “未来……” 伏尔甘低吟着这个词。 “在未来中,我会帮到你和人类么?父亲?” 【当然,我的孩子。】 帝皇笑了,但他并没有回过头来。 【你,黎曼鲁斯,还有以后你尚未谋面的兄弟。】 【无论是我推算出来的哪一种未来中,你们都是不可或缺的。】 火龙之主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了看那块无上的珍宝,想到了这场谈话的主人公。 “那……摩根呢?” 【……】 帝皇沉默了很久,然后,笑了。 【我不知道,孩子。】 【我不知道。】 【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摩根的未来不会是最糟糕的,她已经挺过了那个阶段:我为我的女儿规划了一个未来,但那注定不是她想要的那一种。】 【她也许会反抗,也许会让事情变得糟糕,毕竟,我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倾诉更多。】 【她会恨我。】 【这理所当然。】 【而当她开始恨我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这把武器,想起她拥有的能够反击的力量。】 话语让伏尔甘的眉头皱起,他陷入了深深地不安。 “父亲,也许……” 【好了,不要担心,我的火龙之主,那只是一个有关于未来的糟糕的可能性,也许情况并不会有如此严重。】 帝皇转过身来,他拍了拍火龙之主的肩膀。 【我给摩根的礼物,是最无情的那一个。】 【却也是最珍贵的那一个。】 【而无论如何,当她开始使用这把武器的时候,她都会做出对我有利的事情。】 【她是我的孩子,这一点在我的预料之内。】 火龙之主的紧皱眉头并没有因此而散去,他甚至在盘算着主动找到自己的血亲,去化解摩根和帝皇之间的误会:那可能需要很久。 “那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么?” 【……当然。】 帝皇笑了。 【那会是……】 【大远征之后的事情,但一切都不算太晚。】 【毕竟那个时候,真正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第182章 第三份礼物 【第十一军团已经毁灭,他们的一切历史、荣耀与悲伤将在之后的数十年中,被彻底抹去。】 【他们的记录正被抹去,他们的世界已经凋零,而他们仅剩下的那些战士与遗产,也吸引着各怀心思的目光:有人想要将他们护在麾下,有人想要将他们握在手中。】 【可无论如何:他们的存在会被抹去,这是不可更改的。】 【但有些东西是抹不去的,我曾经最骄傲的子嗣之一,在我的梦想上划开了一道伤痕,并且永远也无法愈合了:在此之前,我可以期待我的任何一名子嗣,期待他们的觉悟与忠诚,期待他们会是我梦想之中的样子,会在我顾及不到的地方,坚定如初。。】 【但在此之后,我又能期待几个人呢?】 【除了荷鲁斯,我的哪个儿子还值得百分之百的信任呢?】 【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最纯洁的可能性已经在疯狂与野心之中,走向了堕落,我们只能做出更糟糕的选择了。】 —————— 在这颗无名世界的庞大地下王国之中,在黑暗中,帝国的掌印者肃穆着自己的面容,安静地目睹着那银色的身影远去。 人类之主并没有和他的子嗣消磨更多的时间,他保持着一种矜持且苛刻的沉默,让他的女儿在黑暗中低头思考。 没人知道摩根思考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她是否想通了:但当这位第二军团之主再一次抬了起头,迎着她的基因之父那过分刺眼的金色光芒,缓慢的行礼,称呼他为【父亲】与【帝皇】的时候,这场谈话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终点。 比起其他的基因原体来说,帝皇与摩根的重逢,难免是有些冷淡以生疏的:但这并非没有先例,无论是巴尔的大天使,还是那位太空汗国的雄鹰主宰,他们与人类之主的相遇,也是夹杂在冷冰冰的不断试探、提问与妥协之中的。 并非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会把人类之主视作父亲:帝皇当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在不同的子嗣面前,他的形象也有所差别:基因之父的温和与帝国之主的森严,在他的胸膛中,平等地存在着。 像帝皇这样的人物,是无法用一个单纯的词语,或者一个简单的定义来形容的,他可以在上一秒还是一位不懂人心的铁王,在下一刻却又是一位掏心掏肺的父亲,而在另一个挚友面前,他能理所当然成为了一位满心幽默的俏皮人物。 毕竟,他已经见证了几乎整个种族的迭起兴衰,他已经经历了数不胜数的荣耀与低落,他已经可以在不同的视野中化作不同的形象与威严:这样的人物,是根本不可能形容的。 没有人能形容他,也没有人能概括他:哪怕是掌印者。 当那位第二军团之主在一声低声的告别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地下殿堂之后,人类之主却没有立刻地跟上去,帝皇只是缓慢的移动着,走到了那座过于高大与巍峨的演讲台之下,他抬起头,仰望着那权力与威望的象征,仰望着那黑暗之中的猩红。 许久之后,他叹息着。 【我的孩子曾经认为,王座与欢呼是我的渴望,但他错了。】 【他以为我很贪婪,我很狂妄与野心勃勃,他以为我会梦想着统御一切,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他错了。】 【我比他想象的更贪婪、更狂妄,我心中燃烧的,是他永远都想象不到的野心与幻梦。】 【我的梦想早就已经超脱了统御与传承,我的野心所时刻注视的地方,远在我的视线之外,远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 【他以为我会渴望让所有人都头颅低下,双膝破碎,跪倒在我的王座之前?】 【恰恰相反。】 【我会让他们的头颅昂起,我会高高地举起他们,将我面前的这个种族、这个文明,还有所有的一切,高高托起。】 【托至进化。】 【托至非凡。】 【托至永恒。】 —————— 【从这一点来看,我甚至是一个自私鬼,就像我刚刚认下的那个女儿一样,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自私鬼,最伟大的自私鬼。】 人类之主的嘴角勾起了轻微的笑容,他以一种被卸掉了某种沉重负担的轻松心态,慢慢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他的身后,掌印者只是皱起了眉头,快步跟上。 玛卡多有太多的疑问了:他认为自己理应得到解答,最起码是一部分的解答。 “等等,天启。” 在那条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深邃通道之中,掌印者最终走到了帝皇的身边。 “你必须回答我心中的一些问题,天启。” 【这是疑问?】 “如果你想理解为某种谏言的话,我也不反对。” 从那璀璨光芒之中,传出了某种轻声的笑容。 问吧。 帝皇用一种并非是口述语言的方式,向自己的挚友诉说着。 掌印者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帝皇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导致他的心中一时积攒了太多的问题,甚至不知从何开始。 玛卡多张了张嘴,却在半晌之后,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的问题。 “当你向她展露真身的时候,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怕成那个样子?” 【……】 第一个问题,帝皇就沉默了。 这位威严的君主微微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他抚着下巴,很是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才微微摇头。 【哪怕是我,也必须通过语言的询问,才能知道,在其他人的眼中,我是什么模样的。】 【不过……如果让我进行猜测的话,她可能看到了一些内心中不愿意承认的事情,考虑到我的女儿是对亚空间最深入的那一个,这一点并无不可能。】 【她可能看到了我某些糟糕的过去和未来……别这么看我,我也有过迷茫和放浪的时候,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 掌印者的沉默让人类之主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嗓子,他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加了一句话。 【我可以在这里向你保证,我的朋友,在遇到你之前的那一万年里,我大体就是在你面前的这副模样。】 【至于我的女儿,你不用太担心,她看过更糟糕的。】 “……” 人类之主的话语并没有抚平玛卡多的眉头,掌印者在一阵沉默之中,引向了另一个话题。 “最深入亚空间的一个?你是指摩根?” 【我就这一个女儿,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件幸事,我可不想再面对更多的了。】 “不……我的意思是,那马格努斯呢?” 帝皇笑了,那是一种对于自己子嗣所露出的无奈笑容。 【如果你让他们两个一起出书立传,作为单纯的学者,那么马格努斯无疑是最优秀的一个。】 【马格努斯对亚空间的深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在未来,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纠正这一点的,而我的儿子对亚空间的深入探索却恰恰说明了,在这一领域,他是多么的无知与鲁莽。】 【但摩根不同,她在自己所反复检测的地域中,不断地横向探索与开发着,也许作为单纯的研究者来说,她不如马格努斯。】 【但是,如果要以灵能为唯一手段,进行一场搏命的厮杀。】 【那我不看好马格努斯。】 人类之主轻巧地说出了这些话语,就仿佛在陈述着什么理所应当的真理一般。 掌印者眨了眨眼睛。 “但你依旧没有告诉我,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不重要,我的朋友。】 【一点也不重要。】 【她所能看到的无非是我身上的一面,是我那镜片一般的躯体与精神之中,最为微不足道的一个角度,无论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吃惊。】 【更何况,她是我的孩子,我的造物,虽然我们的关系会有那么一点点紧张,但是这并不能否认我是这个银河中,最了解这些基因原体的人物。】 【我知道他们的能力。】 【我知道他们的极限。】 【我知道他们身上,那被我所赠与的第一件礼物,都是什么。】 【你用不着担心这一点。】 掌印者沉默了一下,然后从他的鼻子中,轻哼出了一个有些轻蔑与嘲笑的音符。 他伸出了自己的权杖,拦在了人类之主的面前,当帝皇在这螳臂当车之前乖乖止步的时候,他的挚友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玛卡多抬起头,直视着他眼中的人类之主那平平无奇的容貌,掌印者的视线穿透了兜帽,他慢条斯理地反驳着他的君主。 “那你也不要忘记了,天启。” “站在你面前的,是这个银河之中,对那些基因原体第二了解的人物:他可是一个被你的各种异想天开折磨了几百年的倒霉蛋,但是感谢命运,他也因此知道了很多。” “在这件事情里,你的三言两语是说服不了我的。” 掌印者毫无畏惧,在这任谁都不知道的黑暗中,他与帝皇的君臣礼仪被削弱到了极致,在他那平淡的目光中,人类之主并没有更多的办法去推辞。 掌印者永远也不能说,他知道帝皇的方方面面,但是他却可以做出保证:他知道那象征着人类之主的金色威严盔甲下,是怎样的豁达与温和。 帝皇停在那里,他似乎很认真地花了一秒钟去思考逃避挚友疑问的可能性,而这种思考所带来的答案就是:在一阵苦涩的笑容中,人类之主微微抬手,在掌印者面前展露出妥协。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 【你可真是吓到我了,我的玛卡多。】 —————— 【你还记得吧,玛卡多。】 【那些棋局,那些你和我所下的棋局。】 帝皇行走在这漆黑一片的走廊之中,他伸出手,在那些冰冷的墙壁上轻轻拂过:光芒与热量在他的指尖汇聚,接着,将一拥而上,抛洒在了墙壁之上。 好似笔墨在泼洒,伴随着人类之主那开朗的声线,无数的热量与光芒,在那些最黑暗的角落中静静地绽放着:过去、未来、野心、渴望,一切的一切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开始的样子。 当玛卡多静静目睹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画面在阴影中转瞬即逝的时候,他只觉得,他和天启就像是举着火把的探险者,在那些万年之前的通道中前进着,而那些原始人所留下的画作,就在这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诉说着一种充斥着野蛮的激情和澎湃。 【你还记得吧,那些棋局。】 【你和我,我们下了很多遍的棋局,在我们开始制造我的孩子们的时候,我们就在下棋,下了无数个轮回,却从未有过完全相似的两次,也从未有过让你我真正满意的结果。】 【总有遗憾,总有扼腕,总有令人悲叹的牺牲,在命运的指尖悄悄撒下,滚落一地。】 【但即便如此,我们依旧发现了某些规律。】 【有些事情,是相同的。】 【就像我们总是可以信任那个无敌堡垒,在大多数的棋局与博弈之中,他都令我安心。】 【就像我总会失去我的金发野兽,无论我把他攥得多紧,在某种冥冥的恶意之中,他总会失踪在阴影里面。】 【就像……】 人类之主轻笑着,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在掌印者那严肃的面孔下,诉说着。 【就像有一枚棋子,是我们无法使用的,它坏了,却依旧可以伫立在棋盘之上。】 【我无法掌握它,我也无法使用它,我甚至无法推测出它是否能够被我紧握在手中,我只能尽我的一切,去利用它。】 【寥寥几次,我成功了。】 【然后,我们看到了那枚棋子的名字:那是让人难以忘却的一瞬间,不是么?】 帝皇笑着,而掌印者只是以最严肃的面孔,看向他。 “那是一次失误,天启。” “那个名字是无法说明任何事情的,那只是一次错误。” 人类之主笑了笑,他拍了拍玛卡多的肩膀,没有再说太多。 【你总说我在逃避。】 【但是在面对你不能面对的事情的时候,你不是与我一样么,我的挚友?】 玛卡多沉默着,在他的心中,他轻轻叹气。 他知道,他只能提问下一个问题了。 —————— “那么。” “你要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到底是什么?” —————— 时间是紧迫的,在掌印者提出了第三个问题的时候,他们距离洞口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玛卡多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被盔甲所反耀的光芒,在无情地干扰他的眼睛。 人类之主依旧保持着那些惬意的笑容,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你知道么,玛卡多。】 【在我赶往这里之前,我的很多子嗣都与我有过交谈。】 【他们中的一些,是因为我的指令而前来觐见,而另一些,则是主动申请与我进行谈话的机会。】 【我接见了他们,全部。】 【最先来见我的是多恩,我最可靠的孩子,我最信任的基石,我的双拳。】 【他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又或者说,恳求。】 “关于第十一军团?” 【是的。】 【我们都知道,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多恩和海德里希算得上是朋友,直到他们在一次战斗中彻底决裂了。】 【我的帝国之拳从他兄弟的手中庇护下了一队战士:因为他们不肯向计划之内的,那些会被消耗掉的平民开火,所以他们被海德里希所遗弃,甚至即将迎来清洗。】 【在这一幕面前,多恩亲手粉碎了他和海德里希的友谊,并且选择带走了这些战士。】 【而现在,他向我发出了一个请求,希望他能够得到允许,将这些战士并入自己的军团之中:那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我同意了。】 【而另一个来访者就非常有意思了。】 【我的基利曼,我的五百世界之主。】 【他向我发出了一个提议:他希望能够接管第十一军团所遗留下来的基因种子库,他认为销毁或者封存这些种子,而不是把它们用于大远征,会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他向我保证,这些被塑造出来的战士,不会被用于任何龌龊的行动,他们会无一例外地在大远征中迎来注定的光荣战死,作为第十一军团无声的谢幕。】 【当然,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基利曼在想什么:他的确想为了这些战士寻到一个好的结局,但他同样拥有着自己的私人想法。】 【那些注定牺牲的第十一军团战士所留下的战线,当然会需要新的补充,如此一来,五百世界就拥有了充分的理由,去增加自己的军事力量。】 【基利曼就是基利曼,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要找到一个让他心安的正规理由。】 【我还没有回复,不过我不会驳回他的请求。】 【让他们去做吧。】 【除了这两个人,剩下的那些原体,都是被我亲自召见的。】 【首先是佩图拉博,还有马格努斯,他们会在我对我的女儿接下来的安排中,起到作用。】 【马格努斯倒是没什么,但是佩图拉博却挺有意思。】 【他非常在意:摩根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个原体的。】 【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异乎寻常的执着。】 【而我告诉他,我的女儿,他的血亲,是在冉丹战争的疯狂浪潮之中,察觉到自己基因原体的身份与力量的。】 【我如此告诉他,还顺便称赞了一下他的战绩:他看起来非常满意,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我在银河东北部的先锋舰队已经发来了情报,他们很确定,在一个名为纳斯特姆的世界上,存在着一名基因原体。】 【但是那里实在是过于偏僻与蛮荒了,还残留着一道源自于冉丹战争的风暴:我们可能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到达那里。】 【但是我的预感告诉我,我的第八军团之主,我的惩戒者与审判者,就在那里,不过,他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无论如何,在第八军团之主回归之后,我会让摩根承担起教导他的职责。】 玛卡多皱起了眉头。 “会不会太快了,天启。” “十年之后,恐怕连摩根她自己都还是一个被教导者吧?” 【她早就被教导完了,这十几年的战争,足以让她学会在这个帝国之中的一切,而这十年,也足以让她解决另一个问题。】 “……解决什么?” 【解决礼物。】 【我送她的礼物。】 人类之主笑着,他的笑容让掌印者感到不安。 “……什么礼物?” 帝皇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在灵魂的汪洋大海之中,他指引着玛卡多,看向了星系的曼德维尔点。 一只新的舰队,一只有些破旧的舰队,正缓缓驶入。 “那是……” 【军团。】 【她的军团。】 【除了那些失落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的舰队之外,第二军团的每一份子,都在这里。】 【我的女儿,摩根。】 【她会在这里,在你,我,还有五名基因原体的陪衬之下,与自己的子嗣重逢。】 【这就是我的第三份礼物。】 —————— “……” 【……】 “……” 【……】 “你有没有觉得……这有些简陋?” 【……】 【……是有些。】 (本章完) 第183章 第二军团 “战士们!” “兄弟们!” “獠牙们!” “我们找到她了。” “帝皇找到她了。” “第二军团的战斗兄弟么。” “我们的基因原体,我们的军团之主,我们血脉与精神的赐予者!” “她即将来到我们的身边!” —————— 这个兴奋、喜悦、斗志昂扬的声音通过最优先的信号频道,响彻整个军团的通讯网络,在每一艘战舰的每一座回廊之间传递着。 它就像是一道惊雷,毫不留情劈中了一群在暴雨中聚团取暖的岩雀,丝毫不在乎在它的激情之下会是怎样的惊慌与混乱。 绝大多数的阿斯塔特战士都是在突兀和猝不及防中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在它面前,这些以速度和理性而闻名的文明杀手,他们的表现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数以百计的战士正在走廊中前进,又或者在自己的房间中享受难得的休息,在接受到这个信息的第一个瞬间,一种苍白的僵硬就降临到了他们的身上,身旁的凡人们惊恐地看到这些新主子整齐划一地愣在了原地,仿佛一尊尊被随意雕刻出来的塑像。 而这样的错愕只持续了不到一个瞬间:在下一刻,如同暴雨一般的质问与激动便将整个通讯频道化作了一团乱糟糟的风暴,数以千计的声音与询问混乱无章、层层叠叠在一起,哪怕是最敏感的人物也无法分辨一二。 激动、疑问、咆哮、确定真相的急切、下意识的感慨、还有喜极而泣的,如同诗一样的语言…… 混乱持续了一阵子,直到一个苍老、沙哑、克制、却坚定到不容任何质疑的声音,再一次启动了最优先的通讯频道,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那是威廉—马歇尔的声音。 第二军团的军团长,所有战士的典范,值得一切尊重与礼遇的伟大骑士——最后的这个称呼甚至来自于人类之主的亲口允诺。 军团长先是用他那近乎独有的缓慢腔调,重复与肯定着那个让所有人心切的事实,然后,他的话语就变成了一种宛如长辈一般的权威与严肃。 坚守岗位,一切照旧,保持最好的状态与力量:直到他们出现在基因原体的面前。 骚乱为之平息,所有的回廊与大厅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但是与之前不同,现在的宁静,更像是初春时节的冰雪,酝酿着不计其数的躁动与激情。 在那些暂时没有任务,无所事事的地方,相熟的战士们三两聚在一起,低声细语着,就如同把一滴染料落入清水中一般,这个震惊的讯息在沉默中扩散着,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是短短几分钟之后,所有的,没有及时保持联络的战士,便全部露出了错愕的面容。 在军团之中,从未有消息能够传递地如此迅速,也从未有消息能够像现在这样,团结这些互相还不熟悉的战士。 自【太阳之死】以后,昔日风光无限的帝皇獠牙们,在互相的斥责与过度的比拼中四分五裂,曾经团结一致的舰队化作了零零散散的钢铁触须,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认同与理解,消失在了人类帝国那不断扩张的疆域之中。 这是分裂,却并不是消亡。 当各个舰队在星辰的黯淡中分离,在大远征的浪潮之中,追随着自己的梦想与目标的时候,在他们那永不停歇的心脏中,依旧活跃着一支团结且强大的第二军团,依旧伫立着从泰拉统一战争到大远征的无限辉煌与过往,依旧在不断地幻想、构思、并无限期待着,军团涅槃而生的那一天。 军团的历史与荣光在口口相传中继承,而最坚定的信念与目标而随之而来:终有一日,当军团再次齐聚的时候,他们所选择的道路会拯救这支曾经强大无比的天军。 第二军团曾经辉煌无限,他们是仅次于暗黑天使的老牌力量,他们曾于第一军团一起,在泰拉统一战争的无尽炼狱之中并肩作战,消灭了数不胜数的可怕对手:这些敌人的存在甚至不允许被记录,而它们所使用的可怕遗珍中不那么致命的一部分,就被分进了属于第二军团的【密库】之中。 两个军团的联手与默契是曾让帝皇都为之骄傲的存在,当第一与第二军团紧密配合,不惜一切的时候,他们甚至有能力真正的威胁到全力以赴、与寂静修女并肩作战的禁军万夫团。 那是最美好的时光,也是最值得怀念的岁月:在统一战争末期的春秋鼎盛之时,军团的战士达到了五万之多,甚至能够隐隐挑战当时陷入了内部纷争的六翼天军。 但是陨落,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伴随着人类之主那不问人知的原体计划的进行,第二军团也出现了小小的问题:他们的基因种子出现了某些无法用任何科学手段来解释和解决的问题,很大一批基因种子成为了废品,根本无法培育出新的战士。 这样的问题一直困扰着第二军团,一直到今天,他们的基因种子的配比率依旧不高,有大量的基因种子被判定为无法使用,严重限制了他们的征兵与扩充。 在这样的打击下,军团出现了衰落的征兆,而作为最强大的军团之一,大远征早期的无数战争更是需要他们全力以赴:如此此消彼长之下,军团的规模日益萎靡,无法支撑起曾经庞然的战术,各个分支的争吵也随之愈演愈烈。 最后,便是分裂。 但即便如此,辉煌的往昔依旧停留在每一名战士的心中,这成为了他们的信念,他们坚信着,终有一日,军团会涅槃而生:燃起这涅槃之火的,也许是帝皇,也许是他们自己,又也许是那个他们从未谋面的基因原体。 这样的坚信伴随着最为痛苦与剧烈的远征,持续了整整几十年之久:老兵离去,新血继承,而在那些逐渐变得成熟、理性与稳重的面容之下,时刻都隐藏着一颗充满了少年一般幻想的心脏。 他们的军团,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原体,又究竟是何等的人物? 无数战士抱着这样的困惑与遗憾而死去,而又有更多的新血,怀揣着这样的憧憬,接过了他们的衣钵与武器,在大远征的无尽浪涛之中,坚守与战斗。 直到人类之主的声音,在时隔了几乎整整一代人的时间之后,再一次降临在了每一个第二军团的战士的耳边。 集结。 仅仅是最简单的命令,就将整个军团弥合了起来,在一个被帝皇所指定的星系之中,曾经分道扬镳的各支舰队相继从不同的方向涌现真身,他们中的有些人不辞辛苦地跨越了大半个银河,只为了在恒星的照耀下,观察着那些从未谋面的战斗兄弟。 无数的重逢在这颗无名的恒星的见证下出现,那些失落了几十年的友谊在须臾之间便再一次地熊熊燃起,兄弟与兄弟紧紧相拥,回忆着在泰拉上的过往。 但这样的温馨只是少数的,在大多数时候,当那些泰拉老兵来到其他战舰上,寻找着曾经的战友的时候,他们只会在那些熟悉的职位与军衔上,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青涩面容。 在几十年前,当第二军团在最后一次纷争后,走向四分五裂的时候,整个军团只有大约一万四千多名战士,而在这各个舰队自由发展的时间中,整个军团的人数有了稍微的提升。 当基因原体被发现的消息,在所有的战舰中回荡的时候,聚集在这个星系之中的阿斯塔特战士,在一万八千左右:其中,第一舰队是最庞大的力量,他们的兵力超过了一万人,这支由军团长亲自率领的舰队虽然平平无奇,并没有更多的独特力量,但是他们的稳定与老辣却恰恰是一个军团真正的基石。 而有些舰队的情况则是要更为凄惨一些:譬如说追求灵能力量与技巧的第三舰队,他们似乎遭遇了许多灾难性的灵能事故:虽然凭借着凡人辅助军的力量,这支舰队依然拥有着发动征服的能力,但是他们的阿斯塔特战士,甚至连一千人都不到了。 而躬耕于阴影之中的第四舰队的情况,也并不比第三舰队好上太多,他们的兵力超过了一千,却也仅此而已了。 这两支舰队加起来,也不过是堪堪两千人左右,仅仅相当于乐于探索遗迹的第二舰队的大半兵力。 反倒是那些热衷于与凡人相处的第六舰队,拥有着一只仅次于第一舰队的庞大力量,他们的功勋是最少的,但是第二军团的战士从不把地位与荣耀看的太重。 而这些不属于军团主流的战士还带回了另一个信息:在场的并不是第六舰队全部的力量,第六舰队的一部分力量在途径达摩克里斯湾的时候,消失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亚空间风暴之中,初步估算,他们是在无法突破风暴之后,选择冒险跨越了那个空旷的星区,而至今也是杳无音讯。 那支舰队拥有着一千多名阿斯塔特战士,如果没有遇到可怕的对手的话,也是一股足以独立生存下去的力量。 而失落的舰队,也不止他们一个:第二军团中,最为血腥与鲁莽的第五舰队,同样消失在了一次诡异的风暴之中,不过倒是没有人为他们担心,毕竟那些疯子对链锯斧的热爱胜过了一切武器,他们就像是一群时刻饥饿的鲨鱼一般,只有他们威胁别人的情况。 除此之外,其实第二军团还有第三个失落舰队,而那支舰队才是真正的【失落】,没有人愿意提起他们的存在,那些经历过【太阳之死】的老兵们,一致默认那些被流放的叛逆者们,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流放地:食尸鬼星域。 但尽管如此,在军团之中,依旧有人会默默念叨着那群不可饶恕者的名字:这并不是同情,而是一种铭记,一种对于曾经过往的最严肃的传承。 对于那些曾经的晦暗,他们可以厌恶,可以唾弃,可以鄙夷。 但绝不能遗忘。 总要有人去记住那些事情,然后传承下去,无论是作为军团的历史,还是作为建议教训,亦或是未来辉煌之时,那一笑而过的笑谈。 —————— “所以,这就是您找到我的原因么?” “并不全是。” 面前的高大战士在露出一种完美无瑕的笑容,这让迪卢木多有些紧张的活动着自己的肩膀。 迪卢木多——或者说,他更喜欢被称之为迪尔姆德。 他就是军团中最为倒霉的那一批人,在那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炸响在通讯频道里的时候,他正关闭着通讯,专心致志地在战舰回廊中赶路,直到他推开了大门,才在自己满面笑容的前辈口中,听到了那个让他有些惊愕的消息。 找到基因原体,这无疑让任何阿斯塔特都会感到空前的激动与真正的惊愕:但是迪卢木多还是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失神太久。 毕竟他面前站着的,可是第二军团的传奇,也是整个军团武力最为高超的战士。 【巴亚尔骑士】 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的本名已经无人能知,迪卢木多唯一所知晓的就是,当那些其他军团的战士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往往会连同另一个名字,一起提出来: 阿库多拿,两百剑士之首,最伟大的帝皇之子。 想到这里,迪卢木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发现原体的消息依旧在他的胸膛中横冲直撞,让他无法安全安下心来。 他抬头,看向了巴亚尔:这位最强的第二军团战士其实并不算高大与魁梧,却很结实,他留着一头金色的软发,垂在肩头,他非常地英俊,但是五官却没有更多的侵略性,当他笑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另一个称号:和蔼骑士。 “你知道的,迪卢木多。” 他笑着,缓慢的开口。 “军团已经齐聚,虽然还有一些战斗兄弟没有归来,但是从大局上来说,已经无关紧要,而更重要的是,我们马上就要与我们的基因之母重逢了,所以,将军团的组织度重新恢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很多尘封已久的职位急需新的血液:你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 “我知道。” 金发的强大骑士微笑着,他摆了摆手,显然做过非常充分的调查和准备。 “你并不是十分擅长与他人的交际,这甚至让伱过分地担心起了你心灵中的某些缺点:不过你不用为此忧虑,迪卢木多,我已经把这个问题考虑在内了。” “我不会太为难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克服一下,毕竟我们现在真的很缺人手:在与我们的原体重逢之后,我们需要一支特别部队,去前往太平星域,接受来自于第十一军团的最后一批物资:这些物资是帝皇亲自调配给我们的,是第十一军团的遗产,它们的数量非常巨大与丰厚,是难以想象的赠礼。” “有了它们,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物资的补充。” “我希望你能作为领队之一,去完成这个任务。” 巴亚尔的眼睛闪闪发亮,散发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光芒。 迪卢木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紧接着,他心中的一个疑问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巴亚尔阁下,你刚刚说的是,我们的……基因之母?” “是的,迪卢木多,就像你刚刚接到的正式通知一样,我们的基因原体,是一位女性,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饮魂者,冉丹战争当之无愧的英雄人物。” “令人骄傲,不是么,我听说那些第三舰队的灵能者们,此时已经陷入了某种狂欢。” 迪卢木多深深地呼吸着,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愤怒与亵渎:但是他依旧抑制不住地去想。 一位女性原体,会不会有那么一些……瘦弱? “你在担心她的力量?” 巴亚尔的眼睛就仿佛有着能够看穿人心的力量。 面对着他的笑容,总的来说还是一名新血的迪卢木多,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的确,我在担心……” “担心原体的力量?!” 话音未落,便听到了一声苍老雄狮的咆哮。 苍老的声音伴随着某种不可置疑的威严,穿透了还没有完全打开的大门,闯进了这个房间。 迪卢木多有些惊愕的看了一眼来人,便毫不犹豫地低下头。 “军团长。” “不用这么叫我了,我从来都不是军团长,我只是代替我们的帝皇与基因原体,暂时看管军团的一名骑士而已。” 威廉—马歇尔,苍老的阿斯塔特战士,第二军团的领袖,就这样踏入了房间之中,他先是冲着那个陪着他打完了整场泰拉统一战争的老伙计巴亚尔笑了笑,然后坐到了迪卢木多的面前。 作为一名一百多岁的阿斯塔特战士,他的面容与躯体未免过分地苍老了:这是因为当年他的基因手术受到了战争的影响,产生了很多的波折。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技巧,成为了每一名战士真心尊重的人物。 “你在担心原体的力量,新血?” 马歇尔的目光如同威严的雄狮一般,让迪卢木多的额头不由自主的留下了汗滴。 “……是的。” “荒谬!” 军团长拍着自己的宝剑。 “难道没有力量,她就不是我们的原体了么?” “难道我们追随原体,就是为了追随力量么?” “还是说,如果没有强大的基因原体,我们就无法战斗?就无法加入这场大远征?就无法继续履行我们的职责与使命?” 军团长的声音缓慢,却又让人压力倍增,他沉稳地突出一字一句的言论,让迪卢木多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抱歉,军团长。” “我懂……” “不,你不懂。” 军团长摇着头,他那苍老的面容有些过分的惋惜。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而这一点也在军团中不断流散着,你们本能地看不起灵能,并怀疑着一名基因之母作为原体的力量和雄壮,哪怕是像你这样的有天赋的小子,也是这样。” “在你们眼里,我们的基因原体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谈资?还是值得依靠的靠山?” “哪怕她没有力量,她依旧是我们的原体,她依旧有着足以让我们学习的地方:无论是作为帝皇子嗣的智慧,还是那足以振奋每一名战士,团结整个军团的身姿。” “记住,迪卢木多。” “力量不是一切。” “有力量而无心,只是一介莽夫而已,有心而无力量,也只是徒增悲剧,无心且无力量,更是纯粹的懦夫软蛋!” “只有同时把握心和力量,才有踏入真正的战士道路的可能性。” “才有那种可能,去追随我们的基因原体。” “无论,她看起来如何。” “原体就是原体,无法改变。” “去效忠,去追随,去在忠诚与战斗中,寻觅到属于自己的人生和死亡,寻觅到值得你去不惜一切的信念与事物。” “去这么做吧,你这个有着天赋的小家伙。” “银河中,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恩,这章过度一下,月底前把这一卷搞定,然后就是新剧情啦。 让我们踹走庄森,迎来阿里曼、佩图拉博与基利曼! (本章完) 第184章 原体的归来(上) “你看,摩根,那艘涂装最为简朴的荣光女王战舰,就是属于莫塔里安的【坚韧号】,他是我们的兄弟中最为坚韧的一个,就像他的座舰的名字一样。” “莫塔里安会在任何痛苦与绝境中坚守本心,他从不会被世间任何最可怕的折磨所击倒,如果未来有一天,你和他并肩作战的话,也许你们不会相处的很愉快,但你绝不需要担心他在战场上的忠诚。” “我希望你们之间能够重新认识一下,摩根,我知道你和他在德鲁恩有一些不愉快,但是毕竟从此以后,我们都是为了帝皇与帝国而征战的统帅,也是共同追随我们的基因之父的血亲兄弟,我不希望曾经的些许摩擦会影响你和莫塔里安的关系,你们都不是恶人,没必要在误解中走向歧途。” 在黯淡的星辰之中,不断闪烁着肉眼无法看清的光芒:而在这光芒之中接连登场的,就是来自于各个军团的战舰,和战舰上那些最强大的战士,最高贵的半神。 至少有三个原体和更多的军团正在涌入这个星系:无论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莫塔里安,还是刚刚苏醒的冉丹战争功臣:黎曼鲁斯与伏尔甘,他们都在各自军团与子嗣的簇拥之下,穿过时刻酝酿着风暴与诡动的浩瀚大洋,响应着他们的基因之父的号召,来到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荒凉星系。 这三位原体,再加上此时身处摩根左右的荷鲁斯与庄森:整整五名基因原体,以及亲至的人类之主本人,会作为一场浩大的母子重逢的嘉宾与支持者,见证第二军团对他们的基因原体的效忠誓言。 而现在,虽然演出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这些尊贵的配角们已经纷纷入场,各位原体的座舰轻而易举地挣脱了脚下世界的束缚,在群星中自由地遨游着,它们或明亮或黯淡的外壳反衬着恒星的光芒,撒下一片波光粼粼的金属之雨。 而在这片群星湖光的流光溢彩之中,牧狼神带着他最新的血亲姐妹,来到了那地下通道入口之前的丘陵上,伫立在没有大气层所遮掩的天幕下,为自己的姐妹辨认与讲解着那些接踵而来的战舰,与战舰的主人们,他如数家珍,用着最亲切的语言,诉说着每一个兄弟。 他最先提到了莫塔里安,这是一行人中与他最亲切的兄弟:牧狼神早就想起来了摩根与莫塔里安在德鲁恩星系的不快经历,他的心脏为了血亲之间的矛盾而颤抖,产生了货真价实的担忧:无论是作为帝皇的长子还是牧狼神,荷鲁斯都打心眼里不希望看到他的血亲之间爆发难以挽回的冲突。 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用他的视线快速掠过了苍白之王的座舰,他看向了一旁的摩根,看着这个勉强到他的肩头的血亲,十分认真地斟酌着自己的语气。 牧狼神陷入了一种纠结,一种对他来说,非常常见的纠结:荷鲁斯发自内心地渴望着调解两位血亲之间的矛盾,这是他那颗高贵的心灵中所蹦发出来的,对于血亲的爱与责任所形成的本能。 当然,在阴影中,这种澎湃的责任感也拥有着属于克苏尼亚的小小阴影:在荷鲁斯的眼中,莫塔里安毫无疑问是诸多兄弟中离他较近的那一个,而在牧狼神的潜意识里面,作为第二军团之主的摩根,也会在未来成为和莫塔里安一个定位的人物,会成为值得荷鲁斯去额外信赖的血亲。 那么,当这两个基因原体之中有了一些肉眼可见的矛盾时,在克苏尼亚的帮派气息中所浸透过的牧狼神,便自然而然地燃起了一种身为团队核心,维护小团体稳定的觉悟,而这种觉悟夹杂着对于自己的血亲兄弟那真挚的爱,便化作了令荷鲁斯动力十足的调解努力。 只不过,当这种努力这种踏上实践的时候,却让牧狼神加倍的左右为难了起来:荷鲁斯当然想不到让两人和好的办法,毕竟牧狼神的理性清楚无误地告诉了他:比起眼前这位和蔼且通情达理的姐妹,远方的莫塔里安才是更固执,也更难搞定的那一个。 哪怕是荷鲁斯自己,也没有信心让死亡守卫之主在灵能方面有所让步,他也不愿意在这个调节中涉足太多,反而让莫塔里安对他心生厌恶。 既然莫塔里安不行,那么摩根这边会不会是突破口?但是眼前这位温和的血亲,似乎也没有额外让步的理由,更何况,他荷鲁斯也不想当这个先开口的恶人…… 太多的心思在一瞬间涌入了牧狼神的心头,让荷鲁斯为了这些看似与他无关的事情而皱眉:亲情与利益,贪婪与吝啬,各种各样的矛盾在荷鲁斯的心头纠缠,让他陷入了一种精神的纷争之中。 而这样的内心纷争,对于牧狼神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既然影月苍狼的领主什么都想要,那么他自然需要什么都去想,并因此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思索与烦闷之中。 在这种司空见惯的烦闷中,荷鲁斯一时也想不到适合的话语,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舰队,只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接下来的话语可能会让你感到气愤,摩根,但那的确会是我的真心之言:我们的兄弟莫塔里安并不是什么恶人,他只是因为过去的某些经历而变得格外顽固,他并不憎恨你,没有原体会憎恨自己的血亲,他只是对于灵能之类的力量有着坚定的敌视。” “我不奢望你们之间会诞生多么坚定的友谊,但我希望你不要以敌视的目光看待他,我也会努力说服莫塔里安的:你们也许永远无法成为朋友,但是你们终究是血亲,终究是会在未来并肩作战的战友,莫塔里安也许永远都不会是一位能够畅谈的挚友,但他绝对值得在任何战斗中被托付后背与信任,他永远不会被击倒。” “你可以与他敬而远之,但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和他一起奔赴苦难的战场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信任他:信任他吧,他永远值得信任与托付,就像我们的每一个血亲兄弟一样,他们都是天上的群星,哪怕是遥远的光年也无法阻拦他们身上的璀璨光芒。” 牧狼神那轻声的感慨在摩根的耳边轻轻回荡着,第二军团之主微微偏过头,用自己的目光与意志来感受与观察这些话语。 而无论是她的目光,还是她心中的探知,都在清晰可见地回馈一个信息:当荷鲁斯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他是真心的,是作为一个原体之长,对于自己的血亲那最真挚的劝解与提议。 牧狼神仰望着天空,他那金色的瞳孔中,是纯洁与璀璨到让人心生愧疚的光芒。 ……有趣。 摩根眨了眨眼睛:在那个她近乎已经遗忘的,能够窥探人心的能力的帮助下,荷鲁斯的内心在这种毫无戒备的感慨中,清晰的浮现在了摩根的眼前:牧狼神的心中的确拥有着黑暗,但高悬于所有黑暗之上的,是一轮热情洋溢到难以想象的太阳,镇压了这些永远都不安分的晦暗心思。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当摩根看了第二眼的时候,她愕然发现:那颗太阳其实并不属于荷鲁斯,那是荷鲁斯在很久之前的一次模仿与学习,他模仿了一轮真正的太阳,并在漫长的适应与自我督促中,成为了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牧狼神。 成为了一颗人工的太阳。 摩根有些恶意地想着:她的恶意来源于某种心中的不安,因为蜘蛛女皇敏感地发现,当荷鲁斯那充满了真挚与诚恳的感慨传递到她的耳中的时候,她的心脏的确迎来一瞬间的松动,有那么一刻,她的精神与内心在认同这些话语,在随之畅享那与血亲之间的未来。 …… ……何等的软弱。 在反应过来后,摩根轻蔑地唾弃着那一刻的自己,她唾弃地异常坚定,就好像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来表明自己的真正立场。 青蓝色的瞳孔在谁都没有看到的角落中,闪过了一丝厌恶:那是对于心中软弱的厌恶,还有对于面前的牧狼神的忌惮。 牧狼神的确是一个很具有能力与威严的人物,他的话语就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伴随着他那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辉,不知不觉地影响着每一个人。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荷鲁斯。 但摩根,就是那个少数派。 在表面上看来,蜘蛛女皇保持着一种完美的面容:她的五官有些僵硬,对于兄弟话语的反应也有着一种滞后性,这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情,毕竟她刚刚面见了自己的基因之父,哪怕是基因原体,也会因此而感到长久的怅然若失。 最起码在荷鲁斯眼里,这是非常合理的,牧狼神保持着那种无可挑剔的微笑,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血亲缓慢地笑话他的话语,然后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肯定道。 【你的话语听起来是如此的无懈可击,我的兄弟,我还能说什么呢?】 摩根似乎在笑。 【我会的,我会努力与每个兄弟成为朋友,不过,我想这需要来自于你的帮助。】 这是一个简单的请求,荷鲁斯大笑着,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应承了下来,而在牧狼神那爽朗的大笑之中,摩根低垂着眼眉,在内心中再一次告诫自己。 —————— 记住,摩根。 你是蜘蛛。 饥饿的蜘蛛。 在你的眼中,这世间只会有食物、所有物与威胁。 仅此而已。 不要去顾及更多,那些在你心中闪耀的,无论是你的子嗣,还是你的兄弟,都是珍贵的物品。 他们需要你的保护与照顾,因为他们价值不菲,因为他们的损坏对你弊大于利。 仅此而已。 —————— 蜘蛛女皇在自己的内心中如此劝解与拷打着那些可憎的软弱,而在她的耳边,来自于荷鲁斯的热情话语接踵而至。 “看呐,摩根。” “那是来自于太空野狼军团的舰队,是我们的野狼兄弟。” “黎曼鲁斯。” “我记得你曾不止一次地和他并肩作战过,对吧?那个家伙在战场上很可靠,不过在其他时候倒是让人有点头疼,想当初……” 牧狼神指着太空猎群那粗犷无比的舰队,似乎又有了说不完的热情与故事,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唯一的听众转了转眼珠,用一种后知后觉的语气,轻声地截断了牧狼神的话语。 【黎曼鲁斯,他也来了?】 “是啊,我们的野狼兄弟。” 【我和他并肩作战过,他的确让人印象深刻,我到现在都能记得一些和他有关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在杜兰的战斗,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摩根拖慢了自己的话语,而荷鲁斯也和她想象的一样,将目光从天空转移到了她的脸上,牧狼神的面孔是一种等待着故事的模样。 悄悄捏住话头的蜘蛛女皇对着自己的兄弟笑了笑,但她并不打算诉说下去,而是慢慢转过了头。 在她和荷鲁斯畅谈的这段时间里,似乎还有另一位原体,一直一言不发呢。 —————— 【关于杜兰的事情,其实我也不太能讲清楚,荷鲁斯。】 【毕竟当时,我只是战争中的一份子,我还没有学到那种俯瞰整场战争的智慧与心性,我的讲述不会很精彩。】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听听庄森的讲述呢?他才是那个将杜兰踩在了脚下的战争大师。】 摩根缓缓移动着,微笑着,轻声细语着,她的视野伴随着她无可挑剔的话语,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了一个理所应当的弧度,来到了那双碧绿色的瞳孔面前。 —————— 庄森站在那里,沉默着。 他保持这种姿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三位原体是一起来到这座低矮的丘陵上的,他们的站位基本是一条直线:摩根在中间,她的左右手边分别是狮与狼。 但尽管如此,谈话却始终发生在摩根与荷鲁斯之间,因为当三位原体刚刚抵达这个丘陵的时候,牧狼神就兴奋的指着天幕上渐渐现身的舰队,精准地叫出了那些最富盛名的战舰的称号。 牧狼神对那些战舰、军团和基因原体的历史如数家珍,他不断的讲述着,口中的故事接二连三,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在他那宽阔的胸膛中,将谈话继续下去的智慧与热情似乎永不枯竭。 荷鲁斯的话语在那些赶来的原体兄弟和他们最知名的子嗣中徘徊着,偶尔会夹杂着一些禁军与凡人辅助军的优秀战例,每当牧狼神开口的时候,时间就会在他的嘴中一路流转到大远征刚刚开始的那些奇幻岁月,那是其他的两位原体都没能见证与反驳的遗珍。 而在另一旁,在荷鲁斯向着自己的姐妹滔滔不绝的时候,暗黑天使的领主一直保持着一种过分严肃的面容: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庄森的嘴唇在时不时地蠕动着,就似乎是在寻找加入这些话题的最佳契机。 每当荷鲁斯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的时候,卡利班人就会迫不可待地在自己的心里搜肠刮肚,寻找着那些他所知道的事情。 莫塔里安和伏尔甘……啊,这个他插不上嘴,他的确对这些兄弟了解的不够多,甚至没见过面。 死亡守卫、火蜥蜴、禁军和那些凡人军团……他的确听说过他们的一些战例,不过那种都是人尽皆知的老套故事,连荷鲁斯都只是在开场白中一笑而过。 至于那些战舰的名字和所经历的战役……该死! 他不是荷鲁斯,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早早回归,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这些没用的东西,而他一开始就奔赴了冉丹,自然没有时间去管这些…… 雄狮在内心中咆哮,那是一种无声的失利所带来的不甘与愤怒。 他愤怒着,咆哮着。 直到他听到了摩根的话语。 直到他看到了那双他最熟悉的青蓝色瞳孔,伴随着对于【杜兰】这个词语的轻声感慨,与他在冰冷的空气中对视。 杜兰……黎曼鲁斯……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只看到荷鲁斯也随着摩根的话语而停歇,牧狼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兄弟,那是等待着一个故事的渴求眼神。 狮王让自己的目光隐晦地扫了一眼摩根和荷鲁斯,然后,他低下了头颅。 开始加倍的搜肠刮肚。 杜兰杜兰杜兰杜兰…… 想想想想,在那个地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让他想想…… 庄森眯着眼睛,任凭那些记忆最深刻的事情在他的内心中如同海浪一般翻涌着,关于杜兰,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 和黎曼鲁斯在海战中的冲突。 和黎曼鲁斯在陆战中的冲突。 和黎曼鲁斯在战争后的冲突。 …… 干他妈的那个灰毛崽子! 庄森紧绷着面容,他绝对不能把和黎曼鲁斯与太空野狼军团之间的冲突说出去,这让他在加倍的搜肠刮肚和狂乱中陷入了某种让人烦躁的节奏,他的面色以一种不可察觉的速度变得阴沉,就仿佛一块正在被烤焦的大肉。 他没有直视荷鲁斯那探究与疑惑的目光,而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摩根,却又迅速的躲开了。 但这就够了。 蜘蛛女皇保持着一种她现在特有的,后知后觉的笑容,在心中苦闷地挠着墙。 这个掉链子的家伙…… 尽管庄森没有向她做出任何暗示的动作,但是摩根却依旧能够想到他的心思:不就是担心与黎曼鲁斯的秘密告破么? 当庄森陷入焦虑,暂时想不出话语的时候,他的瞳孔就会以一种固定的规律,眨两下:这是摩根的发现,她甚至没和庄森说。 每当这个时候,就需要第一军团的办公室主任向前一步了。 摩根笑着,用自己的肩周轻轻杵了杵荷鲁斯的腹甲。 【我们的兄弟有些忘了,贵人多忘事,毕竟他刚刚打完了整场冉丹战争。】 荷鲁斯笑着,点了点头,接受了摩根的说法,还没等牧狼神有什么新的想法,摩根那【无意识】的话语就飘到了他的耳旁。 【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什么,关于杜兰,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们的君王了,黎曼鲁斯亲手砍下了他的脑袋,而那个家伙在死前甚至还在挑衅庄森。】 摩根轻语着,在看到荷鲁斯的注意力依旧有些集中在庄森身上的时候,她的眼睛转了转,不经意地加上了一句话。 【你知道么,荷鲁斯,那个杜兰的君王,甚至自称为帝皇呢。】 “!” 一瞬间,这话语就让荷鲁斯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摩根的身上。 “帝皇?真的?” 【当然。】 摩根应诺着,她接下来有些苦恼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思索着那些细节:直到她看到了庄森的面孔已经恢复了正常,显然,伴随着蜘蛛女皇的无声提醒,狮王已经想到了可以说什么。 杜兰的暴君,那的确是一个没有任何秘密的话题。 看着这一幕,摩根的话语夹杂了一丝苦恼的气息。 【嗯……】 【我的确是有点忘了,诛杀杜兰暴君的时候,我的心思一直不在那上面,被战局所扰乱了,你知道的,荷鲁斯,我是在冉丹战争中才想起自己的身份的,而在那之后很久的时间了,我才跟着庄森学到了原体的很多事情。】 【战争、战斗、理性。】 【就像你说的,荷鲁斯,我们的兄弟总是那么优秀,我相信你的这句话语,因为我在庄森的身上就看到了这些璀璨夺目的地方。】 当蜘蛛女皇缓慢地应和了荷鲁斯之前的话语后,伴随着牧狼神肯定的微笑,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也终于整理好了心思,上前一步。 庄森的面孔有着一种肉眼可见的欣喜:那同样来自于摩根刚刚的话语,他开口,开始讲述着关于杜兰暴君的故事。 这一次,没再出什么意外,直到人类之主与他的掌印者走出了地下通道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依旧是三名正在惬意讨论的血亲兄弟。 看到这一幕,哪怕是人类之主当心中,也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流,他开口呼唤。 【我的长子。】 伴随着帝皇的话语,摩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左右手边的狮与狼齐齐颤了颤,然后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帝皇的方向,作为回应。 【……】 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下。 他微微转过头,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而这只换来了掌印者在兜帽下无声的一瞥。 就在这个时候,帝皇的目光掠过了人群中的摩根,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想起来了摩根最开始的作用与功能。 也许…… 是时候试一试了。 (本章完) 第185章 原体的回归(下) 基因原体。 军团的原体。 他们的原体。 …… 真是个奇妙的词汇。 它似乎能象征太多东西,象征如今正惶恐不安的军团领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一切: 一个稳定且高贵的军团核心枢纽,让四分五裂的军团能够再一次团结在一个意志之下,为了一个声音而战斗。 一个无可置疑的,最纯洁的基因种子的来源,能够让在枯竭中慢性死亡的军团涅槃重生,再次回归往日的盛景。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一缕光芒、一个方向、一丝渴求、一抹信心,一场只在他们最虚妄的幻想中才存在的可能性,一个他们曾无数次翘首以盼,却在真正面对时感到犹豫与踌躇的…… 未来。 这本应是他们最为期待的一个东西,不是么? 而这一切,都与他们即将面对的这个词汇融合在一起。 基因原体。 他们的原体。 他们躯体与灵魂的主人。 他们过往的辉煌与落寞所等待的唯一一个仲裁者,也是他们未来的征途与希望所期待的唯一一个领航者。 他们的领袖,他们的母亲,他们期待并敬畏的那个名字。 基因原体。 对他们来说,对他们这些已经四分五裂,渴望着统一与未来的昔日残党来说,银河中,难道还有比这个词语更伟大、更重要、更神圣的存在么? 帝皇?帝国?还是人类? 也许吧。 不过,他们其实并不经常把这些话语放在嘴边,毕竟这些事情是要放在心里默默尊重的:无声的尊重才是真正的尊重,这就是第二军团的准则。 但他们的原体是个例外:唯一一个例外。 哪怕是最内敛的士兵,也会在低声的交谈与近乎于私语的自我调解中,轻叹着他们那未曾谋面的基因原体,在空旷的会议室中,在冰冷的休息室里,甚至在那些拥有着与军团同样漫长的历史的战舰回廊的阴影之下,有关于基因原体的感慨与推测,从未停歇,有关于基因原体的乐观与悲观的猜测,也总是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尤其是当军团的情况有了最明显的衰落之后:曾经五万之众的庞大军势在大远征的浪涛中缩减至不到两万,曾经团结一致的军团议会被争吵与分裂所杀死,曾经最辉煌最骄傲的功勋画卷,反而成为了谁都不愿意提及的另类耻辱,无声地讥讽着落魄的如今。 在所有的辉煌褪去,只剩下悲凉与耻辱并存的现实之后,在所有的努力之下,只剩下纷争与决裂的苍凉之后,军团的每个战士,每支舰队、每一股因为战斗和道路而喋喋不休的集团,却又在冥冥之中有了相似的渴望。 对原体的渴望。 远隔着星宇,远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这些已经四分五裂,分道扬镳的战斗兄弟们,却在不同的星系、不同的战场、不同的遭遇之中,做着相同的事情。 猜测、期待、揣摩、渴望、在未知的恐惧之中,隐隐不安。 原体,他们的原体。 军团唯一的救赎,军团唯一的希望,他们理所应当应该期待与渴求的救主。 他们寻找着她的踪迹。 他们渴望着她的降临。 他们畏惧着……她的到来。 …… 是的,畏惧。 毕竟…… …… “唉——” 骑士巴亚尔,第二军团最强大的战士,轻轻的叹息着。 他伫立在所有人的最高处,作为军团长的代理,俯瞰着那些他熟悉与不熟悉的战斗兄弟。 巴亚尔骑士低垂着眼眸,他看着那云集的战士无声的在甲板与船舱上完成集结,每一个连队与每一支小队都被掩埋在一种蠢蠢欲动到让人不安的寂静之中,整艘战舰就像是一个刚刚被灌进了大罐冷水的燃烧的焖锅,在低沉的声响中酝酿着热度与力量。 他们在集结。 他们在等待着雷鹰的到来,等待着被全体运输到他们脚下那颗荒凉的世界上,与自己的基因原体完成重逢。 所有人都在激动:理所应当的激动。 所有人都在急切:焦躁不安的急切。 所有人都在踌躇:后知后觉的踌躇。 踌躇、畏惧、不安、徘徊、在面见原体的期待与不愿见到原体的羞愧中辗转求生。 很奇怪,不是么? 很正常,不是么? 毕竟…… 他也是一样的。 所向披靡的骑士只是慢慢的捂住了自己的面容,他的耳朵捕捉到了那些最低沉的,唯一的声响:那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躁动新兵在低声交流着,交换彼此之间所知道的少得可怜的信息: 他们的原体是一位绝无仅有的基因之母。 他们的原体就是那位在冉丹战争中成为英雄的【饮魂者】:愿帝皇祝福这个名字,她甚至比整个第二军团更为人所熟知。 他们的原体拥有着一头最为美丽的银发,她青蓝色的瞳孔比泰拉神话中的远古湖泊更清澈,倒映着她渊博的智慧与可敬的理性:那些来自于第一军团的战斗兄弟更是信誓旦旦,她是一位难以想象的强大人物,是足以让第一军团肃然起敬的最伟大的战士。 灵能?也许是比较偏僻的一种力量,不为大多数战士所尊重,但是只要是他们的原体所掌握的,那就一定有着可取之处,对于基因原体也许不够雄壮的担忧只是在最隐蔽的角落中一闪而过,便淹没在了更多的喜悦与激动之中。 诸如此类的流言在最年轻与鲁莽的新血中流传着,将有关于基因原体的一点一滴散播到每一名战士的耳中:在第一艘雷鹰能够抵达之前,哪怕是最顽固的战士都已经接受了他们拥有着一位出乎意料的基因之母的现实。 但这,只是浪涛中的一抹,只是死寂的群山中的唯一一缕轻快的微风,是那沉默的漫长军阵中仅剩的快乐与活跃:在这些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基因原体的新血旁边,在那些资历更老,甚至是从神圣泰拉上开启了航程,投入了这场伟大远征的高昂浪帆的老兵的脸上,却是另一副场景。 空前的严肃、死寂的刻板、蕴含着紧张与颤抖的眼皮不断地跳动着,无力地试图挡住那低落的汗珠流进有些茫然的眼睛,几乎每一个泰拉老兵都是如此的神情:他们的阅历越丰富、履历越辉煌、他们脸上那肉眼可见的紧张与肃穆便越让人心生困惑。 但巴亚尔不同,他并不会对如此的沉默感到困惑,他也不会对阵列中这诡异的死寂感到不安。 因为,他也是其中之一。 英俊的和蔼骑士慢慢的扬起了自己的胳臂,抚摸着那汗津津的披肩长发:他在紧张,他在战栗,他在被一种几乎闻所未闻的沉重气息打击着心脏与胸膛,让这位从统一战争一路走过来的不败骑士感到一个难以名状的不安,就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与那些在沉默中保持着不安面色的老兵们,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即使他是巴亚尔,即使他是与帝皇之子的阿库多纳不分胜负的传奇人物,即使他是在加里利亚诺战役扬名的英雄:他曾在那颗荒唐世界的莫拉隘口处,为了掩护身负重伤的友军,以一己之力堵住了一座天然石桥,与两百个改造怪物进行不间断的恶战,最终将这些与阿斯塔特战士并驾齐驱甚至更胜一筹的扭曲造物屠杀殆尽。 但此刻,此时此刻,不败的军团神话与一名默默无名的老兵其实并没有更多的不同:在他那看似稳重的外表下,是一颗在紧张中不断跳动的心脏,他不安、他悔恨、他徘徊不前、他期待着那艘接他去和基因原体会面的雷鹰快点到来,又在心中默默盼望着那艘雷鹰能够晚一点来到他的面前。 他迫不及待想要与他的基因原体见面,跪在她的面前,聆听她的话语,感受她的气息,目睹她的一颦一笑,威严或慈爱。 但他又在害怕,他恐惧着另一些事情的发生:他畏惧着,他畏惧那有力的臂膀将颤抖,他畏惧那理性的威严将破碎,他畏惧基因原体那无暇的面孔将被一些最为罪恶的情绪所占据。 失望、低落、悲伤……厌恶…… 恨铁不成钢。 亦或是令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勉力微笑。 他畏惧着这一幕,因为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是如此的具有可能性,似乎,当他们的原体看到他们如今的模样时,会理所应当的露出这样的面容,露出对于自己子嗣的那最深刻也最本能的失望。 毕竟,他们搞砸了,不是吗? 当其他的军团能够以最为强盛与荣耀的姿态会迎接他们的基因原体的时候,他们所能给予自己原体的,却只有一支残破的军团、一段悲苦的历史、一个黯淡的如今。 所有的辉煌都已经留在了最为遥远的泰拉,那是军团中最念旧的战士也不会提及的过往,荣耀被抛弃、传统被遗失、昔日威风凛凛的大舰队只剩下残破的碎影,诉说着那些几近被遗忘的一切。 当别的军团能够拿出最为彪炳的战绩,让自己的原体能够感到骄傲与炫耀的时候,第二军团却在大远征中默默无名,他们的功绩与战果甚至比不上【饮魂者】在过去十几年的冉丹战争中所打下的赫赫威名,他们的荣耀与立碑一直停留在离开泰拉之前的远古时光中。 是的,第二军团也许是所有军团中队荣誉看的最淡的一个:但是他们唯独不想在自己的基因原体面前淡泊名利,他们渴望着能够让自己的原体骄傲,能够让自己的原体在惊喜中迎接一支强大的劲旅:就像每一个阿斯塔特战士都渴望并为之努力的那样。 但是,他们搞砸了。 一切都搞砸了。 一万多的兵老师疲,大远征那寥寥可数的战绩,分裂、争吵、乱作一团,传统只在最偏僻的角落中零星记载,团结只在最美妙的幻梦中悄然浮现。 没有荣誉、没有骄傲、没有值得向兄弟们炫耀的笑容。 只有疲惫、只有分裂、只有在这场任何人都在狂热地收割着胜利与荣誉的大远征中,而他们的原体唯独需要为了他们而绞尽脑汁去操劳的灰暗背景。 他们怎么能不畏惧?又怎么能不踌躇? 直到那艘金色的雷鹰出现在了巴亚尔的眼前的时候,这位最为敏锐的骑士依旧陷入在一种悲伤的感慨之中,但是,他没有陷得更深。 在他面前,马歇尔,所有人都领袖与主心骨,他竭尽全力地挺起了他的腰杆,第一个走向了那艘雷鹰,走向了与原体的见面。 雀跃着、沉默着、踌躇着、畏惧着:无论他们到底作何感想,第二军团的战士们还是紧紧的跟着前人的脚步,走向了那陆续抵达了岗位的雷鹰,走向了与他们的基因原体重逢的最后一步。 这是轻快且热情的道路,这是沉重且困难的空气,但是,尽管如此,却没有任何人犹豫半分。 巴亚尔是第二个走上了雷鹰的战士,他的目光捕捉到了那些他身后的后继者们:迪卢木多,他看起来同样有些紧张,赫克特,他倒是保持着难得的从容,这甚至让巴亚尔对他另眼相待。 但是这位强大的和蔼骑士没有想更多,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雷鹰的启航,等待着这段短暂的旅程的结束,等待着对他和军团的审判与未来。 让他们接受吧。 他们的原体,他们的母亲。 她。 她会欢迎他们么? 她会期待他们么? 她会失望么?她会愤怒么? 她会为了他们而感到羞愧或者流泪么? …… 罢了,罢了。 就让他等待着。 等待着原体的面容,等待着原体的话语,等待着原体的宣判。 无论是什么。 他们都会接受。 —————— 当摩根又一次抬起她的头颅的时候,她正巧看到了第一艘雷鹰的尾巴摇摇晃晃地划过了天际。 此时此刻,第二军团之主正悄然伫立在一座缓和的丘陵上,在她的身后伫立着帝皇,与其他五位基因原体,这些摩根的兄弟们有着不同的面色:严肃、微笑、爽朗、不甘、或者发自内心的祝福。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身姿都是笔直的,他们的气息都把握在一种最合适的程度:既不会让人轻视他们的力量,又不会夺走摩根作为主角的位置。 拂晓的女王伫立在最高处,乍一看,她甚至比人类之主都要高上那么一些,此时的摩根并没有身着盔甲,也没有穿着她平日里的那些简单长裙,她用着一件最为华贵的披风包裹着自己,在玄色与秘银那巧夺天工的默契之中,化作了一位传说中的女王。 那是伏尔甘所带来的礼物,火龙之主在离开自己战舰的最后一刻时突然想到,他的血亲可能会在接下来的行动中需要这个:一个他亲手打造的披风,用着全银河最为坚韧与稀有的巨龙之皮。 这件装备是如此的强大,蕴含着火龙之主那巧匠的心思与最真挚的热情之火,以至于当摩根披上它的时候,她甚至感到了自己的确变得更为坚定。 她抬起头,手指轻轻的抓挠着披风那坚固的边缘,在那颗蜘蛛女皇自己都无法准备概括的,最为复杂的心灵之中,回荡着她对自己的子嗣那繁多的情感。 她在焦虑么? 她在紧张么? 她在期待与他们的重逢么? 摩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种思想在她的心中不断地碰撞,在她的身后,她重视或漠视的血亲们正看着她,给予鼓励的目光或者冰冷的眼眸,但是她已无力去关注。 她似乎忘了一切,忘了去本能地掩盖自己,忘了去本能地观察四周的空气,忘了支撑她在星河间茁壮成长的冰冷与无情,忘了她曾经信奉的一切。 忘了那被唾弃的软弱,忘了那被奉为圭臬的自私,忘了她对自己血亲的复杂,对自己父亲的畏惧,或者对于人类、对于帝国、对于整个世界那充斥着敌意的贪婪。 她似乎都忘了,当她看到那第一艘雷鹰安稳落地,当她看到那越来越多的银色盔甲从纷纷落地的飞行器中鱼贯而出,当她看到那些她所熟悉的气息在她的视野尽头渐渐的停顿下来:他们尽可能地组织起了自己最严谨的战列,以一个最能让人感到骄傲的姿态,缓缓出现在了自己的基因原体的面前。 她知道,她对他们是了如指掌的:曾几何时,当她还在第一军团中安逸的时候,她就可以通过基因原体的权力,时隔着最为遥远与缥缈的星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子嗣的一举一动,起起落落。 她了如指掌:她曾经是如此认为与坚信的,直到她看到了自己的子嗣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们集结着最为严谨的阵列,一万多人,一万多具银色的盔甲,夹杂着一些黑色与其他颜色的另类,就这样一路前进到她的面前,她的脚下。 一万多人,一万多子嗣,一万多战士,无穷无尽,他们纷纷抬起了头颅,让一万多股杂然的目光看向了山坡上的原体,看向了那被帝皇和五名半神所簇拥的基因之母。 她看着这些人,看着这些战士与子嗣,看着这些充斥着憧憬、敬畏、爱戴、愧疚……林林总总。 这是她的子嗣,她的军团,她的宝物,她会保护的东西。 这是她的东西,她最珍贵的宝物与收藏,她天生就应当拥有的绝世孤品,她最为应当去吝啬、去珍惜、去斤斤计较的宝藏:她会不惜一切地珍惜他们,因为他们价值连城,对她有着用世间万物都无法衡量与比拟的价值。 她对他们生杀予夺,她对他们了如指掌:她曾如此认为,直到她真正的看到了他们,直到她真正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心跳,最复杂的心跳。 一万多种目光在沉默无声地注视着她,从她的身前与身后,注视着她缓慢的步伐,注视着她慢慢的走下了山坡,在军团的前沿无声地巡视与徘徊。 她走到哪里,那些目光就跟到了哪里。 它们沉默无声、它们林林总总、它们不可能用任何语气与概括去统计:就像她的心一样。 就像她此时此刻,混乱无比的内心一样。 她在想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连她自己都无法概括。 狂喜?贪婪? 也许有吧,理所当然。 犹豫?踌躇? 人之常情,情理之中? 爱怜?慈悲? …… 软弱的情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已经懒得将它们抛弃。 她想着,她笑着,她思考着,她沉默着,她缓缓的来到了这个阵列的最前沿,整个军团的最前沿。 那里只有一个人:她的第一个子嗣,她的军团长,她曾无数次观察与分析过的:威廉—马歇尔。 苍老的,真正的,骑士。 他的面容是一种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触目惊心的狰狞:那失败的基因改造手术让他的生命与活力以十倍的速度流失,一百多年的时间就足以让他垂垂老矣,但是,他此刻依旧站的笔直,他看着自己的基因原体,眼中没有更多的情绪,只是燃烧的熊熊的火焰。 那是最单纯的火焰:忠诚、奉献、责任、使命……仅此而已。 摩根轻轻的抓着她的披风。 而在马歇尔的身后,第二军团之主看到了更多:她看到了赫克特与艾吉奥,他们各自伫立在自己的阵列之中,是靠前的位置。 她的目光在这几个曾经是她亲卫的子嗣上停留,尤其是那过于明显的赫克特:此时此刻,这位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站的比谁都要挺直与高大,他仰着头,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基因之母。 而当摩根的视线来到了他的瞳孔中的时候,这位第二军团的新星甚至没有犹豫一秒,便做出了他最本能的举动。 “咚!” 那是膝甲触地的声音,赫克特毫不犹豫地跪下,这是他对自己的基因之母唯一的态度。 就仿佛多米诺骨牌被轻易地推倒了第一个一般:先是赫克特、然后是艾吉奥、凯隆、埃阿斯…… 眨眼之间,也许是茫然之中的群体效应,又也许是他们的内心中早就想这么做了:一万多名战士,在第一个下跪者出现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纷纷跪下,他们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向着第二军团唯一的主宰诉说着无声的宣言。 不过片刻之后,在摩根面前伫立的,就只剩下了马歇尔一个人。 就连巴亚尔,也在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后,向着自己的基因之母缓缓跪下,他同样低着头颅,就仿佛在躲避着基因之母的视线。 而马歇尔,他唯一还在站立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完成一件繁琐却庄重的礼仪:老骑士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记忆中最严肃的仪式,他的动作与仪态足以让腓尼基的凤凰赞不绝口,不过片刻,他就已经完成了这一套在内心中已经千锤百炼的礼仪,缓缓跪下。 【不。】 但就在他的膝盖即将接触到地面的尘土的时候,一股力量却拖在了他的肩周上,让他停止了继续下跪的姿势。 这一幕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马歇尔有些惊愕地抬起了自己的头:迎接他的,只有摩根那最温和的笑容,哪怕是最为严肃与认真的骑士,在这样的笑容之中,也真正的陷入了错愕。 而在错愕中,他看到了基因之母的下一步。 摩根扶住了自己的军团之主,接着,她慢慢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露出了里面平淡的长裙,她挥着手臂,便让这不菲的宝物轻轻的覆盖了马歇尔那苍老的躯体。 【不必向我下跪。】 她低语着,这低语混入了她所掌握的风中,轻轻的回荡在每一名军团战士的耳边。 【你。】 【你们。】 【不必向我下跪。】 【这是唯一一次下跪,从此以后,我不允许你们再向任何人进行下跪的礼仪:哪怕是我。】 说着,摩根的声音就换做了一种只有马歇尔才能听到的私语。 【马歇尔,我的孩子,我的骑士,你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 【我知道,你已尽力。】 【我也知道,我为你骄傲。】 说罢,她抬起头,拍了拍正在紧绷着面容,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激动的军团之主,她慢慢的走到了所有的战士的面前,手指轻轻的往上一滑,一万多名战士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自己的膝盖,再一次的伫立在了自己的基因之母面前。 她开口,然后,每一个错愕的人物,不管他站的多远,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她看着这些战士,看着这些永远也数不清的视线与情绪。 笑了。 —————— 【我的子嗣。】 【我的军团。】 【欢迎你们,欢迎你们跨过了群星的风暴,来到了我的身边。】 【很遗憾,我并非是一个多么擅长言辞的人物,我也无法准备一篇充斥着荣誉、热情与使命的高尚演讲,来鼓舞你们的心房。】 【我所能够给予你们的,只有感谢与欢迎,只有许诺与期待。】 【只有这些,我只有这些,我无法保证更多,但我却能用我的每一个思维与理性来向你们发出第一个誓言:】 【从今以后,我将与你们同行,无论我们的结局是什么,无论前方存在什么痛苦与挑战,无论我们还要在黑暗与迷茫中继续前进多久的征途,我不会离开。】 【……】 她的声音似乎渐渐在变得哽咽,而她在最努力的控制。 【我的孩子们。】 【我听闻过你们的苦难。】 【我感受过你们的痛楚。】 【我……】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那一刻,所有人都能清晰的听到,那是一声被压制的眼泪,被缓缓的吞入腹中的声音,就仿佛来自天上的甘露,滴落在地心的滞湖。 【我还能说什么呢?】 【欢迎来到我的黑暗之中,我的孩子们。】 【你们的黑暗。】 【我的黑暗。】 【现在融为一体。】 【我们将并肩前行,直到我们找到那唯一的答案,直到我们将所有的黑暗踏破,看到地平线上那唯一的奖励。】 【前进吧,随我一起前进。】 【为了人类。】 【为了帝国。】 【为了你们与我。】 【不要羞愧,不要迟疑,不要对过去的任何事情感到迷茫,我的孩子们,我会带领着你们一起走向未来,直到我们并肩走出了我们身处的黑暗,或者踏入这永恒的征途之中。】 【但,无论如何。】 【我们,将,一起。】 【永不分开。】 【众子啊。】 【以我的名义,站起来吧。】 【永远不要跪下!】 【向星辰宣告我们的怒火。】 【向拂晓展露我们的贪婪。】 【以我的名义,崛起吧!】 【我的子嗣。】 【我的军团。】 【我的……】 【破晓者。】 ——本卷完—— (本章完) 幕间:石与剑 石: 一直以来,罗格—多恩都很少向他的基因之父请求什么东西。 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请求、索要,又或者主动对任何东西表达渴望。 那都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因维特的领主的确有他想要的东西:但在他的职责、使命与任务面前,渴望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自从他第一次向着帝皇的双头天鹰行礼效忠之后,帝国之拳的高傲领军者就一直有着一个最坚定的思想:索要从不是他的权力,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毕竟,他在这片星河中所得到的东西,他在他的父亲那里所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 生命、军团、责任、远征……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一场宏伟的大梦,一场足以让他用所有的余生去追逐与建设的大梦:在他第一次从帝皇的口中,听到了人类之主对于未来与银河的规划好,他就甘愿投身于此,无论是作为一名出生入死的战士,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建筑师。 这就够了。 在他眼里,在罗格—多恩的眼里,当人类之主第一次踏上了山阵号的那一天,他就给予了因维特人所有的余生所需要的一切。 那些他值得奋斗的、他值得坚守的、他值得浴血的,他已经通通得到了,从那一天起,他所需要的记住的,只有最短暂,也是最不容置疑的话语: 罗格—多恩,帝皇的子嗣,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第七位回归的儿子,坚强不屈。 他已经记住了它们。 他已经得到了它们。 他还需要什么呢? 他本不应该再去渴望什么…… 本不应该…… 本不能够…… …… 拳头磕在了最坚硬的冷木桌面之上,停顿了半刻,慢慢的化作了一副巨大的手掌,被纯金色的坚固盔甲所包裹着,久久没有动作。 拥有着白金色短发的帝国之拳领主正待在【永恒远征号】那最宽广的指挥室中,他伫立在自己最喜欢的那张指挥桌旁边,右手放在了那永远都保持着绝对的冰冷与硬度的桌面上。 那是用严寒世界因维特上所存在的唯一一种树木的根基所打造的简易造物,那是多恩在小时候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办公器具,以满足他逐渐异于常人的体型。 帝国之拳的领主只从他的母星带走了寥寥几样心爱之物:而这张永远保持着冰冷的桌子就是其中之一,它不需要热量,也不需要配套的座椅,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屹立在这里,保持着那与因维特最严酷的苍穹别无二致的霜冷。 当思考所带来的风暴席卷了帝国之拳领主的胸膛,让他无法保持真挚与冷静的时候,他就需要这里的冰冷,他就需要来自因维特的冰冷,来让这些可贵的冰冷,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回到他的胸膛。 就比如说:现在。 这是必要的,哪怕是罗格多恩也会需要必要的手段与帮助:他从不会否认这一点,他不会过分信任与夸耀自己的力量,毕竟,在他所需要完成的那些事业面前,基因原体的伟力往往也是微不足道的。 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的右掌简单的触碰着最足以冻上普通人的寒冷,耐心的等待着自己有些混乱的心脏与脑海再一次回归平静。 理性。 在心里,他对自己说。 理性,诚实,冷静,不屈。 他需要这些:无论是在何时何地,他都需要。 他是多恩,帝皇的子嗣,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第七位回归的儿子……坚强不屈。 粗重的呼吸在那金黄色的盔甲下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多恩只是紧闭着自己的眼睛,任凭他像一尊毫无思想的石像一般,在最简单的呼吸中度过每一个须臾。 这没用多久。 当手心的炽热开始一点点反噬终年不眠的冰雪的时候,帝国之拳睁开了眼睛。 现在,复述。 多恩对自己说到。 复述一遍事实:不要停顿,也不要有谎言。 他永远不会说谎:哪怕是所谓的善意的,哪怕是对他自己,哪怕是在心脏的无声之言。 永远……不会。 现在,开始吧。 他是罗格—多恩。 帝皇的第七军团的指挥官。 他即将与自己的父亲进行一次远程的谈话,就在这里。 在谈话中,他会希望帝皇能够允许帝国之拳保留一部分第十一军团的战士。 这不属于他的职责,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从职责上来说,这件事情其实与他无关。 从命令上来说,他不应当为这些战士诉说任何请求,也不应当为此而打扰帝皇。 但他……依旧会这样做。 ……是的。 他会这样做。 多恩眨了眨眼睛,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那面墙壁上:那是一场对过往经历的追忆之歌,每一个铿锵有力的标识都意味着一场无可置疑的胜利,有些是帝国之拳独自完成的战果,还有些的标识的上方分布着第七军团与其他军团的交相辉映,那是联合作战的象征。 月下之狼、帝国天鹰、圣洁之血、慈悲火龙…… 还有那……钢铁雄鹰。 那是仅次于帝国之拳的,分布最多的标志:一只耀武扬威,有着钢铁一般的硬朗线条与肃穆威严的铁灰色雄鹰,那是第十一军团的标志与象征。 那是多恩曾经信任的象征。 帝国之拳的领主盯着那些象征着胜利的猛禽,半晌之后,他终于伸出了手。 一只、两只、三只…… 雄鹰陨落,就留下了那些过于突兀的空档,多恩静静地看着那些不和谐的地方,沉默着,却没有真正的抹去它们,而是任凭那些突兀的空白留在了两个军团曾经并肩作战的唯一回忆之上。 他握着那些钢铁雄鹰,重重的捏合着五指,将这些耀武扬威的钢铁慢慢的捻成了一团。 海德里希…… 他在心中轻轻低语着。 他曾经信任他,帝国之拳的领主,曾经信任那头金发的野兽。 没人知道这股信任究竟是什么时候才诞生的:也许,是一场充斥着无声默契的联合作战,也许,是眼看着那位不败的第十一原体耐心地描绘了一场没有丝毫炫耀与拖延的漂亮战术。 又也许,是当多恩在数名原体面前,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海德里希所犯下的一个错误的时候,这位金发野兽认真的沉思了片刻,然后诚恳地点着头,致谢,并且再也没有犯下过这样的错误。 也许是这个,也许是那个,也许是两个军团,两个原体,在最稀薄的互动与最严肃的交流中,并肩打下的不计其数的世界与国度,并肩度过的无数险境与磨难。 总之,多恩从来都不会否认这一点:在他们迎来了决裂之前,他的确信任着那个金发的野兽,信任着他的冰冷、理性与谦卑。 直到他们领到了不同的任务与命令,在群星中分开,各自鏖战了数十年,直到他们在一次任务中又一次地相遇,那空前的死寂已经笼罩了第十一军团。 直到他看到了,在海德里希那金色的瞳孔中,与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同的理性:不,那不是理性与冷静,那是被寒冰所封存的烈火。 他曾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曾以为是漫长的战争干扰了他的判断与观感:可悲的是,他并没有看错任何事情。 他需要面对现实:能够他信任的海德里希,消失了。 消失在了充斥着屠杀与灭绝的所谓高效率命令中,消失在了对子嗣与平民宛如沙砾的话语中。 消失在了……当那些拒绝放弃救援民众的第十一军团战士被他集结在一个世界上的时候,那声毫不犹豫的开火命令。 …… 曾经的海德里希消失了,彻底的消失了。 但罗格—多恩,没有。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与开火声充斥着整个战舰的指挥室,就连两个军团中最精锐的卫士也没有反应过来:当那些面如死人的第十一军团战士正准备执行那荒唐到极点的命令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金色旋风席卷了所有人的视野。 所有战士手中的通讯器都被破坏了,而帝国之拳的原体紧紧的握着最后一个通讯器:它正被紧握在金发野兽的手中。 惊愕传遍了整个房间,当两个军团的战士在茫然过后,火急火燎地拔出武器,相互对峙的时候,两位原体早已在无声的眼神中,完成了他们的交流。 直到现在,多恩都记得海德里希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的唯一一句话:那是一句夹杂在苍凉的笑声中的话语。 “你确定么?” 他笑着,讽刺着,既讽刺着多恩,也讽刺着他自己。 帝国之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讽刺的笑声,也许他该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又也许应该吐露一些拖延时间的话语:如果是别的原体的话,他们会这么做。 但他是多恩。 他一秒都没有犹豫。 …… “当然。” …… 最后,他带回了那些战士。 直到今天,他都不敢相信他这么做了:但是他很确信,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 他给他们武器,给他们住宿的场地,给他们任务,把他们看做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友军:他不愿意与他们交谈,因为即使是多恩,也不愿意去面对,那些被自己的原体所抛弃的战士的瞳孔。 他刻意去忘了他们:有一段时间,他是这么做的。 直到冉丹战争的开始与结束。 直到……今天。 多恩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就睁开了。 距离他与帝皇约定的通话时刻,已经没多久了,帝国之拳整理着自己的面容,缓缓来到了投影仪的面前,罕见的,他的喉结在上下滚动着。 复述。 他对自己说。 他将与帝皇通话。 他将向帝皇发出请求:他将请求帝皇允许他收留那些第十一军团的战士。 他会许诺,他会保证,他会确信他们是一群同样高贵的战士,他们是一群不应该被原体的错误所拖累的英雄。 他们理应存在,理应战斗,理应得到荣耀的死亡。 这就是他的请求,他唯一的请求,他会坚持到底的请求。 这是冒犯,这是越线,这是不应该被他所关心的一切,这是对于帝皇命令的违背,这是会引来怒火与敌视的话语,这是会让他和基利曼等野心之辈并列的先兆…… 这是最糟糕的事情。 但他不会放弃。 …… 他是多恩。 帝皇的子嗣,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第七位回归的儿子…… 坚强不屈。 —————— 剑: 暗黑天使的主人目睹着荷鲁斯与摩根渐渐远去,走向了那个被临时堆砌起来的丘陵。 第二军团正在赶来,很快,他们就将在那片丘陵之下,与他们的基因原体重逢。 他的两位血亲已经走的有些远了,但是狮王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跟上去,他停下了步伐,因为在他身后的人类之主也同样如此。 帝皇有些事情,想要和庄森谈一谈: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能够感觉到这一切,因为他也一直在等待着这场谈话。 雄狮转过身去,他肃穆地伫立在了原地,等待着他的主君,那黑色兜帽之下的沉默王者。 帝皇来的很快,不过是须臾之间的功夫,他就已经站在了庄森的面前,他的双眼掩于兜帽之下,语气平淡。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过见面与交谈了,与冉丹的战争消耗了你和第一军团全部的精力。】 “分内之事,父亲。” 庄森行礼,表现着对于人类之主的臣服:他与帝皇的对话往往并不漫长,也不亲昵,只是君与臣之间最为简短与重要的沟通。 发布命令,完成命令,一般情况下,仅此而已。 就连那些被人类之主交于卡利班的骑士之王的可怕秘密,也永远不会是话题的主角:事实上,他们总是避免谈及到这些秘密。 在处理这些最为致命的话题的时候,帝皇与庄森会用着另一种方式:无声的给予与接受,这简单的方式足以寄托万千的话语。 帝皇点了点头,他对于庄森的态度一直是满意的,这是他放心交予了第一军团的最重要的原因。 【现在,与冉丹的战争已经在某种意义上结束了,它们的残兵败将所能得到的,也就只会有毫不留情的屠杀与灭绝,尽管如此,我依旧希望你能够保持警惕,庄森。】 “我会的,父亲。”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 【也许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再一次找到你的军团,给予你一项新的任务:那项任务会和冉丹有关系,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个异形帝国的母星,但是当我们找到它的那一刻,你需要去终结它们的一切。】 “随时待命。” 【不止如此,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会命令你去完成另一些任务,一些你需要和黎曼鲁斯一起完成的任务:现在,我还不想吐露更多的细节,但是到时候,我会把它告诉你的,我希望你能够做好面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所说的那样,我需要你的剑,你的毫不犹豫的剑,无论你要砍向的是什么……东西。】 “我时刻铭记,父亲,我会杀死您所指向的一切。” 这无可挑剔的话语让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会,他的目光从兜帽之下传来,看向了庄森那还没有更换的盔甲上的狰狞痕迹,那是冉丹所留下的伤疤与荣耀。 帝皇犹豫了一会,他在犹豫要不要提起那个话题,那个可能会让他的骑士感到冒犯与悲伤的,有关于帮助的话题。 而就在人类之主保持着这种沉默的时候,一滴不可察觉的汗珠同样在庄森的鬓角上慢慢的滑落了下来,滴进了盔甲里面。 帝皇在沉默。 他在沉默什么? 那是犹豫么? 那是失望么? 那是对于塔克斯的失败,对于第一军团的失利,对于他庄森的败退的……失望么? 第一时间,庄森就想到了这个可怕的可能性:毕竟,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当他听到了帝皇杀死了冉丹帝皇的那一刻,除了某些被抢夺所带来的愤怒,萦绕在雄狮心头的,就是一种悲愤:一种未能完成任务的悲愤。 他失败了,他没有守住用鲜血铸就的塔克斯,这毫无疑问是他的失败:冉丹的势大,战略的目的,又或者是那个异形帝王和命运引擎的横空出世,在庄森的眼中都是苍白无力的借口。 很多时候,雄狮的眼界是没有那么开阔的,他只能看到战术上的精妙绝伦,却看不到能够横跨星系与寰宇的战略。 现在,就是如此。 无论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战略上到底决定了什么,无论塔克斯本就很难守住的现实,在庄森的眼中,这些通通都不重要。 他失败了,仅此而已。 他曾向帝皇许诺,但他却没有完成这个诺言。 当他在人类之主的光芒中苏醒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现实就让暗黑天使之主惴惴不安。 所以,当人类之主的沉默出现的时候,这种不安就理所应当地袭击了庄森的心脏。 直到他听到了帝皇的话语。 【你完成了一项无比伟大的事业,庄森,除了骄傲,我无法对你在冉丹战争中所付出的一切,做出更好的评价。】 帝皇的赞许是低沉且真诚无比的,但在低头的庄森的心中,这甚至比最暴戾的指责更为让他心如刀割:他的父亲在违心地安慰他,多么可悲的一幕啊。 【但是,我也知道,庄森。】 【第一军团,付出了太多,这不是一次补员与休整就能修复过来的伤痕:它是永久性的。】 来了。 庄森的面容被灰暗占据。 惨胜如败的军团,惨胜如败的将军,不再得到那种信任,那种足以托付帝国的信任。 【你们的伤亡太大了,我的骑士,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阴影中,庄森紧紧握拳。 是的,伤亡。 令人失望的伤亡,令他的兄弟们暗暗摇头的伤亡:在目睹了第一军团的牺牲之后,任何一个都会怀疑庄森的能力,都会怀疑他是否能够继续领导暗黑天使,是否能够扛起更多的责任与使命。 怀疑,失望,还有其他…… 不。 他从不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 【所以,我觉得,也许是时候考虑一下,让你们能够与其他人并肩作战……】 “不!父亲!” “我不需要!” 最坚定的话语截断了帝皇的缓慢低音,人类之主有些惊讶地看向了雄狮面容的坚定,他又沉默了有一会,才缓缓开口。 【你确定么,庄森?】 “是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第一军团仍旧拥有着足以洗刷耻辱,足以为您而战的力量,我们的力量与决心足以单独的面对这个银河中的一切,我们依旧是黑暗中的那把利刃,能够为您所信赖,去屠灭万物。” 庄森的面容是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严肃,人类之主看了一眼他最可靠的子嗣,有些犹豫。 【你很清楚,庄森,第一军团在战争中付出了什么,我想,你们的确需要帮助,需要与其他人并肩作战的理由:哪怕仅仅是一段最为短暂的时间。】 “不,父亲。” 雄狮的目光中,有着如同熊熊火炬一般的光芒:无论是他还是暗黑天使,都没有堕落到要像他的那些兄弟一样,报团取暖,独一无二的责任与使命是第一军团唯一的荣耀与底线:他绝不能丢掉。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第一军团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冉丹没有打垮我们,我们始终如一,没有秘密与颓唐。” “我们不需要任何的改变。” “我们依旧是暗黑天使,我们依旧是第一军团。” 【……】 【你确定么,我的子嗣?】 “当然,父亲。” 【……】 【好吧。】 人类之主叹息着,在他的叹息之中,庄森竟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与不安。 帝皇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既然庄森如此的坚持不懈,那他只能再去想办法了。 他只能再想想,他到底要把他唯一的女儿,和第二军团,派去哪里。 但显然,那个答案不会是暗黑天使了。 (本章完) 第186章 钛好吃了 这里是第二军团的布拉德福德上尉,我隶属于军团第六舰队的第二分支队,舰队编号【102】。 我将在此,进行日常的工作日志记录,以保证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会被后人所知。 按照我舰最后一座能够勉强运行的亚空间驱动计时器的推算,我写下这篇工作日志的大体时间应该是875.m30的下半年到876.m30的上半年之间,即伟大远征自泰拉开始后的第七十七或七十八年。 由于设备故障,我部无法记录准确时间,只能按照众人的记忆来估算,因此,在本日志中,一切时间都将以我们遭遇那场亚空间风暴之后,所自行计算的泰拉标准日来替代。 直到我真正写下这篇日志的这一刻,第102远征舰队已经与军团和一切帝国机构彻底失去联系超过300个泰拉标准日了。 在这三百天中,我们经历了在虚空中所能遭遇的,绝大多数的恐怖与挑战:与异形的交锋,与饥饿的战争,与天灾的比拼,凡人的软弱与官僚的低效无时无刻不在让这些挑战变得愈加疯狂,随时随地会让我们消失在这片从未被任何人所探索到的区域。 但是,王座在上,我们中的大多数依旧活着,而且依旧有着为了帝国而战斗的力量与信心。 我们胜利了,我们活了下来。 以阿斯塔特第二军团,以人类之帝皇,以我们未曾重逢,却注定伟大的基因原体的名义,我写下了这篇日志,来记录这充满了磨难与坚强的胜利。 —————— 一切开始于那场发生在达摩克里斯星区的亚空间风暴。 彼时,第六舰队刚刚完成对奥特拉玛部分世界的访问,我们得到了极限战士军团的热情接待,虽然没能前往马库拉格,觐见第十三原体基利曼阁下,但是在考斯,奥菲欧连长接待了我们,并带我们参观了五百世界的部分世界,这次考察对第六舰队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 在考察完成后,第六舰队的主力,大约三千名战士,在奥特拉玛的铸造世界康诺完成了集结,准备取道铸造世界甘茨与农业世界塔轮图斯,前往位于大漩涡区域的铸造世界瑞扎:舰队与那里的机械主教达成了一个协议,此行,我们将获得一大批补给,足以维持整支舰队五年的运转。 但在途径农业世界马萨里的时候,我们收到了一封求援信件:那是来自于一支帝国殖民舰队的求援信息,他们在达摩克里斯星区附近遭遇了异形战舰的袭击。 在短暂交流后,舰队决定暂时转向,援助帝国子民。 但就在刚刚抵达达摩克里斯星区的时候,第六舰队的全部三支分支舰队,遭遇了一场没有任何预兆的亚空间风暴的袭击。 彼时,我舰所在的第六舰队第二分支舰队,也就是第102远征舰队,是唯一一个还没有经过曼德维尔点,从而滞留在了亚空间之中的舰队,因此,当风暴结束后,我们就彻底失去了与第一和第三分支舰队,也就是第101和103远征舰队的一切联络。 我们在亚空间中迷航了。 但所幸,第102远征舰队的所有舰船依旧可以保持彼此之间的联络,1032名阿斯塔特战士也没有任何非战斗减员,在实验性智库、随军机械神甫与星际领航员的共同努力之下,第102舰队在迷航后的第十三个泰拉标准日,成功地跃迁到了现实宇宙。 王座在上,虽然我们在跃迁过程中早到了一定损伤,但是依然拥有超过一千名阿斯塔特战士。 但唯一的问题是,几乎所有战舰的亚空间引擎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早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与破坏,再次进行长距离的亚空间航行变得既不安全,而在一些受损严重的舰船上,负责供应凡人船员生存物资的再生装备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让整支舰队的物资储备降低到了一个很危险的界限。 不过所幸,在实施了严格且合理的配给制度后,我们还是能够支撑一段时间的。 根据战舰上领航员与星语者的推断,第102远征舰队极有可能被那场亚空间风暴所裹挟,横穿了整个达摩克里斯星区,来到了人类帝国从来没有探索过的,远东星域最偏僻的角落之一,舰队中所有的星图都没有标记过我们脚下的这些星系与世界,而我们身后的亚空间风暴也让返航成为了幻想。 在与星语者、领航员、机械神甫和凡人舰长们讨论过后,第102舰队最高指挥官,布鲁斯特连长下达了命令:继续前进,寻找可以进行补给的宜居世界,以及返回人类帝国的办法。 实话实说,当这个命令被下达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战士的心中,都有着一种类似于喜悦的激动心情:探索未知,单单是想到这样的词汇,就足以让我们感到欣喜与快乐。 而我也知道,像我们这样隶属于第六舰队的战士,是整个军团中探索欲最低的那一批,如果是第二舰队的那群家伙,没准他们现在已经欢呼出声了。 但无论如何,在第102远征舰队遭遇了那场亚空间风暴的第十五个泰拉标准日之后,我们正式开始了对达摩克里斯星区东侧的广袤土地的探索。 这次探索进行了大约五十个泰拉标准日,整个第102远征舰队在亚空间中不断地进行极短距离的跃迁移动,这种【打水漂】的移动方法效率低的可笑,除了我们这些倒霉的家伙,恐怕也没有什么傻瓜会进行这种亚空间航行了。 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探索了数量相当可观的星系,甚至寻觅到了一些宜居世界,虽然它们中的大部分资源贫瘠,无法供应整个舰队的物资需求,但我们依旧通过狩猎等方式,获得了大量的储备,并且记录下了这些世界的位置。 在途径编号为【102-4】星系的时候,我们甚至发现了一颗充斥着极度丰富的矿产资源的,并不宜居的世界,那个世界几乎完全是由各种珍稀矿产所构造的,一些随军的机械神甫们不惜一切地希望停留在那里,我们不得不将他们打昏后再带走,并保证他们拥有着这个世界的第一开采权。 这种探索一直持续到了第五十五天,当我们再一次通过短距离跃迁来到了一个未知星系之后,我们遭遇了一场战斗。 —————— 所有人应该都还记得:我们会流落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试图支援一支被异形大军所袭击的殖民舰队,从而才会在半路遭遇那场亚空间风暴。 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那支求援的殖民舰队,居然也遭遇了那场亚空间风暴,并且同样被卷到了达摩克里斯星区东部的荒地,而那支袭击他们的异形舰队,居然同样跟了上来。 当第102舰队跃迁到了这个无名星系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被异形大军逼到了绝路上的殖民舰队,布鲁斯特连长很快认出了那些异形。 那是名为【克鲁特人】的,具有明显鸟类特征的异形,它们乘坐着一艘它们种族所独有的【战争球舰】,那艘宛如一颗被劈开的橄榄球的,直径为八公里左右的庞大亵渎引擎,装载着不计其数的克鲁特异形,一艘又一艘地屠杀着帝国的殖民船只,从星系中央的恒星区域到战斗正在发生的地点,一路遍布着帝国船只的遗骸。 帝国殖民舰队的规模非常地惊人,但是他们却缺少足够的战斗舰船的掩护:低于战列舰的火力对于克鲁特人的恶毒战争引擎来说,都不会是致命的伤害,而这支殖民舰队虽然有着数量不少的巡洋舰与驱逐舰为之保驾护航,却始终无法破开异形战舰那异常厚重的多重虚空盾阵列,而战争球舰上的十多门异形宏炮和无数突击艇却可以造成极为可怕的杀伤。 显然,对于这些嗜血如命的异形野兽来说,让它们那沉默臃肿的亵渎造物堵住帝国的舰队,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事情,这些以其他种族为食的丑陋生物绝不愿意放弃这个让自己饱餐一顿的机会。 所以,当他们看到了第102远征舰队:由一艘大型巡洋舰所领航的舰队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撤出战斗的打算。 异形军队的数量非常庞大:根据保守估计,也超过了二十万。 但尽管如此,身为帝皇的死亡天使,我们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在最简练的交流与会议后,我们敲定了作战的计划:鉴于殖民舰队已经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而第102舰队与克鲁特异形的数量差距又过于悬殊,布鲁斯特连长最终决定进行一次跳帮作战,以摧毁异形是战争球舰本身。 在沟通之后,殖民舰队的军事长官毫不犹豫地集结他手中最后的力量,大量的巡洋舰、驱逐舰与武装商船向着异形的庞大战争引擎发动了一次决死冲锋,大多数的凡人勇士与他们的战舰一起在这次掩护作战中牺牲了,但是他们的牺牲是具有无限的价值的。 第102远征舰队的旗舰【探索者号】在这次冲锋的掩护下,强行冲到了异形战争引擎的一侧,在第二舰队所赠送的那些一次性奇怪道具的帮助下,我们成功让克鲁特人那层层叠叠的多重虚空盾阵列得以暂时失效,布鲁斯特连长率领着五百名最好的战士,向着异形母舰的核心区域进行了跳帮作战,而我则奉命率领着舰队在外侧进行牵制和火力掩护。 战斗并不轻松,在接下来的大约十六个泰拉标准时中,布鲁斯特连长的队伍在战争球舰上进行了一次漫长的远征:这个亵渎的战争引擎不仅仅是克鲁特人的战舰,更是它们的虚空家园,其上驻扎着整整一个氏族,三十万异形。 而在虚空中,最煎熬的战争依旧在继续:异形母舰的十几门巨大宏炮蹂躏着所有的战舰,而帝国舰队的所有手段都无法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 直到跳帮作战开始后的第十六个泰拉标准时,布鲁斯特连长在与我的通话中,讲述了一段非常奇怪的话语:连长坚信,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神奇的声音,那个声音像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女性,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想要听从那个声音的指示与命令。 声音告诉了他一个方向,一个能够通向异形母舰的引擎中心的方向,只要他能够摧毁异形放置在那里的多重赤道式热熔驱动器,就可以赢得这场战斗。 我其实并不相信这个奇怪的事情,但是布鲁斯特连长的态度异常坚决,而且战事的走向的确糟糕到了极点:如果不抓住这微薄的希望的话,迎接我们的只会是全军覆灭的命令。 所以,我服从了。 布鲁斯特连长带领着最后一百名跳帮战士,向那个声音所指引的方向发动了最后一次冲锋,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后,他用他的最后一丝气息,向我指明了方位。 我们再一次动用了第二舰队赠与的装置,趁着异形母舰失去了虚空盾保护的短暂空隙,所有还能开火的帝国战舰,向着那个付出了五百名阿斯塔特战士的方位,倾泻出了自己最后的火力与弹药。 …… …… 成功了。 异形的母舰就像是一颗被吹炸了的,血淋淋的野兽心脏一般,在一瞬间便四分五裂,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爆炸与烈焰便彻底地杀死了这个亵渎的太空窝点,也成为了布鲁斯特连长、第二军团的五百名战斗兄弟、以及无数的凡人勇士的不朽丰碑。 那些散落在外的克鲁特异形发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尖啸,它们疯狂地想要冲回自己的母舰,又或者干脆的向着离它们最近的帝国战舰发动了自杀性的进攻:但是这一次,它们才是劣势的一方。 在各个舰船中把最后的克鲁特异形屠杀殆尽又花费了我们十几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在此期间,我还派人登上了那些飘散的异形母舰废墟,尽可能的收集战斗兄弟们的遗骸,以及一些能够被我们所用的物资和补给。 我们没有找到布鲁斯特连长的任何遗物,愿他能够享受一份永久的安宁。 但是,我们却收拢了不少沾满鲜血的人类食品,那些显然是克鲁特异形的战利品。 而在一处废墟上,我们发现了一副非常漫长与古老的壁画:根据这幅壁画的描述,这支克鲁特族群有着至少四十个千年的力量:也许更为漫长,它是整个克鲁特种族中很多重要事件的唯一记述者,而在刚刚的那场爆炸之中,我们杀死了这个族群的三十多万生命中的绝大多数,那些剩下的,也在被我们与凡人们一一屠戮。 但是这毫无意义,我不在乎这些异形有传承了多久的文化:无论如何,在今天,我们亲自掐断了这些传承,这个族群的每一个成员都被愤怒的凡人所屠杀,它们最终一个都没有剩下,尽数飘荡在这无名的虚空坟墓之中。 四十个千年,或者更久,在这个宇宙中,也不过如此。 —————— 在打扫完战场后,我们与这支殖民舰队进行了一次洽谈:这支舰队的规模很大,它是由数支来自不同星区的中小型殖民舰队所混合组成的,最初的目的是在达摩克里斯星区的西侧进行一系列殖民活动。 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与战争之后,该舰队依旧搭载着数以千万计的乘客,而由于这支舰队的舰队总司令、副司令与绝大多数高级军官已经在与克鲁特人的战斗中前仆后继,相继牺牲,他们的管理一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们花费了数个泰拉标准日才压制了所有的混乱与暴动,再一次地搭建起了一套管理体系:感谢极限战士,我们真的在五百世界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在横渡达摩克里斯星区无望之后,他们最终决定与我们一起向东探索,寻找新的宜居世界。 一切都很顺利,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在与异形的战斗中损失了太多的物资,而第102舰队所携带的物资对于数千万的殖民者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我们只能暂时把配给制度推广至整个舰队。 终于,在遭遇了那场亚空间风暴之后的,大约第六十个泰拉标准日,我们再一次出发,由于舰队规模扩大了数倍,而且亚空间也再一次地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导致第102舰队进展非常缓慢。 在接下来的大约四十个泰拉标准日中,我们仅仅找到了三颗勉强达到宜居水平的贫瘠世界,而上面的食粮也只是杯水车薪,在风暴之后的第一百个泰拉标准日,配给制度再一次进行了升级,这在很多舰船上造成了骚乱,一些严重的腐败问题开始浮现。 第120个泰拉标准日,依旧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 第147个泰拉标准日,【风信子号】运输船上发生了一起异常严重的骚乱事故,将这艘舰船彻底地损坏了,舰船上的管理层在我们进行支援之前便被屠杀殆尽,我们只能摧毁这艘被叛乱者所控制的危险舰船,作为威慑。 此事件之后,我们吸取了这个教训,将所有的战斗兄弟分布在了舰队的几个重要枢纽,以保证必要时刻的支援与联络。 第162个泰拉标准日,【惊恐号】与【幽冥号】在一个荒凉世界进行物资补给的时候,因为设备老化而一同坠落,也是在这一天,每天因饥饿而死亡的人数达到了七千人。 第189个泰拉标准日,因为亚空间风暴的阻隔,整支舰队被困在一个绝对荒凉的星系中,物资配给制度再一次改动,只有一线工作者能够得到足够的补给,我们第一次尝试直接对物资分配过程进行监督与管理。 第192个泰拉标准日,饥饿达到了一个巅峰,有超过两万人在这一天饿死,大规模的不满活动在很多舰船上蔓延,我们当众处死了一批在过去三个泰拉标准日中被我们查找出来的贪污者,并且开放了一部分配给,效果非常明显。 隔日,亚空间风暴终于平息了下去,舰队得以再一次进行亚空间跃迁与移动。 第212个泰拉标准日,我们在途径一个巨型气态世界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种无法进行虚空航行的异形,它们的外表非常类似于【胡蜂】,拥有着一个位居于大气层的,统一的军事国度,并且无法进行任何交流。 在一场内部会议之后,我率领四百名战士与数十万的凡人志愿者进行了一次登陆作战,获取了大量的补给物资,并且给予了这些异形极大的杀伤:它们的食物和它们本身一样,干涩难咽,而且某些部分还具有毒性,但是这批物资的抵达还是对各个舰船的民心有着异常明显的安抚效果。 第223个泰拉标准日,在一次亚空间跃迁中,舰队中的大型武装殖民船【秋菊号】因为引擎的突然故障,没能跟上大部队,消失在了亚空间之中,一同失联的还有那艘舰船上的二十五名战斗兄弟。 第225个泰拉标准日,物资再一次变得稀少,严苛的分配制度已经导致了越来越多的不满,但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已经从各个舰队中挑选出来的足够忠诚于帝国的战士,所有的凡人武器集中在了他们手里,并且有战斗兄弟进行引导与监督。 第230个泰拉标准日,一艘来自于风暴星域的武装运输船【尤尔腾号】发生骚乱,舰长欧根迅速将其压制,表现出了极其优秀的能力与忠诚,在商议后,我们决定把欧根晋升为凡人管理层。 第242个泰拉标准日,超过七成的移民舰船全部发生了骚乱与抗议活动。 第245个泰拉标准日,除了被战斗兄弟们直接控制的舰船,所有的移民舰船上的秩序都已经濒临于崩溃。 第247个泰拉标准日,物资已经完全枯竭,绝大多数的循环装置已经报废到了机械神甫表示不可能修理的地步。 第248个泰拉标准日…… 第249…… 第…… …… …… …… 第252个泰拉标准日。 陆地! 世界! 一个宜居世界! —————— 王座在上啊。 在这场漫长行军的第252个泰拉标准日,我们终于找到了一颗足够巨大的宜居世界。 这真是一个不幸中的万幸:由于克鲁特一战的损伤,我们在其后两百天的前进距离,甚至赶不上我们在战前的五十多天探索,但是所幸,我们终于找到了一片陆地。 这是一个宜居世界,一个巨大且辽阔的宜居世界,在虚空中可以清晰地观察到那上面流动的水资源与大片的植被:它们所象征的东西正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 根据随军机械神甫的观察与推断结果,这个世界上应该拥有着较低的重力,以及大片的草原和沙漠地区,而它的自然环境也足以支持大型生物与大规模生物群落的出现和繁衍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由凡人民兵所组成的先遣队伍便对这个世界进行了登陆与探索:得益于这个及时的发现,舰队中的不满情绪已经转变为了彻底的狂欢,我们甚至观察到了一些舰船上出现了对于帝皇的自发崇拜现象。 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时后,先遣部队就发回了信息:这个世界的确适合殖民与居住,虽然总体来说比较炎热与荒僻,但是却存在着相当数量的野生动物。 又过了一个泰拉标准时,第一批移民开始准备登陆。 当晚,五十个简陋却坚固的据点就在河谷与山坡上建立了,我命令所有的移民队伍保持一个相对靠拢的状态,以保证在发生危险的时候,能够互相支援。 而就在我发出这个命令的几乎同时,第一个伤亡出现了。 被派遣去山区进行探索与侦查的凡人民兵队在对一群有蹄类四足生物进行狩猎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一群同样在狩猎的本土生物:也许是被枪声惊扰,又也许是那些异形杂碎天生的敌意,行走在最前面的民兵遭到了它们的攻击,没有足够防护的头部被一块石块精准地命中了,在被送到后方据点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半个小时后,驻守在该据点的战斗兄弟带着五百名全副武装的民兵,寻找到了该生物的巢穴,他们杀死了超过一百只该类生物,并且全部运回了据点。 第253个泰拉标准日,在我刚刚踏上了这个【曙光星】的地表的时候,我就见到了这种独特的本土生物的尸体。 它们的容貌、体态与外在的身体器官与人类有着很多令人不安的相似的地方,皮肤是蓝色的,有着发育成熟,看起来分工明确的手指和类似于有蹄类一样的脚,不过它们没有鼻子,只有一个很奇怪的竖状的凿孔。 它们的身躯很瘦弱,也许是这个世界的低重力的影响,而随军的机械神甫在检查了这类生物的尸体与栖息地之后,他们中的大多数鄙夷地表示,这不过是一群甚至不会生火的野兽,只有几个对生物学有着研究的瑞扎学者对这些本土物种有着几丝兴趣,根据他们的观察与推断,这些生物拥有着在未来的一万年里发展出文明的稀薄可能性。 但这并不妨碍它们现在的落后与野蛮:它们不会使用火焰,不会最粗糙的打磨,它们中的大多数个体甚至没有完成直立行走,如果以人类的标准来说,它们大概是处于【猿】多过【人】的阶段。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个物种在这个世界上却是占据着极其优势的地位,我们甚至找不到它们的天敌或者其他的大型食肉动物,而这种类人的本土生物却是有着极其惊人的数量。 当然,这些我都不在意,我现在最注重的就是对舰队进行休整与重组,然后找到重回帝国的方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欧根少将作为凡人民兵部队的代表,和我们亲手提拔的那几个凡人领导者一起觐见了我,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 鉴于舰队中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而且开拓领地和殖民活动都需要大量的粮食与营养,所以这些的凡人领导者认为,可以对这些蓝色皮肤的生物,进行有组织的狩猎与灭绝。 反正,这里已经是属于帝国的领土了,这些异形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性。 当然,即使他们不说,我的战斗兄弟们也已经告诉我了,就在昨天晚上,每个据点都升起了袅袅炊烟,也许已经有数百个像这样的蓝皮生物进了凡人们的肚子,而对于它们庞大的种族数量来说,这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短时间内,这些蓝色皮肤的类人生物,的确可以大大缓解舰队的食物压力:那么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随着我的点头,凡人们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作为一种表现亲近的手段,我接过了那个被烤的很酥脆的,蓝皮生物的嫩肉。 嗯…… 钛好吃了。 (本章完) 第187章 庄森的礼物……呢? 【北极星号】是一头破旧且老迈的庞然大物,它的生命与历史甚至比这场大远征本身都要古老。 它是火星与人类帝国刚刚开始磨合时的赠礼与产物,是充斥着无数实验性技术与凶猛手段的,极度不稳定的老迈巨龙,它是如此的古老与饱经风霜,甚至就连当初监督铸造它的火星重臣,都早已在一次凶险的外出探险中,魂归了欧姆尼赛亚的脚边。 但是,当它长达二十五公里的巍峨体型横亘在灰黯色的群星之间的时候,哪怕是最狂妄的对手,也不会轻视这头看似沉睡的老兽那已经滴血了一百多年的狰狞爪牙,也不会贸然向这装载着数千名泰拉老兵的虚空堡垒发起致命的宣言。 这头建造时间仅晚于【不屈真理号】的帝国巨兽已经太久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维护了,但这并不妨碍它依旧能够单枪匹马地撕碎一支大型舰队,或者将一个春秋鼎盛的统一星系化作焦土:当它深陷于遗忘与分裂的漩涡中的时候,它就可以做到这些事情。 而现在,而当它命中注定的唯一的主人,终于君临到了那浅灰色的甲板与走廊上,终于将她的馈赠化作了一个崭新的名字,初步团结起了这个四分五裂的军团的时候。 当那令整个第二军团甘愿俯首系颈、并亲手掐死一切纷争和思维的冰之女王,终于能够在那反衬着太阳与陨星的银色光弧的古老舰桥上,缓缓检阅着她最优秀的麾下子嗣的时候。 这艘寄托着在人类的航海与旅程中,最古老的指路明灯之名号的强大战争引擎,终于在长达一百多年的等待之后,迎来了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一个无上的意志,一颗坚定的核心,一位威严的君王。 无论是军团,还是战舰,他们曾经的是非成败、荣辱兴衰,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在如此漫长的等待与磨炼之后,他们终于获得了最重要的奖赏:一位行走于他们之中的人间半神,一颗足以指明、引领与托付所有的未来,率领他们再一次冲向星海的,独一无二的星辰。 无论是曾经的累累伤痕,还是过往的四分五裂,此刻都已经在光辉的未来面前,化作了令人哂笑的灰白回忆,军团已经再一次地团结在了一起,这一次,他们将永不分离,并且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如此狂妄、自信、雄心勃勃的想法,看似很难产生在一群各具心思,勉强聚齐的战士的心中,但是在此时此刻,每一名强大与严肃的破晓者,都是发自内心地如此坚信着: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那强大且慈爱的基因之母,正在他们面前缓缓走过。 在她那无声的、从容的、宛如璀璨月光的雍容与强大面前;在她那微笑的、慈爱的、蕴含着基因之母最为和睦与容忍的面容之前,任何对于未来的渴望,任何对于星辰的远眺,都会不由自主地沉迷在那青蓝色瞳孔下的一抹微笑,所带来的无尽信念与激励之中。 那站在他们面前的,那对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微笑的,是拂晓的女王,是摩根,是军团与基因的馈赠者,是他们的母亲。 她是威严的战争女神,她是飒爽的星河猎手,她是微笑的万能魔女,她是沉思的影中君王,她是英明的万邦魁首…… 她是伟大的军团之主。 在每一名第二军团新生的破晓者的眼中,他们的基因之母似乎都是完全不同的模样,伴随着这些战士彼此之间的差别和思想,他们看到了不同的帝皇女儿:这些形象无一例外的,都是他们眼中最值得追随与信任的存在。 但是有一点,却是在无声无息之中,成为了整个破晓者军团的共识与坚信。 所有的苦难已不再值得去回忆与战栗,所有的担忧已如同烈日之下的脆弱薄冰一般瓦解,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会是所有的军团中数一数二的幸运儿。 对于这些拥有着超人感官与血脉本能的破晓者们来说,仅仅是一段简短的话语,与须臾之间的一系列举动,就足以让他们确定自己的处境与幸运: 他们拥有着一位基因原体。 一位真正的母亲。 一位聪慧的赫卡忒。 一位强力的拂晓女士。 一位伟大的……涅槃之王。 —————— 在帝皇与五位沉默的基因原体的注视下,摩根与她的子嗣,在这个无名世界上的重逢,既庄重,又简单,并没有什么花俏与繁琐的步骤和程序,在整个第二军团向他们的基因之母屈膝效忠,并且获得了新的名字与未来之后,一切就已经在事实上结束了。 告一段落之后,莫塔里安当即向自己的父亲辞行,死亡守卫之主的舰队以最快速度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与等待着他的军团主力进行汇合,赶往下一场战争。 而第十八军团的火龙之主则是第二个离开的,在向摩根一次次地确认,自己没有能够帮上忙的地方之后,伏尔甘从他的宝库中,挑选了一件能够随意调节大小的无袖半身甲,作为与他的姐妹在这段短暂却坚定的战役中,同甘共苦的情谊和纪念,也是对摩根在冉丹战争中英勇作战,保护了无数帝国战士的谢礼。 夜曲星之主对于这件在他眼中过于简陋的礼物感到了发自内心的不安与愧疚,他的大手紧紧的握住自己脆弱的血亲,做出了一个无比庄严的保证:当摩根造访火蜥蜴军团的时候,他一定会拿出一件真正的礼物。 芬里斯的狼王几乎与火龙之主同时离开了,他嬉笑着,赠与了自己的姐妹一箱最为纯正的芬里斯佳酿,作为并肩作战的情谊和这场重逢的赠礼,太空野狼的君王没有说更多的话,他的狂野面容上依旧布满了真正的疤痕,还有在与帝皇当低声交谈后,新增添的几缕严肃的目光。 黎曼鲁斯拍着他的血亲那过于脆弱的肩膀,大摇大摆的保证他的诺言依旧有效:在狼牙堡中,摩根拥有着自己的尊贵席位,在芬里斯人的肉库与酒窖中,也随时都会储存着足够的食粮与佳酿,用来迎接一场以摩根为名的欢迎盛宴,灵能绝不会成为第二军团之主在冰雪世界受到冷遇的原因,因为它已经用自己的行动,打破了太空野狼那天然的不信任与警惕,获得了足以作为客人的权力。 而等到三位原体都离开后,牧狼神才刚刚结束了他与人类之主那有些漫长的谈话,荷鲁斯那英俊的面容因为父子亲情的重温而显露除了鲜亮的微笑,让他就仿佛是一尊生来就应获得所有快乐的,最为纯洁的狂欢之神。 影月苍狼的基因原体以最为真挚的态度,与自己的姐妹一起分享着子嗣重逢的喜悦,他妙语连珠地暗示了几个能够与阿斯塔特战士拉近距离的好办法,其中的一些甚至是摩根都从未想过的。 在话语的最后,牧狼神甚至有一些伤感:帝皇亲自给予了他一些任务,这让他和决定回到大漩涡南部家乡的摩根注定无法顺路,不过荷鲁斯依旧信誓旦旦,他保证一份数量不菲的补给物资已经作为他对血亲的赠礼,马上就会送进第二军团的运输船中,而一队精锐的影月苍狼也会作为牧狼神的使节,在接下来的几个泰拉标准年中,与第二军团并肩作战。 荷鲁斯的身影在一连串的交谈与祝福中,缓缓消失了,而一同消失的还有沉默的人类之主:在谁都无法靠近的地方,帝皇与他的女儿诉说了最后几句话,那是足以让摩根沉思无数个日夜的话语。 而直到【皇者幻梦号】都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中,直到新生的破晓者们,在他们的基因之母的第二个命令之下,开始依次返回自己的战舰上的时候,那道在沉默与灰烬中伫立太久的声音,才僵硬着自己的面容,来到了摩根身边。 庄森的沉默,是有着很多原因的,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莫过于:当伏尔甘的半身甲、黎曼鲁斯的烈酒与荷鲁斯的信誓旦旦在他的面前轮流浮现的时候,第一军团的冠军剑士才想起来了某些似乎很重要的问题。 也许……他该提前准备一份送与摩根的礼物? ……礼物。 这个几乎从未使用过的词语在骑士之王的口中回转着,在他轻声念叨着这个无用词语的时候,他的口齿生涩地吓人。 他从未想过他会为了这个词语而思考与担忧。 但现实就是:此时此刻,他的确在这么做,在这么思考。 庄森的思考是漫长的,是艰辛的,是具有开拓性的,是足以记录进他的个人传记的。 但也是没什么用的。 因为他什么都没思考出来。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这样伫立在了隐秘的角落,直到伫立在他和摩根之间的最后一个人物也缓缓离开了,直到那双青蓝色的瞳孔开始直视那碧绿色的双瞳。 ……罢了。 摩根…… 应该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 毕竟,她一直都是那么的让人省心。 如此想着,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迈开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自己的血亲身边,他们无声的并排站立着,在他们视野中,只有荒凉的丘陵,与满天的群星。 —————— 庄森来到了摩根身边,就那样伫立着,沉默不语。 而在他的一旁,第二军团之主正坐在装满了芬里斯佳酿的铁箱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那件火龙之主所赠与的半身甲,一点点地调整着它的大小。 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保持着各自的沉默,在他们的视线边缘,还留在地表上的第二军团高层们,正在与一旁的第一军团骑士长们安静地对视着,他们赫然发现,彼此的阵列中,有不少可以追溯到泰拉统一战争的老熟人。 两排对视的泰拉老兵们就这样用着眼神做隐晦的问好,但他们的动作终究没有逃脱基因原体的敏锐双瞳,看着那些得到了破晓者之名的新生战士,庄森的思想缓慢且艰难地移到了第二军团的身上。 “你有什么打算么?” 许久之后,飞速运转的思维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 而在这句开场白甚至没有落地的那一刻,摩根平淡且清晰的回答就已经来到了庄森的耳边:就仿佛她早已推测出了狮王的问题,一早便想好了答案。 这并不困难:难道你还指望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会在一场对话之中,先来几句花俏、有趣且恰到好处的寒暄么? 那是不可能的。 摩根很确定这一点。 因为在过去的十年里,这一直是她的工作。 不过……十年了啊。 摩根的无声感慨伴随着她的精简话语,一起在只有两位基因原体才能真正听到的空气中,迅速的回荡,又消失。 【我会暂时调整一下我的军团和子嗣,让他们保持与维系一个自我管理体系,不断地进行彼此之间的磕绊和磨合,直到我选出了哪些人是可用之才,然后再进行真正的军团重组与建设。】 【军团的破碎的确是件令人伤感的坏事,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我所面对的改革阻力也是非常渺小与微弱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率领他们离开银河北部,前往我的家园世界阿瓦隆,那个世界在大漩涡东南区域,紧邻着达摩克里斯星区与极限战士的五百世界。】 【我会在那里打下一片立足之地,保证我的军团能够进行真正的补员与扩充,并且在此期间完成对军团的重组,在十个泰拉标准年之内,我会完成这一切,让我的破晓者能够重返这场大远征。】 【最多十年之后,我会率领一支全新的军团,重新返回到大远征的阵列之中,让我能够再一次地为了帝国为战,让我能够再一次探索未知的群星,让我能够……】 【及时回应你的召唤。】 她笑着,伴随着她的笑声的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足以在卡利班之王的盔甲上,留下又一道货真价实的疤痕。 庄森的嘴唇蠕动着,他似乎想要针对这句有些突然的话语来说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回荡在空气中的,只有第二军团之主那轻松的笑声。 【你以为我无法推测,嗯?】 【庄森,我的兄弟,我可以与你并肩对抗冉丹十几年了,我可曾主动缺席过任何一场战争?或者逃避过任何一场生死危机】 面对这句疑问,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也只是无话可说,庄森不得不承认:再对抗冉丹的鏖战中,摩根和他一样,是最为辛劳与坚韧的战士,【饮魂者】所经历过的喋血鏖战,远远多于考斯韦恩、阿拉乔斯、或者任何一个檀香修会的暗黑天使老兵。 这也是第一军团上上下下对于摩根展露出如此尊重的最重要的原因,每一名经历了冉丹战争的暗黑天使都发自内心地铭记着摩根在战争中的贡献,因此,他们对于她的力量与话语充满了敬意。 摩根的话语伴随着她的轻松笑声,接踵而至,她终于调整好了那件半身甲,看起来,她为此而感到了高兴。 【冉丹仍未消失,庄森,它们的母星依旧存在,以及拥有着再次崛起的微末可能性。】 【我了解你,庄森,你是不会让任何人夺取这个任务的,你一定会亲眼看着冉丹的毁灭,而即使是你的暗黑天使,在必要的休整与追查之后,也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才能找到冉丹的巢穴,进行一场彻底的灭绝战争。】 她说着,笑着,在她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卡利班之王无法拒绝的话语。 【带上我,庄森。】 【当你决定开启这场终结战争的时候,召唤我的军团,召唤我的力量,无论我在何处,无论我面对着什么,我一定会回应你。】 【摩根,一定会回应庄森。】 狮王的眉头跳了跳,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遏制住了某些话语冲破嘴唇的渴望。 而在他的面前,摩根的笑容已经成为了某种理所应当的诉说。 【不要认为这是一项恳求,我的兄弟,这是我的权力。】 【摩根同样是这场冉丹战争的一部分,我有权力与资格,见证冉丹的毁灭,见证我的力量与我的勇气所需要的唯一回报:一个可怕对手的灰飞烟灭。】 【这是我作为战士的权力,是我对这场战争所会索取的唯一一项报酬。】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暗黑天使会说的一样。 庄森如此想着,他竟为了自己如此的想法感到了喜悦。 想到这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异常严肃地点着头:当庄森做出什么许诺的时候,他从不屑于用苍白的言语去表达。 而伴随着庄森的点头,摩根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的瞳孔扫过了那些破晓者们,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眸中有了一丝忧虑。 这忧虑是如此的明显。 明显到就连庄森,都能准确的将其【抓住】。 “你在担忧?” 【……】 摩根撇着嘴,似乎不是很想承认这一点,但是在卡利班之王坚持的目光下,她才缓缓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用着一种只有庄森才听到过的低落语气。 【算是吧。】 “因为你的军团?” 【……】 沉默被当做了肯定,而肯定则让庄森感到了高兴。 终于,在摩根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之前,他找到了自己需要赠送的礼物了。 在狮王的面容上,笑容已经有些明显了,而瞥到了这一点的摩根才在自己那忧虑的面孔下轻轻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再暗示什么了。 终于,当庄森再一次经历了一番波折的思考之后,他终于吐出了摩根想要听到的话语:自从摩根知道要与自己的军团重逢之后,她就一直在等这句话。 “你是一个聪明人,摩根。” “我相信你了解我的军团所具有的……表面力量,也知道如何选择对你的军团是最好的。” “那么,在不涉及到那些东西的情况下,我的血亲。” “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去吧,去看看你的军团,你的战士,你的开拓计划,都需要一些什么东西。” “暗黑天使的每一座仓库都会为了你而打开,我向你保证,你不需要谈判与协商。” “你只需要提出需求,剩下的,交给我。” 然后交给考斯和卢瑟。 在心中,庄森默默地补充到。 (本章完) 第188章 胜利女神摩根 在骑士巴亚尔的眼里,他的基因之母并非凡人,而是一位行走于凡世的戎装神祇。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来自欧罗巴大陆古老血脉的和蔼骑士就想到了那些家族书藏中的远古神话:那些行走于俗世之间的山巅之民,那些在雄鹰与雷电的簇拥下,君临于每一场血战与决斗的英武女神,她们强大、聪慧、拥有着丝毫不逊于她们那些鲁莽暴躁的血亲兄弟的力量与信念。 雅典娜、密涅瓦、杜尔迦、瓦尔基里、塞赫麦特…… 象征着战争、杀戮与胜利荣光的遥远尊名在巴亚尔的心中传唱不休,只因为在他第一眼看到他的基因之母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到了这些远古神话中的神之血脉走出了泛黄的画卷与石像,活灵活现地伫立在了他的面前,成为了他命中注定要誓死追随的效忠对象。 是的,只需要一眼,他就可以向着任何庄严的存在宣誓:他的基因之母,绝非凡人。 她不是战无不胜的统帅,她不是权倾天下的君王,她不是具有着非凡力量的炼金者和发明者,能够点亮那不计其数的月下奇迹。 她不是这些尘嚣中的伟大。 因为…… 她远胜于此。 她比这些凡俗中的伟大,要高尚与尊贵太多,那是无法用人类的任何语言与描述来形容的差距,就宛如那从群山之巅上稍稍露面的太阳,在惬意地俯视着土地上茫然无知的世间百态。 这并非是虚言,巴亚尔可以用自己的全部经历与荣耀:那身为第一批第二军团战士的荣耀,那在人类之主麾下浴血奋战、统一泰拉的几十年,那在大远征中亲手砍下的数以万计的异形骸骨,那从全部的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数百名冠军勇士和老牌连长手中所夺取的所有真剑决斗胜利,来庄严宣誓。 他的原体,他的基因之母,是这缥缈银河中最为伟大的存在,是超脱了现实宇宙,在意志与精神的海洋中遨游的人间半神。 也许,只有人类之主那无垠的光芒,才能稍稍遮掩她的存在,才能让她的神圣气息黯然失色。 巴亚尔确信着这一点,他越是用恭敬的目光去看待着他的基因之母,他便越是对这样的想法感到深信不疑:军团的磨炼与苦难是如此的值得,因为他们获得的奖励是一位如此伟大的帝皇子嗣。 在巴亚尔,在马歇尔,在迪尔姆德,在曾经划分为第一舰队的这些最严肃的战士的眼中,他们的基因之母是完美无缺的模样,是符合一切荣耀与英武的戎装女神。 摩根:她伫立在那里,伫立在了【北极星号】那宽阔且古老的停机坪上,在一种从容不迫的傲慢中慢慢踱步,检阅着在她面前排成了一列的破晓者们。 在她面前的数百人:他们无一例外不是军团中功勋卓著的传奇与英雄,是足以在那些年轻战士中掀起崇拜热潮的荣耀缔造者,但是现在,他们和一群刚刚完成了改造的新血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激动与喜悦、忧虑与颤抖,同样在他们那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浮现着。 而在他们面前,他们伟大的基因之母距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每个战士都能清晰地看到第二军团之主的模样,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象征着武力与权威的熠熠色彩。 她伫立在他们面前,宛如一尊走出画卷的胜利女神:她比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要高大一些,却又不是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巨人,当她看着他们的时候,那双灰蓝色的瞳孔里,毫无疑问地蕴含着寰宇之中的一切许诺、智慧与英武。 原体的神态庄严,鹅蛋般的脸庞上有着挺直的希腊鼻,嘴唇单薄紧抿,在象牙色的皮肤上,是挽起发髻的璀璨银发,她没有披挂盔甲与盾牌,却头顶着一顶盔冠,手持着装点了夜鸮与蛇的长枪,无声诉说着战争的法则。 这就是摩根在这些老牌骑士们眼中的模样,这就是第一舰队中的战士们眼中的基因之母:一位慈悲与英武并存的神祇,一位高举着旗帜的圣女,一位可以为他们指引方向与未来,在最艰苦的战争中奏响凯歌的胜利象征。 毫无疑问,对于这些最纯粹的战士来说,这就是他们心中与梦想中那最完美的基因原体。 而在他们眼中,摩根就是这幅模样,自从他们在那颗无名星球上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基因原体,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从他们的重逢,直到现在,她伫立在荣光女王的腹中,慢慢检阅着自己那些过于激动的子嗣。 但对此,她似乎并不高兴,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她以最为和蔼与威严的态度,在每一名战士的面前踱步而过,她的步伐与轨迹都是精心计算的,以确保每一名被检阅的战士都能在她经过的时候,骄傲地向前一步,大声汇报出自己的姓名与编号,职位与连队。 她颔首,倾听着,一个一个地端详自己的子嗣,给予着回应与答复,就这样重复数百遍,没有丝毫的不满,表现出了作为一名基因原体来说,空前的耐心与慈悲。 但只有最敏感的战士:比如说时刻跟随在原体身后的马歇尔和巴亚尔,能够从摩根那互相之间轻轻敲打的手指中,看出她其实并不满意这次活动。 这不禁让他们已经征战了一个多世纪的心脏感到了久违的惊愕与恐慌。 但所幸,他们的基因之母以无可挑剔的温和姿态,一路坚持到了听完最后一名战士那饱含热情的自我介绍,才缓缓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轻声下达了解散与各回岗位的命令。 只留下有些惴惴不安的两位骑士,依旧时刻跟在他们的基因原体身后,一路走进了【北极星号】的内部回廊之中。 —————— 比起那大名鼎鼎的【帝皇之傲号】与【红泪号】,第二军团的古老旗舰就仿佛是一座延续了千年的古堡一般:威严、肃穆、充斥着荣耀与岁月的气息,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它又无疑是一座单调且缺乏美学艺术的粗糙战争机器。 宽阔且漫长的回廊是用一种万年不变的冷色调来涂装的,它的颜色无限趋近于那些用来搭建堡垒与城墙的石块,也许只有最纯粹的骑士与士官才会喜欢这绵延数千米的冷硬色彩。 而那些用于作为支撑与唯一装饰品的立柱,则是拥有着与墙壁一模一样的皮肤,甚至让人无法立刻分清。 在这些本就顽固无比的事物下面,则是更为冰冷的现实:地板是纯粹的坚硬钢铁与石块,只有在最边缘的角落,才有着一些诸如帝国天鹰的粗糙装饰,展示着实用主义哲学那无情的美感。 而在这座没有丝毫的休憩与荣光,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都感到由衷的呼吸困难的回廊中,却也蕴含着一些奇妙的珍宝:当摩根在两位不安子嗣的目光中,慢慢走到了走廊中间处的时候,她微笑着,与那些有幸在此时驻守于此的破晓者们照着招呼,而除此之外,她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些在墙壁上突兀出现的【珍宝】。 浮雕、绘画、文字…… 一切人类能够想象到的艺术方式与手段,就仿佛从乌云身后一跃而出的俏皮太阳一般,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从那光秃秃的墙壁上骤然现身,那第一幅作品被安放在了走廊的中间段,描绘着几十年前,瑞里斯战役的艰辛与胜利:在那场战役中,帝皇亲自保护着他被击伤的孩子荷鲁斯,坚持到了包括第二军团在内的强军来援。 一幅最精美的浮雕清晰讲述了这一切,将第二军团在帝皇与荷鲁斯身边的英勇作战活灵活现地表现在了摩根的眼前,而在接下来的一幅作品中,时间仿佛又往前调换了一些,来到了海王星…… 就这样,以一个让时间缓缓倒退的方式,军团的古老历史在基因原体的眼前一一闪过,从大远征到太阳系,从火星到泰拉,无数的战斗与牺牲在军团之主的瞳孔中缓缓流过,就像是让摩根在岁月的长河中逆流而上,探索着那些她永远不可能亲历的遗憾与荣光。 这一次,没有戛然而止,令人眼花缭乱的雕像与画像一路延伸到了走廊的另一头,一路延伸到了泰拉统一战争的撒马尔罕围城战:那是第二军团的首次登场,他们作为暗黑天使那生涩的盟友与学生,第一次以帝皇之名,征战沙场,而在那些最为英勇的战士中,赫然有着马歇尔与巴亚尔的面容。 看到这里,摩根也早已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在这艘战舰刚刚成为第二军团旗舰的时候,第一幅浮雕便在走廊的一头出现了,在那个时候,这些艺术品是在一种雄心万丈中诞生的:每一个战士都发自内心的相信,他们用来记录与追忆过往胜利的雕像与画卷,会从走廊的这一头,一路延伸到那一头。 但是天不遂人愿:在这幅宏达的漫长史诗仅仅延伸到了走廊的一小部分的时候,纷争与歧途就撕碎了军团,再也没有一起并肩作战的伟大战役了,更多的讲述与记录也随之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就算是摩根,也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诉说对这一切的感慨,她只是维系着那种古井无波的面容,在两名守卫那激动的行礼中,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扉,走进了这艘战舰真正的核心区域。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空前巨大的大殿: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恢宏的环形大剧场,数以千计的座椅顺着地势由高到低,一路延伸到了中心的演讲台上,除了所在位置的不同,这些座椅在彼此之间没有丝毫的差距,只不过,那些更靠前的明显有着活动过的痕迹,而那些更边缘的,显然很久都没有被人使用过了。 两名骑士依旧紧紧地跟在他们的女王身后,浑身上下萦绕着一种淡淡的不安:巴亚尔在这一点上比较明显,至于马歇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畏惧。 第二军团之主并没有心思和自己的两名子嗣玩哑谜,她随意地挑选了一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抬起头来,一边欣赏着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的会议大殿,一边等待着她的子嗣伫立到她的面前。 “大人。” 最先开口的马歇尔,他苍老的面容和雪白的发丝,与一旁英俊潇洒的巴亚尔形成了一个异常鲜明的对比:很难想象,作为阿斯塔特战士,他们是同龄的,甚至巴亚尔才是资历比较老的那一个。 摩根没有立刻回话,她随意地挥了挥手,在自己的面前变出了两个座椅,然后,她以一种无声却坚定的态度,让两名子嗣坐在了座椅之上,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沉默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孩子,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看起来很可怕么?】 【你们总是如此严肃。】 马歇尔依旧在那里板着自己的面容:就仿佛他只会这一个表情一般,而英俊的巴亚尔因为基因之母的话语而动摇了,他有些不安在椅子上换着姿势,张了张嘴,准备着一些尊敬的话语。 但在此之前,摩根已经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安静。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是你们的母亲,我了解伱们。】 她笑着,笑容有些微小的使坏心思:但在两名子嗣那扭转了现实的视野中,那是雍容的女神所露出的和蔼笑靥。 【如果你们想问的是,我对那次检阅的看法,那我能够给你们一个准确的回答:我并不喜欢,虽然我能够理解。】 她花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来细细的观赏两名子嗣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晦暗与失落,然后,她才悠悠然转变了话锋。 【不过,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意与良苦,我也很满意,能用这种方式来认识与记住我最优秀的那些孩子们,赖与他们有一个真正的第一印象。】 【在此,我感谢你们。】 【马歇尔,巴亚尔。】 【我向你们致以谢意。】 —————— 真是不妙。 摩根在心里叹气。 她发现自己几乎快要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这种看着她的子嗣们伴随着她的话语,伴随着她语气中最微弱的转变,而在他们的胸膛里升起烈日、卷起风暴、不间断的骤然变换的感觉,可真让人着迷。 哪怕是与她的那些血亲进行互动,也无法让她感觉到这种颇为有趣的心态:就仿佛,细细的捉弄她的子嗣们的内心,能让她感觉到一种由衷的卑劣快乐。 她喜欢这样。 不过在内心深处,摩根也在暗暗的提醒自己,不要把玩这种心态把玩地太过严重:每一名破晓者都是她珍贵的私产,除非他们恶劣与顽劣到无药可救,否则,她没必要让自己横生损失。 摩根知道,她并不爱他们,她并不爱她的子嗣。 他们只是她的财富而已,是需要她小心呵护的一笔财富。 仅此而已。 —————— 【作为谢礼,让我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吧。】 她笑着,随意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就像是在把玩着一枚无形的硬币一般。 【你们也许见过我的其他血亲兄弟?哦,你们肯定见过。】 【那你们应该也知道,每一名帝皇子嗣,都是有着不同的爱好与性格的,我们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模板产品,在我们的内心中,有着各自的倾向与认同。】 【而比起我的兄弟们,我是一位更实际的人物。】 【我并不怎么在乎他人的荣耀与夸奖,我的孩子们,虽然你们的真挚言语依旧会让我感到由衷的快乐,但是有些事情,更会让我感觉到喜悦与高兴。】 【那就是务实的态度,那就是真正的事实进展,那就是实事求是的作风与内在。】 【每一项完成的工作都是对我最好的赞美,每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方案都会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欣喜与满意,我非常清楚你们内心中对我的热爱与尊敬,而我也可以告诉你们,表达这种尊敬最好的办法与方式,就是一件又一件依次完成的任务与事件,就是一座肉眼可见的辉煌,在我们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拔地而起。】 【命运让我们相逢在这灰暗的子夜之中,也让你们感到了忧虑与担忧,担忧我会为了那些并不辉煌的过去而伤感。】 【但我不会,我的孩子。】 【如果我沦落到需要靠我的子嗣们的支持,才能找到自己在这片银河中的定位与所谓荣光凡话,那不是太可悲了么?】 【过去?落寞?失望?】 【不!】 【不要在意。】 【通通!不要在意。】 【对于过往的荣耀,对于你们坚守的传统,我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态度,我知道,能够在这些艰难岁月中留下的事情,一定是弥足珍贵的宝物,一定是值得我去学习与肯定的佳酿。】 【而对于那些过往,那些斑驳的回忆,那些已经荣光不在的不值得追溯的岁月,就让它们在这一刻消失吧,被遗忘吧,被你们和我的重逢所带来的微风,卷走吧。】 【那是失落的几十年。】 【但没关系,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让我们携手,创造崭新的记忆与未来,这就是我来到你们之中的最大意义。】 【在无边的黑暗里,我们将会在互相搀扶中前进,直到拂晓的光芒在天际线上显现。】 【我不知道,那希望之光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但在此之前,我会伫立在你们所有人的最前方,因为我是你们的母亲,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力与义务,而我已缺席太久,久到我甚至不想进行任何无意义的谈话,让我们的亲情在并肩作战中一点点拾起与回忆吧,我的子嗣们。】 【现在,让我们开始我们的工作吧。】 —————— 【首先,我希望马歇尔你能够召集其他舰队的领头人,他们应该往这里赶来,我需要你把他们中真正的领袖带来,也就是每支舰队中的你和巴亚尔。】 【我会面见他们,然后,我会给予你和他们,一项任务,一项真正的任务。】 【这会是一个很漫长与艰辛的任务,马歇尔。】 【我们的舰队将会南下,将会横跨太阳星域与大漩涡,去往我降生的母星,以那里为中心,我会为军团建立起一座再次发展壮大所需要的地基和一切。】 【而在此期间,在我们前进与战斗的途中,我不会对我的军团有什么大的动作,我并不喜欢一边摸索一边建立,我会先对军团进行一次观察与评估。】 【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 在老骑士那无可挑剔的臣服之礼仪中,摩根的话语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我需要你重新组建起军团的议会,重新团结起来自于各个舰队的力量,再一次让军团的内部管理机构运转起来,在我进行观察与考核的这段时间里,我依旧会将军团托付给你,马歇尔。】 【你值得我的信任。】 【不要感到迷茫,马歇尔。】 【我说过,我不在乎那些曾经的过往与灰暗岁月,我也不在乎你曾经的失败规划:那没什么,没有人能永不出错,一次失败并不是让我否认你的能力,剥夺你的忠诚的理由。】 【让我再说一遍吧。】 【从我回归的那一刻开始,从我接受了我的孩子:你们的效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决定要承担起军团的一切:过去、传统、失落与辉煌,我会与你们一起承受与面对这一切,我会尽我所能,让接受军团的过往,也让你们来接受我所带来的新风。】 【从这一刻开始,从那一刻开始,你们每个人都不需要在为了所谓的过去而徒增伤感,所有人在我心中都是一张新的白纸,一个等待观察与疼爱的孩子,我会给予你们每个人足够的信任,足够的考验与足够的舞台,让你们能否展示出最好的一面。】 【既然你们已经选择了向我效忠,那我自然而然会奖励你们的一切努力,包容你们的一切过去。】 【毕竟,我是你们的母亲,你们的基因之母。】 【又有哪个母亲,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去付出与期待呢?】 (本章完) 第189章 暗黑天使之主,与她的冠军剑士 摩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仅就现在来说,比起那艘她还不是很熟悉,也没想好改成什么名字的【北极星号】,第一军团的旗舰反而更令她感到熟悉,甚至是感到某种莫名的安心。 毕竟,她在这艘一贯冷硬的战舰上,切切实实地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而且其中的大半时间,都是作为这艘战舰上的二号人物,事实上的军团总管。 况且,自从冉丹战争的某个时间段之后,那位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就愈发把精力集中在了纯粹的军事指挥领域,而那些在他眼中属于次等要务的事情,便自然而然地交给了考斯韦恩与摩根。 久而久之,在阿斯塔特与基因原体那远非同等的能力与精力的影响下,摩根就成为这个二人组合中的主导方,第一军团日常事务实际上的管理者,无数的高阶骑士与舰队长官们,也愈发熟悉了那安歇在原体王座上的银色发丝,他们习惯于向她汇报那些并不会涉及到隐秘之事的信息,把她的批阅与要求看做是原体的话语。 至于考斯,他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助手,可靠的良才,以及一位具有象征意义的监督者。 与考斯韦恩的配合,在很多时候,甚至要比和庄森的合作更让人感到舒适,这位狮王心腹的确拥有着广阔的胸襟和可靠的理智,他甚至能发现摩根计划中的漏洞,并且与这位暂时寄宿在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结成某种友谊。 摩根也会叫他【阿考】,这个称呼甚至让庄森有些不满。 想到这里,那种惬意的恶劣快乐,就在摩根的心中一闪而过,她睁开眼睛,发现【不屈真理号】已经近在咫尺。 由于这并不是一次多么正式的访问,摩根也懒得在荣光女王那巨大的停机坪上走过场,她通过与庄森的私人通讯通知了一声后,便命令着风暴鸟转向,飞向了【不屈真理号】侧翼一个不起眼的阴影,那是一个在第一军团中,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的秘密入口。 刚一靠近,一个无悲无喜的声音便顶替了公共通讯频道,询问着通关密码,而摩根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说出了正确的答案:毕竟这艘战舰上大多数秘密地点的通关密码,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都是由她本人进行设定与更改的。 不过,这并不包含那些真正的秘密:庄森从来都不会向摩根托付这些第一军团真正的底蕴,而摩根也从不去在意与过问这些: 她不曾见过暗黑天使在对抗冉丹的战争中所使用过的,那些足以让诸神发出悲泣的梦魇之物,更是对那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怨毒金属毫无印象,当她看到,那些能够在最可怕的炮火中毫发无伤的诡异战舰,就停靠在【不屈真理号】的身边的时候,她会理所当然地把它们看做是最普通的驱逐舰。 正是在这种看似茫然无知的默契之中,两位基因原体的羁绊才能稳定地持续下去,并且在不知不觉中茁壮成长,成长为哪怕是最冷酷的骑士,也不会轻易去挑衅与动摇的参天巨木。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眨了眨她的眼睛,【不屈真理号】的庞大身影让风暴鸟宛如阴影中的脆弱燕雀,却也让摩根感到了一种由衷的熟悉与适应。 是的,适应。 她知道,她正在适应。 尽管她从未在任何一片深林中久居过,但是第一军团与她的血亲庄森,却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将卡利班的幽深与葱茏,刻在了她心中的一角,就像她把名为摩根的存在,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暗黑天使那看似无暇的百炼钢甲中一般。 影响与改变,从来都是一件双向奔赴的事情。 在蜘蛛女皇让那头无情的墨涅拉狮子适应自己的时候,她也在无声无息地适应那头狮子,适应他的野蛮与沉默,适应他那冰冷外表之下的暴躁怒火。 她很清楚这一点。 —————— 她一直都清楚,一直都因此而小心谨慎: 庄森是头野兽,是头根本没有被星空与文明所驯化的野兽。 他只会以野兽的简单思维来思考最深奥的问题,他只会以野兽的粗暴态度来对待那些足以折磨智者的困境,他只会以野兽一般的暴行来折磨对他的恨,也只会以野兽一般的沉默来舒展心中的爱。 如果他真的有的话。 看着风暴鸟稳稳的落下,落在那剑与翼的标识上,摩根只感到了一种永远都会让她发笑的滑稽。 在摩根眼里,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暗黑天使,一群伟大骑士与猎兽者的主君,却是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甚至在很多时候,他都懒得去伪装这一点。 不过,也正是因为庄森的这种别样懒散,让摩根最终找到了与他的相处方式,让摩根最终知晓了他的善意与友谊。 让摩根改变了他。 并且被他所改变。 摩根与庄森。 他们就仿佛两头同样致命的野兽一般,盘踞在各自的领地中,虽然彼此相识,但对于与自己猎场有关的问题,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让与慷慨。 但偶尔,但在那些他们心满意足的时候,他们会小心翼翼地来到两座领地交错的区域,来到那些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林中空地,空地不会很大,却足以容纳两颗被提防与警戒所填满的心灵。 它们会相见,会咆哮,会相隔着一个既不遥远,也不危险的合适距离,蹲伏在地上,收起那些张牙舞爪的威胁把戏,就这样静静享受着午后的日光穿透细碎的树冠,温暖它们冰冷的獠牙与心,就像是把一张温热的毛毯,披在了它们的身上一般。 在这个不被承认的地方,在这个不被承认的时刻,两头野兽却是最温顺的生命,它们保持着内心所能承受的,对于危险与安全的最极限的接近距离,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安静打量着对面那再熟悉不过的同类,打量着它下意识的一举一动,打量着它身上那些新增的伤疤与痕迹,那些刮花的獠牙与利爪:就这样,安静无声。 那低沉的呼吸,那收起的獠牙利爪,那受到压抑的,渴望杀戮与捍卫领地的野兽之心,那默许之下的接近与沉默,那沉默之中的认可与情谊。 这就是庄森的善意。 这就是庄森所能给予摩根的唯一与全部。 仅此而已。 —————— 风暴鸟毫无阻碍地降落在了这个隐秘停机坪上,在看到了那让人熟悉的银色发丝之后,守卫这里的暗黑天使向着摩根致敬,他们早已学会了通过气息与那些规律性的灵能波动来确认这位贵客的身份。 第二军团之主向着这位熟悉的暗黑天使点了点头,便缓缓地走进了一旁开启的通道之中,而在她的身后,风暴鸟载着那些还不能知道太多的破晓者们,返航向真正的战舰停机坪,他们的任务就是运走基因之母在这艘战舰上的私人物品。 摩根走入了那条通道,而伴随着风暴鸟的离开,无论是这条开启的通道,还是停机坪,亦或是守卫在这里的暗黑天使,都伴随着缓缓闭合的金属之门,消失在了无知者的视野之中,再次成为了第一军团那数不胜数的秘密之中,最为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摩根行走着,她呼吸着通道中那宛如融化冰川的空气,只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清新。 在秘密通道中,那昏暗的灯光时不时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身上轻轻拂过,虽然对于基因原体来说,光明与黑暗没有丝毫的差别,但是这种昏暗的环境,依旧让摩根感到了某种程度上的轻松惬意。 她很享受这一刻。 毕竟,在此之前,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与她的各路高阶军官的会面,已经持续了大概三个泰拉标准时,这甚至让摩根感到有些厌烦。 看着她的子嗣们为了她的一颦一笑而燃烧心思,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乐事,但是这样的快乐却无法持续太久:就像连续吃一种美食会让人口生苦涩一样,她的子嗣虽然各有特色,但是他们的臣服与敬畏却是大同小异的,没有更多让摩根眼前一亮的惊喜。 抗拒与违背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基因原体本身就是最为霸道的凡世君王,每一名阿斯塔特战士都会不由自主地臣服于这些给予了他们力量的君父,更何况,对于破晓者们来说,摩根本身就并不是一位难以接受的统治者。 她的要求正规且合理,她的态度包容且温和,她带给了军团新的希望,并愿意将其高高举起,扛在肩头:想想那些与自己的基因之父在掏心掏肺中重逢的军团吧,他们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呢? 因此,摩根对于破晓者军团的接手,是顺利到足以让她以恶劣为乐趣的那颗心灵感到无趣的,她没有遇到任何真正的挑战,所有的停顿都是因为技术性的问题,所有统帅着各个舰队的高阶军官们,迫不及待地向她行礼,恳求着她的命令与要求:然后,从她口中所倾吐的任何话语,自然也得到了最迅速的解决。 当摩根暂时离开了她的军团的时候,就在她召见自己的子嗣的那座大殿中,久别重逢的各个高阶军官们,已经在一种莫名的尴尬之中开始了第一次会议:一想到这些曾经纷争的崽子们,在她的命令下不得不和和睦睦地坐到一起,就让摩根的心灵闪过了恶毒的快乐。 而在这种快乐之中,庄森的指挥室,已经近在咫尺。 —————— 摩根推门而入,两侧的卫士们看着这位过于熟络的原体,在一阵沉默之后,选择了无视。 与之前相比,卡利班雄狮的巢穴并没有什么变化,在这座空旷的有些吓人的指挥室中,只有庄森身后那些象征着军团与荣誉的各色旗帜,装点着不同的色彩。 狮王坐在他的宝座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却并不是因为摩根的到来,而是因为房间之中的另一个人:考斯正站在基因原体的办公桌前,汇报着什么东西。 显然,汇报并不顺利。 因为就在摩根走进房间,并且迅速关上门的时候,她的耳朵正好捕捉到了考斯韦恩那有些卡壳的汇报内容,以及庄森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不满之音。 通过基因原体那足以媲美任何高科技仪器的感官与思维,摩根花了不到一个瞬间,便复原了她到来之前的一切,并且回忆与推测出了考斯韦恩在汇报什么工作。 然后,她笑了。 【饶了阿考吧,庄森。】 蜘蛛女皇用一句轻语便堵住了雄狮胸膛中的万千怒火,她悠闲地踱步着,缓缓来到了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办公桌前,考斯韦恩早已识趣地向旁边挪步,与他的基因之父一同看着这位银发的访客。 灵能在摩根的指尖起舞,变幻出一把座椅,让这位第二军团之主翘着腿,安居在了庄森的对面,摩根的胳臂拄在椅子上,反转着自己的手腕,掌心朝上,无声地向考斯韦恩索要着那份记满了第一军团万千事物的电子板。 狮王的心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交给她,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但是在获得了庄森的一个眼神之后,电子板还是来到了摩根的手中。 蜘蛛女皇把电子板放在了自己翘起的膝盖上,从桌面上抽出了一支笔,一目十行地看着,并且不断地写写画画,两名第一军团的最高层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一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随意书写着,他们的脸上却是一种理所应当的神态。 片刻之后,被修改了大半的电子板来到了庄森的手上,一同到来的还有摩根的话语。 【被我归拢在上半部分的那些事项,才是你应该让考斯韦恩进行汇报的,至于那些下半部分的任务与事情,他不可能知道:因为你把这些事情陆陆续续地交给我了。】 【不过,我把对应的档案室标注在了后面,你让考斯韦恩或者任何人去查看就可以了。】 【每次梳理完这些文件,我都会整理与归拢,保证任何后继者都能够最轻松的看懂它们。】 摩根的保证伴随着她面容上的微笑,让庄森无话可说,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只是冷着脸,把那份电子板交给了考斯韦恩,后者则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几乎就是下一秒,传来了门扉被开启,又被迅速关上的声音。 于是,硕大的房间中,便只剩下了两位基因原体。 这个时候,哪怕是满桌的文件都无法夺走庄森的注意力了,卡利班人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血亲,但他的注视却没有换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回馈:摩根已经从狮王的桌面上抽出了又一块电子板,飞快地在上面写写画画着。 片刻之后,就在庄森的耐心快要破碎殆尽的时候,一张被各种文字与符号塞得满满当当的电子板就这样塞进了他的手里,卡利班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摩根便又拿起了一块新的空白之物,继续书写。 狮王眨了眨眼,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掌中的电子板,通过那上面的暗语与符号,他成功的辨认出那是一个个文件与档案室的编号,是维系暗黑天使军团日常运转所必须的谨慎与周密:仅仅是一块最普通的电子板,就已经被数以百计的事件与项目所挤占了。 而像这样满满当当的记录,摩根还在飞速地不断生产:一块、一块、又一块…… 直到一段时间后,直到卡利班人的面前已经被写满了信息与文字的电子板堆满了,摩根才轻轻的放下了最后一块,叹息。 【这是这些年中,我为你代管的所有项目的文件所在地,它们的编码我都记得很清楚,每一块电子板上都是正正好好的一千项,我已经为你处理好了其中的85%,剩下的那些是还需要继续监督的。】 庄森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汪洋大海,稍微估算了一下数量:紧接着,十分罕见的,基因原体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悲凉。 他犹豫着,踌躇着,开口,声音竟有些脆弱。 “真的……有这么多?” 【五位数而已,小意思。】 他的血亲露出了一个堪称明亮的笑容,心中已经被一种畅快的报复感所填满了。 【你可知道,我最最亲爱的兄弟庄森。】 【你可知道这些年,你所交于我的任务与项目?】 【五位数?冰山一角而已。】 【我亲爱的庄森,你是一个何等伟大与专注的统帅啊,当你全身心贯注与冉丹的战争的时候,除了最前线的战事,以及帝皇亲自交给你的那些东西,你对于其他所有事情的态度都只有一个。】 【扔给我。】 【哦,这句话有些逻辑上的问题,你还会扔给考斯韦恩,或者扔给阿拉乔斯,但是鉴于他们作为阿斯塔特的大脑终究是有限的,而且你还不会给他们任何休假,所以当他们倒下后……】 【这还是我的工作。】 【我甚至不知道你在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习惯:你知道我看到那些根本不属于我的任务范围内的东西,被一个个一脸无辜的你的崽子送到我面前的景象么?】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面对你需要批阅的所有文件,你开始统一的回复:去找摩根?】 …… 是啊…… 什么时候来着。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感觉到了摩根的语气有些幽怨,但当他的视线扫过了眼前的电子板:原体的大脑清晰的告诉他,面前这些事情与项目加起来的总和,名为:军团。 这是一个军团的全部事项,除了那些最前线的战斗与帝皇亲自交于的秘密外,暗黑天使的一切事情都写在了这些电子板上。 都被他交给了……摩根。 ……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庄森想要发问,但是面对自己血亲那咄咄逼人的话语,他只能选择暂时的沉默。 他的内心想反驳。 但他的嘴似乎并没有点亮对应的技能点。 【没有计划,没有休息,没有考虑过堆积与多线程会带来何等可怕的压力,你唯一知道去做的那个事情,就是在你需要其中一个项目的文件的时候,敲我的房门,问我把它放在哪里了。】 【真是奇怪,不是么?】 【在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明明还是一个很勤劳的狮子嘛。】 庄森轻轻的咳了一下,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就在他百般思考话语的时候,摩根的声音便轻而易举地打断了他。 【别想了,别指望吐出什么反驳的话了,你在这最近的十个泰拉标准年里,所能说出的每一句有深度与文学底蕴的字词,无论是在交际中,还是在纷争中,都只有一种生产渠道。】 【那就是我。】 庄森沉默着。 庄森思考了一下。 庄森发现:她说的对。 在卡利班人那异常难得的,有一些躲闪的目光中,摩根变换着自己的坐姿,她横在椅子上,一边让自己的腰枕着把手,另一边则让自己的双腿交叉在另一个把手上。 庄森的指挥室让她放松,甚至比她自己的战舰,自己的房间,都更让她放松。 在过去的十年里,她在这里与无数的文件奋斗,终夜不休。 【你知道么,庄森?】 【在冉丹战争进行到最激烈阶段的那些年,在你基本不回你的办公室,不理会任何日常事务与外交文件的那些年,我基本上就没离开过你的办公室。】 【每天,当我睁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的面前如果有五位数的待解决文件,那我简直会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因为大多数时候,那都是五位数打底,还夹杂着一些你给我的小小惊喜。】 【一次性用光三个泰坦军团很畅快是不是?】 【的确很畅快。】 【只不过是让我被一屋子来自铸造世界、骑士世界和泰拉的战争委员会的问责信淹没而已。】 【而在我写完最后一封回信之前,你就又用光了三个。】 【哦,还有另一个事情。】 【一个让我几乎永生难忘的事情:我永远也忘不了,阿考带着一副过劳死的表情,把那个最新一轮物资调动的文件交给我的表情,银河级别的物资调配与运输,夹杂着数百支舰队与上千个世界的不同答复与意外情况。】 【你把那个任务交给了我。】 【然后,十五分钟后,你冲进了办公室,把我拽到了与冉丹的战场上:你应该记得,我没有缺席你指挥的任何一场战争。】 【战争持续了三个月,那是不眠不休的三个月,确切来说,是只有你和我不眠不休的三个月,我陪你打遍了一整个星系,把六位数的冉丹士兵扭成了麻花,顺带拆了数不清的战舰和堡垒,还救下了四个近乎崩溃的修会。】 【三个月后,我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开始处理起了那份有些过时的文件:在我离开的这三个月里,其他人只给我了一份最潦草的计划,和十万个反馈信件。】 【然后,具体来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二十分钟后,你又踹开了我的房门,问我那份物资文字为什么还没处理好?】 【嗯?有印象么?】 摩根的声音是上挑的,而回答她的,也只有低沉的咳嗽。 庄森的目光低垂着,在那占满了他的办公桌的电子板上不断地扫来扫去,他看着那些已经处理好和没有处理好的文件,思索着相对应的工作量。 一种比冉丹战争还要可怕的危机感,来到了他的心头。 他活动了一下嗓子,发出了最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自己血亲那意犹未尽的讲述,卡利班人的大手笼住这些电子板,把它们草草地堆成了一座高塔,放到一边。 “好了……好了……” “让我们谈论一下……” 【还没好。】 这一次,迎接他的,是摩根的一声叹息。 【刚才只是一些抱怨而已,现在,才是我要对你说的事情。】 —————— 【在塔克斯战役之前,我已经尽全力处理这些文件了,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你重视一下考斯韦恩的能力与态度,就能解决。】 “我明白。” 【但是,也别把阿考他们往死了用,适当的休息,知道么,对于阿斯塔特来说,批阅海量的文件不比战争轻松,你需要给他们一个适当的工作节奏,不要绷得太紧。】 “我知道。” 【还有对外交往,别总是使用所谓的威严,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妥协一下,不用太过刻意,考虑一下对方的想法与诉求,提出一个彼此之间的台阶就可以了,你应该很擅长这一点。】 “我……” 【那些泰拉老兵,他们的确强大并可靠,但是也不要总是把他们丢到最危险的战场,无论是泰拉人还是卡利班人,长此以往都会感到不满的,你不能指望一个考斯韦恩就能融合他们,毕竟,你才是第一军团的原体。】 “……” 【说到卡利班,你这次率军回到卡利班休整的时候,仔细观察一下那里吧,卢瑟在给我的信件中已经多次提到了,卡利班人似乎并不满意于帝国所带来的改变,你哪怕不想去逢迎他们,也要听一听怨言的大小,早做准备。】 “……我……” 【还有……】 —————— 摩根的声音很轻,很微弱,就像是山谷中最脆弱的一缕风。 但是在这个房间中,但是在庄森的耳中,却又是那么的响亮,如此令他印象深刻。 他听着摩根的话语:有一些记住了,有一些没记住,对于血亲的一些劝诫,庄森终究是有些不放在他的心上。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认真地听完了摩根的每一句话,听完了那轻柔的音节落在地上时,所发出的最后声响。 直到蜘蛛女皇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停了下来,卡利班人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活动了一下身子。 他想了想,似乎是想要说一些什么:不过一如既往地,庄森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最终,他还是采用了自己最擅长的表达方式: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拉开了一旁的抽屉取出了一份早就已经写好的电子板,那上面书写的正是他给予摩根的礼物。 那是一个大体的范围,具体的事项,则需要考斯韦恩甚至是卢瑟的后继规划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当摩根接过了电子板的时候,仅仅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惊讶地挑起了眉头。 虽然作为第一军团在这些年里实际上的总管,作为某种开玩笑式的真正的第一军团之主,摩根很清楚暗黑天使的强大底蕴,也知晓庄森似乎有一个完全私人式的顶级铸造世界,和完全不同于机械教的科研与生产体系:尽管知道她的血亲如此富裕,但当她真正的看到了庄森的【礼物】的时候,她才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感到了惊讶。 她没去过那个暗黑天使的铸造世界:格拉玛耶,但她能大体地猜到那个世界的产能,而根据眼前电子板上的内容…… 庄森这是把那个铸造世界几年的产能送她了? 这个电子板上那些轻描淡写的物资和装备,足以同时武装三个破晓者军团。 【嗯……我先问一下,庄森。】 【这些……我不用还吧?】 这一次。 轮到庄森笑了。 —————— 物资和装备的馈赠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也足以让摩根对自己兄弟的富裕有一个全新的认知。 足够她全副武装几百名终结者什么的…… 尤其是一想到,因为第一军团和机械教截然不同的装备,让这些馈赠基本都会是一次性用到报废的消耗品的时候,摩根居然觉得,自己的血亲还是蛮英俊的。 她笑着,无数的心思在胸膛中运转着,督促着她以一种半开玩笑的方式,向自己的血亲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就不打算派一些相对应的监督者么?】 庄森沉默了一下。 “监督者?” 【也可以理解为使节,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知道的,庄森,这是一件公事,你需要派人监督这些武器的使用与销毁,这样的公事公办只会增加我们之间的情谊,保证它不会被为名私人关系的互相包庇与阴暗心思所腐坏。】 狮王想了想。 他觉得这很正确。 【总之,我倒是挺喜欢能有一些暗黑天使跟我南下的,几百人就可以了,黑色的盔甲会给我一种熟悉的舒适感觉。】 看着摩根的笑容,庄森很是思考了一会儿,才破译了自己血亲那谜语一般的请求。 “你想要谁?” 【卢瑟。】 摩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庄森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 摩根摸了摸下巴,很是思考了一下,才说出来了自己的回答。 【怎么说呢……】 【我需要一位足够稳重与机警的智囊,在我打造我的军团基地的时候,给予一些建议与经验,他的大脑比他的剑更重要。】 “……真正原因呢?” 【我要是把你的考斯韦恩要走了,你打算怎么面对这些?】 庄森看了一眼被摩根指着的电子板们,陷入了沉默。 “你打算让他成为你的智囊?” 【看情况,也许会让他单独率领一支军队,进行一些征服世界的工作什么的,我觉得他也许会很享受这一点。】 狮王笑了。 “错了,摩根。” “如果卢瑟真的渴望这些所谓的荣誉,他不可能不向我说,然而事实就是,他对于他现在的后勤总管的职务,没有任何怨言。” 【……】 【也许吧。】 【不过,我还是可以借走你的卢瑟,对吧?毕竟,除了他和考斯韦恩……】 【你还有别的使节么?】 “……” “……” “他有些老迈了,记得别让他离前线太近。” 虽然对于摩根为什么要讨要一些战士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是庄森却并没有多想,他把这看做是某些军团之间的联谊与互动:第一军团很少进行这些活动,不过如果是摩根和她的军团的话,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瑟的确适合作为一位优秀的使节,让他重温一下战争的感受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在他的那个矜持的内心之中,庄森还是慎重地告诫自己:无论卢瑟在出使第二军团的时候,做了什么,当他回到第一军团之后,自己都应该立刻把他派回到卡利班。 他太老了,不适合在大远征的风暴中拼搏。 除此之外…… 卢瑟的确非常可靠。 —————— 讨论公事只花了几乎一瞬间的功夫:毕竟两位基因原体早就对彼此和第一军团,在大体上知根知底了,都不会提出什么让对方难堪的事情与问题,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一次充满了默契的交接。 而直到摩根把那封沉甸甸的电子板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后,她才向着自己的血亲,露出了一个俏皮的感激笑容。 【等我回去后,我会在我的房间里留下几桶酒,作为我对你的谢礼,庄森。】 【放心吧,它们是正常的。】 “……正常?” 【啊,我有多种酿酒的办法与手段,具体看我当时的心情和赠送对象,对你……】 【当然是最稳重的啦。】 狮王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个充斥着私人感情的赠礼,也让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在一瞬间想到了。 对啊,这是一场告别。 马上,他就要和自己的血亲分离了:分离很多年,彼此相隔那些美丽却冰冷的星辰,在不同的世界上,经历鲜血与风霜。 这不是一次调配,也不是一次短暂的出任务,这是,分离。 从此之后,相聚才是罕见的间接情况,分离,则会在这看似不起眼的谈笑之后,成为他和摩根之间的漫长岁月。 一种从未有过,此时却又如此微弱与清晰的感觉,在雄狮那本应冰冷的内心之中,生根发芽。 庄森沉默了一下,他似乎总是喜欢在摩根面前沉默。 他想了想,然后起身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在那些摆满了利剑的武器架上翻检着,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把充满了卡利班气息的锋利宝剑,放在了摩根的面前。 “礼物。” 他顿了顿。 “私人的。” 【……一把剑?】 “它一直摆放在卡利班骑士团的城堡之中,摆放在那最深的地下室之中,据说它和卡利班上的一个传说有关:不过现在,它只是一份礼物而已,一份传承古老的强大力量的礼物。” 【它很强大?】 摩根端坐着,轻轻的打量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宝剑。 “是的,它有着某些力量,不过这种力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但我个人还是建议,把它放在你所能想象的,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 “是的。” “……” “……?” 狮王眨了眨眼睛,看着那把剑被摩根推回到了他的掌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微笑的脸。 【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狮王那厚重的双手握着那把剑,摩根露出了满脸无辜的轻松笑容。 【你就是啊。】 【此时此刻,你就是我在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 庄森的面容有一些扭曲,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无奈的叹息,他沉默着,在沉默中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剑,便又把它塞回了摩根的手里。 “这不是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 摩根的面容变得严肃,这让庄森无话可说,他只能靠在自己的座位上,让摩根的剑够不到他。 万千的想法伴随着这小小的推让能迸发,不计其数的回忆与思绪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让雄狮那清明的思想头一次陷入了如此的混乱之中。 分离…… 这个话语就像是第一次出现在庄森的心头一般,让他感到一种防不胜防的烦躁,只有摩根把那把剑收起来的动作,才让这种烦躁有了稍稍的缓解。 他们要分离了。 庄森如此想着,他静静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血亲…… 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是彼此的血亲了:在西西弗斯,在摩洛和杜兰,在塔克斯…… 一系列的地点和时间碎片在脑海中起舞,让庄森的眉头不由得皱的越来越紧。 血亲…… 他们是血亲,是战友,是同甘共苦的伙伴…… 然后呢? 然后是什么? 一种混乱的共同体?多重关系的杂乱组合? 以后,当彼此作为军团之主的时候,他该怎么称呼她,难道是直呼她的名字? 就像他和卢瑟一样? …… 卢瑟,摩根。 在他心中,这两个词,如今有着几乎相同的地位。 卢瑟是他的一只手,却也是他的父亲、兄弟、子嗣……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卢瑟,又如何去面对他,这个问题简直和面前的摩根一模一样。 他想不出这个答案,他也想不出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除了眼前之人…… 他该问么? 问如此一个……私人的,软弱的话题? …… …… ……也许…… 也许就这一次? …… “摩根。” 他开口了。 —————— “你觉得,你和我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呢?” 话一说出口,庄森就彻底地后悔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摩根脸上那货真价实的惊讶的时候。 蜘蛛女皇惊愕地愣住,然后缓缓的坐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面容保持镇静。 她想了想,很快就理解了庄森的意思:感谢十多年的相处,她太擅长这个了。 【你想问,我是你的什么?】 “……是的。” 摩根笑了。 她眨了眨眼睛,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与思考,一种近乎本能的感慨与叹息从她的口中吐出,让人不由得深信不疑。 【血亲……战友……伙伴……】 【的确会让人感到混乱,我的庄森,这不怪你。】 她笑着,她的笑容让庄森下意识地觉得,她的答案一定是一个无比真心的诺言。 【可是,庄森。】 【从心底来说。】 【我不想成为你的血亲。】 【你的战友。】 【你的伙伴。】 【或者任何带着装饰与指示物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很贪婪的人。】 【怎么说呢……】 ——————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成为任何词语在你心中的影子。】 【我想成为你的摩根。】 【独一无二的摩根。】 【我想成为:那个没有任何同类与修饰词,那个没有任何对比者与归类,独一无二的,摩根。】 【我想在你的心里,用摩根这个名字,刻下一个印迹,一个如此深刻的,让人不会遗忘的印记。】 【就像……】 【你对我做的那样。】 —————— 【……很过分,不是么?】 【但是。】 【我就是一个如此自私的女人啊,庄森。】 —————— “……” 【……】 “……” 【……】 在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都是无比安静的,两名基因原体就这样相互对视着,仿佛两头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的野兽一般,用自己的瞳孔诉说着万千的话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声清脆,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那是一声笑。 一声不知道,到底是摩根的,还是庄森的,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倒是嘲讽的,还是悲凉的笑声。 那是最纯粹的笑声。 摩根笑了。 庄森笑了。 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哈哈大笑,为了各自的想法与思维,为了自己的愚蠢与纯真。 他们大笑着。 就此,无言。 (本章完) 第190章 陷入烦躁的蜘蛛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两位基因原体的最终道别既不漫长,也不急促,他们就仿佛在进行一次两个朋友之间最正常的交流一般,在渐息的笑声与平淡的告别之中,结束了这一切。 怀揣着那份无价的电子板,在每一名所遇到的暗黑天使那无声的敬意之中,摩根缓缓地离开了【不屈真理号】,她在战舰的停机坪上与自己的子嗣汇合,原本闹腾不休的【战帅】也终于可以在熟悉的怀抱中沉沉入睡。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就仿佛是这个充满了征服、荣誉与希望的时代中,理所当然会发生的那些美妙事情一般。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 除了摩根。 —————— 摩根有些烦躁,自从她离开了庄森的指挥室,甚至在更早之前的某些时候,她的心思就被一种愤怒的乌云所挤占了。 但没人能看出来。 第二军团之主在保持着自己完美的面容:她的脸庞与瞳孔就仿佛银河中最华贵的镜像,永远都不会停留在任何一个表情或者瞬间,她的心思已经飘摇于九天之外,但是她的一颦一笑却依旧可以进行本能一般地探查和分析,摆出最适合当前状态的模样。 在走神中,摩根一路回到了那座空旷的会议大殿之中:在外人的眼里,她是威严的原体,她是慈爱的母亲,她是无时无刻不在深谋远虑的可敬之人,向着任何一个偶遇者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回应:尽管她的思想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这些事情,但是她的本能足以让最完美的表象遮蔽所有人的眼睛。 而在这最完美的表象之下,而在随意地支开了那些紧跟着她的子嗣之后,摩根终于可以坐下来,任凭那些阴暗的滚滚气息,占据了自己的面容。 【……】 【……】 【啧。】 摩根有些烦躁。 有些愤怒。 有些挫败。 有些不知所措。 她能感觉到,有些无名的怒火在她的胸膛中冉冉升起,等待着能倾斜而出的机会,但是它们注定是等不到那个机会了。 在返回了自己的荣光女王战舰之后,摩根径直来到了再一次空无一人的会议大殿中:高阶军官们已经各自散去,执行着他们磋商出来的方案,只留下基因原体留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感受着胸膛中那波云翻滚的愤怒浪涛。 但是,这些愤怒是不够强大与可怕的,它们战胜不了蜘蛛女皇那本能一般的冷静心思,摩根只花了几个短暂的瞬间,就将这些原始是怒火打压了下去,并且在内心中看着它们,细细地思考了起来。 她知道她心中这些诡异的怒火从何而来。 它们来源于失败,来源于一次失利的最后冲锋,来源于原本试探性的攻势在看到了短暂的希望而暂时升起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胜利离去所带来的巨大落差。 她知道,这些怒火。 来源于一次…… 最终失败的狩猎。 —————— 在古老的泰拉上,有这么一句不知道从何而起,也不知道是否正确的俗语。 锁住小象的是锁链,而锁住大象的,是习惯。 通俗来讲就是:当某个个体日复一日地受困于同一个现实或者情景中,长期无法脱离的时候,它就会产生相对应的适应性甚至是依赖性,将这种情况视为理所当然,并且习惯于此。 哪怕在此之后,它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与条件,可以去冲破这一束缚,却也不会轻易地去尝试这一点,因为,这一切已经不再是它的困境,而是它的习惯,是它的世界观中的一块最牢固的地基。 就像在这句俗语中:当一头乳象被铁链束缚了十几年甚至更久之后,哪怕它已经成为了一头真正的巨兽,也不会去轻易尝试挣断那细细的铁链:因为它已经习惯了一只脚被牵住的感觉,失去铁链,只会让它感到茫然。 摩根已经忘了她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的,也许是从那些夸夸其谈的马格努斯之子的口中。 她也不知道所谓的大象究竟是什么,那种生物似乎并没有熬过几万年前的那场人为物种灭绝。 但这并不妨碍,她以几乎完全相似的内涵与手段,去对付另一头还没有彻底成熟的野兽。 去对付那头,全帝国、全银河之中,最可怕的野兽。 庄森。 她的血亲。 摩根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在这座空旷得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的大殿中回荡,就仿佛古老寂寥的深层洞穴之中,那唯一的,诡异的幽风一般,她那精致的五官在回忆与烦闷中变得扭曲,变得足以让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感到本能的警惕:但所幸,现在离她最近的破晓者,也不过是大门之外的守卫们。 此时此刻,最有可能抵达这里的破晓者,是第三舰队那些灵能战士的领袖们,他们得到了摩根的召唤,会在十分钟后准时抵达。 但在此之前,摩根还有时间与心思,去复盘一下自己那场针对于庄森的失败狩猎,去发泄一下失败所带来的烦闷。 —————— 其实在一开始,就连摩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直到她在与庄森的对话中,不经意地发现了一些端倪。 她发现,在与庄森的那一场告别中,她的表现有些奇怪:尤其是最后的那些倾吐,几乎是将她真实的内心之言,暴露在了庄森的感官之中,对于摩根来说,这可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所幸,在那个时候,雄狮本人也不是很清醒,才没有造成更多的端倪。 那些话语,那些感慨,那些针对于庄森问题的答案,现在细细想来,它们实在是…… 太不摩根了。 她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么?居然会有如此失常的表现? 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慢慢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她的意志化作了一股风暴,在她精神世界的低洼中肆虐而过,抓住那些躲闪不及的异形灵魂,撕成碎片,来舒缓内心中的烦闷与焦躁。 但这样的举动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了,所以,摩根很快就更改了自己的方法:她潜入到了那座已经被填平了很多的裂谷之中,轻而易举地从两名原体的灵魂之中,攥取出了那股纯黑的灵魂。 【艾瑞巴斯。】 这个不曾被她重视过的可悲家伙,到的确是个人物:不知道多少次,摩根在愤怒中肆意鞭笞着这个灵魂,或者将其抛入了无穷无尽的心灵风暴之中,但是即便如此,它依旧没有被摧毁,甚至就连那象征着阴邪的晦暗,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衰减。 就连摩根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家伙,才能拥有如此厚重的黑暗,即使是放眼整个人类,也是首屈一指的那一个。 但她不在意这个问题:这个名为艾瑞巴斯的人,已经死了,被她握在手中的,只是他那无法消散的灵魂而已,就连寄托在那上面的最后一丝理智,都在摩根对某些科摩罗把戏的无聊复制中,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面对着蜘蛛女皇那泄愤一般的鞭笞,这纯黑的灵魂体,也只能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悲鸣了,甚至完全无法让愤怒倾斜出来。 她需要一个新的玩具。 摩根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也许……那些科摩罗的生物会是一个好主意。 随手将这个没有丝毫价值的肮脏东西丢在了一边后,愤怒稍稍发泄了的摩根,终于能够再一次地思考与复盘那些事情了。 —————— 从某个时间段开始,也许就是她和庄森的关系变得愈发亲近的某一天,摩根就意识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当她想要总结出一个词汇,来笼统地形容她与庄森的关系的时候,这个坐拥着整个人类的情绪资料库的蜘蛛女皇却惊愕的发现:她无法找到那个词汇。 她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能够形容她与庄森之间的,那种极度亲近却又异常诡异的关系。 能怎么形容呢? 爱情? 亲情? 友情? 不。 通通都不是。 这一点,是无比确定的。 摩根和庄森之间没有爱情,这是绝对的现实。 而他们之间也很难称得上拥有友谊与亲情:也许在冉丹战争的浪涛中,这两种情感的确短暂地出现过,却又很快让位于那种奇怪的,无法形容的…… 羁绊? 摩根只能想到这个词。 她皱起了眉头,为了这个短暂的难题而感到纠结与烦闷。 毫无疑问,她和庄森在战争中彼此信任,甚至可以彼此托付后背与性命,他们在战争中的依靠远不是普通的友谊所能概括的,却也不是那种处于血缘的亲情:摩根就绝对不会在任何时候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马格努斯,哪怕他同样是自己如假包换的血亲。 毕竟,这不是感情问题,这是一个智商的问题。 那么,她与庄森之间那肉眼可见的信任与托付,究竟是什么呢? 久违的,蜘蛛女皇一直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一贯的玩弄人心与千人千面都没能在这个问题上帮助到她。 只是,在一种本能之中,在时间行走到了某些阶段之后,在吞噬了无数的灵魂所带来的情感萌芽茁壮成长的那一刻,摩根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她的思绪在一瞬间被打通了一些。 她想明白了。 问题,很明显出现在了庄森的身上。 毫无疑问,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是一头野兽,一头彻头彻尾的林中野兽,他从来都不会被任何人类的词语所束缚。 那么如此想来,这种奇怪的关系就很好理解了。 毕竟,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它们都是人类发明出来,用来形容彼此之间的关联的词语。 这些词语和它们背后所代表的意义,理所应当的,不会运用在一头野兽的身上。 一头野兽,怎么可能会知道所谓的爱情、亲情与友情呢?又怎么可能会被这些感情所束缚呢? 庄森,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拥有任何脆弱的情感,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些东西,他不知道所谓的爱情、亲情与友情的含义,也不屑于它们的价值。 所以,理所应当的,摩根自然不会从庄森的身上,得到任何有关于这些情感的反馈。 这就合理多了。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既然既不是亲情,也不是爱情和友情,那么那足以让她与庄森并肩而战的牵连,那足以让摩根撬开雄狮心脏的捷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摩根不知道。 或者说,她不敢想。 毕竟,当那个正确的,笼统的答案,悄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的时候,蜘蛛女皇的每一根绒毛都为了这罪恶的推理而竖起,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反驳。 ……不。 不…… 不。 不! 一定不是那样。 ……一定不是……那样。 —————— 在卡利班的那暗无天日的森林之中,生存着一头野兽,一头强大无比的雄狮。 它生存在那里,生存在那无尽的森林、战争与堡垒之中,它潜藏在自己的洞穴之中,观察着所谓的文明的一切,粗劣地模仿着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把自己挤进了一套盔甲之中。 它就这样生活着,没有人会来打扰它,他们只会远远地看着这头野兽,赞叹它的野蛮,并且畏惧它的力量。 就这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野兽孤独地活着,生活在骄傲与阴暗之中。 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刻。 一位不怀好意的访客,来到了野兽的面前。 她有着银色的发丝,以及青蓝色的瞳孔,她贪婪于雄狮所拥有的力量,渴望加以蛊惑与利用,来为她自己牟利。 她使用着那些早已熟练的手段去蛊惑它,却屡屡失败,不过她并没有放弃,她承受着无尽的风险与危机,在这头野兽咆哮与撕咬的边缘,不断地摸索着与这头野兽相处的办法。 一年,五年,十年…… 到最后,她还是成功了。 依靠着不断地蛊惑与话语,依靠着对野兽的模仿与观察,在不知不觉之间,野兽最终习惯了她的存在与微笑,野兽最终默许了她的靠近与话语,野兽最终接受了她的礼物与馈赠。 它盘踞在自己的洞穴里,允许这个独特的人,坐在它的洞穴边缘的地方,那是它仅有的一丝善意与懈怠的最边缘。 就这样,他们彼此相望,彼此熟悉,彼此容忍着对方的存在,与异样的气息。 到最后:沟通、合作、信任…… 便由此而来。 更有甚者,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与观察中,他们赫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他们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算太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同类。 是的,可以是同类。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是野兽的心中,还是她的心中,都不由自主的蹦出了一个想法。 改变、引导、污染。 把对面的这个存在,变成自己的同类,变成自己真正的,可以信赖与永远并肩的同类。 野兽是多么的希望,可以拥有一个真正的同类啊,一个可以与它一起践行【忠诚】与【责任】的真正的同类。 而她也在希望,也在幻想,也在索求着一位真正的战友:当她面对那些可怕的存在,甚至是那位泰拉之主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希望着能够拥有一些并肩作战的战友。 就像野兽渴望着一头新的野兽一般,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渴望着一位真正的同行者:虽然她绝对不会承认。 就这样,一场比拼开始了,野兽与她互相眺望,在无声无息之中进行着彼此之间的拉拢与改变。 她在改变野兽。 野兽也在改变她。 就这样,一年,十年,直到战争的结束,直到无数的习惯与默契在时间的冲刷中,渐渐变得顽固与可靠。 当然,野兽就是野兽,它在某些事情上是很笨拙的,所以,她看起来占尽了上风,总是可以随意地出击,让野兽疲于奔命。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她并没有赢。 摩根,并没有赢。 蜘蛛女皇的心里非常地清楚明白:刚才的谈话,就是她最后的一个机会了,就是她把庄森变成自己的同类的最后机会:这个机会是如此的普通寻常,甚至让她都没有提前觉察出来,直到庄森那句有些茫然的提问,才在一瞬间打通了摩根的思路,让她后知后觉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因此,才有了那番一点也不摩根的话语:因为摩根根本就没有循循善诱的时间,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最直接的言语,试图一举击穿庄森的最后防线,踏入卡利班人那最后的独立领地,让他成为摩根真正的同类。 但是…… 她失败了。 这是毫无疑问的现实,也是让她如此烦闷的真相:摩根能够觉察到,虽然在她第一波也是最后一波的鲁莽攻势下,庄森的短暂迷茫在摇摇欲坠,在徒劳防守,但是他却并没有沦陷。 他并没有成为摩根的同类,他并没有踏上那条道路:那条足以让摩根把他看做是真正的,夺取自由的战友的道路。 庄森依旧是庄森。 摩根也依旧是摩根。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没有丝毫的改变。 摩根心中的话语依旧不会被庄森所知晓。 而庄森所藏匿的那把,对于任何灵能者来说都是致命威胁的可怕大剑,也没有交到摩根的手中:他所给予的,是另一把,一把有关于卡利班传说的古剑。 就这样,直到最后一刻,他们依旧在互相隐瞒,他们依旧在不惜一切地希望拉拢对方,他们依旧在提防,并信任着彼此。 —————— 这就是摩根与庄森的关系。 这就是他们之间那无法用任何词语来描绘的,奇怪的,古怪的,诡异的,羁绊。 如果非要总结的话,那么也只有一种言论: 庄森,与摩根。 他们不过是两头野兽而已,不过是两头相互对峙的野兽。 因为是野兽,所以自然不存在任何人类的情感。 因为是野兽,所以互相视对方为同类,互相欣赏,互相拉拢,互相想让对方成为自己的样子。 这就是摩根和庄森的关系。 两头野兽。 彼此欣赏,彼此信任,彼此不间断的拉拢与污染着对方,却又小心翼翼地保留着各自的领地,不容任何人窥伺。 他们彼此依靠、提防、打量、观察、模仿…… 并且不知不觉地,被对方身上的某些气息所沾染,所改变。 它们想让对方彻底变成自己的模样,却都没有成功。 它们想让自己能够踏入对方的猎场,却都遭到了失败。 到最后,它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在并肩战斗之后,在最血腥都猎杀与围剿之后,它们来到了那片林中空地,来到了彼此领地的模糊边界,远远地对峙,轻松地休息。 它们互相看着,互相观望,互相思考着对方的举措与弱点,思考着如同将对方变成自己的同类,变成自己所能彻底信任的模样。 仅此而已。 这,就是庄森与摩根。 他们不是爱人,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 他们是同类。 最亲近也最遥远,最信任也最提防,最理解也最不解的: 同类。 —————— 当然,像这样的事情,是不至于让摩根如此惊慌的。 当子嗣的问询声从大殿之外传来的时候,蜘蛛女皇那心头突然压下的,又会是什么呢? 是对过往的疑惑么? 她为什么会从一位轻易宰割马格努斯灵魂的恶毒之人,变成为了自己的血亲而不惜代价的人物? 是对现状的不解么? 为什么在她的心中,真的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对于军团未来货真价实的思考,与对自己子嗣那清晰明了的……担忧? 是对未来的恐惧么?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底慢慢的生长? 那是情感的种子?它似乎不可抵抗,在不断努力着生长,试图改变她,把她带向一个陌生且让人犹豫的未来。 那是手段的犹豫?不再让人欣慰的石头心肠,反而为了越来越多的【他人之事】而上心,高高在上的自私,似乎在瓦解。 那是气息的不安?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为什么会思考这些? 当她在肆无忌惮地影响与玩弄着每一个人,当她将自己自私的气息分散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受到一些反馈? 当她和野兽凝视的时候,她在改变着野兽,而野兽,也在改变着她:不单单是野兽,那些她的血亲与子嗣,那些她不认识与认识的凡人,那些她见证的伟大与卑鄙。 当那颗新芽在她的心底茁壮成长的时候,当她的情感之门似乎在一点点打开的时候,这些被她所影响,又反过来影响她的一切,究竟会滋养出怎样的果实呢? …… …… 久违的。 摩根不敢去想象了。 她逃避着,畏缩着。 她向着自己的意志发出了严厉的保证:所有的改变都只是一场幻梦,一场战争所带来的松懈。 她没有丝毫的改变。 从来都没有。 …… 是的。 就是这样。 这一张写的真心累…… 果然,像我这种没有朋友的单身狗,就不要想这种感情戏了,幸好我在摩根和庄森失控的边缘把狮王踢走了,先让他雪藏个一百张吧(乐) 最后,我很严肃的申明一点,这篇文章里不存在任何炒股元素哦,虽然我不阻拦我的读者们默默磕什么(但是什么都磕真的会害了你们哎!),但是…… 不要吵架,不要影响别人,不要在评论区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哦~ 话放在这里,又不听话的读者老爷,还请等待我的无情羞羞铁拳(哈!) (本章完) 第191章 如何压制惊世の智慧 佐西默斯和米尔丁,是一同前来觐见的。 在过去的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之中,他们是第三舰队的数百名灵能者之中,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在他们的指挥下,以灵能为主要宗旨的第三舰队,虽然并没有崛起为一支多么强盛的力量,却也成功地在大远征的浪涛之中,保住了自己那仅剩的精华军势,与相对完整的一份传承。 这两位卓越的灵能大师都不是什么懵懂的新血,与大多数破晓者一样,他们二人是从神圣泰拉一路杀伐而来的精锐老兵,曾经在数百个战火横飞的世界与战舰上,以人类与帝皇之名而杀戮。 但尽管如此,当他们面对自己的基因之母的时候,所展露出来的种种表现与仪态,依旧与那些新血没有更多的不同。 “母亲。” 伴随着两声有些犹豫和试探的致敬,摩根缓缓睁开了眼睛,简单地扫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两名从外观上来说没什么特点的子嗣,然后便点了点头。 在看到自己并没有打扰到沉思中的基因之母后,两位灵能大师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短暂的惧怕由此而褪去,他们的面容变得肉眼可见地欢快了起来。 是的,欢快。 当然会欢快。 虽然距离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还不到十个泰拉标准时,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些征战了一百多年的泰拉老兵,用自己的阅历与观察来揣摩自己的原体,并暗暗在心中塑造着她的形象。 灵能大师知道,并非是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会对自己的军团带来完全的好处:拥有一位巴尔的大天使或者克苏尼亚的牧狼神,的确是一项毋庸置疑的好事,但如果自己的原体是那位能够轻轻吐出十一抽杀令的奥林匹亚人,或者是那位已经失踪的金发野兽…… 那也只能认栽,不是么? 毕竟,那可是基因原体,是他们的父亲与主宰,是他们命中注定要去信奉与服从的人物,单单是让反抗此等人物的想法在内心中悄悄划过,就足以让最坚定的阿斯塔特战士感到由衷的毛骨悚然。 但所幸,他们并不是那些可怜的倒霉蛋:他们有着一位值得去期待的原体,所有军团中唯一的基因之母就仿佛是在巍峨山峦身后的拂晓一般,欲迎还拒,终于缓缓地照亮了他们的面容,带来了走出黑暗的希望与可能性。 一想到那些阔别已久的光芒所象征的希望,一想到那些灰暗的岁月似乎一去不复返,再一想到,此时此刻,他们的基因原体,他们的军团之主,就坐在他们的面前,无声地呼唤着来自于血脉与基因之中的羁绊与牵连。 如此,又怎能不去喜悦、不去高兴、不去欢欣鼓舞呢? 就这样,在这种理所应当的喜悦之中,两位灵能大师欢快却又恭敬地看向自己的基因之母,等待着这位魔女殿下的旨意。 是的,魔女。 在两位灵能者的眼中,摩根自然不会是那副胜利女神的模样,她在这些亚空间学者的面前,展露出了另一种风采:一种象征着渊博智慧、强大法术与无穷无尽的神秘主义魅力的奇异风采,一种能够把另一个世界的万千生灵,握在手中慢慢把玩的傲慢与从容。 在灵能者的眼中,他们的基因之母是飘忽不定的,就宛如月下的幽密深林之中,那若隐若现的迷雾一般,近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让人琢磨不透。 她仿佛坐在他们面前,又仿佛与他们相隔着万丈的深渊、朦胧的谜语,在那种影影绰绰的神秘感所带来的威严面前,他们能够一窥基因之母的样貌。 她的面容是精致的,有着一种近乎于不真实的魅力,就仿佛是经由巧夺天工之匠所打造的人偶,而非是天然形成的皮肉之相,她身着着一身画满了奇异符文的长裙,长裙的颜色是一种近乎于霜白色的浅蓝,遍布褶皱的裙角遮掩着那纯黑色的靴尖。 她的身形很瘦削,瘦削到就仿佛不是一位基因原体,而是一位有些高大的凡人,看似脆弱的双肩被靛色的连帽斗篷所包裹的,完全的遮住了背部与大半的胳臂,她戴着一顶恰到好处巫女帽,前方的帽檐向下拉着,掩去了瞳孔与鼻尖,只露出了深色的垂耳侧发,与那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在诉说着每一名学者所梦想的一切。 她手持着一柄法杖,那是幽魂与智慧所缔结的圣物,无数的明亮光球如同夏夜中的萤火虫一般,围绕在这伟大的造物的身边,散发着令他们艳羡与畏惧的力量。 这就是摩根,这就是他们的基因之母,这就是他们未来将要追随的伟大主君,一位在灵能与魔法的王国中,傲然一方的万能魔女。 这就是在他们的眼中,摩根的样貌,两位饱经风霜的灵能大师从彼此的对视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与笃定:无论其他的战斗兄弟诉说着怎样的形象,此时此刻,他们所亲眼看到的,才是他们的基因之母真正的样貌。 这是他们的荣幸,是他们在基因之母心中所拥有的特殊地位的无言证明。 他们如此深信着。 就像每一名破晓者那样。 —————— 【那么,你们选出来了?】 摩根靠在座椅上,看着自己的两名子嗣,有些期待于他们接下来的答案。 在她前往了【不屈真理号】之前,摩根曾给这两位灵能者派系的领袖下达了一个任务: 她需要一个东西,一个让她能够深刻地了解到第三舰队,也就是整个灵能者派系的东西,一个能够象征与代表这些智库与潜在智库的独特存在:它可以是一本书,是一段话语,甚至是一段无声的动作或者一场过去的战役,她并不在意它的外在究竟是何物,她只想看看这些灵能崽子,能够给她呈现出什么样的东西。 实话实说,摩根其实做过很多的心理预案,她想象过自己都能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毕竟第三舰队和她曾经待过的千子军团一样,都是纯粹的灵能者集团,而马格努斯与他的子嗣们在摩根面前表演过的惊世智慧,至今仍在震撼着第二军团之主的弱小心脏。 所以,当佐西默斯和米尔丁规规矩矩地敬上了一本有些老旧的书籍之后,说实话,摩根还是有些惊讶的。 她认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两名灵能大师:他们穿着着破晓者们通用的银色战甲,头戴着兜帽,面容平平无奇,只是显得饱经风霜,长剑、爆弹枪与卷轴被系挂在他们的腰间两侧,诉说着作为灵能者与战士的奇妙结合。 从外表上来看,他们与普通的智库其实没有更多的不同,这也算是破晓者们的一个特点。 在第二军团之中,存在着一种从实用主义出发的民主气息,高阶军官们的话语权并不是绝对的,他们必须时刻尊重那些基层骨干与老兵的宝贵经验和建议,因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士兵,往往具有着强悍的力量和丰富的经验,只是摩根之子们那近乎特有的淡泊名利让他们并不想去追逐更高的职位,而是选择在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因此,第二军团之内的阶级感并不森严,除非是在战争中的危急关头,不然高阶军官与普通战士之间的差别并不算明显,而这种相似感也体现在了外表上:除了必要的职位象征与那些荣誉勋章之外,摩根之子很少会去在自己的盔甲上装饰更多的东西,他们那种实用主义至上的简单哲学体现在了军团的方方面面,即使是漫长的分裂与别离也没有抹去这种集体特征。 摩根深知这一点,而她也没有去改变这一切的打算:这种另类的官兵亲和很符合拂晓女王对自己子嗣们的规划,她乐于见到第二军团成为一个互相交融的集体,这有利于军团的团结与强大。 而这,正是摩根现在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既然第二军团对自己的忠诚是值得乐观的,那么她现在最需要注重的,就是让如何让这个军团变得愈发强大:毕竟,既然第二军团已经是她的力量了,那么他们理应变得更强大,更团结,更能发挥出实力与狂热,才符合摩根对于他们的要求,才符合摩根自己的利益。 因此…… 摩根打开了这本书,颇为认真地阅读着,细细体会着字里行间的所有内容。 在如何让第二军团变得更为强大的这一点上,摩根是无比认真甚至是敬业的,这位自私自利的女士把破晓者们看做是自己的私产,自己力量的一部分,因此,她决定像爱惜自己一样去培养他们,就像是吝啬又贪婪的庄园主精心打理着自己的每一寸农田。 摩根看的很快,也很认真,她挑拣着这本书中一些最具有代表性的篇章,体会着它的含义与其背后的故事,在做了几个标记后,军团之主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的两位灵能大师。 【这是……诗篇?】 “是的,母亲。” “这是一本诗集。” “也是对于军团中各式灵能法术的记录与汇总。” 【……给我演示一下。】 “明白。” 佐西默斯点了点头,随后,他与米尔丁各自退了几步,来到了空旷的场地上,对面站好,缓缓的拔出了各自的配剑。 下一刻,伴随着冰冷的钢铁在空气中互相撕咬,一场精彩的决斗在灵能大师之间展开了,他们的身手即使比起其他军团的头面人物来说,也不差太多,但这并不是摩根观察的重心。 第二军团之主很快就发现,伴随着决斗的展开,两名灵能大师似乎都在低声咏唱着某种曲调,某种诗篇,他们的步伐与技巧伴随着这种咏唱而愈加精进,化作了难得一见的绝美技巧,而伴随着曲调的变化与推进,闪电、烈焰与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冬,也开始在他们的身旁翩翩起舞,加入了这场愈发精彩的战斗之中。 不会是须臾之间,一场单纯的剑斗就化作了无数灵能力量的相继演出,从那在唇齿与内心中流出的诗篇,蕴含着足以让千子的战士感到欣赏的力量,它们化作了可以摧毁军队的狂风与火焰,响应着两位灵能大师的号召。 摩根静静地观赏着这一幕,在某一刻,她拍了拍手。 【可以了。】 接着,她又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这本书,直到把她心中的每一个问题都找到了解决之法后,基因原体才抬起了头,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肯定的赞扬。 【我想,在军团之中,灵能的奥秘与法术,是通过某种口口相传且朗朗上口的诗歌或者曲调,来一代代传承下去的?】 “是的,母亲。” 佐西默斯点了点头。 “在最开始,我们也曾尝试过用传统的书籍来记载,但是大远征的激烈程度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于是我们想出了这种办法,让灵能的奥秘潜藏于诗篇之中,作为防止失传的保险手段,但是久而久之,这种咏唱就成为了使用灵能的主流。” “在最开始,这种口口相传的咏唱的确造成过混乱与麻烦,所以我和米尔丁就决定,专门编写一本书籍来记录它们,到后期,这本书籍开始记载我们有关于灵能的一切研究与想法。” “如您所见,在这本书籍的前半部分,记录着的都是一些完整的诗篇与歌谣,这些都是经过战争实践的成品,拥有着力量与可靠性。” “而在中间部分的,大多是没有来得及完成与改善的作品,一些威力巨大,但是代价同样让人无法接受的作品,同样被列在其中,作为必要时刻的手段。” 摩根点了点头,她对这种歌谣的存在,并不感到吃惊,无论是在白色伤疤还是在太空野狼,她都看到过类似的方法,似乎这种古老的叙事长诗与那些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奇妙力量,是最为理所当然的天生一对,理应一同出现。 当然,也有例外:马格努斯的子嗣们,就对于这种野蛮古老的诗歌呈现一种蔑视的态度,他们倾向于那些复杂且精妙的把戏,而不是这些逃避真相的咏唱诗。 不过嘛,比起来自普罗斯佩罗的伟大艺术,摩根宁愿让自己的子嗣更像那些看似野蛮的风暴先知与符文牧师:毕竟,她对灵能崽子们的要求是不同的。 其他的子嗣所需要做的是不断地变强,从而加强她的力量,而这些灵能子嗣…… 别给她惹事。 这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她可不敢想象,手底下有一群千子式的惊世智者,会给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带来什么惊喜。 想到这里,摩根的手指翻开了书籍的最后几页:与前面那些充满艺术感的诗篇不同,这里断断续续的,全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癫话语,与绝望气息。 【那……最后的这些呢?】 【它们看起来可不像歌谣,更像是疯言疯语、呓语,甚至是纯粹的绝望哀嚎和……遗言?】 摩根端坐着,看着她的两名子嗣暗下了面容。 “……是的,母亲。” “那就是遗言。” “那就是代价。” 佐西默斯低着头,就仿佛在逃避着什么可怕的回忆。 “那就是我们在这漫长的几十年里,不断地探索灵能,探索亚空间的时候,所会付出的牺牲,所会失去的战斗兄弟:在这些年里,我们不断地探索亚空间,不断地在谨慎与敬畏之中,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我们的灵能所拥有的极限。”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谨慎,依旧有不计其数的兄弟离开了我们,与生俱来的对于未知的勇气,鼓舞着我们前赴后继,却也让我们损失惨重。” “我们甚至会羡慕千子,羡慕他们能够在亚空间的波涛中行走地如此之远,把我们甩在了身后,却不需要任何代价,而我们的每一步都是最为缓慢与血腥的,无数上一刻还完好都战斗兄弟,在尝试了一句从未实验过的法术后,便最为凄惨地死去,用生命为我们避开了又一个危险之地。” “而这些遗言,就是他们留给我们的遗产,那些在这种探索中死去的战斗兄弟,他们会不惜一切地说出自己所犯的错误,以及自己死去的根源,从而让我们这些后继者能够引以为鉴。” “这,也是诗篇的一部分。” 佐西默斯那沉痛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缓缓回荡,而摩根只是轻轻抚着那些书页,她注意到了,其中的很多【遗言】,似乎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话语。 【米达斯?】 “是的,米达斯阁下,他是我的导师,也是帝皇亲自进行启迪与引导的,第二军团的第一位灵能者。” 【他死了?】 “……是的。” “在一次异形灭绝战中,米达斯阁下为了挡住异形的反扑,呼唤了太多的灵能,并最终被这些亚空间的力量所反噬了,我们第一时间把他运回了战舰,并且尝试了一切治疗手段,但是毫无用处。” “他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被亚空间的力量活活吃掉了,我们甚至无法提取出他的基因种子,那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漫长过程,持续了数个泰拉标准日,漫长到他甚至可以向我们诉说他的遗言,并且要求我们在这本书中,加上所有的探索者们的遗言,引以为戒。” “也是从那一刻起,母亲。” “在我们所有人的心中,灵能不再是一种纯粹的馈赠,我们见证到了它是如何反噬与杀死一名强大无比的灵能者的,我们开始了……” 【敬畏?】 摩根反问着,她合上了这本书籍,只看到了封面上那烫金的两个大字:敬畏。 “是的。” “敬畏。” 摩根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再去追问,而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而且是好上太多了。 敬畏,对灵能的敬畏。 这很好。 毕竟,比起千子,摩根宁愿要一群风暴先知,甚至是符文牧师。 —————— 他们的基因之母站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她在他们内心中的身影甚至变得更为清晰。 她微笑着,缓缓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以此作为一个嘉奖,让两名灵能大师在震惊之余,激动莫名。 她开口了。 【这很好。】 【佐西默斯,米尔丁。】 【你们做的很好:灵能是一把双刃剑,它既会杀死对手,却也会在某些时候,威胁到我们本身。】 【你们的思想是很正确的,这让我欣慰】 摩根背着手,围着自己的两位子嗣,缓缓的转着圈,诉说着自己的初步计划。 【原本我还想对伱们进行一次教育,不过现在看来,你们的确是让我感到省心的孩子,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跳过这一步,来讲讲其他事情了。】 她笑着,依靠在椅子上。 【我们都知道,我的灵能大师们,每一个基因原体都会改造一下他的军团:有多有少,但这种事情一定会发生的,而我,也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佐西默斯和米尔丁有些恍然的抬起头,互相看了看。 “我们是第一个?母亲?” 【当然,毕竟,你们和我是如此的相似,让我对所有人在进行选择的时候,有一种处于本能的小小偏颇。】 从摩根的口中所吐出的,是最为简单的话语,却足以让两位灵能大师兴奋异常,小小的担忧与顾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切都是您的恩典!母亲!” 【不用说的如此严肃。】 摩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她露出一种母亲式的微笑,就像是爽朗的长辈在平等地对待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在笑容与道理中沟通。 —————— 【诗歌是一个好文明,我的孩子们,它们应该得到鼓励,以及一个正式的归拢。】 【以传承着灵能奥秘的诗歌为核心,我打算,把我所有的灵能子嗣分为两个部分,他们分别负责实战与研究,前者自然是投身于战斗之中,而后者则需要不断地收集与编纂诗歌,并且在亚空间的海洋中继续探索。】 【当然,负责实战的与负责研究的,并不会一成不变,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之间就会进行一次交换与交流,来保证研究方向不会脱离实际情况。】 【毕竟,实际行动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还有一点,鉴于在亚空间中进行探索的研究部门,会面对着无法忽略的危险性,所以,研究人员不会太多,而且他们将从普通部队中抽离出来,成为秘会的成员。】 “……秘会?” 【独立于军团议会之外的一个组织,他们只对我负责,可以理解为我的右手。】 庄森对他军团的治理,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光彩,在两名灵能大师的瞳孔中同时地出现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负责实战的人员,就不需要进行任何的书本作业,我无法忍受我的军团在一团乱麻与摸索中前行,你们都是知道的,我所欣赏的乃是效率与实际行动的结合。】 【他们需要学习,每一名灵能者都要学习,他们必须同时掌握数种技巧,包括且不限于:】 【单兵作战的技巧。】 【作为小队核心或者辅佐者的技巧。】 【连队作战技巧。】 【灵能者集团单独行动的时候所需要的合战方式。】 【必要的近战能力。】 【在所擅长的灵能领域方面的系统性学习。】 【以及最重要的,思想品德的教育,核心就是:】 【能够使用双手,就不要使用法术。】 【能够使用大脑,就不要使用灵能。】 【嗯……目前来说就是这些。】 【不过肯定不止这些,伴随着日后的考核与实景测试,我会不断地精进这些内容的,如果执行的好的话,我会推广到全军团。】 【所以,有什么问题么?】 “……” “……” “……一个问题,母亲。” “这些技巧,又该如何学习呢?” 【集中培训与教导,又或者是我亲自负责的讲座,以及一系列正规化的教材。】 “……教材?” 【当然。】 她笑了。 【你不会以为,我还会任凭你们冒着危险,去一点点探索那亚空间吧?】 【从今以后,这些探索行动由我来领导,我同样也会针对于每一种情况,编写出教材,来供你们学习与参考。】 【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第一份礼物。】 (本章完) 第192章 如何饲养摩根—住宿篇 【所以,我的马歇尔,你想告诉我……】 【我今天晚上……】 【其实没地方住?】 【……】 【……】 【这我是真没想到。】 —————— 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犯错误。 每个人都会有不知所措,茫然无果的时候。 每个人都会有被因为不是自己而起的错误,而惨遭痛打与折磨的可笑经历。 这就是命运的恶劣之处,就是喙嘴的魔神对世间所有生灵的,毫无差别的嘲笑与讽刺,是亚空间的诸多生物最为期待与欢迎的,永不停歇的轮回曲目。 而这一定律,并不会随着身份与力量的改变而消失,即使是强大如凡世半神,即使是高贵如人类之主,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它们会理所应当得在最松懈的时候袭来,刺痛哪怕最强大的人物。 摩根,也同样如此,在这一点上,她与凡人无异。 但,即使是将无数命运与灵魂封禁于大脑,将万千心思与渴望玩弄于掌中的蜘蛛女皇,也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面对一个如此现实、滑稽与卑微的问题。 就比如说…… 她今天晚上,该住哪呢? …… 在她拥有意识以来,从小到大的二十多个泰拉标准年里,摩根还是第一次思考这种问题。 嗯……新奇的体验增加了。 一种近乎于愉快的笑意在摩根的心中被点燃了,那是一种被滑稽的现实所勾引起来的,并不夹杂愤怒与恶意的笑声:摩根现在并不生气,在面对自己的子嗣的时候,她的脾气似乎要好上一些。 第二军团之主饶有趣味地看着在她面前诚惶诚恐的一排子嗣,这些出类拔萃的战士已经轻易地摧毁王国与世界,但此时此刻,他们不敢抬头,去窥视一眼自己的基因原体脸上的表情。 在她的内心里无声地笑了一会儿之后,摩根挥了挥手,用平淡的嗓音表明自己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冒犯的问题。 毕竟,无论是通过她那与生俱来的读心能力,还是倚仗于基因原体通用的,那对世间万物的最卓越的推理手段,摩根都能异常清楚的知道,这个滑稽的现实,其实并不是破晓者们的问题。 或者说,这个问题的绝大多数原因,并不在他们身上。 而是某位金光闪闪的安纳托利亚咸肉精。 —————— 其实,早在大远征开始的那一刻,早在第二军团领到了他们的荣光女王的那一天,将整艘战舰最安全且优渥的地方,划归为他们基因原体的私人领域,就是摩根之子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他们极为少见的,没有任何内部反对意见与建议的事情。 在那座身为军团核心的大会议殿堂的背后,便是一座隐秘且肃穆的会客厅,它通过一条漫长曲折的回廊,连接着整艘战舰最为安全的深层领域,那领域是如此的宽阔与巨大,对空间的占用甚至达到了一种堪称浪费的地步,尽管如此,第二军团的战士们依旧心甘情愿地留下了这个巨大的空间,作为日后基因原体的私人王国。 但紧接着,他们就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为了战争与探索而生的阿斯塔特们,完全不懂得如何装饰这座巨大的空间,而他们也害怕随意的布局可能会反向激怒他们的基因原体,再加上自从大远征开始之后,军团的情况每况愈下,这个问题也就被悬之高阁了。 在当时,泰拉老兵们也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只是调遣了专门的凡人家族来定时打扫。 毕竟,与原体的重逢不会是一个突兀的事情:按照惯例,阿斯塔特军团会在他们的基因原体被找到蛛丝马迹之前,就听闻到一些来自于人类之主的讯息,然后,军团会有长达数个泰拉标准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来集结,这样的漫长岁月足够他们打理好一切,也足够他们打听到原体的出身与喜好,来布置一个尽可能让人满意的居所。 但是,在摩根的问题上,人类之主似乎总是在…… 另辟蹊径。 直到第二军团与他们的基因之母正式重逢前的不到三个泰拉标准时,他们才从帝皇亲卫那随意的通知中,意识到了他们的基因原体已然回归了,而到了那个时候,激动与恐慌、惊愕与狂喜、混乱的准备与连绵的调整,便已经占据了每个军团战士的每一缕心思,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什么事情。 在那之后,自然便是令人全神贯注,跌宕起伏的,基因原体与自己子嗣的重逢,军团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为了自己基因之母的一颦一笑而震动,他们的每一句话语都不会离开他们基因之母的每一缕视线每一次与皱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更不会去讨论其他。 直到完成了觐见的巴亚尔骑士行走在去档案室的路上的时候,他才被一名奉命打扫基因原体房间的凡人仆役拦住了。 当年那个接受了命令,一直在打扫原体房间的凡人,如今早已传宗接代,拦住巴亚尔的凡人,乃是当年接受命令之人的孙辈。 而从这个凡人口中所吐出的那轻轻话语,便让巴亚尔这位横行战场上百年的完美骑士,瞬间流下了丝丝冷汗。 然后…… 便是如今的场景了。 —————— 看着自己的子嗣在那里诚惶诚恐,是一件乐事,不过摩根已经对此感到有些麻木了:与其让他们因为这些小事而战栗,倒不如让他们抓住这个时间,去做点实事。 而摩根也是这么做的。 在她的命令下,心有余悸的高阶军官们终于渐渐散去,坚持要在原体的房间门口站岗来赎罪的马歇尔也被摩根劝走了,她现在更需要这位老骑士把军团议会给成功组建起来,她要以此来观察那些军团中的实权人物,挑选出脑子与思路能够跟得上改革浪潮的那一批。 在亲选了两名最为幸运的破晓者,让他们成为了自己的第一批门卫之后,摩根的耐心终于有一点消耗殆尽了,她拍着手,用着一种严肃的语气,给每一个诚惶诚恐的孩子安排了任务。 她需要安静。 于是,她得到了安静。 在最后一名破晓者也慢慢退出了房间之后,摩根终于能够好好地观察这里了:别说,这个地方的确非常地宽敞,甚至能够与那座大会议殿堂媲美了,如果选择挤一挤的话,这里也许能住下几千个凡人。 从【不屈真理号】上搬来的那些行李甚至填不满冰山一角,而她的大猫也早就不知道跑到战舰的哪个角落了,摩根呼吸着,她念动着咒语,刹那间,这座异常空旷的房间便迅速地缩小,缩小成了她在暗黑天使的荣光女王战舰上的那座房间的大小。 她拍了拍手,一切就成为了当初在【不屈真理号】上的样子。 舒服多了。 摩根笑着,她将自己的身躯扔在了躺椅上,先是无所事事地将大脑放空了一会儿,全当做久违的一次休息,随后,她决定捋一捋思绪与需要处理的事情。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 视线扫过了来自于人类之主的爱的盒子…… …… 算了算了,晦气,下一个。 …… 军团……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 对了,还有那个潜伏在第二舰队的古怪家伙,是时候和它见上一面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东西,真是让她感到本能的忌惮。 …… 还有…… 她的房间? …… 她的房间! 摩根睁开了眼睛:如此巨大的一个空间,不用的确可惜了。 她摸了摸下巴,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在很认真的思考,自己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私人空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早在她在第一军团担任办公室主任与偶尔的军团之主的时候,她就畅想过属于自己的私人王国。 她的子嗣们其实犯了一个无意中的错误:对于摩根这样的灵能者来说,空间的大小只是一句咒语的事情而已,不过摩根也懒得去纠正他们了,她已经有些厌烦了看着这些铁打的战士在她的面前表演诚惶诚恐的模样…… 不,那甚至不是表演,他们是真的在诚惶诚恐,为了她的随意一句话语而思考万千。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基因原体对子嗣的影响,原来如此之强么? 摩根眨了眨已经,她把这个新的发现丢进了自己的思绪储藏室里面,便再一次想起了有关于自己的私人王国的事情。 一个只属于她的,任何人都进不来的,她可以在那里面做任何事情,或者藏匿任何东西的天地:与这种人间天堂相比,任何事情的重要性,都微不足道。 就像在仓鼠的心中,没有东西能比仓鼠窝更重要。 —————— 在摩根的预想里,她的私人王国会由十几个部分组成,其中绝大多数领域,都会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任何人都无法到访。 首先,她需要一座足够典雅的会客室,也许一座奥术花园也会是不错的选择,她可以在一座郁郁葱葱的完美房间中,接待那些并不熟悉的访客,将他们的步伐阻止在她真正的王国之外。 然后,一座陈列室,也许可以分成两个部分,用暗门隔开,来作为接待不同级别访客的地方。 除此之外,一座真正的休息室也是必要的,摩根拥有着凡人一般的休息习惯,如果时间足够宽裕的话,她很乐意一次性休息四到六个小时,虽然她并不是很需要如此漫长与频繁的休息,但是她的某种潜意识告诉她,与凡人有着更多的相像,没什么不好。 因此,在休息室中,软乎乎的团垫和塞满了食物的橱柜,以及能够让她舒展身体的吊椅,或者能够随时搭脚的矮桌,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与凡人更为相像,而不是什么慵懒的需求。 除了休息室之外,她还需要一些日常生活的房间,用来处理那些不必要,但是很重要的事情。 一座酒窖,用来酿造与纯粹她的作品,那些能够用来自饮自酌的最上等和用来送人的那几等,可要好好的分清楚。 一座浴场,有着时刻升腾的雾气与飘散着热量的人造温泉,大理石与瓷砖之间的万千水流只为了她一个人而流转:这是好文明。 一座储存室,也许可以用来储存她的酿酒,又也许可以用来储存别的什么东西,也许需要时刻把握好室内的温度和湿度。 一间宠物房,嗯,这是一个必要的设施,毕竟她养着一只偶尔着家的大猫,而且在未来,她还养一些其他的宠物,也许会是又一只大猫,或者是其他的,会飞翔的哺乳动物什么的? 一个化妆间,还可以同时兼任试衣间的功能,虽然摩根的外表完全可以通过灵能来改造成世间的任何样貌,但是她的确需要一些地方来储存那些独特的,拥有自我价值装饰品与衣物:就比如说她从第一军团带回来的那套拘束服,她就非常地喜欢。 一座刑房,用来体现一些科摩罗风情:嗯,她需要它,虽然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但她的确会打造一座完美的刑房。 一座书房,这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它拥有着难以想象的价值和未来,摩根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诞生了一些计划,单单是对于她的灵能崽子们,她就要编写至少六本必修的教材,而已更多的选修:把自己的过剩精力放在无尽的学习上,总比成天瞎想,给她搞事要好。 嗯…… 日常行动就需要这些。 除此之外,在蜘蛛女皇那朦朦胧胧的规划中,还有着一些尚未思考完全的部分:它们也许属于生产部门? 一座基因实验室、一座魔法工坊、一座人偶密室、一座塔尔塔洛斯、一座私人武器库、一座塔罗牌房、一座魔法塔…… 它们中的有一些也许会在未来实现,另一些,也许会被证明是不被需要的,但是没关系,在此时此刻,它们都在摩根的规划里,它们大致的样貌与摆设,在蜘蛛女皇那梦幻的思绪中起起伏伏,宛如岁月长河之中的流沙王国,演绎着刹那间的芳华。 这,就是摩根幻想中的,属于自己的王国,这,就是最适合摩根生存的环境。 当第二军团之主陷入一种久违的休憩,在半梦半醒中进行着缓慢的思考的时候,她一边接受着来自于子嗣们的讯息,一边不断地解剖与重建着这未来的疆土。 终有一日,她会拥有自己所梦想的一切,然后,她就可以位居于这完美的国度之中,成为一个快乐的深宫女王,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进行着自己的思考与计谋。 …… 啊…… 让人期待。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在与他们伟大的基因之母重逢后,新生的破晓者军团在这个无名星系中又停留了大概十个泰拉标准日,才正式启航。 他们是最晚离开这个星系的帝国部队:人类之主的亲军,以及死亡守卫军团,早在摩根与她的子嗣们重逢当天便迅速离去,因为这个毫无价值的星系,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们去停留的理由。 也许,在死亡守卫军团之主的心中,他能够强忍着,见证摩根与她的子嗣重逢,就已经是宽宏大量到难以想象的友善举措了。 而太空野狼与火蜥蜴则是第二批离开的,他们的战士与新生的破晓者们有着几天的愉快相处,并且毫不吝啬于对友情的表达:虽然芬里斯的酒和夜曲星的锻造产品都很难称得上是战略物资,但依旧代表着足以证明的友谊。 影月苍狼舰队的离开紧接着火蜥蜴军团的影子,荷鲁斯留下了一大批物资,作为他无法与自己的血亲并肩作战的遗憾表达,而在思索了一段时间后,牧狼神最终决定让自己最鲁莽的骄傲:阿巴顿,率领一小队的加斯塔林,以军团使节的身份留在第二军团,直到他们完成对摩根母星的造访。 而直到影月苍狼的舰队离开了几天之后,暗黑天使的军团才缓缓地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似乎在用这种缓慢,诉说着两个军团之间的特殊关联。 庄森的馈赠是最多的,也是无法立刻实现的,但是这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以自己的利剑保证,当第二军团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第一军团的馈赠就会抵达。 至于第一军团的使节,卡利班人也没有反驳自己的血亲:卢瑟已经得到了一封讯息,他将作为暗黑天使的正式代表,出访第二军团的母星,将有两百名最好的暗黑天使会与他随行。 在做出了这一系列保障后,庄森最后看了一眼【北极星号】,便毫不犹豫地带领着自己的舰队,离开了这个星系,而早在他的军团动身之前,檀香修会的老兵便已经奉命离开:他们前往了至今依旧是混乱一片的银河北方,作为寻找冉丹母星的先锋军。 庄森没有再与自己的血亲进行会面,他似乎在逃避什么,不过暗黑天使之主倒是通过考斯韦恩的一次到访,送出了一份属于他个人的礼物。 那是一本笔墨未干的书籍,详细书写着最让庄森骄傲的部分。 他的武艺。 他的战术。 他的御下之道。 他的治理方略。 他的交友秘籍。 …… 当这本在封面上用烫金的大字书写着【忠诚】的书籍,终于来到了摩根手中的时候,破晓者军团的舰队也终于启航了。 上百艘战舰在几天的磨合与交流之后,已经勉强能够完成有序的共同进退,近两万名阿斯塔特战士就这样跟随着他们的基因原体,跟随着他们的新生,渐渐消失在了曼德维尔点那永恒的波动之中。 领航员与智库的灵能波涛在亚空间的翻腾中流动,诉说着那来自于基因原体之口的目的地。 普罗斯佩罗。 马格努斯的王国。 —————— 而此时,在基因原体那宁静的房间之中,摩根正微微地皱起她的眉头,思索着一些内容。 在她的灵魂之海中,正缓缓飘荡着两封还没有开笔的信件,蜘蛛女皇的目光在它们之中来回打量与寻觅着,思考着话语。 不过是须臾之间,她便想好了第一封的内容。 “亲爱的凯莉芬妮,自我们奥林匹亚一别,已是很久……” 她眨眼便写好了这封信,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开始写第二封,此时,她的神态已经变得有些严肃了。 “我最值得信任的兄弟,我的佩图拉博……” (本章完) 第193章 来自千子的友谊 人类帝国,远东星域,普罗斯佩罗星区,福扎雷星系。 普罗斯佩罗星。 昔日的荒凉边城,无数灵能者与变种人用来逃离纷争时代与迫害屠杀的野蛮桃花源,筚路蓝缕、艰苦开拓,在荒野与灵能野兽的共同袭击下,顽强伫立的团结城邦。 今日的帝国堡垒,强大的阿斯塔特军团【千子】所最为珍重的母星,美轮美奂,熠熠生辉,高耸入云的数座洁白大金字塔,书写着马格努斯及其子嗣的理性与傲慢。 这两句评价听起来是如此的撕裂与不同,就仿佛在概括现实的地狱与幻想的天堂一般,但真正的事实却是,普罗斯佩罗完美地兼具着这两种评价的核心:它在之前的纷争时代里有多落寞,它在现在的大远征中就有多辉煌。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里是一位基因原体的故乡。 人类之主的第十五子,千子军团的基因之父,猩红之王,至高之言,灵能巨人,一切知识、智慧与理性决策的掌握者。 马格努斯。 这个名字所象征的力量,甚至无需与其他的基因原体相比,当帝皇的其他子嗣沐浴在战斗与鲜血中的时候,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做到他想要做到的一切。 拯救他的兄弟。 保护他的军团。 掌握他的命运。 又或者让他所发誓效忠的人类帝国,去迎接最美好的未来。 很少会有凡人怀疑,马格努斯是否能够做到这一切,尤其是当他们目睹到基因原体那移山填海的无上伟力之后,他们便会理所当然地奉上自己的一切,将他视为王国与世界的统治者,并从此沐浴在跟随最伟大之人的荣光之中。 最起码,在摩根眼前的这个灰黄世界上,它的人民的确是这样做的,而他们也因此受益无穷,享受着看似永无尽头的辉煌。 何曾几时,这个名为普罗斯佩罗的世界,只是纷乱银河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庇护所,它荒凉且偏僻到没有任何的文明,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处太阳星域与远东星域的边缘裂隙之中,不会被任何一方重视,由此,那些被迫害与追杀的灵能者和变种人们,就陆陆续续地逃离到了这里,建立了杂乱无章的城市。 在那之后,艰苦的求生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所有的据点都在沙暴与灵能野兽的夹击中覆灭,名为噬灵蜂的亚空间生物屠杀了无数的村镇与家族,只为了篡夺灵能者的大脑,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名为提兹卡的最后之城。 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包裹着基因原体的羊膜舱,砸落在了提兹卡城的中心广场上,马格努斯就此成为了这个荒凉世界的子民。 他只花了数年的时间,就拯救了这个世界的命运:编纂书籍、探索遗迹、围剿与屠杀那些以灵能者为食的噬灵蜂群,在人类之主的舰队抵达的时候,他的第十五子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焕发生机的王国,作为给予自己父亲的礼物。 帝皇欣然接受了这些:从那一天开始,普罗斯佩罗就成为了全银河最重要的地点之一,只因为这里拥有着一位基因原体,只因为这里拥有着一支阿斯塔特军团。 而这一切,已经是三十多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事情了,在这一段时间里,普罗斯佩罗的人民一直安享着智慧的光芒与灵能的便利,来自亚空间的技巧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会得到最大程度的鼓励与推广,而这些鼓励与推广背后的人物,往往就是千子的战士,甚至是马格努斯本人。 他们热衷于此,热衷于让每一个普罗斯佩罗人都能够融入灵能的体系之中,因为马格努斯的子嗣们真心认为,这就是人类的未来,也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伟大事业。 而且,他们也的确有这个时间与精力,来做这些事情。 毕竟,他们很闲。 就像他们的军团名【千子】所带来的奇妙诅咒一般,第十五军团在与他们的基因之父相逢时,一度只有一千名左右的战士,无限濒临于毁灭的边缘:这样的兵力,是当然不可能立刻投入大远征的,要知道,哪怕是那场看似轻描淡写的杜兰战役,也战死与伤亡了至少两千名阿斯塔特战士。 正因如此,在他们与自己的基因原体重逢后的这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之中,千子军团的主要活动就是驻守在普罗斯佩罗及其周边的星系之中,招募新兵,扩张兵力,努力恢复到军团级别的规模。 在此期间,军团极少外出,仅有的几次大规模行动,也局限在像是黎明星救援这样的人道主义救援活动,或者是抢救那些即将淹没在战火中的图书馆与典藏。 而马格努斯的子嗣们也乐得如此,他们对于争夺大远征中的胜利与荣誉,没有更多的兴趣,反而倾心于这种可以专心研究学术与亚空间的漫长时光,而且,他们也不用担心受到指责与打扰。 毕竟,虽然马格努斯在自己的兄弟中,有着几个朋友,但他们都不是会随意登门拜访的人物。 不过在今天,情况却有了一些小小的不同。 —————— “嘶——” “呼——” “嘶——” “呼——” 他在呼吸。 深呼吸。 他在一遍又一遍,进行着这毫无意义的动作,试图让他那依旧有些混乱的大脑平静下来,或者以此来勾引出那些对他有用的思路。 但,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这毫无意义。 “嘶——” “呼——” “……啧。” 在他不甘心地又重复了几次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这起不到半点的帮助,他还是很紧张。 阿里曼,还是很紧张。 这可不多见。 昔日骄傲自矜的第十五军团圣堂讲师,此时却有些颓唐,阿里曼现在正心不在焉地伫立在【万丈光芒号】的停机坪上,他的身边尽是些千子军团的高层与骨干,放眼望去,已是马格努斯的子嗣中最精华的那一部分。 十个学会的连长,三个隐修会的主导人,五个学派的圣堂讲师与基因原体的智囊:赤红谋士团的全体成员。 此时此刻,伫立在这座停机坪上的几十名千子战士,就是辅佐马格努斯统治他的军团的最核心的骨干力量,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数一数二的灵能领域的大师。 但即便是在这些最为璀璨的人物之中,阿里曼依旧是那个不可撼动的,仅次于马格努斯的明星:这位千子军团的第一批战士已经用自己的力量与学识,克服了基因原体对于母星子嗣的本能偏爱,成为了军团的顶层人物。 现在,阿里曼是第一学会的连长,也是五大学派中的黑鸦学派的圣堂讲师,同样也是在以海量灵能战士而著称的千子军团之中,那尚且还有一些争议的,仅次于马格努斯的首席智库:他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在内部斗争一直比较激烈的千子军团中,夺得了这些。 是的,内部斗争。 虽然这听起来多少是有些魔幻的,但是在马格努斯的千子军团之中,似乎一直存在着某种无限趋近于那些凡人口中的【政治斗争】的戏码,许多千子军官都会有意或无意地卷入其中,为了各个学派的利益而进行适当的比拼与较量。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千子军官都喜欢这种不需要使用刀剑与火药的决斗,他们厌恶任何与利益和地位有关的乌烟瘴气,憧憬着能够全身心沉浸于学术的宁静角落。 阿里曼,便是如此。 虽然他的战斗兄弟们经常在背后低语着有关于阿里曼的【阴沉狡诈】,而他也从来都不会去否认这些事实,但是如果可以的话,阿里曼还是想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里都不去,沉浸在书籍与学术中。 这很难办到,但这并不妨碍阿里曼为之而幻想。 可很快,他的短暂幻想便伴随着一声喜悦的大笑而终止:他的基因之父马格努斯,此时正站在他们面前,洋洋得意地夸赞着自己那精妙绝伦的预言。 只因为,就在马格努斯早已判定的那个时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能通过占卜仪投影,清晰地看到,在星系的边缘,曼德维尔点在闪烁着如水一般的波澜,很快,一艘艘银灰色的战舰便鱼贯而出。 那是第二军团的舰队,他们跨越了两个星域的交界,准时地来到了普罗斯佩罗:就像马格努斯所预测得那样准时。 而那艘比【万丈光芒号】更为巨大的战舰,更是预兆着访问者的尊贵地位:这是一位基因原体,一位与马格努斯同为帝皇子嗣的,银河中最强大最尊贵的存在。 她是军团的主宰,她是帝皇的血脉,她是…… 阿里曼的朋友…… …… 也许吧。 阿里曼皱起了眉头,他有感觉到了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紧张。 朋友……原体的朋友…… 友谊……阿斯塔特与基因原体之间的友谊…… 听起来,这甚至比那些古老的羊皮纸所记载的传说,更为荒诞不经,可怜可笑。 也许,他应该做好失去这段友谊的准备了。 —————— 摩根想过,马格努斯也许会很欢迎自己,很欢迎他的血亲中的另一位灵能大师。 毕竟,无论是基因原体中仅有的两名灵能大师所带来的,近乎于天生的惺惺相惜,还是他们在黎明星上,那短暂却又真挚的合作,都足以让马格努斯对摩根这位曾经的朋友,现在的血亲,有着一个比较高的起始好感度。 但是,当摩根看到了【万丈光芒号】和千子军团中最强大的几艘战舰,率领着几乎一整支舰队倾巢而出,在普罗斯佩罗的上空围绕出一条璀璨无比的太空星链之后,她还是小小的惊叹了一下。 而早在第二军团的舰队刚刚跃迁到福扎雷星系的时候,马格努斯那充斥着热情与激动的声音,就已经在灵魂之海中,掀起了滔天的壮烈热浪。 “欢迎你,摩根。” “欢迎你,我的血亲,还有你的军团,欢迎你们来到普罗斯佩罗!” 普罗斯佩罗之王根本懒得用任何通讯频道,他那霸道的灵能力量将整个星系的灵魂之海化作了自己的私人频道,将他的热情与欢迎炸响在了每一名灵能者的耳旁。 就像是一种炫耀,又或者是一种早已养成的习惯。 但摩根懒得管这些,她倚靠在子嗣们亲手打造的银白王座上,一边观赏着指挥室中的一切,一边轻轻敲了敲王座的扶手。 刹那间,一种温和的灵能气浪便以最轻柔的态度,缓缓地抚摸了虚空中的每一名灵能者,这种治愈性的无形光芒先是细心地扫过了每一名摩根之子,才在灵魂之海中化作了无数的飞羽和光亮,划过了无数绚烂的曲线,并最终在马格努斯的面前汇聚,绽放出了一朵朵娇嫩的虚空之花芳。 马格努斯那快乐的笑声,在灵魂之海的每一个角落中,都能最为清楚地听到。 而在第二军团这里,他们的基因之母已经缓缓起身,召集着那些有幸成为她的随从的破晓者们,让他们前往停机坪集合。 三十名最好的摩根之子早就整装待发,他们中的每一个,无不是马歇尔和巴亚尔这种军团楷模,能够最好的彰显军团的风貌,令基因原体的骄傲不会蒙羞。 虽然当他们迅速来到停机坪的时候,这里既没有风暴鸟,也没有雷鹰,但这并不妨碍这些战士骄傲地挺起胸膛,迎接他们的基因原体一一检阅。 摩根板起面容,就像她的子嗣所期待的那样,在每个人的面前慢慢走过,当她最终来到马歇尔和巴亚尔身前的时候,基因原体看着他们专门磨光的盔甲,笑了笑。 她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打了个响指,三十股微弱的光芒便在她的意志中显现,一一飞向了每一名战士的胸甲,化作了一个个小巧精致的太阳徽章。 她扫了眼自己的子嗣,露出了一个最为明显的满意微笑。 【很威武,我的骄傲们。】 她轻声地夸赞着,随后便转过了身,也不管身后那些竭尽全力压抑着激动的面孔,快速地念动着自己的法咒。 很快,一个闪烁着光芒的圆圈就将基因原体与她的三十名随从包裹在内,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光芒短暂地吞噬了停机坪,他们便消失在了第二军团的舰队之中。 下一刻,同样的光芒便在千子的荣光女王上闪烁,摩根轻轻的弹了弹长裙上的褶皱,然后抬起了头来,就看到了【万丈光芒号】那充斥着数学美感的停机坪,还有在大笑中迈步走来的马格努斯。 “我就知道!” “你不会选择那些凡俗人物的方式,我的血亲,你和我一样!” 没有丝毫的客气与距离感,在最敏感的阿斯塔特战士都够反应过来之前,马格努斯就已经如同一股赤红色的旋风,眨眼间,来到了摩根的面前。 他大笑,拥抱,亲昵地拍着自己血亲的肩膀,尽情地展露着自己的喜悦,与作为主人的热情。 在马格努斯那赤红的脸庞上洋溢着喜悦,那是对于一个真正的同类的接纳,也是对于一些美好回忆的沉思,那种喜悦是如此的纯洁无辜,它明晃晃地诉说着,它的主人没有经历过任何的失败与挫折。 或者说,他并没有记住那些。 不过没关系,因为摩根记得那些事情,她一直都记得。 当破晓者们从瞬间移动的后坐力中恢复的时候,马格努斯已经以最大的热情,带领着摩根走向了他的子嗣们,两名基因原体都没有走的太快,这给了摩根的随从们跟上他们的时间。 “时间可真是快啊,摩根。” “自从我们在黎明星那里分离以来,不知不觉已经十几年了,不过即使到现在,一想到你居然真的是我的血亲,我还是感觉有一些不可思议:虽然早在【饮魂者】之名打响的时候,我就已经隐约有了这种感觉,但是真的确认之后,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马格努斯与摩根并列着,他那仅次于伏尔甘的高大身躯,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摩根笼罩其中,在最简单的寒暄之后,千子的基因原体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热情与惊讶,在他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的虚假。 “说实话,摩根,直到现在我还有些惊讶,是我的军团第一个发现了你,毫无疑问,即使是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而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马格努斯大笑着,在他的笑声之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千子军官的阵列面前:首当其冲的,就是阿里曼了。 “需要我介绍么?你应该还记得他……” 【当然记得。】 摩根微笑着,她的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的真挚与动人,这位高高在上的基因原体向前一步,向着阿里曼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是阿里曼:我怎么可能忘记我的第一个朋友呢?】 朋友…… 简单的词语,却足以让一向敏锐的千子愣神,阿里曼有些惊愕地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虽然他曾经想过这些情况,但是真正的现实总会带来不同的感觉。 就在这种愣神中,马格努斯的轻叹传来了。 “第一个朋友,这很好,我的阿里曼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我也很幸运。】 摩根笑着。 【当我刚刚来到这片虚空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朋友,能够是阿里曼,一个不在乎地位与权力,拥有着真正智慧的战士。】 【与他成为第一个朋友,是我的幸运,马格努斯:就像我遇到的第一个军团是千子一样。】 普罗斯佩罗之王发出了一声骄傲的轻哼。 “智者总是互相吸引,这是银河所带来的善意。” 摩根微笑着,没有回答,她的手已经伸到了阿里曼面前。 【好久不见,阿里曼。】 马格努斯之子犹豫着,缓缓地握住了它。 “好久不见,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阿里曼。】 【这太生疏了。】 【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挚友,然后,才是其他。】 她的声音是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听到与确信的,任何一个人在辨认摩根的话语的时候,都能听到那由衷的肯定与骄傲。 【毕竟,你和我之间,唯一值得尊重的,就是真挚的友谊,而不是所谓的地位与权力。】 【以前如此,现在依然。】 【不是么?我的挚友。】 “……” “当然,大人。” 【叫我摩根,摩根阁下也是可以的,大人太生疏了。】 “……好的,摩根阁下……” 有些颤抖的手抓紧了摩根的手指,在三十双并不怎么友善的视野之中,阿里曼重重的握了握。 “欢迎你。” “欢迎来到普罗斯佩罗。” (本章完) 第194章 惊世の马格努斯 “来吧,摩根。” “来吧,我的血亲。” “到提兹卡来,到光之城来。” “你会见证到世间的真谛,你能一窥未来的光芒,你将沐浴在真正的智慧与学识之中,有幸见到银河里最伟大、最神圣的一幕,相信我吧,你会永远铭记在这一日所目睹的奇迹。” “亚空间的一切正在普罗斯佩罗上降临与行走,我们正在致力于打破两个世界之间那可悲的屏障,让无尽的学识与异界生命涌入这颗星球,使它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我最亲爱的血亲,虽然我们已经为此而奋斗十几个泰拉标准年了,可依旧只是打好了最基础的地基。” “但是没关系,我们拥有着那份耐心与决心,去完成它。” “终有一日,普罗斯佩罗会成为走向未来的出发点,两个彼此分离的世界将紧紧融合在一起,父亲的每个子民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精灵与快乐,全人类都将拥抱千子军团所开拓的,最美好的未来。” “而这,就是我们的父亲,就是人类与帝国,就是世界与命运,交给我们,交给千子,交给我马格努斯的,任务、重担、与期待!” —————— 马格努斯的话语中,满载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与激情,这位高大的绯红之王在数十名千子与破晓者的面前,向着自己的血亲,发出了如此的豪言壮志,并理所应当地沐浴在了接下来的欢呼之中。 欢呼:当然要欢呼。 停机坪上的几十名马格努斯之子们早已被基因之父的雄心壮志所激励,因为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这【伟大计划】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都是人类未来的开拓者。 对自己和军团的骄傲,与对未来和辉煌的渴望,这些情绪在基因原体那堪称霸道无比的人格魅力面前,被尽情地勾出与起舞,化作了最为真挚的欢呼与回应,为马格努斯的话语增光添彩。 而在另一边,破晓者们虽然无法与欢呼雀跃的千子军官们感同身受,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处于礼仪与对基因之母的模仿,对马格努斯的豪言回以微笑与掌声,在最后一名千子战士停止欢呼之前,第二军团的掌声始终未曾停歇。 第十五军团的基因原体享受着这样的奉承,他高高举起了一条胳膊,脸上洋溢着最为单纯的胜利者的微笑,在他那雄心勃勃的宣言面前,在这山呼海啸的欢呼面前,马格努斯仿佛已然掌握了人世间全部的真理。 欢呼与掌声持续了一会儿,直到绯红之王发现他的血亲已经微笑着,鼓着掌,缓缓来到了他的身边的时候,一种莫名的羞耻又突兀地袭击了马格努斯的心头,他最后贪恋了一下这种享受,然后放平了高举的胳臂,示意一切安静。 还没等马格努斯轻咳着,为自己找到一句谦卑的话语,摩根那真挚的感慨与她的微笑,已经一头扎进了绯红之王的胸膛。 【让人叹为观止,兄弟。】 “……咳……” 马格努斯轻轻咳着,似乎在思考着迎接这句感慨的话语,但是他的血亲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与准备的时间,摩根的眉眼弯弯,那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微笑。 【在你的言语中,我感受到了信念,还有雄心,马格努斯,你拥有着这两种最纯正的情感,聆听你的话语,就宛如沐浴在一轮温暖的日光中一般。】 “……真的?” 【我可不会认错。】 摩根笑着,她向着马格努斯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种诚恳与俏皮。 【毕竟,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稀有,除了你和我们的父亲,我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 她的语气放慢,放轻,就像是耳边的低语一般。 【说句实在话,我都有点嫉妒你了,马格努斯,我们的父亲真的没有给你更多的优待么?】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姐妹,他那赤红色的面容上已经满是享受般的喜悦,一声鼻息从他的面孔中轻轻喷出,拍打在了那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向上勾起的嘴角边缘。 “确实有过一些,摩根,我与父亲有着最深刻的彼此了解,他曾陪我在最深邃的海洋中遨游,挖掘历史与知识的珍藏。” “如果你对此感兴趣的话,我的摩根,我待会可以带你去看看那些遨游所留下的纪念品,相信我,那会让你大开眼界的,它们所蕴含的价值胜过一百个繁荣的星系。” 摩根眨了眨眼睛,在她那青蓝色的两汪湖泊之中,闪过了几缕真正的错愕与好奇:这正是马格努斯所需要的,他的快乐伴随着这种惊讶而愈发膨胀。 【是么,那我们还在这里犹豫什么?快点启程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马格努斯笑了笑,他没有驳斥自己血亲的急切,在看到第二军团的舰队已经渐渐驶入了普罗斯佩罗的近地轨道与附近虚空后,这场迎接仪式的第一步也宣告完成了,绯红之王命令着自己的战舰,返回到母星轨道上的空间站。 一路上,不断有千子军团的高阶军官离开队伍,回去指挥自己的连队与战舰,以完成两个军团的舰队在普罗斯佩罗上空的合流:这涉及到了三位数的强大战争引擎,可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 但在阿斯塔特与无数凡人的共同努力下,合流最终十分成功地完成了,总体呈现灰白色与银白色的破晓者舰队,安静地停靠在了普罗斯佩罗的轨道上,就仿佛一群插入了温暖土壤的尖刀一般。 两艘最强大的战舰:【万丈光芒号】与【北极星号】,最终几乎是并排停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组足以让任何艺术家灵感迸发的,既古怪,又和谐的组合。 它们中的一艘,是用圣甲虫与金字塔所打造的虚空书城,是神秘学与数字理论所共同搭建的完美殿堂,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属于千子军团的荣光女王永远都在闪烁着最虚妄的光芒,仿佛沉溺在知识与记录中的渊博学者一般,散发着不属于战争的闲散与安逸。 另一艘与【万丈光芒号】并肩的战舰,也就是来访的第二军团的旗舰,却散发着一种颇为肃杀与危险的气质:没有得到及时修缮的弹伤与疤痕,遍布在舰体的每一个角落上,灰白色的外貌与过于锋利的外表,让它仿佛是一条潜藏在阴影之中的饿鲨,在阴谋诡计中,寻觅着饱餐一顿的良机。 不过,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事情的,两个军团的战士全都沉溺在一种小心翼翼的初次见面中,并时刻等待着来自于他们各自的基因原体的讯息,等待着他们到达普罗斯佩罗的那一刻。 而当原体一行人辗转来到空间站的停机坪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并没有能够搭载他们去往普罗斯佩罗地表的飞行器具:无论是雷鹰还是风暴鸟,在这里通通没有,他们伫立在一块宽广且平滑的台面上,四周空无一物。 破晓者们有些不安地四下观察着,他们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搭在了武器上,而千子们却是完全没有观察到这一点,他们面色如常地傲然屹立着,就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里的一切。 在所有人面前,一马当先的绯红之王还在那里侃侃而谈,他的话语与激情异常的充裕,完全没有稍稍休息的迹象。 “我们将要前往【光之城】提兹卡,摩根,那里是整个普罗斯佩罗的核心城市,也是你会见到的最伟大的瑰宝,相信我,除了泰拉上的神圣殿堂,没有任何地方能够与提兹卡相媲美。” “毕竟,在这银河中九成的所谓都市,不过是庸俗的历史与愚昧的金钱的互相堆砌,是一群满脑子都是权力和欲望的蠢货用来发泄他们的可笑幻想的地方,是让野蛮、暴力和兽性横行无忌的荒郊野外。” “他们中的有些人居然还把这称作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真是可怜又可笑,事实证明了,哪怕是我们的兄弟之中,也存在着那些无限趋近于无药可救的可怜虫。” 马格努斯轻声地感叹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中对于某些人物与存在的不满,但他又巧妙地停留在了红线之外,没有真正的去撕破脸皮,这位普罗斯佩罗之王对着自己的血亲露出一个快活的笑容,然后张开双臂,肆意宣泄着无穷无尽的灵能与奥法。 “但是我的提兹卡是不同的,摩根,它是不同的,它流淌着华美与梦幻,充斥着知识与理性,它在每一个时刻的每一个角度,都充满了世间独有的高贵美感,只有真正的智者才会驻足观瞧,发现其中的无穷奥法,惊叹所有的精妙绝伦。” “而你,我的血亲,与我同样沐浴在灵魂之海中的血亲,你当然拥有着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资格,来一窥我的【光之城】的奇迹。” “现在,让我来为你领航吧。” 话音刚落,足以轻松撕碎战舰与巢都的灵能力量,就这样在马格努斯的笑容中,在摩根冰冷的瞳孔中,在千子与破晓者那或淡然或惊愕的注视中,倾泻而出,不过是片刻之间,便彻底笼罩了他们脚下这块数百平方米的钢铁平台。 “起。” 这一刻,伴随着马格努斯那傲然的命令,被灵能所彻底笼罩的钢铁平台便径直脱离了停机坪,缓缓地离开了空间站的重力束缚,来到了虚空之中。 下一刻,它就仿佛是一颗缓慢的流星一般,脱离了近地轨道上的空间站,向着普罗斯佩罗的大气层与地表进发:此时此刻,阻拦在那致命的真空环境与太空辐射,和数十名阿斯塔特战士之间的,只有马格努斯那薄如蝉翼的灵魂护盾。 搭载着两位基因原体与数十名军团高层的钢铁平台就这样以绝对的自杀性姿态,向着普罗斯佩罗大地表直勾勾地坠了下去,无数双眼睛眼看着灵能护盾的外壳在最剧烈的摩擦中燃烧。 先是星星点点的火花闪烁,然后是赤红色的烈焰伴随着无形的浓烟,随后,不过是眨眼之间,整个平台就化作了一颗炽热的,纯白到刺眼的流星,在普罗斯佩罗的大气层中飞速划过,就连基因原体的灵能护盾都因所承受的庞大压力和不断提升的速度而变得模糊不清。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马格努斯的兴致,源源不断的灵能力量从他的指尖流出,一刻不停地补充在被不断蚕食的灵能护盾上,千子的基因原体松散着他的面容:他显然已经这样做不知道多少次了,恐惧与谨慎早已褪去,只留下孩童玩弄高超把戏一般的傲慢与得意。 摩根低垂着眼眉,她那微微抿住的嘴角随时都准备吐出一句精良的法咒,可以在这堪称疯狂的把戏玩脱的那一刻,把在场的所有人传送到她的战舰上。 在马格努斯的得意所看不到的地方,蜘蛛女皇的面容此时已是冰霜一般,她看着那些淡然观赏着足以撕碎他们的风暴与烈焰,却丝毫没有慌乱的马格努斯之子们,猜测着他们已经经历或者享受过多少次这样的出行方式了。 但很快,摩根的目光就被另一伙人夺走了:破晓者们就站立在千子战士们的旁边,他们的面容因为灵能护盾之外的呜咽狂风和熊熊烈火,而变得苍白无比,但是尽管如此,所有人依旧站得笔直,在他们的面容与姿态上,除了那有些苍白的面色外,完全看不到任何足以让他们的基因之母蒙羞的痕迹。 他们看起来并不需要担心:摩根如此想到。 但就在她的思想流淌在脑海中之前,她的手就已经举了起来。 伴随着无声的施法,一层明显象征着第二军团之主的青蓝色护盾出现了,它与马格努斯灵能护盾互相融合着,让那些苍白的面色再一次恢复了生机。 马格努斯看着这一幕,他的面容本能地变得不悦,显示出被质疑与挑衅的愤怒,但当他伴随着摩根的视线,看向了破晓者的时候,绯红之王那最为短暂的愤怒便随之烟消云散了,他向摩根微笑,轻声地低语着。 “你完全可以告诉他们,没必要去担心,我心里有数。” 【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如此未知的力量,马格努斯,大多数人都会本能地寻觅已知的安心。】 摩根的话语让马格努斯的眉头挑了挑,他以一种不被理解的忧伤感慨并认同着这句话。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悲哀,难道不是么?” 接着,就像是为了炫耀与证明自己的观点一般,马格努斯只用一只手支撑着灵能护盾,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打了个响指,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他们面前那数之不尽的云层就被暴力地刺穿了一条幽深笔直的通道,就仿佛是为了这颗疯狂的钢铁流星所开启的特快通道。 所有人一头扎了进去,不过是须臾之间,他们就能隐约看到提兹卡城的身影,还有它身边的连绵荒漠与大洋。 直到整个钢铁平台在灵能护盾的保护之下,径直砸穿了普罗斯佩罗的大气层,直到飞快的速度与空气的摩擦让灵能护盾的外围出现了连绵不断的火焰旋风的时候,马格努斯看着自己身边那【勉力】保持着镇定的血亲,露出了一个洋洋得意的微笑。 “就像我说的那样,摩根,提兹卡是完美的城市,如果我们只从地面上观看它的话,会是一种最为纯粹的浪费与亵渎。” “而那些雷鹰与风暴鸟,它们固然可以停靠在半空中,不过却只能把所有视线封闭在钢铁里面,当然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我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带你观赏最美妙的景观。” 话音未落,整个钢铁平台就已经刺破了最后一层积云,径直来到了提兹卡城的上空,马格努斯随意地挥了挥手,一股诡异且巨大的气流便带来了狂风,让所有人停滞在了万米高空之上,缓缓下落。 “看吧!各位!” “欢呼吧!各位!” “珍惜你们眼前的美景!因为现在的每一秒,都会成为你们的人生中最辉煌的碎片,值得你们回忆到时间与世界的尽头!” 绯红之王转过身来,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作为脚下世界毋庸置疑的君王和主宰者,欢迎着每一位访客的到来,而伴随着那最为真挚的热情宣讲,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们脚下数千米外的恢宏景观。 马格努斯并没有说谎,从如此之高的地方,看向提兹卡甚至是普罗斯佩罗的时候,哪怕是最为见多识广之人,也绝对压制不住内心的震撼和惊叹。 作为千子军团的母星,普罗斯佩罗并不是一颗有多么富饶或者郁郁葱葱的世界,这里的大部分景观都是无穷无尽的沙漠,或者波澜不惊的海洋,少数的城市零星散布在那些绿洲的旁边。 但唯独有一点是例外的,那就是星球首都提兹卡,最为伟大与辉煌的【光之城】。 它坐落在群山之中,另一侧就是普罗斯佩罗那一望无际的广袤海域,在那上面甚至可以行驶一整支海军舰队。 正如它的绰号一般,提兹卡是一个沐浴在光中的城市,这座城市的所有建筑物,甚至是那些工厂与早年搭建的旧城区,都有着一种兼具着实用与秩序的独特美学,那些雪白的,直冲天际的大金字塔是这座城市毋庸置疑的核心,它们一刻不停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将马格努斯的心爱故土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宛如神话一般的幻境之中。 以这些巨大的华美建筑作为核心与出发点,整座城市以放射状的图案规划着,负责城市运转的灵能收集阵列,与刻满了符文的黑曜石方尖碑星罗棋布着,一路延伸到海岸边那座空前繁华的海港上。 像太阳、像花蕊、像不断闪烁的亮洁眼珠:马格努斯的确没有自吹自擂,提兹卡是一座无法在地面上窥得全貌的城市,它的最大美学只能在万米高空上,才能够真正的一览无余。 无论是千子还是破晓者,所有的阿斯塔特都在贪婪地目睹着眼前的光景,因为那些越来越接近的地面在无声地宣告,他们马上就要失去这最梦幻的瞬间了。 而在摩根的耳旁,马格努斯那自傲的话语滔滔不绝着,恨不得把这座城市的每一块砖瓦都细细地磨成粉末,倒进自己血亲的耳中。 “你看那,摩根,那些金字塔屹立的地点,那就是提兹卡的市中心区域,在我到来之前,那里还只是一片荒土,我亲自规划了这座城区的建设,谋划着一草一木,以及这完美的放射状图案:因为从我决定动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清楚地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飞到天上,来观赏这属于我的城市。” “那,光芒金字塔,我的私人圣所,我会在那里招待你,我为了准备很多惊喜,还有几个绝对会让你感到满意的礼物。” “看那个,提兹卡的城市大图书馆,全普罗斯佩罗最为重要的学术中心,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前置词变成全帝国、全银河!” “那些仅次于光芒大金字塔的金字塔,就是学派金字塔,每一个都代表一个学派,那里面住着最让我骄傲的孩子。” “那座神秘广场,我当初就是降落在那里的。” “那条赛斯图里安大运河,我亲手指挥的工程之一,没有动用哪怕一丝一毫的多余人力,从头到尾都靠得是我的灵能力量。” “还有那里,那是蔚蓝区,有着连接着轨道空间站的提兹卡轨道转运场,我们其实可以通过那里下来的,不过那样就欣赏不到我们眼前的这些美景了。” “还有那里……” 就像是一个炫耀着自己亲手堆砌的沙堡的孩子一般,马格努斯战立在摩根的身旁,对着脚下那些光辉无限的建筑指指点点,肆意宣泄着他心中的某些渴望:向着自己的血亲炫耀提兹卡,马格努斯可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兴致勃勃,他滔滔不绝,他的每一句话语与每一缕思绪都因为摩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而得到了最大的鼓励:他的血亲没有说话,但是她那双闪烁着艳羡与丝丝钦佩的瞳孔,就足以让基因原体的内心飘在云间了。 在这最美妙的景色与最贪婪的享受之中,被灵能护盾保护的一尘不染的钢铁平台,就这样降落在了提兹卡市中心的广场上,平台上的所有人,除了摩根,都对这次旅行感到某种程度上的意犹未尽。 刚刚降落,无穷无尽的欢呼就将他们包围了:提兹卡人一早就看到了那块从天而降的钢铁平台,但是他们没有丝毫的惊慌,而是兴奋地聚在一起,向着他们的普罗斯佩罗之王致敬欢呼。 马格努斯微笑着,他轻轻抬起手,在人群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热情海浪,直到维持秩序的千子与尖塔守卫赶来,基因原体才意犹未尽地在欢呼中缓缓离开,带着血亲与他的子嗣们,径直前往了不远处的光芒大金字塔。 而就在即将抵达这神秘的原体居所的时候,一行人在一处分叉路口分开了:大多数的千子战士与破晓者,是无福一窥充满了神秘感的光芒大金字塔的,他们自然有着专人去接待,来领略普罗斯佩罗的各地风光。 在至少五百名马格努斯之子列队欢迎的大道尽头,摩根看向了自己的子嗣,摸索了一会,指向了第三舰队的首席灵能大师,也是她手下暂时的首席智库。 【佐西默斯,你和我来。】 【马歇尔,巴亚尔,我的队伍还有军团,就拜托给你们了。】 两位骑士肃立领命,而马格努斯也看着自己的子嗣,他倒是没有更多的犹豫,便向着自己曾经的导师阿蒙招了招手。 而就在马格努斯思考着要不要把阿萨瓦也带来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灵能波动:那是来自于他身边的摩根的,伴随着这股灵能波动,马格努斯的视线渐渐移到了一边。 阿里曼就站在那里,向着两位基因原体的方向,投来了如火焰一般的炽热视线:而在他的身边,不知不觉间,已经围满了破晓者。 马格努斯一乐,便向着自己的孩子招着手。 “你跟着一起吧,阿里曼。” “阿萨瓦,巴莱克,招待客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就这样,在一众破晓者们有些遗憾的目光中,阿里曼的身影颠颠地消失在了两位原体的背影之中。 “……啧。” 破晓者中,巴亚尔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头,他的视线伴随着一声叹息,在千子战士中随意地四处搜索着,而那些千子军团中的泰拉老兵,在认出了他的面孔后,一个个颇为惊慌地别过脸去,躲避着与这位杀神的直视。 但是巴莱克却是无所畏惧,这位马格努斯之子中难得的好脾气的人物,未来的第五连连长兼天枭学派的圣堂讲师,面上堆着一种让人无法敌视的笑容,来到了一众破晓者的面前。 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提出一个建议。 “……喝一杯?” —————— “我曾一度苦恼过,摩根。” “在接到你的信件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挺苦恼,普罗斯佩罗的奇迹是如此之多,我到底该先给你看哪一个呢,它们都是如此的完美与珍贵。” 与任何一座千子军团所拥有的建筑一般,马格努斯私人的光芒大金字塔,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神秘学的气息:尽管摩根还没有真正的走入其中,但她却能在外面就闻到变幻和探索的气味。 “所以,我决定来一点有意思的游戏。” 在一旁,马格努斯露出了一种颇为得意的笑容,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慢慢画着圈,下一个,一组若隐若现的塔罗牌就出现在了基因原体的宽大手掌中,被他显露在了摩根的面前。 “抽一张吧,姐妹,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随机变幻的,就让命运来决定我们接下来的浏览顺序吧,这是最公平,最有意思的。” 摩根笑了笑,她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只是在她的手指伸向塔罗牌的时候,蜘蛛女皇不禁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总是把命运挂在你的嘴边么?马格努斯?】 “为什么不呢?” “毕竟,命运总是偏爱我的。” 马格努斯扬起头,他就像在诉说着一件世人皆知的常识。 “嗯,那么现在,让我看看……thechariot。” “战车。” “……很有意思。” 伴随着绯红之王那轻声地感慨与赞叹,闪烁的灵能光辉在眨眼间就吞噬了五个人,然后把他们传动到了一件充斥着金属气味的,颇为幽暗的房间,那些仅有的灯光聚焦在了房间中央的平台上,厚重的幕布显然笼罩着什么庞然大物。 “这可是一个新东西,它可是前不久才运到普罗斯佩罗的。” 基因原体哼着快乐的曲调,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拉开了那厚厚的帷幕,让下面的钢铁之躯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如何?摩根?” “你能认出它,对吧?” 【当然……】 【这是一台……智控机兵?】 “回答正确。” 马格努斯炫耀式地拍了拍那乒乓作响的钢铁外壳,他没有输入任何的密码与电流,只是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这台巨大的钢铁杀戮机器便发出了响亮的回音,它的电子眼闪烁出蓝光,爆弹枪和巨大的动力爪吱呀作响,在那有些笨拙的活动之中,居然有着一丝只有智慧生物才存在的灵动。 “堡星型智控机兵,但是我更喜欢叫它悲怆型,因为这是独属于千子军团的新型号,是我们与一个铸造世界共同合作的产物。” 阿斯塔特们的低声赞叹从她的耳后传来,但是眉头紧皱的摩根却在观察着另一件事情,她细细地看着眼前这台正在四处走动的智控机兵,回忆着刚才的一幕。 【你……是怎么启动它的,马格努斯?】 “灵能。” 绯红之王笑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血亲身旁,搂着肩,用低沉的语言,得意洋洋地诉说着这个秘密。 “这是新产品,摩根,只属于千子军团的新产品。” “一般来说,这种智控机兵的核心是智控核心系统,让它跟随着固定的人员或者代码行动,但是这一种是不同的。” “它没有智控核心代码。” “取而代之的,是独门的灵能控制矩阵,还有……” 满面笑容的马格努斯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大堆技术名词,而摩根虽然对这一切基本没有更多的深入研究,但她还是听出了一个问题。 【这些……应该属于……技术异端的设计吧?】 “不用质疑,我的血亲。” 马格努斯笑着,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自信与纯洁。 “这就是技术异端,它在外壳之下的每一层设计,都有着所谓的技术异端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已经实验过很久了,灵能完全可以控制这种兵器,所谓的技术异端,不过是那些无能者与保守派都一面之词而已,就像他们谴责着灵能的伟大一样。”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异端,有的不过是尚未被理解与掌握的知识,被那些无知之人所恐惧,所咒骂。” 马格努斯抚摸着这台特殊的智控机兵,他瞳孔中闪烁的信心让摩根把自己的话语吞入肚中。 而下一刻,绯红之王再次看向了自己的血亲,他眨了眨眼。 “想要么?” 【……嗯?】 “作为一个礼物。” 马格努斯笑着,敲了敲智控机兵的外壳,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能给更多,但是象征性的一台,还是没有问题的。” 摩根的面容凝固了一下,她的头脑转了转。 【那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下一刻,马格努斯的大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他亲昵地搂着摩根的肩膀,再次拿出了那副塔罗牌。 “来,再抽一次。”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血亲。” “剩下的每一项,都是足以震惊你的好东西,我们眼前的这个智控机兵比起我的真正的瑰宝来说,还是过于稀松平常了。” 【……】 【……啊,那我拭目以待……】 (本章完) 第195章 在普罗斯佩罗 “所以,你们管这种东西,叫守护精灵?” 在被随行的米尔丁附上了一层所谓的【以太视野】之后,巴亚尔终于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些被千子们赞不绝口的【精灵】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些熠熠生辉的存在后,这位最为强大的摩根之子,却有了一种源自于内心深处的不安:那是无数次厮杀所带来的本能,在带着他回味与那些可憎的无名生物拼死搏杀的过往。 上一次,他迸发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面对一个被亚空间的力量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异形巫师,和它那宛如山脉一般的,蠕动前行的拼凑血肉之时。 …… 这些东西不对劲。 巴亚尔在心中喃喃自语。 不过,在表面上,他的眉头仅是皱起,便又迅速抚平,让所有人都没有观察到任何的异样:最起码巴莱克是没有看到的。 “在最开始,我们考虑过称呼它们为【天使】,但是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情绪化了,有一种不必要的神圣感,而且,你知道的,这太不帝国真理了。” 巴莱克的声音是一种充斥着快乐的肯定言语,在诉说到最后那一段的时候,他还向着身旁的巴亚尔露出了一个蕴含着深意,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 【精灵】这个称呼,同样也很不帝国真理。 在他的内心深处,巴亚尔轻声地感慨着,不过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所有的破晓者,都谨记着基因原体的嘱托。 早在到达福扎雷星系之前,他们这些被挑选出来作为随从的摩根之子们,就被第二军团之主郑重地告诫过:这是一次访问,一次没有任何目的与诉求的交流,一次对于普罗斯佩罗和千子军团最为纯粹的观光旅游。 他们是客人,仅此而已。 不要在意任何的事情,不要发出过界的问题,不要进行深刻的辩论:游览、观看与记住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一切,就足够了。 不要在意。 只是倾听。 这没什么难的,不是么? 巴亚尔眨了眨眼睛,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容,让平静的瞳孔与淡然的微笑掩饰他内心深处那挥之不去的不安。 来自于天枭学派的巴莱克—乌希萨尔完全没有觉察到随行人员的异样,因为他正在沉溺于讲述军团的历史与过往之中,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有着惬意的微笑,伴随着那围绕在他猩红盔甲四周的闪耀色彩,显得朦胧且华贵。 这位来自千子第五连的战士是一位快活的亲善者,他是那些生来傲慢的马格努斯子嗣中,极为难得的谦逊一脉,与他的谈话是能让人感到一种心灵上的愉悦的。 但这种愉悦,在那些翩翩起舞的普罗斯佩罗特产面前,又是如此的脆弱与短暂。 巴亚尔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处于好奇,从同伴那里要来了这暂时的【以太视野】:当他看到这些被千子们称之为【精灵】的存在,萦绕着他的头发与臂膀,久久不愿离去的时候,他的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刀把,他的脖子也变得僵硬,甚至能感到一种根本不存在的恶毒呼吸。 这些东西:姑且称呼它们为守护精灵吧,如果单从外表上来看的话,它们的确是宛如从青春之梦中走出的存在,流光溢彩,散发着熠熠光辉,就像在春风中肆意享乐的燕雀一般,任性地在提兹卡那高耸林立的瑰丽建筑中飞舞与玩闹。 现在,巴亚尔能够看到这些事物的存在,它们存在于几乎每一名马格努斯之子的身旁,那些越是地位高贵的灵能大师,便越有可能被这些存在所围绕,并在无意中凸显自己的内心。 就比如说弗西斯—塔卡,马格努斯麾下最伟大的力场术大师,他的身边所环绕的,就是一团模糊且蛮横的力量,肆意地抓咬着任何敢于靠近的同类,至于他眼前这位总是微笑的巴莱克,盘踞在他头顶的则是一团月光,散发着为数不多让人心安的浅薄光芒。 哦,还有哈索尔,那个傲然伫立在远方,用略微蔑视的态度打量着破晓者甚至千子们的剑豪,亮羽学派的骄傲宗师,在他身边不断飞舞的,就是一只宛如太阳一般耀眼的辉煌雄鹰。 但不管是哪一个,但不管这些守护精灵是如何的美丽与梦幻,又跟随着哪个主人:当他看到几乎每一名千子的身边与头顶,都萦绕着这种闪闪发光、飘忽不定的亚空间存在的时候,巴亚尔还是感觉到一阵闷热,那闷热来自于他的脖颈与胸膛,代表着那种本能一般的不安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一言不发地,安静地,聆听着身边之人的滔滔不绝,无声遵守着基因原体所下达的指令。 跟他一样,所有的摩根之子也都在保持着一种安静,以最为礼貌的态度,聆听着那些夹杂着热情与傲慢的喋喋不休,组成了一对又一对奇异的,由千子与破晓者所搭建的组合。 当这支拥有着数十名千子与破晓者的队伍离开了光芒大金字塔前的分岔路口的时候,他们先是顺着一条由大理石铺垫的主干道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座名为秘眼广场的地方,这里是提兹卡城的核心区域之一,它的巨大与地位足以与那些学院金字塔相媲美。 作为市中心,这座广场当然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当一行人能够远远看到广场中心那高耸的多利安石柱的时候,他们的耳朵便早已被数之不尽的嘈杂声音所填满,等到再前进一段距离,来到了广场入口处的时候,来访者们不禁为这里的繁华与和睦而倾倒。 这里既是广场,也是一处约定形成的商业中心,那些颇为古典的移动摊贩与凉棚布满了他们所能看到的每一处地平线,数以千计的普罗斯佩罗居民在喧闹的吆喝声与讨价还价中闲逛,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他们或是孤身一人的快行,打量着那些摊贩所吆喝的价格,或者三三俩俩的结伴,组成并肩的伙伴与逛街的家庭,悠闲漫步,热热闹闹地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但不管是活跃的少年还是沧桑的工作者,不管是咯咯直笑的孩童还是发须皆白的老者,他们无不是神态怡然,从容不迫的模样,诉说着这一方天地的安乐祥和,每个人的衣着都是光鲜与合身的,他们手中的袋子鼓鼓囊囊,填满了在讨价还价中买来的丝绸、香油与新鲜水果,当然,还有那一瓶瓶色泽鲜艳的葡萄酒,它们来自于广场边缘形形色色的酒业商店和摊贩。 来自提兹卡城一旁大洋上的轻柔海风,带来轻微的咸味,与柔和的日光一起,轻轻的拂过这些享受着生活的人们,而在这些凡人所看不到的半空中,那些来自于亚空间的闪烁生灵,同样伴随着一缕缕无形之风,肆意地游荡在每一名凡人的头顶与鬓角。 让人心安的一幕。 巴亚尔如此想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路过那些摊贩的时候,巴亚尔总能闻到一种让他熟悉的味道,一种绝对不能说是臭,但依旧让他感到不那么舒服的味道。 阿斯塔特战士们的出现在凡人中掀起了一阵克制的浪潮,普罗斯佩罗的凡人们挥着手,向这些身着猩红色与银色盔甲的天神战士表达着敬意,却没有表现出更多的狂热与激动: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与这些帝皇天使一起生活的日子。 在欢呼中,人们自发地让开了道路,向着这些强大的战士递交着水果与善意,巴亚尔甚至能感觉到有被父母抱在怀中的孩童,好奇地想要抚摸自己的肩甲:马格努斯的子嗣们保持着一种冷漠的前行,却也没有哄散这些凡人,他们只是带领着来访者们一路前进,来到了那多利安石柱之下。 巴亚尔能看到,那基座上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一位学者模样凡独眼巨人正在搀扶着一位陷入悲伤的妇女,而那位妇女明显就是普罗斯佩罗的具现化表达,显然,这是在描绘伟大的马格努斯是如何拯救这个垂死的世界的。 “我亲自刻的。” 巴莱克骄傲地喃喃自语。 在一行人缓缓前进到石柱下的时候,就仿佛提前安排的一般,一组组千子与破晓者的组合,开始向着四面八方散开,走向不同的方向与道路,几十人的大部队在眨眼间就化作了三三俩俩的小组,而巴亚尔自然跟在巴莱克身边,在他们的身后,米尔丁远远地坠在小队的最后方,左望右看,就仿佛在为他的诗歌收集素材。 这座秘眼广场是如此的巨大与重要,以它为中心,有着九九八十一条通向不同方向的大道,每一个都各有特色,都繁华无比。 巴莱克带着他的两位客人选择了其中一条,这条道路的两侧尽是一些银白色的雄狮雕像,每一座都栩栩如生,各不相同,在这些雄狮的身后,是美轮美奂的花园,或者是极具数理美学的建筑物,而当他们路过一些联通着两条大道的横向道路的时候,巴亚尔甚至能够通过建筑的阴影,看到另一条大道上同时经过的,另一个千子与破晓者的组合:毫无疑问,马格努斯的子嗣们在心照不宣地利用着这种蓄意的巧合,无声炫耀着整座提兹卡城的奇妙布局与巧夺天工。 在十几分钟的缓慢前进后,巴莱克最终把他的两位客人引进了一座拥有着高塔、果实与树海的花园迷宫之中,他们最终来到了高塔顶部的阳台上,在这里,能够一览提兹卡城的部分风光。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最能让我所有感悟的角落。” 当巴莱克坐在那大理石打造的座椅上,通过露台四周那郁郁葱葱的植被,远跳着远方的那一座座白砂山脉壮美绝伦的身影的时候,他向着自己的客人发出了有些炫耀与分享的笑容。 “我在这里想通的事情,我在这里私下进行的实验与奥数,甚至是那些被抒发与实际操作出来的不成熟的想法,比我在学派金字塔和战斗兄弟面前所操作的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每当看到这里的景色与风光的时候,总能让我有所思路。” 巴亚尔颔首,无声地赞同着千子的说法:原因无他,这里的风景的确独一无二,大半个提兹卡城都足以被他们收入眼底。 在下午时分,那逐渐低沉与朦胧的日光中,整座光之城都被蒙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傲然屹立的金字塔顶着银色的塔尖,反射着熠熠光辉,广场与剧院的面前已经聚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享受着时光与艺术的抚慰,清新的海风则是拂过勒远方那跌宕起伏的群山,还有那寂静无垠的苍穹,共同在视野的最边际泼洒着苍劲有力的乌黑线条。 当巴亚尔看到那些快乐与安详的凡人:他们在宽阔明亮的大道上行走,在低垂的枝桠与熟硕的果实下漫步,在金光闪烁与洁白如雪的雕像中徜徉。 已经一百多岁的阿斯塔特战士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内心的确在感慨,在轻微地触动,在体会某种也许早已存在的,但是才刚刚被发现的领悟。 在过去的时光中,强大的骑士总是树立着最简明的信念:他为了帝皇而战,为了原体而战,为了那些简明有力的声音而战,去构建一个由忠诚与骑士的幻想所共同打造的,无缘见到的未来。 但如今,这样的未来,似乎在他的面前,缓慢且妩媚地勾起了一侧的裙角,让他能够一窥他所想保护的一切。 就像眼前这…… “呼——” 还没等巴亚尔的感慨结出真正的果实,那残留的以太视角就带来了不受欢迎的客人:巴莱克的守护精灵在破晓者的面前飘过,宛如一只过于活跃的伯劳鸟。 感慨结束了。 巴亚尔皱了皱眉,保持着平淡的面容,转头看向了对他露出一个诚恳微笑,无声认错的巴莱克。 “在这里,它总是有一些过分的活跃。” 巴莱克召回了他自己的守护精灵,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在他的手上肆意旋转与无声尖叫,散发着自己的不满。 “毕竟,我就是在这个地方第一次把它召唤出来的。” 千子的语气平淡且随意,就仿佛在说着一件寻常事情,巴亚尔虽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但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庆幸:那股临时的以太视角终于在慢慢褪去,那股始终让他感到不安的闪烁,终于在他的瞳孔之中消失了。 在还能看到那个所谓的守护精灵的最后一刻,巴亚尔能够隐约地观察到,那股金黄色的旋风在千子的头顶盘旋、打量,就仿佛一只嗜血凶狠的伯劳鸟,在无意中观察着自己的下一个猎物。 但当摩根之子有些怀疑地眨了眨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无法看到那些所谓的友善亚空间生物,耳边只有巴莱克那平淡的回忆。 “那还是十多年前的时候,守护精灵在军团中刚刚流行开来,我们的基因之父把这个独特的法术教授给了我们,也教授给了那些愿意尝试的凡人,不过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成功了。” “阿里曼是第一个完成的,他管他的精灵叫艾特皮奥,那是一个形态飘忽不定,但是有着异常明亮的眼眸的美丽光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陆陆续续有人成功,最优秀的战斗兄弟们轻而易举地就从亚空间中唤出了这些友善无比的小生灵,就仿佛它们一直就等在帷幕的那一边,时刻留意着我们的呼唤与请求一般。” “很神奇,不是么?” 巴亚尔不置可否,他只是享受着没有那些守护精灵的空白视野。 “我并不是第一批完成召唤的人物,事实上,当我的导师与战斗兄弟相继完成的时候,我也没有真正的成功,于是,我选择暂时离开了学派金字塔,来到了这里,进行又一次的,打通亚空间的努力。” “然后,我成功了。” “就在你和我现在所坐的这个位置上,我打通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帷幕,在那没有被完全掀起的幕布之后,我第一次感应与抚摸到了我的守护精灵,将它带到了普罗斯佩罗上。” “……等等!” 摩根之子挑起眉头,他看了看四周:哪怕是以他浅薄的灵能学识来说,他也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进行灵能仪式的好地方。 “伱确定……在这里?” 他又扒开身旁那郁郁葱葱的花坛,看了一眼不远处:几乎紧贴着他们所在的高塔,就是一座座繁华的居民区,到处都能够看到老人与孩童的身影。 在这里进行一场连通亚空间的灵能仪式? “你一个人?” “当然。” 巴莱克傲然地点了点头。 巴亚尔转过头,颇为认真地看向了他面前的千子:在那张有些苍白的面容上,他的确看到了一个谦逊且和善的面容,巴亚尔反复确认着:他并没有被欺骗,此时坐在他眼前的,的确是马格努斯之子中最为亲和的那一批,也有可能是最为亲民的那一批。 他眨了眨眼睛,一丝汗滴在他的耳朵后面流过。 “你就没有想过……一个人在这里进行仪式,有些不安全?” “不安全?” 这个话语就仿佛触碰了马格努斯之子的盲区一般,他先是颇为惊愕都愣了一会儿,才发出了一阵豁朗的大笑。 “不,不,不!” “巴亚尔,我的巴亚尔。” “你不知道,来自第二军团的战斗兄弟:当我们来到了普罗斯佩罗这片沃土后,当我们在我们的基因之父的伟力下重生后,灵能对于我们来说,就没有任何不安全的可能性,我们已然升华,来到了与你所见到的其他灵能者,完全不同的一个伟大境界。” “这么多年来,除了某些过于膨胀的举措外,我们的所有施法与仪式,从来都没有失败过,哪怕是再低的概率,对于我们来说,都和注定成功无异。” “我们已经战胜了命运所给予的挑战,现在,如你所见,我们正在享受着这一伟大胜利所带来的无尽福利与战果。” “更何况,这个召唤亚空间生物的仪式,已经在千子军团中反复进行几十年了,它有过失败,却从未有过危险,在最开始,仪式还会在学院金字塔和导师们的监督之中完成,但是现在,随时随地都可以。” “呐,就像那里。” 顺着千子的指引,巴亚尔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街角:一位年轻的千子战士正站在那里,他的身边围绕着一些孩童,那些孩子明显有着灵能的潜力:因为他们正在看着千子那高举的,空无一物的手掌,蹦蹦跳跳,欢欣雀跃。 “那些凡人孩子们就很喜欢这种小东西,他们中最优秀的一部分会在未来的几年里,成为军团的新鲜血液,成为那个引导下一代灵能者的人物。” 一位阿斯塔特,在那些茫然无知的孩子面前,炫耀着一只亚空间生物,并且引导他们对亚空间的兴趣和渴望。 巴亚尔摸了摸下巴。 他无话可说。 他也不需要说什么。 此时此刻,这位最强大的破晓者只感到了一种庆幸:因为坠在他们后方四处瞎晃悠,四处【寻觅素材】的米尔丁,终于缓缓地来到了这座露台上,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由衷的快乐。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城市。” 一句感慨,就让快乐的笑容在千子的脸上绽放,在看到自己的两位客人已经到来后,马格努斯之子挥了挥手,从一侧的阴影中,就走出了一位身着侍者服的凡人。 “很抱歉,两位,我自己酿的酒还没有完成,只能先请你们品尝一下这里的酒液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些凡人的手艺与技巧不输于任何酿酒大家。” “那么,你们想喝什么?” 千子的口中相继吐出了几种酒的名字,而巴亚尔在略微的思考之后,便选择了一种。 但就在他即将把自己的选择说出来的时候,他却看到了那名凡人侍者已经向着他们鞠躬,缓缓地退了下去,走向了一旁的酒架。 摩根之子有些茫然地眨了眨他的眼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地发觉到,自己的内心似乎被无形地触碰了一下。 而在一旁,第二军团的灵能大师已经皱起了眉头。 “那个凡人……他在对我们使用读心?” 千子微笑着,没有反驳。 “虽然这些凡人的灵能技艺不值一提,但是内心中一些最简单的表层想法,他们还是能够顺利读取到的。” 两位破晓者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某种无形的皱眉。 “这是不是有点……我是说,完全可以用菜单啊。” 面对第二军团战士的疑惑,千子只是哈哈笑着。 “这是普罗斯佩罗的特色,我的战斗兄弟,你们可以选择入乡随俗一下,毕竟整个提兹卡城都是没有菜单这种东西的:在你决定点菜之前,服务员就已经知道你想要吃什么了,对于一些可怜的选择困难症来说,这可是福音。” 但可惜,这份解释并没有抚平两位摩根之子的眉头,他们还是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之中,发自内心地抗拒眼前一幕的合理性。 “整个提兹卡城都是这样?你们的每一座餐馆,都能配备上这种能够读心的人物?” 千子咯咯笑着,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圈,在米尔丁的以太视野中,他能看到那是马格努斯之子在摆弄着属于他自己的守护精灵。 “因为这座城市已经与灵能融合了,我的战斗兄弟。” “只要是能够走上灵能之路的凡人,我们都会教导,都会接引,都会让他们一步步张开臂膀,拥抱着亚空间与无限的未来。” 就在这种抗拒中,就在这种宏伟宣言中,侍者已经端上了杯子与酒液,那的确是在座每个人心中所想的东西。 在他完全退下之后,三名阿斯塔特端起了各自的杯子:千子自然的悠然自得地饮下,倒是两位客人陷入了迟滞之中。 味道。 巴亚尔闻到了:那是他在刚刚的秘眼广场上,所闻到的那股诡异的味道。 他低垂着眼眉,瞳孔中闪过了几丝色彩,与米尔丁无声地对视了一下,在沉默中,强大的老骑士缓缓摇了摇头,两位摩根之子就这样将慢慢的将酒杯放下,就仿佛在面对什么骇人的毒物。 而在另一边,马格努斯之子已经在不满地咂舌了。 “这一杯不太好。” 巴莱克摇了摇头,有一种接待失败的沮丧。 “这一次,他们的灵能没有把握好,味道太浓烈了。” “……灵能?” 摩根之子们不再遮掩:巴亚尔的眉头已经宛如一座巍峨起伏的山脉了,而米尔丁则是径直端起了这杯酒,闻了闻。 “这里面加了灵能?” “嗯。” 千子点了点头,面色随意。 “他们会用灵能来加速酿酒的过程,不过我不是很认同这一点,因为这会破坏原本的风味,我更习惯于古法酿造。” “……” “……” “不过他们有一些方法还是运用的不错的,比如说有灵能包裹与润色那些酿酒的木桶,天长日久,自然会有一丝灵能会渗透到木桶之中的酒液中,这种方法会让酒液变得醇厚与甘美,不过很考验操作者的力度与技巧:这一杯就是明显地操作失误了。” 千子随手倒掉了整杯酒,有些遗憾地摇头,侃侃而谈,然后,他转身走向了酒架,仔细地甄别了一番后,拿起了另一瓶酒。 “这瓶才恰到好处。” 他笑着,喃喃自语,完全没有看到身后那两位客人彼此之间的眼神互动,与有些狰狞的面色。 接待依旧在继续,不过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就比如说:日后让巴莱克异常低落的一点:尽管他已经拼劲自己的全力,去甄别出了他能找到的最棒的酒,但是从始至终,他的两位客人都在那里正襟危坐。 滴酒不沾。 —————— “thewheeloffortune。” “命运之轮。” “哈!我不得不承认。” “摩根,你有一种特殊的运气与命运,很有意思。” 马格努斯那快乐的轻哼伴随着他的又一股灵能闪光,将两位基因原体与三位随从彻底淹没。 当他们再次从瞬间移动的法阵中走出的时候,眼前已然变成了另一种模样:这是一座完全封闭的私人魔法室,显然处于光芒大金字塔的顶层,无论是地板还是天花板都是黑白相间的: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黑】与【白】都是不断变幻的玛瑙,无时无刻不在修改着自己的位置,与人类瞳孔所能捕捉到的光线形成了一种极为默契的相同步调,就仿佛它们是静止不动的一般。 “命运。” 马格努斯轻声吟唱着这个深奥的字符,就仿佛一只花猫在炫耀着自己捕捉到的红色激光点。 “命运,是的,当然。” “我当然了解命运,我了解着几乎每个人的命运,无论是我,还是一些我们不受欢迎的野蛮兄弟,我了解这一切。”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以一种近乎于自言自语的低吟,向着自己的血亲眨了眨眼睛,刻意地炫耀着自己所掌握的一些小秘密。 “就像我们的一位血亲,一位不那么让人喜欢的兄弟,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摩根,那位自称为狼群领袖的家伙,他就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秘密:那是命运之轮给予他的诅咒与梦魇。” “而我,看到了。” “芬里斯上没有狼,摩根。” “但是在芬里斯人之中,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们以为他们能隐藏,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灵能面前,没有什么是能够被隐藏住的。” 绯红之王朝着自己的血亲努了努眼睛,就像是一位孩子炫耀着自己掌中的糖果。 “不过,我们不能够为此而讨论太多,不是么?” “毕竟,那会给我们的兄弟带来麻烦的,虽然我有那么一点希望他被麻烦缠上,不过如果我真的说出来了,那就太卑鄙了。”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哼着快乐的小调,他一如既往地大步流星在前,指引着摩根来到了一座颇为巨大的蓝色宝石面前。 “命运之轮……” 他亲声感慨着,那声音之中夹杂着穿透了过往、苦难与无尽磨炼的万千感慨。 “命运,唯一一个能够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受到这个词语的一刻,毫无疑问,就是当我在普罗斯佩罗的高坡上,第一次目睹到我的军团那一刻,那是多么幸福的瞬间啊,即使是我都没有想到,它会伴随着命运所带来的挑战与磨炼。” “但,那不重要。” “因为我战胜了它,我战胜了那可憎的命运,我战胜了那试图奴役我和我的子嗣的病魔,让亚空间最深处的光芒在现实宇宙中绽放,带来前所未有的奇迹与未来。” “我掌握了我的命运。” “我解开了子嗣的枷锁。” “我救赎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一切的磨难、痛苦与不甘,都被我用亚空间的力量所击败、所关押、所封印,它们再也不可能击倒我和我的军团了,它们再也不可能抵挡那来自于亚空间最深处的正义与慈悲了。” “那就那里,那就那一天。” “我打碎了命运之轮,将一切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候。” “就在那一天,我走到了亚空间的最深处,在那里遇到了最为古老的善良意志,在那里找到了早已被遗忘的远古辉煌:我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战胜了它们的考验,得到了理应属于我的东西。” “得到了我的千子军团。” 他说着,他笑着,他如痴如醉地低语着,那真挚的感情与绚烂的腔调,让站在远处的阿里曼与阿蒙不由得低下头颅,低落了充斥着感激与快乐的泪水。 就这样,马格努斯缓缓地低下了头颅,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她的面容是茫然的,当然会茫然,毕竟她不是那一切的亲历者。 但,没关系。 “来吧,摩根,来抚摸这块神圣的宝石,来接受我的礼物,我将把你的视野送去那全银河都不会存在的美妙天堂,让你看到我是如何战胜那些挑战,打碎命运之轮的。” 他说着,笑着,不容置疑地撺住了血亲的手,把它放在了那块蓝得渗人的宝石上,刹那间,九股幽蓝的光芒,便从宝石中缓缓地脱离了出来,化作了一面只有摩根才能看到的镜子。 第二军团之主只是无比漠然地伴随着马格努斯的动作:虽然在他开始那段可笑的吟唱的时候,摩根就已经轻声地把她自己所能知道的所有保护咒通通念了一遍。 马格努斯一句话的时间,足够摩根念一百句咒语,毕竟那些拖长的语调与高声叹气真的非常消耗时间。 就这样,摩根的瞳孔最终看向了那扇镜子,而马格努斯的讲述也随之而来,伴随着蜘蛛女皇所能看到的一切,变成了一场无比滑稽的讲解之旅。 —————— “在那亚空间的深处,最为平静与深邃的海洋中。” 狂暴的巨浪吞噬了摩根所能看到的每一寸灵魂之海,宛如万千的鬼魂在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 “你能看到,那让人感到温暖的光芒,那和煦的微风,还有那些充斥着爱与美的古建筑,散发着永恒不变的厚重。” 尖叫、扭曲、变幻、癫狂…… 只有遍布着冰层的大洋才能与眼前的幽蓝相媲美,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撕扯着能够捕捉到的每一个灵魂,在癫狂无序的大笑中,数以千万计的迷宫与堡垒宛如由血肉搭建一般,被无形的意志肆意地揉捏变幻,没有哪怕一时一刻的停留和稳定。 “走过宽敞的大道。” 泥泞的土地上遍布着刺骨生寒的铁钉和尖喙。 “仰望无暇的夜空。” 数不胜数的眼球遍布着目之所及的每一寸苍穹,整齐一致地看向了每一个来访者。 “感受不俗的宁静。” 嘶吼、狂笑、永无休止。 “这就是我所到达的地方。” “这就是我开启挑战的时候。” “这就是我付出了我的一部分代价,完成了最终救赎的王国。” 最猖狂的狂乱大笑伴随着某个如同山一样的身影,在视野的最尽头一闪而过,那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存在,一条蜿蜒到看不到尽头的扭曲大蛇,它有着九个眼睛,甩着九条尾巴,一层一层环绕着,在八十一个轮回之中,正是一颗基因原体的眼球,还有它身边那象征着代价的,远远没有填满的空洞。 “你会看到那些友善的生物。” 山一样巨大的身影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是眨眼之间,就已经消失地干干净净,而大量的未生者与尖啸的恶魔却在下一秒就不惜一切地扑了上来,争抢着伟大存在无意中留下的些许尘埃,它们彼此吞噬与撕咬,宛如纯粹的野兽。 “你会看到那沉思的智者。” 宛如枯骨一般的大笑在疯狂的战场中心传来,伴随着一阵汹涌的灵能波涛,所有的恶魔通通在绝望中被粉碎,在它们那堆尸如山的尸骸中,伫立着一位新来者,一位一直在疯狂大笑的,长着两个头的万变魔君,独一无二的奸奇宠儿。 “它会迎接你,欢迎你,与你促膝长谈。” 那两个头的魔君在下一刻就发现了银发的来访者,它那看不到现在的脑袋同时发出了尖啸,渴望着撕碎这可怜的闯入者,它那骨瘦如柴的胸膛支撑着干瘪的翅膀,看起来就仿佛一个垂死的老朽,一个疯疯癫癫的先知。 摩根看着它。 看着这个她莫名感到有些熟悉的家伙。 看着它哈哈大笑,看着它在未来与过去中寻找着自己的身影,看着它不断地笑,不断地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哈……” “……” 【……】 “……” 【……】 —————— 【咕咚。】 —————— 那是口水的声音。。 —————— 真可惜啊。 只是幻影。 看着那向自己匆忙行礼,然后仿佛在躲避着天敌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双头魔君,摩根只能无比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出了这个丝毫没有新意的地方。 当她抬起头,看向马格努斯那期待的目光的时候,她的面容已经调整到了最合适的惊叹。 …… 【大开眼界。】 —————— 可惜,不能大饱口福。 (本章完) 第196章 马格努斯的馈赠 “我其实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天启。” “二号个体,摩根,也就是你唯一的女性子嗣,你为第二军团所选定的那个执掌者,你给予了唯二的俗世特权与鼓励的那一个。” “她到底,继承了你身上的哪一面?” 尽管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个问题会让帝皇的脸庞上,布满那种他不希望看到的,可恶的笑容。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发问了。 哪怕是掌印者,也是有着货真价实的好奇心的。 长达六千多年的时光,也许已经消磨了玛卡多身上有关人性的太多元素,但唯独,那种存在于人性与兽性的模糊边界之中的,对于未知与黑暗的本能恐惧,和无法压抑的探索渴望,这矛盾的双生子,依旧顽强地生存在掌印者的心中。 也正因如此,当横跨了半个太阳星域的亚空间航程,都没有让他在记忆与知识的帮助下,推理出那个正确的,又或者足以让他感到满意的答案的时候,玛卡多终于是压抑不住自己的解惑渴望了。 所以,当他和人类之主再一次相聚在皇宫的露台上的时候,当所有的黄金卫士与侍从,距离他们有了一个足够安全的空间的时候。当那些围绕在皇宫脚下的,在灰蒙蒙的建筑烟雾中隐藏的建筑,被他们尽收眼底的时候。 掌印者玛卡多,稍微偏过了自己的脑袋,看向了他的主君,看向了人类的天启。 他发出了提问,出于他心中的疑惑,与不安。 而帝皇,而天启,只是笑着。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笑着。 那不是一种惊愕之后,后知后觉的骤然微笑,也不是一张在压抑心中愤怒与羞恼的虚伪面具,那是一种最为狡黠的笑容,一种早早开始准备,就等待着对方慢慢走入陷阱的,猎手一般的笑容。 它出现在了帝皇的脸上,出现在了人类之主只有最为轻松惬意的时候,才会偶然露出的柔软内心之中:坦白说,玛卡多其实并不愿意面对这种笑容,因为这毫无疑问会干扰到他的内心中,对于帝皇思想的揣摩与定位,从而破坏他们面对诸多事情时候的冰冷思路。 但他也没有阻止它,因为掌印者很清楚的记得,距离他上一次在帝皇脸上见到这种笑容,已经是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事情了。 这一次,就姑且让天启随意一些吧。 哪怕是眼前这位光辉无限的人类之主,应该也是有些累了。 想到这里,玛卡多松了松自己那总是紧绷的面皮,闭上了那双太久没有休息的眼睛,安静的聆听着来自于人类自主的话语,他身边得意洋洋的绽放着。 【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这句问话,老朋友。】 【自从我们的舰队过贝坦加蒙星系,甚至更早一些的时候,我就在焦急地等待着你这句话呢,玛卡多,不得不说,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耐心的多。】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为此而感到担心,我担心你想通了这个问题,不再会和我讨论它了。】 “……” 【不过现在看起来,我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 “……” 【你要知道,老朋友,我……哦,好吧……】 “……” 【别再这么看我了,玛卡多,我说就是了。】 在这股声音传来的时候,在掌印者的心中,终于闪过了一丝足以让他感到轻松的快乐:果然,面对天启,有时候不能是完全的恭顺和照顾。 而当那微笑的残痕,在玛卡多的面容上一点点消失的时候,帝皇那泛着金光的瞳孔终于再次闪烁。 人类之主安静的遥望着,遥望着那些在他们脚下的庭院与回廊之中,来回巡逻的禁军小队,他看着他们,那璀璨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爱与骄傲:就像工匠看着自己最骄傲的作品一般。 就在这股无声的注视中,帝皇那无所不能的意志,终于探查到了玛卡多心中,那转瞬即逝的轻松与惬意。 直到这一刻。人类之主才在他的内心里,真正的笑了起来。 他唯一的老朋友,已经操劳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时间漫长到即使是帝皇都觉得有些残忍,现在,他终于让掌印者有时间去放松一下心情了。 哪怕只有一瞬间。 就这样,这对心照不宣,互相关怀的老友,在又着实地安静了一会儿,等待着对方从休息中走出之后,才慢慢的由人类之主再次挑起了这个话题。 【老朋友,你是不是想问我的女儿?我的摩根?】 “……哦。” 马卡多沉默了一下,才在一种不怀好意的感慨中,看似后知后觉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原来你还知道,你可以这么称呼她。” 【……】 【咳。】 刚刚转过头来,看向他的老朋友的人类之主,又不得不将他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那些勤勤恳恳的黄金卫士的身上。 又过了一会儿,帝皇才缓缓的开口。 【在那之前,我其实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老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二号个体的事情?】 “……” 他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表达一种对于明知故问的不满。 “如果你的记忆没有被你的那些伟大计划撞成碎片的话,天启,那我想你应该会记得,我陪你经历了所有原体的铸造计划,我亲眼见证了,那些你亲手从亚空间中所窃取的,不存在于凡人的任何构想与理性认知中的存在,是如何在我们的见证和一步步操作下,拥有了他们现在这幅能够在世间行走,不会被任何凡人所恐惧的样貌。” “你和我一起,我们亲眼看到那些【孩子】是如何改变、定型与成长的,我们亲手确定了他们不会堕向最悲惨的未来,直到我们的事业遭遇了那次意外,那次因为不必要的同情心而诞生的愚行。” 【别谈论它了,老朋友。】 “行,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总是这样,总是喜欢逃避一些,你明明能够解决,却不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就仿佛这样做,就能让那些最美好的形象在你心中永存一样,就能让你对他们的期待化作他们真实的模样与内心。” “我本不想再唠叨的,但是就像我说的,天启,就像你一直在惦记着那个名为【战帅】的东西,你为什么总想将它再次重现人间呢?难道一次的教训,难道巴别塔……” 【玛卡多,拜托……】 帝皇的声音以一种谦卑的态度打断了掌印者的唠叨,那声音中甚至蕴含着一些比谦卑更为可怜可叹的元素,让任何人都无法继续冷下他们的心肠。 “……” 掌印者叹了口气。 他永远无法拒绝来自于帝皇的低语,以及这些另类的恳求。 “好吧,让我们继续讨论这个严肃的问题。” 掌印者眨了眨眼睛,他那苍老而浑浊的瞳孔也再一次变得清晰了起来,不亚于任何一位学富五车的贤者,也不输于任何一个拥有着大好年华的后辈,在那双足以帮助人类之主掌握整个星河帝国的瞳孔之中,闪烁着掌印者对于过去的些许片段,与感慨。 “就像我在刚才所说的那样,天启,我见证了你的每一个孩子的降生,我参与了这个宏伟计划的点点滴滴,这是为数不多能让我感到骄傲与欣慰的事情,让我能够在黑夜中慢慢的去回味那一段时间。” 我甚至可以自豪的称自己为每位原体的另一个父亲,又或者是另一个母亲。” “但是,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天启。” “唯独有一个,我是不能这么做的。” “唯独有一个,我是缺席的。” 【……摩根。】 “在她受到了污染之后,你将我们所有人排除在了你的私人实验室之外,直到你宣称,你对她完成了大部分的改造与救赎,我才能再一次地看到二号原体,但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认不出她了。” “而且,当你与二号进行那次并不顺利的沟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一直注视着你们,注视着二号原体的一举一动,尽可能地想要看清她的灵魂与内在。” “她很奇怪,天启。” “她很奇怪。”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 帝皇的沉默比马卡多想象的还要漫长一些,他的一只手搭在那些用黄金所装点的大理石护栏上,眺望着地平线上那些逐渐被吞没在灰白云层中的臃肿的建筑。 他的眉眼垂得很低,就像在进行什么深层的思考和取舍。 但最终,当他再次转过身的时候,他还是回答了马卡多心中的疑问:回答了一部分。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下那些棋局吗?老朋友,在我们开始这场远征之前,我们曾经进行过的,那一次又一次的博弈。】 【那些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不会有任何人胜利的博弈。】 【我们只是抓取那些棋子,衡量着他们在每局中,可能落脚的每一个位置,但有些棋子,我们是总也抓不住的。】 【就像是十一号,每一次,他都会在棋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莫名地损坏,让我们不得不将它放置在一边。】 【但你是知道的,老朋友,不止十一号,在很多场对决中,二号也是经常会损毁的那一个,又或者说,在我们进行的这么多次对局之中,只有一次,二号会一直存在在棋盘之上。】 【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一次,是你执掌它?】 【你还记得它的样子吗?】 “……当然。” “蛛网与镜子。” 玛卡多的瞳孔中闪烁着几丝过去的色彩:他当然忘不了那个名为二号的棋子,毕竟那上面的装饰是如此的古怪,让人仅仅看过一眼就再也不能忘却。 蛛网,镜子。 玛卡多记得。 那是一张蛛网,一张不是很非常大,但是很精妙的蛛网,也许是出自最为高明的捕食者的手笔。 从任何角度来说,那张蛛网都存在一种自然规律所无法容忍的对称性,它的每一条丝线都闪烁着熠熠生辉的闪亮,那是千万缕的银色丝线,编制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但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在这些银光交叉之间所形成的空洞之中,不再是冰冷的空气,而是一张又一张如同春日的湖面一般,时而安静,时而清晰,时而波动,时而模糊的…… 镜子。 蛛网是如此的精妙。 丝线是如此的繁多。 镜子又是如此的数不胜数。 就仿佛,每一个面对这一组合的人,都会被窥探到内心之中的所有角落。 “……所以,这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么?” 看着掌印者那缓缓皱起来的眉头,人类之主的面色终于再一次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的手指在栏杆上拍打出一曲颇具有节奏感的无名歌谣,用一种沉稳的,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的,玛卡多。】 【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我的每一个孩子都继承了我身上的一部分,但这种继承并不是单一的,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复杂的,具有着各种各样的属性与色彩,只不过在他们的身上,一般来说,只会有一种色彩最为绚烂而已。】 【我的一个孩子,他可能是举世无双的决斗冠军,也有可能成为通天晓地的灵能者,又或者是用艺术与美学的眼睛,去观察这个残酷世界:这些事情可以同时存在在一个人的身上,只需要等待他们自己的选择。】 【摩根就是这样。】 【她继承了我的灵魂中的一部分,也在我的刻意安排下,继承了你身上的一部分,我的老朋友,你大可以把她看作是你在原体之中的投影。】 【而除此之外,我还给了她一些额外的选择,但看起来,她最终选择了我所给予的最为微妙的那一面。】 【这一面是没有力量的,但这一面又是最具有力量的。】 【你知道的,玛卡多,在我的身上,每个人都会看到他们所期盼的,各种因素与选项所堆积起来的影子。】 【我并不喜欢这个力量,但它的确帮了我很多,而现在,这种能力被我的女儿所继承了,她同样能将最美好、最梦幻的一面表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尤其是她的那些血亲兄弟,他们是受到这一点的影响最为明显的那一部分人。】 【当我的其他孩子与我的女儿在合作与友谊中,度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后,让他们的确能够忍受彼此的存在,一起工作与前进后,在他们的眼中,摩根就会成为他们心中最渴望的那个样子,就会成为他们下意识里最为需要的那个人物。】 【对于一位统筹战争的元帅来说,她可能会是一位值得信任,不慕荣利,足以和他生死与共的总参谋长。】 【对于那些想要炫耀自己学识的所谓贤者来说,她可能会是一位安静的,拥有着相对应的知识,让人欣赏的倾听者。】 【而在面对那些不愿意迎接挑战,在内心中渴望着答案与引导的孤僻者的面前,她可能也会变得蛮横,变得让人不得安宁,强行将阴影中的人,拖拽到阳光下。】 【但无论如何,玛卡多,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这种影响,并不是让我的女儿能够肆意妄为的基础,它同样也是会在悄无声息中束缚她,改变她的无形利刃。】 【当她陪伴着一位兄弟足够漫长的时间,当她逐渐适应与转变为她的兄弟眼中那最为完美的搭档的时候,当她陪伴一位兄弟的时间实在是过于漫长,比如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的时候,她也会慢慢的受到影响。】 【她会真的变得不慕荣利。】 【她会真的变得让人欣赏。】 【她会真的变的,开始会向光明与正义前进。】 【也许她还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发生,也许她会对自己在兄弟之中的优势地位而沾沾自喜。】 【但没关系。】 【因为改变是双向的。】 【也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这种改变,也许在最后不会带来一个最美好的结果,但是在现在,它的确会帮我一个忙,的确会让我繁多的计划去掉一个不用去在意的多余部分。】 【而这,就是我交于摩根的任务,就是我对于我女儿的期待,就是我塑造出她的众多目标中的寻常一个,也是我为她选择的道路。】 【她是一个礼物。】 【玛卡多。】 【摩根,她是我送给我的孩子们的礼物。】 —————— “……” “等等,天启。” “照你这么说,那么其实,庄森那边……?” 【是的。】 【就像你现在所想的那样,老朋友。】 【我不会让摩根留在第一军团的,哪怕庄森最终开口了,我也不会让她留下的,那是一种最为可耻的浪费行为。】 【庄森握有那个礼物,实在是太久了。】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 “你就像是一个礼物,我最亲爱的血亲。” “一个命运交于我的礼物。” 唯有神采飞扬,能够暂且形容千字的基因原体如今的状态:马格努斯那赤红色的皮肤都在因为他快乐的心情,而变得愈发的通红,仿佛是一种被炼化后的紫铜金属。 而伴随着他的快乐,马格努斯身后那一席由某种高傲猛禽的亮丽翎羽所组成的雄伟披风,则如瀑布般倾泻,在光芒金字塔那巧夺天工的布局与材料的帮助下,普罗斯佩罗上空日渐低垂的阳光则通过那些看似严密,实则单向透明的奇异玻璃,照耀到那件披风上,让马格努斯就仿佛是一位在太阳中行走的高傲学者。 基因原体此时正大步流星,带队在前,他热情的态度与连番的话语,没有哪怕一刻的停歇,在那场有些不太一样的镜中旅游之后,马格努斯又带着自己的血亲走遍了光芒大金字塔上上下下的几乎每一个房间,每一处角落,肆意的展示着他这几十年来的知识成果与研究发现,而其中九成九的内容,都来自于在马格努斯口中,那安逸祥和的亚空间最深处。 在这位千子的基因原体的话语之中,亚空间中虽然不存在任何复杂的思维与高级的意识形态,但却蕴含着银河数十亿年来不断积攒下来的各种各样的宝藏与遗珍,以及一些在其中所游荡的,也许会带来好处,也许会带来危险的,近乎于本能行动的以太的碎片。 他本人正是研究这些东西,从而解决了当初那个困扰整个军团的难题。 “自那以后,千子对于知识的探索便无可阻挡的。” “我们也找到了,有关于人类未来的最好途径。” “而现在,我们正在实验它,我们正在让那些,只存在与世人梦中的一切,变成现实,变成未来,变成触手可及的美妙真相。” “就在你的眼前,摩根。” “放眼看吧。” “看看这一切,看看我的普罗斯佩罗,终有一日,我在这里所做的事情,将影响到整个银河,影响到未来的一万年、两万年,甚至更为漫长的岁月。” “只要人类的文明还在存续,只要还有一个帝皇的子民在生活与呼吸,他们就永远不会忘记我为他们付出的一切,以及我和我的子嗣在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这听起来也许有那么一些狂妄,摩根,但是,普洛斯佩罗正是这一切最好的证明。” “看看它吧,看看整座城市正沐浴在什么样的辉煌之中,你就能理解我的雄心与幻梦。” 马格努斯高声的呼喊着,他怀着最为喜悦的心情,在这次浏览的最后关头,带着他的血亲来到了光芒大金字塔最高的那层露台上,在这里,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观赏到整个提兹卡城的景象,能够看到远方的那些山脉与卫城在低落的日光中所投下的乌黑影子,也能看到数以千万计的马格努斯子民,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马格努斯还从未带人来到过这里,自从光芒大金字塔建立起来以后,这里就是基因原体欣赏他的王国的私密角落,哪怕是他最为宠爱的子嗣,哪怕是阿里曼与阿蒙,此时此刻,也只能停留在大金字塔的脚下,等待着,等待着基因原体与自己的血亲,欣赏完这最美妙的风景。 是的,摩根是这个马格努斯私人王国的第一个访客。 尽管他们见面的次数还是寥寥无几,但这并不妨碍在马格努斯的心中,这为独一无二的灵能血亲,这位被千子军团所挖掘出来的基因原体,这个与他和他的军团,在冥冥之中,有着一种命运上的羁绊的人物,能够在他的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积累出让他喜笑颜开的好感。 因为就在这一天,马格努斯做了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迎来了一位血亲,一位值得欣赏的血亲,一位安静的,拥有着与他相对应的知识的,让人欣赏的倾听者。 他带领着这位血亲,这位真正的智者,观赏了提兹卡城,来到了他的光芒大金字塔。浏览了他的那些骄傲与著作。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早就想看到那些理解的目光与那些同样智慧的眼神,早就想沐浴在那些对他所作所为,对他的愤世嫉俗的认同与深度的剖析之中。 而这些,摩根通通地给予马格努斯,她虽然并不总是去说话与迎合,但是通过那双心灵的窗口,基因原体能够看到她眼底的认同 他甚至不再奢望更多了。 而在另一旁,摩根,只是在做着她今天做的最多的事情,让自己的瞳孔伴随着马格努斯的话语而缓慢移动,看见那些她最开始还有些震惊,但到了现在,早已麻木不仁的事情。 她本想要抓一下护栏,但是这是做不到的事情:因为她的双手都正紧抱着些东西,那是马格努斯每带她浏览完一处风景或者所谓的学识发现之后,就会赠予她的,一件件礼物的堆积。 一天下来。这个血亲也也送了她不少东西。 一顶宝冠:上面镶着一颗鲜艳欲滴的红宝石,摩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宝石,而宝冠的材质也是肉眼可见的名贵,按照马格努斯的吹嘘与保证:它以让摩根的力量在精神领域得到一个让人震惊的成长。 他甚至以普罗斯佩罗的名义发誓,戴上这顶宝冠之后,摩根甚至可以压抑那些其他血亲兄弟脑海中的一些东西。 一本书:一本汇聚了马格努斯全部心血与学问见识的伟大书籍的抄本,也是这些抄本中最为特别的一个,因为它是实时更新的。 每当马格努斯更新了他掌中的书籍的时候,摩根手中的抄本也会随之出现最新的片段,显然,马格努斯想要与他的血亲有着更深,更漫长的联系。 一卷图纸:上面规划的提兹卡城,规划着光芒大金字塔,与其他一些建筑物和东西的大体思路,它们中的有些已经在普罗斯佩罗上实现了,还有些只是马克努斯心中的宏图伟业。 这是摩根唯一一个主动露出一些渴望的东西,马格努斯原本并不将它们放在礼物之中,就在看到摩根的目光后,他欣然给予了。 而此时此刻,摩根正在抱着它们,从最高处,俯瞰着整个提兹卡城的一草一木。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她的数百名子嗣正在城中游荡,那是根据她的命令,来大开眼界的军团灵能者们。 她看到了无以计数的所谓守护精灵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做着标记,划分着地盘,在千子们的笑声中,【玩闹】着。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青色的烟雾,此时此刻正笼罩着整个提兹卡城。那些烟雾中的每一缕,都象征着一位灵能者,又或者是一位会在未来成为灵能者的血脉。 她看到了那些烟雾。她轻轻的点着:一千、一万、十万、更多…… 很快,摩根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努力,因为她清晰的发现了,整座城市,无论是阿斯塔特战士还是凡人,亦或是是那些孩童,以及那些未出世的血脉,似乎都在有意的被引向灵能的彼岸。 毫无疑问,在未来的那些时代中,灵能者的比例会越来越多。 也许就在几百年后。这座城市中所降下的每一个血脉,都会是灵能者:只不过他们中的力量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这一次。就算是摩根,也不得不缓缓的转过头颅,沉重的看向了马格努斯。 但显然,她的沉重被认为是另一种东西,是引起了基因原体那骄傲的笑容的原因。 “这是一项大工程,摩根。” “我很高兴,你居然真的看出来了,要知道,就连我的大部分的子嗣,都无法从他们的内心深处,体会到我的宏伟蓝图。” “我向你承认。这只是我的无数计划中的一部分,它可能会在未来实现,也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无法被实现的泡沫,但是没关系,此时此刻,我正在为此而努力。” “我正在让整个提兹卡,甚至整个普罗斯佩罗,拥抱亚空间与灵能的伟力。” “食物、水源,甚至是房屋和人们所呼吸的空气,从最开始的一丝一毫,到现在的成规模:它们都在受到灵能的影响,并且通过各种方式悄无声息地引入普罗斯佩罗人的血脉之中。” “这是一次伟大的尝试,我的血亲,如何成功的话,我将开启一次人工的灵能觉醒,我将让亚空间的力量在每个帝皇子民的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与体现。” “终有一日,普罗斯佩罗会成为我梦中的样子,它会成为亚空间与现实宇宙之间的桥梁,会成为跨越帷幕的独特地点,它的每一个子民都会成为一场伟大仪式的一部分,他们都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守护精灵与亚空间之路。” “到那时,他们都将会在亚空间中,看到真正的未来之光,理解我心中那永无尽头的探索与智慧,理解到人类真正的未来。” “然后,他们会出发,会作为我的使节,去往银河各地,在大远征之后,会是一场空前的,属于建设与灵能的时代。” “属于亚空间的时代。” 如果你看到没写完,那是我操作失误的结果,刷新一下就行 (本章完) 第197章 洞中之影 快乐的人,总是有着相同的欣喜。 而不快乐的人,他们的沮丧却往往各有不同。 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哪怕是基因原体,甚至,哪怕是那些比他们更强大的人物,都是逃不脱这条苍白可笑的定律的。 而当阿里曼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作为第十五军团的使节,站立在【北极星号】那宽阔且阴冷的停机坪上了。 源源不断的破晓者正在他的身边绕行,就宛如灰白色的水流被河道中央那猩红色的岩石所切开,所有的摩根之子都显露出了一种源自于他们的基因原体的生理特征:那偏向浅色的发丝,与冷色的双瞳。 马格努斯之子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同样散发着灵能气息的,来自于第二军团的战斗兄弟们,他下意识地清点着他们的人数:超过了九百,但是不到一千。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阿里曼知道,就在此时此刻,从他身边经过的,是破晓者军团之中,所有的灵能者:马格努斯之子本能地想要了解,自己在这艘战舰上,到底会有多少同类。 就在第二军团之主进行着她对普罗斯佩罗的访问的时候,摩根把她所有的灵能子嗣通通派到了这个世界的地面上,通通带到了提兹卡城,她是当着马格努斯的面,下达了这个命令的,当时,他们正在绯红之王的光芒大金字塔里,欣赏着他所谱写的,与亚空间中各类生物的交流感悟,与互动的可能性。 马格努斯很乐于听到有更多的破晓者,而不是区区三十名随从会来到提兹卡城,这位优柔寡断的亚空间观察学者对自己的血亲有着近乎于天然的信任,甚至在马格努斯的眼中,摩根把自己所有的子嗣都带到提兹卡城,一起欣赏这里的兴旺和辉煌,才是最好的事情。 而紧接着,绯红之王立刻派出了更多的子嗣,安排他们接待第二批抵达的破晓者访客们,而他自己则是号令着凡人仆役,去为他的血亲准备过夜的房间:马格努斯已经做好了摩根在这里长住几日,和他一起秉灯夜谈,抵足而眠,共同探讨、学习与探索亚空间的幻想了。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在绯红之王看来,学术不能是一件过于孤独的事情,尤其是在他与人类之主的亚空间遨游成为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之后,马格努斯就一直等待着一个能够其他人再次结伴于亚空间,一起游学的良机。 甚至就连马格努斯,都知道这是一个幻想:一个与他同样地智慧与理性,与他同样地了解与沉溺于亚空间的强大人物,他出现的概率即使放眼全银河,都足以称得上是一个幻想了。 但今天,幻想成真了。 这怎能不令他高兴,怎能不令他兴奋,怎能不令他那颗跃动的心脏砰砰直跳,肆意积攒着对这位血亲的无限好感呢? —————— 【我的血亲。】 【在你这里,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我甚至可以保证,我的每个子嗣,都会因为提兹卡城中的一草一木,而大为震惊,直到他们说不出任何话来。】 【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天。】 【不过……】 【抱歉,兄弟。】 【我要走了。】 【现在,马上。】 —————— 但,很可惜,马格努斯的幻想又很快就破碎了。 当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向着自己的血亲,讲述了那个伟大的未来计划之中,他才发现,他和摩根已经一起消磨了几十个小时,对于一次访问来说,无论如何,这都是需要暂时休息的时间了。 但是摩根的要求,则是更进一步:这位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以一种委婉、亲善却坚决的态度,打算结束在普罗斯佩罗的旅行,回到她的舰队之中,向着更远方的目的地去航行。 有那么一瞬间,马格努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触怒了这位难得的血亲与知音。 是他讲述的知识不够渊博与深奥么? 是他展露的成功不够成功与震撼么? 还是……提兹卡城,还不够辉煌与伟大?还不够繁盛与璀璨?还没有展露出亚空间的伟力?还不足以让他的血亲发自内心地,认同他的伟大理想? 万千的忧虑在马格努斯的心头一闪而过,直到摩根微笑着,掏出了一封信件,一封来自于他人的优美回信。 那封信件来自于奥林匹亚的钢铁之主,佩图拉博。 信件中清晰的写着:早在摩根刚刚回归自己军团的时候,也就是数个泰拉标准月之前,蜘蛛女皇就已经与自己的钢铁兄弟有了一个约定。 他们会在奥林匹亚进行一次会面,探讨一些军团彼此之间的合作事宜,按照时间,如果摩根在普罗斯佩罗再拖延几天的话,可能她就无法准时赴约。 言至于此,马格努斯也就没有再强留他的血亲。 摩根夹着这封信,缓缓来到了马格努斯的面前,拉住他的手,拍了拍,那西垂的日光,将两位基因原体的影子清晰地投在了光芒大金字塔的洁白石壁上,就宛如神话中的歌德与墨菲斯特。 【其实,我真的很想在这里逗留几天,马格努斯。】 【我在这几十个小时里,所感受到的震撼,超过了我在冉丹战争的十年光阴。】 【在冉丹战争中,我见证了帝皇的力量。】 【他是可以掌握太阳与星辰的主宰。】 【他是能够决断帝国与世界的君王。】 【他是圣乔治。】 【他是阿萨王。】 【他是行走于凡世的赫拉克勒斯,抓取着海德拉的蛇首。】 【他是屠戮诸神与怪物的,黄昏的拟人化,举手之间,将来自于另一个帝国,另一个霸权,另一个王座的利维坦,斩落在了血骸与癫狂之中,将其化作了自己王座下那数之不尽的尸骸中的一朵。】 【他是如此的伟大,如此的强悍,敢于幻想千万人都不敢奢想的宏图伟业,并且掀起一场横跨银河的远征。】 【银河中,没有多少事情是我们的父亲不敢做的。】 【可你所做的事情,依旧是连我们的父亲,都不敢想象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无论是提兹卡城,还是伱与你的军团,都让我大开眼界,我做梦都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我会亲眼看到眼前的这些景象,这些堪称惊世骇俗的存在,这些足以让我无声流泪,哑口无言的美妙旋律。】 【但你做到了,马格努斯,你做到了这一切,而且还渴望着做到更多:我觉得我没有那种智慧,去评价你的所作所为,但是我相信一点,马格努斯。】 【当你成功的那一天,当普罗斯佩罗真的如你所说,成为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桥梁,并让灵能觉醒成为人类的影子的那一天。】 【相信我,马格努斯。】 【无论是我们的父亲,还是我们的大部分兄弟,甚至是他们的追随者与子嗣,以及那些,足以代表一望无际的凡人辅助军,足以代表整个银河系的舰队,足以代表全帝国的意志与力量的人物。】 【他们全都会来到你的普罗斯佩罗,他们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火焰与响彻天地的震撼,整个普罗斯佩罗都会被他们的所掀起的浪潮,所彻底地淹没。】 【所有人都会低语千子,都会低语普罗斯佩罗,都会低语你马格努斯的名字:然后,在未来的漫长时间中,也许就不会有人能够直呼你的名字了,你会成为某种代号与象征,成为哪怕是最勇敢的人,都不会轻易提及的特殊存在。】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 摩根看着马格努斯。 那双青蓝色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那愚蠢到让人无奈的兄弟。 在某种内心情绪的催动下,在某种最低限度的怜悯中,在对于最后的仁至义尽的追求下,她直视着自己的血亲,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乎是揭露一般的语言。 “……” “……” “……” 马格努斯沉默着,思考着,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真的听进去了摩根的话语,真的能够抓住这些话语中,那闪烁其词的真相。 蜘蛛女皇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一种幻觉:在她的血亲那清澈到愚蠢的瞳孔中,似乎有了一丝真正的智慧在闪耀。 但下一刻,伴随着那股熟悉到让人生厌的笑容,回到了马格努斯的脸上,摩根知道:这终究只是幻觉而已。 是的,马格努斯想通了。 他“想通”了。 基因原体笑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抓住了血亲的手,带着欣慰与感激的情绪,拍了拍。 “你说得对,摩根。” 摩根看着眼前的笑容,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她的本能在告诉她,刚才的那一串话语,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又或者说,它们的作用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还没等她想完这一切,马格努斯那清澈的感慨,就缓缓地来到了她的耳边。 “他们不会再称呼我的名字,的确是这样,摩根,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话,我真的不会想到。” “我们的兄弟荷鲁斯被尊称为牧狼神,而我们的另一个兄弟圣吉列斯,所有人都会称呼他为天使或大天使,他们配得上这一切,因为他们的名声已经盖过了他们原本的名字,他们的强大力量和丰功伟绩造就了这一切。”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到了我伟大理想实现的那一天,我也会像他们那样,人们不会再称呼我的名字,而是一个称号,一个象征着尊重与敬爱的称号。” “就像你说的,摩根,我的确该想一想了,到时候,我应该被怎么称呼呢?” 【……】 【……】 摩根挑起眉,她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她的血亲兄弟。 【你……是认真的吗?我的马格努斯?】 绯红之王笑着,他的笑声中多了一丝明显的腼腆。 “哦,摩根……” “虽然作为一个学者来说,理论上,我不应该在乎这种虚名,不过你知道的,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象征着千子军团的荣耀,我的确应该重视一下,更何况,绯红之王这个称呼,的确不太让人满意……” 马格努斯笑着,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就像一个有些内向的,却被最直白的夸奖搞得不好意思的研究者一般。 【……】 她想叹气。 她想深呼吸。 她甚至有点怀念那头狮子了。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看着眼前这位自顾自地,沉浸在未来美好幻想中的基因原体,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怀疑之中:这到底是马格努斯的真情流露,还是他那精湛到让人无法分辨出来的演技? 他到底是不是在耍她? 但无论如何,摩根还是决定最后点拨一下。 【那句话并不是重点,我的马格努斯。】 摩根的话语,似乎伴随着某种叹息而传来。 【你应该仔细听听,我刚才的那段话语中,中间的那一部分。】 【我的马格努斯,称号并不是真正的问题。】 【而是他们。我们的父亲,我们的兄弟,以及那些凡人。】 【他们会来到普洛斯佩罗:在你实现你的伟大理想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到来。】 【他们会带来火焰,会带来震撼,会带来浪潮,那可能会……】 她犹豫了一下。 【伤害到你的军团,和你眼前的一切。】 【……】 以摩根的标准来说,这句话语已经直白到有些过分了。 但即便如此,还没等蜘蛛女皇的这种对于冒失行为的自我谴责中走出来,马格努斯那爽朗的笑声就已经代替了他之前那有些羞涩的低语,在摩根的耳边,噼里啪啦的炸响了。 “你不用担心,摩根。” “我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了。” 基因原体的胸脯被他拍的啪啪作响。 “当我在很久之前,决定开启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它们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了!” “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即使在我们的兄弟中,即使在我们的父亲所亲手打造的这些最优秀的人物之中,依旧有着一些不可救药的愚蠢者,在反抗着灵能的力量,在无视着真正的未来,在用他们那浅薄的认知,螳臂当车。” “我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我知道当我的伟大计划在普罗斯佩罗上最终实现,当这个世界成为了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的通道和桥梁,成为了一个安全的眼球的时候,他们会做的事情。” “火焰?” “那是当然的。” “他们当然会来,他们会带着火焰,带着他们心中的火焰,那因为无穷无尽嫉妒、野蛮和恐惧而熊熊燃烧的,曾经烧死过无数伟大探索者的火焰。” “他们会让他们的火焰,让野蛮的叫吼,让蒙昧的浪潮,席卷普罗斯佩罗,他们会无比渴望,吞噬掉这个通向真正未来的理性国度。” “他们可能会蛊惑他人,会发布谣言,会像之前的纷争时代中那些暴君所做的那样,将灵能者逼迫到大众的对面,将恶毒的谗言流进我们的帝皇的耳中,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将我的伟大计划诉说成恶毒且愚蠢的可悲献祭。” “这就是他们的火焰,他们心中那卑劣的火焰。” “多谢你的提醒,摩根,火焰这个词,的确适合形容我会遭遇的流言蜚语。” “但我早就预料到了。” “那可能会是一场会议,一场他们所召开的会议,他们会想要在那里对我进行一场审判,让我背上他们早就已经写好的罪名,让我的伟大理想胎死腹中,让他们心中的卑劣火焰,将人类真正美好的未来吞噬殆尽,挫骨扬灰。” “就像那些泰拉上的保守派,在最遥远的过去,用他们的火焰烧死所谓的女巫一般,他们也会把同样的事情,放在我的身上。” “你放心吧,摩根,我早就做好了这一切的打算,我做好了面对他们心中与口中那些火焰的打算,我无所畏惧!” “我会迎战他们!” “我会获得胜利!” “然后开启新的未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格努斯抬起了头,他的面容是那样的肃穆与沉着,就像是一位要为了真理而牺牲的先行者一般。 “会议!” “辩论!” “甚至是派遣那些野蛮的小股部队,想要烧掉我的图书馆,想要恐吓我的人民,想要以此来吓退我的行动。” “我通通都已经预料到了。” “无论是我,还是千子,亦或是提兹卡城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惧怕这些行为的,我们会高举真理和未来的旗帜,用无可反驳的演讲与真相,将那些阴影中的藏匿者,披露地体无完肤。” 说罢,他仰起头,似乎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你还记得我们在之前所讨论过的一个寓言故事吗?摩根?” 【……洞中之影?】 “你果然还记得?” 他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火焰在洞穴的外面燃烧,散射出了光芒,照到了洞穴之内,让生活在洞穴里面的人有了影子,但那些人是看不到洞外的火焰的,于是他们就把影子看做是原本就存在的东西。” “而现在,我就是那个走到洞外的人,我就是那个拾取并理解了火焰的人,我会拿着火焰,回到洞窟里面,向他们讲述世界的真相,和影子的虚假。” “他们当然会惊恐万分,当然会用卑劣的语言来攻击我,他们甚至会想把火焰丢在我的身上,来验证他们的恶毒的思想:这些都是我早就知道的。” “我知道他们,就像我知道这世界的一切真理,知道着世间的一切命运一样,所以,我无所畏惧,摩根,因为火焰是伤不到我的,它同样伤不到我的军团。” “毕竟,哪怕是世上最恶毒的火焰,比起命运所带来的摧残,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而在我的领导与拯救下,我的军团早就已经战胜了命运的考验,区区火焰,那自然更不用说了。” “即使他们真的会逼迫我走到火焰之中,我也会在火焰之中走向涅磐,用铁一般的事实,来击碎那些虚伪的谎言和愚蠢。” 基因原体的话语,是一种轻飘飘的,最为高昂的自信,他的视野与大脑中,似乎存在着与摩根都思想大相径庭的东西,将他的语气轻的吹到了天空之中,再也落不下来了。 面对着摩根那清晰到,连凡人都能觉得不对劲的话语,马格努斯就是听不出来其中的深奥。 又或者说,他的某些傲慢与思绪,让他理所应当的,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摩根话语中的意思,他甚至懒得换位思考一下,以摩根的身份,去思考摩根那最为难得的,仁至义尽之言。 在这一刻,摩根甚至有了一丝感悟,她甚至想明白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归根结底来说,马格努斯只是一个学者而已。 而学者,在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是一个褒义词。 这位千子的基因原体已经回归帝国三十年了,但却始终没有真正的打过一场严格意义上的战争,他对于鲜血与厮杀的体验,对这个世界那残酷与无情真相的了解,甚至不如刚刚回归的摩根。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他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卑劣,他对于他未来所会遭受的考验,似乎只局限在那些心中的火焰,和他所幻想中的一场盛大的辩论之中。 是的,在马格努斯的心中,他所遭遇的最糟糕的情况,只不过是他的父亲听信了谗言,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审判大会,并且给予了他理所当然的,辩论的机会。 他的言语能够战胜这一切。所以,他便无所畏惧。 —————— 归根结底。 伴随着千子军团那漫长的休整和补员,伴随着马格努斯自降生以来就一帆风顺的经历,伴随着他那与生俱来的,最为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绯红之王,只不过是一个,连跟头都没摔过的孩子而已。 摩根抬起了头,在马格努斯没有看见她,而是看向着远方提兹卡城,抒发自己雄心壮志的时候,蜘蛛女皇的面容有一瞬间,回归了原本的冰冷与理性。还有那理所当然的漠然。 —————— 就这样吧。 她仁至义尽了。 —————— 对于现在的摩根来说,她对这位普罗斯佩罗兄弟的唯一期待,就是看看他在未来,会给自己上演一出何等精彩的戏码。 但是…… 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 想法是想法, 工作是工作嘛。 —————— 马格努斯听到了一声叹息,那叹息来自于他的血亲,他从那声短促而轻微的叹息中,听到了某种对于他的无尽知识与雄心壮志的心悦诚服,他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 【就这样吧,马格努斯。】 【你说服我了。】 马格努斯咯咯直笑。 “别这么沮丧,摩根,我最亲爱的血亲。” “其实,实话实说,这么多年以来,你是唯一一个能够与我谈论到如此之深的人物,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如此清晰的,提出你的担忧的人物,哪怕是我最骄傲的子孙,他们也无法再如此漫长的沟通与交流之后,还能保持着清晰的头脑。” “在我们的所有兄弟中,你的智慧与知识是仅次于我的。” 她想了想,似乎有些羞涩,也有一些感谢。 【这其实是你的功劳,是千子的功劳,我的兄弟,毕竟我的千子所生活过的那段时间,让我拥有与理解了这些智慧。】 马格努斯笑着。 “你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摩根,我可不敢贪图这份功劳,你在我的军团中,也只是待了不到两年而已,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段并不漫长的时间。” 【不,马格努斯。】 【真正的智慧,真正的教导与开悟,从来都与世界无关。】 【智者在领悟真理的那一瞬间的闪烁,足以胜过蹉跎之辈几十年的无用功。】 【我与千子军团,我与你所相处过的每一个瞬间,对我来说,都比黄金,比宝石,比世间的一切珍藏,更为珍贵。】 【无论是在黎明星的时候,还是在现在,你们都给予了我,永生难忘的印象,一些我可能需要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更久才会发现的真相,在千子军团,在你的身边,我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把它们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毕竟,对于真正的智慧来说,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时间的流逝,也不是它能带来多少物质上的价值。】 【而是它在那真正重要的一瞬间,能否在人们的心里点亮那盏灯光,开启的前进的道路。】 【顿悟,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像你在普罗斯佩罗这里所做的那样,我的兄弟。】 【就像你为所有人,所搭建的光之城那样。】 【最起码,在我这里,你真的帮了我很多,马格努斯。】 【当亲眼看到你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我想,我终于真正的确定与理解了。】 【什么才是真正的智慧?】 【什么才是真正的理性?】 【什么才是,我应该去努力践行的,我应该去尽力遵守的,真正的世间真理。】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 —————— 她没有说谎。 她说的全是真的。 她的这段让人震惊的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都是发自于她心底的,最为诚恳的话语。 马格努斯紧紧的盯着他的血亲的面容,辨认着这句话语,他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是摩根的肺腑之言。 这个结论是毫无问题。 因为,摩根所说的话语,真的全都是肺腑之言。 —————— 马格努斯的笑声从来没有像这样高昂过,欢快过,激动过。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一颗真挚的泪滴,在绯红之王的眼眸中滚动着,那是看到了他的光芒终于照射在了别人的身上的时候,任何一个智者都会流下的眼泪。那是不再孤芳自赏的最真挚的欢乐。 还需要再说什么呢? 没有什么再需要说的了。 在激动中,在欢乐中,马格努斯告别他的的血亲,满意中带着一些遗憾的结束这次短暂的,军团之间的交流。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顺应了摩根的请求,一连长阿里曼也由此成为了千子军团的正式使节,即将对破晓者军团进行一次出访,一次为期漫长的互相学习。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甚至大手一挥,应许了摩根接下来的一个暗示:阿里曼会留在摩根麾下,会留在第二军团中。直到千子军团再一次的返回大远征之中。 在那之前,他都将与摩根,将与破晓者,并肩作战。 那会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而这,就是两位基因原体所探讨的最后一个问题。 伴随着这个问题的结束,那些在提兹卡城的大道上游荡着,震惊着,睁大了他们的眼睛,看向四面八方那些奇景的,第二军团的灵能者们,被他们的母亲一个一个的抓了回去,塞进了返回战舰的战机之中。 马格努斯一路送到了空间站之上,就在他与摩根再次相见的【万丈光芒号】的停机坪上,他与自己的血亲做了告别。 尽管千子在军团方面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支援的地方,但普罗斯佩罗之王还是尽他可能的,从提兹卡大图书馆中,抽调了一批他认为能够帮得上破晓者的灵能书籍。 这些书籍无不是他和他的子嗣的心血,现在,它们作为一批在马斯心中最为重要的物资,无偿的捐赠给了第二军团。 绯红之王满意的看到,无论是他的血亲,还是她的子嗣,都以一种最为严肃的面容,接受了这些珍贵的礼物。 而就在两方人马分离的最后时候,就在摩根轻念着咒语。打算返回她的战舰的时候,她转过头,看向自己血亲那张依旧浮现着微笑的脸,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也许,你该考虑一下,马格努斯。】 “考虑什么?” 【考虑一些危险性。】 【你还记得,当初佩图拉博曾经说过的话语吗?当时,就我们三个在场。】 【如果亚空间的某些地方,连帝皇都不敢探索的话,那我们又为什么要去呢?】 【我们的父亲,可能并不是那么想让你探索一下,亚空间中的一些地方。】 马格努斯笑着。 在他的瞳孔中,闪过了一层流光溢彩。 摩根看的清楚。 那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傲慢。 那是一种可悲可叹的愚蠢。 那是一种在欺骗,在玩弄,在被更高一层的存在所护佑的一帆风顺中,才会形成的,让人无法形容的无知与疯狂。 “如果我们的父亲真的不想让我探索那一切的话。” “那他会告诉我的,他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毕竟,他对我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但事实就是……” “他并没有告诉我。” “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担心的事情,摩根。” “而我,也一样。” (本章完) 第198章 阿里曼的留学见闻 我是阿扎克—阿里曼。 现在,我要向你展示,怎样才能在这个银河中某些最极端,最危险的地方求生。 我必须面对一系列的挑战:从泰拉走出来的传说,单兵攻陷要塞的怪物,以及一大堆愿意为了他们原体的脚指甲的荣誉,而奋战致死的狂热信徒。 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适当的求生技能,你甚至连一天,都坚持不了。 —————— 当阿里曼清点到了【946】的时候,最后一名隶属于第二军团的灵能者阿斯塔特战士,也终于从他的身侧缓缓绕开了,那些银白色的盔甲绕开了阿里曼,无声地穿过了停机坪,最终抵达了黯淡的战舰回廊中,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始至终,他们都是…… 安静的。 是的,安静。 没有善意的问好,也没有想象中恶意的挑战,就像是奔腾的水流绕开河中岩石一般,银白色的洪流理所应当地绕开了千子。 就仿佛在他的身上,来着什么来自普罗斯佩罗的致命病毒一样。 想到这里,在他的内心中,阿里曼有些无奈地自我嘲笑着。 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些冷漠的态度,他从不是在乎这些小事的庸俗之人,他的视野只会停留在那些更实际或者更伟大的事情上。 就像……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一个最短暂的瞬间,阿里曼形单影只,伫立在空荡荡的停机坪上,他微微皱眉,在那副猩红色头盔的掩护下,来自阿契美尼德的视线就那些肆无忌惮地发量着远方的破晓者智库们,衡量着他们的力量、果决与天赋,还有他与他们每个人之间,那可能的战斗结果。 …… 没什么强者。 对所有破晓者智库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却只让马格努斯的骄傲子嗣发出不屑的轻哼:在刚刚,他没有感受到来自任何个体的威胁。 一个,都没有。 这些摩根麾下的破晓者,他们经验丰富,他们差强人意,他们忠心耿耿,他们…… 不过庸才。 轻蔑的笑声从千子的盔甲之下传出,迅速地消失在了那冰冷的空气之中,阿里曼无所谓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不,你不能这么想,阿里曼。 最起码,伱不能把这种态度过于明显地表达出来。 在他的内心中,千子的连长毫无诚意地训诫着自己:要对友军保持恭敬。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几股缓慢且熟悉的脚步声,终于来到了停机坪上,阿里曼也等到了他期盼已久的两位人物。 佐西莫斯,米尔丁。 阿里曼笑了笑,迎了上去。 他知道,这两位看似平平无奇的破晓者灵能大师,正是摩根麾下的灵能集团中,毫无疑问的两位领军者,也是马格努斯之子在进行他对第二军团所有的灵能者清点的时候,默认的头两位。 虽然,他们的力量,依旧远远不如阿里曼:只需要一次表达涵养的仪式性握手,阿里曼就能清晰地判断出这一切。 在马格努斯之子的自我预估与推演之中,他完全可以做到以一敌二,并且只需要付出一些时间与代价,就能将佐西默斯和米尔丁的灵魂轰杀殆尽。 这没什么难的。 以智库的标准来说,这两位摩根之子的确很强:但他们的强大是那种平庸的强大,是那种在重复的积累与循规蹈矩中,所慢慢建立起来的,谁都可以达到的强大。 那是庸才的强大,却不是天才的强大。 而阿里曼,正是天才。 —————— 果然,就像在神圣泰拉的那个时候一样,第二军团真正值得他去注意与敬畏的,只有那个自称为骑士的…… 怪物。 —————— 佐西默斯和米尔丁还带来了第三位人物,一位让阿里曼感到欣喜的人物:巴莱克—乌希萨尔。 这位来自于天枭学派的千子军团新星人物,土生土长的普罗斯佩罗人,正是阿里曼的基因之父为他选择的同伴,也是他要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一起并肩作战的人物:他们将一起,在破晓者军团中,在摩根的银白王座之下,度过一段颇为漫长的岁月。 毕竟,在马格努斯大包大揽的诺言之下,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应允了摩根提出的那个要求:两位千子将会在破晓者军团进行一次长期的互相学习计划,直到第十五军团重返大远征的那一刻,他们才会再次回到千子的作战序列之中。 乍一听,这似乎没什么,不过仔细想来,这可是一场堪称漫长无比的许诺。 要知道,现在不过是大远征开始的第七十八个泰拉标准年,以亚空间的计时器显示,即为876.m30 而虽然马格努斯早在三十个泰拉标准年前,就与他的千子军团在普洛斯佩罗上重逢了,并且成功地【拯救】了他的子嗣们,但是三十年来,千子们重建军团的进度,却一直都是非常缓慢的,而他们投身于大远征的热情,也没那么高。 哪怕是最为乐观的估计,马格努斯和他的军团,也要在大远征正式开始的第一百个泰拉标准年,即亚空间计时器的900.m30左右,才能真正的重返银河,为了帝皇的伟业而征战。 也就是说,即使是以保守心态来估计,阿里曼也要在破晓者军团里,待个十几二十年了:这并非没有先例,君不见帝皇之子军团的第二连,都快成了钢铁之手军团的在编正式员工了么? 不过,那就不是马格努斯会去在意的事情了:他既没有在大远征中逞强好胜的心思,也没有来自于帝皇的任务进度压力,如果可以的话,马格努斯甚至不太想将自己的经历和时间,投入到那在他眼中野蛮且无意义的征服和毁灭中去。 至于阿里曼:马格努斯甚至希望他最骄傲的孩子,能够在摩根的麾下,为了普罗斯佩罗的理念而争光,让更多人认识到千子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但,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对于阿里曼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与他身边正两位有些平庸的破晓者,建立一个相对友善的关系,毕竟,他还需要这些人的指引,来帮他熟悉这艘战舰。 所幸,虽然他正面对着一种未知的环境,但是需要他真正操心的事情,反而不多:同行的巴莱克很有自知之明地站在他身后,俨然以这位泰拉老兵为首,而阿里曼的行李也很快就被奴役们送上来了:只有一个中等大小的包裹而已,甚至还不到一旁巴莱克那些大包小卷的五分之一。 有着苍白面色的巴莱克是一位很容易让人喜欢的家伙,他的态度温和,待人有礼,是马格努斯的子嗣中,难得的外交家,这也是颇让阿里曼满意的一点:他可想象不出来,自己要怎么和哈索尔或者弗西斯那样的家伙,共处十几年。 这位天枭学派的新星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就在几个泰拉标准时之前,他还是伫立在提兹卡城的辉煌光芒之中,负责接待那些远道而来的破晓者们的东道主,而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他就伴随着自己基因原体的一个想法,成为了破晓者们的客人:而且做客的时间,似乎还有一点漫长。 巴莱克几乎是以一种慌乱的姿态,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那些正在亲手酿造的酒液,也只能委托给军团中的伙伴,他甚至有些羡慕阿里曼了:阿里曼仅有的行李,就是他的法杖和古书卷,上面记录着来自于古代阿契美尼德帝国的咒语和法令,阿里曼一直以来,都在致力于破解这些神圣的瑰宝。 年轻的普罗斯佩罗人如同一位羞涩的侍从一般,一直站立在阿里曼的身后,他不断地打量着【北极星号】上那古老残破的浮雕,并竖起耳朵,倾听着阿里曼与那两位灵能大师的对话。 而在私下里,通过千子军团的特殊法咒,他在破晓者智库们的眼皮子底下,与身边的阿里曼建立了私人的灵能通讯,用来询问一些谈话中的问题。 就比如说,那个阿里曼在谈话中,有意无意,不断提到的名字。 “巴亚尔。”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阿里曼?他有什么问题么?” 来自巴莱克的话语在阿里曼的心脏回荡着,而千子的第一连长只是保持着自己的微笑,表面上继续与两位破晓者谈天说地,而在内心之中,他的话语简介明了地回应了巴莱克的问题。 “因为危险。” “……危险?” “是的,危险。” 阿里曼的瞳孔之中,闪过了几丝光芒。 “也许我接下来的话语有些杞人忧天,危言耸听,巴莱克,但是还请你记住:如果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发现我被迫频繁出入于竞技场,请不要有丝毫的疑虑。” “那些破晓者中的大多数,又或者,他们所有人,都是拿我没办法的,我好歹是千子军团的第一连长与圣堂讲师。” “当然,除了……” “除了巴亚尔?” “……” “对,除了巴亚尔。” “……”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 巴亚尔。 在接下来的聊天中,年轻的天枭几乎是魂飞天外,一直在思考着这个足以让阿里曼感到忌讳和恐惧的名字,还有它的主人。 而他自己,好像在之前的那几十个泰拉标准时中,招待了这位也许很强大的人物:在巴莱克的印象中,这位破晓者除了态度异常和蔼谦逊,让人喜爱,同时举止又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阿里曼为什么要忌惮他? …… 想不通。 来着千子的求知欲,就这样燃烧了起来。 而当两位破晓者的灵能大师暂时离开,去处理一下手头的公事的时候,在大殿的角落中暂时休憩的千子二人组,也终于迎来了一问一答的延续。 “……阿里曼?” 正在闭目养神的千子一连长睁开了眼睛,他偏过头,有些无奈地看向了一旁的战斗兄弟,一如既往地,他没有用话语,而是使用两人之间的灵能通讯频道。 “你想问巴亚尔的事情?” “对。” “那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巴莱克。” “我知道,我就是好奇。” “……” 阿里曼在心中叹着气。 好奇。 好吧,平心而论,如果他站在巴莱克的这个位置上,他也会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 好奇,这似乎是马格努斯的血脉中,最为根深蒂固的一部分,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千子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有着无人能敌的勇气与决定,去向着知识和未知的世界进发。 千子的一连长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进行着回忆与深呼吸,过了一阵子,就在巴莱克的耐心所剩无几的时候,阿里曼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巴亚尔。” “他啊,是个怪物。” “你不是泰拉人,所以你可能并不清楚他的可怕。” “……这么说吧,巴莱克,如果让你选出你心中最为强大的那些阿斯塔特战士,你会给出一份什么样的答案?” “……不包含灵能?” “当然。” “嗯……” “暗黑天使的阿斯特兰,帝皇之子的阿库多纳,影月苍狼的塞扬努斯和阿巴顿,钢铁之手的桑托,极限战士的盖奇……” 林林总总,在巴莱克那一闭一合的口中,吐出了来着十几个军团的几十个人名,其中的每一个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是胜利、征服与传奇的象征。 阿里曼耐心的倾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年轻的天枭所举例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来自泰拉,或者大远征最早期的老兵,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那些来自原体母星的战士,虽然也在如同流星一般都崛起,但他们终究太年轻了,远不及泰拉人的老辣与功名赫赫。 不过…… 阿里曼勾起了唇角,他带着一种泰拉人独有的傲慢,看向了有些茫然的巴莱克,这位马格努斯之子一点点地重新叙述了一遍他的战斗兄弟所推举的那些人物,才不紧不慢得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所例举的,的确都是各个军团中的大人物。” “不可战胜,不可阻挡,不可逃避,所向披靡……” “但是!” 阿里曼笑着,示意巴莱克靠的更近一些,好让他的话语能够在这些年轻的天枭耳边回荡。 “他,巴亚尔。” “他击败过所有人。” “你所列举的的那些人物,那些来自于泰拉和克苏尼亚,那些来自于暗黑天使和极限战士,那些各个军团的天之骄子们。” “巴亚尔全都打败过,他把他们的剑挑飞落地,让他们的臂膀血流如注,再也不能抓紧任何东西,只能吞下失败的苦果。” “是的,你没听错。” “在泰拉,在大远征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 “除了阿库多拿,那位帝皇之子的宫廷剑士之首,没有人能是巴亚尔的对手。” “……” 阿里曼很满意巴莱克现在的那副表情:那以最生动的笔触,将震惊与错愕,将荒诞与怀疑,将不可置疑与茫然无措,巧妙地融合成了同一种颜色,勾勒出了巴莱克现在的那副面孔。 显然,在他的脑海之中,一时间竟充斥了太多的问题,以至于他甚至不能去思考,不能去谈吐,不能去挑选出他最重视,也是最困惑的那一条,来砸到阿里曼那精心打理的披肩之上。 他结结巴巴,犹犹豫豫,宛如一个茫然的孩童,而不是马格努斯麾下的骄傲战士:这样的状况在他的身上持续了有一会儿,才在几声最粗重的深呼吸之中,慢慢地走向了平息。 与更多的怀疑。 “……你在开玩笑,阿里曼?” 阿里曼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严肃的面容。 这又让巴莱克沉默了一会,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向着自己的战斗兄弟凑近,就仿佛生怕他的话语被也许在阴影中潜伏的人物听去了一般。 “那……” “那西吉斯蒙德呢?那个帝国之拳的强大新星?” “那我就不知道了,虽然西吉斯蒙德同样是泰拉人,但是他加入军团并扬名的时间并不长,错过了第二军团的鼎盛岁月,他和巴亚尔没有直接的交手记录,仅有的几次见面,也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 “那……那为什么,巴亚尔即使如此强大,第二军团却……” “因为他只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而已:虽然,据说他是第二军团的第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但他终究不是基因原体,他无法……以个人的武力,去挽救大局。” “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除了基因原体。” 就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还没等巴莱克的问话说完,阿里曼就随意地摆了摆手,解答了自己的战斗兄弟的疑惑。 而紧接着,他就迎来了最后一个问题,一个他早有准备的问题。 “阿里曼,你刚刚说……” “除了阿库多纳?” 巴莱克的瞳孔在发光,在闪烁着一种对于剑刃与荣耀的追求。 他们是千子,他们是马格努斯的贤明子嗣,这是没错的:但是在这幅外表之下,他们同样也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是会对任何伟大决斗心生向往的,战争之人。 这一点,在任何军团都是通用的:实力、胜负、真剑决斗……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阿斯塔特战士,能够发自内心的,完全拒绝这些词语。 千子也不例外。 而这,也是阿里曼对于巴亚尔记忆如此深刻的原因。 因为那场决斗。 那场他亲眼目睹的决斗,他唯一从头到尾,观赏完了全局,并且如痴如醉,铭记至今的决斗。 巴亚尔与阿库多纳的决斗。 —————— 那是在大远征的前夕,也是泰拉统一战争步入尾声的那几年。 与火星的协议已经签署,露娜和木星联邦的力量,也已经向帝皇的伟力俯首,而昔日牛鬼蛇神遍地横行,到处都是变种人军阀和科技蛮族的人类母星泰拉,也早就已经全部归顺在了帝皇的王座之下。 只有极少数的负隅顽抗者,躲藏在裂隙与阴影中,瑟瑟发抖,成为各个新晋建军的,阿斯塔特军团们的首个猎物。 那是一个紧张的时代,因为对于大远征的准备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难以想象的后勤物资与武器装备,每一天都在通过火星的熔炉与木星的船坞,源源不断的汇入帝皇的大业宏图之中。 但那也是一个轻松的时代。在长达十几个泰拉标准年之中,各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没有值得他们全力以赴的对手,许多战士面对这突然的空闲,感到无所适从,训练与休整显然不能消耗所有人的精力,于是。军团之间的竞技与比拼,就在这个时候流行了起来。 哪个军团拥有着帝皇麾下最强的战士? 这成为了所有人,都非常关心的话题。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从欧罗巴的贵族子嗣中选拔兵源的帝皇之子军团,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他们来自于当时最为鼎盛的两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一:第二军团。 而他们赶来的目的,则是为了参加由第三军团所举办的,一场有各个军团精英战士所共同进行的真剑决斗大会。 大会进行了数个月之久,数以百计的传奇战士,在所有人的欢呼与注目下,彼此进行着较量。 阿斯塔特之间的竞技如同野兽一般凶狠,却又时刻保持着理性与谦和,在一次次的金属碰撞的嘶鸣声中,竞技场上的气氛无限趋近于真实的血腥战场,却又始终与其相隔着一条细细的红线。 而数个月后,只有两名战士站在了决赛的舞台上。 第二军团的巴亚尔。 与第三军团的阿库多纳。 在当时,他们是在场所有阿斯塔特战士都承认的,当之无愧的顶尖人物。 其实,作为东道主之一,阿库多纳在一开始,并没有投身于竞技之中,直到巴亚尔在帝皇之子的竞技场里,打出了一个相当夸张的战绩。 他以一己之力,在不间断的真剑决斗中,将几乎所有的宫廷剑士挑落于马下,那些在战争中闯下赫赫威名的人物,在巴亚尔的双剑之下,也不过是一夕之间,或者几个回合的区别而已。 而当败在巴亚尔剑下的宫廷剑士的数量,马上就要逼近三位数的时候。 阿库多纳出场了。 他先是让巴亚尔有了一段真正的休息,两位最伟大的阿斯塔特战士在竞技场中,不断地闲聊着,直到他们同时意识到,对方已经处于最佳状态了。 然后,他们拔出了剑。 在接下来的二十个小时中,所有人都如痴如醉。 无声的对峙,激烈的厮杀,令人难以想象的技巧与决心,还有那复杂与迅猛到足以让阿斯塔特战士心生困惑的剑舞:在两位最顶尖都死亡天使的掌中,这一切是如此的轻而易举,如此的理所当然。 当时,阿里曼就在围观的人群之中,他几乎是以一种朝圣的心态与虔诚,一丝不苟地看完了整场决斗,他瞪大了眼睛,任凭酷烈的日光刺痛了自己的皮肤,任凭那些虎虎生威的剑刃风暴在他的眼皮与鼻子之前擦过,不过丝毫的距离。 他甚至不想避开,因为那会让他错过下一秒的精彩,错过下一秒的永恒,错过下一秒就可能会出现的……胜负之分。 —————— “然后呢?然后呢!” 阿里曼的戛然而止,显然让巴莱克感到了一种不满,这位年轻的天枭学派战士,此时正瞪大了他的眼睛,就像阿里曼当初目睹着巴亚尔和阿库多纳的那样,他的面容被一种名为渴望的情绪所占据,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战斗兄弟,死死的等待着故事的终章。 “所以,他们中到底谁赢了?” “谁是二十个小时后,还在站立的那个人?” 阿里曼笑了笑。 “不。” “他们谁都没输。” “显然,他们的力量、技巧与意志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他们的剑刃配不上他们身上这些最为高贵的品质。” “在又一次的碰撞中。四把剑同时断裂的,四把最为闪耀的锋芒同时坠落在了沙地上,让这场决斗就像我的话语一般,戛然而止。” “平局。” “或者说,不分胜负。” “又或者说,同归于尽。” “就像历史上,无数伟大英雄之间的生死决斗和传说故事一样。” “这是一个让人遗憾,却又让人无憾的结局。” “他们打成了平手。” “谁也没有获胜。” …… “不过,在那之后,他们两个人倒是进行了无数次的决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总共有四十九场之多,而如果算上第一场的话,有二十五场是平局,而剩下的二十四场中,每一个人都获得了十二场胜利。” “再然后,大远征的进程就已经蔓延到了,各个军团不得不分开行动的地步,第二军团也陷入他们的落寞历史之中。” “据我所知,自那之后,巴亚尔与阿库多纳,便再也没有开始他们的第五十场对决。” “不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如果有的话。” “那我一定会去看。” —————— 对历史的追溯和对传奇故事的感慨,进行的恰到好处,当阿里曼口中的最后一个字符,悄悄落地的时候,佐西莫斯和米尔丁也从他们的临时公务中脱身,再次出现在了两位千子战士的视野之中。 就这样,一行人继续前进,巴来克就像刚才那样,默默的跟在阿里曼的身后,安心扮演着他那无声的追随者的形象,也可以理所应当的沉浸在他对刚刚听到的那些传奇故事的感慨与缅怀之中。 而阿里曼则是大步向前,他与两位灵能大师几乎是并肩而行,对灵能力量的共同研究,和对丰富学识的共同渴望,极大的拉进了他与两位初识者们的距离。 当他们的步伐逐渐靠近了佐西莫斯在【北极星号】上的房间的时候,他们所讨论的话题已经逐渐延伸到了一些学术性的问题,和一些对于灵能的个人看法。 而在这一领域,毫无疑问,千子的鲁莽,肯定要比破晓者的谨慎更为耀眼,更为光芒四射,更为洋洋得意,伴随着阿里曼那一声高过一声的讨论与大声感慨,他俨然成为了对话中的主导者。 这位马格努斯的骄傲子嗣从他的无尽学识中,挑出了一两个有些危险,但也具有无上价值的观点与理论,随意的抛给了他身旁的破晓者们,并满心期待的,等待着他们的感慨与渴望。 但这一次。他不得不失望了。 因为当阿里曼那得意洋洋的话语,最终传到了佐西默斯和米尔丁的耳中的时候,这些摩根之子只是互相看了看,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阿里曼从未见过的光芒。 这种光芒,显然象征着某种信息,某种只在破晓者的军团战士之间,才会互相理解与使用的信息。 而片刻之后,米尔丁带着一种心悦诚服的语气,向阿里曼低声说道。 “我不得不承认,来自于千子军团的贵客,你在灵能方面,走的相当遥远。远远领先于破晓者中的每一个灵能者。” “你刚刚所提出的建议,非常的具有实用价值,也许会是一个很不错的研究目标与方向。” “我们会为此项目立项,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将这个项目编写成一个汇报文件,尽可能的把它的主要研究内容、主要宗旨、研究方向和可能的危险性都标明出来,然后上交给我们的基因原体,请求她批准该项目立案,并且调拨资源与人手,成立项目组。” “……立项?” “汇报文件?” “批准?” “项目组?” —————— 他们在说什么啊? —————— 自从阿里曼正式登上了【北极星号】以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到了错愕。 因为,他虽然能够听懂眼前的破晓者们所说出的每一个字,但是为什么这些字连起来的时候,会让他如此的…… 茫然? —————— “北极星号,北极星号,这里是五月花号,能听见么?” “五月花号,五月花号,这里是北极星号,我能够听见,你有什么需要汇报的事情么?” “我们遇到了一艘舰船,应该归属于机械神教,它自称为一个铸造世界的使节,有最为重要的事情和最为珍贵的礼物,要送与我们的基因之母大人。” “铸造世界?哪个铸造世界?” “……” “瑞扎。” (本章完) 第199章 饮魂者与无尽者 【瑞扎。】 【一个很有名的世界。】 【早在我还是区区一介凡人的时候,我就听说过它的名声,听说过它的强大、勇敢、开拓进取、野心勃勃。】 【当时想来,这些词语,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也可以适用于对任何一个世界的夸耀。】 【而如今,当我不再是一位凡人,当我可以与星河中的任何存在平等而视的时候,我才发现,一个如此醒目的铸造世界:它的确配得上这些评价,也的确配得上这些夸耀与重视,它足以让任何人静下心来,思考贿赂、拉拢与威胁的相关可能性。】 【因此,我会面见它,我会面见那来自于瑞扎的使节,用最为正规的仪式,最为漫长的时间,最为优先的态度,来听取它的话语,接纳它的善意与阴谋。】 【我会这么做的。】 【而现在,距离瑞扎的使节正式抵达,最多还有一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你只有最多一个泰拉标准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来说服我,来打动我的冰冷心脏,让我对你那可怜可叹的小小考古事业,视而不见。】 【让我容忍一个卑微的异形杂碎,能够在我的灵魂视野之中,苟延残喘。】 【让我能够既往不咎,不去惩戒你曾经欺骗、利用、挥霍我的财产的无耻行动。】 【虽然你只是一个异形,一个没有灵魂的可悲造物,一个早已死去的种族的残影,但我想,你那仅剩的思考,也应该能够听清我的话语,理解我的意思,知晓我的喜怒与标准。】 【那么。】 【现在。】 【发言吧。】 【我允许了。】 【塔拉辛中士。】 —————— 第二军团的女王盘踞在她的银白王座之上,这是她最近钟爱的一个地方,她总是喜欢坐在那分外冷硬,极不舒服的雪色合金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每一个人。 来自于她基因之中的天性与傲慢,在无形之中,就教会了基因原体使用权杖与王座的法则,以及如何适当地高居于所有人的头颅与灵魂之上,在自己的领域中,建立起暴力、规则和强权。 这并不困难。 当摩根认识到,自己需要成为军团与无数世界的女王的时候,她便从自己的血脉中,找到了成为王者的学识,并且在下一秒,就化作了无数暴君与铁腕的缩影。 这是帝皇对于所有基因子嗣的礼物,也是每一位凡世半神与生俱来的权力。 他们生来即为君王,理所应当向自己的世界予取予求,高居于意志、威权与神圣的王座之上: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是他们称孤道寡的瞬间。 唯一的不同就是,每一位帝皇子嗣的王国,都是形态各异,毫不相同的,它们也许繁华昌盛,也许孤独寂寥,也许寒风呼啸,也许烟雾缭绕。 而摩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王国与疆土,但这并不妨碍她已然拥有了无形的王冠,让她可以高高在上,俯视着房间中唯一的臣子。 这位妄名的【臣子】,这位不怀好意的来访者,这位将自己的容貌、真实与心思,隐藏在厚重的兜帽之下,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无魂铁躯,异形杂碎。 摩根很早就感受到它的存在与气息了:早在她与自己的军团刚刚重逢的时候,早在她的意志第一次扫过了破晓者军团的时候,她就在灵魂的海洋中,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一大堆在茫然中,夹杂着期待的瞳孔:这没什么。 少数的几缕孤独傲慢,宛如胆怯的幼兽露出尖牙:她不意外。 寥寥的繁琐低语,聚集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不断地低声念诵着【九头蛇独尊】:情理之中。 但最后一个,那最为醒目的一个,那连自己的灵魂都没有的一个家伙,那在摩根的记忆中,不断地诱导她的财产,去往某些最危险的地带,还私自占据着摩根之子们的劳动成果的窃贼。 这可就有点过分了。 这就宛如,在一间满是脆弱且名贵的瓷娃娃的房间里,放进了一只贼眉鼠眼的啮齿动物一般,令任何人都无法忍受。 摩根并没有立刻地发作,她的一缕意志监视着这个不怀好意的潜伏者,并把自己的绝大多数精力用在了梳理军团的琐事上,而这样的日子,一口气持续了几个月。 直到破晓者军团的舰队离开了普罗斯佩罗,直到那个化名为塔拉辛中士的窃贼,居然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北极星号】的时候,已经知晓了它到底是何物的摩根,终于决定遣散左右的近侍,召见这位【子嗣】。 是时候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 尽管有所准备,但是当那厚厚的兜帽被自行拉开的时候,摩根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朴素却奇特的面容,它很普通,普通到足以淹没在最稀疏的人群之中,但它又很特殊:任何一个人,在看到这幅面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把它看做是一张属于阿斯塔特战士的面容。 毫无疑问,这是银河中最顶级的伪装,足以欺瞒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泰拉老兵。 但是,如果面对一位基因原体的话,这依旧是不够的。 在第一眼,摩根就看穿了那完美无瑕的面容,看到了用量子与特殊纤维所编制的皮与肉之下的某些东西:那是一副骨骼,一副灰黑色的冰冷头骨,它有些高瘦,在眼窝的位置上,泛着亮绿色的光芒,而除此之外,其与人类的头骨,却有着令人心惊的相似性。 一种堪称是恐惧的厌恶感,涌上了摩根的心头,她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沉重呼吸,压抑着把这副亵渎躯体轰杀殆尽的渴望。 她沉默着,紧绷着,皱起的眉头看着台阶下的【塔拉辛中士】不紧不慢地活动着:它先是褪去了身上那厚重的斗篷,然后活动着那些似乎有些生锈的关节,一种莹绿色的光芒在它露出的胸骨上闪烁,直到那第一句机械之鸣,从他那铁灰色的【头颅】中发出。 “向您致歉,尊敬的女士。” 它的传到了摩根的耳中,令人惊诧的是,这座扭曲造物所发出的语言,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受,她甚至从那些被发声器械与润色软件来回揉捏的音调中,听到了几丝人性化的感觉,就仿佛它们的主人是一位西装革履的恶棍,一位有着高尚修养的血手暴徒。 而这,只是让摩根的眉头愈发紧皱,每时每刻,她都在克服着把眼前之人彻底碾碎的渴望。 但就仿佛没有看到摩根那簇起的眉头一般,【塔拉辛中士】缓慢地打理好了自己,然后不慌不忙地悠然行礼:它的礼仪不归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化,却依然拥有着明显的涵养和底蕴。 “如果我从阿蒙霍普特霸主那里所借来的千变面具与躯体,对您造成了惊慌的话,那么请再次收下我的歉意:这一次,我为了可怜的阿蒙霍普特霸主而致歉。” “它的这件发明的确如同它曾经的威名一样,切实可靠,但是它显然忽略在某些在人际交往方面的刚需,这无疑是一种失算,当我将这座躯体还给它的时候,我一定会将这次失利一同告知。” 这个名为【塔拉辛中士】的存在优雅、从容、侃侃而谈,它就那样伫立在距离王座不远不近的猩红地毯上,某种缓慢的曲调从不知道哪一个机械器官中,不断涌出。 摩根冷着脸,但当她听完了这段致歉词之后,她还是在自己的眉眼与唇角,泛起了笑容。 【感谢你的道歉,不知名的来访者,但可惜,恕我无法接受,因为,我怀疑这段话语的真实性。】 它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一种可以归类为【惊愕】的声音,从它那不断闪烁绿光的头骨中传出。 “我可以理解你的惊慌,尊敬的女士,但是我依旧不得不小心地提醒您,无论是处于身为一位淑女的高贵教养,还是对于一位像我这样的绅士的尊重,任何贸然的怀疑都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除非你能拿出相应的证据。” 摩根无声地笑着,她懒散地靠在那锋利的王座上,指了指【塔拉辛中士】的钢铁之躯。 【虽然我对你们的种族没有更多的了解,但是,你口中的阿蒙霍普特,真的会自愿把自己的躯体借给别人么?】 它沉默了,旋即,一种最接近于【笑声】的模仿,迅速地传到了摩根的耳边。 “请你无需担心,女士。” “在借到这副躯体,与它本人的所有私人收藏品,以及整个王朝的藏品宝库的时候,我履行了我等种族所有的相关礼仪与程序。” “我与阿蒙霍普特霸主本人进行了一次严肃且沉默的会晤,连续十四次提出了借取它的躯体与所有私人收藏品的请求,并且在它的宫廷会议上进行了一次演讲,向两百位贵族代表们,阐述了本人借取这些物品的必要理由,并向它们所有人发出了善意的提醒,它们所在星系的恒星即将诞生一场电磁风暴,对它们的身体也许大有坏处。” “可惜的是,无论是阿蒙霍普特还是它的宫廷议会,都保持着数万年来的傲慢作风,没有对我的诚恳话语进行任何回复,也没有对我的预警表达任何感谢。” “它们的守卫与甲虫则是更为无力,甚至想对进行正规国事访问的本人发动攻击,我不得不让它们保持安静,以免打扰我在宫廷议会中的神圣发言。” “但是,根据我等种族的约定习俗,如果一位贵族面对他人连续的请求,选择保持沉默,而非明确的拒绝,那么这可以理解为一种矜持的默许,来维护它的尊严。” “因此,我不辞辛苦,帮助在场的每一位贵族代表,按下了象征着【同意】的按键,取得了宫廷议会三分之二的通过票,与阿蒙霍普特霸主本人的矜持默许,获得了它本人与宫廷议会所有成员的躯体,以及它们所有的私人收藏品的暂时拥有权,甚至在临行之前,我再一次地提醒了它们,致命性的恒星电磁风暴即将到来的消息。” “希望它们能够听取我的宝贵意见,及时修复已经彻底损坏的防御措施,并能够坚持到我按时返还这一切收藏品的那一天。” “所以,就像你刚才所听到的那样,摩根女士:在你眼前出现的所有物品,都是通过合理的请求、严肃的会议与正确的流程所获取的。” 冰冷的电子腔调在摩根的王座下渐渐消散,它听起来是如此…… 【……】 【……】 【……呲!】 一声轻笑从第二军团之主那冰冷的面容中流出,击碎了那簇起的眉头,让那双青蓝色的瞳孔中,流转着几丝感兴趣的思考。 摩根用手指抵住了自己苍白的嘴唇,眯起眼睛,思考了片刻。 【你所阐述的这一切,塔拉辛中士,都是建立在你的一己之言与所谓的约定习俗。】 “我可以用我的名声来担保,你可以在我的任何一个同胞面前,打听我的名字,它们会用最炽热的态度来回应。” 【大可不必,我倒是更为好奇另一个问题:你口中的所谓约定习俗,又是谁确定的?】 这个问题似乎让这位【塔拉辛中士】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终,它恍然大悟。 “啊……” 它弯腰行礼。 “感谢你的提醒,摩根女士,我都没有意识到:我居然没有进行自己介绍,这可真是一件不可接受的失礼举措。” “那么……” “就像你所见到的那样,我名塔拉辛,一介平平无奇的图书馆管理员而已,还是一位收藏爱好者,拥有着一座博物馆,也是银河系的历史、文物、事件和一切无主之物的义务保护工作者,这是一件最为纯粹的志愿公益活动,本人没有从中谋取任何私人利益。” “而如果按照我的种族那古老职能划分的话,我同时也是一位在历史和文化方面小有权威的专家,拥有着一些……” 【拥有着一些对于“约定习俗”这一词汇的合法解释权,与必要修改权?】 “正是如此~” “你的智慧如同你的璀璨银发一般闪耀,让人心旷神怡。” 摩根轻轻哼了一声,作为仅有的回应。 她坐在自己的银白王座上,翘着腿,靠在一边的扶手上,胳臂柱在那些冷硬的合金扭曲体之上,扶住了略带微笑的面孔,她的青蓝色瞳孔中闪烁着光芒,那是一丝对于可利用事物的欣赏。 从这一刻开始,摩根真正地确定了,这是一个能够让她稍稍积攒起耐心,继续交流下去的家伙。 因此,一向慈悲为怀的蜘蛛女皇,破天荒地给予了眼前这个卑微的异形杂碎,她所能给予银河间一切异形的最高礼仪,与最大诚意。 暂时的容忍。 —————— 就这样,两个最为卑鄙的坏种彼此相视,哈哈大笑着,王座间中一时充满了恶毒的空气。 —————— “不过,我的确有一个问题,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解答。” 说到这里,塔拉辛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权杖。 “你似乎对我的种族,甚至是我本人,拥有着一定的了解,我可以贸然地提问一下,你是否拥有着另一个像本人一样的熟人?” 【算不上是熟人。】 【毕竟它们是生的。】 “……生的?” 【啊,没什么。】 摩根笑了笑,她有意无意地舔了舔自己苍白的唇角。 【我的一些灵族朋友,曾向我提起过你,塔拉辛阁下,你与你的种族的名声,在它们的历史书与古典话剧中,可是如雷贯耳,拥有着极高的出场率。】 “啊,那就对劲了,不过话虽如此,我的确发现了一点小小的疏忽和遗漏,我的博物馆中,似乎还是缺少了一些有关于灵族的物品,不知你的那些朋友们,可否愿意割爱一二?” 【我的灵族朋友,可是非常多的,塔拉辛阁下。】 【如果是那些流浪的愚者,科摩罗的杂碎,以及不伦不类的三流马戏演员的话,我大概能凑出四位数的朋友,而如果要算上那些亲近自然的土著朋友,那我在品尝它们的世界之魂的时候,也是结交了大概四位数的吧。】 “……原来如此。” 塔拉辛点了点头,它以一种低频率的缓慢流速,仔细地看向了王座之上的那位饮魂者,那位面似无害的微笑吞噬者。 虽然它早就感受不到灵魂之中大悸动,也无法从那所谓的记忆矩阵中读取到真正的情绪,更是不能像一头哪怕最低贱的野兽一样,去完成呼吸与吞咽这样的简单动作。 但这并不妨碍,当它的电子听觉仪器,捕捉到了那些模糊的数字的时候,记忆矩阵所向它发出的反馈与推算流程。 塔拉辛很清楚,摩根那苍白的嘴唇一闭一合,所吐出的所谓四位数,甚至更多的灵族,到底意味着什么事情。 “看起来,你的年龄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摩根女士。” 【那倒不是,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塔拉辛阁下,以神圣泰拉的标准而言,我今年甚至还不到二十岁,如今距离我的十九岁的生日,也不过才过去了三十多个泰拉标准月而已。】 “……” 【……】 “……” 【我想我们可以换一个更合适的话题,不是么?】 “乐意效劳。” 那闪烁的电子仪器中吐出了及时的话语,塔拉辛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停留在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最低底线附近。 “不介意我再问一个问题?” 【请讲。】 “摩根女士对于成为我本人的朋友,是否有兴趣。” “又或者,我们的关系可以依靠最简单的交情来维系。” 【两者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就是。” “交情,可以作为建立和推动一笔笔交易的源动力。” “而朋友,最好不要涉及到与交易或利益交换有关的事情。” “考虑到本人的文物保护活动会涉及到你的私人财产,所以我想在这里,得到摩根女士的回应,来确定下一步的,对于全银河的文物保护工作志愿活动的规划。” “毕竟我们彼此之间,还没有过交易的记录,缺乏对彼此的诚信分数与牢固印象,这对于接下来的活动,并无益处。” 【不。】 【你错了,塔拉辛阁下。】 摩根挥了挥手。 【我在回归帝国之前,第二军团就已经是我的财产了。】 “当然。” 【那么,在过去的那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中,你私自动用我的个人财产,在各个危险的古迹中,进行你的志愿活动,对我的财产造成了持续的损伤。】 【并且,你还在我的战舰上占用公共空间,囤积你的私人收藏物品,而且从来都没有缴纳相关的任何税用。】 【所以,你和我之间,怎么能说是没有任何交易呢?】 【你明明欠我一笔税款,还有一笔赔款呐。】 “……” “我个人认为,鉴于我的行动都是为了保护全银河的文物与历史古迹的,纯粹的志愿行动,所以,所谓的税款与赔款,这样的政治学概念,是不适用于志愿活动的。” 【啊,可以理解。】 “没错没错,可以理解……” 【但是你私自挪用我的私人财产:我的子嗣,并且将其全部投入到你的探索遗迹的行动中,这无疑是一种风险投资,我可以合法地索要我应有的那部分利息。】 【不是么?】 【这是一个经济学概念了,塔拉辛阁下。】 “……” “经济学概念,似乎也不适用于志愿……” 【我是摩根,帝皇的子嗣,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所以,我对于经济学概念和志愿活动,拥有着一定的合法解释权与必要修改权。】 【想必你能够理解吧,塔拉辛阁下,就像我能够理解你一样。】 “……” “当然。” “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摩根女士,太过于贪婪,对于任何人际关系和交友活动,是没有更多的好处的。” 【可是我并不想与你拥有任何友谊,塔拉辛阁下。】 摩根笑了起来。 【交情就足够了。】 【更何况……】 【我听过一个故事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为太空死灵的种族,这个种族中,有着一个名为尼希拉克的王朝,它们曾经掳掠与灭亡了超过一千个文明,抢走了它们的财富,它们所囤积的血腥战利品让它们的财富总量占据了整个太空死灵文明的70%之多。】 【那么想必,这个尼希拉克王朝的某位霸主,是绝对不会指责另一个人过于贪婪吧,任何一个投身于志愿活动的绅士都会鄙夷这种双标行为,不是么?】 “……说的对,女士。” “看起来,你与灵族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密切。” 摩根笑着,她那苍白的单薄嘴唇之下,是更为苍白的牙齿。 【当然啦。】 【我的胃口一直不错。】 【那么现在,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利息?】 塔拉辛伫立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它浑身上下的莹绿色光芒都不再闪烁,就仿佛陷入了某种沉眠或者思考之中。 “在我的工作间与私人休息室之中,有着一批属于我的私人……收藏品,我想那很适合作为一个礼物,来庆祝你与你的军团的重聚。” 【感谢你的礼物。】 “不客气……” 【那么利息呢?】 “……” “即使是尼希拉克王朝,它们现在也学会了谦逊和克制的意义,摩根女士,我还有一份银河系东部的网道出入口地图,这份物品倒是没什么进行文物保护的价值。” 【网道?】 摩根斜靠着身子,笑了笑。 【我并不觉得网道对我有什么意义,也许只有人类中最可怜的倒霉蛋,才会渴望这种东西。】 “但它与灵族有关:尤其是与科摩罗有关。” 【……】 【那么听起来,它的确有着一些收藏的价值。】 摩根的笑容诚恳了那么几丝。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塔拉辛中士?】 【嗯……这样吧。】 【我听说,每个阿斯塔特军团在神圣泰拉,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办事处与驻扎人员,能够被派往那里的,都是功勋卓著的老兵。】 【而你,塔拉辛中士,显然很符合这个高标准,我相信你会喜欢神圣泰拉的美丽风景的。】 “请务必不要,摩根女士,我早已决定把这副躯体投入到大远征的事业之中,为了人类与帝皇而战斗到最后一刻!” “更何况,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你和我之间,是可以拥有交情的,交情会带来生意,而生意,会给你和我都带来好处。” 【……】 【言之有理。】 【也许你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博物馆,塔拉辛阁下,我们可以在那里聊聊我们的生意,而且我想我的子嗣们,一定会对那里的百般收藏,怀抱着极大的热情。】 “我很期待,不过很可惜,我的博物馆正在闭关保养状态,它大概需要一万年左右,才能再一次对公众开放。” 【那可真是银河文物保护行动的重大损失。】 “不过,如果是生意的话,那我随时都可以恭候。” 【这听不来很不错,塔拉辛中士,你如此真诚的态度,让我觉得把你安置在那个过分破旧的工序间之中,实在是大问题。】 【来我身边吧,我会时刻关注着你的,并且这也有利于我们的交易,不是么?】 “的确。” 伴随着眼前这句金属尸骸的点头,摩根的笑容愈发真挚,她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想了想,便掏出了一个漆黑的球体。 【那么,容我问一句。】 【你可以鉴定一下这个东西的收藏价值么?我觉得它具有某些独一无二的特质,很适合作为我们第一笔交易的定金。】 “嗯……它叫什么?” 【艾瑞巴斯的灵魂。】 我突然发现一个乐子 按照本书的设定,摩根大概是在30左右苏醒的,她在859.m30加入了千子军团的舰队,本书一开始的黎明星事件,则被我设定在30。 而现在,摩根回归的时间点,大概是30左右。 是的,我们的摩根小姐,破晓者们的妈妈,是一位20岁左右,甚至可能不到20岁的青春靓丽美少女(捂脸) (本章完) 第200章 小双头鹰 来自于瑞扎的使节,是一位机械神教圣贤士,他自称为维克瓦托纳,足以全权代表铸造世界与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 这位冰冷的熔炉使节乘坐着他的机械方舟【炎血荣耀号】,耐心地接受了繁琐的手续与超过了一个泰拉标准时的等待,他那庞大的私人座舰最终远远地停留在了【北极星号】的一侧,维持着一种必要的礼貌与神秘。 瑞扎的使节并没有携带更多的侍从,与他随行的只有两名必要的机仆,当他行走在【北极星号】那冰冷的回廊上的时候,他的金属身躯显然比一旁接待的破晓者更为高大,宛如一尊远古的铁之巨人,一种奇异的炽热从他的长袍之下不断传来,让负责接待与检查的破晓者们,警惕地握紧了武器。 但这一切都没有被这位瑞扎的访客看做是冒犯,当他一路前行到了拂晓女王面前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对于欧姆尼赛亚的信徒来说,难能可贵的谦逊姿态与典雅礼仪。 此时,第二军团的基因女王依旧盘踞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先前与她交涉的塔拉辛中士早已离开,现如今侍立在蜘蛛女皇座下的,是四名精挑细选的泰拉老兵近卫,以及来自于曾经的第二舰队的,两位精通科技、冒险与考古学的大师。 科尔特斯,与皮萨罗。 就像马歇尔、巴亚尔、佐西默斯和米尔丁一样,这两位精通考古学的泰拉老兵,正是在之前的分裂时代中,引领着破晓者军团的第二舰队,穿过了混乱的星云,坚持到与基因之母重逢的首要功臣,诸如赫克特小队,也不过是当时他们麾下的普通战士。 现在,那位过于天赋异禀的战士,已经正式成为了破晓者军团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连长,而他的升职命令,正是摩根亲手批阅的第一份文件,这让他格外受到瞩目。 因为他们在之前的分裂时代中的出色表现,科尔特斯与皮萨罗如今依旧位居于军团议会之中,担任着相当重要的职位,拥有着随时觐见基因之母的荣誉和特权,并且作为原体所依仗的顾问,负责一同接见来自于瑞扎的访客。 “向您致敬,摩根大人,愿欧姆尼赛亚的智慧常伴汝身。” 铸造世界的使节弯下腰身,他的礼仪没有一丝一毫能够挑剔出问题的地方,包裹其全身的长袍是赭石色的,与遍布于铸造世界的铁锈沙丘颜色相同,不过在诸如袖口与兜帽的地方,却又用着大块的赤红染料加以装饰:这是一种最为明显的地位象征,诉说着眼前之人在铸造世界上,属于响当当的大人物。 而这一切,都是两位考古大师在刚才,向自己的基因原体临时补习的基础知识。 瑞扎的使节继续开口,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摩根本能地感到一点不舒服,不过尚可忍受。 虽然在他的兜帽之下,他那张勉强称得上是人类面孔的地方,依旧保留着类似于嘴部的器官,而且他的嘴唇与牙齿的碰撞节奏,和他的话语基本一致。 但是,只要一听到那种宛如把螺栓扔入粘稠的金属溶液一般的奇异声音,只要感受到那一字一顿之间的冰冷立意,就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让眼前之人发声的,根本不是声带与喉结,而是别的什么冰冷的仪器。 “我名维克瓦托纳,我以【束缚群星之锻炉】的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大祭司、万机神圣殿之主、技术圣者辅佐会议第三席、神圣机魂之安抚者、秘法扩张者、以及最为重要的:万机之神最为谦卑的信徒的名义,向您表达最真挚的尊重,以及最严肃的庆贺,庆贺您与您的基因子嗣团聚,并回归于神圣的欧姆尼赛亚身侧,位同诸神。” (束缚群星之锻炉:铸造世界瑞扎的绰号,也可以理解为非官方的正式称呼) (技术圣者:铸造世界瑞扎的实际统治者) “除此之外,我还带来了属于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的友谊、真诚与赠礼,我等的技术圣者,锻炉之主无比期待您与您的军团亲临于铸造世界,我等必将回以最为热烈之欢迎,与最为盛大之回应。” 话音刚落,一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电子板,便被这位瑞扎的使节恭恭敬敬地掏出,科尔特斯上前一步,严肃地接了过来,在象征性地检查了一番后,便交给了自己的基因之母。 摩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了那些文字:抛去那些充斥着机械教复杂词汇的外壳,她看到了这份礼物真正的本质:一大批刚刚完成锻造与可靠性试验的等离子武器,从单兵器械到装甲引擎,应有尽有,虽然算不上雪中送炭,但是也完全称得上是锦上添花了。 蜘蛛女皇的两根手指弯曲,抵住了太阳穴,她看似缓慢地浏览着这份礼物,而大脑却借机飞速地运转着,仔细地筛选与剖析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语。 说来可笑,虽然摩根已经在帝国奔走了十多年,甚至与不少帝国机构有着间接的合作,但是作为双头鹰中另一头的机械神教,却一直是摩根认知中的空白区域。 当她在千子军团的时候,马格努斯的子嗣们本就不那么在意这些俗世中的钢铁器械,而当她来到暗黑天使军团的时候,第一军团干脆有着完全区别于机械神教的科技与生产线,完全不用与任何的铸造世界有更多的关联。 因此,蜘蛛女皇对于瑞扎的一切认知,都来自于破晓者们用一系列繁琐的步骤所拖延出来的那段时间中,临时的恶补:这足以让她深刻地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也足以让她从眼前这位使节那繁多的词汇与敬称中,捕捉到那真正重要的一个核心词。 【我以第二军团之主,破晓者的基因原体的身份,欢迎你的到访与善意,维克瓦托纳先生。】 摩根缓缓放下了那份重若千钧的电子板,她稍微抬起头,示意自己的子嗣为访客搬来座椅,便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危险,充满了某种鲁莽的试探性。 【不过,在我们正式开始谈话之前,不知你是否可以回答我的一个小小疑问?】 “尽我所能,大人。” 【你的这次到访,到底是代表铸造世界瑞扎,还是,代表伱口中的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 这个问题,显然让来自铸造世界的使节愣了一下,他的发声器械中传出了一股单调且规律的,不受控制的电子低鸣,持续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瞬间。 “如果您渴望真相的话,那我会告诉你:这两者并无区别,大人。” 【好的,我了解了。】 摩根笑了笑。 果然,就像她之前所了解的那样,这个所谓的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早就已经渗透到了铸造世界瑞扎的根基,成为了这个顶级工业重镇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正是在这个炎血教派的统治与努力下,瑞扎挺过了纷争时代的可怕战争,铸造起了属于自己的星系领地,并且:无比狂热地投入到了有关于等离子武器,又或者说是电浆武器的研究与生产之中。 而此时此刻,伫立在她面前的这位瑞扎使节,就是这一切最好的证明:基因原体的视野轻而易举地刺透了外皮,看到了那人类外表下的钢铁内在,看到了那些诡异的液状金属在这位维克瓦托纳的体内不断地流动着,让人心惊。 就是这样:铸造世界瑞扎的大量高层管理者,都会遵照于炎血教派的教义,将他们浑身上下的血液抽干,并替换成等离子体。 与此同时,为了配合等离子体的循环,他们还将他们的心脏改造替换为了植入式的,堪称巧夺天工的超微型等离子反应堆。 这一切都说明了炎血教派对于瑞扎的深刻影响,虽然这个教派实际上并没有插手铸造世界的任何政治体系,但他们的影响力却是决定性的:甚至足以让一位几乎没有任何政治职位的大祭司,成为整个铸造世界的实权代表。 这也是摩根只是安排了她的几位子嗣,却没有抽调任何一名随军神甫来一同招待的原因:来自其他世界的万机神信徒,对于这个所谓的炎血教派,会做出什么样的态度和反应,可是让人抓不准的。 更何况…… 这位使节来访的目的,恐怕也不适合被外人所知晓。 【相对来说,我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物,维克瓦托纳先生。】 摩根微笑着,处于某种谨慎的天性,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层无形的护罩便笼住了整个王座间,杜绝了所有声音的流出。 六名破晓者安静侍立,对此熟视无睹,到是瑞扎的正式使节抬起了自己的眼皮,处于一种最为本能的好奇,略微扫了一眼有些变色的四周墙壁。 【与我那善于交际的卡利班兄弟,和我那谦逊聪慧的普罗斯佩罗兄弟不同,我这个人不太擅长说服与聊天,是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安静人物。】 那无暇的雪嫩面容点缀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没有一丝一毫让人感到虚假的角落,当瑞扎的使节看到那张面容的时候,他虽然不完全相信这有些诡异的自我阐述,却也大体地认同了。 【那么,让我们绕开那些繁琐且无意义的步骤,开门见山地聊一聊真正的核心问题吧。】 “求之不得,大人。” 【我很感谢瑞扎的这一次锦上添花,我会记住贵世界的善意,但是我也不相信,欧姆尼赛亚的信徒们会因为一个没有任何条约束缚的善意而行动,那么……】 她晃了晃那份电子板。 【以这些礼物为敲门砖,瑞扎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铸造世界的使节保持着一种惯例性的沉默,他没有立刻地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一阵低沉的电鸣声中,调整着自己的某些机械器官。 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竟变得顺耳了不少:如果你闭上眼睛的话,甚至很难想象到,这样的声音会出自一名机械神教人士。 “您的冷静态度与理性,让人钦佩不已,大人,但是您大可不必如此警惕来自于我等的善意,我等所渴望的事情,是最为简单的,甚至不会消耗掉您多余的时间。” 他那铁条一般的手指,在长袍里掏了掏,便取出了一份便携式星图,上面赫然显明了附近几个星区的具体情况。 “如您所见,大人,我等【束缚群星之锻炉】所在的星系,几乎是毗邻于您的舰队刚刚离开的普罗斯佩罗星区,如果您要继续前往大漩涡的东南方向的话,那么您的舰队完全可以经过瑞扎星系:这虽然不是最短路线,却也相差无几。” “不用特意地绕圈,也不用消耗任何的时间,您的舰队只需要正常地航行,就可以抵达瑞扎,并在那里得到恰当的欢迎与补给,而我等的技术圣者与全体人物,也在瑞扎的钢铁卫星上,翘首以盼于您的亲自驾临。” 【听起来很动人。】 摩根摸着下巴,露出了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但是,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维克瓦托纳先生,我是一个偏向内向与谨慎的人物,如此一个理由,似乎并不能让我改变舰队的前进轨迹,并且贸然进入一个强大铸造世界那全副武装的核心。】 【除非,你能够说的更为清楚与深入一点,让我能够掌握更多的信息,让我能够得到更多让人安心的东西。】 【或者说,你可以告诉我。】 【你们,想要什么?】 “……” 铸造世界的使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真诚地,发出了一声最为低沉的感慨。 “您比我想象的,要更为直白一些,摩根大人。” 【对于你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么?】 “的确如此。” 他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双臂,让身后的机仆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而在此期间,他的电子瞳孔一直关注着摩根王座下那六名沉默的侍卫。 “您的这些子嗣……” 【无需担心。】 【诉说你的目的就可以了。】 “好的,那么……” 他拍了拍自己的长袍,就仿佛这场谈话刚刚才正式开始一般。 “大人,您想知道什么?” 【目的。】 【你们的技术圣者,渴望与我相见与相谈的:目的。】 【作为全权使节,你应该有权力向我诉说这一切,而如果你没有这项权力的话,那就只能麻烦你们的技术圣者,亲自来访了。】 “无需如此麻烦,大人。” “作为全权使节,这的确是我的权力中的一部分,我的电子数据条上,有着关于这次到访的最终目的与必要选项。” “您将听到您想要的,大人。” “技术圣者阁下,的确在瑞扎等待着您的到来,她渴望与您达成一项盟约,一项对你,对你的军团和瑞扎,都有好处的盟约。” 【盟约?】 “是的,盟约。” “小双头鹰的盟约。” —————— “自古以来,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势均力敌的同盟,永远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领地与尊严固然重要,但是精密配合的捕食,却能收获更多。” “轴心、协约、三头同盟……” “早在欧姆尼赛亚的光辉照射进世人心灵的时候,这些词汇就已经得到了一代又一代的承认,并因此而生生不息,宛如神圣锻炉中永不湮灭的火焰。” “就像最神圣的锻炉也无法武装一个军团,就像最伟大的船坞也无法缔造一支舰队,个体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即使是神圣泰拉与火星这样的存在,形单影只的他们也做不到更多的事情。” “但当他们联起手来的时候,便无人能够抵抗双头的帝国天鹰。” “那么……” “我们为什么不效仿呢?” “我们为什么不联手呢?” “我们为什么不让另一只帝国的天鹰,另一只只属于您与瑞扎的小双头鹰,从此在银河的万千星域中徜徉呢?” “既然火星能够给予您的父亲无私的锻造与坚定的盟约,那么瑞扎同样能够给予您相同的一切,我们甚至能给予更多!” “请不要怀疑瑞扎,请不要怀疑欧姆尼赛亚炎血教派,对于盟友的慷慨与信任,我们所立下的盟约就如同我们血管中的等离子一般,炽热、真切与可信。” “请接受这份盟约吧,尊敬的摩根阁下,请接受来自于瑞扎和炎血教派的友谊与信任吧:您是如此的幸运,能够拥有这一切。” “只要您能够签下这份盟约,只要您能够接受来自于伟大的技术圣者与炎血教派,那谦逊、真诚且无比合理的正规请求。” “您就会与银河东部最伟大的铸造世界成为最亲密的朋友,拥有全帝国最坚定、最牢固的契约,以及炎血教派的鼎力相助。” “那振翅欲飞的小双头鹰正等待着您的首肯,摩根阁下,您的一句应允,就足以让它翱翔在最巍峨的群山之巅,为您带来数之不尽的知识、财富与荣誉。” “以最为神圣的欧姆尼赛亚的名义,我相信,您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相信,您一定会让那只雄鹰,展翅翱翔。” —————— 【……】 【有意思。】 【一只新的双头鹰,一只头属于我,一只头属于瑞扎?】 “泰拉与火星早已证明了,这样的盟约是可行的,而且是足以建立起伟大的事业的,我们完全可以效仿:这并非是僭越的举措。” 【你们不惧怕这样的行为,会引来火星的怒火么?】 “……火星固然是我们最为尊重的神圣之地,大人。” “但在此之上,我们的信仰属于欧姆尼赛亚,属于万机神。” “而火星,是无法代表欧姆尼赛亚,它更无法代表神圣的机械。” 铸造世界的使节在这理直气壮的回答之前,有着一小段的沉默与犹豫:这当然被摩根所轻易捕捉到了,第二军团之主没有立刻回应这个胆大妄为的邀请,她依靠在自己的王座上,交叉的纤细手指挡住了嘴唇,只留下了一双青蓝色的无情瞳孔,注视着眼前沉默的欧姆尼赛亚信徒。 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出声。 【很有意思,阁下。】 【说得再清楚一点,我想要知道真正的重点,而不是这些繁琐的修饰词语。】 【我要做什么,而你们会付出什么?】 这直白的话语丝毫没有激怒瑞扎人,反而让他更为欣喜,就仿佛笃定了,这是一次成功的拜访。 “您永远不用担心来自于瑞扎的诚意与信用,大人。” “只要您亲临于瑞扎,认可这份盟约,你的军团的所有需求,就会成为【束缚群星之锻炉】所全力倾斜的第一要务,所有的锻炉与船坞将优先为您服务。” “数以百万计的欧姆尼赛亚信徒以炎血教派的精英将武装起来,在统御大贤者与机械神甫的统帅与指挥下,加入你的舰队,成为您最值得信任的一股力量。” “在您签下盟约的那一刻,你的军团将再也不会为了任何等离子武器的数量而发愁,最先进的舰船级等离子武器将源源不断的流入你的舰队,让它成为星海中最致命、最可怕的杀手。” “而瑞扎次卫,也就是宏伟的瑞扎二人造卫星,将在盟约达成的那一刻,就开始昼夜不息的为你所有的舰船,以及您未来所将拥有的所有舰船,安放上最优秀最先进的等离子反应堆。” “如果您认为,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漫长,不足以彰显我等的诚意的话,那么技术圣者还为您准备了一份最终的礼物,一份足以奠基这份盟约的基石。” “当盟约达成的那一刻,强大的泰坦军团:好战者军团,除了必要的,守卫瑞达的那一部分之外,他们将全员听从您的调遣,为您而征战,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们的武装与力量,能够与火星的钢铁三叉戟军团相媲美,他们的作战技艺,更是犹如得到了欧姆尼赛亚本人的赐福。” “这就是瑞扎将在这份盟约中所付出的那一部分,与我们所渴望的回报相比,它是最为公平的,既不会过多,也不会过少。” 【……】 摩根思考了一会,才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你们所付出的代价,还有决心,比我想象的还要多,那么如此看来,你们所渴望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友谊与联盟吧。】 他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遮掩或谎言。 “我的大人,瑞扎是最公平,最具有信任的合作伙伴,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既不会在盟约中索要太多,我们也不会损失自己的那部分利益。” “接下来,我会很清晰的向您讲述,您和您的军团,需要在盟约中所做到的事情,它们是最为公平的等价交换。” “第二军团在大远征接下来的时间中,所缴获与收集到的一切stc模板,都应当与瑞扎实现技术上的共享,一些对于瑞扎来说非常重要的stc模板,譬如说新型的等离子技术,则应当由瑞扎来保存,第二军团可以保留一个副本。” “第二军团在以后收复的每一个富含矿产的世界,瑞扎理应拥有最优先的开采权,并且可以在第二军团所收复的世界中,建立完全由瑞扎管理的工业基地,或者是泰坦军团的修整基地。” 【合理的请求,但是对于你们的付出来说,似乎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公平。】 “的确,大人。” “所以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您与瑞扎的盟约,必须留下具备足够可信度的痕迹,而且在必要的时刻,瑞扎可以单方面地公布这份盟约,并要求来自于第二军团的全力援助。” “这份盟约会是一份异常坚定与漫长的攻守同盟,瑞扎绝对不会背弃这份盟约,所以我们也希望您能够在面对外敌的时候,坚定地履行这份盟约,无论这个敌人来自于帝国之外,还是帝国之内,在必要的时刻,瑞扎会需要您和您的军团在政治上的支持,以应对帝国内部的一些挑战。” “甚至是……其他的铸造世界。” 【……】 【呵呵呵呵……】 【看起来,你们跟火星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没有铸造世界会比瑞扎更尊重火星,大人。” “我们只是防患于未然。” 【可我听说,在前不久,号称仅次于火星的铸造世界法厄同,与火星爆发了几乎明面上的冲突。】 【最终,面对火星的强大,法厄同不得不认输,并且上缴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兵力。】 “……的确有这种事情,大人。” 【那……瑞扎有何看法?】 “瑞扎没有任何看法。” “我等所尊崇的,只有万机神与欧姆尼赛亚。” 【但愿如此。】 【不过,我还凑巧听说过另一些事情。】 【由火星所垄断技术,并生产的影剑型坦克,据说因为其过于低下的生产效率与稀少的产量,已经引起了很多远征舰队,甚至凡人辅助军和阿斯塔特军团的不满。】 “确有此事。” 【而除此之外,我还听说到了另一些流言。】 【在大远征前线的某些军团之中,正在试用一种安装了等离子武器的风暴之刃坦克,这种坦克获得了很多舰队和军团的赞赏,但唯一的问题就是……】 【它与影剑型坦克,几乎是同一生态类的产品。】 【有些人,看起来想要抢夺火星的生意,并且为此而感到了某种不安,也许他们会想要找到合适的盟友与庇护?】 “风暴刃还只是一项处于实验性的反超重型载具,大人。” “而且我们与火星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矛盾。” 【据我所知,有五个铸造世界曾号称,自己拥有着与火星媲美的力量,除了桀骜不驯的法厄同,还有军力昌盛的格里芬,独树一帜的夏纳,以及以产量惊人而著称的安维鲁斯。】 【但是,与它们相比,对于火星来说,更为致命的,应该是某个拥有带动一整套技术整合与技术标准的能力,以及完全可以推动全新一整套生产体系的解锁的,某个铸造世界……】 “……” “这就我来访的目的,大人。” 终于,他叹了口气,看起来已经有些厌倦于摩根的从容。 “瑞扎希望一个确定的回答,来自于您本人的回答与到访,是我们唯一所期待的事情:所有的锻炉都已经准备就绪,为了您的军团而全力开工。” 【……为什么是我?】 【在你们身侧,明明还有着三个军团的母星。】 “因为他们都不适合,大人。” “帝皇之子,白色伤疤,还有千子军团,他们都不适合。” “或者说,他们所能给出的条件与底牌,都不如您。” 【……此话怎讲?】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大人。” “这是一份【小双头鹰】的攻守同盟。” “我们在神圣泰拉,是有着朋友的,我们知道一些事情。” “我们知道,帝国之主所赠与您的一些权力。” 摩根的瞳孔中,闪过了几丝异样的色彩。 【谁告诉你们的?】 “这并不是重点,大人。” “重点是:我们知道,您将会在银河的东部,建立起属于您自己的国度,就像是基利曼大人与他的五百世界一样,您的国度会是一片特殊的土地,除了帝皇的声音,没有什么能够凌驾于您的国度。” “瑞扎渴望加入它,大人。” “我们渴望加入您的国度,付出我们的力量,得到您与您的国度的力量作为后盾,我们渴望成为这个国度的第一个投资人,我们渴望成为银河东部的火星。” “是的,我们也许会和您的国度核心区域相距甚远,但是这种距离反而会带来真正的友谊,会带来对于独立性的保证,以及让这份盟约天长地久的坚定根基。” “一个盟友,一个朋友,一个坚定,又有些遥远的支持者。” “这就是,我们的渴望。” “这就是,您所需要点头认可的事情。” “请答应它吧。” “【束缚群星的锻炉】,等待着您的驾临。” —————— 摩根眨了眨眼睛。 比起眼前之人的侃侃而谈,她现在反而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帝皇,把和她的那段话语传播出去了? 都有谁知道? 蜘蛛女皇微微皱眉。 她记得,就在她与她的军团重逢的那一天,就在帝皇与她进行告别的那一刻,他们有着一段不长不短的对话,涉及到了很多的方面与事情。 而瑞扎所知道的,就是其中的一项。 摩根还记得,帝皇当时那毫无波动的话语。 —————— 【摩根,我的女儿。】 【我给予你一项权力。】 【一项世俗之中的权力。】 【一项被你的兄弟们所忽略与鄙夷的权力。】 【承认它,接受它,然后尽你所能地,去行驶它。】 【让你的王国屹立。】 【让你的领地繁荣。】 【让数以百计的世界点缀你的王冠。】 【你可以开疆拓土,建立你的国度,在你的国度上,不必在乎除我之外,任何人的命令:无论那道命令来自于火星,亦或是来自于神圣泰拉。】 【这是你的权力。】 【行驶它。】 【这是命令。】 【……】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做的话,那就去五百世界,那就去马库拉格,那就去看看你的兄弟,基利曼。】 【看看他的王国,看看他的所作所为。】 【他做什么。】 【你就可以做什么。】 机械教的资料贼多,而且有些乱,单单是号称仅次于火星的铸造世界,我就找到了整整五个。 总之,我就是尽可能地考据和写,有机械教的玩家看到问题,也可以指出来(捂脸) (本章完) 第201章 卢瑟的幻梦 卢瑟来了。 他带来了一整支舰队。 足以武装一个军团,挑起一场战争,又或者是,让一颗璀璨的星辰,坠入毁灭与遗忘的万丈深渊。 【足以一次性武装五万名阿斯塔特的单兵武器,八百台各式装甲载具,四百门各式火炮,一千台各式型号的终结者战术盔甲,三个风暴鸟中队,以及配套的,足以从头到尾地消耗完一场启示录级战争的弹药补给与医用物资。】 【还有负责运输这些物资的运输船,以及提供武力保障的一支海军舰队:十五艘主力舰和若干的轻型舰船,这些舰船本身,以及所有的船员也是这份礼物的一部分。】 【225名暗黑天使,大多数为经历了泰拉统一战争与冉丹战争的老兵,其中有150人为资深技术军士,专门负责管理与保养那些并未使用通用技术的武器装备。】 【超过十万卷说明性书籍,详细记载了暗黑天使军团曾经遭遇过的所有可以披露的异形种族,以及在过去【所有】战斗中的具体经历与经验教训,并且附有一份最为详细的东部银河星图,以及若干行商浪人王朝和骑士封建世界的独有联络方式。】 【最后,还有最为重要的的一个存在,他的单体价值胜过其他所有礼物的总和。】 【卡利班骑士:卢瑟。】 【我的挚友。】 重若千钧的文字没有被记录在电子板上,而是被某种苍劲的雄厚笔力,记录在了一卷羊皮纸上,上面甚至散发着来自于卡利班的,某种属于深林与腐烂树叶的味道。 摩根靠在她的银白王座上,在今天,她已经在这个极不舒服的宝座上,坐了太久了,接见了一批又一批各有所求的觐见者。 无一例外的,这些拜访者都带来了礼物,但是毫无疑问,背后站着第一军团冠军剑士的某位卡利班老骑士,所带来的厚重赠礼,是最具有价值的。 摩根抓着羊皮纸卷的一侧,让另一侧躺在自己的腿上,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轻声细语着这份最为厚重的礼物,这份足以武装起整个破晓者军团,甚至绰绰有余的,最为诚恳与豪迈的卡利班赠礼。 蜘蛛女皇甚至没有真正地念出那些最重要的一部分:尽管王座间中只有卢瑟和摩根两个人,但是处于某种谨慎的天性,第二军团之主还是没有念出那些具有不可估量价值的最后赠礼。 枪械、动力甲、终结者、各式装甲载具与火炮的……生产线。 它们的数量之多,以及种类之丰富,足以让新生的第二军团在顷刻之间,建立起一座属于自己的中型工业世界,完成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自给自足。 当然,在赠送这丰厚的一切礼物的同时,卡利班的骑士之王也没有被彻底地冲昏头脑:所有的生产线都是那些【正常】装备的,可以在任何一家大型的铸造世界上找到相同的物品,而不会涉及到暗黑天使军团所独有的那些神秘科学技术与上古遗物。 至于那些装甲载具与火炮,其中的确有极少部分的【第一军团特产】,但是它们的数量稀少到不值一提,而且处于那些资深技术军士的严密看管下。 即使庄森没有明说,摩根也非常明白:这些暗黑天使独有的装备只会被她运用在最为危险的紧要关头,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一切不幸的外界目击者,都需要永远地闭上他们的嘴巴。 同行十多年,这点默契根本不需要额外的提醒。 在羊皮卷那曲卷的尽头,似乎还有着寥寥几句话,但是摩根已经没有心情看完了,拂晓女王保持着一个和蔼的微笑,她此时的表情比面对塔拉辛与瑞扎使节的时候,简直诚恳与真挚太多了。 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卢瑟:老骑士正因为摩根口中的那句【我的挚友】,而面露微笑,他看起来又老了几岁,与摩根记忆中那勉强算是意气风发的容貌相比,有了一些身陷囹圄的落寞。 看起来,有些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卡利班的深林。 【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卢瑟阁下。】 摩根保持着那份无人能够拒绝的微笑,她站起身来,先是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肢体,然后慢慢地走下了阶梯,带着卢瑟来到了王座之后的空间。 挥挥手,一套简单的木制桌椅就凭空的出现了。 比起在王座中高高在上,面对着自己的【挚友】,蜘蛛女皇有着另一套相处方式:无论是之前的阿里曼也好,现在的卢瑟也好,还是之后的凯莉芬妮也好,他们都不会从摩根身上,感受到半分身为基因原体的傲慢与威压,在摩根的这些笔友眼中,他们所看到的,只会是一个真正的朋友。 摩根很乐意与这些她心中的关键人物保持一种较亲近的友谊,毕竟,比起她的某些兄弟,蜘蛛女皇很清楚:有些事情,是高高在上的权威与基因原体的地位所无法做到的,反而是真挚的友谊与平等相交的姿态,会起到奇效。 【喝点什么?】 卡利班的老骑士还是有一些束手束脚,他看起来还是没有从自己的笔友其实是位基因原体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不过面对着摩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与从前别无二致的真挚友谊,卢瑟依旧露出了一个难能可贵的笑容。 顺着基因原体的指引,他看向了一旁的架子,上面赫然归拢着几种葡萄酒,并在下方的牌子上,写明了各自的种类名称。 【这都是我亲自……酿造的。】 金羊毛、勃艮第、赤霞珠、歌海娜、阿卡迪亚橡果…… 一瓶瓶看起来就无比醇香浓厚的酒液,让卢瑟不由得挑花了自己的眼睛,这位向来志不在此的老骑士,不断地打量着他这些被精心包裹在长瓶中的佳酿,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 老骑士指了指酒架上那明显的空档区域:那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瓶酒,只有一个孤单的牌子,书写着一串漂亮的字符。 【古典工艺】 摩根眨了眨眼睛。 【古典工艺……它的味道比较酸涩,可能并不符合你的口味。】 卢瑟没有看到基因原体脸上那一瞬间的停滞,他点了点头,随意地挑了一瓶,便与眼前这位身份非凡的笔友,慢慢地攀谈起来。 【我本以为,会在塔克斯战役中见到你,毕竟那是第一军团倾其全力的一场战役。】 摩根起身,没有使用自己的灵能,而是亲自为卢瑟倒了一杯,她的话语随意且丝滑,轻而易举挑起了话题,并让卢瑟的那双瞳孔不由得暗了暗。 “庄森把我派回了卡利班,希望我能够为接下来的战争,招募与训练出足够的新血,以保证暗黑天使军团的战斗续航能力。” 摩根低下头,为自己倒酒,她的眼神避开了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卡利班老骑士,让对方看不到自己瞳孔中的流光溢彩。 【是的,我知道,庄森在开战前,和我谈过这一点。】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她看起来并没有和卢瑟对视,而是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中。 【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正确的举动,临时招募的新血对于塔克斯那种级别战役来说,几乎是毫无意义,我们反而更需要一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起到独当一面的作用。】 【更何况,像是这种级别的战役,无论它最终的结果是胜利,还是失利,作为绝对主力的暗黑天使军团,都应该迎来一次休整,来弥补十多年的鏖战所带来的损伤。】 【庄森完全可以等一等,然后亲自处理招募新血等问题。】 【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的兄弟有些短视了,不过,这当然不怪他,他太累了。】 “……” 卢瑟沉默了一下,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认同这句话,但是在看到了自己洁白如新的盔甲后,卡利班的老骑士还是轻轻叹气。 “是啊……” “而且他从未学过如此宏观的战略指挥,卡利班限制了他。” 摩根点了点头,她似乎被卢瑟的话语点醒了一下。 【说到卡利班……】 【卡利班怎么样了?】 【据我所知,第一军团几乎只在卡利班招募新兵,如此漫长的十多年鏖战下来,给予卡利班的压力应该也不小吧?】 “……的确如此。” 卢瑟低头喝酒,以此掩饰自己瞳孔中的几丝惊愕。 他甚至有了种错觉,有了种异常荒唐的感觉。 在庄森率领暗黑天使军团返回到卡利班之后,卢瑟也与自己的原体兼养子,聊过几次,全都是关于军团的公事。 庄森关心很多事情:他关心大远征的走向,关心对冉丹母星的寻找,关心下一批招兵的情况,关心那些重要仓储的安危…… 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卡利班,也从来没有关心过…… 卢瑟眨了眨眼睛。 到头来,他听到的第一句对卡利班的关切,居然来自于一位某种意义上的【外人】。 真是……滑稽。 他叹气。 “大体来说,还算可以,人口结构依旧正常,能够提供充足的兵源与人力,军团的休整工作也已经走上了正轨,事实上,庄森已经带着第一军团的主力,去了工业世界格拉玛耶,他没在卡利班待太久。” 【你没有跟去?】 “我……我依旧负责卡利班。” 老骑士的话语有些闪躲。 摩根点了点头,她继续品了几口酒液,然后想到了什么。 【对了,卢瑟阁下。】 【我记得,在我帮助庄森处理文件的时候,你的信件中经常提到过,在卡利班上,似乎爆发了小型的抗议活动?】 【当时战事紧急,庄森拒绝了一切无关的文件,我对卡利班也不够了解,没有给予你有用的答复或帮助:你解决那些事情了么?】 “已经解决了。” 卢瑟笑了笑,而在他的内心之中,那种荒唐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明显了,甚至让他想起了某些无意义的流言。 第一军团的真正军团之主…… “卡利班的山脉中,曾经爆发过某种未知的震荡,并在该地区造成了混乱与反抗,但是已经被我成功地安抚了,我派人把那些震荡区域封锁,便无事再发生。” 【单纯的封锁是无用的。】 摩根晃了晃手指,她的声音真挚且友善,让心思敏感的卢瑟也听不出任何的异常。 【庄森虽然一直不看来自卡利班的信件,但是我都会负责拆阅与回复:事实是我们都知道的,卢瑟阁下,卡利班的负担实在是有些太重了,帝国的文化与体制所带来的冲击,也是个问题。】 【所谓的震荡只是个诱因,卡利班需要的是休整,或者来自于庄森的重视与改变。】 【你应该劝劝庄森,让他解决这个问题。】 “……” “……是啊……” 卢瑟拿起了酒杯,他的手指有一些颤抖。 一个外人,一个从未到过卡利班的外人:她都能看出卡利班的问题与困难,难道庄森真的看不出来这一切么? 还是他不在乎? 堪称亵渎的思想在卢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甚至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去思考那些更为深层一些的事情:所幸,摩根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依靠在椅子上,开始与卢瑟谈天说地,讲述着大远征与冉丹战争的一些事情,并时不时地扫过有关于卡利班的话题,让老骑士心中的那根弦,不断波动。 …… 【其实,在这几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里,我还是挺想念我的兄弟庄森的,尤其是当我发现,我经常借鉴他的智慧的时候。】 【比如说在军团的体制与管理层方面,他的暗黑天使就给了我不小的灵感。】 “比如?” 酒过三巡,渐入佳境,在这些根本不会让人醉的调理下,卢瑟终于渐渐的放下了拘束,他前倾地靠在桌子上,聆听着摩根对于军团的一些想法。 【就比如说,你记得庄森身边的五百众么?】 “当然。” 【我也仿照了一个。】 【我打算在抵达我的降落地之后,再正式地组建我的卫队,而在此之前,我打算采用一种类似于五百众的组织,临时代替我的卫队的职能。】 “听起来很不错,你想好它的名字了么?” 【老近卫。】 【老近卫军。】 摩根的手指摩擦,便闪现出了一枚金光灿灿的徽章。 “真是不错的一个名字……说到这个,我在战舰的甲板上,到底看到了不少破晓者军团的战士,他们看起来都是老兵,而且看起来非常地……” 【不好相处?】 “是的……他们就是你口中的老近卫军么?” 【现在还不是,但是马上就是了。】 卢瑟微微皱眉,他不是很理解摩根的行为:为什么要拿这些看起里就很桀骜不驯的人物,来组建自己的卫队? 不过他并没有问出来,而是安静地聆听着摩根的感慨。 【所以啊,我发现我还是挺想念庄森的,能跟我说说他最近都干什么了么?你应该和他相处的很不错吧,毕竟你们都那么久没有见面了。】 “……” 卢瑟轻咳着,无比自然地忽略了后一个话题,他的喉咙中也随之泛起了几丝酸涩。 “庄森……” “庄森其实也挺想念你的。” 【真的?】 “他回到卡利班后,第一时间就下令,在军团修道院中,为你空出一个专属的房间,而且在军团的议事堂内,给为你专门留下了一个位置,就在他的右手边。” 摩根皱眉,摇头,叹气。 【他不应该这么做的,这会导致军团中的不满情绪,我虽然很感激他的行为,但是我终究是另一个军团的原体,将我的位置加入到第一军团之中,而且放置在了万人之上,并不是合适的举措。】 的确如此。 卢瑟点了点头,摩根的想法与他完全一样。 他不由得发出了感慨:在很多事情上,这位第二军团之主,对于第一军团的了解与把握,反而比庄森要深刻与通透的多。 这不禁又让他想起那些有关于真正的第一军团之主的,玩笑一般的流言。 【阿斯特兰他们,难道没有为此不满么?】 【你应该劝劝他的,卢瑟,你是他的养父。】 卢瑟没有回答,他的内心中洋溢着苦涩的微笑。 “第一军团中的确存在着一些不满,不过是关于另一些事情:关于庄森对于你的这些馈赠,有些暗黑天使觉得,实在是太过丰厚了。” “虽然没有任何暗黑天使会否认你在冉丹战争中的杰出贡献。以及绝对不能不抹杀的功劳,但是从另一角度来说……” 【从另一角度来说,这些馈赠已经影响到了暗黑天使军团在未来的发展与休整方案?】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但是的确影响到了,卢瑟阁下,因为我甚至比庄森更清楚,暗黑天使还剩下多少的武器库存,以及他们休整所需要的物资数量。】 “……” 到底谁才是第一军团之主? 即使是在卢瑟那坚定无比的内心之中,也不由得划过了这个诡异的问题。 摩根微笑着。 【虽然这么说,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我的兄弟其实并不需要赠送我如此之多的东西,他其实有一个更好的方案可以实行,比如说,只让你一个人过来。】 【你一个人的价值,就足以比拟这些物资。】 “咳咳咳!” 卢瑟重重的咳嗽了几下,他看起来仿佛被呛到了。 “请不要开玩笑了,摩根。” 【不,我并没有在开玩笑。】 【你的才华、经验与理性是无价之宝,是无法用任何物品的价值与作用,来衡量的。】 【庄森其实和我说过,有关你的问题,他总是有些过分的担心你的身体情况与安危,认为卡利班或者大后方的后勤工作,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不过在我这里,我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摩根一边说着,一点轻轻的敲了敲桌面,眨眼之间,一幅星图便出现在了基因原体与卡利班人的中间,那上面赫然显示着几个未被收复的星区,而在这幅星图最中央的位置,存在着一颗硕大的行星:阿瓦隆。 【我们现在,正在向着瑞扎前进,在瑞扎停留一段时间后,我们将转变方向,与钢铁勇士军团完成一次会晤,紧接着,我们的舰队就将南下,在我的家乡阿瓦隆附近打下一片让我的军团得以立足的根基与土地。】 【这是一项大工程,卢瑟阁下,我需要同时向数个世界、数个星系,甚至多个星区,展开进攻的计划,哪怕是以我的精力,也不可能同时进行兼顾数条战线。】 【所以,在某些时候,我不得不需要一些独当一面的人物,来帮助我处理一些战事。】 卢瑟眨了眨眼睛,摩根话语之中的那些内容,让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在卡利班骑士那苍老的瞳孔之中,有种青春的火焰,在重新地燃起。 摩根没有更多的废话。 【你愿意接下这个重担吗?卢瑟阁下?】 【你愿意为我,执掌单独的一支舰队,一支远征军,去征服或者收复那些世界,成为一场战争的指挥官,甚至是一整场远征的最高统帅么?】 【我可能无法给你更多的物资与帮助,目标也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更艰巨一些,而且,你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让你手下的那些部队,好好磨合。】 【好吧,这并不是一份有多么轻松的工作。】 【它可能无比的艰难,所以我想在这里,先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与想法。】 【你是否愿意领导……】 “当然!” “当然可以!” 摩根的话音未落,便听到卢瑟那最为坚定的话语,迎了上来。 卡利班的老骑士已经再一次挺起了他的胸膛,甚至是那张有些老迈的面容上,也再一次散发起了某些只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请交给我吧,摩根阁下。”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那就拜托了。】 摩根微笑着,向卢瑟露出了一个感激的面容。 —————— 这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 她当然会交给卢瑟一支远征舰队,甚至会交给卢瑟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让他在接下来的这些年中,去征服那些行星与世界,去获得作为独立战争统帅的荣耀与光辉。 然后,他会离开,他会重新返回到暗黑天使军团之中,伴随着摩根响应庄森的号召,卢瑟会再次回到他的养子的麾下。 从万众瞩目的统帅职位上,回到他那孤僻的卡利班深林之中。 到那时,这位卡利班的老骑士会作何感想呢? 真是想想,就让人期待啊。 (本章完) 第202章 最恶毒的母亲 “和瑞扎谈的怎么样?” 【尽善尽美。】 【他们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比我预估的要强力,野心也比我推测的要巨大。】 “另一个火星?” 【把“另一个”,去掉。】 【在这片银河中,永远都不会有另一个火星,就像永远都不会有另一个神圣泰拉一样。】 【在这些铸造世界的心中,最狂妄的梦想,也不过是让火星成为他们的私有物而已,取缔那颗星球本身,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私有物?我以为在他们的电子瞳孔中,火星是圣地?” 【就是圣地,才要死死的攥在自己的手中。】 【为了一颗具有特殊意义的世界,或者是一座看起来独一无二的城市,而流干几代人的鲜血:人类不是很早就在这样做了么?】 “这听起来,可真是一项充斥着贪婪的暴行。” 【从始至终,贪婪都流淌在人类的血脉里,只不过在这群没有外皮与血肉来遮掩自己内在的金属造物这里,他们彰显的要比其他人更为明显。】 “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的确如此。】 宏伟庞大的瑞卫一,此时正沉浸在全然的忙碌之中:这座堪称是星河奇观的空间站是铸造世界瑞扎的骄傲,是足以轻而易举地容纳帝国规模最大的远征舰队,并为其提供补给与修缮的巨型船坞。 即使是从昏暗无比的虚空中遥望,这座空间站中那庞大的外层环带、致命的的等离子碾损格阵、数之不尽的太空港口、四通八达的巨型磁悬浮列车轨道,与足以容纳至少三台、甚至更多全副武装的帝国骑士昂首走过的主干路,依旧是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清晰景象,它无声地诉说着【束缚群星之锻炉】作为一个铸造世界的强大,以及瑞扎人在数个世代以来的筚路蓝缕、贪婪扩张,还有支撑着他们敢于暗中向火星发起挑战的雄浑底气。 事实上,在她的舰队刚刚驶入瑞扎星系,看到这宏伟无比的钢铁卫星的时候,摩根就已经在她的内心中下定了决心,她会同意来自于【束缚群星之锻炉】的【小双头鹰盟约】,成为瑞扎的朋友。 不为别的,单单是她眼前这座壮丽宏伟的星河奇观,就足以让任何渴望在远东星域大展拳脚的野心家,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拉拢,或者将其紧握在手中。 因此,第二军团之主与铸造世界的技术圣者之间会谈,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在唯一的核心问题上,保持了高度的一致,营造了和睦的氛围。 至于剩下的细枝末节,反而不会被这些大人物所关注:既然神圣的盟约已经立下,那么他们麾下的精英们,自然有的是时间去仔细追究,又或者唇枪舌剑于双方在每一项中,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又或者是需要尽到的责任。 而当这两份刻有了技术圣者私人纹章,与摩根的专属灵魂印记的盟约,被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最为安全的地方的时候,第二军团的主力舰队早已如同返乡的大马哈鱼群一般,迅速却有序的涌入了瑞卫一那繁多的太空港口之中。 他们在将这里,进行一次彻底的补给与修整,将舰体内部的那些陈年旧伤通通消除一空,补充上足够的消耗品与机奴,并换装上全银河最先进、也是最优秀的等离子反应堆。 这是来自于铸造世界的一份善意,也是一项会耗费漫长时间的大工程,不过,在瑞扎那些久经考验的技术神甫和基层劳工的共同合作之下,摩根估计,她依旧能赶得上与佩图拉博的那次会面。 就这样,心情大好的第二军团之主分离了自己的一缕意志,用来监督她的子嗣与瑞扎的代表们对于盟约的后续讨论与总结,而她自己则是婉拒了技术圣者那流于形式的邀请,并没有前往瑞扎主星进行浏览与观光:无论是摩根自己,还是技术圣者,都知道这次邀请只是一次表面功夫而已。 小双头鹰的盟约虽然现在已经大体的敲定了,但就像真正的双头鹰的那两颗头颅,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彼此信任一般,摩根与瑞扎的合作之路,还无比漫长。 在接下来的几个泰拉标准日之中,摩根没有外出,而是快乐的龟缩在,她那已经初具规模的私人住所里面,不断的完善了自己心中的计划与诸多想法,并且处理着来自于军团会议与高阶军官们各式各样申请与文件。 而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久违的,赛米拉米斯终于再一次地拜访了自己的主体。 如果你忘了这位有着黑色长发的女王是谁:她就是摩根在当初离开自己的第二母星的时候,用一部分灵魂碎片所塑造的一位个人意志的投影,用来替她统治母星,并且打理那凡人之间的琐事。 现如今,伴随着摩根的舰队重返阿瓦隆的行动,已经正式提上了日程。作为管理这颗世界的帝国总督,赛米拉米斯自然要向自己以后的【主君】汇报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好汇报的:作为一个自然资源相对丰富的世界,阿瓦隆并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社会隐患,赛米拉米斯所唯一需要去在意的,也就是提前准备好第二军团的新鲜血液而已。 而在大多数时间,这位阿瓦隆总督的主要职责,就是陪着作为主君的摩根,聊天解闷,聆听摩根对于一些事情的想法与构思。 也正是在这种聆听中,一项项军团的事宜,被摩根批阅了。 —————— 针对于灵能部队的第一批教材已经完成了编撰与发放,正在进行小规模范围内的试验,佐西莫斯和米尔丁正忙碌于收集战士们对于这些教材的反馈,以及它们们在实际运作用中,所能够起到的作用与会产生的一些问题。 而科尔特斯与皮萨罗斯所领导的前第二舰队的成员,也终于清点完了他们所有的秘密武器库存,将其中最为致命、也是最为强悍的一些噩梦杀手归类起来,并准备将其唯一的钥匙交于他们伟大的基因原体手中。 擅长于阴影中的事业的前第五舰队,其领军者虽然在军团议会中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是这些暗影之子们,实际上只对基因原体一个人负责,他们的所有文件与工作汇报只会摆放在基因原体的案头,而不会出现在其他任何人的手中。 还有第六舰队,他们也终于传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之前在达摩克里斯星区,因为风暴而走失的那一部分人,现如今终于与舰队的主力再次取得了沟通,这些失落者兴奋于基因原体的回归,并且异常热烈的表示,他们会为自己的母亲送上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比如说,由迪尔姆德所率领的舰队发回了通讯,他们已经顺利接手了第十一军团的某些遗产,不过其中的一些有些……奇怪。 作为前第二舰队领军的科尔特斯,也向摩根发出了一个请求:他们希望第二军团的主力舰队能够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进行一次转向,又或者是,允许他们暂时分离出一支小型舰队,去往一个名为卡塔昌的星球,进行一些必要的工作。 而除了这些正规要求外,为摩根所依仗的巴亚尔,则提出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私人请求。 这位老骑士表示,由于军团刚刚完成初步的整合,新组建的各个连队内部还在进行磨合,经常会爆发摩擦甚至是争斗,所以,他请求给予所有的战士,一个能够调节矛盾,与促进友谊的公共场所。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讲,巴亚尔希望摩根能够允许,战舰上的竞技场24小时全天侯开放。 虽然不是很理解开放竞技场与促进战士之间的友谊,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出于对于巴亚尔的信任,摩根还是批准了这一条法令的实施。 同时,第二军团之主还下达了另一条指令:她亲自挑选了几位子嗣,派遣去了第二军团驻神圣泰拉的军团办事处,他们将在那里,拥有直到大远征结束的安逸生活。 这次挑选是完全随机的,返回的神圣泰拉的这些破晓者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如果真要说共同点的话。那大概就是,他们总喜欢在无人的时候。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九头蛇独尊】吧。 【好了,大体就是这些。】 摩根弹了弹她手中的最后一份批好的文件,甩在一边,便依靠在自己的椅背上,颇为懒散的伸着懒腰,她撇下长靴,将双脚搭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而在她的对面,有着黑色长发的赛米拉米斯正端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杯装满了佳酿的晶莹,却只是安静的观察着,一口未动。 【那不是古典工艺,你大可以喝。】 “你忘了么,本体,我们其实并不喜欢喝葡萄酒。” 摩根的第一个灵魂投影,甩了甩自己的黑色长发,她那过于尖锐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啊……确实。】 【算了,不说这个了,跟我汇报一下,你在阿瓦隆那里的工作情况吧。】 “好的。” “在阿瓦隆的第一轮征兵工作已经大体完成了,当舰队抵达阿瓦隆的时候,会有超过五千名候选者能够立刻进行基因手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完全符合标准,其中有三十人的身体素质,优秀到几乎注定了会成就一番事业。” 【管理的不错,参考阿瓦隆的总人口来说,这已经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比例。】 “不用感谢我,感谢这个世界上那几乎根深蒂固的英雄主义,与猎兽传统吧,每年外出闯荡的骑士子嗣和热血青年源源不断,甚至可以说是数以万计,他们之中,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生还率,在这么多年下来,也足以积攒出一批数量上相当可观的兵员了。” “更何况,还有我们进行备用的影之国计划。” “我已经在阿瓦隆各地做好了舆论基础,甚至编写了很多本古籍放进了各地的图书馆之中,等到新的灵魂投影抵达之后,那些受到舆论影响去寻找【秘境】的人物,就会大获成功。” “然后,那些【秘境】之中的所谓【古老武士】们,自然会为我们筛选出足够优秀的兵源,而且有关于那些【秘境】的塑造,我已经准备完成了,只希望新的灵魂投影能够快一点儿地抵达,如果被他们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 【别着急。】 摩根咯咯笑着,她轻轻的敲了敲桌面,然后,伴随着一阵灵能所导致的空间波动,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记录,完成。” “与瑞扎的会议监督,完成。” 新人影汇报到。 【认识一下吧,赛米拉米斯,她是二号,是我用来处理一些有关于科技,或者需要一些逻辑性、严密性的事情的……指定人物。】 【当然,对外,她是打理我房间的私人侍女。】 伴随着主体的命令,一号灵魂投影就这样,随意的瞥了一眼她的新同事。 她同样是一位女性,看起来有些过分的年轻,从外表来看,也许只有十四五岁大小,身材纤细、瘦弱且皮肤苍白,有着一双非常纯粹的,赤红色的眼睛,冰冷的面色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无比精致的人偶,而非是有血有肉的个体。 “她叫什么?” 【阿尼亚。】 “看起来,她和我并不一样,本体。” 【回答正确,赛米拉米斯。】 【你的出现和消失,不过是我一个响指的事情,而阿尼亚有些不同,她是我在思考与学习,我的第十一号兄弟,所留下的那些知识的时候,所迸发出来的一个想法。】 “人工智能?” 【还算不上……】 【应该算不上,毕竟她的身上还是有着一部分灵魂的,虽然只是我所赠予的一块灵魂碎片。】 赛米拉米斯点了点头,她并不在意这个事情:事实上,除了完成本体所留下的任务之外。身为灵魂投影,她不会在意任何事情,毕竟她的本质,就是摩根对于一件事情的执着与专注。 “好吧,本体,我认识她了。” “让我们谈回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吧。” 【说吧。】 摩根将自己的身体完全的抛在了柔软的椅子上,她知道,自己偶尔会将一些比较重要,但是暂时无暇顾及的事情,告诉给面前的灵魂投影,让她在固定的时间,来提醒自己。 “在几个泰拉标准月之前,也就是你刚刚与军团重逢的时候,你曾给我下达了一句指令,要求我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提醒你。” “指令是:泰拉老兵。” 【啊,没错。】 “它有什么涵义么?”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名为阿尼亚的二号灵魂投影,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张电子板,开始进行记录。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我只是想在固定的时间,定期的总结一下,我对于我手下的这些子嗣的管理与未来方案,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或者调整的地方。】 【至于泰拉老兵……你是知道的,我手底下,现在几乎全是泰拉老兵,在抵达阿瓦隆之前,我最起码不用担心什么,老兵与新兵之间的矛盾。】 “那算是一件好事吗?” 【当然。】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这几个泰拉标准月以来,我一直在按照我的预期方案来进行处理,目前来看,效果……还算是不错的。】 【我允许马歇尔、巴亚尔、科尔特斯和佐西默斯这些本就权力在握的管理层们,重新组建起军团议会,用来处理那些军团重组时的琐事,目前来看,他们的能力还是合格的,最起码没有给我搞出什么大乱子。】 【与此同时,这也是一种无声的表态,一种明面上的政治妥协行为,我将管理军团的一部分权利依旧保留在马歇尔这些人的手里,就是为了告诉泰拉老兵们,我不会有对他们大动干戈的心思。】 【而在这期间,我也时不时的发布一些不痛不痒的命令,并一直在观察着这些泰拉老兵对于新情况的适应性,以及对于一些新政策的服从性。】 【总体而言,我把他们分成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也就是表现最为良好的那一部分:他们会以我的意志与政策为主,他们也许并不理解我的话语究竟有多少的含义,但是他们很乐于因为我的命令而改变他们固有的一些习惯,甚至是原本的思维与行动方式。】 【他们是合格的。也是我可以继续留下与重用的那一部分。】 【在未来,我打算把这些人编入秘会之中。】 “秘会?” 【我的兄弟庄森麾下那些奇形怪状的骑士俱乐部给我的灵感,你可以把他们理解为某种私密的小团体,或者是直属于我个人的特殊部队。】 【总的来说,他们会维持一种比较散漫的组织形式,一个秘会可能只有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但是他们的作用是巨大的:可能是保管一件很强大的武器,也可能是精通一种战争之道。】 【就比如说,我手下这些擅长灵能或者擅长暗影行动的子嗣,他们都会编入各个秘会之中,直接向我负责,从职能与地位上来看,他们与军团议会是平级的。】 【而那些剑走偏锋,适用于特定战场,却并不适用于主流的一些小团体,又或者是那些掌握着巨大杀伤性武器的部队,也都会被编入秘会之中,成为我的直属部队。】 “听起来会很散乱。” 【是的,为了阻止这些秘会成为新的军团议会,我不会给他们一个过于清晰的组织形式,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说到底,秘会只是我初步掌握军团时的一个过渡方法,在我的预期中,这种形式,其实走不了太久。我最终还是会让军团走上正规化的道路。】 “在你让军团的规模,重新恢复之后。” 【是的,在军团的规模重新恢复到几万,甚至十万往上的地步之后,在这些泰拉老兵不再是军团的主流声音之后,除了那些最为重要的直属秘会之外,其他则会被逐渐取消,转变成为一些规模较小但是正规化的军事组织。】 【小团体在什么时候,都是极不可取的行为。】 “听起来不错,但是我想并非是所有的泰拉老兵,都会欢迎这种改变的,他们也许并不会抵触你的命令,但是他们已然成型了的思维也未必会跟得上你的想法。” “当然,另一些人可能就是单纯的认为,你的想法破坏了军团的某些传统,这样的人,在每一个军团都是有的。” 【是,比如说暗黑天使的阿斯特兰,他可真是一个讨厌鬼。】 “那破晓者中的阿斯特兰们,你又打算怎么处理呢?” 【我打算看看他们的态度,那些不适应改变,但是本身态度可以的泰拉老兵,我暂时还是会容忍他们的。】 【在新血们入伍,并且逐渐成长起来后,我会逐步把他们调离实权岗位,当然,地位和荣誉还是一定要给予的。】 【军团各种宏大仪式的主持者与记录者,军团各种记录文档与秘密武器库的看守者,又或者是专职负责征募、挑选、与教育那些新血的征兵教官。】 【只要他们肯离开实权岗位,这些虚衔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我并不心疼他们,但是既然他们是我的财产,我就应该让他们物尽其用。】 【哪怕是以维护军团的稳定度着想,我也不会把这些人闲置在一旁,让他们在那儿白白地生灰。】 “嗯,那最后一批呢?” “那些真正的阿斯特兰,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 【那些家伙,是我最先想好处理办法的。】 【在这里,我还是要感谢一下我的兄弟庄森,他又给了我一个不错的灵感。】 【在庄森的军团,有一个叫五百众的组织,这个组织虽然并不是他的私人卫队,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却履行着相同的职责,庄森在战斗中也许不会带着他的私人卫队,但一定会等待着五百众集结,然后带着他们,赶赴到战场上。】 【这真的是一个好主意,不是吗?非常值得借鉴。】 【所以,我组建了老近卫,老近卫军。】 【在我抵达阿瓦隆,在我正式组建自己的私人卫队之前,他们就将成为我的实际上的护卫队。成为破晓者军团中的五百众。】 【那些桀骜不驯,不肯听从我命令,甚至在明面上对我表达不满的家伙,都会被编入到老近卫军之中,他们会在这个组织中慢慢的走向消亡,与毁灭。】 【我会率领着他们,每当我亲自抵达战场的时候,他们就会跟在我的身边,我可以不带任何部队上战场,但我一定会带着这支老近卫军。】 【当情况,达到最为危急的时刻,当我们遇到那些最强大最凶狠的敌人的时刻,当死亡率已经高到最让令人恐惧的时刻。】 【我会亲自上阵,去解决那些最危险的地区,身边也许只会有这些老近卫军。】 【他们会跟着我,跟着他们所不满的基因原体,一起面对那些最重要的战役中的最关键的部分,面对最强大的敌人,然后在这些足以让后来者望而生畏的战役中,渐渐的走向消亡。】 【我想要不了几场如此可怕的战争,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些桀骜不驯的刺头了。】 “……厉害!” 赛米拉米斯摇着头,不由得啧啧称奇。 “不愧是你啊,本体。” “竟然可以想出如此残酷的刑罚。” 作为摩根的一部分,赛米拉米斯真切的感慨着。 毕竟,对于一个自私自利的恶棍来说,彻底的死亡,的确是她所能给予其他人的,最痛苦的刑罚。 “我现在都能想象,那些桀骜不驯的泰拉老兵们,跟你一起冲向那些最危险的战场的时候,他们的脸色会多么的苍白。” “除了跟随基因原体而战,并且扭转乾坤这一所谓的荣耀之死,他们得不到任何东西。” “仔细想想的话,这的确是很残忍的,残忍到也许会在军团内部造成,某些不稳定的因素。” 【是的,让他们如此明目的消耗掉,很有可能会产生一些不满的情绪,这的确是一个需要我去注意的问题。】 【不过,这种不满也不会是什么本质上的问题。】 【连庄森都能继续指挥他的暗黑天使,那我没道理不能统治有些不满的破晓者。】 【而且这些不满,并不会是一项非常漫长的事情,当那些桀骜不驯的泰拉老兵跟随我的脚步,在战场上迎来他们的死亡的时候,当那些无法适应时代的老兵成为了地位崇高的虚衔人物的时候,即使他们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无法动摇整个军团的总体局势。】 【即使他们看清了我的内心,到那个时候,又有什么用?】 “确实。” “记录,完毕。” —————— “你可真是,一位恶毒的基因之母啊,本体。” 【感谢夸奖。】 (本章完) 第203章 《灵能圣典》 “如果想要了解基因原体为我们所规划的未来,那么你只需要理解一个词就可以了。” “制度化。” “统一的观念,统一的机构,统一的规范,统一的核心。” “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这就是我等的基因之母,对于灵能部队的要求与期望。” “也是我等在未来,将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到的那件事情。” —————— 当【北极星号】被送入了瑞扎次卫那最为宏大的太空港口,并准备着,进行一次快速且彻底的改装的时候,阿里曼也终于被带到了他此行最渴望的目的地之一。 沉思殿堂。 任何一个军团的灵能大师,都或多或少会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是战列舰【擎火者号】最重要的区域,是在之前的几十个泰拉标准年中,第三舰队的灵能者们进行所有大规模会议与集体冥想的唯一选择,而在第二军团涅槃而生之后,它又被军团之主赐予了一个崭新的使命。 在过去,沉思殿堂与它的名字相反,是一处最喧闹的场地:第二军团的灵能者们把这里看做是最重要的公共场所,每一天,这里都会有新的想法、新的争论,甚至是新的比斗诞生,在不断的碰撞中延伸着第二军团对于灵能的探索。 而现在,沉思殿堂依旧是破晓者军团的灵能者们最重要的公共聚会场所,但是比起之前的喧闹与辩经不断,如今,这里已经转变成了另一种画风。 一种让阿里曼甚至有些不太适应的画风。 …… 死者之地。 当阿里曼第一次踏入了这个他期待已久的目的地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蹦出了这个恰到好处的形容词。 是的,如今的沉思殿堂,已然不再是那座可以畅所欲言的喧闹中心了:它成为了死者之地,成为的无比宁静、低沉、深邃的王国。 那雕刻着各种语言与知识的穹顶,依然傲慢的盘踞在几十米高的视野尽头,而在这些无价之宝的核心处,则是装点着一幅美轮美奂的画作:那是一位发须皆白的年迈老者,他身着长袍,一手端着致命的毒酒,一手擎着火炬,四周尽是被他的万丈光芒所击溃与恐吓的恶毒野兽。 这便是【擎火者号】这艘战舰名字的来源:它纪念着一场发生在远古泰拉的伟大举措,一位先贤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与坚守,而坦然接受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所诬陷的不公平的死亡。 破晓者军团的智库们,把这位早已被遗忘了名字的人物,看作是某种理想中的象征,他们在缅怀他的画作下谈天说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与灵感,然后互相争论,互相合作,共同探索着在灵能领域中的无限未来。 直到今天,那些酝酿了几十年的精彩辩论、慷慨陈词,依旧萦绕在高高在上的穹顶之间,如果侧耳倾听的话,还能感受到最轻微的回声,就仿佛那些发生在几十年前的话语,依旧在耳边一样。 但现在,就算是这些最为激情的话语,也在无声无息之中,偃旗息鼓了,因为它们已经无权打扰这里的宁静与深遂。 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有权力去打扰那些死去的魂灵。 “他们都是烈士?” “有一部分是,而其他人则是不同的,他们并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而是死在了另一个更为血腥的……地方。” 阿里曼伫立这座沉思殿堂的中央,他竭力保持一种与这里的氛围相匹配的安静,但他的视野还是有些焦躁不安的四处寻觅:寻觅着那个与他听闻中的思想圣地有几分相像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角落。 但是,这位千子军团的第一连长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无论他多么急切的四处观望,无论他多么仔细的不断搜索,出现在他眼中的,也只有那连空气都为止凝固了的安静与深邃。 在那些昔日排列着书架,上面摆放着文卷、酒杯与畅所欲言的墙壁之上,如今出现的,只有一张又一张的苍白面孔。 那是逝去之人的面孔。 那是一张张最为严肃的死亡面具,摆满了每一面墙壁的每一处角落,一眼望去,至少有一千多。 他们之中,有的无比清晰,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塑像。 有着遥远且模糊,只有一张凭记忆而生的图画。 还有的,甚至连一幅最为简单的画面都没有,只是记录着一个名字、一个称号,又或者是,一段模糊的时间。 但无论是栩栩如生的面容,亦或是那些模糊的画作、简单的语言片段。他们所得到的待遇,都是相同的。 在每一个能够代表着一条逝去生命的标志下面,都预留了一个合适的空间,仔仔细细地刻上了他们的姓名、军衔、职位,死去的大致时间,以及,因为何而亡。 一眼望去,一千多张面孔,一千多个名字,一千多条记录,每一个都象征着一次独一无二的死亡。 阿里曼看着他们,虽然他可以发誓,他心中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轻视,但他依旧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摩根手下的智库,讨论的如此之久,研究了一遍又一遍,才最终决定了与他如何进行一场灵能交流会议,却又转过头,就把他领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的确很好,也很重要:一座安放着英灵的殿堂,没有任何阿斯塔特会对这里说【不】,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能够讨论灵能技艺与心得的最佳地点吧?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他督促自己静下心来,不要把怀疑的心思表明在面孔上,他安静的跟在了佐西莫斯身后,聆听着这位摩根麾下的灵能大师,一个一个的介绍着这些逝去者中,最为重要的那些人。 但听着听着,这位马格努斯的子嗣就敏感的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耳边,佐西莫斯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 “这个是拉图尔,他原本是智库中的领军人物之一,著名的力场术大师,但是,在一次对亚空间的探索中,他实验了一条之前从未有人实验过的咒语,并因此而遭受了即为可怕的反噬,最终,我们帮助他终结了痛苦。” “这位是弗雷德奇,他曾是军团中最为优秀的控火大师,能够凭借着他的火焰和爆炸,扭转一场战争的局势,但是在攻打瓦苏尔星的战役中,他在与一名异形灵能者的对抗中失手,虽然依旧杀死对手,但是在战争之后,他的灵魂还是因为那场战争中留下的巨大创伤,日渐枯竭,当他离世的时候,他的理智已经被侵蚀地与野兽无异。” “这位是萨米斯伽,他的死亡是军团对于灵能的探索中,最大的悲剧之一,他死在了一次大规模的灵能探讨会议之中,一个被他首先提出了灵能法术的运用,最终让整个殿堂中的所有参会者集体陷入了力量的暴走与失控之中,他本人也成为了三十六名受害者中的一员。” “还有这一位……” 佐西默斯越是讲述,阿里曼的眉头便越是紧皱:在这位摩根之子的话语中,只有两到三成的死者是在战斗中牺牲的,而在那些剩下的人中,大多数都是倒在了对于灵能的探索路上。 真是…… 匪夷所思。 阿里曼暗自摇着脑袋,这些在探索中惨死的人物,甚至唤醒了他的某些回忆:某些在千子军团还没有遇到马格努斯的时候,所留下的悲惨回忆。 ……够了! 他会忘了那些! 就像他和他的基因原体所发誓的那样! 马格努斯的子嗣耐心的忍受着这一切,直到两人终于走完了一面墙壁,诉说完了那些探索与反噬的悲歌而,在走向另一面死者墙壁的途中,阿里曼终于尽可能淡然的开口。 “我想,我对贵军团往昔历史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阶段性的满足,佐西默斯,也许我们可以在以后的某个时间段,再来了解这些第二军团的逝去英魂的故事。” “现在,我们应该开始一些更紧急的事情。” “比如说?” “也许,你应该先告诉我,破晓者军团对于灵能的态度,以及你们探究的核心,到底是什么?我才有更好的心态与认知,去了解这些伟大的牺牲者。” 而千子的话语,只换来了佐西莫斯那半是疑惑,半是了然的古怪眼神。 “可是我现在就是在告诉你。我们对于灵能的态度啊,阿里曼。” “……你说什么?” “难道我讲的还不够清楚么?” 佐西默斯眨了眨眼睛,他抚摸着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轻声地向着自己的客人低语。 —————— “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么?” “反噬。” “创伤。” “死亡。” “这就是灵能所给予我们的馈赠:是的,这种亚空间的存在也给予了力量,但是比起我所提到的这些逝去,它所给予的力量,更像是一种吝啬的补偿。” “那么,现在,请告诉我,来自千子军团的阿里曼。” “一个带来创伤、反噬与死亡的事物:你会怎么看它?” “想想吧。” “在你的心中,所蹦出的第一个答案,那个处于最基础的理性与人类本能而诞生的答案:就是我们理所当然的态度。” “你也许会不解,你也许无法接受,这都是当然的,毕竟在你们的眼中,灵能与亚空间,完全是另一幅模样,就像我在普罗斯佩罗所遭受的震惊一样,我能理解你现在所处的震惊。” “但是,不管你现在有多么的不可置信,阿里曼,我都希望你不要立刻的反驳,或者与我进行什么无谓的辩论。” “请你保持安静。” “请你安静,然后去看,去倾听,去感受,去记住与思考我的话语,和你的见闻,如果你依旧不能理解它们,那你再与我,或者是任何一名破晓者的智库,进行一次彻底的辩论,也不迟。” “我知道,以你的智慧,肯定会知道这样做的好处,就请姑且吧破晓者军团对于灵能的态度,看做是一种未知的知识吧,你总是需要先看一看,听一听的。” “那么现在,倾听吧。” “我们对于灵能的态度。” —————— “那是天赐的诅咒。” “那是横生的幸运。” “并不是所有的智库都渴望这份力量,但是当它们出现在了我们掌中的时候,我们别无选择,我们不再是我们自身的主人。” “我们只能踏上这条道路,这条在你们看来,安全无虞的道路,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条道路上,满是前人的鲜血与泥泞,满是我们自己的恐惧与泪水。” “我们是怎么看待灵能的?” “就是这样看待的。” “我们不得不行走在一条名为灵能的道路上。” “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 “坚石密布。” “鲜血淋漓。” —————— “惊愕、颤抖、畏惧、谨慎、觉悟、牺牲、铭记、缅怀。” “这就是,破晓者们,对灵能的态度。” —————— “也正因如此,当我们的基因之母提出了她的改革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认为这是一件坏事:我们早就需要一次改革了。” “而摩根大人,我们的军团之主与基因女王,用她的智慧,为我们带来了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制度化、正规化、标准化。” “在这持续了几个泰拉标准月的改变、重组与适应之后,我们终于跟随着母亲的步伐,在她的指引与无限智慧之下,找到了与灵能真正的相处方式。” “这些亚空间的存在,不再是一团模糊的力量,需要我们用无尽的鲜血与牺牲去探索,它成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存在,一个在紧密且细致的组织面前,苍白无力的螳臂。” “首先,她对所有的智库与灵能者,共计946人,点对点地进行了考核与观察,并最终选出了那些她认为合适的人物,编入了一个特别的组织之中。” “从此之后,破晓者军团的智库便由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剑歌者】,也可以称之为【剑咏者】,这些人是作战部队,根据自己的作战习惯与相关经验,分队成军。” “而另一部分,是【绘卷者】,他们负责作为基因原体的顾问与追随者,在摩根大人的亲自带领与指引下,小心地探索着亚空间的未知领域,并且编纂【教材】。” “【剑歌者】与【绘卷者】的分工非常明确,却又不会完全地彼此脱离,【剑歌者】被明令禁止私下研究未知的灵能法术,只允许学习与使用【教材】上的内容,除此之外,但凡敢私人研究,就会遭到严厉惩处。” “但事情不是绝对的:如果一名【剑歌者】有了好点子,或者在实战中有所感悟,他就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并递交上去,这些想法会摆在基因原体的案头,经过审批与筛选,提取出那些具有价值与可行性的,进行研究。” “在这一过程中,提出计划的【剑歌者】是可以参与其中的,如果方案被证实可行,那么这名【剑歌者】会得到嘉奖,甚至直接提拔为【绘卷者】,而方案本身会被编篡成合适的歌谣,记入【教材】。” “而【绘卷者】则有所不同,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不断的整理与研究【剑歌者】们的意见,并在基因原体的亲自带队下,对亚空间进行探索与考察:任何私下里的探索亚空间行为,都会遭到最严重的刑讯处罚,哪怕是经验最为老道的【绘卷者】,也绝无例外,甚至会失去基因原体的宠爱。” “而当【绘卷者】们整理或者更新完了新一部的【教材】,原体会亲自检查,再之后,【剑歌者】们会在实战演练中,对【教材】中的内容进行实验与反馈,如果通通合格了,【教材】才会实施。” “这就是灵能部队的基本运行曲线:【绘卷者】负责整理与编写,而【剑歌者】负责执行与反馈,创新活动虽然被允许,但一定要在基因原体的密切监督之下。” “与此同时,原体为了保证【绘卷者】们不会脱离实际,他们也需要定时参加前线战斗,亲身试验自己编写的歌谣,而且,每隔一段时间,【绘卷者】与【剑歌者】就会进行部分人员互换,来保证新鲜血液的流通,同时,他们还要抽出一部分精英,对于那些智库新血进行集中教育和培养。” “而这一切,当然都离不开【教材】,它是基因原体所赠与我们的礼物,是一切行为与方法的来源与典范。” “在私下里,我们也会管它叫做《灵能圣典》。” “【教材】是一系列书面作品的总称,它们要么是出自基因原体之手,要么经过她的审查,保证了绝对的安全性,同时,她也是不断在更新的,保证了不会被时代的脚步所抛弃。” “【教材】记录了灵能者所需要的一切知识,主要由六本主要教材和不定量的选修组成,六本主要书籍分别是:一本灵能者的自我修养与道德规范,四本在不同状态下的战斗技巧与咒语,还有一本对于军团智库历史的总结。” “除此之外,针对于不同的灵能者类型与敌人种类,还有着不同的选修内容,这些通通都是基因原体亲自编写的,同时也是在不断的更新的,至于那些由【剑歌者】们所提供的思路,甚至专门编写了一本必修的选修教材。” “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基因原体就会在会议厅中,举办一场灵能讲座,回答我们的疑惑,讲解教材中的难点,并且听取我们所提供的一些反馈意见:这个讲座是自发性的,想不想去都可以,但是一般无人缺席。” “好了,这就是我们的一切。” “一个以基因原体为心脏,以她的灵能圣典为鲜血,以两大组织为肌肉,谨慎前进的巨人,永远都行走在安全的道路上,永远都缓慢且小心翼翼的前进。” “也许,在你们眼里,我们禁止大多数灵能者自我探索的命令,是荒谬绝伦的,但事实上,当原体下达它的时候:无人反驳。” “我们甘愿如此,甘愿在母亲的阴影下前行:这没什么不好。” “她的智慧,会通过书籍,源源不断的流入我们的脑海之中,就像是那些雌兽吐出被自己嚼碎的肉糜一般,我们这些幼崽狼吞虎咽,享受着最安全的营养。” “你知道么,【教材】是最为神圣的,虽然它偶尔会估计不到前所未有的情况,但是只需要一次惊愕与代价,它就会及时的更新相对应当手段:况且,我们的基因之母也说过,在最特殊的情况下,可以违背【教材】,特事特办。” “但尽管如此,这并不妨碍我们就像拥护她本人一样,拥护她的书籍,我们甚至举行了定期的考核与实景考试,来测量我们对于【教材】的理解和运用。” “为此,我们甚至准备了一个专门的房间,用来监督每一个考核房间与走廊,来确保不会有不满者在滥竽充数,破坏母亲的好意。” “跟着我,那个房间就在沉思殿堂的一侧,我带你看看。” “推开这道门,就是了。” …… “你看,阿里曼,在这个监控里面,我们能看到实景考核室一号的全部情况,保证不会有人在监考人员的视角盲区做小动作。” “而这里,则是能实施监督最新【教材】的储藏室,来保证这些母亲的馈赠的安全。” “还有这个:这个摄像头直指沉思殿堂最前方的走廊,虽然那里没有什么监控的必要,但是我们还是安上了一个,你可以看到……” “嗯?” “怎么那么多人?那些其他舰队的来沉思殿堂干什么?” “领头的那是谁?巴亚尔?” “他来做什么?” “算了,我们出去迎接他们一下吧,阿里曼……阿里曼?阿里曼!” “你人呢?” 在这里推荐一本书,应该算是一颗幼苗吧,不过是不错的幼苗。 书名为《帝皇之子:涅槃的紫凤凰》 是的,是写福根的,而且是拜占庭风格的福根哦!科穆宁跟紫色更配哦~ 已经10万字了,而且作者的出发点非常有意思,比较具有……哲学风范! (本章完) 第204章 佩图拉博,与他的姐姐 【命运薄纱】是一颗勉强达到了殖民标准的世界,不过在大远征所带来的万般选择面前,它依旧是毫不起眼的。 直到人类之主所开启的这场辉煌征途进行到了第七十八个泰拉标准年的时候,一支强大无比的钢铁军团,才第一次为这个荒凉的世界带来了属于人类帝国的气息。 钢铁之主佩图拉博,带领着其麾下军团中的三十三个大营,超过三万名阿斯塔特战士,来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砂石堡垒之中,基因原体把这里视为了合适的地点,用来会见自己即将到来的血亲。 虽然,这个被佩图拉博亲自命名为【命运薄纱】的荒凉世界,距离基因原体的母星【奥林匹亚】其实并不遥远,仅仅相隔着几片空旷星区与名为【安维鲁斯】的铸造世界,但是处于某种心理,佩图拉博最终拒绝了在自己的母星上招待他的血亲,他宁愿来到这个荒芜世界之上,大兴土木,搭建一座只会用到一次的华美殿堂。 对外,钢铁之主宣称,这是处于对大远征效率的考虑,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冥冥之中,佩图拉博其实说服不了自己。 基因原体非常地清楚,支持他如此做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并不愿意回到他的母星,他并不愿意去面对与想起【奥林匹亚】上的一些人,以及一些事情,还有那些被他下意识抹去的漫长回忆。 他名义上的养父达美克斯,他名义上的姐姐凯莉芬妮,还有那个曾经在雕像比赛中,击败过他的所谓兄弟安多斯…… 他记得那一切,他知道他们现在还生活在奥林匹亚上,作为帝国的总督或者原体的亲人,生活在一个由佩图拉博所亲手打造的大理石天堂之中:他知道这一切,他记得这一切,所以,他并不愿意回到奥林匹亚,回到他那个名义上的所谓家乡。 他在逃避…… …… 不! 不不不! 当然不是! 他是佩图拉博,他是帝皇的钢铁之主,他不会逃避任何事情,不会逃避责任,不会逃避痛苦,不会逃避来自于帝皇的重担,也自然而然地不会逃避这些毫无杀伤力可言的卑微记忆。 他只是,不愿意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已。 他不会回到奥林匹亚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在他离开之后,这个世界和帝国其他的荒废铁丘还有什么不同么?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提供钢铁勇士的兵源,并藏匿他那些无用的回忆,它已经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价值,值得佩图拉博涉足。 …… 就是这样。 在他亲手设计的宏伟殿堂最高处的塔楼上,佩图拉博终于舒适地长舒了一口气。 对,就是这样。 奥林匹亚并没有值得他回去的价值,那只是一个单调的征兵世界而已,银河中满是比它更重要的目标与征途。 钢铁之主如此坚信着。 所以,佩图拉博来到了【命运薄纱】,要将这里打造成配得上两位原体会面的宏伟殿堂。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做得到。 在佩图拉博那无人能及的建筑造诣,与钢铁勇士那熟能生巧的打灰技能之中,一座数百米高的铁之君王在两周的时间内,便屹立在了灰白平原上。 来自第四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们放下了枪炮,拿起了杠杆、锉刀和倒角工具,他们组成了一头吞噬原材料,然后产出砖石与建筑的巨兽:轰鸣的引擎是他们嘎吱作响的巨颚,昼夜不息的起重机是它们不知疲倦的臂膀,在这头巨兽的运作下,数百吨的碎石和更多的钢铁被碾碎、咀嚼或组装,然后投入到了至少一千座正在同时运作的施工现场,就这样,在热火朝天的建筑激情与精妙绝伦的后勤调度中,佩图拉博的子嗣们完成了这幅大作,一切就像他们的基因原体在内心中所期待的那样。 从始至终,佩图拉博都没有前往一线的建筑工地,他始终伫立在最高处:先是平原上那罕见的丘陵顶端,后来是越建越高的宏伟殿堂的最顶端,钢铁之主始终盘踞在最高处,从最宏观的角度来掌握与督促这座建筑的落成。 在此之前,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殿堂,已经在他的图纸中安静地生存了十几年,如今,钢铁之主将它放生在了这个世界上,他清楚地记着每一处细节和每一个数字,从基座所需要的承重柱材料到核心大殿中那些女神塑像的容颜,通通在佩图拉博的脑海中整齐排列,当他眨眼的时候,那座幻想的建筑便会伫立在沙尘满天的建筑工地上,美轮美奂,栩栩如生。 他甚至感到了一种轻松。 当他看到:那精心布置的破土炸弹摧毁了一切挡路的丘陵,清理出了足以在太空中观看的地基的时候;当他看到,那数百台挖掘引擎同时开工,溅起的砂石与尘土的烟雾绵延了数百公里的时候。 当他看到,他的奥林匹亚子嗣们,那些既是战士,也是匠师、技工与建筑学家的钢铁勇士,在基因原体通过各个大营长官的远程遥控指挥下,率领着不计其数的凡人仆役,将那结构力学与古典美学的现世奇观,按照佩图拉博心中的尺寸和预估,打磨出来,而且一丝不差的时候。 钢铁之主终于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一种足以让他感到轻松的气息,他从头到尾地目睹着这座伟大殿堂的落成,就仿佛他心中的构想在以一种缓慢播放的方式,真切地化作了现实。 在基因原体感到第一丝疲倦之前,这座伟大的殿堂便落成了,这傲慢的铁之君王双脚踩踏在那万年不变的荒芜平原之上,四周是铁灰色与赤铜色相间的螺旋沙丘,而在它的头顶,在佩图拉博欣赏与冥想的地方,只要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那些最低端的云层,在触手可及的视野边缘,发出咕隆隆的沉闷声音,酝酿着下一轮的雷霆与风暴。 佩图拉博聆听着这一切,聆听着这原本会让人心烦的吼叫,却感受到了内心中的宁静,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向着站在身后的弗利克斯下达了新的命令。 现在,这座殿堂的宏伟的确与访客的尊贵相匹配,但是它的内在与涵养,依旧无法为两位基因原体的碰面,提供足够的氛围与背景。 于是,伴随着基因之父的一道新命令,钢铁勇士们遣散了疲惫的凡人仆役们,无怨无悔地拿起了那些更为精妙的器具,仿照着佩图拉博所下发的新图纸,开始全神贯注于每一个房间、每一条回廊、每一座雕像的塑造与落成。 而就在錾子、卷尺于石雕锤的叮咚声响,取代了起重机和破土仪器的野蛮轰鸣的时候,心惊胆战的弗利克斯去而复返,满怀不安地推开了最顶层的房门,打断了基因原体的无声沉思。 “大人,有一支小型舰队正穿过曼德维尔点,它们请求能够穿过我们所设立的封锁带,然后在这个世界上降落。” 不出所料的:当弗利克斯看到了基因之父那皱起的眉头时,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低下头颅,让汗滴开始在脖颈后面泛起。 “我记得我给你们下达过很清晰的指令,弗利克斯,在会面完成之前,任何经过这座星系的民用船只都应被驱离,我想我说的已经足够清楚明白了。” 基因原体没有生气,但他的话语中的确酝酿着不满。 “但是,大人,那支舰队来自于奥林匹亚,而它上面搭载着……凯莉芬妮女士。” “……凯莉芬妮?” “她来这里做什么?” —————— 尽管想过让自己的子嗣驱逐这支舰队,尽管已经发誓不再会涉足奥林匹亚的一切,尽管他永远不会承认:在他听到那个遥远又熟悉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内心的确有了一丝近乎于战栗的波动。 但最终,佩图拉博还是缓步来到了一片平缓的坡地上,钢铁勇士们早已将这里清扫干净,用来停靠各种飞行仪器。 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沉默无声,而三叉戟和各个随行而来的高阶军官们,自然不敢揣摩基因原体的意志,只能同样沉默无声地伫立在十米开外。 在钢铁之主被这种沉闷的气氛与狂乱的沙尘所激怒之前,他的第一个客人终于姗姗来迟。 凯莉芬妮乘坐着一架改装过的风暴鸟,它的武器被卸下,扩展了内部空间与舒适性,用来服务于帝国的达官显贵们:佩图拉博一眼就看穿了这些,他的鼻孔中喷出了不屑的轻哼。 而当他看到风暴鸟上的涂装的时候,不屑更是变成了某种因被挑衅而生的愤懑,他当然认得那些涂装,因为那正是帝国天鹰,和洛克斯的标志:后者正是佩图拉博度过人生最开始几年的宫廷,也是他那所谓的养父所统治的傲慢国度。 他从来都不喜欢那里,因为那里从来都不是能够容纳艺术与理性的明亮国度,而是沉醉于征服、虚伪与阴谋的昏暗王庭。 但佩图拉博的愤懑仅仅持续到了凯莉芬妮的出现:当他那名义上的姐姐踏过了时间与空间所交织的长河,再次站到基因原体的面前的时候,钢铁之主便不由自主地被面前的场景而惊愕。 你怎么来了? 他本想这么说,但当他看到凯莉芬妮如今的样貌的时候,一句下意识的询问就已经从他的唇齿间悄悄流出。 “他们没给你做回春手术么?” 愤怒,真切的愤怒,由震惊与发散性的瞬间思维,所挑起的无尽愤怒,伴随着这句问询,而一同熊熊燃烧。 凯莉芬妮,他的凯莉芬妮,他在那个昏暗宫廷之中,唯一一个能够长谈的对象,唯一一个可以以微弱的亲人之爱去看待的人物:虽然他们完全称不上是亲人,却也足以称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在各自的逆境中同样坚持、理性、互相守望,相伴前行。 他还记得她,当然记得,他记得她的俏皮、复杂与智慧,记得她对政治与艺术那稚嫩却同样宝贵的建议,记得她雪白的肤色,灵动的瞳孔,还有那乌黑中透着几缕亮棕色的盘鬓发丝:在他尚且年少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地施展智慧,试图用大理石、黏土、又或者是精妙的机械,来复原她的容貌,来再现那双灵动的双眸,却总是失败。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与雕塑着,他却永恒地记住了她的样貌与灵魂,并引以为傲。 可现在,卑劣的现实、可耻的命运,还有那欺骗成性的眼睛,却联合在一起,嘲讽他,戏弄他,将瞳孔中的幻想与回忆中的真实混为一谈,大声地讥笑着他对于最后一点往日余晖的怀念。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凯莉芬妮:那个能称得上是凯莉芬妮的人,那个顶替了她的名字的可悲人物,缓缓地来到了他的面前,她的每一步都在踩碎那些美好的记忆与努力。 她是她:当然是,基因原体能够从那双依旧灵动的瞳孔与那最让人熟悉不过的微笑中,看到回忆长河中的几捧清澈。 但她又不是她:她不再是那个灵动且优雅的精灵,不再是那缕在沉闷的洛克斯宫廷中翩翩起舞的光亮,不再是那个任凭他的万般智慧与努力,都无法临摹的奇迹。 她的瞳孔依旧灵动,但她当眼眸已经深深地下陷了,被埋没在了明显的皱纹之中,她的皮肤不再是纯洁的雪白,而是一个被精心遮掩的淡黄,她的发丝依旧一丝不苟地打理精妙,但依旧能被捕捉到几根颠簸出来,未能掩盖的苍白。 她不再是那个佩图拉博记忆之中的美好。 她老了。 就在佩图拉博离开了奥林匹亚的群山,追逐帝皇的意志,追逐他心中的宏伟未来的时候,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二十七年里,她老了,如同一个凡人一般,衰老了。 她依旧灵动,依旧智慧,依旧能够吐出理性之言,但她再也不是佩图拉博心中那无垢的回忆了,当她成为现实中的一部分的时候,在佩图拉博的心中,她就和世间万物一样,有了一种让基因原体感到某种不屑的原罪。 但尽管如此,当凯丽芬妮缓缓走来的时候,佩图拉博还是言不由衷地吐出了那句话。 “你没有去找他们么?你没有去那些医疗区域?你没有去做一次回春手术?还是他们不愿意给你做这种手术?” 基因原体的诘问接踵而至,而回答他的,是凯莉芬妮的微笑。 “总有些人比较愚蠢,不肯接受某些外人看来千金难求的东西,比如说荣誉,比如说地位,又比如说人工而来的永恒青春。” “而我就是那些比较愚蠢的人之一,我认为,伴随着生命与时间的本能,自然而然地老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也是人生的一种方式与选择。” 基因原体安静了下来,他的怒火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但是尽管如此,他依旧轻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与不屑。 “等你老去,等你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时候,等你只能看着那些人满地乱跑的时候,你就会后悔现在的决定的,等到那个时候,也许你已经衰落到连最基础的手术都做不了了。” “也许吧,也许那个时候我会后悔,但是现在我不会,我很享受这样的状态,享受岁月与时间给我的身体增添负担,让我不再依赖体能与冲动,而是越来越多的进行思考与想象。” “随你吧!反正凡人的改变从来都是半途而废的残次品。” 基因原体似乎处于一种相当奇怪的状态,一种他身后的诸多子嗣都捉摸不透的状态:他似乎有些生气,粗重的喘着气,表达着某种压抑的不满;但他似乎是又有一些高兴,乐于进行一场沉稳的谈话,而不是暴戾的呵斥。 这两种状态同时存在于他的身上,彼此争斗,因为下一秒的对话与气氛,而骤变不息。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他似乎沉迷于观察许久未见的亲人,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如同巨锤砸击钢铁一般,沉闷,却铿锵有力。 “你不在奥林匹亚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谁让你来的,达美克斯?” “难道你就不能称呼他为一声父亲么?他抚养了你,很多年,为你寻找老师与同伴,并且期待着你的承认与亲情。” “认清你的态度,凯莉芬妮,我的父亲只有帝皇,人类之主,至于达美克斯,我的确在他的宫廷中待了几年,但是我已经回报了他的教育,我给了他整个奥林匹亚,给了他至高的王冠,这还不够么?” “现在,你连一声姐姐都不会叫了,还有你的馈赠,你的馈赠到底是什么?把他困在名为帝国总督的位置上,看着那些泰拉官员掌握权力,再把奥林匹亚的大部分年轻人一代又一代地拉走,有去无回地投入到你的梦想之中么?” “他的确是个残暴不仁,心狠手辣的家伙,佩图拉博,但是唯独你不应该这样对他,你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 “你知道,他努力地想要当你的父亲,那是他最努力的事业。” “够了!” 来自于奥林匹亚的区区三言两语,便让佩图拉博发出了愤怒的一声吼叫,原体的厉呵从他的喉咙之中迸发而出,震得四周的凡人与阿斯塔特战士不由得遍体生寒:除了凯莉芬妮,这位站得最近的骄傲人物,她云淡风轻地直面着来自于佩图拉博凡愤怒,就仿佛早有预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弟弟,群星没有让你有所改观,或者说,它甚至让你的脾气变得更差了,这并不是好事。” “如果你还记得我的性格,那你就应该更谦逊!” “还有,别叫我弟弟,叫我佩图拉博,或者基因原体:这才是我现在的身份,这才是我在群星之间的位置与责任。” “这个身份给你带来了什么不同的地方么,和奥林匹亚相比?” “……” 基因原体沉默着,他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的嘴角轻轻地吐出了话语。 “别激怒我,也别避开我提出的问题。”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自奥林匹亚的女士只是笑了笑,她似乎已经厌倦了在这空旷的停机场上交谈,徒劳得忍受着砂石与冷风的洗礼。 “难道帝国有专门的法律,来禁止奥林匹亚人去往虚空么?难道我就不能离开庭院,去等待与拜访我的一位朋友么?” “我没有任何假装与你不期而遇的企划,佩图拉博,我之所以来到这个星系,是为了等待我的一个朋友,我们很久没见了:然后,我就看到了你的战士,在这个偏僻的世界上大兴土木。” “你的……朋友?” 钢铁之主的面容有些扭曲,他那与生俱来的智慧再一瞬间编理解了这句话,又串通起了他面前和他身后的一切,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诞不羁的真相。 而这真相很快就被证实了。 “是的,我的一位朋友。”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那一天,一支千子军团的舰队路过了奥林匹亚,而我则正好在太空港附近散心: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很有意思的女士,她年轻,善谈,有着一双青蓝色的瞳孔,而我有着很多的话题与共同兴趣,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看到了你的影子。” “……” 佩图拉博粗重地呼吸着,他紧紧地抿住嘴角,双眼瞪大,宛如一块在巨大的暴力作用下,四分五裂的钢铁碎片。 “我们并肩而行,一起谈论政治与哲学,她真的很有趣,但可惜战事紧急,她很快就跟随着千子军团的舰队,离开了奥林匹亚,并一直没有回来:所幸,我们拥有着彼此的联系方式,在这十多年里,以笔友的身份,成为彼此的朋友。” “大概是在几年前吧,她在信里告诉我,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是一位基因原体:当然,我的确被这个消息吓到了,好几天才缓过来,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友谊,就像现在,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如此看来,你和我的目的倒是一致的,佩图拉博。” “所以,不请我进入你的伟大建筑中坐坐?那里应该能为我腾出一个房间,不至于让我在寒风中继续受冻吧?基因原体大人?” “……哼……” 哪怕是以佩图拉博的头脑,也愣了一个最短暂的瞬间,来理解凯莉芬妮的话语,基因原体的面容似乎有了一丝扭曲,他轻哼出声,没有应和,也没有反驳。 最终,佩图拉博转过身来,走在了凯莉芬妮的前面,基因原体的漆黑面容在钢铁勇士之中吓出了一条道路,一路通向了那座只会被使用一次的宏伟殿堂。 —————— 佩图拉博一路没有停留,没有犹豫,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操控着电梯,将自己和凯莉芬妮同时送到了殿堂的最高峰:低矮的灰色云层盘踞在他们的脚下,酝酿着闷声的雷暴,一同传来的,还有钢铁勇士们在底下楼层装修的声音。 佩图拉博走到了阳台上,他等了一会儿,直到凯莉芬妮也缓步地走了过来,他能听到她的手指死死的抓住栏杆:这很正常,毕竟这里距离地面数百米,足以唤醒凡人心中的任何恐惧。 但克服了恐惧之后,放眼望去却尽是壮丽的景色:巍峨的山脉与广袤的荒漠宛如神明的玩笑,大大小小的螺旋斑纹组成了独一无二的奇特风景,而点缀在其中的钢铁勇士们成群结队,就像是远古时代那致命的纳米蜂群。 眼前的一幕,甚至让佩图拉博想起了一些回忆:他想起了在奥林匹亚,他与凯莉芬妮所相处的一个片段,那个时候,她还是那个无暇的精灵,与他一同站在洛克斯宫廷的阳台上,俯瞰着广袤无垠的斯特拉托伊提斯平原,还有那些被他亲手打造的战争机械,那个时候,他们总是相谈甚欢,可以肆意谈论远古的传说与新锐的科技,在那些战争机器所需要的碳氢化合物的蒸汽之中,他们可以畅想未来,畅想奥林匹亚统一后的盛景。 那是……多久之前了? 三十三年?还是三十四年? 他竟有些记不清楚了。 基因原体感慨着,随后,他便听到了来自于身边的一声叹息,那叹息来自于凯莉芬妮,是她战胜了高度之后,对于眼前景象那不由自主地赞叹与臣服。 直到这时,佩图拉博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下自己都问题,然后尽可能地以最公事公办的语气,缓缓开口。 “奥林匹亚怎么样了?” 他问到。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 “当然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是老样子,更多的山、更多的工厂、更多的堡垒和征兵官,和你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你真的想问什么不同点的话,那么我只能告诉你:它的活力衰减了,比起你离开的时候,奥林匹亚已经不再年轻了,有太多的年轻人走进了阿斯塔特战士的选拔场地,并再也没有出来,哪怕是最稚嫩的孩童都要学会与他们的父母告别,因为他随时可能离开自己的家园,成为一名钢铁勇士。” “并再也不会回来。” 原体沉默着,直到这句话语在他的耳旁最终消散,他在很久之后才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变回了那种绝对的笃定与忠诚。 “这是荣耀,凯莉芬妮,这是奥林匹亚的荣耀:它的子嗣成为了钢铁勇士,成为了帝国的英雄,为人类收复了无数个世界,消灭无数个对手,捍卫了无数的和平。” “我们行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之上,凯莉芬妮,所以它注定是充满了痛苦与磨炼的,而奥林匹亚正在经受这一切,它将为人类趟过这些磨难,获得永垂不朽的荣耀,现在的籍籍无名只会带来未来一万年的永垂青史。” “这是荣耀,我再说一遍,凯莉芬妮。” “去和那些失去了自己孩子的父母诉说这种荣耀吧,佩图拉博,去和那些逐渐消亡的城邦与村落诉说你的永垂青史吧,去用你那总是看向群星与远方的眼睛,来说服奥林匹亚那逐渐荒芜的山谷吧,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你做得到这一切么?你当然做不到,佩图拉博,因为你从不肯回到奥林匹亚,从不肯亲眼看看它的现状,从不肯亲耳听听你的子民的悲泣,你不愿意将你的目光停留在那些空荡荡的学校与家庭中,你不愿意听到母亲的五个儿子全部被征走时的绝望哭嚎,你不愿意亲自走入那些曾经辉煌的殿堂中,哪怕过去的你会交口称赞于它的华美与壮丽,会畅想着将有多么伟大的会议在那里召开:但现在,让我告诉你吧,没有会议了,因为最好的年轻人都加入了你的军团,都成为了你的战士,只有那些不被认可的庸俗者与孱弱者,坐在了他们不能胜任的位置上,惶惶不可终日。” 基因原体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他的指骨发出了嘎吱作响都声音。 “我不会回去,那是因为我不需要回去,凯莉芬妮!当我跟随帝皇离开的时候,我已经给予了奥林匹亚我应该给予的一切,我给予了他们统一与繁荣,我给予了他们理性与智慧,我给予了他们真正的思考之路,保证他们能够独自地看向过去和未来,走自己的路。” “难道,我给予他们的还不够多么?” “难道,在当初,奥林匹亚不是欢呼着迎接帝皇,欢呼着把他们最优秀的子嗣送给我,然后目睹着我们远征群星么?” “难道,现在,不正是因为我的身份,才会带来全银河最安全的保护,让奥林匹亚不会被银河中的噩梦所席卷,让奥林匹亚不再担忧那远古的黑色审判的传说,让每一代奥林匹亚人都能沉浸在繁华与安逸之中,享受他们的祖辈做梦都不敢奢望的统一与安宁么?” “他们还要什么!” 基因原体那愤怒的吼声宛如云层之中的龙鸣,鞭打在那些不幸者的耳旁,就在底下楼层工作的钢铁勇士们颤了颤,更加拼命地忙碌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而凯莉芬妮,只是摇了摇头。 “你总是一遍又一遍的抱怨你付出了什么,你给予了什么,却从来不愿意真正的想一想,你得到了什么,你有收获了什么。” “你总是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都是等价交换的,于是你拼命地付出,用最困难、最野蛮的方式来感动你自己,来确定你付出了最多的代价,然后理所应当地等待着最多的回报,等待着这个世界因为你那从不彰显的思绪而运转。” “这怎么可能,佩图拉博。” “沉默的幼鸟,只会饿死。” “你把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奉献,所有的骄傲与动力,狠狠地砸向了无人在意的阴影,然后就站在那里,等啊等啊,等待着这个阴影成为世界的焦点,等待着所有人注意到阴影旁边的你。” 基因原体的手握在了那护栏之上,稳稳的颤抖,将坚固无比的护栏扯得四分五裂。 “你一直都是这样。” “你折磨着自己。” “现在,你又开始折磨起了奥林匹亚,将这个世界的血液扔入到你的阴影之中,期盼着它能够自己流淌,流到别人的脚下,让他们能够注意到你。” “你觉得这是应该的,你觉得这是奥林匹亚的荣幸,你觉得你在一代人之前所做的事情,让你可以对世世代代予求予夺,并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你错了,佩图拉博。” “人们曾经对你欢呼,是因为你是一位伟大的君主,是因为你的确带来了他们所期盼的东西,是因为他们渴望着你开明的统治,能够带来更美好的未来。” “人们曾经向你臣服,是因为你是一位强悍的铁腕,你证明了你的强大能够带来统一,尽管不是所有人期望的那种统一,但是暴君之所以受到拥护,就是因为他们证明了安全的可靠性,证明了苦涩的和平胜过浪漫的战争。” “但现在呢?佩图拉博,现在你是什么?在奥林匹亚新一代人的眼中,你又是怎样的?你既不是伟大的,也不是强悍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见过你,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让他们感受到希望,因为你与那传说中的黑色审判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可怕:黑色审判也不过是神明的使者下凡,在一个世纪抢走一打的孩子而已,而你,而你的君王,会把每一代年轻人中,最好的那一部分带走,其次的那一部分作为奴隶与炮灰,只有最差的,才会被抛弃在奥林匹亚的山谷中,而如果战事紧急的话,你连这些最差的选择都不会放过。” “……” “你说,你会带着他们获得荣耀与胜利,但事实真的如此么?佩图拉博,难道我千方百计为你所遮掩的,不让奥林匹亚人知道的那件事情,是虚假的么?” “在你领到你的军团的第一时间里,你做的事情,你向他们所给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十一抽杀,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在奥林匹亚,哪怕是最顽固的城邦,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一旦事情败露,不会有任何父亲和城邦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会下令十一抽杀的将军,这不是荣耀,这是另一种屠杀。” “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原体咆哮着,愤怒着,粗重地呼吸着,从他的喉咙与胸膛中涌出滚烫的气浪,毫不留情地灼烧着四周的空气,直到扭曲。 “那是他们的无能!他们的软弱!他们的失败!他们没有做成自己应该做到的事情!我所做的就是最简单,最合理的惩罚!而且事实也证明了,这是有效的!” “他们不够好!所以我让他们变得更好!” “这有错吗!” 他咆哮着,如同竞技场中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引以为傲的理性抛在了一边,来自于帝皇子嗣的威压让凯莉芬妮下意识的颤抖,但是她咬着牙,站住了,她看向了愤怒的弟弟,只能露出叹息。 “如果你的眼睛只会看到缺点的话,那你的心灵就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在看向你自己的时候,你只会看到你付出了什么,但是看向别人的时候,你只会看到他们获得了什么,而从不去在意,他们到底付出了什么。” “因为你不在意他们:从来都不在意,他们只是你完成渴望的一块筹码,只是你自怨自艾时用来表演擦拭泪滴的一块手帕。” “如果你继续认为,世界上只有你在付出的话,佩图拉博,那你永远都只能如此愤怒,永远都只能陷入到不被理解的怪圈之中,因为除非全世界都给你,否则,你绝不会认为自己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凯莉芬妮的泪水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佩图拉博本能地想要拭去它们,却始终没有抬起手臂。 “别再这样了,佩图拉博,别再这么做了,这只会伤害到你身边的所有人,知道它彻底地把你反噬殆尽,把你烧成灰烬。” “停下吧,跟我回奥林匹亚,哪怕只是去看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看你小时候工作的房间,看看那些曾经追随你的老战士。” “只要……” 她低语着,她哭泣着,她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握住自己兄弟那冰冷钢铁所包裹的手掌。 但迎接她的,只有佩图拉博那无情的力量:那是合适的力量,既不会伤害到她,也能够清晰地表达出钢铁之主的态度。 “你错了,凯莉芬妮。” 佩图拉博站在原地,他冷冷的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他知道,他清楚,如果她不是凯莉芬妮,如果刚才说出这些话的是其他任何人,如果不是大远征的辉煌在他的脑内绽放。 —————— 他会杀了她。 毫无疑问的。 —————— 如果不是,现在的佩图拉博,还没有经历那漫长的,毫无荣誉与鼓励可言的血战,还没有经历那让他的子嗣一次又一次血流成河的惨烈战争,还没有经历那让他颜面无存的造反。 他本会杀了她。 —————— “让我告诉你吧,凯莉芬妮。” 钢铁之主站在那里,挺起了他的胸膛,宛如一位势在必得的胜利者一般,满是荣耀。 “你错了,你错得离谱。” “你错在你是个凡人,你错在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的伟大,你错在你被暂时的困难所吓倒,而看不到困难之后的万丈光芒。” “你被你内心中的绝望与软弱所击倒了,理所当然,毕竟你只是一个凡人,你不是我真正的血亲,你没有与我并肩前行,获得那些伟大荣耀的力量与信念。” “这不怪你,因为你本来就做不到这些。” 佩图拉博搀扶着他的姐姐,轻轻地弹去了她的泪痕。 “我不是凡人,姐姐。” “我远超于此。” “终有一天,我的天赋会被运用到正确的事情上,我会造出全银河为之瞩目的奇观,我们脚下的建筑也会随之黯然失色。” “终有一天,我的造物于伟业将傲立在银河最辉煌的顶点,它将延续一个又一个万年,福泽绵延到甚至无法用数字来形容的凡人。” “终有一天,钢铁勇士会走到它应有的位置上,我们会在大远征的光芒中绽放,到现在为止的三十多年不过是初期的考验,这场伟大的征途还会持续五十年,甚至是一百年,两百年,当它走到那注定胜利的末端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感慨于钢铁勇士的强大。” “终有一天,我所说的这一切会实现的。” “终有一天,你会意识到你的错误与荒唐。” “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当你试图用你那凡人的心脏,来衡量钢铁的永恒,当你试图用你那软弱的思想,来动摇佩图拉博的信念,是多么可笑的行为。” “你觉得你口中的奥林匹亚,你觉得你苦口婆心的洛克斯、达美克斯、学校和凡人,能够让我的心脏有哪怕一丝的动摇么?” “不,凯莉芬妮。” “我已经到达了银河,我已经见过了真正的伟大与辉煌,我已经去过那些值得去捍卫与夺取的,真正重要的世界。” “奥林匹亚只是一栋老旧的房子而已,只是一个过时的发明,一枚生锈的奖章,一块被随意抛弃在角落中的,不合格的钢铁。” “无论它发生了什么。” “无论它到底怎么想。” “我,不在乎。” 他用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凯莉芬妮的头顶,满意于那记忆中的柔软发丝,并没有完全消失。 “你当然可以留在这里,凯莉芬妮,我允许你与我的血亲阐述你们的友谊,我允许你感受凡人的快乐与松懈。” “但在那之后,请你回到奥林匹亚去,请你不要在星空中随意的出行,对于尔等凡人来说,银河并不是安乐的天堂,最起码,在我将它打造成一个安乐的天堂之前,银河并不会让你们感到适应。” “回去吧,等待吧。” “依靠着你那脆弱的,凡人的心脏,惴惴不安吧。” “我终有一天,是会回到奥林匹亚的,我会重建那里,我会带来我的伟业,我会树立起全帝国首屈一指的荣誉,作为这个世界永恒的象征与灵魂。” “到时候,让我们再谈谈,你和我,孰对孰错。” “凯莉芬妮,我的姐姐。” “你可一定,要活的足够长啊。” (本章完) 第205章 钢铁之心上的蛛网(一) 当六千多个日日夜夜转瞬即逝之后,当最初的地点与身份开始了彻底的逆转之时,当佩图拉博再一次见到了摩根的那一瞬间。 钢铁之主才会惊愕地发现,那银发的身影之后,已然浮现了一层模糊的幻像,隐隐约约,与那青蓝色的瞳孔,融合为一。 那是,一轮冰冷的太阳。 —————— 很多年后,当佩图拉博再一次回想起他在【命运薄纱】上所遭遇到的,所看到的事情的时候,他依旧会陷入短暂的迷茫,依旧会感到真切的犹豫。 直到那个时候,直到一切都太迟的时候,钢铁之主依旧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在那一天,所看到的事情,以及在他的内心中,那本能一般的叛逆思绪。 【北极星号】是在佩图拉博的宏伟殿堂彻底落成后的第十六个泰拉标准日准时来访的,与它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整支焕然一新的远征舰队,那正是在与他们的基因原体相处了几个月后,重新掌握了勇气与希望的第二军团,他们将自己所有的力量云聚在一起,并且在瑞扎的巨大卫星中,得到了全银河最优良的保养与更新换代。 第23远征舰队,这正是他们在人类帝国那浩如烟海、征伐银河的庞大军事体系中的代号,现在,这支舰队由近两万名破晓者,数以百万计的护教军,以及大约三分之一的【好战者】泰坦军团所组成:该泰坦军团还有三分之一的力量,正在从全银河赶来,加入这支愈加庞大的帝国锋刃。 不过,比起一开始,如今的破晓者军团有了些许的减员:科尔特斯与皮萨罗率领着一些战士,暂时地离开了他们的基因之母,去往了一个名为卡塔昌的世界,以完成他们手头上的一些【工作】。 但尽管如此,当第23远征舰队那灰白色的投影,一点点地在佩图拉博的视野尽头浮现的时候,钢铁之主错愕了一个瞬间,为了这支舰队的庞大而赞叹:他难以想象,自己的血亲是如何在区区几个月的时间里,拉扯出一支足以在任何一场战役中名列主力的军锋。 尽管它远远比不上钢铁勇士的无畏舰队,也比不上影月苍狼、圣血天使与帝国之拳那些声名远扬的虚空战群,可展现在佩图拉博眼前的井井有条、肃穆沉稳,也足以让钢铁之主在内心中暗暗点头,对他那熟悉又陌生的血亲,有了一个更好的预估印象。 更何况,它准时抵达了:克服了银河中所独有的,时间上的不确定性与亚空间的诡异,这两项连佩图拉博都无能为力的问题,被他的血亲巧妙地克服或者避免了。 拂晓女王的舰队既没有过早地露面,也没有迟到,当钢铁勇士的第一批迎接舰队正式在曼德维尔点附近拉开了一道松散的欢迎队列的时候,第一艘破晓者的舰船便打破了现实宇宙与亚空间的帷幕,恰到好处地将问候的欢乐传递到了第四军团的公共通讯平台之中。 与他们相比,来自于钢铁勇士的回应,竟显得有些准备不足。 佩图拉博的嘴角以最低的弧度上扬着,显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无的微笑:通过投影与占卜盒,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切,以最直观的角度感受着自己的血亲统治军团时候的理性与规划。 让人欣赏。 他不禁在心中赞叹的,略有好转的情绪伴随着他那近乎于习惯性的沉闷哼声,令一旁的三叉戟与大营长官们低下脑袋,维持着最为稳妥的安静,以避免因任何一件小事而引爆他们喜怒无常的父亲。 而基因原体则是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子嗣们,此时此刻,他正肆意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只有一位真正的天才才能随意搭建的思维殿堂之中,他虽然只是屹立在【命运薄纱】那荒凉的地面上,虽然只是站在由他的子嗣们精心搭理出来的停机轨道的尽头,但是他的思绪早已飘远,早已脱离了重力与现实的束缚,早已跨过了时间与空间的长河,抵达了他所需要的那一小块美好天堂之中。 —————— 佩图拉博记得摩根:他一直都记得,整整十六年。 这不是基因原体那卓越记忆力的体现,而是名为【摩根】的个体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独特:她独特到即使佩图拉博只是与她共事了短短几天,即使他们只是一起处理了一些再寻常不过的文件,即使那短暂的共处,那发生在黎明星上的一切事情,通通都是至少十六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陈年旧事了。 但佩图拉博依然记得,他甚至记得愈发清楚,愈发美妙,伴随着岁月的流逝与阅历的增加,那些早年的记忆似乎成为了某种尘封起来的佳酿,愈加地醇厚与诱人。 总的来说,第四军团之主对他的血亲的记忆,存在着一道颇为明显的分水岭:那就是人类之主亲口告诉他摩根真实身份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摩根是一起难以解释的神秘现象,是一道扰乱程序的错误代码,是遮蔽着理性与冰冷计算的一朵乌云,有关于她的记忆不断地干扰着钢铁之主对于凡人的蔑视与悲哀,令佩图拉博不得不记住了那个【黎明星的案例】。 在黎明星之后,每当佩图拉博为了计划的耽搁而愤怒,每当他充斥着愤恨与叹息地看向那些无法胜负自己职责的阿斯塔特战士与凡人的时候,他都会轻蔑地感慨着这些肉体凡胎的脆弱,感慨着他身为基因原体,与凡人那太过于明显,几乎就是两个世界、两个物种一般的差距。 但这样的感慨总是无法持续下去的,因为每当他想对芸芸众生降下【无能】和【愚昧】的最终审判的时候,那些源自他骨子里的高贵理性与科学思维,都会不由自主地提出一个疑问。 黎明星的那个案例,那个名为摩根的凡人,又该怎么解释? 她明明也是个凡人,她明明是与眼前这些平庸之辈别无二致的肉体凡胎,但是,她却能够在不流血的战场上击败他最好的子嗣,她却能够在理性与艺术的领域跟上他的思维与脚步,她却能够在名为灵魂的孤独堡垒中,与他有着哪怕一瞬间的,短暂又宝贵的共鸣。 她做到了这一切:哪怕她只是个凡人,佩图拉博也绝对不会驳斥这个真相,他对科学与理性的推崇让他如此真诚,却也让他陷入了一种可悲的困境之中。 如果凡人都是可悲的,都是蒙昧的,那么那名在黎明星与他短暂共事的摩根,那名如此优秀与聪慧的人士,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不是用所谓的概率学与特殊案例就能粗暴掩饰的问题,摩根的存在就像是一颗恰到好处的尖锐石子,一次又一次地动摇着佩图拉博心中的那座完美思维堡垒:但偏偏如此,他却越是记得清楚,越是不愿意忘记,越是在对于计算与理性的信任中,寻找着合适的理由与方式,来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就像是盘踞在电子仪器中的一枚病毒,就像是隐藏在浩瀚代码中的一句bug,在黎明星事件之后的某段时间里,摩根成为了一位无形的常客,一种模糊的概念,一个从不缺席的对手:每当钢铁之主唾弃着世俗对他的拖累的时候,他就不得不面对那一段来自于黎明星的回忆,面对那个简单且复杂的影子。 久而久之,长此以往,他牢牢的记住了摩根的名字,记住了那璀璨银发与青蓝瞳孔所象征的智慧与理性,记住在那在黎明星的繁忙事态之中一闪而过的灵魂共鸣:基因原体牢牢的记住了这些,反而是其他的那些细节,开始变得模糊,变得不再清晰。 就这样,在某个时间点,在他知道那是他的血亲之前,摩根的名词,成为了佩图拉博心中,某种美好的象征,某种在这血腥世界里极不合群,却又让人下意识得想要接近的洁白天空。 她变得美好,变得聪慧,变得符合钢铁之主的任何心性,她与佩图拉博那短暂的回忆,在岁月的流逝与主观的影响中,被基因原体不断地增添着越来越多的内容,到最后,甚至有些面目全非。 她做到了那些事情,她做到了连凯莉芬妮都做不到的事情:他那名义上的姐姐,也许的确如同她所说的那样爱他,但是她的爱并不是佩图拉博所需要的东西,她也给不了佩图拉博所需要的东西。 无论是艺术上的见解、理性上的对等、还是灵魂上的共鸣,凯莉芬妮通通得做不到,她所能做的只有她说的那些【爱】。 但他要那种没用的可笑东西做什么? 凯莉芬妮只会顺应他,却永远都感受不到他内心中的孤寂,她永远都无法对他的任何一个作品,对他的任何一种处境,说出那个恰当的形容词语。 凯莉芬妮不够优秀,也许她智慧且俏皮,但她与那些可悲的肉体凡胎,没有更多的区别:伴随着她的老去与迂腐,连这些仅有的区别都在逐渐消失,让她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 真是……可悲。 —————— 钢铁之主摇了摇头,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那粗大的鼻孔中喷出了炽热的气息,宛如传说中的巨龙在炙烤着自命不凡的屠龙者。 他的目光随意地移动着,扫过了那些噤若寒蝉的钢铁勇士,原本无神的视野在无意中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宛如一把钥匙,能够帮助他打开那尘封的记忆:他看到了他的三叉戟,他想出了黎明星的又一段事情,他回忆起了他的子嗣败在了摩根的手中,让他的尊严遭到了真切的损伤。 钢铁之主轻哼了一下,他的不善目光因为十六年前的事情而再次升腾,毫不保留地打在了那两名茫然的三叉戟的身上,比一百万枚炮弹更具有杀伤力,让两个一无所知的三叉戟不由得开始了战栗,在心灵的绝境中,向着他们基因之父的喜怒无常而跪拜臣服。 而就在这些不幸者满怀困惑又瑟瑟发抖的时候,伴随着明显的不喜之声,基因原体的目光又及时地移开了,他的愤怒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宛如一道诡异的妖风,平地而起,摧枯拉朽,却又在眨眼之间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佩图拉博再一次陷入了他的回忆之中,只留下两名在茫然中恐惧的三叉戟,还有他们身边那些爆发着期待的目光:只因为基因原体的那一抹愤怒,太多渴望爬上三叉戟位置,渴望与他们的基因之父再近一些的钢铁勇士,看到了对于他们来说,千载难逢的良机。 而基因原体并不在乎这些:在他的眼中,三叉戟不过是更符合目前处境的工具,他们在本质上与寻常的大营长官没有更多的不同,当基因原体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之中,需要一种全新的手段,又或者是他发现了一颗新星,能够让他的计划更为顺利之后,肯定会有一名三叉戟离开他的岗位,去往佩图拉博指定的新位置上去。 就比如说现在,钢铁之主就在随意地思考着,是否要让一名名为丹提欧克的战士,取代他的一名三叉戟,成为他的新顾问:至于那些原本的三叉戟,除了一直得力的弗利克斯外,剩下的两个无非是泛泛之辈,绝不是不可替代的。 像这样的无悯计算在佩图拉博当心胸中运转着,却丝毫不妨碍他的大脑继续追索那些回忆,继续畅想着那些他最快乐的时光。 —————— 钢铁之主是在之前不久才了解到,那个在他心中已然是某种特殊智慧之代名词的凡人摩根,其实是一位与他相同的基因原体,他们有着同样的内在,同样的出身,同样当天赋与力量。 那是人类之主,他的父亲,亲口告诉他的:当时,隶属于人类之主的第一远征舰队,恰巧路过了一个被钢铁勇士所收复的世界,佩图拉博的子嗣们摧毁了盘踞在那里的异形海盗联盟,阻止了他们即将发起的劫掠狂潮,保障了周围四个星区的安全与稳定,尽管这些星区本身对此一无所知。 钢铁勇士的胜利是惨烈的,尤其是投入到登陆作战与城市战的六个大营,更是付出了其他军团难以想象的代价。 一个大营没能彻底遵守钢铁之主的计划,因为在战斗中过于深入而全军覆灭,被他们暴怒的基因之父直接抹去了番号,剥夺了所有的荣誉与纪念碑。 还有三个大营的伤亡率超过了60%,这是他们顶着最为密集的火力网,在支援火力未能及时部署的情况下,强行冲击最后一座要塞群的结果:因为佩图拉博不能接受那些异形的残兵败将有一丝一毫的逃跑可能性,那会让他的胜利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即便是钢铁之主,在战斗结束之后,同样对自己的决断感到了一丝深藏不露的羞愧,他批准了所有参战部队的休整,然后下令从奥林匹亚征召更多的新兵,随后,他就坐在那座杀死了他数千名子嗣都异形要塞之前,安静许久。 他沉默地看着那座异形修建的坚固要塞:为了强行攻陷它而死去的钢铁勇士,甚至比要塞中的守军都要多。 没人敢打扰钢铁之主:直到帝皇的到来。 人类之主是来支援的:当帝皇听闻了钢铁勇士响应了神圣泰拉的号召,主动向着这个异形海盗联盟发起攻势的时候,他仅仅是犹豫了片刻,就命令恰好离第四军团并不遥远的【帝皇幻梦号】,改变行进方向,支援他的孩子。 因为人类之主很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军团能够轻易对付的强大敌人,在原本的计划中,这个异形联盟需要至少两个军团相继响应之后,才会被真正的提上消灭它们的日程:这一点早已被神圣泰拉的战争议会重点标注了。 但是佩图拉博并没有看到。 也许,他并没有看到。 而当帝皇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钢铁勇士在最短的时间里摧毁了他们的对手,也几乎摧毁了他们自己,被基因原体骄傲地呈现给帝皇的作战报告,仅仅是记录了伤亡的那一页,就足以让最为德高望重的常胜将军,被直接拖上军事法庭。 可即便如此,看着被钢铁勇士彻底摧毁,不会有任何可能再威胁到人类帝国的异形堡垒,又看了看在他面前挺起胸膛的佩图拉博,以及基因原体麾下那些伤痕累累,却同样骄傲的战士,人类之主的劝诫在他的嘴边徘徊了一圈又一圈,却只能随着一声无声的叹息,轻轻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哪怕是帝皇,也只能在内心中由衷的感慨,佩图拉博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也并没有辜负在父子重逢的那一天,他在奥林匹亚的山巅向自己许诺的那些诺言。 永远不能疲倦的,永远不能屈服的,永远不能有感情…… 佩图拉博做到了。 人类之主如此感慨着。 也许是第一次:帝皇走到了佩图拉博的面前,器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尽可能委婉的语气,询问他的子嗣想要什么奖励。 一颗新的征兵世界?一次特批的休整,还是一场凯旋式? 但在基因原体那斩钉截铁的坚定宣言面前,这些委婉的许诺被震为了碎片,钢铁之主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子嗣的伤亡,向着他的父亲尽其可能地保证:眼前的一切对于钢铁勇士来说,连九牛一毛都远远算不上,这样的胜利只是第四军团职责中的一部分,不值得什么额外的奖励与特殊对待。 帝皇点了点头。 他相信了自己孩子的话语。 于是,他没有再提有关于纪念碑与凯旋式的任何事情。 帝皇转过身来,开始给佩图拉博下达了新的任务与指令,当他背对着自己子嗣的时候,即使是人类之主,也当然看不到基因原体那有些惊愕的眼神,那颤抖的嘴角,和那不断滚动的喉结与不断握紧的拳头所诉说的欲言又止。 —————— “哼——”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佩图拉博不由得发出了愤懑的轻哼,让无数不安的视线静悄悄地云聚在了他的盔甲上,又迅速地散开。 在他的内心中,佩图拉博不满着:即使不满的对象是他绝对尊敬的人类之主,基因原体也敢于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勇敢地在内心中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想着。 他的努力被忽视,他的功绩被淡忘,他的子嗣的英勇牺牲被一次又一次地不了了之:钢铁勇士一次性保护了四个星区,让数十个世界免受了异形的掳掠,这是何等伟大的功绩,难道那些影月苍狼和帝国之拳,能够拿出如此高效且具有重要性的战绩么? 是什么让他的子嗣前赴后继地冲向要塞?是什么让他损失了一个精锐的大营?是什么让他的军团如此惨胜? 他的计划,他的奉献,他的子嗣们的牺牲,难道不应该得到纪念与欢呼么?难道不值得一场凯旋式或者一块纪念碑么? 为什么没人看到,为什么没人在意,为什么就连帝皇,就连他的基因之父,也同样如此,也同样忽略了这些:如果帝皇真的在意,那他就应该直接在那些星区安排一场凯旋式,那他就应该直接送来一块纪念碑,而不是给出一道没有任何意义的选择题,让他应得的荣誉变成他主动讨要的贪婪。 佩图拉博不满着,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角落里,他英勇无畏地不满着,他的拳头紧握,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颇为沉重的做着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 …… 算了。 终于,他重重的叹气。 所有的不满与愤怒,在那道金黄色的光影面前,都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只不过是他尚未被发掘,现在不过是那场欺世盗名的家伙暂时逞威的一小段黑暗岁月而已。 才三十多年,他才回归这场伟大远征三十多年,他才刚刚在银河中倾泻自己的才能与干练,获得真正的胜利与荣誉。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这场远征还要很久呢: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 只要他继续努力,只要他继续发挥自己的才能,只要他继续勤勤恳恳地付出热情与信念,去承担起那些无人敢挑战的重担,去用他那高贵的付出精神来触动那些蒙昧的凡人: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看到他的伟业,终于一天,这些血腥的战役会成为过往,终有一天,哪怕是最卑劣的小人,也会不得不赞叹与承认,佩图拉博才是帝皇的所有子嗣中,最伟大的一个。 这一切肯定会发生的。 因为它们理所当然,因为他会继续承担与攻克那些没有人敢去触碰的难关,直到他的奉献照耀到哪怕最阴暗的角落。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切的流血与牺牲,一切的伤亡与失去。 都是必要的。 睁开了眼睛,刚刚还为自己的子嗣而心痛的慈父,已然无情地看待着自己眼前的筹码。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属于凯莉芬妮的脚步声。 —————— 比起刚刚到来时的样子,经过多天的休息与认真的装饰,现在的凯莉芬妮可谓容光焕发,甚至让佩图拉博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些许的外表无关紧要,真正让钢铁之主瞩目的,是通过那明亮的眼神与真挚的欢乐,所透露出来的某种内心深处的高贵,那是让佩图拉博有些捉摸不透的东西,不过他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就粗暴地把它定义为了无用之物。 “摩根已经来了?” 凯莉芬妮走到了佩图拉博一侧的位置,站的很近,这是钢铁之主默许的特权。 “还有五分钟零十三秒。” 基因原体瓮声瓮气地回答着他的姐姐,他又施舍了一个眼神,才郑重地告诫着。 “我允许你在这里迎接她,可不是因为你和她之间所谓的友情,而是允许你作为奥林匹亚的一个官方代表,加入到两个军团正式会面的活动之中。” “我不在乎,你们之后到底要怎么相处,但是在这里,你要认清你的职位,凯莉芬妮,不要做什么没意义的事情。” “我相信你能听懂。” “我知道。” 凯莉芬妮摆着手,她始终都不曾表露出对佩图拉博的哪怕半分怯懦,这甚至让基因原体感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挫败。 于是,他阴沉着脸,干脆了闭上了眼睛和嘴巴,一言不发。 但很快,来自于凯莉芬妮的话语,就让基因原体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摩根其实是原体的?” 佩图拉博沉默着,他似乎在心中与记忆中搜挂着什么,当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的时候,他的瞳孔散发出了一种精准的光芒。 “十四个泰拉标准月之前。” “十四个泰拉标准月、二十二个泰拉标准日、五个泰拉标准时、再加上三十七秒:在这个时间片段叠加起来的数字之前,我亲耳听到了这个准确的消息。” “你的记忆力还是如此惊人。” 凯莉芬妮轻声地感慨着。 “我还记得,当初在奥林匹亚的时候,你画了无数张图纸,其中的大部分甚至没人看得懂,当你第一次看到铁矿的时候,达美克斯以为你会规划出一套坚不可摧的全身铁甲,结果呢?你写写画画,搞出了什么榴弹炮?” “但尽管如此,但尽管你画出了无数的图纸,而且你能够在任何时候把它们一模一样地临摹出来,你依旧不是多产的艺术家,你的精妙计算停留在纸面上,却没有让这个世界看到更多的成品。” “因为我没有时间。” 佩图拉博闭着眼睛,他的声音是沉闷的。 “总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办。” “没有时间?” 凯莉芬妮轻声地笑着,她的笑声是如此张狂的讽刺,以至于让最勇敢的钢铁勇士都不由自主地缩在勒自己的铁甲里面。 “你确定你没有时间么?” “你大可以在奥林匹亚,或者另一个具有文化和剧院的帝国世界上完成这次会面,而不是在这里搭建一座只会用到一次的殿堂:有这份修建一次性奇观的时间,你能完成多少图纸上的创意?” “……” 钢铁之主咬着牙。 “你不懂!这不是你会明白的事情,它太复杂了!” “我甚至懒得和你解释!” 凯莉芬妮笑了笑,她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陷入了一种处于礼节与轻微怜悯的沉默之中,但这沉默反而刺痛了佩图拉博的内心,他瞪圆了眼睛,专心致志地看向了自己的姐姐,直到凯莉芬妮轻声地发出了叹息。 “当你知道她是原体的时候。” “你是怎么想的?佩图拉博?” 迎接着凯莉芬妮的目光,佩图拉博的呼吸停滞了一下,耳朵所捕捉到的话语本能地挑起了他的回忆与思绪,甚至把正在风起云涌的愤懑都打断了。 当知道摩根是原体的时候? 钢铁之主眨了眨眼睛,他没有回答,而凯莉芬妮也没有期待于他的回答,她只是抬起头,开始翘首以盼密友的到来。 在一旁的,只有陷入了诡异安静的佩图拉博。 —————— 【我的铁之主,她其实是你的血亲,你的同类。】 【摩根,她是一位原体。】 当帝皇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吐出了这些话语的时候,钢铁之主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内心中的某一处,正在遭受着未曾想象过的攻击与震撼。 那是如此的强大、清晰、刻骨铭心:他现在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愤怒、一种震惊、一种茫然、一种恍然大悟、一种后知后觉、一种悲愤莫名、一种羞愧与阴暗…… 无数个完全不同的思想在他听懂了帝皇话语的那一刻,齐齐地迸发了出来,由人类之主所亲自赐予的,胜过任何计算器械的强大脑容量让它们的并驾齐驱成为了真切的可能,那从未有过任何惊慌与混乱的思维海洋,在一瞬间就卷起了惊天动地的风暴,让有条不絮的水流成为了择人而噬的湍急。 她是原体? 她是血亲? 她是同类? 她……她不是凡人! 她…… 她…… 她在欺骗他! 她在欺瞒他! 她在隐蔽她的身份,她在模糊她的力量,她在利用那真实存在的信息差与他的信任,来完成她心中的某些目的:肯定是无比卑劣的! 她的得力!她的奉献!她那无私的评价与诚恳的话语!她在他心中所引起的共鸣!她在他的记忆与灵魂中留下的脚印! 不!不!不! 那是虚假的!那是恶毒的!那是厄里斯的金苹果!那是特洛伊的大木马!那是最为可悲的可鄙的可憎的…… 【佩图拉博?】 【你怎么了?】 人类之主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他低下头颅的子嗣,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困惑。 【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么?】 帝皇笑着,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既然是他的钢铁之主,那么担心的肯定就是…… 效率? 【如何是关于摩根的能力问题的话,那我想你不必要感到过分的担心,我的钢铁之主。】 【你的血亲摩根,她虽然苏醒地很晚,直到冉丹战争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本质,才完成了从凡人到原体的认知转变,但是她依旧是合格的基因原体,有着足够的力量与意志,不会拖延大远征的步伐与进展。】 【你不用担心大远征的效率会受到影响,我的佩图拉博,那不会是个问题。】 人类之主笑着,拍了拍他的子嗣的肩膀,并轻声赞扬着他的胜利与付出,尽管只有几句话:因为哪怕是人类之主,也在佩图拉博身上想不出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 但帝皇还是很欣慰的看到,佩图拉博在一个明显的错愕与愣神之后,迅速抬起了头,他看向了人类之主,焦急地询问着一个问题。 “她是在!冉丹战争的时候觉醒的!” “她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名原体?” 【……是的,的确如此。】 【我可以用我与我子嗣的信任与你发誓,我的佩图拉博。】 人类之主有点茫然。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庄森的确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庄森所说的…… 肯定就是真相了。 —————— “她来了。” 凯莉芬妮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明显的活跃,那雀跃的欢乐打断了钢铁之主的思考,将他再一次拉回到了现实。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片由风暴鸟组成的阴云,正缓缓地向着他的视野尽头前进着。 钢铁之主眨了眨眼睛,在他的血亲走下飞机之前,他的思维迅速地略过了那个问题。 在知晓了摩根其实是他的血亲之后,在对摩根的印象和回忆跨过了那道分水岭之后,他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这位独一无二的血亲的呢? 钢铁之主眯起了眼睛,他仔细地注视着那架最大的风暴鸟,直到它缓缓地停在了自己面前。 …… …… 他不知道。 他不清楚。 他无法得出答案,因为昔日的印象已经破碎,那些回忆的碎片无法支撑起任何一个能够再次说服他的论点。 他需要……再次佐证。 再次去看,去感受,去揣摩。 去用正确的方式,搭建起理性的高台。 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就这样眯起了眼睛,当他时刻了六千多个日夜,再一次看到摩根的时候,恍惚之间,他居然先感受到了一股有些冰冷的光芒,遮蔽了他的视野。 他的瞳孔,如同他此刻的内心一般,被遮蔽了。 他如此想着,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 因为,只要钢铁之主眨了眨他的眼睛,那光芒就消失了,他就能清楚的看到,那银色的发丝,那青蓝色的瞳孔,那恰到好处的笑容。 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他再一次的看到了。 他也将再一次的……知晓。 (本章完) 第206章 钢铁之心上的蛛网(二) 他们来了,那些被我的血亲称为【老近卫】的人物,来了。 看看那些人吧,那是多么可怕与漠然的眼神,多么沉默与危险的气息,多么令人赞叹的意志、坚韧与无情,在他们眉眼的阴影与靴底的尘泥间,我清晰地看到了不计其数的死亡。 这一次,他们只有十二人,但找遍整个钢铁勇士军团,我也找不到十二个对等的战士,能够从他们的手中夺走胜利的可能性。 —————— 佩图拉博是第一位见到【老近卫军】的基因原体。 当摩根准备完全,离开了【北极星号】,去和她那熟悉又陌生的血亲重逢的时候,她在自己的坏孩子军团中,挑选了十二个最为稳重的灵魂,来作为她这一次访问时的私人卫队。 坏孩子:这是摩根在她的内心深处,对于每一名老近卫军的私密称呼,也象征着他们在基因女王眼中的形象:顽劣、粗暴、不那么听话,却又有着一种其他的好孩子不太具备的奇妙力量与无穷动力。 就像那些凡人族群中的坏孩子一样,在平时,他们是不让人省心的危险分子,是以破坏规则为乐的负面因素,是足以让任何管理者头疼的刺头与骚乱核心,拥有着把任何精密计划彻底搞砸的神奇天赋。 简单来说:有点像太空野狼。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是彻头彻尾的渣滓,在他们的内心中,对道德与忠诚的认知依旧完整,也依旧闪烁着对集体的热情,对成为支柱与英雄人物的潜在渴望,以及在必要时刻,挺身而出的朴素信念。 他们是坏孩子,是顽固到几乎无法雕琢的璞玉,是没有被放置在正确位置上的精妙齿轮: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恶棍,并不是那些已经彻底堕落,以恶行为荣的人渣。 这是很重要的区别,也是摩根最终留下他们的原因。 在破晓者中,并非没有连蜘蛛女皇都为之绝望的人物:在将近两万的庞大基数中,摩根的确看到了一些昏暗的灵魂,他们的恶臭甚至战胜了第二军团之主对于私有财产那根深蒂固的贪婪,将他们自己送往了死亡的怀抱。 但是摩根并没有处决他们,又或者大张旗鼓得进行清洗:那实在是太不摩根了。 她只是做了一件小事。 在科尔特斯与皮萨罗进行了申请,希望去名为卡塔昌的死亡世界出一趟差的时候,早已对那颗绿色地狱有所耳闻的第二军团之主,虽然批准了这个请求,却对人员名单进行了一些小小的调整。 在最开始,科尔特斯还感到了一些疑惑,但当他看到那些被调整的人名中,他所熟悉的那一部分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母亲的意思。 科尔特斯没有任何的声张,这位狡诈且凶狠的探索者把这看做是一次考验,一次来自于伟大的基因之母的神圣使命,他如常地进行着准备工作,用尽各种手段,把名单上的人物凑齐,带着他们一起去往了卡塔昌。 而摩根也没有再去理会这些小事情,在剔除了这些腐肉之后,她终于能够更好的观察那些勉强符合了标准,对她的种种政策并不是十分感冒,却又往往异常能打的【坏孩子们】了。 最终,她选出了这些存在,并把他们通通塞进了【老近卫军】里面:在第23远征舰队最终抵达【命运薄纱】之前,拂晓女王做完了这一切的工作,并且从此拥有了一支总人数为214人的私人卫队。 她并没有为这些坏孩子指定指挥官,而是以拜访她的血亲佩图拉博为契机,挑选出了其中十二个相对来说最沉稳的人,并要求他们提前在停机坪上集结:当基因之母最终姗姗来迟的时候,这些相处了短暂片刻的坏孩子们,便已经在无声的对峙中,决出了初步的胜负。 在向摩根行礼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的站位,比起他的战斗兄弟们要靠前半个身位:他就是【老近卫军】以后的指挥官,也是在与佩图拉博会面的时候,伫立在摩根身侧的沉默卫兵。 而此人那出类拔萃的漠然与无情,也很快就吸引了钢铁之主的注意:在与已经阔别了六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血亲握手,互相问好后,佩图拉博的视线随意地扫过了那个面容坚定的破晓者,停留在那无畏的面容与骇人的疤痕之上。 “你的名字,破晓者。” 在摩根与凯莉芬妮互相问好与拥抱的时候,佩图拉博看向了这名摩根之子,并在无意中把他与弗利克斯相互比较着。 “拉纳,大人。” “我叫让—拉纳。” 声音比他想象的还要英勇。 钢铁之主满意地点着头,他很快就把这名士兵抛在脑后,专心致志于真正的宝藏:在距离佩图拉博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他名义上的姐姐与他实际上的姊妹,正紧紧相拥在一起,洋溢着真挚的快乐。 所有的破晓者和钢铁勇士都在这一刻退到了远处,只留下钢铁之主能够欣赏这一幕:是的,有那么一瞬间,佩图拉博甚至放空了自己所有的心思,专心致志地欣赏着久别重逢的摩根与凯莉芬妮,欣赏着她们拥抱在一起,在微笑中互相倾诉与感慨。 这活生生的一幕,似乎比世界上的一切艺术品都更具有安静欣赏的价值,比起那些死物,眼前的景象有着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属于生命与现实的活力。 在钢铁之主的瞳孔中,闪烁着令他沉醉的光芒:只有一瞬间。 在下一刻,在他那强大与坚定到不可违逆的内心之中,钢铁之主就命令着自己恢复了神智:他绝不应该沉溺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俗事之中,他还有着工作,有着颇为重要的任务,需要去做。 钢铁之主再一次看向了摩根与凯莉芬妮,这一次,他的瞳孔是充满了认真、观察与探究的。 佩图拉博是有意把凯莉芬妮带来这里,让她成为迎接摩根的同行者的,他克制住了自己交流与拼接回忆的渴望,而是在最开始的会面中,淡化了自己的存在:这样,他就可以趁着摩根与凯莉芬妮重逢的时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以最客观的视角,再一次地将摩根从头到尾检阅一遍,来与他心中那有些模糊与混乱的形象,作为对照了。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 于是,在所有的阿斯塔特退至一旁之后,在两名阔别了十几年的女士相谈甚欢的时候,钢铁之主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有意纵容着这一切的发生,并且沉默地观察着他那银发的血亲。 在佩图拉博那无情运转的瞳孔与内心之中,十六年前那道伫立在黎明星上的身影,与他眼前这个同样银发青瞳的女子,缓缓地融合在了一去,宛如两片一模一样的精美雕像,在他的操作下严丝合缝。 “嗯?” 佩图拉博皱眉。 就当脑海中的身影与眼前的真相即将融合的那一刻,突然,凯莉芬妮的发丝向前飘扬着,打破了那精密的融合:来自于奥林匹亚的女士前倾着身子,轻轻的拉着摩根的衣袖,在后者弯下腰后,于耳边轻语着某些事情。 隐约间,钢铁之主似乎听到了有关于他的名字。 他们在聊什么?在谈论有关于他的内容么?在诉说他在奥林匹亚上的事情,还是发生在黎明星的什么事情? 钢铁之主皱起了眉头,万千股思绪与忧虑,在这一瞬间划过了他的心头:他不希望摩根知道他在奥林匹亚的过往,也不希望凯莉芬妮打听到他离开母星后的经历。 没有理由。 莫名的担忧燃起了熊熊的无形之火,在一瞬间就吞噬了他脑海中的一切谨慎思考,佩图拉博的呼吸伴随着他的紧皱眉头而沉重,督促着他采取行动,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咯吱作响。 但索幸,在他出声之前,两位女士就分开了,她们的话题也再一次变得光明正大:最起码看起来的确如此。 “……” 一种气息无声地松懈了,佩图拉博紧握的拳头变得松缓,他眨了眨眼睛,开始否认自己在一秒钟之前的惊慌失措。 是的,只是某种无法控制的意外因素,只是凯莉芬妮那随意飘舞的发丝,打乱了他的行动。 他如此定义着,然后继续着自己的任务。 宛如再次轰鸣的齿轮一般,钢铁之主那淡色的瞳孔伴随着他意志的重启,而不断的寻觅着自己的目标,基因原体的视野最终跨过了冰冷的空气,从不会被任何人所在意的角落上,发动了对于那双青蓝色瞳孔的观察。 眼睛很少会骗人。 佩图拉博如此坚信着。 他还记得,他还记得十六年前的那一幕,他还记得当他的话语成功地诱导了摩根的思绪,让她的瞳孔变得空泛且模糊的时候,她的灵魂高墙就会被钢铁之主轻而易举地跨过,从而目睹与聆听到来自于银发女士的诚恳之言。 佩图拉博始终记得这一招,在这十六年里,他偶尔也会在那些凡人的身上复刻这一招式:可以说是屡试不爽。 就这样,他看向了那双青蓝色的瞳孔,那双在一瞬间就唤醒了他无数记忆的瞳孔,那是他对自己的姊妹最为深刻的印象:在经历了无数次对凡人、子嗣和现实的愤愤不平之后,在一次又一次于内心中举例了【黎明星的案例】之后,那双瞳孔已经在他的心中愈发深刻,宛如巨树的种子,扎根发芽。 只要他能…… ! 就在钢铁之主的视线发射出去的那一瞬间,就仿佛早已有所感应一般,相谈甚欢的两位女士似乎推进到了某个有趣的话题,她们互相微笑着,一前一后地扭头,看向了佩图拉博。 “……” “咳!” 钢铁之主的视线在两位女士看过来的前一刻,骤然偏移,他沉重地咳嗽着,背着手,眼神在一瞬间飘到了一旁的钢铁勇士身上,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应到了两位女士的目光,他随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对一切毫无兴趣。 目光来的快,去的也快,在下一个瞬间,伴随着凯莉芬妮再一次开启了话匣子,两位女士又沉浸到了迅速且短暂的话题之中。 佩图拉博的目光静悄悄地观察着她们,直到确定了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后,他那再次紧握的拳头又缓缓放松,钢铁之主微微地抿住了嘴角,准备着…… 凯莉芬妮又动了。 该死! …… 这一次…… …… 该死! …… 这一次…… …… 该死! …… —————— 在佩图拉博的身后,弗利克斯有些麻木地伫立着。 这位三叉戟之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基因原体此时正背对着他,一双手背在身后,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 紧握、放松、紧握、放松、紧握、放松…… 弗利克斯眨了眨眼睛,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把自己的视线偏移到了一旁的破晓者身上。 嗯,他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 “呼——” 佩图拉博沉重地呼吸着,他的面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某种足以让任何一名钢铁勇士如芒在背的铁灰色,但尽管如此,他依旧绷紧了面容,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面色如常。 而在他的面前,摩根与凯莉芬妮的笑谈已经持续了几分钟,她们那真挚的微笑始终洋溢着,绘成了两幅绝美的天然画卷:在友谊与真挚情感的光辉中,佩图拉博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凯莉芬妮那泛黄的庸俗面俗,似乎也在散发着某种让他捉摸不透的光芒。 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在看到第三眼的时候,钢铁之主才恍然大悟,然后在内心中重重地谴责着自己:又是最为珍贵的几秒钟,被他浪费了。 ……不过。 他的确没有在凯莉芬妮的脸庞上,看到过如此飞扬的神采。 有那么一刻,佩图拉博的情绪甚至是低落的。 ……不! 不!不!不! 别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还有真正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内外皆刚…… 佩图拉博在心中喃喃自语着他的诺言,终于,他再一次地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发射出了自己的观察视野:这一次,这一次他一定要确定那脑海中的印象! 这一次…… 佩图拉博抬起头。 然后,他就看到:两位女士那短暂的笑谈已经结束了,在凯莉芬妮率先转过身躯后,摩根也同样微笑着走向了她的血亲。 “……” 【好久不见,佩图拉博。】 “……” “……是啊,好久不见。” 直到摩根真正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的时候,钢铁之主才从他那错愕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这几分钟,他都在干什么? …… …… …… 该死! 嗨嗨嗨!我来推书了! 书名为《40k:午夜之刃》,穿越者从小养科兹的神奇奶爸之旅。 作者是有三百万字打底的老手了,剧情和文笔都没话说:这么说吧,新书榜前十的大佬级存在,绝对有料! (本章完) 第207章 钢铁之心上的蛛网(三) 佩图拉博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了一个错误。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 摩根—佩图拉博—凯莉芬妮 一个完美的组合,不是么? 但现在…… 摩根—凯莉芬妮—佩图拉博 ……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 “介意我暂时地抢走与占据你的血亲么,佩图拉博?” “就像在奥林匹亚,你刚刚把那个名为品酒者的水质鉴定仪器发明出来的时候,我抢先把它放进了我的酒杯一样。” 通往宏伟殿堂最顶层的电梯会将任何人先行困住,在它直抵目的地的几分钟里,哪怕是基因原体也无法脱离这个封闭的空间。 原本,这个电梯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自己的任务:但当凯莉芬妮第一次乘坐它,并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适后,佩图拉博一边嗤笑着自己亲人的脆弱,一边举起了自己的锤子,打碎了原本的纯粹功利主义造物,带领着自己的子嗣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让任何凡人的脆弱躯体都能适应的电梯。 可现在,钢铁之主又对这个行为感到了后悔。 如果在当初,他没有多此一举的话,他就不用在这个相对漫长的时间里,直面凯莉芬妮那再一次焕发俏皮心思的微笑与言语了。 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瞳孔之中,凯莉芬妮在笑着,她的双手挽着摩根的胳膊,那张有些沧桑的面容上,居然焕发了如同少女一般的明媚笑容,恍惚间,佩图拉博竟然看到了那个记忆中,洛克斯宫廷里的靓影:聪慧、俏皮、驱散了沉闷的宫廷气息,让一切容光焕发。 如果她没有说出那些话语,那一切就真的是完美了。 佩图拉博如此想着,他聆听着凯莉芬妮口中,那至少有一半是炫耀情绪的疑问,不由得抿着嘴,沉默着,然后,他偏过视角,看了一眼摩根。 同样是微笑,同样让人感到安心,同样散发着某种让他有些捉摸不透的气息:不同的是,在摩根的身上,他竟恍然间瞥到了一丝冰冷的日光。 “随意。” 他听到自己如此说,他感受着自己的大脑压抑着喉咙中的颤抖与脑海里的不甘。 “反正花费不了太多的时间,我对你们之间的私人情谊没有兴趣。” “只要不耽误正事就可以。” 钢铁之主低垂着眼眉,他的后背靠在了电梯的边缘,这原本宽阔到足以同时容纳三名基因原体的特制电梯,此刻竟让他觉得有些过分的狭窄与闭塞,连转移视野的空间都没有。 …… 他的那些子嗣们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了,他们没能打造好他亲手规划的这台仪器。 钢铁之主愤懑不平着,他的瞳孔就仿佛被固定住了,只能看向他不想看向的那个方向,只能看向与摩根窃窃私语的凯莉芬妮。 有那么一瞬间,在佩图拉博瞳孔中闪过的色彩,就仿佛他在亲眼目睹罗格多恩成为战帅一样。 他没有听清她们一路上到底在说什么,他故意让自己的感官变得迟钝,来逃避这些原本近在咫尺的话语:他不需要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那是无用的废料。 但当他不得不被拥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去在意她们的谈话,尽管他依旧固执地不去听任何近在耳边的声音,但是两位谈话者的神态、轻笑、窃窃私语、乃至于眉眼的一次挑动,瞳孔中的一次闪烁,都足以让他的神经跳起,让他双臂上的肌肉因为筋骨与意志的作用力而紧绷。 她们的眉眼闪烁,瞳孔中流逝了一道异样的光芒,就像在隐晦地看着他。 她们的嘴唇轻启,隐隐约约能看到牙齿与舌头在拼组出内心中的想法:等等,刚才的那个口型,是不是就是念出【佩图拉博】所需要的模样? 她们的鼻尖与鬓角再一次地凑近了,比上一秒又要彼此接近了差不多三毫米:她们在讨论什么隐私的事情么?在讨论什么不能被他所听到的事情? …… 不,别去在意了,佩图拉博。 那无关紧要…… 等等,凯莉芬妮的嘴唇:她刚刚是不是又说了他的名字? 就这样,佩图拉博的眉头不断挑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宛如一只被不断戳弄的河豚。 在电梯外,那被隔音墙所遮挡大半的机械齿轮运转的声音,依旧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愈发遥远的发动机的声音昭示着高度的不断增加与目的地的不断逼近:一切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但是在佩图拉博的思想里,这与一场漫长的战役毫无差别。 此时此刻,他的姐姐正横亘在他和摩根的中间,她似乎在轻巧的利用着他的含蓄,堂而皇之地牵扯着摩根的手指,成为了佩图拉博那宏伟计划中搅局的旋风:原本严肃且智慧的原体会晤,伴随着凯莉芬妮的同行,似乎正在不断增添着名为【欢乐】与【和睦】的,毫无用处的气息。 如果有第四人在场的话,如果弗利克斯、拉纳或者三叉戟中的任何一人,会不幸地一同搭载这一趟电梯的话,他们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所惊愕到不能言语。 足以同时容纳三名基因原体的宽阔空间被极大的浪费了:为了这场会面而特意用盔甲武装起自己的佩图拉博,也许有四米高,但是现在,他却如同一头战败的苍老野兽一般,严丝合缝地靠在了一侧的墙壁上,紧紧地盯着谈笑之间的两位女士,在他的面前就是大片的空余区域,但是钢铁之主视而不见。 而就在佩图拉博视野正中央的位置,摩根微微弯下身子,聆听着凯莉芬妮那接连不断的话语,第二军团之主一直保持着一种轻微的屈膝姿态,来让瘦小的奥林匹亚女士能够勉强握住自己的双手:凯莉芬妮是看不到这一点的,但是精通数理学与立体构成的佩图拉博却能够透过衣物的阻隔,轻而易举地确认这个事实,这让他的瞳孔中时不时地闪烁着对摩根的微弱善意。 此时此刻,摩根的身高能够勉强地到达佩图拉博的胸口:第二军团之主在外在条件上的劣势是非常明显的,她与自己的任何一个血亲都有着肉眼可见的身高差距,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作为一位在整个人类帝国名列前茅的灵能者,摩根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心情与潜意识中的认知,随意地改变着自己的身高与形态。 就比如说,如果摩根刚刚经历了一场宛如塔克斯血战一般的漫长炼狱,耗费了好好超出她预期的灵能与储备,让她的身体、精神与心灵都陷入了极度的疲劳中,而在这个时候,再将她放到一个能够让她感到真正的安全感,能够让她放下本能一般的戒备,任意休息的地方中的时候。 也许,人们就会看到一位在身高与容貌方面,与凡人的孩童无异的基因原体。 而现在,在与凯莉芬妮长谈的时候,比起在子嗣面前的威严,摩根便自然而然地变矮了一些。 摩根如此,凯莉芬妮则是更为矮小了:即使现在的佩图拉博坐下来,他的这位名义上的姐姐,也只能勉强够到他的肩膀。 但就是这两位比起钢铁之主显得过于瘦弱的女士,却仿佛拥有着无形的庞大气场一般,把钢铁之主紧紧地压缩在了一边,只能一边盯着她们的笑谈,一边散发着某种绝不愿意加入其中的傲慢气场。 他傲慢着,坚持着,用着全部的勇气与决心,终于等到了电梯的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他从未觉得,这个被他亲手设计的单调铃声,竟会像现在这样产生一丝悦耳的音调。 电梯门打开了,凯莉芬妮就如同一只归巢的燕雀一般,快乐的从尚未完全分开的门扉中奔出:在克服了最初的恐高本能后,来自奥林匹亚的女士已经爱上了这个极高的居所,在等待摩根的这些天里,她一直就住在这一层。 “快来,我为你准备了奥林匹亚的特色茶点。” 凯莉芬妮欢呼着,如林中的精灵一般,翩翩到了阳台的边缘,转身向着自己的好友招手,然后消失在了落地窗边的帘布之后。 摩根微笑着回应,但就在她真正迈开步伐之前,蜘蛛女皇缓缓地转过了头颅,看向了把自己从角落中抠出来的佩图拉博。 她笑着。 【不一起来么?】 佩图拉博沉着脸,他用一声轻哼回应了自己的血亲,然后缓缓地走出了电梯,来到了这个他亲手布置的房间之中。 “不了。” 他说到。 “等需要谈正事的时候,再来叫我吧。” 钢铁之主有些恹恹地吐出了这些话语,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血亲眯起了眼睛,她的眉眼和嘴角有着明显的上挑,配合着身后那若隐若现的金色浮光,就宛如一团让人感到茫然与未知的光晕。 就仿佛他佩图拉博是一个生活在洞中的蛮人,而眼前的银发女子就是太阳照射到洞壁上的影子。 【凯莉芬妮的确是有些过于得活跃了,不过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总是在信中和我抱怨着奥林匹亚的无趣。】 佩图拉博听到了他的血亲是如此的低语着,他轻哼一声,没有回答这个话语: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但是,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反而从自己的内心中,摘出了一个瓮声瓮气的疑问,抛给了摩根。 “所以,当她最终给你写信的时候,你选择了回应她的邀请,来到这里与她团聚,重新叙述你们之中的友谊?” “顺便来见我?” 【……】 在摩根的心中,某种早已被卡利班的猫科动物锻炼地波澜不惊的长弦,不由得动了动。 她笑了:在佩图拉博能够反应过来之前,摩根便回以了本能一般的无暇笑容,而在钢铁之主为了这个真挚笑容而短暂愣神的瞬间,他的血亲已经想好了答案。 【凯莉芬妮的话语的确能够唤醒我心中的友谊。】 她缓慢地诉说着这句话,语调甚至有些拖延,有些蓄意:蓄意到佩图拉博的瞳孔中开始闪烁起了一种莫名的火光。 而就在那火光升腾而起的一瞬间,第二句话语伴随着摩根的轻声微笑,来到了钢铁之主的耳中。 【不过……】 【只有佩图拉博的呼唤,能够让我踏遍群星而来。】 “……” “咳!” 火焰戛然而止。 钢铁之主为之一顿,重重的咳嗽了一下,他的视野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画作,却又很快的皱起了眉头:那些被他亲手布置的奥林匹亚画作,现在看来,与这个房间真是太不搭了。 他缓了缓嗓子,再一次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虽然脸上的某种傲慢与得意正在渐渐浮现,但他还是强行压制了它们,坚持着那种蓄意的瓮声瓮气,继续疑问。 “那如果是凯莉芬妮的邀请,难道你就不会回应了?” 【……】 她…… 又开始怀念庄森了。 摩根笑着,在她的内心中,某道长弦正在上下翻腾。 她向前一步,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拍了拍佩图拉博的胸甲。 【你错了,佩图拉博。】 【凯莉芬妮是聪明人,凡人之中,很少有人能够如同她一样的智慧与理性。】 【在一般的情况下,她绝不会冒着风险,离开奥林匹亚,来与我进行一场会面。】 【而她现在之所以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她现在之所以能够放心大胆地让自己的友谊延伸到群星之中……】 【不正是因为,坚定如钢铁一般的战士,让这片星域变得如此宁静、友好与安全么?】 【不正是因为,这看似梦幻的小小友谊,是在坚定如钢铁一般的信念与毅力的保护下,所诞生出来的现实奇迹么?】 —————— 【对了,让我再说一遍吧,只为了你与我。】 【很高兴与你重逢,我的兄弟佩图拉博。】 【我是摩根。】 【请多指教。】 —————— 弗利克斯紧接着他的父亲,搭载着第二批次的电梯,来到了殿堂的最顶层。 刚一开门,他就看到了佩图拉博正伫立在房间的中央:而在帘布之后的阳台上,隐隐约约传来了女士们的笑声。 钢铁之主甚至没看到他的子嗣的到来,他正全神贯注地看向那布满了阳光的露台,仔细地聆听着那里的一举一动,直到弗利克斯的轻声汇报打断了他的动作。 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的面色已经冷峻。 “换了它们。” 基因原体指着那些画作。 “我会一直在这里待着,哪都不会去,直到看着你们换掉它们。” 原体的命令是绝对的,但就在弗利克斯准备行动的生活,他听到了另一名原体的声音,从露台上传来了。 【可以过来一下么,兄弟?】 【我和凯莉芬妮,有些辩论需要公平的裁判。】 “……” “在我回来前,换掉它们。” “……” 弗利克斯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基因之父如同一阵迫不及待的旋风一般,消失在了眼前。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表情与他同样迷茫的三叉戟们。 “愣着干什么?干活吧!” (本章完) 第208章 钢铁之心上的蛛网(四) “你与佩图拉博之间,相识很久了么?” 【这可就要看你对时间的定义了:可以是十六年,也可以是不到十六个小时。】 “有趣……那么在你眼里,我的弟弟是什么样子的?” 【……陀螺?】 “……什么?” 【陀螺。】 【一个……不断旋转的陀螺。】 —————— 作为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帝皇的女儿,第二军团之主,第一军团的荣誉军团长,以及未来的阿瓦隆女暴君:毫无疑问,摩根必然会是一位复杂的人物。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可以是一堆很简单的元素所组成的集合。 就像是王座上的无悯暴君,也可以是王座后的苦手慈父一般,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同一事物,得到的结果可能截然相反: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扁平的,它们都是复杂且立体的多面存在。 凡人如此,君王如此,哪怕是云中的诸神,亦如此。 而摩根,也当然不会例外。 一方面,第二军团之主绝对是一位复杂的女子,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看清她的本来面目,毕竟来自于无数瞳孔中的无数种完美幻想早已将她覆盖,看不到那层层掩饰下的卑劣本性。 沉默的参谋、安静的知己、得力的子嗣、多智的魔女、畅饮胜利的女神、血染金纱的暴君…… 层层叠叠之下,早已无人在意摩根真正的样貌,来自于人类之主的馈赠让拂晓女王能够轻而易举地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拥有着比她的所有兄弟加起来都要更为夸张的隐形魅力: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掌握任何一个星辰中的王国。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话,这种馈赠也在毫不留情地腐蚀着她原本冰冷的内心,将那名原本能够毫不犹豫向自己兄弟灵魂挥刀的可怕人物,引向一个无人能够预测与决定的未来。 摩根当然是复杂的:这既是帝皇的无声谋算,也是众人的无意影响,更是她自己处于贪婪与掠夺而做出的无悔选择。 但在另一方面,摩根又是颇为纯粹的:不管外界的思想在如何腐蚀她的内心,蜘蛛女皇的本性始终都是那个在寒夜中发抖的灵魂,那个不惜一切来保护、壮大与犒劳自己的自私自利之人。 贪婪、自私、漠然、谨慎…… 从这一点来看,摩根又从未有过改变,她始终以绝对的恶意与缜密心态看待着这个世界,看待着在她面前微笑或下跪的人群:也许在有些时候,她会释放一下他人眼中的善意,但是善意绝对不是她心中的本性,而是一种对于外界的美好氛围的模仿与哄骗。 在其他人眼中,她也许是个柔顺的母亲、忠诚的原体、又或者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拥有这些身份的时候,依旧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物。 至于那些善举。 那也许只是阴差阳错又或者蓄意算计之中的巧合吧。 而巧合,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不是么? 最起码,当摩根抵达了【命运薄纱】的那一刻,她的本性并没有被改变:她怀揣着一份对于佩图拉博的恶意而来,而这份隐晦的恶意在她那精妙的技巧与天赋的共同作用之下,足以骗过另一名基因原体的眼睛。 至于在与凯莉芬妮的重逢笑谈中,悄无声息地引领着话题,让佩图拉博的所有理性观察被一次又一次的【巧合】所打断,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可比陪庄森练剑或者陪马格努斯探索亚空间要来的容易多了。 来自于奥林匹亚的女士远比她想象的要健谈,而钢铁之主也远比她想象的要敏感多思:原本摩根还会担心,佩图拉博会不会根本不在意她们两人,不过这种担心在第一秒就被证明了是多余的。 她用一缕灵魂来牵引着与凯莉芬妮的话题,而另一缕则是用来监视那些第一次跟她出门的坏孩子军团,免得他们给她搞出麻烦。 而第三缕,则是在灵魂之海中高高升起,仔细地目睹着佩图拉博在她们身边的一举一动,目睹着钢铁之主在那里分外严肃地与欢快的空气斗智斗勇、有来有回。 端的是一场激烈的对决! 三缕灵魂远不是摩根精神力量的全部,而蜘蛛女皇剩余的所有控制力,都用在了死死的摁住自己的嘴唇上,让笑声不要泄露出来。 这可比与佩图拉博对话要困难多了。 想到这里,哪怕是第二军团之主,也不禁有些哑然。 一想到自己来与佩图拉博会面之前,把自己所在房间中,不断的推测与准备着各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和应对方法的时候,摩根甚至想要嘲笑一下过去的自己。 当然,她的努力也并没有完全的白费:最起码,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最初对于佩图拉博所做出的那个无声评价,还是很标准的。 —————— 在第二军团的舰队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刻,摩根依旧在思考着如何与自己的钢铁兄弟相处:顺便的,她还思考了一下,之前所相处过的那几位血亲。 虽说,她已经见过了不少的基因原体,但是其中能给她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的,无非也就是马格努斯、佩图拉博与庄森。 有的是因为时间,还有的是因为……能力。 毫无疑问,这三位是彼此之间差距极大的人物,如果再算上与他们三个又各有不同的摩根自己…… 嗯…… 她的基因之父可真是一个生物学上的大染缸啊…… 在摩根的思想里,她习惯用各种器具来代指自己的兄弟。 庄森是剑。 锋锐、无情、吹毛断发,却又在某种程度上会被利用。 与剑的相处是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的,想要得到它,就必须经过一百次开采、一千次捶打、一万次炼造,就必须与它共同经历烈火与严寒,途中不能有丝毫的退缩与软弱,就必须要忍受:即使你已经把它锻造了出来,但是只要你的得意忘形占据了上风,它随时都能反戈一击,划破你的喉咙。 这就是与庄森的相处,是连摩根都不愿意回首的心酸。 而与庄森相比,马格努斯就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马格努斯是书。 简明、重要、朗朗上口,但你无法决定它的作者是谁。 当摩根行走在普罗斯佩罗的土地的时候,她的赤红血亲给她的感觉就是一本打开的书,只需要手指随意地捏起,就可以尽情地阅览他的全部:他的智慧、他的梦想、他的堕落与疯狂,用着最为直接明了的语言,深深地震撼到了蜘蛛女皇那颗不过是十九岁零几十个月的幼小心灵。 更有甚者,那位从一切窜变中取乐的作者,根本懒得用假名来遮掩,大大方方地向着摩根推荐着自己的作品:而这一切,马格努斯根本就不知道。 他只是一本书而已,一本早已被写好的书,深刻的文字已经浸透了原本纯洁的纸张,定义了从序章与结尾的全部内容。 摩根甚至不需要翻开下一页的内容,她只是在名为普罗斯佩罗的章节上匆匆扫过,就能想象的之后的内容与故事。 于是,她逃离了,甚至顾不上原本的贪婪与谋划,也顾不上应有的礼仪与血缘,仓皇的逃出了万变之主所谱写的书卷,来到了一个勉强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开启这本书了。 —————— 而与摩根、庄森或者马格努斯相比,佩图拉博就显得尤为有意思了。 他就像…… 一个陀螺。 —————— “陀螺?” 作为一位足以被两位基因原体评价为【智慧】的女性,凯莉芬妮是很少感到疑惑的:但是现在,她的确感到了货真价实的疑惑。 “你说我的兄弟佩图拉博……像一个陀螺?” 【大致的比喻而已,虽然有些细节对不上,但是总体来说,的确如此。】 【你玩过陀螺么?】 “……佩图拉博倒是给我打造过一个,不过我看不出……他和那个东西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凯莉芬妮准备的茶点桌就在栏杆的旁边,她在那些乳白色的雕梁画栋上安放了来自于奥林匹亚的青翠色彩,让这里足以配得上任何一场高雅的聚会:当天气比较好的时候,摩根与她的密友坐在这张椅子的两侧,可以轻松的看到十几公里外的浩瀚风光。 此时,奥林匹亚女士的一条胳膊搭在了栏杆上,而另一条则是柱在桌面上,抵住她的下巴,容许它进行缓慢的思考。 她想了想,便不由得直起了自己的身子,望了一眼房间在佩图拉博的影子,然后压低了声音。 “你不会在说他胖吧?” “佩图拉博他不胖的,他就是有一些……敦实。” 【……呲!】 摩根被逗笑了,她那张扬的笑声让房间中的影子晃了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他们两者之间有着很多的相似处。】 凯莉芬妮眨了眨眼睛,不由得再次看向了房间里面。 【安心,他听不到。】 “真的?” 【当然。】 “那……快和我说说!” 凯莉芬妮笑了起来:那张已经有些沧桑的脸上,居然轻易地浮现出了雀跃的期待。 【你玩过陀螺?】 “当然。” 【那你知道它的原理么?知道它为什么旋转么?】 “嗯……让我想想。” “我记得佩图拉博和我说过:摩擦力、重力、定轴性、受力分析、动量矩定理,以及刚体动力学,还有其他的……” “好吧,事实上,他当初直接给我写了一本书,差不多有几百页那么厚,来告诉我陀螺到底是怎么旋转的。” 【没错,你看,看似简简单单的陀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孩童玩具,却富含着如此复杂的学识与智慧,堪称学富五车,世间又有几人能说清甚至看清它内在的精巧与复杂呢?】 【而且……哪怕看清了,又怎样呢?】 【哪怕它的运转与存在富含了如此精妙的结构与知识,但它唯一的作用与价值,就在在那些毫不在乎这些事物之人的鞭打下,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旋转着永恒不变的螺旋。】 【直到坏掉的那一刻。】 【它与外界的唯一接触,就是尖锐的螺尖与坚硬的地面在互相磨损与消耗,伤害着地面,也伤害着它自己。】 【它与他人唯一的互动,即是一次又一次的鞭打,那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它旋转,以及给它力量的方法,但是,没人会喜欢被鞭打,这注定让它感到愤怒与不甘,直到最后伤痕累累,破旧不堪。】 【所以,当我们看向一个陀螺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内在精妙,但是外在却极其粗俗甚至是笨重的存在,身为各种知识与原始智慧的结晶,唯一的作用就是单调的旋转,然后博人一乐。】 【外界唯一能给它的,就是不断抽打的皮鞭,而它唯一能给外界的,就是日渐磨损的螺尖,与它所造成的伤痕累累。】 【它能做的只有旋转,不断的旋转,除此之外,它不能做任何事情,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休息都不可能得到。】 【它遭受着鞭打,但它又离不开鞭打:因为它知道,如果没有鞭打的话,它就一文不值。】 【到最后,它甚至会主动寻找着鞭打,寻找着能够麻痹自己的动力与说辞。】 【直到鞭子折断。】 【直到螺尖崩坏。】 【直到最野蛮的外力也无法对抗在它日复一日的单调之中所积攒的熊熊怒火。】 【直到它终于失去了控制,在所有人都无法预估的未来中,照着毫无理性与逻辑可言的路线一路狂飙,发泄力量与惯性。】 【直到那些力量通通消失不见了,直到这个原本精妙的造物连野蛮的本能都维持不了,直到它再也起不来,轰然倒塌在了不知道哪一片泥地上,不再被任何的目光所重视,也不再具有任何的价值。】 【直到它滚落四方。】 【直到它滚落在地。】 —————— 直到它,滚落到我的手中。 —————— 凯莉芬妮眨了眨眼睛。 她咽了一口茶。 “你……在说陀螺,对吧?” 【当然。】 —————— “在我进去之前,你到底在和凯莉芬妮聊什么?” 直到凯莉芬妮犯困,佩图拉博与摩根的会面地点一路从地表的殿堂来到了【北极星号】的悠长回廊间的时候,钢铁之主终于还是压制不住他内心的好奇了。 摩根闻言,也只是看了她的兄弟一眼,露出微笑。 【安心。】 【我没说黎明星,她也没说奥林匹亚。】 “……我不在意这个。” 佩图拉博瓮声瓮气地否决的,但他的面容却明显因为这句话而松懈了不少。 他轻哼着,宽阔的胸膛中似乎回荡着一首来自于奥林匹亚的久远歌谣,在歌谣里,他一路跟随着自己的血亲,穿过了停机坪与漫长的通道,一点点向着摩根的王座间与起居室靠近。 是时候切入正题了。 两位基因原体的会面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的,事实上,佩图拉博发起了这次邀请的原因,便是来自于帝皇的命令,他将作为一位精于创造的原体,对摩根手中的【厄洛斯之矛】提出自己的建议。 但在此之前,摩根还想给他看点别的。 “欢迎你,阁下。” 一走进王座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就吸引了佩图拉博的注意。 “她是谁?” 【我的侍女。】 【阿尼亚,阿尼亚—阿尔斯托莱姆。】 摩根轻声介绍着,但是钢铁之主完全没听进去。 钢铁之主看着那个身材矮小瘦削的【侍女】,皱起了眉头,得益于先天的智慧与大脑中那取之不尽的学识,佩图拉博在第二眼就看穿了这个所谓的【侍女】。 “她是一个机器人。” 【算是吧。】 “……摩根。” “你别告诉我,你也在涉及一些我们父亲不允许的领域。” 佩图拉博的声音在一瞬间高了八调,但这丝毫没有让摩根感到半分的惊慌,基因女王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手,她的侍女便安静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举手投足间的流畅与自然,让佩图拉博的眉头愈发皱紧。 “你在试验ai?”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的佩图拉博兄弟。】 银发的基因原体把她的侍女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娴熟地按下了某个隐藏开关,下一刻,侍女身前的衣物连通着皮肤,一起向着四边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存在。 钢铁之主的眉头稍稍松缓。 他清晰地看到了,在这位侍女的身体内部,依然存在着部分的器官,它们还在运转:譬如说整套的消化系统与下半部分的脊骨依旧清晰可见,显然是与生俱来的模样。 但在另一边,一条柔软的软金属隔板亘在肺部的位置上,分来了机械与肉体的两大国度:她的呼吸道系统与上半边的脊骨显然遭受过严重的破坏,已经全部使用了精密的金属仪器来替代,同时,她的双臂与双腿也是金属缆线与原本肉体的双向组合,甚至能看到不少人工加强后的痕迹。 【我的舰队在大约三个泰拉标准月之前,经过了阿尔斯托莱姆星系,并在那里接到了一封来自于某殖民舰船的求救信。】 【可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汹涌的风暴撕碎了殖民船那不太合格的外壳,杀死了里面的数百万殖民者,我的子嗣只在舰长室中找到了这个孩子。】 【那是一艘最低等级的殖民船只,它上面的一切装置都只能说是勉强合格,所以,当风暴破坏了外壳的时候,他们没有哪怕一丝一毫能够生还的可能性。】 【经过药剂师鉴定,这个孩子大约十五岁,但是身高却连150厘米都不到:可她因祸得福了,因为其他和她一起被塞入小型生命维持装置的孩子,都因为体积太大而破坏了那些劣等装置,从而丧生。】 【但她的情况也是极度的不容乐观:在我们找到她的时候,一根钢筋刺穿了她的肺、呼吸管道与上半边的脊骨,她事实上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只不过还有着微弱的脑电波与意志,只不过灵魂还没有彻底的散去。】 【所以,我当时心血来潮,决定用这种方式来救下她。】 【我要求随军的机械神甫用器械代替了那些破碎的器官,维系了她的生命,但是这只是持续了她的生物学生命,她的灵魂与意识却无法恢复,成为了植物人。】 【所以,我运用了一个不一样的点子。】 摩根合上了侍女的躯体,然后打开了她的脑壳,让佩图拉博能够看到那被金属缆线所支撑的头颅之中,依旧有着一颗完好无缺的人类大脑:它被一层极硬的无形护盾所笼罩着,起到了双层的保护。 【如你所见,佩图拉博,她的大脑是无损的,真正的问题出现在灵魂上: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灵魂已经伴随着生命的流逝而四分五裂了,根本无法复原。】 【所以,我从我的灵魂中分出了微不足道的些许碎片,然后一点点地把她仅剩的那些灵魂再一次拼凑起来,用我的灵魂碎片来填充那些遗失的部分。】 【最后,她就“复活”了。】 “……” “听起来既不符合生物学,也不符合物理学。” 【在这个银河里,像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 “那么,她现在是什么状态?” 摩根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她可以进食、排汗甚至是排泄,还具有嗅觉与味觉这样的附加性功能,但是另一方面,她不用呼吸,也没有痛觉。】 【而在灵魂方面,虽然构成她灵魂的主要部分,依旧是她自己的灵魂,而且她的大小脑也没有任何的问题:这就代表着她保留了曾经的认知、记忆甚至是生理习惯,以及一部分思考方式。】 【但实际上,她本质上也不过是我的一个延伸,我的灵魂碎片虽然稀少,却占据着极大分量,她的任何思考与情绪都无法脱离我的灵魂碎片的影响:可以说,我随时都能控制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让我自己的灵魂,短暂的寄托在她的身上。】 【换句话说,她依旧保持着作为人的记忆、认知与习惯,但是能让她以人类的身份去进行思考与行动的,却是我的灵魂。】 【她保留了原本的鼠标、显示屏、键盘甚至是装修风格,但是主机却换成我的了。】 【所以……我也无法和你准确的形容她的状态,毕竟这是我在某种本能的驱使下所做的事情。】 “你的本能让你把自己的灵魂碎片塞进了一个机械造物里面?” 【这也可以算是肉体造物。】 “有什么区别么?” 【……似乎没有。】 【所以我才来找你,我的佩图拉博,我没有相对应的知识,这对我来说实在是有些深奥。】 钢铁之主摸了摸下巴,他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倒是的确可以做一些相对应的改动:我可以把这些机械部分换成最好的手工制品,然后给她加上亿点点火力部件。” “但是,一时半会儿,我也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回答。” “你究竟……造了个什么?” (本章完) 第209章 杀戮天使与理想国 “你有想过,父亲为什么要给你开疆拓土的权力么?” 【我想过,但是我没想出来原因: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口笨舌拙。】 “因为一个很现实,也很通俗的原因,或者说,因为一个人。” “基利曼。” “那个野心之辈。” —————— 也许是因为始终无法适应【命运薄纱】上那相对稀薄的氧气与不稳定的重力,在迎接完她的挚友摩根之后,凯莉芬妮就一直处于某种精神不振的状态,一连缺席了之后的不少活动。 这让钢铁之主有些满意,却又让他有些不满:一方面,佩图拉博满意于自己与摩根的严肃话题终于缺少了搅局者,但是原本理想中的听众从两个减少到了一个,也足以让他感到些许愤懑了。 不过很快,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就不再纠结这些小事了:在他的血亲拿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机械改造生物,以及堆满了半个屋子的草创图纸后:银河中的一切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钢铁之主在【北极星号】上一口气待了八天,不吃不喝,更不休息:一具活生生的,钢铁、肉体与灵能相融合的例子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一名如此聪慧,能够随时提供任何援助的灵能大师就站在他的身边,基因原体想不到自己应该去休息哪怕半刻的理由。 八天来,两位基因原体从未离开工作间,他们的一切需求与命令都在通过通讯频道而传达,只有那些最优秀的技术军士与灵能大师能够侍立与行走于他们的身侧:因为佩图拉博并不怎么信任欧姆尼赛亚的信徒。 直到第九天的时候,神情中明显有了一丝疲态的摩根,才缓缓地推开了工作间的大门,然后便看到了守卫在门口的拉纳:这位老近卫军首席的脸上同样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态,显然,他在这里硬生生地守卫了几天。 但在看到他的基因原体的第一眼,拉纳还是本能一般地立正并敬礼,随后从身侧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电子板与文件。 “这是这几天,来着各个部门的陆续汇报,大人。” 摩根揉了揉太阳穴。 【挑重点说。】 “遵命。” “巴亚尔大人所申请的竞技场全天候开放在军团内部获得了很高的评价,各部门都请求能够将这个政策确定为永久性的政策。” 【嗯,可以。】 “不过,卢瑟阁下在几天前曾经来找过您,提出了一个有关于竞技场的情况,不过我替您暂时回绝了他,让他留下讯息。” 【他说什么?】 “卢瑟阁下表示:他在这段时间路过竞技场的时候,总能发现来自于千子军团的阿里曼阁下一直被迫逗留在竞技场里。” 【……被迫?】 拉纳看了看左右,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阿里曼阁下已经在各个竞技场中连续呆了超过800个泰拉标准时了,大人,其中超过90%的时间被迫带在八角笼中。” 【他撑得住么?】 “巴亚尔阁下运用他军团议会副议长的身份,从医疗部门里调派了一张床,一套洗漱用品,一套紧急维生装置和进食系统,以及一套完整的急救班子,专门保证阿里曼阁下能够始终维持战斗状态,并能在竞技场中常住。” 【这不是滥用私权么?】 “军团议会全票通过,医疗部门也没有任何意见,唯一的要求就是配备的急救班的所有成员在此期间应该保留进八角笼的权力。” 【……】 【阿里曼怎么样了?】 “……战斗技艺大有进步。” “您……对此有什么指令么?”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扭头看了一眼这位坏孩子的领袖:那张遍布疤痕的脸上写满了真挚。 过了一会,蜘蛛女皇才在心中悠悠叹气。 【暂时没有。】 “明白!” 拉纳挺直腰杆,大声应和。 【说下一条吧,卢瑟最近怎么样了?】 “卢瑟阁下正在应您的请求,与军团的各个部门进行互动与试探性的合作办公,并且加入到了与瑞扎的合作之中,军团议会对他的评价很高,很期待与他之后的合作。” 【有没有人和他起冲突,伱跟我说实话。】 “没有,大人。” “您有所不知,其实早在泰拉统一战争期间,第二军团就经常与凡人军队配合作战,我们习惯于与凡人中的优秀者为伍,而卢瑟阁下也的确是凡人中的优秀人物,他已经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军团议会中获得了旁听席,并且对各种军团事态保持着极高的热情。”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身体似乎不太能撑住高强度的工作,不少部门负责人都反应了这一点,他们希望能够对卢瑟阁下进行二次的改造手术,使用灵能或者其他力量来维护他的身体。” 【嗯……】 摩根靠在墙边,一只手撑起了自己的脑袋,一边倾听,一边做着浅层的休息。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帮我记一下,我亲自操刀,看看灵能对老卢瑟有没有帮助。】 【还有……嗯,那阿巴顿呢,他和他的影月苍狼怎么样了?】 “阿巴顿阁下一切安好,他和他的战斗兄弟们正在命运薄纱的地面上,与钢铁勇士和您的部分子嗣进行一次非实弹的三方演习训练,来精进战术与培养友谊。” “不过,在此之前,阿巴顿阁下在浏览竞技场的时候,曾经对阿里曼阁下大加赞扬,他表示他从未想到马格努斯之子中竟也会有如此嗜武成痴的战士,并表示他自己甘拜下风,定要在影月苍狼军团宣扬其威名云云。” 【到也不错……这几天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有一点,去往死亡世界卡塔昌的分舰队在日前发来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讯息,来自于不同的两个通讯频道,不过我怀疑其中的一条不具有可信性。” 【都说。】 “明白。” “科尔特斯阁下发出了第一条通讯信息,他表示与当地人的进货生意进行的很顺利,而且他请求能够给他一个辅助军团的名额,他希望能够招募一部分的卡塔昌让作为军团的辅助军,他可以以自己的名誉与战绩来保证他们的战斗力。” 【……】 【给,告诉他,能招多少就招多少,我允许他随意地许下承诺与筹码,我都会满足,反正他自己心里有数。】 拉纳抬起头,眼中闪过了几丝惊愕:为了他的基因原体如此慷慨而感到了惊愕。 但是他的职业素养让他本能地立正应答,并开始叙述起了第二条讯息。 “第二条讯息并非来自于科尔特斯的通讯频道,他们表示自己是科尔特斯派到卡塔昌丛林地区进行进货的队伍,但是科尔特斯的通讯中没有提到他们,他表示他的货物都是委托当地人来采办的。” “他给出的理由是:过往的经验证明了,直接派人进入卡塔昌丛林地区进货是一项非常……成本高昂的活动?” 【也就是说,我们受到了两个自相矛盾的讯息。】 【那……你觉得哪一条是真实的呢?拉纳?】 “我个人认为……” 首席老近卫军正低头拿出写满了第二条通讯的电子板,阴差阳错的,这让他错过了基因之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戏谑光芒。 “第二条是不具有可信性的,母亲。” 【原因。】 “因为他们的通讯内容实在是过于……魔幻了。” “最开始,他们只是在正常地发出求救,但是再之后,他们举例了自己遇到的一些危险:他们表示遇到了比自己还大的蝎子,能够腐蚀动力甲的两栖类生物,还有想要吃了他们的树。” “到最后,他们甚至表示,连路旁的石头都在谋杀他们。” “这是明显的谬论,我个人怀疑他们是遭遇了某种幻觉,但实际的情况,还需要科尔特斯从卡塔昌上返回再决定。” 【明智之举,就让我们等待分舰队的返回,再来探讨这些奇怪的通讯记录吧。】 摩根轻声细语着,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疲倦已经得到了很高的缓解。 而在一旁,拉纳还在颇为严肃认真的汇报着,对于原体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除了让他的腰板更为挺直,声音更为洪亮,再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 摩根看着这个目不转睛的泰拉老兵,看了看他脖颈上的狰狞疤痕与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面孔,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其实从性格和态度上来说,拉纳很难归属于【坏孩子】,他是最早的一批破晓者中的人物,也是全军团公认的干练、顽强与勇敢,拥有着极高的领导魅力与能力,不过问题就在于…… 他实在太勇敢了,也实在是太具有领导力了。 在摩根与自己的子嗣们重逢之前,拉纳所领导的队伍已经全军覆灭过整整28次了:不过需要注意的是,28次全军覆灭并不能说明拉纳的能力有多么的糟糕,且恰恰证明了他的勇敢与魅力,因为在28次全军覆灭的背后,是28场奇迹一般的辉煌大胜。 其中最有名的一次,就是在泰拉统一战争时期,拉纳所率领的队伍在跟随军团参加对于一名机械军阀的歼灭作战时,整个军团被压制在了一座全副武装的黑暗科技时代要塞的沉重火力之下,当时,根据最乐观的估计,突破要塞的概率也低于0.5%。 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拉纳一马当先,发动了冲锋,他的队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随,吹响了总攻的号角:0.5%的胜率被他奇迹般地紧握在了手中,代价就是除了重伤垂死的拉纳,整个小队全部牺牲。 这是第一次,却绝对不是最后一次,在之后的一百多年里,这一幕一次次都重演:带头冲锋、全军覆灭与奇迹般的胜利,他的勇气与魅力总是能够吸引他的部下们随之赴死,直到军团高层停止了这种损耗率过高的行为,拉纳就此成为了一名独行侠,直到他的基因之母将其选入了自己的私人卫队,并因为他曾经的【赫赫威名】,而对他抱有着某种奇怪的期待。 “军团近日的事物已经全部汇报完毕,大人。” 【很好……去休息吧。】 “我请求必须在此值守。” 【暂时不需要了。】 摩根笑了笑,在她的无声笑容之中,佩图拉博一把推开了工作间的大门:他的面色看起来比摩根更为疲惫,还夹杂着一种极度兴奋所带来都不正常的活力,他的动力甲上满是机油与金属的碎屑,伴随着他嘶哑的兴奋声音,随风飘扬。 “我想到思路了,所有的图纸都已经勾画完全了,我们现在可以正式的开工了,我的机械搭配上你的灵能,我终于把它们完好地融合在了一起,现在只需要我们前往【钢铁之血号】,在我的工作间里让这一切完成即可!” “摩根!叫上你的战士!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搬过去!我们需要它!” 钢铁之主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打在了摩根的耳边,他神采飞扬的面孔足以让任何一位钢铁勇士感到本能一般的惊愕:现在的佩图拉博完全不是那个深沉的建筑师,数天不眠不休的科研活动让他感到了疲惫,却也充斥了:一种真正的快乐,而现在,它们就清清楚楚地显露在他脸上。 他在笑,快乐的、真诚的、不自觉的大笑。 一个全新的课题与思路,一个未知的领域与神秘,一个值得信任与期待的优秀助手,还有他所需要的一切:这就是佩图拉博在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情,也是足以让他发自内心感到喜悦的快乐源泉。 没有丝毫的犹豫,在钢铁之主那强硬的命令下,一切便有条不紊地极速运转了起来:不到半个小时后,两位基因原体就已经聚集在了【钢铁之血号】那严整太多的工作间中,继续着他们的实验。 —————— “我在她的身上安装了足够的火力与防护手段,甚至有一些不太稳定的实验性技术:它们的安全性堪忧,但是威力足以让人满意。” 摩根的首席侍女阿尼亚躺在了钢铁之主的工作台上,她的胸膛与头部被整个打开,目之所及的大部分机械都被更换了:如果说之前的机械零件都是优中选优的工业制品的话,那么佩图拉博所仔细研究与安装上的,就是独一无二的手工艺术品了。 数以百万计的金属制品被精巧地塞进了这句矮小的身体中,让她的内在复杂程度完全不属于一台同等大小的神之机械,各式各样的火力输出点与力场发生器被安排在了那些不起眼的角落,让她成为了后天的杀戮兵器。 “我在她的头颅中安放了一个微型的通讯阵列,还有安置在左右耳垂下方的两个可以互相叠加的折射力场,它们以耳钉的形式存在,全力运转的话,可以完全阻挡坦克编队的火力齐射。” “她眼睛上的护目镜直接联系着她的大脑,让她能够与你在必要时刻同享视野,同时,她的瞳孔可以切换形态,来发射致命的激光。” “在她的脖子上,我安装了一个反灵能项圈,用来平衡我们在她身上施加的各种灵能技术,并起到保护的作用:该项圈的材质与堡星级自动机兵的外壳是相同的。” “在她的身上,我安装了微型的中子激光发射器、单兵光矛、线性粒子武器、以及风暴爆矢,她的背部我尤为重点改装:在那些必要的时刻,她背上的金属脊椎可以自行展开,呈现四翼状,用来发射等离子洪流与能量光束。” “她的双臂和双腿经过了金属缆线与肌肉强化,足以对普通型号的动力甲进行有效杀伤,她的指甲是单分子利刃,双手则可以变换成带有分解立场的动力爪,除了这些之外,我还在她的身上额外安装了四个折叠立场与单兵虚空护盾。” “真是不可思议,不是么,如果我把她摆在工作间外面的那条狭窄走廊上,她足以抵挡甚至消灭来自于阿斯塔特编队的攻势,因为她的火力是攻城级的!” “但是就是这样强大的火力,我们需要完美的安置在了一具最为普通的改造人体之上,如果从单纯的外表来看的话,外人甚至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台战争兵器!” “灵能裂隙!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把灵能裂隙安置在各个微小的容器之中,我再把这些容器安放在她的身体各处,设计一套复杂的触发系统,再将触发的唯一开关与大脑,与灵魂,与你的意志所互相链接,她可以根据你留下的指示在自行选择开火,也可以在你的亲手操控下战斗。” “简单来说,先将容器内部的空间用灵能扩大,再将作为武器的能量光束与等离子放置在容器中,再把容器安置在人体内,我们就让一个单人,拥有了攻城级的力量。” “匪夷所思的想法,但是我们即将让它成为现实!成为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将灵能与机械融合在一起的新探索。” “这可不是那些火星人的保守主义作品,而是一个真正的,探索的脚步,在我的印象里,也许只有我们的基因之父会这样做。” 此时此刻,佩图拉博毫无疑问是兴奋的,喜悦的,甚至是情不自禁的:这不禁让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陌生感。 在最为兴奋的喜悦过后,钢铁之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那原本严肃的面容:但他只是摸到了一个明显到他无法否认的笑容。 他在笑,在喜悦,在感到由衷到古怪的高兴:这不是在此之前的时间里,他的作品被承认,或者他的计划被满足的时候,他会露出的那种笑容。 这种连他自己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的笑容,似乎蕴含着某种他捉摸不透的元素。 捉摸不透:这个词他最近用的是不是太多次了? 他摸着脸,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干涸了,露出了原本那总是严肃过头的河床。 钢铁之主眨了眨眼睛,他悄无声息地向旁边瞥了一眼:房间中现在没有别人,只有他的血亲。 皱起眉头,佩图拉博不由得思考了起来。 摩根就站在那里,在调整着那些灵能仪器的性能,她几乎是背对着他的,看起来对他的视线没有丝毫的察觉,似乎对进一步观察与利用他完全没有兴趣。 她披着一件实验员或医务人员常用的白大褂,举手投足间有着连日工作的疲惫:在这几天中,摩根与他几乎没有进一步的,有关于私人情感与其他事情的沟通,他们只是围绕着一个个崭新的课题与实验图纸,进行着最为高效与最为干练的讨论,有些时候,连佩图拉博都会短暂走神,但第二军团之主似乎从来都没有这种问题。 她就像是一台最为精良的器械一般:冷漠、高效、让人欣赏。 ……不。 这个形容不准确。 佩图拉博摸了摸下巴,他的视线实在有些过于扎眼,让摩根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只留下佩图拉博在那里继续思考。 他在思考着词语,思考着自己对于血亲的形容,似乎远没有那些精准与全面:毫无疑问,在工作的时候,摩根是一位高效无情的完美机器,完美到足以跟得上佩图拉博的思路与脚步,让钢铁之主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感到了如此漫长的喜悦与沉浸感。 一位能与他如此契合,如此无声默契的血亲,一位能与他进行实验与推演,一遍一遍,在无数次失败与挫折中从未放弃与气馁的聪慧同伴听起来仿佛是梦一般美好,却活生生地伫立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认为,这是父亲赠与他的一份礼物。 ……等等,父亲? 一道灵光在佩图拉博的脑海中闪过,让他原本因为疲惫而有些混乱的思路,找到了一个足够明亮的指路灯塔。 父亲…… 以及,他刚刚与摩根重逢的时候,所瞥到的那环金光:他可以保证自己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一环冰冷的日光,与他在帝皇身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在佩图拉博的眼中,摩根的身影与人类之主的记忆,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竟有了几分相象,更有甚者,当他再次看向自己血亲的时候,居然真的觉得,她有几分像他们共同的基因之父。 他眨了眨眼睛,思绪竟然再次有些混乱了起来:本能告诉他,他的血亲与他的基因之父绝对有一些相像的地方,这也是他会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 相像……相像…… 到底是哪里。 青筋在疲惫的额头上皱起,让佩图拉博感到了几丝明显的困倦与烦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一次看向摩根的背影,开始了思考。 但很快,他就不由自主地感慨了起来:摩根忙于工作的背影的确具有着独特的魅力,她的专注与冷静是最吸引人的地方,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探索其中的神秘,远远胜于她之前那些让他同样看不懂…… …… 等等! 他知道了! 钢铁之主猛的抬头,失手打翻了一旁的实验仪器,这甚至让他在混乱中呆立了数秒,直到他意识到他的血亲正在表情颇为古怪的盯着他看。 “抱歉。” 他慌乱的致歉:也许根本没有致歉,反正,在摩根最终转过身去继续工作之后,佩图拉博赶紧把自己挤在了一旁的阴影中,为了思绪的通达而激动到发抖。 他想明白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他的基因之父与摩根的相同点。 他们都是同样的…… —————— 【神秘】 —————— 在摩根的内心中,轻轻地吐出了这个词语,与钢铁之主内心那激动的叫喊同时想起。 在佩图拉博看不到的地方,摩根慵懒地勾起了嘴角,然后继续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她的微笑就像风一般,无影无踪,毫不在意。 —————— 毕竟,早在某个时刻,摩根就清楚了:如果她想要主动去亲近与利用佩图拉博的话,那她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没关系:在银河中,有一个人能够帮她打破佩图拉博那遍布着高墙深壕的心理防线。 那个人就是: 佩图拉博自己。 —————— 接近佩图拉博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接近他。 而是要让他接近你。 —————— 神秘! 是的! 就是这样! 钢铁之主云淡风轻地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就仿佛在休息。 但在看不到的阴影中,他的双手死死的握在了一起,每一根手指都在因为激动而紧紧地摁住了对面的手骨,直到指甲周围的红润区域露出了发黄甚至白色的缺血光芒。 神秘! 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无论是帝皇,还是就在他面前的摩根,他们都是【神秘】的。 都是让他看不透的宝藏,一个全新的,未探索的领域。 佩图拉博看着摩根忙碌中的背景,满眼都是自己当年在奥林匹亚上与帝皇重逢时的样子。 哪怕是最为骄傲的过目不忘也无法复原当时的场景,佩图拉博只是隐约地记着,他在某种无法抗拒的绝对诱惑之中,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与工作,不惜一切得爬到了那座高峰之上:在那里,一双最为强悍有力的手,握住了他。 那是帝皇,那是人类之主,那是他的父亲。 当时,帝皇是什么样子的,什么姿势的,他说了什么,他有做了什么:佩图拉博已经通通不再记得了,他的记忆中只存在着一股冰冷的光芒,散发着安全感,与那诱人的神秘。 就像现在的摩根一样。 神秘。 他看不透她,就像他看不透帝皇一般:他们对他似乎是无欲无求的,没有任何卑劣的欲望,他们的言语是如此的真挚与直白,缺少着能够让他嗤之以鼻的隐藏。 他们是直白的,他们是毫无遮掩的,他们就站在那里,既不窥伺他的力量,也无利用他的心思,更没有阻拦他的目光。 但他就是看不透他们:就像他能百分之百得确信,无论是摩根还是帝皇,都没有利用他的心思。 他相信他们。 他渴望他们。 在内心中,他被他们吸引了。 被那股【神秘】,所吸引了。 佩图拉博松开了手掌,他的一双大手上,已经清晰地有了十个肉眼可见的白痕,甚至传来了某种酸麻与疼痛的感觉。 但他却笑了。 他知道了,刚才他为什么会那么不自觉的笑:因为摩根正带他进入一个新的领域,因为他正在探索一个未知的领域,就像他同时在探索摩根一般。 这让他着迷。 毕竟…… 佩图拉博是科学家。 佩图拉博生而知之。 所以,佩图拉博是一名生而知之的科学家:还有比这更为悲哀的事情么?一个立志于探索未知的人物,却已然没有了能够去探知的神秘领域。 他早已知晓了一切,早已看穿了一切,他看到了那些视线,那些从小就围绕他的视线:那是贪婪与恐惧,那是渴求与利用,他们直勾勾地摆放在他的眼前,一切的遮掩逗毫无效果。 甚至是他的姐姐,甚至是凯莉芬妮:她虽然从未想过利用他做任何事情,但她依旧在内心中的某个深处,惧怕着怪物一般的力量与智慧,他看的清楚,看的无聊。 而这,也是佩图拉博对帝皇的到来如此欣喜的原因:他终于脱离了毫无探索可言的奥林匹亚,他终于脱离了那一眼望穿的死水,来到了真正的浩瀚汪洋之中。 而帝皇,而他的神秘,则作证了这一切,则足以让佩图拉博对他的父亲抱有一切的幻想与期待。 因为他看不透帝皇,所以他可以尽情地去期待,去探索帝皇所象征的位置,感受到某种足以让他快乐的情绪。 就像现在,他同样看不透面前的摩根一样。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她那无悲无喜的心脏里,在她的或是诚恳真挚,或是俏皮聪慧,或者高效无情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佩图拉博想着。 急切着。 期待的。 终于,钢铁之主在无意中卸下了他的铁甲,卸下了他对外界的一切恶意反馈,就如同洞中的怪物在胆怯与恐惧中,第一次尝试望向太阳一般。 他慢慢的站起身来。 向前一步。 —————— 他终于发现。 他想了解摩根。 他为此而感到期待。 —————— 九个小时后,摩根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她回头,发觉佩图拉博的目光之中,多了几丝奇怪的光芒。 这不禁让她感到好奇。 伴随着对于原体身份的逐渐深入与和子嗣的交流,摩根早已大致地了解到了自己能力的一部分。 她知道,在不同的人眼中,她是不同的人物。 那么…… 在佩图拉博眼里,她像什么?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选择暂时收起了这个困惑,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躯体,手放在了工作台上,随意地摸到了一张星图:那一定是破晓者们一股脑搬过来的。 也正在这时,佩图拉博缓缓地走了过来,他深深地看了自己的血亲一样,然后扫过了那张星图。 “这就是你之后要去的地方?” 【是的,阿瓦隆。】 “父亲已经默许你征服一整片疆域,你应该想一个合适的名字,就像基利曼的五百世界一样,独一无二的名字。” 【也许可以叫阿瓦隆联邦或者理想国……你们怎么都知道帝皇的命令?他告诉你们了?】 “在东部银河数得着的那场势力和地头蛇,都收到了,只不过有快有慢而已。” 【……我还以为这是一道隐蔽的命令呢。】 摩根撅起嘴,让佩图拉博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怎么可能是隐蔽任务。” 【……大工程?】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你得到了帝皇的默许与鼓励,让你开疆拓土么?” 【……】 【我想过,但是我没想出来原因: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嘴笨,平日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因为一个很现实,也很通俗的原因,或者说,因为一个人。” “基利曼。” “那个野心之辈。” “因为他的五百世界:他的私人国度现在已经东抵索萨,西抵风暴星域的边缘,辐射范围是差不多三分之一个远东星域,而他才加入了大远征不到四十年。” “而你要知道,在帝国的五大星域中,远东星域的面积与其他四个加起来相当,而基利曼已经占据了它的三分之一:现在已经有人管远东星域叫极限星域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照这个速度,在未来的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间,他的国中之国又将扩张到什么样的规模?而亲手缔造了这一切的基利曼本人,又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呢?” 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根本不需要多想:基因原体与生俱来的思考速度,让她在下一秒直接跨过了中间的那些提问与回答,吐出了最后的结论。 【所以,帝皇在看到我的母星就在五百世界的附近后,打算扶持我的力量,让我缔造出一个全新的国度,来制约与抗衡他?】 这个理由连摩根都不信,但是佩图拉博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 【你是这么想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我还有其他原体,毕竟基利曼的野心是肉眼可见的,对此有一些防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连基利曼自己都是如此想的。” “我想,他现在应该就在他的奥特拉玛上,准备着迎接你这位泰拉的非官方使节吧。” 【……】 摩根沉默了一下,在这一个瞬间,她想到了她见过的那些原体对于基利曼的评价。 也许……可能……大概…… 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兄弟,真的是一位野心勃勃之辈? 毕竟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同时看错一个人呢? 就在这时,佩图拉博拍了拍摩根的肩膀,将她的思路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无需担心,基利曼现在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而且在远东星域的帝国力量,都或多或少会为你打开一道方便之门:比如说我,奥林匹亚就在远东星域的核心位置,距离你的母星算不上遥远。” “你的国度,随时可以期待来自于钢铁勇士的力量。” 【那真是太感谢了……】 【不过,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摩根微笑着。 然后,她向佩图拉博伸出了自己的手。 【既然我的国度随时都可以期待来自于钢铁勇士的力量。】 【那么,我可不可以为了我未来的子民,来请求钢铁勇士与他们的基因之父。】 【成为与我并肩的,这个国度的保护者与创造者呢?】 —————— 【来吧,佩图拉博。】 【和我一起。】 【把这个燃烧的群星。】 【打造成理想的天国。】 (本章完) 第210章 种族消消乐 “向你介绍一下。” “这是丹提欧克,第165连的新任连长,在上一场战斗中临阵继承了阵亡的前任连长的职位,表现很出色,我就允许他留任了。” “他在指挥方面很有才能,同样也具备着奥林匹亚所独有的,沉浸于钢铁、水泥、岩石与混凝土中的坚韧灵魂。” “我正在考虑是否要让他更进一步:第165连是第16大营的下属部队,而第16大营的现任战争铁匠已经被证明了,是一个配不上他现在的地位与肩章的软蛋。” “但现在,一切还为之尚早,他还没有经历过更多的战争考验与岁月磨炼,无法证明自己是否配得上战争铁匠的责任与重担。” “原本我打算,在之后的几场战斗中,让他的连队作为第一批次的进攻部队,以此来考验他是否具有成为战争铁匠的才能与无情,但是现在,我有了更好的办法。” “摩根,我的血亲。” “也许,你可以替我考验一下他的能力?” “你可以接受他,接受他与他的第165连,作为我的使节,与你的军团并肩作战,直到他证明了自己的力量,又或者在战争的熔炉之中化为废水。” “接受他,并驱使他吧,无需留情,无需怜悯,无需因为你与我之间的友谊,而对他和他的连队施加任何的特殊照顾。” “毕竟,只有最酷烈的火焰,才能锤炼出最坚韧的钢铁之心。” “如果他没撑住,那也只是说明他和他的战士,不过如此而已。” —————— 暂时而言,摩根的邀请并没有彻底地打动佩图拉博:毕竟,她原本也不指望能一次性成功。 但显然,在佩图拉博那颗已经被蜘蛛女皇用带毒的丝线所慢慢腐蚀的钢铁之心上,正渐渐出现着足以被利用与窥伺的裂痕。 目睹着佩图拉博紧紧盯着她伸出来的手,陷入长久的惊愕、沉默与逃避,目光略微躲闪,呼吸稍稍急促,从无情的冰冷机器变成烧的透红的蜂窝煤,在那厚重的嘴唇之下,粗大的牙齿互相挤压,发出的深呼吸是宛如破旧风箱一般的低声轰鸣,两边的嘴角一时不知道是该向上还是向下咧去,只能尴尬的互相拉扯着嘴唇,让眉角到下颚上的大片粗糙皮肤被一同牵连,露出了各种各样圆形的、螺旋的、或者毫无规则的褶皱,让那种本就灰白的面孔变得有些过分苍白。 钢铁之主维持着这样的扭曲表情,就宛如将他的那颗奇异心脏活生生地展现在空气中一样,有那么一会儿,世界似乎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停滞了:佩图拉博就这样僵立着,一瞬、两瞬、三瞬…… 直到他仅剩的理性与眼角残光看到摩根眨了眨眼睛,这位钢铁之主才如同剥开厚重的云层,然后看到了太阳一般的如梦初醒,他迅速把自己的脸转到了一边,在阴影中有些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的表示着拒绝,然后断断续续地列出了一些理由。 哪怕是基因原体,他的话语和理由现在也是没什么新意的:帝皇的任务还没完成,对若干星域的攻略还没结束,这不太符合原体和阿斯塔特军团的条例,云云。 摩根没有出声回应这些一碰即碎的话语,她无声的笑着,那是一种足以让最多疑的受害主义者感到安心的笑容:在看到她表情的那一刻,钢铁之主那宛如受惊野兽一般的脸庞,终于再一次有了一丝理性的痕迹。 他赶忙低下头,重重的咳嗽了几下,才将这直白到没有任何掩饰的好意吞进了腹中,而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个曾经的佩图拉博便已经回来了。 从惊愕、到慌乱,再到重新找回自己的【内外皆钢】,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短暂的过程,不过是堪堪数秒之中所发生的,凡人甚至是那些不怎么敏锐的阿斯塔特战士,都是无法看清这一切的。 但摩根是基因原体,她当然可以看清,并在自己那被保护与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内心之中,安然地以此为乐。 说真的,看到钢铁之主露出这样的慌乱:哪怕只有一瞬间。 也多是一件趣事啊。 那种熟悉的,因为他人的厄运而诞生的喜悦,此时此刻正在摩根的内心中咧咧作响,发出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恶毒回音,让蜘蛛女皇不由得短暂地沉溺其中。 但她无法沉溺太久:因为就在她的面前,那位奥林匹亚的独裁君王已经回来了,而且因为他刚才的失态,他回归的风暴变得愈加的猛烈与苛刻。 不过是眨眼之间,佩图拉博就已经恢复了肃穆的面孔,他故意把自己的头颅抬高了一点,让摩根的头顶停留在了他的视野边缘,然后让自己的喉咙比之前无情十倍,以便最为严肃的问题拒绝来自于血亲的邀请。 可当第二军团之主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与理解,并且随即转过头去,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个话题之后。 那异常肃穆的钢铁面容,又以过分的速度出现了裂痕。 佩图拉博紧绷的眼角与嘴唇开始了微不可查的颤抖,他的眉头像是从冬眠中苏醒的蛇一般,开始了无比僵硬的缓慢扭曲,那干瘪且厚重的嘴唇时不时地张开,似乎想要吐露什么话语,但最终,当摩根再一次的回头,传来困惑的目光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声沉重的、无声的叹息。 就仿佛在蓄意报复一般,佩图拉博快走了几步,一把推开了钢铁的大门,留下了一个象征着暴力与愤懑的凸痕:他一路快步到了走廊上,想了想,便打开了自己盔甲中的特殊通讯频道,开始了联络。 而在房间之内,摩根微微偏过脑袋,看着钢铁之主那气急败坏又不好说什么的背影,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狡黠笑容,接着,她轻快地哼着一曲第二军团中所流行的泰拉小调,开始对自己的【侍女】进行最后的善后工作。 在花了一段时间来调整那些灵能讯息与暗示之后,摩根合上了最后的盖子,然后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她的小侍女便在下一秒爬了起来,跳下了工作台,一路小跑到她的旁边,抓着摩根的袍子,显得更为听话与依赖。 她的精神不错,看起来休息得很好,摩根满意地摸了摸那忧郁的小脑壳,和高高竖起的双马尾,脑子里开始同时思考起了上百项与眼前的小家伙有关的未来。 【有什么问题么?】 “需要,指令。” “需要,进食。” “需要,跟随。” 【侍女】的声音听起来有着一种宛如成年人的悲伤与漠然,与她十五岁的年纪和不到150厘米的身高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她一板一眼地汇报着,就像是一台上好了发条的闹钟一般。 可是摩根非常清楚,这种漠然的说话习惯并不是实验与机械改造的结果,而是【侍女】,或者说那个名为阿尼亚的灵魂,原本就具有的习惯:蜘蛛女皇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伴随着她以自己的灵魂碎片为核心,重聚起了这个不幸的小丫头的灵魂,她复生的灵魂似乎与摩根的灵魂主体产生了某种联系。 这似乎是融合,是某种意义上的吞并:但又与她之前大吃特吃所得来的那些灵魂不同,更像是某种程度上的……附庸? 【侍女】的灵魂仍旧在微弱地闪烁着,给予着她独特的性格与行为方式,但她又受到了摩根绝对的掌握与控制,从而形成了蜘蛛女皇自己都不太能完全解读的一种灵魂依附状态。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灵魂,都是被摩根的蛛网所缠绕,然后进了她的肚子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就像是被摩根用蛛网作为续命的绷带,挂在了一旁,成为了某种奇妙的附属品。 第二军团之主沉默地观察着眼前的场景:她的小侍女先是抬头看了看四周,似乎对陌生的环境有几丝抵触,但是很快,她就被一种更为巨大的不安所淹没了。 小侍女抓了抓双手,却只能抓到空气,而没有她一直依赖的电子板与记录笔,这让她明显陷入了某种躁动不安之中:最后,她亮出了与单分子刺刀同等材质的指甲,从佩图拉博的工作桌上切下了一块作为记录板,又找到了一支能用的钢笔,才眯起眼睛,高耸的双马尾因为安逸而抖了抖。 从头到尾,摩根都安静地伫立在一边,静心观看着:她的灵魂告诉她,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控制眼前之人的一举一动,但是在她无暇顾及或者不想的时候,她的小侍女就可以有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喜怒哀乐与行为喜好。 她似乎依旧可以称之为是一个灵魂?一个被她控制的灵魂?一个属于她的独立碎片? 如果哪天,如果她掌握了某些方法的话,她是不是可以跨过空间与时间,将自己的小侍女作为一个随时都能亲自操控的人物,让她在银河的另一端独自行动,为她做一些事情? 一个自由行动,拥有着自己的思想与意志,但本质上还是会被摩根予取予夺,可以随意耀升与贬低的个体:甚至她本身,干脆就是摩根的一个灵魂碎片,只不过被赋予了形体和部分的自我。 这似乎,就是摩根的小侍女未来的道路。 【……嘶……】 不知道为什么,当第二军团之主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就像是她在实验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就像是她在走马格努斯的后路。 摩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感到了一种轻微的麻木感:她并没有出现错觉,这的确是一种处于她内心深处的,本来所带来的不安。 …… 算了。 小心为妙。 不过是一瞬间,从心为上的第二军团之主就下定了决心,先把自己刚刚想出来的那个规划,塞进内心的宝库之中,与那些舍不得吞下的灵魂放在一起。 这个想法的确有它最为诱人的地方,但是和它的风险性相比,这些诱人之处其实也就那样:完全不值得现在的摩根去冒险。 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普罗斯佩罗之王。 至于她的小侍女嘛,就先让她做一些本职工作吧。 摩根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看向了阿尼亚。 【阿尼亚。】 “我在,大人。” 【我记得我的兄弟似乎并没有给你安放什么适用于中距离的近战武器:单兵光矛什么的,实在是不太靠谱。】 【你学过格斗,或者其他的武器么?】 “学过一点。” 【很好,你习惯用什么?】 “双面斧,大人。” 【……】 【很好。】 “要粉色的,大人。” 【好好好。】 —————— 佩图拉博回来的时间,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晚一些。 当第二军团之主十分无良地指挥着自己的侍女,把所有的图纸和仪器分开打包好之后,钢铁之主才带着一位子嗣,推开了自己工作间的房门。 “丹提欧克。”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战士,言简意赅地介绍,并希望自己的血亲能够收下这名战士和他的大连,来作为双方友谊的证明。 摩根自然没什么反对意见,只不过,当她看到那名堪称宠辱不惊的战士向自己行礼的时候,却觉察到了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仔细想想,她的军团里似乎已经有不少其他军团的精英骨干了。 阿巴顿,阿里曼,卢瑟。 他们都很不错。 但是再加上丹提欧克…… 总感觉他和上面那三个人,有一种气质上的不太匹配。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眨眨眼的时间里,就在脑海中安排好了丹提欧克以后的去处:卢瑟那里,的确需要一位年轻、冷静且能力非凡的同行者,不是么? 就这样,在一位基因原体的三言两语,和另一位基因原体的片刻思索之间,名为丹提欧克的钢铁勇士便迎来了人生中的一个拐点:熟悉的过往在几分钟的时间内便离他而去,将他扔给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未知与未来。 这可能会改变他的一生:但是两位基因原体对此毫无感触,佩图拉博在交代完这一切后,向着他的子嗣挥了挥手,打发他去召集自己的连队,而摩根也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那名战士,就不再关注了。 她拍了拍侍女的小脑瓜,示意她去门外等候:接下来,两位基因原体要研究的那个东西,越少有人知道,便越为保险。 在大门关闭后,摩根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随手划开了自己身边绑定的一道空间裂缝,在里面开始翻找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也没忘记与自己的血亲聊天。 【我发现,你们似乎总是喜欢往我的军团里派使节:马格努斯这样,庄森这样,荷鲁斯也这样。】 “因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佩图拉博靠在工作台上,有些奇怪地抚摸着那个缺口。 “军团之间互派使节,又或者互相差人学习,本就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尤其是当两个军团并肩作战之后,那些军团战士之间的友谊就会推动一波互相交流的步伐。” “真正奇怪的是像钢铁之手与帝皇之子那样,福格瑞姆的第二连基本上已经是费鲁斯的战士了,他们和美杜莎人唯一的差别,就是外表涂装和饮食品味。” 说到费鲁斯,佩图拉博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惺惺相惜的微笑,而当他谈及到福格瑞姆的时候,钢铁之主轻哼了一声,没有多少恶意,却也没有更多的尊重。 【所以,这属于是一种互相交流与学习么?那我需不需要也派一个连队来第四军团?】 摩根远远地瞥到了那个永久保持着半焦状态的金色苹果,把视线移向了另一边。 “你的军团还处于草创时期,暂时还是不要进行任何长期的分兵行动为好,毕竟自古以来,战争唯一的核心就是【以多击少】,不同的战术只是对【多】和【少】进行不同概念的解答而已。” “更何况,我派遣这些士兵也有另一个目的。” 【说说看。】 蜘蛛女皇拿起了马格努斯送给自己的宝冠,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自己的额头比划了两下,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 “我希望你能带他们去一趟五百世界:基利曼一定会邀请你去他的奥特拉玛的,如果那家伙来者不善的话,他可以以此来知道,他所要面对的可不是一个军团。” “而且,我也在担心,他终究在准备做什么。”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说,就仿佛基利曼是什么魔王一般,我都有点不敢去了。】 摩根轻笑着,伴随着她的俏皮话,她终于抱出了那个异常华贵的金属机关盒,一扭头,就看到佩图拉博已经站直了。 “魔王倒是算不上,不过基利曼的确是不合群的家伙,他在原体中没有任何熟络的朋友,也从不主动与我们接触,就仿佛他不是我们的兄弟,而是漠然的同僚一般。” 钢铁之主沉重地喘着气,以此来表明他言语的可靠性。 而摩根在把盒子放到了工作台上后,看起来仿佛后知后觉一般地摸了摸下巴。 【听起来会是一场非常严肃且正规的会谈,和与佩图拉博你的见面完全不同呢。】 “毕竟基利曼,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眼里全是政治。” 【既然这么正式……】 摩根低声地喃喃细语,却依旧能让佩图拉博听到。 【那我是不是应该携带什么礼物,作为见面礼与态度的表达?】 “……” 佩图拉博哼了一声:这一声尤为明显。 “你来这里的时候,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啊。” 他吐出了这句话,但随即就有些后悔了,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一边,但是在视野的边缘之中,佩图拉博依旧看的清楚:摩根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它没有生气,反而泛起了一种毫无心思的笑容,张开了双臂。 【迟到的拥抱,如何?】 “……咳咳。” “算了吧,这太儿戏了。” 钢铁之主咧着嘴,他的厚唇向下翻去,露出了牙床,就仿佛有几处牙根正在钻心的疼:顶着这张有些扭曲的面容,佩图拉博的拒绝一点点挤了出来,然后,他扑向了那个华贵的柜子,开始打量起了上面的精妙花纹与密码锁。 摩根站在他旁边,撇着嘴,似乎有些不甘心,还有些心虚。 【我也没办法……】 【你知道的,佩图拉博,我这个人不善交际,不太会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动手能力也赶不上你和其他的几位兄弟,礼物什么的,到的确在我的预估之外。】 这不奇怪。 钢铁之主一边研究着那把密码锁,一边在内心中回答着。 毕竟你的学习过程是跟随着庄森的,他哪会教这个。 想到这里,佩图拉博的心情甚至有了片刻的明媚:来自于其他原体的短处,让他感到了短暂的开心与喜悦。 就这样,钢铁之主一边漫不经心的样子解开了那道复杂无比的密码锁,一边背对着摩根,压抑着自己脸上那傲慢的笑容。 他故意地等了一段时间,才以一位纡尊降贵的救世主的态度,缓缓地开口。 “我倒是打造过一台钟楼,只是以前的随手作品,远远算不上精致与完美,不过也配的上奥特拉玛的那些大会议殿堂了。” “如果你实在没办法的话,那就送你了,反正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根本不用回头,佩图拉博就能感受到他身后的青蓝色瞳孔中,闪过了喜悦与惊愕的色彩,这不禁让他的嘴角再度勾起,然后,他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接着…… “……” 【……】 “……”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是一把矛?” 【帝皇也是跟我这么说的,他说这是一把矛。】 佩图拉博沉默无声,他看着盒中那完美的、闪亮的、毫无缺陷的金属立方体,安静了几秒,然后拍了拍自己血亲的肩膀。 “父亲一定有他的……深意。” “没关系,我来和你一起探索这个礼物。” —————— 佩图拉博看向这把所谓的【厄洛斯之矛】的第一眼,是货真价实的惊愕与好奇,但是第二眼,他就再也离不开了。 “完美……” 在正式地看向了这把完全没有动工的武器后,钢铁之主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他身子向前倾,肃穆的面容被盒中的金属所反射的光芒照的发亮,宛如一名异常虚弱的病夫一般:但他完全不在乎这些。 佩图拉博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盒中的金属,就这么一连盯了数分钟之久,才略微恢复了站姿,口中却仍在啧啧称奇。 “完美的金属。” “它绝对称得上完美,也称得上是独一无二。” “天呐,父亲到底是从哪里获得这些金属的:它足以让任何合金与钢铁相形见绌,见过它的铁匠与铸造者从此不会有任何渴望了,因为没有什么能胜过它。” “它就像是……就像是那些可笑神话中的金属之神一般,就像我们的父亲成为了传说中的英雄,走进了那些粗制滥造的画卷中,打败了那些象征着金属、兵器与锻造的可悲神明,然后砍下了它最神圣的心脏与右手,熔炼成了这块金属。” “是的,它还没有锻造:它根本不需要锻造,它摆在这里,就比实际上绝大多数的武器都要更为神圣与高贵,毕竟武器只是战争中的消耗品,而它……完全可以成为一场战争的起因。” 佩图拉博的眼神直勾勾的,没有贪婪,没有嫉妒,只有一种纯粹的感觉,只有一种近乎于叹息的赞美,只有作为锻造者的兴奋,与作为科学家的沉浸。 他轻轻地抚摸着这块金属,那轻柔的态度甚至胜过了最慈爱的母亲在孵育自己的孩子,在那足以让任何钢铁勇士嫉妒到自杀的柔和目光之中,他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这块金属,又从尾到头、津津有味地看了另一遍。 最终,他摇了摇头。 “我只能确定,它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金属:就像那些早已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的物种、文明与帝国一般,它属于历史,属于神秘的辉煌时代,属于时间的意志在我等面前的投影。” “但是,我能够保证:这块金属锻造出来的东西,会是银河中最可怕的死亡之一,我见过黎曼鲁斯手中的酒神之矛,也见过那个首席禁军所保管的日神之矛,它们绝对没有这般完美与强大。” “但有一点,我们眼前之物与那两把矛是相同的:它们绝对不是纯粹的物理宇宙的造物,而是夹杂了亚空间力量的存在,是有关于意志与灵魂的杀手。” “我想,这就是父亲将它赐予给你的原因。” 终于,佩图拉博的目光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块让他着迷的完美金属,来到了摩根的身上,基因原体看到自己的血亲略微低着头,一只手抵住下巴,就像是在进行什么思考一般。 摩根看向那块金属的目光是平淡的,平淡到佩图拉博甚至感到了某种亵渎。 然后,他听到了摩根的疑问。 【那……你能锻造它呢?】 “锻造?!” “你在开玩笑!” 钢铁之主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种沙哑的笑声,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将自己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那块金属上,颇为贪婪地看了又看,就仿佛在估量自己的全部技艺。 但最终,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让我来的话,有失败的可能性。” “对于这样的造物来说,哪怕是一丝失败的可能性,都是无法容忍的亵渎:也许你可以去找伏尔甘来做这件事,让他看看能不能锻造这块金属,但是不要找费鲁斯,他在这方面和我差不多。” “不过,不管你找谁,我都要提醒你一下。” 基因原体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是摩根从未见过的严肃。 “父亲给你的礼物,这块完美的金属: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它绝对不是一块凡铁,而且夹杂着亚空间力量的产物,因为现实宇宙中不会诞生任何与【完美】有关的造物,这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无论你是否能找到锻造它的大师,你都要记住,摩根,这件武器的主要锻造,还是要看你自己:现实宇宙中的熔炉与火焰只能锻造它的形体,但是它真正的内涵与威力,是需要灵魂来锻造的。” 【灵魂?】 “是的,灵魂。” “用灵魂来锻造。” “用灵魂来组建无形的锻炉,升起无声的火焰,将它的灵魂投入到这锻炉与火焰之中,千锤百炼、砥砺前行,直到征服它,驯服它,发现它的力量,并让它心甘情愿地认你为主,为你所用。” “以你的技巧,假以时日,是能做到这一切的,但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这些灵能火焰,需要大量的灵魂作为薪火,而且不能有哪怕一时半刻的熄灭。” 【……需要多少?】 “你想到获得灵魂的办法了?” 【安心,佩图拉博,我是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也是一位阿斯塔特军团之主,我和你一样清楚我们不能做什么。】 【但是我想,这银河系中遍地都是异形文明和世界,一定会为了这伟大的事业,而慷慨解囊的。】 钢铁之主笑了起来,他抚摸着那块钢铁,话语间有了一丝极为罕见的不自信。 “我在一个古籍上,看过相对应的只言片语……以我自己的推算,摩根,你如果想要锻造这把兵器。” “……这么说吧。” “在你面前,有一个桶,它的直径是凡人的胳臂长短,高度则是到了一名凡人的腰间,而你手中还有一个碗,一个凡人用一只手就能完全抓稳的碗。” “你要做的,就是用这个碗来舀水,直到灌满这个桶。” “每一碗水,就是一个世界的异形,就是它们所有的灵魂。” “你每消灭一个异形世界,就相当于舀了一碗水:长此以往,直到你把整个桶彻彻底底地填满了,这大概就是锻造这把武器所需要的灵魂的数量。” 【然后……我就可以获得这把武器了?】 “应该如此,我毕竟不是这方面的研究者,刚才的话语只能作为一个参考,在具体的数字与实际行动方面,还需要你自己考量。” 【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的真挚与帮助,佩图拉博。】 “小事一桩。” 钢铁之主笑着,那是他对于朋友才会露出的笑容。 “就像我之前说的,摩根。” “你永远可以期待,来自于奥林匹亚的力量。” 佩图拉博的话语是最为诚恳的雄心壮志,摩根一边笑着应下,一边却在内心中不断计算。 这可真是一个……令任何人都会感到绝望的数字啊。 …… 等等。 刹那间,第二军团之主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她想到了她刚刚才封存的那个想法,那个因为她的侍女,而诞生的想法。 一个可以隔着万千星辰,为了她的利益而行动的个体…… 她有了思路,甚至有了一个原型机。 但如果……是军团呢? 一个以她的意志为尊,与她的灵魂绑定,可以通过亚空间的通道与便利,在银河中的各个地方出现的军团? 哪怕弱一点都没关系,毕竟不是所有的异形都如同冉丹或绿皮一样可怕。 有了这样一支力量,她锻造所需要的灵魂,似乎就不再是一个不可能的数字了。 …… …… 值得考虑啊…… 不过,还是要小心为妙。 (本章完) 第211章 是,阁下 “你是怎么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家族里来了一个陌生人,他向我推荐了一份工作:需要野兽一般的贪婪、机械一般的无情,要不断地伤害与掠夺他人,还要经常高喊为了帝皇。” “他是一名阿斯塔特征兵官?” “是的,但我当时以为,他想推荐我去泰拉议会。” ——————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让—拉纳都已经算得上是一名老兵了。 当第二军团的舰队终于完成了他们与钢铁勇士军团的会面,并离开了被所有人弃之一旁的【命运薄纱】,径直南下的时候,拉纳已经作为一名帝皇的战士,服役了超过一百二十个泰拉标准年。 这其中有七十八年,是在大远征中度过的,剩下的则是泰拉统一战争的风风雨雨:是的,与常人所认为的恰恰相反,人类之主用于统一泰拉的战争是无比漫长的,他可能用了差不多两百年的时间,才逐一剿灭了人类母星上的那些野蛮科技部落、基因改造军阀与上古的暴虐遗珍,这些曾经盘踞在神圣泰拉上的土霸王们,实际上所拥有的力量与技术,甚至足以让他们在银河中割据一方,成为若干个星系政权的统治者与皇帝。 单单是第一军团的死亡天使们在撒马尔罕围城战中,第一次以军团的规模出现,到大远征正式开始时的余波未尽,两者之间的时间跨度就超过了一百三十年,更不用说早在撒马尔罕围城战之前,雷霆战士就已经作为帝皇的死亡使者,不断地开疆拓土了。 而拉纳,就几乎见证了这一切的变迁:作为最早的第二军团战士之一,他第一次投入战斗,第一次见到帝皇的英姿,就是在围攻并摧毁神圣泰拉上的最后一座神殿【雷石教堂】的时候,作为第二军团的先锋而行动,在之后的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从未脱离这个身份。 他是不死的先锋,尖兵支队的领袖,在战争中负责前期的情报侦查与必要的战线突破:他很满意这些职责,从未想过在地位与职衔上更进一步,尽管他的履历、荣誉与勋章足以让他成为第二军团的领导层了,可他却从未想过离开自己的基层指挥岗位。 在别的军团,这可能会有一些奇怪,但在第二军团,像拉纳这样的人物比比皆是,奇特且朴素的实用主义是摩根之子们最为根深蒂固的特点之一,他们拥有着一套在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看来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价值观,大量的老兵与功勋人士甘愿停留在【军团最为需要他】的那些基层岗位上,而不是继续向上爬:因为那些所谓的位高权重,并不足以吸引大部分第二军团的战士。 于是,这就造成了一个颇为有趣的现象:在其他军团,尤其是战犬或者钢铁勇士之中,他们的上位者对于普通战士拥有着难以想象的权威与控制,但是在摩根接手第二军团之前,这支军团的领导层却以相对的弱势而著称。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眼中那个平平无奇的老兵、小队长、技术军士或者管理员,到底是一名服役了多少年,拥有多少战功与奖章的传奇人物:摩根之子们在改造手术与新兵期间,拥有着名列前茅的损伤率,但是一旦他们熬到老兵,那基本上就是知名的战场不死鸟了。 像拉纳这样,足以与马歇尔或者巴亚尔同辈相交的人物,在军团中最少也有三位数,而那些见证过雷霆战士终末一战的亲历者们,甚至可能超过了两千:如果一名破晓者是在大远征前夕加入的军团,那么现在,整个第二军团至少也有三分之二的人物,资历远胜于他。 这些经验丰富的基层骨干,让摩根的子嗣们成为了随时都能涅槃而生的帝国不死鸟,但是随之而来的低下组织度,也最终酿成了军团分裂的恶果:这些军团传统的好处与坏处,似乎也随之成为了永远都无法辩清的混乱话题。 但这通通已经成为了历史,成为了无人会在意的事情,自从摩根回归以后,第二军团跪倒在了自己的基因之母的靴下,任她随意地揉捏与改变,而一些原本的风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一个颇为明显的改变就是:很多原本【安贫乐道】的破晓者,开始寻找向上爬的通道了,虽然他们依旧不太在意位高权重的诱惑,但是有一点,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在意: 那就是:一名军团的重臣,总是比一名普通的基层军官,更为靠近他们的基因原体,也更有可能获得来自于他们基因之母的青睐、目光与信任。 与基因原体更近。 对于任何一名真正的阿斯塔特战士来说,这都是绝对无法抗拒的诱惑,它远胜于所谓的地位、权力与荣誉,是哪怕最为无欲无求的死亡天使心中,也无法去割舍与抗拒的贪婪渴望。 或者说,这就是他们的本能。 最起码,在拉纳这里,他将其看做是一种本能:在基因原体回归之后,原本让他颇为满意的基层指挥职位,比起与他的基因之母更近一些,也显得黯然失色了。 这位不死的老兵不会告诉任何人:当他入选了老近卫军,甚至成为了首席的时候,他有多么的欣喜若狂,他的私人休息室中的一切东西都在他那尽力压抑的狂喜中,被颤抖的双手所扭曲地不成样子,歪歪斜斜的,散落了一地,就仿佛被塞进了一个连的太空野狼一般。 加官进爵、佩戴上更为华丽的简章与勋章,走入那些战舰核心地区的指挥室与办公室中,曾经他不以为意甚至有些不屑的这一切,如今却让他感受到了真切的喜悦:只因为他的每一步,都离自己的基因原体更近了一步。 作为一名泰拉老兵,拉纳很轻易地在庞大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大议会厅,理论上军团一切事物的处理中心,每一个能进入这里并坐下的人物,都能名正言顺地指挥十个连长。 在向两名守卫递交了证件与军牌之后,拉纳推开门,慢慢地走了进去,在他的身影彻底出现在房间中之前,他就已经把这间宽阔却简单的权力中心观察完毕了。 大议会厅是一座足以容纳一个连的宽阔场所,但是它内在的装潢却是非常简单的,有着一种第二军团所通用的实用主义美学:一张足够宽大的圆桌占据了房间最中央的位置上,它看起来就像从一棵千年古树上所切割下来的,最为浑然天成的作品,精心打理的桌面与毫无装饰性的边缘带来了一种视觉上的平等,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下意识的知晓,这是一个用来畅所欲言与互相交流的地方。 圆桌很大,它的漫长边缘看起来能够强行挤下超过三十名阿斯塔特战士,但实际上,只有不到十五张座椅零零散散地放在各处,有的相距很远,有的却很近。 在圆桌之外,大议会厅中依然有着充裕的空间,它们中有的被利用了起来,用来安置替补用的座椅与那些比阿斯塔特还要高大些许的文件柜,而剩下的空间则是被闲置了出来,不知道是暂时没有想到用处,还是想让这里的与会者们拥有一些视觉上的盈余。 在不起眼的角落上,还能看见几张矮桌与凡人用的椅子,它们和寥寥的装饰花草、半满的酒柜、以及几张诉说着军团历史的古老油画一起,组为了这个房间中毫不重要却无法缺少的剩余部分。 “啊,你来了,拉纳阁下。” 首席老近卫军的目光刚刚从最后一个角落掠过,便听到了一声充满了温和的问好,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张让人无法讨厌的面孔,那面孔的主人正站起身来,准备走过来迎接他。 泰拉老兵敏捷地察觉到了:虽然圆桌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分地位与身份的标志,但是在正对着议会厅大门的那张座椅上,却有着一圈与其他座椅截然不同的金色纹路,那座椅的左右各有两把离得很近的座椅,一把是银色纹路,一把则是铜色的。 而那声音的主人,就是从铜色纹路的座椅上起身的,他不紧不慢地绕过了圆桌,一只手臂早早举在半空中,等待着与拉纳的握手。 “欢迎你的到来,拉纳阁下。” “我已经等你有一段时间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霍桑,我希望你听说过我。” 这个声音的主人,又或者说是霍桑,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幼儿老师:那张并不凶悍的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成熟笑容,让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地产生对他的厌恶,如果不是同样高大的身材与魁梧的力量,拉纳完全无法从那张堪称慈眉善目的脸上,看到半分属于阿斯塔特战士的气息。 “当然,霍桑阁下,我很早听说过你的名字。” 拉纳迅速地伸出了手,在握手的时候,他看到了霍桑那浅灰色的头发似乎透露着疲惫。 “那可真是难得,拉纳阁下,毕竟我记得我们没有在战场上见过。” “是的,但是我经常在军团的各种下发文件上见过你的签名,霍桑阁下,就在文件检查者与批准者的那两栏中。” “毕竟比起战场,马歇尔阁下与巴亚尔阁下更看重我在办公室里的战斗力,他们认为我一个人就能肩负我们三个人的战斗任务,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我曾经想过把每一份文件都写上他们两个的名字来作为报答,但可惜我并没有这种权力。” 霍桑一边说着,一边把拉纳引向了会议桌,硕大的房间中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当首席老近卫军在迎接者那极快的语速中走到圆桌旁边的时候,他还是陷入了一个无形的难题之中。 “我该坐在哪里,霍桑阁下?” “它们……这些位置,都有什么特定的含义么?它们中的哪一个是属于我的?” “在工作时间里,那一张椅子属于我,而那一张则属于你,我们需要用大脑来记住这一切,然后由它决定来我们坐在那里,代表着一些看不见的番号与集体。” 霍桑先是指了指那张铜色边纹的椅子,又指了指比较靠近大门的一张椅子。 “但是现在是私人时间,大脑已经下班了,让我们听听屁股和脚的想法吧,问问它们想坐哪里,毕竟它们今天加班。” 说着,霍桑便随意地将拉纳带到了圆桌的一边:这里正好能够够到酒柜,拿出霍桑自己带来的酒瓶与酒杯。 拉纳有些拘谨地坐下,他先是看了看四周,又着重地记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才扭头看向了在那里悠闲倒酒的霍桑:除了说话之外,这位阁下做什么似乎都是一种不紧不慢的绅士风度。 老近卫军皱起眉头,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工作时间?” “是的,工作时间,还有与之对应的私人时间,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这两个词汇,如果实在无法理解的话,你可以这么带入:工作时间就是蹲在掩体后面,老老实实地打光手中的爆弹,等弹药打完了,那就是私人时间了。” 拉纳抬起头,看向了房间穹顶的那些高大支架。 “那在这里,爆弹是什么?” “是你每天需要浏览与批阅的那些东西,阁下。” “它们具有杀伤性?” “不,在你用不着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会把它们带在身边,就仿佛是珍宝一般,但是当你使用了它们之后,它们就跟你没关系了,等你把你身边所有的文件都发射出去之后,你也不用去在意它们到底造成了什么后果:因为私人时间到了。” “但我想私人时间不会长久。” “没错,毕竟缺什么都不会缺爆弹,不是么?” 拉纳摸了摸下巴,他感觉到了这些话语这存在着一些让他捉摸不透,也无法认同的东西,就像霍桑脸上那完美的微笑一般,令他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等等,霍桑阁下……好吧,我还是有点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要区别工作时间与私人时间呢?这听起来让我们就像那些泰拉议会的办事员一样,我们是阿斯塔特,不应该全都是……” “全都是工作时间?” “……没错。” 霍桑依旧保持着他的笑容,他递了一杯酒给自己的客人,然后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你的话语中有一个问题,拉纳阁下:并不是工作时间这个词汇带动出了私人时间,恰恰相反,是我们先提出了私人时间,才有了工作时间的诞生。” “那……如果我们要求取消私人时间呢?” “那就没有【工作时间】了。” “……如果我们要求把所有的时间都设为工作时间?” “那就没有【我们】了。” “……” “……” “……” “再来一杯?” “谢谢……给我讲一下这里的工作流程吧,霍桑阁下。” “乐意效劳。” —————— “所以,当【工作时间】开始的时候,我们都需要做什么?” “做任何人都会做的事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聆听并记住讨论时的每一句话,说出诚恳的建议与理性的话语,然后将高层会议的内容转达给基层的指挥官与士兵。” “听起来谁都能做到,连没有做改造手术的娃娃都可以。” “不,拉纳阁下。” 霍桑饮了口酒,摇了摇头。 “我亲自观察过了。” “太空野狼做不到第一点。” “千子做不到第二点。” “怀言者做不到第三点。” “暗黑天使做不到第四点。” “……其他的我都懂,为什么千子做不到第二点?” “因为马格努斯的子嗣们既不会聆听,也不会和你讨论,更不会记住别人的任何话。” “……好吧,我想我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发言的权威,毕竟我就见过一名千子,他现在已经在竞技场里待了1000个小时了。” 霍桑皱了皱眉头。 “1000个小时,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是有点……” 拉纳挠了挠脑袋。 “其实最开始,就是挺多人想要看看【原体的朋友】究竟有什么样的特殊之处,我们甚至没有禁止他使用灵能,不得不说,他的灵能水平不错,在最开始的竞技中,甚至取得了连胜。” “然后,巴亚尔就出场了,跟那个阿里曼连续比斗了三场,三战三捷,第一次还是在他的灵能咒法能够施展之前,就已经把剑横在了阿里曼的脖子上,至于剩下的那两次比斗,他甚至等到阿里曼的灵能法术使出,才一边闪躲,一边把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听起来的确是巴亚尔能够做出来的事情,然后呢?” “然后?然后其实所有人都想着停手了,毕竟也没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恨,大部分人都想着见识一下这个千子是什么人物就行。” “不过,倒是阿里曼那边出了问题,被巴亚尔一边躲闪着灵能法术一边击败,而且还是连续三次,显然打击到了他。” “他做出了冲动之举?” “……更严重一点。” “他当着在场的四百多名战斗兄弟的面大喊:像你们这群满脑子都是肌肉的莽夫,怎么有资格做摩根的战士。” “然后……嗯……” “好吧,我明白了。” 霍桑把杯中的酒液喝完。 “我会起草一封信件,以军团议会的名义发给普罗斯佩罗:感谢阿里曼阁下对第二军团的文化传承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用他的实际行动与我们打成一片,重申了第二与第十五军团的深厚友谊,为未来的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拉纳眨了眨眼睛。 “以军团议会的名义……意思是我也要署名么?” “从职能上不需要,但是如果你想的话,没人会拒绝把你的名字也签上去,毕竟你也是军团议会的一份子,我们虽然不指望你每一次都能锦上添花,但是如果想要与我们一同面对可能的麻烦的话,我们还是接受的。” “多一个人签字,就意味着多一个人共同承担风险,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共同承担风险?” “你可以称之为民主。” 霍桑又倒了一杯酒,对着自己的客人举了举酒杯。 “然后一同被波及?” “一个人的失败是渎职,两个人的失败是暗中交易,三个人的失败是小团体,但一群人的失败就不叫失败了,叫决策失误,属于不可抗性的问题,没人需要为此负责。” 拉纳眨了眨眼睛,他抚摸着身边的圆桌,只感觉到了一种格外的寒冷。 “这就是我们在大议会厅里面做的事情?讨论和批阅?” “具体来说,那叫交流意见与日常管理:我们的工作时间一般是十到十五个泰拉标准时,其中有四到七个标准时用来讨论,剩下的时间用来批阅各种文件。” “为什么批阅文件的时间要多于讨论的时间?” “因为讨论决定了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事情,而批阅文件则是因为我们过去做过什么事情:过去总是比现在多的,不是么?” “更何况,能够拿到这里讨论的事情,往往都是已经或者正在成为既定事实的事情,我们要做的讨论不过是正式地承认事实的发生,这一点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那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讨论它们,而不是在各个部门私下协商好都时候就承认它?” “因为那是私人时间。” “这就是工作时间的存在价值。” 霍桑笑了笑。 “表明态度,承认既定事实,然后在相对应的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接着处理下一个事情,当它们都做完了,再把以前决定好的那些既定事情重新批阅一下,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流程,并不复杂。” “每一个文件都要批阅?” “这用不了太长时间的,拉纳阁下,你只需要在封面上写下你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他们会把你的名字转移到需要的那一页,而且一般情况下,你只需要写一次名字。” “……偶尔会写多次?” “有的时候,的确会需要写两次名字,但你最好期待,你不要碰上那些时候。” “第二次会写在哪里?” “有关于渎职的认罪书。” —————— 拉纳坐在那里,他沉默着,沉默了非常久。 他也许沉默了十几分钟,才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目光熊熊地看向了面前的霍桑。 “无法接受?拉纳阁下?” “……是的,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种……” “低效?迂腐?官僚作风?” “……” “没关系,我还有四十种形容词能够运用到这句话里面。” 霍桑靠在了椅子上,拉纳竟一时分不清,他是像阿斯塔特战士多一些,还是像那些泰拉议会的官僚多一些。 “如果你无法接受的话,那么拉纳阁下,我还有另一种方式。” 霍桑正了正嗓子,他摇晃了一下杯中的酒液,直到摇出了一个浅浅的漩涡。 下一刻,那个满面笑容的好好先生消失了,在拉纳那有些震惊的瞳孔中,面前之人变成了一个冰冷无情的运作机器。 “由科尔特斯所率领的分支舰队已经返回了,他们携带着一批最高等级的秘密物资,一支军团规模的卡塔昌人辅助军,以及一份超过了50%伤亡率的汇报,这一切都要报告给基因原体,议会只允许留下一个备案。” “派往阿瓦隆星区及其附近星区进行探查的侦查部队、先锋小队与行商浪人已大体返回,所有的绘制星图与世界信息已经全部得到了整理与汇报,交给了原体直属的信息部门进行甄别,议会应当对第一批进攻目标进行确定与核实,并将预案上报给基因原体。” “来自于极限战士军团的使节日前已经向我们发送了申请,如果时间无误的话,我们应该在抵达阿瓦隆的三个泰拉标准日之后迎接他的到来,到时候的迎接仪式与相对应的人员部署,都需要提前起草预案并交给基因原体审批。” “还有……” 拉纳眨了眨眼睛,他震惊的看着这个自己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冰冷政治机器,他与几分钟前那个满面和善的老好人没有哪怕一分半点的相像之处,除了那一头象征着苍老的浅灰色头发。 在以秒计算的时间里,霍桑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至关重要的话题与议案,他的语速之快甚至连拉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首席老近卫军在他的震惊中,看着眼前这位军团议会实际掌管者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议案,又花了更短的时间将其中的所有问题、注意事项与特殊案例挑了出来,单独陈述。 直到这个时候,酒杯中的漩涡也没有完全地消失。 霍桑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微笑,他向着拉纳摇了摇下巴,带着一种安抚性的语气说道。 “这才是军团议会真正的效率,拉纳阁下,我们需要保证的是,任何紧急的事态会在一分钟内,呈现给基因原体或者任何需要它的人。 “那……之前……” “那是工作时间。” 霍桑笑着。 “那些不是责任,是原体给予我们的工作,是她所希望我们会做的那些事情。” “虽然现在,无人能理解她的意思,但是每个人都相信我们现在所形成的这个体系,在未来能够帮助到我们的原体。能够使我们在她的计划中,履行好应当履行的那一部分责任。” “一个近乎于凡人的议会?” “你当然可以这么称呼它,拉纳阁下,但你也可以称之为:泰拉议会的镜像,这听起来,是不是就有一种神圣与高贵的感觉了?” “谁会需要神圣与高贵?” “那些凡人需要,无论是那些泰拉的,还是那些阿瓦隆的,亦或是是那些以后会在我们的统治下生活的,高高在上的凡人,他们会挤破自己的脑袋,加入这个在他们的认知中神圣与重要的议会,满足于他们在原体的国度中那位高权重的核心枢纽地位,从而忽略我们的母亲所进行的其他计划。” “而对外,我们的基因原体要让很多人相信,在她所统治的国度之中,凡人掌握的相当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大部分的权力。” “可是……这是军团……” “当我们的基因原体创立了她的国度之后。像我这样的原本属于军团议会的人物,便可以离开自己的座位,再组建一个所谓的国度议会或者圆桌议会,来作为明面上统治基因原体的国度的最高组织,吸纳那些凡人和泰拉的注意力。” “然后让那些真正的新血进入军团议会之中,来管理军团: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个事情么?” “所以,在你的眼中,我们正练习着这种毫无意义的凡人举措:因为除了你和几个真正重要的新星之外,这个议会中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即将退下的人,就像是我。” “基因原体给了我尊重,给了我一个体面的台阶,给了我一个依旧能够发挥自己价值的位置,虽然听起来跟战场与荣誉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知道的,我也不在乎那些东西。” “我们的基因之母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她在另一个地方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这就是我想要的。” “你知道的吧,在几乎所有的军团里,泰拉老兵与他们的基因原体都存在着某种矛盾,这种矛盾有时候甚至会走向一种明显的悲剧。” “而在我们这个军团里,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是伴随着我们即将抵达阿瓦隆,新兵的加入也会让我们这些人成为原体眼中的那些泰拉老兵。” “而这,也正是她对我们的一次试探,一个议案。” “一条合适的退路,一个能够继续发光发热的岗位:我还需要期待什么呢?” “你知道的,拉纳,很多泰拉老兵的不满,其实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地位、荣誉、和职衔,他们想要的事情其实非常的简单。” “他们只是不想被遗忘。” “而我们的基因之母,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不会遗忘我们。” “就想她将自己近卫长官的职位给了你一样,她将与凡人虚与委蛇的权利给了我,而我也乐于接下这些权利,在不流血的战场上继续为了军团和原体而服务。” “所以,我接下来了,并开始为之而练习,练习着如何适应那些凡人议会中所谓的规则,并利用这种规则来为我们的基因原体谋利。” 拉纳点了点头。 “组建一个议会,将你、其他的一些泰拉老兵,还有那些来自各个世界的凡人统治者,通通汇聚在一起,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伪装成你们能够代替原体统治她的国度的假象。” “伪装这个词用的不太好,我们只让凡人相信,他们能够统治这个国度。” “让泰拉相信?” “让那些被原体统治的凡人,泰拉是知道的,但泰拉也不知道。” “现在,你听明白了么,拉纳阁下?” “……” “是,阁下。” (本章完) 第212章 安乐天使 30,年末 “我,达克利,于此记录。” “终于,在漫长的旅途与几乎不间断的亚空间跳跃之后,我们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第二军团之主的母星:一个被她亲自命名为了【阿瓦隆】的偏僻世界。” “此地位于远东星域的边缘,无论是神圣泰拉、火星、瑞扎还是马库拉格的璀璨光芒,都难以照拂到这里,从这里再向东南出发,下一个著名地标即为达摩克里斯湾。” “在此之前,帝国的远征舰队鲜少抵达如此偏僻的角落,但一位基因原体的诞生必将为这些失落的国度来光辉与荣耀:在我们的初步估计中,在以阿瓦隆星系为中心向四周不规则辐射的,此前从未被帝国所探索的广袤区域中,可能藏匿着数百个资源丰富的星系,也当然会盘踞着无数将要被我等之铁骑歼灭殆尽的贼寇。” “仅在我等舰队前往阿瓦隆星系的途中,我们就已经遭遇或探查到了包括且不限于绿皮、克鲁特、艾达海盗、混血舰队、以及肆意宣称主权的分离主义人类殖民地:总数已经超过了一百起,毫无疑问,将会有一场漫长的血战在这些初蒙帝国之光的星宇间诞生。” “而与此同时,我们的探索舰队也已经绘制完毕了未来的【阿瓦隆星区】的大致星图:这个即将成立的星区将会拥有16个大小不同的恒星系,大约147个世界,而在这个星区的四周,还遍布着更多的未曾探索过的世界,还有那些未曾消灭的敌人。” “……” 【在这里,笔记有了一个明显的,因为犹豫所导致的於痕。】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写下与记下这些话。” “但是……” “从任何角度来说,阿瓦隆星区都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根据当初收复这里的千子军团所赠送的军团记录表示,他们的分舰队是在一场奇异的亚空间风暴后,偶然来到阿瓦隆星系的,并在这里建立了帝国的统治:第二军团之主也是在那个时候,加入了帝国的舰队。” “但在此之后,当千子军团的后续部队想要找到阿瓦隆星系,派遣收税官员的时候,他们却再也找不到这个星系了:不仅仅是阿瓦隆星系,它附近的很多星系似乎也存在着一种奇怪的保护力场,让它们按照某种未知的规律,从亚空间航路的目的地中消失,这也是人类帝国一直没有在这一区域进行大规模殖民的一个原因。” “就像是有什么装置,在隐藏与保护这些星系一般。” “在我的查阅到的资料中,当机械教的探索船只第一次探索到周边星域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汇报过这个问题了,但是因为此地临近达摩克里斯湾,实在是过于偏僻,附近的数千光年间也没有任何帝国的主要世界,所以始终无人在意。” “但是在基因原体的率领下,我等舰队却轻而易举地抵达了阿瓦隆星系,途中没有遭遇任何的奇怪情况:我不得不怀疑机械教与千子军团记录的真实性。” “……” “但在真正的见到了阿瓦隆的样子后,我之前的短暂怀疑便又被推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深邃真相与远古历史的恐惧与崇敬。” “像,太像了。” “相隔着半个银河系,相隔着数以千百计的星区与扇区,相隔着普通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遥远,在银河的东方,在这里偏僻到几乎无人问津的角落,在这个名为阿瓦隆的星系上。” “我居然看到了神圣泰拉的一丝过往,看到了人类母星的一丝曾经的影子,看到了对于帝国核心的狂妄模仿与真切雕塑。” “这绝不是自然演变能够形成的地质学造物:这个名为阿瓦隆的偏僻世界,它居然与我所收藏的历史画册上,那些记录着十几个千年之前的神圣泰拉的图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是的,如果乍眼一看的话,它与神圣泰拉似乎有许多的不同:与泰拉不同,阿瓦隆是一颗非常庞大的世界,它的体积已经接近了能够保持那丰茂自然环境的边缘,而陆地所占据的比率也要比神圣泰拉高上一些,在三片互相连接的大洋之中,错落有序地排布着数块主大陆与若干的岛屿群落,几乎每一块上都有着文明的痕迹。” “但是如果我们脱离了视野所带来的欺骗,从地质学、生物学乃至天体物理学的角度来看的话,就会感受到冷汗一般的真相。” “在阿瓦隆星系中,存在着八颗主要行星,围绕着一颗正处于壮年的太阳,而阿瓦隆本身是该星系距离太阳第三近的世界:这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如果对照神圣泰拉所在的太阳系的话,就会发现,除了太阳与行星的比例更大之外,这个星系以太阳系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无论是一个太阳、八个主要行星、近五百个卫星和120万个小行星,还是更为细节的轨道周期、轨道直径、逆时针旋转亦或是每个天体单位之间的距离,都是一种统一的,等比例放大后的,对于太阳系的绝对翻版。” “而阿瓦隆本身,就像是对神圣泰拉过往记忆的一次追溯:无论是赤道附近的雨林与沙漠,还是两极地区的冰原,亦或者那些隐约可见的季风与洋流的方向,还有那准确无误的自转与公转速度,都在冥冥之中进行着某种炫耀,某种无声的诉说与警告。” “如果真要说,它和神圣泰拉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在它的轨道上,有着五颗自行旋转,互不打扰的月亮,它们的体积比神圣泰拉旁边的露娜要稍小上一些,上面也没有任何文明活动过的痕迹。” “……” “面对此情此景,我们还能有什么推测呢?” “要么,我们说服自己,这是银河系中独一无二的奇景,是大自然所造成的镜像,是数千亿恒星系的庞大总量所带来的概率学上的伟大奇迹。” “要么,我们就要面对一个远古且滑稽的过往:在人类的第一个帝国尚未衰落的时候,在疯狂的幻想与浩瀚的威力仍旧被我们那野心勃勃的祖先握在手里的时候,他们中的某一个,也许是具有着闲情逸致的大人物,也许是胸怀着无尽野望的社会学观察者,缔造了这个用于缅怀人类的母星,亦或者是进行一场最伟大的社会学试验的人工伊甸园,并将周围那庞大的星域化作了保护的围墙,来让他的小小作品能够安全无虞的长大。” “考虑到我们的祖先在数千年前所缔造过的辉煌与疯狂,我不得不把第二种猜想作为眼前一切事情的暂时解释。” “也许,唯有神圣的人类之主才能解释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切。”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其实也无需什么解释:无论这个世界是因何而诞生的,又拥有着怎样的过去与历史,此时此刻,一切的痕迹对于我们这些后继者来说,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它的主人和缔造者已经消失在了纷争时代的乱象之中,现在的阿瓦隆和它的一切,毫无疑问地属于已经君临于这个世界的第二军团之主,帝皇的女儿,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女王:摩根。” “而以这个世界为中心的,数百个还未曾被帝国收复、探索与殖民的星系,也将从这一刻开始,面对他们的命运:成为帝国的忠臣,亦或者灰飞烟灭。” “他们将要面对这个选择题:在未来的十几个泰拉标准年之中。” “而以此为前提,我们只会得到一个幸福的烦恼:在这个帝国未曾涉足的偏僻角落,也蕴含着无数的宝藏与财富,负责探索的行商浪人已经联系上了不下十个乐意向帝皇效忠的人类殖民地,他们无不在纷争时代中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以痛苦,时刻期待着来自人类母星的救赎与福音。” “同时,我们也遇到了为数众多的异形世界,与那些不愿意臣服的分离主义者,更有与那些外星渣滓同流合污的坏种:先拿他们中的哪一个开刀,已经在阿斯塔特的大人物之间,掀起了一场讨论。” “而另一边,那些瑞扎的机械教人士也在进行一场……有些激烈的学术讨论,我们一路上所遭遇与记录的,富含矿产的世界,已经达到了两位数,它们中的一些存在着让人发狂的高质量矿量储藏,那些橙红色袍的机械僧侣们在看到那些矿藏的第一刻,就把自己的同行人员看做是了不共戴天的对手。” “这还仅仅是阿瓦隆星区所带来的财富,如果我们的基因原体大人就如同……奥特拉玛的那一位,想要大肆扩张她的国度的话,别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但破晓者军团绝对会成为最富裕的帝国军队之一。” “总而言之,哪怕是以最苛刻的帝国标准来评价,阿瓦隆世界,乃至整个阿瓦隆星区中的相当一部分世界,都绝对配得上两个字。” “天堂。” ——破晓者军团记叙者:达克利 【注:在该行程记录被完全写下后的半个泰拉标准时内,便由军团内务部(原第四舰队所拆分出来的组织之一)所征收,达克利本人无碍,不过在日后失去了有关于这片记叙的一切记忆】 —————— 在艾西伯尼亚王国的女王梅芙苏醒之后,她便依次做了三件事。 第一,便是打理自己的容貌与梳妆,亲手将一位女王的精致装潢中最重要的第一步确立完毕,虽然她的侍女就在门外,但是在这些涉及到自己脖颈与耳后的事情上,她信不过任何人。 虽然只是打底,但是她却当做最为重要的事情来对待,几乎将自己的漂亮睫毛贴在了那张价格不菲的银边圆镜上:在走出这扇大门之后,她就要时刻保持着最佳的女王仪态,直到再次回来。 毕竟,她才刚刚在世界女帝赛米拉米斯的帮助下,解决了自己那尸位素餐的父王和六个同样尊贵的姐妹,登上了艾西伯尼亚的橡木王座,她很清楚,她手下的那些公爵和领主们正紧盯着她所有的一举一动,而那些直属于国王的禁卫军的忠诚也值得怀疑:至少在她于床榻上考验过每一个禁卫军的步兵与骑兵长官之前,她是绝对不会信任他们的能力与忠诚的。 至于世界女帝赛米拉米斯?如果那位全阿瓦隆的至高统治者发现梅芙连艾西伯尼亚的宫廷平衡都维持不了的话,她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让另一个更得力与听话的家伙去坐上橡木王座,而不是给予梅芙任何的帮助。 想到这里,面容较好的【纯洁女王】轻轻地哼了一声,她抚摸着镜中那种其实不需要任何装饰的精致脸庞,向着自己抛出了一个微笑的飞吻,作为日常第一步的结尾。 芊指落下,时钟响起,恰到好处的敲门声便准时的传到了梅芙的耳中,她应了一声,便迎来了六名女仆与两名近卫,所有人都对房间内的凌乱与春光四溢熟视无睹,女仆们开始打理梅芙的装饰,而近卫则是将手放在了刀把上,扫了一眼床上扔在酣睡的禁卫军官员,等待着女王的旨意。 梅芙随意地挥了挥手,近卫便退了出去:床上之人的忠诚、器具和技巧都在昨天晚上得到了女王的亲自考验,并且获得了一个很不错的评价,他足以成为女王的宫廷网络的一部分。 看来今天,女王梅芙所栽培的玫瑰们,要饿肚子了。 梅芙站在那里,任凭女仆们打理着自己的一切,而女官们也相继涌入,汇报着今天的行程、回忆与各种任务:但它们通通都要排在一项事情之后。 艾西伯尼亚的女王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了自己,在完成了这每日的第二步计划后,她便要进行今日的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 率领着一堆精挑细选的侍卫与女官,女王梅芙以最接近于小跑的优雅快步,离开了为自己准备的行宫,走过了空旷的庭院,向着山崖上那高耸入云的城堡走去。 世界女帝就在那里。 赛米拉米斯,等待着梅芙的觐见与献礼。 —————— 大概二十多年前,在那些自称为【人类帝国】的庞大舰队到来之后,当时已然是世界最强国皇帝的马克西米利安,也是马约里安大陆的霸主,便毫不犹疑地投向了这些星辰外的强大来客,在他们的帮助下,马克西米利安建立了一个短暂却真实的霸权,成为了整个阿瓦隆的世界皇帝。 其实早在那些强大来客真正到来之前,依仗着他那无比强大的女儿【摩根】,马克西米利安就已经事实上建立了一个世界霸权,但是这位雄才大略之主的道路却戛然而止了:伴随着人类帝国的舰队离开这个世界,世界皇帝的女儿摩根也悄悄地跟了上去,离开了自己的养父与母星。 而在她离开后不就,一场瘟疫就夺走了皇帝的性命,皇帝所在的阿尔高家族随即掀起了一场血腥疯狂的继承战争,霸权也随之而灰飞烟灭:但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又要回到原点的时候,一位自称为马克西米利安之女,摩根之妹的女性皇帝,成为了战争的胜利者。 她即为阿瓦隆的世界女帝:赛米拉米斯,她那不可战胜的灵能力量让阿尔高家族再一次建立起了不可撼动的霸权,而对【摩根】的崇拜与传说也在这二十几年间逐渐建立与流行了开来,从赛米拉米斯的宫廷中,源源不断地走出了狂热的战士与宣讲者,将马克西米利安那浮沙一般的世界霸权彻底建立,也在无形之中,将摩根的名字带入到了新一代的记忆之中。 想到这里,梅芙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她想起了自己从小就听说的那些故事:终有一日,名为摩根的伟大之人将从群星中回归,她将带来无上的恩赐与良机,她将重启神圣的湖泊与泉水,让最英勇的战士能够奔赴群星,在滔天的战争与伟大的牺牲之中,获得永恒。 阿瓦隆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具有英雄主义情怀与浪漫主义色彩的世界:骑士与公主、游侠与少女、永恒不灭的英灵殿与倾囊相授的影之国度的传说,在所有的大陆上已然传唱千年,而在赛米拉米斯政权不计代价的推动之下,摩根的名字开始出现并占据这些史诗,成为了新一代血脉心中,那注定将带他们走向英雄之路的人物。 而现在,传说成真了。 人类帝国的舰队再一次出现在了阿瓦隆的苍穹之上,而这支舰队的领袖:名为摩根。 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每一座大陆、每一个王国、每一座城市的钟楼都在日夜作响,欢呼与庆典的火光昼夜不息,而所有对自己的力量与勇气抱有信念的热血之人则是纷纷打包好行囊,坐上了去马约里安大陆的船只:那里既是摩根曾经的国度,也是传说中神明降世的永恒峰所在的大陆,如果摩根将要选择自己的战士的话,那一定会在那里。 而早在这些草莽英雄为之欣喜若狂之前,各位的国王与大公其实早就收到了来自于世界女帝最高等级的通知,他们纷纷在敬畏与恐惧中准备好了自己国内最为优秀的那些年轻战士,并在此时此刻为了自己的先见之明而庆幸不已。 女王梅芙,同样是这些庆幸不已者中的一员,她甚至更为夸张一些:因为本身是依仗世界女帝的威名才得以登基,她几乎是把国内所有的适龄者通通塞进了前往永恒峰的船只。 而现在,她只想为自己的这一决定好好夸奖自己几句:她可以抬头挺胸地走向赛米拉米斯,在她的温和问好中坐下,与之一起享受早餐并谈话。 “你知道阿瓦隆的总人口为多少么?梅芙?” 赛米拉米斯的早餐桌摆在了王宫露台的栏杆边缘,让她随时随地能看到逐渐从远处宏伟山峰中脱身的太阳,她端着自己的叉子,轻轻的摆弄着面前的蛋糕,任凭果酱从裂口中流露出来,让雪白的盘子染上粘稠的污渍。 在她对面,女王梅芙在沉默中拼尽全力的搜刮着自己脑海中的知识,但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这个数字。 “你当然不知道。” 赛米拉米斯笑了起来,但是她的笑容却没有让梅芙感到一丝一毫的松懈,艾西伯尼亚的女王非常清楚眼前这位黑发的世界女帝的狠辣手段:赛米拉米斯曾在一天之内一口气处决了六万名叛乱者,从高高在上的国王到声名显著的贤者,他们与那些最卑贱的血脉没有任何的区别,被以平民的刑罚方式,而活活绞死在了世界女帝宫殿前的大道两侧。 而在这血腥的处刑之后,她用她那不可战胜的灵能力量,轻而易举的压制了一场席卷了三个大陆的联合叛变。 在亲眼目睹那一刻之后,女王梅芙就知道,自己安然快乐度过此生的最大秘诀,就是蹲伏在这个世界女帝之下,永远成为一个对她有用的人。 或者说,对她身后那个人有用的人。 是的,在那些她的亲信以及像梅芙这样的听话人物面前,赛米拉米斯几乎毫不言饰预:她只是一个更伟大的意志的下属,一个被名为摩根的伟大之人所操纵的傀儡,而她所显露出来的,那足以让整个阿瓦隆俯首称臣的力量,也不是摩根的闲暇之余,所露出的一丝松懈与不满而已。 这个故事听起来非常的荒诞与可笑,但所有认为它荒诞可笑的人物,现在都已经飘在赛米拉米斯宫庭前那条大道的两侧。 所以,梅芙就把它看作一个最为可信的真相,而她眼前的一切证明了,赛米拉米斯没有跟她说慌。 艾西伯尼亚的女王轻轻的抬起头,只看到了那些足以将整个阿瓦隆的苍穹遮蔽殆尽的庞大阴影。 那是一支舰队,一直似乎在眨眼之间就君临于阿瓦隆上空的庞大舰队,那是摩根的舰队。 “这个数字是12亿。” 在女王梅芙的面前,赛米拉米斯在侃侃而谈,她似乎并没有吃下蛋糕的兴趣,只是在单纯的举起自己的叉子,一下一下地捅着。 “整个阿瓦隆总共有12亿的人口,这是我在三年前的一次普查中所得到的答案,而一次全球性的征兵,哪怕是以我们最为严格的标准来看,也可以招募数以十万计的新血兵员:但是在他们之中,真正符合标准的,却可能只有20%。又或者是稍微多一些的数字。” “而在这些符合标准的人中,真正能够经历改造手术,被我们头顶上这支庞大舰队所吸纳的人物,可能又要减少一多半:也就是说,在第一轮的征兵之后。如果我能为我们头顶上那支舰队奉上一万人的兵员,那都算是一件非常成功的事情了。” 梅芙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夸张吗,殿下?” “夸张?” 赛米拉米斯笑了起来。 “征服一个村落,我需要的是战士,征服一座城市,我需要的是将军,而征服一座王国,我需要的是军事天才。” “但现在,我需要提供的,我需要为那些舰队所奉上的,可是能够征服世界的人物,能够征服一个又一个,如同阿瓦隆这样的世界的人物。” “战士,将军,军事天才,不不不,通通不够。” “我需要的是:英雄。” “那你说,梅芙,在阿瓦隆上,哪里会产出英雄?” “那可太多了,殿下。” “众所周知,那片被伱所亲自统治的土地,马约里安:遍地都是肥硕的田野与草场,养活着数量多到难以清点的农夫与村庄,便自然而然的拥有了足以席卷整个世界的众多骑士。” “那些用铁甲包裹自己,用战马游历四方的贵族子嗣,他们从小就聆听着无数英雄的传说,而在他们长大之后,能够拿起一把长枪和一把剑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探险骑士,去闯下属于自己的功绩与威名,那些有足够的资格回到自己城堡去继承爵位的人物,我想都可以称得上是英雄。” “还有呢?” “还有在阿卡迪亚以及艾西伯尼亚,在这对双子大陆上,在我所统治的王国与海对面那些星罗棋布的城邦之间,自古以来就拥有着无数英雄的传说,他们中的很多人在非常年轻的时候,早就已经双手沾满了鲜血,脚踩着无数野兽、怪物与匪徒的遗骸。” ”我从小就聆听着那位底比斯王子是如何杀死十二个怪物,最终成为神明的,而对于他的效仿者则是在之后的数千年里层出不穷,每一位拥有着王室血脉的子嗣,都行走在双子大陆上,猎杀着荒野中的怪物与匪徒,他们也足以被人们称之为英雄。” “的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阿卡迪亚的英雄嗜血且多情,艾西伯尼亚的英雄多情且嗜血,你觉得这句话如何?” “有失偏颇,艾西伯尼亚的英雄可比阿卡迪亚的嗜血的多,也要多情的多。” 两位女王同时笑了起来。 “那其他的地方呢,梅芙?你觉得那些来自其他大陆或者群岛的人物之中,会诞生所谓的英雄吗?比如说那些来自于威尼托群岛的海员与舰长。” “恕我直言,很难,那些被所谓的金钱与科学技术所笼罩的威尼托人,他们都是大腹便便的,注重大脑而胜过他们的双臂双腿,那种地方是出不了敢于挑战自我的英雄。” “至于那些海员?他们中倒是有几个精装男儿,这我倒是可以亲自保证。” “嗯……” “那密斯卡怎么样?我记得那片土地上伫立着阿卡姆王国,一片永远阴沉且诡异的土地,崇尚神秘学与考古学,从国王到贩夫走卒,都以探索他们北方的冷原为乐。” 冷原…… 梅芙打了个寒战。 “恕我直言,殿下。” “除了那些阿卡姆王国的疯子以外,没有人敢去探索冷原,密斯卡大陆的人迟早会毁于自己对于极北之地的探索与自杀性访问的,那些最多的就是疯子,第二多的就是神秘学学者,第三多的就是遗产见证人。” “那看起来,我只能期待他们在自取灭亡之前,为我提供足够优秀的兵员了。” “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是想起来了,梅芙,在你所向我提交的汇报里,似乎有一位不断被你所提及到的战士。” “是的,他叫库兰,来自于我麾下的阿尔斯特郡,是一条典型的阿尔斯特丑陋猎犬,在之前阿尔斯特郡反抗我的统治的战争中,他杀死我麾下不少的战士。” “但你还是推荐了他?” “他才十四岁,完全符合征召的标准。” “我可以向您保证,殿下,他的力量与武艺绝对会让你留有印象深刻的印象,如果你没有被他在战斗时的丑陋模样吓到的话,他是绝对会让你满意的战士。” “梅芙,你的笑容告诉我,你的这次推荐其实并不单纯。” “没错,殿下。” 梅芙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对于我来说,这是一项非常不错的买卖,因为即使我再怎么讨厌库兰,我也无法否认他绝对符合阿斯塔特战士的标准,而他的离开也能让阿尔斯特郡更恭顺的拜在我的脚下。” “至于他在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之后,会经历怎样的生活、经历与战争,这些我通通不关心。” “你就不怕他在成为阿斯塔特战士之后,重新想起并申诉与你之间的深仇大恨,我记得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没有得到改善。” “放心吧,殿下。” 梅芙笑了起来,在脸上洋溢着一种信心满满的笑容。 “如果库兰压制不住他那丑陋的脾气的话,即使他成为一名真正的阿斯塔特战士……” “他也绝对会不得好死。” 啊,痛苦但不得不有的设定章节,我在想要不要跳过这些事情,不去写摩根是怎么虎躯一震收复母星什么的,而是开始快乐的砍砍砍与种田,各位觉得如何? (本章完) 第213章 罗伯特—摩根 在率领着军团与舰队,再次降临于【阿瓦隆】的十三个泰拉标准时之后,摩根便彻底地收服了自己的这颗母星。 所有的大陆、所有的王权、所有的皇帝、元首与执政官,跪倒在她脚下,恭敬地献上王冠、权杖与国度,以亲吻她的靴尖为凡世间的至高奖励。 没有抵抗、没有波折、更没有预想之中的叛乱举动: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和赛米拉米斯二十多年的不断清洗,就如同从被拉扯地下坠的树枝上摘下一枚已经熟透了的果子一般,摩根抬手之间,便将这个世界完全掌握在手中。 所有的,云聚在赛米拉米斯宫殿之中,等待着她的接见的国王与执政官们,亦或者是那些躲藏在自己的地堡深处,实际操纵着各个利益团体的【影子君王】们,他们的思想与意志在面对来自于群星之外的拂晓女王的时候,脆弱地如同绿皮对于和平的渴望。 第二军团之主承载着由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所提供的,能够在大气层中任意穿梭的改装舰船,在众目睽睽之下,降临于在所有阿瓦隆神话中最为神圣的永恒峰之上:而世界女帝赛米拉米斯的宫殿,就屹立在永恒峰的山脚,她在这里兴建了花园一般的奢靡宫廷,以及一座恢宏无比的新城,用来迎接所有的国王贵族,并安置那些即将参加选拔的年轻战士。 在数百万双最为尊贵与重要的瞳孔的注视下,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在现世的一瞬间,便散发出了比二十个太阳更为耀眼的光芒,她的青蓝色瞳孔遥远如异界星辰,却又真切地闪烁在每个人的眼前,她的漠然嗓音缥缈如秋季落叶,却又轻而易举地敲响了每一个曾经心怀不满的胸膛,她仿佛立于山巅、立于云端、又仿佛立于群星之外、立于万国之心,但最终,当所有人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立于他们永恒的崇拜与敬畏的尽头。 在她的光芒之中,在那些从天而降,远远超过了阿瓦隆人所有想象的巨大铁鸟之中,一名又一名身着银甲的高大武士伫立在了人们的眼前,他们就仿佛从最古老的画卷中缓缓走出的神王侍从,那与他们的基因之母同样漠然的脸上,有着大理石雕塑一般的完美面容,最伟大的英雄在他们面前,也会如同一位平平无奇的庸碌之辈。 他们足以征服群星,足以轻而易举地摧毁王国与军队,就仿佛饥饿的狼群足以在眨眼见吞噬掉颤抖的羔羊一般:也许,伫立在这里的银甲战士,只有一千人,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 国王在他们的阴影中颤抖,而从不曾服输过的年轻战士,则用着最为狂热的目光瞻仰着那些厚重的盔甲与英武的面容,他们早已知晓自己可能成为这些死亡天使之中的一员:只要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去争夺那宝贵的机会。 他们当然愿意,此时此刻,十个千年的英雄传说与古老画卷在他们的心脏绽放,让这些曾经在成群的盗匪中驰骋,在怪兽与战火的汪洋中脱颖而出的杰出者们,笃定自己就是最幸运的那一代人。 而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畏惧与敬仰所带来的狂热之光,丝毫没有影响到破晓者们的步伐,他们缓慢有序地来到山脚,以最标准的间距包围了赛米拉米斯的行宫,面向着云聚在广场上的泱泱凡人,如同无声无息的战士雕塑一般站立着,等待着他们的基因之母的行动。 这样的展示与威慑进行了有一会儿的时间:云层之上,第二军团之主的目光同时打在了山脚下的每一个凡人身上,满意地看着他们眼中的赞叹与惊愕,就仿佛一位得意洋洋的收藏家,在自得于自己的展览得到了无以计数的惊叹。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几分钟,直到第二军团的凡人奴役们所提前运来的那些巨大投影仪器,在山脚下那无边无际的百万凡人都真切的感叹于死亡天使的伟大之后,基因原体才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开始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摩根伸出手指,指向了山脚下的赛米拉米斯行宫,在那里轻轻地画了一个圈,同时在内心着低语着有关于重力、空间与水流的法咒。 几乎就在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惊慌失措如同海浪一般,席卷了最尊贵的国王与最英勇的战士,来自于阿瓦隆各地的凡人们在恐慌与惊愕中赞叹着他们眼前所发生的现实奇迹:在每一名安静侍立的死亡天使面前数百米的地方,一条无形的细线无声无息得切过了那些原本坚不可摧的硬石地面,就仿佛诸神那看不见的大手,伸进了众人面前的土壤之中。 在下一刻,伴随着最为精确的切割与不可思议的伟力,超过一千六百公顷的土地在最为惊慌的众目睽睽之下,脱离了大地、重力与任何物理定律的束缚,开始飘向那足以媲美任何山巅的高空之中:那些被无形之刃所切割过的土地清楚地展现在了人们的面前,它们现在已经如同最良好的钢铁一般坚硬,保持着难以形容的,数学意义上的美妙圆弧。 一千名破晓者依旧漠然地伫立在行宫的四周,任凭脚下那些或惊慌或虔诚的杂乱呼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任凭那些冰冷的空气与趋近的云层提醒着他们:如果在这个高度落下的话,哪怕他们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但即便如此,每一名破晓者依旧如同塑像一般,严肃无比地在空荡荡的天空中,维系着自己作为守卫的职责,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对这一变化没有任何的提前预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发自内心地信任自己的基因之母,信任她的伟力足以塑造与应对任何事情。 直到他们升到数百米的高空之中,直到凡世的遥远边境已然在他们的瞳孔中浮现,直到脚下那数百万凡人的惊呼,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转化成了某种狂热的崇拜与对奇迹的追求,即使是最为冰冷理性的君王或学者,在看到这神话中的一幕浮现于眼前的时候,也成为了眼睛与心灵的奴隶,也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狂热信徒。 直到此刻,第二军团之主在终于现身于她的新臣民的面前,她伫立在永恒峰的顶端,但是灵能的投影在她的身后化作了一位比泰坦更为庞大的幻影女神,让最遥远的瞳孔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挥手,那层层叠叠的迷雾便凭空而生,将整座永恒峰遮蔽在了乳白色的幻梦之中,化作了尘世之中的缥缈国度。 她垂指,那奔腾的湍流就仿佛赫卡忒掌中的水银一般,从永恒峰的最顶端缓缓而来,一团又一团的迷雾化作了典雅的云层,牵引着这条河流围绕过永恒峰的每一处重要的角落,行程大大小小的宁静池塘与深邃泉眼,就像是雪白色的耶梦加得环绕着传说中的圣山,而这条湍流的终点,赫然便是那赛米拉米斯的王庭升入高空之后,所遗留下来的巨大创伤。 在眨眼间,泛蓝的湖水就填充满了整个人工的巨大湖泊,甚至向外溢出,围绕着整座永恒峰,形成了一条永远都在奔涌的护城河,而山上的迷雾也分出了一部分,将这纯洁的水源同样笼罩在了近乎于永恒的神秘与幽远之中。 仙境已成,摩根屹立于她的奇迹之上,安享着她现在所渴望的一切事物:所有的国王与尊主虔诚地跪拜在她的面前,将其奉为神话中的万物主宰,他们的精神与意志在这伟岸的奇迹面前瓦解,变得脆弱与犹豫,蜘蛛女皇只需要轻轻的拨动着内心的琴弦,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占据着他们的思想与灵魂,在他们的认识与本能中,打下属于摩根的牢固印记。 当他们回到他们的国度之中的时候,当他们再一次成为阿瓦隆各处的统治者的时候,他们脑海中的印记会让他们所有人无条件地臣服于蜘蛛女皇的任何一条命令,而以这些最尊贵者为核心,相同的感染与认知将会逐渐渗透到宫廷、城市与乡野之中,最终让整个世界成为拂晓女王的所有物,为了她的一颦一笑而倾尽一切。 没有什么能够阻碍这一切的发生,当国王们带着他们记忆中的奇迹离开的时候,在他们抵达家乡的十三个日夜之内,整个阿瓦隆都将成为摩根的奴仆。 她征服了这个世界。 没用一颗爆弹。 没落一滴献血。 甚至没有吐露哪怕一句话。 一切的一切就跪倒在了她的脚边:神话、传统与对不可知的崇敬是如此强大的力量,足以在一瞬间便席卷整个世界。 也许,这就是基因原体那与生俱来的力量与宠爱:除非是一个被所有的命运共同捉弄与鄙弃的可悲之人,否则,哪个基因原体会连自己的母星都无法统一? 摩根成功了:她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帝皇的子嗣,理所应当的成功了。 但…… 一切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 【就是这么简单。】 第二军团之主坐在了原本属于赛米拉米斯的王座上,懒散地踢开了自己的靴子,将双脚搭在了名贵的定制长桌上。 她的一只手搭在了桌子上,而另一只手则是把玩着一颗有关于整个阿瓦隆世界的小型全息投影,细细地观赏着那些大陆与汪洋,那些诞生了繁荣文化的国度,与那些至今无人敢于驻足的荒野。 但即便如此悠闲,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却并不是在休息。 在摩根的身边与左右,十几张全息投影几乎将她淹没,每一张全息投影都在以秒为单位,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信息与最新的汇报。 近地轨道上整支舰队的分组与航程、在阿瓦隆各地同时设立的超过一百个征兵点接连不断的汇报与数据汇总、采摘于几百位君王和统治者脑海中的各地密辛与实际上的情况、远在几个甚至十几个星系之外的探索舰队所发回来的情报…… 马歇尔的、巴亚尔的、赛米拉米斯的、拉纳的、卢瑟的、甚至是那些瑞扎的主教与来自于卡塔昌的粗野将军们的…… 数百条灵魂正等待着来自她的回复与应允,而数以万计甚至更多的信息则如同满月时节的汹涌浪潮一般,涌向她四周的投影,它们中的一部分也许毫无用处,而近乎于相同的另一部分又也许会成为一些问题的关键:没有人能够将它们区分出来,除了摩根,因为蜘蛛女皇不允许她身边的任何人知道任何核心问题的全貌,哪怕是与她息息相关的灵魂碎片们,也只能等待着来自于她本人的应答与指挥。 十几张与人等高的投影仪器在全功率的运转着,它们每隔几秒就会完全更新,将曾经的内容扔去任谁都无法完全清点的回收站,而端坐在它们之中的第二军团之主每一秒都要将它们通通浏览一遍,以最快的速度筛掉那些无用的,应答那些必要的,然后把所有真正重要的问题扔到最后一个投影中,她的小侍女正一刻不停地紧盯着那个投影上的内容,记录笔划过电子板的声音就像饥饿的鼠群在吠叫,一刻都没有停歇。 无数的信息充盈了蜘蛛女皇的青蓝色瞳孔,又被迅速地以毫秒为单位来解决:如果一名灵能者伫立在这里,仔细聆听的话,他就可以发现,在第二军团之主那冷漠无情的高效率与多线程的身后,似乎有着无数异形的哀嚎。 摩根坐在座椅上,有些懒散地拄着自己的脸,这说明她并没有投入所有的精力,她一边浏览与筛选着十几个投影仪所运动过来的无数条信息,一边用自己的手指随意拨弄着眼前的世界投影,寻找着那些令她感兴趣的地方,而除了这两项足以难道大部分原体的任务之外,第二军团之主还有着足够的时间与精力,与伫立在她面前的赛米拉米斯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 【是的……多线程,我在无意间发现我具有这种能力,大概是在几年前,庄森那个混蛋送来的文件把我淹没的第一天,我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同时思考很多事情。】 【比起能力,我觉得更像是某种绝望之后的领悟呢……】 【当然不是无代价的,不过只是些许灵魂而已,随便一场战斗都能让我维系很长时间这样的处理状态,那些异形的灵魂虽然没有任何食用与收藏的价值,但是单纯的拿来做消耗品真是再合适不过。】 【不,不,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他,但是根据我所收集到的信息与传闻来看,我在这方面并不如那个奥特拉玛的基利曼,就像如果单论对灵能和亚空间的研究深度,我也不如马格努斯一般,我在单项上很难与那些专精的兄弟相比,但是我的长处是可以融合贯通,将不同的项目组合起来。】 【探查支队正在毗邻于阿瓦隆的那颗行星上进行调查,那里有充足的矿产资源,正好可以弥补阿瓦隆上稀缺到不合理的矿藏,不过来回运输似乎在成本上不划算,如果能够绕过那些瑞扎人的话,我到底想把庄森给我的那些生产线安放在那个世界上。】 【毕竟,按照阿瓦隆星系的排列来看,它是火星,不是么?】 【骑士家族?嗯,好主意,可是我现在还没有,不过我倒是隐约记得,刚才有一条行商浪人的汇报就是关于一个已经极度破败的骑士世界的,他们的母星宜居环境已经恶劣到了不适合生存,倒是一股可以拉拢的力量。】 【至于那些瑞扎人,把那些矿产世界扔出去,让他们先自我争夺一会吧,短时间内我还不能脱离他们的支持,但是他们绝对不能是我唯一的选项,就像帝皇不会依赖于火星一样。】 【是的,我不会在阿瓦隆上待太久的,这里唯一值得我去注意的只有征兵,其他的事情暂时还不是最优先的,按照你以前的惯例处理就可以了。】 【是的,最优先的事情永远是处理混沌的痕迹:我允许你在这方面大开杀戒,甚至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要疏漏一个。】 【至于冷原……那个大陆的确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一时半会儿还不需要担心,继续安排你的人手盯着那里,那些密斯卡大陆的人物想要组队探索就让他们去,我在处理了手头上的其他事情,并且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之后,才回去探索那个地方:我大体上已经猜到那个地方里面会有什么了。】 【是的……让我想想……】 【按照优先级,我会先在阿瓦隆进行征兵,以最快速度填充起我的军团,然后向着这个星区剩下的那些世界扩张,最优先的目标就是那些有着人类殖民地的世界。】 【在我彻底征服了这个星区之后,我会暂时地停顿下来,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调整与政治布局:表面功夫总是要做一做的,我会成立一套完整的议会体系,世界会有世界的议会,而星区也会有属于星区的议会,议会之上还有议会,再加上我所挑选的那些子嗣:让他们在口水仗中追逐永恒去吧。】 【反正当泰拉问起的时候,我这里的最高政府机构,可是由大多数凡人与少量阿斯塔特所组成的民选议会,每一个议员都会是那些重要世界上的地头蛇,他们自愿离开自己的王国,为了帝国与他们家族的利益,在议会上尽情发挥自己的智慧与长处。】 【至于他们的智慧能不能战胜来自于其他世界的智慧,从而真的为他的家族带来好处: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此之后,我会把征服星区之外的权力暂时赠与其他人,比如说卢瑟和马歇尔,我已经把丹提欧克调到了卢瑟的手下,他们相处地还算不错,到时候再把那些卡塔昌人和新组建的辅助军交给卢瑟,给予他便宜行事的权力,看看他能给我什么答复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进行一次灵能手术,尝试一下能不能让老卢瑟再次活蹦乱跳起来,也许我可以滋养他的灵魂,让他在精神领域焕发青春。】 【在完成了这些最初步的行动之后,我大概也已经在这里花费了一年左右?然后,我就会带着我的部分子嗣南下,去见见我的兄弟基利曼,其他人口中的野心之人,他的五百世界虽然距离我们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谁知道哪一天我们就会接触上。】 【拜访完五百世界之后,我就会回到阿瓦隆,继续在这里的征服与建设行动,也许这一次会持续个十几年的时间吧,一口气收复几百个繁荣或者荒凉的星球,完成帝皇对我的任务:在明面上,我不打算让我的国度太大,保持五百世界一半左右的体量就可以了。】 【然后?然后的事情就有一个小小的分歧了。】 【如果庄森能够找到冉丹母星的话,那我一定会率领我的军团响应他的号召,去完成最后一次对冉丹的屠杀,顺便去卡利班办一点私人事情。】 【而如果庄森没有尽快地找到冉丹母星,那我想我可能会被卷入另一个事情:帝皇最近正在把大量的力量投入到对于银河系东北边缘的探索中,有很多证据表面,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就在那里。】 【我有预感,如果帝皇真的找到了他,那他一定会带我过去。】 【也不知道这位血亲会是什么样的人物,不过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来说,他有那么一定的可能性……会比较特立独行?】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到时候会被指派,去引导新的血亲。】 【反正,无论怎样,这都会是我所推测的,在下一个二十年里将要发生的事情,而我要做的就是井井有条的完成它们。】 【那么,就让我们从第一步开始吧。】 【赛米拉米斯,当我的探索舰队探索完这个星系之后,我会把其中的一个世界交由你管理,你的任务就是在上面兴建学校。】 【是的,学校,我们总不能让那些落选了阿斯塔特的银牌选手碌碌无为,或者当奴役,他们有着更好的未来可以为我服务。】 【总督、法务官、技术官僚又或者是议会上的润滑剂,只需要一定的教育与无微不至的洗脑,他们总是能胜任的。】 【学员?相信我,我的赛米拉米斯,每一个世界都不会缺少为了向上爬而不惜一切的家伙,更何况除了他们,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么?】 【嗯……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重要问题,哦对了,名字。】 【就叫……嗯……】 【忠嗣学院,怎么样?】 (本章完) 群的问题 那个,群炸了。 不要问我怎么回事,因为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早上一醒来告诉我群违规,就只能解散了。 我个人猜想可能是这两张种田带来的联动效果,要不我把种田环节跳了吧,反正看评论的数量,其实这方面写不写都行,我直接跳到战争戏和基利曼的剧情,种田什么的,以后以结果的方式写一写就可以了。 还有一点,这本书如果这两张看起来有点剧情停滞,那是因为作者还没想好:到了母星之后一口气开启了太多的支线,我还没决定先写哪一个,让我捋一捋的。 最后,我建了新群。 群号:684947131 群名:基里曼的小秘密 嗯,就这样。 《战锤:以涅槃之名》群的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4章 实用主义哲学 库兰是艾西伯尼亚人,他来自于阿尔斯特郡,那是一个盛产各种各样的暴徒、杀手与不得好死之人的可悲国度,而他正是从那片荒土上脱颖而出,拥有了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可能性。 同时,他也是第一个被选中进行改造手术的候选人:这固然是因为他肉眼可见的天赋,但却也有着另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与现实: 因为,再不把他拉去手术,其他的候选人就要被他给打死了。 —————— 库兰在房间里摸索了很久,但他只找到了一把剑。 他伸手,握紧了那从未见过的奇异金属,有那么一瞬间,他惊叹于如此坚韧的造物居然被随意地抛在了房间中的角落:他在整个阿尔斯特郡的军队中,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一把剑。 他握紧了它,现在,这把武器是他的了,是他的财富与宝藏,没有人能够夺走,哪怕来讨要的人会声称自己是这把剑的原本主人,也只会遭到库兰毫不留情的进攻。 争夺与占据,就如同饥肠辘辘的猎犬一般:这是过往的生活所教给他的课程,他铭记在心,并乐此不疲。 来自阿尔斯特的疯犬把那锋利的金属紧握在了右手的掌心,不断地掂量着,考虑着如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但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一种原始的本能就驱散了他对下一场战斗的提前准备。 饥饿。 他饿了。 他需要吃点什么,他已经太久都没有进食了:自从那些自称为选拔者的高大人物把他们从各自的同伴身边带走以后,他们就彻底地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有生理机能带来的间接性警告会提醒他们,大概已经多久的时间。 库兰还隐约记得,那些高耸入云的蛮荒山谷被当做了选拔的第一关,各式各样生存于此或者被特意抓来的野兽在其中横行,它们会造成麻烦,或者致命的威胁。 他还记得,只有一小部分人经受住了对身体各项机能的检查,能够进入到那座山谷之中,寻找出去的道路,或者成为野兽的口粮:他曾亲耳听到一声同样属于阿尔斯特的哀嚎就在不远处响起,但他完全没有前去搭救的想法,并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态度。 他来自于阿尔斯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需要去搭理那些阿尔斯特人,他亲眼看着那些来自于同一地方甚至不同地方的同辈们,在等待候选的时候建立起友情,但他从不屑于那种东西。 他穿过了丛林,等待着那些野兽吃饱喝足后,发动了干净利索的进攻,从它们的身上挖下大块的血肉,找个隐蔽的角落,随意地烤到半熟不熟,胡乱地塞进了嘴中。 在接下来的几天,他就是这么度过的,那些不幸的候选人被他看做是天然的诱饵,一块又一块被烤的半生不熟的兽肉在他的胃与肠子里蠕动,帮助着来自阿尔斯特的疯犬第一个冲破了谷中的迷雾,来到了下一个关卡中。 在这几天中,他没有看到任何一具人类的骸骨,就仿佛他们被彻底地吞噬了一般,又或者是成功地逃走了:这多少让他那仅存的一丝不安也随之而麻痹消散。 他是第一个:他从那些高大的银色武士口中,确认了这一点,这足以让他感到喜悦,胜过任何怜悯与慈悲所带来的快乐。 在喜悦中,他站在了所有人都最前端,第一个冲向了接下来的那些难关,而在他的身后是数不胜数的,仅比他慢上一步半步的银白选手们,他们无边无际,少说也有几万人,让这场选拔还能继续下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十几天、亦或是几十天里,他在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地狱中进军,对时间的敏感早已伴随着记忆中的风暴而支离破碎,每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不断变换的人间炼狱:剖心彻骨的寒风与千里无垠的荒漠、巨兽横行的深林与毒雾弥漫的池沼、他在半人大的蚊虫所组成的风暴中艰难跋涉,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迷雾中那些宛如城堡一般的巨大阵营,聆听着那些同行的不幸者在与怪物绝望搏斗时的呐喊,以及随之而来的奇怪的枪声与轰鸣。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持续了多久,因为他再也没有去抬头看一眼太阳,他在狂暴的飓风与砂石阵中逆流而上,被身后那可能存在又可能没有的后继者所督促着,一刻也不敢停留,他隐约记得,在一些关卡中,他并不是第一名:这足以让他狂怒到忘记那些肉体上的疼痛与磨难。 终于,他穿过了最后一座遍布着毒虫与小型野兽的密林,来到了一块空地之上,他的面前是一座与整座山峰融合在一起的城堡,看起来也许有几百米高。 就是这里了,他到了。 虽然没有任何实际依据,但是在冥冥之中,一种遥远的声音如此告诉他,并让他笃定着。 终于,他的最后一丝不存在的力量也随之而耗尽,他的小腿与胳臂不惜一切地鞭打着肌肉,获得了最后的力量来源,让他能够笨拙无比的坐在地上,而不是直直倒下。 在坐下的一瞬间,来自阿尔斯特的狂犬就彻底地晕厥了过去,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听到了厚重的铁靴踩过了那些碎石,慢慢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 库兰眨了眨眼睛。 那些已经彻底成为碎片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飘过,却并没有阻止他的肢体在现实的空间中不断的摸索与活动着,他蹲在地上,两条伸直的手臂同样抵出了地面,在他的四周尽是一片漆黑,他稍微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就抵住了一堵漆黑之中的冰冷墙壁。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几丝最为微弱的光线从那些通风管道以及他看不到的缝隙中传来,让阿尔斯特人的瞳孔能够勉强分清黑暗中的一些东西,凭借着这些微光,他不断地辨认方向与位置,凭借着空气中的味道,他向着自己所推测出来的,那个拥有食物与水的角落慢慢前进。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那些银色战士所送进来的,但他确定他能在这里生活的很好:这里虽然封闭且黑暗,但是却不缺乏生存所需要的任何东西。 在黑暗中慢慢地摸索了一段距离之后,阿尔斯特人找到了食物与水,他发现它们并没有被刻意的放在房间的中央,而是随意的散落在墙角与四周,就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能在苏醒后保持活动的话,他们就别想填饱自己的肚子。 毫无疑问,那意味着淘汰。 库兰伸出了手,抓住了那些碟子上的食物,手掌中心所传来的质感就仿佛是某种沙子与水的混合物一般,除了细腻之外,不具备任何可以吃的元素,但他又的确闻到了可以被称得上是肉的味道。 他想了想,便先是大口大口的喝了一些纯净水,然后抓起了这些可能是食物的东西,试探性的往他的嘴里塞了一点。 “别担心,你可以吃它们,它们是无害的。” 就在他的牙齿即将碰到那些食物的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中传来,让库兰受到了惊吓,不由得向后跳了跳,撞上了墙壁:他自己都非常好奇,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有如此的力量。 来自阿尔斯特的疯犬眯起了眼睛,他暂时的忘记了饥饿,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对面的那个出声点上,他的瞳孔中散发出了幽绿色的,如同狼一样的光芒,在全神贯注之下,他很快就看清了: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在另一堵墙壁的墙角之下,半躺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那个人的手边同样散落着几个空盘子和水瓶。 出声之人全副武装着,雕刻着华丽花纹的头盔与铁甲覆盖了他的全身,在他的另一支手边,则紧握着一把无比锋利的宝剑:但是并不如库林手头的这一把。 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就像刚刚从无穷无尽的泥坑与粪便中爬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是污垢,但是在他的胸前,别着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纹章,上面画着某种库林不认识的凶狠野兽。 那枚纹章却是干净的,是被小心翼翼的保管与擦拭的宝物,在幽暗的房间中反衬着某种不正常的金属光芒,诉说着某种高贵与逆境中的情操,让阿尔斯特的疯犬有了一些别样的烦躁。 他是一名骑士。 简单的观察之后,库兰就下达了这样的判断。 他并不识字,但是在那些德鲁伊与吟游诗人的故事之中,库兰依旧能够记住一些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他听那些人说过,在大海的另一端,在距离阿卡迪亚和艾伯尼西亚大陆更远的地方,有着一个名为马约里安的大陆,那里的人都习惯于骑在马上,用长枪与宝剑来狩猎巨兽,以各种各样的誓言与美德来约束自己,并以此为荣。 多么奇怪的一群人啊。 他想着,便又看了看对面那个家伙,直到发现那名骑士是多么的肮脏满身: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在他的身上同样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而他的双手也沾满了泥垢与污秽,那些被他抓过的食物,也自然而然地被污染了不少。 但他不在意,在试探性的又用舌头尝了尝之后,他的双手抓紧了盘子,狼吞虎咽的将这些有点肉味却绝对不是肉的东西吃的下去,进食的丑态宛如无知的野兽。 骑士摇着头,叹息了一下,在他的脚边则是摆放着一块被撕下与浸泡过的布条,而他的双手也是干净无比的,就像那些盘子一样。 库兰听到了叹息,他随意地扫了一眼骑士,心中的不满愈发地积累了起来,便又低头大吃大嚼。 这些盘子里的食物不是肉,但它们的确很抗饿,几盘之后,他就已经吃的饱饱的,这些如同湿软的沙子一般的东西在进入他的肠胃之后,便会和早已进入的水有了一种奇怪的反应,很快就把他的肠胃给撑得鼓鼓囊囊的。 “你来自哪里,陌生人?” 看到他吃的差不多了,房间对面的那名骑士才试探性的开口,在他那全副武装的头盔之下,是一缕已经极度虚弱却依旧饱含着教养与礼貌的声音,库兰只在那些被圈养在宫廷深处的贵女口中听到过这种声音,他和她们中的一位有着很不好的渊源。 他还记得,那个挑起战争,将他的故乡阿尔斯特郡卷入了战火中的所谓女王:梅芙,他曾经与那位女暴君的大军和勇士对抗,获得了每一场胜利,直到阿尔斯特郡在绝对的数量差距面前投降。 库兰的努力并没有制止家乡的沦丧,而作为年仅十四岁就可以对抗一整支军队,并且全身而退的怪物,他在战争结束后,被当权者作为难以处理的怪物,扔到了阿斯塔特的竞选场地中,起到邀功与除恶的双重作用。 想到这里,名为愤怒的火焰在他的胸膛中越燃越高,不断的咆哮着,时刻打算吞没某个不怎么幸运的倒霉蛋。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位骑士,没有应答,只是用粗糙的手指勾勒着盘子上的残渣,然后将它们送进自己的口中,意犹未尽的舔着。 在填饱肚子后,他依旧紧握着那把剑,像狼一样的环顾着四周的黑暗,才发现这个房间比他想象的要大一些,除了坐在他对面的那名让他不爽的骑士之外,在那名骑士的旁边,也就是库兰斜对角的位置上,道比他干瘦一些的身影躺在墙角之下,无声无息,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了。 而当他看向另一边的时候,他同样看到了不少无精打采的强壮身影,他们靠在墙角与拐角上,有些还在昏厥,而另一些的身边也摆放着那些空掉的盘子与水瓶。 他略微清理了一下人数,想要统计一下这些潜在的竞争对手还有多少人,但是当视野掠过了远处的一个拐角的时候,无穷无尽的黑暗最终遮蔽了他的瞳孔。 “也许,我可以先行自我介绍一下,陌生人。” “毕竟,贸然询问他人的身份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刚刚忘记了这一点,我为我的失礼向你道歉,陌生人。” 在他的对面,那名骑士依旧在开口,似乎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打发接下来未知的时间,他的声音中显然透露着某种高雅的修养与教育成果,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傲慢,却让野人一般的阿尔斯特疯犬感到了本能一般的敌意。 库兰就这样保持着蹲姿,一边竖起耳朵聆听着骑士的话语,聆听着那些他听不懂的家族与历史,一边打量着这个唠叨的家伙,思考着如何在未来的冲突中,更好的将其打翻在地。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会儿,也许有半个小时,在充足的食物和水的作用下,库兰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力量正在回归到他全身上下的肌肉与筋腱中,他扫了一眼身边,那里还有着足够几个人食用的食物与纯净水,但他并不打算将它们给让出去,就算他现在一口也吃不下了。 就在库兰思考着如何将它们打包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声音打断了骑士的话语和猎犬的思绪,那名躺在骑士身边的人影伴随着这个声音而舞动着他的双臂,有些无力的挣扎着,支撑起他的躯体,缓缓的立了起来。 原本还在自我介绍的骑士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幕,这位来自于马约里安大陆的高贵绅士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的援手,他轻轻的接住了这位刚刚从昏厥中苏醒的陌生人的一条胳臂,将他靠在了墙上,做完这一切后,骑士立刻左顾右看,试图寻找一些食物与水,来帮助这位刚刚苏醒的陌生人。 但很可惜,在骑士所能看到与够到的地方,仅剩的食物与水就摆在库兰的旁边,就安置在库兰那把利剑的保护之后。 骑士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开口了。 “陌生人,我看到你刚才已经食用了足够的食物与水,也许你现在可以将你身边的那些食物与水递过来一些,来帮助这位刚刚苏醒的兄弟,他真的很需要它们。” 库兰笑了,就如同饥饿的野狼在嘲讽懦弱的家犬一般。 这位冷酷无情的阿尔斯特人带着一种嘲笑的面容,不急不慢的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 骑士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但是他需要帮助。” 他说的这句话,说着这句在库兰眼中的荒谬言论,就像是一句理所应当的真理一般。 “他是你的竞争对手,就像你和我也同样是竞争对手一样,帮助他就是在为难之后的你自己,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位需要帮助的陌生人。” 库兰眨了眨眼睛,他的拒绝与他那过于明显的嗤笑声一同在黑暗里炸响,他轻轻的挥动着宝剑,将那些装满了食物的盘子又向后靠了靠,然后以一种观看马戏团表演的神态,看着那个刚刚苏醒的身影在饥饿与干渴中挣扎。 几缕更为明显的光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透了出来,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注视着这里一般,透过这些光芒,骑士看清了库兰脸上的残忍微笑,他正过身子,握紧了手中的剑,头盔之后的优雅话语已经变成了一种颇为严肃的问询。 而库兰并没有在意这一切,他只是仔细的看着那一缕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野蛮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野兽的智慧。 “你可以帮助他的,陌生人,那些食物和水对现在的你来说没有用处,但对他来说,却是足矣挽回他的生命的筹码。” “我知道……但我是不会给他的。” “为什么?” “我乐意!” 骑士没有回话,他沉默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就在他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库兰动了起来。 他半是愤怒、半是戏谑的抓起了一盘食物,扔向那个正在挣扎的人影,伴随着肉体被盘子砸中的声音与又一声痛苦的惊呼,骑士握紧了他的剑,站了起来:他全然没有看到,库兰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戏谑与残忍,满是冰冷的理性。 “陌生人,我不得不警告……” “放马过来吧!” 来自于阿尔斯特的疯犬一跃而起,握着他刚刚获得的那把锋利大剑,满不在乎的活动着筋骨。 骑士深呼吸着,看着他尽力支撑的身体,库兰笑了。 “说真的,你真的要为了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家伙和我为敌吗?你知道的,其实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会倒在这里你历经千辛万苦的选拔会在这里戛然而止。” “只因为你多管闲事。” 骑士沉默了一下,他的声音是坚定的宣言。 “当我接过我的宝剑,拥有我的纹章的时候,我就曾对着荣耀殿堂中的每一位先祖宣誓:我将为任何一位弱者所遭遇的不公而拔剑,我将为平息世间任何一场恶意的竞争而战斗,我将竭尽我的全力,让理性与善良的光芒重回到人世之间。” “当我立下誓言那一刻,它就成为我人生的信条,成为支撑我走向每一个战场的最初动力,我曾在阿图瓦的土地上加入一场伟大的保卫作战,从十六头牛头怪物的手中保护数十座村庄与农民,我曾以一己之力面对盗匪,保护来自于蒙特福特城堡的纯洁少女。” “我曾加入无数次战斗,无数次远行,无数次投入到在你眼里与我毫无关联的激战之中,只为了履行我的诺言,只为了履行我对于各位先祖所立下的神圣誓约。” “我不会违背它的,无论在什么时候。” 库兰笑着,他像犬一样的呲着牙,没有再说话,而是弯腰,蓄足了力量,毫不犹疑地冲上了眼前这个全副武装的对手,战斗的狂热让他的面孔变得扭曲:血盆大口一直咧到了耳根,竖起的头发像是野猪的鬃毛一般坚硬,两只眼球一只凹陷,一只凸起,就像是传说中扭曲不堪的怪物一般。 骑士比他想象的要强一些,他顶住了眼前这疯狂一幕所带来的冲击,用严谨的防守与凶狠的进攻在阿尔斯特人的身上留下几道明显的伤疤,但就像是最凶狠的盘羊也无法对抗来自于野狼的噬咬一般,在快如闪电的互相对抗与冲击了几个回合之后,库兰找到了机会,他用虚晃一枪吸引了骑士的注意力,然后又用了一记凶狠的肘击,将他打翻在地。 他胳臂上最坚硬的部分毫不犹豫的砸在了骑士的心脏之上,击碎那铁甲之下更为坚韧的意志。 他赢了,干净利索。 脚踩着这名对手,大剑在那些已经有些破损的盔甲上轻轻的划动着,库兰就像在思考着从何下嘴一般,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袭击了他。 他偏过脑袋,看到了那个刚刚醒来的身影,此人拼尽全力的举起了一只手,那无形的力量正是来自于他的低语。 库兰认出来了,那是一个来自于密斯卡大陆的人物,他们自古以来就擅长于这种无形的魔法,让他们一度饱受迫害。 但如今,这反而成为了一种优势,即使是那些没有极度强壮体格的密斯卡人,也会成为某种特殊的候选者,而加入到阿斯塔特战士的选拔之中。 想到这里,阿尔斯特人不屑的啐了一口,他看着脚下已经昏死的骑士,甩掉那个头盔,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比他年长一些的面容。 那些柔软的胡茬表明骑士也是一名十几岁的人,而那面容上的伤疤与沧桑,让他看起来好像二十多岁甚至三十多岁,也侧面的说明了他的那些战绩并非是自吹自擂。 库兰轻哼着,他并没有夺走这个对手的生命,而是将野蛮的目光放在那个敢于挑战他的文弱虫子身上,那因为过度虚弱而变得疲倦不堪的灵能力量被他随手的拂去,紧握着刀尖,阿尔斯特人走向自己的下一个猎物,打量是否要从他的脖颈开始,发出致命的一击。 缓缓的,他举起了刀刃。 —————— “够了!” —————— 终于,库兰听到了那个声音。 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他迅速的收起了刀刃,动作流畅得就仿佛他从来就不打算收割任何人的生命一般。 他偏过脑袋,看向之前所预想过的一个方向,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就像他从那些突然出现的光线中所推测出来的那样,在那个方向,一扇任谁都无法发现的隐蔽大门在眨眼之间便被推开了。 一名空前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走了进来,他也许有四米高,当他走到库兰面前的时候,他先是扫了一眼那位昏死的骑士,确认他正在呼吸之后,有些欣赏的目光才变成了冰冷的注视,重新转移到了库兰的身上。 第一次,库兰有了些沉重的呼吸,原本,以为他也会适应这些奇迹般的身影,但当那空前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一路走到他的面前的时候,这位无所畏惧的野蛮之人还是不由得低声的赞叹。 “诸神啊……” 他为了那完美的杀戮造诣,和最高大的无情之躯赞叹。 “你的诸神和这里没有丝毫的关系,候选者。” 来到这个房间的阿斯塔特战士冰冷无情的注视着他面前这个野蛮的疯子,有那么一瞬间,库兰认为他要扭下自己的脑袋,但最终,他只是用沉重的话语问出了一句话。 “你是故意的,你觉察到了这一切之中的端倪?” “这是直觉,大人。” 阿尔斯特人笑了起来,在克服了最初的恐惧之后,他敢于向着摩根之子露出那种野蛮的笑容,他的目光分散着,看向了那扇被开启的大门,隐约能从里面感受到几丝冰冷的芒。 “我曾不负责任的猜测,这会是试炼与最终环节之间的一个小小插曲,一个让你们能够更好观察我们的空闲时间,但是很抱歉,我忍受不了这种空闲的时间,所以我决定做些事情,让你们带我走。” “我想我通过了,不是吗?毕竟我并没有犯下任何一个禁令,在选拔过程中的任何不致死的战斗,都是被允许的。” “……是的。” 漫长的沉默之后,这名阿斯塔特战士有些不情不愿的承认了库兰的话语。 “你可以不用留在这里了,跟我走吧,你以最好的成绩通过了之前所有的测试,一枚无价的基因种子和一场改造手术在迎接着你,如果你能承受住它们的力量的话,你会和我一样。” 库兰听到了这足以让他喜悦的消息,他紧紧的盯着这位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阿斯塔特战士,在恍惚间,他有一种感觉,这名银甲武士与他刚刚击败的那名骑士,似乎有些无形的相像。 “我将与你并肩作战,大人?” 战士停顿了一下。 “我是帝皇的士兵。” “也是摩根的子嗣。” “我来自于新生的破晓者军团,效忠于伟大的拂晓女王。” “我叫赫克特,是破晓者军团第23连队的连长。 “让我告诉你吧,候选者。” “是的,如果你能够经受住改造手术,与之后的一切训练,如果你足够的幸运且不幸的话,你会被分配到我的手下,成为我的战士,成为我的……战斗兄弟。” 那就够了。 库兰大笑着,他咧着嘴,那战斗时的丑陋模样还未从他的面容上消失,一路咧到耳根的大嘴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可怕的怪物,而并不是人类,他直视着赫克特,问出他心中最重要的,是最后的一个问题。 “我是第一名,是吗?” “……是的,候选者。”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那么就让我告诉你,截止到目前,大约有一万人还在经受着最后的考验与观察期,而你,是他们之中第一个接受改造手术的人。” “是的,你是第一个。” —————— 当骑士苏醒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阿斯塔特战士。 与高大、无情且威严的赫克特不同,这名摩根之子那浅灰色的头发与和蔼的微笑,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仁慈的教师。 “啊,你醒了?” “不用担心你身边的那位同伴,他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救助。” “时间?现在距离你的昏迷已经过去了三个泰拉标准日,是的,所有的改造手术都在依次进行,而你的已经进行完了。” 骑士眨了眨眼睛,他迅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他并没有如同眼前的阿斯塔特战士一般变得高大魁梧,一种可能性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在这时,他身边的阿斯塔特战士耐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那和蔼的笑容就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魔力一般,让内心天塌地陷的骑士找到了某种支柱和前进的方向。 “在开启接下来的谈话之前,请让我向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如你所见,我是破晓者军团的一员,你可以叫我霍桑。” “在这里,我很遗憾通知你,虽然你的各项身体指标完全符合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标准,但是你与我们的基因种子并不匹配,强行植入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成功性,反而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所以在考虑之后,我们放弃了对你进行改造手术。” “但是也不必为此感到绝望,年轻人,每个人的未来都拥有了多条路线,现在你只是遇到暂时的挫折而已,这并不意味着你的人生会就此完蛋。” “实不相瞒,三天前,我和另几名的战士,就在观察着你们每个人在所有试炼之后那段时间里的一举一动,你的举动为我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年轻人,虽然你无法成为一名战士,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能用其他方式,为了摩根,为了眼前这个世界,为了你所在乎的那些誓言与每一个人,而做出贡献。” “让我告诉你吧,就在这项改造手术同时进行的时候,我们伟大的基因原体已经正式签署了一份新的法律,就在这个星系的另一个世界上,在你抬头所能看到的最为明亮的星辰之中,我们将建立一座能够覆盖整个世界的大学城,它的名字叫做忠嗣学院。” “它将有不计其数的院校,以及从全银河所聘请来的,最优良的师资力量,它将源源不断的产出有关于行政、法律、管理、民生和其他各个方面的,真正的中流砥柱。” “在此,我向你发出邀请,你虽然无法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但是你的身体素质,你的道德观念和你的实际上的所作所为,无不说明了你足以立下伟大的功业。” “因此,在这里,我希望你能成为这所即将建立的学院的第一批学生,我个人也会为你书写一封推荐信,鉴于你过往的经历与你本人的性格,我认为你非常适合成为忠嗣学院下属的司法院校的一员。” “你将在那里学习到如何分辨与履行各式各样的法律,学习如何通过当地的特殊环境而在法律与人性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从而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弱者,从而平息那些祸患,让真正的和平降临到凡人之间。” “当你从那里毕业之后,你会被分配到法务部去。” “这是一个直属于基因原体的部门,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无权管辖它,这将是一个准军事组织,能够在各个世界之间独立运营,维持法律的公正与实施。” “当你在忠嗣学院完成了所有的学业,在毕业考试、实景演练与道德考核中全部通过之后,你就会进入那个部门,在未来的,破晓者军团所征服的无数群星中,捍卫你的誓言与渴望。” “来吧,年轻人,接受它。” “我不要求你能够立刻去那座学院报到,我清楚无法成为阿斯塔特的打击对你来说有多严重,但是还请你记住这一点。” “能成为阿斯塔特的候选者,能够走到这一步,本身就是对你的力量与能力的最好证明,无法最终成为阿斯塔特只能说明你也许并不适合这条道路,但它无法裁定你就是一名失败者。” “这只是一次暂时的失利,年轻人。加入我们吧,你将在未来获得真正的力量方向,从而用无数的成功与事业,来洗刷它。” “你是一名凡人。” “但凡人同样可以伟大。” “是的,记住它,这就是忠嗣学院的校语。” (本章完) 第215章 种族特性:缓慢繁殖 【我曾设想过,也许我的基因种子会携带某些问题:我有过关于此事的心理预期,以及面对灾厄与磨炼的准备。】 【我对于这未知疾病的万般揣摩,甚至一度达到了异想天开的地步:嗜杀、堕落、狂热、沦为毫无理性的怪物,亦或者在亚空间中的波涛中茫然迷失。】 【在与你们重逢之前的每一天里,在与你们相处的每时每刻,我都在担心这些问题,我都在恐惧我所不能面对的事情,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但即便如此,但即便希冀于无事发生的可悲思想,亦或者是对于未知磨难的万般揣摩,已经在我的内心中流淌了千百遍,我依旧推测不出哪怕最简单的现实。】 【我不是预言家:无论我多么渴望成为预言家,我都无法捉住现实与未来的哪怕一寸衣角。】 【所以,现在,它们来到了我的面前,来嘲笑我了。】 【以最荒诞的模式。】 【……】 【真是有意思,不是么?】 【我曾无数次长吁短叹,唉声叹气,夜不能眠,一次又一次地担忧你们的厄运是否因我而起,担忧我所馈赠的基因种子是否会给军团到来新的噩耗。】 【我曾无数次恐惧,当新的一天来临的时候,你们会在我面前变成嗜血的怪物、无知的野兽、亦或者被基因中的恶毒组链扭曲成现实宇宙所不能容忍的亵渎造物。】 【我曾经是如此担忧,如此恐惧,怯懦到简直不像是一位帝皇的子嗣,不像是一位基因原体,也许正是如此的作态,才让我收到了眼前的这份汇报。】 【让我们看看吧:在我们脚下的这颗阿瓦隆世界,超过十二亿的人口,极为健康的人口结构,尚武的社会风气与盛行的猎兽传统,几千年的骑士与英雄文化,还有完全无法用科学理论来解释的生来健壮与勇猛,哪怕是孱弱的学者都可以轻易地徒手打死中型猛兽。】 【在这里,我们能够招募到武艺高超的坚贞骑士,能寻找到得到过系统性培养的灵能者,能在无数贵族子嗣中得到兼具勇气与知识的杰出人物,能在无垠的荒野与莽林中,发掘出那些从小就可以与野兽厮杀,通晓狩猎与死亡之奥义的无情猎手。】 【简而言之:从渴求新血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世界,不是么?】 【哪怕是其他的军团,我的那些兄弟与我的那些侄子们,当他们渴望着新鲜血液的时候,如此一颗世界也足以满足他们最为贪婪的胃口,满足他们最为挑剔的选择。】 【在我手中,这层层叠叠的汇报说明了,阿瓦隆完全可以以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军团的新老交替:任何一个军团都可以。】 【但唯独我们,不行。】 【看看吧。】 【超过百万人通过了最开始的初步检测和海选,这是这个世界数千年以来的雄厚底蕴,而在经过了最严格的试炼关卡之后,依然有超过五万人证明自己能够达到成为一名阿斯塔特新兵的水准:如果是我的兄弟佩图拉博的话,那这就是五万名标准的新兵了。】 【但是我不是佩图拉博,我的基因种子也远没有那个奥林匹亚人的那么高的配比率,在经过了不死心的尝试与手术之中,在这五万人中,有多少人可以适应来自我的基因种子,成为一名破晓者?】 【两千人。】 【刚刚超过了,两千人。】 【百万名优中选优的苗子,从中选出五万名足以成为阿斯塔特战士的新血,而在这整整五万名新血之中,只有两千人能够匹配我的基因种子,成为阿斯塔特战士。】 【而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现错误的话,像阿瓦隆这样的世界千载难逢,像这一次这样的大规模征兵也很难复刻: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我们征召新血的上限已经在无意中被堵死了,这说明我曾经的担忧以最滑稽的状态成为了现实,这说明我们即使征召了如此膏腴之地的一代人,却也只能榨出如此稀薄的营养。】 【好消息是,我倒是不用担心新兵中的大规模疾病了。】 【因为,我根本就招不到多少新兵。】 —————— 赫克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他的基因之母了。 在冉丹战争结束,第二军团之主与她的战士们重逢后,这位军团新星的升迁就成为了基因原体第一批签署的法令,伴随着摩根用笔在纸上签下一串漂亮的花体字,所有的审核与考量都被直接跳过,赫克特也在眨眼之间,从前第二舰队的小队长,一跃成为了第二十三连队这一主力连队的最高长官。 他接下了这个任命,并尽其可能地淡然自若,那身边那些有些顾虑的老兵完全看不出他的升迁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上一个无意间透露了与基因女王良好关系的倒霉人物,现在已经在第二军团的竞技场里安享超过1800个泰拉标准时的全套服务了,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大部分的破晓者,距离那几位竞技场常客也不再遥远。 赫克特甚至听说,那个名叫阿里曼的倒霉蛋,甚至已经能使出一套非常不错的剑术技巧了,不少泰拉老兵都在暗地里对那名千子的进步而啧啧称奇,影月苍狼军团的阿巴顿更是时不时地去叫好喝彩。 在荷鲁斯之子那大包大揽的保证之下,原本有些顾虑的千子战士巴莱克,也不由得半信半疑地接受了【阿里曼突然觉醒了新爱好】的奇怪现实,并且安心地与摩根之子们继续着交流与学习。 当然,这些都是闲话,与第二军团现在所面临的问题相比,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想到这里,赫克特咽下了一滴咸腥的汗珠,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基因原体:她就坐在那里,坐在她的银白色王座上,胳臂搭在那看起来就极不舒适的尖锐扶手边,看着面前的一条条讯息,眉头微皱。 在赫克特的眼中,他的基因之母与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和差别,她既不高大到让人畏惧,也没有冷漠到让人胆寒,她坐在那里,竟散发着几丝凡人的气息,就仿佛当她放下那些令人不快的文件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赫克特的目光与身躯是如此的醒目,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母亲向他投来了一瞥,这吓得他急忙低下头去,试图隐藏在王座间内的十几名同僚之中。 【……】 摩根看着自己那个比其他战士高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子嗣,正低着头,悄悄地移动,就仿佛一只大雁想要挤进一群鹌鹑里面:比起上一次见面,赫克特无疑又长高了一截,如果以一名凡人的视角看向他的话,可能会错估他有四米高。 她叹了口气。 【赫克特。】 大雁为之一惊。 【我记得你是最主要的那个征兵点的负责人之一,来和我讲讲你那里是怎么回事?】 “是,母亲。” 赫克特向前一步,他甚至能和坐着的摩根平视了,这位破晓者的连长酝酿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地说到。 “我所负责的征兵点在层层选拔后,淘汰率为95.4%,大部分被淘汰者都是在选拔过程中无法良好处理突发情况,或者无法长期控制自己的心态,从而被淘汰。” “我们严格按照你的命令,全程进行监视,确保所有的候选人都不会因为外界因素而丧生,而那些被淘汰的候选者中的确有一部分是因为不可控的运气因素,在对他们进行了额外的考验后,我们也允许其中的一部分通过。” “总而言之,我们严格遵守了您的命令:每一名能够经过筛选的候选者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他们的生命不应该被随意地漠视与抛弃:在这里的信条下,我们从该征兵站的十五万候选者中,选出了七千名合格者,他们都足以成为阿斯塔特战士。” “随后,在进行了一系列的观察之后,我们对七千名合格者依次进行了基因种子的改造手术:第一名接受手术的合格者是来自于艾西伯尼亚大陆的库兰,他……” 赫克特的声音有了最短暂的一个停顿,这足以让整个王座间的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 【你想说什么?赫克特?】 “……我无权对任何一名新兵进行评价,母亲……” 【我允许了,这一次,我允许了,说吧。】 “是,母亲。” “库兰……库兰他并不是一名高洁的战士,他有着某种野兽一般的心境与思维,他的天赋和坚韧的确令人无话可说,但他……” 【但他并不足以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我不敢妄下结论,母亲。”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赫克特,我们无法保证每一名天才都是圣人,我们只能指望改造手术能发挥它原本的作用。】 【不过,既然你如此关心这名战士的话,我记得他通过了改造手术?】 “是的,他是第一个经历了改造手术,也是第一个完成了改造手术的合格者,严格来说,他现在已经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了,是我的战斗兄弟:整个征兵点的七千名合格者中,只有不到八百人完成了改造手术,他是第一个。” 【也就是说,我的基因种子只有10%左右的成功率,因为其他的征兵点也没有突破这个数字,甚至有一两个征兵点全军覆灭。】 【至于库兰……你如果这么在意他的话,赫克特,等他完成训练之后,就把他调去你的连队,我允许了。】 “是,母亲。” 【现在都退下去吧,有什么文件直接从议会那里转交,我想独自静一静。】 基因原体挥了挥手,她的命令虽然突兀,但自然是无人敢于违背的,一分钟后,整个王座间就空荡荡的了。 直到最后一人离开之后,摩根才瘫在了自己的王位上,感受着身后的崎岖不平,有些忧愁的谈了一口气。 “你在忧虑,本体?” 在银白王座的阴影中,赛米拉米斯与侍女依次走出,阿瓦隆的女帝从侍女手中那套粉白色的茶具上拾起了两杯红茶,将其中的一杯奉上了摩根的手中。 【不,我其实并不意外。】 摩根一口喝干,随后有些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杯子。 【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有了这种心理预期了,而且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好。】 【你知道血肉异变么,在我的最初猜想中,我的子嗣可能也会有相同的问题,会在早已注定的毁灭路上狂奔。】 【毕竟,想想在我的灵魂中是如何的群魔乱舞,我被两尊亚空间的大能与一位实体宇宙之中的暴君所注视,我的基因种子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我想的要好的多了,不过是成功率低得可怜而已,与其他军团那些真正的基因病相比,这算不上什么致命的大问题。】 【我甚至都能猜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在我的基因之父发现了我被污染之后,他一定尝试了无数的方法来挽回我,顺便把我当做其他原体那些恶劣基因组的归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基因模组在这段过程中,被修改成了什么面目全非的样子。】 【在这临时补救,东拼西凑而成的基因模组的影响下,我的基因种子受到了波及,从而对大多数候选者的身体产生了排斥,造成了如今成功率低下的现况。】 【很好理解,不是么。】 赛米拉米斯坐在一旁,她花了一瞬间来理解这些话语,随后便点了点头。 “的确很好理解,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侍女放下茶具,拿起了她的记录板与笔。 【这是个问题,但暂时还不足以造成致命的威胁:只要保持一个谨慎的姿态,在战斗中尽可能地珍惜兵力,我麾下的战士还是能保持一个缓慢的增长的,不过原本计划的征服速度要加快了,征服的前后顺序也要有所改变。】 【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泰拉标准年中,征服这个星区中其余的十五个星系,扩大征兵基础,并且不断地吸引其他地区的移民前来。】 “从哪里吸引?” 【这个银河中不是遍地都有异形的国度么?】 摩根有些烦闷地揉了揉自己的眉角。 【感谢人类之前的黑暗科技时代吧,这个银河中遍地都是人类的殖民地,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在纷争时代沦陷,成为了各种各样异形帝国与海盗的奴隶。】 【这些异形帝国就是一举两得的目标:异形可以被抓去炼造我的厄洛斯之矛,而人类奴隶则是可以被我们解放,拉回来作为人口,那些空留出来的世界就可以丢给泰拉的官僚,满足我们的绩效。】 “如此一来,我们在未来需要兵分两路?” 【差不多吧,前期我们可以猎取四周的异形帝国,但是总有猎取完的时候,不过到时候我对于我的国度的各个体系应该也已经架构完毕了,我会多造几个投影,与你一起维持,我自己则会率领军团主力去银河的其他地方,歼灭那些奴役人类的异形帝国。】 “如此说来,也许以后你就会成为凡人口中的解放者?” 【无用的虚名而已。】 “那么,需要调整一下阿瓦隆在未来的发展道路么?” 【不需要,延续眼下这个状态就可以了:各国统一在一个政府之下,但是相互独立,维持着一种竞争甚至是低烈度的战争,这有益于新的种子出现,你只需要紧盯我吩咐的那些事情,预防混沌的痕迹在这里出现。】 “我会的,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特别,这里的凡人异乎寻常的健壮,似乎对混沌也有着一种抵抗力:我个人推测,也许是那座冷原之中,埋藏着什么东西。” 【不是也许,那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传承自黑暗科技时代的疯狂产物,在以惯性和最后的命令来维系这个世界:我终有一天要进去一探究竟的,但不是现在,我需要更多的力量与更好的准备。】 “就不能先派飞行器?” 【从外太空来看,那片大陆笼罩在奇怪的电子风暴之下,无法探测,只能模糊地推断出其中似乎有着一座庞大的城市遗迹,和一系列高大到不符合地理学常识的奇异山脉,至于低空飞行器,全都是有去无回的。】 【总而言之,你暂时不用去管那里,保持监视即可,我已经把阿瓦隆未来一个世纪的发展方向和可能事态总结出来,交给你了,照着履行就可以了,这个世界按照我的计算,每次征兵还可以提供数百名新兵,放在眼下,这的确是一个很值得注重的数字了。】 “我明白,但是基因病这种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处理的。】 摩根犹豫了一下,最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和佩图拉博合作实验,而且是一口气八天都没有出问题么?】 “为什么?” 【因为我吃掉了海德里希,也就是我的第十一号兄弟的一部分灵魂,拥有了他脑海中的无数知识与实验记录:它们现在通通都在我的脑海之中,假以时日,我能将那些对我有用的全部复原出来。】 “不是现在?” 【不是,因为海德里希是天生就会这些的,而我是后天获得这些的,如果是海德里希和佩图拉博是生而知之,那我就是相当于获得了一堆课本:虽然它们现在就摆在我的面前,但我还是要一点点地去学习与实验,才能真正的掌握这些知识与原理。】 【这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也许需要十几年甚至更久,但是只要我钻研透了它们,我一定能找出相对应的办法。】 【原铸、猛禽、或者可以说是超级鸦卫,这是它在未来的其中一个名字,还有那些黄金卫士的部分手术,以及我的基因之父在改造原体与其他一些亚空间造物时候的过程与感悟。】 【我找到了它们,就在海德里希的记忆之中:帝皇把它们通通赋予了他,看起来他也曾无比的信任这名子嗣,不是么?】 【毕竟哪怕是海德里希,也曾经是他的孩子。】 【不像我……】 两位摩根的造物伴随着这句渐渐消逝的话语而抬起了头,有那么一瞬间,她们看到了第二军团之主的脑袋偏向一侧,双瞳消失在了万丈光芒的阴暗侧影里。 不过这样的表现,只持续了转瞬即逝的一瞬间。 【不过没关系,我会靠自己的双手去得到它们。】 【只需要时间,漫长却又必要的时间。】 基因原体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苍白笑容,看起来这些坏消息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打击到了她,她招了招手,让自己的侍女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阿尼亚,我的阿尼亚,我的小小的骄傲造物:你觉得她的实力怎么样,赛米拉米斯?】 “你曾向我吹嘘过,她拥有着攻城级别的火力与极高的智慧,甚至可以在必要时间被你直接指挥,我想你的子嗣中,也许并不会有多少比她强大的个体。” 【的确如此:但如果,阿尼亚不会是特例呢?】 “……你说什么?” 【佩图拉博把所有的图纸都给我了一个副本,依靠着作为基因原体的智慧与海德里希的记忆,我可以继续造出这样的人物,虽然速度会很缓慢,但是长此以往,总是能够形成数量的。】 “这算是对战斗力的一个补充手段么?” 【没错,完全依照我的命令而行动的机器人:既然那些火星人的战斗机兵已经珠玉在前了,我搞出些差不多的东西,他们又能说什么呢,这可不是人工智能,各式各样的铁甲之下没有独自运算的电子枢纽,而是以我的灵魂碎片为核心的新型号湿件。】 “简单来说,把一个拼凑起来的灵魂,塞进一台战争引擎里?” 【你可以叫它恶魔引擎。】 “这个名字可不妙啊。” 【我知道,所以它并不是真正的恶魔引擎,毕竟它的里面可没有恶魔,只是我的灵魂碎片而已,而且……】 【你知道,当我在海德里希的记忆中,看到了这种武器的制作工艺的时候,我所看到的那个创造者是谁么?】 “……” 看着摩根勾起的唇角,赛米拉米斯没敢出声。 阿瓦隆的女帝咳嗽了一下,她的眼珠转了转,便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但是这种方法,对于战斗力的补充并不明显,本体。” 【我知道,所以我也在想其他的办法。】 【比如说我的那些子嗣,也许我可以用某种办法留住他们战死的灵魂,然后让他们以一种虚幻的状态继续战斗,又或者是……】 【灵族的那些东西……】 【无尽回路……魂石……幽冥领主或者幽冥先知……既然残破的肉体可以留在无畏中,那么完整的灵魂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可能呢?】 “这听起来可是一个很危险的想法,本体,我想神圣泰拉的那一位是不会高兴的,他的愤怒是我们暂时承受不起的。” 【我知道,如果我与异形合流来获得这些技术,那我绝对必死无疑,我很清楚这一点。】 【但如果……是另一些想法与手段呢?】 “……比如说?” 【以概率学来说,只要我在未来吃掉足够多的灵族的灵魂,篡夺他们的记忆与想法,就会有一定的概率,从各个灵族的记忆中拼凑出一两样灵族的科技,不是么?】 “异想天开的想法,本体。” 【人生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异想天开的,就比如说,我异想天开地渴望脱离我脑海中的那些可怕东西,如果没有这点异想天开,也许我早就疯了。】 摩根笑了,她的面色看起来是令人担忧的苍白,她的状态似乎也许寻常有些出入,时不时的,她会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然后迅速地睁开,再一次恢复清明与迅捷的语速。 “你也许需要休息,本体。” 【不是现在,赛米拉米斯。】 “就是现在:你刚刚推演与编纂了阿瓦隆,乃至整个星区和其他星区的征服与治理的预案,甚至为每个预案都额外安排了预案,你还依次查询了那四万八千名落选者的个人信息,以此把他们安排到最合适的学院去,接着,你观察了每一个王国的实际情况,给了我一整套的改革方案:只要我把它们通通履行完毕,阿瓦隆人的生活水平会让任何世界的居民为之羡慕。” “我想,也许你可以把这套改革方案作为礼物,在接下来的访问中送给基利曼,他也许会很喜欢这份礼物。” 【说的有道理,我再送一份我亲自编写的《灵能圣典》,正好我想不出来我要准备什么礼物,就拿它们来凑合一下吧。】 赛米拉米斯安静地聆听着来自于本体的话语,在她的大脑中,仅有的思维不断地旋转着,为了她们共同的事业而殚精竭虑。 “你似乎很看中那些凡人的福祉与力量,本体。” 【是的。】 【在最开始,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棋,但是现在,伴随着我的军团暂时无法快速扩编,我更需要这些凡人的力量了,更需要从他们身上榨取价值。】 “榨取?” “我并没有看出你的哪条政策是关于榨取的,你给我的统治思路与改革方法都是关乎于如何更好的削弱地方权力,促进社会进步,提高稳定度,以及如何设立全新的社会流通渠道,建立实现阶级跨越的合理办法。” “它们似乎并不关乎于榨取,本体。” 【不,赛米拉米斯。】 苍白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这就是榨取,这就是最好的榨取,也是最高明的榨取:你以为榨取是什么?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与体型,在现有的蛋糕上割下更多的分量么?】 “的确。” 【但我有另一种办法,我的赛米拉米斯:我可以将蛋糕做大,让所有人吃到更多,从而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一过程而出力,甚至我可以在无意间,扩大自己的那份份额,他们也不会发现的:凡人都是短视的,只要我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与更多的利益,他们是看不到更高一层的事情的。】 【记住,赛米拉米斯,我需要的不是一群被压榨到宛如干尸一般的暮气沉沉,然后从他们身上榨取仅剩的油水:那实在是太过于愚蠢了。】 【我要让他们变得强壮,变得贪婪,变得勇于开拓,我要让凡人的社会变成更高效、更合理、更具有生产力的样子,让他们的信仰与忠诚伴随着我的意志而运转,源源不断地回馈给我更多。】 【可持续发展,伙计。】 【这才是我们的真正未来。】 【我们要让他们生活的更好更快乐,让他们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获得了福利与进步,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死心塌地地为我们卖命,成为我们的螺丝与军队,被我们投入到更大规模的扩张中去,被我们在无意中拿走更多的自治权,最终成为以我为核心的,一个中央集权国度的一部分。】 “……一个问题,本体。” 【说。】 “你有那么多的利益,去分配给他们么?” 【别忘了,这可是大远征,在阿瓦隆星区外,有着不计其数的世界与疆土。】 “但是总有一天,战争的成本会大于利益的,除非你能找到一种不需要战争与更多的投入,就能让他们心动的利益。” 【是啊……】 【但如果……我有呢?】 “……” 赛米拉米斯没有回话,因为她敏感地发现,摩根再次陷入到了某种不自觉的休憩之中。 正如赛米拉米斯刚才所说的那样,摩根现在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糟糕,她倚在自己的王座上,时不时地摸着侍女的发丝,显得有一些无精打采。 “显然,本体,你被连续十几天的高强度作业拖垮了。” 【并不是,赛米拉米斯,只不过是我的全力办公需要燃烧我所储存的那些灵魂而已,而我已经把最后的储备都差不多烧干净了,所以现在的我,有些虚弱而已。】 “那么,你就应该改变一下接下来的收复路线,先行进攻那些异形的国度,来获得足够储量的异形灵魂,然后再去收复那些独立的人类殖民地。” 【合理的建议。】 摩根揉着眉角,轻哼出声。 【我记得在阿瓦隆星区剩余的十五个星系中,还有着十一个独立的异形国度,六股大规模的海盗势力,一支刚刚兴起的绿皮,以及三个独立的人类殖民地。】 【比较弱小的那两个殖民地已经发来了回复,愿意向人类帝国臣服,接受一切安排,只需要我们把他们周围的那些海盗歼灭,但是那个比较强大且独立的人类殖民地却拒绝了使节的提议。】 “听起来很自信啊。” 【他们有着自信的本钱:一整个被武装起来的星系,一颗高度工业化的母星,若干颗同样完成了工业化的卫星,两颗让他们能够完全自给自足的农业世界,还有遍布整个星系的开采站与浮空要塞。】 “一个标准的口袋帝国。” 【是的,甚至更强一些,他们有着一整支舰队,包含能够比拟帝国战列舰的大家伙,除此之外,还有着远多于阿瓦隆的人口,以及若干个强大的陆地军团,他们甚至没有多少低空力量,因为他们早就不需要了。】 【在遥远的纷争时代,他们曾经在这个星区建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霸权,还远征过其他星区的部分世界,这足以让他们傲慢到拒绝我的使节团。】 “所以,你要去征讨它?” 【在消灭几个异形帝国后,我会亲自带着军团主力前去,毕竟这样的世界是需要着重对待的,我现在可损失不起战士,能亲自动手还是亲自动手吧。】 “那么那些流寇呢?” 【我会把一部分瑞扎派来的援军、钢铁勇士、暗黑天使以及卡塔昌兵团交给卢瑟,让他负责对流寇的围剿,两路同时进行,一年之内平复这个星区,然后按照我之前的规划,开始全面的建设。】 “听起来不错,不过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本体,如果你的灵魂在衰弱一些,那么我可能就要暂时的消失了。” 【还没到那种地步呢。】 摩根笑了笑。 【但我的确需要休息,在我下达了针对于那个口袋帝国的第一个战斗指令之后,我就会进行一段漫长的休息,战争的事情就先交给我的议会了,而阿瓦隆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赛米拉米斯。】 “明白。” 【我让拉纳去了阿瓦隆附近的那个世界,那里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丰富矿产,足以成为我们手中的火星,我让他带人把那些生产线悄悄地安置在上面,那些瑞扎佬被我抛出的属于其他星系的矿产世界所吸引着,正忙着内部分赃呢。】 【至于霍桑,我让他在距离太阳第二近的那个世界上,开始进行忠嗣学院的建立,别忘了在那些落选者和凡人中进行二次考试,我的赛米拉米斯,再怎么说,我们在最开始也需要至少十万的学员。】 “我知道了。” “不过,你的第一个战斗指令是什么,本体?” “派出骚扰舰队?” 【不。】 摩根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狡黠到足以让那些熟悉她的人,感到本能不安的笑容。 【我会……】 【派一个更大的使节团。】 今天好像感冒或者鼻炎了,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导致这几张可能发挥不太好,抱歉抱歉…… 种田的具体过程就先跳过吧,毕竟我不是专业的,写细了容易让人高血压,而且我个人觉得制度和体系什么的,再怎么说也需要征服一个星区后才能运转起来吧,等我让它运转起来后,写一个旁观视角来看看。 而且摩根的种田办法,其实也不复杂,是非常简单的,简单到你在历史学课本上都能找到对应的话语。 等我明天就开始写第一战,真正意义上的摩根和破晓者军团的第一战,对手嘛,各位锤友应该能猜个大概,我是按照铁手的加迪纳尔战役来的。 还有这个基因种子的问题,我始终没查到大远征时期的征兵规模,所以就先这么写着,有读者如果知道,可以告诉我一下,二团种子是一定会有问题的,毕竟摩根都被仨玩意整出那样了,二团没来个血肉异变已经是我特意照顾的结果了。 而且从现在开始,我开始一点点给摩根加外挂了,土著主角就是这点不好,只能在战锤的体系里折腾,摩根的外挂总的来说很难是那种一下子翻盘的,只能…… 看我瞎写! (本章完) 第216章 基因之母的无奈课堂 在第二军团的竞技场连续度过了1888个泰拉标准时之后,阿里曼终于再一次地看到了舰船走廊上的昏黄灯光。 有那么一瞬间,马格努斯的子嗣甚至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激涕零,他站在人群渐渐散去的战舰回廊之中,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巴莱克伸出来的胳臂,就仿佛仍旧沉浸在无尽的幻觉之中。 “……你怎么了?阿里曼?” 同样属于千子军团的巴莱克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着阿里曼:这位千子军团第一连长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口与疤痕,他的手掌依旧传递着全新的活力与健康,甚至连他的盔甲都是亮洁如新的。 如果不是那双有些灰白色的瞳孔的话,任何人都会相信阿里曼刚刚经历了充足的休息与保养,正在蓄势待发,就像那些闻到了战争的气息,从竞技场中一哄而散的破晓者们一般,洋溢着大远征所独有的雄心壮志。 “我……我……” 阿里曼颤抖着嘴唇,他那有些发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战斗兄弟,马格努斯的子嗣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在另一名千子身上获得如此的安全感。 “到底怎么了?阿里曼?” 巴莱克眨着眼睛,他不由得用灵能探查了一下阿里曼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错啊,阿里曼明显得到了很规律与健康的进食、休息、以及适量的运动。 “我……” “他什么事都没有,巴莱克。” 一道温和的声音插入了两名千子战士的谈话,只见巴亚尔此时已经全副武装,他站在一旁,脸上是那近乎于标志性的和睦笑容。 “阿里曼能有什么事呢,随时随地都有至少三个医疗班在近距离地保护他,不间断地检查他的生理健康状态,说得夸张一点,他享受的医疗待遇与服务甚至比基因原体都要好上一些。” 和蔼的笑容,温良的话语,还有那眯起来的双眼,散发着让巴莱克有万分质疑,却又不敢吐出哪怕半句的奇妙力场,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处于身为战斗兄弟的坚定情谊,巴莱克大着胆子,再一次看向了阿里曼。 “你真没事么,阿里曼?” “……” 巴亚尔的眯眯眼不声不响的移向了阿里曼,让原本打算说什么的马格努斯之子只能重重的咳嗽了几下,露出一个显得分外苍白的勉励微笑。 “我没事,巴莱克。” “我的状态很好。” “他们的接待很亲切,我非常喜欢这里。” 巴莱克眨了眨眼睛,他看了一眼来自于巴亚尔的无声微笑,又看了看眼前的阿里曼。 嗯…… 他信了。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他之前看到巴亚尔的时候,总觉得这位双瞳明亮的传奇人物脾气很好,无愧于他的【和蔼骑士】之称,怎么事到如今,再一次地看到来自于巴亚尔的微笑,看到巴亚尔的双瞳因为笑容而眯起来的时候…… 他居然会感到某种敬畏呢? —————— 大军集结。 “各个连队与特殊作战部门已经全部进入战备状态,参与此次远征的各艘战舰也已经完成了全部的保养程序,瑞扎的技术神甫们保证它们足以应对最极端的情况。” “军团议会在刚刚已经将最终敲定的进军方案呈现上来了,等待着您的审批,就可以正式下发给各个作战连队。” “此外,按照您的命令:阿瓦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留至少五百名破晓者,军团议会也已经将留守的名单列了出来,鉴于这是您第一次亲自指挥军团,缺席这样的盛况会在留守者中造成不满,因为马歇尔阁下提议,他可以作为阿瓦隆的守备司令留下,来安抚这些不满。” 【我的老骑士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不是么?】 “没有人会不尊敬马歇尔阁下的话语,大人。” 【的确如此,但是我也不应该得寸进尺了,再年老的骑士也终究是骑士,我也许这一次可以期待他的气度,但是我终究要带着他重返到战场上。】 【我曾亲眼看到过其他人是如何犯下这个错误的,所以我绝对不能再犯了,你说对不对,拉纳?】 “您的智慧,大人。” 首席老近卫军低头行礼:在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从单纯的私人卫队领队,进阶为了摩根的侍从官,和必要时刻的私人代表。 摩根揉了揉眉角,在经历了一段堪称充足的休息之后,她的大脑再一次恢复了清醒,只不过缺少灵魂储藏所带来的空虚感,还是需要货真价实的进食才能弥补。 【还有其他事情么?拉纳,瑞扎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瑞扎的战争贤者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们动员起了一只规模庞大的机械军队,以及数量暂时不明的泰坦,按照您的要求,它们中的一支将会加入卢瑟阁下的分支舰队之中。” 【卢瑟有什么回应么?】 “卢瑟阁下非常兴奋,他似乎很少与机械教和泰坦合作过,一直惊叹于那些神之机械是如此的庞大与强壮,他与钢铁勇士的丹提欧克和那些来自卡塔昌的将军也相处得非常融洽,自信于可以完成您委托给他的所有任务。” “如果不是您在休息,他甚至想要当面来向您发誓,他会在一年之间清扫掉那些海贼窝点,并以最快速度让整个阿瓦隆星系都不会受到任何海贼的骚扰。” 【很有信心,但我相信他也有着足够的能力:卢瑟的能力很少有人会看到,也很少有人会真正的去使用这股力量。】 【对于一名骑士来说,这可真是不幸,不是么?】 “……您似乎对卢瑟阁下的能力很是推崇,大人。” 这句话语让摩根的眉毛不由得一挑,她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了伫立在银白王座旁的拉纳,直到那张坚毅的面孔悄悄地低下。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些事情呢,拉纳。】 “我失言了,大人。” 【无事,我们刚才说到了哪来着,哦,瑞扎,我从瑞扎定制的那些东西到了么?】 “刚刚抵达,大人。” 【挺快的嘛,我原本还以为需要很长的时间呢。】 “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大型铸造世界,生产力是可以保证的。” 摩根笑了笑,作为对于自己近卫的简单回答,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瑞扎的生产汇报之中,为了电子板上那骇人惊闻的庞大数字而感到满意与喜悦,因为每一个数字都象征着一枚巨大的筹码。 不知不觉的,摩根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她该如何用这些崭新的筹码,在战争的混乱中,换取自己子嗣的生命呢? —————— 总的来说,在阿瓦隆的征兵结果的确打乱了摩根的很多计划。 哪怕蜘蛛女皇对自己的灵能力量再怎么自信,她也深知自己无法代替一整支军团,在以后漫长的时间里,破晓者都会是她最为重要的财产之一。 而在此基础上,哪怕第二军团之主对自己的子嗣再怎么漠然,可是有一件事情,也是她现在不得不承认的: 在短时间内,第二军团并不具备经受一场惨痛战役的本钱,哪怕是惨胜都不行。 像钢铁勇士那样用战士的生命去开路的行为,是摩根绝对不能去做的。 而哪怕是像当初在攻陷杜兰星时,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在杜兰的虚空中撒下了超过两千条生命的计划,现在看来,也是摩根没有资格去触及的【奢侈品】。 最起码,在她的军团恢复到一个让人安心的数字之前,蜘蛛女皇必须避免任何形式的巨大损失,必须确保用战争中的其他因素,甚至可以说是任何因素,来一点点地兑换她的子嗣的性命,在尽可能少流血的情况下,获得战争的胜利。 听起来有点困难,不是么。 毕竟,这可是大远征,在这由人类之主所亲手掀起的激扬年代里面,即使是像阿斯塔特战士这样的死亡天使,也不过是战场上的宝贵消耗品而已,有太多的东西比他们的生命都更为重要,值得帝皇与原体们如同倾倒沙砾一般,在那些必要或不必要的时刻,让精锐的阿斯塔特战士如同凡人一般在战场上被消耗殆尽。 是的,在某些豪爽大方的原体眼中,哪怕是不必要的时刻,阿斯塔特战士也是可以作为消耗品,为了战场上的任何一个因素而死的。 但可惜,摩根在短时间内是体会不到如同某些原体一般的豪爽大方了,她不得不把仅有的两万多名战士捏在手中,愁眉苦脸地思考着如何进一步地保下他们的性命,如何用更多的筹码来获取胜利。 索幸,伴随着摩根在回归帝国前后的随意闲棋,她能动用的筹码还真不算少:就像她手上的这份电子板一样,原本只是在与瑞扎的技术圣者沟通时,为了稳固双方的关系与完成脑海中的灵光一闪,而随口提出的意见。 但是没想到,这东西现在竟反过来,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话又说回来,瑞扎这个铸造世界,倒是比摩根想象的更为可靠与诚信。 想到这里,摩根那因为种种事情而变得阴兀的面容,终有又有了几丝明媚浮现,这让一旁秘密观察的拉纳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下一秒,摩根就向他伸出了手。 【星图。】 拉纳闻言,连忙递上了手中的星图,那上面正是军团议会在不断的讨论与协商后,所推演出来的作战计划。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阴影中,第二军团之主的侍女从王座的另一面悄悄现实,拿起了自己的电子板与记录笔。 【说说吧,拉纳。】 “是的,大人。” “根据军团议会的讨论,我们最终推算出了一条最为高效的进军路线:从阿瓦隆出发,我们的舰队将首先跃迁到康沃尔星系,那是距离阿瓦隆星系最近的一个星系,而且拥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 “鉴于自从我们的舰队驶入了阿瓦隆星区以来,该星区的各个力量便立刻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而且接连不断地派出侦查力量,因此军团议会推测:我们既有可能在康沃尔星系遭到阻拦,而阻拦我们的敌人则极有可能是周遭异形国度的联合军队,根据我们的情报,其中可能会包括了少量的克鲁特人和斯特里西斯异形,而其余的那些异形种类则是帝国在之前没有记录的,它们所展现出来的科技水平也不是很高的样子。” “而参考由行商浪人和各支探索舰队的反馈,我们基本可以定下一个结论:在阿瓦隆星区中最难缠的异形就是一个克鲁特大家族,其人数可能超过了一百万人,对于克鲁特异形来说,绝对是庞大的数量。” “除了克鲁特之外,还有至少三支探索舰队曾在不同的时间段发回信息:在阿瓦隆星区的忒希斯星系中,存在着一股正在崛起的绿皮势力,虽然目击到它们的时候,它们还处在一种野蛮的状态,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在进行最后一次探测的时候,一艘探测船不幸失事,坠毁在了一颗由绿皮所控制的世界上,因为双方实力过于悬殊,探索舰队只能将该船抛弃在那里。” 【……】 【很好,看起来我们需要加快一下速度了。】 “而这些星区中其余的十个异形国度,要么科技落后,要么体量过于弱小,根本不足以对我们的大军造成真正的威胁,因此,军团议会提议,如果我们在康沃尔星系真的遭遇了异形的联军的话,完全可以做到毕功于一役,然后转过头来去解决那个真正的问题。” 【格拉斯顿?】 “是的,独立的人类口袋帝国格拉斯顿,是阿瓦隆星区原本的三支人类势力之一,也是其中唯一一个拒绝向帝国臣服的,我们的使节在他们那里得到了礼遇,但是所有的提议都被干净利索地拒绝了。” “该口袋帝国完全占据了一个工业化的星系,他们拥有着一支规模中等的舰队,包括八艘足以媲美帝国战列舰的主力战舰,以及至少十六座围绕其母星的防御空间站,不过大多已经处于老旧状态了,反倒是位于曼德维尔点附近的小行星要塞保持着很高的战斗力。” “但即便如此,格拉斯顿也有相当大的可能性,去主动干涉我们的行动,根据我们的使节所反馈的信息来看,实际统治格拉斯顿的贵族议院似乎把我们看做是某种……实力非常强大的流浪军团。” 【瓦什纳?】 “……什么?大人?” 【不,没什么。】 【以他们的历史和世界观来看的话,这样的推断反而异常的合理与真切?】 “是的。” “我们所派出的使节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格拉斯顿人带着他们参观了该世界的历史展览馆,该展览馆显示了格拉斯顿人曾经在这片星区建立过霸权,以及他们是如何通过贿赂与收买,来让自己的边疆不受海盗的侵袭。” “在最近,他们甚至非常隐晦地向我们的使节表示,他们乐意出一大笔资金,来雇佣我们消灭距离他们最近的克鲁特异形世界。” “不过即便如此,军团议会在不断的推演之后,依旧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我们真的在与异形的战斗中取得胜利,或者占据上风,格拉斯顿一定会遵循他们上千年来的古老传统,让他们的舰队加入到异形的一边,来维持平衡。” 【古老王朝的生存之道:但这种道路,也恰恰是衰落甚至是灭亡的第一声丧钟。】 【议会怎么看?】 “议会的看法是……” 一丝野兽一般光芒从拉纳的瞳孔中闪烁而过,他的嘴角因为接下来的话语而不由自主地勾起,在这一刻,没人怀疑他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摩根之子。 “将计就计。” “我们根本不需要动用全部的力量,就可以击溃异形的联军,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提前预留一部分军队来埋伏,等待着格拉斯顿的舰队主动离开他们的星系,前来制衡我们和异形的力量的时候,歼灭他们的舰队。” 【嗯,很好,然后呢。】 久违的,摩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真挚的笑容。 “只要消灭他们的舰队,我们将在接下来的收复作战中,占据极为有利的形式,那些失去舰船支援的小行星要塞和空间站不值一提,我们将很快突破外围防线,然后对格拉斯顿的母星展开登陆作战。” 【……强登?】 “是的,虽然这样做必然会付出一些死伤和代价,但是在反复的推演和沙盘博弈之后,军团议会有信心将伤亡数字降低到两千之下……” 【太多了。】 “……大人?” 【我说,太多了,拉纳。】 【两千人,太多了。】 【死伤两百人,都足以给我的精神造成很大的麻烦了,看起来你们根本不明白,你们现在在我的心中有多么的宝贵。】 摩根有些无奈的闭上眼睛,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她再一次想起了那可悲的成功率,这让她不由得再次开始烦闷。 自然而然的,她也没有看到拉纳低下的头颅,与那紧握着的、颤抖的双拳。 “那……您的命令,大人?” 拉纳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 【召集军团议会……不,召集军团议会和每一个会加入到这场作战中的连长,以我的意志,命令他们在大议会堂集结,我过一会儿会亲自去那里,向你们讲解如何进行这场战争。】 “您的意志!大人!” 比起刚刚,摩根发现自己的首席老近卫军似乎又激昂了不少,他抬头挺胸的走出了王座间,铁靴踩在地板上的稳重声响,隔着很远都可以轻易地听到。 —————— 摩根并没有立刻地动身,因为她还要接见另一位人物,一位比拉纳更重要的部下。 第二军团之主先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侍女去把王座间一侧的一道暗门打开,下一刻,一位浑身黑甲的战士就出现在了摩根的面前。 “向您致敬,大人。” 摩根的阴影之主从一片黑暗中现身,他的盔甲与荣耀与他的战斗兄弟们完全不同,是彻底地融入于黑暗中的宣言。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面容在一瞬间被黑夜与冰冷所覆盖,从那位有些懒散的基因之母,无缝衔接为了一位漠然的密语者,她的腰板挺直,以最不可违背的姿态盘踞在王座上,看向黑影的目光中冰冷,完全不像是一位母亲,反倒像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寡语暴君。 但恰恰是这样的君臣姿态,反而让阴影之主的身子显得更为谦卑了,在他那不敢私自抬头的视野之中,赫然显现着一位以夜为袍,以秘为酒的赫卡忒女神,显现着在镶银边的黑袍遮蔽下,那位足以在最黑暗的秘密之中屹立不倒,足以在最血腥的暴行之后浅淡微笑的夜君女王。 这就是摩根在这些阴影之人眼中的形象:只需要一眼,沉溺于暗影之事业的破晓者们,便整齐一致地向着自己的母亲行礼,以她的任何命令为自己的最高追求,而曾经存在的内部分歧,也随着摩根的话语,一扫而空。 内务部:这是摩根给予这些原第四舰队战士的新代号,他们成为了新生的军团议会之中,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除非是全军出动的大场面,否则他们很难被想起来。 但阴影们不在意:所有的阴影之人,都被摩根编入了直属于她的【秘会】之中,成为了基因原体能够随意调动的一份子,而那些表面上在军团议会指挥下战斗的黑甲战士,也往往拥有着另一份使命。 这比任何荣誉和地位都更让阴影们感到高兴:他们的基因原体将他们看做是能够分享秘密的真正亲近之人,而他们所需要回报的,自然是他们的一切。 【东西。】 摩根简短地命令着,她时刻紧盯着面前的黑甲战士,甚至无法吐露出他的名字:第二军团之主曾经想要问一下这位原第四舰队的领军人物,他叫什么,而阴影之主的回答则令她印象深刻。 “在您面前,我没有名字,原体大人,我就是您的阴影之主,又或者是您所给予的任何名字,我的本名和我的生命不值一提,即使我倒下了,也永远都会有新的阴影之主响应您的呼唤。” 摩根得到了这个回答,她尊重着这个回答,从此之后,她在也没有询问过阴影之主的名字,只是偶尔会扫过他的灵魂,来看看他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而也正是在这位阴影之主所上交的一切中,摩根才真切的意识到了她的阴影们的潜力,以及他们在之前是如何浪费他们自己的。 因此,她向阴影部队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将他们全体编入了她的【秘党】体系,以蜘蛛女皇的智慧和狠毒,来重新锻造了这把阴影之中的利刃,而可悲又可笑的口袋帝国格拉斯顿,将会成为这把暗中长刀所溅上的第一滴鲜血。 【汇报一下吧。】 摩根接过了阴影之主手中那厚厚的一摞总结,一边翻看,一边聆听着属下的汇报:这是蜘蛛女皇的某种习惯,她认为,纸面上的文字与口头上的讲述之间,总会存在着最细微的差别,而这差别往往就会引出无数的问题和良机。 “您的意志,大人。” “按照您的命令,内务部在派往格拉斯顿的两批使团之中,以饱和态度派遣人员,包括阿斯塔特与最精锐的凡人特工,我们将对这个世界的重要枢纽与目标人物进行提前的破坏、拉拢、威胁与侦查,所有的情报都通过您所赠予的,由灵能所加强过的特别通讯频道而传达到内务部的接收室。” “另一方面,因为格拉斯顿太久都没有经历过战争,他们对于外界的警惕性和防护手段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以该星系内部那频繁的星际贸易而掩护,我们成功让若干的战士潜伏在了格拉斯顿的各个角落,他们已经传回了格拉斯顿母星完整的防御图纸。” “包括工业中心与主要巢都的详细地图,各支主要陆地军团的驻扎区域与要塞周围环境,该世界空港的内部结构,该世界的所有虚空盾发生器的所在区域,以及部分的隐秘地堡与武器储备仓库,另外,遵从您的命令,我们还收集到了整个格拉斯顿所有的防空截击指挥中心与防空火力网的动力源的所在,随时都能进行骚扰与破坏。” “在我们的帮助下,我们的部分凡人特工也已经顶替了格拉斯顿统治阶级中的某些中层管理人物,他们发回了一份有关于格拉斯顿世界政治体系、各陆军军团状况与各个防区状态的总览。” “值得注意的是,母亲,虽然格拉斯顿的海军舰队和虚空站都已经存在严重的资金贪腐和设备老化等问题,但是他们的陆军因为不稳定的政治局势,反而一直得到了良好的维护与加强,他们装备有大量的超重型战争引擎,甚至存在某种战斗机甲与基因强化战士。” “不过,因为这个世界存在严重的政治内耗,战斗机甲与基因强化战士平时都被严密看管,需要数个敌对家族的共同开启才能使用,可根据我们所找到的资料来看,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可观,甚至可以对阿斯塔特战士造成大量的伤害。” 阴影之主的汇报就如同他所占据的那团影子本身一般,散发着别样的阴冷与理性,摩根一边听着他的汇报,一边翻看着沾染了数十名凡人特工鲜血的文件,在她那不断翻腾的脑海中,一个早就已经有了雏形的计划,正在不断撕咬着它所需要的那些细节与情报,将自己扩充成一个真正的战略方案。 【你觉得这个对手怎么样,我的阴影之主?】 “一头迟暮、虚弱、却依旧拥有着部分力量的巨兽,从错误的角度向它挑衅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是如果我们选择了正确的方向,只需要几滴鲜血和些许力气,就可以将它打倒在地。” 【正确的形容,我想这也是你们的渴望。】 “……是的,大人。” 终于,阴影之主从他的晦暗中伸出了一缕光芒,那是在他的眼底所一闪而过的亮光。 “您的阴影完全可以为您解决这个问题,只需要一部分的辅佐部队作为掩护,我们就能够通过这个世界本身的脆弱政治体系,以及因为长久安逸而暴露出来的一系列的重点,近乎兵不血刃地为您奉上这个世界:您如果想要快一点,那我们可以颠覆,而您如果更看重结果的话,我们同样可以演变。” “侦查、情报、破坏、拉拢、颠覆、演变……甚至是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暗杀与清洗,我们完全可以以一己之力做到,我们不是他人眼中那只精通于在暗影中发动袭击的暗杀者,我们能为您做到更多。” 【我知道,我的阴影之主。】 【我一直都知道。】 摩根笑着,她缓缓地走下了自己的王座,来到了阴影的面前,将汇报书郑重地收了起来。 【我很在意你们,但是我更在意另一件事情,我的阴影之主。】 【军团,我的军团。】 【你们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不是么?】 【不要把你们自己摘出去,这只会成为一个错误的示范,因为同样的分裂便会自然而然地发生在你们的内部:认同自己的想法,排斥他人的想法,作为水火不容到无法同行,这样的伤痛难道还要再来一次么?】 【不,我的阴影之主。】 【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你们在把自己看做是第几舰队的继承者了,我不允许你们满脑子渴望着独自作战了,你们必须学会联合,必须学会再一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你们必须学会多兵种的配合与立体作战的奥妙,必须学会与你们的战斗兄弟共同分享责任与重担的滋味,曾经的军团缺少了权威与号令,让原本可以一气呵成的联合作战成为了各个集团炫耀自己能力的分台演出,让整个军团近乎堕入深渊。】 【但现在,不会了。】 【在这个可悲的敌人身上,在这个因为漫长的安逸与政治手段而变得孱弱的口袋帝国的身上,我将把你们重新融合在一起,我将让你们看到团结的美妙之处。】 【你们每个人,都会在这场战争中,得到表演的机会,就像是你们,我的阴影之主,你们的表演已经进行到了一半,而你们将用剩余的另一半,告诉你们那些无知的战斗兄弟们。】 【在一场战争爆发之前,它就已经结束了。】 【那么接下来,伴随着我们的舰队将驶向格拉斯顿,伴随着我会先在与异形的海战中弥补我的一些疲惫,我们将会鲜血在那些愚蠢的敌人身上流淌,而在这些鲜血与胜利之中,你们将会重生,将会学习到我的思想。】 【重生为我的战士,重生为我的破晓者。】 【……】 【当然,我也不指望你们所有人都会在一场战斗中大彻大悟,变成我所希望的样子,但是谁叫我现在只有你们呢?】 【一场不够,那就两场、三场甚至四场。】 【让更多的敌人流血,让更多的世界燃烧,直到你们最终变成我所希望的样子,直到你们最终领悟了我的话语与思想。】 【就这样吧。】 【让他们流血吧。】 【最起码,在此时此刻,在我的心中,那些燃烧殆尽,或者即将燃烧殆尽的世界,整个世界。】 【也比不上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推书,再次推书 《40k:午夜之刃》质量非常过关的一本佳作!大有可为啊!是能拍死我的大佬! (本章完) 第217章 丰饶花园的邀请 “格拉斯顿已经臣服,它曾经的骄傲、它肥沃的土地、以及它数以百亿的臣民,如今成为了吾等基因女王御座脚下的第一块碎石,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块。” “说的没错,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不是么,真是久违了。” “我们总共用了多长时间?” “五十个泰拉标准时。” “那……在之前歼灭那支异形联盟舰队,又用了多长时间?” “这个也难不倒我:最多十三个泰拉标准时。” “十三啊……” “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和十三这个数字很有缘么?” “你这话说得就像我们是一群马库拉格人,而不是摩根之子。” 在指挥大厅最为边缘的阴影之中,两位新锐的连长用着低语在进行一场会谈,虽然他们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是非常隐秘了,但很不幸的是,正好有两双眼睛在无意的注视和有意的追随中,发现了他们。 在看到光影交际之处的窃窃私语之后,拉纳皱起眉头,想要上前呵斥,但是早先一步发现这种状态的基因原体伸出手来,制止了他的亲卫,基因原体随意地瞥了一眼身上还散发着硝烟味道的两位连长子嗣,露出无声的微笑。 【容忍一下吧,他们毕竟是战斗中的功臣。】 【我的计划与要求被很完美地执行了,不是么?】 拉纳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当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指挥大厅四周的墙壁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无话可说,英勇的老近卫军领袖只能低头行礼,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原体也没有继续说话,她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等待着所有与会者的到来,一边让自己的目光在四周墙壁上的投影中随意地挑拣与阅览着,暗自梳理在过去的十五个泰拉标准日中所发生的一切。 作为整艘荣光女王战舰最为核心的地点之一,负责指挥与调度各个部队的指挥大厅无疑是安全程度最高的建筑物之一,它被妥善的安放在整艘战舰的核心区域,这是任何炮火与跳帮作战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威胁到的地方。 而另一方面,为了对战斗的情况有实时的了解,在摩根的主持之下,数十张巨大的投影屏幕占据了指挥大厅的每一面墙壁,以最为逼真的视角转播与记录着整艘战舰所经历的一切战斗,这些投影仪器无一例外得到过基因原体亲自的改装与增幅,所放出的每一幕画面都要比现实情况更为生动且真挚。 伫立在大厅之中,看着这些数米高的投影在不断的演绎着不同时间与不同空间之中的故事,就仿佛伫立在岁月长河的河畔,用手舀起一捧浑浊之水,所能窥探到的万般奇幻与奥妙,哪怕是与这些战争事迹毫无联系的凡人,在不断的注视与观看这栩栩如生的过往之后,也会在无数个瞬间里,发自内心的去怀疑,投影中的故事,正是自己的一段过去与经历。 而这,只是第二军团之主对于自己麾下的子嗣与凡人官员们,所散发出来的微小任性。 凭借着基因原体那超人的智慧与感官,摩根当然可以轻而易的同时目睹着每一张投影所描绘的每一段故事与每一个细节,她同时关注着所有正在讲述的故事,并且精准的找出其中有价值的片段,找出她的军团在这些故事中所犯下的错误与问题,并将它们作为战争中所能获得的最宝贵的财富,小心的珍藏到自己的大脑与记忆之中。 而现在,她就在这么做,十多张巨型投影正在同时诉说着过去每一天的详细经历,从第二军团的舰队拔锚离开阿瓦隆的近地轨道,到整个格拉斯顿世界在绝望与叹息中向人类帝国屈服。 是的,绝望与叹息,但却没有更多的鲜血,也没有任何计划之外的变动,这就是摩根获得这场胜利的方式:想到这里,她甚至有了一些得意的明媚。 是的,绝望。 绝望…… 摩根轻轻撕咬着这个词语,她一向喜欢诸如此类,能够为别人带来痛苦的词汇,因为她能够从中获得更多的恶劣快乐,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所养成的无数习惯中,不怎么起眼的那一个。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又一次开始轻声低语有关于【绝望】的颂歌的时候,基因原体那原本清醒的头脑却在一瞬间遭遇了某种缓慢而停滞的沉重攻击,虽然这一攻击的力度并不巨大,速度也算不上迅捷,就像是垂死的雄狮用它的已经磨损到乌黑可憎的利爪,在坚硬的兽皮上徒劳地刮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白痕一样,不会具有一丝一毫的真正伤害。 这一击缓慢、沉重、看似没有任何的痕迹,但它绝对是蓄谋已久的,就在基因原体陷入了短暂的欢乐的一瞬间,就在摩根轻轻吐出了【绝望】一词的那一刻,就如同打开了窗户的,让刺骨的北风第一次被释放进来一般,来自于虚空彼岸的叩门声巧妙的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良机,拍打着基因原体那紧闭的内心门扉,然后又悄然的离开了。 但是在蜘蛛女皇那从出生的一刻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几乎从来没有放松过的警惕罗网面前,这过于缓慢的一次试探,还是被第一时间地捕捉到了,而当摩根眨了眨眼睛,射出灵能的锋芒,触碰到这无害的来信的时候,她的思维便陷入了一瞬间的沉溺。 隐约间,摩根甚至听到了两声来自于无尽之洋的愤怒尖啸,在她的灵魂深处炸响,久久不息的回荡着,但就在她认清了这两声咆哮的主人之前,一道拖拽着恶心汁液的痕迹,便在她的面前轻轻的、缓慢的划过了。 在最遥远的星河彼岸,在集中所有的导航者的生命都无法窥探到半分的无穷虚空,在古老的意志与国度所百般蹂躏的废土之源,在那直属于混乱、扭曲与罪恶神明的亵渎天国之中:这无声的邀请正是从此而来。 摇曳的脓脂荆棘滴落下肿胀的黏液,在下一个瞬间便吸引了疾病泥浆中的肥硕驱虫,在这些白胖的扭动生命争相啃食之后,在满足的尖啸与腐烂的浆汁之中,它们爆裂而开的躯体化作了一张散发着腐朽之味道的洁白纸张,嗡嗡作响的蝇群从能噬人心骨的泉水中涌出,它们拖起了这黯淡的纸卷,一路飞舞着,在疯狂绽放的花丛、溃烂锈蚀的树根和摇摇晃晃的被赐福者中招摇过市,在闷闷不乐的大科学家身边留下一道带汁的印记,一路滴落到关押着可悲女神的牢笼之旁。 在那里,这丰饶与污秽的仁慈之主早已等待许久,祂微笑着,缓缓擦去女神呕出的汤水,然后在那些肥硕如山般的最受恩赐者的争先恐后之中,接过了一支被特意打造出来的,用浓重的烟雾、粘稠的孢子与七十七个腐烂世界所共同哀嚎出来的颂歌所凝聚而成的长笔,写下了这封信件,咏出了这份邀请。 这丰饶与污秽的主人,祂微笑着,祂欢乐着,祂长吁短叹,祂在难言的沉默与仁慈的宠溺中不断地切换着角色,祂一边吹着晦涩不清的浓痰口哨,一边在自己那被恶臭的树丛所束缚围绕的漆黑房屋中不安的漫步着,向着四周那些最受恩宠的子嗣们询问自己笔下所倾诉的文字,是否具备谈吐与优雅,沾满了污垢病菌和恶臭的孢子云的双脚在泥潭上行走,不断传来啪嗒啪嗒的湿泞响声。 最终,在一连串接连不断的高歌与奉承之中,那自诩慈悲的神明终于还是在万般的鼓励之下,落笔写下这封信件,在祂那永无尽头的腐朽与绝望叹息之中,祂的仁慈与枯骨一般的笑容跨过时间和空间的阻碍,并最终在摩根的面前留下了一道让人难以忘怀的腐烂痕迹。 那是亲切的低语,那是仁慈的邀请,那是流露着滚烫脓浆的大锅在被不断的搅拌时,所散发出来的恶臭气息,那是虚空与岁月中最伟大的园艺大师坐在自己那可爱的烂泥与蛆虫堆里,向着遥远星辰之外的懵懂孩子招手。 祂邀请着,这邀请是如此郑重与仁慈,祂邀请着帝皇的女儿来到祂的花园之中,成为祂的孩子与宠儿:尽管在外人看来,帝皇的银发之女与仁慈的丰饶之父是毫无关联的,但是慈父的伟大胸襟从不会因为个人的特性与不同而产生丝毫的动摇,祂欢迎着每一个能够投入祂的怀抱的宠儿,尤其是人类之主所缔造的这些独一无二的造物,在这些值得百般炫耀的存在面前,每一位扭曲都神明都是异常贪婪的。 尤其是祂看到,其他的两位与祂为敌的兄弟,已经在帝皇的这个造物身上倾诉了如此之多的关注的时候,尤其是当他看到,万变之主的尖喙总是时不时的掠过了那银色的发丝,而最为稚嫩的黑暗女士更是寸步不离,在无人能够察觉的角落紧握她喜爱的女儿时候。 哪怕是为了在与自己那亵渎兄弟的永恒争夺之中,占据最为短暂的上风,丰饶与污秽的慈父也乐于将银发的女士邀入自己的花园,成为祂最宠爱的女儿:祂从不在乎此举到底会不会成功,祂所要表达的只有祂要开启又一次三方博弈的新兴战场,祂在用这虚弱却又再明显不过的举动,告诉着另外的两位毁灭大能,无论祂们想要做什么,瘟疫之主都要插上一脚。 这诚恳的邀请化作了一颗最为沉重的流星,刺破了万千星辰与世界,在一切开始之前,便远远的围绕着帝皇的女儿,直到她在短暂的惬意与喜悦之中,低语着有关于腐烂之神的权能,低语着慈父所钟意与喜爱的万物之一的时候,这无形的邀请才化作了利刃,才成为了奖励,污浊了基因原体的视野,在她的内心中留下了毫无伤害,却也无法抹去的记忆。 而当另外两位毁灭大能的咆哮震撼了整个亚空间,在凡人所观测不到的地方,掀起风暴与战争,将无数不幸之人的瞳孔灼瞎,将万千导航员的大脑烧干,将数千支由恶魔与未生者所组成的军团召集了起来,向着腐烂的花园进军之时,敲打着瘟疫大锅的慈父早已留下了一连串湿滑的笑声,消失在了远方那褐绿色的,蝇虫围绕的粘稠积云身后,祂那无形的低语则是化作了一缕又一缕的微风,吹拂着蜘蛛女皇心中那四分五裂的恶土,在蓝与紫的狂乱土地上滋养出连绵不断的蠕动菌毯,直到那两股黯淡的飓风将它们连根拔起,抛在空中,用疯狂与暴躁而彻底地撕碎,然后又被无穷的怨恨所纠结,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掀起了风暴的碰撞。 疼痛。 摩根皱起眉头,她不由得靠在了王座上,偏过脑袋,捂着自己的额头,尽力抵御着已经许久不曾发威的魔神,抵御着来自于亚空间的狂野风暴啃食自己的理性与情感。 但所幸,这样的折磨似乎并没有持续太久,伴随着那金黄色的大剑被风暴的碰撞所波及,无情的炽热光芒从人类之主所留下的保护与威慑中奔涌而出,让毁灭大能的礼物发出不甘的鸣叫,偃旗息鼓地退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哪怕是在蜘蛛女皇那干涸的情感废土中,也洒落下了几滴名为感激的雨露。 可还未等摩根嘴角的笑容真正的扬起来,在将两位毁灭大能的风暴逼退回了各自的疆域之中,想要再进一步的冰冷光芒便在接触到分界线的那一刻土崩瓦解:哪怕是最刺眼最灼目的光辉,哪怕是人类之主所遗留的璀璨,归根结底也只是无形的威慑而已,它也许会让邪神的恶毒得到暂时的退却,却永远无法伤到两位毁灭大能在摩根心底所扎根的触须。 除非…… 摩根眯起眼睛,伴随着那股已经有些陌生的疼痛再次消散,基因原体的理性也随之运转了起来,她看向了自己的内心,看向了那在邪神的疆域边缘,缓缓消散的无形光芒:有那么一瞬间,第二军团之主能够确信,那些光芒在【看】向她自己,在无声的表达着某种严厉的呵斥与讲述,在无情地思考她精心遮掩的幕布,揭露出摩根早就已经隐约知晓,却始终不愿意真切面对的现实。 是啊,她早就想过,早就隐约地推测了出来:她终于需要一种强大的力量,来对抗自己内心中那根深蒂固的邪神疆土,来修补已经四分五裂了太久的心灵世界。 这是她的目的,不是么,虽然这个目的是如此的遥远与困难,以至于摩根在很长时间里都不愿意真正的去面对它,直到她随性的低语引来了又一股无意的注视,直到第三位毁灭大能的无心之举所引起的接连反应,帮助帝皇撕下了摩根那怯懦的面纱。 怯懦…… 她是什么时候,拥有了这种东西? 是跟那些对于她的血亲和子嗣的无用情感,所一起迸发出来的附属品么,是她所知晓却又不屑于去面对的万般缺点中的一个么,是她那不断滋生的情感,所注定会带来的麻烦物品么? 类似的烦恼在摩根的思绪中肆虐了一瞬间,便被无情的拍死,第二军团之主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她的视线与意志来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与那股正在缓缓消散的金色光芒对试着。 祂在看着她,祂在无声的嘲笑与提醒着她。 祂,帝皇,在与她对话。 —————— 是的,摩根不得不承认。 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帮助到她的话,如果真的有人有力量与办法来对抗她内心中的废土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人类之主,只能是她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承认的父亲。 尽管,祂本人就是摩根内心废土的亲手缔造人。 但现在,摩根也不得不面对也承认,她必须借助于人类之主所赠与的力量,才能拥有夺回自己全部的希望。 而那股力量,那股希望。 帝皇已经给予她了,不是么。 只等她有足够的胆量、足够的野心、足够的绝望、足够的疯狂。 去涅槃而生。 —————— “大人?您还好么?” 在耳边,拉纳那有些担心的话语被摩根的感官所捕捉到,第二军团之主立刻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将刚才所看到的一切藏在了记忆的深处,并强迫自己再次面对现实中的种种问题与事情。 【我没事,只是刚才在想一些事情。】 “好的,大人。”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很好。】 摩根睁开了眼睛。 一张特制的长桌已经提前安置在了指挥大厅的正中央,摩根的王座就在这张长桌的尽头,让她能够一览无余的看清长桌两侧的每一张的面孔,此时此刻,长桌的四周围绕着超过五十名破晓者,他们是第二集团真正的核心管理阶层。 在这其中,包括了三十六名连长,以及十多名其他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他们中有的身兼数职,但无一不是摩根亲自检查过其履历、能力,甚至是内在灵魂的人物。 在对破晓者军团的初步划分之中,摩根以五百人为一个连队,具体数字可能存在上下波动,将第二军团的主力部队分成了三十六个连队,再加上一些直属于她的秘会以及各式各样的非战斗部门,共同组成了第二军团还在不断变化之中的大体架构。 而在刚刚结束的格拉斯顿战役之中,所有的三十六个连队全部有所参与,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可能各有不同,负责的任务也是不同的方向与难度,但是每一个连队、每一个【派系】,都在这场干净利索的战争中获得了使命与荣誉,都是这场战争毋庸置疑的一部分:这是基因原体特意规划出来的成果。 第二军团之主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从巴亚尔到科尔特斯,从迪尔姆德到赫克特,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残存着一种残忍的笑意,那是战争与胜利所留下的余波,尚未被和平的时光所吞噬。 她笑了。 【你们做的很好,孩子们,我的战士们,伱们做的非常好,格拉斯顿已经拜倒在了帝国的脚下,它最宝贵的财富:上百亿的人口与繁重的工业基地,也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了保留,并能以最快速度为人类帝国的征途而效力。】 基因原体挥手,一座巨大的星球投影便在眨眼之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那正是刚刚被攻陷的格拉斯顿主星:烟雾缭绕,愁云惨淡,十几座废铁一般的空间站无力地堆砌在近地轨道上,在那些遥远的荒漠地域上,能看见大片大片战争所蹂躏过的废墟。 而另一面,而在那些至关重要的工业区与巢都之中,却见不到多少战争的硝烟,只有寥寥的几座建筑在燃烧,说明第二军团成功来过的痕迹。 【我们做的很成功,很棒,不是么?】 伴随着原体的笑声,骄傲与轻松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但是……】 摩根话锋一转。 【尽管如此,我的孩子们,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骄傲,不要躺在这个已经逝去的功劳簿上,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知道,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计算与筹划之内,它虽然艰苦,却没有更多的悬念。】 【我在这场战争之中,投入了军团所拥有的全部力量。甚至已经到达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奢侈与浪费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敢称这场战争的一个完美的胜利,我们依然犯下了一些错误,尽管这些错误看起来微不足道,可是依旧能够带给我们一些弥足珍贵的警惕,所以我把你们聚集在了这里,来复盘我们共同达成的胜利。】 【这是你们的胜利,也是我的胜利,虽然我们的目的可能有些略微的不同,但是都达到了。】 【你们渴望的是胜利与荣誉,是一场在基因原体的指挥之下酣畅淋漓的第一战,毫无疑问,你们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凭借着你们的勇气与荣耀。】 【而我渴望的么……】 【老是说,从一开始我就对胜利荣誉没有更多的渴望,在我写下这个计划的第一笔的时候,我所思考的,就是如何减少我的子嗣在这场战斗中的伤亡,如何让更多的破晓者活着回到舰桥之上。】 【显然,我也成功了。】 【格拉斯顿已经倒下,而我损失的孩子还不到一百个。】 【对我来说,这就是成功,这就是比征服任何世界都能更让我感到喜悦与荣耀的成功。】 【那么现在,就让我这位成功的基因之母,来和你们炫耀炫耀,我是如何获得这一成功的吧。】 欢乐的笑声从长桌两旁响起,而摩根则是看向了桌子中央的巨大投影。 【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我们从异形的屠杀开始说起吧。】 (本章完) 第218章 天鹰高悬 在宇宙的冰冷黑暗之中,最为黯淡的恒星光芒,反射在战舰伤痕累累的外壁上,就像是亵渎汪洋中的扭曲诸神,在无声地讥讽着世间的绝望与贪婪。 一支隶属于人类帝国的庞大舰队正在虚空与废骸之间穿行,坚硬的舰首蛮横地挤开那些支离破碎的扭曲钢铁,傲慢的宣称着自己作为胜利者的身份与荣耀。 这正是由第二军团之主的追随者所组成的浪潮,是帝皇麾下的第二十三远征舰队,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个伟业,以人类之主与基因原体的名义,在遥远且黑暗的康沃尔星系之中,击溃并屠杀了一整支在规模与军力上,与他们旗鼓相当的异形联军。 数以百计的扭曲虚空引擎被人类战舰上的光矛与宏炮所争相撕扯着,抛洒着破碎的金属与难堪入目的残肢断臂,宛如嘶叫的野兽流下银白色的血浆。 而那些更顽固、更具有价值的异形战舰则是迎来了更为悲惨的命运,海量的护教军战士在机械神甫与阿斯塔特的率领下,涌上了那些无价的异形引擎,以最高效的无情屠戮了所有的守卫者,将那些异形所窃取的人类科技结晶带回到欧姆尼赛亚的光辉之下,进行必要的净化与研究。 而越过这些小喽啰,在战争的核心战场上,荣光女王与强大的机械方舟则以更快的速度撕碎了自己的对手,做为异形联盟核心战力的克鲁特战争球舰成为了整个星系中最耀眼的废墟,这艘被鸟类异形所驾驭的,长达九公里的艨艟巨舰变成了一次粗暴谋杀的受害者,就像是巨大的兽爪将整个人类的上半身开膛破肚一般,一道难以想象的伤口直接贯穿了这艘亵渎的巨舰,几乎将其一分为二,露出了被彻底破坏的亚空间引擎和等离子驱动器。 这正是基因原体的杰作,是她那无法揣摩的伟力的一部分,这位军团之主的出手标志着整场战斗的结束:异形联盟的两大主力,克鲁特人和艾达海盗,在她的笑容与风暴中相继湮灭。 前者连同它们的母舰一起,被一次毁灭性的远距离灵能攻击所彻底摧毁,而争相涌入战场的科摩罗居民们,甚至都没有真正的投入到战斗中,就在公共通讯频道中留下了一连串凄惨与诡异到让人遍体生寒的悲鸣,随后相继失控、坠毁在了战场的最中央。 于是,在人类帝国的舰队驶入了康沃尔星系的第十三个泰拉标准时的时候,最后一艘还残存着抵抗意志的异形舰船也在万千炮火中化为灰烬,第二军团的战舰们重新聚拢在一起,向着他们的基因之母发出欢呼,而战斗的失败者则会绝望的看到,整个星系已经在蜘蛛女皇的意志之中被短暂地封锁了,迎接它们的命运只有来自瑞扎的研究者们的无情解剖。 身披橙红色长袍的机械神甫们成为了战斗之后最为忙碌的一群人物,他们驱使着自己的舰船,在每一艘残破的异形战争引擎之间来回奔波,就像死颅氏族的绿皮小子在废墟中的狂欢一样,这些瑞扎人把他们感兴趣的一切都拖到自己的舰船上,无论是那些珍贵的仪器、异形的科技,亦或是在破晓者的帮助下所捕获的活体实验品,而那座克鲁特舰船上的等离子驱动器,更是让随军的瑞扎代表眉开眼笑,反复歌颂着小双头鹰联盟的可贵。 ———————— “我们比计划中更迅速地解决了异形联盟的舰队,虽然那些来自于艾达灵族的海盗的确是我们预料之外的因素,但是在原体的亲自出手之后,它们甚至连发射一枚爆弹都机会都没有。” 顶替了留守阿瓦隆的首席指挥官马歇尔,巴亚尔骑士现在坐在了摩根的右手边,他作为会议的讲解者,诉说着众人面前的投影。 “而在歼灭了异形舰队之后,就像我们所推演出来的那样,格拉斯顿人正派遣他们的主力舰队驶向康沃尔星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潜伏人员的视野之中,而且他们本身也没有预料到我们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所以,在格拉斯顿的舰队进入到康沃尔星系之前,我们拥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埋伏。”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针对格拉斯顿的战役已经正式开始了,我们的第一步战略就是在格拉斯顿的主力舰队刚刚驶入康沃尔星系,能够行成战斗力或者向格拉斯顿母星发出警报之前,将其彻底歼灭,从而摧毁敌方的虚空力量。”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做了四方面的准备。” “首先,我们调集了包括荣光女王与机械方舟在内的,多达三位数的战舰,形成了一个绝对的数量优势。” “其次,我们的潜伏部队已经初步渗透到了地方的舰队之中,通过替代、威胁与劝说,在敌方四分之一的舰船上留下了隐患。” “第三,由基因原体所特别成立的电子作战部和瑞扎的机械神甫们联手,使用了五种不同的电子废码和操控病毒,保证在海战开始的第一瞬间就可以控制与瘫痪敌方的联络与指挥体系。” “最后,由基因原体亲自卷起的小型亚空间风暴,也将从根本上干扰与破坏格拉斯顿舰队通过灵能的呼叫手段。” “而在我们将上述的所有准备活动全部集结到位之后,格拉斯顿舰队也在我们推演出来的时间中抵达了康沃尔星系,并且在第一时间遭遇了我们的电子战攻势。” “在那一刻,战斗开始了。” “在那一刻,战斗也可以宣告结束了。” “我们在一个小时之内解决了战斗,超过三分之一的敌舰被炮火摧毁,剩下的则在废码攻势下彻底瘫痪,或者在我军潜伏人员的接应下选择了投降。” “从头到尾,格拉斯顿母星都没有接到过哪怕一条求援信号,甚至当我们沿着敌军舰队的亚空间航路信息,直接跃迁到格拉斯顿星系的中央区域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自己遭到了进攻。” “我军以最短的时间摧毁了敌方那些位于星系边缘的要塞,控制了曼德维尔点,保证了大部队能够稳定进入,随后,我们分出舰队封锁了其余的星系,派出由阿斯塔特与机械教所组成的精锐部队,在潜伏人员的接应下,强攻了格拉斯顿母星上空的轨道空间站。” “直到这个时候,敌方才发现了自己的母星遭遇了进攻。”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格拉斯顿收复作战正式开始了。” —————— “8号战斗空间站刚刚传回了一道讯息,总指挥官。” 一道冰冷的声音把格拉斯顿的至高指挥官从断断续续的小憩时光中吵醒了,四十年的军旅生涯催促他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伴随着已经注入身体的注意增强药剂在他的血管中咆哮,他在下一秒就彻底清醒了过来,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名军官,他肩上的军衔表明着他在军队在最高指挥部中拥有着一定的地位,但总指挥官却无法认出他:这个指挥部中的大多数人物都戴着一顶专门加工过的封闭头盔,里面包含着一串象征着身份的特殊代码。 指挥官知道,这是卡里特家族与三头同盟争斗的结果,这一个超级家族和三个大型家族的斗争在格拉斯顿上已经进行了几千年,渗透到了整个世界的方方面面,而他不过是三头同盟从平民军官中挑出的一个幸运儿而已,坐上这个敏感的位置,保持着一种平衡。 “出了什么事?” 指挥官快步来到了他的指挥台面前,虽然已经称得上是一位老人了,而且也无福得到卡里特家族垄断的回春药剂,但他依然习惯性地保持着一种强硬的态度。 “8号空间站传回了什么?” “该空间站传回来了一串胡乱的代码,不具备任何翻译与解析的可能性,它在三十秒内联系输送了超过二十组代码,通讯部门希望得到允许,是否要继续接受?” “……继续,另外命令他们开启一条新的通道,问问8号空间站临近的两个空间站,是否发现了什么异样?” “明白,另外,前往康沃尔星系的主力舰队已经超过五个小时没有发回通讯了,需不需要我们进行额外的联络。” “不需要,再过五个小时后发出联络,这才是惯例。” 指挥官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这名军官,他对眼前之人有些陌生的感觉,但是他的头盔所读取到的代码向他保证了,这就是一名对他直接负责的联络副官,而且今天的确是眼前之人值班。 也许又是哪个卡里特家族的新人来镀金了吧。 指挥官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尽力不去想这些会把他卷进去的政治漩涡,他深知最近的格拉斯顿不太平,越来越多在历史书上有迹可循的政治暴力在接二连三的发生,让卡里特家族和三头同盟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对峙。 那个自称为人类帝国的势力在之前派出了又一支规模庞大的访问团,却在地表上遭遇了一大波来路不明的暴民的袭击,在折腾地满地鸡毛之后,分开调查的两大势力纷纷宣布,对方才是始作俑者。 一时间,整个格拉斯顿可以说是暗流涌动,他这个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也不由得投鼠忌器。 只希望一切太平,毕竟他还有两三年就要退休了。 他暗自祈祷着,随后便打算继续小睡一会儿,伴随着太阳照射到了世界的另一面,格拉斯顿主城区此时正昏昏欲睡。 但就在指挥官刚刚回到了自己的坚硬床榻上,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一声远在数个楼层之外的爆炸声就刺破了空气,来到了他的大脑之中。 “怎么回事!” 他一跃而起,顺手抓起了床边的手枪,第二个拿起来的就是通讯器,但是里面只有一段杂乱无章的电磁音节,他摁了两下,随后愤怒地将其摔到一旁,一把抓起了另一个备用的,却依旧如此。 他踉踉跄跄着,再一次穿好了衣物,冲出了自己的房间,走廊上来回奔跑与呼喊的声音让他感到愤怒,但所幸,刚才的那名军官一路小跑了过来。 “通讯室出了状况!指挥官!” “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不清楚,所有的通讯设备都陷入了无法使用的状态,通讯室那里突然爆发了火情,我们暂时无法进入,也无法联系上在外的任何一个部门。” 指挥官愣住了一瞬间,但是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一把扒开眼前的军官,在气喘吁吁之中狂奔到了自己的指挥室,看着像从各个方向向着这里聚集的各路军官,看着他们脸上的茫然和愚蠢,他抓住了一旁的文件档,狠狠地敲在墙上,吸引着这群人的注意。 “这是敌袭!我们遭遇了敌人的电子战进攻!” “立刻重新建立通讯体系!把备用的通讯室启动!对通信系统进行紧急防护与杀毒!要不然就寻找那些还能用的通讯器!” “告诉他们,让所有的军团进入战备状态!是的!所有!” “开启所有的虚空盾!动用一切手段联系上我们的空间站、深空哨站还有舰队!命令他们派出自己的虚空力量!立刻回援!立刻回援!” “告诉那些元老!把他们通通给我叫醒!告诉他们!我需要中央仓库的钥匙,我需要权限去启动我们的基因改造……” “砰——” 声嘶力竭的吼叫还未告落,一声绝对不是任何生物的叫声所能超过的剧烈爆炸就在所有人的耳旁肆意的升起了,在逐渐安静的夜空之中,它是如此的突兀与蛮横,把整个指挥室中的所有人一起的赶入了暂时失聪的困境里,当指挥官摇摇晃晃地稳住了身形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站在窗户旁边的军官在高声地叫喊着。 “指挥中心!是防空截击指挥中心!天呐!它被炸毁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蛮横的爆炸声响,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中迅速燃起,这一次,爆炸的声音格外的近,火光甚至照耀到了指挥室中每一张面庞之上,与爆炸声响一起赶来的地动山摇让每一个人都无法站稳,提醒着他们袭击的力度之大。 “那是发电机!那是虚空盾的发电机!” 窗户旁的声音依旧在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伴随着高声呼喊,爆炸的轰隆作响此起彼伏,赤红色的光芒在黑夜的寂静中接二连三,宛如在平静的水杯中滴落一滴又一滴的鲜红染料,一时间,这个专门规划出来的军事基地的上空,俨然升起了十多股狰狞的云彩。 指挥官的双耳留下了鲜血,他张了张嘴,想要大叫,又或者是愤怒的咆哮,他想要继续命令眼前这些家族子弟,又或者呵斥窗户旁那个不断高呼小叫的蠢货,但是就在他能说出一切话语之间,他的牙齿和耳朵就被一声最可怕的爆炸声所淹没了。 这一次,他听得清楚。 那爆炸就在他的脚下。 —————— 艾吉奥看着远方熊熊燃烧的指挥中心,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他低下头,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清单,又抬起头,看着自己绝对没有引爆的指挥中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为什么在他动手之前,他的任务目标就爆炸了呢? 年轻的阴影冠军陷入了某种震惊之中,他蹲藏在那些惊慌失措的格拉斯顿士兵的脚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头盔下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茫然的藏狐。 突然,他感到了一股气息在极速地靠近,而下一秒,他就分辨出来了这是谁。 “爱德华?” 伴随着疑惑,一道欢快的身影落在了阴影冠军的身边,冠军看了看来着的行动轨迹,又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皱起眉头。 “你抢了我的任务。” “你有三个任务,艾吉奥,但是我只有一个,已经完成了它的我无所事事,而且越早摧毁这些东西越好,不是么?” “你抢了我的任务。” “好吧好吧,我错了。” 爱德华在阴影中摊手,他的道歉是如此的没有诚意,让艾吉奥的眉头继续紧锁着。 “很好,现在我也是无所事事了的,我们怎么办?” “我记得c-3小队就在我们的活动范围之内,他们的任务似乎有一些超负荷了。” “……” “……” “一起?” “一起。” —————— “在提前开启的电子战的攻势之下,我们在格拉斯顿母星没能察觉到的时间里,拔除了几座最具有威胁性的空间站,而在对另外几座空间站进行进攻的同时,我们开启了对格拉斯顿地表的攻势。” “第一波地表攻势是由我们从瑞扎订购的大量无人机,伴随着我们的陆地潜行部队所完成的,最优先的目标是各个主要虚空盾的发电机区域,中高级防空指挥中心,雷达站枢纽,以及防空控制指挥通讯体系,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摧毁格拉斯顿军队的主要防御手段,以及摧毁他们的一体化战略防空体系。” “得益于我们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对格拉斯顿进行了大量的渗透以及彻底的电子战,早在我们的舰队抵达之前,我们就摧毁了他们的通讯体系,这保证了我们的第一波攻势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在五分钟内便摧毁了所有的防空中心,以及部分的发电机设备。”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在之前的两次访问团队中,暗中塞入了大量的内务部战士与凡人特工,尤其是在第一次访问期间所潜入进去的内务部人员,成功在第二次访问期间鼓动了大量的不满民众,造成了漫长的混乱,掩护了更多的我方力量潜入格拉斯顿。” “在战斗开始之前,我方潜伏在格拉斯顿的阿斯塔特战士,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千人,甚至在任务派遣上出现了人力的过度充裕。” “正是在这些战士的努力奋战之下,我们以最快速度完成了我们的第一目标,同时,对于剩余空间站的争夺也以胜利告终。” “至此,敌方能够对我方舰队造成威胁的,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防卫炮、多联激光炮,以及小型导弹发射井,还有为数不多的超重型反舰导弹阵列,但是在我们的电子战摧毁了敌舰通信网络的前提下,这些无法发动联合攻势的防空火力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威胁,我们的主力舰队已经进入近地轨道,可以发动直接的轨道轰炸。” “如果这是一个纯粹的异形世界的话,战争已经可以宣布结束了。” “但是,这是一个人类世界,而且它最宝贵的资源就是完整的工业区与人口,因此,我们无法进行肆无忌惮的轨道轰炸,必须进行进一步的登陆作战。” “至此,这场战争的第二步开始了。” —————— 荒漠 飞机。 导弹。 轰炸。 不眠不休。 士兵缩在他的战壕里,这个他以前从未指望过的土坑,反而成为了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因为那些恶魔的蜂群正在他头顶上盘旋,任何高大的建筑与堡垒都会成为它们首要的进攻目标,在无穷无尽的火力和那些发出呼啸之声的导弹的联合攻势下,灰飞烟灭,哪怕是最为顽固与高大的指挥堡垒在这样的噩梦面前,没有撑过一分钟。 是的,他很确定,因为他亲眼看到的指挥堡垒是如何在十几枚导弹的联手攻击下土崩瓦解的,因为他正是护卫地区防御长官和首都派来的督察撤退到地堡之中的护卫人员之一,因为他此时此刻就待在地堡的门口,甚至能听到地区防卫长官和督察在这栋老旧的建筑里面那激烈的争吵之声。 他仔细聆听这些争吵,因为他渴望给自己找一些事情来做,让他忘记天空之上那不断呼啸的死神之音,以及那些拖拽着漫长身影的无数闪电。 从天幕刚刚开始坠入黑暗的时候,这些来自星辰之外的死亡就开始在苍穹上不断的闪现,随之而来的是远方的地平线上那从未断绝过的爆炸声响,以及那些巨大的防空武器阵列不堪重负的还击,与接二连三所遭遇的悲惨命运。 最开始的一个小时是最为难熬的,四面八方传来的爆炸声响和惨叫声宛如地狱的召唤曲一般,甚至能把坟墓中的死人吵醒过来,仅剩的巨型防空炮在这一阶段里被屠杀得干干净净,每一秒都有几十上百发致命的打击在耳朵所能捕捉到的范围内升腾。 而在某个时间点,这些连环不断的爆炸声响突然偃旗息鼓了,只剩下数以千万计的银白蜂群划过天幕时所留下的轻微摩擦声,但是杀戮并没有停止,来自空中和远方的精确打击仍在持续,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一直到午夜,并不密集的打击从未断绝,爆炸声每隔几秒钟甚至几分钟才响一次,却一直在敲打着幸存者们的心理防线。 士兵瑟缩在自己的岗位上,他感受到身边似乎有战友的存在,但是他们行色匆匆,没有一个停留下脚步,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与他同样的恐惧与茫然。 他抬起头,他看到源源不断的银白色蜂群在他的头顶拂过,他看到远方庞大的火力阵列与他一起龟缩在仅剩的虚空盾中瑟瑟发抖,他看到不断有军官走进地堡,他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从未停歇,他看到一名又一名传令官在不断的低声抱怨着,用人力跑向各条战线,传递着一条又一条崭新的命令。 但他依旧是迷茫的。 他不知道眼前的防线还剩下多少力量,在那些银白色死神的威胁之下,他不敢随意走动,甚至不敢望向战壕拐角处的另一个角落。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条防线是否存在,因为就他在撤离到这里的时候,曾亲眼看到一枚拖拽着尾迹的导弹是如何精准的砸中一条完备的战壕之中,让成百上千名士兵在火焰中嚎叫着化为灰烬。 他抬头,他左顾右盼,他渴望着找到一个真正的战友,但是所有人都在天空上那些无声死神的催促下步履匆匆,瞳孔中写满了茫然与恐惧,似乎整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在抵抗那些不可名状的对手。 最终,他缩在了战壕里面。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陪伴他的只有那些机翼划破天空的撕裂声响,又或者是一枚导弹命中了远方的另一个目标所掀起的气浪。 他甚至连一个真正的敌人都没有看到,但他似乎又已经输掉这场战争。 那些天空上的死神对于他们这些陆地上的部队似乎不感兴趣,它们不断的飞跃与追逐着,摧毁那些更具有价值的目标,他觉得在这些战壕与堡垒之中,也许还藏匿着百万人的军队,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毫无用处可言了,他们没有通讯,没有命令,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开枪的敌人,他们成为了一团又一团的聋子、瞎子,在空旷的战壕中等待着自己的死刑宣告。 战争什么时候,成为了这个样子? 士兵咬着牙,颤抖着,抚摸自己的枪支。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地堡中的争吵之声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听到了防卫长官与督查在同时尖声的咆哮着,命令着他走进去。 他愣住了,知道那两声尖锐的命令清晰无比的传来了第二遍的时候,他才有些茫然的端起了枪,走进了指挥室。 而刚一推开门,他就看见两位最高长官隔着一张凌乱无比的指挥桌,相互对峙着,那位首都来的督察在此时依然保持着一副高官子弟的做派,他抬起头,用蔑视的眼神看向对面的防卫长官。 防卫长官是士兵追随了十多年的老长官,据说以前也是首都圈之中的大人物,不过在不肯行贿从而得罪了卡里特家族的某位大人物之后,才便贬到了这里,一待就是十多年。 “你这是叛国!” 督察首先开口,他的声音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尖锐,这位公子哥像狗一样的呲着牙,他的军装被改造过的,又像是一件军装,又像是一件礼服,显得不伦不类,让人想要发笑。 “士兵,去通知控制室,把虚空盾打开。” 防卫长官身着着一身朴素的军服,他扫了一眼督察手中紧握的手枪,随意的绕着那张指挥桌缓慢的走着,就仿佛现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而他再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命令。 督察爆出了一句脏话,他的枪口转而指向了士兵,随后又指向了防卫长官,似乎在纠结要威胁哪一个人物。而就在这个时候,防卫长官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吗?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我抓住了通讯能够短暂恢复的时机,发送一条信息,通报入侵者将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登陆,这条信息并没有发给临时指挥中心,而是发给了距离我们最近的那几个最强大的陆军军团。” “而与此同时,在他们能够探测到的范围里面,敌人的舰队的确在进行着最明显的登陆行动,登陆的方位就是我负责的这片防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督察一时陷入了迷茫,他的枪口此时正习惯性的指向了一旁的士兵,甚至没有看到士兵在悄悄的躲开。 而且在这个时候,防卫长官猛地发难,扑向了距离他不到两米远的督查,他的动作敏捷到不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督察惊愕的眼光中,他沉默的一拳打翻了这个首都来的公子哥,枪声奏响,打在灯泡上,让整个房间突然变得忽明忽暗了起来。 “意味着你个蠢货的军事学院是他妈的白上的。” 士兵看到,在防卫长官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快意的笑容。 “平坦地形,连绵不断的行进车队,几万辆坦克和装甲车就那么挤在一起,缺少足够的防空手段和必要的掩护,而且敌人还他妈的具有完全的空中火力优势!整个轨道都是他们的战舰!整个天空都是他们的战机和无人机!” “你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他们之中,能有一半活着到达这里,那都是诸神在保佑你们这群蠢货!” “也就是你们这群连基础理论都他妈没学会的家伙,才会以为凑够了一大群超重型战争引擎又或者是装甲车什么的,就能所向披靡,横冲直撞了。” 督察被打倒在地,他分外艰难的咳嗽着,瞳孔中含着让人想要发笑的茫然,但是他并不妨碍他咬着嘴角,喷出了一口鲜血,发出狠厉的尖啸。 “你个蠢货,你个叛国贼,你等着吧,元老院会处死你!还有你那群贱种一般的崽子!” “我的家人。” 防卫长官发出一声最为轻蔑的笑声。 “他们不用你来担心。” 紧说着,他就向着士兵伸出了手,虽然对眼前的局势还是有着一些茫然,但是在十多年的服从与命令之下,士兵本能一般的将手中的枪械递了过去,防卫长官熟练的装上子弹,然后指向了终于觉察到一丝死亡危机的督查。 “你这个……” “去你妈的吧,我只想保护好我的家人。” “而就在刚刚,他们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就在隔壁。”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不大的房间内久久回荡着,防卫长官看着督察被打爆的脑袋,他似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仿佛惋惜自己打破了坚守一辈子的某种执念。 在将枪械扔到了一旁后,他慢慢地卸下了自己脖子上那个独一无二的袖章,放到了桌子上。 “一切如你所愿,大人。” 防卫长官向着士兵旁边的阴影行礼,直到这个时候,士兵才愕然发现,他的身边居然矗立着一位看起来足足有两三米高的,浑身黑甲的战士。 “帝国会记住你的贡献。” 黑甲之人没有多言,在一声最为简单的勉励之后,他缓缓地拿起了那枚袖章。 “我记得你的一位好友,似乎是主要巢都的守备司令?” 防卫长官闻言,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的,大人,他是和我同期的战友,同样受到了我的波及,他不愿意做伪证举证我,所以被从主力军的指挥官被一脚踹到了那个冷板凳上等死。” “很好,我想知道,这东西能让他相信我的话语吗?” “你知道的,帝国所带来的是仁慈与安全,我们不愿意让更多的鲜血流淌,巢都之中的所有人,在这场战斗中都是无辜的。” 士兵看到防卫长官的眼瞳中闪过了一丝光芒。 “我可以保证,大人,这足以让他想清楚一切的,请您务必要这么做!你说的没错,那些人民都是无辜的,我们早就已经受够了卡里特家族或者其他家族的统治!” “很好。” 黑甲的战士没有再说话,他很快就再次消失在阴影之中,士兵有些不信邪看着那股阴影,甚至往里面摸索几下,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再明显不过的黑甲战士。 这个时候,防卫长官的声音再次传来了。 “去吧,去传达我的命令,命令他们把虚空盾降下来,这是提前已经敲定好的信号,这场战争现在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我们战败了。” “真是幸运,不是么。” 士兵没有回答,但是他离开的步伐却变得轻快,他走到了控制室之中,在一片叹息与沉默的欢乐之中,下达了那个命令,然后一步步的走出了地堡。 他再一次站在地堡的门口,从他的战壕中探出头来,那些银白色的死神依旧在成群结队地在他的头顶掠过,但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看清,他们原来在如此遥远的高空之上,遥远到似乎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之中。 在他的视野之中,卷起了阵阵的黄沙,将远方地平线染成了一种诡异的紫铜色,他侧耳倾听,却在那些飘渺的黄沙中,听到了一种宛如夏日闷雷一般的沉重响声。 他仔细的辨认着,最终,他在那闷雷一般的声音中,听到了无数的装甲引擎四分五裂,听到了成群结队的大军轰然瓦解的可悲可叹之音,在那地平线上,在那遥远的闷雷之中,似乎有着一场屠杀。 但那已经与他无关了。 接下来,他就站在那里,就那样屹立着,遥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在一个小时之后,也许在时间已经度过了午夜,向着后半夜延伸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些庞大的流星从天而降,震天动地,他终于看到了那些存在于传说中的铁鸟,从遥远的星辰上,来到了沙丘之外,成群结队的身着着银色盔甲的战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他们座下,是一辆又一辆他从未见过的,无比可怕的庞大战争引擎,而在另一个视野的尽头,他看到了群星中走下了一些更可怕的东西,那是一群十几米高,甚至几十米高的战场巨兽,他们仅仅是沉默的站立在那里,就足以让任何一支大军失去战斗的勇气。 就宛如神明将他的兵器投入到了这个可悲的世界上,投入到了这场已经没有悬念的战争之中。 —————— “在第二阶段的战争中,我们投入了成编制的影剑,风暴刃与兰德袭击者,以及隶属于好战者军团的数十台神之机械,还有一定数量的瑞扎护教军。” “而在真正投入这些地面部队之前,我们对敌人的防空火力以及应急手段进行了一次诱导行动,从晚上八点到子夜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们的战机总共出动了十万架次,其中包括近一万的诱导型无人机,用来测试格拉斯顿那些隐藏的防空火力点,又或者是未被探测到的后备军事设施。” “而一旦敌方的隐藏火力装备被我们发现,在十秒钟之内,我们的精致制导导弹就会对其进行完全的摧毁,在四个泰拉标准时之内,我们总共发射了超过六千枚各式导弹与束装炸弹,对于格拉斯顿的各个指挥中心与军用设施进行了彻底的二次摧毁。” “与此同时,我们的电子战也进入了新阶段,选择暂时的让敌军的通讯网络恢复,给予他们一种他们已经破坏了我们的电子进攻手段的假象,也得以让那些已经被我们劝服的敌方人员,能够将错误的信息迅速的传达回去。” “而我们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将敌人的主力部队调离到工业区与居民区之外,引诱到这个星球那些荒凉的开拓地带,让主战场不会伤及到我们所需要的那些精华区域,同时,这种避开主要居住区域的战术,也能让我们在后续接手这颗星球的时候,所遭到的抵抗力度更为稀少一点。” “毕竟,这些居民区中虽然存在着数量众多的人口,但是在缺少足够的武器装备、信息情报以及组织调度的情况下,他们很难会对我们的进军展开大规模的反扑又或者是阻碍,我们的所有战斗行动都在一夜之间完成,而且主战场集中在军事设施与城外区域,他们根本无法接收到更多的详细信息。” “在成功调离了这些格拉斯顿的主力军队,让他们的城防军陷入人手不足的困境后,对于城区与工业区的占领也开始了。” “我们也开始大量投入风暴鸟中队,搭载着精锐的步兵部队与灵能者小队,对于各个重要的关键节点进行试探与占领。” “而事实证明了,由精锐步兵与灵能者所组建的特别机动部队在这种行动中,完全能够达到火力、机动性、隐蔽性的一个相对平衡。” “灵动的力量足以代替不便携带的重型火力设备,我们只需要三十个小队,共计三百名战士,就成功的让敌人的临时指挥中心错以为我们组建了一条超过十万名战士的主要战线,从而极大的消耗与分化他们的力量。” “而另一方面,我们在战斗中的得到的经验结果也证明了,我们给每个特别行动小队安装足够的无人机作为空中支援火力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我们所派遣出去的数百个小队,没有一个遭到了编制性的覆灭,伤亡人数局限在五十以下,无人机足够的火力支援让他们在进攻与撤退时,都能把握相当大的主动权。” “而这种做法的唯一代价就是无人机的损耗达到了惊人的地步,我们从瑞扎所定制的数万台无人机在这一夜之间损失了整整一半。” 【但是很值得,不是么?】 摩根的一声轻笑暂时地打断了巴亚尔的讲述。 她扫了眼自己的孩子们,发现他们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似乎不太敢与自己对视,而另一些在她的目光所扫到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抬头挺胸的,似乎想要展现出更多的英勇不凡。 【在这场战斗之后,我曾经向你们征收过你们的战斗感言或者是检讨书,我很欣慰,你们写的都很不错,没有一个糊弄我的,而就是通过你们的这些上书,我也看到了一些我之前所遗漏的地方。】 【就比如说,有数个小队表明他们在对巢都进行进攻的时候,遭遇了一名军官所组织起来的民兵队伍的反扑,这种反扑甚至给我们造成了伤亡。】 【那名军官最终战死了吗?巴亚尔?】 “并没有,母亲,他在之后的战争中被爆炸造成了晕厥,最终被护教军所生擒活捉,我们的一名战士认出了他,现在他正在大牢里。” 【一名能够在如此混乱中,组织人群击退阿斯塔特的指挥官,他应该出现在我们的辅助军之中,而不是出现在大牢之中。】 【你说对么?】 “您的意志,母亲。” 【很好,可以见得,我的孩子们,有如此优秀的人物加入到我们的辅助军之中,在日后,我们的辅助军兵会变得更为强大,而在如此军队的辅佐之下,我们在战场上所留下的鲜血也会更少。】 【这就是我所在意的事情。】 【我看到你们很多人都在书中隐晦的提及了,我似乎对这场战争格外的重视,做出的准备也格外的多,很多人都觉得仅仅为了潜伏活动而投入一千名阿斯塔特战士,以及之后的登陆作战中投入了如此规模的风暴刃坦克与神之机械,是一种浪费的行为,但是,让我告诉你们吧,我的孩子们。】 【如果我损失了一百台风暴刃坦克,我可以去找瑞扎,让他们给我再造一百台。】 【如何我损失了一百艘战舰,我可以遍访无数的船坞,让我再次拥有一百艘战舰。】 【甚至说,哦,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夸张:即使我损失了一百台神之机械,这虽然足以造成天崩地裂的影响,但并非是不可挽回,我可以走遍那些铸造世界,用无数的承诺与人情再换回一百台愿意为我而战的泰坦巨人。】 【但是,但是,如果我损失一百名战士,如果我损失一百名传承着我的血脉的战士,如果我因为区区一点损耗就变得心疼,让我的战士用生命去代替些那爆弹和火焰能完成的事情,去加速所谓胜利的到来,那就是不可挽回的。】 【我可以失去一百辆战争引擎,我可以失去一百艘战舰,我甚至可以失去一百台神之机械,对于我来说,这些东西并不是不可替换的,我总是能在更多的世界上找到更多的补充品。】 【但是如果我失去了一百名孩子,那我就是真的永远的失去了他们,哪怕我追溯到时间的尽头,哪怕我踏遍了这个银河中的每一颗星辰,每一个世界,都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都再也不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回到我的身边。】 【因此,我的孩子们,不要再诉说我为什么要在战争中如此挥霍自己的灵能,也不要再认为我对于战争的准备实在是过于的详细,我宁愿为了一场最简单的战争而进行一千次演练,一万次推演,就像我们为了攻下格拉斯顿,而花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去用战争罗盘一次一次的重新来过一样。】 【我们用了不到十五个小时获得了胜利,而为了这一切,我们花了整整十五天来重复我们所能遭遇的任何一个可能,又或者任何一种抵抗,只是为了让多一个战士能够回到战舰的舰桥之上。】 【如果你们想问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们。】 【是的,下一次战争,下下次战争,直到我们所能经历的最后一场战争,只要我能够这样做,我就一定会这样做,我就一定会用丰富的情报,万全的准备以及不厌其烦的推演和实时把握,来换取你们的生命,哪怕只有一个。】 【不要看轻你们自己,你们对于帝国来说只是战士,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们同样是我的孩子。】 【帝国要求你们获得胜利,而我要求你们活着回来。】 【所以,我选择把胜利交给了帝国,而在所有的胜利已经敲定的情况下,我作为一个基因之母,难道就不能贪婪于自己的利益,让我的孩子,能够哪怕多一个,看到胜利的明天么?】 【这就是我的战争,孩子们,这就是我会带给你们的战争。】 【万全的准备。】 【不厌其烦的计划。】 【以火力与机动说话。】 【所有人团结在一起。】 【最后。】 【你们。】 【要活着回来。】 —————— 巴亚尔轻快地哼着歌。 他把自己的同伴们甩开了,又一次地甩开了,他们总是跟不上自己的速度与节奏,就像敌人的子弹与灵能总是跟不上他的脚步与剑刃一样。 很多时候,他甚至会发自内心的产生一股疑虑:为什么他如此强大呢?为什么自从他有了这种意识的以来,他就似乎比遇见的所有人都要更为强大? 带着这种疑惑,巴亚尔不禁回头看向他刚刚走过那条路,那条狭窄且漫长的血路,在这数千米的巢都走廊之中,此时正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名格拉斯顿的精英战士,他们围绕着机枪、火炮,甚至是一台战争引擎,组成了一条足以阻碍数千人进攻的坚固堡垒。 在十五分钟前,他们还在数百条鲜活的生命,直到巴亚尔哼着他那不成调的轻快小曲,手持着一长一短的两把剑,来到了这个堡垒的面前。 是的,他甚至连一把手枪都没带,巴亚尔从不屑于这些远程的手段,他手中的剑刃就足以解决他所遇到一切了。 巴亚尔哼着小调,他翻身腾挪着,像是一股抓不到的雪白旋风一般,在那些最前沿的阵地上来回腾跃,他在每一个战壕里都不会待过超过十秒钟,而在他最终离开的时候,就会留下一片血淋淋的喉咙。 他躲开那些炮弹,躲开那些伤及到友军的弹片,他像是一只轻快的雨燕一般,在那些剧烈的爆炸中辗转腾挪着,一个又一个清除掉了那些碍眼的炮兵与机枪阵地。 他的战斗是如此的可怕、无情与迅速,以至于那个打开了顶层盖子,让自己的头颅露在外面的坦克车长,甚至没来及龟缩到他的安全的铁甲里面时,就被巴亚尔抓住了脑袋拎了出来,一刀刺死之后,他随手接过了另一守军试图炸死他的炸药,将它扔到了战争引擎里面。 当战争引擎在友军的助攻下轰然爆炸的时候,巴亚尔已经杀光了下一个战壕里面的所有生命,而当他那有些走掉的歌谣哼唱到最后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地之前,留下了一地死不瞑目的尸骸,他们的尸体都是完整的,只有喉咙或者心脏上有着一道简单却致命的伤口。 一如既往的,当巴亚尔偏过头的时候,他听到了遥远的云层之中传来了一种如同黄铜大钟一般的狂放大笑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狂妄的大笑声似乎就喜欢跟随着他的脚步,在他每一次挥舞剑刃,收取鲜血的时候,它总是如约而至。 但这一次,巴亚尔并没有关注它,他的视野已经被另一种东西所夺走了。 他笑了。 —————— 天亮了。 凌晨到了。 战争,结束了。 巴亚尔深知这一点,因为他看到了这一切的标志,因为他已然被基因原体的伟力所遮蔽。 而且,此时此刻,在格拉斯顿的巢都之中,在那些燃烧的废墟与缥缈的黄沙之中,那些仍在抵抗的守军,那些精明的计算着自己进攻的侵略者们,当他们选择抬起头的时候,当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目光望向了那山麓之中悄悄露出的太阳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的看到了那一切。 无一例外的,他们看到了那在蜘蛛女皇的隐晦笑声之中,所缓慢飘浮的无声威慑,他们看到了那位第二军团之主的力量,与话语。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来到格拉斯顿的天空上,但当他们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傲然的占据了太阳所拥有的位置,借助着那逐渐变得明亮刺眼的光芒,那骇然的巨物将自己的阴影投放到了每一个格拉斯顿人的头上。 那些有一些见识的居民能够认出,那是他们的战舰,那是已经伤痕累累,被明显击毁的,曾经属于格拉斯顿的各个战舰,他们被一股顽劣的力量所无情的捕捉到了,然后又被他们难以想象的无形伟力所拼接在了一起,它们那曾经坚不可摧的金属外壳,此时正痛苦的哀嚎着,被强行的扭曲到了一起。拼凑出了一种可怕无比的艺术形象。 那是数十艘战舰所束装起来的可怕造物。 是永远会停留在格拉斯顿人心头的永恒阴影。 那是一只由恶毒的基因原体用她的力量与意志,用格拉斯顿那些沉默的战争巨舰与空间站。 所组建起来的。 所支撑起来的。 所漂浮在天际的。 所遮挡住太阳的。 高悬的,帝国天鹰。 一次性搞定战争戏,我是真不太会写这种东西啊,以后很长时间可能不会这么详细的写啦。 不过反正战争戏走完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去奥特拉玛啦!摄政王我来啦! (本章完) 第219章 你好,基利曼(一) 今夜,罗伯特-基利曼一如既往地失眠了。 在处理完了奥特拉玛五百世界这一庞大疆域所能交予他的最后一份报告之后,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在一种喜悦与苦恼的叠加状态中发现,他居然还有着一小段难得的休息时间,可以自由利用。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基利曼,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在他那有些疲惫的脸上挤出了一缕淡然的,带着苦味的笑容,就仿佛在刻意地告诉着他的心脏,他很开心。 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打扰到就在门口执勤的两位常胜军护卫,这位数百个世界的实际统治者就如同一个怯懦的小偷一般,静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他一路辗转到了内廷的最高处,这是有着一座人迹罕至的露台,它足够地隐秘与高大,可以让基利曼安静地俯瞰到最远出的海平线与天幕。 在基因原体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五个年头,他【发现】了这个地方,并快乐地将这座能够刚好容纳他的僻静角落,任命为自己逃避那些烦人琐事的独立王国。 基利曼很喜欢待在这里,但他总是不能久留于此:无论是在之前作为执政官康诺的天才养子,还是在现在作为马库拉格乃至五百世界的掌握者,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都实在是太重要了,一旦他失去行踪的时间超过了一分钟,整个赫拉要塞乃至马库拉格城,都会被紧急集结的常胜军卫队和中央禁卫军搅得鸡犬不宁,慌乱的余波可能会在平民区跌宕起伏长达十多天。 类似的事情其实只发生过一次而已,却足以让马库拉格之主记忆终生了,当他发现整个内廷和赫拉要塞因为自己失踪了一分钟就阵脚大乱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失望与不满,但是等他真正的看到满脸焦急的奥古斯顿和瓦伦图斯等人蜂拥到自己的面前,脸上写满了希冀与喜悦的时候,一种愧疚感却又袭上了基因原体的心头。 他向着所有人道歉,就在内廷的中央,向着那些因为他的任性举措,而在半夜爬起来的子嗣与凡人们表达着歉意,但这真挚的话语却无法阻碍他随后就在一个隐秘的房间里,向着亲爱的尤顿女士抱怨着心中的不满,那时的他撇着嘴,就像一个完全不成熟的孩子,念念叨叨着有关于小题大做和私人时间流逝的漫长怨言。 想到这里,一丝欢快的笑容爬上了基因原体的嘴角,将他的面容上的疲惫驱散了大半,基利曼上前几步,靠在露台的边缘,他没有穿戴护甲,只有一身最为朴素的礼仪服饰,当他靠在护栏上,眺望着远方的城池的时候,那些价值不菲的袖口被挤压了起来,出现了有些难看的褶皱。 在基因原体的目光中,沐浴在晨曦里的马库拉格城可能是全银河最美妙的一处风景,这块他亲手从康诺王的责任中所接下的瑰宝,在他与之前数代执政官的交替努力之下,俨然成为了银河的东部疆域中最伟大、最璀璨的城市。 马库拉格似乎生来就应该拥有这样的命运,哪怕没有他这个所谓的基因原体:在很多时候,基利曼都会这样想,这是因为他对这里的人民与历史充满了信心与骄傲,他坚信他们的力量要比他个人的领导更为重要。 马库拉格城就是这一论点最中央的论据:早在他抵达之前,这座城市就已经屹立了几千年,而且一直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基因原体抬头远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雪白的女王,它那无暇的裙摆一路从北边赫拉之冠的山峰延伸到了南边的海岸,在这个遍布了巍峨群山的世界上,马库拉格城傲然地占据了一整块珍惜的肥沃平原,却无人有半分的不满。 极限战士之主的目光从自己所在的内廷出发,他首先观望着那些四处巡逻的中央禁卫军和内廷卫兵们,这两个由凡人所组成的卫队在之前的无数次考验中早已证明了自己的力量与忠诚,他们能够傲然地与基因原体的阿斯塔特卫队并肩而立,共同保护着马库拉格的主人。 而在内廷之外,便是兵营与公园,对于武德气息浓厚的马库拉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有多么奇怪的组合,基因原体观察着那些早起的凡人在郁郁葱葱中散步,他满意于他们脸上的安逸。 随后,他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其他的地方,看向了那座气势磅礴的赫拉城堡,还有高居于老城的堡垒区,从这些城市的最高处顺流而下,他的目光掠过了井然有序的居民区与广场,看向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建筑与塔楼,最后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线上,那高大的赛维安墙在西方挡住了他的视野,基因原体知道,在那堵墙的身后,是看起来与城市格格不入的贫民窟,那些肮脏与破败的建筑,是他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所需要关注的重点。 每个城市都有污点,都有不得不面对的缺陷:哪怕是马库拉格也不能免俗。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在逐渐回暖的空气中掀起了白色的气浪,他稍稍抬头,便看到了那在深蓝与灰白所互相交汇的天穹上,正挂着四轮渐渐引起身形的踪影,那是马库拉格轨道上的四颗卫星。 是的,卫星…… 基利曼眨了眨眼睛,他看着那些围绕着马库拉格,奔波不息了千万年的卫士,陷入了沉思。 在基因原体那足以运转整个星区的大脑中,他最大的帮手,他最大的对手,他那与生俱来,引以为傲的多线程思考,开始不受控制的运转着:在基利曼的思绪中,无数的事件与思考如同白骏过隙,让他的暗自琢磨以一种不受控制的速度开始泛滥,并开始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迅捷不断跳跃着话题,最终一路辗转到了与几秒之前完全不想干的一个领域之中。 他开始了思考,开始了一种另类的触景生情。 从卫星联想到卫士,从卫士联想到身边之人,从身边之人联想到帝皇与其他的基因原体,最后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某位刚刚得到了人类之主的允许,在五百世界的北部边境线外不远的地方,不断开疆拓土的血亲。 那位血亲…… 基利曼轻轻的叹气。 哨站。 监督。 另一个兄弟,另一双眼睛。 他的基因之父从缥缈的群星中所找到的又一名子嗣,被人类之主所器重与信任的银发女王,在冉丹战争之中所崛起的英雄,哪怕是最为孤陋寡闻的基因原体,都会听闻她的事迹与力量。 而现在,她就在他的北方,紧邻着他的奥特拉玛,建立着一个崭新的国度,一个正在快速扩张中的微型帝国:根据五百世界之主所收集到的为数不多的信息来看,他的那位血亲,那位执掌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花费了不到六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便将一整个富饶的星区紧握在了她的掌中,而且这还只是她个人的宣言,至于真正的情况到底如何,任谁也不知道。 那些流露出来的战役记录,让人不禁拍案叫绝,在本身军力相对有限的情况下,第二军团之主采取了一种大胆的战略:她慷慨地将相当多的力量,教给了一名叫卢瑟的凡人指挥。 而卢瑟也没有辜负基因原体的期待,他一种极快的战争节奏,率领着由凡人、机械教与部分阿斯塔特战士所组成的军队,席卷了半个星区,剿灭了不计其数的海贼空间站,最后再与基因原体的大军成功会合,共同击溃与清剿的一个刚刚崛起的绿皮狂潮。 现在,这位声名鹊起的凡人指挥官,正率领着一支规模可观的军势,向着其他的星区进军,他的名声已经在银河东部的不少世界上流传了,而那位将他提拔起来的基因原体,则是马上就要抵达马库拉格了。 摩根。 基利曼很早就知道了这个特殊的名字,他可能是所有的基因原体中,最早知道这个名字的那一批消息灵通者之一,这位马库拉格的统治者习惯于在其他军团中打听一些事情,就比如说:他的兄弟们的麾下又显露出了什么精英的人物,又或者是他们研究出了什么优秀的制度与武器,以及值得学习的其他任何地方。 基利曼都会不厌其烦的探索与记录这些事情,并努力在他的极限战士中,将其他军团的优秀之处重新展现一遍,他会谨慎的检查与挑选最优秀的那一部分,并把那些不太适合极限战士,或者他觉得比较糟糕的那些地方摒弃,只保留那些真正的精华部分,来加强第十三军团的力量。 在马库拉格之主看来,这是一种学习,是一种无声的交流,是一种融会贯通,他会对于任何一个他能够探索到的军团这样做,而且他也不介意其他军团学走极限战士的任何一项事情:事实上,他只会对这种互相学习感到喜悦,这意味着极限战士与马库拉格就像他所梦想的那一样,成为了其他人的标杆与榜样,成为了能够更好的为帝国和人类效力的一份子。 如果所有人都是基利曼,如果所有人都比他更优秀,如果罗伯特这个名字,只能是帝国的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那么他会非常高兴的。 不过很可惜,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基因原体能够理解基利曼的这种无声善意,当他们在极限战士的军阵中,看到了与他们麾下那些特别之处极为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地方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往往会露出一种微妙的扭曲。 就是不知道,这位即将见面的血亲,是否也会是这样一个人? 基利曼的面容在轻微的苦涩中变幻着。 一想到这里,他就想到了摩根的那个国度,他就想到了帝皇向着远东星域的所有势力所颁布的那道旨意。 虽然身处于银河东部边疆的每一个帝国高官都得到了一模一样的话语,但是基利曼很确信,这条命令就是特意给自己看的。 人类之主想表达什么? 这是一种警告?还是一种无声的宣言?人类之主曾经对他的国中之国表露出了难以想象的宽容与理解,那现在,他是否又有些后悔? 所以帝皇抓住这个机会,抓住了这个与基利曼相邻如此之近的原体回归到他身旁的机会,他决定建立起的哨站,一个紧邻着极限战士的基地,确保事情不会发展到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的阶段?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基利曼倒是很乐意接受这一点,他很乐于奉承人类之主那无声且高明的政治动作,向神圣泰拉与战争议会表达一个善意的态度。 他甚至在暗自计划着,要不要在一些边陲土地或者物资的事宜上作出让步,这没什么,五百世界的边陲的确距离它的核心区域有些太过于遥远了,遥远到足以让人担心马库拉格领主的本意。 比如说,在摩根的国度与五百世界共同的东方,那一片被暂时命名为了索萨的,尚未探索的空旷疆域,似乎就可以作为一个礼物,主动赠送给这位来访的基因原体。 只不过,一片如此空旷且偏僻的疆域,如果作为礼物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寒酸,是不是能够被理解成他对于这个基因原体,甚至是他身后的人类之主,所表达出来的一种蔑视? 说到这里,他甚至不太确定这位来访的血亲,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态度,她会带来属于帝皇的其他话语么,还是会带来人类之主态度转变的兴师问罪? 想到这里,基里曼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感受到了一阵有些湿热的风吹拂到了自己的脸庞之上,伴随着太阳的逐渐升起,这里似乎也不再是一个能够让人沉思的地方了。 基因原体转过身去,他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中,依旧没有惊动任何人,但就在他打算重启自己的沉思者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中传来,让基利曼有着惊讶地抬起了头。 门外响起了常胜军那低沉的询问声,在基利曼开口之前,大门便被缓缓地推开了,而来者也正是基因原体所想到的那位人物。 “女士。” 马库拉格之主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在他的目光中,五百世界的宫务尊主,也正是基因原体的养母与管家,塔拉莎-尤顿,缓缓地走进了房间中。 基里曼开心地迎了上去,但是他喜悦的面孔很快就被一种忧虑所冲散了,基因原体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时钟,就像在确定着什么。 “你没有休息么?女士?” “我只是醒的比较早,你知道的,罗伯特,夏天到了,空气已经开始变得闷热且潮湿了,很难让人睡得安稳。” 尤顿上下打量着她亲手养育的巨人,宫务尊主原本是想履行她作为管家的义务,来向基因原体汇报今天的行程,但是在看到基利曼的第一眼,五十多年的相处就让她发现了一些端倪。 “你在为了什么而苦恼么?罗伯特?” “没有的事……” 基因原体本能地想要否认这一点,但是在尤顿女士那安静的目光之中,他在一秒之内,就凄惨地败下了阵来。 基利曼抿着嘴,拖着自己的步伐,缓慢的回到了自己那特制的办公桌上,他有些不甘地抚摸着他养父留下的沉思者,又悄悄地打量了一眼他的宫务尊主,直到发现那位女士跟了上来,同样坐在了办公桌的另一侧之后,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才被掐灭,基因原体叹着气,不得不开口了。 “好吧,女士,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一些人。” “在想你即将来访的血亲。” “是的,那是我的客人。” “但也是你的血亲,不是么?” “这是一个意思,女士。” “不,并不是,罗伯特。” 尤顿缓慢却坚定地摇着头,她站起身来,让基因原体能够更好的看清自己,她那白色长袍下的身躯高挑而瘦弱,与她那已然变得苍老的面容分外相似,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能够得到内廷与赫拉要塞中所有人的尊敬:不是因为她是基因原体的养母,而是因为她这些年来的成就、智慧与理性。 在她的怀抱中,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十二个年头,随后,他又作为第十三军团之主,为人类与大远征而效力了将近四十年,在这半个多世纪中,尤顿一直陪伴在基利曼的身边,岁月夺走了她曾经姣好的容颜,却也让她的思维更加理性,让她的言语更加锐利,让她的目光更加深远。 “客人与血亲是不同的,我的罗伯特,他们大不相同。” “你在每一天都会遇到成百上千的客人,无论是白天在内廷的议会大厅,还是晚上在这里,总会有人络绎不绝地来拜访你,那些行星总督、行商浪人、铸造世界的主教和机械神甫,你每天都需要面对这些不同又相同的面孔。” “他们有求于你,又或者怀揣着你想要的东西,你会记住他们的模样和事情,但是在内心中却不会有更多的波动:这是客人,他们与你相认并相识,但归根结底与你并不是一路人,你们只不过是在各自的道路上恰好地有了交界处。” “但血亲是不同的,除了你那位基因之父外,能够与你并享基因原体之名的人物,总共有几个?十五个?还是十六个?无论具体数字是多少,对于银河来说,这都是足以珍惜的一个数字了,尤其是对于你来说,罗伯特。” “毕竟,无论你们现在身处银河的何处,你们当初都是从一个地方出发的,你们的人生轨迹拥有着共同的起点,并注定了会无数次交融在一起,你必须学会面对他们,面对你的血亲,你的兄弟。” “不单单是兄弟,女士。” 基利曼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养母,他的目光很快就飘到了窗户外的晨曦之中,他坐在那里,双臂架在膝盖上,身体前倾。 “我们是兄弟,是人类之主的血脉,但我们更是同僚,是聚集在一面大旗下的盟友:你是知道的,女士,当那些下城区的凡人在讨论起我和我的兄弟们的时候,在他们的第一个思维中,并不是把我和其他的原体,看作是同一个父亲的一群儿子,而是看做是同一位君王麾下的一群将军,同一个帝国之中的边疆统治者与军团之主。” “当我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身份往往并不是共同阐述友谊的兄弟,而是率领着各自的军团去兵合一处的指挥官,任务总是优先于我们的亲情,更何况,我们本身也没什么值得阐述的友谊,我们每个人彼此之间相聚的并不多。” “并不多么?罗伯特?” 宫务尊主微笑着反问,她的笑容让基利曼的话语听起来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我觉得,在你的血亲兄弟之中并不缺乏真正的友谊,他们有些人彼此之间那火热的情感,甚至连我这样的老太婆都有所耳闻。” “你并不是不能与你的兄弟们交朋友,罗伯特,你只是有些太过孤僻了,你会因为需要合作的任务而率军外出,但是当他们聚集在一起阐述着友谊亲情的时候,你却又总是缺席。” “你不能总是缺席这些集体的活动,罗伯特,当你还是一个马库拉格男孩的时候,你有足够的理由去不参加其他男孩们的聚会,毕竟和他们很难说得上是同类。” “但是现在,既然你的亲人们就在群星之中联合与相聚,连接着彼此的友谊,那也许你的确该多出去走一走,让他们知道你内心的所思所想,让他们听听你所勾画的计划与理想,也许,你们就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尤顿的话语让五百世界之主沉默了一会儿,他再一次抬头,看向了墙壁上的时钟:在不到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后,就会有一位基因原体来到马库拉格的轨道上,阿卡特兰与考斯的通讯早在几天之前就通报了他们的行程。 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女士,你的话语与建议如果放在普通的凡人家庭中,那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但是在我这里,却有所不同:我们不单单是兄弟,我们更是各自世界的统治者,是强大军团的统帅,我们的一言一行,我们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象征着我们身后那些足以征服与摧毁世界的力量。” “简单来说,无论我们到底说了什么,还是我们做了什么,都已经无法单纯地代表我们自己了,人们不会看到基里曼做了什么,人们只会看到马库拉格之主做了什么。从而在那里担忧的推想着五百世界将会做什么。”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彼此之间就应该保存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我们每个人都象征着帝国这片丛林中的一头庞然巨兽,我们彼此之间的相遇就像是一次碰撞,会让树木倒塌,会让鸟雀受惊,会让丛林之中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无论是为了稳定,还是为了减少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都应该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女士。”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被教育过这个道理:那些能够凭借着自己的人脉与声望,从而聚集起庞大力量的野心家,是一个稳定的秩序最危险的敌人,因为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团结一致这个词已经不再生效了,分裂的种子也已经生根发芽。” “就像让罗马共和国最终走向终结的,并不是迦太基、马其顿或者斯巴达克斯,而是格拉古兄弟、马略、苏拉和凯撒。” “你在担忧着这些?罗伯特?” “算不上担忧,只是一种本能的考虑而已,我虽然对我的血亲们不算了解,但是我对他们的忠诚与服从很有信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肆意的打破这些规则,女士,除了人类之主之外,任何人都不应该成为任何事情的绝对核心,我也许无法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我最起码可以从我做起。” “你想你坚信着这样的话语,罗伯特?” 尤顿女士的话语很轻,她偏着脑袋,脸上露出了一种与她的年龄有些不太相符的狡黠笑容,如果基里曼能看到的话,那他也许会有所防备,但很可惜,马库拉格之主正专心于窗户外的那几缕晨曦中。 “是的,女士,就像我刚才你所说的那样,我认可的这样的信条。” “那你为什么要打造那么一个房间呢?” 尤顿轻声的话语,让基里曼的眉头直跳,基因原体有些尴尬的扭过了脑袋,看向了自己的养母,他试图想要阻止她继续诉说,但是他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 “打造那个房间,那个你并不常去,但偶尔也会光临的房间,你会在那里冥想,又或者是幻想着未来的一些计划,” “你曾带我参观过那里,我的罗伯特,哪里有什么?一张长桌,二十一把椅子,全部是为原体的身型所制,每把座椅都源自与长桌材料相同的花岗岩。” “椅背上铺着旗帜,长桌首位那把最大的石椅之上披挂着泰拉的旌旗,其他的旌旗则属于各个军团。” “我还看到了侍从们去将一面新的旗帜挂在那把椅子上,那把象征着第二军团的椅子,我看到过那张旗帜的标志是一轮暗色的太阳,仿佛沸腾的火海,但是围绕着太阳的那些图案,却不在我的认知之中。” “圆形环。” 基因原体低沉着语气,慢慢的解释到。 “那是凯尔特风格的圆形环,它们围绕着一颗光滑的暗色太阳,乃是第二军团之主为她的军团所设计的徽章,只会在正式场合使用。”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刻意逃避着尤顿女士所讲述的那个房间一样,每当基因原体想起那个房间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的多愁善感了。 “你必须承认,罗伯特,在你内心的某个角落之中,渴望着与你所有的血亲兄弟们,甚至是你的基因之父坐下来,所有人一起平等的交流着,交流着对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看法和意见。” “你就是抱着这样的渴望,将那座房间的布局图纸交给了马库拉格最好的建筑师,不是么?” 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轻轻地咳嗽着,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不断的在房间中那些特别定制过的超大号家具上来回跳跃着,过了一会,他才有些避重就轻的开口。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就比如说鲁斯……好吧,甚至是鲁斯。” 尤顿笑了笑。 “你总是提及他,虽然从来没有过夸奖,但是如此密集的频率本身就说明着一些问题,不过你从来没有带他来到五百世界,让我能够见见他,事实上,直到目前为止,我好像没有见过你的任何一个兄弟。” 基因原体舒了舒嗓子。 “鲁斯有着王者的风范,但可惜他的王国注定与奥特拉玛不会是同一片疆域,他也不会适应气候宜人的文明国度,马库拉格的广场和雕塑会让他的芬里斯鼻子过敏的。” “那你其他的兄弟呢?他们每个人都会对马库拉格过敏?那我觉得值得怀疑的就不是他们了,我们应该想想马库拉格是否存在什么没被注意到的问题。” “马库拉格没有任何缺点!” 基因原体坚定的、快速的、肯定了这个观点,他的目光在那愈发灿烂的晨曦上停留着,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在宫务尊主那顽固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开口。 “好吧,这里其实有些偏僻,而且大远征的任务是如此的繁重,我们不能指望我的那些兄弟们会抛下他们的征途与任务,特意来到这里拜访我们。” “但是现在就有人来了。” 尤顿笑了。 “一位访客,一位血亲,一位为了你和马库拉格而来的人物,还有不到十个泰拉标准时,她就将抵达这个星系的曼德维尔点,与你完成一次跨越星辰与时间的会晤。” “你打算在哪里与她会谈,罗伯特,在那个房间里?” 基因原体思考了一下,便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会在内廷里与她进行正式的会谈,女士,我会带她参观一下五百世界的风土人情,以及历史和文化,这是一次非常严肃的会谈,毕竟我还无法确定她来访的目的,你知道的,女士,人类之主允许她建立一个自行其是的国度,而且这个国度就在奥特拉玛的旁边,这也许会是某种监督,某种横亘在奥特拉玛与泰拉之间的哨站或防线。” “又或者是桥梁?” 尤顿微笑着,提出了一句精妙的反问,她眨着眼睛,走到了基利曼的面前,让自己的养子不得不正视着她。 “我的罗伯特,你为什么总是会把事情想象的如此糟糕,难道一件事情就不会向着对你有利的情况发展么?与你如此之近的基因原体就一定是监督?难道就不能是一个由命运所照顾,正巧将落在你旁边的友好邻居么?” “你的血亲们曾经飘散在银河的四处,从泰拉以西的那些空寥的群星中,直到你所在的马库拉格,谁能决定他们最终降落在哪里,而其中的一位恰巧在你的旁边,让你以后与你的血亲不会如此遥远,难道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可是她的国度……” “没有那么多可是,罗伯特。” 尤顿轻轻地拍打着基因原体那宽阔的肩膀,她让自己的养子抬起头来,抚摸着他脸上那些残存的疲惫神情。 “你也拥有自己的国度,难道你的国度对于你的血亲,对于你的基因之父,又或者对于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会造成什么威胁?” “你还没有与她见面,你还没有用你的眼睛与大脑,去分辨与确定她到底是一个什么人,那么在此之前,就不要让你的担忧干扰你。” “她还有不到十个泰拉标准时就要抵达了,你需要一个绝对饱满的状态去去接待她,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血亲,她与你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你们是银河中最不可能互相伤害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又在担忧着什么呢?” 基因原体想了想。 他笑了。 “也许你说得对,女士。” “我应该再检查一遍……” “你应该去休息,罗伯特。” “你应该吃些东西,然后抓紧时间好好的休息一下,毕竟,马上就会有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与会谈在等待着你,你的心灵与大脑都需要得到充足的休息。” “但是那些工作……” “任何人都不应该成为任何事情的绝对核心。” 尤顿调皮地眨着眼睛。 “是谁在几分钟前,如此跟我说的?” “这不一样,女士……” “有什么不一样的,罗伯特,难道离开了你,极限战士与马库拉格的管理者们就无法准备好一场普通的欢迎仪式么?还是说现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不得不监督?” “我是你的管家,我是你的宫务尊主,你欺骗不了我的,我知道现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原本计划着对于银河边陲的那个名为索萨的星系进行一次探索,但是因为这次会面,这次行动被延后了,奥特拉玛现在一片风平浪静。” “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你不用把一切都担在自己的肩上,现在你该去吃点东西,然后在你的休息室里好好的睡上一觉,甚至在这里的沙发床上睡也可以,总之,你现在要做的是休息,罗伯特。” “好好的休息,然后也把饱满的精神去迎接你的血亲,如果可以的话,带她来见见我,我已经好奇于另一名基因原体很久了,我甚至听说,她是一位女性?” “性别并不重要,女士。” 罗伯特伸手整理一下桌子上那些凌乱的档案袋,他的话语轻巧且肯,就像是在阐述一种连小孩都能知晓的真理一般。 “我们是基因原体,我们是世界和军团的统治者,性别对于我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女士。” “哪怕是对那些凡人之间的君王来说,性别也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任何事情,当人的身份与地位重要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他的样貌,他的性别甚至是他内心在想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会成为无数种元素的综合体,但唯独不会再是单纯的他自己了。” “又或者说,一位过于在意性别或者其他细枝末节的人,是根本走不到这个位置上的,甚至无法成为任何一个世界的统治者。” 基利曼诉说着,他的话语在一种根深蒂固的严肃之中,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某种说教,这让尤顿有些好气又好笑,她插着腰,微笑的面孔中吐出了几句锐利之词。 “好吧,好吧,统治者,我受教了,停停你的重要之言吧。” 基利曼闭上了嘴,他有些怏怏地低下了头,一心处理着桌子上的那些散乱物品。 尤顿女士微笑着,帮助着养子处理的桌案上的那些文件档,在将它们全部归拢到一起之后,这位基因原体的养母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他在那里搓着他的脸庞。 “你打算在哪里与她交谈,罗伯特?” “就像我刚才说的,在内廷。” “不,我是指:在你们结束了那些公事后,你们作为彼此的血亲与兄弟,打算在哪个地方阐述你们的友谊,你打算带她参观哪里,总不能公事刚刚谈完,你就要把人家赶走吧。”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他思考了一下,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养母,并且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种狡黠的笑容。 “如果你问我的话,罗伯特。” “那座刚刚建成的马库拉格中央大浴场,怎么样?” (本章完) 第220章 你好,基利曼(二) 格拉斯顿业已臣服,无数的异形国度在毁灭中熊熊燃烧,为帝皇与人类而起的伟大征途,也进入了短暂的休息时刻。 第二军团之主龟缩回了自己的软榻与实验室中,安然度日。 卡利班的骑士呼唤着万千大军的狂潮,享受着胜利与荣誉。 而来自普罗斯佩罗的客人,则被再次拖回到大竞技场之中。 每个人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光明未来?对于这个名字的呼声并不高。” “很多人更倾向与晨曦或者是曙光这样的名字,当然,冥月女神也有一定的人气,毕竟这个名字看起来与我们的基因之母息息相关,这足以让它获得最基础的好感。” 赶来汇报工作的霍桑在战舰回廊的尽头遇到了负责守卫原体居所的拉纳,这位老近卫军的首席指挥官看起来格外的欢快,在那雕梁画栋的门扉所依靠的女神像旁,完成了工作的两人交流了起来,他们的话题跳来跳去,一路延伸到了军团中目前最热门的一件事情。 在格拉斯顿的收复作战圆满落幕之后,为了奖励所有参战人员的高效与忠于职守,基因原体决定将一项短暂的特权暂时地交予她的子嗣们:对于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新名字,将由所有的破晓者进行一次投票来决定。 按照惯例,第二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应在基因原体回归后改一个名字,虽然【北极星号】这个名字很不错,也承载了军团过去的辉煌与苦难,但是所有人都认为,军团的旗舰应该拥有一个配得上他们基因原体的新名字了。 不过摩根虽然也默认了这项军团之间的传统,但她却迟迟没有施加行动,近一年以来,统率着整个第二十三远征舰队的,依旧是【北极星号】。 只有那些距离他们的基因之母最近的破晓者们,又或者是那些头脑发达的聪明人,才能对这一奇怪的现象猜测一二。 “我们的基因之母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人物。” 倚靠在墙壁上,霍桑微笑地吐出了这句话语,这几乎立刻就得到了来自于首席老近卫军的,十分不认同的肃穆眼神。 “别这么严肃,拉纳,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哪怕是人类之主,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毫无缺陷,这并不是什么冒犯的话语,而是一项值得承认的简单现实。”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实在是过于苛刻,而芬里斯的霸主却又显得太过粗犷,至于那位来自于巴尔,飞来飞去的大天使,倒是让人挑不出太多的毛病,但他骨子里却也并非一个热心肠的人物,不是么?” “而放眼其他的基因原体,哪怕是伟大的牧狼神,我们也亲身经历过了他的那些小心思所会带来的万般不幸: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都是不完美的,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苛求我们的基因原体。” “我们的基因之母固然是分外慈悲与聪慧的人物,拥有了她,我们不必再羡慕与嫉妒任何军团的战斗兄弟:但这并不说明我们的原体在任何方面都……很有能力。” “你应该注意过这一点,拉纳阁下:每当我们的基因原体需要给什么东西起一个名字,又或者在几个合适的名字中选出她所青睐的那一个的时候,她就会异常的……” “纠结。” “或者说是选择困难。” 拉纳开口,轻轻地补上了霍桑话语中的拖延与遗留。 “是的,很高兴我们在这一点上意见一致,我还以为只有我会有如此细致的观察,毕竟我们的原体大人喜欢保持一种神秘感。” “因为我一直护卫在原体大人的身边,霍桑,我几乎寸步不离。” “……” 难得的,在霍桑那几乎万年不变的满面笑容中,出现了几丝控制不住的崩坏与裂痕。 “是啊,很高兴能看到你在这个位置上如鱼得水,毕竟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岗位,据我所知,对于每一位原体的近卫来说,军团内部的威胁反而比外部的更大,来自其他战斗兄弟的挑战可是要比战斗的频率还要高的,不过你似乎并没有这种额外的担忧。” “原体的信任罢了。” “……” 霍桑沉默了一会儿,才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下,这位早已没有什么牵挂与渴望的老战士抿着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拍了拍拉纳的肩膀。 “在我面前可以这样,拉纳,毕竟我们算得上是朋友,但是在其他战斗兄弟的面前,伱还是不要说这些话了,不然你就要去和阿里曼阁下做邻居。” “他又进去了?” “没办法的事情。” 霍桑的嘴角划过了几缕毫无怜悯可言的笑容。 “议会之前曾经试过用与阿里曼的格斗机会,来作为对于功绩突出者的奖励,而引起的反响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热烈。” “……你们颁发了多少?” “也没多少,阿里曼阁下总共只需要在竞技场里待上八千多个泰拉标准时就可以了,具体来说,我记得是八千八百多……”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你也这么觉得?其实军团议会有过一次专门的讨论与研究,我们充分听取了基层意见,积极切合实际情况,最后我们发现……” “需要减少时间?” “应该再增加一千多个泰拉标准时,凑够一万的整数。” “……” “毕竟在格拉斯顿战役和之后的一系列异形歼灭作战中,不少立下功勋的战士虽然还达不到晋升的标准,但我们总要有些补偿的。” “那阿里曼那边怎么办?你们就不怕他日后怀有埋怨?毕竟他算得上是原体的朋友。” “我们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我们采用了不记名的投票制度,而且并非全票通过。” “……漂亮。” 拉纳点了点头,由衷地赞叹。 “真有那么多人想和阿里曼交流交流?” “比你想的要多,竞技场里面总是满员的,轮不到自己还可以在休息区进行日常交流,就像对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新名字讨论,就是这段日子里最火的话题。” “我们的原体大人选择了一种很聪明的办法:这并非是一个很重要的话题,甚至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它事关荣誉,却也没有更多的必要性了。” “但是原体把它抛了出来,把暂时的权力交给了所有人,让每个人都有了货真价实的参与感,让他们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他们现在是破晓者,是一个军团,而不是那个早该被忘记的xx舰队。” “团结?” “是的,你也能看出来,原体现在最看中这个,所以她将民主暂时地交给了所有人,让他们成为了转瞬即逝的军团之主,这足以让他们津津乐道一段日子了,而既然他们曾经是军团的【主人】,那他们自然就会开始维护统一的军团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一直持续下去呢,一直【民主】下去。”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这是没有可行性的,拉纳阁下。” “为什么?” “因为民主的精髓在于否决,而不是通过。” “但是这次就没有否决?” “因为任谁都无法去否决一个问题,不是么?” 不言而喻的笑声在回廊的尽头悄悄地回荡着,拉纳有些懒散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感叹时间的流逝。 “我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霍桑阁下。” “是啊,我的航班也容不得延误了,毕竟从阿瓦隆到第二十三舰队的航线还是一个空中楼阁,我不得不蹭别人的分支舰队。” “那么下次再见了。” 首席老近卫军的嘴角积蓄起了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主动向着霍桑伸出手,在对于角度与周围光亮的精巧把握之下,满面堆笑的破晓者发觉自己被一道意料之外的光芒晃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了那道光芒所发源的地方。 “你腕甲上这是什么?某种特制的手环?” “是啊,好看么。” “非常精美,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艺术品,我甚至感觉到了几缕灵能的气息?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好东西的?” “原体大人亲手所打造的第一个造物,她亲手赠与了我。” “……” “为了奖励我的忠诚。” “……” “……” “好吧,我改主意了,尊敬的拉纳阁下,我觉得原体的私人卫队作为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应该经过充分的考验与竞技试炼,也许你正好缺失了这一环?” “随你怎么说吧,霍桑,我可不会害怕。” “很高兴看到你对你的实力如此有信心。” “毕竟,原体大人亲口肯定过我的实力。” “……” “……” 隐隐约约的,在安静的战舰回廊的尽头,似乎传来了几句低沉的污秽之言。 —————— “说到这些,我们的原体大人现在在干什么?” “她在为之后与基利曼大人的会面做准备,具体来说,她在思考自己到底要身着什么服饰,她已经思考很久了,你知道的……” “唔,了解,选择困难。” “是啊,已经困难了差不多一整个泰拉标准日了,我们的原体刚刚在她的私人实验室里面消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所有的饮食与物品都是由她的私人侍女运送的,如果不是马上就要抵达马库拉格了,我觉得她还能再待些日子。” “最起码我们不用担心她会穿着一身白大褂执行这种外交事宜。” “谁知道呢,反正我个人认为无论穿什么,那个野心勃勃的五百世界之主都不会在意的,他眼睛里只有他的国中之国。” “也不能这么说,必要的服饰还是要准备的,只可惜我们在这方面似乎帮不上什么忙,也许我们需要特别抽调一批凡人了,向帝皇之子或者圣血天使发送一份官方的求助信件?” “你是指:给我们的原体大人安排一个……” “形象总监?” 拉纳摸了摸下巴。 “一个生疏的词汇。” “毕竟总是挂在嘴边的东西,很难是重点,不是么。” “好吧,那么我会找时间去寻找这样一个凡人,有什么标准么?” “目光客观,知识丰富,老练沉稳,海纳百川,临阵不乱,清心寡欲,对于各种文化与不同环境都有着充足的应对方法,亦或者是亲身的经历,而且最好是一位敢于和原体打擂台的人物。” “……你在说什么?” “形象总监啊。” “我觉得你在说帝皇的禁军。” “这就有些夸张了,拉纳,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样的人物到底存不存在。” “我想是存在的,霍桑。” “何以见得?” “因为我们的原体大人现在的确拥有一位……形象总监。” “……谁?” —————— “没问题,摩根女士。” “鄙人塔拉辛,很乐意成为你的形象总监。” “恰巧,我对各个种族艺术和美学,略有了解。” 第二军团之主翘着腿,盘踞在自己的王座上,上下打量着不远处那具在她眼里散发着绿光的金属骷髅,在心底轻轻压抑着渴望把这个异形撕碎的本能冲动。 目光客观,知识丰富,老练沉稳,海纳百川,临阵不乱,清心寡欲…… 完全符合,不是么。 可惜了,是个异形。 摩根无声地叹息着。 她有些茫然。 在逼降了格拉斯顿之后,破晓者的舰队旋即席卷了阿瓦隆星区的大部分星系,那些大大小小的异形国度根本不值得像是人类殖民地那样颇费心机,它们那可怜的虚空力量已经在康沃尔星系的海战中毁灭殆尽,效忠于拂晓女王的帝国舰队停留在一颗颗异形世界的近地轨道之上,肆意地展开屠杀。 而对于那些防空火力极其凶猛的顽抗者来说,由第二军团之主所亲自率领的登陆作战则是足以让它们感到后悔的酷刑:基因原体的亲临战阵让阿斯塔特军团成为渴望碾杀一切的狂暴巨兽,数百遍的战争推演与时刻把握局势的信息处理中心让原本焦灼的战局成为了阐述单方面屠杀的艺术,基因原体甚至为此而陷入了一种苦恼。 各支部队的配合虽然远远称不上是天衣无缝,但是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在军团的立体打击与信息化战术面前,又显得过于弱小了,弱小到基因原体甚至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与机会,将她的禁卫军派遣到那些最危机的地段。 因为这些异形废物根本就没有缔造出什么危机时刻。 想到这里,阴霾便在第二军团的眉眼中聚集着。 原本对于那些绿皮的绞杀可能会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不是摩根用于开启战端的强大一击,很不巧地把warboss的座舰和它本人撕成了碎片的话。 在那之外,【合适的机会】就像是水潭中的浊月一般,成为了基因原体无法抓握的存在,弱小的诸多敌手在狂热的一整支阿斯塔特军团面前灰飞烟灭,而基因原体的亲临只会让每一支部队迸发出更为狂热的力量,将任何有可能把战局变糟的因素转换为胜利的号角。 就这样,当最后一颗独立的世界被插上了人类帝国的旗帜,整个阿瓦隆星区在军团的呼喊中成为了基因原体的裙下之臣的时候,摩根还停留在一种有些茫然的情绪。 这就完成了? 这就成功了? 一个星区,十几个星系,就硬是没有给她一个哪怕勉强合适的理由和机会? 比起冉丹…… 唔,好吧,不能再谈冉丹了。 在她的茫然中,意气风发的卢瑟率领着一支大军,开始向着另一个星区进发,这位原本苍老的卡利班骑士,在连续数个月的征战与胜利之后,居然发生了一场不折不扣的医学奇迹。 他那原本严重衰退的精神与意志,在再次见到摩根的时候,已经消失无踪,伫立在第二军团之主面前的,是一个不知道年轻了多少岁的卢瑟:意气风发,精神饱满,诉说着无穷无尽的活力与坚定。 【……】 令人茫然的事情增加了呢…… 基因原体拄着脸,她看向了在她面前侃侃而谈的金属异形,只想好好地叹息几句,或者把自己再次扔进实验室里面。 相比于这个有点让她感到陌生的世界,还是实验室里面的数据与理性更吸引人啊:在持续了一个多月的研究与学习之后,基因原体已经初具成果了,拉纳腕上的手环就是她的第一个产品,这种量产型的造物中储存着摩根的一丝最为微弱的灵能,足以让她的这些子嗣在危机时刻多出一种一次性的巨大杀伤手段——或者用来自爆。 第二军团之主还在无声的感慨着,突然,她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话语。 【你刚刚在说什么?塔拉辛中士?】 “无袖半身甲,大人。” “我听说,你的一位兄弟曾经赠与过你相似的礼物,也许你可以在此次访问着穿戴它:身着你亲手缝制的全身长裙,上半身再穿上那套无袖的半身甲,经典的古希腊与古罗马的女神。” “雅典娜、密涅瓦,多么让人渴望亲近的圣洁名字啊。” 【我希望你能给出的,是一个真挚且客观的建议。】 “这就是真挚且客观的建议,尊敬的大人,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作为你的形象总监:我曾听闻你麾下那些战士的争吵,很显然,你的基因之父给予了你一种独特的能力,在不同的人物的眼中,你是值得期待的不同样貌,而唯有在我这样的无魂者的眼中,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外貌。” “但是请相信我,在你的血亲兄弟的眼中,你的外表是无法改变他们的视野所能探知到的真相的,所以你需要相对应的着装。” “而对于基利曼阁下这种拥有着古罗马之魂的人物来说,有什么会比一位活生生的密涅瓦更为让他肯定的呢,智慧、战争、月亮和记忆的女神,也是手工业者、学生、艺术家的保护神,长裙与半身甲的组合足以说明这一切了。” “当然,如果你能再带上盾牌与长矛……” 【请不要和我提及有关长矛的任何事情,塔拉辛中士。】 “唔,好的。” “但是请你务必相信,无袖半身甲是一个好主意,而如果能搭配一套无袖连衣裙的话,那将会是一场绝杀,没有罗马人能够拒绝我所说的这一切。” “请采纳我的建议吧,你会拥有一场很棒的古罗马之旅的。” “万神殿、角斗士、大理石、奥古斯都与凯撒,哦……” “当然还有大浴场。” (本章完) 第221章 你好,基利曼(三) “跃迁完成。” “进入实体空间。” 侍女的低语唤醒了短暂沉睡的第二军团之主,当她睁开那双青蓝色的瞳孔的时候,名为马库拉格的星系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检测到十六个星空堡垒和武器平台,检测到三支舰队,检测到五份通讯请求,包括图像与灵能,检测到虚空引擎数量超过一百,均没有进一步的开火意图。” 身材矮小的侍女伫立在摩根的身侧,她的大脑连接着荣光女王级战舰的一部分仪器,强大的计算力让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接受数以万计的数据,再迅速地挑出那些最重要的,汇报给她的女主人。 当然,有时候单纯的汇报也未必管用。 “请下达指示,女主人。” “请苏醒,女主人。” 幼小的侍女之音在任谁都不允许进入的房间中回荡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直到她面前的懒人豆袋沙发上撑起了一条懒懒散散的胳臂,然后又坠了下去。 侍女眨了眨眼睛,在犹豫了一下后,她脑海中早已写好的运行程序告诉了她应该怎么办。 装满了松饼与白巧克力的餐车被暂时推到了一旁,侍女活动了一下手腕,撸起袖子,走到了基因原体的面前,抓住她的一只脚,轻轻地来回拖拽着,让摩根的意志伴随着她的节奏而不断清醒。 “还不能深层休息,女主人。” “你还有工作需要完成。” 【……我……我知道……】 在来回拉扯了十几秒后,摩根断断续续的苏醒之声才激活了侍女脑海中的停止按钮,在她那无情的赤红色瞳孔中,第二军团之主有些挣扎地从她的软垫上爬了起来,她披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白袍,看起来还是有些没睡醒。 以基因原体的标准来说,这难免有些迟钝了:不过这正是摩根在大量进食后,处于【涨腹】状态的时候,会出现的正常反应,有点类似于凡人的低血压。 “你需要进食,女主人:这是你在休息之前预留的指令。” 一杯被递来的冰水多少缓解了摩根的精神涣散,她花了几秒钟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然后看向了一旁:她亲手打造的侍女正推着一辆银白色的餐车,餐车的边缘有着一层漂亮的粉色纹路。 这正是阿尼亚:虽然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对这位摩根的侍女进行了亿点点加强,但是在第二军团之主看来,她的侍女依旧是如此的柔弱,只能对抗与远程狙杀几名阿斯塔特战士而已,过于粗暴的体力活实在是不怎么适合她。 于是,第二军团之主选择在自己的实验室中对她的侍女进行了进一步的加工,让她明白一名侍女都该做什么:比如说最高效的清理与糕点制作什么的,而效果也是非常喜人的,蜘蛛女皇如她所愿的过上了快乐的米虫生活。 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多打造几个【侍女】,反正佩图拉博交给她的改造图纸和武器安装方略已经被她吃透了,而破晓者们对于阿尼亚的存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与顾虑,拉纳等人甚至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这位唯一能够出入原体居所的侍女,生怕自己的力量会不小心伤到那脆弱的胳臂与躯干。 “你要吃什么,女主人?” 侍女将餐车缓缓地推到了摩根的面前,蜘蛛女皇随意地扫了一眼那琳琅满目的三层高塔,在红茶与咖啡的温热气浪中,陷入了纠结。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完美与诱人:光鲜亮丽的三明治占据了最下方的王国,薄亮的黄瓜片与烟熏的火腿交辉相应,互相争锋;而蓬软的烤松饼上流淌着甜滋滋的美妙蜂蜜,与酥脆的蛋卷形成了绝妙的甜蜜对手,替代了摩根所不喜欢的司康饼,占据了三层高塔之中的第二阶级。 顶层则是最华丽的:香滑软腻的提拉米苏用最正宗的马斯卡彭芝士打造,撒上了如同墨色雪层一般的可可粉制作而成,散发着浅淡的咖啡酒味;而同时兼具了巧克力的细腻与樱桃酒的醇厚的黑森林蛋糕也完全不落下风;外焦里嫩的苹果派被切开,流出了勾人口水的粘稠汤汁,而宛如岩浆一般的蛋挞则经过了改造,外壳的口味是基因原体最喜欢的软烂风情。 【一如既往地可靠呢,我可爱的阿尼亚,把所有甜点的知识录入你的处理器之中,可真是一个再天才不过的决定。】 基因原体轻快地哼唱着威尔士的小曲,她插起了一块宛如果冻一般蠕动的慕斯蛋糕,将鲜亮的浆果与香稠的奶油一并送入口中,贪婪地舔舐着指尖上的残留。 侍女眨着眼睛,她洗干净了自己的双手,为她的女主人倒了一杯红茶,当那赤红色的瞳孔目睹着银发的女王在转瞬间将大半个高塔消灭干净的时候,一种最为低沉的欢乐与满足气息从她的心底划过,比任何轰鸣的程序运转都要更能起到激励的作用。 【我们到马库拉格了?】 “距离拉纳先生使用通讯器向您汇报,还有七秒钟。” 【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 摩根打着哈欠,她赤着脚,行走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原体的私人休息室是用慢慢地懒人沙发与绵软的矮床所搭建的,可以依靠与瘫坐在上面的柔软家具遍地都是,在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散落着蜘蛛女皇收罗来的小玩意儿,而整个房间的地面都是一种柔软的榻榻米,鞋子被堆砌在了门口。 在发现自己的情感似乎正以不受控制的进度缓慢恢复时,摩根在最开始的失败镇压之后,便选择了缓慢的接受与面对那些她正在变得不对劲的地方:就比如说,在她逐渐恢复情感的时候,她身上像【凡人】的地方似乎也在越来越多,甚至多到了比起她的其他血亲,都有些过多的奇怪境界。 让人想不明白……罢了,她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够多的了。 基因原体揉着眉角,驱逐了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混乱,她随口应答了拉纳的通报,在喝下了侍女递过来的红茶之后,她走出了这个不会让任何外人发现的房间,来到了自己的试衣间之中。 【好吧,让我想想。】 第二军团之主喃喃自语。 【那个异形怎么说来着……】 —————— 古代的马库拉格诸王所留下的六个巨型战争号角,正一同发出尖锐而粗哑的呼吼,震耳的轰鸣在城市与数万迎接人群中回荡。 第十三军团的尖锐乐声随之而来,八百把银色的小号和喇叭奏响了明快的凯旋乐曲,就宛如一位老练的乐队指挥一般,每当这章乐曲演奏到高潮与关键节点的时候,围绕在广场两侧的人群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出绵延的欢呼声,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热烈的海浪。 身着全副仪式性盔甲的基利曼正伫立在泰坦之门的平台上,此处是军事广场的北部入口,也是整个马库拉格城最为宏大的入口与安置地之一:它的壮观规模足以同时容纳三十台神之机械,这些以战将级泰坦为首的强大兵器来自于与基利曼结盟的四个泰坦军团,而为人所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奥特拉玛之主其实还在思考着与另外的两个泰坦军团结盟的事宜。 马库拉格的主人伫立在他所能拥有的最高处,他的过人听觉被被那些要么热闹非凡,要么宏伟壮丽的乐曲所占据,而他的瞳孔则是来回打量着他能观察到的任何一个地方,从脚下的军事广场那闪闪发光的大理石地板,到远方那些容纳了诸多议员宅邸的美丽庄园,他同时思考着构建起这场盛大欢迎仪式的所有元素,最后一次确保不会有什么冒犯到血亲的地方。 “你不必如此忧愁,大人。” 当尤顿女士走到了基利曼身边的时候,基因原体正全神贯注于聚集在广场上的常胜军卫队:那是整整五千人的庞大力量,而他们的身后还有着更多由凡人战士与阿斯塔特所组成的方队,这让基利曼不得不思考,他那位仅仅拥有两万多名子嗣的血亲,会不会把这看作是一种炫耀与施压? “无论你想更改什么,现在都不是一个好时候,大人,你的血亲还有不到三分钟就要到了,任何最微小的更改,就会在她抵达的时候造成一场混乱,与其在这里忧心忡忡的考虑,倒不如用你最豁达的态度去面对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宫务尊主的话语总是如此的理性、客观与及时,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基利曼感到安心:处于种种考虑,在公共场合,尤顿只会称呼她的养子为【大人】,毕竟现在他们的身份是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和他的宫务尊主,而不是基因原体与他敬爱的养母。 基利曼对此感到很难受,但他说服自己接受这一点。 “我知道,女士,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你不必担心。” 基利曼低声地回答着,在他的身后,一位侍从走了上来,递交给了基因原体一份数据板:马库拉格上空的虚空盾与空域开放权,只能由基因原体的基因样本所启动,这样的技术被灵活且广泛地运用在了诸多军团的重要事宜上。 基利曼接过了数据板,城市的层层系统因为他的命令而运转,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另一艘荣光女王级战舰的身影就在马库拉格清澈的苍穹上隐约可见,极限战士之主的超人感官则让他比所有的扫描仪器都率先发现了那一队在天穹尽头浮现而出的风暴鸟。 “她的侍从比我想象的要少。” 基利曼低声的嘟囔着,让一旁宫务尊主露出了无声的微笑。 在基因原体的注视中,被涂抹成了银白色的风暴鸟们依次落在了军事广场之上,没有什么或花俏或内涵的表现,也没有什么对于军事力量的隐形炫耀,就像是在完成一次最基本的任务一般,第二军团的飞行引擎们依次落地,它们的动作就像它们的涂装一样朴实无华:银白色的外表,简单却准确的喷涂着诸如【2】这样的序列,亦或者是破晓者军团的标志:凯尔特圆形环之中的太阳。 当基利曼看到三百名破晓者整齐地排成队列,就那样伫立在了广场上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几秒钟之前的担忧与嫉妒,他恐惧他的血亲会炫耀自己的武力,让这场会谈变得剑拔弩张:现在,轮到马库拉格之主因为自己的狭隘思想而感到丝丝的悔意了。 “多尔洛,格洛德,你们跟着我,奥古斯顿,这里拜托给你。” 在依次给一二战团长和无敌铁卫的指挥官分派了命令后,基因原体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养母,从她的无声微笑中汲取到了最后一股力量,然后同样露出了一种最能代表马库拉格的,亲切却又无比庄严的笑容,走下了平台。 远远的,他看到了自己的血亲也选择在同一个时刻,走下了她的风暴鸟,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位无比肃穆的卫士,他身上那银白色精工战甲点缀着火星红金镶边,而那副严肃的面容则让基利曼隐约地想起了他那位不受欢迎的兄弟。 就像多恩…… 马库拉格之主在心中低沉地念叨着,他走下台阶,走向了自己的血亲,就像他的血亲在同样做的那件相反事情一样,两位原体缓缓朝对方接近,他们之间的初始距离可能有一公里长,这是一段堪漫长的等待,所有喧闹与喇叭声都在这一刻消逝了,就连人群的嘈杂话语声都逐渐低落,一种空前的寂静笼罩在了基利曼的耳边,反而让他感到不那么适应。 他看到了摩根,他们现在只相聚几百米远了,他能轻松地观察到这位只在传说中的血亲。 她身着着一身白色的长袍,那颜色与沉淀的大理石雕像具有异曲同工的美妙之处,这套裙摆显然是自制的,因为它没有一丝一毫的脱坠,却又完美地遮掩住了那些不断交错的脚趾,基利曼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血亲穿了什么鞋。 在上半身,她则是用一副精美无比的半身甲作为对于连衣裙的完美解答,盔甲上点缀的纹路简单且磅礴,诉说着它的主人并非是一位娇弱柔嫩的少女,王国与阶级的复杂形态在盔甲的两侧汇聚,最终拜倒在了那位处于凯尔特圆形环之中的太阳所掌握的权柄之中,而在靠近脖颈的地方,象征着摩根私人标志的魔五星则是起到了胸针与威严的双重作用,诉说着它的主人所拥有的权柄与力量。 她的面容姣好,宛如一位纯洁的少女,但是锐利的瞳孔诉说着战士与统帅的威严,而眉眼间的余韵则是告诉着所有人,她的胸膛中蕴含着智慧与理性的思想,那才是她最为可贵与重要的角落。 这就是他的血亲,帝国的第二军团之主,破晓者的基因原体…… 马库拉格之主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正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变得有些快速,当他目睹到那些象征着罗慕路斯与雷姆斯子孙们的雄鹰标记的时候,他竟有了一种下意识的感慨:终于,不再是所有的血亲都与马库拉格格格不入了。 如果这样的雌鹰能够作为五百世界的近邻,那也许并不是一件完全的坏事:最起码,她的心灵中应该蕴含着一些与奥特拉玛五百世界所能无师自通的默契。 基因原体如此想着:于是,他第一个伸出了手。 “欢迎你的到来,血亲。” 【我的荣幸,血亲。】 基利曼露出了笑容,而在他的笑容之中,那双能够洞察一切理性思想的双眼正在打量着那张苍白的面容与美妙的发丝,伴随着那些银色丝线因风而起,用并不尖锐的前端轻抚过基利曼的盔甲的时候,基因原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了:在他远远地瞧见自己的血亲的第一眼,他就仿佛看到了一种幻像,一种让他感到熟悉与亲近的气息,就仿佛会让他不自觉地开始依靠与信任。 摩根,他的血亲,她的身上似乎蕴含着什么秘密、什么气息、什么足以在马库拉格上常见的重要因素,令极限战士的主人感到并不厌烦的熟悉。 那是什么呢…… 片刻的思考划过了基因原体的脑海,在他有意识与无意识的深思熟虑之中,两位基因原体早已交谈了数句无用且必要的话语,他们脸上的笑容通过各种仪器,让广场周围的无数凡人陷入了安心与热情的喧闹之中。 一切顺利,不是么? 基利曼摆出姿态,邀请着自己的血亲与他一同攀爬那些仅剩的台阶,去往足以俯瞰一切的平台,而四名来自两个军团的原体护卫则是跟在了几步之遥的身后。 马库拉格之主走在前面,他的大脑在短暂的瞬间里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轰鸣与咆哮,足以让十个星区开始运转的思考围绕着一个问题而不断的奔波,这种努力是如此的有效,当基利曼再次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答案。 看看他血亲的微笑吧。 在他眼里,那是如此地像…… …… …… 像…… 尤顿女士? (本章完) 第222章 你好,基利曼(四) 有那么一瞬间,极限战士之主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足以让他感到震惊的东西:从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的身上。 在仪式刚刚开始的时候,老近卫军就观察到了这一点。 让—拉纳此时正伫立在平台的边缘,他站在自己基因原体身后的第三位次,仅次于无人能及的议会长马歇尔与首席冠军巴亚尔,以阿瓦隆女暴君的首席禁卫之名,他得以侍立在距离两位基因原体并不遥远的地方,时刻提放着那些在理论上微乎其微的紧急情况。 这是一个精妙的位置,也是一种得以对称的艺术:虽然事先没有任何的彩排与沟通,但是伫立在两位基因原体身后的军团翘楚们,都可以在对立者的脸上看到几丝格外熟悉的神色。 老重持成的马歇尔在看向马里乌斯—盖奇:将极限战士交给马库拉格之主的前军团长,据说曾以雷霆战士之名而征战;巴亚尔则是颇感兴趣地打量着对他对视的瓦伦图斯—多尔洛:奥特拉玛的英杰,基利曼的勇士。 至于拉纳自己,他曾以为他会与赫赫有名的无敌铁卫之首互相对立,但是当基利曼介绍着他身边的子嗣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到陌生的名字:弗拉图斯—奥古斯顿。 这个名字让他感到陌生,但是只要看到那种粗犷的傲慢,拉纳就能猜到他是什么样的人物。 天生的战士——但其他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拉纳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对此感到满意,并且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他已经有足足五秒钟没有检查基因原体的安危了,这几乎称得上是失职。 这样的结论听起来似乎有些危言耸听,甚至有些滑稽可笑,但是在平台之上的上百名战士之间,这却是真实且广泛存在的情况:每时每刻,都有数十双充斥着警戒与理性的目光,聚焦在两位面色如常的基因原体的身上。 这个宽广大气的瞭望之所,似乎伴随着这场有些缓慢的会谈,而化作了一幕过于热闹喧哗的清晨天穹:两位帝皇的子嗣就如同拂晓时刻那尚且黯淡的太阳与月亮,而在他们的身旁,则是围绕着不计其数闪闪发光的群星,那是阿斯塔特们全神贯注的目光。 在场的诸多愚者中,也许唯有一人能够跳脱出这种关心则乱的蠢笨状态:宫务尊主就站在人群的边缘,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双重高贵而靠的太近,只是把握着一种能够目睹到所有人的视角,如同母亲看到孩童之间的严肃戏码一般,露出无声的微笑。 在尤顿女士的笑容之中,军事广场上的欢迎仪式以一种完美的结局而告终,围绕在广场四周的海量民众在中央禁卫军与极限战士们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回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之中,这些远非是真正的战士,却大多经历过准军事化训练的男男女女们,给予了摩根的子嗣极为深刻的印象。 极限战士之主抽出了转瞬即逝的一刹那,他那比任何沉思者或计算器械都要更为强大的眼眸扫视了一眼广场两侧的人群,直到确认了一切都在按照着他的规划,履行着秩序和命令,马库拉格的执政官才恢复了自己的满面笑容,他将自己的血亲引向了英雄大道,而它的尽头正是赫赫有名的赫拉城堡。 两位基因原体率领着一条靛蓝与苍银所混杂的河流,以不可阻挡地势头向着他们的目的地前进,而在他们的身后,就紧跟着他们最优秀的子嗣,至于那些从马库拉格甚至奥特拉玛各宙域所赶来的凡人高官与议员们,则是被允许在道路的两侧予以迎接,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五百世界和摩根之国度之间所有可能展开的繁忙贸易,怀揣着乐观的态度与贪婪的渴望。 “在这些凡人之中,有的提前两个月就来到了马库拉格。” 在刚刚经过那些凡人所组成的欢迎阵列后,马库拉格之主貌似无意地向着自己的血亲透露着诸如此类的信息。 “因为方位的原因,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自于五百世界的北部,又或者是西北与东北的边陲,你应该听说过那几个最知名的地方:他们中有阿卡特兰的铸造主教、曼科拉的泰坦王侯、尼姆撒的至高王、还有伊卡尔4号星的巢都总督……” “你应该知道这些地方。” 极限战士之主的笑容是那样的温良与无害,而摩根抚摸着胸前战甲上的倒竖魔五星,也同样回馈般地露出了一个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没有瑕疵的笑容。 知道,当然知道。 阿卡特兰和曼科拉作为铸造世界与泰坦军团的驻地,掌握着阿瓦隆西部到大漩涡的最短路径;尼姆撒则是恰好在阿瓦隆星区的正东方区域,单单是这两处地方,就足以把整个阿瓦隆夹在中间。 而伊卡尔4号星? 哈,这个巢都世界就在阿瓦隆的正南方,距离摩根的疆域可谓是咫尺之遥:如果马库拉格之主没有亲口阐述的话,摩根甚至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总督居然也早已是奥特拉玛的阶下之臣了。 她的东方、西方与南方早已遍布了极限战士的靛蓝么? 很好,让她想想,仅剩的北方毗邻着哪个兄弟? 嗯…… 好像是佩图拉博。 …… *脏话。 …… 所以…… 你想对我表达什么?五百世界的君王? 在保持礼仪的前提下,蜘蛛女皇瞳孔中的笑容渐渐地被她的冰冷思想所吞噬,当她再次与基利曼直视的时候,她的嘴角依旧在仪式性的挂起,但是青蓝色的瞳孔中只剩下的理性与询问。 而基利曼,正巧看到了这双理性的瞳孔。 …… …… 和尤顿女士是多么的相像啊。 极限战士之主不由得轻轻地感慨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这双理性的瞳孔中,看到了几十年前的美妙片段:尤顿女士并非总是和蔼的,当他的确犯了一些错误与冲动的时候,迎接他的同样也会是这种理性的瞳孔。 让人怀念,不是么? 一丝笑容划过了基因原体的嘴角,在他的眼中,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七丘之城光芒的血亲,似乎有着一种难能可贵的气质,这样的气质他只在寥寥几人中见过:哪怕是同为帝皇子嗣的其他原体,也并非全都拥有这样的气质。 这样的结论成为了一种原始的本能,宛如野蛮的草莽一般,飞速成长在了马库拉格之主那运行着理性和思考的大理石心脏之中,这一幕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和谐,却又有着一个充足的理由。 与他的兄弟们相比,从不肯承认自己身兼唯心主义元素的某位马库拉格之主,对于一些亚空间中的存在,自然抵抗力要差上一些。 自然而然地,面对着摩根觉醒原体身份之后,便与生俱来的被动型亚空间技能【千人千面】,当其他基因原体还能勉强抵挡,亦或是保持一个相对淡然的态度的时候。 伟大、坚强而理性的马库拉格之主,则在一瞬之间,就成功地中招了。 当他看到自己的血亲,并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心中感慨出【尤顿女士】的时候,一种固有的印象便在基因原体没有察觉到的那一刻,种在了他的内心深处,当他再次看向了阿瓦隆之主的时候,他俨然把她看做是一位可以沟通更多、更严肃事态的人物。 但即便如此,当第二军团之主的下一句话语传递到了基利曼耳中的时候,他还是听出了几丝不对劲的弦外之音。 【也许我们彼此之间,可以更诚恳一些,兄弟。】 眼看着他们距离赫拉要塞已经越来越近,那高耸的塔楼与要塞壁垒已经投下阴影,遮蔽了他们目光所及的太阳,第二军团之主便也不再拉扯,她的话语以一种礼貌的漠然而吐露出来,让人挑不出更多的排斥与不满。 【任何复杂且花俏的语言艺术无非是对于交流对象的不了解,渴望在切入真正的主题之前,为自己获得更多的筹码,但是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你我身上,不是么?】 “没错。” 基利曼的笑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热情洋溢,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已经被甩在身后的凡人么,缓缓地说出了内心中的部分真相。 “我们两人的国度距离得是如此之近,摩根,我们完全可以成为友好的邻居,在必要的时刻对彼此伸出援手:就像任何两个原体,任何两个军团会做的那样,但是你我与他们有着小小的不同,我们的意志会牵连更多的力量与世界,所以这样的事情,你我彼此之间应当有一个适当的提前沟通。” 基因原体的步伐停留在了赫拉城堡那宏伟的大门之前,无数人的脚步与目光伴随着他们的动作而齐齐停下,等待着两位超凡君王所会发出的任何一道命令。 【合作……与沟通?】 摩根的话语停顿了一秒,而迎接她的是基利曼那善意的笑容。 “是的,合作与沟通。” “大远征正是这样的时代,而我们与银河中的每一个同胞,也注定将拥有这样的未来,不是么?” 摩根抿着嘴,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仔细地端详着基利曼的面容,渴望着在那张完美军团的塑像上,找到任何足以让她产生怀疑与讥笑的伪装。 …… 一无所获。 就像对他内心的探索一样:除了一些复杂的政治考量以外,完全就是一无所获,他的内心就那样明晃晃地向蜘蛛女皇摊开,书写着一些质朴到让人难以相信的真挚、友善、理性,亦或者是对于现实情况的满足,对于美好未来的期待,对于光辉伟业的信念。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理所当然地相信自己那从未出错的,能够探查任何人心的能力,但是这一次的施展所向她反馈的结果,却又让她本能地感到了怀疑。 谁能拥有如此光明且充满希望的内心? 或者说…… 这到底是完美无缺到足以戏弄她的伪装,还是可笑到几乎不可能存在的……诚恳之言,光明之心? 一时间,摩根竟有些短暂的犹豫与踌躇,她那引以为傲的心灵探索明白无误地告诉她,眼前满头金发的马库拉格之主,的确在吐露着他内心深处的话语:他渴望着坦诚的合作与友善的沟通,虽然这的确夹杂着一些政治企图,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真挚的赤诚火焰。 他的内心毫无保留,他对自己思想和渴望的保护力度微弱到宛如佩图拉博对于自己子嗣的爱,摩根的探知如同滚烫的刀刃切开融化的黄油一般,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马库拉格之主身心深处的影响,随后便被那些光芒四射的伟大信念与高贵渴望而刺痛了罪恶的双眼,不禁在意志之中留下痛苦的泪水。 她的探查实在是太轻松了,而她探查到的一切又实在是…… 真挚、理性、和睦、友善…… 一切的美好就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燃烧着,这些璀璨到让人简直无法直视,如同太阳一般光芒万丈的薪火,足以精炼出一位行走于凡世的火种,足以让半神的思想寄托在最温和的肉体凡胎之中。 简而言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正常人,一个通俗来讲的,正常到不可能再正常的正常人。 正常到在基因原体之中,显得不那么正常的正常人。 摩根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她居然有些无法接受,她不由得想到了之前所面对过的那些名字:马格努斯、佩图拉博、庄森、还有黎曼鲁斯…… 所以…… 她的兄弟们,其实存在着正常人?正常到反而让摩根第一感觉没那么正常的正常人? 这是真的会存在的事情? 她那个基因之父,居然真的知道怎么创造一个正常人? …… 阿瓦隆式震惊。 摩根的面容微微扭曲着,她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来接受这个爆炸般的讯息,却又很快提出了一个新的质疑:这一切会不会是一场天衣无缝的伪装,是一个能够掌握五百世界的割据君王所能依仗的与生俱来的迷惑力量? ……不无道理,不是么。 毕竟,如果他真的是一位基因原体,如果他真的是人类之主用超凡的科技与一部分难以解释的亚空间元素所捏造的,独一无二的混杂造物,那他又怎么可能对于摩根的探查如此无力,能被轻而易举地看到内心最深处? 除非他认为自己是人类,认为他这个身高三四米、力大无穷、拥有着宛如超级沉思者一般的大脑和统御万国气度的天选人物,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一个不涉及任何神秘元素的血肉造物…… 应该不至于这么蠢……顽固吧。 摩根如此想着,而就在她的对面,马库拉格之主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在发现自己的血亲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后,基利曼便本能地开始琢磨,自己刚才的话语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太过急躁?太过鲁莽?还是蕴含着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基利曼严肃地思考着:毫无疑问,他的话语是真心的,在那颗诚挚的烈焰之心与尤顿女士的适时开导之下,经过了短暂休息的马库拉格之主很轻松的想明白了这个简单的问题:既然他无法完全地保证自己的血亲为何会在距离马库拉格如此之近的地方开疆拓土,那么先与她成为朋友,总归不会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一个纯粹的巧合,那么多一个朋友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坏事:五百世界的确距离帝国的核心区域有些遥远,在银河边陲的黑暗与风暴之中,他总是需要更多的盟友。 而如果摩根的脚步象征着神圣泰拉甚至是人类之主的担忧,那么他也不介意通过合作的提议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来表明他的国中之国不会干扰到帝国的伟业,他很乐意以任何方法维持奥特拉玛的独立以及它与帝国的关联,与摩根的合作也起到一个很好的榜样作用。 往深了说,基利曼也考虑过一些更现实的问题:他的血亲也许可以作为一个恰当的渠道,一面伟大的旗帜,来表明马库拉格对于帝国政策的服从,与她的合作有利于打破奥特拉玛在人们心中国中之国的固有印象,而且极其接近的距离注定了大部分的合作都不会是漫长的远征,极限战士的主力也不会因此距离奥特拉玛太远:最后这一点就是马库拉格之主的小小心思了。 这样的想法汇聚在基利曼的内心之中,伴随着他的血亲真正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而愈加壮大:马库拉格之主发自内心地感觉自己的血亲会是一位理性之人,就如同她的所有传言一般,拥有着足以支撑起最伟大战争的心思,与这样的人物达成合作与配合,说服她接受政治上的考量,想必不会是难事。 但现在,这本就不是完全单纯的思想,伴随着第一次示好就遭遇了挫折,反而让基利曼有些紧张了起来,他保持着笑容,看着面前仔细观察他的摩根,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难道是那句【任何两个原体,任何两个军团】,让她有了一些不好的推测么?据说她曾在暗黑天使效力了十年之久,这是不是让她对于原体的身份和军团的独立性有着过度的敏感。 在内心中,基利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开始埋怨自己不能照顾好血亲的情绪,而伴随着两位原体同时陷入了某种停滞,终于,他们的古怪举动已经漫长到了足以被身后的子嗣们所发现与疑惑。 而当几十股疑惑的目光齐齐打来的时候,两位基因原体也同时反应了过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笑容,无声的默契让两股笑声交错起来,第一时间推翻了在场所有人的不安情绪。 【原谅我,我的兄弟。】 在笑声中,摩根低沉的歉意也在基利曼的内心里回响。 【你的话语着实有些……直白了,我还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如此直接的好意。】 听闻此言,基利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好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庄森也是一位直白之人。” 【你与他长谈过么?】 “没有。” 【那你以后就知道了:任何的食肉动物可都是伪装与潜伏方面的大师。】 两位基因原体再一次对视了一眼,接着,他们又笑了起来。 “请吧,血亲。” 【多谢,赫赫有名的赫拉城堡啊,我可一定要见识见识。】 —————— 此时,距离基利曼所预订的那场豪华晚宴的时间,还有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 在赫拉城堡中,已经可以看到来来回回的高阶仆从在准备着精心打造的餐具与丝绸,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脆弱,于是大部分的战士便停留在了提前准备好的各式休息室之中,等待着为了款待原体而准备的晚宴时间。 只有十位阿斯塔特战士跟随着各自的原体,在赫拉城堡的深层阶梯上前进,而拉纳则理所当然地处于这个位置上,在他的面前是马歇尔和巴亚尔,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他亲自挑选的两位老近卫军。 伴随着一间间精巧的工作间与宏伟的雕塑被他们甩在身后,首席老近卫军的思想不由得有了一些飘忽,他开始好奇起了一个问题。 眼前的这位马库拉格之主,要与他的基因之母聊什么? 原本的拉纳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但伴随着他与霍桑之间友谊的进展,他也逐渐拥有了一种模糊的认知:作为原体的近卫,他不应该仅仅是一位单纯的战士,他更应该做到……思考。 而有什么是比揣摩一位基因原体的行动,更能够锻炼思考能力与水平的呢? 想到这里,拉纳不由得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他曾作为摩根的首席禁卫,亲眼目睹了第二军团之主与两位血亲的见面。 普罗斯佩罗之王很热情地向着自己的血亲介绍了他的母星,虽然基因女王拒绝让自己的子嗣们一直跟随左右,但是拉纳能够很确定马格努斯对于血亲的炽热感情。 而佩图拉博么,虽然他看起来有些古怪与奇特,但是单单从那座令人叹为观止的高塔来说,他对于自己的血亲,最起码对于第二军团之主,还是异常的重视与亲近的。 但基利曼…… 不好说。 拉纳不太确定这位野心之人对于血亲的态度,他总是怀疑马库拉格之主那微笑的面容下,到底在思考着何等复杂与亵渎的事情:这可不是他的偏见,而是整个帝国上上下下的变相共识。 不过拉纳也不会完全地相信这些共识:最起码,马库拉格之主对于自己的血亲,也赠与了一个最宏大的欢迎仪式,虽然那数以万计的大军和整整几十台神之机械,反而更像是某些类似于阅兵的炫耀,更像是在无声地展露肌肉,诉说着奥特拉玛的武力。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不是么?他终究是要看看基利曼接下来的举动,然后推断他对第二军团之主的态度和思考。 这位五百世界的割据君王会做什么?他会带着自己的血亲去参观什么?如此稀少的随从,如此紧急的步伐,想必一定是基利曼颇为在意的事情。 是像马格努斯一样,对于自己所治理像母星的炫耀?还是像佩图拉博一样,为自己的血亲准备了一个难得可见的奇观? 在基利曼那颗让人看不透的的内心之中,他在意着什么? 拉纳的困惑是如此的旺盛,而他很快就得到了一份答案。 马库拉格之主启动了层层叠叠的防御与护罩,带领着一行人来到了赫拉城堡的深处,这里有着一个看守严密的房间,房间的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巨大到完全可以作为沙盘的星图,在灯光的交错中吸引着众人的眼球。 拉纳一下就看出来了,这是五百世界与阿瓦隆星区,还有附近诸多宙域的详细星图,他能清晰的看到星图两侧的大漩涡与达摩克里斯湾,那些标注着摩根麾下各个世界的信号是如此的标准,让拉纳不由得留下了几丝冷汗。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基利曼的话语。 所有人都听到了:马库拉格之主,对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银发血亲,所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所发送的第一份邀请。 “摩根,我的血亲。” 基利曼笑着,他指了指星图上的某处:那是摩根之国度与五百世界之间的缓冲区域,它毗邻着达摩克里斯湾,而另一侧则是无数尚无归属的混乱群星。 马库拉格之主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在我们开启一切之前,我亲爱的血亲,就像我之前和你所说的那样,你和我各自是被帝国委任一方的执政者,我们的任何一组对话都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混乱,尤其是在我们的管理区域依旧处于互相模糊,互相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如果我们贸然将私人情感与实际事态融合在一起,那对我们双方都没有更多的好处。” “因此,以原体和军团之主所应尽到的义务为名,在我们进一步进行详细的对话与谈判之前,我们应当彼此熟悉与知晓我们双方内心中的底线,在一个合适的范围里展开交谈,避开那些会在交谈中出现的矛盾与错误。” “而最大的矛盾与错误,现在就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作为为帝国看管偏远边疆的人物,彼此之间的责任范围却依旧是一团模糊的,这完全不利于之后的合作与沟通。” “让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在一切开始之前,让我们把彼此之间,对于各自责任和未来的心理预期,划分清楚,来阐述我们各自管理的区域。” …… …… …… 拉纳紧紧地握着拳。 他…… 他! 他怎么敢! 这个无情的暴君!这个野心勃勃的割据者!这就是他对于第一次见面的血亲的态度吗!这就是他想对自己的姐妹所正式说的第一句话吗!这就是他在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之后,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吗! 亵渎! 傲慢! 野心勃勃! 果然……果然传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拉纳咬着牙,他没有看到自己原体的面容,但当他看到那些基利曼之子的脸上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的时候,他只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悲凉与忌惮。 果然啊…… 马库拉格。 国中之国。 (本章完) 第223章 你好,基利曼(五) 划清职责,确认义务。 又或者说是罔顾天威,分疆裂土。 当然,马库拉格执政官是不会承认后两点的:在他口中,这无非是两位为帝国看管遥远边疆的基因原体,在粗略地了解与沟通各自的责任而已,属于他们职权之内的一点点极限操作。 一切的讨论出来结果都是可以后续更改的,一切口头签订的条约都是只具有参考意义的,无论他们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来自人类之主或者神圣泰拉的一纸命令永远都是最优先的事物,足以将他们之间所达成的任何协议或者参考性文件彻底地推翻。 而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在人类之主与神圣泰拉上的战争议会没有传来任何系统性的指导文件的前提下,两位管理者彼此之间为了未来的进一步发展,而试探性地搭建起一个合作体系的地基,并且优先构建起能够互相信任的一个简单体系而已。 这个体系没有任何的权威性与强迫执行的可能性,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进行参考,以及披露一些既成事实,让双方对于现在的情况和未来的预期有所了解,让进一步的合作拥有更多的成功率。 在口头上,在众人面前,基利曼是这么说的。 而在内心之中,在摩根所能探知到的思想深处,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如此认为的,只不过有着一些政治家的小小抗拒而已。 【……】 摩根陷入了犹豫,她一时之间竟有了些佩图拉博式的苦恼:面前之人所表现出来的友善、忠诚与和蔼,真的是他的内心所想?而不是精妙到足以以假乱真的手段? 当马库拉格的执政官摊开了那张星图,向着他的血亲如数家珍地讨论着银河东南边陲的一切:帝国世界、未知星域、神秘漩涡、还有那些不可臣服或者需要剿灭的未来敌人的时候,摩根的外在在很认真的倾听,但她的灵魂却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另一件事情。 怀着某种不死心的态度,当马库拉格之主指着那些蕴含着丰沛人力和资源的世界,谈论着它们的历史与作用的时候,蜘蛛女皇的意志罗网在她的命令之中散开,化作了任何人都无法注意到的千万缕丝线锋芒,在灵魂之海中将她对面的血亲团团包围了起来。 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她还是有些不愿意面对她的探知所看到的那纯洁太阳:也许是基利曼的伪装过于巧妙?巧妙到能够将她引以为傲的深层视野完全地骗过? 摩根始终都不愿意放下这个堪称自我唾弃的猜测,她的意志丝线不信邪地一遍遍扫过基利曼那完全敞开的内心,在一次又一次顺利无比的探查之后,蜘蛛女皇反而更加地狐疑了起来:真的会有基因原体在灵能方面如此迟钝?迟钝到跟一个红皮欧根林没什么区别? 疑问实在是太多了,而困惑也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摩根甚至不太愿意相信那个能够轻松解答这一切的唯一答案,那就是:基利曼真的是基因原体中非常罕见的一个正常人,正常到他的三观与世界观和一名优秀的凡人没什么区别,而他也的确对灵能没有更多的防备,因为他完全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灵能的造物,所以从根本上对于亚空间没有任何防备。 甚至更糟糕一点:也许他发自内心地相信帝国真理,准备用所谓的科学观念去解读亚空间及其所影响而生的一切产物。 【……】 除了其本身异常荒谬之外,这个答案倒是的确称得上是完美,能够解答摩根所遇到的一切问题。 所以,真的会有人信那个什么帝国真理么? 【……】 好怪哦,再看一眼。 蜘蛛女皇看着眼前对广袤星图情真意切的某位原体,对这个荒谬的答案反而信了三分,但在她根深蒂固的谨慎思想之下,摩根还是决定最后试一试。 所幸,在两位基因原体所携带的几位随从之中,并没有强大的智库存在,马库拉格之主可能把这看做是一种无声的示好,但这也的确帮助了蜘蛛女皇的小动作。 一枚微小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痛感,却又足以让人能够隐约察觉到的灵能梭镖,在第二军团之主的低语中成型,在瞄了一眼仍在滔滔不绝的血亲之后,摩根假装换了一个姿势,她的意志在灵魂之海中翻涌着,将梭镖砸向了基利曼那看似毫无防备的后脑。 蜘蛛女皇可以用死在自己手下的无数异形之灵魂发誓,这绝对是猝不及防的一击,也足以让任何灵能者又一种最基础的危机感:如果在她面前的是一位伪装大师,那么即使是紧绷神经下最粗野的野兽本能,也足以让他有所反应,从而露出真正的破绽。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 摩根紧紧地盯着她对面的马库拉格之主,目光中有些期待。 —————— …… ?! 基利曼摸了摸脑袋,他停下了自己的话语,左右看了看。 是错觉么?为什么他觉得好像有人在拿石子打自己? 轻微的痛感堪称转瞬即逝,当基利曼的目光从困惑中走出,再次看向自己对面的血亲的时候,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摩根那张理性的完美面容之上,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扭曲与不自然,就仿佛在不得不面对与接受着一件远远超出她想象空间的超自然事件一样。 她皱起眉头,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由衷的困惑,嘴唇微张,舌头舔舐着牙齿,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一切的一切只有一瞬间,但足以被基利曼的目光所捕捉到了。 所以…… 难道是他的话语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马库拉格之主首先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并且迅速因此而紧张了起来:基利曼很清楚,他的话语其实有些冒犯,虽然没有违背任何一条帝国的法律,但是也在无意地触犯某些【默认的规则】。 按理来说,基因原体之间是无暇对于任何帝国世界的归属而指手画脚、私下瓜分的:如果只是关于一两个世界的转让与赠送,那倒是无伤大雅,但是现在摆在两位基因原体面前的,可是覆盖了几十个星区的庞大地图,它们加起来的面积足以媲美最小的帝国星域。 这里就不得不夸赞一句极限战士之主的运营能力与统筹全局的手段了:奥特拉玛五百世界作为银河最东南边陲的偏僻地带,在基利曼的内政梳理与外交手段之中,已然在远东星域建立了非凡的影响,虽然五百世界的本体依旧没变,但是它的势力范围已经远到大漩涡区域了,辐射了大概六分之一个银河。 也正是如此庞大的影响力以辐射区域,让诸如【基利曼的庞大野心】这样的传言在人类帝国的各处久经不衰,马库拉格之主同样听闻过与之相关的三言两语,但他从未真正的在意过这些流言:奥特拉玛的半独立性来自于人类之主的亲口应允,基利曼自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属于人正不怕影子斜。 至于他不断地扩张自己的私人疆域:其实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有权利对自助探索、独自打下的未知世界进行管理与统治,这本就没什么违规的地方,只不过极限战士在这方面有些过分的热情而已。 总的来说,对于那些指控他的兄弟和凡人,基利曼还是无所畏惧的,毕竟他问心无愧。 但现在,有所不同了:他的确在做一些摩擦底线的事情。 其实马库拉格之主并非不知道他这样做【不合规矩】,在他的计划中,他也在不断思考着,是否要删掉这一活动:但是在看到他的阿瓦隆血亲那与尤顿女士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理性瞳孔之后,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下意识的确定了,他的血亲肯定同样是一位理性且多思的智慧之人,她会知晓马库拉格之主这样做的含义,并认识到他所表达出来的善意与合作企图。 是的,有那么一瞬间,基利曼的热血战胜了他的谨慎,基因原体心中的复仇之子打败了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对于未来的急切渴望冲破了那本就不太牢固的冷静,让基利曼吐露出了那样的话语,吐露出了那些危险的言论。 一位可能与他志同道合、拥有着同样想法的血亲:虽然还不能完全的确定,但是单单是这种现实存在的可能性,就足以让马库拉格之主感到兴奋,随后便升起了理所当然的合作渴望。 而合作的第一步,自然便是展露双方的底线与利益诉求,从而在那些并不冲突的地方达成合作、在那些有所冲突的地方寻求共存:于是,星图被摊开,一位颇为【野心勃勃】的马库拉格之主就这样出现在了破晓者们的面前。 这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位成熟政治家的所作所为,但问题是:马库拉格之主真的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么?他真的有那颗不顾廉耻、利益至上,随时随地都会保持着圆滑与理性的冰冷之心么?又或者是,他真的能够为了心中的理念,浇灭自己的冲动与鲁莽,鉴定且无声地吞下现实的恶果么? 如果他有的话,他就不会被称之为【复仇之子】了。 如果他有的话,也许在另一个并不相似的世界上,也许在那个名为考斯的世界上,他就不会被最为拙劣的谎言和最为单纯的思想所限制,眼睁睁地将对于自己世界的侵略、对于自己子嗣的屠杀,看做是一场【误会】了。 事实上,最起码在大远征的辉煌年代中,马库拉格的执政官绝对称不上是完全的政治家,他虽然拥有着先天与后天所交替养成的政治天赋与手腕,也拥有着造福大众的朴素思想,但是他距离一名真正的政治家,还是相差太远了。 他过于天真、他又过于理性。 他过于冷静、他又过于鲁莽。 他胸怀四海,却又执着的眷恋于奥特拉玛。 他忠诚可靠,却又总是不愿主动挑起大梁。 他能够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梳理出井井有条的计划,却也会在环境与现实情况的轻微干扰之中,就做出极不理智的行为。 他能在必要时刻展露出圆滑的政治手段,但有时却只需要最简单的谎言和误导,就足以让他做出可笑的愚蠢之行。 这些无疑都是他的缺点,但在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些却也是他的优点,他的激情、他的天真、甚至他那时常压抑的躁动内心,组建出了一颗百折不挠、坚信希望与荣光的高贵心脏,与他的政治手腕和思考能力一起,构成了一位放眼所有的基因原体之间,对于普通的凡人来说,最为伟大与最为重要的帝皇子嗣,与他相比,巴尔的大天使实在是过于神性,而夜曲星的慈悲之龙虽然心性足够,却也缺少这种能够造福大众的能力与手段。 唯有基利曼,在他的优点与缺点的帮扶下,能够建立一个真正的天堂国度,一个伟大的凡人家园。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妨碍马库拉格之主现在陷入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之中:缺点终究还是缺点,而在这一刻,名为鲁莽与天真的缺点就成功地打击到了可怜的基因原体,让他不禁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之举措。 遇到称得上志同道合,拥有共同目标的血亲,的确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但是如果因此而过于明显且急躁地进行一些敏感的政治事项的话,还是不合适的。 在他摊开星图并且开口的那一瞬间,基利曼就迅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已经有些迟了,马库拉格之主只能有些尴尬的与自己的血亲对视着,直到摩根在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向着他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那双青蓝色瞳孔下的笑容的时候,基利曼总是能够感觉到安心:这种感觉似乎只有尤顿女士才能赐予,而眼前的血亲虽然与尤顿女士没有半点外貌上的相像,却总是让马库拉格之主感到同样的熟悉。 他收敛起了自己的激动,让理性再次占领了高地,同时有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血亲,生怕下一秒就会受到有关于不忠的职责,又或者再次无意中踩到血亲心中的某一条红线。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紧张:说来可怜,虽然距离回归人类帝国已经过了将近半个世纪了,但是马库拉格之主对于和血亲的相处方面,依旧是一章雪白的纸张,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和自己的血亲有什么过于亲密的私人关系:那是不合适的。 而现在,就是该让他吞下苦果的时候了,在丝毫没有经验的情况下,他第一步就犯了错,现在等待摩根开口的过程,对他来说与审判是没有差别的。 基利曼停止了话语,他的目光伴随着摩根的瞳孔而运动,在那些被初步划分出来的星图上来回检查着,那颗锻造于赫拉城堡的心脏不由得彭彭作响。 她的目光似乎在达摩克里斯星区那里停留了片刻,难道是对于被分到这片荒凉区域的不满? 她似乎在无声的丈量着阿瓦隆到马库拉格的距离,难道是依旧对两者之间的安全间距感到担忧? 她又看向了…… 强大的计算力带来了无数同时进行的暗自琢磨,在马库拉格之主重新拿回了自己的理想之后,他的大脑便迅速地开始了自己吓自己的常规模式,因为摩根在星图上的短暂阅览,而不由自主地蹦出了数以千计的忧虑。 直到蜘蛛女皇抬起头来。 直到第二军团之主微微地勾起唇角,露出了无数的笑容。 …… 她在笑什么? 那是和解的宣言? 还是无声的愤怒? 基利曼有些沉重的呼吸着。 他等待着结果。 —————— 摩根在压抑着笑意。 她想笑。 但她知道,她现在是绝对不可以笑出声的:好歹在暗黑天使军团经历了十年的锻炼,这点本事摩根还是有的。 第二军团之主此时只感觉到了别样的五味杂陈:她感觉到了一种荒谬、一种古怪、一种无奈、一种惊愕…… 所有的情感与眼前的事实相结合,化作了一股……苦笑。 摩根低下了头,她压抑着自己的唇角,压抑着自己几乎控制不住的笑容:不行,她得想一些不那么开心的事情。 嗯,想点什么呢? 想想帝皇的礼物吧。 【……】 很好,效果拔群。 第二军团之主的嘴角不由得压了下来,她再一次地看向了基利曼所划分的星图,那正是引她发笑的源泉所在,因为透过这张在他人眼前彰显野心的图画,摩根看到了一个荒谬的事实。 多么荒谬啊…… 她的谨慎、她的小心翼翼、她的自我怀疑,以及她从无数人口中所听到的,那个盘踞在马库拉格的独裁君王,野心之辈。 …… ……哈哈哈哈哈 摩根伸手,抚摸着星图。 这毫无疑问是一张艺术品,它清晰地描绘着银河东南部那些已经被帝国所占领或探查的世界,在任何人看来,这样的清晰地图都可以称得上是野心的证明,但是摩根却可以看到更多。 她看到了基利曼在之前的滔滔不绝之中,为他的【管理区域】所划分的疆界:怎么说呢…… 这已经不是自断一臂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那些被基利曼如数家珍的,距离阿瓦隆星区最近的那些世界和星系,那些被摩根认为是警告自己的势力范围,现在已经被五百世界之主大手一挥,化作了彻底的【无主之地】。 在靠近大漩涡的区域、在银河的东疆、甚至在双方控制区最为靠近的达摩克里斯湾西侧,大片大片的势力范围被基利曼在挥手之间便吐了出来,这些原本在帝皇和五百世界之间摇摆的地头蛇们,成为了马库拉格之主表达善意的筹码,那些已经从三面包围了摩根之国度的触手被自主斩断,化作了在星图上的大踏步后退。 马库拉格之主画出了一条浅浅的线,来代表他的底线:而这一条线背后的区域,恰好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奥特拉玛五百世界。 也就是说,除了他在与人类之主重逢之前就已经掌握的那些世界之外,在基利曼的眼中,他那庞大的【势力范围】,完全可以作为善意的表达,作为真切的帮助,作为对帝国的馈赠,来向自己的血亲和她身后的那些人表达出诚意,和一个再清楚不过的讯息: 他并不在意这些地方,他对这些【势力范围】没有过度的贪婪与占有欲。 摩根当然不可能完全吃下这么一块巨大的蛋糕,但是她已经收到了基利曼的讯息:除了他的五百世界之外,一切都可以谈,那些在外人眼中,被他视若珍宝的势力范围与外围国度,却并不是基利曼心心念念的东西。 如果阿瓦隆的女暴君觉得自己的国度受到了五百世界的威胁,那么没关系,基利曼可以让自己的势力范围南撤,将大量的边缘地带交予摩根或者帝国。 如果神圣泰拉觉得奥特拉玛向大漩涡地区的扩张是一种野心,那么马库拉格之主也可以放弃扩张他的影响,不再窥伺大漩涡地区的富饶与繁盛。 如果他的血亲觉得双方对于共同的东方会有纠缠,那么基利曼也很乐意退一步,甚至将一些探查到的星系拱手相让,来表明自己的善意与合作的诚意,而至于达摩克里斯湾?基利曼甚至可以发誓自己不会再踏足那里哪怕一步。 让步很大,不过在纸面与公共场合之中,这并不是让步,而是两个军团管理区域之间的【有待开发与协商的地区】,是【可以未来共同开发的地区】,是【银河东部的实验性自治区】。 这种随手拈来的名字可以换个千百遍,而如果非要以军人的角度来披露它的真相:缓冲区,也不是不可以的。 当然,这一切并非是毫无所求的赠与,也不是基利曼内心善意的纯粹爆发:这位马库拉格之主早已习惯把自己的政治小心思塞进任何行动与话语之中,在他如此清楚无误地表明自己的善意的时候,却也在无声的告知摩根一件事情: 任何事情都可以,但是他的五百世界,他的真正的奥特拉玛,他从康诺手中接过,在人类之主与帝国到来之前,所亲手搭建起来的联合国度。 免谈。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类似的意思在基利曼的每一个动作与每一个词汇上都有所显现,频繁到了甚至有些夸张的地步,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暗示之中,摩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血亲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 她笑了。 笑的很开心。 —————— 真是笑死了。 哪有什么野心勃勃之辈。 哪有什么窥伺王权之人。 哪有什么【帝皇身上有关于亚历山大大帝的影子】。 哪有什么盘踞在银河的东南边陲,渴望着统治一切的野心家。 在她面前的是谁? 在她的面前的这个浑身上下充满了小家子气、政治考量、鲁莽之焰、还有天真与简单到一眼就能看穿的小小理想的家伙,真的就是那些人口中的野心勃勃之辈么? …… …… 呵! 哪有什么野心狂徒啊。 哪有什么扩张主义者啊。 哪有什么雄才霸略、心怀不轨的帝国大患啊。 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渴望割据一方、渴望在帝国中保留一定独立性、渴望让自己的故乡不必完全被人类帝国所同化,并在实际行动中,总是无意识地把奥特拉玛和人类帝国视为平级的…… 藩王而已。 藩王,五百世界的藩王。 这可能就是在基利曼心中所燃烧的究极理想了。 至于帝皇的子嗣、人类帝国的掌权者之一、伟大的军团之主与基因原体、以及整个银河东方潜在的统治者之类的事情,则是完全不在基利曼的心中,也完全不会被他所重视,他的渴望唯有五百世界,他的贪婪也唯有五百世界。 一介藩王。 一介五百世界的藩王。 罗伯特-基利曼,仅此而已。 —————— 【那好吧,兄弟】 【就让我们来聊一聊吧。】 【为了我们的合作,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好好的,聊一聊。】 —————— “摩根,我的血亲。” “我很荣幸的向你介绍:我的宫务尊主,我的养母,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塔拉莎-尤顿女士,她是五百世界的瑰宝,同时也是我的瑰宝。” 第一场合作会议之后的晚宴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在赫拉城堡那华贵的大宴会厅中,数以千计的人群攒动着,一眼望去尽是一些贵不可言的大人物:星球总督、机械神教主教、骑士家族至高王、又或者是来自于马库拉格各处的议员与贵族们。 这些凡人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在这里如同夏日的蚊虫一般寻常,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又或者说是所有人,都渴望能够挤到两位基因原体的面前,但是在原体卫队们那冰冷的注视下,最终成功的只有被马库拉格之主所亲自召唤过去的寥寥几人而已:但除了这一点之外,这绝对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宴会。 在最后一杯酒液也被饮下了之后,基利曼带着自己的血亲,低调地离开了渐渐散去的人群,来到了一间私密的会客室中,紧随其后的侍卫们被留在了门口,而房间之中只有一位早已等待的人物。 【初次见面,尤顿女士。】 摩根的笑容依旧是堪称完美无瑕的,她走上前去,让自己的膝盖弯曲,令尤顿能够不用抬高胳臂就能与她握手,第二军团之主与宫务尊主在相见的第一刻就同时泛起了真挚的笑容,这让马库拉格之主伫立在一旁,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喜悦与欣慰。 “哪怕是在马库拉格,我也一早就对饮魂者的大名有所耳闻。” 尤顿与摩根握着手,她对于见到一位新的基因原体显得非常地淡然与从容,她拉着摩根,做到了她与基利曼谈心时会坐到的那张长椅之上,而马库拉格之主只是看着容不下另一位原体的长椅,默默地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 【当我在暗黑天使军团战斗的时候,也同样听说过来自于奥特拉玛的贤名。】 摩根眨着眼睛,向着尤顿女士露出了自己俏皮的睫毛。 【原体之母,任谁都会感慨她的智慧与理性。】 尤顿笑了,她上下打量着这位比她想象中还要更为和善的基因原体,心中的一块巨石不由得悄悄地落地了:如果基利曼的血亲都是这样的人物,那么也没什么需要她去担心的地方了。 而且…… 尤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当她真正的近距离与这位名为摩根的基因原体接触的时候,她越看,越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基利曼。 在摩根的身上,似乎有与她的养子相似的灵魂:在尤顿女士的眼中,摩根与她的孩子基利曼是如此的相像,就像在基利曼的眼中,摩根就仿佛是第二位尤顿女士一般。 “哪有什么理性与智慧,我不过是一时幸运,拥有一位如此出色的儿子,沾了些光。” 摩根与尤顿一起坐在了长椅之上,基因原体轻轻的念叨着自己的法术,让她的身躯在不知不觉间缩小为了可以与原体之母并肩谈话的体型,不过是三两句,两位女士就已经互相握着手,言笑晏晏。 【我反而觉得,在这件事情之上,幸运的是基利曼呢。】 看到自己的血亲微笑着看向了自己,基利曼不由自主地稍微抬起了头,他的理性与谨慎在对尤顿女士的骄傲中被冲散,竭尽全力保持冷静的声音,缓缓地吐露出了在基利曼眼中的【谦逊之言】。 “这没什么,摩根。” “父亲与母亲是任何人生命中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我只不过是拥有了任何一位幸运的凡人都会拥有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奇物,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属于我的幸运,属于我的瑰宝。” 马库拉格之主的话语在房间中掀起了新的笑声,这让伫立在门口的阿斯塔特们不由得扭过头,看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就像凡人的家庭聚会所会出现的声音一样。” 一位略显年轻的战士不由得轻声地自言自语到,这为他吸引来了大量的古怪目光。 “凡人?” 一个同样轻声的质疑在无所事事的战士们之中响起,轻到似乎生怕打扰到屋内的欢乐。 “是啊,凡人们的家庭,我昨天在居民区警卫的时候,就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年轻的极限战士信誓旦旦。 “我很清楚的记得:母亲、母亲的妯娌,还有母亲的孩子。” “……” “……” “你要不要修改一下你的话,小子?” 蓝色战甲之中传出询问。 “不,我觉得挺好的。” 一旁的银色战甲缓缓地说出了不同的意见,面对着随之而来的极限视野,战甲中的人物只是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挺好的形容,不是么?” (本章完) 第224章 你好,基利曼(六) “这么说,你们是在冉丹战争结束之后,遇到了你们的原体?” “具体来说,当初我们并不知晓我们会遇到什么,我们因为帝皇的命令而集结在一起,随后,我们才知晓了有关于原体的消息。” 拉纳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一旁极限战士的话语,他的一只手搭在了腰间的枪械上,两只鹰一样的瞳孔不断地寻觅着他的面前与右侧的窗户:在他正面的视野尽头,就是由数名战士所把守的大门,而在他的右面的窗户里面,则是不断的传出两位基因原体和尤顿女士的笑谈之声。 这位首席老近卫军认真仔细地聆听着屋内的对话,他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思考着一些让他感到奇怪的事情,有关于基利曼的事情。 “冉丹啊……” 在他一旁,奥特拉玛的英杰瓦伦图斯则是轻声地感慨着。 “当初,我其实也是冉丹战争的一份子,极限战士同样派遣过一个战团,去支援冉丹战争的前线,我们虽然没有前去那些最为主要的战场,但是也与名为巴斯梅马尼克的异形交过手,损失不小,我就是那场战斗的亲历者。” “我在冉丹前线打了十年……不对,好像是五年……还是十年?” 奥特拉玛的英杰就在那里低语着,从肯定的阐述渐渐化为了有些怀疑的自言自语,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几秒之后,才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几天之前,我还记得更多一些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已经记不住那些事情了,甚至包括那些牺牲在冉丹战争的战斗兄弟,我甚至忘了其中的几个是因何而死的。” 拉纳的目光因为这句低语而短暂地飘忽着,他与瓦伦图斯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地叹气。 “是的,瓦伦图斯,我也想不起来关于冉丹的更多事情了。” “我记得有这场战争,记得它打了很久,记得在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迎回了基因原体,而她早已在战争中为自己赢得了饮魂者的名号:但是除此之外的事情,我已经遗忘了。” “你见过冉丹的样子么?” “我似乎见过——但我肯定的是我已经忘了,你如果在几天之前问我的话,我可能还能形容几句。” “那看起来,我们是一样的,我也可以发誓我在几天前还记得更多的事情,而在几个月前,我甚至可以绘声绘色地讲出我与冉丹战斗的经历,但现在,我只记得我和它们战斗过,但是在哪,什么时候,甚至我当时和谁并肩作战,我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许再过几天,我连冉丹的名字都会忘记。” “那我可能会比你好一点。” 拉纳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他依旧在倾听着房屋内的谈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尤顿女士在陈述,她的话语是连阿斯塔特战士都不得不感慨的理性之言,他的基因之母的声音也经常响起,一般是应和与微笑的回应,往往会让尤顿女士那稍稍有些平息的热情再一次引燃,而至于那位马库拉格的执政官,他的座位常常被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所笼罩,往往只有对尤顿女士的被动应答。 “最起码,我们一定会记住我们与基因原体重逢的那段时间,而冉丹也许会被顺便地记住,饮魂者之名也一定会被传唱。” “那可不一定,来自破晓者的战斗兄弟。” 面对着拉纳的信誓旦旦,基利曼的冠军勇士只是露出了一个无恶意的微笑,他身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神圣泰拉的意思,虽然没有任何强制性的纸面命令被下达,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们在这一事件上有多么的坚定和无法沟通:现在,我已经看到了太多的凡人忘记了有关于冉丹战争的一切,他们甚至好奇为什么暗黑天使军团突然减员如此严重。” “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忘记这一切的,我不明白神圣泰拉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这也许是一种强大的灵能手段,来自于掌印者甚至是人类之主,但是显然……。” 基利曼的冠军勇士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们并不打算告诉我们,并不打算告诉五百世界。” 拉纳没有回话,他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的极限战士,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在马库拉格之主的举手投足之间,也有过清晰的感受,而在尤顿女士,又或者是他所交谈过的每一名奥特拉玛人的身上,都有着相同的气息。 那是一种强烈的独立感,一种不甘于被同化的傲慢尊严,一种与帝国和神圣泰拉所格格不入的叛逆与漠视:这样的气息出现在眼前这位奥特拉玛英杰的身上,与基利曼的无声态度简直一模一样。 我们是奥特拉玛人,是五百世界的一份子,而不是帝国:他们每个人好像都在强调这种事情,人类之主和他的王座,在他们眼中似乎更像是一座必须尊敬的神像,是五百世界和人类帝国所组成的联邦的共主,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样的无声话语,让泰拉人出身的老近卫军非常不舒服,但他并没有快人快语地说出来,因为拉纳很清楚,作为基因之母的卫士,他最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毫不犹疑的赴死,与时刻谨记的沉默。 不过话又说回来:拉纳几乎在每一个与他有所交谈的奥特拉玛人的身上,都能感觉到对于神圣泰拉的漠然式尊重,与这些生自马库拉格的极限战士和凡人相比,基利曼反而是那个对于人类之主和神圣泰拉更为重视的一个。 真是有意思,不是么? 在内心中,拉纳无声微笑,他再一次检查了一遍房间的左右,然后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极限战士的话语。 “让我们忘记和基因原体有关的事情,可是很难的,瓦伦图斯,我们早已把【饮魂者】之名记录在了舰船的荣耀大厅上,这个名号是我们基因之母的第一个荣誉,我们将永远的传唱它。” “我曾经也这么想,直到我看到那些有关于冉丹的记忆在凡人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消失。” 奥特拉玛英杰摇了摇头,他看着身旁的破晓者,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说真的,来自于阿瓦隆的战斗兄弟: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们有一天会忘记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与历史,只记得它是一段荣耀历史的一部分,你们可能会猜测饮魂者这个名字的含义,甚至让一些战士继承这个名字,让它不至于二次的被遗忘。” “一个被称为饮魂者的队伍?有意思,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成蜘蛛么?还是像蜘蛛一样的变异生物?” “蜘蛛?” “我们的基因之母偶尔会以蜘蛛来自称,就像那群芬里斯人的领主会自称为狼一样,也许我们会因此而返祖也说不定。” “变成蜘蛛:那可实在是太过于糟糕了:听起来就和大远征的成果被毁于一旦一样糟糕。” 两位阿斯塔特战士轻快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了片刻。 笑了一会儿之后,基利曼的冠军勇士向着拉纳眨了眨眼睛,提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好奇的问题。 “说着的,兄弟,我其实好奇一件事情:拥有一位基因之母,是什么样的感觉?你能跟我大致的形容一下么?” “那你得先告诉我,拥有一位基因之父是什么样的感觉。” “嗯……” 瓦伦图斯的两片厚嘴唇死死地咬住彼此,他沉死了几秒,就仿佛在考虑如何把对自己基因原体那长篇累牍的无上赞美,浓缩成一句短短的神圣颂歌。 “这么说吧:在遇到我的基因之父之前,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本空白的书,虽然存在,却充斥着迷茫与空虚,然后,我的基因之父来到了我的面前,他拿起笔,写满了成篇的智慧与梦想,而正是从他拿起笔的那一刻开始,我才知道我到底要为什么而活,我又应该怎么活。” “那么,你呢?” 基利曼的冠军勇士看向了摩根的首席禁卫,而后者只是露出了浅淡的笑容,慢慢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与拒绝。 “我们的基因之母?当我们见到她的那一刻……” “我们走出了无边的黑夜,走入了永恒的拂晓,她带来了希望与未来,她驱散了分裂与混乱,她成为了我们的太阳,我们的主人,我们这短暂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这么简单。” “这就是破晓者的由来?” “这是她亲自赐予的名字,其实无论叫什么都不重要,她所赠与的一定就是最神圣的,也是最会被我们所珍惜的。” “真的让人钦佩。” 奥特拉玛的英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想了想,然后再一次看向了拉纳。 “不过,你似乎并没有完全回答我的问题:拥有一位基因之母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事情毕竟口说无凭,你也感觉不出来。” 拉纳陷入了不到一秒钟的苦恼之中,随后,他听到了房间中又一股欢乐的笑谈,这让他有些混乱的答题思路看到了指路的明灯。 “简单来说,就像是你的基因之父与他的养母: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们的基因之母对我们的爱,是更为炽烈与浓郁的。” “这是一种挑衅?” “不,只是对于基因原体和凡人之间差距的理性之言。” 极限战士轻哼了一下,倒是没有深究这句话语,他也扭头看了一眼不断传出欢笑声的屋内,一时间有了些恍然大悟。 “母爱?” 拉纳笑了。 “很陌生的词汇,不是么,但是又是无比熟悉的词汇,毕竟我们每时每刻都在重温它:无论是我们和我们的基因之母,还是你们眼中的基利曼大人和他的母亲,都在告诉我们母爱的意义。” “书本也可以告诉我们这些事情的,拉纳阁下。” “书本靠不住。” “靠不住?那怎么办?” “用眼去看,或者亲身体验。” 拉纳指了指屋内。 “就像你们的基因原体刚才所说的那样:父爱和母爱是最基础的东西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哪怕是凡人,都会拥有,也都会知道,包括没有父母的话,他们又是怎么来到世界上的呢?” “说的也是,哪个正常人没有父母啊,虽然我们这些人已经大体地遗忘了凡人时期的事情,但是这些最基础的事情还是记着的。” “对啊,哪个正常人会没有母亲和父亲啊。” “你也记得么?拉纳阁下?” “有些模糊,但当然还记得。” “说的也是,毕竟没有父母的还能算是正常人么?难不成是从土里蹦出来,或者是从实验室里爬出来的野孩子?” 两位阿斯塔特相视一笑,轻轻的碰拳。 ““可怜。”” —————— 笑声还未散去,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就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只看到奥古斯顿手捏着一份电子板,他那本就肃穆的面容现在就如同一块紧绷的岩石,写满了焦急与迫切。 奥特拉玛的英杰瞬间严肃起了面容,他接过电子板,仅仅是扫了一眼,瞳孔之中就充满了寒冷的死亡之光。 —————— “大人,紧急事件。” 瓦伦图斯的声音把马库拉格之主召唤出了房间,基利曼严肃的关上了门,与自己的冠军勇士一起走到了庭院之中,那位似乎是摩根禁卫长官的破晓者向他行礼,便退到了走廊里面。 “什么事情,瓦伦图斯?” 基因原体知道,他亲手选定的英杰绝非是大惊小怪之人。 “我们收到了有关于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消息。” 短短几个字,就让马库拉格之主瞬间怒目圆睁。 “把它给我!” 不容质疑的严肃命令让基利曼获得了电子板,他仔细地看着这块写满了字词的通讯,就仿佛一位尽职的老师在检查试卷,而瓦伦图斯与奥古斯顿的脸上则丝毫没有任何惊愕的元素,事实上,他们身上的肃杀气息甚至超过了基利曼。 奥西里斯灵能种。 这个名字,足以让马库拉格之主和他的每一名子嗣,回想起那些最灰暗的岁月,并在下一刻理所应当地燃起内心深处那熊熊不灭的复仇之火光。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场惨痛的战败,一场发生在基利曼回归帝国之前的黑暗传说。 在帝皇开启了他的伟大远征最开始的几十个泰拉标准年间,彼时尚被称为【战争之子】的第十三军团就是攻城略地的典范了,他们的勇气和荣耀让他们颇受神圣泰拉的信任,于是,当奥西里斯星团的十一个星系无缘无故地联手造反的时候,第十三军团便在军团长沃索托的率领下,被战争议会委派了平叛的使命。 在最开始,第十三军团把这看做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叛乱,他们制定了一场快速的斩首战术,决定把事态的影响压至最低:但这个慈悲的想法却在现实面前如同泡沫一般破碎了,情报战的失误让阿斯塔特战士们没有想到自己真正的对手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当他们意识到这个错误的时候,彼时只有两三万人的第十三军团,已经被无穷无尽的脑控贫民和自杀式袭击所淹没了。 一种从未被帝国所关注的异形种族早就用它们恶毒的大脑控制技术,掌握了整个奥西里斯星团,它们随意挥霍着数以十亿计凡人的生命,逼迫他们用接连不断的自杀式袭击冲垮了阿斯塔特的战线,原本的斩首打击迅速变成了一场惨烈无比的突围作战。 第十三军团吞下了他们苦涩的失败果实:军团指挥官沃索托当场战死,而军团的旗舰【萨瑟兰雷霆号】也一同战沉,大大小小的人员与物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所有的荣耀与骄傲在这一失败面前变得晦暗无比,整个军团在颓唐之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而当一年之后,重振旗鼓的战争之子们再次杀回到奥西里斯星团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整个星团已经被抛弃,到处都是无人收殓的可悲尸骸,又或者是行若丧尸一般的内战者们,那些罪恶的异形早已逃走,只留下了一个让基利曼之子们咬牙切齿的亵渎名字:奥西里斯灵能种。 在几年之后,第十三军团就与自己的基因原体重逢,而基利曼也理所当然地与他的子嗣们共同分担了这一仇恨,发誓终有一日会将这些异形招呼并消灭:在之后的几十年中,他们曾一度捕捉到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消息,却屡屡错过。 “但这一次!我们非常确定!” 奥古斯顿一字一顿地咬着这些话语,他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同仇敌忾的光芒。 “数支探索舰队同时发来了相似的情报:他们在银河西南部,风暴星域的最南端,发现了几个与奥西里斯星团同样状况的星系,而且找到了类似的痕迹:可以确定,那些异形近期一定在附近活动。” “风暴星域南部……” 基利曼拿着电子板,不由得喃喃自语。 “我记得……那里尚未被帝国大规模探索过?” “是的,远东星域与风暴星域最南端的交界处,一直是帝国之前的探索盲区,帝国在那里的立足点非常少,目前已知的只有死亡守卫的母星巴巴鲁斯和铸造世界赵—阿卡达。” “不过,只要我们集结我们的舰队,从五百世界最西端的塔ls尔出发,我们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抵达那里,中途大概率是没什么危险的,根据探索舰队所传回来的少许情报来看,那里的世界大多是上古时代的移民,他们缺少虚空航行的技术,科技与社会文化也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奉行奴隶制度和城邦制度,而且有很深的角斗士文化。” 基利曼安静地聆听着子嗣的激动话语,他的大手轻轻的拂过了奥古斯顿展开的星图,拂过了那些帝国探索到了,却暂时没有精力去收复和统治的边陲世界:赖恩、蒙斯格尔、努凯里亚、安塔格尼斯、莫坦特…… 最终,他摇了摇头。 “不,奥古斯顿。” “暂时不要去。” “可是!大人……” “你难道忘了么?奥古斯顿?第一次奥西里斯战争失败的原因?” “大概率、可能、也许,这样的字词怎么可以出现在对于一场战争的规划和讨论之中?我们难道要把胜利托付给虚无缥缈的运气么?” 基利曼的声音略微扬起。 “情报!情报的失误!让第十三军团陷入了陷阱!我们不能再重复这个错误了……派出我们能派出的所有探索舰队和侦查舰队,沿着之前所获知到的路线,继续探索,争取摸索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同时,让奥特拉玛五百世界进入初级战备状态,所有海军舰队的临时任务与假期全部取消,我需要他们在必要时刻能够紧急集结,如果真的是奥西里斯灵能种,这一次我会携带十万极限战士,去把它们彻彻底底地碾碎!” 基因原体的轻微责怪与坚定诺言让两位极限战士点头称是,在他们各自领取任务,匆匆离开后,基利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消化着他所看到的情报。 奥西里斯灵能种,他当然会剿灭这些杂碎,哪怕是为了抹去极限战士心头的最后一片乌云:但是另一方面,基因原体很快就想起了他这些年所收集到的情报,想起了这些异形在灵能方面的可怕力量,想起了它们是如何轻而易举地操控了数百亿人的思考,用源源不断的人海战术淹没了阿斯塔特的阵列。 这不是他能无视的事情。 也许…… 基利曼瞟了一眼窗户:在那窗户之后,与尤顿女士坐在一起的,就是马库拉格已知的,最为强大的灵能者之一。 在安全的思考环境中,极限战士之主的大脑迅速且正确地运转了起来,当他听到了窗户后面的谈笑声的时候,一个有关于联合作战的计划便在基利曼的心中形成了。 联合作战:这也许对极限战士的荣誉是一种遗憾,但是也算不上太过严重,如果和破晓者,具体来说和摩根的合作,能够在奥西里斯灵能种那可怕的巫术之下,更多的保存极限战士们的生命的话,那基利曼丝毫不介意一场联合作战。 好吧,也许他麾下那些与奥西里斯灵能种有血海深仇的子嗣可能心里不会太舒服,因为这会让他们眼中神圣的复仇打了折扣,但是基因原体总是要思考更多的:最起码在基利曼看来,些许荣誉的损失和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极限战士的生命相比,真的不值一提,而子嗣的不满也并非是什么太过于严重的事态,更何况…… 如果他真的要和自己的血亲拥有良好的合作,那么比起在星图上充满计算与考量的分配群星,一场血浓于水的并肩作战,显然是更好的主意,这甚至可以让两个军团之间更为亲密,在必要的时刻也会更有默契。 这甚至可以视为一种对于神圣泰拉的示好…… …… 基利曼摇了摇头,终止了自己有些发散的政治思考,那从窗户里面所传来的笑声打断了他,让极限战士之主不由得有些好奇:在他的印象里,尤顿女士已经很久都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 马库拉格之主犹豫了一下,他本应推开门,返回到房间里,但他暂时没有这么做:在某种好奇心态的促使下,在庭院中守卫的那几名极限战士的惊异目光中,基利曼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向着房间里面探去了好奇的视线,他知道,窗户这里是室内的视野死角,所以他的观察是安全的。 马库拉格之主一眼就看清了屋内的情报:尤顿女士和他的血亲依旧坐在长椅上,而摩根的身高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化作了与凡人无异的水平,这让宫务尊主能够亲密地拉着她的手,将两人的手不断放在彼此的膝盖上,轻轻地拍着,配合着她们接连不断的私语。 两位女士就这样私语、清谈、时不时露出默契的笑容,在彼此轻声的应承与好奇的询问中拉扯着一个又一个的话题,她们甚至会将耳朵靠至对方的耳边,而从这样的神秘话语中所流露出的一言半语,足以挑起基利曼内心深处的好奇,甚至是焦躁。 他隐约听到了一些话语:阿瓦隆、笔友、还有凯莉芬妮。 就这样,两位女士时而端坐在长椅之上,互相分享着各自的经历与见闻,时而前倾身子,将双臂靠在膝盖上,分享着桌子上的饮料与糕点,她们彼此之间的话题似乎永无止境,而尤顿女士脸上的灿烂笑容,似乎也从未停过。 在最开始,基利曼还能扬起自己的嘴角,为了自己养母那久违的真挚喜悦,而感到与之心意相通的高兴,但是当无敌铁卫的首领在好奇中慢慢靠近自己的基因原体的时候,他已经能在基利曼的脸上,看到一种喜悦之后的酸涩了。 是的,酸涩,只有一瞬间,但是却货真价实的存在。 “她笑的很开心,格洛德。” 基利曼轻声呼唤着自己的无敌铁卫之首,那声音既像是一种低沉的感慨,又像是一位面似冷漠的青年在低声抱怨着自己的母亲。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她笑的这么开心了,在马库拉格,在我的面前,她总是那么的严肃、理性与正式,就仿佛我已经不能让她开心起来了一样。” 极限战士之主嘟囔着,他又看了一眼屋内的场景,随后便有些厌恶地收回了视线,就仿佛已经没有了兴趣一般,转而把目光放到了渐渐西垂的太阳上。 “已经这么晚了?” 基因原体轻声地问着无人会回答的问题,他慢慢地严肃起了自己的面前,就仿佛世间万物都再也不能影响到他一般。 然后,屋内传出了一阵新的笑谈之声。 马库拉格之主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他随后便陷入了沉默,然后就又往里面瞄了一眼。 “……你可以进去,大人。” “……我知道,格洛德,我知道。” —————— 美好的时光终结于天穹黑下来的那一刻,虽然尤顿女士依旧显得精力满满,但无论是马库拉格之主还是来访的阿瓦隆女君,都委婉且坚定地希望这位老人能够拥有一个健康的作息时间。 而在尤顿女士最终前去休息之后,基利曼也没有选择继续今天的议程:时间还很充裕,摩根对奥特拉玛的访问注定会是持续几天甚至更久的旅程,基利曼并不着急于一晚上的时间,更何况,他的确需要一些私人时间,去处理来自五百世界各处的政务。 摩根也很乐意享受一下基利曼准备的豪华卧室,她丝毫不介意保留凡人的作息时间,也想试试在血亲的母星上过夜的感觉:本来这一切会在普罗斯佩罗完成,但是马格努斯的精彩表演让第二军团之主觉得自己实在无福消受。 而为了感谢血亲的招待,在暂时告别的回廊之中,摩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本书,一本在夜色与大理石的反衬之下,闪耀着不自然的虚幻色彩的书籍,它看起来就像是几本书籍的合订本。 在眼看基利曼接下来这份礼物之后,摩根便领着自己的亲卫走向了自己的卧室,而当拉纳拐过了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来自于基因之母的问题。 【你觉得我的兄弟怎么样?】 老近卫军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个坏人,大人。” 【是么?】 哪怕没有转身,拉纳也能想象出来基因之母脸上的笑意。 【但是在今天的某段时间里,我的孩子,我能感觉到,你对他的激烈心态。】 “的确如此,母亲,我曾一度认为他是与传言一样的野心家,认为他在今天,在你面前,完成了以强盛军势进行下马威,以势力范围进行胁迫,并且展露自己野心的一系列无礼举措。” “但是……” 【但是你后来发现,你其实想错了。】 “是的,大人。” 两人继续走着,他们的身影在墙壁上留下了影影倬倬的痕迹。 “但在看到了他对星图的划分与处理之后,但在听到了他和您与尤顿女士的谈话之后,我在怀疑中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 “他的所谓下马威,可能真的就是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以最好的态度来迎接自己的血亲。” “他所指出的,那些靠近阿瓦隆星区的世界,大多也被他亲手的放弃了,这代表他最初可能就是单纯的说明与提醒我们,他可以随时随地提供帮助。” “而他划分国境的行为,虽然的确有些不妥,但是这也正说明了他对您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并真心的打算与您合作,所以才决定先袒露双方的心理预期和底线。” “因此,在揣摩这一切之后,我有了一个新的猜想。” “基利曼大人的确没有恶意,只不过他的善意也是常人难以接受的东西:因为他的所有善意举动,都包含着近乎于本能的政治思考,和一种溢于言表的,贵族式的傲慢与矜持。” “那明明是善意,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却更像是施舍与赏赐。” “我想,这可能就是他糟糕名声的一部分原因吧。” 拉纳的轻声话语在深夜中的赫拉城堡中迅速消散,而随之而来的则是摩根的低沉笑声。 【拉纳,我的孩子。】 【一直以来,我对你的看法都没有错误:你有着两种最为稀有的天赋,你有着能够看透事情真相的鹰眼,也用着敢于把真相说出来的勇气。】 【而后者比前者,要珍重无数倍,哪怕是在我的兄弟之间,我也只知道一人,拥有如此的勇气与顽固。】 “这让您感到困扰么?大人?” 【不,不不不,恰恰相反,在我面前,你就保持你的天赋吧,我会很需要它的,但是你也必须要知道,在外人面前,遮掩它,尤其是要忍住第二点。】 “是的,大人,如您所愿。” 拉纳伫立在原地,行礼,直到摩根关上了卧室的大门,他才伫立在大门之前,宛如一尊雕像。 他将负责前半夜的守夜工作。 —————— 马库拉格之主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养父所留下的沉思者的面前,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庆幸于今天的工作并不多。 因此,在略微的思考之后,基利曼决定先翻看一下他的血亲所赠与的书籍:按照她的说法,这只是第一个礼物,剩下的还在舰船上。 马库拉格之主其实并不在意礼物什么的,不过来自血亲的心意还是让他感到高兴,因此,他决定先翻阅几页,就当是在正式办公之前的消遣活动。 那本厚厚的书籍被马库拉格之主轻易地握在掌中,他先是看了看封面,然后满意的闻了闻那尚未完全干涸的墨香味。 书籍的封面使用一种朴素的布料所制成的,它看起来受过灵能的保养,用烫金的纹章装饰着,银色的光芒书写着几个大字。 《灵能圣典》 基利曼看到了这个名字。 他又摸了摸这几个字,感受到了上面的冰冷。 最终,在他翻开书的时候,他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圣典…… 圣典…… 很不错的名字。 (本章完) 第225章 你好,基利曼(七) 马库拉格的床铺比摩根想象的还要舒服。 马库拉格之主瞳孔中的血丝也比摩根想象的还要多。 看来他的确挺喜欢读书的。 摩根如此想着,她惬意地锤了锤肩膀,在一大清早就来到了自己房内的小侍女的帮助下,以最清爽的姿态推开了客房的大门。 第一眼,蜘蛛女皇看向门口的卫士,那里此时已经换成了另两位老近卫军,而她的第二眼,就看清了伫立在走廊尽头,正在缓缓靠近的基利曼。 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想到这里,摩根不由得在心底泛起了恶劣的微笑。 基利曼状态不太好:这让她感到了卑劣的快乐,因为她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有意造成了这一切,造成了基利曼此时的疲惫,这是一种没有真切恶意的戏弄心态在现实中活生生的投影,而马库拉格之主则是又一个被其绊倒的倒霉蛋。 早在对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那提前的情报搜集,已经正式见面之后无时无刻的观察之中,摩根就能够确定一件事情:如果说马格努斯的血管中流淌着求知与狂妄,而佩图拉博的胸膛中则蹦跳着几近腐朽的钢铁,那么她面前的马库拉格之主,就是一个用沉思者做自己的大脑,用档案柜做自己的心脏,用连篇累牍的文字做自己循环不休的血液的……办公室狂魔。 这样的人物是抵抗不住一本说明书的诱惑的,尤其是一本有关于未知领域的管理学书籍,足以让他忘记时间的流逝与生理的疲劳,一头扎进学习的贪婪之海:而从基利曼现在的表现来看,摩根的猜测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至于第二军团之主,则是在躺在床上的猜测与发生在脑海里面的推理中,津津有味地想象着她的血亲在她的戏弄之下的可怜疲态,只不过,当她在第二天早上亲眼见到的时候,才发现现实比她的想象更为过分。 也更为有意思。 而这【有意思】,就是摩根获得快乐的最主要的途径:她那可悲的恶毒之下让她只能从他人的不幸中汲取最大的养分,来滋润出她心中最为明显的扭曲快乐。 而在这转瞬即逝的笑声中,罗伯特-基利曼,人类帝国的无数领主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寰宇中第二广袤的星际帝国的仲裁者,已经来到了他的血亲的面容,他尽可能地打起精神,面色日常地与第二军团之主问好,但是他脸上淡淡的痕迹早已将他无情地出卖了。 极限战士之主如今换了一套更为正式的礼仪性盔甲,在钴蓝色的主色上,搭配着无光的金色与发亮的淡奶油色,雄鹰与桂冠的标志被精巧地安放在胸前与两侧肩头,努力将盔甲的主人衬托成一位英武不凡的君王:而基利曼本人也的确拥有着君王的无声威严,只不过这股威严看起来有些心力憔悴。 【没有好好休息?】 摩根向前几步,迎了上去,向着自己的血亲露出了一个看似无比关切,实则明知故问的笑容:这不禁让她一旁的小侍女传来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眼神。 “无碍,一些公事而已。” 五百世界的主人挂起了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而在他那深入骨髓的战争天赋的运转下,这种勉强则化作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有意迟缓,而摩根也毫不介意地将计就计,继续诉说了几句有关于好好照顾身体之类的废话,倒是让一旁两个军团的崽子们颇为感慨基因原体之间的深厚情谊。 基利曼一句句地认真回答血亲的关心,直到他那超人一般的注意力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将他的一缕目光看向了那个有着血红色瞳孔的侍女,从她的身上,马库拉格之主感到了一种几乎称得上是莫名其妙的轻微威胁感,就仿佛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凡人,能够让他流血。 基利曼对她血亲的这个侍女有些印象:就在不到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她和一队破晓者请求进入赫拉城堡,还是极限战士之主亲自赐予的批准。 但还不等他继续思考,他那银发的血亲就注意到了这里,于是她颇为担忧地皱起眉头,选择了上前一步,在礼貌性地握住了马库拉格之主的手后,一股宛如清风的灵能漩涡便在基利曼的身上回转,几乎是眨眼之间,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就恢复了精力,他的注意力也理所当然地回转到了对血亲的感谢。 【看起来你对我的礼物还算是满意?基利曼?】 摩根扫了一眼被基利曼紧紧握在掌中的《灵能圣典》,那本被她用灵能亲自编纂的书籍此时已经有了一些被频繁翻阅的印迹,不少原本平整的章页有了称得上是肉眼可见的揉搓起伏,甚至能从其中闻到进行批注的笔墨气息:从这些褶皱的分布程度来看,基利曼已经将一整本书都翻阅完毕,甚至做好了大量的批阅。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要知道这可是摩根从自己给灵能部队编写的大大小小十几本教材中,挑选真正的精华部分,才编纂出来的巨型合订本,足足有几千页。 而伴随着摩根的问题,一缕亮光也在极限战士之主的瞳孔中闪烁而过,最后一丝心理上的疲惫被汹涌的激动所吞噬,基利曼拉着摩根的手,行走在去往早餐厅的清凉回廊上,并示意其他人不要跟随地太近:做完这一切,他才在摩根的耳边有着颤抖的开口。 “你知道你写了一本什么么?我的血亲?” 【一本书,灵能的书。】 带着一种真正的困惑,摩根有些不理解血亲的激动,她随意地跟上了基利曼的步伐,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回廊一场的封闭庭院,那里正散发着让破晓者的基因原体都不禁轻声赞叹的翠绿色,原本桀骜不驯的灌木丛被修剪整齐,散发着沁人心扉的顺从与笔直,而独属于马库拉格的晨曦之光通过那些价值不菲的闪亮墙壁闯入进来,拍打着这些井然有序的嫩绿之上,拍打着他们身后那略显花俏的壁画之中。 一切正宛如马库拉格的主人一般,一切正宛如这座赫拉城堡的拥有者:第十三军团一般,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秩序感与对井井有条的追求,而正是这种秩序感,可能是全奥特拉玛最让摩根所钟爱的事情了。 与它们相比,耳旁源自于基利曼的兴奋之声,就显得有些毛躁与让人厌恶了。 “一本书?” “不不不。” “看起来你还不明白,摩根,看起来你还没有意识到你在无意中做成了什么,而我也是在昨天晚上的阅读之中,才偶尔获得了有关于灵感的微弱火光。” 基利曼的眉角是飞扬的,虽然总得来说,他的面容依旧停留在肃穆与稳重这两个阶段,但是那瞳孔中残留的热情,那话语中抑制不住的兴奋,无不在说明他对于心中所想的激动和喜悦。 “摩根,你还记得你在那本《灵能圣典》里,都写了什么内容么?” 【当然。】 【我记录了我对于灵能的总体性理解与讲述;记录了每种等级和类型的灵能者,应该如何在单体作战、小队作战、大规模作战和灵能者团体作战中,发挥自己的作用和能力;记录了初学者在学习与掌握灵能时应该注意的事项;记录了一些非常具有典型性的有关于施法失败的案例;记录了对于每一种灵能体系的学习心得,还有一些基础的灵能法术;最后,我还加上了一点类似于思想品德的劝解和警告。】 【总的来说,这些东西就是我的军团里,那些智库们进行日常学习时的所用教材,我把它们大体地归拢起来,进行了必要的删减与简化,形成了这本合订本。】 “这就对了!” 基利曼拍着手,他露出了一个最为诚挚的笑容,将摩根的那本灵能圣典摆在了胸前,就仿佛紧握着一本遗世珍品。 “您难道没有想过么,摩根?” 【想过什么?】 “你写的这本书。” “在这本书里,在这本还没有完全编纂完全的合订本里,你讲述了灵能的概念与主体,讲述了如何掌握基础的灵能知识与法术,讲述了在施法过程中所需要注意的安全隐患与问题,并且用严肃的失败案例与思想品德教育来教导那些阅读者对于谨慎使用灵能的必要性。” “如何分开看,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把它们通通集中在一起的话,这是什么?这就是一本对于灵能初学者来说,包罗万象的基础教材啊!这就是一本可以告诉那些入门的灵能者,该如何掌握灵能的力量,该规避哪些常见的危险与错误,该如何使用灵能战斗,该如何念出那些基础咒语的,万能的入门典籍啊!” “连我这种对于灵能没有什么研究的门外汉,都能读懂这本书里的每一句话,而我刚刚找到了我麾下的那些智库学徒,他们也能在这本书的帮助下,成功施展出他们之前所不知道的法术:这足以说明,它具有极高的使用价值!足以称得上是一本合格的教材!” 【……】 摩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基利曼的话语就像是在一个乌云密布的闷热夏夜之中,于远方的天穹边际上响起的一声闷雷一般,让第二军团之主的内心有了些震动,却依旧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所以呢?】 蜘蛛女皇不由得问到:她所编写这本书的最初目的,不过是给自己麾下的灵能崽子们一个大致上的思路和精神牢笼,让他们不至于像千子那样自由发挥,给她搞点来自亚空间的惊喜。 仅此而已。 至于更多的事情……她到还真是没想过。 “所以?” 基利曼轻声的笑着。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件事情,摩根:你大可以将这本书再一次地编纂一遍,将其彻底地收拢与整理完毕,然后……” “推广出去。” “推广到其他军团,推广到凡人辅助军,推广到那些拥有着灵能者的存在,却始终没有一个真正的说明书籍来告诉那些灵能者应该怎么办的,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推广?】 “是的,推广。” 基利曼有些激动地点着头,他发自内心的为了自己血亲这无意中的成就而感到骄傲与喜悦,尤其是想到这样足以令又一个混乱的领域重归秩序之后,极限战士之主就感到自己的内心在不断颤抖。 【可是基利曼……可是这本书根本就没有什么高深的内容,这不过是一些基础知识,常见问题和各种灵能常识的汇总而已,全都是最基础的内容。】 “没错,摩根,我的血亲:这正是这本书的优点。” 第一次,基利曼的笑容让第二军团之主有些犹豫。 “你所编写的并不是一本多么高深的书籍,尽管我对灵能不是很了解,但是我依旧能看出来,在灵能的领域中,你只是把学前教育和小学初中的知识,以及一些思想品德教育,归拢到了一起,形成了这本灵能圣典。” “但你有没有想过:因为灵能的特殊性,几乎所有的灵能者都是没有传承与相对应教育的,哪怕是现在在阿斯塔特军团之中所实验性推广的智库,其本质上依旧没有一个合格的教育体系,大多还是靠师徒传承与私人探索。” “在这种情况下,在这种每一个灵能初学者都只能面对一片混乱的空白海洋的情况下,你口中这些最基础的知识,会不会恰恰就是他们所最需要的东西?” “明白什么是灵能,明白有哪些常见的问题,明白如何用灵能来参与战斗,明白如何搭建一支灵能部队的体系,明白要用谨慎与理性的态度去对待这突兀的力量。” “最后,他们甚至还可以学会一些基础的灵能法术。” “是的,对于任何一位资深的灵能者来说,这都是一些再基础不过的事情,但是对于那些没有传承的初学者来说,这些东西就是他急需的知识:而当他掌握了这些基础知识的时候,谁又能说他不是一名合格的灵能者呢?” “甚至可以说,对于绝大多数的灵能者来说,掌握这些东西就是足够的了,平庸才是帝国之中的大多数,哪怕是灵能者,敢于追求更高纬度的,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灵能者在你的这本书里,已经能找到他们需要的一切了,已经能学到他们需要为帝国奉献的一切了。” “一本基础教材也许单拿出来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当你面对的是一片没有任何基础与规则可言的蓝海的时候,一本拥有着系统性与说明性的基础教材,就是人人都渴望的瑰宝。” “你要知道,我的血亲,几乎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中,都有着一定数量的灵能战士,他们的力量和隐患都是不可小觑的,但是除了太空野狼、圣血天使、白疤和千子这寥寥几员外,大多数的军团其实都并没有一个完整的体系,来组织与掌握他们的灵能战士,智库制度虽然正在缓缓推广,但是它依旧解决不了一个问题:标准化。” “很多军团完全没有任何灵能方面的传统,他们对于自己军团中出现的灵能者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与支持:极限战士就是如此,即使是在奥特拉玛,灵能者在之前的很长时间里,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他们的传统与力量所遗留下来的记录堪称少之又少。” “在这种情况下,你所归拢出来的这些【基础知识】,其实是绝大多数灵能者都无法企及的宝藏:在我的认知之中,也许只有千子军团或者帝皇能够做到同样的事情,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样做,他们都没有给灵能和智库划定一个范围,指定一个最简单的标准。” “任何没有标准化的东西都注定了只会是小工作坊,在银河的广袤舞台中没有未来,而你所书写的这本灵能圣典,也许足以弥补智库制度的这一缺陷了:它完全可以指定规则、规划范围、建立秩序、达成默契,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夯实的地基,让每个军团参考它,然后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加以改正。” “久而久之,当无数后继者们根据实际情况,提供了足够的修改意见的时候,我们也许就真的获得了有关于灵能的标准化:当然,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也不是完全地不可能,不是么?” “既然军团之中机械军士们可以以火星的标准为标杆,进行学习与进修,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对智库做同样的事情,让智库制度成为一个拥有正规体系的助力者,而不是对于军团之中那些灵能战士的潦草掩护和集中。” 基利曼笑着,拍了拍他的血亲的肩头,而迎接他的是摩根那略微皱起的眉头。 【我记得……智库制度已经被提出与实验很久了,它们还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标准?】 马库拉格之主摊了摊手。 “你知道的,智库的主要提出人和推动者是马格努斯,而察合台和圣吉列斯虽然赞同,却也没有更多的实际性贡献,所以更多是马格努斯在出力。” “而马格努斯么……他对于这些基础教育……兴趣不大,而且他本质上其实也没有为智库制度做什么更多的事情,大体来说,还是各个军团的灵能者在自我摸索,这也是智库制度实验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成为军团主流结构一部分的主要原因:没有人真正的在意它,也没有人作为这方面的领袖。” “也许你可以改变这一点,我的血亲,也许你可以改变它。” “我个人认为,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 【我还是觉得,教导他们成为灵能者,是一项危险的事情。】 “是的,但是让那些已经显露灵能的军团战士,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智库,教导他们如何走上正确的智库之路,不就是很合适的主题和目标么?” —————— 基利曼的连篇话语,不过是前往早餐厅路上的寻常片段,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第十三军团的基因原体收好了血亲的礼物,在一场简单却严肃的早餐之后,他带领着自己的血亲开启了对于马库拉格的参观。 所有严肃的事情都在昨天的晚宴之前解决了,现在的第二军团之主只是一位尊贵的游客,一位马库拉格诸多繁华的最好见证者:在基利曼的内心中,他渴望着将自己的治理展露给任何一位血亲,这是一种最本能且质朴的骄傲。 但在真正的参观开始之前,在赫拉城堡中,还有一件珍贵无比的珍藏,可以作为极限战士之主开始这场旅程的开胃菜。 “一台神奇的机械,我在一次远征中找到了它,这可能是一台源于失落技术时代的产物,一个奇妙却并不那么健康的游戏。” 在朗声的介绍中,基利曼带着自己的血亲进入了一座宽阔无比的房间之中,在房间的中央是一台巨大的沉思者,与各式各样的操作平台、连接点、医疗设备和中心的24张浸入式沙发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设备,呼啸的线圈和成堆的变集箱堆积在各个角落,一起构成了一件恢复功能的上古遗物。 【这是什么?】 “一台源自于古代的,能够实现实景模拟的机器,它可以连接我们的大脑,让我们进入一个真实的虚幻世界,在里面进行一些战斗或者战争的游戏。” 【虚拟现实?】 “也可以叫战术模拟,类似于梦境,但是很真实。” “怎么样,要试一试么?” 基利曼的邀请在无数工作人员的忙碌中诞生,而摩根的犹豫也仅仅持续了一秒。 【好啊。】 蜘蛛女皇笑着应答,而当她躺在浸入式沙发上,任凭工作人员把磁力头环放到脑袋上的时候,她突然偏过头,向着马库拉格之主说了一句话。 【基利曼。】 “怎么了?” 【这是一场竞技?】 “算是吧。” 【可以使用灵能么?】 “它的梦境片段中的确可以模拟出灵能的效果,不过你那个等级的灵能力量,我不确定它能不能完好地模拟出来。” 【这样啊……】 摩根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那……我们要不要借机赌些什么,我的兄弟,我们需要一些不痛不痒的赌注,让这场游戏变得更有意思一些。】 “……比如呢?” 【你还记不记得,当我们昨天晚上讨论管理区域的时候,有一个名为索萨的星域,被我们暂时地保留了意见。】 马库拉格之主皱起眉头,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摩根的弦外之音,这让他有些不认同。 “任何世界都不应该作为任何比赛的赌注,摩根。” 【还不是世界,不是么?我们还没有探索那里,这只是一次探索的权力,谁又知道索萨星域到底有什么呢,这本身不就是一个无形的赌博么。】 “……好吧,下不为例。” 【那么一局定胜负?】 “越快越好。” 基利曼说着,便闭上眼睛,任凭沉思者所编织的梦境通过脑后的电流,沉浸入他的脑海,让他走入了一片有些荒凉的废墟之中。 —————— 基利曼做好了准备。 基利曼加入了战斗。 基利曼发现了摩根。 基利曼掉落了战利品【索萨星域】。 (本章完) 第226章 你好,基利曼(八) 这是罗伯特-基利曼第二十五次试图杀死他的血亲。 他渴望着胜利。 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过二十四次了:他不喜欢这个数字,尤其是当这个数字之间,并不包含着哪怕一次真正的胜利的时候。 他曾是赢家,但他并没有获得胜利:这两点,他分的很清楚。 【主宰之手】伴随着那无法完全压抑的动能而发出微不可查的颤抖声音,而【赤诚短剑】则被基因原体紧紧地握在另一只手上,那把组合式爆弹枪【仲裁者】也被挂在了基利曼的腰间,作为必要时刻的第二种计划。 就这样,基因原体把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理性之甲】保护住了除头部以外的一切要害,也同样给予了他非凡的勇气,他踏上了那些破碎不堪的大理石阶梯,跨过了七零八落的尸体,这些已死者都身着动力甲,有蓝色的,也有银白色的,演绎着一场场有关于同归于尽的无声戏剧。 死伤很惨重,无论站在哪一方的角度,死伤都很惨重:仅仅是绷紧神经中的随意一瞥,基因原体就确定了至少两千名战死的子嗣,还有大约五百名不属于马库拉格与奥特拉玛的死者。 但总得来说,马库拉格之主可以勉强自称为胜利者:在他的脚下就是他的血亲最后的堡垒,而在散布左右的尸骸之中,银白色的已经是最后一队捍卫者了,蓝色的则不过是极限战士那无穷无尽的大军中更为精锐的一队。 在大理石堡垒之外,断断续续的激烈枪声和炮弹轰鸣宣告着战争仍没有彻底地结束,但是在基因原体的面前,他已经看不到更多的阻碍了,唯一能够暂时遮掩住他的视线的,只有他自己不断喷吐出来的滚烫白汽,它们宛如冬日的烟雾一般升腾,拍打在那些已经遍布了弹痕的残破大理石柱上。 基因原体注视着那些曾经华美的支撑者,他将手中的短剑换成了爆弹枪,指向了那些顶端的无垠阴影之中:他记得很清楚,在第四次对决中,数个小队的暗杀者挥舞着他们的利爪,从那些阴影中杀了出来,他们的干扰令基利曼的喉咙最终被来自阿瓦隆的弯刃所划破。 在那之后,同样的戏码出现在了不同的八场对决中,却再也没有让马库拉格之主吃到一点亏,总会有足够的火力对准任何一片靠近基利曼的诡异阴影。 在逐个检查了那些破碎的伏击地点后,基因原体又环视了一眼他的四周,寻找着任何一个与常理相驳斥的地点,他非常警惕,虽然他看起来胜券在握,但他知道,他之前有至少三次是倒在了即将胜利前的最后一秒。 要塞之外的枪声依旧在断断续续地持续着,不过来自于极限战士的战吼已经能够遮掩住抵抗者们的最后挣扎了,跟随着第十三军团的胜利节拍,基利曼慢慢踱进了最后一座大厅,他脖颈之后的金色短发因为门扉之后的阴冷而不由自主地到竖起来,让动力拳套的轰鸣声愈加地响亮与刺耳。 “你没有更多的计划了么,我的血亲?” 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基因原体踏入了凌乱的指挥室,他将爆弹枪换回了短剑,认真聆听着空气中的每一缕躁动,耳边只有冰冷的呼吸与公共频道的战术汇报。 “你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彻底地攻破了,驻守在那里的泰拉战士依旧非常强大,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们抵挡住了我所派遣的八倍兵力的围攻,但是他们终究也挡不住炮弹与烈火。” “还有你的老近卫军,你为自己选择的私人卫队,我记得他们只有两百多人,却消灭了我八百多人的先锋军,我只能调动三倍于前的兵力,才攻陷了这里。” “到现在,我还有大概五十支战略预备队,以及配套的装甲载具和火力掩护:好了,轮到你了,我的血亲,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你又准备了什么?” “你打算怎么拯救你统治的这个世界,这个国度,这个正在熊熊燃烧的废墟?” 基因原体的低沉声音在摇摇欲坠的穹顶上回荡,而回答他的只有空气中最微弱的颤抖嘶鸣:它们被基利曼所捕捉到了,他知道,那是开战的信号。 毕竟,马库拉格之主清楚地记得,倒在庭院与大理石阶梯上的银白色尸体,距离实际人数还有着十人左右的空缺,他们不太可能化作灰烬与无法分辨的肉块:而这一切都是基因原体在之前那无意的一瞥之中所得出的结论。 基利曼呼吸着:最后一口冰冷的呼吸。 下一刻,他的瞳孔就同时捕捉到了三个异常:在这件宽阔殿堂的另一侧、在他的视野盲区、在那些被光与影所遮掩的角落中,四名全副武装的破晓者从他们的隐蔽处中钻了出来,基因原体能够清晰地看清他们手中的爆矢枪,以及枪口处那闪烁的白光,还有质爆弹刺破空气时的尖锐鸣叫。 于此同时,还有至少六个气息在他左右的阴影中显现: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不到一秒之内的瞬间,但也足以让基利曼行动起来了。 基因原体向右转身,躲避着火力,并在同时发动进攻:他能感觉到那里的气息要少上一个,右手的短剑也在伴随着这个发现而发出咆哮与轰鸣。 基因原体的速度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迅捷,他像无可抵抗的飓风一般,撕碎了隐藏在阴影之中的计谋:第一名近距离的伏击者在他的保护色中被杀死,甚至没有彻底地走出黑暗,而在他的战友们因为这过于突兀的牺牲而短暂犹豫的时间,轰鸣的动力拳套又杀死了阴影中的另一人。 一个安全的后方,当基利曼获得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胜利只是一个非常短促的时间问题:四名占据远方席位的开火者被更为迅速与精准的仲裁者击碎了头颅,而在他们的垂死身躯倒下之前,动力拳套已经收割了又三名袭击者的性命。 还有一人,最后一个人,基利曼能记住那个名字:拉纳,他的血亲所挑选的首席禁卫,拥有着与这个职衔相称的勇猛。 这一次也不例外。 精工动力剑在使用者无畏的战吼中咆哮,给基因原体带来了真正意义上的麻烦:在他的动力拳套捏碎了老近卫军的躯体,将他的战意伴随着心脏而一同消灭之前,数道狰狞的疤痕已经破坏了原体动力甲的完美,其中的一道甚至可以扫到基利曼那没有更多防备的脖颈。 马库拉格之主为敌人的默哀持续了一瞬间: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尽管他知道这只是纯粹的脑中幻想,但可以的话,他还是想用自己的短剑,给予这位英勇的战士一份体面的死亡与遗像。 但他知道,现在没有时间:就在拉纳倒下的一瞬间,他身后隐藏的静滞炸弹浮现在了马库拉格之主的面前。 又是这样。 基利曼在心中叹息,而他的身躯已经本能一般地躲避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之中:就在下一刻,来自量子场的同感效应在他的脑海之中回响,那枚隐藏在拉纳身下的静滞炸弹悄无声息地黯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安置在大殿各处,超过五十枚各式炸弹的接连爆炸。 一个陷阱。 白热的烈焰与冲天爆炸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把这座摇摇欲坠的建筑宣判了死刑,而直到炸起的烟尘和石灰被骤然涌入的空气一扫而空的时候,一道健硕的声音才突然站立在废墟之中。 那是基利曼:他满身烟尘,但是毫发无伤。 “还有别的招式么,摩根。” 冲着一片灰白的浅淡烟尘,基利曼放声大喊中,话音未落,基因原体就毫不犹疑地向着左边翻滚了一圈:一道黑蓝色的可怕光柱擦着他的肩甲,把原体刚刚伫立的地方轰成了碎囓。 “这一击不足以彻底杀死我,你知道的。” 基利曼依旧在大喊,他谨慎地盯着那道出现在灰尘中的身影,提防着他又是一座用来吸引与欺骗他的逼真道具。 “我们在第九次的时候不是已经试过了么:我能抵抗住至少三次同样的灵能冲击,虽然我的战甲似乎并不能抵抗住随之而来的负电。” 基因原体大喊着,他的目光不断在混乱的空间中寻觅,直到他发现那道身影动了起来,并且拿出了那柄武器:一把对她来说恰到好处的双刃长枪,在两个枪头的下端衔接着两扇斧刃。 看起来,那的确是摩根:已经与他交锋了二十四次的对手。 想到这里,基利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从自己不断改变的藏身处中走出,正面迎向了握紧武器的血亲,心中有些不快。 “你怎么了?” 【想要换种方法而已。】 摩根露出了一种笑意,这笑容让极限战士之主本能的感觉到了紧张,他太清楚了,他在这种笑容面前倒下了多少次。 【你还记得我们对局过了几次么?基利曼?】 “二十四次。” 基因原体清晰地吐出了他脑海中的记录和数字。 “十一比十,此外,还有三次平局:我消灭了你的军团,你则是消灭了我。” “你赢了我十一次,摩根,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提到自己的失败,基利曼的脸上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失落,恰恰相反,一种别样的激情和跃跃欲试占据了他全部的面容,那是对于更为未知的渴望与贪婪。 【是啊,十一次胜利。】 蜘蛛女皇轻声地感慨着,脸上没有半分的喜悦。 【但却也是十一次断断续续的胜利:每当我用一种办法歼灭你的军团与攻势,你马上就能在下一局中扳回一城,让我同样的战术再也不能占到便宜。】 【还记得我们第二十次对决时的情况么?】 “当然,密集推进与不间断的火力轰炸,各支部队在精密的轮番上阵中撕碎了我的军团:你用这样的方法攻破了我的堡垒防线,我当时的确没有想到你会用如此挥霍的人海战术来进行进攻,很漂亮的风格转换,那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是啊,很漂亮的战术风格转换,也理所应当的具有隐蔽性:毕竟在现实中,我可没有本钱去玩这种奥林匹亚战术,模拟中的两万人死了就死了,现实中的伤亡两万足以让我退休回神圣泰拉了。】 “你在为了你的军团人数而感到担忧么?” 【的确有这种忧虑,毕竟你是知道的,基利曼,两万人,哪怕是两万阿斯塔特战士,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也不是一个能够完全确保安全的数字。】 【不过我并不觉得你能在这个问题上与我共情,奥特拉玛和极限战士的主人。】 “……好吧,的确有一些,不过你随时都能得到我的帮助,我的血亲,我现在有十二万的子嗣,他们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是的是的,这股强大的力量我已经感受过二十多次了:无论我的战术如何变幻,归根结底都是对你的斩首,我从来没有奢想过歼灭战与杀伤作战,你的子嗣即使受伤了,恢复速度也异常吓人。】 “其实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基因病,不是么……毕竟这样的变异是基因种子中不应该存在的,虽然它算得上是良性,但也是瑕疵。” 【……】 【随你怎么想。】 来自于血亲的一声冷哼伴随着远方隆隆作响的最后炮火,让基利曼猛的反应过来:这里还是理论上你死我活的战场,而不是什么能够随意讨论的大殿堂。 “好吧,摩根。” 基因原体握紧了自己的锋利剑刃,看着他的血亲同样紧握武器。 “这一次,你打算和我比拼一下剑术么?” 【是的,基利曼,太多的沙盘操作已经让我感到有些厌烦了,小队、坦克、飞机大炮,这些可从来不是那个吸引我的东西,尤其是来来回回二十多次之后。】 “可是你的确很擅长这个,不是么?” 爽朗的笑容占据了基因原体的脸庞,基利曼握紧剑刃,猛的向前一步,而迎接他的斧刃则是不断发出相位力场的嘶鸣,并迅速转化成金属碰撞的尖利嚎叫。 极限战士之主从一堆废墟瓦砾的山脚发起冲锋,渴望将他的血亲逼退到另一侧,他没有使用自己的爆弹枪,而是单凭短剑与动力拳套而战斗。 在基利曼的视野中,他能清楚地看到摩根那席白色长裙,灵能的力量在毫无防御力可言的娇贵布料上闪烁,让它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咆哮的爆弹化作偏离航向的迷船,而那件精工打造的无袖半身甲则是死死地保护着最重要的上半身,令任何远程火力都化作无用的轰鸣。 摩根握着她那柄大的有些夸张的长柄武器,她略显单薄的身材似乎在宣告着她无法发挥出这件野蛮兵刃的全部力量,但是极限战士之主也没有丝毫的轻敌:他已经与他的血亲战斗过十次了,他很清楚她的武艺并不差,不是他能够轻松拿下的对手。 蓝黑色的斧刃在突刺与劈砍中变幻着状态,在谨慎的防御与狂野的攻势里搭建着属于第二军团之主的精金之墙,基利曼小心谨慎地与自己的血亲对战,还要抽出精力来防备那可怕的灵能。 【你的剑术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基利曼。】 在又一次进攻无果之后,摩根暂时停止了攻势,她有些粗重的喘着气,那些黏稠的汗珠从她的耳垂与下颚滴落,砸湿了雪白的修整长裙,宛如炎炎夏日的照拂下不断融化的可口冰点。 “我接受过十二年的教育,我的血亲,包括剑术与各种武艺。” 基利曼握紧了拳套,他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血亲曾用话语来作为武器,松懈他的警惕与防备:那是上一轮对决,还有在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教育……这可真是一个稀有的宝物啊。】 “算不上稀有,摩根,在马库拉格城,每个公民都要接受九到十二年的基础教育,这是每个普通人都拥有的权力。” 【……】 想要说什么的蜘蛛女皇突然陷入了一种停滞。 【我突然想打你,基利曼。】 “我就在这里:就像我们的大多数对决一样,就在这里。” 【但你从未真正的赢过我,从未在一对一的对决中将我打翻在地面上,所以这就成了你一次次来到这里的执念,不是么?】 “没错,摩根。” “我的十次胜利都是在战术与士兵交锋中的胜利,我能够汲取我的每一次失败,在战场上将你的攻势或防线打碎:但是我从未在真正的战斗中胜过你,我是赢家,但我的胜利是不完全的。” 【你太在意这一点了,我的奥特拉玛兄弟,有三次你本来能够赢过我的,但是你非要来到我的面前一决雌雄,从而把战局拖到了战斗胜利,你却战死的平局。】 “我只是不擅长逃避。” 基利曼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骄傲到近乎本能的笑容。 “我承认诡计与逃避也能够带来胜利,我的血亲,但是还有一些事情,是这些胆小鬼的手段所无法为我们带来的:就像你每一次都会端坐在这里等待我一样,在这一问题上,我们的观点相同。” “而且我不得不承认,摩根,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正面击倒你,我也见识不到你的全部力量,你还记得我们的第十七次对决么,你的军团在战场上溃败,但是你在战斗中击败我的同时,发动了至少四百次针对于我麾下指挥阶层的袭击,一举扭转了战局:让人印象深刻,我的姐妹,非常深刻。” 【无奈之举而已。】 摩根轻哼着。 她举起一只手。 【那么,告诉我,伟大的荣誉家,你找到能够与我的灵能对抗的方法了么?】 “……没有。” 话音刚落,一股璀璨的光柱就从摩根的掌中射出,尽管极限战士之主本能般地躲闪到一边,但是他的一侧肩甲依旧被击中了,钴蓝色的光辉与荣誉在眨眼间成为了破破烂烂的黑色焦炭。 【我就不明白了,基利曼。】 摩根皱起眉头,她随意地挥舞着自己的灵能光柱,看着自己的血亲愈发娴熟的躲闪,虽然时不时地被击中与击飞,却总是能够迅速地站起身来。 【在我们第一次进行对决的时候,你就径直来到我的面前,要求一次决斗,然后被我连同着整座大殿一起压死:这也是我们的比分是十一比十的原因。】 【而这么多把过去了,你也应该知道了,以你的力量是无法在近距离对抗我的灵能的:是什么让你一次次的来到这里?】 “就像我说的。” 基利曼断断续续的开口,因为他必须依靠着一堵堵碎裂墙壁的掩护,必须依靠着手中不定时开火的仲裁者,来于自己的血亲那太过可怕的灵能进行对抗。 “这是一场决斗,摩根,我没有理由逃避它:灵能可远远算不上是足够的理由。” 【那你总该找到办法:我的每一次战术都会被你迅速破解,但唯独我的灵能自始至终对你都拥有着作用,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应对的办法么?比如说你也用灵能来反向干扰我。】 “我没有灵能,摩根。” 极限战士之主的声音从一座近乎于破碎的大理石柱后传来,摩根撇了一眼,随手打飞了基利曼用来干扰她的爆弹,将那颗柱子削为了平地。 【没有原体会是绝对的无灵能者,基利曼,哪怕是那个嘴硬的巴巴鲁斯人也是一样,我们并不是寂静修女,我们的诞生是蕴含了超自然力量的。】 “不,有原体是这样的。” “你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基利曼的声音从另一堵矮墙的后方传来,让摩根有些无奈地低垂着自己的眉眼,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教癖好到底是什么回事,不过她也不关心:发生在她身上的奇怪事情已经足够多的了,多到让她有些摆烂。 【……你开心就好,基利曼。】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对抗我的灵能,就这么躲?】 “这是观察与整理,摩根。” “通过一次次的试错,试出灵能所赋予你的力量,从而总结出一套真正的应对方法,胜利也许不会是这一次,但它总会到来。” 【天方夜谭。】 “任何事情在最开始都是天方夜谭,不是么?” 摩根的鼻孔中喷出了几缕不屑的清气,她挥手,正在向着下一个隐蔽点前进的基利曼便一头装进了一个突兀发现的传送门之中,而在传送门的另一头,赫然是一堵熊熊燃烧的火墙,足以让基因原体的生命受到威胁。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马库拉格之主那看似避无可避的动作突然诡异的停下了,他的动力拳套狠狠地砸向地面,用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反推到了另一面:就仿佛一切都在基利曼的预料之内。 基因原体的发梢与那火墙的贪婪长舌有了剐蹭,留下几缕淡淡的黑色,而还不等基利曼稍微喘一口气,他就迅速地打了个滚,躲过了半空中无情切割的无形丝线。 “它们的毒液可让我着实受苦了一把,我对这种东西的印象深刻仅次于你那个联合机械教一起进攻的无情钢铁洪流。” 基因原体轻笑着自我嘲讽,他偏了偏脑袋,躲过了防不胜防的灵能闪电与熔焰光束,随后迅速地跳了起来,扔掉了自己的爆弹枪,拔剑出鞘,将直奔自己脑门而来的巨石切成了两半。 “每种方法我都死过一次。” 他自言自语着,然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把药,全部扔进了喉咙里,让自己体内那无故开始恶化的各种身体指标恢复了正常。 “这就是你的全部么,摩根?” 【当然不是。】 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蜘蛛女皇逆着光,站在了基因原体视野尽头的山丘上。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顽固,兄弟。】 基因原体笑了。 “顽固本身不过是一种明显的不愿而已,而没有人会对真正的学习感到厌烦。” 【所以……你在期待着属于我的真本事?基利曼?】 “可以这么说。” 【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了,我的确厌恶了指挥作战的无数繁文缛节,现在,我只想揍你。】 摩根扬了扬她额头上不存在的刘海,那笑容再一次地让基利曼感到了一丝不安。 “你是指另一场决斗么?” 【不。】 【你听说过生化系灵能么?基利曼?】 “我知道,专门研究操纵生物能量和过程的一种灵能法术,能够改变或影响自己与敌人的物理形态,从而形成打击。” 【是啊,让我们试试看吧。】 摩根微笑着,缓缓地脱下了自己的无袖半身甲,只有那身浸透了灵能的长裙包裹着她。 然后,她开始行走。 每走一步,便愈发地的地动山摇了起来。 基利曼张着嘴,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身旁那些沉重的巨石也在伴随着第二军团之主的行走而开始了震颤。 没有碰撞的肌肉,也没有凶恶的面容,摩根的身材与容貌依旧是如此的纤细与姣好:除了一点,每当她向前一步,她的身躯就会毫无道理地长高,违背了基利曼所知晓的任何一条物理法则。 一步、一步、又一步。 三米、四米、五米…… 当第二军团之主的影子将基利曼完全笼罩起来的时候,她的身躯在恍然间,已经与一台帝国骑士没有更多的差别,当她再一次开口的时候,那清冷的声音俨然化作了隆隆作响的惊雷。 【那么,准备好战斗了么,基利曼?】 庞然的声音刺痛了基因原体的耳朵,他不由得抬起头,想要看清自己血亲的脸,但是过近的距离让他只能看到那两头栖息在摩根身上的胖胖海豚。 “呃……” 罕见的,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犹豫了一下,随后,他有些庆幸地看向了自己的动力拳套。 【你有所准备?】 “预防措施而已,毕竟我知道生化系灵能的力量。” 话音未落,摩根掌中那已与玩具无异的斧刃便被抛向了基利曼的面门,基因原体的脖颈之后汗毛倒竖,他眯起眼睛,准确的抓住了那死神的尾迹,然后挥舞着自己的短剑,迎击了上去。 刹那间,火光四溅,蓝黑色的斧刃被击成了碎片,散落在了基利曼的脚边,而基因原体则是迅速地按下了一个按钮,重心低垂,一个肉眼可见的坚固护盾便迅速地将他包围了起来。 直到这里,马库拉格之主的声音才传来,那冷静的腔调完全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就像你说的那样,摩根。” “我也不是毫无准备。” 【私人虚空盾?】 摩根的声音已与云巅之上的诸神无异。 “不完全是,但是作用都差不太多,而且你的确给自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战斗方式,摩根,体型不是越大越好。” “你忘了么,你的军团已经被击溃了,我的所有火炮都可以直接对准这里,在我的护盾被火炮所削弱之前,你会先倒下,毕竟你这个目标实在是太显眼了。” 【这在你的计划之中么?】 “算不上,我提前规划了几百种可能性,这只是其中一种。” 基利曼皱起了眉头,他感觉他的血亲是不是有些过于镇定,就连她之前的举措:这毫无征兆的体型巨大化,和现在的问话,都透露着一种戏谑的态度。 “……那么你呢,摩根?” “你不开始你的进攻么?第一波火力打击还有十秒。” 【进攻?】 摩根的笑声传来,就像是在酒宴上喝饱了的维纳斯。 下一刻,一个人影缓缓地从巨人中走出,走到了极限战士之主的护盾面前:正是摩根。 基利曼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血亲,又看了看头顶那巨大的人体。 “幻象?” 【谁知道呢。】 “你的确没有在之前的对决中用过这个,摩根,但是这种灵能技巧太有名了,我有过预案,你是无法用它来战胜我的。” 基因原体侃侃而谈,而在他们的头顶,第一批炮弹打击已经伴随着尖利的咆哮,近在咫尺。 【谁说我要用幻象来打击,我的基利曼?我的进攻早就已经完成了?】 “……什么进攻?” 【一把背后的匕首。】 “?” “这是一个形容词?” 基因原体皱起眉头,而就在下一秒,一种尖锐的刺痛从他的脖颈后面传来:他的喉咙与脊椎被一个利刃刺穿了,那是被基因原体所忽略的,所亲手打碎的斧刃碎片,它正散发着无形的恶毒光芒,一边剥夺着基利曼的呼吸,一边将毒素毫不留情地注入到基因原体体内。 而在基利曼那迅速陷入了灰白的瞳孔中,只有越来越近的炮弹咆哮声,而摩根的一个微笑。 【不。】 【这是个名词。】 —————— 【幻象的确是很有名,我的基利曼。】 【但谁说幻象,就一定要是幻象呢?】 这样的话语被基利曼所捕捉到的时候,马库拉格之主的内心只有一句无奈的叹息。 好吧…… 又一次学习。 (本章完) 第227章 你好,基利曼(九) 奥特拉玛!新帝国! 遥远!富饶!自由!希望!团结一致!坚韧不拔! 到奥特拉玛来,到银河的崭新边陲来,来与我们一起分享未来。 在考斯建立你的新生活,在奥克塔维亚定居,在尤利西斯享受空气与森林,而贡献最杰出者则可得到马库拉格的席位,与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比邻,而你的血脉将会有幸成为帝皇天使的候选人。 新的世界,新的命运! 一切,尽在你的选择之中。 —————— 【……】 【基利曼。】 【你有没有想过,作为一张鼓励移民的宣传海报,它显得有那么一些……不合适?】 “这种模式的移民宣传海报已经在帝国各地发行至少三十个泰拉标准年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帝国官方机构对它展开恶行反馈,所以……有什么不符合规则的地方么?” 【……算了,当我没说。】 蜘蛛女皇的目光在那些有些不忠却颇为恰当的话语中扫过,目睹着被印刷在移民海报和宣传单上的马库拉格:苍翠的大陆、富饶的海洋、甜美的空气,倒是的确配得上大多数人想象中的【新世界】。 而在这颇为美妙的天堂图景之下,则是马库拉格之主所豢养的宣传口舌们所谱写的简朴诗章:以基因原体的才华和审美来说,这些不够华丽的连篇赞歌的确称得上是简朴,但是它们绝对是经过特殊加工的,能够精准地抓住凡人心中的软肋,在它们的目标面前,粗俗的语言恰恰更为重要,反正这些宣传单的去处也不会是普罗斯佩罗和马库拉格的大图书馆。 摩根撇了撇嘴,她翻开了又一幅宣传单,上面赫然画着几颗文明痕迹寥寥的待开发世界,却也是重点标注的推荐居住地,接着,她看到了一串小字。 【你还会给帝国辅助军发放这种传单?】 “是的,愿意来奥特拉玛定居的辅助军老兵,不管他是在哪支部队服役的,只要能够提供相对应的文件,荣誉缎带,还有服役记录本上的公章,他都会在奥特拉玛得到欢迎,还有一块根据他的服役年限所划分的土地。” 【土地?】 “是的,土地,每十八个得到承认与公章的军旅岁月,就可以得到殖民世界考斯上二十亩的土地,那些位于河边的土地拥有着肥沃的黑色冲积土,可以生产令这些老兵安享晚年的财富,唯一需要他们再付出的就是辛勤的劳动。” 【挺不错的想法,但是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像这样的老兵很少能够适应田园生活,他们宁可把土地换成财富,然后去往那些更为繁华的文明世界,或者干脆在财富管理不善中陷入贫穷,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服役了十多年甚至更久的职业军人,在把自己饿死之前成为一位农业方面的能手。】 “……的确是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出现,摩根,你是怎么知道的?” 【熟读罗马史,基利曼,这并不困难:我想你知道这种制度的劣势,你应该庆幸你更像是苏拉、凯撒与奥古斯都,而不是西塞罗、庞培与小加图。】 “你的话语有些问题,我亲爱的血亲:我既不想当八月,也不想成为坐在协和神殿里的父亲,我的偶像是辛辛纳图斯,对,各种意义上的辛辛纳图斯。” “至于这种制度:它当然有着一些问题,但是你所指出来的并不是主要问题,任何有关于土地的制度只有一个命门,那就是土地迟早会被分割完毕,而围绕着土地的一切想法与鼓吹也会随着变成可笑的空中楼阁。” “罗马的土地制度被莱茵河和底格里斯河的波涛所杀死,然后转化为了其他的噩耗,但是同样的命运一时半会还降临不到我的头上,这么多年了,我分配出去的土地还不够让考斯得到完全的开垦,我不得不想更多的办法,比如说让行政部门免去考斯拓荒者们的路费。” 马库拉格之主侃侃而谈,虽然他提及着一个悲伤的话题,但是他的面容却是轻松甚至带着一点点喜悦的:显然,与一位血亲讨论这些有意义的话题,是他在之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这足以冲淡问题本身所带来的,不大不小的烦恼。 摩根用一声象征着善意的轻哼暂停了这个话题,再一次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宣传海报和手册上,第二军团之主把这些东西看做是一种可以学习的技巧,她相信她的阿瓦隆迟早也有用的上它们的一天。 而在她的对面,在与她只相隔着一面长桌的地方,基利曼正端坐在自己的沉思者面前,处理着一些临时的紧急事态:临时与紧急,这两个词语就像一对总是争吵的恋人一般,会突兀的,却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任何地方。 他处理的很快,比摩根所见过的任何精密仪器都是更为无情与高效,但是却又要比那些机械神教的宠儿原始得多:这位五百世界的藩王顽固地拒绝使用那些更为高科技的物品,他用不惯沉思者那劈啪作响的键盘、录音机与辅助用审阅仪器,而最新式的记忆笔与思维记录器虽然就摆在他那堆摇摇欲坠的书巢边侧,却也从未被拿起。 他拿着一只笔,一直能够被最平凡的手所紧握,没有任何奇特之处的,古董一般的笔,用它在电子板上记录着无数的信息,处理着任何涉及到奥特拉玛五个宙域的复杂事态,他宛如一尊雕像,只有右手在不断地移动着,捕捉、处理与记录着他所在意的一切:无论是电子板上的连篇汇报,还是左边那些副显示屏上所出现的数千条通告和数据更新,他观察并记录这一切。 信息便是胜利。 在无意中,基利曼用他的行动向着自己的血亲诉说着这句话,并一遍又一遍地说明着它的真谛,当摩根眨着眼睛,观察着自己的血亲那无情且高效的运转的时候,她用了最短的时间得出了结论:在对政务的处理,对数据的接收,和对信息的归档这些方面,她与基利曼存在着巨大如鸿沟一般的差距。 她的确能做到基利曼现在的状态,但是那需要非常的认真,需要不含杂质的专注,而马库拉格之主此时的从容气度,说明这一切对他来说只是小事而已,他甚至有时间与摩根正常的聊天,并邀请她品尝被摆在壁龛上的佳酿。 摩根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完了最后一页海报,将其中所有的艺术和精髓通通嚼碎落肚,慢慢消化之后,才起身走向了那个摆放着青铜酒壶的角落: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因为基利曼这件狭小副办公室并不是什么整洁大方的好地方,被堆得摇摇欲坠的书摞和凌乱的笔记本散落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寸角落,乱七八糟的,这些收集这各式信息的仪器被马库拉格之主关在了这间办公室中,以作为他日后随时摘取相对应信息的方法。 基利曼井井有条,事无巨细。 基利曼混乱无比,乱七八糟。 完全矛盾的话语,但是在这个房间之中,却又是如此的和谐与统一,就宛如这个房间的唯一主人一般:伟大的马库拉格之主为了他在每一个方面的所有事态而专门设立的相对应办公室,将他的处理事情的效率和对记忆的追溯达到了一个顶峰,这是他严谨的态度。 但是放眼于任何一个单独的办公室之中,他对于这些地方的布局却又糟糕与混乱到足以让最勤奋的打扫人员感到由衷的绝望,他贪婪地收录着自己所能收录到的一切信息与文件,直到它们堆满了每一寸空间,将整个房间变成一个乱糟糟的仓储窝点:这是他贪婪的渴求。 严谨的态度与贪婪的好奇:这两个几乎是水火不容的属性,在基利曼身上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与平衡,它们如同汛起的海浪一般接连不断的在基因原体的举手投足间体现出来,将他本人塑造成了一个有些过于矛盾的集中体,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先天的本能,而哪一个又是后天的教育成果。 摩根认识到了这一点,就像她认识到了那稳重老成的马库拉格执政官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位暴躁无比的战士一般,这一点通过那二十多次接连不断的对决,就能够清晰的体现出来:基利曼在对决中的种种表现足以说明,他的人生道路在最开始完全可能偏向于一名高效的战士与武夫,但是毫无疑问,他受到的后天教育和关爱永久性地改变了这一点,让他成为了一位在任何方面都值得被尊重的统治者。 他的本性因为那些外来的,名为亲情和教育的因素而改变,压抑了那些不好的部分,而将那些优良的部分加以保存,甚至发扬光大。 想到这一点,哪怕是在蜘蛛女皇那颗依旧冰冷且顽固的恶毒之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丝的酸涩以及一缕肉眼可见的嫉妒。 不过,她并没有体现出来。 尽管因为这基因原体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触动,但这并不说明第二军团之主就会对这相识不过一天多的兄弟,露出更多的真诚,摩根总是希望自己能够隐藏的更多,然后从他人那里获取的更多。 就像是在与基利曼的战术对决中,她毫不犹豫的使用了钢铁勇士的战术,使用了机械教的无情,使用了她在暗黑天使军团中所见证的那一切,但是她从未在战斗中将第二军团真正的毁灭性打击,将高效的歼灭战术与快速的立体配合体现在马库拉格之主的面前,从而让他得到学习这一真正底蕴的机会。 反倒是马库拉格的执政官,他坦诚到几乎是毫无信息的将自己军团的一切,包括部署火力、装甲部队编号与偏爱战术,清晰的展露在了自己姐妹的面前:虽然他总是可以快速的反制摩根的策略,但是总的来说,他自己的策略却也是大同小异的。 摩根现在完全可以闭着眼睛的写出整个极限战士军团的编制,以及他们的每一个战团会在战场上的哪一个角落做着什么事情,她甚至可以推演出所有战团长在遭遇突发情况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和决策,因为基利曼已经向她展示太多次了。 在这一点上,摩根似乎是赢了的,如果不是她在基利曼面前所诡异诞生的说教癖,让她暴露了更多不应该透露的事情的话,她想她赢的可能会更彻底一点。 摩根行走在这堪称杂乱无章的文字地狱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基利曼给她的印象从光芒万丈的马库拉格君王,转化为了某种在冬季来临之前,于自己的储藏洞内疯狂忙碌与尖叫的毛茸茸啮齿动物,这让她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摩根并没有使用灵能,她用托盘拖举着高挑的酒壶与器皿,耐心地伫立在基因原体的一侧,等待着他把最后一点信息处理完。 隔着酒壶的青铜外壳,她能够清晰地闻到发酵葡萄汁的味道,而大量信息则被包裹在了这有些酸涩与香甜的味道之中:酒精浓度、色泽、酸度和其他要素,亦或者是种植的土壤,葡萄藤的基因代码片段与营养成分,还有那些与水液混杂在一起的微量矿物质。 这就是摩根能够从一次呼吸中所捕捉到的信息,也是她作为基因原体理所当然的能力,而也正是因为此种原因,她从不敢使坏在其他血亲面前摆弄自己那所谓的【古典葡萄酒】和【阿塔兰忒酒】,因为她知道这样做的风险。 总得来说,蜘蛛女皇依旧是一位谨慎的人物,在她离自己的血亲没有那么近的时候,她的思绪会在谨慎心态与保守主义的联手之中生存得很好。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站在了基利曼的一侧,这让她能够正好地看到基利曼另一侧的副显示屏们,并且及时的发现一个问题。 【疏漏。】 “什么?” 【一个疏漏,基利曼。】 “哪里?” 基因原体诚恳的发出属于他的疑问,而当他顺应着自己血亲的指引,在其中一道副显示屏有关于上一秒的信息传递中,找出了那个问题所在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真诚的快乐。 “多谢,摩根。” 【没什么。】 蜘蛛女皇笑了笑,在她平淡的青蓝色瞳孔之中,闪烁着基利曼所永远无法听到的,数以万计哀嚎的异形灵魂,其中甚至包含着某些兽人双子神的坚定追随者。 是的,兽人:虽然摩根在烹煮这些古怪生灵灵魂方面的尝试与努力已经宣告失败了,但是在最后一次不死心的尝试中,她却在无意中发现,这些为战而生的灵魂虽然无法在她的脑海中长留,也无法被她真正的吞噬掉,但是如果把它们当做是一种单纯的消耗品而焚烧殆尽的话,倒是可以及时避开他们那古怪的双子神所发起的反扑,只要记得不要一次性摄入太多就行。 如果还有一些残渣解决不了的话,那她还可以把燃烧后的垃圾扔到那柄金色大剑的旁边,虽然它会发出不悦的轰鸣,但依旧会帮蜘蛛女皇收拾残局。 【这是一个有关于阿斯塔特直接治理的问题?】 “是的,我派向森林世界尤利西斯的子嗣是一名尚且有些稚嫩的执政官员,他的汇报中存在着一个不应该存在的逻辑上的漏洞,而我出于习惯忽略了这一点,多谢你刚才的提醒,摩根。” 【阿斯塔特的直接统治?】 “不,没有那么直接,更偏向于监督与间接管理,尤利西斯是一颗刚刚开始大规模开垦的世界,凡人的政府足以把它管理地很好,还没有值得注意的固化阶级与腐化集团在这个星球上出现,它的凡人总督也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得力人物。” 【那当你所说的那些问题出现的时候,你就打算用一些更为粗暴的手段?】 “我会考虑,但我不会立刻投入使用。” 基利曼的回答经过了一点时间的思考与顾虑。 “哪怕是最轻微的暴力,都应该排在最严重的口头警告的后面,在我刚刚开始整合与推动我的奥特拉玛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中确定了这一点。” 我的奥特拉玛。 这位马库拉格之主的面容有多么的光芒万丈,神圣不可侵犯,他在说出这句词语的时候,就有多么的理所当然,毫无察觉。 这让摩根不禁想起了她在海报上所看到的那句话,那句颇为不忠的短语:新帝国。 有意思的事,没有人对这些短语有着更为过激的反应,无论是新帝国之内,还是新帝国之外,就仿佛所有人都在无声的承认着这件诡异事态的变相合理性,所有人都在忽略着它的异样,就像他们忽略着那些火星人在一个帝国真理大行其道的地方,高唱着他们对于金属神灵的颂歌一般。 这就像在说,最伟大、最传奇的帝国,总是属于普世帝国,不是么? 摩根的内心因为她的这个想法而发笑,但她在表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的破绽,而是继续着她与自己血亲的小小话题。 【啊,这一点我倒的确是听说过,他们说你在加入帝国之后,用外交手段和利益共同体的方式组建了一个联邦体制的集团,并逐步将它改组为了如今的五百世界。】 【我想,这完全是谈判和政治的艺术?】 “并不全是。” 基利曼摇了摇头,他处理完了手头的最后一份文件,接过了血亲所递交过来的酒杯,那里面适量的酒液也足以让十个凡人同时解决口渴与焦虑,但是对于一位基因原体来说,这也只是一个能够让他浅尝辄止的分量。 “五百个核心世界中,有一部分是不肯屈服的,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我的主张与提议,而我也无法绕开他们的存在,去实施我下一步的计划,所以一些暴力与强迫的手段,甚至是灭绝令,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我猜,像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算多?】 “也不算少,三十八个。” 基利曼清晰无比的吐出了这个数字,就仿佛他无时无刻不在心底重复着这一切一般,当他吐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他的面色变得有些阴郁,马库拉格之主揉了揉自己的眉角,喝了口酒,然后无声的叹气。 “其实当我日后回想起来这一切的时候,他们中有几个是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来解决的,而不是必须要走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我曾一度把效率与速度看得有些过于重要,而忽略其他更为重要的一些事情,比如说鲜活的生命与璀璨的文化,还有那些沉淀的历史。” 【这种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不是吗?】 摩根露出了一声轻笑。 【哪怕是极限战士的主人,也无法阻挡整个银河的洪流,大远征是紧张过度的,每个人都在如痴如狂,渴望投入到更多的征服与远征之中。】 【当我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征服一个星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歌颂着我高效的杀伐,但当我稍稍停下来,着手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军队中便又起了疑心,对下一步的计划有了更多的担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人都渴望着,在明天就将整个银河拥入自己的怀里,然后在后天开始建立一个永世不灭的帝国。】 “你说得对,摩根,废墟和满怀仇恨的人民是建立不起帝国的,但我们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越来越多这样的情况:帝国的兵刃将抵抗者的繁华焚烧殆尽,然后为了另一个世界的燃烧而将更多的赋税施加在他们的头上:这不是长久之道。” 马库拉格之主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他那高贵的身份与强大的国度让他的话语具有着先天的可信度,在整理好了最后一摞散落的书籍之后,他将自己那金黄色的目光真正的投向了血亲。 “我曾研究过你在你的母星阿瓦隆附近的征服活动,并很高兴能看到你会把谈判和政治妥协放在真正的战争之前,我记得整个阿瓦隆星曲中存在着为数不少的人类殖民地势力,而除了那些无药可救的海盗之外,你对每一个我们散落的同胞政权都表现出了极高的耐心,仅存着那几次战争行为兼具着高效与力所能及的慈悲。”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怎么就没有感觉到那所谓的【力所能及的慈悲】? 【如果我说这是无奈之举,你会相信吗?基利曼?】 马库拉格之主没有回答,他那善意的笑容就说明了一切。 “你不必谦逊,我的血亲,也不必为此而感到自己像一个异类,虽然我们的大部分兄弟都沉迷于征服与荣耀,就仿佛只有刀刃上的鲜血和所有敌人的屈服才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在为了帝皇而效力,但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着几位高贵的兄弟有着你相同的道路。” “比如说荷鲁斯与圣吉列斯,没有人会否认他们的高贵与强大,也没有人会驳斥他们总是把谈判与政治妥协放在了真正的战斗之前,而且他们的进度也并没有因此而落下太多,甚至遥遥领先,这足以说明和平并不是什么可笑的谎言,而是一种切实可行的手段。” “当一个世界因为对于我们的偏见和对于自己的傲慢而拒绝臣服的时候,有十个甚至更多的世界把我们的舰队看作是来自于人类母星的保护与福音,既然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那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 摩根笑了。 【我能想象的到,基利曼,你这样的话也许说过很多次,不过并不总是受欢迎,毕竟一场迅速、狠辣且成功的征服也许连一个晚上都用不上,而一场谈判可能会造成持续数十年甚至更久的遗祸。】 “难道征服就不会造成祸患?” 基利曼的瞳孔中闪过了有些异样的色彩。 “屠杀与恐怖,它们也许在十年之内是有效的,也许会威慑一代人的神经,但是当新的一代成长起来的时候,这种威慑所带来的力量会比春天的冰雪更快的消逝,如果我们不能在征服一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想到一代人之后的统治的话,那我们所共同建立的那个帝国也很难支撑到那个时候了。” 【你有比屠杀更好的手段?】 “忠诚的官僚,恢复组织的生产结构与生产力,还有一定的宣传与能够及时抵达的军事威慑:当然,这一切都不如货真价实的利益所来的更为有效,仅就目前而言,这种利益可以是安全的保障,这是绝大多数世界都所渴望的东西。” 摩根点了点头。 【听起来这些话语的背后,有一套高深的理论。】 “你需要么?” 【如果我的国度止步于一个星区的话,那我的确不需要,但是就在我来访奥特拉玛之前,我的几支远程舰队已经出发了。】 马库拉格之主笑了出来,骄傲和谦卑之色相继从基利曼的脸上一闪而过。 “没关系,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讨论这个话题。如果你在这方面需要任何帮助的话,奥特拉玛永远都是一个值得信任的选择。” 【这难道不会阻碍到你在大远征中的进度吗?】 “并不会,我在人力方面还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问题,我选择了一种更为有效且稳定的方式,去替代那些无所谓的军事行动,所以当我们的兄弟因为他们兵力的短缺而陷入苦恼的时候,我有更多的子嗣去投入到其他重要的地方。” 【……】 【你这样的话语,看起来会受到很多人的批评。】 “是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更多的证据来批评我,毕竟他们在自己所赞扬与重视的效率方面,往往是不如我的,这是我少数能够胜过其他兄弟的地方。” 【全都不如?】 “大部分是,但不完全是,我承认还是有那么几个比我更为优秀与高效的人物,他们的名字在大远征的中央闪闪发光。”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阴婺,她清晰的感受到基利曼那几乎抑制不住的傲气,这种傲气并非是恶意的,甚至并非是后天的,而是一种先天的完美,却伴随着马库拉格之主的举手投足,而再明显不过的显示了出来。 在他那些不受欢迎的外界流言之中,这种生来傲慢所带来的影响可能不比奥特拉玛本身更小,不过基利曼在这方面可能也更迟钝。 在摩根的沉默之中,基利曼处理完手头的最后一点小事,随后他拍了拍桌面,站起身来,有些歉意的看向了自己的血亲。 “好吧,摩根,趁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让我们开始我们的观光计划吧,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这个计划拖延了一段时间,希望你没有因此而感到不耐烦。” 【怎么会呢。】 摩根的微笑在第一时间打碎了基利曼的忧虑,他在那微笑中看到了一种让他无法怀疑,无法思虑的可靠与真诚。 【我甚至想让这个时间更久一点,基利曼,我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你。】 “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于是,马库拉格之主带领着自己的血亲,在赫拉城堡那些富丽堂皇的回廊中穿行,他们没有立刻走到马库拉格的城区之中,而是先进入了一座肃静的殿堂,殿堂中没有更多的装饰,只有中央摆放着一座令人惊叹的完美艺术品:那是一座马库拉格城的等比例模型。 “数千年的历史与一代代的努力塑造这座城市,我的血亲,与那些筚路蓝缕的开拓者相比,我的统治只是一个微不道的过程。” “现在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它们中的大部分在我降临之前就已经诞生了,没有什么比它们的饱经风霜和坚硬外墙能更好地说明马库拉格的风土人情:让我给你指出那些最重要的建筑,摩根,我们可以一起规划一个最好的观光路线。” “这里是赫拉皇冠山,整个马库拉格城的最高处,在这里可以俯瞰到马库拉格城区的一切。” “这里是皇冠浴场,整个马库拉格城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公共洗浴场所,据说在建城的第一年,它就随之一同建立了。” “这里是托勒密图书馆,整个银河东部最大的知识储藏地,与书籍聚散中心。” “这里是卡拉卡拉浴场,它是马库拉格城历史上第一次尝试将浴场与娱乐化设备结合在一起,距离托勒密图书馆只间隔着一条街道。” “这里是军事广场,它是马库拉格城一切公共活动的中心,距离内廷和中央禁卫军兵营都不算是太遥远,从这里前往城中的任何地方都非常的方便。” “这里是马库拉格中央大浴场,它是我在采纳了马库拉格议会的建议之后所兴建的一个新型大浴场,集洗浴、娱乐、公共活动与体育赛事为一体,虽然还没有灌水与正式使用,但是作为我们一个暂时的歇脚与聊天的地方,还是完全足够的。” “这里是马克西勒斯大厅……” “这里是马克西勒斯大浴场……” “这里是修正圣殿……” “这里是圣殿联合浴场……” “这里是图拉真广场……” “这里是图拉真广场纪念浴场……” “这里是为了纪念图拉真广场纪念浴场而兴建的大理石浴场……” “这里……” —— …… 嗯。 罗马。 太罗马了。 (本章完) 第228章 你好,基利曼(完) “在最为遥远的未来,战火终将会停息,届时,在银河之中,将唯余和平。” “我们终将会迎来这么一天,我的血亲:所有的恒星与世界都将沐浴在帝皇的光辉之下,战火与牺牲将会成为缥缈的传说,蒙昧与信仰将不再被需要,所有的新生儿都不会再遭受穷困、疾病与野蛮异族的威胁,那些曾经失落的成就将被拾起,重铸为人类宁静未来的不朽基石,直到万年、又万年。” “这一切并非幻梦,也不是遥不可及的呓语,我们每时每刻都在距离这个目标愈加接近,每一次成功的收复与胜利都是坚定的前进,就像是用一砖一瓦搭建起足以传唱万年的伟大奇观。” “终有一日,我们将会成功,我们将会达成我们的使命,让理性与秩序的年代降临,让我所追求的正义与和平来到每一个世界上,来到每一个凡人的面前:这一切注定会伴随着众多的泪水与痛苦,经历着难逃的牺牲与磨炼,但是终点早已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虽然看起来遥不可及,可是只要我们能够继续地前进,一百年,两百年,它终将会紧握在我们的手中。” “到那个时候……也许我们就可以休息了,能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一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体会战士与征服者之外的人生。” 当马库拉格之主说到了最后的话语的时候,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某种颇为明显与天真的热切笑容,摩根能够看出那种笑容的归属:它既不属于勾心斗角的华丽殿堂,也不属于穷兵黩武的伟大诗章,它是一种更为卑微的笑容,有着一种甘于平凡的满足。 摩根见过它们,在那些她不曾在意的角落:在那些肥沃的原野与山间谷地之中,在那些终日背对着太阳,汗流浃背的劳动者的粗犷面容上,她见过类似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第二军团之主不确定自己的血亲兄弟到底有没有过可贵的第一产业劳动经验,但是从他那满面的微笑之中,摩根已经能得出一个有些可笑的结论:她的血亲,马库拉格的执政官,似乎对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有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渴望与追求。 【……】 如果是以前,摩根可能会嗤笑这种笑容为低劣的伪装,但是在现在,她却很清楚:她的血亲真的是这么想的,这是他最本能的真情流露与内心渴望。 摩根眨了眨眼睛,一种轻微的狂躁从她的瞳孔中划过,几乎是不受控制的。 好啊,一头暴躁的武夫、一个深思熟虑的执政官,还有一位渴望亲吻泥土芳香的劳动人民,这三股灵魂到底是怎么塞进一个躯体里面的,而且还能和睦相处? 哪怕是基因原体的躯壳,也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摩根可以用她见过的每一个兄弟发誓。 而基利曼就办到了? 凭什么他如此特殊? 难道他基利曼是人类之主精心打造的那一个?难道他是帝皇的圣数或圣子?难道当他们所有人散落在各种各样的绝境的时候,眼前这个马库拉格人正在被黄金大只佬亲手塞进他的养父母怀中? 难道一个美满的家庭与童年就真的如此神奇,让他能够成为原体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呼——】 摩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她花了一瞬间来镇压自己心中燃起的嫉妒之火,尽管这火焰其实微弱到无法影响任何事情,但是也足以让蜘蛛女皇更加明白一个事情:为什么在她所见过与交流过的每一位兄弟的口中,她都无法得到一个有关于基利曼的正面评价了。 【野心勃勃】只是一部分。 而嫉妒也是无法忽略的元素。 当这两个大原因,夹杂着一切额外的,杂七杂八的缺点,比如说极限战士之主所缔造的那些无法抹杀的成就与伟业的时候,一切的愤懑与不满就只能化作一条条口径一致的谣言,共同搭建起五百世界上那位割据一方、野心勃勃、无时无刻不在扩张与拉拢…… …… 等等…… 又一次地,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一个有关于五百世界之主的绝妙的点子,一个再好不过的,有关于废物利用的手段。 如此想着,摩根不由得瞟了一眼她的血亲,在基利曼所无法看到的阴暗角落中,一种足以让任何人脊背发毛的笑容正在渐渐地爬上第二军团之主的嘴角。 是啊。 基利曼,极限战士之主,五百世界的割据君王:野心勃勃、心怀不轨、心思深沉、妖言难尽…… 而摩根,破晓者的主人,帝皇所派遣的监督者,一直投身于战争之中的饮魂之人,并且理所应当地和其他原体一样:并不太热衷于政治与治理。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银河中的大多数人,尤其是各个位高权重之人,已经对两位基因原体有了如此区别明显且异常深刻的第一印象的情况下,一些在摩根身上所出现的问题,不就正好可以理所当然地滑到基利曼的身上么? 毕竟,靠近火焰者,总是要承受灼伤的可能性:作为人类之主派来监督五百世界的特使,不善于勾心斗角,更不善于言辞的第二军团之主,在与她那野心勃勃的兄弟进行无声对峙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影响,受到了蒙蔽,吃下了美好假面之下的恶毒蜜糖,从而做出了一些不太正确的事情。 完全说得通,不是么? 只要不太过分,只要能够精准地把握神圣泰拉的心弦,只要不会明目张胆到在移民海报上大喇喇地写上【新帝国】之类的字眼,那么依托在五百世界那横亘东方的庞大阴影之下,又有几人会去在意发生在阿瓦隆的小小亵渎呢? 一支庞大的凡人辅助军?这是执行使命所必需的事情,而且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算违规。 一项过激的政策?不过是为了对抗奥特拉玛五百世界那强大的国力,而不得不做出的无奈之举。 一些广泛的同盟?如果连这些都没有,还能拿什么来对抗那个不择手段,强势扩张的割据藩王呢? 这些都是必要的,都是完成使命的前提条件,都是随时可以因为帝皇的一纸命令而立即解散的忠诚与可靠,就宛如蜘蛛女皇在心中对她的基因之父的亲情一般炽热。 一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是过渡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帝皇的无声使命而做出的过线努力:在人类之主亲口结束摩根的任务之前,她永远不会辜负自己的基因之父,无论这会让她陷入到何等可怕的深渊之中,无论这会让她背负上多少的不解与谣言,她都将成为神圣泰拉在远东的钉子,忠诚地履行帝皇所交予她的虚妄使命。 合情合理,不是么。 至于基利曼?哦,他当然可以继续努力耕耘他的国度,并且心安理得地得到来自于阿瓦隆的充足协助,他的疆域会继续扩张,他的军团会继续膨胀,直到银河的东方被尽数染上浅淡的钴蓝,直到任何一位人类帝国的高官看到银河星图的时候,都永远无法忽视那跨越了万千星域的【五百世界】。 毕竟,如果基利曼的身躯不够雄壮,后背不够宽阔的话,他又该如何在背负起他自己和整个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同时,帮助摩根把阿瓦隆和第二军团一并背负上呢? 野心勃勃、图谋不轨、割据一方…… 她怎么能忍心从基利曼手中夺取这些象征着强大的词汇呢,恰恰相反,她会把自己得到的那一部分也一并送给她的血亲,作为他们坚定友谊的见证。 虽然没有任何正式的甚至是言语上的协定,但是第二军团之主能够很清楚的肯定:基利曼绝对是愿意这么做的,所以就不需要她多此一举的询问了。 就这样,摩根微笑着,在自己的内心中敲定了这个计划,她甚至想好了当再次与那些兄弟重逢的时候,她该如何赞叹甚至是仰慕五百世界的繁荣,并且对于基利曼的某些【至理名言】而深信不疑。 这么做的确有些难度:不过这并不比帮助庄森管理后勤、陪同马格努斯游览亚空间、又或者是让佩图拉博高兴起来更为困难,她连这些困难都经历了,她连脑子里那三个一天到晚全程无休密切交流的家伙都忍受甚至习以为常了,难道她还能碰上更可怕的事情么? 难道那个全银河她唯一一个能感到忌惮的金色大只佬,还能给她更多的惊喜不成? 一个疯子?还是一个剥皮匠? 哈! 阴暗的构思伴随着特意的自问自答而告一段落,摩根揉了揉自己的脖颈,让她的注意力从那暂停的思考时间中走出,再一次地来到了现实之中。 但是就在暂时停歇思考的最后一刻,一缕清晰的自我认知,还是刺痛了蜘蛛女皇那理论上来说早已冰封的内心。 —————— 果然。 她还是有些嫉妒基利曼。 —————— 马库拉格之主正端坐在最底层的台阶上,他身着一份礼仪式的盔甲,胸甲上那巨大的金色桂冠是最为明显的标志,而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地方,阿瓦隆的女君也半靠半座地盘踞在同一水平线上,她依旧身着着无袖半身甲与长裙,双腿翘起,能够看到她穿的是一双女式的罗马凉鞋,镂空的交叉绑带包裹着整只脚与过半的小腿。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我亲爱的兄弟。】 第二军团之主抚摸着那由大理石所打造的阶梯与座位,向着一旁的兄弟露出了笑容,而基利曼则是沉默了一阵之后,才低沉的回答起了一个秘密。 “其实在我刚刚抵达马库拉格的时候,我对这座城市的众多浴场并不感冒,但是当我长大一些,意识到这些公共建筑其实拥有着一些必要的价值的时候,我的身躯又让我无法轻易的进入这些建筑里。” 【我们这一路走来,单单是大型浴场,我就在马库拉格的城区里面见到了十一座,它们全都无法容纳你作为基因原体的躯体么?】 基利曼叹着气。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了,摩根,我就不会把你带到这座还没有完全建造完毕的马库拉格中央大浴场了,这里面甚至还没来得通水,这是算是什么大浴场?” 摩根笑着,她伸着腿,有意无意地敲打着面前的大理石地砖,有些怀疑这座几乎完全由大理石所打造的马库拉格城,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原材料的? 但是想想帝皇的座舰,那艘直接把黄金和大理石堆砌到了虚空之中的【帝皇幻梦号】之后,她就觉得这样的问题其实并不重要。 【没关系,我又不至于贫困到来马库拉格城解决我的私人卫生问题,而且作为一个单纯的艺术品与建筑物来说,眼前的一切足以让我大开眼界了,不是吗?】 摩根的话语并非是谎言:即便在她的内心之中,对于基利曼和他的子民有关于浴场或者其他罗马式一切的狂热追求,已经有了一些基础的认知,但是当她实际看到这座马库拉格中央大浴场的时候,她还是不得不赞叹一句。 极限战士的日子,过得可真是不错呀。 一座占地十多万平方米的公共浴场,又或者说是一座综合性的建筑群,就是摩根和她的血亲现在所身处的位置,这座还未正式投入使用的奇观除了它的本职工作:几十个蓄水池、高架输水管道、冷水浴厅、温水浴厅、热水浴厅、蒸汽室和健身房专用洗浴室之外,还囊括了一大堆连基因原体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东西。 图书馆、讲演厅、游艺室、运动场、小剧院、商店、廊厅…… 应有尽有。 说它是一座浴池实在是太过于屈才了:哪怕是最沉溺于享受和社交活动的马库拉格人,都能在这座建筑物中满足自己的一切需求。 就比如说两位基因原体现在所处的主浴池,虽然没有通水,但是它那与古希腊剧场无异的半圆形结构,让它足以在没有水的情况下承担剧场、议会堂,甚至是不流血的决斗场的职责,每一寸地面都是用来自不同地区的,光滑闪亮的彩色大理石镶嵌成精美的镶嵌画,而头顶上宽大的窗户则是保障了这里的用户能够随时随地的享受到最为光鲜的太阳浴。 “不,摩根。” 基利曼抬起头,享受着那折射进来的阳光,他刚刚与自己的血亲游览了小半个马库拉格城,即使是极限战士之主,这个时候也是需要一个真正的休息时间的。 “洗浴,尤其是热水浴,是一项很正式的活动,它不单单是解决私人卫生问题的手段,而是兼具着一种放松与磨炼。” 【愿闻其详。】 “首先,入浴的人要先做浴前运动,然后进入一个个温度不同的暖气房,使入浴者蒸腾发汗,等全身的汗出透了,再用温水洗澡,最后用凉水冲净。” 【凉水?】 “增强体质,这是必须的。” 【所以,这就是你所梦想的以后的生活?】 基利曼似乎沉默了一段时间。 “算是吧。” “等我们完成了这一场伟大的远征,等人类的伟业在我们的努力之下再一次建立起来的时候,我想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我们的基因之父,还是我们自己,都会渐渐的从银河的舞台中央淡去身影,享受一个更为平淡的人生:从某种程度来说,我把这看作是我们漫长使命结束后的一个应得的奖励。” 基利曼抬起头,他静静的享受着临近黄昏时分,分外合适的太阳光芒,并在这看作是一次久违的放松,基因原体就那样端坐在阶梯之上,像是一尊能让人会然生笑的大理石雕塑。 【你觉得这是奖励?】 摩根的动作与基利曼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她已经不屑于去费心观察自己的血亲在诉说话语时,那最为微妙的表情与动作了,第二军团之主自信于自己摸清了马库拉格人的某些底蕴,她只需要听清与接受他的话语,就能从中得到她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情。 换句话来说:她也在享受着某种放松与闲谈。 【讨伐完所有的敌人,征服完所有的世界,流干了我们与生俱来的鲜血与精力之后,从我们亲手所打造的舞台中央退去,你觉得这是一种……奖励?】 “难道不是么。” “毕竟从一开始,这场伟大远征的目的,就不是让银河再次跪拜在一位人类之主或者二十位副王的统治之下,我们的基因之父没有让我们中任何一人的基因沉溺于现实的权力,显然,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 摩根轻轻的皱眉,基利曼的话语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但是她内心的某种本能却在告诉她,马库拉格之主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世俗的权力…… 第二军团之主试了一下,尝试让她自己勾起一下对于世俗权力的贪婪之心,但是在最为短暂的实验之后,摩根就再一次地认识到,所谓世俗的权力,对她来说,不过是增加自己力量的一个手段而已,权力本身没有什么值得她去留恋的地方,她在是权力的衍生物。 不过…… 【你跟其他的兄弟说过这样的话吗?毕竟我觉得这样的话题有些过分的……严肃,不是吗?】 基利曼又停顿了一下。 “我和多恩说过一次,就是罗格-多恩,因维特的领主,你应该还没有见过他,但是他是我们的兄弟中最为可靠的一位,他的观念与我是大致相同的,或者说他本身对于这些事情完全不在意。” 【不在意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的兄弟,说句实话,你如此在意这件事情,在我们之中还是显得有些不正常的那一类,是什么让你有了思考这个问题的动力?】 “……” “未来,摩根,是未来。” 【大远征的未来?】 “大远征结束后的未来。” 【哦……那未免有些太过于遥远了,那得是一个世纪或者两个世纪之后的问题了。】 “不管是几个世纪,我们最后不都要面对这个问题吗,战争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再伟大的远征也有它结束的那一天,我们总不能直到问题来临的前一刻,才开始苦恼于如何寻找答案吧?” “到那个时候,像我们这样的人物,当然是可以渐渐地淡去我们的身影,在任何一个世界上活得很好的,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有些问题我们还是不得不考虑的。” 【比如说?】 “我们的子嗣,帝皇的天使,数以万计的阿斯塔特战士,数以万计为了征服与杀戮而诞生,为了和平的到来而付出了最大的代价的那一群人,没有他们,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大远征更是空谈。” “但是,如此的牺牲与奉献却拥有一个明显的隐患:这些带来和平的战士大多沉溺于杀戮,当和平真正到来的时候,在大远征中早已习惯了杀戮与比斗的他们,又该如何与和平的时代相处呢?” “和平的缔造者将不融于和平,他们正在亲手打造一个会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天堂,这就是我们的子嗣所要面对的,一个可怕的未来。” 【我们各自子嗣的未来?】 “在这个问题上,我想我们不用加上【各自】。” 基利曼的话语已经包含在一种油然而生的信任与亲近之中了,但是摩根现在却并不在意这个明显的趋势,她的大脑萦绕着基利曼刚刚所提出的那个问题。 她的子嗣的未来? 她的财产的未来? ……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她去担心的问题,不是吗? 第二军团还没有重要到,需要她去继续这个话题。 —————— 【好吧,基利曼,让我们聊聊这个话题。】 【你有什么打算?】 —————— 摩根那毫无迟疑的话语让快乐的笑容在基利曼的脸上绽放,马库拉格之主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严肃的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先是经过了一段必要的思考之后,才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应该还记得,摩根,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你亲眼目睹过我是如何处理那些政务的,而你所指出的那个错误,就是我对于这个问题的一个解题思路。” 【让阿斯塔特战士,担任凡人社会的管理阶层?】 “是的,但也不完全是。” “我不打算让我的子嗣担任官僚或者是管理者,毕竟阿斯塔特在政治方面最大的优势,除了他们那超人一般的计算能力之外,就是那被荣誉所塑造的道德,以及脱离凡人社会所造成的,毫无利益瓜葛的纯洁,如果我们让他们直接融入到官僚体系之中,从而将后两者破坏的话,可能会造成一个非常不好的糟糕结果。” “阿斯塔特战士真正应该担任的是一个游离于官僚体系之外的,拥有监督、仲裁、与必要时可掌握权力的一个职位。” “在平常,他可以不是所在社会的最高权力,但是在一个必要的时刻,他必须依靠他脑海中的智慧与坚决,去做任何正确的事情。” 【狄克推多?罗马共和国的临时最高执政?】 “没那么夸张。” 在口头上,马库拉格之主否认血亲的这句话,但他的面容显然因为那个充满了罗马风格的名词,陷入了另一种快乐之中。 【你已经实施它了?】 “并没有。” 基利曼摇了摇头。 “就像你之前所看到的那样,我只是刚刚开始这种思路的实验性操作而已,那个被我派往尤里西斯的子嗣是我分配向其他世界的第一批用于管理的战士,他们的成果与进度将直接决定我对于这种思路未来的考虑和改变。” 【目前来说,结果如何?】 “还算可以,但是实验报告证明了我对于阿斯塔特的行政能力是有所高估的,也许在之后,我必须加强这方面的训练了。” 【在这一点上,也许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合作,基利曼。】 马库拉格之主转过头,他的瞳孔中散发出金光。 “你也觉得我的思路具有可行性吗?我的血亲?” 【可行性是一方面,我更多是认为这件事情是具有必要性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的确应该想想该如何解决这种事情,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你应该先想清楚一个问题,基利曼。】 “什么问题?” 【你在思考的是整个阿斯塔特战士的未来,那你实验与考虑的范围就不应该局限在极限战士军团或者是奥特拉玛五百世界,也许你可以找其他人来帮忙,那些在这方面有兴趣,有能力,而且还愿意帮助你的人。】 “……” “除了你?” 【……】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倒是在自己的领土上,实行了一套实验性的结构,从而得出了一些经验与思路,要听听吗?】 “愿闻其详。” 【简单来说……】 【你知道改土归流么?】 “……那是什么?” 【一个不太罗马的事情。】 —————— 【她在五百世界?】 人类之主的话语在掌印者的耳边回荡,已经六千多岁的老者抬起了头,花了一个瞬间来接受与处理问题,然后答案,并精准的回答了自己的主君。 “如果时间没有出错的话,她现在已经快要完成她自己在马库拉格的访问,然后在五百世界的那些重要星球上进行一次考察,最后回到她自己的国度了。” 【你觉得,她能处理好我给她的国度吗?】 “……” “我们曾经日复一日的研讨与解析着那场独特的棋局,天启,这个问题只是那场棋局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组成而已,而我们也早已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单论疆域,她可能远远赶不上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但是在某些有关于统治深度的问题上,她具有着十三号所不具有的狠辣、冷酷以及傲慢的决心。” 帝皇笑了起来。 【是的,在有关于他们自己的国中之国的问题上,基利曼是一个小农心态、保守主义与光荣孤立的复杂混合体,我们甚至现在就已经知道了,一旦泰拉的情况变得有些糟糕,他会在他的那个马库拉格上做什么事情,但愿到时候有人会选择配合他。】 【而我的女儿就不同了,她的未来不像她的兄弟们那样的丰富多彩,却也从不清晰,她是一个心肠没有那么冰冷的马基雅维利,是我的对照实验中,那尚且能够被我掌握的一组。】 掌印者眨了眨眼睛,他太了解帝皇了,所以他听到这些话语的时候,他便直接越过了接下来那些没有必要的繁文缛节,直指了下一个话题的重心。 “所以,你又打算怎么利用你的女儿?你忘了在棋局上,她的暴走对你的计划所造成的那些反噬与伤害了吗?天启?” “你是知道的,不止只有你一人对她拥有着一个庞大的计划。” “你是知道的,在那些将目光投身于她的毁灭大能之中,那对沉溺于变幻与腐朽的死对头,固然没有更多的野心与幻想,但是那个最年轻的,祂对你的女儿可是爱不释手的,甚至能够耐心的隐藏自己的宠爱直到现在这一刻,而祂隐藏的越久,就说明祂到最后的时候,越不可能松手。” 【但祂并非不能对付。】 【但她并非不可抛弃。】 “……” 掌印者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想做什么?” 【放轻松,老朋友,我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有些不甚友好,我现在也在想着如何改善这一点:也许我应该送她一个新的礼物了,这将会是我送给她的第五个礼物。】 “除了那三个,还有什么?” 【与庄森相处的十年。】 “……?” “等等……好吧,我想,我大概能猜到第五个礼物是什么了,这一次,你又打算解决她身上的哪一个问题?她的内心?” 【看情况吧。】 人类之主随口应答着,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金属爪,戳向了星图上的某个地方。 那是银河的东北边陲。 那是名为诺斯特拉莫的地狱。 (本章完) 第229章 伟大的卢瑟 “一场战争,有关于杀戮、有关于雷霆、有关于流血与复仇,有关于帝国霸权的无尽拓展,有关于古老仇恨的世代终结。” “有关于卢瑟。” “强大的卢瑟,伟大的卢瑟。” “现在那些士兵都在如此地讨论你,他们喜欢把这样的或者类似的头衔安放在你的身上,因为你给他们所带来的那一些事情:胜利,荣誉、还有活着。” 这几段有些花俏的吹捧话语出自于一位钢铁勇士,一位来自于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之子。 丹提欧克伫立在了【钢铁之心号】所投下的巨大阴影中,那是一艘崭新的战斗驳船,在不到五个泰拉标准年之前,才从距离奥林匹亚最近的虚空船坞之中诞生,随后便被基因原体作为了出使的道具与无意中的礼物,随意地交到了丹提欧克的手上。 尽管这并不能说明基因原体对于他的子嗣有多少的重视,但是年轻的钢铁勇士依旧习惯于以最高的规格小心翼翼地保养这艘战舰,并且尽可能地与它保持接触:无论是日常待在它的舰桥上,还是伫立在它所投下的阴影之中。 他把这艘战舰看做是来自于基因之父的礼物,是每一名钢铁勇士所奢望的,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真切回答的亲情之爱,他在这素未谋面的虚空引擎上看到了这种佩图拉博之子们所渴望的东西,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爱护它,直到这个并不隐晦的秘密在整个远征舰队的高层与中层之中,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知道,来自第四军团的丹提欧克阁下是一位非常理性且谦和的战士,只要你不会有意地破坏那艘他的基因之父所亲赐的战斗驳船,他就不会真正的生气。 在最开始,这还是一个流传于机械神甫与钢铁勇士之间的微小秘密,而海军的舰员们也只是在无意中知道了这一点,直到一起糟糕透顶的日常维护让佩图拉博的子嗣罕见的大发雷霆,这个秘密才成为了所有人心中不敢尝试的事实。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敢尝试一下,用这个秘密在言语上发起不大不小的玩笑:这样的人要么特别鲁莽,要么和佩图拉博之子的关系特别良好。 卢瑟属于后一种,事实上,他是丹提欧克在这次出访中所结下的第一个朋友。 尽管当第二军团之主把丹提欧克这位阿斯塔特战士安排为卢瑟的副手的时候,曾经引起了包括两位当事人在内无数人的担忧,但是这两位很快就证明了,他们可以是很好的搭档。 卢瑟的老练与沉稳足以让任何真正的战士发自内心地尊敬,而丹提欧克则以最快的速度展现了他超乎常人的冷静与天赋。 在一场并肩作战后,他们成为了朋友,又过了三场战役,他们成为了关系莫逆的知己,而现在,他们已经并肩度过了…… “这是第三十次?还是第三十一次?” “谁还记得,这是老卢瑟第几次荣誉的胜利与征服了?” 玩笑一般的反问从佩图拉博之子的口中说出,让高台之上的两人全都笑了起来:奥林匹亚人安然在战斗驳船的阴影之下,而卡利班的老骑士则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谦逊的笑容遮掩不住在他的瞳孔中所散发的骄傲光芒。 “这是第三十三次,我可靠的丹提欧克,自从摩根大人将这支远征舰队交给我们以来,这是我们所进行的第三十三次战斗,是我们所武力收复的第二十七颗星球。” “是啊,你用不到三年的时间完成了这一切:打穿了两个星区,收复二十七个世界,消灭了成打的绿皮流寇与异形海盗,甚至还有几次漂亮的劝降活动。” “现在,阿瓦隆的旗帜所覆盖的范围不仅仅是它自己所在的那一个星区,在相隔的两个星区上,大半的星系也已经跪倒在了神圣泰拉的双头鹰旗之下,那位第二军团的主君已经可以骄傲的宣称,她拥有着超过五十个核心世界:这其中有着你的功劳,毫无疑问,不是么?” “也许只有摩根阁下本人亲率的第二十三远征舰队才能在功绩上压你一头了,卢瑟,你现在可是知名的大人物啊,连奥特拉玛都听说过你的名声。” “虚名而已,我的一些胜利也是源于运气和所有人的支持,而这一部分明显被以讹传讹的虚化了,它说明不了什么的。” 卢瑟依然在笑,在谦逊无比的笑,但是丹提欧克能看到卡利班人的瞳孔中那闪烁的光芒,他知道那不是傲慢,也不是虚荣,而是一种使命感的满足和荣誉感的填充所带来的真诚快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卢瑟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物,简单到丹提欧克一早就看清了他,也一早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他知道面前这位卡利班人因为战争的风沙与回春手术的频繁而焕发青春,他知道卢瑟那闪亮的黑发之下是年龄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苍白,他知道他的身躯早已不再矫健,他的力量也早已不再磅礴,他就像任何一个投身于战争几十年甚至更久的指挥员一般。 他老了,但是他根本不想承认这一点,于是他加倍地投入到每一场战争之中,比任何的征服者来得都要狂热与无畏,他甚至经常冲锋在前,因为无论是胜利的荣耀还是光荣的阵亡,在卡利班人眼里都是战争所带来的美妙礼物。 丹提欧克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他愈发地尊重眼前的凡人,也在舰队副手的位置上,找到了自己的意义与价值。 “虚名是换不来一些事情的,它也许可以换来暂时的猖獗,或者欺世的盗名,但是它换不来的东西是更多的:比如说真正的荣耀,比如说士兵的拥护,比如说发生在你眼前的这一幕,卢瑟。” “如果士兵们不爱戴你,如果他们不把你视为胜利的功臣与伟大的统帅,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看看你眼前的欢呼吧,卢瑟。” “你当之无愧。” 卢瑟眨了眨眼睛,佩图拉博之子的话语就像是融化寒冬的无声春雨中,最为珍贵的那一滴:尽管他早已知晓,也早已接受,但他的心灵依旧感到了某种滋润,那滴抹除干涸的雨露,名为友谊与羁绊,名为荣誉与使命。 他拥有了这一切,不是么? 看着眼前的场景,看着高台之下的恢宏,卢瑟无法否认这句话。 他向前一步,想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点。 卢瑟立于高台之上。 而在高台之下,是一场盛大的阅兵,一次威严的展示,一个对于又一次伟大胜利的尽情喝彩。 这座新晋臣服的世界本就拥有着辉煌的人类文明,他们有着一条横贯世界的古老大道,它的历史与厚重和巢都的地基无异,没有什么比这个地方更适合展现武力了。 黑色大理石与厚重花岗岩所铸成的高贵平台,就在这条大道的一侧,正对着世界的最高峰,而它的另一端就是这个世界的首府。 成群的军团正沿着这条大道前进,前往返程的空港,他们源源不断地从卢瑟本人所在的高台之前经过,发出欢呼和敬重,那些饰有战败者的战争引擎骸骨的立柱沿着大道四散分布,在那之后是装有无烟钷素的火盆,无休止地以其蓝白色的火焰照亮整个干道。 最先经过的是钢铁勇士的小方阵,他们来自于丹提欧克所带来的一个连,尽管在这几年中,这个连也蒙受了一定的损失,但是他们流出的鲜血远远少于他们在基因之父的指挥下所流下的,而他们得到的荣誉与赞颂,可能比整个钢铁勇士军团得到的都要多。 接着,是卡塔昌辅助军的连绵番队,这些习惯于身披油彩,桀骜不驯的野蛮人,只用了几场战役就征服了所有的指挥官,他们的一切特立独行都被视为了一个骄傲与能力的溢出体现,来自于阿瓦隆的物资源源不断地涌向那颗翠绿色的死亡世界,而与之相对的是,现在有超过十五万卡塔昌人在第二军团的旗帜下战斗,他们早已为自己博取了与阿斯塔特战士同等的地位。 当来自死亡世界的方针经过卢瑟面前的时候,他们所发出的欢呼与喝彩甚至能掀翻天穹:也许卡利班人与卡塔昌人在最开始的相处并不美妙,但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同样出自密林之中的心与灵魂,在卢瑟展现了自己充足的信任、器重甚至是放纵后,他从卡塔昌人那里得到了相同的一切。 “听说摩根大人在和卡塔昌人签订进一步的条约。” “是的,但并不顺利,你是知道的,卢瑟,这群死亡世界的战士有多么的随意,他们甚至不会屈服于一位基因原体的光芒,但是来自于阿瓦隆的条约是完全平等的,所以通过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可惜那个死亡世界距离的实在是太远了,不然也许能让它加入阿瓦隆的联邦,就像铸造世界提格鲁斯一样,据说他们与原体的盟约终于敲定了?” “卢瑟,有时候你的话语让我怀疑你是一个阿瓦隆人。” “这个银河从来都没有规定故乡只能有一个,不是么?” 卡利班人抬手,回应着下方方阵中的欢呼。 “那这个故乡未免有些太过于巨大了一些。” 佩图拉博之子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恶意的笑容。 “让我想想,自从那位大人从五百世界回归以来,又或者说,自从她君临于阿瓦隆以来,已经过去几年了?” “如果是从她君临阿瓦隆算起的话,三个泰拉标准年多一些,如果从她访问五百世界,并且带回来了几百名专业的行政人员的话,两年半左右吧。” “不过我们的远征,倒是的确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是啊,在这三年里,帝国的统治在这个遥远偏僻的银河东疆生根发芽,包括我们在内,摩根阁下麾下的四支远征舰队已经征服了超过六十个星系,数百个世界,虽然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没有文明的荒凉废土,但是它们依旧拥有着足以开采的资源,或者足以进行殖民活动的可贵价值。” “从经济的角度来说,阿瓦隆星区和它周围的这几个星区,都是难得的沃土,就连纷争时代的混乱都鲜少波及到这里,只可惜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神圣泰拉的光芒实在是难以照拂到。” “但是它的确是潜力无限的,不是么?在它的东方还有着大片没有开拓的星域,而与五百世界的贸易搭建起了从南而来的生命线,西方的瑞扎据说对于和摩根阁下的协议很满意,我们甚至已经习惯了和好战者泰坦军团的并肩作战。” “他们的确很棒,是令人难忘的战友。” 卢瑟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在远方那层层叠叠的迷雾之中,在这个世界的工业废气所掀起的,灰白色的帷幕里,几台恢宏无比的神之机械正在迷雾中漫步。同样的踏上了返回的征途,它们的数量非常稀少,却比一整支军队看起来更为壮观,在过去的几年之中,他们是卢瑟最为依仗与尊敬的战友,哪怕是这位卡里班的老骑士,在此之前也从未有过与强大的泰坦军团并肩作战的经历,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拥有指挥这些最为强大的钢铁骑士的权力。 不过事实总是难料的:那位阿瓦隆的女暴君作为无情的考量绩效机器,理所当然地把实际情况看的比虚无缥缈的荣誉更重,当卢瑟用一次次干净利索的胜利说明了自己的能力与价值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全阿瓦隆联邦除了摩根本人以外,第二个能够指挥泰坦军团的人物。 哪怕是身为摩根子嗣的破晓者们,也从未有人获得过这个荣誉与重任。 而在此之前,在卢瑟的军队中早已拥有了包括暗黑天使,钢铁勇士、瑞扎的护教军、卡塔昌人组成的辅助军、以及来自于阿瓦隆的各个凡人军团,甚至是一部分破晓者和偶尔前来助阵的影月苍狼。 再加上如今的泰坦军团。作为一位凡人指挥官来说。他现在的地位与权力似乎是难以想象的。 “一切都是基因原体的信任,不是么?” “也是因为你的能力,卢瑟。” 佩图拉博之子轻哼一声,毫不遮掩对于自己挚友的赞许。 “就像我们这种总是远离第二军团主力的人都明白,那位阿瓦隆的统治者是一位把实际情况胜过了一切个人思想的人物,她又是如此的爱惜与尊重自己的军团,而对于一位像你这样优秀的凡人,她也会将你看作是她的子嗣一样的爱护。” “是,摩根大人总是知道将什么样的人,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所以她才能以让人赞叹的速度获得成功与胜利,不是么。” “就像阿巴顿?” “就像阿巴顿。” “摩根阁下没有把这位影月苍狼放在任何一个远程舰队里面,而是允许他和他麾下的战士随意的在战线中游荡,挑选任何他们认为合适的战斗加入进去:我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否有什么深意,不过我看阿巴顿个人倒是挺喜欢这样的安排。” “是啊,那位荷鲁斯的子嗣似乎总是喜欢冲在最前面。” 卡利班人笑着。 卢瑟不断地挥着手,向着每一个在他面前走过的方阵致意,尽管他那有些老迈的身体早就已经不堪重负,尽管他的肌肉与骨骼都在传来痛苦的反驳声,但是他依旧坚持的向着每一个为自己喝彩的战士施以回礼,在他的认知中,这是指挥官必尽的责任,而他也正是时时刻刻都铭记这一点,才得到了麾下所有人的认同与尊重。 才得到了这一切。 卢瑟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大军从他瞳孔的这一头延续到了另一头,在他们中有凡人,有阿斯塔特战士,更有泰坦军团,他们歌颂着他的名字,他们高呼着他的胜利,他们赞扬着卢瑟作为一位指挥者的合格与伟大,他们用着各自的方式回馈着做让卢瑟感动的颂歌。 战士们的欢呼响彻了苍穹,泰坦军团则是扬起了他们的头颅与炮首,向着这位伟大的指挥官施以敬意,而在他的身旁,丹提欧克拍着他的肩膀,一边笑着,一边指向了远处的世界最高峰。 “那里适合拍一座堡垒,我的朋友。” “我想我马上就会带人去往那里的山脚下,建造一个堡垒:那简直是天生的要隘,它足以压制着一整座巢都与原野,只要我们把山体挖空,就能在里面储存上十年甚至更多的生存物资。” 丹提欧克总是这样,卢瑟如此想到,他甚至已经习惯了佩图拉博之子类似的话语与行动。 每当卡利班的老骑士指挥着军队,收复一个世界的时候,荷鲁斯的子嗣偶尔会参与进来,作为冲锋陷阵的荣誉猎犬,而丹提欧克虽然在战争中并不痴迷于荣誉,但他却痴迷于在每一个收复的世界上塑造一座伟大的战争碉堡,然后刻上他的基因之父与他的军团的名字。 这样的模式在过去的几年前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卢瑟获得了指挥战斗的权柄与荣耀,荷鲁斯的子嗣则是获得了畅快且单纯的战斗,而奥林匹亚的战士有时会作为战争的中坚受到赞颂,有时会在难得的空闲中,精雕细琢出一座又一座座越来越完善的钢铁堡垒,作为他们在阿瓦隆留下的痕迹。 每个人都对他们的生活而感到了满足。 最起码卢瑟的确如此。 卡利班人深深地呼吸着。 战场过后的硝烟似乎有些太过于强烈,他头顶的阳光又似乎有些太过于刺眼了,卢瑟能感受到,有一滴泪珠因此而从他的眼眶中滑落出来,划过了他的眼眸与面颊,低落在布满了胡茬的下巴上。 他有些听不清那些远方的战士在高呼着什么,他有些看不清旁边的丹提欧克又露出了什么样的笑容了,他甚至有些记不清在过去的这几年中,他经历了多少的战役,获得了多少的荣誉,又有多少次实现了他在卡利班的森林中,曾经梦寐以求的那一切? 就像是梦一样,不是么? 就像是一个他几年之前还不敢设想的梦一样:谁能想到一位早年在卡利班的森林中,挥舞着宝剑的骑士,如今能是如此庞大的舰队的指挥者?以星辰与银河作为自己的战场,挥斥方遒。 哪怕是骑士团中最伟大、最为夸张的壁画,恐怕也画不尽自己此时的万千征途吧。 哪怕是在卡利班那日渐稀少的古老森林中,所度过的每一年,每十年,甚至更久,比不上自己现在所经历的每一秒钟吧。 那滴倔强的泪珠顺着重力的拖拽,途经他那有些斑驳的铠甲,一路吹到了靴子旁的高台上,但卢瑟现在已经毫不在意了,他沉溺于一种另样的伟大之中,他沉溺于使命与荣耀所书写的无憾生涯之中。 …… 也许,在这一刻。 他是幸福的。 —————— “也许在这一刻,你是全星系最幸福的人,不是么?” 霍桑特意从第二军团的母星阿瓦隆赶来,他特意从那已经日渐成熟且日趋庞大的凡人议会的圆桌旁赶来,为了他脚下这颗会在未来给自己的基因之母增加无尽助力的宝贵世界,他特意来此。 “历代先祖的百年夙愿在今天一朝得报,你的家族,你的姓氏,再一次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并将在帝国的强大护佑之下,永远的延续下去,与之相比,我们所要求你承诺与付出的那些代价,实在是微不足道,不是么?” 手中的茶饮是在泰拉都难得一见的精品,而墙上的画作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的装饰,甚至就连回答他话语的凡人之言,也是足以让任何统治者飘飘欲仙的奉承,但是霍桑那颗早已油黑发亮的内心却没有因此而受到一分半点的动摇,他深知自己到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深知自己不会也不应该让步一分一毫。 “你难道想后悔吗,阁下?” 面对着凡人的犹豫,破晓者眨着眼睛,他的瞳孔中散发着一丝独属于泰拉老兵的危险光芒这足以让桌子对面的凡人寒毛倒竖,立刻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违背诺言。 “这就对了,阁下。” 温暖的笑容,就仿佛刚刚的微言瞩事,丝毫不存在一般。 “我怎么可能会担心你会违背诺言呢?毕竟,这银河中又有多少的诺言,如同我们的基因之母所提供的那样,宽容与慈悲。 “要知道的,阁下,在遇到我们之前,你和你的追随者不过是星域间的一支流寇而已,在那些异形同行的打压下苟延残喘,你手中最宝贵的,无非就是这对于这个世界的古老宣称,但那也已经是几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 “自从你的家族在内斗中衰落与逃离以后,你的所有祖先只能在重返荣耀的遗憾中,一代又一代的逝去,直到你获得了我们的帮助,再一次的将属于你的王座收入囊中。”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庞大的工业区,它那宝贵的人口资源,它那重要的地理位置,将属于你,属于帝国,也将永远的属于我们的基因之母。” 经过万般修饰的话语,并不能拂去桌子对面凡人统治者的满面愁容,他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向他面前这个可以代表着一支大军的人物,提出了一个卑微的请求。 “税务和立刻在子民中展开阿斯塔特战士的征兵,这些都是没问题的,我只想请求一点。我的子嗣能不能不要全部被征调走?” “你知道的,大人,在之前的漫长的虚空生涯中,我的家族本就处于一种人口愈发衰竭的状态,我只有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算上所有的旁系血亲,也不过是不到一百人而已,而摩根大人的协议虽然的确非常的仁慈与公道,但是她要求所有的儿子都去参加选拔,甚至是女儿也全都要去参加选拔,就连那些旁系中最为优秀的子嗣,也是候选人之一。” “单薄的血脉,是不利于帝国在此地长久的统治的。”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阁下。” 霍桑笑着,他慢悠悠的品尝着杯中的佳酿,随手从身旁拿出了一卷图纸,在桌子上摊开,向着对面新任的世界议会议长,诉说着来自于自己基因之母的仁慈。 “首先,这里有一个概念需要你分清楚,阁下,我们的选拔并非是古代封建王朝的草菅人命,我们的选拔是针对于高贵的帝皇天使,阿斯塔特战士的选拔,你要知道,在阿瓦隆,有多少个家族愿意为了一个这样的机会而彼此之间争得头破血流,而您的家族则会获得如此的荣耀与幸运,在照拂之下,贵家族的每一代子嗣,都会加入到阿斯塔特军团的选拔之中。” “但是我听说……” “但是你听说,阿斯塔特战士的选拔是非常残酷的,阁下?” “哦,像你这样担忧于子嗣性命的父亲,在现在的银河中可真是不多见了,但是也请不要担心,我们会用我们的信誉保证,我们会尊重每一名候选者的性命,毕竟他们能够参加这次选拔,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优秀,也说明了他们不是会被随意忽视与挥霍的对象。” “我可以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保证,阁下,在你参加选拔的子嗣之中,那些最优秀的将成为摩根大人的战士,成为伟大帝皇的天使,而那些显露出才能却没有达到阿斯塔特战士标准的,他们也不会被浪费掉,他们会加入到伟大的忠嗣学院之中,会根据他们的能力、性格分配到合适的教育与培养,他们也许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帝国总督,又或者是司法部的执法人员,亦或只能是那些不够光辉却足够重要的中层技术官员。” “当然啦,你的女儿们也会受到同样的重视,摩根大人正致力打造一支独特的凡人女子军团,她甚至专门为了这支军团设计了一款动力甲,如果你的女儿能够通过测试,她也将成为为了帝国而征战的战士,获得常人难以想象的荣耀与生命。” “当然,我们是不会坐视像你这样的忠诚血脉就此断绝的,那些在选拔中过于不幸,或者最为老重稳成的子嗣,将会再一次回到你的身边,他们会成为你的权利与荣耀的继承者,继承你的家族,继承议长的身份,只要你的血脉依旧在这个世界上延续,这个世界议会的议长就依旧会属于你们的家族,这是来自于帝国与摩根大人的保证。” “同样的,为了奖赏你们对于帝国如此艰辛的付出,那些在遥远的星际之外,在另一个星系甚至另一个星区之中的,那些被探索到的,适合殖民的世界,将会优先对你们展开,如果你所愿意的话,你大可以派你的家族中优秀的子孙们,给予他们帮助与支持,让他们在遥远的星域之外建立分支。” “当然了,就像那些你成功得到了晋升的儿子一样,他们可能很难再与你相遇了,毕竟星辰之间是如此的遥远,但是我想,家族的延续肯定比这些小小的冷漠疏远更为重要,不是吗?” “而那些成为阿斯塔特战士的血脉就暂且不提了,如果你的子嗣有幸成为了一位总督,执法官或者是技术官僚的话,他也不会在他的家乡附近活动,你知道的,最基础的避险而已。” “但是如果他们的工作足够优秀的话,他们能够得到来自于基因原体的赏赐,他们的寿命会漫长到足以与你重逢,当然啦,你本人也要有足够的努力,如果你的精明、狡诈与圆滑能够让我们所有人眼前一亮的话,我们会吸收你进入更高级的星区议会之中,那里有着无数与你同样优秀的世界统治者家族的元老们,你们会就阿瓦隆联邦最重要的那些议案进行讨论,获得充足的延命手术与保护。” “想想的吧,阁下,从今以后,你的家族是如此幸运,你本人拥有了平步青云的可能性,你的每一代血脉都将亲吻伟大,而你的家族也将永远成为这个世界议会的会长,永远都受到瞻仰,只要你能够保持对于摩根大人的忠诚,只要你能够忠诚的完成阿瓦隆传来的每一条命令是安稳的,你的传承就将永远继续下去。 “当然了,我知道,这会带来一些小小的苦恼,比如说血脉的稀少可能会带来统治力度的不足,但是请放心,摩根大人早已为你想好这一切。” “我们会在这个世界上,派遣忠嗣学院毕业的总督,安置上直属于阿瓦隆的法务部,总督会带着专业配套的技术官僚,来为你解决行政上的苦恼,法务部会保证这个世界在公平中运营,当然,在这几年他们可能是奥特拉玛人,但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们会陆续换成忠嗣学院所毕业的精英们。” “有他们在,你无需担心你的后代因为复杂的政务而苦恼,你们只需要理所当然的享受帝国所带给你们的福利与财富就可以了,与此同时,我们辅助军的驻扎地距离这里并不遥远,而我们阿斯塔特战士的哨站,也在一个泰拉标准月内就可以完成支援,你的家族的安全是不用担心的问题。” “做好议长的席位吧,你是不需要担心更多的,无论是日常的行政统治,对于兵员与忠嗣学院新生的选拔,还是司法的执行,都由我们所代劳了。” “当然,你所率领的议会一样拥有着立法的权力,在获得总督的首肯之后,你可以颁布一些适用于这个世界的法律。” “要知道,阁下,无论是配套的总督,而是直属的法务部门,现在可都是只有核心世界才能享受的福利,一般的世界,可享受不到来自基因原体的如此关爱。” “那么最后,让我再来祝贺你一下吧。” “欢迎来到阿瓦隆。” “欢迎来到,摩根的国度。” (本章完) 第230章 女皇治下的和平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以我的子嗣,甚至我本人身上所提取的基因序列为蓝图,加以一定的改造与重塑,是否能够缔造出另一个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个体,亦或是一个崭新的种族?】 【或者,我可以尝试一下把阿斯塔特战士的基因种子和xx染色体调节一下,来测试这种行为在生物学上是不是真的不可能。】 【又或者,最简单也是最无趣的步骤,我们也许可以把两名来自于不同军团的基因种子进行互补与融合,尝试剔除各自的不利,将优点汲取在一起,塑造出一名独一无二的,不属于任何军团,却又同时兼顾两种优点的战士。】 【你觉得,你觉得我们会缔造出什么?在我们将两名基因之父的血脉融合在一起后,我们会得到什么样的产物?】 “……” “孤儿。” 眨了眨眼睛,推着餐车的娇小侍女运转着她的智慧,提供了这个在她看来最为合理,也具有不可撼动的唯一性的答案。 这个简洁、荒谬却又具有一些合理性的回答,让缔造她的银发造物主不由得一愣,然后便露出了一种无奈的笑意。 【不无道理。】 【你可真是具有一种最简单的聪明呢,我的室女座,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将如此多的精力与实验倾注在伱的身上,如今看来,这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基因原体的侍女、阿尼亚,又或者说是【室女座】,在如此真挚的夸奖下,只是单纯地眨着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作为对于第二军团之主夸赞的回馈, 她那并不柔软的大脑无法读取出更多的隐形话语,于是,她便选择了一个绝对不会犯错的行动:推动着餐车,室女座把今天的下午茶塔带到了摩根的面前,然后看着自己的女主人轻声地道谢之后,以一种优雅却迅捷的速度,快速消灭着琳琅满目的糕点。 目睹着这一幕,室女座歪了歪自己的脑袋:尽管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几次的改造、翻新与强化,尽管她的大脑处理器在计算速度方面,已经与机械神教的骄傲造物无异,但是她那并不算完整的思考回路,依旧无法搞懂一些事情。 就比如说,为什么在她眼前这位银发青瞳的造物主,可以每隔二十四个泰拉标准时,就消灭一整座比阿斯塔特战士还要高大的甜点塔呢?她把成篮的苹果派和提拉米苏塞进口中,连手指上的黏稠都要一一舔干净,而那些甜滋滋的红茶和饮料更是成壶的消耗:但是从未见过她有过一丝一毫的发福。 但是这么多的热量,到底都吸取到哪里去了? 在好奇中,她曾询问过,而得到的回答则是基因原体骄傲地掐着自己的腰肌,所吐出的,最为自信与随意的答案。 【灵能。】 “……” 室女座并不是很懂灵能,但她依旧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不过她没有询问,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她的任务范围:早在一次又一次地改造与翻新中,室女座已经无数次被强调,她被塑造出来的最大功能,就是保护这艘战舰与摩根私人空间的安全,然后,就是满足基因原体一切的心血来潮。 这些任务都不困难,尤其是第二点:室女座很清楚的记得,在从奥特拉玛返回的这三年之中,第二军团之主的生活其实是相当单调与规律的,除了指挥她的第二十三远征舰队不断地收复与征战,并且时不时地检查一下阿瓦隆各地的建设情况与政治体系进度之外,她把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自己的私人实验室之中,与无穷无尽的试管和基因种子为伍。 破晓者们,还有效忠于第二军团的行商浪人们,从银河各地搜罗来了各式各样的技术知识,以供他们的女王能将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来的想法一一实现,而在这予求予夺的供应之下,蜘蛛女皇的技术力虽然还是远远不如自己最为吓人的那几位兄弟,但是也不容小觑了。 阿尼亚就是这种进步最好的体现,在经过第六个大规模的改装与升级后,她获得了【室女座】的名号,这意味着两件事情:一,她的实力、思维回路与未来已经基本成型了,二,摩根已经摸清了如何量产与阿尼亚无异的造物,所以昔日的小侍女,此时就变成了【星座系列】的初号机【室女座】。 除此之外,室女座还知晓,她的造物主已经给她塑造了至少两个同类,那位名为赛米拉米斯的阿瓦隆女王已经正式得到了躯体与遍布全身的灵能咒文,以【仙后座】的名号继续为第二军团之主效力,而与此同时,据说摩根还塑造了一个名为【猎户座】的个体,帮她监管未来的阿瓦隆联邦司法部。 监管:这就是蜘蛛女皇对于她的亲手造物,她的【星座】,也是她的【女儿们】的最大要求,她用最稀有的金属、最强大的火力、最磅礴的灵能与最顽固的控制塑造了这些真实存在的投影,将自己在某些事情方面的专注与投入附身在她们的身上,让她们成为基因原体在各个方面的代理人,成为愈加庞大的阿瓦隆蛛网上,那些最为关键与牢固的核心枢纽。 这些【宫廷侍女】们有的继承了摩根赋予的强大火力,足以单枪匹马的对抗战舰或者多个阿斯塔特的连队;有的则是被摩根交予了足以撕裂巢都与山脉的灵能风暴;她们无一不是兼具了少许的个人意志与永恒的无血无泪的怪物,是以摩根的命令为唯一的驱动力,随时都可以让蜘蛛女皇的以她们的身躯为描点,降临在银河的任何角落。 她们是如此的蛮横,哪怕是蜘蛛女皇的子嗣们也远远不如她们的狂暴战力;她们是如此的无情,连暗天使之主麾下的内环老兵与之相比都称得上多愁善感;她们是如此的忠诚,来自于蜘蛛女皇的一个意志就足以彻底地推翻与改变她们的所有运行逻辑。 而她们又是如此的昂贵、珍惜与繁琐:在历经了差不多三年的时光后,摩根也不过是亲手打造了一个这样的造物,然后在已有的基础又改造了两个而已。 一想到动辄三五年的塑造与翻新时间,一想到那与一艘新锐的主力战舰无异的造价,蜘蛛女皇倒是略微懂得了,人类之主塑造禁军时的心情。 而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规划与预期中,像【星辰侍女】这样的造物也许不会超过一百个,但是当她把她们集结起来的时候,就足以撕碎成千上万的阿斯塔特战士。 又或者是把庄森麾下的那些铁疙瘩打成废铁。 想到这里,摩根的笑容不由得带着嫉妒与一丝复仇的快意。 是的,当摩根塑造起她的这些个【星辰侍女】的时候,在她脑海中所闪烁的,正是当年她的兄弟庄森在西西弗斯上找最终她摊牌的时候,所携带的那些个灭绝遗机: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但是在那个时候,摩根的确从那些残暴的无情杀戮者的身上,读取到了一丝足以让她忌惮的力量。 要知道,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威风八面的第二军团之主,她还只是一个弱小、可怜、无助、但是很能吃,而且在努力的打卡上班,养活自己的【凡人】而已:以她落地的年纪来算,那个时候她才八岁,就要不得不面对一头带着无数发疯机器人的卡利班狮子。 不过从那个时候起,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执念,就在摩根的心中悄悄的生根发芽了:在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摩根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要获得像庄森的灭绝遗机那样的无情的战争机械。 如果她不能像第一军团之主那样,从人类之主的馈赠中得到满足的话,那她就亲手来缔造,来满足自己的渴望:就像她所经历的任何一件事情一样。 【星辰侍女】如此,而其他的事情,同样如此。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后,一股理所当然的疲倦就袭击了她,让她有些虚弱地抓起了身旁的糕点,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中,恹恹地发泄着疲乏所带来的不满。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看着自己的造物主一边露出一副极度想要休息的困倦,一边又强撑着用甜点把面颊塞的鼓鼓漫漫,如同储存松子时的松鼠一般,到也不觉得有多么的奇怪:这样的场景她在之前的几年里见得多了,她的缔造者无论再怎么繁忙,再怎么烦躁,再怎么疲乏,都会抱着一种异常坚定的态度,将今日份的甜点吃完,把那座两三米的高热量之塔吞噬殆尽,然后一头栽在旁边的沙发床上。 就像虔诚的信徒呢。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 “你需要休息,大人。” 【嗯……我知道,等我把最新的文件处理完……】 已经两周没有合眼的基因原体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划开了身旁的副显示屏,让数百条信息开始依次地流淌与出声汇报。 她不禁笑到。 【有时候,我会想,我也许应该把下一个侍女塑造成文件处理专项的,来为我解决这些问题。】 无心之言却让室女座的瞳孔中开始散发着严肃的赤红光芒。 “大人,在三个泰拉标准年,六个泰拉标准月,十二个泰拉标准日之前,您以最高权限向我下达了一条命令:第二军团与阿瓦隆的事物总处理权不允许以任何形式转送出去,如果有这样的风险,我必须不顾一切地提醒您,并在必要的时刻进行阻止,包括武力销毁试图夺取您权力的任何个体。” 【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呢,我的室女座。】 “这是最高权限,大人,任何宫廷侍女在它的总处理器运转的那一刻,就必须时刻臣服与履行这条最高等级的指令。”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小室女座,也许下一次改造的时候,我应该给你安装一些有关于幽默感的软件,你现在似乎并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 “您似乎也不具备,大人。” 【……】 摩根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开启了各路汇报的自动流转,而室女座也摊开了自己的电子板,同样汇报着相同的内容。 “新晋归降的核心世界no.53上所进行的各项初始活动已经拥有了数据成果,霍桑阁下已将其全部输入到了总数据库中,随时等待着您的检查与验收。” “根据霍桑阁下的汇报,该世界上得到我们扶持以复国的议长家族已经接受了全部的条件,来自奥特拉玛的临时总督已经进驻,司法部堡垒与驻军要塞已经动工,而阿斯塔特的选拔活动也已经结束。” “此次选拔的结果很不错,第二军团在核心世界no.53上获得了五十三名能够与您的基因种子相匹配的新兵,除了阿瓦隆以外,这已经是目前为止,能够排名前十的巨大成果了。” 【是啊,前十。】 摩根轻声地感慨着,叹息中夹杂着几丝对于自己的讽刺:已经三年了,她对于自己基因种子的问题依旧没有什么太好的思路,但是在研究那位【金发野兽】所遗留的各种技术的时候,有了不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发现。 在那场摩根已经渐渐淡忘的冉丹战争之后,摩根于塔克斯星系旁的一个无名世界上,吞噬了被她的的无情血亲,失落的第十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海德里希所抛弃的那些记忆与软弱,她也因此拷贝了一份海德里希脑海中的知识。 不过与海德里希不同,哪怕同为基因原体,摩根对于金发野兽脑海中的丰富学识,也做不到【生而知之】,她只能像是一个获得了绝顶教材的辛勤学子一般,一点点地打好基础,从头学起。 但不得不说,她那位偏执到近乎疯狂的兄弟,的确留给了她一份宝藏:在海德里希的学识中,除了几乎走到极点的生物科技,其他方面的科技也是从不缺乏的,譬如说机械、物理与化学,甚至是锻造方面的技术,虽然比不上费鲁斯、佩图拉博或者伏尔甘这样的专精一方大佬,但是胜在全面与广泛。 三年多的刻苦研读,摩根也不过是理解了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但这足以给她带来好处:就比如说她可以暂时地集中精力,从金发野兽的记忆力临摹出一份装甲载具的设计蓝图,并且把它作为礼物,赠与一个刚刚倒向她的,名为提格鲁斯的中小型铸造世界,来为自己麾下的装甲部队列装。 她甚至记得,在金发野兽的记忆中,这款坦克的设计思路其实也躺在了火星那争斗不休的锻炉与工厂之中,等待着自己能够投身于大远征的那一天:处于这种捷足先登的恶趣味,摩根并没有改变这款坦克原本的名字: 残暴之刃。 (注:我查到的ia2节译是,残暴之刃在大远征最后几十年中加入到服役行列,而现在距离大叛乱还有至少一百多年,所以摩根才是这个时间线上的先行者) 而除了这款足以让基因原体眼前一亮的战争引擎之外,金发野兽的记忆中还存在着大量可以量产的无情机械,它们的科技含量也许远远不如钢铁之手的秘密武器,但是作为摩根麾下那日益庞大的阿瓦隆辅助军的强化元素,也是足够了。 而至于阿瓦隆辅助军:也有好事者喜欢叫他们女皇军团,则是新生的摩根之国度中,膨胀最为迅速的一股势力,大量在阿斯塔特选拔中落选的候选人在被证明了同样不适合忠嗣学院后,大多会成为这支凡人军团的基层骨干,渴望用天赋与军功为自己博取一个忠嗣星上战争学院的二次录取资格。 这支女皇军团从诞生的一开始就获得了足以让同僚羡慕的待遇与武器装备:成规模的装甲部队、专门的舰队、由瑞扎亲情提供的等离子武器与无人机支援,甚至是摩根所特意找到的一批欧格林战士,这都让他们可以媲美同等规模的太阳辅助军,而他们与后者之间那唯一的差距,就是经年累月的战斗经验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凡人辅助军是摩根的诸多政策中,第一个收到了回馈的:忠嗣学院的建立虽然利在千秋,但是那些总督、司法官与技术官僚显然无法在三年内就培训完毕,这些被耕耘过的种子还需要更久的生长还能让蜘蛛女皇采摘下丰厚的果实,而在此之前,帮助第二军团之主维护她在各个核心世界利益的重要人物,则是她从自己兄弟的五百世界中,所暂时借走的数千名凡人官僚,这些极限战士之主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如今一部分在忠嗣学院任职,一部分担任各个核心世界的临时总督。 也正是在这些奥特拉玛精英的帮助下,第二军团好整以暇的履行着他们基因之母的计划。 每一个被收复的世界都要根据它的资源、位置、政治环境等诸多因素,进行分级与定位,而那些最重要的【核心世界】则会成为重中之重的关照对象:破晓者军团在收复这些世界的时候,会精心地打造出一种政治势力上的平衡,他们不但会留下足够的武力支持与直属于阿瓦隆的法务部,还会将世界上的势力们融合起来,组建一个【世界议会】,让一个体量最大但是内在虚弱的家族成为世代的议长,而其他的家族与势力则是利用他们的能力与忠诚,占据议员的位置。 而无论是议长还是议员,他们的血脉都被鼓励甚至半强迫式地加入阿斯塔特的选拔,除了那些最平庸的人物之外,剩下的人都会作为帝皇的天使,亦或者摩根麾下的凡人政治精英,永远地远离自己的故土,在另一个星区活动。 而在这种大前提下,来自忠嗣学院的总督与司法官则会携带着技术官僚,空降到世界上,掌握着行政权与司法权:他们都不是永久性的任职,需要定期地轮换,或者接受各种考核与检验,失败者自不必说,成功者则能得到凡人难以想象的寿命,甚至更进一步。 有意思的是,这些代替摩根牧守一方的凡人精英,他们往往来自于另一个遥远世界上的那些议长与议员家庭,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励志的巢都做题家,硬生生地把自己卷上来的。 就这样,在破晓者的暴力与摩根的微笑中,各个核心世界上的本土势力不得不低下了头颅,任凭忠诚于第二军团之主的流官在他们的领土上来来去去,发号命令:这样的情况也许永远无法在人类帝国的全境推广,但是着眼于现在摩根手中的几十个核心世界,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而作为补偿,【世界议会】的各个势力会获得一定的立法权,根据他们世界的特殊情况而有限修改阿瓦隆的总宪法,这样的权力是被严格监督的,那些在类似活动中表现优秀的家族元老,就会被提拔到更高层的星区议会上,为自己的世界与家族博取更多的利益:比如说星际贸易行线的走向,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他们能卷过其他世界的老狐狸们。 在这样的星际议会中,暂时的同盟与微弱的交易是允许的,但是任何试图串联起来,以扩张他们权力的行为,都会遭到那些濒临退休的摩根之子们的目光:尊敬的霍桑阁下虽然只是阿瓦隆大议会的【首席书记官】,但是他一向与司法部有着不错的关系,而元老们也总是不能保证自己的脚下是干净的。 就这样,世界议会,星区议会与阿瓦隆大议会,这三个元老院构成了摩根之国度中理论上的管理机构,享有着最高的权力。 而摩根的身份,不过是阿瓦隆大议会的【首席议员】,同时兼任司法部的【至高仲裁】,神圣泰拉旨意的【首席解读员】,阿瓦隆联邦的【全境保民官】,银河远东边疆的【国母】,以及阿瓦隆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而已。 这些都是来自于各个世界的精英元老们,在无尽的信任、尊重与爱戴中,让她不得不肩负起来的权力与责任: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这三年之中,逐步建立起来的管理与秩序,破晓者的兵锋清扫了那些不愿意臣服的顽固分子,让针对于第二军团之主的颂歌在银河的极东尽情传唱着。 万事已备,不是么。 现在摩根最后需要的,就是一个足够冷静的监督部门:司法部显然无法兼任这份工作,虽然他们接受了与阿斯塔特战士无异的精神洗脑与部分的人体改造,但是摩根不打算让自己麾下的任何一个部门出现跨越集团的权力。 一个监督部门,一个最好有着阿斯塔特的执行力、道德洁癖与忠诚的监督部门:这是她在未来所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第二军团之主暗自把这个内容记在了自己的内心,与此同时,她随意地听取着双向的汇报,虽然认真,却也并不在意。 很多时候,摩根并不是一个面面俱到的统治者,她更喜欢把专业的事情扔给专业的人员,给予其一切帮助,却也不会横加指责,即使事情失败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暴怒:第二军团之主深知,哪怕是放眼整个银河,人才也是非常稀少的东西,不应该伴随着一时的愤怒就随意地损坏。 当然,她这样做也有一种有恃无恐的情绪在里面,摩根知道,只要她在意哪方面的事情,她随时随地都能把任何的权力再抓回来,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缺席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一方面,她并不会真正长久地不关注任何事情,而另一方面,她的麾下有着两万多名随时愿意为了她的一个命令,而向任何违抗者开枪的子嗣。 暴力也许不是缔造权力的唯一元素,但是任何掌握了足够暴力的人物,都永远不会缺乏权力:如果他们缺乏,他们就会让所有人知道暴力的价值。 也正是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与催促下,摩根同意了卢瑟的几乎每一条请求与企划,她几乎隔着信纸都能感受到卡利班的老骑士日益增加的感激涕零,尤其是当她在某一次繁忙之中,给卢瑟的开战请求写下了如此的回答。 —————— 我收到了你的请求,卢瑟,又一次的请求。 好吧,我就直说吧,我的卢瑟阁下,你要知道,我给予了你一支舰队,以及随时随地都能得到满足的补给要求,我让战舰、泰坦甚至是我的子嗣加入你的麾下,听从你的指挥:你应该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别再一封一封地给我写信,申请是否可以对一个新世界展开劝降或者征服啦:我把舰队给了你,把我能给的一切给了你,这不是一种朋友之间的信任,而是一个更严肃的托付,你完全可以以你的判断与老练来自行决定,是否要掀起一场新的战争,又或者是进行暂时的后退与妥协,我早已命令他们听从你的指示,如果你的命令在舰队中遭遇了阻挠,那就告诉我。 自行决定吧,卢瑟,我会支持你的选择,难道那个在卡利班的深林中扬名的,与庄森一起给予了那个死亡世界和平的伟大骑士,配不上这样的信任与托付么?难道我所认识的那个挚友,那个与我把酒言欢的卢瑟,配不上我的舰队么? 努力去干吧,朋友,不要再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就像曾经率领你的骑士团一样,率领我的舰队,我相信一位老战士的冷静与理性,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 但同时,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在意失败的可能性,请你不要忘记了,卢瑟,我不仅是一位阿斯塔特军团的基因原体,我更是你的朋友,如果你真的遭遇了难题,那请一定要遗忘我之前的所有话语,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已经在这个银河中失去了太多了,卢瑟,我不愿意再失去我的一位挚友。 —————— 那封信件的大体含义便是如上所说的,由于是摩根在匆忙之中的回信,所以难免慌乱,但是效果却比蜘蛛女皇想象的还要好:卢瑟果然没有再给她任何的申请信件,而他所指挥的舰队也一如既往地进退有序,不断为了摩根的国度而开疆拓土。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这位老骑士似乎过于沉溺于战争了,摩根在卢瑟麾下的子嗣不止一次地向着自己的基因之母汇报,卢瑟几乎是燃烧生命在进行指挥战斗,他的休息时间短到足以让偶然来访的阿巴顿都不由得开口关切一下。 这让摩根想到,她对于老卢瑟的手术应该提上日程了:索性有她万能的野兽兄弟,她在这一点上倒是已经有了大体的思路与计划。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脑海中飘过,与她身旁两股汇报着信息的话语形成了一股宛如蘸水绞鞭的洪流,不断地拍打着基因原体那摇摇欲坠的精力,所幸,她撑到了把它们听取完毕。 【这就是最后一条?】 “是的,大人,这就是近期信息的最后一条。”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确认,大人,前第二军团第六舰队的分舰队近日出现在了阿瓦隆境内,他们从达摩克里斯湾的另一侧返回,据说怀揣着一份足以让您满意的大礼,您命令过任何人都不得经手这个任务,他们只能由您亲自负责。” 【嗯……我有印象。】 【除此之外呢?】 “还有一条。” “您之前派向银河东部边陲区域的探索舰队与行商浪人已经陆续发回去汇报,他们在阿瓦隆联邦未来的扩张之路上,发现了大约四个星区大小的星域,他们全都没有归顺帝国的统治,而且各自富含着至少一种丰富的资源。” 【四个?】 “是的,根据当地人的语言,这四个星区由近到远,分别是……” “神盾星区。” “三重星区。” “古尔格拉德星区。” “以及最后,最远但也是最为富饶的……” “萨拉马斯星区。” (本章完) 第231章 血鸦鼻祖 “晚上好,阿里曼。” 一个粗犷却谦和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正在思考着什么的马格努斯之子闻声转头,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晚上好,赫克特。” “情况怎么样?” “目前来说,没什么不同的:击溃、歼灭、清洗,打扫干净我们所能发现的每一座要塞与每一座资源矿场,那些瑞扎的神甫们很擅长对着异形的世界做这些事情,他们的热情也超乎想象的高。” “毕竟资源都要归他们,或者说大部分都要归他们。” 赫克特随意地擦洗着黏上了奇怪的深绿色血液的刀刃,慢悠悠地来到了阿里曼的身侧,他巨大的阴影将马格努斯之子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宛如不可撼动的山峦。 赫克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好像突然忘记了。 来自普罗斯佩罗的战士最近交到了新的朋友。 赫克特,摩根的骄子,破晓者军团第二十三连队的连队长,也是整个第二军团中最为【年轻】的上尉军衔:他可能是马格努斯之子所认识的阿斯塔特战士中,最为高大与健硕的一个,寻常的星际战士即使站直了身姿,也只能勉强与他的胸口平齐。 而更神奇的是,在阿里曼的不断观察中,他发现赫克特的体型似乎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虽然速度极慢,但是趋势很明显。 在发现这一点的那一刻,一种学者独有的狂热与忠诚就在马格努斯之子的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无数的疑问一下子充满了阿里曼的脑袋:他是怎么办到的?他有什么特殊之处?他这种情况还会继续下去么?还是说,哪怕是阿斯塔特的骨架与力量,也终有一日会扛不住这诡异的再发育? 是的,阿里曼是一位强大且老练的灵能者,但这并不说明他作为一个学者,就不会在意灵能以外的事情,赫克特那奇特的躯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马格努斯之子的眼中,这位摩根的骄子就仿佛是一整摞行走的学术论文。 于是,他很快就和赫克特成为了真正的朋友,虽然他的目光让摩根之子偶尔会感到不自在,但是与经常到来的阿巴顿瞳孔中所散发的热烈光芒相比,阿里曼的视线又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是啊,瑞扎,或者说每一个铸造世界出来的人物,都非常地擅长进行这种彻底的破坏与修正,它们为此而生。” 阿里曼轻声的应和着自己朋友的话语,而在他的视野尽头,机械教的一组地形重构师带来了可动岩石燃烧器,在战斗后留下的残破地貌上切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将数以千万计的异形尸体与他们野蛮的废墟一并埋葬在移了位的岩石与被压碎的山峰之下,然后进行统一的焚毁与抹除,来为他们的神圣锻炉清理出足够的空间。 花了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机械神甫们就铲除了一个辉煌文明几乎一切的残余痕迹,将阿斯塔特们所攻下的异形国度化作了一大片充斥着刺鼻焦糊味的颓废艺术品,钷素、塑钢与血肉的味道纠结成了滚滚的浓烟,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鼻子。 “这个地方会成为铸造世界?” 阿里曼捂住了鼻子,哪怕是一场连续一个月的攻城战都不足以让他足以烦躁,他看着天空中那些灰蒙蒙的丝线,恶意地揣测着这可能来自于哪个异形的巫师。 “差不多,这里会成为一个矿产世界,同时作为好战者泰坦军团的几十个分基地和补给中心之一,本质上来说,与一个小号的铸造世界没什么差别。” 赫克特的动作与阿里曼别无二致,他那沉重的声音从喉咙最深处响起,宛如发生在闷热午后的响雷一般,让人陷入了一种烦躁的惊慌与清醒之中。 “我不太懂这些东西。” 马格努斯之子皱着眉,他就像是任何一个从普罗斯佩罗走出来的战士一般,除了【知识】,他的瞳孔中不会纳入任何东西。 “我也不太懂。” 赫克特轻哼一声,他的目光从那些赭石色的长袍上划过。 “但是这几年来,瑞扎的技术神甫和他们的护教军,证明了他们自己是极为坚定的盟友,所以他们的大部分请求都会得到来自于基因原体的认可,这可是我们能见到越来越多的瑞扎人的原因。” “不只是瑞扎人吧:看看那些颜色不一样的袍子,那些人的队伍要稀疏得多,他们躲避着瑞扎的护教军,就宛如年幼的狮崽在狮群的外围捡食残渣,他们明显属于其他的铸造世界吧。” “是的,他们分别来自于科林斯与提格鲁斯,那是银河东方的两个铸造世界,体量都不大,前不久才加入了阿瓦隆联邦,向帝皇与基因原体宣誓效力。” “铸造世界啊,你们要这么多的铸造世界做什么?” 阿里曼有些困惑。 “一般来说,一个大一些的铸造世界,就足以承担起一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日常运转了吧?我们千子军团和赵—阿卡达就是这样,我们只需要这一个机械教方面的合作伙伴和交易对象,就不用考虑军团装备方面的问题。” “毕竟基础装备什么的,阿斯塔特军团自己就具有锻造能力,和铸造世界的合作主要还不是为了泰坦军团,以及它们的特殊宝藏。” “特殊宝藏?” 赫克特的瞳孔中闪烁着阿里曼没有察觉的一道光芒。 “是啊,赵—阿卡达能够生产出一种无限类似于艾达灵族的灵骨的人造物品,那可能是人类帝国已知中最为奇特的灵能造物之一,这也是马格努斯大人会选择与他们合作的原因。” “除此之外,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更值得我们在意的地方,毕竟那个铸造世界实在是太远了,远在银河的最南端。风暴星域的边缘。” 阿里曼侃侃而谈,而一旁的赫克特则是无声的点头,当他意识到千子连长并没有发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之后,摩根的子嗣便恰到好处的将话题重新调整了回来。 “这是阿瓦隆联邦向东扩张的第一步,以这两个设置完善的铸造世界为起点,我们的舰队正在向神盾星区渗透,那里的十几个星系拥有着富饶的土地,它们产出的粮食足以喂饱十个星区的人口。” “向东扩张?这是你们下一步的战略么?” “应该是,在平定了阿瓦隆及其周边的总共三个星区之后,我们其实也没什么新的扩张方向了,南方和西南都是奥特拉玛的领土,东南是达摩克里斯湾,西北则是钢铁勇士早早打下的奥林匹亚星域,唯一的方向也就只有东方那些无人探索过的银河远东边疆地带了。” “其实你们也可以向西,大漩涡附近的不少星区尚且没有归顺帝国的统治,对于那里的收复与攻略还要持续至少几十年呢。” “不,阿里曼。” 赫克特摇了摇头,他的瞳孔闪烁着某种马格努斯之子所不懂,也不曾在意过的狡黠光芒,那似乎是某种智慧。 “你知道的,阿里曼,第二军团与其他的军团不同,我们可以对我们自行收复的世界进行【奥特拉玛模式】。” “奥特拉玛模式?” “母亲发明的词汇:像极限战士那样自我治理,无论是税款还是征召兵都无法被泰拉所指挥,象征着极高的独立性与自主性。” “的确是这样……但我从未听说过【奥特拉玛模式】这个词。” “我也没有,但是以后这个词会很流行的。” “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母亲大人是这么说的。” “……好吧,让我们聊聊之前的话题吧:为什么你们不选择向西?” “因为【奥特拉玛模式】,我的朋友,虽然我们的这种特权是人类之主所赐予的,虽然阿瓦隆联邦的建立是帝皇所点头的,但是这种高度独立性却注定了我们从开疆拓土的那一刻起,就必须在银河的边缘筚路蓝缕,就必须作为对外开拓的先锋与打手,我们的国度只能从帝国的边疆,绵延到神圣泰拉所不曾听闻过的遥远位置区域:就比如说以萨拉马斯星区为首的银河东陲。” “我们的国度只能存在于那些不曾被神圣泰拉的光芒所照拂的荒野世界上,只能作为帝国对于银河边缘区域的统治延伸:在确立了这些前提的情况下,阿瓦隆联邦才能理所当然地维持【奥特拉玛模式】。” “而一旦我们改变方向,而一旦我们的扩张矛头从未知的边疆转为已知的大漩涡,即使我们依旧是在收复那些不属于帝国的土地,但我们也必须要做出取舍:要么放弃人类之主所亲自赐予的【奥特拉玛模式】,以支援部队和单纯的远征军的身份,将打下的世界乖乖交给泰拉,要么,我们就要成为第二个极限战士了,甚至更糟。” “因为我们不再是泰拉眼中牧守一方的遥远忠仆了,我们成为了他们眼中敢于抢食的恶棍:就是一对如此巨大的差别,就是一个如此简单的道理。” “所以,在我们停止【奥特拉玛模式】之前,我们只会向东。” 赫克特的回答缓慢且肯定,就像是一个稚嫩的学子在背诵着一条滚瓜烂熟的知识点,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远方欧姆尼赛亚信徒们所掀起的废气浪潮之中,回忆着那个不太重要,但也应该被自己记起来的小事情。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他思索着这个话题,并且很快就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但是我记得,奥特拉玛也一直在无规律的扩张,无论是银河外侧的荒芜宙域,还是靠近大漩涡的那些星区,在这些年都在不断地升起五百世界的旗帜,甚至连奥克塔硫斯都已经向基利曼宣誓了:那里距离普罗斯佩罗也没有多远。” “是啊,这就是他们与我们最大的不同。” “所以,野心勃勃的只有极限战士,不是么?” 赫克特轻声的微笑让阿里曼的心中一荡,他意识到继续这个话题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这种……政治话题?赫克特?” “因为原体的命令:每一个高阶与基层指挥官都要就军团的下一步行动,上交一份规划,普通士兵也被允许加入这个活动,按照母亲大人的话来说,每一个连长都要按照军团长的标准来培养,而每一个士兵都应该怀揣着一个成为连长的梦想,大局观就是第一步。” “这对于军团的实力难道有什么增益么?” “总归没有坏处,不是么?” 阿里曼沉默着,轻哼一声,没有接话,他开始专心致志地聆听赫克特抱怨着那篇规划的难写,在心中感慨这样看似五大三粗的汉子愣是被第二军团之主调教成了一个能够咬文嚼字的人物。 尤其是赫克特对于军团的下一个目标【神盾星区】的描述,堪称栩栩如生,他口中的富饶与强大让马格努斯之子都不由得挑眉,就感觉破晓者在说的是神圣泰拉一般。 “如此富饶,那么看起来会有一场血战啊。” 不言而喻的目光在两位阿斯塔特战士的瞳孔中互相照应,他们都算得上是大远征的老人了,自然很清楚一些情报和资料背后的深层意思:像这种富饶且强大的独立人类殖民地,是很难当即向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类帝国臣服的,必须要让令人恐惧战栗的血与火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帝国才有理由与底气拿走他们的资源。 “是战是和都无所谓,那些人类殖民地的选择对于最终的结果没什么影响,他们的思想在基因原体的意志面前,不值一提。” 当赫克特骄傲地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阿里曼不由得眨了眨他的眼睛,马格努斯之子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与几年前还没有遇到摩根的时候相比,这些破晓者们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新生】。 一个骄傲、一种傲慢、一种油然而生的蛮横与强硬,一种不再惧怕伫立在阳光之下,又或者是任何人面前的傲然之姿态,正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胜利被记录,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世界与星系臣服于第二军团的拂晓旗,伴随着摩根的荣光照拂过银河星图上那肉眼可见的广袤疆土,而变得愈加坚定。 原体带来的改变啊。 阿里曼无声地感慨着,他对于这一切并不陌生,因为他本人的基因之父就如同赫克特的基因之母一般,同样拯救了他们的子嗣,只不过破晓者已经可以依靠着昔日的底蕴和拉拢来的力量,在银河中书写下自己的痕迹,而马格努斯的军团依旧在痛苦地积攒着力量,时刻准备返回大远征的波涛。 这个过程注定是缓慢的,哪怕是以最乐观的角度,恐怕也需要至少二十个泰拉标准年:只要一想到这里,阿里曼看向好友的瞳孔中都闪烁着一丝嫉妒。 赫克特没有看到那股称得上是扭曲的光芒,他只是随意地打量着各支铸造世界的队伍在剧毒的废土中翻翻捡捡,寻找着它们认为合适的回收品,而直到他的视线扫过了一队瑞扎护教军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赫克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来找阿里曼了。 “……阿里曼。” “怎么了?” “你现在忙么?” “并不。” “那好,跟我来一趟。” “干什么——” 话音未落,赫克特便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阿里曼的一条胳膊,就像是粗暴的棕熊抓住碗口般粗细的小树一般,他拉着阿里曼,迅速地消失在了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上。 “你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赫克特?” “你对发财感兴趣么?” “什么?发财?不!” “那对科学研究和古代造物的文艺保护活动呢?” “也……呃……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那就没事了,跟我来吧。” “我带你去发财,阿里曼。” —————— “所以……” “你口中的发财,就是这个?” “嘘!别这么大声,阿里曼。” 四名破晓者与一名马格努斯的战士正弯着他们的腰,小心翼翼的在沟壑纵横的废墟中前进,而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的地方,欧姆尼赛亚信徒们所驱使的巨大机械,正在碾碎最后的石墙与废墟,那些技术神甫们时不时的叫停他们宝贵机械的运转,将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奇特物品拖回去,作为他们下一步的研究资料与珍藏。 “看看那些家伙,阿里曼。” “等他们走过一遍,我们连一颗螺丝钉都捞不了。” “……” 阿里曼无话可说。 马格努斯的子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身边儿那个努力把庞大后背缩起来的赫克特,他的目光随即又绕过了这个高大无比的战士,看到另外三名同行者,也就是原赫克特小队的三位成员,他与他们都算是相识的人物,自认为很了解…… 只不过…… 原本在他眼里谦逊有力的新星智库萨列里,此时正一脸沉默与激动的拿着一张缴获的地图,不断的分辨着方向,他的口中低声念叨着那些阿里曼无法太理解的话语,粗暴的根本不像是那个能够说出流利咒法的年轻人。 而粗犷到宛如一尊野蛮石像一般的埃阿斯,他此时的动作比最老练的芭蕾舞演员更轻柔,瞳孔中的目光比最慈悲的母亲更缜密,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捏着手指,从泥土中一点一点清点出那些他感兴趣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手中,就像是一位苍老的老妪在为她出嫁的女儿准备嫁衣一般。 至于那位即使在阿里曼的思绪中,也一直以稳重可靠的形象而出现,甚至称得上是他的前辈的凯隆阁下,此时更是没有戴头盔,有些擦黑的脸上露出一种让人无奈的爽朗笑容,一口洁亮如新的白牙伴随着一个最微小的发现而露了出来。 “你们这算什么?” “爱好,或者是习惯。” 回答他的是凯隆。 “……多久了。” “一直都是这样,不过在我们的基因之母与那些机油佬达成了合作后,这种行动就变成了某种地下事业,你知道的,他们不喜欢。” 凯隆无所谓地朝着阿里曼眨了眨眼睛,让马格努斯之子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们叫自己来干什么? “这样做……允许么?” “不允许。” 【探查】完毕的赫克特缩回了通道里,五人小队开始在萨列里的领导下飞速地前进,赫克特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给他的朋友阿里曼科普着内容。 “按照规定,这种未来划归机械教的世界,我们是不允许在这里进行考古与文物保护活动的,抓到了要被责罚。” “怎么责罚?” “写检讨,然后当众念。” “你被责罚过?” “我们都被责罚过,四次了。” “嗯……” “一人一次,所以没有人再想写那个东西了。” “嗯。” “所以我们带你来了。” “嗯……嗯?” “……开个玩笑,其实我们需要的是你的灵能力量。” 一把拉住有着退意的马格努斯之子,赫克特努力地露出了一个让人信服的笑容。 “其实是在之前的行动中,我们发现了一座类似于异形皇家宫殿的地方,那是一座半地下式的民用建筑,那群机油佬一时半会还摸不到那里,那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值得我们去看一看。”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没过去?” “因为那个宫殿实际是我们的任务范围,只不过战斗时期,我们不能在那里停留太久,而且,因为那并不是军事用途的建筑,它的重要性没有那么高,那群瑞扎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理会它,但里面一定有好东西,难道你不想要几个有点异国风情的纪念品?”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 他没再说话。 “不过,赫克特,像是这样的地方,一般都有足够的安全防护措施吧,你就没有考虑过一下,有关于危险性的问题吗?” “如果是之前的话,我的确会有所顾虑,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啊,阿里曼,这一次的军事行动中恰好有一位大师,他可以作为我们的带路人,保证这次活动安全无虞。” “……大师?” 马格努斯之子挑起了眉头,在他内心中,他并不怎么信任赫特云里雾里的解释,直到他跟着几位破晓者一路来到了那座半掩埋的地宫的门口,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几处闪烁不定的刺眼,他知道,那是破晓者的银色盔甲所反射的光芒。 果然,一走近,就看到数个小队规模的破晓者这正云集在这座异形地宫的门前,奋力的进行着挖掘工作或者破门的解密工作。 …… 他还以为这只是赫克特等人的个人爱好而已。 聚集起来的各个破晓者的小队没有进一步的沟通交流,他们的问候与话语全部用瞳孔中的目光代替了,体现出了一种有恃无恐的高深默契,尽管有几缕怀疑的目光打在了阿里曼的身上,但是在赫克特的挑眉与无声回答之下,那些目光很快就移走了。 在这种环境中,阿里曼自然而然地保持着安静,他一边根据着那些破晓者的指示,用灵能破坏着地宫的门口防御,一边不由得悄悄的向身旁的好友。 “你们到底这样干多久了?” “以我个人而言,二十年。” “以集体而言呢?” “……一百二十年。” “……可以。” 还不等阿里曼感慨完毕,他就听到又一阵明显的脚步声在他们的身后响起,马格努斯之子迅速的转过了头,只看到一道身影正急速的向着这里靠近。 伴随着他的靠近,周围的破晓者们低声的发出了赞叹的欢呼。 阿里曼听到了凯隆的话。 “欢迎你的到来。” “我们等待你很久了。” “塔拉辛中士。” 塔拉辛? 阿里曼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位将自己隐藏在兜帽之下,快步走过的技术中士,这个技巧高超的智库本能的从面前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就在破晓者们无声的期待中,那位塔拉辛中士果然是不负众望,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令众人无可奈何的保密措施,彻底的破坏开来,技巧之娴熟,就仿佛他已经专门从事这个行业几百上千年了一般。 摩根的子嗣们没有继续欢呼,他们将内心的激动化作了纯粹的原动力,紧张有序的走进了面前的地宫之中,当然,英勇无畏的塔拉辛中士自然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他无私地用自己的生命为后来人提供安全的保障。 而马格努斯之子则是落在最后一位,就在阿里曼还稍稍有些犹豫的时候,破晓者们已经快乐地消失在了原地,开始进行一场无声的寻宝竞赛,而这位来自普罗斯佩罗的千子战士则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又瞅了瞅地宫深处那肉眼可见的琳琅满目,犹豫再三后,他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意识到他真的在参与这么一场不那么合规的【考古】与【寻宝】的时候,在阿里曼的内心最深处,居然闪过了一丝颇为异样的情绪。 千子立刻认出了那种情绪。 那是激动,与期待。 …… …… 好吧。 这也不算坏事,不是么? (本章完) 第232章 骄阳军团 【跨过阿瓦隆一侧的一连串群星,我们的舰队将在铸造世界提格鲁斯上得到补给,随后在相邻的欧若拉四号星上短暂停留,那里会有一支泰坦军团向我效忠,从而加入我们的舰队。】 “泰坦军团?” 【是的。】 “哪一支?” 【骄阳军团。】 “数据库没有收录这支军团。” 【因为她们刚刚成立,无论是经验还是力量都是如此的稚嫩,远远无法与火星和瑞扎上的那些老前辈相比,而支持她们的提格鲁斯也是如此的微弱,所以,与其说她们是选择效忠于我,倒不如说是她们紧紧地抓住了我馈赠的恩赐。】 “……她们?” 【是的,她们。】 【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可靠的室女座,骄阳军团是一支纯粹由女性驾驶员所组成的神之大军,而为数不多的男性则会成为技术神甫或被改造为机仆。】 “全都是女性?” 【最起码她们的机组成员全都是女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这听起来有那么一些……” 【奇怪?】 “是的,就像是一本三流中才会出现的反转剧情,用生硬到极点的反世俗设定,来强行捏造一个推动故事发展的矛盾点。” 【很精准的评价,但是通常来说,在银河中的大部分逻辑、理性与事态,往往甚至还不如一本最差劲的文学作品。】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拿出了自己的电子板,记录了这句话,然后再一次地举起了手。 “那么,既然这支军团如此的孱弱与稚嫩,你为什么还要接受她们的效忠呢,短时间来看,这不会是一个划算的交易。” 【很多时候,我们要学会放眼于长远,我可靠的室女座,就像你经常看到,很多人从我的手中得到了优待与好处:那就说明他们在未来要反馈出来更多的。】 【就像那些在阿瓦隆联邦的旗帜下傻笑的凡人:我给予了他们稳定的社会、富足的生活、还有清白公正的上升渠道,让他们在这个残酷的银河中享受一代人的幻梦,那么作为代价:我在未来,让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嗣,为了阿瓦隆联邦而赴死,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 “作为牺牲品?” 【作为保家卫国的士兵。】 “有什么不同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凡人有时候总是执着于一些口头上的不同与虚无缥缈的合理性,也许这能够激发他们那仅剩的潜能吧。】 “好吧,那么在泰坦军团这个事项上,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我是原体,所以我当然可以找到那些最强大的泰坦军团与我同行,就比如说我们的好伙伴好战者军团,他们人如其名,从不退缩与畏惧,这几年来,他们的确是帮了我们不小的忙。】 【但另一方面,如此强大的泰坦军团,几乎不可能完全地为我所用,我身为原体的魅力与气度也许能够折服一部分驾驶员,但是整个军团总体来说,还是效忠于铸造世界瑞扎的,而瑞扎并非是我的下属与奴仆,他只是我的盟友。】 【没有不散的宴席,谁又能知道瑞扎与我的亲密关系,在未来能走到哪一步呢?】 【也许在大远征的某一天,漫长的并肩作战与协调指挥能让我掌握好战者军团甚至整个瑞扎:但这并不是说服我不去提前准备后手的理由,难道不是么?】 “一个b计划?” 【是的,提格鲁斯与它的骄阳军团,就是我针对于瑞扎和好战者军团的备份,我不可能把我的力量托付于一个无法被我所掌握与牵绊的个体身上,而如果在未来有机会的话,像这样的后备计划,我只会越搞越多。】 “b计划的b计划?” 【正确的理解。】 摩根打了个响指,她慵懒地瘫在了自己的躺椅上,高兴于自己的思路在一问一答中理清了最后的一丝混乱,再次变得井然有序,让人心旷神怡。 而在蜘蛛女皇的面前,她的三位【星辰侍女】或坐或立,这些安享着诸如室女座、仙后座与猎户座等称号的造物们,如今早已根据摩根的命令,位居于阿瓦隆的各地。 室女座继续作为第二军团之主的首席侍女,服侍在她身边,仙后座和猎户座则是分别位于阿瓦隆与忠嗣星,履行着摩根所留给她们的繁琐规划与命运。 尽管相距遥远,但是凭借着与她们造物主的亲密联系,星辰侍女们已经清晰地将自己的投影跨过层层叠叠的亚空间迷障,显露在摩根的视野之中,从而加入蜘蛛女皇所重视的每一次会议:此时此刻,她们就在这么做。 摩根很喜欢这种会议,因为这本质上是在与她的各种记忆片段和灵魂执念相交谈,虽然听起来颇有一些马格努斯综合征的预兆,但是这种【自问自答】的会议能够清晰地将记忆中的漏洞和潜意识中的误区甄别出来,让第二军团的计划能够更好的开始实行。 随手摸了摸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的室女座,摩根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眼前,她的一左一右各端坐着一位星辰侍女,与她手边的室女座不同,她们两个是特别加强了灵能与精神力的个体。 【那么,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么?】 “暂时没有,本体。” 阿瓦隆星的女王,曾经名为赛米拉米斯的灵魂碎片,如今名为仙后座的神秘造物,依旧保持着她端庄的女帝姿态,细长的指尖轻挑着黑亮的发丝,她开口,接上了一些阿瓦隆星的近日情况。 【很好,那么你呢,我的猎户座?】 “我嘛,也没什么事情。” “你知道的,本体,我只负责法务部的管理,忠嗣学院的校长一职不过是兼任,更何况,第一批学员的毕业还得等上几年,所谓的法务部现在也不过是半个空架子,我们只是把各个世界的警察系统暂时的融合了一下,得等那些忠嗣法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正式毕业,大部分机构才能运转起来。” 【教育是一件很漫长且文雅的事情,猎户座,别把急功近利的心态带入进来,我跟我的奥特拉玛兄弟所借来的那些人物,还有七八年的租借期,不用着急。】 “我知道,本体,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那么,对于忠嗣学院的管理怎么样,需要新的人手么?】 “暂时不需要,学员和教师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的身上散发着名为热情与无私的气味,甚至让我感觉到有些刺鼻了,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我已经将其中那些最值得记住的味道,记全了。” “目前来说,法学院中最优秀的毕业生是【骑士】,他拥有着近乎于苦修士一般的自我殉道精神,愿意为了公正与法律,随时随地地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想,他的气味一定令你难以忘怀?】 “的确,这种傻到我无法形容的味道,的确令人难忘。” 【过于灵敏的鼻子,就像是一种折磨呢。】 “谁叫我是【猎户】呢?” 猎户座的笑容鲜亮且危险,作为第一个被摩根创造而不是改造出来的星辰侍女,这位负责法务部的女士在某种意义上,能够体现出蜘蛛女皇最原始的可怕本性。 她沉着、冷静、神秘莫测,有着哪怕比起两位同伴,也显得无比可怜的稀薄善良,她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兼具了美艳与干练的红发女子,头发绑成麻花辫,穿着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与敞开的西服大衣,而最引人注目得无疑是她那双病态的眼睛:苍白的眼球上盘举着金黄色的螺旋,就宛如择人而噬的贪婪日冕。 这便是让摩根最为满意与信任的首个作品,因为蜘蛛女皇早已知晓,眼前的猎户座在他人的面前有多么的冷漠无情,她在自己面前就有多么的卑若蝼蚁。 猎户座是不可能违逆摩根的意志的,就像她的任何一位星辰侍女同类一样,追随造物主的命令是这些神秘造物最底层也是最基础的运算逻辑,任何与之相违抗的想法都会瞬间破坏她们的运算逻辑,导致她们成为无智的傀儡。 “与之相比,我倒是更好奇另一个事情,本体。” 猎户座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同类,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之后,她才再一次地看向了她的造物主。 “骄阳军团,这个词汇在你已经谱写完毕的计划中,似乎特别的重要,不仅仅是室女座,我和仙后座的运算逻辑与记忆面板中也记录了这个词汇,要求我们定时地向你提起她们。” 【毕竟这是一个属于“我的”泰坦军团?】 “有什么区别么?” 【别的军团因为同仇敌忾的情谊与并肩作战的污染而选择他们的立场,与那些即使名声并不良好的军团为伍,但是我的渴望不局限于此处,我想要的是一支能够因为我的任何一个命令,就能毫不犹豫地犯下任何一种暴行的军团。】 【所以,这支军团现在不能太强大,不然不利于掌握,也不能太迂腐,不然不利于蛊惑,甚至不能来自于同一片宙域,因为这会让她们在成长的时候就形成了另一种团结的依仗,让我的话语不再是她们脑海中的唯一。】 “所以,骄阳军团,符合这些条件么?” 【要听听她们的历史么?】 【很简短的。】 【在最开始,或者说,就在不久之前,在早已声名远播的骑士世界普罗孔上,没人相信普罗孔六号骑士家族的女眷:莫哈娜—曼卡塔六世,能够成为一位合格的帝国骑士,尽管她在骑士世界的选拔大赛上一路黑马,击败了所有的对手与同龄人,摘得桂冠,但是简简单单的性别二字,就足以让她和一台帝国骑士的驾驶权,失之交臂了。】 【但是有些人的冰冷逻辑,总是比那些满脑子战争荣誉或者古老礼仪的封建老古董,来的要更为灵活一些:在一位铸造世界使节的鼓动下,莫哈娜选择了一种名为自我流放的逃离方式,从她的故乡辗转来到了铸造世界提格鲁斯,成为了一个新创的泰坦军团的领袖。】 【从做出这个选择开始,莫哈娜就郑重地发誓:为了向普罗孔世界上历史悠久的猎杀女神帕克米崔斯致敬,她会将自己的部属历练成为一支机组成员全部为女性的泰坦军团,并且会在大远征中获得数不尽的荣誉与胜利,直到有一天让普罗孔六号家族,她那个死板且教条的骑士母族,成为她的泰坦军团的永恒仆从。】 【于是,以这种宏图大略为自己的目标,莫哈娜成为了泰坦军团的至高之母,开始自处寻找志同道合的女性,收为养女,扩大自己的军团与力量:直到我的使节抵达了提格鲁斯,让这个聪慧的凡人抓住了实现梦想的双翼,她毫不犹豫地跪在了我的脚下,向我奉上了忠诚与死战的决心。】 “那么,你也要收她为养女么?大人?” 摩根笑着,继续抚摸着室女座的脑袋,这是她额外钟爱的习惯。 【不,在接受了她和骄阳军团的效忠之后,我就成为了帕克米崔斯的代言人,成为了猎杀女神在现实宇宙的投影与活化身,成为了那个古老传说在疯狂银河中行走的代言人:就像欧姆尼赛亚和火星的万机神一样。】 “这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是赠与她们一尊我的等比例戎装雕像,让她们每天早上和每次出击前拜一拜而已。】 “听起来就和一尊真正的神祇没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的,室女座,没有任何一位神祇是通过被别人祈祷与念叨而登位的,除非他不得不背负着一个一万年的烂摊子:不过如果神祇的待遇就是这样,那么哪个蠢货愿意成为神祇呢?】 “说的也是,大人。” 室女座眯起眼睛,享受着造物主的抚摸,倒是一旁的仙后座思考了片刻之后,又提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那么,需要我们为你准备一尊雕像么:像这样的东西,赠与的总是比她们亲手打造的要好,象征着一份无法抹去的恩赐。” 【言之有理,不过从阿瓦隆运来,难免有点太晚了。】 “你要亲自动手么?” 【……差不多。】 摩根眯起眼睛,她摁下了座椅旁的按钮,大门外旋即传来了坚定的钢靴踏地的声音。 “大人。” 拉纳推门而入,对于那几道投影没有丝毫的奇怪与兴趣。 【通知下去,拉纳。】 【在我们的舰队抵达提格鲁斯之前,我需要一尊雕像。】 “雕像?” 【是的,雕像,我的等比例雕像,需要穿着戎装,尽可能的严肃与英武:我不在乎这尊雕像会出自谁之手,我只想要得到最优先的那个作品。】 【你知道的,拉纳,我会亲自选择出来,那个最优秀的。】 “……我明白了,大人!” “我会一字不差地将这个命令传达给全军团。” 【那就去吧。】 挥了挥手,摩根便让拉纳消失在了房门之外,而伴随着沉重的大门被严肃地关上,三位星辰侍女的目光也再一次地回到了她们的造物主的身上。 “大人……” 如果说相对成熟老练的仙后座与猎户座都在第一时间理清了摩根短暂话语中的思路的话,那么实质上还是个稚嫩孩童的室女座,就依旧处于迷茫状态了。 “你不是说,要亲自动手么?” 【是啊,我的室女座。】 摩根眉眼弯弯,贪恋地抚摸着柔软的发丝,她的话语宛如真理。 【亲自动手白嫖,怎么能说不是亲自动手呢?】 (本章完) 第233章 艾达先知的大礼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准时,巫灵的女王。” “就在片刻之前,我几乎以为我已经失败了:毕竟我们背后的大多数已经过久的缺少交流,同族之间的裂隙比昔日帝国破碎时所迸发的可怕伤痕更为触目惊心。” “……” “有话就说!先知!” 粗暴的声音并非来自于队伍所簇拥的红发女王,而是来自于她身边一位兢兢业业的仆从,这位充斥着忠诚、嫉妒与野心的侍女朝着东道主呲着牙,就仿佛要将对主人的嫉妒发泄在他的身上。 “稍安勿躁,科摩罗的女士,我为了一个艰辛的未来和一项伟大的事业而抵达此处,你在其中同样拥有着自己的位置:从现在开始,也许你要学会耐心,学会将口中的不满嚼碎为苦味的饮料,然后细细地品尝它所带给你的味道。” “你要是再唠叨下去,我就要品尝一下你的血了。” 代为表态的人换了一个,但是声音与语气却没什么不同。 莉莉丝—赫斯拉佩科斯轻蔑地掀起了眼皮,不屑地朝着眼前的昔日同类啐了一口,她那扎起的,宛如血染玫瑰般的鲜红长发一如既往地高挑在脑后,几乎要一路垂落到地面的灰尘之中,就仿佛是一条最为柔嫩的诱饵,勾引着任何敢于上门送死的家伙。 这是巫灵女王最为得意的技巧之中,在过去的无数年间,在科摩罗的角斗竞技场中,自以为抓住了这位夜之女帝的缺点,从而开始幻想着胜利,然后一头撞向了可悲与死亡的蠢货,已经足以堆积起一座蔚为壮观的尖塔了。 这位刀锋女王、巫灵教派的无上女妖,古老帝国遗民中最强大的个体之一,就是如此的疯狂、自信与傲慢,在她的所有同类都依仗着远古时期的遗物、扭曲变异的手术与后患无穷的成瘾性药物来战斗的时候,莉莉丝傲然地保持着近身搏杀的乐趣,她不痴迷于药物,不求助于改造,甚至不屑于使用更多的兵刃或武器 对她来说:带倒钩的头绳、运动胸罩、长筒袜和丁字裤就足以支撑起所有的防御了,大片暴露的肌肤不过是为了炫耀她在无数次与自杀无异的战斗中,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口,而这一切的最大功臣也不过是一把穿刺者匕首和一把弯刃大刀。 至于更多的东西,与累赘没什么区别,就像在莉莉丝的眼中,她面前这位声名远播的所谓先知,也和累赘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观点是如此的直接与炽烈,根本就没有一星半点的隐瞒和遮掩,而对此,邀请巫灵女王来此的东道主也没有多说什么。 东道主,先知,又或者说,来自于乌思维方舟的艾尔德拉德,保持着一种惊人的礼仪与涵养,他手握着阿斯玛尔之杖,在那高挑且华丽的头盔之下,是一张几乎保持着永恒严肃的瘦削面容。 “你应该见过我的使者,巫灵女王,你知道我邀请你来此的目的。” “那你最好再说一遍,先知。” 竞技场的女王咧嘴,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我从不会记住那些弱鳥口中的任何一句话。” “我知道了。” 乌思维的先知冷静到让科摩罗人几乎觉得无趣,跟随着巫灵女王身后的,那些同样狂热、嗜血且衣着暴露的追随者们,开始用最为明显的敌意打量着艾尔德拉德身后的乌思维护卫队。 紧张的气息几乎在转瞬间就积累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但是站在中心,真正把握大局的两个人:乌思维的先知与科摩罗竞技场中的女王,却是保持着他们各自假面下那冰冷如一的清醒。 “我唤你前来,唤你来此,是为了一项委托,一项请求你挥动你的利刃,泼洒你所热爱的生命与鲜血的委托,它事关于一场成功的突袭和一次惨烈的屠杀。” “委托?” 纷争教派的女王无声地笑了起来:那转瞬即逝的笑容足以让遥远的科摩罗城中无数的富豪与大人物为之疯狂:作为死亡一词最为优雅化的体现,单单是莉莉丝所随手挥出的,性感且迷人的血腥作业,在黑暗灵族中,都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一睹为快的稀世珍品。 于是,在她的身后,又一位巫灵站了出来,指挥她们的乃是巫灵女王那最细微的动作,以及无数世代所奴役出来的默契。 “你知道的,先知,我并不需要委托。” “如果我想要品尝鲜血,整个科摩罗会有一千座竞技场为了争夺向我敞开大门的席位,而互相厮杀到头破血流,我可以随意地指定全银河最优秀的猎物,自然有大量的捕奴队乐意为我效劳,只要伫立在角斗竞技场中,我什么时候缺少过强敌与鲜血?” “只有在我心情最好,最有兴趣的时候,我才会和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幸运儿组队,去那些凡世蠢物的国度中展开袭击与屠杀,享受一场久别的轻松假期,但是就像我说的那样,这种行动要看我的心情。” “现在,我没这种心情。” “我想,你的心情正因为强者的不足而低落?” 艾尔德拉德的声音与其说是一句文化,倒不如说是一段丝毫没有犹豫的判决,这冒犯的真相让巫灵女王瞬间抬起了头,她的瞳孔中散发着如同饥饿山猫一般的可怖,连带着身后的数十名巫灵同时发出了迎接战斗的咆哮。 由身旁仆从所代为转达的声音与思想,已经化作了最为纯粹的一种愤怒。 “我警告你!先知!别把你那些无聊的把戏用在我的身上!” “你以为你的预言救得了你?你以为乌思维的破铜烂铁能保护住你的脑袋?只要我想,我可以拿着一张铁片,就把你那双四处乱看的眼睛和没有把门的嘴切下来!” “你以为我办不到么!” “你当然能办到,女士,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那些藏于网道中,在自我堕落与无尽颓废里苟延残喘的同类里面,你是毫无疑问的亮光,是古老精神最后的扭曲传承:没人能否认这一点,女士,我也不能。” “如果真能让你消气,那我愿意为我的所作所为道歉,希望这不会打扰到我们接下来的话题,就像我说的那样,它很重要。” 艾尔德拉德抚摸着自己那镜面一般的头盔,他的话语平淡且冷静到不可思议,让人分不清是诚恳的道歉还是冷面的讥讽,哪怕那闻名所有方舟的科摩罗利刃距离他的脖子只有一段极不安全的接近,也依旧没有打乱他的节奏。 他知道,他看到了未来,很多种未来,但没有一种是在这一步出现问题的:有七种情况,他的使节根本没有回来,还有三种,他的使节虽然回来了,但是他的伤痕之严重与生命之垂危,直接宣判了一切后续活动的死刑。 但事情一旦到了这一步,他们一旦开始会面,一切却反而不用为之担心了:对于巫灵女王来说,没有对手的痛苦比乌思维先知预期的还要大,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话语的蛊惑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继续我们的话题。” 艾尔德拉德等待了几秒钟,他没有遭到拒绝。 一切就像他所预见的那样。 一切就像那场……最为可怕的预言一样。 乌思维的先知在内心深处粗重地喘着气,只要他一想到他在那次预言中惊鸿一瞥,他的内心就开始不断地崩塌,一种难以想象的绝望就会不由自主的蔓延。 他知道,他必须要阻止他所预见的那种可怕未来:无论他需要为此而做什么,无论他需要为此而牺牲什么。 “科摩罗竞技场的女王啊,请听我一言。” “就在你端坐于干涸的弱者之鲜血中,感叹着强敌日稀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的真正原因呢?” “在你所不曾关注的地方,在所有的科摩罗居民所逃避的,所不曾认真面对过的地方,一场儿戏般的盛大演出正在现实宇宙的每一个星系之间上演,那个野蛮且短命的种族再一次地从他们的所谓太阳系中涌出,毫不留情地摧毁了那些阻挡他们前进道路的人,渴望将他们早已塌垮的破败废墟重新树立。” “他们被一个天大的谎言所奴役与驱使,他们被一个狂热的梦想所督促与引导,他们将纯粹的好战与狂妄施加在银河之上,渴望着自己会是那种抓住希望的幸运儿。” “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他们之中,的确有着一些个体,一些原本不应该属于他们的造物,懂得战斗与战争的艺术:这也是他们能够猖獗如此的最大原因。” 乌思维的先知挥了挥手,一幕幕如真似幻的场景便在所有人的面前展现:在冰冷的虚空中,在燃烧的废墟中,在那些最为庞大与可怖的战争漩涡中,名为人类帝国的怪物正在吞噬一切,粗暴地撕碎自己的一切对手。 难以想象的战争暴行让巫灵们兴奋到发颤,但是她们红发的女王却在关注着另一个更为重要与独特的个体:那些身材高大,宛如天神一般的战士,他们宛如由血肉筑成的战争高塔,将无数值得苦战的对手轻易地碾为灰烬。 艾尔德拉德的声音响起,依旧冷静,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些诱导的波动。 “你知道的。” “基因原体。” “也许在科摩罗,这只是一句酒宴中的谈资,是血伶人对于人类粗陋技术的嘲讽:有哪个古代帝国的子民会对现实宇宙的一切颇为关注呢?这些人类所谓的远征,在科摩罗看来,甚至不如一场正规的酒宴与谋杀更漫长。” 乌思维的先知小心的把控着他的话语与仪器:为了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这些书写着基因原体战斗英姿的录像,都是经过了特别的筛选的,其中展现的力量足以勾起莉莉丝的渴望,却又能让她产生一丝能与之敌对的错觉。 这可是个技术活。 艾尔德拉德沉默着,他的内心因为蓄意地谋害同族而有了一丝最微弱的忏悔,但是一想到他所看到的那一幕,一想到那些…… …… 凡世中的饥渴撕碎了灵族方舟的帷幕,数以十万计甚至更多的同族化作无形的尖叫…… 黄金色的君王在棋局中落败,高鸣的啼笑将黑暗亲王的爱女紧握在掌中,渴望着一场盛宴…… 最卑鄙的弑亲者高举着整整七颗兄弟的头颅,一场最可怕的背叛与谎言开启了席卷银河的昏暗…… …… …… 不,不不不! 为了阻止他看到的一切,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又一次的,当乌思维的先知再一次说服自己的时候,他听到了来自于巫灵的话语。 “他们,在哪?” 艾尔德拉德笑了。 “他们散落四方,各自征战,我的科摩罗女士。” “但是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倒是知晓有一位刚刚与自己军团团聚的基因原体,此时似乎正打算前往银河的远东边疆……” (本章完) 第234章 庄森的战帅票仓 在与他的血亲分离了两千两百多个日夜之后,暗黑天使的主人终于完成了一项早应结束的作业,为他的上一次失败书写了一个潦草不堪的结局。 最起码在他眼中,的确如此。 “这已经是最后一艘敌舰了,大人,它们的抵抗已经破碎。” “这个星系,这个星区,至此已经彻底地肃清了,这是我们目前所能探知到的最后一支大型的冉丹舰队,它们剩余的力量都隐藏在了星图没有点亮的光环群星。” “战斗的烈度并不大,一切都在按照战前的计划进行,伤亡控制在了五百以内,没有主力战舰与重要战争引擎的损伤,人员方面,第八骑士团的第四十五连作为先锋,损失了一部分力量,可能需要进行一次短期的休整与补员。” 考斯韦恩伫立在自己的基因原体身侧,他站在雪白色的雪花石王座的脚下,向着头顶那沉默的雄狮表达着尊敬,独属于卡利班的深林嗓音从他的口中传唱而出,将一条条情报与汇总清晰无误地呈现在了雄狮之王的面前。 雄狮之王半眯着眼睛,他一边冷静的计算着自从塔克斯的血腥失利后,时间从他手中所夺走的所有珍宝,一边观赏着这场战斗,或者说屠杀,那最后的几丝余波。 异形的战舰正在流血,从它们那充满了尖刺和铁链的扭曲脊背上流下了不属于文明世界的恶臭,基因原体能看到那些脆弱的引擎不规律地抖动着,颠簸摇晃的受损涡流将那些冉丹战舰所独有的金属触手吸入其中,绞为碎末与残片,直到可悲的遗骸充斥了大半座战场。 暗黑天使的战舰横亘在这些失败者的上空,谨慎且无情地点杀着那些奄奄一息的垂死之徒,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关闭了极易被异形技术入侵的公共通讯频道,只与基因原体所在的【不屈真理号】进行单线的联络和沟通。 这是必要的,也是用不少鲜血所换来的教训:冉丹的疯狂科技在某一个不明的时刻破解了人类帝国的一些武器,虽然这样的底牌没有被运用在至关重要的塔克斯战役之中,但它现在却在为暗黑天使造成着持续的杀伤。 公共通讯频道已经不再是安全的交流之地,异形的电子病毒随时准备通过那里来袭击任何一艘麻痹大意的战舰,而出现在眼前的任何一艘帝国船只也不再是能够完全信任的友邻了:太多的死亡已经证明了,异形刚刚掌握了伪装成暗黑天使战舰的技术,甚至能躲过肉眼与电子仪器的双重扫描,有至少二十艘落单的战舰在毫无警备的情况下被他们的【友军】迅速杀死,直到这一幕被一队偶然经过的檀香修会所及时地记录了下来。 是的,这场战争就像这样: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在僵持,一切都在永无止境的鲜血流淌中最为艰难地前进着,塔克斯星系中的惊天动地虽然宣判了异形帝国命运上的最终死刑,但是仍不足以让这个在几年之前尚且志在银河的霸主放弃自己的生命,它们再一次纠结起了昔日的残兵败将,绝望地将所有的手段投入到了战争之中,已经不再过问胜利的可能与牺牲的数字,只是单纯的、癫狂的希望让人类帝国尽可能的流血。 所以,暗黑天使来了。 他们来的很快。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将自己血亲的部分忠告抛之脑后,他甚至无法容忍自己的军团在卡利班上停留哪怕一年,暗黑天使们很快就被原体的命令和使命的神圣所号召,再一次地云聚起了几乎所有力量,奔赴了朦胧星域那早已失落的边境。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所有对于卡利班星域以北的航行都被暂时地禁止了,人类之主的沉默与信任给予了第一军团横行无忌的理由,他们发布了最为严格与广泛的通行禁止令,将整个银河北疆短暂地拖入到了茫然与黑暗之中,直到他们那逐渐被世人所遗忘的使命最终完成的那一天。 灭绝区域。 这就是这里新的名字,也是第一军团所有办公场所的通用名,他们喜欢这种兼具着威慑性与神秘性的简单命名,来为自己尽可能地减少来自于帝国内部的文书麻烦与不必要的曝光度。 而这一次,一切格外顺利。 伴随着人类之主与掌印者那共同施展的力量,针对于冉丹的记忆正在绝大多数帝国人的脑海中缓慢消失,或者干脆被粗暴地封印了起来,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与相关人士能够保留一部分晦暗的记忆,来回忆起大远征曾经遭遇过如此可怕的阻挠,来回忆起一个似乎从未出现过的阿斯塔特军团。 而在那些更高贵的人士,在那些人类之主的诸多子嗣之中,他们的选择也各不相同:与失落者直接相关的基利曼和多恩平静地接受了封锁记忆的必要性;而芬里斯上的刽子手则在一场充满了矛盾性的大笑与流泪之后,一醉方休,然后坚定地记住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至于远在大远征中央的牧狼神,他虽然并不反对父亲的要求,却在内心中不断狐疑着一位基因血亲莫名消失的奇怪现状。 而暗黑天使之主的态度与他们都并不想同:庄森并不在意那位消失的兄弟,尽管他的脑海中依旧清晰地记录着第十一军团战斗时的迅捷姿态,但是这对他的触动甚至不如面前的异形战舰残骸中,那些哭嚎的苍老声音。 伴随着冉丹的存在在数年之内逐渐退出了人类帝国的记忆,那些曾经云集在银河北方的军团也渐渐散去,在大远征中继续追逐着自己的荣耀,将最艰巨的神秘使命抛在了卡利班人的肩头:暗黑天使们毫无波澜地拾起了它,并且毫不犹疑地将这场已经注定不会被记录的战争继续了下去。 自塔克斯战役之后,已经过了六年了,而隶属于庄森的舰队也在北方的晦暗中,追踪了六年,杀戮了六年,灭绝了六年。 只有寥寥几个人类世界经过了他们的筛选,拥有成为帝国子民的运气,而其他的世界早已被冉丹的血脉所浸透,它们中的大部分在无情的烈火中灼伤,而那些最有价值的则要面对从天而降的黑色死神。 可想而知,这样的【征服】是注定不会太顺利了,无数强大国度的决死挣扎和冉丹舰队时不时的疯狂反扑在这噩梦一般的六年之中接连不断,虽然它们中的大多数都如同眼前的废墟一般,在第一军团那无情的攻势下灰飞烟灭,只能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在卡利班天使们的黑色铠甲上划下一道微不可查的白痕,在第一军团那依旧庞大的军势中拖倒少许的鲜血,但是六年来的连绵不断,也足以让这样的【小打小闹】汇聚为可怕的数字。 一场伤亡五百名阿斯塔特的歼灭战役可以没什么,但是如果是十场呢?是一百场呢?是……更多呢? 在【灭绝区域】中,没有什么绝望的现实是不可能发生的,屠灭众生的火焰在毫不留情地杀死无数世界的同时,也在理所当然地灼烧着暗黑天使自己。 “大多数战舰上的鱼雷只剩下几枚或者十几枚了,超过八成的风暴鸟中队严重缺编,又或者是设备老化到了极限,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连队都遭遇了指挥层面运转延迟的问题,因为各个连队的指挥组已经支离破碎,有的连长甚至连一名临时的顾问都没有。” 考斯韦恩低沉着声音,说出了军团无数困境的冰山一角,他的手中还叠着几张电子板,上面书写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友善的内容。 “下一次的大规模补给舰队预计会在三个泰拉标准日后抵达,但是目前只有不到六成的巡航连队回应了我们的呼唤,一些连队在通讯范围模糊的区域,而另一些连队可能已经遇到了麻烦,后勤长官想要知道是否要找到他们,然后派出分舰队额外进行补给,毕竟这种行为的危险性很高。” “还有一点:有几名连长联名上报,他们注意到了最新赶来的卡利班新兵穿戴着帝国最新的马克4型盔甲,而非是军团内部仍旧大规模列装的马克2型,他们认为这种新锐装备最好优先集中在负责前线任务的老兵支队上,但是卡利班新兵对此的反应比较强烈,他们将褪下自己的盔甲视作侮辱。” “另外,卡利班方面日前汇报了一场新的不正常地震……” 林林总总的讯息从考斯韦恩的口中流出,无外乎都是各种各样的坏消息:伤亡、困境、内部纷争。 它们似乎一开始就存在,但是在这一刻,它们却格外的显眼与庞大,让盘踞在自己王座上的基因原体甚至有些过度的沉默。 狮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他有者一条镶金边的紫罗兰披风,一组全息投影仪环绕在王座周围,它们全部打开着,显示着几十场正在交战的太空战斗,战斗的地点遍布着灭绝区域的每一个角落,大多是突兀的遭遇与绝望的碾压。 追猎、捕食、杀戮。 这就是灭绝区域的常态,也是它存在的意义:当第一军团真正离开这里的时候,所有的世界都会成为人类之主最为安静与温顺的可靠子民,因为那上面已经没有任何敢于散发恶意的生命。 这就是庄森存在的意义。 这意义是如此的狰狞,又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当考斯韦恩汇报完了最后一条信息,看了一眼他那沉默寡言的原体的时候,他在那双宽阔的肩膀上,感觉到一种遥远的疲劳与警惕。 他后退一步,低下头,等待着狮王的命令。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一声微弱到了极点的叹息,就仿佛是林中的野兽在不情不愿的面对着一座业已崩坏的文明。 “你的意见呢,阿考?” 就像暗黑天使所想的那样,狮王没有立刻地下令,而是将一部分权力再一次地抛回到了自己的子嗣身上,雄狮的一只巨爪放在了他的腿上,聆听着考斯韦恩那沉默的思考与冷静的话语。 狮王的心腹一条一条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他那即使在阿斯塔特战士中也难以一见的伟大天赋允许他兼顾武力与智慧,能够帮助基因原体解决军团的困境: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的建议虽然不是药到病除的灵方,却也足以让挑剔的骑士之王的暗暗点头,但在那些最为困难的问题面前,考斯就不得不耻辱地停顿下来,并吐出几个扬汤止沸的暂时之举。 平心而论,作为一位为战而生的帝皇天使,考斯的表现已经足以让任何一名基因原体青眼有加:但很不幸的是,作为第一军团的内务总管,考斯韦恩的这个位置上,有着一位强大与全能到几乎不可能超越或比拟的【前任主管】,一位另一种意义上的第一军团之主。 而更为不幸的是,就在六年之前,就在那位【前任主管】没有自己单飞之前,他的基因之父在那位银发女士的【放纵】与【扶持】之下,尽情的过了十几年颇为挥金如土的日子,本就刚刚接手军团的庄森还没来得及真正熟悉一下军团管理的一切细节,那从天而降的金牌辅助就让卡利班人快乐地全神贯注于与冉丹的漫长战争了。 在最开始,一切可能还透露着一种卡利班式的严谨,但自从那场摊牌之后,基因原体就有意无意地点开了血亲的妙用。 后勤是不需要关注的数字,补给是从不需担心的问题,浩如烟海的友军是只会在战场上才需要瞄上两眼的存在,而在那些不打仗的时候,也许他们是一群不需要吃饭的光合作用人。 一艘艘战舰宛如暴雨中的坠滴一般陨落,神之机械的消耗就像是随手抓起的一把泥沙,无数拥有着辉煌历史与重要意义的世界被随意地划为战区,只为了让胜利的可能性多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比例,而那些天文数字一般的后勤补给与武器消耗,更是只需要写给内务总管的一个简单命令,就会如同魔法一般出现在战舰的仓库里面。 当战争的舞步逐渐迈入了命定的高潮期的时候,原本放眼于全军团的卡利班之王也习惯于长久地伫立在了星图面前,尽情地施展着他的天赋与素养,在银河的舞台上规划起一场又一场血腥残酷的启示录演出,全然不顾他的肆意妄为已经积攒了多少的雷区:反正这些雷区从来都没有炸到他的身上过,就像没有一个铸造世界或者战争议会的问责信会抵达庄森的案头一般,毕竟自动收件地址早就改成了内务总管的全自动咖啡机旁边了。 到了后期,基因原体甚至会惊喜地发现:当他的想法又一次地翻腾起来,准备着下一场启示录级战争的时候,他会看到足以支撑这场战斗的物资早就已经摆在了军团仓库之中,甚至绰绰有余,在那些超出他预期几倍的后勤补给之后,似乎隐藏着一张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愈发熟练,甚至已经学会了防患于未然的憔悴面孔。 有谁能辜负那样的面孔呢? 就连基因原体也不得不这样感慨着。 于是,虽然明知道这是足以支撑几次战斗的物资,但庄森还是决定把它们全部拿走,以数倍的储藏去打赢一场更为顺利的战斗,让不灭的战火早日远离帝国的疆土。 至于仓库被他搬空,以及这一幕背后所意味着的漫长补给线的再次混乱,无数计划与企划的通通木大,各种铸造世界与后勤世界的变更与抱怨,还有来自于内务办公室的猫猫愤怒咆哮,则是暗黑天使之主根本不在意的事情。 他当即就让摩根在这场战斗中与他并肩作战,并当着她的面,以数个泰坦军团的代价,获得了一场难以想象的胜利:她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满与抱怨的样子,内务办公室的迅速与效率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赞叹无比,久而久之,他甚至把这看做是了一种习惯,一种内务办公室本就应该完成的责任。 于是,当战局再一次地走向恶劣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一个取舍:让他的内务总管加上一个小小的班,从而让他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军事上面。 这面面俱到的新手大礼包持续了十多年之久,占据了庄森作为基因原体的大半岁月,以至于当考斯韦恩借助着摩根的余荫,在蜘蛛女皇留下的无数辅助文件的帮助下勉强理清了军团的内务,然后将它们放到了庄森的案头的时候,第一军团之主居然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无措。 庄森的认知出现了错乱。 军团内务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内务总管单枪匹马就能够通通消灭的东西么? 至于军团内务的范畴…… 除了战斗,其他的事情不都属于军团内务么? …… 虽然基因原体并没有明说,但是在他那足以称得上【惊愕】的面容之中,考斯韦恩轻而易举地读取出了这些信息。 狮王的心腹甚至没忍心告诉自己的主君:他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是整理好所有的内务,而基因原体自己就会解决这一切。 于是,在这种双向的沉默与信任之中,原本属于一个女人的职务压在了两个男人的肩头,并在第一刻就几乎摧毁了他们那还没有经过文件磨练的意志:当卡利班之王凭借着身为原体的天赋与坚韧,勉强地适应了在浩如烟海的文件中呼吸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摩根不在了。 但他也许可以再造一个摩根。 最好的目标无疑是…… 那张名为卢瑟的卡利班苍老面容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划过,直到这时候,庄森才后知后觉,他已经把卢瑟派去远东边疆出使了,出使的对象……好像就是他的第一任内务总管。 也不知道卢瑟的任务和情况怎么样了,希望他能稍微适应一下远东边疆的空虚。 原体揉着眉头,便把目光抛向了一旁的考斯韦恩。 所幸,考斯韦恩是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的,而伴随着塔克斯战役的结束,属于内务部的庞大文书其实也没那么多了。 基因原体一边艰难啃食着自己血亲留下的无数卷宗,一边指挥着他的军团,在灭绝区域中持续着可怕的杀戮,寻找着冉丹母星可能的位置,以及他那个疯狂的兄弟。 这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紧急性更高的冉丹帝国,它们的母星似乎藏匿在了银河西北部的一个偏僻角落,即使是在人类的黄金时代,对于那里的探知也是少之又少的。 暗黑天使不得不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法:清光任何一个有冉丹士兵出没的星区,便总有一日能够排除出它们的母星所在。 整个朦胧星域的西部就这样被划分为了无数个小格子,暗黑天使的舰队和如杂草般疯狂生长的异形军队进行着无聊的格子游戏,每当一个格子被数以亿计的鲜血所彻底填满的时候,就意味着冉丹帝国的毁灭又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六年来,这个格子游戏在稳定且无情地运转着,不断吞噬着双方的生命,数以万计的暗黑天使再也没有了脱下盔甲的机会,数以百计的第一军团战舰再也不能回复【不屈真理号】的询问,在时间都失去了意义的灭绝区域中,似乎只有永恒的,被敌意所包裹的孤独才是暗黑天使唯一的伙伴。 但就在这一天,就连孤独也被夺去了。 “第二十军团?” 结束了汇报的考斯韦恩退出了庄森的王座间,却又很快地去而复返,递交了一则来访的信息。 庄森看着信息,眉头皱起。 信息很简短,简短到一句话就能形容:一位自称阿尔法瑞斯的第二十军团使节,渴望能够觐见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 庄森听说过第二十军团:一个问号,一个幽灵,一个只有只言片语所流传的鬼魂之师,一群连自己的基因原体都没有的迷魂,一个也许存在,又也许不存在的军团。 他并不觉得他和这群人有什么好谈的,不过…… “带他来见我,阿考。” “是,大人。” —————— 来人自称为阿尔法瑞斯:他身着着一套马克4型盔甲,这套盔甲就如同他所乘坐的战舰一般,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自我身份的装饰,这让卡利班之王那本就高筑的警戒之心几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基因原体留下了自己的心腹总管,并示意考斯韦恩毫无遮掩地把手安放在剑柄上,显露着某种不必言说的态度。 对此,这位访客所回应的只有让人厌恶的礼貌微笑,他很快就表示自己并非空手而来,而是带来了一份慷慨的礼物。 一个精锐的连队,还有后续的整个军团的力量:的确是一个慷慨的礼物,就连庄森本人都无法驳斥这个定论,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对来着露出笑容,因为一个附加的条件是与礼物绑定的。 “那么,让我稍微理解一下你的话语,鬼魂:你希望让我接受你身后的军团,统御着两个军团的力量与舰队,以尽快地结束与冉丹帝国的漫长战争。” “正是如此。” 那光头之下的笑容甚至称得上是诚恳了,却没有让庄森紧皱的眉头松懈半分。 “每个军团都有自己的任务,都有自己的区域与目标,这是我的那些兄弟不会光顾这些穷乡僻壤的其中一个原因,那么,除了来自于我的父亲的命令,还有什么让你们能够加入到我的战区?” “这是第二十军团的一种隐形权利,雄狮之主,我们渴望看到冉丹的毁灭与大远征的胜利,我们也可以用我们自己的选择来推动这一切的到来。” “你们的权利?” “你可以理解为一张执照,或者一个默许,亦或者是每个军团都会拥有的微小不同,将我们从相同的高尚目的中区别开来。” 自称为阿尔法瑞斯的访客继续着自己的微笑,自信的光芒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 回答他的则是狮王的沉默,以及许久之后的一声嗤笑。 “你知道么,阿尔法瑞斯,你的话语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一位故人?” “是的,一位故人,她总是令我印象深刻,无法忘怀,她的话语也总是如此,炫耀着一种在红线的边缘肆意舞蹈的狂妄。” 那个【她】让来访者的眉头不由得动了动,而就在阿尔法瑞斯能说出任何话语之前,第一军团之主拿出了自己的佩剑,横在了他的双膝上,有意无意地抚摸着。 “我曾试图杀死她,用咆哮的钢铁与我的剑,去杀死她,她的死因将会是毫无节制的狂妄,与不可控制的危险:不能饶恕的罪过。” “但就在处刑的那一刻,她说出了自己的辩护,她提供了一份完美的供词,她让那场志在必得的处刑不得不停止,因为她的脱罪是如此的无可挑剔,那是银河中唯一一种能让你们这种人活下来的理由。” “但很可惜,在你的身上,我没见过这种理由。”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开始说真话,小子,为了你自己。” 漫长的沉默与严肃伴随着卡利班人的宣言,在王座间中久久不肯散去,而就在第一军团之主稍稍昂起了头颅,为了自己的变相胜利而骄傲的时候,他看到那位访客退了几步,然后严肃地开口。 他迎上了基因原体的目光。 “您必成战帅,大人,” 铿锵的话语在空间中回荡,而这一次,沉默的是雄狮。 “……” “……” “战帅?” 庄森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是你在第二军团所学到的词汇么?” 这个突兀的问题反而让阿尔法瑞斯停顿了一下,他先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您也许不够了解,就在这六年之间,伴随着大远征的进度日益地推进,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作为帝国的君主,帝皇绝不会一直以统帅的身份出现在最前线的战场上,那么,当人类之主返回神圣泰拉的时候,一个从原本平等的基因原体中脱颖而出,统筹大远征的职位,也就迫在眉睫了。” 第二十军团的使节严肃地说出了这个重磅炸弹,他预估到了这个词对于第一军团之主的杀伤性,但让他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当他严肃地解说了战帅一次来历的时候,出现在庄森脸上的第一个表情…… 似乎是松了口气。 但所幸,这古怪的松懈就变成了阿尔法瑞斯期待的严肃,这让他足以继续的侃侃而谈。 “也许是帝皇的亲选,也许是基因原体们的投票,又也许是在未来的征服中,所有人在无声无息中所承认的那个英杰:无论选拔的结果是怎么样的,有一点毫无疑问。” “如果想要成为战帅,那您就不能在这场战斗中继续的摧残您的军团了,如果您继续承受如此巨大的伤亡,您将不能再次超越其他的一些军团,他们正在您的牺牲背后发展着自己的力量,用光芒万丈的战绩与飞速膨胀的力量,宣称自己配得上战帅的头衔。” “在您的兄弟中,对这一头衔志在必得的人,可有不少呢。” “像第十三军团之主,他不过是您的一个苍白倒影,但是谁又能否认如今五百世界的庞大呢?谁又能否认:当奥特拉玛的君王能够坐拥二十万甚至更多的阿斯塔特战士的时候,将战帅的头衔交给他不会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还有第十军团,来自于美杜莎的钢铁之手,有谁的威名能在这几年间超过费鲁斯的洪流?他冷漠无情的战争作风早就被那些愚昧的无知者赞叹为艺术,因为他们看不到您在黑暗中的战争,而同样看不到这一切的戈尔贡,又怎么会自愿退出对战帅的追逐?” “以及,哦,强大无比的影月苍狼,克苏尼亚人的口中帝皇的第一个儿子,拥有着在舞台上第一个踏入这场伟大远征的荣幸,以军团和原体的首席而自居,这样的人物在战帅一词提出来的时候,就会理所当然地把它视作一顶早就戴在他头顶的冠冕,有谁又能说服他把这想象中的私有物交出来呢?” “大人,他们都在等待,都在争夺,都在试图将那顶属于您的桂冠揽入自己的怀中,而您却在做相反的事情:您在任它溜走。” “继续留在黑暗中对您毫无益处,大人,难道塔克斯的血腥还不足以支撑您的名声么,虽然大多数人已经将它遗忘,但是那些真正的聪明人会牢牢记住您在第二次冉丹战争的奉献,他们不会怀疑您。” “请不要犹豫了,您只需要现在撤出您的力量,让我们来完成这项任务剩下的工作,您则在这时恢复军团的人数,让暗黑天使重新回到往日是辉煌之中,将最强大的第一军团投入到大远征之中,您会在十年内震惊所有人,所有的军团加起来都无法比拟您的荣耀。” “毕竟,有一点是连我们都无法否认的:如果您继续待在这黑暗之中,消磨自己的力量与时间,没有足够明显的荣誉与胜利,那么战帅的桂冠会注定离您而去,没有原体会支持一位他们不知道底细与胜利的兄弟,任何人都不会。” “有谁会毫无保留地支持您?那些沉溺于祈祷的怀言者之主?还是那个芬里斯的蛮王?亦或是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追风者?他们根本与您不熟悉,他们根本不曾听闻过您的大名。” “就算是那个曾经与您并肩作战的原体,那个曾经在第一军团的旗帜下见证了真正力量的阿瓦隆女暴君?难道她就会么?我听闻她在远东的边疆肆意地扩张,将三个星区插上自己的旗帜,谁又能说她的内心不燃烧着战帅的渴望呢?” “谁又能说:她一定会选择支持您呢?一定会选择回应您呢?” “她有过承诺么?有过誓言么?有过与您一同流下的鲜血么?” 阿尔法瑞斯诉说着。 “……” 而庄森则沉默着。 但这并不是一场说服,又或者说,这注定了会是一场会失败的长篇大论。 考斯韦恩如此想到。 因为他看到了,在第二十军团的访客在编制话语的时候,所没有看到的那一幕。 当暗黑天使的基因原体盘踞在自己的座位上,聆听着阿尔法瑞斯的话语的时候,当他聆听到对于蜘蛛女皇的质疑,以及那些诸如【承诺】、【誓言】、【血】之类的话题的时候,当他听闻摩根是否会在战帅的推举中支持他的时候。 一抹转瞬即逝的光芒在庄森的瞳孔中划过,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结论在基因原体心中的回响。 那是淡淡的嘲讽。 以及无穷无尽的自信。 (本章完) 第235章 艺术的不可接触者 阿里曼有着一把名贵的查纳巴尔军刀。 这是他在第二军团的大竞技场之中,所获得的礼物,这是他用自己的坚韧、严肃和不断蜕变,让在场的所有摩根之子心生赞叹后,所得到的承认。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得来的轻蔑战利品,它的背后是长达数年的竞技、苦斗与思考,直到马格努斯的子嗣看到了这把利刃的价值,直到他证明了自己是一位值得军团最高敬意的客人。 于是,他就得到了敬意,他就得到了查纳巴尔。 这种优雅而致命的武器,是适用于剑士、学者与刺客的灵敏收割之刃,更依赖于使用者先天的速度与后天的技巧,而不是大多数战士所追求的空洞蛮力,它是只有泰拉剑匠大师才能铸造的精品,每一把都是独一无二的,带有锋利边缘的微锯齿能够轻松的切開最好的阿斯塔特动力甲,让死亡的气息划破那些最脆弱的要害之处。 也许在很多更为直率的阿斯塔特战士看来,这种用经过多次冲压的金属所打造的单薄战刃是一种低效且无用的仪式武器,但依旧有人热爱于这种兵器,并且打出了不小的名声: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帝皇之子军团中的【帕拉蒂尼之刃兄弟会】,这个只为了最有价值的敌人而设立的临时组织,将他们自己和查纳巴尔军刀的威名传播到了整个大远征之中。 而除了福格瑞姆的子嗣外,在阿瓦隆的破晓者们之中,同样有着一批查纳巴尔军刀的坚定拥簇,他们的代表人物就是第二军团的首席冠军剑士巴亚尔:现役最强的阿斯塔特战士之一,与阿库多纳齐名的不败者,高居于武力的顶端,俯瞰着诸多军团的芸芸众生。 而正是他,在最终一场比斗结束之后,在持续了八千多个泰拉标准时的守擂决斗最终告一段落的时候,将那把查纳巴尔军刀赠与了阿里曼:在场至少有一千名破晓者目睹了那一幕,他们沉默着,却没有一人提出异议或反对。 包括赫克特,他当时就在距离竞技场最近的看台上,与他亲近的原小队成员在一起,一起目睹着阿里曼在众人的沉默与掌声中,接过了那把象征着荣誉、力量与认可的单薄刀刃。 那个时候,距离他和阿里曼的友谊开端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那并不妨碍他真心地为马格努斯的子嗣而赞叹,而鼓掌,就像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样。 在他迈入竞技场的第八个泰拉标准时的时候,阿里曼是不知所措的;而在第八十八个泰拉标准时的时候,阿里曼是怒不可遏的;到了第八百八十八个泰拉标准时,萦绕在第十五军团战士身上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但当时针的脚步第八千八百八十八次划过竞技场天穹上的青铜大钟的时候,马格努斯的子嗣伫立在竞技场的中央,萦绕他的是久久不息的掌声与喝彩,是第二军团对待最尊贵客人的礼仪。 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魔幻,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夹杂着让人无法理解的突兀转折:但这背后的原因并不是无法解释的,尤其是像赫克特这种几乎目睹了全程的人物,自然更为清楚,这样的结果是马格努斯之子那可怕的坚韧与傲慢所共同推动的唯一答案。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他与阿里曼的友谊开始起步,虽然二人很难称得上有什么共同话题,但是他们的关系还是愈加地亲近,很快就发展到了可以彼此之间提供真切可行的意见,而且真的会被逐一听取和采用的地步。 所以,当摩根麾下的首席大只佬好不容易润到了一块堪称完美的大理石块,并准备以此作为自己在第一届原体塑像竞赛中得胜的根基的时候,对于艺术算不上了解的赫克特,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那位理论上应该充满了学术细胞与艺术细胞的普罗斯佩罗朋友。 高大无比的第二十三连长推着那块两米多长的大理石,用幕布遮挡着他的半成品,在战舰的回廊中昭然过市:在经历了数十年的服役与战斗后,尤其是基因原体的青眼有加之后,现在的赫克特已经不是那个只能率领一个小队的新兵蛋子了,他已然是一个主力连队的连队长,拥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大型巡洋舰,连队指挥组,以及一位阿斯塔特连长配套的一切。 第二十三连队,在破晓者军团现有的四十四个连队中,无论是排名还是势力都只是中等而已,它的定位只是主力,而非是更高贵的精锐与王牌,但是赫克特很满意于他目前的进度,他知道自己很难于短时间内再进一步:毕竟排在他前面的那些连队长和军官之中,最稚嫩的一个都是在大远征之前就开始正式服役的老怪物,而就连排在他身后的那些连长们,也不乏见证过雷霆战士的古老人物。 在基因原体回归之后,第二军团的军官晋升就一下子开始卷得爆棚,一场毫无伤亡的攻坚胜利在军团最开始重组的那两年还能拿来吹嘘一下,而现在已经基本是每位连队长的基操了:只因为基因原体已经毫无遮掩地在很多场合表明了她对于伤亡率的格外在意,这被理解为基因之母对子嗣的天生情感。 当然,也不是没有饱经风霜的老战士在私下里无恶意的感慨:比起其他的原体,他们的基因之母在投入军力方面,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家子气,不符合她作为阿瓦隆女暴君时的大开大合。 目前来看,这当然算不上是一件坏事,但是总有人担心这会在未来影响基因原体对于合适时机的把握:类似的担忧在经验丰富的泰拉老兵们之间层出不穷,倒是赫克特却完全不曾思考过类似的事情,他现在正一心钻研于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连队长,并且运用起这个职位给予自己的一切责任和便利。 所以,理所应当的,当他的朋友阿里曼来特意拜访他的时候,赫克特也能为阿里曼专门留出一间很符合连长规格的休息室,这个房间的规模与装饰甚至与他的私人休息室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有那个专门为了基因原体预留的豪华房间能够胜过它。 大门是特意加高过的,赫克特只需要稍稍弯腰就能进入,他没有穿戴自己那特制的动力甲,这让他看起来只比普通的阿斯塔特战士高两个头而已。 “帮我个忙,阿里曼。” 摩根骄子那特有的低沉声音唤醒了正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的马格努斯之子,他放下了手头那本看起来刚刚出品的书籍,来到了破晓者的身边:赫克特抽空看了一眼阿里曼手中的书,但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书名和作者。 “那是什么?阿里曼?” 好奇的询问让阿里曼炫耀般地越来越掌中的书籍,用一种最为轻松的话语回答着。 “没什么,一本有关于灵能的书籍而已,我正在帮忙编纂。” “灵能书籍?我在萨列里那里见过不少的灵能书籍,但我还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厚重的一本,它大概有几千页吧?” “目前来说,一千三百页,不过每一页都用了特殊的防护咒法进行了多层的保护措施,所以让它看起来有些过厚了。” “讲什么的?” “基础知识,最基础也是最无聊的知识,连你都会懂。” 阿里曼的脸上浮现了一缕无所谓的笑容,他在自己的客房中清理出了一片区域,让赫克特把他的超大号货物放下,就摆在了那层展示柜的旁边,眼尖的摩根之子则是看到了展示柜上的一瓶葡萄酒,看起来是阿里曼特意带在身边的。 “灵能也会有基础知识么?” “当然,这书上的东西就全都是基础知识,连一星半点的高深理论都没有诉说,在普罗斯佩罗,这样的灵能讲解教材只能分发给那些刚刚踏上灵能之路的新手,不过在其他地方,要是能把这本书吃透,那也称得上是合格的智库,又或者说是灵能者了。” “听起来萨列里就挺需要这么一本书的?” 赫克特微笑着,他和好友坐在有些凌乱的桌子两边,接过了阿里曼所递来的茶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本书籍:他在上面闻到了一些特殊的气味。 阿里曼挑起眉头。 “萨列里?为什么?我记得他的灵能水平不错啊。” “是不错,他很精通心灵系的灵能法术,火焰系的也通晓一二,但是在他操作的时候,一些关键的脉络却不在他的手中:简单来说,他无法把自己掌握的知识真正的串联起来,从而完全掌握。” “没人教他么?” “这需要一段漫长且平稳的学习时期,但是在如今的大远征,我们哪有时间去安排他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来一点点学习,又要从哪里专门调来一位资深灵能者,花费同样的时间去教授他?” “不是哪里都是普罗斯佩罗。” 赫克特又扫了一眼那本书。 “所以,一本能够让人自我学习的基础教材也许是个好想法,能够省很多麻烦:这本书是你自己的主意么?我的朋友,” “不,我并没有参与这本书的编纂,我只是在作为一个试读者来检查这里的错误而已,我也不能告诉你它的作者,赫克特,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摩根之子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两人闲聊了几句,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了那幕布之下的半成品之上。 “你们最近怎么流行雕塑了?” 阿里曼眯起眼睛,看向了幕布之下的些许玲珑,不由得回想起了他几天之前所目睹到的,那个令人难忘的场面。 他亲眼看到了:首席冠军巴亚尔的脸上同样洋溢着微笑与兴奋的情感,他就像是此时此刻的赫克特一样,推着一块两米多高的超大型货物进入了公共活动室,不过稍微不同的是,他推的是一块毫无雕刻痕迹的大理石块。 然后…… 然后巴亚尔在他的面前拔出了加长过的切割机与角磨轮,以一种快到阿里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开始了自己的作业,雪白色的旋风包裹了房间的角落,马格努斯的子嗣只能勉强看到那些如假包换的大理石碎块毫无留恋地坠落在地,就像是一坨坨被打碎的豆腐一般,一点都没有石质材料的顽固脾气。 有那么一刻,阿里曼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巴亚尔:为什么他的事情总是那么离谱? “没什么,一场兴趣使然的军团比赛而已,增加情谊。” “很严肃的比赛么?” “算不上……半正式的吧,比起你那【阿里曼的愤怒】,差远了。” “……咱们能不能别聊这个?赫克特?” “别害羞,我的朋友,这不是一个恶意的称呼,恰恰相反,在【阿里曼的愤怒】之后,你才开始让我们刮目相看,我们才开始认识到我们之前的行为多少有些狭隘了。” “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事情,阿里曼,在那之前,与你的决斗大多数负面情绪所驱动的,但是在那之后,所有人都是慕名而来。” “所有人都是?” “嗯……好吧,其实不少人,包括我,都是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大家都去和你竞技过了,我要是再不去……有点不合群。” “……” 赫克特微笑地略过了阿里曼的问题,摩根的子嗣们默契地把比赛局限在了军团之中,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而阿里曼也没有过多的纠缠与好奇,他只是颇为诚恳的交叉着手指,诉说自己在艺术方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建树。 “没事,我也没有多少经验。” 赫克特笑着,便要走过去掀开那张幕布:在他夜以继日的努力之后,这座雕塑已经称得上是一座半成品了,它的头颅和五官已经大体雕刻完毕,足以清晰地从中分辨出摩根之子对于基因之母的无尽狂热与拥戴。 尽管在赫克特看来,他的双手现在根本无法描绘他心中基因之母的完美容貌,甚至连半分的相像都无法真正的达到,但他相信自己的天赋和后天努力终究会克服此时此刻的困境,完成对原体的歌颂。 毕竟,此前观看到他的半成品的凯隆阁下,可是在漫长的惊愕与不知所措之后,给予了赫克特一个极高的评价呢。 赫克特现在都记得那句话。 —————— “赫克特。” “嗯?” “你的作品……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听说过,见过的一个人。” “谁啊?” “一位帝皇之子,一位很老资格的帝皇之子的战士,非常强大……具体来说,他的艺术风格,应该是帝皇之子中的某种少数派。” “多谢你的夸奖,阁下!” —————— 赫克特微笑着,掀开了帷幕。 阿里曼也随之眯起了眼睛:有那么一刻,他担心自己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会伤害到这段友谊,但当他真正看到那个作品的时候,马格努斯之子的眉头挑了起来。 居然……还不错。 非常的传神与生动,的确让人一眼就能认出雕刻的人物,虽然很多地方还很模糊,但是那粗狂的五官线条,已经让雕刻对象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阿里曼忍不住的点头,这让赫克特不由得更加的骄傲,只不过在点头的同时,马格努斯的子嗣依旧紧皱着眉头。 …… …… 奇怪啊。 他怎么不知道,赫克特和阿巴顿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他居然还会给阿巴顿造雕像? (本章完) 第236章 为虎作伥 【最后一道程序,黑色甲壳植入体,已经成功攻破,可以塑造等比例的弱化产物,尚不确定是否适应于凡人的身体构造,但是在不考虑专属的动力甲的情况下,手术的性价比并不高。】 【此外,还有三道无意中发现的额外程序,不属于现行的阿斯塔特改造步骤,但是颇具有实用性与参考性,可以酌情在未来进行部分改造与推广。】 【肌腱钢缆、颂歌垂体、以及一种会在未来被称作为贝利撒留之炉的东西:分别为加强力量、加强思考能力与加强生存能力,模仿难度较高,但并非不可行,正在思考是否可以进行弱化,加入到针对于凡人的手术改造之中。】 【人类之主早已掌握或者知晓了这些技术,他看到了它们在未来的作用,而继承了帝皇生物学知识的海德里希,也同样对这一切生而知之:直到现在,我也看到了这一切,看到了变相的未来。】 【如果可以进行弱化,那么原本为凡人设计的改造手术套餐就要再一次进行休整,同时也要考虑加入新步骤之后的成本问题。】 【总而言之,一切的进度目前来说还相对顺利,预计可以在计划时间之前完成目标:阿斯塔特战士的改造手术比我想象的要简单上不少,再得益于我的无情血亲所留下的珍贵遗产,彻底吃透这些技术和它们所涉及到的一切事宜,是相对轻松的事情。】 在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叹中,摩根暂时的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她有些疲倦地扯下了自己的白手套,漫长的研究时间让这些上好的胶质物黏上了指尖的汗滴,有些恶心。 此时的第二军团之主与她在外界的任何一个时候,都是截然不同的:她把头发高高扎起,把身体藏匿在一身科学家的实验服中,那是一套白色的全封闭无尘衣,当摩根开始进行科学实验与生物研究的时候,她就会这么穿。 充满了各种无菌器皿和实验试剂的无尘房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上不少,这是一座空旷且可怕的沉默的王国,只有摩根和她最信任的室女座能够在这里行走,进行的漫长的研究与记录:每两次休息可能会间隔几十个泰拉标准时,在此之间唯一的声音就是蜘蛛女皇那无情的汇总,与室女座的电子板不断被笔尖摩擦的声音。 三年来,这样的情况在无尘室中已经是司空见惯,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将成千上万个小时消耗在了她血亲的遗产之中,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她的事业所需要的一切,列出了不计其数的任务清单,然后强迫自己一个个地去完成。 目前来说,一切都很顺利,那么排列在最前面的简单目标如同精密的齿轮一般,严丝合缝地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成为了第二军团之主所掌握的力量的一部分,而手握着这些新知识带来的力量,摩根便可以在现实宇宙中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势力,从而掠夺来更多能够支撑她继续实验的资源。 一个良性的循环:蜘蛛女皇不由得为此而高兴。 【给我汇报一下近期的实验进度,室女座。】 “是的,大人。” “残暴之刃,已完成。” “阿斯塔特改造手术的总体研究与深度解析,已完成。” “【原铸】的进一步研究,大体完成。” “专门为女性凡人辅助军部队而研究设计的【修女型动力甲】,原型机为您在第一军团时期所穿戴的盔甲,大体完成。” “针对于凡人辅助军的系统性身体强化手术,正在进行。” “《智库基础技术指导》,正在进行。” “新一代星辰侍女:预订为专精追踪与战斗的【天猫座】,以及专精于科学研究的【蛇夫座】,正在进行。” “针对于名为【超级鸦卫】……” 室女座那清冷的豆蔻之音在宛如寒冰炼狱的实验室中回荡,呈现出了一个诡异的反差,摩根一边眯起眼睛,聆听着侍女的汇报,一边将手头最后一点实验步骤完成。 【你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将凡人的改造手术,排在这么靠前的位置上么?室女座。】 侍女的瞳孔中闪过了几丝运算时的金属色彩,随后,她便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我的记忆芯片中没有储存您对于这部分的命令,大人。” 【形势所迫罢了。】 摩根摇晃着试管,紧紧地盯着那荡漾的液体,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芒,她并不太在意室女座的回答,因为她知道她现在的行为其实就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我已经将阿斯塔特改造手术的所有步骤彻底吃透了,但我依旧没有找出来,我的基因种子配比成功率如此低下的原因,现在我不得不怀疑,真正的原因出在我自己的身上,真正的原因是一个有关于玄学和亚空间的因素:那样就太糟糕了,那代表着我短时间内对于军团的困境束手无策。】 【除非我能攻破海德里希记忆中名为原初母本的技术,但是很明显,那些技术只能来自于我的基因之父,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的力量:我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重现这种技术,因为我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核心道具。】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断的对外收复世界,扩大征兵地,同时对内保留更多的兵力,保证我的军团会在维持低战损比的情况下继续大远征,从而达成缓慢积累兵力的情况。】 【按照我的数千次推算,以我现在不惜一切扩张军团的速度,如果这场大远征会在一百二十年内结束的话,第二军团届时会有大约十三到十六万阿斯塔特战士,这个数字虽然应该足够,但是却经不起重大的损失:我的军团的回血时间是其他军团的十倍,甚至更多,只需要一次中等规模的损伤,我就会缺席整场战争。】 【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因为这意味着到时候,我依旧不具备与我的父亲正面对抗的力量,我不奢望能战胜他,但我已经受够了他和其他的东西在我脑中的存在。】 【因此,在这场大远征最终结束,同时也是在真正的战争即将开始的时候,我必须紧握着一支能够自保的力量:如果单单是我的军团做不到这一点,那我就需要准备更多的后手了。】 “凡人辅助军?” 【是的,他们是现成的一个选择,不是么?】 【忠嗣学院里面的学员还有几年才能毕业,但是在我派人整顿了那些被征服世界上的精锐后,我依旧拥有了一支人数可观的凡人辅助军部队,而可以预想,在我即将收复的远东边疆,像这样的精锐部队至多不少,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甚至会是运气没那么好的,能当阿斯塔特战士的材料。】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这些充足的兵源,转化为切实可行的强大战斗力:后勤、组织与经验是自不必谈的东西,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确定一条确实可行的选拔人才的流程,然后塑造一个更为富饶的准军事化社会,让这些凡人士兵拥有战斗的决心与信念。】 【奥特拉玛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现成案例,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真的需要参考奥特拉玛模式。】 第二军团之主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捧嘲讽的笑容。 【如果他生活在一个对于英雄无比崇拜的社会,如果他的军人身份让他备受尊崇,如果他在军队中得到了最好的待遇,如果他的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和故乡,而身旁就是并肩作战的长官和充足到极点的物资,如果他很清楚,一旦他阵亡了,他的所有家人此生都将衣食无忧,他的雕像会立在家乡的小广场上,成为新的英雄。】 【如果这一切真的实现: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让他相信自己拥有着一个值得保护的母国。】 【那么哪怕是最为怯懦的一个凡人,应该也会在最可怕的战场上开上两枪,做出抵抗吧。】 【这并不困难,不是么?】 【生命并非无价,只是有太多的身居高位者认为自己可以无偿的挥霍底层的同类,甚至不愿意付出最微小的报酬。】 【我就不一样了,为了他们在必要时刻的流血,我不介意在之前的几十年中,表现得稍微大方与慷慨一点。】 室女座歪着脑袋,眨了眨她的眼睛。 “那么,大人,那些凡人辅助军中的精锐,就是您所研究的这套凡人改造手术的受益者们么?您打算打造私人的太阳辅助军?” 【也许要更强一些:如果我能办到的话。】 摩根打着响指,微型投影仪在她面前展现着各种各样的人体结构和实验数据,以供她挑出最为微弱的错误与机会。 【你知道的,即使是在凡人辅助军之中,也有太多天赋异禀的珍惜人才,让他们和其他的大头兵一起被消耗掉,着实浪费,所以我就必须组建各种各样的精锐凡人辅助军部队。】 【而这其中最精锐的一支,他们的兵源往往都是那些能够撑过阿斯塔特选拔,却在基因种子的问题上运气不好的家伙,这样的人物自然是配得上一套改造手术的。】 【我以阿斯塔特战士的改造手术作为蓝图,删删减减,进行了必要的弱化与修改,精简出了一套对于凡人躯体的系统性加强,也就是说,当我们将那些最优秀的凡人征召进最好的凡人辅助军的时候,我们可以对他们进行统一的身体强化与改造。】 【虽然这种手术的结果远不如阿斯塔特战士,也大概率不如卢瑟这样的半改造阿斯塔特,但是对于凡人来说,足够了,他们的力量与身体都会被大幅度强化,再以绝对的数量形成优势。】 【最终,他们会成为最强大与狂热的凡人军团,他们会成为我手中仅次于破晓者的力量,他们会为了我,为了阿瓦隆。】 【心甘情愿的为虎作伥。】 “您已经研究出来了?” 【大体完成了,不是么?】 【等技术成熟之后,我就亲自操刀对卢瑟进行一场相对应的改造手术,然后,我会对他说,处于对他在这几年兢兢业业,统率凡人辅助军部队的感谢,这一系统性的改造手术会被命名为:】 【卢瑟的涅槃。】 “……您似乎总是喜欢提起卢瑟的事情,大人。” 【因为他就要回去了,没几年的事情,现在不提,现在不用,以后就没机会了。】 室女座眨着眼睛,她想到了自己之前所收录的各种信息。 “您似乎并不怎么了解卢瑟,大人,他是不会放弃征战的。” 【不。】 摩根微笑着,摸了摸自己侍女的小脑袋。 【是你不了解庄森。】 “……” “明白了。” “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相关的问题,大人。” 【说吧。】 “您的计划如此宏伟,不单单有对第二军团的大量补助,对凡人辅助军的众多调度,还有着一个雄心勃勃的造舰计划。” “可是,您打算怎么补足这些计划所需要的【硬实力】?您打算从哪里找到足够的生产力,去完成您对各个军队的加强呢?” “瑞扎和提格鲁斯虽然都和您达成了合作,但是它们一个实在是过于遥远,另一个的规模也实在是不算大,而且考虑到您的很多计划都要绕过瑞扎,那就更为困难了。” 【直插核心的问题,我的室女座,你找到了重点。】 摩根微笑着,她挥了挥手,所有的实验数据在转瞬间就化作了一张远东边疆的星图。 【你知道在我向远东边境进军的路上,会有多少个铸造世界的存在么?】 “不清楚,大人。” 【八个,算上提格鲁斯,就是九个。】 【科林斯、贝鲁斯、卡拉加特、古尔格拉德、洛克萨尔,还有三重星系的加拉蒂亚、法尔与图勒。】 【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连属于自己的泰坦军团都没有,但也正因如此,它们给予了我彻底掌握的机会,而当我搭建起属于阿瓦隆联邦的齿轮议会的时候,当我能够集中调度起它们所有的资源和生产力的时候,它们的弱小就无关紧要了。】 【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是铸造世界,而当九个铸造世界被我掌握在手中的时候,我的一切渴望都不会是空中楼阁。】 “……有一个问题,大人。” “三重星系是一个非常强大且傲慢的星系,它们未必会乖乖跪在您的脚下。” 【没关系。】 【远东边疆是我的。】 【所有人都将臣服。】 【而有些人,只是需要一些小小的手段。】 (本章完) 第237章 边疆进军:神盾星区 在人类之主开启他的伟大远征的第八十三年的末尾,终于有一支高举双头鹰旗的庞大舰队,第一次驶入了银河系的远东边疆。 这意味着:又一块曾经混乱无比的星域,将会脱离纷争时代的绝望与无序,拜倒在神圣泰拉的权威之下,并且成为人类史上最伟大最疯狂的战争机器的一部分,这会让它们臭名昭著,再留名青史。 这带来了神圣泰拉福音的庞大使团,由精锐尽出的一整支破晓者军团、数以百万计的凡人辅助军部队、来自瑞扎和提格鲁斯两个铸造世界的护教军,以及好战者泰坦军团与骄阳泰坦军团中最优秀的神之机械所共同组成,单单是为这支远征大军提供补给各式物资的运输船只就多达了四位数,它们是数支专门的后勤保障舰队的骨干,源源不断地从阿瓦隆、格拉斯顿甚至是奥特拉玛驶出,紧跟着远征舰队开赴远东边疆时所留下的无形轨迹。 而阿瓦隆的女暴君,大联邦的主宰,第二军团之主,则是这一切力量和财富毋庸置疑的统治者,虽然她并不是经常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却恰到好处地保持了掌握着权威的神秘感,而她的黑色爪牙们则是纷纷得到了正式的编制,伫立在阿瓦隆的光芒与阴影中,冷眼观察着凡人对于拂晓之主的臣服与否。 那些心有反骨、暗怀不满、拖延低效、腐败无能,又或者是悄悄将对于帝皇的崇拜放在蜘蛛女皇之前的家族与大人物们,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他们的权威,而那些更为顽固的家伙,则会在一个略微喧闹的夜晚之后,人间蒸发,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 这些暗影中的观察与清洗是极为迅速和血腥的,它不过是第二军团之主心中那阴沉湖泊中的一滴黑水,是她对于那些反抗者所散发的致命恶意,是被内务部放在银白桌案上的最平凡的一封汇报,却足以让数以万计的性命与家族,在一夜之间消失。 但除此之外,但如果对于复杂的政治和更高的野心毫无兴趣,那么更多的凡人其实甘心于受到蜘蛛女皇的统治,对于昔日既得利益者们的血腥清洗所得到的财富,只需要稍稍泄下一丝,就能够轻易地喂饱他们的腹囊,而当一个更为安全与稳定的社会傲立于帝国的双头鹰旗之下后,纷争时代的牢固阶级和家长统治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第二军团之主那冰冷的逻辑。 顺则苟昌。 多劳多得。 只要肯低下头来,忠诚于摩根的统治,为第二军团之主的需求而添砖加瓦,就可以得到一份与努力所相对应的,毫无拖欠的报酬:付出的越多,得到的越多,一切就像是冰冷的交易机器一般,没有腐败与纵容的生存土壤。 摩根虽然对打造一个令所有凡人安乐的人间仙境毫无兴趣,但她也的确不是一个以子民的痛苦来取乐的昏君,她的统治非常冰冷、高效与理性,所追求的并不是最大限度的从底层榨取,而是发动起每个人的力量,以一个高效的准军事化社会的姿态,去在大远征的浪涛中获得更多的利益,用血腥财富的增长来取代分配的矛盾,从而达到让所以个体、集体与阶级全都满意的地步,届时,自然无人会在意蜘蛛女皇对于所有人的予求予夺。 从短期来看,这种模式的收益也许不如泰拉政府那简单粗暴的十一税,但是记录在第二军团之主脑海中的知识清楚地告诉她,那样的剥削统治只会让整个政权在离心离德中崩溃,它会在最短时间内见到效果,也会在一段时间之后酿成无穷无尽的祸患。 而摩根所需要的,是一个更长久的统治,是一个会在一个多世纪后团结一致,并且依旧对她高度忠诚的国度:与人类之主不同,现在的蜘蛛女皇并没有物资方面的巨大需求,这是她的一个优势,她当然会好好应用。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可以一蹴而就的过程,在摩根的规划中,她需要一代人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完成她对于阿瓦隆联邦的改造。 以正常的政治学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畸形且错误的政策,是一个迟早会坍塌的空中楼阁,但是在大远征的狂热浪潮之中,但是在这个冰冷且疯狂的银河之中,它却又是一个极度合适的举措,一个恰好站在了时代风口的幸运儿,一个对于更多人来说来之不易的,相对正常的军事政权。 也许这就是人类帝国所要面对的悲哀与可笑:在这个银河中,哪怕是一个立足于贪婪与利用,旨在扩张与掠夺的统治,只要其稍稍地符合正常人类社会的认知,随意地颁布几道最寻常的公平,就足以称得上是仁慈与慈悲了。 就像在一些被破晓者们解放的奴役世界上,摩根的雕像以救世主和解放者的名义被竖起,用来欢庆帝国的巢都取代了异形的皮鞭。 第二军团之主对于这些口头上的感激毫无波澜,她更在意的是这些世界会为她带来多少的财富,会让她的国度强上几分,并且这国力中又有多少会转化为被她紧握在手中的力量:这最后一点,才是摩根唯一关心的事情,也是她心甘情愿负担起统治重担的唯一原因。 怀揣着这样的渴望,身负着这样的想法,坚信着在阿瓦隆星区屡试不爽的统治模式,摩根的野心伴随着破晓者的军锋,冲破了帝国已知世界的边缘,驶向了名为远东边疆的富饶之土。 她的舰队从阿瓦隆星系那日益庞大的星港出发,在提格鲁斯得到了新的铸造世界与泰坦军团,随后便一路向北,途径三个规模非常小的铸造世界,通过合约与扶持,让他们变成第二军团在这场【边疆进军】中的后勤补给基地。 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月之后,人类帝国的舰队来到了远东边疆的第一个星系:神盾星区,它是整个边疆地区的面包篮,拥有着足以让人留恋的巨大价值。 丰饶的农业世界在这片风平浪静的星区内比比皆是,而双子世界曼洛克和赫尔多则是他们的主宰与皇冠,凭借着优渥的地理位置和超量的粮食产出,即使是在纷争时代的混乱之中,神盾星区也没有遭到更多的骚扰,不甘寂寞的赫尔多甚至在打造一支舰队,渴望建立属于自己的骄傲霸权,而它一旁的兄弟曼洛克虽然是一个坚定的孤立主义者,却也住满了不愿屈服于天外来客的古老氏族。 可想而知,当双头鹰的羽翼延伸到他们统治了千百年的疆土的时候,这些袖珍的口袋国度自然只会给出一个回答。 —————— 赫尔多与曼洛克分别用傲慢与不卑不亢的语气拒绝了帝国使节的劝降,而这些摩根麾下的外交官们其实也没多少谈判的诚意,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考察这些世界的实际情况,来让他们的主君能够做出合适的裁定:并不是每一个世界都配得上摩根的统治。 女王的裁决不容质疑:在最后一名帝国使节离开后的几个泰拉标准时之后,第一艘帝国的战舰就跃迁到了赫尔多星系的边缘,随之而来的,是再无余地的冰冷攻势。 帝国海军的舰队和瑞扎的机械战舰是第一次虚空海战之中的主力部队,而当曼德维尔点附近的空域被人类帝国所彻底掌握的时候,满载着阿斯塔特战士的战斗驳船才鱼贯而入,他们正巧赶上了赫尔多的主力舰队满载着炮弹和鱼雷,气势汹汹的杀来,而填满了帝皇天使的登陆鱼雷则给了这些反扑者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公共频道中的混乱与哀嚎响彻了三个泰拉标准时,便以破晓者式的宁静而告终。 缺少强大战士的赫尔多人以一种突兀却又理所当然的方式吞下了苦果,哪怕是那些最为古老与强大的主力舰,在被登陆了一个连队的阿斯塔特战士之后,它们唯一的结局也就只能是成为破晓者军团的战利品与新力量,仅有的抵抗者也不过是让战舰的甲板和走廊变得更为脏污,在摩根之子们的动力剑和爆燃枪面前,赫尔多人迟缓地意识到了,他们迎来了一个怎样的对手。 但他们明白地太晚了:在战争爆发的八个小时之后,所有的赫尔多战舰要么化作了燃烧的废铁,要么成为了帝国海军的一部分,围绕在其近地轨道上的强大防御力量虽然让第二军团苦恼了一会,但是瑞扎的贤者们没费多少精力,就将致命的电子废码输入进了每一座要塞的启动程序之中,而这些蕴含着有趣小技巧的远古造物,则是成为了机械神甫们此行的酬劳。 这个巢都世界的一切外界抵抗就此瓦解,在接连不断的轨道轰炸的掩护下,满载着阿斯塔特战士的空投仓与风暴鸟开始在星球的地表上卷起金属的浪潮,他们的目标是席卷那些至关重要的农业区域,然后困住权贵阶层所在的巢都,以战争的名义进行一次有选择性的屠杀与清洗。 二十个破晓者连队作为进攻的主力而被投入,整整一万名泰拉老兵与阿瓦隆新兵的组合足以撕碎一切对手,新生的骄阳泰坦军团以非凡的勇气紧接着他们的脚步,而更多的战争引擎与凡人辅助军部队则是顺着先锋部队打开的缺口,轻而易举地踏破了数百年的宁静。 第二军团的战争机器如同精密的齿轮一般运转着,破晓者与他们的辅助部队在赫尔多那肥沃的火山土上实验着新的战术:那是对于钢铁之手的模仿,是一场针对于最高效的钢铁洪流的初步学习。 所有的火力与无差别攻击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被允许了,因为除了这个世界那肥沃的土壤之外,蜘蛛女皇不需要它的任何东西,第二军团唯一需要谨记的就是避开赫尔多那几乎永远处于苏醒阶段的连绵火山,避免天灾的戏剧性干扰。 发生在沃土上的歼灭作战上高效且无情的:摩根的子嗣们在太阳高悬的时候踏上了这个世界,而当黑夜还未完全到来的时候,整个赫尔多星球,就只有那些巢都最深处中的永久性堡垒,还掌握在这个世界曾经的统治者们的手中,他们死死地握住一支由少量改造人和欧格林等强悍战士组成的卫队,绝望地对抗着末日的来临。 —————— “如果他们提早两个小时把这些家伙投入战斗的话,我们的伤亡可能还要更大一些,至少还要损失几十个人。” 拉纳呼吸着这个农业世界所独有的,灼烧一般的空气,脚踩着一头被他亲自击杀的巨兽,不屑地啐了一口:这名为欧格林的变种人全都经历了粗暴的改造,变成了难以想象的狂怒怪胎,他们的身躯甚至比穿戴了冥府型终结者盔甲的老近卫军本人更为高大,扭曲的肌肉蕴含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如果被投入到之前的攻城巷战中,那造成的伤亡绝对是不可想象的,因为这些变种人的蛮力甚至可以做到把阿斯塔特战士的头颅和头盔一并扇飞,所幸,掌握着这种怪物的赫尔多权贵们早就在漫长的安逸中退化为了一种贪图享乐而狭隘孤僻,大腹便便的人类品种,他们拒绝让这些力量离开他们的视线,直到破晓者的军锋一路逼近到了那迷宫一般的巢都城市的深处,才有三十多头欧格林在权贵的慌乱中被释放了出来,怒吼着冲向了帝国的先锋。 老近卫军是第一批遭遇了这些怪物的破晓者,因为正是他们获得了第一个攻破巢都的荣誉,而在那些富丽堂皇的雕像与油画之中贸然冲出的这些怪物,的确让摩根的近卫们错愕了一瞬间,但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 在迅速组建的阵型和整齐划一的火力面前,哪怕是欧格林这样强大的怪物也只能在无脑的哀嚎中竞相倒地,秩序的集体所带来的力量在大多数时刻都是被严重低估的强大因素。 在被拉纳用铁血手段所强行整合出来的老近卫军面前,只有三头欧格林撑到了近战阶段,它们中的两头只用了一分钟就成为了拉纳的最新战果。 首席近卫随即检查了自己的战士,并很满意地看到只有两三人的盔甲受到了轻微的剐蹭:他花了漫长的时间在这群自我主义者中建立秩序,并在竞技场里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打到在地,最终才将这群无药可救的家伙勉强捏成了一股绳。 在过去三年的战斗中,老近卫军损失了十一名战士,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不可替代的,但是拉纳依旧坚持尽可能地把这支队伍拉往前线历练。 虽然他和他那位偶尔任性的基因之母在很多方面的认知并不完全相同,但是有一点却是两人高度一致的:那就是身为原体近卫,绝对不是老近卫军久疏战阵的理由。 即使战事并没有紧急到非要原体出场:就比如说现在,但是拉纳依旧会在保留了足够力量防护原体的前提下,带着他的战士们来到前线征战,保持对鲜血的熟悉感。 在他的内心之中,这位沉默寡言的泰拉老兵从来没有忘记老近卫军真正的使命:总有一天,他们要跟随原体踏入不可能的绝境,现在的一切试炼都是为了那一刻的冲锋与胜利,这就是他的责任。 灼烧般的空气再一次涌入了拉纳的胸膛,让他变得有些过分的烦闷,他知道这是数座火山同时活跃的表现,赫尔多上那频繁的火山爆发所带来的肥沃火山土,正是让这个世界成为远东边疆最大粮仓的独特窍门。 “我们还要继续进攻么?” 下属低声的询问在拉纳的耳边响起,他只是摇了摇头,指着远处那座灰蒙蒙的建筑,那是一座隐藏在泥迷宫与巨型虚空盾之下的粗重尖塔,能够看到它四周影影绰绰的枪炮丛林,而那些一闪而过的身影则意味着大量的血肉改造人。 “这里已经是巢都深处了,装甲部队很难进来,而他们的虚空盾也能挡住数天的轰炸,至于这座堡垒本身,它虽然只有不到一平方公里大小,却能够居高临下的封锁所有的进攻路线,我们可能需要付出几十上百条生命,甚至更多的战斗兄弟,才能勉强摸到墙边。” “那我们怎么办?等待后续部队的炮火支援?” “炮火很难精准地命中这里的目标,而且大规模的轰炸极有可能从根本上摧毁这座巢都的结构: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开创者们拥有者很高超的智慧,他们的造物时隔数千年仍在阻挠我们,如果不是他们的后代如此安逸颓废,我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推进到这里。” “再伟大的智慧,也挡不住时光流逝所带来的堕落啊。” 拉纳感慨般的自言自语没有抚平下属的皱眉,他们仍在为了下一步的行动而苦恼。 “那,我们……” “等。” “等?” “对,等。” 拉纳露出一个笑容,一个兼具了自信与讽刺的笑容。 “等那群考古学家过来。” “他们总是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危险东西,最适合这种局面了。” —————— 尽管拉纳在看到了那座要塞的第一时间就呼唤了增援,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原第二舰队的领军人物科尔特斯居然亲自来了。 看他的阵仗,他还带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首席老近卫军的目光集中在了科尔特斯一旁的箱子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从那个并不大,外表也平平无奇的箱子上,感受到了某种极致的危险感。 “这是什么?” 在遵守了科尔特斯的吩咐,将所有的战士遣散到了后方之后,拉纳看着这位第五连连长以一种虔诚到极致的态度,一点点的开始解锁箱子外的密码和指纹锁,一层之后又是一层,林林总总加起来足以有二十多道。 科尔特斯并不着急,他以信徒服役神明的虔诚姿态,安静地解完了所有的密码,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的一侧,露出了里面那宛如水银一般的,散发着金属色彩的半凝固物质,它们是透明的,就像是悬浮在半空的水滴一样,呈现出一种运动与稳定的共存性。 而面对老近卫军的询问,科尔特斯也没有藏私。 “这是达纳水银,一种可以自我修复的远古金属,我们在四十个泰拉标准年之前,对于一个人类殖民地进行探索的时候,发现了这种造物的存在。” “它的内部可以存在物品,而且会维持在一种绝对的稳定性中:也就是说,不管装载着这种金属的载具遭遇了怎样的颠簸与损坏,亦或是如何的翻转与变向,它内部的物品都会永远的定格在被放进去的那一瞬间,保持一种绝对静止。” “所以,我们会用它来储备一些危险物品。” “……比如说?” “比如说【密库】里的一些小玩意儿,达纳水银虽然也是密库的一份子,但它比起那些危险分子,分量还不够。” 拉纳没有立刻发问,因为他看清了在那被科尔特斯捧于手心的达纳水银之中,到底沉眠着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小型动物的模型,却让他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 “卡塔昌之旅的纪念品,但是现在已经是一个麻烦了。” “正好,我们可以趁现在来解决这个麻烦。” 科尔特斯的笑容几乎将阴险带到了明面上,他将那团水银放到了一同带来的小型火炮之中:拉纳从来没有见过类似型号的火炮,但是他的本能告诉他,这和那个什么达纳水银是一个地方的产物。 “按照距离与风向,需要延后三秒钟……” 科尔特斯身后的战士嘟囔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片段话语,并很快就开启了火炮,当那团闪烁的流动金属伴随着所有人的不安而发射了出去的时候,拉纳也已经站在了科尔特斯的身边。 “好了,科尔特斯,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详细说明一下。” 闻言,那张独属于征服者的野蛮面孔上,露出了一丝对于过往疯狂的略微怀念,还有无尽的后怕。 “好吧,拉纳。” “你知道……卡塔昌吠蟾么?” “……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那是一枚我们第二舰队在基因原体回归之前所研发的液体炸弹,它能够溅射出一种取自卡塔昌吠蟾的毒浆,没有挥发性,但是毒性大概是前者的……” “三倍。” 话音未落,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边伴随着炸弹的命中而在远方的要塞中响起,凭空的诡异风浪带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仿佛是数千条没有生命的长蛇被骤然释放到了人间,充斥着腐蚀性的刺鼻声响隔着数公里都能听到,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改造躯体轰然倒地的沉重轰鸣:一切就像是腐蚀之神被召唤到了银河之中,正在用它那遍布着致命潺水的大嘴将整座要塞吞噬殆尽一般。 没有哀嚎,没有惨叫,没有任何决死前的呼喊,寂寥的风声只带来的更寂寥的安静,直到那些淡绿色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姿态从墙缝中钻出,开始将整个要塞囫囵吞进它们的腐蚀性巨胃之中,坚硬的砖石与枪炮和这些流动的液体在轻声的刺耳摩擦中互相消耗,时不时得滴落下几块残肢断臂,在落地之前就会被彻底地吃掉。 拉纳就在几公里之外,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切:那座悬在半空之中的坚固要塞,在几个眨眼的时间里就不复存在了,科尔特斯的毒浆炸弹与它互相消耗着,将其中所有的生命、武器、甚至是要塞本身都吞噬殆尽,却没有伤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其他物品,空气中也没有让人不安的刺鼻味道。 几秒钟后,曾经横亘着一座要塞的地方,就只剩下两侧那崎岖不平的残骸,能够证明一座不陷堡垒在转瞬之前的存在,而在拉纳的另一边,已经传来了科尔特斯那轻松的哼歌声。 首席老近卫军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 “你们的……密库里,都是这种东西么” “啊,并不是。” 答者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这东西其实是一个失败品,它在密库里面属于性价比很低的那一档,所以我刚才说借机用掉,因为它的稳定性实在是太低了,本质上不过是我们在刚刚与卡塔昌那个死亡世界接触的时候所研发的不成熟产物。” “……你们还研发了别的?” “当然,卡塔昌可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们有十几项围绕它的研究,在密库的深处保存着一些更可怕的东西,其中的几个就来自于卡塔昌。” 老近卫军抽了抽鼻子,他一边示意自己的部队可以回归岗位,一边用一种难免有些嫉妒的目光看向了科尔特斯。 “有这种东西,那么在我们遇到基因之母之前,你们第二舰队为什么没打开呢?无论是人数还是力量甚至有所退步。” 回答他的是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这种炸弹为什么最终停产了么?” “不安全?” “那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就是:它的研究组已经在一次大型的研究事故中全军覆没了,所有的设备与文件也一样。” “……” “你永远不会知道的,拉纳,你永远不会知道在母亲叫停了我们的绝大多数实验之前,我们为了我们的渴求欲而损失了多少力量,那个数字甚至远远高于战争。” “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密库之中的那些危险。” “因为每一种危险,我们可都是第一个体会的家伙。” —————— 老近卫军在科尔特斯离开之后继续前进,他们等到了兄弟部队的增援,以不可阻挡的势头,一层一层地撕破迷宫深处的最后几道脆弱阻碍,成群结队的疯狂改造体在他们的交叉火力面前崩溃,而埋伏在阴影之中的伏击也根本打不穿冥府型终结者的厚重盔甲。 躲在最外层的那些低阶权贵成为了第一批退场的人物,破晓者们在华丽依旧的废墟之中找到了这些惊慌失措的废物,冰冷无情地点杀着每一条生命,他们向那些更顽固的据点投掷火焰,在惨叫声中消灭一个个传承千百年的古老家族。 诸如此类的屠杀持续了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就彻底打碎了赫尔多权贵们的最后一丝傲慢,当部队的推进出现了拉纳意料之外的停滞的时候,他感到了最前方,只看到废墟之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几个高举双手的人物,高声呼喊着类似于投降与臣服的话语。 不得不说,他们的哥特语说的还算不错,对于人类帝国当了解也惊人的多,当这些赫尔多权贵流利地吐出了人类帝国对于各个世界的剧本态度,并且高声保证自己一定会以第二军团之主的意志为首要目标的时候,虽然所有人都没有放弃警惕,但是大多数的枪口已经不再散发杀意: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他们知道这场收复作战已经结束了。 除了拉纳。 因为他知道更多。 首席老近卫军冷眼旁观着几名投降者,在观察了他们的确是陷入了绝路之后,这位摩根的忠嗣在所有人,包括自己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举起枪械,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尸体倒下。 “消灭他们,一个不留。” 拉纳的话语让所有的破晓者陷入了暂时的迷茫,但他们在下一刻就行动了起来,滔天的火焰伴随着最后的赫尔多权贵的呼号,很快就吞噬了整个巢都深层的迷宫,也吞噬了整个世界的历史。 “这是母亲的命令?” 当拉纳静静地目睹着一切燃烧的时候,他的战士们汇聚在了他的身边,为了烈焰中的那些尖利呼喊二感到最后一丝人性的颤抖。 “是的。” 拉纳点了点头。 “跟以前不一样,这一次不存在谈判与妥协,早在开始之前,母亲就告诉了我,她只需要赫尔多的土地,上面的人口……” “越少越好。” “这跟以前不一样,拉纳,你是不是曲解了母亲的意思?” 一个典型的老近卫军式问题。 拉纳如此想到,他的内心中划过讽刺的笑容。 “你们知道么?你们知道在我们抵达这里之前,这个肥沃的农业世界和巢都世界的混合体,是如何进行工作的么?” “……不知道。” “奴隶。” 拉纳笑着。 “我们在巢都外所看到的那些身披连枷,瘦骨嶙峋的人,都是赫尔多从其他的星系中所购买的人类奴役,那些权贵让奴隶们在火山灰与高温中工作,来种出粮食,他们的死亡率高的吓人,却是赫尔多能成为东方粮仓的第二大原因。” “而且,在与帝国使节的谈判之中,赫尔多坚持声称,他们在归顺帝国后,依旧需要奴隶来维持他们的农业:哈,何等可笑的低效率发言,但是更可笑的是,参考大远征的其他案例,如果来的不是我们这种奉行奥特拉玛模式的军团,那么他们的要求极有可能得到满足。” “但是来的是我们,但是这个世界属于我们的母亲,所以,一切就不会如他们所愿:基因之母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上的权贵和奴隶,他们作为低效的产物,消失的越干净越好,不久之后,这里的土地上会遍布专业人员和仪器,还有控制火山喷发,来保持土壤肥沃程度的巨大仪器,这些东西可不需要曾经的赫尔多人。” “所以……母亲将要废除奴隶制度。” “整个远东边疆都必须废除这种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因为正义?” “不。” 微笑爬上了拉纳的唇角。 “因为高效。” (本章完) 第238章 人类之主的棋局 “……” “……” “我有一个点子。” “一个不错的点子。” 无限趋近于金属摩擦的干瘪之声在老旧的兜帽下回响,早已窃取了万千年生命的活死人就此掩护着它的又一具来路不明的躯体,在帝国战舰所投下的阴影中喃喃自语。 在它那并不宽阔的脊背上,由凯尔特圆形结与一轮银日所共同组成的【永恒烈阳】是第二军团的标志,这一简单的图案诉说着蜘蛛女皇在选择问题上的取巧与粗暴,也在伴随着双头天鹰的高鸣,而不断地向远东边疆拓展,成为阿瓦隆对无数巢都与世界的统治象征。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轮暗银色的圆日象征着安宁与稳定,是终结了数千年混乱的福音,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它无非是一场可怕屠杀之后的虚假笑意,是人类帝国那更为昏暗的残暴统治即将粉墨登场的第一声恐怖号角。 但对于塔拉辛中士来说,其他人的见解是毫无意义的,在他的眼中,这轮散发着亲切光芒的金属不过是印在他又一个身份上的简单标注而已,他偶尔会需要这种带有辨别功能的东西,毕竟你不能总是指望一位垂暮老人的记忆力,而且保护古文物和维护博物馆可是很消耗精力与脑力的。 而这也是太空死灵的霸主会长久得停留在这些凡人军旅之中的原因,他们的制度具有着某种井井有条的便利性,这种空前的实用主义哲学甚至让塔拉辛闻到了几丝昔日惧亡者帝国的余辉残响,以及天堂战争之前的安逸时光。 而除此之外,那些在无意中与他探索各种墓穴与遗迹的一代代破晓者,也在他的率领与调教之下变得愈发娴熟,他甚至开始享受指挥他们在各个文明的遗迹中横冲直撞的感觉了:这些年轻的新生种族身上有着偶尔乍现的灵光,这是他们胜过塔拉辛手下那群老部下的唯一一点,却足以让太空死灵的霸主陷入暂时的喜新厌旧之中了。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那无非就是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对于塔拉辛这样的热心人士有着亿点点的偏见,死灵霸主在面见基因原体的每一秒钟,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后者身上那沸腾的恶意:那是把无数种不亚于科摩罗珍藏的可怕酷刑融合起来,才能勉强与之媲美的破坏渴望,是绝不可能正常生长出来的畸形情绪。 虽然早就想过,像这样的年轻种族,大多是满心怀揣着对外族的敌意,可是像蜘蛛女皇这样显眼的极端案例,就连塔拉辛也不得不感慨一声奇怪。 但对于曾经也是现在的惧亡者首席艺术家和评论家来说,这无非是一件小事,他甚至能猜到造成第二军团之主如此奇异的原因:显而易见,这些基因原体的缔造者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拥有着非凡的想象力和行动力,以及燃烧整个银河的野心,但是他的技术水平却远远配不上他的野心,摩根的畸形思想只是这一差距的直接体现而已。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不错:尽管第二军团之主对于死灵霸主的恶意已经沸腾到了近乎于肉眼可见的地步,但是她可贵的理性依旧死死地压制着破坏欲望,这让她看清了留下死灵霸主的价值,也让塔拉辛中士得以在阿瓦隆的大军中保留自己的一席之地,并且饶有趣味地继续着自己的观察。 是的,当破晓者们在那颗无名世界上与他们的基因之母最终重逢之后,观察这位新晋回归的原体就成为了塔拉辛最主要的活动,他等待着这位恶劣造物身上那些重重矛盾爆发的那一天,并且期待着自己能够在那个时候得到一个机会。 一位基因原体,其收藏价值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哪怕放眼整个索勒纳姆斯博物馆,也没有多少能够与其相提并论的存在:为了那一丝的可能性,些许时间和躯壳这种对死灵霸主来说,本就无关紧要的东西,根本不在塔拉辛的顾虑范围之内。 对于塔拉辛来说,哪怕第二军团之主将其驱逐出去,他也会孜孜不倦地跟随着这位尚未归位的收藏品,直到她【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到来:塔拉辛中士也许会伴随着摩根的一时恶念而消失,但是塔拉辛神甫、塔拉辛舰长或者塔拉辛司法官却是前仆后继,无穷无尽的,他们足以说明太空死灵霸主对于摩根这位顶级藏品的一片真心。 也许正是意识到了这一可能性的存在,后手无数的塔拉辛成为了蜘蛛女皇掌下第一个幸存的异形杂碎,只不过再也不能触及到军团的任何重要事项而已,甚至连本职工作都已经永久性的【暂停】了。 当然,死灵霸主乐得如此,也许在外人看来,他成为了一名在无意中触怒了原体,从而被束之高阁的可悲泰拉老兵,可是在塔拉辛看来,短暂的空闲时间反而能让他进行一些久违的有益活动。 比如说…… 思考。 塔拉辛在思考。 很认真的思考。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一千年以来,塔拉辛很少像现在这样认真的思考一件事情:他的上一次深思熟虑还是在大约几十年之前,在那片已经被时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废土上,临摹着那位黄金君王的登基。 《泰拉的第一次统一》:那副画作就挂在他最喜欢的那一条长廊之中,作为对于他个体艺术水平的沾沾自喜,以及下一次遇到奥里坎时的吹嘘资本:这一定有用。 而至于塔拉辛所思考的事情…… “砰——” 沉闷的声响在距离死灵霸主不到五公里的地方演奏了起来,那是一次突击行动的余音,是用手术刀式的精准打击引爆轨道精炼厂中的核心反应堆,从而摧毁那些大气层要塞的最后手段:三架刻满了王牌功绩的风暴鸟是这场焰火盛宴的主持人,而它们腹囊中那全副武装的破晓者突击小队则是真正的敲鼓手与笛师,伴随着死灵霸主的运算代码中那不由自主的曲调,开启了一场新的屠杀。 塔拉辛安静地目睹着那座大气层顶端的堡垒在他的面前化作了一团蠕动的火雾,目睹着胜利与绝望的天平在攻守两方间毫无悬念地倾倒着,这些在漫长岁月中都保持着可怕的清醒与疯狂的太空死灵霸主轻易地看出:在这短短的几个泰拉标准年里,在这连一场太空死灵的正规戏剧都无法演完的白骏过隙之间,破晓者的战术配合已经有了可怕的进步,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已经从可怕的互相伤害,变成了针对于各种状况的多边艺术,互相支援和保护友军成为了他们战术中最核心最重要的一个部分。 索勒纳姆斯之主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在他那早就如同坟墓一般冰冷的运算逻辑中,居然闪过了一丝不甘与苦楚:何曾及时,这些真挚的情感同样存在于惧亡者的贵族子弟之间,但是如今,他只能在这些未来无限的的年轻种族身上,缅怀一下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了。 如此的感慨配合上浮现在他面前的杀戮盛宴,让太空死灵那只能存在于思维路线中的破碎片段能够愈加流畅地衔接,最终拼凑出一段让索勒纳姆斯之主会然一笑的轻蔑过往,让他看向那些威风凛凛的帝国战舰,不由得期待起来未来某一天的情景。 塔拉辛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他所思考的事情:哦,他可真是粗心大意,他怎么能忘记那位重要的人士呢?他怎么能忘记那位仅次于索勒纳姆斯博物馆长的,全银河第二幽默的惧亡者领主呢,他可是索勒纳姆斯最渴望的客人之一啊。 也许他能用一顿不存在的虚假盛宴邀请那位伟大的幽默家与他那观感欠缺的护卫前来,然后盛情邀请他们在索勒纳姆斯小住一会,他相信那位老人是不会拒绝这个美好的建议的:当然,这一切现在并不重要,毕竟他需要先等待那位索勒纳姆斯待藏品的苏醒,这可是一个需要耐心的工作。 不过眼下,他需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一件没有那么重要的小事,就比如说他眼前的这颗巨大的气体行星:他记得这个世界似乎是叫米阿斯玛,或者别的什么奇怪名字,但这不重要,就像这个世界本身一样不重要。 这颗气体巨星是神盾星区为数众多的孤立主义者之一,它不过是由一串围绕着大气层的轨道精炼厂所组成的小殖民地,靠着往来的舰队兜售燃料来勉强求生,恰到好处补给站和中转站就是帝国对它唯一的定位,而第二军团所派遣来的力量则是这种定位的最好体现:迪尔姆德连长带来的他所率领的第三十三连,以及一支专业加强过的海军舰队,便将这个摇摆不定的人类殖民地踩在了脚下。 他们甚至适时地恢复了破晓者的传统,尽可能地饶恕了米阿斯玛人那本就少得可怜的求生物资,毕竟这些人从真正跪倒在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从万恶的敌人变成了拂晓女王的财产:破晓者的后续舰队会带来重建的物资,甚至是从赫尔多的毁灭中所搜刮的粮食,用无本买卖在最快时间里让米阿斯玛成为阿瓦隆联邦的忠仆。 当然,塔拉辛是不在乎这一切的,因为像这样的征服和怀柔手段在这些日子里简直是数不胜数:在轻易摧毁了最坚定的抵抗者赫尔多之后,伴随着摩根的一声令下,破晓者军团迅速散开,按照早就划定好的计划与职责,如同嗜血的狼群一般撕咬着神盾星区的世界们,力求以最快速度让这一星区跪倒在蜘蛛女皇的马靴之下。 成群的摩根之子以各自的连队为单位,或是组伴而行,或是携带着大量的凡人辅助军,扑向了他们的任务目标,战火很快燃起,大多又很快结束,而源源不断的后勤舰队则从阿瓦隆与提格鲁斯的方向陆续赶来,保证着这场浩大行动的及时结束:掌握着赫尔多的毁灭,第二军团之主从那些传承千载的古老家族的尸骸上,得到了足够的粮食与财富,她大方地将它们全部抛洒了出来,作为那些被征服世界所能承蒙的雪中送炭,来换取他们对于新统治者的基础性忠诚。 在强大的军力与丰硕的支援物资的交叉影响之下,神盾星区的第二人物,足足有神圣泰拉九倍大的曼洛克很快就屈服了,所有的战争氏族跪在地上,向摩根递交了他们永恒效忠的盟约,而军团之主则在这个遍布了奇怪遗迹的世界上,停留了格外漫长的时间,甚至专门召回了科尔特斯的舰队,不知道在进行什么新的活动。 在两位星区巨头用一死一生做出了表率之后,神盾星区的剩余世界在不到泰拉标准月的时间里就纷纷做出了选择,大多数世界在人类帝国的舰队遮蔽了他们的太阳的时候,便放下了最后的侥幸心理,而少数的软骨头甚至主动找到了还未抵达目的地的舰队,恭敬地献上了自己的土地与人民。 在赫尔多陷入了熊熊燃烧之后的第二十七天,整个星区就成为了第二军团之主的囊中之物,它那足以同时供养周围十几个星区的肥沃土地将被充分的利用起来,作为摩根心中万丈宏图的地基,而超过两百万的凡人辅助军则是在随行的钢铁勇士的指挥下,开始卖力营造各种坚固的堡垒,作为他们以后防御与监督这个星区的基地,至少会有一个连的破晓者和一整支加强舰队与他们共同进行这个任务,他们还随时都能得到十倍的援军。 当然,塔拉辛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甚至加上那至少十倍的庞大援军,也是远远不够的,这个看似会永恒安乐的星区,其实埋藏着一位可怕的对手,埋藏着昔日的惧亡者王朝中,最为优秀的军事指挥官之一,人类这种后生代的战争艺术在那一位的眼中,就如同被孩童丢弃在海滩上的软烂沙堡。 塔拉辛记得很清楚:就在赫尔多与米阿斯玛之间的中心附近,正旋转着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荒芜世界,就算是最为异想天开的探索者也不会对那个世界投下任何一道目光,那可都是那数以千百计的防务措施在六千万年的漫长时光中坚守岗位的成果。 就在那个世界上,就在那片外人眼里的荒漠之中,隐藏着一座碉楼林立的巨大墓穴要塞,成千上万的精兵强将在那里陷入了近乎永恒的长眠,等待着他们主人的再一次召唤,又或者是不幸到会打扰到他们的任何外来者。 那个世界,名为吉德林,它虽然不是大名鼎鼎的皇冠世界,却是惧亡者王朝中最为有名的核心军事世界之一,不为别的,就因为它的主人是英明的赞德瑞克,伟大的戴冠将军,塔拉辛难得欣赏与怀念的同类之一:虽然这种怀念总是和一种奇怪的收藏欲望并肩出现,不过问题也不大,他相信赞德瑞克是不会介意这一点的。 但这不是重点:塔拉辛非常地确定,在戴冠将军那让人嫉妒的忠诚护卫的再三监督下,吉德林可能能挺过漫长的沉眠,赞德瑞克和他的大军迟早会出现在如今的银河之中,这个时刻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一万年以后,反正塔拉辛不在乎具体的数字,对他来说,时间早就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而真正重要的是,当那位戴冠将军苏醒的时候,当他的大军凭空出现在了人类致命的软腹之中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又一丝波动从太空死灵霸主的运算逻辑中划过,他的意识网络告诉他,那是一种近乎于幸灾乐祸的快乐情绪:这样的情绪在此刻只会越来越多,因为没有谁比一直清醒的索勒纳姆斯之主更明白,吉德林只是一股庞大力量的一部分,而戴冠将军也不过是一个可怕王朝的先锋大将而已,他们的苏醒不会是一个灾难的全部,而是一场伟大浩劫的开幕曲。 当然,这是对人类来说。 在思维中补充上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后,塔拉辛挥了挥手,回应了那些向他打着招呼的破晓者,便继续思考着自己的那个点子。 他已经谋划这个点子非常久的时间了:在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基因原体,然后看到了所谓的【阿瓦隆】到底在何处后,他那颗运转了千万年的核心处理器就在不断地催促着这个想法的诞生。 这个不断被翻新的想法围绕着一个致命的、可笑的、荒谬的现实而旋转:它的形容词如何完全是因为看待它的人所处的立场,最起码在塔拉辛的眼里,这是可笑的,是如同惧亡者当年的母星被一名尚无意识的星神所选中,从而殃及池鱼地受到了短命的诅咒,继而影响了整个银河系的历史一般,是可笑到让人不禁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本三流的古怪现实。 也许在人类看来,名为阿瓦隆的世界是一颗很不错的母星,是兼具了遥远、神秘与孤独的心脏,是远东边疆唯一的主人:但是太空死灵却知道,就在阿瓦隆往东更为遥远都一些地方,就在摩根尚未探索到的,那个地处于达摩克里斯湾北部的荒芜星区之中,沉睡着一个巨大的皇冠世界。 金色曼荼罗:这个名字象征着一个伟大的死灵王朝,象征着在所有的昔日之民中,实力排名第三的索泰克王朝,它拥有着银河东部最强大的军团,就沉睡在阿瓦隆隔壁的金色曼陀罗世界。 而索泰克王朝麾下所统辖的几十个墓穴世界,则是遍布在远东边疆的四处:就像吉德林地处于神盾星区一样,其他大大小小的墓穴世界塞满了达摩克里斯以北或者三重星区,像这样的地方在那位第二军团之主的眼中,无非是她统治区域的日后核心,是不需要太过担心的软烂地区,但恰恰在这里,沉眠着索泰克王朝的大军,沉眠着随时都能醒来的无魂杀手。 有那么一瞬间,塔拉辛甚至都想永远的隐藏这个秘密,然后将听闻索泰克王朝大军苏醒的基因原体在那一刻的表现,永远地记录在他的收藏品之中:这种造物的品质肯定不会是最高级的,但足以给那些拥有着这种品味的访客观赏了。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基因原体远比他预想的更敏锐,而索泰克王朝在远东边疆的统治也留下了无数无法抹去的痕迹,只要再给这位基因原体几年的时间,她自己就会发现索泰克王朝的存在,并在她那惊人的仇恨与谨慎心态所交织出来的动力的催促下,挖掘出这个古老王朝的更多秘密。 但现在,摩根还在一个不确定的状态,还在一种摸索着近在咫尺的密室之门的茫然无措之中,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这会带来一个罪恶的奖励,会实现于一个不那么被其他的太空死灵所认可的擦边动作。 理所当然的,他就不得不考虑起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能够带来更多收益和乐趣,更为吸引死灵霸主那不存在的内心的想法:也许他可以把这个消息作为一个诱饵,作为一次合适的伪装,作为一场无形交易的源头,来让懵懂的基因原体走进他所安排的赛道,而这条赛道的终端一定会是索勒纳姆斯最好的休息床铺,与永恒的安宁。 毕竟,谁能拒绝一位基因原体来作为索勒纳姆斯博物馆的皇冠钻石呢,这会让他效力终生的历史文物保护事业一路走向无人能及的巅峰:与之相比,索泰克王朝的小小隐私问题,是一个根本不需要真正考虑的事情。 反正,以阿瓦隆联邦的疆土和扩张速度,它们迟早会发现自己脚底下的古怪存在,塔拉辛要做的只是抓住情报的空白期,用几句虚无缥缈的话语,来换取他所想要的那些实际利益:他精于此道。 当然,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计划,一场以世纪为单位的行动,一次铺设了无数诱饵的狩猎:他可不会过早地进行最终一步,毕竟,虽然他并不在意那个人类之主的野心和渴望,也对大远征的结果没有更多的好奇,但是他很清楚,一旦这种计划真的实施与暴露了,没有什么会阻止人类帝国的大军踏破索勒纳姆斯,在那位奇怪的人类之主面前,塔拉辛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去隐藏自己的宝贵博物馆,也没有足够的信念会相信尼希拉克王朝能够挡住来自于全银河的讨伐大军。 也许到那个时候,他的同胞可能更愿意把他踢出去顶罪:他们早就想这么干了。 所以,他宁可等待,他宁可悄悄得开始这项计划,就从让阿瓦隆的主人觉察到自家国度的地下沉睡着一位邻居开始,他会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开始这场游戏,然后在合适的时机退场,从短暂的演员化为长久的观众。 塔拉辛知道,这并不轻松,而且一定会遭遇阻挠:索泰克王朝并没有全部的沉睡,就比如说那个三流的蹩脚预言家,迟迟不肯回到索勒纳姆斯的顽固展品,整个惧亡者和太空死灵中最为阴险,最没有诚信度的家伙:奥里坎,当然,他们也会叫他占星者。 奥里坎同样是索泰克王朝的人物,他那低廉的忠诚足以让他撕裂时间的纬度,来阻止索泰克王朝的沉眠遭到破坏:也许他现在就正在这么做,但是塔拉辛可是丝毫不怕这一点,恰恰相反,他期待着占星者与基因原体的对决,也期待着占星者与他的对决,就像他期待着自己与基因原体的对决一样。 因为无尽者看到了一种古怪的命运,他的思维网络所传来的电流让他相信,在这一连串的对决结束之后,索勒纳姆斯博物馆中那个名为【占星者】的台子,一定将不再空虚。 想到这里,无尽者甚至久违得感到了一种虚假的激动:最伟大的两个展品,还有对于奥里坎的更胜一筹,更别说在那些索泰克王朝的世界上,可是有着一些让他都颇为心动的纪念品,在这些最终奖励的面前,索泰克王朝的隐私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如果他们真的因此而倾覆,那不过说明,昔日威风无限的霸主王朝之一,如今也只能沦为惧亡者那可怕的物竞天择的一部分,而在如今的太空死灵看来,任何的失败者更是不值得根本上的同情:更何况从一开始,塔拉辛就没想过索泰克王朝覆灭的可能性,太空死灵的底蕴远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而基因原体也只会从他这里觉察到几丝不对劲,之后的情况如何,完全就看摩根的个人能力与表现了,无尽者只会忠诚地记录下这一切,并热心地指引一个错误的方向。 如果基因原体真的愚蠢到会相信他的话语,那么她这辈子都别想找到金色曼荼罗:归根结底,塔拉辛还是一位太空死灵,他不会出卖真正的利益……也许吧。 而如果那位基因原体选择相信她自己的判断…… 未知感才是一场戏剧最伟大的精华:奥里坎那个毫无艺术品味的家伙是永远不会懂这个道理的,而他也一定会来破坏这一切。 这会是一场对决,一场让人心动的,久违的对决,一场连环不断的精彩三重奏:他要先与人类的基因原体进行一次无形的猜谜,在阿瓦隆之主意识到一位古老邻居的存在的时候,他会在一场注定的审讯中发出误导的言论,让人类的探索止步于那些更微小的世界,它们也许无足轻重,但是却拥有着几个索勒纳姆斯博物馆的遗失物品,作为塔拉辛的辛苦费用。 然后,与占星者的对决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他会丝毫不差地记录下这个傲慢君子渴望扭转这一切的所有动作,这可不容易,无论是他还是奥里坎,他们都不能把动静闹得太大,没人想招来三圣卫队,而在这个限度之前,他们的对决是跨越了常理道德的无规则竞技。 至于奥里坎与基因原体……无论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那都与他没有关系了,他期待着其中任何一人的落败,而那个人大概率是奥里坎,他的身躯和耻辱记录会成为索勒纳姆斯博物馆之中最上等的收藏,他发誓。 这样的三重戏码会比任何一幕无聊的古代剧情更有意思,而它的代价不过是两三个索泰克王朝的普通墓穴世界而已:以人类的浅薄认知,他们会自信满满于这就是索泰克王朝的全部了,这样的结果即使是三圣卫队,又或者是霸主们的审判会议,也挑不出更多的问题。 是的,就是这样。 最后一缕思考的线路也在短暂的闪烁后回馈完毕,索勒纳姆斯之主傲然总结着自己的计划,并开始迫不及待于与基因原体的再一次谈话,他很清楚,那就是他的计划正式开始的第一步。 而当一切开始的时候,他的收获也会随之开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一切:有谁会看透他在阴影中的谋划呢?是那个总是把事情搞砸的奥里坎?还是那位稚嫩到不可思议的基因原体? 哈,他们都将败在他的手下。 没有人能够及时的预测到这一切,也就没有人能够阻止。 —————— “你又预见到了什么?” 【一个破碎的未来,一个有趣的搅局者,我们所谋划的千万局对决之中,那个并不起眼,却有着独特用途的转折点。】 “二号的?” 【没错,你知道的,在所有的造物之中,她的起点是最低的那一个,道路也是最曲折的,我们甚至很久都没有找到她的重要转折点到底在哪里,只能笼统得推算出那大概的几个,她已经安然度过了其中的第一个,这会让她享受很长时间的安逸时光。】 【在这一点上,庄森实在是功不可没。】 “但伱并没有告诉他。”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奖励,无论是我的一号还是二号,他们此时都需要我的沉默,因为那意味着信任与安全,或者是二号一直渴望的安逸时光,她正在享受这个。】 “也是最后的安逸时光。” “严格来说,大多数原体的转折点我们都没找到,无数的棋局只是增加着未来变幻的可能性,它们之间的变量大同小异。” 【但二号是不同的,我们只推理出了一条路线,虽然是最困难的一条,但这也是无数次对决中,有利于我们的唯一一种选择,是荒漠中的鸩酒。】 “我很怀疑她能否走完这一整条道路,天启,她是不完整的,理性之下是支离破碎的雪片,经受不住任何炙烤与蛮力,你在设计她的时候过于激进,放弃她的时候过于绝望,拯救她的时候又过于粗暴,你把二号塑造为了一个扭曲的多面棱镜,也许我们需要时刻盯着她,避免她走不过下一个转折。” 【我们没有时间,吾友,专注于任何一个造物都意味着在那些毁灭者面前开辟一个新的战场,将我们有限的精力分散到它们无穷的欲望之间,最终在来回奔波中被活生生地拖垮。】 【我不会那么做,允许我们稍稍松懈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我也不打算更多的待在造物的身边,甚至在其他一些事情上,我也必须收缩我的精力,将所有的可能性积攒在首要的目标面前。】 “你要退出大远征?” 【不是现在,也许会是在几十年后,或者更久,我会挑选出一位代替我职责的将军,在我的造物中有比我更优秀的,他们会证明自己的力量。】 “我想,那个人会是荷鲁斯。” 【相同的见解。】 “不要把他捧得太高,天启,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而且再凶悍的狼神也不可能一直伫立在最顶端的山峰,经受住四面的风暴。” 【荷鲁斯不会让我失望的,这一点我很确信。】 “那就这样吧,让我们把话题移回到二号身上,她既然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在【双刃之剑】的身边度过了第一个危险,那你又打算怎么解决第二个?” “通过庄森,我们削弱了狡诈的雄鹰对她的影响,虽然这种削弱并不彻底,但是雄鹰也并非是我们真正的敌人,毒蛇才是,你和我都已经看到了,祂停留在二号的灵魂之侧,不肯离开。” 【毒蛇的确是个问题,我的掌印者,我从未想过一位毁灭的大能会如此地耐心,但是祂沉默地越漫长持久,就说明祂最后的野心便更为宏大,宏大到我甚至不能放弃二号的存在,因为届时,放弃本身就意味着全盘皆输。】 “就像我们之间最为失败的那几局么?” 【不,更糟。】 “我想不出来更糟糕的可能:何曾及时,每当我们决定将二号保留更久的时候,她就会将棋局拖进彻底的灾难,这样的情况总共发生了整整十二次,直到我们决定让她保留损坏的状态。” 【但是在第十三次,结局却并不算坏,不是么?】 “我们不能因为仅仅一次案例就心怀侥幸。” 【那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 “你总是能够说服我。” 【抓住漏洞而已,在我们的棋局中,每一个错误只象征着一个机会,因为第二遍就是死亡。】 “好吧,那你打算怎么解决二号的下一个问题?”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么,利用一下那个搅局者,然后让二号自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会想办法解决的。】 “你确定到那个时候,她仍旧值得信任么?” 【她心中的火焰比你想象的要更为茂盛,她也许会疯狂,她也许会背叛,她也许会醒悟,但她绝对不会绝望,这是注定的。】 “不要在这个时候妄下结论,天启,你还记得第五次有关于二号的推演么,那是最糟糕的一次,她杀死了无冕君王和无敌堡垒,还吃掉了你和我的五枚棋子,你会以最差的状态面对最终之人。” 【我觉得最糟糕的应该是第十二次,你能想象双刃之剑和铁将联手碾过皇宫城墙的场面么?而在那个时候,我却被她拖住了,你也倒在了她的脚下。】 (无冕君王-基利曼,无敌堡垒-多恩,双刃之剑-庄森,铁将-费鲁斯) “……所以我说过,天启,你要么将她放弃,要么从一开始就不要进行对照实验,一个投身于无尽之洋的基因原体,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掀起更大的风暴,尤其是在她屈服于那些毁灭的未来之时。” 【我知道这一切,吾友,我可以向你坦白,我非常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我用了三次对弈来思考她的未来,和对我们的影响。】 “是啊,她只有三次站在了我们这一边,一次失败,两次成功,但你看起来都不满意。” 【那不是我能接受的成功。】 “但你也无法改变,又或者说你思考出来了更多?” 【一切都是尝试的,吾友,就像我们的这些棋局一样,它们是无价的,却又是毫无意义的,未来绝不会和它们中的任何一局有一模一样的相似,却又一定会携带着它们之间的某些碎片,让我们能够窥探到些许的可能性。】 “所以,你注重二号,因为她离开了最危险的可能。” 【是的,在我们对弈出第十四种结果之前,我宁愿相信第十三次的胜利,因为她此时正按照着这条道路前进,而按照这个步骤,下一步就需要我的亲自活动了。】 “你要去远东边疆?” 【总要去一次。】 “去阿瓦隆?” 【不,去诺斯特拉莫,现在就出发,我会命令二号的军团向北进军,他们刚刚征服了神盾星区,只需要经过古尔格拉德保护国,就是诺斯特拉莫了,我们会在那个世界的虚空中见面。】 “只有她?” 【我会带上多恩、费鲁斯、福格瑞姆和罗嘉,你知道的,多恩和二号有种莫名的联系,他们总是会成为朋友。】 “然后,你会把盲目暗者交到她的手里。” 【是的,这是目前最合适的一个选择。】 “她不会乐意的。” 【由不得她。】 “你应该知道,天启,这种半强迫性质的收养会带来一些难以想象的后果,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 【我知道,吾友。】 【如果我们更早的前往诺斯特拉莫,我的确会让一切变得尽可能地温和,但是现在,实在是已经太晚了,黑夜已经成型,虽然并不算牢固,却需要足够蛮横的光明。】 “无论什么时候,二号都很难算得上是光明,她缺少那种内心。” 【这不是问题所在,既然她靠着千人千面的力量,能够如此地肆无忌惮,那么当人们把她视作是光明的时候,也由不得她了,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反噬。】 “这也在你的规划之中?” 【不,这是你所说的那个粗暴的拯救的一部分,具体来说,是两个核心之一,另一个核心则是我给她的灵魂的礼物。】 “什么意思?” 【比起她的兄弟,她的内在更像是一个正常的凡人,当那些情感最终回归的时候,这一点会变得尤其明显,这对她大有好处。】 “哪方面的好处?” 【比如说……统治。】 “……” “所以,阿瓦隆联邦……” 【计划的一部分。】 “也是?” 【对,由不得她。】 “我想我理解二号的棋子为何叫这个名字了。” 【你早该理解的,她在每一局都没有辜负她的称号,不是么?】 “的确如此,那么这一回,轮到我用她了?” 【你又打算用她了?】 “当然,让我们早日开启第十四次可能吧,不过首先,让我看看我该使用二号,我的确是有点忘了她的作用,所幸这个名字依旧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弑君者。” (本章完) 第239章 古恨今仇 “你知道掠食者熔炉么?” “那是什么?” “一个以星球为食的怪物。” “一个谣言,一个危言耸听的传说,一个最黑暗的历史故事,它源自于银河东部边疆的外侧,是边缘中的边缘里才会诞生的恐惧,是那群扭曲造物在现实中的投影。” “相传,如果一位宪章舰长过于勇敢与贪婪,不满足于萨拉马斯的安逸,那他就可以跨过神盾星区的富饶领土和古尔格拉德保护国的连绵堡垒,然后一头扎进地处于东北方向的外部虚空之中,最终,他将直面整个现实宇宙所能出现的最可怕的乱像,并为了自己的愚行而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像这样的疯狂举动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数不胜数,最终却只有少数几个惊慌失措的幸存者能够从那黑暗中狂奔逃回,留下一连串近乎于疯狂的呓语和胡言。” “那处最为遥远的黑暗被萨拉马斯人称作【胡达海湾】,那是位于萨拉马斯正北方的外部虚空,也是从更北方的食尸鬼群星所延伸下来的一片极为混乱的恶土,几十个世纪以来,来自于那个地方的怪物持续折磨着远东边疆的世界。” “根据我这一路所记录和收集的历史文卷来看,那处外部虚空的居民很有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可怕与野蛮,那里也许有欧格林蛮族的扭曲异变体,有世代研习疯狂咒法的巫师帝国,还有各种各样的食人魔物和灵能异种,它们的庞大数量足以同时淹没十几个星系。” “当然,记录中最可怕的只言片语,却指向了两个难以想象的可怕对手:第一个就是克拉夫人,一种能从亚空间发起精神控制,从而进行寄生的灵能异形,据说它们最古老的无光巢穴就隐藏在外部虚空最深处的黑暗里,那是就连星炬的光芒都不可能照拂到的荒原。” “而第二个,就是那个隐藏在黑暗传说中的谣言,那个只有最勇敢的探险家才敢低声提及的恐怖:它的名字叫【乌兰胡达】,但更多的人喜欢按照传说中最疯狂的那一部分,把它称为【掠食者熔炉】。” “据说,在最开始,乌兰胡达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铸造世界,但是它们的选址地非常糟糕:它们在食尸鬼群星建立了自己的熔炉,并再也没有离开,而当纷争时代的风暴蔓延到了银河东部的时候,它们就再也联系不上任何一个理性的人类世界了,乌兰胡达在之后的数千年里,被食尸鬼群星之中的各种疯狂所包围,无路可逃。” “最终,它们在绝境中做出了唯一的选择:如果想要它们想要在无边恐怖中活下来,那它们就只能变成最恐怖的那一个。” “直到数千年后,萨拉马斯人才再一次看到乌兰胡达,又或者说是掠食者熔炉:彼时,它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前庞大的异端铸造世界,种种常人无法容忍的扭曲技术加强了它的力量,让它作为一个世界,居然可以在亚空间中航行,从而荼毒无数的星系,并且吞噬整个世界来满足它的饥饿与贪婪,被吞噬世界的土地和钢铁最终让它变得无比巨大狰狞,而所有的战败者都会被改造成机奴和消耗品,用于最邪恶的巫术,让乌兰胡达的异端贤者们能够永远的苟活下去,散播恐怖。” “它满怀仇恨,它满怀恐惧,最终,它成为了仇恨,成为了恐惧。” “它最终成为了无边恐怖的一部分,成为了食尸鬼群星的一员,它们的亵渎造物会在银河东部的边缘肆意地游荡,用它们畸形的泰坦军团和憎恶机器人大军去周期性地收割人类世界的文明。” “据说它们每隔一百年就会从食尸鬼群星中离开,进行一次伟大的屠杀与亵渎:而它们的上一次目击记录,就是将近一百年前。” “……这也是谣言?” “谁又知道呢。” 阿里曼合上了他的记录本,便随手端起了一旁的茶杯,耐心地观察着桌案对面好友的表情:亚空间航行时的时光总是无趣的,在盖勒立场所带来的压抑氛围之下,无论做什么学术研究都让人无法静下心来,还不如找些消遣。 当然,赫克特可能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消遣对象:虽然马格努斯的子嗣在过去的几年中着实练就了一手不俗的剑法,但是阿里曼依旧有着宝贵的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近战中绝对不是赫克特这种肉体怪物的对手,更何况后者现在的心情似乎也不太美妙。 据说是在雕像比赛的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那尊雕像明明挺逼真的嘛,寥寥几刀就刻出了阿巴顿的神韵。 阿里曼喝着自己亲手调制的葡萄酒精饮料,内心之处横冲直撞着各种各样的奇妙想法:远东边疆的确是一块充斥着危险的宝地,在伴随着第二军团进行【边疆进军】的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阿里曼的见闻有了一个充足的长进,他的第一个和第二个记录本很快就被密密麻麻地填满了。 而在曼洛克的经历则是占据了其中最大的篇幅:第二军团之主在那个遍布着游牧部落的巨大世界上停留了整整一个月,甚至专门召回了阿里曼和科尔特斯等人,与她一起研究遍布了整个世界的古老遗迹群落,那些星罗棋布的遗迹不断暗示着某种未知的异形进化树的人工起源,而从那些惶恐的当地人口中得到大规模调查的允许,甚至需要基因原体的亲自登场。 阿里曼并没有跟随摩根的主要团队一起深入地底,这是一种简单的避嫌行为,他满足于在地表上那些巨大的碑文间游荡,记录着那些传承了无数岁月的符画,甚至发现了一个外星种族的古老自画像。 他不确定他到底是一个抽象的自我临摹,还是对一架机器人的精准描绘:那副【自画像】的主要内容就是一具金属打造的骷髅,甚至能看到那空洞眼眸之中无尽的绝望与疯狂,这种疯狂同样体现在一旁的文字上,阿里曼甚至没有心思去记录那些扭曲的载体,他只能胡乱的推测,那可能是遭遇了一场可怕浩劫之后的精神崩溃之言。 第二军团之主对于地下遗迹的探索持续了整整十三天,当她从那座古老的大坟中出来的时候,她的面色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严肃与低沉,阿里曼注意到,跟随着基因原体的队伍似乎有了一些微不可查的减员,他们的盔甲也都比想象中的要更为狼狈,那些战士对于这次任务一言不发,显然已经立下了不可违背的诺言。 在那之后,蜘蛛女皇一反常态地给予了这个世界的居民极高的自制权利,阿瓦隆对于此地的统治止步于轨道上几个堪称全副武装的空间站,看起来完全不打算有更多的投入与驻守,而在本地人那欢欣鼓舞地庆贺中,阿里曼则是闻到了第二军团之主身上那一缕漠然无比的气息,那名为【抛弃】。 有点吓人,不是么。 不过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三天之后,马格努斯的子嗣就把这一切忘记了,而摩根的骄子们也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神盾星区的作战完成之后,所悄悄举行的雕像大赛上,三轮的选拔最终筛选除了十名优胜者,交给摩根亲自裁定最终的那一位幸运儿。 在那十人中,有着不少阿里曼的老熟人:巴亚尔和迪尔姆德的胜利并不惊人,毕竟他们一直以来都有着狂野的艺术天赋,他们的胜利女神像和女猎手像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扬,马格努斯的子嗣甚至专门去观摩过,的确都是非常不错的作品,只不过都长着一张独属于摩根的面容。 也许赫克特就是输在这里:他的选材出了问题,另一个军团的战士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家军团的基因原体呢,在整场大赛基本是一场摩根雕像大比拼的前提下,一张属于影月苍狼的脸实在不是加分项。 当然,处于对于彼此之间友谊的考虑,他没有说出来,在从神盾星区到古尔格拉德保护国的亚空间跳跃期间,阿里曼和赫克特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一路以来的各种奇异见闻,以及有关于其他军团所发生的闲闻逸事。 “我在普罗斯佩罗的战斗兄弟们在最近的信件里,告诉了我一件有趣的事情:怀言者军团的使节在不久前抵达了普罗斯佩罗,他们借走了军团中艺术品味最为优秀的几个战士,作为两个军团之间的必要交流活动。” 阿里曼的话语有些感慨。 “阿蒙跟我说,如果我不是在第二军团出使的话,这个有关于怀言者军团的交流任务原本一定会落在我的肩上。” “你很遗憾么?” 赫克特捏着阿里曼为他特制的酒杯,虽然这个酒杯对于阿斯塔特战士来说都算得上,对于凡人来说更像是一个小桶,但是摩根的骄子还是隐晦地发觉,它在自己掌中似乎又变小了一点:显然,他似乎又开始长个了。 不知不觉间,体型的不断魁梧已经从一种意外之喜变成了一种时好时坏的忧虑,所幸他的基因之母在前不久传来了承诺,她已经注意到了他的问题,而赫克特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解决办法的出炉。 “倒是不怎么遗憾。” 阿里曼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是让人无法反驳的真挚。 “只是我听说了又一个传闻:怀言者军团之所以借走那些艺术感最强的阿斯塔特战士和凡人,是因为在他们的军团之中,开始流传起了一个……新想法?” “想法?” “是的,一个和大远征格格不入的想法:他们渴望着寻找一个合适的世界,然后在上面兴建一座伟大的城市,以表明他们对于人类之主的……狂热信仰。” 赫克特沉默了一下,他的回答在之后变得肯定。 “我想,帝皇也许不会喜欢这种行为的,毕竟这是大远征,而不是什么国泰民安的繁荣纪元,来自于神圣泰拉的战争命令在转瞬间就可以堆积如山,根本没有给我们修建伟大城市的时间。” “谁说不是呢。” 马格努斯之子继续着他轻声的感慨,这种总是悠然世外的态度让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朋友,但是拥有的友谊却往往都是重量级。 “不过怀言者军团的问题,一直都是这么奇怪,他们在大远征之中建树寥寥,是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的边缘人物,最大的话题中心也不会是他们那明晃晃的信仰。” “帝皇不喜欢这个。” “是啊,人类之主显然更喜欢他的帝国真理: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个问题,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赫克特,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解答一下。” “但说无妨。” 阿里曼放下了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先是仔细地回忆与思考了一会儿,确认着自己话语的谨慎性与可能的未来:在某次竞技场的失言导致了一点不愉快之后,他就养成了这个良好的新习惯。 “一个有关于帝国真理和阿瓦隆联邦的问题,赫克特:根据我在阿瓦隆的见闻,你们似乎对传播帝国真理兴趣寥寥,完全没有把传播帝国真理放在日常工作的前几位,要知道,帝国真理的传播可是神圣泰拉的死命令之一。” “这个么……” 赫克特摸了摸下巴。 “恐怕我很难回答你,吾友,毕竟你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阿斯塔特连长而已,这种具体的治理策略只会出自伟大的基因之母,我们无权去揣摩她的想法。” “那你总可以有一些自己的个人想法嘛,我记得摩根阁下非常鼓励你们尝试与勇于自我思考,从而确保破晓者军团在分散状态下的战斗力与自主能动性:我记得她当初是这么向所有人宣告的。” “的确如此,你如果想问我的想法的话:你看看,阿里曼,我们的阿瓦隆联邦虽然稳定且富庶,可是我们的北边就是传说中臭名昭著的食尸鬼群星,南面则是达摩克里斯湾的诡异浪涛,东侧紧挨着星炬的边缘,再进一步就是无边的黑暗与疯狂,只有西方与帝国的核心控制区域相隔遥远。” “在这种情况下,神圣泰拉能够给予我们的援助就像是它的控制一样虚无缥缈,而我们自己最重要都任务毫无疑问就是抵抗来自于三个方向的危险:军事存在、政治稳定和足够的后勤物资,在眼下有太多的东西比帝国真理更重要了,而且退一步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所养成与保持的实事求是精神,不正是把帝国真理包含在其中么?” “摩根阁下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这段话来自于一次正规的军团会议。” 阿里曼点了点头,他本身也不太在意这个问题,作为一位资深的灵能大师,马格努斯的子嗣对于帝国真理的态度就像是绝大对数的千子和普罗斯佩罗人一样,就是最为简单的无视和躲避。 “你似乎对阿瓦隆联邦有着不小的兴趣,阿里曼,最近你问了不少与其相关的问题,这可与你以前的学者形象不太相符合。” “社会本身就是一座最为伟大的学府,尤其是我们尊敬的摩根阁下显然准备进行一场空前浩大的社会学实验的时候,作为一名学者,没有什么比阿瓦隆联邦的未来更能吸引我的了。” “我不得不向你指出:阿瓦隆联邦是基因之母给予远东边疆无数人民的礼物,这对她来说是一项神圣的使命与负担,而不是什么社会学的实验。” “它们不冲突,赫克特,而且我对于摩根阁下的敬意绝对不输于银河中的任何一人,她的很多举措都漏露出了一种理性的善良,是足以长治久安的方法,这在帝国的其他地方可是很少见的,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在很多世界因为帝国的军事行动而陷入了死寂的时候,第二军团所留下的,却往往都是真心实意的欢呼。” “因为我们给他们带来了一部分利益,哪怕只是暂时的。” “是啊,那么谁会为了这些利益而买单呢?” “那些不愿意欢呼的人。” 不言而喻的笑声在两位阿斯塔特战士之间回荡着,伴随着桌案上的长瓶因为一次诡异的波动而掀起了层层微浪,两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震动感。 “啊,到站了。” —————— “正在穿过曼德维尔点。” “已确定目的地属实,为要塞星系【019】,此地为原古尔格拉德保护国的一部分,驻扎有一个向铸造世界效忠的骑士家族。” “铸造世界古尔格拉德所派出的一支迎接舰队,此时就在曼德维尔点附近宙域,他们所发来的信息宣称古尔格拉德的机械大贤者本人就在舰队中,渴望着能够觐见我们的基因之母。” “真是罕见啊,如此热情且低姿态的铸造世界,还是头一个,提格鲁斯、科林斯、卡拉加特和贝鲁斯主星虽然也陆续向我们的基因之母俯首了,但是他们最起码还有着一些奇怪的矜持。” “矜持还是傲慢都无所谓,一群连驻守的泰坦军团都没有的小型铸造世界,不过是在纷争时代的风暴中瑟瑟发抖的可怜虫而已,他们全都被遮蔽在三重星系的阴影下,捡食着残羹冷炙,来自于阿瓦隆的巨大订单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了。” “是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们才能随意地挑选我们需要的物品吧,比起瑞扎,这些小型铸造世界的服务态度诚恳得近乎于吓人,他们的要价也很低廉。” “但是瑞扎是必须的,我们不能完全依靠古尔格拉德这种破落户来建设阿瓦隆联邦,母亲的伟大计划需要惊人的产能,这种产能所带来的订单,足够让那些小世界的熔炉昼夜不息很多年了。” “毕竟是一个早就已经衰落了的小世界而已,据说它们只剩下一个铸造熔炉和几个客户世界了,对于一个铸造世界来说,绝对称得上是穷途末路。” “听起来就像几年前的我们。” “没有可比性,你个蠢货,他们可没有能够期待的基因原体。” “一提到基因之母,你看起来就格外的骄傲。” “你不也是?” 属下之间的笑谈传到了拉纳的耳中,这位一向严肃的首席老近卫军睁开了一只眼睛,扫了一眼,便又闭上了,充耳不闻。 向远东边疆的进军已经持续了数个月之久,虽然大多数情况都是一边倒的战斗与受降,但是舟马劳顿之下,让他们有一点放松的时间也不是不可以,拉纳虽然保持着漫长的严肃,但他还是知道月满则缺的道理。 一直以来,老近卫军虽然始终没有等到他们命中注定的那场伟大战役,但是他们的组织性与战友情谊却是实打实地缔造起来了,所有的顽劣与蛮横在一个更伟大的共同目标之下,正在逐渐扭曲成一股诡异的团结。 尤其是当瑞扎的两百多套冥府型终结者盔甲全部到货之后,由老近卫军所组成的银色洪流已经逐渐成为了第二军团最为信任的杀手锏之一,他们表现出了自己在近身混战中那独步天下的力量,并用无数燃烧的废墟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表现地很好,自然值得短暂的奖励与放松,拉纳在治军方面无时无刻不在学习的自己的基因之母,而他也发现,第二军团之主在统御下属的时候,最为擅长的就是充分的信任和张弛有度。 于是,首席老近卫军便一个人肩负起了守卫王座间的重任,他的基因之母正在里面会见古尔格拉德的大主教,这会是一次漫长的谈判与投诚,铸造世界的态度非常的热情,所以他们会反而变得没那么好应付过去。 基因原体只让自己的侍女和首席冠军巴亚尔侍立在银白王座的两侧,她花了大概两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与自己的访客长谈,用承诺与订单让这个地处关键位置的铸造世界彻底地倒向自己,也在大主教那充满了仇恨的声音里,知晓了属于古尔格拉德的古恨今仇。 简单来说,这无非是一个有关于落寞和仇恨的故事:古尔格拉德曾是人类黄金时代的宠儿,在银河系的东部边缘拥有着名为古尔格拉德保护国的广袤疆土,如今那遍布在神盾星区以北的数十个要塞星系就是这一强大国度的遗产,但这辉煌的日子只持续到了纷争时代的第一股风暴到来,铸造世界在那毁灭洪流中遭受了惨痛的损失,随之而来的的异形入侵与堕落的掠夺者更是摧毁了古尔格拉德人的小帝国。 在接下来的几千年里,古尔格拉德的权力之地被摧毁,它被迫与肮脏的入侵者不断战斗,无论是制造能力还是军队都遭到了不可挽回的破坏,同时,它还发现自己不得不成为一道防线,一道抵抗着食尸鬼群星中的可怕群魔南下入侵的第一道防线。 而在它的身后,三重星系的三个铸造世界连起手来,享受着古尔格拉德的庇护,又吞噬着曾经属于前者的矿井和堡垒,所有的外交努力都被强大的三兄弟无视,因为衰落至今的古尔格拉德早就没有了与强大的三重星系对抗的本钱。 就这样的,在愤怒中,在绝望中,在古老的矛盾中,仇恨最终诞生了,古尔格拉德没有像食尸鬼群星中的那个同类一样,成为无尽恐怖的一部分,但它同样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矢志于付出一切来向三重星系施展报复的怪物。 这一疯狂让他们毫不犹疑地跪在了摩根的脚下,奉上了自己的忠诚、骑士家族与泰坦军团,虽然这些礼物早就和铸造世界本身一样衰落如斯,但是基因原体依旧看中了他们的某些价值,她收下了这份小小的礼物,给予了古尔格拉德一份有些不一样的加盟协议。 理所当然的,因为古尔格拉德那炽热的激情,第二军团之主在这份协议中占了不小的便宜,而她唯一需要做出的许诺,就是对于三重星系的最终敌意:恰好,摩根对此乐意至极,她本就不愿意看到在属于自己的远东边疆中,有这么一个强大到不可能臣服的存在。 在基因原体精妙到几乎没有多少承诺的话语中,古尔格拉德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他们曾经的保护国区域也就此成为了阿瓦隆联邦在北方的边疆,而【边疆进军】也会在这里暂停,在收复了那些个要塞星系之后,第二军团就不会继续向北进军了,因为那里除了泪水之路的贫瘠和食尸鬼群星的疯狂,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接下来,调转方向,向东方和南方的萨拉马斯区域进军,才是最有价值的选择:不过在那之前,摩根要解决另一件事情,她必须先去一个已经被她甩在身后的,名为阿提拉的星系,去确定一些事情。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瞄了一眼一旁的首席冠军剑士,他正是跟随着摩根进行了十三天的地下探索的人物之一,并且自愿地忘记了其中的一切。 【你还记得阿提拉的耶门伽巨石碑么,巴亚尔。】 【或者是桑纳托斯王朝与璀璨星图。】 来自于基因之母的突兀询问让巴亚尔有些茫然地抬头,他皱起了眉头,努力地搜索着自己脑海中有关于这些词汇的记录:当然只有一片空白。 第二军团之主揉着发丝,为了自己那无处不在的谨慎心态而感到了一丝自我讽刺,在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摩根下达了命令。 【去通知军团议会,让马歇尔带领十个连,继续在古尔格拉德地区进行远征,让他与铸造世界保持密切的沟通,一方面要监视他们的心态,另一方面也在听取这些地头蛇的建议,另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任何继续向食尸鬼群星进军的行为。】 “明白,大人。” 【此外,再额外分派十五个连队,分为三队,向着萨拉马斯和三重星系发起探索行动,尽可能的避开大规模的交火,进行探索、谈判与侦查即可。】 “……是不是太多了,大人?” 巴亚尔皱起了眉头:经过几年的扩张与不择手段的扩军,第二军团现在已经拥有了四十四个阿斯塔特连队,每个连队拥有大概五百名战士,其中有十个驻守在原本的阿瓦隆极其周边星区,还有九个在新晋征服的远东边疆各处进行驻守与巡逻工作,再减去摩根随手分派出来的十五个连队…… 【十个连队,五千战士,足够了,我会带上你、科尔特斯、赫克特与迪尔姆德,哦,当然还有拉纳的老近卫军。】 原体开口,首席冠军自然没有继续反驳的必要,巴亚尔在点了点头之后,开始询问这次行动的目的与原因。 【我们要去阿提拉星系,那里有一些我所在意的东西,应该不会有战斗,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求他们把东西都带上,尤其是科尔特斯他们,让他们把那些容易携带的都拿出来。】 “所有?” 【所有。】 “我明白了,大人。” 巴亚尔告退,而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一旁的室女座看向了自己的造物主。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紧急呢?” 【不紧急不行,我的那个基因之父刚刚给了我一条讯息,他的舰队正在向远东边疆驶来,准备接回我的又一个兄弟,同时也会对星炬之外克拉夫人的无光巢穴发动一次远征。】 【如果远东边疆真的有什么隐患的话,那我最好在他到来之前就要弄明白。】 “为什么?” 【……】 【虽然我不想承认。】 【可一旦真的有什么事情超出了我的能力,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他发出求救,并且期待于他的帮助与力量。】 “这是妥协?” 【这是现实。】 —————— “听说母亲选你作为了雕塑大赛的评委之一?” 在传达完了命令之后,巴亚尔与拉纳一起目睹着要塞星系那早已荒凉的地表。 “是的,这是母亲的命令,你的作品就是我亲自通过的。”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 首席剑士笑着,而老近卫军只是摇了摇头。 “不需要,你的胜利是你自己的能力所造就的,我所做的只是进行公平的裁判而已,胜利女神形象的基因之母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我想,是最深刻的一个?” “……并不是。” 拉纳的面容有了一瞬间的微微扭曲,这引起了巴亚尔的兴趣。 “还有更优秀的?” “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个……跑题的作品。” “跑题?像这种定题比赛居然还有跑题?” “只有一个,那是第二十三连连长赫克特的大作。” “啊,那个大个子,他的作品怎么了?” “他没有雕塑出我们的母亲,尽管他说那就是,但是明显不是。” “那他雕塑了谁?” 面对巴亚尔的问题,拉纳只有冷冷的笑了一下。 “赫克特说他的那座塑像雕塑着基因之母的容貌,而阿里曼则是私下谈话时无意中说过那是一尊阿巴顿的塑像,但是他们都在说谎。” “我看了那尊雕像。” “那明明是马格努斯。” “……”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够带我去看看么?” “当然可以,所有的作品就在我们身后的房间里。” “……” “……” “你看着像谁?阿巴顿还是马格努斯?反正不可能是我们的基因之母。” “嗯,我觉得像……基利曼。” “……” “……” “难道那小子真是个天才?” (本章完) 第240章 意料之外的绞杀 “我从未见过如此庞大与疯狂的建筑:它的诞生就像是一群早已超脱了生死的荒诞神灵,用如今的文明所难以想象的方式,塑造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伟大笑话,用来点缀自己永恒的无趣岁月。” “在见到它之前,连我自己都会嘲笑这种毫无意义的感慨,但是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用这样的话语来形容我所见到的一切。” “这是神迹,这绝不是凡人所能缔造的疯狂:尽管帝国真理此时依旧在我的心头跳动,但是在活生生的现实面前,我会让它暂时地让位于物理学无法解释的伟大。” “我们所发现的这个建筑违背了一切的物理学和社会学,我难以想象是怎样强大且空虚的种族,会集中起如此规模的科技与力量,从而违背一切物理法则,让它们的造物在千万年后依旧可以扭曲我们的世界观,震撼我们的心灵。” “而创造出这一切的种族,那个幸好早已消失的帝国,它们的力量也许已经摸到了被凡人称之为神明的疆域,又或者,它们已经能够凭借着科技与底蕴,与神明并肩。” “所幸,他们消失了,消失在了银河系那日复一日的浪涛之中,希望他们永远也不会归来,声索自己往日的霸权。” “否则,那可能会是一场比整个大远征都要更为恐怖的浩劫。” 笔尖停顿,科尔特斯随即抬起了头,充满敬畏地看了一眼那在遥远天际线上的庞然大物:他在敬畏那个存在,那是一个生物,一个后来者,对于古老奇迹所发自本能的崇拜,即使是被人类之主刻进了基因之中的,对于所有异形生物的天生仇恨,也无法冲淡这股对于异形造物之伟大的无尽感慨。 而在他的视野尽头,在所有人前进的终点,那个足以冲破天生仇恨的古老造物,那个名为【耶门伽星空巨石碑】的存在,就傲然地屹立在它千万年来的王座上,沉默地接见着又一批渺小的访客。 在最终抵达这个名为阿提拉的蛮荒星系之前,科尔特斯一场不落地参加了第二军团之主所召开的每一次联合会议,他们曾真切地担忧过他们所要寻找的那个造物可能无比的神秘,无比的隐晦,被埋藏在需要千百年才能探索完毕的无尽虚空之中:可就在他们驶入了阿提拉星系轨道的那一刻,他们就发现了这种担忧是多么的可笑。 【耶门伽星空巨石碑】就屹立在那里,屹立在整个阿提拉星系最庞大的世界上,屹立在一堆古怪的无光金属之中,它距离那个早在黄金时代就已经被人类殖民的阿提拉星隔了半个星系,这成为了它一直没有被发现的理由。 巨石碑就在那里,它是如此的庞大,完全就是字面意思上的高耸入云,而根据科尔特斯第一眼的判断,它甚至比人类已知的任何一座巢都都要庞大,广阔到足以容纳数个军团的地基深深地扎入它脚下的无光金属之中,而巨石碑的顶端更是一路延伸到了大气层,甚至能够接触到那些飞的够低的战舰。 第二军团的风暴鸟们充满戒备地落在了距离巨石碑相对遥远的地方,因为围绕着这个庞大的远古奇迹的,是一座看起来早已死寂千百年的古城,其中的狭窄与精妙布局根本不适合大规模的停降,五千名阿斯塔特战士在留下了最低限度的舰船守备后,便跟随着他们的基因之母,一起缓缓地走进了这座死寂的远古回响之中。 在那些由最古怪的,如同陵墓一般的房间与小型石碑所组成的迷宫中探索,是一件比想象中要更为困难的事情,在虚空中沉睡了无数年的绿色符文就仿佛拥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闪烁着一种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光芒,那些最外围的战士一直在狐疑地四处搜索,因为他们总觉得受到了某种监视。 按照常理,这种疑神疑鬼的问题往往可以依赖于基因之母或者其他智库的出手,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更为复杂一些:自从进入了迷宫以来,无论是始终保持着严肃面容的摩根,还是随行的少量破晓者智库,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明状的压抑感,在不断削弱他们的力量,来自于灵魂之海的羁绊在不可思议地减弱,让所有灵能者的脑海都陷入了一种低沉的混乱。 在发现这种情况并非是单独的特例之后,几名阿斯塔特连长迅速达成了一致,找到了始终位处于队伍最前端的基因原体。 “大人,您必须立即停下这次探索,这座城市有古怪,我们不应该在如此未知的情况下继续前行,这极有可能会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铿锵有力的谏言甚至跨过了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战士之间的崇拜围栏,而在老近卫军漠然的注视之下,这句足以在钢铁勇士中掀起血难的话语,只是让一直沉默的阿瓦隆之主稍稍抬头,有些不死心地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巨石碑。 【最多再有五分钟,我们就将抵达那里了。】 “的确是这样,大人,但是请恕我直言,在没有足够侦查的情况下进入这座明显暗藏玄机的古代城市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您完全可以先行在这里等待,等待我们进入进行一次侦查活动。” “又或者,我们可以暂停这次行动,先离开这里,在阿提拉星补充物资与补给,同时召唤附近宙域的那些连队,以更充足的准备对这里进行二次探索。” “五千人还是太少了,为了您的安全,我们最起码需要一万人。” 在德高望重的巴亚尔第一个出言劝阻之后,科尔特斯、赫克特与其他的几名连长也相继发话,所有人都在为了基因原体和智库们的集体低迷而感到不安:尤其是他们的基因之母很明显受到了这个诡异地方的影响,她一贯的清冷逻辑似乎正在变得混乱。 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基因原体与阿斯塔特战士之间的差距体现了出来:军团之主只是继续保持着一种低沉,在又观望了一会儿远方的巨石碑后,摩根做出了判断。 【我的基因之父已经抵达了奥林匹亚星系附近,我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第二次探索:命令全员保持战备状态,随时准备战斗,我们继续前进,完成这次探索。】 在这一刻,往日只在破晓者们身上才会出现的执拗和探索欲望终于在他们的基因之母身上渐渐地浮现了出来,鲁莽与谨慎并行的态度加上源自血脉的权威,让阿斯塔特们只能低下头,俯首于基因原体最终的命令。 再怎么说,他们也只是阿斯塔特战士,最真切的谏言也必须屈服于自己基因原体那突兀的顽固:但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还是必要的。 科尔特斯向前一步。 “大人,根据您的命令,我们携带了密库中的那些便携品,其中就是一款可以无视任何阻碍的传送信标,是黄金时代的遗物:请你带着它,一旦有任何问题,请第一时间启动信标。” 【……这似乎更像是某种临阵脱逃,科尔特斯。】 “只是必要的准备。” 基因原体沉默了一下,她似乎在内心中做着一个选择,不过片刻之后,一种对于子嗣的妥协就胜过了她内心中本就寥寥无几的所谓尊严,第二军团之主轻巧地把那个与手镯无异的特殊传动信标紧握在了手中,无声的向自己的子嗣做出了会临阵脱逃的许诺。 【我同意了,继续前进。】 摩根挥了挥手,随意地下达了这个命令,此时,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已经被眼前这座宏伟且光滑到不可思议的建筑所吸引走了,在她的内心之中,一种最为强烈的预感在不断地鸣响:在这座散发着沉默与危险气息的古老遗迹中,有着她所需要的东西。 也许是知识,又也许是更为重要的……秘密。 她要得到它……一定。 不知不觉间,在她迈入了这座静谧鬼城的时候,这样的心思就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头,成为了她一时的渴望。 —————— 基因原体最终带着老近卫军全员和四个连队进入了耶门伽巨石碑之中,而以赫克特和迪尔姆德为首的其余六个连队,则是把守着原体进入的大门,颇为严肃地开始打造起了一连串的防御工事。 虽然没有任何建材,但是碉楼林立的死城本就无比适合作为防守的要塞,更不用说耶门伽巨石碑的入口还是一座高台,三千名破晓者四处散开,很快就摸索出了一条大体的防线,赫克特和迪尔姆德亲自守在那座数十米高的大门之前,在他们身后的高大走廊中,影影绰绰有着几位破晓者的身影,彼此之间都能够清楚地互相眺望与通告,来避免任何紧急事态的发生。 但尽管如此,连长们依旧认为这有些不太保险。 “我们应该携带更多的重型装备一起前来的。” 指着高台前的空白区域,第三十三连的连长迪尔姆德有些不甘地低声抱怨。 “看看那里,无险可守,也许我们应该呼叫几家风暴鸟,让它们运几辆战争引擎过来,或者是防空火炮也可以。” 赫克特深有同感,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风暴鸟无法靠近这里,地形复杂是一方面,这里的奇怪磁场似乎也在干扰着风暴鸟的运作,强行闯入有坠落的风险。” “的确如此……” 迪尔姆德皱着眉头,他那宛如天神一般俊美的容貌现在陷入了淡淡的焦虑之中,那是一种被环境带来的痛苦:伴随着他们最终抵达了耶门伽巨石碑的面前,不仅仅是灵能者们,所有的破晓者都感受到了一种灵魂方面的压抑,让他们浑身上下变得很不自在。 “你说,真的会有人在这种条件下生存么?这座古代遗迹显然有着日常生活的痕迹,可是这种压抑感也是同时存在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他们是一群没有灵魂的物种?” “憎恶智能?” “有可能。” 闲散碎语伴随着通讯频道中的一句呼喊而告终,两位连长齐齐皱起眉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如此模糊的通讯话语了。 “你们应该过来一趟,大人,这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两位连长互相看了一眼,在短暂的无声交流之后,赫克特拿起了自己的大剑,快步地走向了事情发生的地点:虽然那个通讯声音模糊无比,但他还是能听出来,那是一名第二十三连的战士。 高大无比的阿斯塔特战士迅速跨过了正在进行准备的战友,他敏感的发现目之所及的每个人都有着一种压抑带来的低沉,就像是他们的武器一样,在无形中变得有些黯淡无光。 ……不过倒也不是全部。 最起码,赫克特手中这把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大剑,就在不断地微微颤抖着,仿佛陷入了一种极为兴奋的状态。 他没敢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人。 十几分钟后,赫克特便来到了事发地,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战斗兄弟口中的【奇怪东西】:那是一扇古怪的门扉,看起来足足有几十米高,那就像是一面镜子,不过镜面呈现出一种湖泊一般的波动感。 处于本能,赫克特觉得那是一种通道的出入口,或者是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这让他的警惕心很快就高声鸣叫了起来。 恰好,第一批研究这个奇异造物的阿斯塔特战士刚刚完成了自己的观察,在看到赫克特的到来,便一边挥着手,一边向他走来。 是萨列里,赫克特还是小队长时就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是一位前途无限的智库。 “赫克特,快过来看看!这可是一个价值无限的古董!” “那是什么?” 赫克特与自己的好友还有一段距离,他一边高喊,一边开始加快了速度,穿过面前的建筑阴影。 “我还不清楚。” 萨列里的呼喊在冰冷的城市之中游荡,仿佛洪亮了不少。 “但是我可以确定,这似乎是一种类似于传送门的装置,伱知道这种装置的价值的,赫克特,我们应该立刻通知原体。” “再通知之前,你最好再检查几遍,萨列里。” “放心,我刚刚……” 话音未落,一声最为刺耳的尖叫突然洞穿了赫克特的耳膜,摩根的骄子迅速睁大了眼睛,而他的视野则是无情地捕捉到了远方所发生的一幕。 萨列里站在那里,维持着一个招手的姿态,宛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魔偶一般,他摇摇晃晃着,再甩动了两下胳膊后,轰然倒地。 他的头颅已经被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子弹,打的稀碎。 赫克特瞪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秒钟,他似乎陷入了一种难以接受现实的惊愕:直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将他迅速唤醒。 跟随着本能的指引,摩根之子狼狈的滚到了一边,滚到了他刚刚踏入的建筑阴影之外,而在他上一刻站立的地方,一道足以在同时收割他性命的致命光芒在暗影中一闪而过,赫克特的眼角捕捉到了那个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的暗影袭击者:那是一个他无法形容的可怕生物,全身漆黑如夜,白发如雪,面部是一团模糊的阴影、身披寥寥几片人皮和发亮的幽绿符文。 那是什么? 它去哪了? 赫克特没时间想这些,因为就在他狼狈起身的那一刻,他才赫然发现原本平静的死城突然被一股极致的疯狂与混乱所袭击,耳边到处都是战斗兄弟的紧急呼喊,还有刺耳到让人抓狂的破空声。 在阴影中,在建筑里,在那些他们曾经反复检查的地方,一大批面色妖异的袭击者与他们的可怕兵器就像是凭空捏造而来的一样,瞬间遍布了摩根之子四周那缺少防护的每一寸天空。 敌袭! 警钟在赫克特心中敲响,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大块阴影瞬间拂过了他的头顶,赫克特看的清楚:那是十几架从那台诡异大门中出现的战斗飞艇,它们装载着几十名疯狂大笑的异形,用锋利的刃鳍以及锯齿状龙骨,在转瞬间就夺走了大门旁边几名阿斯塔特的性命。 这可怕的空中蹂躏者迅速向赫克特扑来,却被拥有着惊人肉体的摩根骄子勉强躲过,它们似乎也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只是在一连串懊恼与奚落的笑声中,扑向了已经响起无数枪声的耶门伽巨石碑。 而在它的身后,越来越多同样可怕的施虐狂争先恐后地涌入到了现实宇宙中来:十几架各式的战斗机和更多的摩托飞艇从那被称为网道的大门中鱼贯而出,上面载满了渴望着获得第一批鲜血的亡命之徒们,而在接连不断的阴影中,那些黑肤白发的,名为曼德拉的杀手神出鬼没,在几十处地点同时发动了可怕的袭击。 天灾与刃翼鸦并肩而来,在转瞬间就将战火燃烧到了所有的防守者头上,而在他们身后,挥舞皮鞭的驯兽师呵斥着自己的以太猎犬和乌古尔怪兽,撕裂了他们所隐藏其中的亚纬度。 宛如大猩猩与蝙蝠和蝙蝠混合体的利爪恐魔被释放了出来,与它一同咆哮的还有几头血伶人最新的骄傲作物,而在这些狂叫着向前冲锋的怪物身后,全副武装的梦魇剑士走出了网道,开始寻觅起了属于自己的对手。 而直到他们,而直到来自于噩梦之城科摩罗的百般怪物,通通浮现在了可悲的现实宇宙之中后,真正的大军才从网道中陆续走出,沿着赫克特慌忙后撤的道路,开始了自己的欢呼与起舞。 巫灵教派的女王,莉莉丝—赫斯佩拉丝,率领着她所统治的纷争教派的精锐力量,以及来自于其他数个巫灵教派的巫灵、魅魔、塞壬和海卡崔斯血腥新娘,从容地踏过了网道的边疆,她们不屑于已经发生的祸患,她们知道她们的猎物已经进入了耶门伽巨石碑。 她无处可逃。 莉莉丝勾起了唇角,这足以科摩罗沉沦的笑容昭示着一场伟大表达的开始,伴随着巫灵女王第一个迈开了自己的舞步,所有的巫灵与魅魔中便在充斥着神圣艺术感的节奏之中,冲向了自己的对手。 而伴随着这最后一支部队的加入,恶意最终显露在了摩根之子的面前:一支大军,一支来自于科摩罗的大军,一支由黑暗艾达的大量精锐所高唱的大军。 超过一千名远古帝国的遗民从他们所为之骄傲的网道和藏匿之处杀出,考验着破晓者们的实力与勇气,他们与生俱来的可怕欲望诉说着失败者的悲惨下场,也诉说着这场伏击作战的唯一结局。 那就是痛苦。 无论是谁的痛苦。 (本章完) 第241章 即将到来的究极侮辱 至高之寂静王、斯扎拉克、索泰克、美纳克、尼希拉克…… 金色曼荼罗、索勒纳姆斯、吉德林、桑纳托斯、德拉扎克之白骨王国…… 天堂之战、星神、欺骗、可悲的命运、伟大的复仇、仇敌的子嗣们、过去、未来、灭亡、永生、惧亡者…… 惧亡者……惧亡者……惧亡者…… 傲慢的自述、荣光的举证、冰冷的记录,再到最后那凄惨无比的疯狂回响:这就是摩根在耶门伽巨石碑的深处,所看到的一切。 高大的石碑被密密麻麻的傲慢文字所书写着,俨然是一幅在刻画之初就渴望着流传万古的巨卷,在那足以覆盖一整个巢都顶端的巨大黑色石面上,幽绿色的符文带来了万年之前的骄傲与落寞。 显然,无数个神秘且蛮荒的纪元之前,一个伟大的种族曾经屹立于此,他们的霸权或许比尚且筚路蓝缕的人类帝国要辉煌无数倍,轻而易举地便将整个银河握在了自己的掌中,那与神无异的伟力足以支撑他们完成寰宇间最伟大的梦想与奇观,足以帮助他们幻想千秋不灭的王权:直到所有伟大种族的命运降临在他们头上的那一天。 在通篇的自我敬仰、荣光阐述与对各个王朝和【皇冠世界】的赞美和描述中,有关于衰落的低沉言语静悄悄地出现,在最隐晦的角落中诉说着光辉之后的停滞,诉说着内部的矛盾所带来的末路穷途,诉说着那场战争,那场令他们失去了一切的,伟大的、胜利的、错误的战争,那场焚尽天堂的战争。 前仆后继、一呼百应、众志成城,这是石碑的雕刻者对于自己种族的尽情吹嘘;寡不敌众、命运捉弄、功亏一篑,则是他对于节节败退的匆忙粉饰;而直到对于这场天堂之战的描述一路延伸到了最为末尾的阶段,那些被他们所亲手释放出来的【现世神明】才被用寥寥几笔所描述。 惧亡者们用尽了恶毒的语言来诅咒这些【骗子】,并且随意地抹去了这些神祇对于战争的贡献,他们将自己的悲惨命运尽数抛给了这些恶毒之神,并且运用了言辞详细到难以想象的篇幅,仔细地描写着他们是如何在天堂战争之后的岁月里,用自己的力量、勇气、决心与智慧,一个又一个地杀死了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祇:显然,他们把这看做是自己种族最大的骄傲,也是真正的巅峰。 但就像生长在是丰硕的秋季之后的,反而是冬风的酷寒一般,弑神的壮举并没有带来惧亡者王朝新一轮的辉煌,那些【仇敌之子】杀了回来,他们的强大与如日方升丝毫不逊于当初的惧亡者,而面对着不可阻挡的浪潮,这个古老的种族也随之做出了选择。 【沉睡,等待,复苏。】 第二军团之主轻轻地自语着这几个词汇,作为对于她面前漫长古卷的阅览终结:她虽然不认识这个石碑上的任何一个幽绿字符,但是她脑海中那曾经属于海德里希的记忆,却对这些词汇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再加上这些源自无数纪元之前的描述大多都是以类似于画作的形象展现出来的,倒是让摩根较为轻松地读懂了大部分内容。 甚至,她还在碑文的末尾看到了一张银河的简要星图,上面半是炫耀半是务实地画出了惧亡者帝国的极盛之土,无数的太阳与世界如同沙粒一般渺小,来凸显那些最伟大的皇冠世界的宏辉壮盛。 而在这些皇冠世界的一旁,都刻上了象征着力量的标准,无论是作为王朝之首的斯扎拉克,血腥可怕的美纳克,还是财富惊人的尼希拉克,以及……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这份星图东侧的那片区域,在万年时光的冲刷下,那些幽绿色的符文已然变得模糊,但是她依旧能看清那个在银河东部耀武扬威的标志。 索泰克王朝,惧亡者或者说太空死灵中排名第三的霸主,它就在银河系的远东边疆,就在阿瓦隆的佐近。 【……啧。】 一个大麻烦。 久违的,一种当初面对冉丹帝皇时才用过的情绪,在这一刻袭击了摩根的心头,虽然她知道这种事情还远远没有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是一想到这个耀武扬威的标志会给她的计划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变动,她就感到一种由衷的痛恨。 尤其是当她现在身处于一个如此压抑灵魂和灵能的诡异古城的时候,这种痛恨便让第二军团之主那本就越来越多的情绪,开始不自然的无风起浪,令一直被压抑的恶毒愤怒开始试探理性的大坝,等待着洪水滔天的那一刻。 但,一如既往的,摩根压下了它们,保持了理性的独尊。 在那一瞬间,无数的计划开始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诞生,却又在下一刻被迅速抛弃,曾经对于太空死灵的简略了解被从记忆的偏僻角落挖出,越是回忆,便让基因原体的眉头越是紧皱。 最终,当那股可以被求救的金光缓缓地从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基因原体才半是放松半是放弃的吐了口气,停止了自己那毫无意义的杞人忧天。 自己为什么要惊慌呢? 在花了一瞬间来梳理自己的心情之后,摩根抚摸着那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石碑,开始了对于自我的安慰:这些古老的种族在整整数千万年的时光中都保持着漫长的死寂沉眠,丝毫没有看到它们即将苏醒的征兆,也许它们已经通通睡死过去了,又或者它们还会继续沉睡无数的岁月,错开她的生命所会度过的这几十个纪元。 希望如此……应该如此…… 摩根闭上了眼睛,但就在她如此自我安慰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破坏了和谐的声音,那是门口的巨大石门被移动的声响,这让基因原体内心的警惕一下子就拉满了。 发出声响的大概率不是她的子嗣:基因原体很清楚,在越靠近耶门伽巨石碑内部的空间中,那种对于灵魂和灵能的无声压抑就变得愈加强大,仿佛一个蛮不讲理的反亚空间立场,厌恶与驱逐着一切有生命的物体。 而当他们行走到这个房间的门口的时候,也就只有摩根自己能够迈步进入,因为即使是最渴望跟在原体身边的拉纳也不得不承认,以这个房间中的沉重气息,足以危害到阿斯塔特的生命。 于是,老近卫军们遵守着基因原体的命令,留在了大门之外,组成最后一道防线:他们不可能会是发出声音的人。 那么,会是谁呢? 在基因原体转过身前,她那比任何计算仪器都要更为夸张的大脑就点亮了这个问题,而随即,摩根也恰好看到了那一幕:伴随着古老的机关和指令不知为何而下一次地运转,那座横亘在基因原体与老近卫军之间的,原本敞开的厚门,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毫秒之间,重重地落下了,那未知材质的黑色石料就这样隔开了母亲与子嗣,将基因原体抛弃在了一片至深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了幽绿色符文所散发的冰冷光芒,和大片的影子。 惊愕所带来的沉默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在大门的外面就响起了最混乱的呼喊与声响,剧烈的轰鸣随之出现,那是各式各样的武器被倾泻在大门上的声音,还有首席老近卫军近乎咆哮的调兵遣将。 而就在破晓者们穷尽一切努力打算破开大门的时候,在更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一声极不正常的爆炸声响,那预兆着一场蓄谋已久的袭击:摩根知道这一点,因为在她面前的阴影之中,一个个身披着破碎人皮的身影正接连不断地从阴影中现身,站在她的面前。 基因原体认得它们,她认得这些黑肤雪发的杀手,在那些被她吞噬的灵族所留下的记忆里,这种生物叫做曼德拉人,是连科摩罗的尊主都要无比尊重的生物,它们能够自由地在任何阴影中穿梭,猎取自己渴望的头颅。 看来这一次,它们的猎物就是一位基因原体。 第二军团之主颠了颠自己掌中的斧刃,花了一瞬间来清点阴影中的对手,而当她发现那数十名曼德拉刺客所簇拥的人影的时候,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斩首者”盖拉卓卡。】 “你听说过我?” 盖拉卓卡没有说话,但他的疑问却伴随着某种超脱了现实宇宙的纬度,在摩根的面前回想。 那双漆黑之极的瞳孔似乎比几十名曼德拉刺客加起来还有更为恐怖,而被血伶人所改装的四条胳臂上则各自握着足以对阿斯塔特一击必杀的巨刃,这就是斩首者,曼德拉的首席,银河间最为强大且可怕的黑暗灵族之一。 摩根笑了。 【在几十年前,你曾在夜曲星上与我的血亲伏尔甘为敌,并在愤怒的伏尔甘锤下全身而退:这样的战绩,很难不让人铭记。】 【那么,你们在一个太空死灵的世界上,如此大动干戈,到底有何贵干啊?】 “其他的事情我不会在意,而我本人的目的却很简单。” 斩首者拨开了自己面前的曼德拉同族,走到了基因原体那遥远的对面,他笑着,并没有面对银河间最顶级掠食者时的敬畏。 “我在进行一个伟大的计划,人类,而这个计划需要颅骨,取之不尽的颅骨,那些具有特殊价值的指定之人的颅骨,而你的颅骨,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我能有幸听一下这个无趣的计划么?】 “那与你无关,人类。” “你只需要记住:我需要全银河最为靠近享乐之神的头颅。” “而你,就是那个人。” 面对这笃定的话语,基因原体的脸上只是浮现出了最为冰冷的笑容,她听了一下门外那愈加急躁的破门声,判定了一下自己的子嗣还需要多久,然后她就发现,她得自己解决这些小崽子了。 好吧,虽然在这个空间中,她发挥不了多少灵能的力量,但是…… 摩根颠了颠斧刃。 足够了。 要知道,大多数人都会犯下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从而忽略掉摩根身上的一个事实:她的确是一名通天纬地的灵能者,但是抛去了那强大灵能之外…… 她也是一名基因原体啊。 —————— “坚守阵地!” “保持冷静!” “原体就在身后!” 赫克特咆哮着,流血着,也在战斗着:这并不矛盾,自从他一路奔回了高台上的阵地开始,无数的兴奋与伤痛就在他的身上接二连三地迸发出来,宛如冬雪褪去后焕发升级的丑陋山崖。 幽绿色的大剑在赫克特的掌中兴奋的颤抖着,它的活跃甚至大大地加强了摩根骄子的力量,伸出自己的大手,赫克特捏碎了又一名异形的瘦削头骨,这是他所杀死的第三名对手了,他那鹤立鸡群的庞大身躯让所有的入侵者都将他视为了一个难能可贵的猎物。 但科摩罗然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挑错了目标,尤其是当最开始的两名飞艇摩托手在与赫克特的野蛮撞击中粉身碎骨之后,所有的黑缪斯子民瞬间一哄而散,开始寻找其他的猎物,丝毫没有继续打倒这个劲敌的打算与勇气。 赫克特咬着牙,连续两次的疯狂撞击让他感觉自己的整个左肩已经近乎残废了,但是在这种极度的伤痛之下,他的大脑却反而如同在场的每一个破晓者一般,陷入了空前的冷静与思考之前。 他开始观察,开始以一名连长与指挥官的身份观察,并且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虽然破晓者们拥有着人数上的优势,但是他们却遭遇了另一种阻碍,伴随着灵族的袭击,这座诡异的城市中也瞬间爆发了无数的陷阱和隐雷,这些还没来得及被排查的阴险招数着实拖延了不少破晓者的脚步,让高台上的防守者人数甚至还不如进攻者多。 显然,这并不是一次突兀的袭击,而是早有预谋的埋伏,无数陷阱运用了人类如今难以理解的先古科技,将数以千计回防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脚步拖住,尽管这种拖延的时间不会太久,但依旧足够入侵者中最精华的那一部分凭借着数十架战机和飞艇摩托所带来的巨大空中优势,在破晓者的第一道防线上劈开一条蜿蜒的血路。 来自于科摩罗的各种飞行利刃的速度之快,让只有最优秀的泰拉老兵才能勉强地捕捉到它们行动的踪迹,而依仗着这种优势与转瞬即逝的时间差,成群结队的劫掠者与蹂躏者冲散了破晓者的阵列,将他们分割开来,然后交给了他们身后咆哮不休的野兽们。 利爪恐魔的爪子比单分子刀刃还要锋利,足以刨开飞船舱壁,以太猎犬通过相位转移跨越了亚空间而来,撕扯着自己的猎物,而那最恐怖的乌古尔怪兽,甚至一口就能咬穿终结者动力甲的防护,它的皮肤坚硬如铁,却又柔软无比,让最锋利的剑芒也无从下手。 科摩罗的子民把上百头这样的野兽释放到了战锤上,而在它们的身后还有出自血伶人之手的扭曲憎恶,这些怪物汇聚成了一道狂放的天灾,让驻守在石碑之外的破晓者们陷入了一场糜烂的血战之中,无暇估计到黑暗灵族的真正精锐趁机闯入了巨石碑之中。 优雅的魅魔在血腥的战场上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仪态,她们轻巧地跳过了支离破碎的防线,毫无犹豫地冲进了最里面,而在她们之后则是各式各样让人头皮发麻的科摩罗精锐:飞翔的天灾、全副武装的梦魇剑士,甚至还有一架巨大的坦塔罗斯战机,这是黑暗灵族所能掏出的最巨大的战争引擎。 在最外围的破晓者陷入了混乱与重组、糜烂与血战的几分钟时间里,这数之不尽的异形冲进了耶门伽巨石碑那百米宽,数十米高的巨大通道之中,开始考验下一条防线的坚韧,而在他们身后,赫克特也开始了自己的狂奔。 赫克特没有奔向巨石碑,他相信自己的战斗兄弟们一定能够守住防线,而他需要做的是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有无数的破晓者被困在了陷阱与阻拦之中,第二十三连长决定扭转这一切,他将目光放在了那些落在最后的扭曲憎恶身上,这些数米高的生物看似来暴躁且极具破坏性,只要他能杀死控制它们的驯兽师,他就能把这些怪物引入到陷阱区域,破开那些困扰着破晓者们的阻拦:而大门处的防御压力也将随之而骤减不少。 主意已定,摩根的骄子便一路高呼着,吸引了不少落单的破晓者战士,组成了临时的突击队伍,在掠过高台的那一刻,赫克特的目光与奋战在大门前的迪尔姆德短暂碰撞,后者点了点头,然后刺穿了他的第二名对手的心脏,他的身旁已经倒下了不少的尸体,既有阿斯塔特,也有异形。 赫克特知道,他远远没有迪尔姆德那么敏捷,无法抓到那些不想与他对抗的异形,他的庞大身躯反而让他无法很好的应对这些身手异常灵活的对手。 那么,他就需要扬长避短。 对于步兵,他不行。 但是对付巨兽,他很擅长。 —————— “不要急躁,留守这里。” “把它们通通安上。” “要发挥我们所擅长的一面。” 科尔特斯和佐西默斯指挥着各自连队的精英,驻守在了一条偏后方的防线上:在他们的位置上,已经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最后方的老近卫军们了。 黑暗灵族的袭击在第一时间就惊醒了两位连长,可在那之前,他们已经在为另一件事情而苦恼,并且提高警惕了。 “还是联系不上他们么?” 佐西默斯皱着眉头,他的灵能在这个空间中被压抑了很多,甚至无法穿越墙壁,联系上在建筑物另一段的战斗兄弟们,而他一旁的科尔特斯也同样如此。 在战斗的呼喊从大门之外传来的那一刻,这座巨石碑中的无数道门扉就仿佛被统一调度了一般,整齐一致地落下,不仅让他们暂时的失去了基因原体,还造成了其他同样糟糕的结果:至少有一千多名在探索其他空间的破晓者们被困在了里面,等他们刨开大门或者找到其他出口还需要一点时间,而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在精心设计的陷阱与阻拦的双重作用下,五千名破晓者中只有两千多人能够第一时间在巨石碑的内外狙击黑暗灵族精锐的突袭,这显然是不够的,一道道防线在耀武扬威的灵族战机和飞艇的着重打击下出现了最短暂的混乱,就足以让那些已经战斗了千百年的科摩罗精锐们寻觅到时机。 掠袭者摩托和背生双翼的天灾在半空中尖啸,这些最疯狂的杀手甚至在高速飙车的同时,双手扶把倒立起来,用自己腿上特别安装的利刃去刺破阿斯塔特的喉咙,尽管在迅速反应过来的火力网面前,他们一个个如同报丧的乌鸦一般坠落到了地上,可每个异形在死前都已经造成了可怕的伤害。 而在他们脚下,全副武装的梦魇剑士在整个黑暗灵族中最为冷酷与高超的杀手,他们面无表情得冲向了那些表现亮眼的敌人,挥舞着齐人高的利刃,成为了一道道防线无法及时闭合的主要原因,这些悍不畏死的千年老兵和摩根麾下最优秀的剑士们接二连三的倒下,贡献了整场战斗中最为血腥的表现。 而在上述这两者的疯狂与拉扯中,真正的杀招与致命人物:数以百计的巫灵、魅魔以及各个凯恩教派的女王,组成了不可阻挡的血腥玫瑰风暴,她们挥舞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武器,保持着一种极为优雅的舞步,一刻不停的在阿斯塔特的防线上起舞着,前进着,没有丝毫停留下来的意思,因为任何被打乱了舞步的不幸者,都会在下一刻被摩根之子们的利刃撕成碎片。 而在所有的异形浪潮之中,莉莉丝的火红发色是最为明显的一缕光芒,所有的爆弹枪都指向了这名纷争教派的女王,所有的利刃都渴望划破她的喉咙,却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的达到目的,莉莉丝在尸山血海中起舞,她和她身边的统领魅魔们是比战机更迅速的锋芒,在眨眼的时间里便刺破了破晓者们的绝大多数防线,将战火一路烧到了老近卫军们的面前。 在战场上唯一能与她争锋的就是刚刚赶到的巴亚尔,尽管这名首席剑士与莉莉丝相距甚远,但他的战绩格外骇人:已经有三名梦魇剑士倒在了这名不可思议的首席剑士脚下,而他的状态显然还可以进行最为疯狂的厮杀。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战局正逐渐滑落向黑暗灵族的手中:虽然有越来越多的破晓者从两侧的通道中涌入了战场,但是他们依旧拿头顶上空的战机群落毫无办法,虽然不明白这些异形的战机为什么不受这座鬼城的影响,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 只要黑暗灵族还掌握着战场的制空权,胜利就遥遥无期:尤其是当那台最为庞大的坦塔罗斯战机君临于所有人上空的时候,它的一次发射所造成的伤亡能够胜过十名奋战的梦魇剑士。 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科尔特斯与佐西默斯终于准备好了他们反击的手段。 “可以吗?” 科尔特斯看向了他身旁仅次于基因之母的强大智库,在得到了佐西默斯那苍白面孔的点头之后,他便将一管针剂注射入了后者的脖颈之中,还不忘低声的嘱咐。 而当佐西默斯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已经变了。 缓慢。 所有的东西,在他的眼里都是如此的缓慢,他的战斗兄弟,那些飞舞的爆单,甚至是曾经快到让他的肉眼无法捕捉到的灵族战机与飞艇,在此时此刻都仿佛是琥珀中的昆虫一般,停滞到凝固。 首席智库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缕空气被他的喉咙所捕捉时发出的声响,就像他能看清每个人的脸庞,但是他没时间感慨这一切,在早就已经举起的手臂上,佐西默斯竭尽全力,开始呼唤自己的灵能,开始呼唤他身边那些看似普通的单兵导弹。 他知道,这些东西其实并不简单,这可是科尔特斯的前辈们花了巨大的代价,才从异形手中抢回的黄金时代遗物,用一点少一点。 佐西默斯抬头,他的意志呼唤着这些导弹的野性,并且迅速地将目标锁定在了他所能看到的每一架灵能飞行引擎之上。 发射。 他下达了这个命令,而在下一刻,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感就响彻了他的脑海,首席智库只感觉自己所有引以为傲的灵能力量伴随着飞弹的发射瞬间被吸取一空,连他的灵魂都因此而留下了一道极为沉重的涟漪,而更多的痛感则是他无法感觉到的:因为就在下一刻,他就因为灵能的匮乏和拒绝到极点的疼痛而活生生晕死了过去。 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科尔特斯扶住了自己昏死过去的战斗兄弟,他带着一种血味的快乐感,仔细地观赏着眼前的奇迹与胜利。 一种不可思议的现象伴随着这些遗物武器的发射而出现:虽然这些导弹只是刚刚嚎叫着脱离了各自的发射器,但就在它们发射出去的那一刻,半空中所有的灵族战机就同时发生了爆炸与碰撞。 巨大的扭曲能量在这些防御力低到可怜的异形造物上逞威,大多数的亵渎引擎在一瞬间就炸成了半空中艳丽的血花,而剩下的那些也被这沉重的攻击和横飞的冲击波所影响,他们那完美无缺的平衡被彻底地打破,原本连贯的杀戮队伍在不到一秒钟的失衡中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遭难:它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它们自己都无法及时的调整,一艘飞艇的突然停顿就造成了所有的灵族战机和飞艇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空中车祸,科摩罗的子民接二连三地从半空中掉落,它们的生命在下一秒就消失在了破晓者们暴怒的刀剑之下。 一种难以言明的死寂开始在黑暗灵族的队伍中散播,这些在现实宇宙中掳掠了千百年的异形当然知道失去了空中优势的意义:在下一个瞬间,除了那些冲在最前端的巫灵大军和极少数梦魇剑士之外,所有的灵族精英都不由得停止了对战线的突破,他们的目光开始了不间断的游离,准备从已经打穿的战线上找出一条奔逃之路。 这并不简单,因为大门之外已经传来了赫克特胜利的咆哮,在杀死了一头又一头巨兽之后,他成功的借机释放了无数的战斗兄弟,数以百计的泰拉老兵在暴怒的浪潮之中撕碎了科摩罗的怪物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清洗着战场:也许再过几分钟,他们就无路可逃了。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破晓者开始涌入战场,还有最大优势的彻底覆灭,科摩罗的子民们意识到了他们在这场只持续了十几分钟的短暂战斗中已经没有了优势,那些并不彻底疯狂的人开始聚集在了坦塔罗斯的麾下,这艘最大的战机是黑暗灵族仅存的空中力量,依靠着它那战车一般的,足以切碎阿斯塔特战士的利刃,他们依旧可以杀出去。 但就在坦塔罗斯为了躲避空中灾祸被低空飞行的那几秒中,一个所有科摩罗战士都没有注意到的身影抓住了时机,脚踩着无数异形的尸骸,跳到了坦塔罗斯之上。 巴亚尔并没有立刻动手,他优雅的拂去了剑上的血腥,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坦塔罗斯驾驶员们:就在刚刚,这些异形操作着用强大引擎所拖动船体镰刀,杀死了几名他相识已久的战友。 首席军团剑士露出了最为和蔼的笑容。 “晚上好,死人们。” —————— 当庞大的坦塔罗斯一路扭曲着坠落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黑暗灵族脱离了战斗,组成了数百人的突围团队,渴望逃出生天。 但同样的,还有一支规模较小一点,但是依旧有两百多人的精锐部队,凭借着纯粹的血肉与狂热心态,冲破了老近卫军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拉纳伫立在已经准备多时的战线之前,他的目光因为这些黑暗灵族那诡异的狂热而困惑,作为一名早在太阳系就与这些可怕异形交过手的老兵,首席老近卫军深知这些科摩罗异形的强大,也深知他们欺软怕硬的本性。 但显然,眼前这些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狂热,她们的瞳孔中闪烁着在药物刺激下所会出现的扭曲疯狂,又或者是一种极度冷静时才会闪烁的寒光:可这些都不重要,老近卫军的态度只有一个。 拉纳挥剑,在留下了破除那扇该死大门的必要人手外,所有的摩根近卫们全副武装,开始迎接这些能够一路冲杀到这里的可怕对手。 而在他们视野更远方,伴随着破晓者真正的力量在巴亚尔与赫克特等人的咆哮中云集,胜利女士俨然抛弃了异形,再一次的站在了帝国的这一边,也许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源源不断的大军就能够赶来:但是拉纳从不会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在成为了基因原体的近卫长官后,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养成了这种傲慢心态。 而事实将证明,他的实力配得上他的傲慢。 老近卫军、魅魔与梦魇剑士的战斗是血腥的收割,双方都有超过二十名最勇敢的人物在交战的第一瞬间便齐齐倒下,那些冲杀到这里的梦魇剑士已经所剩无几,他们中的最后几人因为流血而死去,倒在了他们最后的猎物之中。 而在梦魇剑士的尸体上,统御魅魔的敏捷和老近卫军的稳健在同时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阿斯塔特和异形的鲜血共同挥洒,让这座安静的殿堂比整个战场都要来的更为野蛮且粗暴。 拉纳的左臂被莉莉丝的利刃深深刺穿了,但他也并不是毫无收货的:就在纷争女王因为自己的短暂胜利而明媚的时候,老近卫军的长剑顶着疼痛的撕咬,在巫灵女王的腰肌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疤痕,这细细的红线从胸脯一路延伸到小腹的右侧,让莉莉丝的短暂喜悦瞬间变成了狂暴的愤怒。 在愤怒中,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原初目的:在所有的巫灵一边表演着疯狂的血舞,一边向着一旁巨石碑的更深处且战且退的时候,纷争女王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倾注在了与拉纳的战斗中,她宛如血色的杜鹃一般,叼走了他左臂的灵敏,刺破了他的右腿,在他的脸侧留下了一道差点致命的伤疤。 拉纳奋力地抵抗着这个不可战胜的对手,已经快要两百岁的泰拉老兵第一次感受到了经验与技巧上的绝对碾压,但尽管如此,他的头脑依旧冷静地可怕,他甚至能够在弹开又一次攻击的同时,大声的命令老近卫军们拖住对手:这些巫灵显然在撤向一个偏僻的房间,那里有着一扇波动的奇怪大门。 但也正是这个命令,而拉纳意识到他终究是低估了已经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纷争女王:就在话语出口的一瞬间,单薄的利刃以不可能的姿态划破了拉纳的右臂,蛮横的吃掉了他的整个右手,而伴随着又一记凶狠的腿击,老近卫军重重的飞了出去。 但就在他即将砸落到墙上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温暖的光芒,他感受到了那扇该死的大门终于被一种强大的愤怒所拍飞。 他听到了原体的声音,还有莉莉丝因为本能而发出的颤抖。 摩根回到了战场上。 一切都结束了。 【让那个什么斩首者逃跑已经够糟心的了,看看你们这些异形又在做什么?】 原体的裙边粘上了几丝不祥的血液,那来自于房间中几十个惨死的曼德拉刺客。 宛如一阵旋风,摩根在谁都没有看到的情况下,就瞬间来到了纷争女王的面前,这并不运用灵能的速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一种沉寂之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似乎低估了什么。 破晓者们是羞辱中的兴奋。 而异形,则是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恐惧。 但基因原体并没有管这些,她随意地撇了一眼莉莉丝,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一挥。 “啪!” 清脆的响声意味着纷争女王的两条胳臂齐齐断裂,她被直接打翻在地,失去了战斗的力量,宛如一个破败不堪的玩偶一般,无力地倒在了基因原体的脚下,诉说着古老辉煌在半神面前的虚弱。 而当第二军团之主一边打着响指,一边一个又一个地捏死她眼中任何存在的异形的时候,她抓起了一息尚存的莉莉丝,笑了。 【你们都该死,不是么?】 【但你,但你这个奇特的异形女王。】 【似乎还有别的用处。】 摩根笑着,她的笑容是一种极致可怕的愤怒,是一种在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之后,渴望撕碎始作俑者的疯狂。 但是在疯狂中,第二军团之主依旧惨留着一丝理性的影子,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的一个想法和需求。 当她看向莉莉丝的时候,那个想法似乎得到了最后的补充。 原体笑了。 她看着异形的女王。 然后…… 想到了自己的刑房。 (本章完) 第242章 来自欢愉的低语 “现实又一次地证明了,大多数人是错误的,而我的真理正是建立在他们的错误之上。” “饥渴女士的骨肉正在银河的土地上行走,但是那些盲目的愚者却对此熟视无睹,我的同僚们,他们看不到永恒大敌将多少宠爱倾注在了这名人类的身上,那足以让所有的欢愉魔军黯然失色。” “我的同僚,我的伙伴,还有我的部下,他们认为我的话语只是无稽之谈,风言风语,但他们大错特错了:欢愉之主的宠儿正行走在银河的天际线上,如果我们继续对此充耳不闻的话,终有一日,所有的方舟都将在第二次尖啸中化为吾等种族的坟茔,所有的阿苏焉子民将被抛入永恒的扭曲之中,成为饥渴的祂用来抚慰自己宠儿的器皿。” “这未来至暗无比,但并非毫无转机可言:通过在世界的长河中跨过无数道最危险的激流,我已然看到了那仅存的一线希望:而我的使命,就是将它紧握在手中。” “我将以此为使命,我将以此为守望,我将从现在起砥砺前行、不惜一切,哪怕会下达最扭曲的决策与命令,哪怕会犯下最可怕的暴行与背叛,我也绝不会停步。” “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已经看到它了,我已经看到了我充满荣耀与救赎的死亡,我将成为一切的终曲,拯救我的种族。” “而第一步,就从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 “所有的阿苏焉之子都必须清楚地意识到:这银发的人类,这名为基因原体的怪物,她身披着来自于饥渴女士内心最深处的恩宠,是我们绝对无法正面对抗的天敌。” “她并不是饥渴女士的神选,也不是祂的军锋,更不是祂麾下那些毫无价值的大魔,恶魔王子,又或者是任何崇高虚浮的头衔。” “她远高于此。” “她凌驾于欢愉之宫的芸芸众生之上,她的一颦一笑足以仲裁任何守密者的生死荣辱,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扭曲亵渎的一幕:在银宫最深处的疯狂之中,在那饥渴之神右手侧的高位上,正虚左以待,等待着一位高贵的血女,等待着一位漠然的茶客,等待着一双可与黑暗王子共享欢愉的幽暗瞳孔,等待着饥渴女士的女儿、伴侣、挚爱。” “等待着她,等待着:摩根。” “记住这个名字,她将影响银河的命运,她将仲裁吾等的帝国。” ——艾达拉德,方舟世界乌思维的无上先知,刻于自己的法杖之上 —————— 方舟世界的高阶无上先知艾达拉德在目睹了最后一名科摩罗的天灾轰然坠地之时,便任凭自己的身躯被拖入了早就已经提前准备好的亚维度空间之中。 失败并没有让他失落,他早就预言到了这一点,就像他此时藏身的亚维度空间一样,一切都是提前预言与准备好的,一切都只是点燃万千星辰的第一缕火光。 他并不焦急,他并不失落,他也并无羞愧,尽管他的同族正在他目之所及的角落里遭受着来自于人类的屠杀,但是艾达拉德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他们中的每个人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是到来的早晚而已。 既然这些科摩罗的同族已经在银河中肆意地屠杀、掳掠与折磨无数低等种族了上千年,也丝毫没有走上正途,停止这种饮鸩止渴行为的想法,那么他们的命运虽然不会让艾达拉德感到高兴,却也不会让他有更多的心理包袱:尽管他是眼前一幕的直接推手。 …… 也许正是这种彼此之间的冷漠和无情,也许正是这种漫长堕落所带来的绝对自我主义,才导致了他们昔日的帝国最终分崩离析吧。 在跨入了亚维度的那一刻,无上先知不由得如此想到,以此来泛起苦中作乐的笑容。 但很快,就连这丝苦笑也被一个意料之外的来客撞破了。 “谎言,背叛,自欺欺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依旧是死性不改,没有半点的长进。” 冰冷的金属摩擦声所迸发出来的嘶鸣炸响刺穿了艾达拉德耳边的平静,无上先知这才意识到,在他的私密空间里,似乎有着一位并没有任何预约的客人。 他转过头,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金属躯体,浑身上下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尽管那坚硬的面容让来人无法组建任何的表情,但是一种勃然的讽刺却依旧跃然纸上。 无上先知认出了他:无论是在哪个古老的文明种族之中,眼前之人的名字可都是如雷贯耳:只不过是臭名而已。 “你又是如何进入属于我的空间的,塔拉辛阁下?” “你知道的,年轻的小辈,我可是塔拉辛,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去任何地方做客,你的那点防御手段还放不上台面。” 艾达拉德的嘴角闪过笑容,他从未期待过这个答案,也从未对于面前缓缓走来的太空死灵霸主有着更多的防备:他们之间的战斗不会是在这个时候,而塔拉辛身体上的锈迹斑斑和手无寸铁,也在说明这不过是他随手夺来的倒霉蛋。 先知摘下了头盔,在他的眼角处划过了最后一头乌古尔巨兽被那名格外高大的阿斯塔特战士死死地抓住了上下颚,随后把整个头颅撕成两半的血腥场面,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是人类军队胜利的欢呼。 发生在耶门伽巨石碑里里外外的一切都被清晰地投影在了亚维度空间之中,两位各自种族的声名狼藉之人都没有立刻开口,他们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沉默地目睹着这场荒唐大戏的终局。 他们看到了黑暗灵族的军势在源源不断的打击下崩溃,一部分弱者慌不择路,渴望逃回他们过来时的通道,却遭遇了一堵绝对无法跨越的破晓者之墙,在十几分钟前还势均力敌的战斗伴随着无数因素的累积而化作了一场血腥的屠戮。 而那些足够疯狂、足够勇敢与机智的科摩罗子民,则是迅速地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他们向着破晓者的最后阵线发起了孤注一掷的可怕冲锋,因为在那条战线之后,不仅有暂时困住基因原体的房间,也有一扇隐蔽的网道之门。 他们几乎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那银发青瞳的女士裹挟着足以令世界为之颤抖的可怕愤怒,宛如发狂的巨人一般,踏入了孩童们的打斗场。 尽管已经在命运的长河中目睹了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但是当那道血腥的倩影第一次映入了艾达拉德眼帘的时候,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颤抖:这种颤抖并非是恐惧与惊愕,而是一种来自于血脉之中的绝望,就如同垂耳的野兔直视近在咫尺的饿虎一般,在看到基因原体的第一个瞬间,艾达拉德就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继续求生的希望,徒劳地选择了死亡。 就像在他面前,那些身处于另一个维度的科摩罗同族一般:在看到基因原体的第一眼,所有的黑暗灵族就失去了战斗的勇气,甚至失去了奔逃的恐惧,无论是那些已经演绎了数千年血腥艺术的巫灵和统御魅魔,还是君临于纷争教派的莉莉丝女王本人,所有的暴行与渴望在这一刻如同冰雪般消融,将基因原体那毫无感情的青蓝色瞳孔扫过了她们所有人的灵魂的时候,他们已然放弃了抵抗的决心。 莉莉丝是最先倒下的,这位纷争教派的女王几乎可以说是黑暗灵族中最强大的人物之一,但是当她陷入了永恒的错愕中时,她连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无法用出,便被基因原体轻而易举地捏紧了脖子,成为了一具垂死的美艳躯骨,失去了所有的骄傲与力量,化作了摩根脚下的可悲俘虏。 而当她们之中最强者的命运如此明晃晃地展现出来之后,所有的魅魔与巫灵:无论她们是厮杀了数千年的传奇,还是天赋异禀的凯恩新娘,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来自科摩罗的劣根也终于在这一刻展露了出来:当黑暗灵族面对着死亡的威胁,都他们直面他们所恐惧的那个化身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骄傲、残暴与正统继承人的风度了,所有的科摩罗子民都在这一刻露出了自己原本的可悲面目: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一群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世间一切之上的可悲之徒。 所有的黑暗灵族,他们在一瞬间抛弃了勇气与信念,抛弃了艺术与风度,他们将自己的对手甩在了一边,争抢着奔向了那道网道的入口大门,没人想要在这可怕的对手面前停留哪怕一秒。 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补救依旧是太迟了:数百名最精锐的灵族杀手最终没有一个活着抵达那扇百米外的门扉,因为早在他们的躯体第一次出现在基因原体瞳孔之中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就已经被摩根死死地攥在了手中,所谓的奔逃不过是一群苍白的肉体在毫无理智的情况下所散发的余波而已。 而苍白的女士并没有因此而善罢甘休,她的愤怒反而伴随着掌灵魂的哀嚎而燃烧了起来,面带笑容的破晓者们立刻有些担忧地看到自己的基因原体脸上开始散发出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她的瞳孔伴随着灵能的挥霍而再一次地燃起了火光,但并不是他们司空见惯的纯白色火光,而且一种非常浅淡却顽固的紫色。 无人能够辨认的话语从摩根的口中一字一句地吐出,那是自从冉丹战争之后被再也没有被启动过的可怕悲嚎,伴随着那诡异寒风中低沉的尖笑,所有的破晓者都能感受到仿佛有无数支锋利的爪牙从自己的耳边拂过,在转眼间刺穿了那些慌不择路的科摩罗刺客。 一个、两个、三个…… 一百、两百、三百…… 当所有的破晓者都能在他们耳旁捕捉到那缕诡异的低笑时,他们也赫然看到了自己对手的终末:无形的浪潮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血腥炼狱,它缠住了黑暗灵族的脖颈与脚腕,刺穿了他们的大脑,在痛苦至极的哀嚎声中将它们的灵魂细细地割下,然后从活生生的躯体与意志中漫不经心地拽出,留下四散的性命在寒风中消逝。 哪怕是最勇猛的阿斯塔特战士也在充满敬畏的看着这一切,而那些之前还在与摩根之子们尽情杀戮的野兽也在此刻收起了爪牙,它们不再咆哮与奔跑,而是颤抖着自己的可憎身躯,向着基因原体的方向蹲伏,用前肢埋住头颅,如同被殴打的野狗一般发出呜咽之声,直到它们被反应过来的破晓者们一剑枭首,也没有继续地反抗。 赫克特漫不经心地刺死了他脚边的最后一头以太猎犬,这位空前壮硕的阿斯塔特战士简直是这些怪兽的天生克星,但他所有的注意力此时却都集中在另一件事情上: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不远处,一个无比机敏的黑暗灵族,他甚至已经摸到了网道的门扉,却依旧被无情的拖拽住脚踝,然后在破晓者所看不到的维度中,遭受着他们永远难以想象的酷刑,只有那响彻整个荒原的惨叫声是这一折磨与暴行的唯一踪迹。 听着那凄厉到宛如亲身经历末日的刻骨之音,感受到无形之海中那让人肃而起敬的窸窣之声,当赫克特的目光再一次地投向了那宛如一具烂肉一般倒下的黑暗灵族身上的时候,他的心中甚至闪过了一丝绝对错误的怜悯。 而在怜悯之后的,就是一种排山倒海一般的敬畏,那敬畏的对象正是此刻风暴的中心:他伟大的基因原体,他最值得最应该去敬畏的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此之前,赫克特甚至遗忘了他需要敬畏自己的基因原体,母亲在他看来更多代表着一种慈爱与光芒,而不是一尊值得顶礼膜拜的神像。 但是就在这一刻,赫克特意识到了自己的大错特错:他怎么可以不敬畏基因原体呢,他怎么可以在近乎于恩宠的照拂下,就忘记对于基因之母的臣服呢。 真是不可饶恕。 第二十三连的连长深深地吸了一口血腥的空气,随后,他就如同身边的每一名战斗兄弟一样,将敬畏的目光投向了那座巨石碑看不见的内部,投向了他们伟大的基因之母:他们见证了她的怒火,并因此而心甘情愿地感到骄傲。 但与他的兄弟们不同,在赫克特那粗大的眉毛边缘,有着一丝最轻微的皱起:也许是某种错觉的原因,这位摩根的骄子总是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基因之母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怒火,并不单单属于她一个人。 —————— “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可悲的灵族,但你们应该成功了。” 索勒纳姆斯之主津津有味地观赏着针对于科摩罗子民的血腥屠杀表演,他甚至想要拍手叫好,并遗憾于自己没有携带任何的拍摄仪器过来:这些最卑劣的渣滓在过去的无数个纪元中不知道毁灭了多少值得收藏的珍品,他们丝毫不懂得艺术与历史的价值,如今的惨状不过是他们累累暴行的些许补偿。 而即使没有这一点,以惧亡者和灵族的关系,也足以让塔拉辛对于艾达拉德极尽嘲讽了,尽管他早就不在意这些陈年旧事了。 “只不过,我很好奇一点:无论你们想做什么,这样的代价是不是有些太大了,瞧瞧倒在地上的这些可怜虫:天灾、梦魇、统御魅魔和驯兽师,还有一打的战机和三打的飞艇摩托。” “一千多人的精锐,甚至连最基础的步兵都没有,全都是科摩罗的骨干精英,全都是真生子,然后全军覆没:像这样的欺骗,足以让你被所有的黑暗灵族记恨终生。” “这只是必要的牺牲,也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乌思维的无上先知此时正狼狈不堪地扶着自己的法杖,汗滴如同沉重的雨点般从他的额头上噼啪落下,但是难能可贵的,当这位方舟灵族的领袖人物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鼓起勇气,再一次看向了那基因原体的时候,他的瞳孔中已经散发出了一种任何科摩罗子民都难以理解的宝贵情感,这让他战胜了近乎于本能的恐惧,慢慢地挺起了自己的腰杆,恢复了常态。 看到这里,连塔拉辛都不由得对这个小辈高看了一眼:战胜本能从来都不容易,最起码当初的惧亡者就没有做到。 “那么,有兴趣和我说说你的计划么?” “无可奉告。” 艾达拉德缓缓地喘通了最后一口气,他看向了死灵霸主,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 “倒不如说:也许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让塔拉辛的发声仪器中射出了一股装模作样的惊愕,就仿佛最直白的讽刺。 “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是索泰克王朝的边缘,是惧亡者帝国东部最知名的图书馆与纪念碑的所在地,是曾经的银河文化中心之一,现在,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灵族,就在几天之前,当我再一次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准备着我的又一个计划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 “灵族!上千个灵族!占据了这神圣的知识殿堂,将你们那肮脏的陷阱与异端技术施加在了这沉睡的宝库之上:你应该庆幸,灵族,这里并不是一个沉睡世界,并没有惧亡者的大军,否则,我现在就是在和你的尸首谈话了。” 看着太空死灵霸主的【义愤填膺】,早就听闻了塔拉辛名声的艾达拉德只是勾起了唇角,仿佛已经漠视了眼前的尸山血海。 “是啊,索泰克王朝的疆域,那么一位尼希拉克王朝的霸主,又来这里做什么呢?这里的主人对于我的态度,并不会比对于你的态度来的更差。” “我只是做客而已,谁说主人不在的房子就不能拜访了?” 对于这个回答,无上先知只是回以了鄙夷的沉默,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另一件事情,这让他的眉头紧蹙。 “等等,那些没来得及及时启动的陷阱,还是那些明显过度脆弱的机关,想必都是你在之前几天所做的手脚?” “我有什么理由坐视它们困住这些人类,然后让你的肮脏同族可以在我的眼前盘旋更久,甚至借机逃走那么一两个么?” “我形单影只地站在这里,没有带来一支大军,就足够你庆幸了。” “别在那狐假虎威了,你这个已死者。” 艾达拉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你以为我没有闯过你的那些同类的墓穴——哦,当然,我的经验远远无法与你相比,但即便如此我也很清楚,以这些人类的世界来计算的话,哪怕以最快速度唤醒一个沉睡的太空死灵王朝,也需要至少半个世纪:你哪来的时间。” “比起这个,我倒是好奇另一件事情:你来这里做什么?依旧是为了所谓的文物保护行动么,那还真是不幸呢。” “与那无关。” 索勒纳姆斯之主冰冷着自己的面容,看向了那萦绕在紫色光芒之中的基因原体。 “与她有关。” “……看起来我们利益一致,死灵。” “别在这假惺惺的,灵族,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如果你明智到会在之前施以援手的话,我到底会考虑一下如今对你的协助。” “我为什么要帮你?” “那我为什么又要帮你?” “我们的目标都是那名人类的基因原体,你的破坏只会对她有利。” “难道说你的胜利就会对我有利么?” “如果你执着于此,死灵,那么只会同时拖累我们双方,我们在针对于基因原体的问题上是可以达成一致的,你应该有点大局观,我的胜利总好过我们共同的失败。” “不,你的胜利比我的失败更会让我感到恶心。” “别那么短视,如果你不想当个受欢迎的人,那请不要插手。” “对于我来说,坐视你的胜利就是一种帮助:我为什么要帮助你?” “那我为什么又要帮助你?” “那我们就达成了一致:一场三方的战争。” “无需如此,死灵,这只会导致我们共同的失败。” “好极了:你的失败足以抚慰失败对我的伤害,我宁可看到那个人类的基因原体继续在现实宇宙之中逍遥自在,也不愿意看到一个灵族在我的面前获得胜利。” 艾达拉德咬着牙。 “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对我如此痛恨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 “别在这说笑话了,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家伙,我早就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完美的误导殿堂了,你们的存在干扰了我的计划,她最终看到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那会让你苦恼么:如果是的话我可就再开心不过了,死灵。” 闻言,塔拉辛转过头,他的气息比他的金属身躯更冰冷。 “那要让你失望了:一个身为公共场所的博物馆而已,里面的东西根本没有什么至关重要之物,我的计划只是被你拖累了,它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话又说回来,如果一个挫折就能让我观赏到如此美妙的灵族殒命大典,那可真是再划算不过了,你还打算牺牲你的多少同族来实施你的计划,请务必要邀请我,去记录下那一切。” “我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艾达拉德,世界第二的灵族杀手》” “好好努力,灵族,你不是没有可能登顶榜首。” “你激怒不了我,死灵,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死去的每一个黑暗灵族都只是遭遇了他们的宿命,他们迟早会在某一天死于这个可怕的邪神宠儿的手上,我不过是暂时地更改了时间的序列,让某些更正确的事情能够随之诞生。” “只有最愚蠢的个体才会玩弄时间的力量:加上你,我已经恰好认识两个了,你们总是在刷新我对于脑子和羞耻心的认知。” “你又怎么能够认知那两个东西:你应该就没有。” “一无所有总胜过毫不珍惜。” 死灵霸主用一句短语与一声轻哼结束了这场争吵,他再一次陷入了一种死亡一般的沉默,并在基因原体的身上看到了一种颇为奇怪的现象,这让他有些不安。 “……” “好吧,灵族,和我说说。”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不擅长帮助别人,灵族,但我擅长让每个人气急败坏。” “你想要亲自实践一下么?我可不介意让我的一个分身在某艘美丽的方舟世界上度个假,也许他们会很不幸地过于靠近一颗恒星?” “……” 艾达拉德戴上了头盔,他的情绪被隐藏在了那漆黑如夜的护甲之下,就连太空死灵的霸主都无法迅速看清。 “好吧,让我告诉你,死灵。” 终于,他开口了。 “我在扭转命运的曲线。” “听起来愚蠢至极。” “是啊,但是比起你们曾经的壮举,还是要好上一些。” 塔拉辛沉默着,没有生气。 “然后呢?” “然后……” “然后,我也在进行着一系列的观察,为了我之后的每一步行动打好基础,做好情报工作,以及收集到一个最重要的信息。” “那位饥渴女士,距离人类的这名基因原体,到底有多近。” “那你看出来么?” “糟糕透顶。” 艾达拉德转过了头,他的目光集中在了摩根掌中,那奄奄一息的纷争教派女王的身上:艾达拉德能够感同身受,为什么这些最强大的同族会在那一刻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战斗力。 因为,他也看到了。 他看到了,在那太空死灵的沉默奇观之上,在那被暴怒与极端所掀起的风暴之中,在那只有最伟大的灵能者才能勉强立足的无尽之海的中央,一个无上亵渎的存在被吸引了出来。 不,用吸引这个词,其实不是非常的准确,应该说,仅仅是来自于基因原体的一缕怒火与疯狂,就将祂显露了出来。 艾达拉德看到了,他看到了那饥渴的女士,那所有的阿苏焉子民无法抹去的梦魇,那灵族诸神的屠杀与吞噬者,那不断微笑的,大笑的,狂笑的,扭曲至极的神明。 祂就在摩根的身边,祂就在摩根的面前,当蜘蛛女皇的瞳孔因为愤怒而闪过了第一缕紫色光芒的时候,所有的灵族都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一幕,都能够绝望的发现: 饥渴女士的意志,就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祂本尊的目光,是她伟大力量的集中体现。 祂竖起一根手指,轻声责怪着这些粗鲁之人惊扰了祂的爱女:作为最细微的惩罚,他们的灵魂被理所当然地撕成了碎片,在一瞬之间便经历了他们此生向别人施加过的所有刑罚,然后才被汇聚成一盘痛苦的大餐,缓缓地呈到了基因原体的面前。 艾达拉德看到了那一幕。 而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闭上自己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将一切的绝望与沉重,伴随着一声缓慢的浊气,通通吐出。 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那饥渴的女士,根本就不是在时刻注视自己的女儿。 而是…… 祂从未离开过。 —————— 帝皇恨她。 他对她从未有过期待。 从未有过怜悯、亲情、救赎、补偿、甚至是最冰冷的诉说…… 从来没有,以后也永远都不会有,他的帝国与疆域是如此的冰冷无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间是属于一个失败作品的。 是的,就是这样。 承认吧,这就是现实。 在帝皇的未来中,没有属于她的位置,她的希望在另一个更为伟大的无忧宫殿,她的荣耀在另一处其实触手可及的地方,她…… “大人。” 担忧的呼唤似乎伴随着一闪而过的冰冷光芒,将第二军团之主从那淡紫色的低语中短暂地唤出。 拉纳已经经过了最为紧急的治疗,这让他能够勉力地站在基因原体的面前,当所有的破晓者陷入了一种对于原体有些敬而远之的崇拜的时候,首席老近卫军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咬着牙,他走上前去,打断了基因之母的低头。 “伤亡结果出来了。” 【念。】 “阵亡349人,需要进行无畏沉睡仪式的重伤员有26人,此外的数百名中度受伤与轻伤者不日即可恢复健康,继续执行任务。” 【……】 【也就是说,在不到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里,我的军团已经损失了百分之一的力量?】 “您的基因种子给予了我们生还的希望,大人,因为您的基因原体所带来的良性变异,有两百多名原本应是阵亡或重伤的战士能够撑到医疗的到来,这极大的减少了我们的伤亡率。” 摩根没有回答拉纳的汇报,她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沉默,在一种莫名的不安中抵御着脑海里那再一次出现的低语。 那低语既没有往日毁灭大能们的疯狂,也没有人类之主的冰冷无情,那是久违的是问候,温柔的怀抱,是轻声的慰藉,是温柔的母亲伫立在她的身后,皱起眉头,以心疼的姿态渴望抚平在基因原体的内心中,因为前所未有的伤亡数字而掀起的浪涛。 祂贴在她的耳边,向她倾诉着同情与渴望,向她许下了诺言与复仇,祂用无可违逆的话语嘲弄着帝皇的冰冷,讥讽着帝皇的礼物,并且毫不犹豫地向基因原体做出了最伟大的承诺。 她将是银河的女王,她将是欢愉的主宰,她将是所有高举色孽之旗的庞大魔军所效忠的第二个伟大之人,她不会是祂的奴仆,她不会是祂的投影,她会是祂的宫殿中最独特与高贵的存在,在无尽的亵渎与禁忌中,享受着与神祇同桌共饮的伟大殊荣。 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她将再也不会为了灵魂的痛苦而悲伤,欢愉之主将亲手抚平她的不幸,并保证她的灵魂不会像别的可悲王子一样,成为了万劫不复之后的行尸走肉。 这是最伟大的殊荣,这是最沉重的宠溺,这甚至不需要任何的努力与拼搏,不需要一星半点的付出和战斗:因为爱是毫无理由的,因为她是欢愉的爱女。 只需同意,只需臣服,只需一个沉默的点头,一次轻微的屈膝。 只需如此,她便可以获得如此之多,她便可以享受无尽永恒,她便可以…… …… “呲!” …… 冥冥之中,那是一缕无情火苗的点亮。 …… …… …… 【够了。】 拉纳抬起了头,只有他听到了来自于基因原体的话语,但他却无法想象这种近乎于自言自语的呓语到底是在说给谁听。 但很快,原体就行动了。 摩根抬起头,她的瞳孔中闪过了最后一丝倔强的金黄。 【收拢队伍,拉纳,我们回到战舰上去,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短时间内我都不想再靠近这里。】 “您……有什么事情么?” 【没事,我很好,最起码现在是这样,但是下一刻就不一定了,我的孩子,所以,让我们快点离开这里,然后去和我的父亲汇合。】 “……帝皇?” 【是啊,帝皇,我的父亲。】 基因原体笑了起来,拉纳能从那股笑容中看到很多事情,很多他原本认为不会出现在基因原体身上的事情。 疲惫、慌乱、茫然…… 还有恐惧。 “您真的没事么,大人?” 【你再问一遍,也许我就会出事了。】 “……” “明白,大人。” 【明白的话,那就快点行动起来吧,拉纳,顺便把这个红发的异形押送到战舰上。】 【让我们快点启程,去觐见我亲爱的父亲。】 【我可是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他好好的谈一谈啊。】 “您在怀念帝皇?” 【当然了,我的孩子。】 【我可以很自信的告诉你,在我那伟大的混乱家族之中,不可能有比我更孝顺的女儿了。】 (本章完) 第243章 多恩 罗格—多恩率领着他麾下能够立刻投入到一场机动作战之中的所有兵力,在接受到帝皇命令之后的第四个月,抵达了沃斯林星系。 这并不是一次轻松的旅行,第七军团的主力舰队从他们在风暴星域的母星因维特启航,横跨了包括大漩涡在内的小半个银河,【永恒远征号】在此期间途径了无数尚未被帝国所光复的混乱星系,上百起遭遇战和追逐战中的疤痕在它那金黄色的舰桥甲班上,留下了一道道崭新的印记。 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遏制住了将他所看到的一切敌人与潜在敌人尽数剿灭的渴望,他忠诚且精准地记录了它们的活动范围,并将在完成帝皇的亲自命令之后,率领一支更庞大的舰队,来面对这些应当由他来扛起的责任。 但现在,一切以人类之主的命令为最优先的级别。 怀揣着这样的常识,帝国之拳的舰队在规定时间之前便抵达了沃斯林星系,而通过这里的曼德维尔点,他们将直接跃迁到诺斯特拉莫所在的星区,并在那里等待着人类之主的亲临。 但就在多恩的先头舰队刚刚驶入拥有着黯淡恒星的沃斯林星系的时候,舰船上的鸟卜仪、探测眼和图像单元就同时向基因原体发出了反馈:他们并非是第一个抵达这里的人类帝国舰队,另一支规模相当的来访者看起来已经在该星系的恒星轨道上停泊了一段时间。 “是第二军团,大人。” “是破晓者的军团。” 哈斯卡尔卫队的指挥官吉多雷斯走到了自己的原体身边,向他汇报了信号大师们的工作成果,而这个答案也并没有让基因原体感到奇怪:比起因维特,沃斯林和远东边疆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他那未曾谋面的血亲是这里的半个领主,也是将与帝皇共同赶赴诺斯特拉莫的五位基因原体之一。 “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希望与您见一面,进行一次谈话,可以通过全息投影,也可以让她亲自来到永恒远征号上来,她声明会将选择的权力交给您。” 基因原体的侍从武官有条不紊地念出了讯息的后半段,他在【谈话】一词上稍稍加重了语气,因为这道讯息本身也是如此,吉多雷斯不想因为任何细节而干扰到自己基因之父的判断结果。 而基因原体的回答也比他想象的更快,更干脆。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选择,吉多雷斯,因为两个选项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差别,我的血亲只是在向我发送一份通知,一份希望与我建立沟通渠道的通知,而我会以最好的姿态回应这份通知。” “邀请她到永恒远征号上来,吉多雷斯,我的舰队从曼德维尔点抵达恒星轨道还需要几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足够我们进行必要的准备工作了,将停机场的甲板优先清理出来,作为欢迎场地。” 原体的命令准确且迅速,就像是他过往的任何一条指令一般,但是身为多恩最信任的哈斯卡尔卫队宗主,吉多雷斯却有义务在这一刻握住写满了讯息的电子板,让他的思绪再多运转一轮。 “多恩大人。” 吉多雷斯安静地说。 “也许我们不应该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我们对于第二军团之主的信息并没有更多的掌握,但是所有的情报都可以确认,她是基因原体中相对理性的一位,拥有着异常缜密的思绪和性格,也许她的讯息中会蕴含着一些隐藏的意思。” “我知道,吉多雷斯,但这并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基因原体严峻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走向了房间一侧的荣耀墙壁,开始选择与自己的血亲所共同阅兵时需要的一切。 “理性的人只会把重要的事情清晰地记录在对外讯息中,所以我们只需要考虑讯息上的事情:如果真的有其他的事情被隐藏起来,没有在信息中讲述清楚,那只能说明它们并不重要,不需要我们因此而浪费更多的时间。” “是,大人。” —————— 在接下来的几个泰拉标准时之中,所有事情的发展比吉多雷斯想象中的要更顺利,破晓者的舰队安静地等到了自己的友军,而他们的基因原体则是被数架全副武装的风暴鸟保护着,亲自来到了帝国之拳的临时旗舰上。 基因原体之间的短暂问好和随后对于第七军团迎接队列的检阅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第二军团之主展露出了对于第七军团颇为明显的关注,她打听着诸如西吉斯蒙德这种知名人物的所在,并在得知对方此刻正在率军单独执行任务后,而露出了几丝遗憾。 除此之外,直到两位基因原体最终来到了永恒远征号的集会殿堂的时候,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有两位军团之主和他们的侍从武官留在了这个房间里,而伫立在多恩身后的吉多雷斯则是一眼就认出了摩根身后的战士,他知道那是拉纳,第二军团中赫赫有名的不死鸟。 尽管首席老近卫军在大远征过去的几十年间似乎并不是破晓者中的大人物,但是这并不妨碍很多其他军团的战士听说过他的名号:这也是第二军团的一种奇景,在摩根之子中,很多没那么高阶的战士也会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因为他们往往是上百岁的泰拉老兵,早已成为了传奇。 当然,这种传奇事迹的代价就是,整个第二军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更多的新星了,从头到尾都是那些熟悉的老面孔,从泰拉统一战争传唱到了现在。 类似的感慨在吉多雷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毫不犹豫地扔到了思绪之外,哈斯卡尔卫队的宗主命令自己集中起精神,他必须时刻关注两位基因原体的谈话。 谈话并没有立刻开始,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保持着他一贯的低沉作态,等待着血亲的开口,而在三双瞳孔的注视之下,摩根先是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一圈集会殿堂内部那简朴却又无可挑剔的装潢,然后才将自己的目光收回,集中在了多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因维特之主默许了这些,他等待着自己的血亲,等待着她的观察能够带来真正的理性之言,而他并没有等待很久,摩根的第一句正式的话语在几分钟后就传来了。 【我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多恩,我的血亲,早在我知道我自己是一名基因原体之前,我就听说了身为基因原体的你。】 “我在大远征开启之后的第三十七年回归了帝国,同年开始率领帝国之拳加入战斗,而你在帝国文案记录中最早出现的记载是在大远征开启之后第六十二年的黎明星救援行动之中,所以,你提前知道我的名字是很正常的事情,摩根,如果你没有做到这一点,那就应该加强一下自己对于身边信息的敏感性与收集能力,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军事指挥者来说,这至关重要。” 【……】 酝酿在摩根心胸之中的万般话语,在这一刻被尽数打了回去。 阿瓦隆之主眨了眨眼睛,她以一种难言的错愕接受了自己的血亲对于这简单寒暄的回答,来自于因维特的长篇大论似乎携带着一种寒风一般的迅猛,让摩根那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都感到了短暂的混乱。 片刻之后,宛如一个还有些懵懂的孩子一般,眉眼有丝呆滞的蜘蛛女皇点了点头,作为对于血亲话语的简单回答,她装模作样地在座椅上调整着姿势,非常缓慢,以此来拖延更多的时间。 而在这故意拖延出来的几秒钟里,第二军团之主抓紧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简朴整洁的白金色短发,纯金色的战甲,严峻的面容仿佛用地底的寒冰所雕刻而成,有些让人敬畏的淡漠与稳重。 与她收集到的情报无误,没有丝毫的偏差。 摩根暗暗的点头。 作为一位习惯把理性放在首位的基因原体,在目睹了自己的几位血亲兄弟究竟富含着多么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之后,阿瓦隆的女暴君便悄无声息地养成了收集各个原体信息的习惯,而在耶门伽的闹剧结束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就一直在收集几位基因原体的情报。 虽然都是一些让人耳熟能详的事情,但也足以让摩根以此来安排好各种情况下的对策了: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在耶门伽巨石碑中的表现是多么的冒进后,蜘蛛女皇现在把绝对的谨慎和提前准备奉为了唯一的真理。 第七军团之主的信息并不难以搜查,却也很难有什么至关重要的情报,摩根只能从记录在大远征文案中的那几次坚定的胜利,来揣摩出多恩的内在与思绪。 而现在看起来,因维特之主比她想象的要更夸张一点。 于是,摩根笑了起来,她将双手重新拄在了桌案上,显露出了继续谈话的兴趣。 【恰到好处的建议,我亲爱的血亲,我很少在如此短暂的交谈中听到如此具有价值的总结,也许这就是我们身为基因原体的力量。】 “这远远算不上总结,只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简单事实,无论是发现它、指出它还是承认它,都是一件最基础的小事。” 【你的话语比我想象的要更为严肃一点。】 “这会让你抗拒听取它么?” 【并不会,我只是非常单纯的觉得,即使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也不需要在如此严肃的氛围里继续我们的会谈:我们是血亲,是拥有同一个父亲的兄弟,不是么?】 “以生物学的角度,我承认这句话的正确性。” 【?】 【拥有血亲难道会让你感到困扰么?】 “并不会,因为我知道我的个人想法无法扭转已经出现的事实,无论我个人对于血亲这一概念有着怎样的认知,都无法扭转我会拥有一群血亲兄弟的现实,他们的存在和行为并不会因为我的意志而发生更大的改变。” “而我要做的,就是冷静地接受这一点。” 摩根十指交叉,遮掩住了自己的嘴唇,她的发丝落下,掩盖了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虽然早就在行动之前就对这位帝国之拳原体的性格有了一个大体的预估,但是在这一刻,依旧有一个货真价实的疑问从第二军团之主的心中划过。 罗格—多恩,这个家伙。 他真的不是在趁机讽刺她? 处于现实而不得不承认的血亲兄弟?他在暗指什么? 摩根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继续拓展这一话题,她也没有立刻就认定多恩拥有着恶意:在经历了奥特拉玛之主所带来的惊讶之后,蜘蛛女皇已经能够接受一个现实。 在她的兄弟之中,也许真的存在一些正常人:也许,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同样是其中一员?同样是一位心思单纯的人物,只不过就像基利曼会在无意中变得野心勃勃一样,多恩也会在无意中变得…… 直言不讳? 虽然这些话语听起来同样也不怎么正常就是了。 万千思绪在她的脑海中如同雨落芭蕉般作响,但是第二军团之主的微笑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打扰,她将胳臂伫立在那光洁到空无一物的桌面上,继续着这场会谈。 哦,对了,直到这时,摩根才发现一个:多恩甚至连一份仪式性的饮品都没有给她准备,而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桌案上,也是空得吓人,只有冰冷的灰白色。 这似乎是一种表达不欢迎的暗示,但好像又可以理解为一颗毫无遮拦与私心的赤诚? 截然相反的两个答案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碰撞,摩根没有贸然下达结论,她只是飞速运转着自己的思绪,理出接下来的话语。 但在她开口之前,多恩就已经开启了新的对话。 “那么,你有什么事情么?” 【事情?】 “对,你以第二军团之主的身份来到我的战舰上,与我在集会殿堂中进行交谈,彼此之间只允许最信任的子嗣聆听我们的对话:你想在这样的严肃情况下,说出什么重要的话题么?” 摩根轻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她感到紧张。 【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我亲爱的兄弟,我只是想要认识一下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认识一下我将在未来与之并肩作战的血亲。】 “就这些?” 【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 从帝拳之主的口中所吐露出来的话语是斩钉截铁的裁决,一下子就将蜘蛛女皇的轻笑冻结住,因为摩根从来没有预料过,会有基因原体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漠然。 【难道我就不能离开一下我的舰船,来认识一下我的兄弟?你知道的,多恩,我们迟早都要认识彼此,这并不是一件多么松懈或错误的私人举措。】 “既然我们是因为帝皇的命令而共同赶赴这个星系的,那么当人类之主将我们集结在一起,共同觐见他的时候,我们自然可以与血亲兄弟相识,交换名字与友谊。” “在帝皇面前,我们是他的子嗣和将军,是彼此之间的血亲,但在这一刻,在我们的身份中更为重要的是作为基因原体与军团之主的重担,而不是不适时的血缘之情。” “现在,在帝皇并没有赶来的情况下,你作为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离开了自己的战舰,来到我的战舰上,不为了任何一个重要的话题,只为了进行一项可以在帝皇面前完成的事情。” “这就是私人举措,摩根。” “虽然没有任何法律说明它是错误的举动,但在我看来,这无疑是不合适的,你不应该轻易地离开你的战舰,以及你的军团。”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因为这些直白的指责而闪过一丝光芒,这缕光芒让她身侧的拉纳同仇敌忾,让吉多雷斯有些不安的屹立,却没有撼动多恩哪怕一丝一毫。 【你觉得我不应该来到你的战舰上,与你相识?】 “是的,这是不合适的。” 【但不要忘了,多恩:我在讯息有着两个提议,你避开了全息投影的选项,允许让我访问你的永恒远征号,而现在,你又告诉我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之前,这个决定是正确且充满必要的:即使是最优良的全息投影也无法完全地表达出来我们的话语和情绪,如果你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讨论的话,那么选择全息投影是缺乏考虑的,所以,我允许会谈在永恒远征号上进行。” “但现在,你已经亲口证明了你并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一场血亲之间的相识也并没有重要到需要你离开自己的战舰: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如果这个时候,一支充满敌意的舰队已经靠近了我们的舰队,缺少你的亲自指挥,你的军团会为此而付出不必要的伤亡?” 【这种事情的概率低到堪比那些泰拉税务官员的良知,你会为了如此低概率的事情,而谴责我的举措不当么?】 “这不是谴责,这只是指出事情的真相:你的确考虑不周。” 夹杂着最低愤怒的气息被第二军团之主缓缓喷出,摩根让自己的身躯后仰,努力调整着有些波浪起伏的心态。 【感谢你的提醒,血亲,但是这无需你的担忧:即使我身处于你的战舰上,而倘若袭击会在下一刻发生,我的子嗣们也只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战斗,他们不是一群还没断奶的孩子。】 “不,这不一样。” 多恩摇了摇头,他的面孔是一种让人近乎绝望的顽固。 “他们指挥得再好,也无法从根本上替代你的某些能力:一位阿斯塔特战士,哪怕他是后勤与战略上的天才,却也仍旧需要全体参谋人员与源源不断的报告来指挥一场突发的战役,但是同样的情况在你我面前,需要的只是几块屏幕与来自于先锋部队的信息。” 轻笑声再一次从摩根的冰冷注视中传来,只不过这一次,已经让多恩的侍从武官有些本能地感觉到一丝紧张了。 【多恩,我的兄弟。】 【如果我说,我的子嗣的确能够完美地替代我的指挥,他们所统率的战役与我亲临现场的指导会是一模一样的结果呢?】 “那么你就应该考虑一下你在你的军团中,是否还具有必要性的贡献与位置了,无法提供改善就意味着本身没有价值可言,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咔——” 有那么一瞬间,集会殿堂变得异常的安静,近乎于死寂,只有拉纳那逐渐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破晓者的陶钢手套握紧了掌中兵器时的尖锐嘶鸣,是唯一能够清晰回响的刺耳声音。 一直关注着两位基因原体的吉多雷斯分出了一瞥,投向了他对面的拉纳:他在破晓者的那张脸上看到了一种并不陌生的愤慨,这让多恩的子嗣有些了然。 如果一切无误的话,他在接下来就要以自己基因之父的名字,与眼前之人进行一场决定基因原体荣誉的决斗了。 这样的事情,不但他做过,也看着其他的战斗兄弟做过,而且全都不止一次。 吉多雷斯没有叹气,也没有更多的幽怨,他以最平常的心态将目光重新移向了已经低下头的第二军团之主,等待着这位基因原体再次抬头的时刻,那应该就是一场决斗的起点了。 哈斯卡尔卫队的宗主等待了大约一分多钟,但就在他有些迷惑的时候,摩根终于抬起了头,而在她的脸上,也理所应当的出现了…… 笑容? 帝国之拳眨了眨眼睛,他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就在他继续怀疑自己之前,他看到了摩根慢慢地抬起胳臂,放到了拉纳那气到发抖的肩膀上,直到老近卫军的愤慨在她的无声命令下被沉寂。 虽然,第二军团之主便露出着一种完美无瑕的微笑,这微笑伴随着一声遣散了愤怒的叹息,一同来到了帝国之拳的这边。 【你说的对,多恩。】 【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考虑不周。】 短短的话语让吉多雷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甚至比拉纳来得更为惊讶,而在他那近乎于目瞪口呆的衬托之下,多恩的淡然就仿佛他早有预知一般。 随后,摩根将自己的微笑递给了第七军团的基因原体。 【那么我想,作为能够指出这一问题的人,你会原谅我的这一次错误,对吧,多恩?】 “我从来没有资格去定义你的任何行为,摩根,所以我也自然没有资格去进行原谅与惩戒,我们是平等的个体,彼此之间只有提出意见与指出现实的权力。” 在第二军团之主来到了永恒远征号上之后,她第一次看到了多恩那些冰雕般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一丝真挚到能够将她的恶毒心脏为之灼烧的笑意。 但这样的笑意转瞬即逝,几乎就在下一秒,帝拳领主的脸上就重归平静,不过比起之前,他的平静似乎有了一丝丝的和睦。 “当然,如果你意识到了你这一次犯下的错误,并且决定于改正它的话,我会欢迎你的信念,并且会尽可能地提供帮助,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 摩根看了一眼多恩。 她的灵能力量与天赋都在告诉她,多恩的话语是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包括那句最后的【尽可能的帮助】,都是发自内心的真理。 这让蜘蛛女皇内心的天平朝着某个更美好的方向,稍稍倾斜了些许,她意识到在她面前的,也许是另一个有些不同的基利曼。 【你愿意帮助我,多恩?】 “在这个问题上,是的,鉴于你之前犯下的错误,我无法确定你在改进的过程中是否又会犯下新的错误,所以我会对你实施力所能及的帮助,来最大可能避免第二个错误会在未来诞生。” 【……】 天平再一次地平衡了。 他真的不是在借机讽刺她? 摩根花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顺便再一次地压制住身边蠢蠢欲动的拉纳:首席老近卫军已经是她能找出的最冷静的孩子之一了,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带的是其他的子嗣,情况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摩根再一次地笑着:这一次已经有些勉强了。 【好吧,多恩,鉴于我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需要一同在银河中航行,那么你的帮助对我来说还是至关重要的,我想我应该感谢你的好意。】 “举手之劳,摩根,你能够改善这个缺点,就是最好的谢意。” 【……】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还不确定我们会并肩前行多久,毕竟诺斯特拉莫现在距离我们并不遥远,而帝皇的舰队也随时可能在下一刻就从曼德维尔点处现身。】 “考虑到我们此行的目的,具体时间要视情况而定:帝皇在马格努斯与圣吉列斯的世界上就并没有停留太久,费鲁斯和伏尔甘的世界则让他驻足了几天,但是最为漫长的应该是科尔基斯,他浪费了一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在罗嘉所举行的大型弥撒上。” 【那他在因维特又停留了多久呢?】 “我和父亲并没有在因维特星上见面,我们在我的战舰山阵号上进行了重逢,他也并没有停留太久的时间,因为我和因维特的一切情况都让他感到满意,没有什么值得消耗精力去改善的地方。” 【然后,他就将第七军团交给了你,作为责任与使命。】 “是的,这是我应当尽到的一份义务,第七军团很优秀,帝皇对我也很信任,我不能辜负第七军团的优秀,也不能辜负帝皇的信任。” 摩根轻哼一声,她的气息中已经没有了愤怒,而且一缕若隐若现的酸涩。 【能看出来,多恩,帝皇是非常信任你的,他甚至允许你将山阵号保留在身边,银河间还有比这更强大的战舰么,可以你没有将它一并带来,我不能大饱眼福。】 “山阵号正在进行必要的修缮工作,而且它也不是帝皇允许我保留下来的:我将山阵号的控制权交予了帝皇,而他在之后又将这份权力赋予了我,所以真实情况是,这是来自于父亲的一份礼物。” 【是啊,礼物啊。】 摩根低垂着眼眉,但她瞳孔中的闪烁,在这一次并没有逃离因维特之主的目光。 “帝皇也赠与了你礼物。” 【谁告诉你的?】 “荷鲁斯。” “而且,你并不满意。” 【这也是荷鲁斯告诉你的?】 “不,是你的表情。” 摩根挑眉,没有再说话,反而是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颇为严肃地稍稍抬头,用一种不可否认的语气向着他的血亲开口。 “摩根,我不知道父亲给予了你什么馈赠,我对此也并没有多少的兴趣,但是你要记住,只要是来自于父亲的馈赠,你就理应对此心怀感激之情,因为来自父亲的礼物并不是一种拖欠,他没有义务需要挑选出你所喜爱的东西。” 【即使这个礼物其实并不能够满足我的需求?】 “如果你将帝皇的馈赠看做是一种满足需求的手段的话,那么你将永远都得不到满足,你将永远抱怨为什么没有更多的东西从天而降到你的身边,并将此视作是一种理所应当的拖欠。” 摩根没有开口,她只是漠然地听完了这些话语,然后用古井无波的眼神与多恩对视着,至于帝国之拳的领主,则是毫无畏惧与愧疚地做着相同的事情。 一分多钟后,摩根率先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说服我了,兄弟,行行好吧,别把我想的那么可悲。】 “我并没有把你想的多么可悲,摩根,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你,没有足够的依据与先提条件能让我总结出你的一切。” 【那么现在呢,你了解我一点了么?】 “依旧很少,少到不足以做任何事情。” 【没关系,多恩,没关系。】 【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摩根笑着,她那青蓝色的瞳孔化作了一双狡黠的月牙,高高的挂在了姣好的雪肤面容上,隐藏在了散落的发丝之间。 多恩没有回话,他只是保持着近乎于永恒的严肃,然后看着摩根那微笑的瞳孔,看着那瞳孔中闪烁不定的光芒:他认出了那种光芒象征着什么,那是一个锚点,那是一堵高墙,那是能够让这场谈话进行到现在这一刻的最大功臣。 曾几何时,就连帝国之拳的领主也不得不感慨,在他的兄弟之中竟没有多少这样的光芒:直到这一天,他又看到了这股光芒。 多恩笑了,转瞬即逝的笑。 他知道,他知道他所目睹到的光芒的名字。 那是理性。 可贵的理性。 它就在摩根的瞳孔中,宛如孤寂黑夜中那盏坚强的灯塔一般,伴随着夜风的呼啸起起伏伏,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落寞殆尽。 多恩看着那双瞳孔。 多恩记住了那双瞳孔。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当他回想起自己独一无二的血亲,回想起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的时候,他其实描述不出来她的姣好面容,她的衣着风范,又或者是她那再明显不过的银色发丝与完美笑容。 但有一点,却是让多恩能够始终铭记的,那也正是摩根在他心中的模样。 那是一双瞳孔。 那是一双满溢着理性与思考的光辉,宛如坠天的群星在长河中流淌的瞳孔。 它闪烁、含蓄、冷静,虽然有着不可避免的飘忽不定,却始终不曾放弃真正的光芒。 多恩知道那双瞳孔的价值。 那意味着理性。 那意味着坚持。 那意味着思考。 那意味着一位高贵的血亲,他的血亲。 (本章完) 第244章 原体们的会谈 “他们来了么?” “还没有。” “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待起码半个小时了,怀揣着目标的停滞是如此的伤人心扉,让我的灵魂一刻也不曾安歇。” “帝皇的命令刚刚下达不久,而且如果想通过【帝皇幻梦号】上的安检程序,需要至少十五分钟的时间,所以你没必要这么急迫。” “那些禁军总是这样——我的意思是,我们可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连我们都要遵守如此复杂的条例与规则,这太浪费时间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些东西,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用无数因素和认知所积累起来的,单纯追求复杂的产物,似乎无限趋近于你口中的【艺术】,而你又是多么的喜爱你的艺术啊。” “……我知道你对于我的艺术追求一直有所误解,费鲁斯。” “并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只是看不出来它们的作用是什么。” “难道你想无视我送给你的那些礼物么?那些画像、那些雕塑、那些动人的诗章,你把它们挂满了你的房间,就像巨龙用金币点缀着自己的巢穴一样,这一切我可是亲眼看到了,我的戈尔贡,你别想在这件事情上糊弄我。” “我可不会对你说谎,那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凤凰。” 丑陋的戈尔贡站起身来,他靠近了腓尼基人的耳边,悄声地补齐了后半句的话语。 “毕竟,你和我都知道。” “你是多么了解我啊,你总是能看到我最好的那一部分,体会到我最真挚的那一部分,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兄弟。” 切莫斯的凤凰笑了起来,他那完美无缺的笑容堪称摄人心魄,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弯曲起自己人手指,用洁白的指节轻巧地扣打着费鲁斯那黑铁锻造的战甲上所林立着的坚硬铆钉。 “你说得对,戈尔贡。” “我是多么的了解你啊,你就像是独属于我的一面镜子一样,当我看向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在看向我自己一样,我相信,你的瞳孔就是我的瞳孔,而你的心脏也就是我的心脏,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心中都注定装满了彼此。” “美丽的凤凰之心和丑陋的戈尔贡脏器,这听起来可不太般配。” 钢铁之手军团的基因原体露出了一副难得的淡然笑容,他看起来早已接受这个有些不妥的称呼:因为这会让腓尼基人感到高兴。 “当然。” 面对这个回答,福格瑞姆稍稍地扬起下巴,露出了那华丽高领下雪白的脖颈,以及随之而来的,源自于切莫斯的小小骄傲。 “所以我想,无论是在哪一颗的心灵之中,无论是在哪一双瞳孔里面,更多的那一部分都理所应当地属于——我,难道不是么?” 钢铁的巨人笑了起来。 “连凤凰也会如此贪婪么?” 这个问题让福格瑞姆轻轻地舔舐着自己的嘴角,他微微眯起那双热忱的双眼,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为可信。 “如果是你的话,费鲁斯,那我甘愿于永不满足。” 闻言,费鲁斯那并不以俊美而闻名,却散发着如同剔骨军刀般独特魅力的铁石面容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更为真挚的笑容,这笑容终结于他那银币一般的瞳孔边缘,是对于腓尼基人几乎无限的认同。 “我也如此,我的兄弟,当我看向你的时候,我就会发现那些让我对我自己并不满意的地方,我就会知晓我在未来努力的方向,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跟上你的脚步,竭力让我自己变成我所能成为的最好的样子。” “对我来说,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就非常好,戈尔贡。” “以后会更好。” “……” 费鲁斯的话语让腓尼基凤凰轻哼了一声,他拖拽着脚步,就像是一股稍显气恼的微风一般,从坚硬的页岩面前避开,自顾自地踱到了华贵的桌案旁,靠在上面,随手拾起了他亲自带来的象牙高脚杯。 他又看了费鲁斯一眼,然后从对方那毫无察觉的微笑面容前气恼地离开,目光随意又刻意地在房间中游荡,并且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临时目标。 “你似乎格外的安静,罗嘉。” “来说些什么吧,我们也有挺久的时间没见面了。” 说着,福格瑞姆举起了自己那雕有古怪秘符的象牙高脚杯,优雅地抿了口杯中酒水,这让他那本就雍容华贵的面孔,在这一刻堪称容光焕发。 做完这一切,他的手指绕过了刻有戈尔贡标志的高脚杯,随意地挑选了一个,将其载满了从【帝皇之傲号】上带来的佳酿,推到了房间中的第三人面前。 “多谢,兄弟。” 那表情温和,皮肤上画满了无以计数的金色符号的巨人,似乎直到这一刻才从他面前那本散发着古老芬芳的书籍中走出,他放下了自己的羽毛笔,接过了来自于福格瑞姆的佳酿,抬起头,第一次加入了谈话之中。 “很抱歉,福格瑞姆,我刚刚一直过度沉溺在父神所带给我的启迪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你和费鲁斯的谈话出现了分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分歧……倒也算不上。” 腓尼基凤凰挑起了自己那靓丽的眼眉,从瞳孔的边缘向费鲁斯投去了一瞥,从他的鼻腔中吐出了宛如蜂鸟振翅般轻微的气息,在罗嘉品下了第一口酒之后,福格瑞姆才缓缓地开口。 “我只在想要关心一下你,我的兄弟罗嘉,我们实在是太久都没有见面了,也许有二十年?你和你的军团一直在银河的西部征战,我甚至打听不到你们的消息,仅有的传言也让人担忧。” “这段时间里,我的确疏于与兄弟之间的沟通,这是我的问题。” 怀言者军团的基因原体笑了起来,他礼貌性地品尝着来自切莫斯的佳酿,并小心地照拂着酒杯下的书卷,轻巧地将它合上,这一幕看的凤凰眉眼直跳。 “好吧,罗嘉,其实我也能理解你,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于这本书,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毕竟就在几个月前,你派人借走了我的军团中,最优秀的那些艺术家以及建筑师,有足足上千人,去搭建你口中的那座……君主之城?” “也可以叫做完美之城。” 说到这里,科尔基斯之主那紫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不输于那些神秘符文的璀璨金光。 “建筑的话,你可以找多恩或者佩图拉博,他们各有所长,但是都是很不错的建筑大师,这也是父亲对于他们的唯一期待。” 费鲁斯缓缓地插口,他同样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无聊地用胳膊拄着脸,轻车熟路地从一种高脚杯中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然后举到了福格瑞姆的面前。 凤凰瞥了一眼好友,发出不情不愿的轻哼,但依旧为戈尔贡倒了满满的一杯,同时还响声地挑出了费鲁斯话语中的漏洞。 “帝皇之子军团同样是建筑艺术的大师,戈尔贡,别告诉我你以前没有目睹过帝皇之傲号上属于凯旋之路、凤凰剧院和赫里奥波里斯大议会厅的盛景,除了帝皇本人的座舰之外,谁能胜过它们?” “这一点我没有意见。” 费鲁斯摊开手,他并没有过于在意凤凰口中的轻微不满。 “而且我想罗嘉的观念和我是一样的:所以他找到了你,而不是多恩与佩图拉博,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会造出建筑的型骨,但只有你才能唤出建筑的灵魂。” “努力的结果而已。” 凤凰的嘴角勾起,他的些许不满在这来自于费鲁斯的,最质朴的夸赞面前消散殆尽,腓尼基人低垂着眉眼,将凌乱到肩头的发丝挑拣归拢到耳侧,才再一次地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另一个兄弟身上。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来帮忙的地方,罗嘉,尽管开口,你是我的兄弟,我会鼎力相助,你永远可以信任帝皇之子。” “暂时而言,我从你们那里得到的帮助与友善已经足够多了,而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你们表达一次正式的感谢。” 怀言者的基因原体与自己的兄弟轻轻碰杯,他的声音是如此的诚恳与真挚,而福格瑞姆甚至为此而感到骄傲,在这种骄傲中,他的目光移向了那本书的封面,并且看到了一个让他毫不意外的名字。 “《帝皇真言录》,你还在编纂这本书么,罗嘉?” 听到书籍的名字,罗嘉的瞳孔中所发散的光芒,旺盛到足以让一旁的费鲁斯都为之侧目,并感慨于自己血亲兄弟的奇异坚持。 “初稿已经完成,虽然远远算不上是最终的成品,不过大致的骨架已经铺架完毕,大部分的内容也已经臻于完善,所有的论点、论据和论证都已经被我反复检查过很多次了,足以将任何一个伪信之人辩驳到哑口无言,投子认输。” 罗嘉的话语热情洋溢,而福格瑞姆的额头上也随之闪烁着一滴亮晶晶的汗珠,他勉力地听完了血亲兄弟的讲述,并且继续保持着自己得体的笑容。 “不可思议,罗嘉,你一定在此期间付出了很多。” “不,兄弟,我在父神所创造的世界上行走,又怎会辛苦?” 基因原体脸庞上的金色符文伴随着他的话语而闪耀,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忍直视的光芒,让罗嘉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漂泊在云端。 “我行走在这尚且蒙昧的无尽银河之中,却知晓这乃是吾等之父神所缔造之疆土,我目睹了无数的亵渎行径与异端行为,目睹了旧有的文字与图标扭曲着真正的信仰,于是我便派遣大军,我便将它们焚烧殆尽,将真正的神性与正义带入到帝皇的子民之间,在我的军团所途径之处,所留下的已不再是粗糙的跪拜和错误的祈祷,而是崭新的纪念碑与大教堂,标志着神皇的光芒在又一个世界上永恒不落。” “就这样,我行走在干涸的土地上,行走在灰暗的天际间,行走在与我的故乡科尔基斯别无二致的银河之中,与无数的困难、蒙昧、妄信和愚蠢作着不懈的斗争,我曾经战斗到伤痕累累,我曾经迷茫到不知所措,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苦难经历,让我意识到了我的使命所在之处,我将点亮信仰之火,并让它在每一个世界上燃烧。” “这并不容易,因为有的世界虽然恭顺于帝国的统治,却顽固地拒绝真正的信仰之火,而我无法漠视这一情况,在最为困难的一次布道中,我在一个一夜臣服的世界上停留了整整四个月,让这个世界的数百亿民众最终抛弃了他们原本的无神论点,成为了帝皇的信徒。” “……原来如此,我的兄弟。” 福格瑞姆微笑着聆听,尽管他很清楚地辨认出了在他的一侧,费鲁斯那颇为不屑的轻哼,不过他并没有效仿这种行为,他并不愿意对自己的任何一个兄弟轻易地展露出恶意,那太伤人了。 但眼见着罗嘉的话语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腓尼基凤凰也只能伸出手,貌似无意地抚摸着那本书的封面,用一种尽可能礼貌的语气插入了罗嘉的话题之中。 “所以,这本书就是你的努力所产生的结果么?” 罗嘉停下了话语,不由得喜悦的点了点头。 “是的,这一本是我所亲手撰写的,它详细地阐述了有关于父神信仰的一切,以及我对这一信仰的了解与认知。” “所以,让我想想,罗嘉,你想将它作为一个礼物,送给我们的一个兄弟?摩根?还是那位诺斯特拉莫的血亲?” “如果他们有兴趣的话,任何人都可以。” 罗嘉拿起了书籍,将其抱在了自己的怀中,闭上眼睛,就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子嗣一样。 “它的作用就是让更多的人知晓信仰之火,这也是我的唯一渴望。” “好吧,一个礼物。” 凤凰笑眯眯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真正的提及到有关于帝皇信仰的具体话题,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人类之主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也禁止原体之间详细地讨论它。 但即便如此,福格瑞姆依旧发自内心地宽容着自己血亲的小小癖好,毕竟除了这一点,罗嘉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兄弟,很少会有人真正的讨厌他。 “很好,罗嘉已经准备好了一份饱含着心意的礼物,这似乎给了我们一个小小的警钟,对于你和我来说都是如此。” 举着高脚杯,福格瑞姆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他的戈尔贡,而刚刚还长篇大论的罗嘉则是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便再次安静,沉溺于自己的书籍之中。 “你呢,戈尔贡?一份礼物,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 “我为她打造了一把长鞭,因为通过对她各种传闻的收集,我觉得她更可能喜爱这种武器:一把用陶钢、合金与美杜莎铁所共同打造的软鞭,可以依据于她的意志而做到任何事情。” “一把武器?” “它的材质足以对小型泰坦或者骑士机甲造成有效伤害,如果你认为这是一把武器的话,那它就是一把武器了。” “听起来很不错,不过难免有些不解风情。” “那你又准备了什么?” 福格瑞姆勾起了唇角。 “这是一个秘密。” “嘿,凤凰,你明明都知道了我的准备,这不……” 白皙的指尖抵在了费鲁斯的黑色战甲胸前,也抵住了戈尔贡那并不严肃的抱怨,切莫斯之外不紧不慢地踱回到了自己的兄弟身前,回到了刚刚离开的位置上:这一幕让罗嘉的眼皮直跳,低头不语。 “瞧你说的,戈尔贡,你难道忘记了我们之前的话题么?你是如此的了解我,就像我是如此的了解你一样,我甚至早就猜到你会在铁匠铺里打造一把武器,而不是一面甲胄,来作为你的礼物。” “我不善于锻造甲胄。” “我很确定这一点,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送过我甲胄,就像你也从来都没有送过我长鞭,虽然我的确不习惯使用那种武器。” “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很快就会有一把。” “重点不是这个。” 福格瑞姆重新拾起了自己的高脚杯,用它碰了碰费鲁斯坚不可摧的战甲,并因为那清脆的响声而展露出笑容。 “你看,就像我了解你一样,戈尔贡,我觉得你完全能够猜出我所准备的礼物,毕竟你亲眼目睹了我是如何收集摩根的讯息,然后推理出她的喜好与习惯的。” “猜猜看,我准备了什么?” 腓尼基人充满期待着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而在他的灼灼燃烧的目光之中,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思考了片刻,便肯定了一个答案。 “镜子?” “没错。” 凤凰咯咯笑着,他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将五枚指纹清晰地印在了发暗的战甲上,以此来作为对于好友的奖励。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兄弟。” “毕竟你是腓尼基的凤凰,你总是与艺术相关的。” “你还是讨厌艺术?” “不是讨厌,我只是不理解它们的意义何在。” “好吧,那我们可以选择避开这个话题,就像我会在以后的礼物中避开你眼中的艺术,选择一些与戈尔贡更般配的风格。” 费鲁斯笑了起来,他听出了来自于凤凰的弦外之音。 “让我想想……狂野?” 腓尼基人的漂亮眼眸眯成了一对喜悦的月牙。 “如果,你还是这么了解我,戈尔贡。” “这是必要的。” 费鲁斯摊开手掌,他凑近到福格瑞姆的耳边,炽热的气息让凤凰的银色发丝都为之湿润。 “不然,我又该如何应付凤凰的贪婪呢?” —————— 当第二军团之主在禁军的陪同下,终于第一次登上了【帝皇幻梦号】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几缕欢快的银发朝自己涌来。 “摩根,我的姐妹!” “欢迎你的到来。” 福格瑞姆,帝皇之子军团的基因原体,他的热情与真挚远隔着半个长廊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腓尼基人大步在先,第一次走到了摩根的面前,拥抱着她,充满了亲昵而不冒犯的善意。 在这短短的几秒之中,福格瑞姆已经将自己的血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摩根身着着一套极为考究的修身长裙,纯黑的主色上,奶白色的花纹如同月牙一般交错着,她披着一件近乎于披风的正红色毛呢大衣,银色的发丝盘了起来,巧妙的占据了脖颈之后高耸的衣领,这一点让福格瑞姆格外欣赏。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当福格瑞姆看到摩根第一眼的时候,腓尼基人就颇为欣喜的发现,自己的这位血亲竟与他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银色发丝之下所点缀的瞳孔,以及微笑时所轻轻勾勒的唇角,与镜像中的福格瑞姆简直一模一样。 凤凰因此而生的喜悦很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在此期间,罗嘉和费鲁斯也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摩根的身边,科尔基斯之主以相同的热情与两位血亲握手,他的内心之真挚是无人能够质疑的,而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虽然同样面露微笑地与摩根相识,但是当他的目光转向了摩根身后的多恩之时,面容却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起来。 费鲁斯和多恩的关系并不算是太好:不是仇恨,只是有些紧张与愤慨,就像是多恩与他的大多数不够冷静的兄弟一样,他们曾经有过一次争吵,争吵的原因自然是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在一种兄弟与子嗣面前指责费鲁斯的战术作风。 自那之后,他们两人就会尽可能地保持距离:就像现在,费鲁斯是第一个转身离开的原体,福格瑞姆与摩根攀谈,紧随其后,罗嘉用温和的微笑向多恩问好,成为了默默无闻的注脚,而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则在所有的血亲都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在身旁禁军那漠然的注视下,一如既往地成为了队伍中殿后的那一个。 停机坪和会议室之间的距离不过是转瞬即逝,而伫立在【帝皇幻梦号】上的诸多奇观也没有给摩根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那个专门的房间,围绕在一面桌子和七把椅子的旁边。 “首座留给父亲,而父亲旁边的座位留给诺斯特拉莫的兄弟,你知道的,他也算得上是接下来几天的第二主角了。” 福格瑞姆为摩根拉开了帝皇旁边的第二把椅子,在第二军团之主稍微的抗议中,在其他原体的默认之中,友善的把她摁在了上面,然后坐到了她的斜对面。 象牙高脚杯被分配到了每一名原体的面前,里面早就装满了福格瑞姆亲自斟的佳酿,他高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在得到了在座的三个回应后,便满意地开口。 “我的血亲们,父亲的召唤让我们相聚在这里,不过我们也许还要等他一会儿,这让我们拥有了可以畅谈的时间:五个兄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规模的聚会了,我记得上一次还是……” 福格瑞姆的话语出现了些许的犹豫,而在下一秒,多恩就热情的终结了他的犹豫。 “我们都记得上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想违背诺言么,兄弟?” “哦,当然不,我们都是在帝皇面前发过誓的,我记得,尽管那只是远隔着星辰与世界,用全息投影来表达的誓词,但我也绝对不会违背它。” 腓尼基人用自己的微笑回应了多恩,他品了口佳酿,满意地看到所有的兄弟都在全神贯注于这场难得的家庭聚会,并且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话题。 然后,福格瑞姆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举起高脚杯,向着摩根露出了一个笑容。 “哦,我想我忘了一件事情。” “在一切开始之前,摩根,我亲爱的血亲,请允许我向你表达我的敬意与祝贺,你在远东边疆的行动是无比成功的,就连身处朦胧星域的帝国居民都有所耳闻,你用最短的时间证明了你自己与军团所拥有的力量。” “干的不错,祝贺你。”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在一瞬间感应出了福格瑞姆的心态,那的确是一种真诚的善意,而且要更为炽热一些,似乎在她身上,帝皇之子的基因原体找到了几丝能够唤起往昔记忆的共鸣。 于是,她微笑,举杯,在清脆的碰撞声中,接受了来自于福格瑞姆的善意:在不知不觉间,摩根已经习惯于在自己的兄弟身上见到那些正面的情感了,她甚至有了几丝怀疑,像佩图拉博这样的人物和基利曼这样的人物,到底哪一个在原体里是大多数? 不过很快,第二军团之主就反应过来:以她的血亲兄弟所蕴含的生物多样性之丰富,似乎并不足以用区区两个分类来概括,现存的十五位基因原体如果细细区分,大概能区分出至少五十种性格吧。 摩根因为自己的揣摩结果而露出了一丝轻笑,在这种莫名的喜悦之中,她接下了来自于罗嘉的问好和祝贺:科尔基斯之主的灵魂同样是友善的,却弥漫着一种近乎于污浊的香薰味,这可是摩根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而在此时,福格瑞姆与罗嘉已经欢快的打开了话匣子,费鲁斯和多恩则是盘踞在各自的座位上,保持着磐石般的姿态,前者偶尔会回应福格瑞姆的话语,后者则是乐于一种稳定的安静。 “你了解诺斯特拉莫么,我的血亲,毕竟你算得上是这里的半个领主了,人类帝国在远东边疆的开拓需要依仗你的指挥。” 再一次的,福格瑞姆将话题抛给了摩根,第二军团之主皱起眉头想了想,才给出回应。 【我的舰队从未深入到诺斯特拉莫星区,即使是阿瓦隆也距离那里有些遥远,不过根据我所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诺斯特拉莫几乎就是帝国所能扩张的极限了,星炬的光芒在那里消散,再往外就是致命的食尸鬼群星,那是需要纠集数个军团才能安稳进入的不毛之地。】 福格瑞姆摇了摇头,他那高洁的眼眉上低落了几缕对于血亲兄弟的同情。 “好吧,我想我已经能够猜到我们的血亲会在一个怎样的情况下成长了:我曾到访过银河的边缘,亲眼见证了星炬之外的苦难、悲怆和堕落,而我们那未曾谋面的兄弟也许就生长在其中。” “我只希望我们赶到的时间不要太晚,在他被那个极有可能的地狱所吞噬之前,也许我们能够把他解救出来。” “任何一名原体都不需要外人的解救,福格瑞姆。” 这个回答——毫无疑问的,出自于多恩,他那近乎于永恒的冰冷因为福格瑞姆的这句感慨而有了些许的松动,并很快吐出了一句理所当然的证词。 “话语不要说的这么苛刻,我的兄弟。” “这只是事实。” “如果我们兄弟中的一员已经沦落到了需要靠外界的帮助来趟过难关,那说明在他的意志之中已经存在了一个不可战胜的阻碍,而当他再次面对这个阻碍的时候,他依旧会失败。” “难道每一次他遭遇同样困难的时候,我们都需要专门的力量去帮助他么?没有人能够随时依仗他人的力量,也没有人有权力去依仗他人的力量,在最艰难的时刻,只有自己能够帮助自己。” “难道在你我之间,在外面大多数的兄弟之间,一个面面俱到的母星是必备品么?如果一位基因原体连母星上的阻碍都无法战胜,那他又要如何为帝皇去收复寰宇间的万千星辰?” 多恩的话语如同崩裂的山石一般堵塞在所有人的胸口,在摩根那安静的观察中,福格瑞姆有些无奈地与罗嘉对视一眼,然后把玩着手中的高脚杯,避重就轻地回答着多恩的话语。 “我们之间的分歧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决的……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格外的认同,一个良好的母星的确不是原体的必需品,我们的兄弟只是遭遇了更差的情况,当然,我们的遭遇也并不简单。” “切莫斯,荒凉的废土;美杜莎,纷争的铁国;科尔基斯,偏僻的干漠;因维特,严寒的地狱,还有阿瓦隆,阿瓦隆……” 阿瓦隆…… 感受到了来自于几名兄弟的目光,摩根颇为无辜的眨着眼睛,大脑却开始了极速的运转:比起她的其他血亲,她名义上的故乡阿瓦隆还真没有什么值得贬低的地方:但是她可不愿意成为这个话题之中的额外人物。 想想,摩根,想想…… 想想比阿瓦隆更好…… 等等,有了。 第二军团之主掐紧了福格瑞姆那犹豫语调的末尾,以最自然的姿态和最苦涩的语气,接上了自己兄弟的话语。 【阿瓦隆,停滞的囚笼。】 “停滞?囚笼?” 果不其然,福格瑞姆挑起了眉头,给予了摩根顺势把话语继续推进下去的机会。 【是的,停滞的囚笼:没有前进的可能,没有未来的方向,只有对于过去的可悲颂歌,所有的礼仪与思考不过是在向之前的无数代前辈进行拙劣的模仿,传统与宗法高举起大旗,操纵着所有人进行一代又一代的相同戏码。】 【每过一个纪元,智慧就会丢失一点,勇气就会流逝一丝,哪怕是最高贵的人物也只敢于朗诵历史书上的金玉良言,而不是去拥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幻想,仅仅是提出一个革新的念头与思绪,头颅就会被斩下,脖颈就会被勒断,生命就会被灼烧,成为万劫不复的异端。】 【到最后,甚至没有人敢抬头望一眼星空,因为他们顽固地坚信那是诸神的居所,不是他们的卑微所能触碰的。】 摩根声情并茂地朗读着她现行编纂的台词,朗读着一个停滞了千百年的遗世孤岛,她满意地看到自己的血亲们在瞳孔中闪烁着对于如此世界的厌恶,以及随之而来对于摩根的感慨。 “我记得你是通过帝国的舰队悄悄离开了家乡。” 【我在那里度过了五年,如同窒息般的五年,任何的想法与举措都会被否定,我要做的一切就是成为一个两手空空的花瓶,聆听他们的所有要求与建议。】 “这样的日子,我连五天都受不了,真是辛苦你了。” 福格瑞姆露出善意的笑容,但是摩根觉得这还不够,她不确定一个停滞的国度在这个话题之中的可靠性。 【其实最开始,即使是当我重返阿瓦隆的时候,我都并不觉得这个世界有那么的难以接受,但是一件事情改变了我。】 “愿闻其详?” 摩根的眉眼低垂了下来,但是任谁都能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很简单,你们知道的,就在前段时间,我去五百世界进行了一次访问,基利曼带我参观了他的奥特拉玛,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即使是在纷争时代的风暴中被孤立,也不是所有的贵族和世界都会陷入绝望的停滞:我们的奥特拉玛兄弟向我骄傲地展示了在他之前,马库拉格的发展,那是肉眼可见的欣欣向荣。】 空气停滞了一瞬间。 随后,来自于罗嘉的一声轻哼才刺破了空气。 “毕竟那是基利曼的母星,他总是拥有最好的东西。” “是啊,我们靠着努力与拼搏获得的一切,基利曼在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其是为理所当然了,他就是如此幸运,不是么。” “谁会不想拥有五百世界呢,换句话说,如果拥有了马库拉格的童年和五百世界,又有谁不会如此成功呢?” 来自于切莫斯凤凰的话语中有着一丝名为嫉妒的酸涩,而这率酸涩很快就得到了罗嘉的同意,费鲁斯的点头,以及多恩在无声无息中的轻微认同。 摩根同样眯起了眼睛,低声地应和着福格瑞姆的话语,她慢慢地品了一口酒,心中不由得低语起了对于奥特拉玛之主从未有过的一句话语。 …… 谢谢你,基利曼。 (本章完) 第245章 午夜幽魂 “我来跟你们索要这座城市,不过不是要求你们给予,因为我早已将这座城市纳入掌中,这只是必要的一个步骤。” “藉由世事的道理和真相,我已学会了你们内心所想和脑袋运作的方式,而凭借着这些知识,我将为这个文明带来了和平。” “我会成为这座城市的罪恶,将伱们从野蛮中拽出,是我的天职。” “和平将支配一切,就如同我支配一切。” “所有的罪恶,都将被严惩。” “我是文明的领路人,替你们背负罪恶,带来光明。” “我正在进行伟大的事业。” “所以。” “我要更多。” “我要取得更多,得到更多,我要拿走属于我的责任与权力。” “我会成为你们的王。” —————— 康拉德—科兹从废墟中起身。 他巨大、纤瘦,透露着一种漫长的营养不良所带来的萧索,苍白的皮肤上遍布着伤疤与弹痕,凌乱的黑色长发即使在经历了最为敷衍的打理后,依旧弥漫着一种让人憎恶的油腥色彩。 这黑瞳的巨人穿着一身不伦不类,毫无美感可言的深色长袍,用裹尸布一般的破烂造物勉强地遮掩住他的身躯,这是他的王袍,尽管它既不像是一件华贵的衣饰,也不像是一套精良的甲胄,但这并不妨碍科兹身披着它,成为诺斯特拉莫与永夜的君王。 毕竟,他的王权所依赖的,从不是沉重的皇冠与奢靡的配饰,而是一些更为简单,却也更为行之有效的东西:他恰恰深谙此道,并因此而成为了【午夜幽魂】。 午夜幽魂。 这是诺斯特拉莫所教会他的第一次人类的词汇,也是他最为喜欢的那一个,当他听到这些音节从那些或颤抖或恐惧的干裂嘴唇中断断续续地吐出的时候,他就知道,该是他行动的时刻了。 一直以来,这一警钟从来没有辜负科兹的信任,在颤抖的话语与尿溺的恶臭中所洋溢的恐惧,比这个堕落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加起来都要更为可信,它将一遍又一遍的督促着午夜幽魂的步伐,直到即使在最灰暗的黑夜之中,也再也没有东西能够让它敲响警钟。 那就是科兹所期待的时刻:他将不再狩猎了,他的城市将变成了安静的巢都,被改革的灯火与沉默的秩序所照耀。 而要达成这一切,并不容易。 最起码现在,他还没有成功。 想到这里,午夜幽魂不由得笑了起来,他那雪白的牙齿比牛奶色的嘴唇更为惊心动魄,参差不齐的利齿间夹杂着骨屑和腐烂肉块所遗留的肉丝,他娴熟地用舌头清理着自己的牙齿,这是他十几年来唯一一种对于口腔的清洁手段。 利齿间的骨与血来源于他脚下那头被开膛破肚的野狗,这是他用一只像他一样消瘦的老鼠所捕获到的猎物,他品尝了野狗的肝脏和大腿,来镇压空荡荡的胃囊所发出的又一次抗议。 在如此漫长的时光中,他那原本娇贵的,时不时就会蜷缩成一团的胃囊已经学会了臣服于主人的百无禁忌,它不再时常咆哮对于食物的渴求,也已经习惯于把任何腐臭的肉块吃下,转化为供午夜幽魂肆意游荡的能量。 即使是在午夜幽魂成为了诺斯特拉莫的王之后,这一习惯依旧被良好的保留着,科兹从不出席那些为了奉承他而举办的宴会,也从不品尝贵族们的佳肴,他依旧信不过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一切。 这位午夜的君王甘心于成为他的国度中吃得最差的那一位,他会在万物寂寥中觅食,品尝着他能够找到的一切【正确】的食物,无论它们有多么糟糕,也无论这些食物到底是它们,还是他们。 是的,他品尝过那些被他裁决的有罪者,他知道人类的眼球吃起来就像是温暖的果冻,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汲取到足够的情报而已。 科兹又笑了起来,就像是在嘲讽自己的虚伪,脏污的指甲插入了那颗多惶不让的野狗眼珠,丢进了午夜幽魂饥肠辘辘的胃囊中,古怪的汁水满足着他的胃口,而在接下来不到一分钟的大快朵颐之后,午夜幽魂就丢掉了他的晚饭。 他抬头看了眼夜空。 就算是最热爱诺斯特拉莫的疯子也不会赞誉这里的夜色,那没有明朗,没有寂静,只有无休无止的可怖杂音的烂泥潭,最恶劣的画手在钢铁地表反衬的穹顶之下涂抹着宛如沥青的沉滞,将希望与星空掐死在瘦骨嶙峋的掌中。 但是科兹很开心。 他吃饱了。 心满意足地诺斯特拉莫之王向前走了起来,他来到了那无人问津的天台边缘,依靠在那尊比他更丑陋的雕像旁边,他认不出这尊雕像铭刻着什么样的生物,但是从那狰狞的面容与尖锐的爪牙中,他找到了几丝冥冥之中的共同点。 午夜幽魂伫立在他所统治的城市的最高处之一,这栋古老的建筑起源于传闻中的辉煌年代,尖锐的塔顶能够刺破云霄,诉说属于千万年前的野心与辉煌,而当午夜幽魂在这栋早已废弃的遗址中稍作停留的时候,他总是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思绪。 他仿佛站在湖边,站在一座清澈见底的湖泊佐近,他的爪子就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通过那并不存在的湖面,他能够看到幻想中的自己那波光粼粼的影子,就像是凄惨的纳西索斯在虚幻的银镜前祈求着自己的爱人。 在他的头顶,仅有的几座古老尖塔伸入翻腾盘旋的乌云之中,搅动着虚弱的群星隐藏在紫黑色的苍穹之外,瞳孔中最低矮的天际线与这座城市随处可见的地标呈现出相同的破坏不堪,宛如随意泼洒的粗糙沥青,碾压着无数的心房。 在这个世界上,午夜幽魂从未见过太阳,尽管他的思想告诉他他应该拥有一颗太阳,但是他的确没有见到:他的太阳被夺走了,就像他生命中的很多东西一样。 而在他的脚下,在午夜幽魂已经君临的土地上,却显露出了与苍穹截然不同的破败:自从康拉德向着那些早已心惊胆战的贵族宣判了自己的仁慈之后,他的统治首先在昆图斯巢都确立,并如同病毒一般蔓延到了诺斯特拉莫其余的几座工业城市之上,这样的扩张并不伴随着军事战争或者和平谈判,而是午夜幽魂的披风一次又一次划破夜空的孤独声响。 这样的声音给予了诺斯特拉莫难以想象的变革,在过去,永夜之国曾无可救药地沉溺在一种病态的繁荣之中,辉煌的过往与精金的促销足以让现存者在最奢华的古迹上挣扎求生,在没有太阳所导致的永恒黑暗之中,单调的霓虹灯、破败的广告牌与数十万盏灯光所组成的虚假温暖占据着整个城市,无数由装甲玻璃所保护的路行车在老城区的宽阔街道上飞驰而过,两侧满是用铁丝网所笼罩的窗户,又或者是摇摇晃晃,探头探尾的路人,他们大多有着【正规】的职业,能够住在那些闪烁着亮光的顶层。 在这样的道路旁边充满了昏暗的小巷,以及用堆积如山的垃圾所堆砌的堡垒,超过九成的诺斯特拉莫人居住在这些臭气熏天的土堆之中,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靠什么才存续下来的,他们宛如一群退化了眼睛的鼹鼠,只能不断地吞咽着喉咙里的痰和呕吐物,牙缝中则是塞满了他们巧取强夺来的一切,以延续那可悲的生命,而小巷中唯一的光源就是他们头顶上那些闪闪发亮的广告牌,上面写满了他们一辈子也买不起的商品。 这就是康拉德—科兹在诺斯特拉莫上所看到的事情,也是他亲身体验过的人生:当他在这个星球最晦暗的角落中缓缓爬出的时候,他的第一口血食是腐烂到近乎化解的肉糜,并理所应当地沾染着下水道中墨色的恶臭。 这种足以让生命哀绝的环境并未太多的影响到帝皇的子嗣,他于此搭筑巢穴,作为天生的,最顶级的捕食者露出了獠牙,生而俱来的正义感就是他最好的嗅觉,有关于午夜幽魂的故事在科兹降世的第一个年头就成为了昆图斯街头不散的梦魇,科兹在这个野兽般的世界里撕咬着曾经耀武扬威的霸者,在栖身之地四周的废墟之中,游荡出了属于自己的王国。 几年之后,这个王国就笼罩在了昆图斯原本的统治者的头上,而直到那个时候,午夜幽魂才过晚的发出了感慨:原来他从未看过诺斯特拉莫的一切,原来他从未知晓这个世界的另一副样子。 原来,取之不尽的纯净水,细腻柔软的丝绸,以及品尝一口就随意丢掉,然后堆之如山的食物,在与那些小巷和贫民窟相同的一座巢都内,就是真切的现实。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与奇幻,甚至让午夜幽魂有了一种直白的不安,直到他看到当鲜血溅到了那些贵族们的脸上的时候,他所闻到的,相同的恐惧。 在那一刻,他笑了。 他明白了,眼前的这些贵族其实与小巷里的那些有罪者,没什么不同,他们是一类人,自然可以遵守相同的规矩。 于是,他走到了他们面前,他来到了那些对于咬牙切齿的可悲灵魂之中,他缓缓地坐上了那曾经属于首相的宝座,清点着视野之中的每一种可能性。 有那么一刻,他期待着指向他的林立枪管中能够出现一种不一样的勇气,但是他最终也没能等到让他大开杀戒的理由,被他牵来的恐惧携带着贫民窟中的恶臭,堂而皇之地踏上了贵族的地毯,碾碎了他们的膝盖与尊严。 他看着他们,看着这些无声屈服的人物,畅快的笑了起来,在那之后,他发表了一段讲话,给出了一个答案,阐述了一个事实。 然后,他成为了他们的王。 唯一的王。 他最终还是迈出了这一步,因为他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看到了一支舰队正在向着诺斯特拉莫挺进。 他们来了。 为他而来。 —————— 午夜幽魂在一个死寂的凌晨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这是一座高塔,也是整个昆图斯巢都最尖端的顶点,诺斯特拉莫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君王正是在这里宣告了他的统治,并随意地把最后一批抗议者挂在了那些被工业废气熏得漆黑的粗糙塔尖上,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围绕着高塔,持续了整整十三个日夜。 而那一切,都是发生在几个月前的事情,诺斯特拉莫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熟悉了君主制的回归,午夜幽魂在其他巢都的开疆拓土让他们弃绝了抵抗的心思,那些能够忍受恐惧与血腥味的青年才俊相继站了出来,走进了科兹的宫殿,成为了他实施统治的另一双利爪。 而当午夜幽魂的脚步让最后一个巢都屈服的时候,曾经纠缠这个世界无数世代的犯罪行为也在连续几个月的凌迟影片与处决直播中偃旗息鼓,每一户人家都被迫整夜地聆听着通讯网中犯罪者的尖叫,直到他们明白正义的重要性。 于是,当午夜幽魂回到了自己的首都,自己的王庭的时候,他满意地看到了永夜之国在他的引导下如何走上了正途,如何笼罩在绝对是宁静与无声的茁壮之中。 站在尖塔上,抚摸着那些业已风干的人皮,科兹能够清楚地看到那轮濒死的太阳在竭力投放下一个虚弱的光环,在照耀中,一队队灰白面色的工人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巢穴中涌出,他们与行尸走肉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低沉到难以置信的呼吸声音,而在这股宁静潮流的最尽头,就是地平线上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加工厂和精炼厂,锻造的火炉在里面昼夜不息,喷吐出的巨量污染注定了每一名居民都将被致命的化学物质所折磨终生。 这就是科兹所缔造出来的伟大盛世,他为之骄傲的一切:与周边世界的交易订单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增长,贵族的财富被不计成本的投入到制造业与采矿业之中,来满足能够容纳诺斯特拉莫所有人的工作岗位,稳定与宁静成为了唯一的指标,午夜幽魂并不在乎在他的统治中,贵族的财库是否枯竭,贫民的呼吸是否艰难,粮仓的食物是否充盈,他满足于在自己的恐怖统治下,已经无人会死于可怕的他人伤害,也无人敢于将罪恶的念头再度挑明出来,而这就是他无可反驳的伟大功绩。 他伫立在高塔上,确保着这一功绩的存续,至于那些具体的统治与管理,则是被他随意地抛给了从凡人中选择的城市总督们,只因为他在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稀薄的可能性。 在最开始,午夜幽魂也曾竭尽全力地渴望管理他的王国,而他的拼命学习也的确取得了成果:夜之王以最快的速度知晓了,管理任何事物,都会是他永恒的灾难,他的利爪能够撕碎一切罪恶,却永远也抓不住一本最简单的书。 由此,总督们走上了舞台,而最起码现在,他们很服从,来自午夜幽魂的恐惧依旧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内心之中,尽管已经是各自城市的主宰,但只需要来自于科兹最为简单的一道命令,所有的总督便迅速集结到了腥臭的尖塔上。 巴尔修斯领主是第一个抵达的总督,因为他正是昆图斯巢都的管理者,几个月前,他和科兹的问答是夜之王登基的前奏。 午夜幽魂没有回头,因为他早已听到了巴尔修斯那颗蕴含着美好梦想的心脏在他的身后跳动,他知道这名凡人拥有着勇气与信念,因此,在他离开之后,巴尔修斯会是他在诺斯特拉莫的代言人。 “他们要来了。” “我的父亲,我的兄弟,还有属于他们的战士。” “他们为我而来。” 午夜幽魂的通告更像是一种近乎于痴迷的喃喃自语,在他手下的国是会议因为这些信息量巨大的片段而面面相觑的时候,夜之王只是抬起了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大胆的总督发出了疑问,但是夜之王没有说话,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看见了另一种可能性,走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那些从他拥有意识开始,就时不时现身在他梦中的幻象,正愈发猖狂,在最开始,它们不过是轻微的刺痛,是偶尔的幻觉,但自从他成为了诺斯特拉莫真正的统治者以后,这种不受控制的视角就如同病毒一般开始泛滥成灾,很快,科兹就发现了,哪怕在他绝对清醒的时候,他也会开始做梦。 他似乎正在转变为某种新的东西,伴随着那支早已被他所预料到的大舰队,那股冰冷无情的光芒正向着他愈发接近,午夜幽魂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转化,他似乎正在变得更成熟,更完善,能够被更好的加以利用。 在最开始,他只是听到了他的总督们在若干年后的遗言,看到了他们在未来的面容,慢慢地,梦境开始入侵他的休息时间,他必须集中起精力,才能分清哪些是眼前的真相,哪些是未来的灰暗。 到最后,连污染他的认知都不足以满足这些恶毒的幻象了,它们撕破了脸皮,开始把最可怕的梦境袒露在他的眼前,它们让他看到了最绝望的挣扎,最扭曲的背叛,最漫长的战火,还有那注定将要燃烧殆尽的整个银河。 来自另一个时间和地点的感知开始随时随地地袭击他,那闪烁着蓝宝石光辉的微尘开始膨胀到足以吞噬现实生活的场景,足以击垮他的精神,扰乱他的脚步,让他无往不利的裁决与审判化作杂乱无章的可悲乐谱。 罕见的,科兹皱起了眉头,他憎恶着这样的能力,却又对它毫无办法,他甚至无法选择自己所能看到的内容,也无法从那些杂乱无章的画作中寻找到有关于现实的真正结局,他总是被欺骗,被误导,被存在着轻微差别的画作困在名为踌躇的无形牢笼之中。 当他凝视天空中那轮虚弱太阳的时候,他会看到诺斯特拉莫的燃烧,会看到自己的努力最终被这座注定罪恶的城市所吞噬,愤怒的惩戒拖拽着漫长的火光而来,暴戾地杀死了一切罪恶的源头。 而当他选择退回到阴影中的时候,他却又看到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局面,他看到了一个更好的诺斯特拉莫,一个宁静且有序的工业国度,明亮的日光撒在居民那健康的面容上,耳边则是传来了学校中的阵阵朗诵之声,这个未来显然更为美好,但它只是一闪而过,而不像前者占据着梦境的中心。 这两个梦境是同样的真实,就仿佛他已经可以亲身在截然相反的国度中行走,呼吸到毁灭或者希望的空气,他无法区分它们彼此之间的真假,更无法区分其他的:在另一些更稀少的碎片中,诺斯特拉莫可以是自甘堕落的血国,是死寂孤独的废土,又或者是一群蛮族肆意游荡开战的不法之地。 似乎一切都有可能,似乎一切都很真实,似乎一切都是现有条件下顺理成章的发展,等待着他去找到那个真正的未来:不仅仅是诺斯特拉莫,发生在他脑海中的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未来的幻象如同高塔般在他的脑海中屹立,却往往裹挟着多个以假乱真的影子。 但除此之外,另一些事情则是更为准确与单一的,也许它们的可能性尚未被发现,又也许是它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就比如说那支庞大的舰队,它们已经出现在了诺斯特拉莫的边际上,这是无论如何都会实现的注定未来。 而他会随着他们离开,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过,依旧有些忧虑会缠绕在午夜幽魂的心头,一些细节上的变动正令他格外的不安:在他最开始所能看到的未来之中,那支庞大的舰队会在十几年后才会到来,会在他统治诺斯特拉莫整整一代人之后才会带他离开,而不是现在,而不是他刚刚称王后的不到一年。 但这种忧虑还尚不足以击碎午夜幽魂的自信,当他看到他脚下那沉默的人群的时候,他便自信于自己为这个世界所带来的新秩序,他相信这是美好的,而他也已经做完了所需要做的一切。 他留下了一座座没有罪恶与堕落的城市,在此面前,他的统治是否长久似乎并不是一个问题,他身后的总督们虽然并没有更多的雄才大略,但是依仗着他的余味,他们能够做好守成之君。 毫无疑问,夜之王是骄傲的。 于是,他聚集了自己的国是议会,允许了男女老幼暂时离开昼夜不息的精炼厂,涌向了那些最古老的广场上,等待着他的客人们。 他们即将到来,为他而来。 —————— 午夜幽魂并没有等待太久。 帝皇的舰队在一个晦暗无比的正午抵达了,他的舰船在诺斯特拉莫的上空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却并不比这个世界本身更昏暗,当午夜幽魂仰望着那艘令人难忘的虚空奇观的时候,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六个对他格外重要的气息。 人类之主,他的五名子嗣,还有整整二十五万阿斯塔特战士,组成了一个令无数诺斯特拉莫人近乎昏厥的方阵,缓慢且庄严地前进到了午夜幽魂的高塔前,这明目张胆的入侵让夜之王的不少臣属瞠目结舌,而那些云聚起来的市民更是在这前所未有的入侵者面前,如同羔羊一般脆弱。 由黑、金、银、亮紫以及灰色所组成的伟大战列同时止步,那雷霆之神与他的五位子嗣缓缓地走了出来,五位半神的光芒都无法与他们的父亲相争辉,因为人类之主正是诺斯特拉莫最恐惧也是最仰慕的那个传说:他正是太阳,他正是烈火,他正是熊熊燃烧的光明。 任何胆敢直视人类之主的愚者会永远地失去他们的光明,而康拉德—科兹正是踏着他们的哀嚎,来到了自己的基因之父与血亲兄弟们的面前,他知道他无法逃避。 神往前走来,他敞开双臂,准备开口。 【康……】 来自帝皇的第一个音节就彻底地击倒了午夜幽魂,他的心脏被刺穿、血管被蒸腾、冰冷的双手在那靠得过近的光芒中灼烧,将最可怕的未来砸向了他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夜之王在这一刻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在他的反应着实让人担忧,在几位基因原体的面无表情与略有愁容中,人类之主向前一步,他的力量轻而易举地驱散了夜之王脑海中的绝望。 【毋须惶恐,康拉德—科兹,我已经找到你了,我是你的父亲,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人类之主的话语只在基因原体与最靠近的禁军中传递,半神们为此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除了某位阿瓦隆的领主,她的瞳孔伴随着帝皇对午夜幽魂的抚慰,而闪过了几丝不一样的色彩。 与此同时,午夜幽魂已经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在人类之主面前自主地跪下,他不愿意这样做。 “那不是我的名字,父亲,我的子民给了我名字,而我会背负这个名号,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我是午夜幽魂。” “而我已经完全清楚你对我的打算了。” 这话语让至少两位原体皱起了眉头,不过帝皇似乎完全没有被其激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惊愕,他接受了科兹的话语,并在这一刻把他视为子嗣。 【来见见你的血亲。】 【你们已经分离太久了。】 科兹没有回话,但他选择照做了,而基因原体们则是有序地向前一步,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第一位是多恩。 科兹看向了他,便感觉到了无数的碎片与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绽放开来,它们各有不同,却大多指向了一座燃烧的皇宫,而多恩正站在那里,全副武装,血流如注,绝望地面对着一个比他高大数倍,似人非人的阴影。 第二位是罗嘉。 他所带来的影像倒是没有丝毫的复杂,神像前的身影始终保持着跪拜的姿态,而在他的身后则是无穷无尽的战士,他们很像眼前的这些阿斯塔特,却又要高大、野蛮与残暴太多,比起战士,更像是虔信着邪神的死亡野兽。 第三位是费鲁斯。 科兹看到了他,在无数的地方与时刻,混乱不堪,就像是一本尚未有思路的书籍,他似乎伫立在了一台燃烧的钢铁巨兽上,又似乎正在与死者的军团为伍,他似乎同样战斗在那座金黄色的皇宫之中,又好像是那完美城墙的攻破者,闪烁着冰冷与嗜血的交合曲调。 第四位是福格瑞姆,他的瞳孔中有着真正的光芒与温暖。 科兹看不清他,或者说看不清他的全貌,他能看到一位高洁的凤凰手持着双刃,但是旋即又看到了一根拖拽着恶心脓液的尾翼,他看到了一场混战,一次决裂,还有三面高高升起的旗帜,却又在那一刻看到了他们各自被扯下,作为了一段昏黄的历史。 这就是他的四名兄弟,他的四名血亲,他与他们刚刚初识,却又早已看到了那可悲的未来。 午夜幽魂抬起了头,他准备着迎接下一…… 【我是摩根。】 “!” 科兹睁开了眼睛,人类之主的光芒让他疼痛难忍,但他依旧强忍着看向了声音的来源,看向了那个从帝皇的身后姗姗来迟的影子,以及那道清冷的声音。 那道……不应该存在的声音。 午夜幽魂深深地呼吸着,他花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来单纯地做着深呼吸,然后在所有基因原体有着愕然的目光中,看向了那不存在的第五位血亲。 他看到了。 在那一瞬间,炽热无比的未来碎片宛如岩浆一般涌入到了午夜幽魂的瞳孔之中,肆无忌惮地拷打着他的理性与坚持,他想要尖叫,想要疯狂,想要像任何一个正常人所会做的那样去做。 但是他毫无办法,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些事情。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无数世界的熊熊燃烧,他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奴隶在文明的遗骸上载歌载舞,他看到了宛如星辰一般的阴影遮蔽了那些不幸的世界,巨大的铁爪随即将每一颗星辰撕成碎片。 但下一刻,他又看到了那些未来的昏黄,他看到了事情早已发生的结局,他看到了在那名为冉丹的战场上,理应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了那狮子一般的巨人举起了自己的宝剑,刺穿了银色发丝下的雪白脖颈,在他的四周站满了沉默无声的黑甲战士,以及堆积如山的,银白色的尸首,以及无数燃烧的战舰与废墟。 他看到了最亵渎的九个标识在那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倒映着无情的骑士之王那心中仅有的惋惜与哀悼,他看到了那野狼一般的蛮荒巨人,举起了不可战胜的矛尖,同样地刺入了那垂死的心脏,却早已涕泗横流。 那才是未来,那才是过去,那才是已经发生的一切,那才是他应该看到的一切。 他应该看到他,看到摩根,看到一位兄弟,一位…… 科兹深深地呼吸着。 他盯着摩根,以一种近乎于无礼的目光,盯着她,就像是一个平凡的人类一觉醒来,却发现一堆活死人正在扒拉自家的窗户一样。 直到这过于明显的目光吸引到了所有原体的注意,吸引到了人类之主的瞳孔,午夜幽魂才缓缓地开口,说出了自己与自己所有血亲的第一句话语。 “摩根?” 【是我,兄弟。】 第二军团之主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了,不过她依旧良好地保持着它。 而科兹并没有被打动,他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听到了一具来自于尸体的话语。 然后,他言简意赅地开口。 “你真的是摩根?” 【当然。】 “那……” “你怎么还没死?” 【……?】 (本章完) 第246章 第二原体之死 “我们的兄弟……有些奇怪,不是么。” “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息,一种淡然的悲剧,让人怆然泪下,但那既不是哈姆雷特,也不是麦克白,而是一种更为……粗鲁的感觉。” 福格瑞姆纡尊降贵地伫立在那座残破不堪的铁塔上,他犹豫了几秒钟,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披风避开了那些不知道多久没有擦洗过的栏杆,才转过头来,颇为严肃与困惑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们。 在切莫斯凤凰的指尖之下便是昆图斯城,午夜幽魂统治的核心之处,此时充盈它的是一股股死寂的洪流,那是数以万计的诺斯特拉莫人低垂着脑袋,排列出最安静的队伍,一路通向了那些吞噬他们的精金工厂,继续着他们永恒不变的每日工作。 “这个世界不太对劲,各位。” 切莫斯凤凰的眉头因为他头顶那虚弱的太阳和浓重到让人压抑的恶臭排烟而皱起,书写着基因原体心中的不满与厌恶,他快步地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回到了他的血亲们之中,而在他们的身后,那场庞大的认亲典礼才刚刚结束,阿斯塔特战士与诺斯特拉莫的官僚纷纷沉默地退场,留下那些最高贵者能够拥有聆听帝皇话语的荣耀。 “我倒是觉得还好,除了工业发展所带来的问题似乎没有被赋予足够的重视之外,这个世界到也算是不错,安静且繁忙,井井有条,是一个合格的工业世界。” 老样子,率先回答福格瑞姆的是他的戈尔贡,这对战功显赫、光芒万丈的亲密兄弟伫立在五位基因原体最核心的位置上,他们的身旁是沉默的岩石,微笑的使徒,以及那位刚刚回归不久,看起来还颇为生涩的远东边疆之主。 每位基因原体的面色都算不上太好,因为他们所看到的一切虽然远不如想象的混乱,却也透露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官,怀言者的领主已经悄悄地低下头,开始为这位破败的国度祈祷来自于帝皇的福音,而多恩则是把目光转向了那些最古老与高耸的建筑,每看到一面锈迹斑斑的墙壁,他原本就无比严肃的面色便愈加漆黑。 至于第二军团的基因之母,她的目光则是集中在了另一种有趣的事物上:摩根的意志伴随着瞳孔的微动而漂移,好奇地打量着那些散落在沉闷人流中的诺斯特拉莫权贵们,并且很快就因为她所看到的灵魂之晦暗而暗自咂舌。 “少来,费鲁斯。” 福根走回到兄弟的身边,傲慢地抬起了自己的下颚,捍卫着他的观点与权威性。 “我统治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工业世界,并亲手将它从垂死的边缘引到了繁华的盛世,我很清楚一个工业世界应该是怎样的景象,尤其是像诺斯特拉莫这种具有明显先天优势的边缘星球。” “让我告诉你们吧,我原本以为我会看到一个混乱、富裕且疯狂的世界,极少数的统治阶级用他们的穷奢极欲占据了大部分的声音,而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事物虽然会让任何一位正义之士震怒,却又会是不可否认的畸形繁荣。” “但是现实却与我的想象和经验相反,看看我们面前吧,这个世界虽然也有着自己的繁荣,有着自己的事业,甚至有着足以让人欣慰的安定,但是它却是寂静的,却是寂静到可怕的,那些宽阔的马路上没有哪怕一台轰鸣的引擎,数以千计的霓虹灯与广告牌遍布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足以说明它们曾经的辉煌鼎盛,但现在,它们却只是一块块晦暗的屏幕而已。” “他们很安静,一切都非常的安静,但是这种安静绝对不是一种漫长的传统或者可贵的共识,因为我在那些人的脸上看不到这些。” “这种安静……更像是一种獠牙之下的屏息凝神。” “我不确定这个世界到底遭遇了什么,我的兄弟们,但是我可以很确定,它所遭遇的改变不会是一件完全的好事。” 腓尼基人的面色很严肃,而他的话语也成功地吸引到了他的所有血亲的目光,但是却没有一句真正的回应能够解答他的担忧,在场的几位基因原体,要么是对这样的死寂无从下手,要么是根本不在意这样一个边远的世界。 最终,费鲁斯向前一步,他走到了福格瑞姆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粗犷到让人心醉的微笑。 “无需如此担心,凤凰。” “这是属于我们兄弟的世界,他是这里的王,而这里的居民也在臣服于他的统治,这一切都是显而易见的,既然康拉德会选择如此缔造他的母星,那就说明了这其中一定蕴含着属于他的道理和观点。” “就像我任凭美杜莎保留部落之间的纷争一样,每一个世界的情况都是不同的,我们眼中的问题可能根本无法撼动康拉德在这里的统治根基。” “……但愿如此。” 腓尼基人轻哼一声,他的目光飘向了那伫立在帝皇一侧,一直没再说话的午夜幽魂身上,瞳孔中散发着真切的关心与照顾。 “但是我们的兄弟看起来并非是一位真正的君王,他更像是一尊震慑四方的神像,我很担心他有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教育,明白统治与发展的含义。” “你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 戈尔贡的轻声低语让福格瑞姆回过神来,他扬起身,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轻轻地扣了扣费鲁斯脖颈下方的坚硬护甲,然后在戈尔贡的耳边低语着。 “这让你嫉妒么?” “我可没那么小气。” “得了吧,瞧瞧你胸膛里燃烧的火焰,比你的锻炉更炽热。” “我一贯如此,凤凰,我一贯如此。” “是啊,我知道,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一个地方,毕竟凤凰总是会被火焰所吸引,哪怕火焰之中的存在是可怕的戈尔贡。” “你为此后悔么?” “如果我回答【有时】的话,你的火焰会不会更加炽烈?” 低语与笑声在两位基因原体紧贴的嘴唇与耳廓中响起,泄露出细碎的残片,伴随着恶臭的微风流入了一旁的另几位原体耳中,怀言者与帝国之拳的主人看起来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而另一位可怜的破晓者之母,则是不由得放大了瞳孔。 ⊙w⊙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灵魂刚刚为诺斯特拉莫人那极高的【平均素养】所震撼,扭头就看到了这由两位血亲所打造的,更令她为之震撼的一幕。 而正当第二军团之主有些恍然的目睹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位血亲的时候,她的一侧肩膀则是被人拍了拍:是罗嘉。 怀言者之主显露着那几乎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刚刚结束了为诺斯特拉莫的祷告,他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却早已波澜不惊了,甚至还可以向着自己的新血亲缓慢的摇了摇头,告诉她无需如此惊讶。 “我们的兄弟:福格瑞姆和费鲁斯,一直就是这样,这不过是他们表达友谊的某种方式,是帝皇给予他们的赐福。” 【……】 帝皇也赐福这方面么? 而另一侧,多恩的视线虽然没有带来任何动作和话语,却也在清晰无误地表达相同的意思:无需为了这种小事而惊讶。 【……】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福格瑞姆和费鲁斯的惊世表演,罗嘉、多恩甚至是不远处的人类之主那早已司空见惯的架势,反而让摩根的内心中陷入了更深刻的震撼之中。 但所幸,这种震撼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伴随着人类之主移动自己的步伐,凤凰和戈尔贡很快就分开了,福格瑞姆一边与他的兄弟们会师,一边向着第二军团之主投射出了亮闪闪的视线。 “你的军团会来接管诺斯特拉莫么?摩根?” 【……接管?】 “是的,暂时地管理。” 【可这是科兹的母星。】 “短时间内,我们的兄弟看起来并不会单独行动。” 福格瑞姆朝着他的新姐妹努了努眼睛,科普着在帝皇与基因原体之间的一些默认规则。 “你没有注意到么,第八军团并没有和我们随行,而我们任何人也都没有接到他们集结的消息,这说明帝皇在短时间内不想将第八军团交给科兹管理。”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兄弟需要适应与学习的时间。” 费鲁斯接过了话茬,而在他的低沉嗓音之中,几位基因原体开始结伴走向了风暴鸟,人类之主则是带着午夜幽魂先行一步,他需要对自己的新子嗣进行一次全方面的身体检查。 “几乎每个基因原体都会在回归之后经历一段时间的学习,以适应虚空中的生活,这样的学习可能是在帝皇身上,又或者是在某位兄弟身边,当然,最好的还是在……” ““神圣泰拉。”” 福格瑞姆和费鲁斯心有灵犀地说出了这个答案,他们互相眨了眨眼睛,轻笑着回忆起了在乌拉尔山下的偶遇。 这一次,摩根发现她已经摆出与罗嘉没什么区别的表情了,第二军团之主不禁为了自己高效的学习能力而暗自庆幸。 【每位基因原体都会经历这样一段时间么?】 “大部分都是,毕竟即使是我们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适应虚空与大远征,总要有一段缓冲期:就比如说你,摩根,你不就在庄森的身边学习了十多年么?” 【……是啊。】 原来那是学习么? 她怎么不这么觉得。 【那么,康拉德会在谁的身边学习呢?】 “要么是帝皇,要么是我们之中的一位,我希望是我。” 福格瑞姆微笑着拍了拍一旁费鲁斯的肩甲,以作安慰,然后,在几位基因原体最终走到了风暴鸟面前的时候,凤凰转过头,向着摩根发出了最开始的疑问。 “所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那个问题,摩根:你的军团会来接管诺斯特拉莫么?” 摩根思考了一瞬间,只有一瞬间,便摇了摇头。 【你们也都看出来了,康拉德看起来对他的治理非常骄傲,并不需要我们任何人的插手。】 “可是这里距离你的阿瓦隆联邦似乎并不遥远,离得很近。” 【这不是一个合适的理由,福格瑞姆,我没有权力将自己的军队和官员派到另一个血亲兄弟的母星上,除非有帝皇的命令。】 而且,我也没那个兴趣。 摩根在心中补充到。 作为一位在灵魂方面走的很远的宗师,虽然在场的几位基因原体都隐约觉察到了诺斯特拉莫的诡异状况,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摩根这般清楚,这个世界究竟糟糕到了何种的地步。 那些举世罕见的恶毒灵魂在这片精金的土地上多到数不胜数,而午夜幽魂的獠牙根本没有让它们绝迹,不过是让它们暂时地安静,并且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可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午夜幽魂信心满满地离开了这个在他眼中已被救赎的世界,失去了他的獠牙与残暴,诺斯特拉莫将会以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速度重归堕落,它不是一片高价值的沃土,而是一锅即将爆炸的沸汤。 理性且精明的蜘蛛女皇怎么可能对这么一个世界感兴趣,就让她那位有亿些不礼貌的兄弟在未来的某天回归这里,吞下苦果吧。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才不会在乎,诺斯特拉莫唯一的价值就是它的精金,而远东边疆也并不缺乏这种贵金属。 当然,在表面上,摩根依旧是一副严肃的忠诚姿态,这样的姿态让她的几位兄弟满意的点头,将其视为自己的同类。 “意料之中的回答,摩根,也是正确的回答。” 凤凰拍了拍姐妹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吐出了一句近乎于自言自语的低语。 “不像某些奥特拉玛人……” —————— 【你对你的血亲兄弟们感官如何,康拉德?你们将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并肩作战,各自发挥自己的价值。】 人类之主带领着他的诺斯特拉莫子嗣,走入了金碧辉煌之中的那一抹苍凉,帝皇挥手之间便唤来了一大堆午夜幽魂完全不认识的科学仪器,一边与他的子嗣保持着灵魂上的沟通,一边为了康拉德那漫长的身体报告清单而皱眉。 午夜幽魂蜷缩着身子,他就像是这干净的无菌房中所最为顽固的那一坨脏污般格格不入,这位夜之王顺从着帝皇的话语,进行着各种各样的身体检查,却又始终保持着惜字如金的姿态。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科兹的一个虚弱回答才被人类之主的意志所捕捉到。 “我看到了他们绝大多数人的未来,父亲,那并不美好。” 【未来并不是重要,我的康拉德,不要被它所困扰。】 帝皇用一个笑容回答了他的子嗣,而由于他的光芒足以压制住那些肆意的预言,暂时缺少证据的午夜幽魂也没有急于反驳,他只是保持着自己的安静,不断地寻找房间中的阴影角落,思考着以最快速度钻入其中的方法。 当然,在同一时间,他也的确在认真的思考着来自于人类之主的那个问题:他的血亲,他的基因学上的同族。 午夜幽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缕银发的身影,他看了一眼正忙于各种试剂的人类之主,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却又很快把这种心思收敛了起来。 在他所见到的所有血亲中,那名为【摩根】的生物毫无疑问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午夜幽魂虽然在福格瑞姆的瞳孔中看到了真正温暖的光芒,也在罗嘉的背景里看到了最为晦暗的疯狂,但是比起摩根走入他视野中的那一刻,一切的光芒与疯狂都黯然失色了。 摩根,他的那位血亲,她绝对不是一个活人。 这样的话语虽然已经被帝皇指明为冒犯,但是在午夜幽魂的内心深处,他却无比坚信着自己的判断和预言,尤其是当他的心脏与瞳孔看到了同一个事物的时候。 摩根已经死了,他非常地确定这一点,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她死亡的那一刻,甚至能详细地描绘出每一个细节与经过,能清晰地口述出那场最可怕的浩劫。 —————— 就在所谓的第二次冉丹战争进行到末尾的阶段,就在人类帝国的数个军团联合起来,即将给予大远征的最强之敌最后一击的时候,一个悄无声息的威胁开始在人类帝国的战线上出现,并在短短数个月内就摧毁了用无数世代与鲜血所铸就的战果。 无数已经被净化的世界竟再一次地开始了燃烧,无数赶赴前线的舰队竟莫名其妙的失踪,对于冉丹强敌的最后一击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便化作了茫然的自顾不暇,异形得以逃回它们的域外黑暗之中,因为一个更强大的对手,一个前所未有的背叛者,已经顶替了昔日威风八面的冉丹帝国,成为了帝国乃至人类最可怕的敌人。 最为愤怒与严苛的命令自人类之主的口中发出,火星上最可怕的武器被尽数拿出,雄狮的子嗣与蛮荒的狼群在帝皇的麾下汇聚,共同赶赴那突然陷入混乱的星空,共同去消灭那已被确定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叛徒和军团。 摩根,帝皇的女儿,第三位回归的基因原体,第二军团的主宰与女王,已经为大远征挥洒了数十年血汗的功臣:她被证明已经成为了背叛者,成为了人类帝国最可怕的一个对手,她吞噬了整个远东边疆和大半个银河北部,座下已然拥有了足以与神圣泰拉相媲美的亵渎力量,数以千万计的世界和远征舰队迫不及待地向她宣誓效忠,无论他们之前是多么的忠诚于帝皇。 人类之主的大军毫不犹豫地碾过了叛徒的领地,而第十一军团则是当之无愧的急先锋,虽然他们的基因原体尚未回归,但是其强大的实力却足以在摩根的亵渎土壤上犁出血腥的通道。 第十一军团高奏凯歌,攻势凶猛:直到他们一头扎进了远东边疆之中,并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消息,十几万阿斯塔特战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蒸发了,就连帝皇也不能确定他们的结局。 恐慌开始蔓延,对于银河东部和北部的扩张被紧急叫停,因为那里的帝国世界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倒向叛徒的怀抱,神圣泰拉匆匆宣告了第二次冉丹战争的胜利,并且在接下来的十年里积蓄起了一支难以想象的力量,以发起【第三次冉丹战争】。 当然,只有那些真正的参战者才会知道,在人类之主亲至的伟力面前,冉丹早就已经如同碎屑般被碾平了,真正的大敌已经成为了被帝皇下令全面抹杀的第二原体和她的军团:因为越来越多的可怕事迹已经证明了,那些曾经在大远征中被第二军团所收复的世界,又或者是对于摩根的事迹耳熟能详的远征舰队,正不顾一切地涌向背叛者的国度,成为摩根最疯狂的爪牙。 这一现象所引发的恐惧在第二军团现身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尤其是这群万劫不复的叛徒不单携带着大量的叛变辅助军,还有着一个更可怕的盟友:同样已经背弃了人类之主,向摩根宣誓效忠的阿斯塔特第十一军团。 与两大叛乱军团不期而遇的暗黑天使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一万最好的内环老兵为了掩护军团的撤离而尽数牺牲,而他们的高贵牺牲却换来了最可怕的悲剧:当太空野狼作为援军抵达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了一万名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暗黑天使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而就在这恐惧且亵渎的一切所发生的时候,人类之主与他的掌印者正在一个古老世界的残骸上寻找着叛徒的力量源泉,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座拥有数百万年历史的伟大遗迹,它的主人正是苟延残喘到了最后的古圣一族,而这一宛如造物主般伟大的种族的所有遗产已经被一位银发的窃贼洗劫一空,所留下的只有一地宛如水母与蜘蛛混合体的诡异空壳。 人类之主认出了这些空壳,它们属于一种可怕的亚空间生物【奴役者】,传说中给予了古圣最后一击的亚空间浩劫,而他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事情: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奴役者都已经凄惨的死去,它们的一切灵能力量与奴役其他物种的手段被贪婪地吞噬殆尽,而且死去的数量多到……足以让帝皇心惊。 显然,就在冉丹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有人来到了这个古圣的最后避难所之中,拿走了那些造物主的最后一点遗产,并且以此为陷阱的诱饵,吸引来了无数终将被她所吞噬的亚空间生物。 而奴役者,这种在传说中给予了古圣最后一击,并且席卷了整个银河的亚空间生物,显然成为了在这个世界上一场疯狂盛宴的唯一一道主菜:至于那位饕餮的客人在享用了数以万千计的奴役者与其它亚空间生物之后,她究竟会扭曲、强化与疯狂到何种地步,则是远已经超出了帝皇的预期。 人类之主所发现的更多骇人细节甚至踏破了康拉德的认知,他在预言中所看到的,只是所谓第三次冉丹战争的经过,而在那些他看不清楚的地方,他只能勉强听清毁灭大能在风暴中的惊叹与恐惧。 在人类帝国不惜一切代价的猛攻之下,背叛者的国度逐渐萎靡到了银河的北方,但是这种胜利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与摩根麾下奴仆的战斗就是最可怕的慢性自杀,如果不能在自己的精神被拖垮之前取得胜利,并且迅速实施相对应的记忆清除手术,那么哪怕是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也会毫无抵抗地成为背叛者的傀儡,至少有两万名暗黑天使先后成为了这样的悲剧,而在那些【毫不知情】的同僚的亲自操作下,他们被基因之父所下达的灭绝令彻底地移平了。 无数的沦陷世界在这样的致命威胁下被施加了灭绝令,无数的凡人辅助军、远征舰队甚至是泰坦军团在毫不知情中成为了拖动战线的牺牲品,最终集体覆灭,而那些没有参加战争的人物,甚至是那些远在银河另一侧的基因原体,都已经被彻底地抹除了有关于背叛者的一切记忆,他们甚至不知道暗黑天使到底在银河的北方做什么事情。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数十年之间,启示录级的浩大战争跨越了银河系的西北部分,帝国北部濒临毁灭的边缘,第十一军团在对于摩根的绝望效忠之中被暗黑天使的铁骑活活碾碎,那些仅剩的基因种子被用于缔造一支新的十一军团。 而直到这场战争所持续到的第十年,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才在一次无意中的行动里捕获到了他们那背叛者血亲的行踪,两名基因原体甚至来不及呼唤帝皇的力量,就不惜一切地准备与这个可怕的叛徒同归于尽。 这场可怕的歼灭战彻底地摧毁了一个星系,第一军团动用了他们所有的底牌,以及整整五万名视死如归的战士,还有来自于太空野狼的同等牺牲,才互送着两名基因原体杀到了摩根的面前。 最终,当人类之主以最快速度抵达的时候,他看到了近乎于崩溃的庄森和黎曼鲁斯,已经他们各自紧握的一颗来自于摩根的心脏,至于作为战场的星系本身,已经在暗黑天使的秘密武器面前,从时间与空间中被抹去了。 在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直到十几年后,第十一原体回归了帝国,与自己的军团重聚,而他那有些古怪的举动很快引起了掌印者的主义,在这位帝皇忠仆的不断探查下,他发现了一个最为可怕的秘密。 那个秘密涉及到理论上早已死去的摩根,以及足以撼动人类帝国的可怕野心:最终,第十一军团和他们的原体在人类之主的强行命令下被无理由地剿灭,而当他们的最后一名战士倒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有关于【摩根】的低语。 摩根死去了。 摩根不会死。 她会回来,当有更多的人低语着她的存在的时候,她就会返回到银河之中。 届时,连帝皇都无法阻止她。 因为她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那张席位,她与祂们,已然是平等的人物。 —————— 科兹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他所看到的事情,这就是当摩根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的时候,他所目睹到的,已经发生的一切。 但现在,这一切都被可笑地碾碎了,他那早已隐入虚空之中的血亲伫立在他的面前,向他展露着毫无诚意可言的笑容,而他身边的一切竞对这可憎的造物无动于衷,甚至将其视为真正的同类。 一群蠢货,他们根本看不到伫立在他们面前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但是科兹看到了。 他看的真切。 他看到了帝皇口中的女儿,基因原体口中的血亲,以及那些银色盔甲的阿斯塔特战士口中的基因之母到底是何等的模样,他看到了这墓穴中的尸骸爬了出来,披上了一层冰冷的人皮,就这样站在了他的面前,向他微笑。 他们说她是人类。 不,她不是。 她绝对不是。 【你似乎对你的某些血亲心怀不安,康拉德。】 在死寂一般的宁静中,人类之主缓缓的转过头来,他捕捉到了子嗣内心中的某些波动,并为此而感到了几分感慨。 午夜幽魂没有回答,因为他正在仔细地回忆,仔细地回忆摩根走入他眼帘的那一刻,仔细地回忆着在他的眼中,那位名为摩根的活死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 她不是人。 这是字面意思。 摩根,不是人。 她是一尊雕像,一尊已经支离破碎的雪白造物,是一尊被砸碎了下体与四肢的纯洁圣母像,浑身上下遍布着斑驳的血迹,而原本是瞳孔的位置上,只有一连串宛如蜘蛛一般的狰狞复眼,没有眼珠,空留下数十个血肉空洞,而那原本是唇齿的地方,却空无一物,只有令人发慌的洁白。 她的胳臂是破碎的,既有着温婉的柔美,又有着钢铁一般的蛮横无理,她的小臂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连接着关节肘与手腕之间的腐败橄榄藤,双手紧握着锈迹斑斑的两个物件,那是一把永远偏颇的天平,一边是光芒,一边是血腥,而另一支手上,则是紧握着用人皮和人骨打造的利刃,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霉腥味。 她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雪白长袍,脸蛋有多么的娇俏,身躯就有多么的骇人,那些长袍所不能遮掩到的地方,则是露出了遍布着嚎叫冤魂的森森白骨,一路延伸到了她脚下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延伸到了一块不算消磨与增长,只能永久收到折磨的血肉之中。 摩根没有双腿,她凭空地屹立在一切的痛苦之上,所驾驭的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在她的苍白长袍所拖延的地方,遍布着用泪水打造的地基,以及取之不尽的尖锐匕首,这些匕首只会用于刺客的暴行,而且恰好有一把停驻在了摩根的脖颈旁边。 这,就是摩根。 就是午夜幽魂眼中,他的血亲的模样。 他仅仅回忆了一秒,就迅速地睁开了眼睛,不愿意回忆那令人生厌的模样,而也正式在这一个瞬间的同时,他听到了那始终忙碌的基因之父就一种轻易的,却又不容置疑的声音,与他讲话。 【康拉德—科兹,我的孩子。】 【我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其实早在我来接你之前,我就在你的血亲之中,为你安排了一位最合适的导师……】 (本章完) 第247章 一个四字笑话 “各位,你们觉得,帝皇会让谁负责教导我们的新兄弟:是我,还是罗嘉,亦或费鲁斯,甚至是……我们铁石一般的多恩?” 福格瑞姆的目光在自己那身披金黄色盔甲的血亲兄弟身上停留了片刻,展露出了一个微笑,便将多恩也加入了选项之中。 尽管后者全然不在意凤凰所提出的这个话题:事实上,在见证了午夜幽魂与他的国度之后,也就只有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依旧在发自真心地讨论着新的兄弟了,而他身旁的几位血亲也不过是一干诚意寥寥的听众。 “福格瑞姆,我的兄弟,不要随意地揣摩父神的意志。” 第一个回答凤凰话语的是怀言者的主人,他可能是在座的几位基因原体中第二关心午夜幽魂的人物了,在那数以千万计的金色符文所点缀的外表下,是一双保持着温和与虔诚的瞳孔,以及对于所有的兄弟的平等热爱。 对,哪怕是基利曼。 “拜托,罗嘉,别这么死板,父亲不会生气的,他以前不也是会让我们各抒胸臆,然后才发表他的意志与判决么?” “那是在我们的聚会中,在父神的注视与允许下,将我们心中的想法、困惑与真相展露给祂,从而得到那份荣幸,聆听到父神的启示与圣言:这可是一项严肃且正规的行为,我的兄弟,并不适用于这样松散的私下场合。” 包裹着金光晨曦的巨人说出了最恳切的话语,却是让房间中的另外几人在内心中怅然地叹气,费鲁斯保持着沉默,摩根将自己隐藏在了角落,至于多恩,他看起来已经在积蓄言语上的攻势了。 反而是切莫斯的凤凰,在一瞬间的尴尬与沉默之后,露出了一个足以包容自己兄弟偏执之处的和睦笑容,他站起身来,摊开手,牢牢的把握着话题的主动权,顺便无声的掐死了让多恩挑起一场新的言语纷争的可能性。 “好吧,罗嘉,我无意与你争论这个观点的正确性,你也不用把这看做是一次多么正式的表决:这不过是兄弟间久违的谈话,而我们的谈话内容恰巧是另一位兄弟。” 金色的巨人微笑着点头。 “理应如此,兄弟,我们已经在银河的波涛中分离太久了,各自为了父神的伟业披荆斩棘:我们完全可以谈论一些更轻松的话题,而不是涉及到父神的神圣讨论,毕竟我们身为他的造物,又有什么资格去揣摩他的意志。” 凤凰的眉头跳了跳,他没有接上这个话茬,而是拾起了自己的高脚杯,饮了一口,瞳孔中闪烁着宛如水银一般的光芒。 “那么你觉得,罗嘉,如果是你来教导我们的新兄弟,你又会如何教导他呢?或者说,你打算对他的母星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很优先的话题?” “差不多,毕竟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凤凰微笑着,诉说着虚空之中那支庞大舰队的解体。 直属于人类之主,足以在转瞬间将一整个星区夷为平地的第一远征舰队,在诺斯特拉莫的上空仅仅停留了三天,便迅速地离开了,因为这个星系乃至这个星区已经没有更多的价值,值得人类之主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了。 帝皇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萨拉马斯星区,他将在那里进行短暂的停留,然后对域外黑暗地区发动一次远征,摧毁盘踞着克拉夫异形的无光巢穴:在远征舰队中,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也许再过两天,我们会将离开这个灰白色的星系了。” 看着舷窗之外那颗巨大且苍白的垂死恒星,又看了看始终笼罩在阴影下的沉默世界,从而被勾起了回忆的福格瑞姆,声音已然有了几丝感慨,令人无法拒绝。 罗嘉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立刻地开口回答,而是在最简短的思考与自我说服后,充满骄傲地将自己的那本【圣言录】摆在了几位血亲兄弟的面前,就仿佛那就是一切的完美答案。 凤凰看着那本书,他那美丽的脸庞在焰火满溢的会堂中以最清楚的姿态显现着,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无处可逃:因此,在一旁保持着沉默与极低存在感的第二军团之主能够清晰地看到,在腓尼基人的面容中,出现了一个由【果然不出所料】与【为什么又是这个】两种意思所扭曲成的情绪,让腓尼基人刻意营造的完美面容有了一瞬间清晰可见的裂痕。 而就在这裂痕转瞬即逝的那一瞬间,怀言者之主骄傲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旁奏响。 “这就是我的答案,兄弟。”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 “圣言录?” 虽然是一个疑问句,但是腓尼基人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你觉得依靠你的……书籍,就可以改变诺斯特拉莫?” “当然。” 罗嘉那温和的笑容中,却偏偏夹杂着某些说不上来,但足以让所有人眉头皱起的气息,那是一种偏执、傲慢和狂热的混合造物,在他的连篇话语中,显得更为突兀。 “我的兄弟们,我们不能否认这一真切的现实:是我们的父神缔造了我们,缔造了帝国,也缔造了我们的命运,祂的力量足以掌握过去与未来,祂的智慧足以看透荣耀与耻辱,祂的意志足以决定无数的星系与世界是理应兴盛,还是会在祂的愤怒中化为尘埃。”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父神的引导与指令下前进,并缔造出了如此伟大的事业:我不否认这事业中有着属于我们与无数战士的累累心血,但如若没有父神的意志,没有父神的判决,没有父神将银河再次掌握于手中的恩典,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切,我们根本不可能踏出如此漫长的圣战步伐。” “伟大的事业由我们的汗水与鲜血所打造,但是这事业,乃至于我们本身所能存在的原因,尽数是因为父神的恩典,尽数是因为祂无可匹敌的意志与力量:在这样的伟力面前,世间的万般罪恶污浊不过是弹指之间的灰烬,又怎能抵抗来自于祂的荣光。” “而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即使它是一颗属于基因原体的母星,即使它的死寂与沉默足以让我们为之心惊,但是在父神的意志所带来的话语与智慧面前,它也终将会在信仰所带来的涅槃中重生,从而沐浴在无上的光辉之中。” 【……】 摩根转过头,在她一众基因原体的沉默中看向了自己那个金光闪闪的兄弟,脑海中那格外清醒的灵能忠诚地向蜘蛛女皇诉说着她所探查到的事情。 罗嘉是真心的,他的每一句话语都是真心的,他真的认为他掌中的那本书籍,就是解决诺斯特拉莫甚至世间一切难题的唯一答案。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罗嘉。” 在另一边,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已经皱起了眉头,用他那山中顽石一般的声音强硬的打算了科尔基斯之主接下来的话语,而罗嘉也并没有因此发怒,他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兄弟,用着与多恩同等的认真重述着他的观点。 “我在回答福格瑞姆向我提出的问题,多恩,我在简述如何父神选中了我来教导我们的兄弟,那么我会如何将他引入正途,又将如何令我们脚下的这个世界焕发生机。” “靠你的那本书?” “是信仰,多恩,是这蒙昧的银河间唯一正确的信仰。” “我将把父神的福音散播到这片土地上,让每一个诺斯特拉莫人沐浴在父神的光辉之中,他们枯竭的心灵将被滋润,迷茫的未来将被点亮,他们会成为父神最忠诚的仆人与信徒,而到那时,罪孽、苟且与蒙昧的消失,不过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就是我的答案,我想我已经回答的很清楚了。” “不,罗嘉。” 多恩站了起来。 “你根本没有在回答福格瑞姆的问题,你只是在罗列着一大堆毫无用处的枯燥词藻,来吹捧你口中那所谓的【父神】:且不说这种蒙昧的信仰本就是帝皇三令五申的禁止行为,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背叛,单单是你的那本书,就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世界的现状有丁点改善。” “听我说,罗嘉。” “铁腕可以统治一个世界,秩序可以缔造一个社会,堡垒可以稳固整个星系:但是你手中的那本写满了宗教信条的书籍,却无法做到任何事情,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整个世界的民众成为只知道向神像朝拜的废物,努力与拼搏的精神将不再出现在人们的心中,因为他们早已承认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所谓神明的奴隶而已。” “不是奴隶,多恩,而是父神的信徒,是祂伟大事业的基石。” “奴隶就是奴隶:难道你给一块已经生锈的废铁喷涂上带有欺骗性的油漆,它就可以重新被拿去锻造一座要塞了么?” “任何一座要塞的落成都不是依靠废铁,就像帝皇的伟业不可能靠一群奴隶来打造,你的话语是对于无数为了帝国而牺牲者最亵渎最不可原谅的谎言,支撑他们为了伟大远征燃烧一切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信仰,而是人心中那些生来存在的高贵品质,是忠诚与奉献,是无私与勇气。” 多恩的话语直白且刚硬,却并没有让罗嘉陷入愤怒之中,这位怀言者之主拥有着帝皇子嗣中数一数二的温良秉性,他对自己的兄弟怀揣着无限的包容。 “那么,你所赞颂的那些最高贵的情感:忠诚、奉献、以及无私与勇气,我当然不否认它们的存在与可贵,但我也要提醒你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正是因为父神的存在,正是因为父神的意志与恩典,凡人的心中才会拥有这些高贵之物,而这个高贵品质的核心,不过是他们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父神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外在而已:这难道不也是信仰的一部分么?” “多恩,我的兄弟。” “你的指责是多么的鲁莽,完全没有看到真正的事实:在神圣泰拉的西部,在我的家乡科尔基斯附近的无数宙域之中,我早就已经将我的理念实施了无数遍,让数以百计的世界笃信父神的福音:在你的军团用烈火焚烧那些拥有着无限价值的世界,并为了他们的不满与反叛之心而浪费大量军力的时候,我所收复每一个世界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反哺父神的大业,成为永远不可能背叛的忠仆。” “他们不是奴隶,多恩,他们是帝皇的忠仆,是与你我一样的伟大基石,是父神的意志能够在银河中奏响的最大功臣,也是父神的统治会持续到永远的最佳证明。” 在罗嘉的连篇大论之后,哪怕是在外面的走廊中执勤的禁军,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所散发出来的无尽威压。 多恩开口了。 “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么,罗嘉?” “将牺牲者的高贵与勇气贬低为奴隶对于主人的狂热崇拜,将人类共同的伟大天命扭曲为帝皇蓄意设置的磨难,将我们的父亲为了全人类所苦心积虑的光明未来,亵渎为他渴望建立永恒保证的野心。” “你的每一句话语,都是毋庸置疑的背叛之言。” “是对帝皇的背叛。” 帝拳之主的声音宛如惊雷一般在房间中炸响,除了对这一切看起来都毫无兴趣的费鲁斯之外,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不由得因为这过于直白的问责而抖动着眉头,哪怕是罗嘉都无法保持着原本的微笑。 “你想说什么,多恩?” “你想控诉我扭曲了父神的神圣意志?” “这不是控诉,我也没有权力对你发起控诉,这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 怀言者之主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火药味。 “你说事实,你想说我扭曲了父神的意志?你想说我的信仰是可笑的亵渎与污染?还是说我在利用父神的恩泽,为自己谋利?” “好了,罗嘉。” 福格瑞姆率先挂起了他完美的笑容,伸出双手,渴望制止这场风暴的发生。 “我相信多恩不是这个……” “不,我就是这个意思。” 多恩打断了福格瑞姆的劝解之言,坚定无比的说道,他怒视着他的科尔基斯兄弟,没有因为那逐渐勾起的怒火而动摇半分。 “你曲解了帝皇的意志,你违背了帝皇的命令,你罔顾来自于神圣泰拉的要求,执着的行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你的所谓虔诚不过是让这一切变得更糟的火焰而已,你迟早会被它们反噬,又或者在那之前遭受帝皇的惩戒。” “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对于帝皇无比的忠诚,那你就更应该完成他的任务,而不是用你自己的思维去定义他,难道帝皇清晰地告诉过你,他是神明么?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你又有什么权力去宣称他是一尊神。” “这是事实!这是父神对于我们的考验与筛选!” “这不是事实,这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妄想。” “妄想?那你又该如何解释父神的伟力,又该如何阐述为什么整个银河都在陷入堕落与分裂,却只有我们的父神能够聚集起如此伟大的力量,能够制定出如此宏伟的计划与方案,再一次为人类掌握银河。” “你无法反驳事实,多恩,父神的伟力真切地表现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臣服并追随他的力量是人类唯一的正途,而这一正途已经为人类带来了一个新的银河帝国,未来也注定将带来更多。” 怀言者之主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架势积累着,却远远没有达到会大动干戈的地步:即使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但是罗嘉从小的教养与习惯限制了他的怒火上限,让他做不出与自己的兄弟爆发更激烈冲突的事情。 但尽管如此,在福格瑞姆能够成功利用这一点,将一切事态平息之前,多恩已经再一次开口了。 “罗嘉。” “首先,我们只是帝皇的将军与子嗣,我们没有权力去阐述他的力量从未而来,也从未有资格能够对他的计划指手画脚,而这正是你的第一个错误:你并没有遵守帝皇的命令,而是用你自己的思维去扭曲了帝皇的意志,将你的渴望放置于对帝皇的忠诚之上。”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帝皇对你发起惩戒,就像我们那位失落的兄弟一样,你们的行为注定将会让帝皇蒙羞。” “不!多恩!我是父神最忠诚的奴仆,我不可能受到他的惩戒!” “当你拥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你就理应受到惩戒了,罗嘉。” “你……” “够了!两位!” 福格瑞姆厉声说道,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在意识到温和的劝解已经无法平息房间内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后,凤凰不得不采取了这种他不喜欢的方式。 甩了一个眼神,让费鲁斯去把多恩摁在座位上之后,腓尼基人走到了两位剑拔弩张的原体中间,保持着他们彼此间的距离,还不忘趁机给罗嘉旁边的摩根一个眼神:虽然与这些新的血亲还算不上是特别的熟悉,不过福格瑞姆很确定摩根懂他的意思。 而第二军团之主也的确没有让她的血亲失望,看够了戏的摩根站起身来,将罗嘉拖到座位上,只用了一句话就化解了他的愤怒。 【你的那本圣言录,能够给我看一看么,罗嘉?】 “嗯?什么……啊,当然可以!” 作为明面上脾气最好的基因原体之一,罗嘉在坐下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消散了大半的怒火:在过去的几十年传教生涯中,科尔基斯之主不是没有碰到过像多恩这样的顽固不化之徒,他也早已习惯了在这种人面前保持冷静,控制怒火。 只不过这一次,如此直白地亵渎他的信仰之人,居然是他的血亲兄弟,不免得让怀言者的基因原体一时破功了。 但即便如此,在听到了摩根话语中对于圣言录的明显兴趣后,罗嘉的怒火还是在一瞬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丝毫没有波及到另一位血亲的身上,恰恰相反,他迫不及待地捧着自己的书籍,以最热情的姿态献给了他的血亲。 “其实这本来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摩根,我亲手撰写了这本圣言录的每一个字词,又用圣水对它完成了彻底的净化,它是独一无二的信仰宝典,是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再复制出来的孤品。” 怀言者之主的话语宛如絮絮叨叨的长河,不间断的流入了摩根的耳中,又被她微笑着从另一个耳朵排了出去,但在表面上,蜘蛛女皇的确给予了罗嘉心里所想到的那些礼遇:她郑重地接过了书籍,严肃地聆听着罗嘉的每一句话,时不时地反问也在说明她的确在思考着怀言者之主的万般话语。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基因原体那原本的愤怒就转化为了对另一个血亲的滔滔不绝,这让一旁的福格瑞姆颇为赞许地看向了摩根,然后扭头与费鲁斯一起让多恩尽可能地安静下来:无论如何,背叛者或失落者这样的话语,是绝对不可以在帝皇的战舰上出现的。 而在忍受了几分钟罗嘉最激情的介绍后,眼看着对于圣言录的吹捧即将转化为对于所谓神皇信仰的又一次布道之后,摩根开口,问出了一个她一直在意的问题。 【罗嘉,我的兄弟。】 【我刚刚听你说:只需要这一本圣言录,你就可以治理好整个诺斯特拉莫。】 “没错,摩根。” 【为什么?】 “因为父神的意志包容万物,无论我们脚下的这个世界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原罪与亵渎,它们通通都会在父神的预料与智慧之中,无法抵御来自于父神的荣光。” 【你的意思是说:帝皇早已预料到了一切,也早已知晓一切问题的答案:这其中就包括如何让诺斯特拉莫变得更好。】 “正是如此,血亲。” 【所以,你只需要你的这本圣言录,就可以践行帝皇的智慧,就可以让诺斯特拉莫人知晓帝皇的话语与意志?】 “没错。” 【那么,这本书记载着帝皇的话语与意志么?】 罗嘉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那个荣幸,能够聆听父神如此之多的旨意,这本书是我通过无数次的观察与实践,所得出的坚定证据,以及父神无数神迹与传说的清晰体现。” 【啊,这样……】 摩根眨了眨眼睛。 【简单来说,虽然并没有得到来自于帝皇的意志与肯定,但是通过你的努力、你的搜集与观察,你写出了一本书,以你自己的话语与结论向人们宣布,帝皇其实是一位神明?】 “我只是得到了启示。” 【他向你的亲口所言?】 罗嘉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启示?】 怀言者之主的面容上显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狂热,他的瞳孔中散发着燃烧的光芒,与他脸庞上那不计其数的金色符文更耀眼。 “最为明显的启示,摩根,难道凡人能够拥有如此伟大的军团和帝国么?难道凡人能够创造出像你我这样的生命么,难道凡人能够散发着比肩太阳的光芒,在致命的虚空中来去自如么?” “虽然我们的父神还没有降下正式的旨意,但是摩根,我亲爱的血亲,他的任何一个举动,他的任何一场胜利,都是无法被辩驳的伟大神迹,都拥有着蕴含在其中的强大神力,而像这样拥有神迹与神力的存在,不正是神明么?” 【……】 【所以,罗嘉。】 【你认为帝皇是神明,因为他是如此的强大?】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可确实是主要原因之一?】 罗嘉没有开头,但点了点头。 【然后,在你认为他是一尊神明之后,虽然没有得到来自于帝皇的亲口话语和肯定表达,你依旧自封为神明的使徒,承担起了这个伟大的责任,并且以自己的思想解释了帝皇的行为,以自己的判断仲裁了帝皇的身份,向人们阐述他为什么是一尊神明?】 “这是我的天职,摩根,是我降生于世的责任。” 【我想,虽然帝皇没有认可这个责任,但是他的沉默与不反驳就是来自于神明的默认。】 “神明很少会真正的承认一件事情,血亲,因为这对于凡俗们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我们的父神是仁慈的,祂甚至不在意世人是否真的感激祂的恩典。” 【我想,这也是你自我探索出来的观点?】 “显而易见的事实。”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打量着眼前这位在交谈的同时还不忘记低声祈祷的兄弟,又想了想自己脑海中那其余几位血亲的身影,一时竟想不出来,罗嘉到底能和他们中的那一位划归为一类。 半晌之后,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可能性,摩根看向了低头祷告的基因原体,问出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罗嘉。】 【你觉得,人类为什么要追随帝皇这位神明呢?】 祷告声戛然而断,怀言者的基因原体沉默地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无声的盯紧了摩根的青蓝色瞳孔。 数秒之后,他笑了。 “你能想到这个问题,说明你真的很有天赋,摩根,而且你一定很认真的倾听了我刚才的话语,并且有所感悟。” 【我觉得我在这方面,远远没有你的天赋。】 “不,无需如此谦卑,我亲爱的血亲,我们都是父神的信徒,在他的面前我们是平等的,我虽然是父神信仰的先行者,但我与你们的唯一差别,不过是对于父神的启示有着更权威的理解而已。” 权威…… 摩根在心中轻念着这个词,这让她的唇角划过无声的讥讽。 【那么,答案呢,罗嘉?】 “答案很简单,摩根。” 罗嘉的虔诚面容宛如一位沐浴在无数的无辜者之鲜血,抛下了自己的宝剑,得到了神明宽恕的罪恶圣徒一般。 “银河是如此的幽暗,虚空是如此的可怖,人类曾经引以为傲的霸权在世界的恶意面前又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唯有追随最伟大的神明,才是人类真正的未来与道路。” “唯有崇尚于帝皇的伟力,人类才能在银河中获得最好的未来。” 【所以,我们信仰帝皇,是因为他的银河间最强大存在,能够给予我们希望、庇护与未来,能够让我们在他的羽翼下全然无恙。】 “现阶段来说,你能拥有这样的觉悟,已经足够了,摩根。” 罗嘉的笑容是温和的,也是发自内心的真挚与喜悦的:直到他瞥见了摩根嘴角那有些古怪的勾起的时候,这种真挚都没有消失,只是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困惑。 “你还有什么困惑么,姐妹?” 【……啊,并没有。】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让我喜悦的事情。】 “什么事情?” 【那不重要,罗嘉,那一点也不重要。】 罗嘉眨了眨眼睛,他还想再仔细地问一下,但是一旁的福格瑞姆已经大踏步地走来,搂住了自己的两位血亲。 “很高兴看到你不再生气,我亲爱的兄弟。” “我一直没有生气,凤凰。” “也许吧。” 腓尼基人没有纠结怀言者之主的话语,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另一位血亲,朝她挤了挤眼睛。 “啊,一本书,这是罗嘉送你的礼物么,摩根?” 【是的,不过也是我主动讨要的礼物。】 “你可以再主动一次,或者说是两次,因为我和费鲁斯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我的那份礼物有些巨大,现在还拿不出来。” 【你的这份心意已经让我很感激了,福格瑞姆。】 摩根的笑容是足以媲美于切莫斯凤凰的完美,言罢,她鼓动着身旁都随身空间裂隙,从中缓缓飘出了几本书籍。 【这是我的回忆:幸好我早有准备。】 “啊……又一本书……” “好吧,这一本是讲什么的?” 【看它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吧,让我看看。” 福格瑞姆扫了一眼这本朴素到有些过分的书籍。 《智库职业素养的基础教程与各类常见灵能失控问题的解决方法参考》 “……好名字。” “康拉德也有么?” 【当然。】 “我替他感谢你的大度,亲爱的摩根,毕竟……你们之间的见面似乎有一些不太愉快。” 【也算不上……非常不愉快,毕竟只是几句冲动之言。】 “是啊……不过几句而已,不过我想,这足以在你们之间缔造一些隔阂了,就像我最开始的话语所说的那样,父亲应该不太可能把你列为科兹的教育者。” 【是啊,我也无法想象我和康拉德的相处,如果是我的话,也许我会把他教成很糟糕的样子。】 “有多糟糕?” 【大概……像我们的那位奥特拉玛兄弟,又或者是我们的那位卡利班骑士,以及他们两者的低劣整合版本,也许还要差一点。】 【好吧,有些夸张。】 【真要说的话,我可能会把他教成一个与普通的凡人没有什么区别的正常人。】 “那可真是有够糟糕的呢。” (本章完) 第248章 父爱,但帝皇 “摩根,我的女儿。” “快到我身边来。” 祂说。 “我们要好好地谈一谈。” 人类之主的护卫带来了这些话语:这是一句要求,一个召唤,当然,也是一道无法抵抗的命令。 最起码,在那位将自己包裹于黄金色盔甲里的帝皇护卫身上,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能够清晰地读出某种专断与冷漠。 这位看起来在禁军中地位颇高的来使,丝毫没有常人面对一位帝皇子嗣时的慎重,他在严肃地将人类之主的命令甩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后,便伫立在了原地,等待着第二军团之主与他一同离开,精工动力长戟上所闪耀的光芒,就像是能同时对抗在场十几位破晓者精锐的无声愤慨。 摩根并没有因为这种无声的冒犯而发怒,她在用了一瞬间抚平身边有些躁动的子嗣之后,便转身离开,去穿戴自己的盔甲:最正式的那套盔甲,那是由神圣泰拉上世代为帝皇服务的工匠世家们,为了每一位基因原体量身定做的孤品。 早在与自己的军团正式重逢的那一天,蜘蛛女皇就接受了【帝皇幻梦号】上的首席工匠们对于自己各种身体数据的记录,而这短暂的妥协在数年后的今天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当破晓者军团的舰队与帝皇的亲军刚刚汇合的时候,一套量身定做的动力盔甲就被交付到了阿瓦隆之主的手中。 摩根很满意这幅造物:无论是护腕、甲衣还是合成肌肉组织,亦或是护手、护胫和胸甲上的金色装饰和军事配件这些出自于帝皇御用纹章工匠的雕琢,都深得阿瓦隆之主的喜爱,尤其是当她在粗略地检查一遍后,发现自己依旧可以在这幅盔甲上做一些小文章。 就比如说再安装一个兜帽,又或者是一个类似于连帽长袍的雪白色披风:第二军团之主很喜欢隐藏在兜帽里的感觉,这可能是她与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所不断互相影响下的一个缩影。 在这一精美礼物所带来的喜悦之中,禁军的些许无礼并没有被摩根放在心上,在颇为懒散地换好了自己的盔甲,让眼高于顶的帝皇亲军干站了好一会儿之后,基因原体便挑选了两名子嗣,与她一同赶赴帝皇所在的【帝皇幻梦号】。 航程短暂且迅速,伴随着虚空中的昏暗被黄金与钢铁所共同放射的华丽光芒所驱散,人类之主的座舰很快就出现在了摩根的眼中,它巨大到似乎不应该存在于现实宇宙的舰体上遍布着林立的武器带和成形的烧蚀装甲,堪比星辰的重量让大多数舰船不得不远离它,使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枯坐在自己皇位上的强大君王,享受着身为孤家寡人的荣耀与力量。 它是孤独的,因为原本那几条能够与它并列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如今已经各自离去,伴随着康拉德的回归,基因原体们也没有了继续逗留在诺斯特拉莫星区的理由,在得到了帝皇的命令之后,他们就必须再次投入到自己的任务之中。 只有第二军团没有得到来自于人类之主的命令,而摩根的几位血亲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切莫斯的凤凰与怀言者之主还是很快找到了摩根,颇为详细地为她诉说了与兄弟相处所需要知晓的一些细节。 而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摩根在对午夜幽魂的教育中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都可以寄希望于他的帮助,他会带上宛如太阳一般的牧狼神,一并前来。 言至于此,又分别将自己的礼物赠送给摩根之后,几位基因原体才依次离去: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是最晚一个离开的,因为他花了几天的时间大体整理了一下自己在建筑方面的某些心得,并且将其赠与了阿瓦隆之主。 透过穿梭机的玻璃舷窗,摩根得以再一次目睹这一庞然无比的军事造物,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颇为叛逆,却又拥有着十足诱惑力的想法,不由得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她真的在某一天需要面对这样的虚空引擎,她又该如何与之对抗,甚至让这帝皇的骄傲在战斗中彻底地陨落呢? 哪怕是帝皇的逆女,也不由得因为这个绝对的叛乱构想而错愕了一瞬间,因为有一种源自于基因之中的抗拒正伴随着她的亵渎想法而瑟瑟发抖,并不断地在她的内心深处回响着。 你不能违抗祂,祂是你的基因之父,你的造物主。 你怎么可以拥有如此亵渎的背叛想法?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嘴唇在不正常的颤抖,本就苍白无比的面色此刻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一般,让低垂下来,遮掩住瞳孔中异色的黑色长睫毛显得格外刺眼。 她清楚,这种宛如幽冥之音的反驳并不是她脑海中任何一位恶毒大能的戏码,更不是帝皇的意志在装神弄鬼:这种声音源自于一种更为本能的事物,比如说她的潜意识甚至是基因,毫无疑问,它们中的每一处被写入了对于人类之主的无条件忠诚。 …… 真不愧是她那个能用自己的基因子嗣阐述各种生物多样性的基因之父。 摩根捂住了脸,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眉骨,一滴汗珠从眉眼间悄然出现,积蓄在她的指尖。 这一幕甚至吸引了一旁禁军的注意力,但是在目睹到摩根视野所看向的方向后,人类之主的亲卫没再说什么,保持着自己的沉默。 而就在他的身边,在眉眼间仅有的一滴汗水也悄无声息得被抹去了之后,当摩根再一次抬头看向帝皇座舰的时候,她已然拥有了一个可以与之对抗的计划。 寄希望于第二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似乎有些不太保险,而帝国之拳军团那威名赫赫的巨型战斗母舰【山阵号】,获得的难度也堪比登天:不过蜘蛛女皇在短暂的回忆之后,就迅速想起来了另一种方法,一条她从她的灵族朋友那里得到的讯息。 她清楚地记得,不止一位灵族朋友的遗言中,提到了一个灵族传说之中的虚空造物:而与其他种族传说的虚无缥缈不同,曾一度抚摸到神界边际的艾达灵族,它们的传说往往都是真实的,都是艾达那曾经夸张到疯狂的技术在历史长河中撒下了顽固碎片。 而那个造物,也正是如此。 摩根知道它,也记得它,得益于将无数灵族的记忆碎片不断地拼凑起来,从而形成一张完整的藏宝图与说明书,第二军团之主甚至能大体地指出那个造物的方位,说出它的启动步骤,以及其中可能蕴含的某些强大力量。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祂该如何悄无声息地得到它们。 毕竟,那是一些大家伙。 摩根如此想着,并笑着。 而当穿梭机忠诚地完成了自己的这一次使命,将基因原体与她的监督者一并送入了那宛如蛋壳内的薄膜一般的舱门里,并在隆隆声响和芳香弥漫中落地的时候,第二军团之主也在轻语着那些神话造物的名字,那些属于她的未来资产所拥有的称号。 【黑石要塞。】 她知道它们。 她会得到它们,并让它们能够温顺的为她所用。 只是,不知道这些来自于远古的遗珍,又是否真的可以与人类之主的骄傲造物相抗衡呢? —————— 摩根走过了【帝皇幻梦号】那用黄金、大理石与各式的无价艺术品所装点的漫长回廊,穿过了如同海洋一般,对她弯腰行礼的凡人仆役与拥有着各种头衔的所谓艺术家们,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让她误以为自己其实是在一艘巨大的艺术亚空间中漫步,而不是一艘整个人类帝国最可怕的战争兵器。 不过当她穿过了那象征着界限的真正门扉,当所有的凡人都被禁军的冰冷视线阻隔了脚步,这样的想法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因为帝皇真正的领域出现在了第二军团之主的面前,那是由无数受祝福的神圣钢铁所打造的,遍布了无数长短电线和高大仪器的冰冷国度。 空气中弥漫着未干的笔墨与营养凝胶所混合的味道,一个个凉爽的舱室看起来毫无区别可言,只能通过上面的标号与名称来分辩,而它们的门扉上则是刻满了各式各样的金色符文与哥特式灯光。 高效、纯粹、圣所,这就是摩根目睹到她的基因之父的私人领域的时候,所能想到的形容词。 帝皇的亲卫把基因原体领到了一扇比他们两人加起来都要更为高大的门扉面前,而就在同时,人类之主的话语从里面传出。 “让她进来,戴克里先。” 禁军大声地回应了自己主君的命令,并且忠诚地执行了它,他那黄金面甲之后的冰冷视线在给予了基因原体最后一个警告之后,才让开了道路,当摩根经过他身边的那一刻,还能够清楚地听到手甲揉捏着动力长戟,所刻意发出的钢铁摩擦之声。 …… 她的基因之父,可真是汇聚了一大群妙人,来帮助他完成他的疯狂梦想。 这样的想法在第二军团之主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当她在门扉紧闭的沉闷声响里,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之后,脑海中的任何思绪都在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驱散了。 她的基因之父,人类之主,将自己包裹在一件用于高危条件下工作的保护服之中,他孤独地在这件堪比大会堂的实验室中劳作着,陪伴他的只有那些充满了富营养凝胶的圆柱里所填充的可怖器官,以及散落遍地的各种古老书籍、发黄卷轴和笔墨未干的便贴。 一切都是混乱的,但一切却又充斥着某种混乱之中的齐整,就像是严格地遵循着一种只有人类之主才知晓的布局,能够让他的工作效率达到最大化一般: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间,摩根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基利曼的影子。 看起来,某位奥特拉玛的统治者,的确从他们共同的基因之父那里,得到了偏颇的馈赠。 第二军团之主的内心深处泛起了一股微弱的酸涩,但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她的目光很快就被房间中央的那抹身影所吸引住了。 那是康拉德,她那有些不礼貌的兄弟,他正在沉睡,沉睡在帝皇面前的手术台上,那高大且瘦削的身躯赤裸着,仅仅挡住了必要的那一部分,一双以基因原体的标准来说也过于修长的手臂垂在地上,让摩根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肌肉之间遍布了数不胜数的疤痕。 人类之主背对着摩根,祂的注意力正被一侧那不断滚动着数字与生物数据的显示屏所吸引,一声低沉的叹息在摩根有所意识之前,便从帝皇的口中溢出。 “从大脑思维开始运转时便始终没有任何改善的长期营养不良,胃囊中显示的最后食物是铁屑、灰尘与完全腐烂的肉类。” “重度的精神衰竭,已经初步影响到了学习能力、思考能力、甚至是其他部分的生理结构,极易造成各种典型的情绪失控症状。” “还有伤疤,遍布全身的伤疤与未愈合伤口,其中包括至少三百处刀伤与相同数量的枪伤,有七处刀片残留与五枚子弹没有完全取出。” “这就是康拉德—科兹,我的基因之子,我的第八号造物。” “也是你的兄弟。” 人类之主放下了自己掌中的工具,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祂依旧背对着摩根,让蜘蛛女皇无法看清那张在手术灯照耀下的面容,保持着漫长的沉默。 摩根同样用沉默回应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对于这位她一直看不懂的强大存在,蜘蛛女皇保持着最为谨慎与低调的作态,她很少在人类之主的面前挑起任何话题,也笃定于用短暂的沉默与之后的深思熟虑之言来回答帝皇的问询。 而与此同时,在某些血脉亲情的感召之下,摩根不由得将自己的目光分出了一部分,看向了康拉德垂下的那条胳膊,仅仅在那条瘦削的,充满了古怪肌肉的肢体上,她便大体地数出了不下于三位数的各种疤痕与撕裂伤口,这让蜘蛛女皇的那颗冰冷之心,有了一些无法言明的触动与悲伤。 “与你的兄弟们相处如何?” 就在第二军团之主陷入颇为难得的伤春悲秋之时,人类之主已经缓缓地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拽下了白色的手套,撇至一边,随后拿起了一本不知道记录着什么内容的笔记,一边看着,一边问询。 摩根的目光收回了,开始全神贯注地应对自己的父亲。 【还可以。】 【他们每个人……都是颇为不同的独特个体。】 帝皇点了点头,他看起来丝毫不在意问题的答案。 “你觉得多恩怎么样?” 【值得信赖的战友,他的评估与话语是无价之宝。】 “这个观点与大多数人相反。” 【您不会还觉得您的女儿会是一个正常人吧,父亲?】 “……” “如果在未来,我会在一军事些行动中安排你与多恩和他的帝国之拳军团并肩作战的话,你对此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多恩会是非常可靠的战友,值得托付后背与信任。】 “他会对你的每一件事情抱有毫不遮掩的批判精神。” 【没关系,我也如此。】 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很久没有说话,直到摩根的目光不由得再次飘向沉睡的康拉德的时候,帝皇的话语才如同沉闷的惊雷一般响起。 “你可以与多恩多多相处,这对你是有好处的。” 【这恐怕有些困难,我尊敬的基因之父,毕竟您所命令我驻守的远东边疆,距离帝国之拳军团的收复区域,可是相隔遥远。】 “那么当更遥远的暗黑天使军团向你发出召唤的时候,你难道会拒绝他们么?” 来自于人类之主的反问让摩根发自内心的沉默了,当她意识到自己心中答案的时候,第二军团之主眨了眨眼睛,决定岔开这个话题。 【如果您想让我与我的血亲兄弟们多多走动的话,您就不应该在远东边疆为我指定了如此巨大的守备任务,这会花费我的很多精力与注意力,还有时间。】 “你的侍女们难道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么?” 【!】 一滴冷汗从第二军团之主的额头上划过,但当她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帝皇的面孔上时,却发现她的基因之父依旧专心致志于手中的书籍,就仿佛一切的询问与回答都令他毫不关心。 祂甚至没有抬头,一直都没有抬头,回答摩根的只是那随意的些许安慰。 “无需如此惊慌,你的所作所为虽然并不符合规则,但还没有触及到我为你设下的红线,属于可以容忍的小秘密。” 【……】 【我可以问一下,这条所谓的红线,大体是在哪里?】 “你自己知道。” 【……】 “另外,还有你的国度:我不关心你在远东边疆做什么,你可以大胆一点,不要总是被所谓的国度与统治所圈定,我给予了你与基利曼一样的权力,但是你们的权力又会因为你们的性格,而拥有着一些细小却重要的区别。” “毕竟,基利曼是一个会被他的五百世界所拖拽步伐的藩王,但你不一样,摩根:在你的内心深处之中,燃烧着一股渴望前往神圣泰拉的烈火。” “你终究会去一趟神圣泰拉,无论你的最初目的是什么。” 摩根低着头,她不敢回应这样的话语,而人类之主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久,祂在自己的书籍上写写画画,构思着什么,顺便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费鲁斯和福格瑞姆呢,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很可靠的兄弟。】 “说的具体一点。” 【费鲁斯是一台过于厚重的铁炉,他的内在燃烧着熊熊烈火,所以虽然看似冰冷,但是如果靠得足够近,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赤诚,而铁炉本身的强大与坚定也注定了他会不惧一切阻碍,将所有的困难锻炼成丰硕的战果。】 【但与之相对的,如果贸然之间靠的太近,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烈火,可能会用被烤的滚烫的炉壁将人烫伤,而作为一台冰冷且笨重的钢铁造物,他也几乎不可能为此而表达出内心之中涌起的歉意。】 “……” “那福格瑞姆呢。” 【福格瑞姆是一只闪闪发亮的玻璃凤凰,单单是他的存在与光芒就足以点亮人们内心的昏暗,成为一盏事实上的明灯,而他的内心中也燃烧着相同的火焰,虽然不如费鲁斯的炽热,却也足以温暖靠近他的每一个人了。】 【但是,玻璃就是玻璃,谁也不知道他在真正的磨练面前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而且作为一个能够反射四周光芒的存在,福格瑞姆的光芒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有多少是他借来的,也是一个未知数。】 再一次的,人类之主低头沉默了一段时间,祂还是不断地在书籍上写写画画,原本空白的纸张已经快要被一行行精美的远古字符所占据,祂的下一个问题来的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晚,也还要直接。 “罗嘉呢,你觉得他的身上有什么问题?” 【……】 摩根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我原本想说他的所谓信仰更像是一种先入为主的道德绑架,但是一想到帝国似乎本来就禁止信仰的存在,那我也不需要在这个方面诉说更多了。】 【罗嘉的话,我觉得他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我看不出来他代表着您的哪一面:哪怕是我都象征着您的冰冷与虚伪,但是罗嘉,我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他的继承。】 【也许罗嘉的存在只是单纯的说明了:您并不完美?】 “……” 终于,帝皇抬起了头。 祂看了一眼缩回去的摩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笑。 “你可以看看罗嘉给你的书,里面的一些东西对你有价值。” “除此之外,你不用与罗嘉相处太多,更不要学他。” “这是重点:现在,你绝对不能模仿他。” 摩根低下头,她意识到了这段对话即将结束,因为帝皇已经合上了他的书籍,握在手中,重新回到了科兹的手术台前,再一次地背对着第二军团之主。 人类之主看着祂那伤痕累累的子嗣,时不时地用指尖在午夜幽魂的皮肤上散播着超声波,试探出祂的子嗣身上还有多少痛觉神经能够完全运作,又有多少在诺斯特拉莫的昏暗和午夜幽魂自己那粗糙无比的伤口处理流程中,陷入了局部或者完全的坏死。 从人类之主的眉眼簇起所拉动的肌肉来看,这个数字想必并不让人感到舒心。 半晌之后,他的声音传回到了摩根的耳中。 “你有问题想向我求救。” 【……是的,父亲。】 “两个问题?” 【一个是眼下我要面临的一个磨难,一个是未来可以会波及到整个人类帝国的隐患。】 “第二个,你无需考虑。” “我会处理它的。” 【那些沉睡者?】 “更确切的说,它们只不过是一群死人,一群因为自己的欲望和愚蠢而无法得到安息,只能被困在虚空之中的可悲后裔,它们的文明与希望已经在最遥远的过去便消散殆尽,所留下的只有那些能够证明它们的暴行,能够为现在的文明带来血与泪的杀戮兵器。” “但现在,还不是我们需要担心它们的时候,它们并不在我需要处理的所有事情中靠前的位置,但是给它们的漫长布局来上一些意料之外的干扰,也的确是一项颇有价值的行动。” “你无需在意它们,它们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座墓碑,一群亡魂,一堆枯骨,一个摆在我们面前的活生生的证明,告诉我们信奉神明之言语的下场。” “我会处理它们的,最少会处理你所担忧的那个。” 【……】 【感谢你,父亲。】 摩根的话语也许有着一丝真挚与波动,但是人类之主丝毫没有兴趣去仔细聆听,他一边整理着午夜幽魂的身体汇报,一边向自己的女儿发出新的宣告。 “那么,让我们来谈一谈那个真正的问题所在吧。” “你在阿提拉星系所中的那一个陷阱,以及它吸引出来的神明。” 摩根低着头,她不敢在帝皇面前过度地声张这个话题: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就在距离帝皇如此之近的地方,她依旧能清晰地听到那欢愉之神在自己耳旁的轻笑,还有对于人类之主的低沉抱怨。 “她依旧在你身边,不是么。” 帝皇看起来毫不惊讶。 【是的,父亲,从阿提拉……】 “不,不是那个时候。” 人类之主转过身来。 “从一开始,祂就已经在你的身边了,从你成为一个失败品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能够看到祂的利爪紧拽着你的胳臂。” “摩根,我的女儿,在你尚未拥有意识之前,你不过是一个在合格的边缘苦苦求生的虚弱产物,是我不愿意放弃我投入的心血,而竭力拯救的失败作。” “我无意向你隐瞒:有那么一瞬间,连我都怀疑我是否能够成功地将你挽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实际上已经放弃了你,但是在缔造了你的剩余兄弟之后,我发现我还有足够的力量与想法,能够施加在你的身上。” “而祂,也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加入这次补救,祂的力量对于将你从失败中挽回至关重要,而祂的目的也是颇为明显的:我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才能将你从祂的影响中驱逐。” “但是在我实际行动之前,我就遭遇了一次背叛,我几乎失去了我的所有作品,包括你,还有你彻底恢复的可能性。” “坦白说,我的女儿,在听闻到你的消息之外,我已经做好了失去你的可能性,但是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上一些:就像一个从未被期待过的粗糙程序,居然真的运作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你的未来依旧充满了晦暗的分歧点。” 【……】 摩根深深地呼吸,她看着人类之主那理所当然的面容,不自觉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本以为她会愤怒,她会咆哮与指责,她会怒不可遏:但是事实上,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当她原本就对于人类之主的亲情没有丝毫期待的时候,这一切的话语早就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了,早就已经无法影响到她的古井无波了。 随他去吧,她不像是她的兄弟们,她不在乎帝皇的光芒。 她只在乎一件事情。 【我该怎么做,父亲?】 帝皇没有立刻回答摩根的这个问题,他只是转过身去,将自己的面容遮掩在了光芒之中,一同遮掩住的还有话语中的情感。 “把它当做一次试炼吧。”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 摩根低下了头:那本刚刚还被人类之主紧握的书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紧紧地握在了她的掌中,基因原体甚至能闻到那上面没有完全干涸的墨香味。 【但是在银河之中,只有您能够与它们……】 “不,摩根。” 帝皇偏偏侧过头,他泄露出来的些许目光让基因原体沉寂着。 “解决问题的真正核心并不在于我:的确,我是你们的缔造者,我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强大,我甚至能够在很多时候,挽救你们的肉体与生命,保全你们的灵魂。” “但是,即使是我,也无法替你们做下决断,也无法决定甚至影响到你们在分歧之处的选择,你们是我的造物,是基因原体,是远比常人想象的极限所更为可怕与高贵的神奇造物。” “只有一种人能决定你们最终会走向何方。” “那就是你们自己。” 【……】 “所以,去做吧。” “把它当做一次试炼。” “克服它,或者面对暗黑天使与太空野狼的大军。” “而与此同时,你还需要完成另一个任务。” “康拉德—科兹,你的兄弟,他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跟在你的身边,尽你所能去影响他,在从今以后的十几个泰拉标准年里,我不会让第八军团集结,你拥有着充足的时间尝试你的想法。” 【诺斯特拉莫呢?】 “康拉德对他的努力与统治感到极度的骄傲,这是他的母星,你暂时不用插手,让我们看看他所缔造的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未来。” 摩根点了点头,在一种无奈与最轻微的抵触之中,她接下了这个任务:基因原体知道,哪怕帝皇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下达了一道真正的指令,那她也必须与康拉德共度十几年的时间。 但尽管如此…… 果然,还是有些不爽啊。 摩根低垂着眼眉,她没有让内心中那种货真价实的不满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在闷闷不乐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之中,蜘蛛女皇的理性思维很快就开始为之转动。 【那么,父亲。】 【既然我需要教导康拉德,那我就必须先得到一些……帮助。】 “会有的。” 【好的,除此之外,我还需要知道:您对这次教导拥有哪些预期呢?我需要教导康拉德什么?让他学会什么东西?还是度过一段什么样的时光?】 人类之主似乎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之后,他轻轻地叹息,抚摸着午夜幽魂那脏污的头发。 “摩根,我的女儿。” “我希望你……” “能够让康拉德健康地活着。” 【我知道了,这是非常基础的要求。】 摩根点着头,这种最基础的要求并没有超脱她的预期。 【那么,然后呢?】 “……” “……” 【……】 【!】 白光一闪而过,让基因原体的瞳孔错愕了些许,当她再次捕捉到眼前视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传送到房门之外了,那位傲慢的禁军斜眼看着她,面无表情。 …… …… 那么…… 然后呢? 就这一条? (本章完) 第249章 科兹晚上吃什么 【总的来说,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 【父与女,君与臣,一个条件与另一个条件,一个要求与另一个要求。】 【最后达成一致,达成也许双方都不满意,却又都可以勉强忍受与承认的交易:像这样的结果却往往是最稳定的。】 【所以,在你,以及那位无魂的老不死先生之后,第三位不速之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属于我的战舰,甚至就住在我的旁边。】 【这或多或少会让人心情不太美妙,不是么?】 【那么……】 【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默不作声的莉莉丝小姐?】 蜘蛛女皇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温良无害,宛如一位象牙塔中不谙世事的室女,在为了尘世间最庸俗的趣事而展开笑颜。 当然,如果忽略掉她唇齿边缘那星星点点的血迹的话,以及她的青蓝色瞳孔那毫不遮掩的冰冷与疯狂的话,如此的伪装就足以称的上是完美无瑕了。 【你似乎很冷淡呢。】 【还是说,你想和我的新宠物好好谈一谈:它可是刚刚从我那钢铁一般的兄弟手中脱身,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绞死点什么东西。】 连篇的话语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复,但是第二军团之主却也没有丝毫的怒意,她踢掉了自己的长靴与袜子,赤着脚,躺在了那张特意搬来的软垫长椅上,津津有味地呼吸着四周那腥冷的空气。 那是刑具与折磨的气息,是她所钟爱的味道,也是只有她一人能够细细享受的味道:这一切就像是一种恶意的藏匿一样,给蜘蛛女皇带来了小小的乐趣。 此时此刻,已经是人类帝国的大军兵临于诺斯特拉莫星区的十五天之后了,各位基因原体的舰队早已消失在了亚空间的波涛之中,而人类之主的亲卫军也在祂本人的率领下,跨越了摩根所掌握的远东边疆地区,一路闯入了更可怕的域外黑暗之迷雾。 当然,所谓的域外黑暗和人类之主,到底谁更可怕一些,那就是另一个议题了。 而作为远东边疆区域的半个主人,第二军团的举措终归要比其他的兄弟部队更从容一些,摩根的子嗣们抛下了诺斯特拉莫,任凭这个世界在午夜幽魂的信心满满中自我增长,破晓者军团重返了自己的国度,打算进行一番修整之后,便继续他们的【边疆进军】。 而就在整个第二十三远征舰队埋头于诸如物资补给或者人员调配方面的事情的时候,在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最深处,在一个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地方,第二军团的主宰正翘掉了所有的工作,悠哉悠哉地进行着自己的日常放松活动。 【我可是消耗了一点时间与精力才打造出了这个地方,你们留给我的那些记忆碎片,在这期间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带着一种骄傲,第二军团之主以自言自语一般的呓语,介绍着自己的刑房,她当然可以如此的骄傲与得意,因为这被摩根称之为【心房】的冰冷牢笼,乃是人类一切可怕幻想之体现,是比起泰拉皇宫地下那些深邃通道,也不分上下的罪恶理念的具象化。 由精金、陶钢、塑钢与不下二十中复合材料所共同打造的墙壁被塑造成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数以千百计的狭小舱室宛如一颗颗没有瞳孔的眼球一般,诉说着蜘蛛女皇那并不会轻易显现的控制欲望,也藏匿着她用来发泄自己心中不满的种种方法。 每一面墙壁上的蜂窝大小都是各不相同的,诉说着它们各自的用途与血腥,其中最为密集的那一面是第二军团之主的另类收藏室,每一个死在她手下的,值得被回忆的异形,都会在这里永久地留下自己的一部分,或是收藏,或是成为蜘蛛女皇心血来潮时的手工原料。 巨型野兽的爪牙、绿皮哇博士的利齿和各种已经被夷灭的文明所留下的最后一颗心脏被精巧地摆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能够得到蜘蛛女皇青睐的那一天,但是它们的数量加起来都远远不及艾达灵族在此留下的痕迹,无数灵族精英的头颅被细心的煮去血肉,进行抛光与美白,让基因原体能够随时想起它们灵魂的丰硕与甘美。 尤其是在耶门伽巨石碑的短暂杀戮结束之后,这面墙壁更是被一张纤细精美的罗网所彻底地保护了起来: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张精巧之网的材料,并非是什么丝线,而且无数的科摩罗子民那不断颤抖的筋腱,每一段的上面都残存着一名黑暗灵族那仅剩的哀嚎意志,让第二军团之主能够稍稍拂去如此巨大的财产损失给她带来的烦闷心态。 如此庞大的作品完全由基因原体自己亲手所打造,在某些顽固的本能驱使下,她拒绝让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子嗣,知晓这房间之中一切事物的存在,这座摩根的心房甚至没有大门,基因原体和她的侍女靠着永久运行的短距离传送方阵实现出入。 而在收藏品之墙的对面,便是蜘蛛女皇用来打造这些手工制品时所需要用到的各式工具,它们中每一个都远远超过了凡人甚至是阿斯塔特战士的构想,是正常人的大脑中绝不可能冒出的亵渎意志:而第二军团之主也在她的上千名科摩罗挚友的热情帮助下,才复刻出了这些网道巨城中最流行的款式,甚至有了一点自我主义的改进。 而这些工具的作用不单单是满足摩根的手工业雄心,也在为了第三面墙壁:真相之墙的璀璨而添砖加瓦,这面墙壁最为血腥,却也最为正常,显露出了一种颇具特色的讽刺色彩:组成这面墙壁的蜂巢是最大的,因为它们中每一个都储存着至少一架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异形标本,从最经典的绿皮到某些早已绝种的异形,无所不有,蜘蛛女皇会在这里进行一些不方便在无菌实验室展开的项目,精进着自己对于脑海中那些科学知识的掌握。 而在真相之墙的对面,就是基因原体自我私心的彻底绽放了,也正是她如今侧躺在长椅上,所面对着的那面墙壁。 这面墙壁最为简单,它所拥有的只是一副巨大的十字架,而现如今,昔日科摩罗的明星,纷争教派的不败女王,莉莉丝—赫斯拉佩科斯,就被牢牢地钉在了上面,被灵能所强化过的长钉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她的肢体,却又在不断地释放着治愈的法咒,让黑暗灵族不会轻而易举地死去。 纷争女王的全身都被灵能所包裹着,这既保护了她那奄奄一息的性命不会被欢愉王子所夺走,也注定了她甚至不能移动一下,否则就将遭遇那每一个灵族都最为惧怕的可悲命运。 这位可能是全银河最强大的灵族女士正陷入了一种颇有美感的落魄之中,宛如一只本应翱翔于天际的鸿鹄被粗暴的折断了翅膀,只能在脏污的水塘中彰显自己的美丽。 原本一丝不苟的赤红发色如今宛如一团燃烧殆尽的野火,那颓靡的暗红之下,是纷争女王那张痛苦却依旧坚韧的面孔,而那原本能够同时与十名强敌厮杀得胜的矫健身躯,那原本能够舞动出最狂野的乐章的妖娆骏足,依旧虽然依旧如同苍玉般洁白,却已然染上了一丝万般酷刑所带来的垂死之兆,以及那一抹绝对不正常的病态生机。 在捕获到这个【罪魁祸首】的一个多月里,第二军团花了很长时间与这第一位到访她的心房的客人待在一起,尽情地在她身上施展着她以前所学习到的科摩罗技巧,从最为基础的:比如说用链锯和滚烫金属熔流的组合,一点点的剐蹭着灵族那没有脂肪层作为保护的丰厚肌肉纤维,在最痛苦的剥削和法咒的自我恢复中拉锯了几个日夜,才会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而每一次这样的轮回,又都会让纷争女王清楚地感觉到,她最为引以为傲的战斗力量正在一点点的,几乎不可挽回的消逝,再也不能找回。 当然,像这种级别的肉体折磨和精神拷打,不过是基因原体在她脑海中的科摩罗杂志上,所看到的最简单的一种,是黑暗灵族的三岁孩童都能精通的入门级操作,而纷争女王的目光,也没有在这足以杀死她数遍的折磨中,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这甚至让时刻观察她的摩根感到了由衷的快乐。 【你为什么不肯出声呢,不管是唾骂,还是一句最为简单的悲怆呻吟?】 【每一个黑暗灵族都说,你有着一副甜美的嗓音:让我听听,让我喜悦一下,也许我们今天的游戏就会到此为止了。】 意兴阑珊地目睹着那撕裂了纷争女王整条胳臂的伤口被强大的治愈法咒不断地吞噬着,宛如骨中驱虫一般的无形锋芒在用着最痛苦的姿态回复着黑暗灵族的生命,让她那张饱含着狂野之美的面容化作了一席炽热的瀑布。 摩根甚至对这一幕已经感到有些厌倦了,她的怒火在如此的折磨表演中被消逝殆尽,随之燃起的便是已经被压抑了太久的,充斥着恶毒与疯狂的心中烈焰,以及那从未被真正发泄出来过的万般积怨。 科摩罗的女王成为了一个无声的容器,一个不得不面对蜘蛛女皇心中所有恶意的容器,而这种恶意最普遍的表达方式,恰恰出自于她的那些科摩罗同乡之手。 无数只有在科摩罗的尖塔与血伶人的蜂巢中才会被偶尔提及的最尖端【技术】,开始通过基因原体那无可匹敌的力量,尽情地释放在了莉莉丝的身上,效果也堪称是立竿见影,这位也许已经活过了数千年的竞技场女王,在一瞬间就陷入了真正的死亡边缘,其迅速与猛烈甚至不由得让第二军团之主发自内心地感慨着这些技术。 但尽管如此,摩根依旧没有听到她渴望的声音,嘴唇变得苍白的莉莉丝宛如一具木偶一般,除了瞳孔之中的永恒愤怒,她没有再向基因原体反馈任何情绪。 在这样的挫折之下,蜘蛛女皇的兴致也暂时地消散了,她失去了继续折磨下去的热情,毕竟从根本上来说,也许摩根就不是一位以折磨和痛苦为必需品的造物。 基因原体踢掉了自己的长靴与袜子,慵懒的瘫在了那张与刑房格格不入的躺椅上,她身穿着一套黑白配色的拘束衣,这还是她当初在暗黑天使军团勤工俭学的时候,所润回来的纪念品,能够有效的压制她的一部分灵能,以免她任何临时起兴的思绪把这个难得的发泄对象那最后一缕灵魂都彻底冲散。 主色为白的拘束服把基因原体的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又完美地诉说着她的高挑身材,黑色的坚硬固定带被尽数打开,纷纷拖到了地上,染上了莉莉丝那几乎永不干涸的鲜血。 摩根懒散的拄着自己的脸,从这个视角,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双手被一套银白色的手套包裹着,它们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一支手套凸显出了基因原体尖锐的指甲,而另一支手套则是显示出了圆润的指尖。 【你是想要先认识一下斯忒诺呢?还是尤瑞艾莉呢?】 伴随着一声轻笑,那支空闲之手上的银色卫士便伴随着基因原体的一个念头,化作了一条浑身缠绕着链锯的粗壮长蛇,在眨眼间爬到了莉莉丝的脚下,顺体而上,轻而易举地将其包裹起来。 摩根微笑着,握拳。 下一刻,金属的巨蟒便毫不犹豫的开始挤压她的礼物,不可阻挡的力量在顷刻间便碾碎了纷争女王的每一根骨头,又在剧烈的痛苦中重生着它们,爆体而亡的器官与无数挤压而出的胆汁即使隔着莉莉丝的肚皮,依旧能被摩根的听觉清楚地捕捉到,但她还是没有听到她想要的那股声音。 科摩罗的女王以堪称疯狂的意念,咬碎了自己的牙关,在满嘴鲜血中维持着她的沉默,维持着她唯一的抵抗。 【……】 【无趣。】 摩根挥了挥手,已然膨胀到了十几米长的金属巨蟒便在转瞬间重新归为一道光束,乖巧的回到了基因原体的掌中,并在那一刻化作了那一支有些尖锐的手套。 看到这一幕,就连第二军团之主也不得不开始感慨自己血亲兄弟的技巧:谁又能想到呢,这两支手套,就是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所赠送的【鞭子】。 蛇与鞭子,也算得上是一种形似了吧。 冷眼旁观着回复咒文忠诚的履行自己的责任,痛苦且迅速地恢复着纷争女王被肆意破坏掉的每一块肌肉与器官,基因原体只是感到了一种厌烦与满足的混合,她伸着懒腰,计算着自己的时间,同时观察到了莉莉丝的瞳孔中已然有了几分对于如此痛苦的麻木。 【看起来,区区三倍的身体敏感度与疼痛感知,对于像你这样的异形来说,还是太过容易克服的挑战了。】 【不过没关系,我还为你准备了很多:但是今天,我们恐怕是用不上了,只能让刚才那些最基础的小把戏逞威风。】 【但没关系,我亲爱的科摩罗挚友。】 【我们的时间。】 【可是长的很呐。】 运用着灵能的力量,基因原体轻易地挑起了莉莉丝的下颚,并为了那血迹斑斑的脖颈而感到了一种满足,她目睹着纷争女王这颇为罕见的身体素质与精神意志,不由得再次发出了感慨: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留下这个【罪魁祸首】的初始原因,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生来就适合她的各种实验的模板。 当然,这样的初始目的现在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其他情绪所渐渐污染了,但依旧是摩根心中不可撼动的底线,当基因原体的目光投向了莉莉丝的面孔的时候,她不由得再一次地喃喃自语。 【听我说。】 【我听说过你们科摩罗的一些远古造物……】 —————— 在基因原体离开她的心房的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后,午夜幽魂正式踏上了第二军团旗舰的甲板。 一秒钟后,盘踞在自己王座上的蜘蛛女皇从巴亚尔的通讯中得知了这一点,而她的灵能则是更先一步地观测到了。 三秒钟后,在基因原体的指令之下,第二军团的首席剑士向前一步,打算邀请午夜幽魂去往摩根的王座间,谈一谈之后的一些必要事宜和讨论。 五秒钟后。 午夜幽魂消失在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前。 【……】 真是毫不意外呢。 摩根坐在王座上,拄着脸,用灵能的视角看着她的血亲兄弟抱着战舰上的通风管道,快乐无比地爬行着,只感到了一种颇为熟悉的叹息与些许心累。 在继泰坦军团毁灭者、亚空间安全说明撰写人、一次性奇观批发商、女巫火刑架转世、犬科进化究极体、宗教倒退发起人、被荣誉决斗冠军、野心勃勃印刷厂厂主、以及那对不幸多长了一个器官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之后。 终于,她的兄弟中又出现了兰德爬行者蟑螂型号了么? …… 奇怪的生物多样性增加了呢。 摩根又叹了口气,这让一旁的室女座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但是基因原体没有管这些事情,她甚至没有管自己的子嗣们在通讯平台中的骚乱,而是专心致志于用自己的灵能感知追踪着午夜幽魂的每一次行踪:只要他还在这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上,他就逃不了。 果不其然,摩根清楚地看到她的血亲在那宽阔得惊人的管道和阴影中肆意穿行,他的行踪似乎毫无规律可言,只是在随意地游荡到他感兴趣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破晓者与凡人侍从的队列上方,安静地聆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摩根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的【战帅】,那只雪白色的大猫虽然异常亲近她,但是也已经习惯了在战舰上游荡,甚至几个月都不会着家一次。 而科兹,似乎在做着异曲同工的事情。 对于午夜幽魂的观察持续了大约一个泰拉标准时,摩根才终于在他不断爬向战舰底层甲板的阴暗画面面前失去了兴趣,她大致的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又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室女座。 【阿尼亚。】 “我在,大人。” 【你说……健康的活着,都包含那些内容呢?】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但是在揉了揉那双异常漠然的赤红色瞳孔之中,基因原体的贴身侍女还是推测出了自己的答案。 “嗯……” “最起码……好好吃饭?” 【……】 【很有建设性的提议。】 “那么需要我现在就开始准备晚饭么,大人?” 【不。】 【我亲自来。】 虽然当初她接下了这个任务的时候,心中没有一星半点的自愿与激情,但是当这一切都成为了既定事实的时候,基因原体便开始被她那理性的心态所束缚。 无论如何,她答应下了这个任务,虽然还不是很确定所谓的【健康地活着】到底都包含什么。 但她会尽可能得去做。 就从……让他好好吃饭开始吧。 —————— 在万恶的懒散主义的蛊惑与摧残之下,基因原体在此之前还从未踏进过自己的私人厨房,而室女座那永远十五岁的稚嫩肩膀,就不得不扛起了喂饱肥猫女士贪婪巨口的重任,一扛就是好几年。 但所幸,当摩根第一次踏入昔日室女座的专属领地后,她还是第一时间就掌握了要义:在无情的复制了一份室女座小姐脑海中的记忆与经验后,基因原体在一瞬间就成为了厨艺与糕点制作的大师。 而考虑到她与星辰侍女们之间的奇异联系,第二军团之主甚至可以骄傲的拍着胸脯发誓,这一切都是源自她的个人努力。 处于对于午夜幽魂过往生活经历的照顾,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基因原体选择了一个非常经典的晚餐组合:烤牛肉与约克郡布丁,配菜则是大份的香菇汉堡,以及各种烤制焦香的南瓜饼,热气腾腾的番茄浓汤和作为甜点登场的奶冻佐时令水果。 所有的一切原材料都是从阿瓦隆与神盾星区的专属世界上运输过来的,这些幸运的世界保留了昔日神圣泰拉上的不少特产,这让它们免于了沦为像其他的农业世界那样大规模机械化生产的厄运,而是成为了阿瓦隆高层们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来源地,当然,最好的总是要提供给基因原体和她的军团,没人会在这种问题上犯错误。 被基因原体精心调制的烤牛肉在厨具上滋滋地发出声响,一滴热油顺着它那饱满且深刻的纹路慢慢滑下,令人心醉,葱丝的软烂与鲜红的逐渐褪去诉说着时机已至,蜘蛛女皇趁机取出了味道略咸,呈咖啡杯形状的约克郡布丁,这种外脆内软的面包正是烤牛肉的完美且经典的搭档。 而在它们身旁,橘黄色的南瓜饼肆意着甜腻的气息,被一摞摞地累成了一座肥硕的高塔,浓汤中的番茄袭击宛如飘舞的红绸带,衬托着一旁的奶冻愈加地粉嫩,而至于那些只能作为陪衬与最后一道菜登场的时令水果,它们中每一个的价值都足以在拥堵的巢都世界上买下一整套令人骄傲的房产。 而当基因原体把填充着新鲜蘑菇、洋葱、松茸,切碎的坚果和大块肉饼,再用烤箱烤至金黄色的香菇汉堡取出炉的时候,一切都是刚刚好的,就在她的灵能感应中,她的血亲兄弟正在逐渐地向着她的房间靠近,而且愈发地不再掩饰自己的行踪,直到守门的老近卫军都能够发现他,并且出声警告。 这并没有出乎基因原体的意料之外:摩根很清楚科兹的本性注定了他不会对【其他人的食物】甚至是【疑似其他人的食物】动手,而他本人在【帝皇幻梦号】上只是经历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似乎也并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与进食。 她那个父亲啊……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不由得叹息了一下,她揣摩着午夜幽魂不曾进食的时间,并且很肯定哪怕是基因原体也不能忍受如此漫长的饥饿与虚弱,更何况严格来说,午夜幽魂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原体,他的精神虽然已经足够顽固,但是他的躯体却因为漫长的营养不良而没有得到良好的发育。 毫无疑问,他需要进食。 但是整艘船都是【她的】。 那么,他还能去哪找吃的呢? 在这样的自信中,蜘蛛女皇缓缓地开口,命令自己的子嗣把她的血亲放进来,与此同时,她还不忘记把最后一份餐点摆放在最让人有食欲的位置上:第二军团之主在自己的面前摆上了一张大桌,她亲自做的晚餐占据了整个桌面,足以同时喂饱数个阿斯塔特战士。 让她来看看,午夜幽魂对此的反应吧,这会是她与他以后漫长相处过程中所需要的第一手资料,也会是一个新的血亲数据库所需要的重要时刻。 摩根等待着。 而她没等太久。 午夜幽魂来了,他就像是一团被凄怆的夜风所裹挟着的破烂斗篷一般,在蜘蛛女皇的肉眼甚至无法完全捕捉到的情况下,便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没有坐在那个明显是为他准备的座椅上,而是直接蹲在了房间一侧的一张石椅椅背上,那双漆黑到渗人的眼睛宛如暗夜之中夺命的杀手,让蜘蛛女皇身旁的侍女不由自主地开启了戒备状态。 摩根直视着自己的兄弟,没有怯懦,也没有紧张,更没有不必要的讨好。 【你来了,康拉德。】 “我来拜访这里的主人。” 午夜幽魂露出了一个骇人无比的笑容,他的外套就像是魔鬼受伤的翅膀一般,在黑暗中不安的抖动着,压迫着他人的神经。 【拜访?】 摩根笑了,她看清了康拉德此时的姿态:这个姿态既不是一个容易释放恐怖的位置,也不是能够帮他在战斗中取胜的先兆,如果真要说的话:它很适合午夜幽魂在第一时间从这个房间中消失。 不过那并不是摩根的目的。 【当你做客的时候,你习惯于最后拜访房子的主人么?】 “当我做客的时候,他们往往并不欢迎我。” “他们抗拒着我,就像抗拒着死亡一样,荒谬且徒劳。” 在阴影中,午夜幽魂紧紧地盯着他那所谓的血亲,餐桌上的美食所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不断地勾起他的味蕾,但是他早就已经学会了抗拒这种诱惑,毕竟在诺斯特拉莫上,这种美食的气息只是意味着一个并不高明的陷阱。 【没人会欢迎一个携带着恶意而来的客人,我的兄弟,这是人之常情,不必惊讶。】 摩根的微笑换来了黑暗中的沉默与短促回应。 “那不是恶意,那是审判。” 【我知道,但是在他们的眼中并无区别,不是么?】 康拉德沉默着,他并没有回答摩根的每一个问题,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的目的只是拜访这艘战舰的主人,这是一种连午夜幽魂都不能否认的必要礼仪。 第二军团之主捕捉到了她的兄弟准备离开的窸窸窣窣声,这让她的眉头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对着门扉旁的阴影,她开口了。 【不吃一点么,康拉德。】 【这是房主人的邀请。】 “谢谢,但不用。” 虚弱的声音从光与影的交界处缓缓传来,午夜幽魂那张具有着骇人美感的面容露出了一小半,向着他的血亲严肃地点了点头。 “感谢你的邀请,但请恕我无法回应,我已经用过了晚饭,就在这次拜访之前。” 摩根皱起了眉头。 【你在哪……】 话说到一半,第二军团之主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午夜幽魂的嘴边,还有着一只不断扑腾的啮齿类生物的爪子。 “在你的战舰底层船舱处,有着很完整的食物链。” “如果那是你的所有物:那么我感谢你的款待。” 像是真挚的话语,又像是一句单纯的嘲讽,午夜幽魂的气息伴随着这句话语而彻底的消失了,只留下了发凉的菜肴,以及愣在了原地的第二军团之主。 【……】 【……阿尼亚。】 “我在。” 【把战舰上所有的连长都给我叫来!】 (本章完) 第250章 科兹胃里装什么 今天是赫克特第一次留宿在基因之母的旗舰上。 对于第二十三连长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体验,都是他曾无数次构想过,却是第一次亲身经历的历史性时刻。 第一次与巴亚尔、拉纳这些传说中的前辈坐在一起,讨论着军团日常事务与各种议案,甚至一起共进午饭,增进感情,然后在竞技场中互相切磋,瞻仰阿里曼的雕像。 新奇的体验。 第一次参观焕然一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目睹在母亲的决议下摆放在各处的绿植盆栽、木刻版画与故事浮雕,就像是在一座活动的历史博物馆中行走。 那些优秀的阿斯塔特战士甚至是凡人的名字,与那些伟大的胜利一同被铭记,而这正是第二军团之主给她的子嗣所带来的军团文化变革的一部分。 新奇的体验。 到最后,在战舰上为阿斯塔特连长所安排的特别舱室中休息,赫克特甚至惊讶的发现了:休息室中的一切,都是特意按照他的巨大身躯而得到了等比例放大的。 新奇的体验。 他感激的入住,快乐的记录下日记,安然陷入梦乡,然后…… 然后就被自己伟大的基因原体用一招远距离的灵能之手从床上扒拉了下来。 …… 果然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体格健硕的第二十三连连长摸着自己发痛的脑袋,不由得发出了轻声的感慨,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房间中不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些许困意瞬间被冰冷的理智所替代,赫克特一把抓起了从不离身的幽绿色大剑,以与他的巨大身躯截然相反的敏捷一跃而起,震倒了房间里的不少摆设。 房间的另外一人完全没有躲藏的意思,她就坐在赫克特的床头柜上,悠哉悠哉地等待着摩根的骄子发现自己:借助着声控灯的微弱光芒,赫克特认出了来者:这似乎是他基因之母身边的那位小侍女。 他的警戒心放下了一点,但没有完全的消失。 “有事么?” “大人召集目前在战舰上所有连长,去她的私人休息室的会客大厅报道,现在就去,无论有什么任务与行动都要立刻停止,阁下。” “我知道了。” 赫克特点了点头,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虽然他牢牢地记住了那些重要位置,比如说基因之母的王座厅、军团议会的议会厅、还有竞技场和军团战士公共食堂的位置,但是属于他的基因原体的私人休息室…… 在哪啊? 破晓者大只佬眼中的短暂茫然没有逃过室女座的眼睛,她随意地在床头柜上踢踏自己的靴子,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让这个大块头能够将目光再一次地转回来。 “大人考虑了你的特殊情况,赫克特阁下。” “所以她让我来带你去。” “让我们快点吧,其他的连长阁下已经前去报道了。” “好的。”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原体侍女那过于矮小瘦削的身躯,又看了看自己那两米多高的床头柜,便小心翼翼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来,抓住我的胳膊,我把你抬下来。” 破晓者新星尽其所能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点,以免吓到这位在他眼中比瓷娃娃还要脆弱的凡人小侍女,但这样的好意只是换来了一个夹杂着无奈的奇怪眼神。 (_) 在破晓者新星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室女座随意地从房间的一侧直接跳到了门口,甚至不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接着,她用一只手推开了那道半米厚的钢铁门扉,站在走廊的灯光中,向着愣在原地的赫克特开口。 “照顾好你自己吧,阁下。” 说着,基因原体的侍女完全没有等待赫克特的意思,她的长靴在走廊的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响声,作为最后的引导。 第二十三连的连长在下一刻急忙追了出去,他还不忘顺便关上自己的房门:那扇连赫克特都需要认真用一点力气才能推开的门扉,已经被室女座随时拍在了墙上。 破晓者的新星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这件军团的共同财产,还不忘记在自己的内心发出了一句真正的感慨:果然,在他基因之母的旗舰之上,真是卧虎藏龙啊。 新奇的体验增加了! …… 赫克特是十三名连长中最后一个抵达基因原体私人休息室的。 由于刚刚结束了在诺斯特拉莫星区的徭役,马上就要开始下一轮军事行动的缘故,第二军团的旗舰上此时汇聚了不少的连长,要么是接下来远征计划的核心人物,要么能够代表一块至关重要的防区。 在几年的扩张与近乎于不择手段的征兵之后,破晓者军团从它所统治的广袤星域中,成功地征召到了大约四千名能够匹配上蜘蛛女皇基因种子的新血,在与原本的连队进行补充与杂糅之后,也将军团的连队数量从原本的三十六扩张到了四十四,稍微弥补了人手不足所带来的种种短缺。 而八名新连长也照旧是无数泰拉老兵疯狂互卷出来的狠人,在较为极端的条件下,这些连长随便拉上几名老伙计,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压抑自己手下的五百名新血。 这种绝对的实力碾压让基因原体一度担忧的新老交替与摩擦的问题暂时没有出现,新血们以看待传说中英雄人物的尊敬对待他们的前辈,而已经在大远征中失去了太多东西的泰拉老兵们,也更为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军团希望,这是他们从基因之母的举手投足之间,所无声浸染到的一种理念。 当然,尊敬是尊敬,爱惜是爱惜,像竞选连长这种能够与基因之母更进一步的机会,还是要完全凭实力说话的,一些天赋异禀的新星很快就被亲切的老前辈们亲身教导了银河之中的险恶,这可是颇有价值的一堂课。 不过蜘蛛女皇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就像她也从来不去关注竞技场之中的变动,第二军团之主乐于给自己的子嗣们留下一些能够肆意妄为的空间与地点,这是她那讲究张弛有度的御下之道中,较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阿瓦隆之主其实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摸清,阿斯塔特战士对于基因原体的崇拜与无理性追随是否拥有着一个极限,但是她内心中的某种本能在告诫她,最后不要让自己的子嗣觉得他们的一切都被基因原体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让他们能够拥有一点适时的小秘密,宽松的放松空间,又或者是能够发挥自己爱好的恰当机会,都是让军团对她更为服从的灵丹妙药。 无论是对于竞技场的漠然还是前不久的原体雕塑比赛,都是这种理念的尝试性推广,目前来说效果还算是不错的,这既保证了军团的氛围不至于陷入压制,也在某种程度上让摩根维系着在基层战士心中的些许神秘感。 当然,像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基因原体自己清楚了,连她的贴身侍女也只是知晓其中一二,更不用说基因原体面前这些局促不安的阿斯塔特连长们。 摩根抬起头了,她刚好看见了最后一名连长也进入了房间:身材庞大的赫克特一个人就要坐下三名战斗兄弟的位置,而直到他正式落座之间,室女座还在忙着调整房间内的灯光,同时为基因原体泡好一壶新的热茶。 她的工作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久违的,连基因原体那黑到堪比伏尔甘的心脏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怀疑与愧疚。 十三名连长以此落座,他们的目光裹挟着怀疑,在面前那些丰盛佳肴与基因之母的身上徘徊,思考着军团之主此时开会的目的。 摩根并没有跟他们诉说自己的要求,她只是随意地倚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指了指自己面前那正在逐渐发凉的丰盛晚宴。 【吃。】 【吃光。】 命令简单且直接,不存在任何被反问的可能性。 但也依旧足以让连长们的困惑更进一步了:以赫克特为首的一些乐观主义者认为这是基因原体对于他们的厚爱,但是摩根脸上那与冰川无异的微笑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支撑这一观点的论据。 而悲观主义者们,则是一边低垂着眼眉,不敢与自己的基因原体相对视,一边拼命回忆着军团最近是否有什么辜负了原体的地方。 帝皇在上,希望他们的错误可以用鲜血与死战来弥补,而不是会就此失去基因原体的宠爱。 而除了满脑子瞎想的破晓者连长们之外,在场还有两位更为清醒的人物,一位是资历最老的二连连长巴亚尔,另一位则是虽然不是连长,却也被室女座一同叫来的首席老近卫军拉纳。 这两位泰拉老兵在看清了母亲的眼眸之中,并没有燃烧着有关于他们的怒火之后,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同时拿起刀叉,用沉默的咀嚼声代替了死寂的不安。 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因为就在下一刻,更多的咀嚼声陆陆续续地响起,每个人都不想在基因之母面前成为异类,最为主要的烤牛肉几乎在一瞬间就被瓜分一空,基因原体的手艺在阿斯塔特战士们的情不自禁中得到了最好的承认,这让她的心情多少好转了一些。 一分多钟后,最后一块烤牛肉也被塞进了胃囊里,接着消失的是已经冷掉的约克郡布丁和粘稠的南瓜饼,番茄浓汤在一眨眼间被喝的干净,而当十几只手同时伸向了水果们的时候,基因原体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那几名最跳脱的孩子在这些植物的遮掩下悄悄地互相较劲,谁都不想轻易让出去基因之母亲手做的饭。 而在一旁,抢到了最后一个香菇汉堡的迪尔姆德,虽然低调无比的垂了下眼眸,但是嘴角上的得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就像旁边几人的暗中酸涩一样。 …… 看起来她对她的子嗣们了解的还不够多啊。 摩根不由得感慨到。 她的目光洒向了最先动叉,却在象征性的吃完了一份烤牛肉后便不再进食的拉纳和巴亚尔的面容上扫过,有些无奈地叹着气,心中的愤怒化作了等待自己子嗣完成这场闹剧的奇异耐心。 直到最后一个果核也消失在了赫克特的嘴中的时候,摩根才再一次的开始打量着这群重新变成了正襟危坐的乖崽子们,打量着他们渴望用自己那严肃的面容遮去刚刚那一幕的努力。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像是一种无奈,又像是一种微弱的纵容。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缓缓地站起身来,看向了这些足以把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调动起来的高阶军官们,露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寒而栗的笑容。 【我的孩子们。】 【有人告诉我……】 【我的战舰上,物产丰盈?】 【你们是不知道,当他开口描述的时候,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 核蔼可亲的赫克特连长刚从原体的休息室里出来,就一路狂奔到了自己的部下们所在的那间集体休息室之中。 他一脚踹开房门,抓起了一个个在梦乡中忽然惊醒,所以称得上是【亦未寝】的部下,用生涩的摇摆与巴掌让他们体会到了来自于连长的新奇体验。 直到最后一名还有些迷糊的破晓者也被他的大只佬连长一巴掌从床上扒拉了下来后,赫克特才严肃地站在他的几名部下面前,颇为认真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谁有清洗房间的经验?” 他犹豫了一下,处于谨慎的考虑,又加上了一句话。 “最好是大清洗。” 几名来自于第二十三连的战士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有一只手半信半疑地举了起来。 “我在成为破晓者之前,一直在帮家里打扫卫生……” “唔,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刚刚报道的新兵?” “是的,赫克特连长,我叫维萨里奥诺……” “很好!” “一听就很有经验!” —————— …… “听说你们在昨天晚上动员了整艘战舰上的所有人,去对底层走廊和船舱区域进行了一场大扫除?还有顺带的灭鼠行动?” 阿里曼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抗着自己盘中的素餐,一边向对面那明显没有休息好的赫克特搭话,千子的连长此时倒是神采奕奕。 通过连长动员战士,战士动员凡人高层,凡人高层再动员所有人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在基因原体陪着自己的侍女清洗碗碟的时候,在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上,除了必要的在岗人员与无关人员外,所有人都被投入到了这场没有任何预兆的大扫除之中。 而作为明面上千子军团的正式使节,阿里曼恰恰就是所谓的无关人员之一,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无数的破晓者和凡人在自己的房间门外跑来跑去,忙得脚不沾地,甚至就在他前往了竞技场,准备日常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也发现偌大的竞技场已经空无一人,竟叫马格努斯之子有些莫名的失落。 所幸,赫克特依旧出现在了战士食堂之中,不过这位以往对于食物异常认真的大只佬,这一次却有了明显的走神,倒是让阿里曼燃起了几分兴趣。 “因为原体的命令。” 赫克特用手中的刀叉一下一下地折磨着盘中的烤牛肉,却怎么也吃不出他所期待的那个味道,摩根的骄子机械性地咀嚼着被他插烂的肉块,目光随意地在邻桌那些凡人的高阶军官上巡梭着。 在破晓者的战舰上存在着大量的公共食堂,无论是阿斯塔特战士还是凡人中的骨干精英都可以平等地使用这里,他们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取餐窗口的不同,不少摩根之子在这里交到了凡俗中的友谊,甚至连阿里曼也不例外。 “摩根阁下怎么突然下达了这种命令,战舰底层有什么隐患么?” “有……老鼠。”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 “哦……所以呢?” “没有所以,就是单纯的有老鼠而已,真要说的话,除了老鼠之外还有一条完整的食物链:我们找到了各式各样的昆虫、啮齿类动物甚至是蛇,天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繁衍生息的。” “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还生长着不少真菌,有的居然被咬过了。” 阿里曼颇为认真的听完了来自于赫克特的话语,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欢快的笑容。 “……” “就这?” “没有更多?” 赫克特挑起眉头,看向了自己的挚友。 “这还不够么,阿里曼?”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我的朋友,而且在这方面,摩根阁下似乎和你差不多……” 阿里曼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就像在确认没有其他人偷听,然后才观察起了挚友的面容。 “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 赫克特摇了摇头,并没有把阿里曼的话语放在心上。 “无需担心这点,阿里曼:我们的基因原体并不完美,这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羞耻之事,又有谁能够真正的完美呢:就像她看到并容忍了我们的缺点一样,我们同样要承认基因之母的缺点,并尽其所能地帮助她改善,这才是我们作为子嗣应该做的事情。” “说吧,我的朋友,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反倒是马格努斯之子因为赫克特的坦然而错愕地点了点头,他还是第一次从一位阿斯塔特战士的口中听到如此对原体的评价,而且看样子,这种评价在第二军团中已经是一种默认的共识了。 果然,摩根阁下的军团总会给他到来一点新奇的体验。 阿里曼一边想着,一边把只吃了几口的早餐放在了桌边,示意凡人仆从们收走,他能看到,就在餐厅隐蔽的另一面,存在着一台大型的厨余垃圾无味处理器。 马格努斯之子对面的赫克特同样做着相同的事情,他等待着阿里曼靠近他的耳边,小声地描述着新奇的见闻。 “赫克特,我的朋友,你要知道一件事情:第二军团的旗舰可是整个人类帝国最为古老与巨大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之一,它的历史远比大远征还要悠久,体型也远远胜过它大部分的姊妹舰。” “像我们这样的阿斯塔特,在从服役到阵亡的无数年间,也不会走完这艘战舰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底层船舱那里,几乎很少有阿斯塔特战士会去那里,负责那些区域的是一团团【船员家族】,他们中的不少人终其一生都在这艘战舰上服役,历经生老病死,某些炮塔甚至是一些船员家族的世代职业。” “这……” “很惊讶么,我的朋友?我们脚下的这艘战舰的长度足足有二十五公里,抛去阿斯塔特,这里运载着至少数十万凡人,与一座小型的城市无异:那么问题来了,哪怕是再小的一座城市,能够做到每一块砖瓦都是干净的么?” “……不能。” “就是这个道理,赫克特。” “你们的旗舰已经是比较良好的例子了,我之前曾经参观过复仇之魂号,也就是影月苍狼军团的荣光女王,那艘战舰实在是太过于古老与巨大了,它的中心就像是一座腐烂的、空荡荡的迷宫,遍地都是老鼠与污秽,但是无人会在意。” “毕竟阿斯塔特战士从来都不会去那种地方,而且除了我们的摩根阁下之下,似乎也没有几个基因原体会过度关注自己的战舰。” 赫克特眨了眨眼睛,他接受了马格努斯之子的这个解释,并不由得想到了一些事情:就在他率队前往底层甲板的时候,那些船员的苍白面孔上所露出的表情,的确是让人难以忘怀的复杂画面。 他们对突然出现的阿斯塔特战士敬畏无比,与那些受惊的老鼠没有丝毫的差别,可与此同时,这些底层船员又把帝皇的天使们看做是某种拯救的象征,不断地念叨着在黑暗中造成了恐慌的【幽灵】。 幽灵…… 这艘战舰还能闹鬼不成? 想到这里,赫克特不由得兀自笑出声来,但是很快,另一股喧闹声就打断了他的思考,摩根的骄子转过头,只看到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凡人高层走进了餐厅,在那些工作人员中掀起了一阵浪潮。 “那是谁?” 赫克特看向了自己的挚友,他知道阿里曼一直待在旗舰上。 马格努斯之子照着赫克特指引的方向,随意地瞥了一眼。 “啊,那个凡人。” “嗯……我没记住他的名字,但我记得他是这艘战舰上的后勤物资保障与调度方面的负责人,负责战舰上几十万凡人的吃穿用行,已经干了好几年了:干的还不错。” “摩根阁下甚至夸奖过他的能力与调度水平,听说他在刚刚接手的时候就改善了原本的后勤物资调度体系,这些年里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一点问题,原体的所有临时要求他都能尽善尽美地完成。” “那还真是不错呢。” 赫克特点了点头,轻声的感慨着凡人的能量。 “不过……” 阿里曼话锋一转。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不太确定小道消息:据说这位大主管有着贪污的爱好,但是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关注,也没有证据。” 赫克特皱起眉头。 “贪污?” “是的,听说他在他的母星上出身寒门,从小生活艰难,靠着极其用功的努力才奋斗到了这艘战舰上的职位,不过早年的一些事情也让他留下了有些斤斤计较的习性,据说他的贪污倒也不严重,丝毫没有影响到工作效率,严格来说,他的贪污属于某种……个人爱好?” “就比如说,我听说他曾经联合厨师,把那些凡人高阶军官们所食用的鹅肝旁边的五片柠檬片,减少到了四片,这算是半个公开的秘密了,却也没人想管。” “说实在的,这种宛如甚至有些可爱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在撰写游记啊,赫克特,各种故事与传言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这样啊……摩根大人不会处罚这种贪污么?” “我的朋友:一个能够完美调度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后勤物资的凡人,不过是有些贪婪而已,而且他的贪污份额还不如巢都中的某些中层官僚呢,是你,你怎么选?” “明白了。”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随后看了一眼时间,便起身准备告辞了。 “抱歉,阿里曼,轮到我去监督底层船舱的清洗进度了。” “想不到这种事情还会如此的上纲上线。” 马格努斯之子摇了摇头,感慨了一下,便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但你似乎还没有完全回答我的问题呢,赫克特。” “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过,听拉纳阁下说,在他向原体汇报灭鼠进度的时候,曾经听见原体的自言自语,好像是:看他这回吃什么?” “嗯?什么意思?这艘战舰上有东西在吃老鼠?” “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管是什么东西,它这回总是得挨饿了。” “不一定,赫克特:连老鼠都能吃下去的东西,它的食谱也许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宽广一些。” “也许吧,不过这艘战舰上连老鼠都没了,它还能吃什么?” —————— …… “你说餐厅里的厨余垃圾被洗劫一空了?” 当赫克特结束了轮值,准备返回上层船舱的时候,他从接替自己工作的迪尔姆德口中,听说了这个刚刚发生的【大新闻】。 “是的。” 迪尔姆德点了点头。 “至少三座公共食堂的厨余垃圾处理器被洗劫一空,对方的手法异常高明,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任何其他物品丢失。” “……只拿走了厨余垃圾?” “……是的。” “真是……口味独特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还得跟我再去一趟底层船舱。” “怎么了?” “负责舰船后勤的主管刚刚在他的办公室里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几位与他最亲近的厨师长,整个上层船舱都没有找到他们。” “……他们裹挟着珍贵的厨余垃圾畏罪潜逃了?” “不是没可能。” “好吧,算我一个。” “感谢你,赫克特……等等,你手上拿着什么?” “啊,这个啊,这个是我在下层船舱找到的盆栽,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被一堆灰烬和残破的垃圾埋了起来,旁边是另外几个盆栽。” “盆栽?这种东西会出现在下层船舱么?不是什么陷阱?” “大体来说,它们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 “它们好像都被咬了几口……” “……” “赫克特,你觉得它们和失踪的厨余垃圾,以及再之前的那些个老鼠,有什么关联么?” “我想不到,但如果真的是同一位生物所为……” “那它的牙口还真不错啊。” “是啊,难以想象它的胃里都是什么东西。” 两位破晓者的连长对着一颗残破不堪的盆栽,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感慨,而这种感慨很快就被一股源自于公共频道中的焦急声音所无情的打断了。 “赫克特连长!还有迪尔姆德连长!我们找到他了!” “!” “谁?!那个主管么?” “是的,连长,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呃……剩余部分。” “……” “报告方位给我!” …… 剥开了陷入了绝望恐慌之中的凡人船员们,赫克特大踏步地走到了事发地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副可怕的场景。 此处正是底层船舱的重要交通枢纽之一,就在几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前,赫克特还带领着他的部下们清扫过这里,那时这个地方还没有任何的问题,除了经常有战士感觉有人在监督着自己。 而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座血腥的炼狱:一具狰狞恐怖到令凡人的言语无法形容的具体被挂在了道路的中央,而加工它的人物显然有着极其娴熟的【手法】,因为赫克特能从那些被整齐扒出并且排列组合,形成【血鹰】形状的肋骨那里看到千锤百炼之后的完美,甚至还能从那些被抛洒在地面上的内脏器官之间,看到一种缺乏教育的野蛮美学。 受害者的面容之狰狞诉说了他可能在拥有清醒意识的情况下接受了一部分酷刑,但在那些更可怕的折磨开始之前,他就被特意夺去了生命,享受了最后的仁慈,赫克特还注意到了,受害者的两颗眼球不翼而飞了:某种恶心的猜测在他的心里绽放,他希望那不是真的。 最近,他甚至看到了角落中倒着一盆盆栽,同样有着被啃食的的痕迹,尸体前方的地面上也有着几滴即将消散的植物汁液。 就这样,两位阿斯塔特连长在这座壮观的震慑雕像面前沉默地互相对视着,他们很快达成了某种默契,开始驱散那些恐慌到了极点的底层船员,并承诺会派遣专门的守卫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而直到做完了这一切,发出汇报的破晓者才神秘兮兮地把他们拖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即使隔着厚厚的门扉,里面那逐渐变质的鲜血气息也让破晓者们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我想……里面是那些厨师长?” 破晓者点了点头。 “你进去看过么?” 又点了点头。 两位连长对视了一眼,那过于腥臭的血腥味让他们想到了很多可怖的画面,但是在真正的握紧门把手之前,赫克特还是不由得看向了这位有些倒霉的部下。 “跟我形容一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 破晓者犹豫了片刻。 “你知道……” “土耳其烤肉么?” (本章完) 第251章 科兹请客吃什么 科兹最近的心情不错。 还算不错。 在荣光女王级战舰那最为黑暗的角落里,午夜幽魂为自己搭建了一座崭新的血腥巢穴,就在一处已经丢弃的舱室之中,墙壁上有着破损的通风管道出口。 新巢穴的一切都是仿照着他在诺斯特拉莫上那个可有可无的藏身点而打造的,午夜幽魂热爱那里胜过了昆图斯城的高大宫殿,他甚至悔恨自己盲信着那名神一般的男人的命令,太过迅速地离开了自己的午夜国度,甚至没有最后再看一眼他的庇护所。 但没关系,他清楚地记得那里的一切,完全可以仿照出来,只不过是那一排排兜在铁丝网上是空气净化器,如今只能用新晋收获的那些有罪者的颅骨暂时替代了。 而一旁的墙壁上,已经生锈了大半的通风管道还在不断喷涂着污浊的气息,更是让午夜幽魂对这里更为满意了,这种与诺斯特拉莫的荒芜土地别无二致的味道,是他倾心于这片黑暗的主要原因。 他喜爱这里,他在这里享用他的晚饭,进行休息,以及那些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说艺术与思考:而现在,他就在做这种事情。 在黑暗中,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艺术家与资源回收主义者哼唱着那首无人能够听懂的歌谣,缓慢的推开了巢穴的门扉,他那脏兮兮的长袍之后拖拽着一个看起来更为干净的袋子,代表着他的这一次外出堪称收获颇丰。 午夜幽魂并没有立即庆祝,他先是仔细地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崭新巢穴,直到确认了所有的事物都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这才满意的倚靠在了墙边,将自己彻底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与诺斯特拉莫上那个摇摇欲坠的庇护所不同,这个处于舰船底仓的新家并没有来自于远方的巢都的万千灯火,陪伴午夜幽魂的只有远方的舰船发动机那昼夜不停的恐怖嘶吼,以及浓密到看不见任何东西的至暗光线,但是对于午夜幽魂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可怕条件,他很快就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乐趣。 用头骨与指骨所做成的苍白碗器中装载着粘稠的涂料,那是将干涸的鲜血与各种内脏彻底地搅碎并融合之后,所得到的恶臭潺液,午夜幽魂用他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沾满了这些色彩,然后在他面前的人皮纸上涂抹绘画,这些尚且没有完全干涸的画纸总是不能完美的留住染料,这让午夜幽魂不由得感到了短暂的苦恼。 他弯下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创作,过于纤细修长的四肢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神话里那些猿猴一般的怪物,沾染了污浊的手指偶尔会停下,但很快就会在基因原体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中,开始新一轮的创作。 这位诺斯特拉莫的艺术家显然有着充足的耐心,他时不时地直起身来,一边将创作用的手指放入自己的嘴中,舔舐着那些已经干涸的涂料,一边以第三方的视角挑剔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着对于创作者的批判,而当这种噩梦一般的呓语结束时,他又会沾染上新的色彩,继续着眼前这场精细的手工活动。 空间中寂静无声,只有午夜幽魂那喃喃自语的低弱呻吟时不时传来,他那紧贴着后背皮肤的脊椎偶尔吱呀作响,打乱了黑暗之中的死寂,却又迅速地消失在了通风管道深处那悠长的沉闷声响之中。 “这一块是属于那名最重要的有罪者的,我记得他的味道。” 十几分钟后,午夜幽魂面前的画作已经快要完成了,但是他却在最后一笔之后,停了下来,只因为当他又一次从碗器中取出了一块由内脏的碎片所组成的染料时,他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在凡人看不到任何事物的黑暗中,午夜幽魂用自己的指甲拾起那坨碎屑,认真而仔细地看着它,就像在看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一般:在这种扭曲的庄严之下,他开始说话,他开始向着这坨冰冷的烂肉诉说,语气轻柔到仿佛在慰藉一位朋友。 “我要向你道歉,先生,哦,我记得他们一般会叫你主管?” “但无论如何,请你还是要收下我的歉意。” “我曾向您许诺,会在第四道处刑程序之前杀死你,当你眼球周围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之前,你的呼吸就会彻底地终结:这是我曾向你许诺的事情,但是很抱歉,我并没有做到所有的承诺。” “当你的喉结彻底地暴露在冰冷之中的时候,你的哭喊却依旧在惊扰蒙昧之雾中的人们,让他们的孩子无法入睡:我发现了这一点,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我的技术在漫长的统治中有所退步。” “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试把皮从肉和骨头上分开了,我更习惯于让它们一起在尖塔上飘荡,毕竟分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 午夜幽魂说谎了。 他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的心脏正跳动地格外剧烈。 从外表看来,他正在尽可能地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与从容,但是他的目光却总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掌中的聊天对象,就像是在蓄意地躲闪着某种不存在的谴责视线。 午夜幽魂知道一些事情,他知道一些足以让他的名声为之蒙羞的事情:他的诺言是真的,他的技巧也并没有倒退,只是…… 当那一小滴温暖,湿润的红色点缀到他脸上的时候,当他不得不强忍着舔舐它的冲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在名为午夜幽魂的野兽的咆哮中,做了太多的不该做的事情。 “原谅我,好么?” “拜托了。” “我向你保证,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尽管清楚地知晓,没有人能够回应他的话语,但是午夜幽魂的申诉依旧是如此的轻声细语,就仿佛下一秒,黑暗之中就会闪烁出可怖的雷霆,将午夜幽魂那亵渎的苍白身躯彻底地撕碎。 如果真的是那样……该多好。 他不由得期待了一下。 想到这里,科兹就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他慢慢地将掌中的烂肉捏成了最细小的泥块,然后一点一点地完成了他的作品。 “处于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征用你身体的一部分,主管先生,我想你可能并不愿意这样做,但是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还请原谅我。” “如果你能够遇到你的那几位厨师朋友的话,也请麻烦你把我的道歉一并转达给他们,我征用了你们每个人的一部分,只不过对于你征用的更多了一些。” “请不要质疑,这一切真的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画出一张地图,一张能够概括这舰船中黑暗的地图,我很需要它们,但我又没有合适与足够的色彩原料。” “所以,我不得不再一次的麻烦了你们:真是抱歉。” 在黑暗中,午夜幽魂颇为真诚地为着自己的私自征用而致歉,而他的手指也没有就此停下,在画纸的边缘涂抹上了最后的几丝痕迹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一次地坐直了身体,打量着自己辛苦得来的工作成果。 “感谢你们的帮助,主管。” 他转过头,向着已经空荡荡的碗器发出谢意,随后便看向了自己画出来的这张地图:这正是以午夜幽魂的巢穴为中心,方圆几公里之内的底层船舱示意图,无论是交通枢纽,还是那些与上层船舱相连接的位置,都清晰无误地标了出来。 每一条走廊都是用干涸的血液所描绘,成撮的内脏碎片则是标志出了通风管道的走向,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暗红色共同编制了一张颇为复杂的大网,包裹了科兹在黑暗中探索到的疆土,而每一个船员家族的大体领地,也都由一股灰白色的脑部脊液做出了特殊的标注。 午夜幽魂满意地肯定了自己的作品,他当然可以骄傲:恐怕连那些舰船的制造者对于这些地区的了解与记忆,如今也远远比不上这位探索了一整夜的诺斯特拉莫人。 科兹那有些兴奋的呼吸宛如一团炽热的腥臭浓雾,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决定小小地犒劳一下自己的努力工作。 苍白的手爪在基因原体身旁的袋子中寻觅,很快就抓出了几坨已然冻僵的啮齿类尸块,午夜幽魂把它们抓在手中,从尾巴的部分开始吃起,用臭烘烘的毛发与发冷的血浆填充了自己的胃囊,感受着那些僵硬的爪子在食道的蠕动中从自己的喉咙一点点来到了肠胃,直到他的掌中只有几块干瘪的头颅。 “它们比它们在诺斯特拉莫的同类更肥,也更有味道。” 午夜幽魂一点一点地咀嚼着口中的肉块,他的声音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继续着这场断断续续的聊天。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几个鼠头摆放站了地图上的各个角落,每一个都代表着一处交通要隘,又或者是与上层甲板之间的通道。 接着,他又想了想,便取出了两颗干瘪的眼球,摆在了地图上的某处位置:那标志着午夜幽魂此时的巢穴所在。 “你知道么,这看起来就像是昆图斯的那些内墙一样。”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的牙齿在黑暗中显露出了一种充满着恶心黄污的亮光,伴随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哑笑声。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但是居住在其中的人却并没有什么区别与差距,决定他们命运的无非是投胎到哪一个肚子里面:真是可笑,我居然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个最为简单的事实。” “他们没什么不同。” “他们都是野兽。” “……” “当然,我也是。” “有时候会是。” “……有时候,我与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我用恐惧与死亡的铁链束缚着他们,让他们从野兽变成了更文明的个体,但是我也同样受到了相同的束缚:如果我成为了与他们无异的野兽,那么我也应该遭受我亲手实践了无数遍的审判。” “不要惊讶,这是非常公平的事情,主管先生。” “我比他们更高级,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神明,只是因为他们都是有罪之人,都是这罪恶的社会中助纣为虐的一份子,而我则是一个可悲的纯洁之人,需要将真正的福音带到他们之间。” “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困难。” “如果我真的成为了像他们一样的有罪之人,又或者是像你一样的有罪之人,那我就该死,因为有罪者是必须死的,因为救赎是不存在的幻想,因为任何罪恶都不可能被救赎与原谅,诸如此类的词汇不过是有罪者在临死前的诳语而已。” “他们会说,自己一定能够被救赎,他们会说,他们会努力地得到那些受害者的原谅,当然,在更多的情况下,他们会说……” “求求你。” “他们总是说着这样的话,这是我在诺斯特拉莫所学会的第二个词语,但我从来不理解它的意思:顺便一提,第一个词语就是他们给我的名字,我很喜欢。”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话语是阻止不了审判的。” “没有人能干扰这一切,你们不行,我不行,神也不行。”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便突然露出了一个略带有歉意的笑容,沾满了鲜血的爪子有些愧疚地饶了绕黑色的长发,却又被那些粘稠的发丝所粘住,拉扯了好一会儿。 “啊,抱歉,主管先生,我不小心跑题了,原谅我的失误。” “更换一个生存环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困难一些,这并不是迁移一个窝棚这么简单的事情,所以我总是无法集中我的注意力。”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啊,对,你的罪行。” “鉴于这可是一个有些漫长的话题与故事,时间有限,让我们边吃边说吧:我可是为你带回来了不少的好东西,不知道合不合你本人的胃口,但是也只有这些了。” “说到这里,这艘战舰上的生活水平,可是要比诺斯特拉莫好上许多,你们的垃圾场丰盛地宛如昆图斯城的宴会厅,甚至会把食物摆放在走廊两侧:这是你们之间什么特殊的习俗么?” “要知道,当我发现这些道路两旁的珍馐美味的时候,我可是着实惊讶了一下,甚至一度以为这是某种奢靡的炫耀。” 午夜幽魂撇着嘴,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袋子里抱出了他拖回来的珍贵佳肴:巨大的泥盆上栽种着一颗翠绿的植物,它的根茎粗大,越往上越狭窄,宛如将一颗颗过于纤细的三角体堆在一起,两侧那聊胜于无的尖刺丝毫没有挡住午夜幽魂手指上的老茧,他娴熟的掰下了最好的一块,放在眼球的旁边。 “别客气,主管先生。”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种植物其实叫做芦荟,虽然看起来可能没什么,但是它里面的果肉与汁水的确很美味,请务必尝尝。” “毕竟,我们不能总是食用单纯的肉食,荤素搭配是必要的。” 午夜幽魂语气温柔地结束了自己的说明与劝导,随后,他便继续着庄严的用餐仪式,两支枯骨一般的利爪抓住了泥盆的两侧,一米多高的青翠盆栽就这样被康拉德握在了怀里,崎岖不平的牙齿直接咬在了多汁的果肉上,几口之间便将枝叶与泥中的根茎一并吞入腹中。 “它们会让我感到凉爽,一种诺斯特拉莫式的凉爽。” 午夜幽魂的口齿含糊不清。 “也许,这就是健康饮食的意义所在:我今天才明白这一点。” 在三口两口解决了自己怀里的自助餐之后,依然感觉到饥饿的午夜幽魂将袋子拉到了身边,在里面随意地翻找着自己的下一盘菜:而选择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一种没有见过的竹子,同样种在了走廊两旁,成为了奢侈的浪费品,不过不同的是,它没有种在土里,而是在满是水的玻璃瓶里。 咬了一口,味道平淡。 一颗真菌,从他巢穴外面的潮湿边际处捡来的,有着一种非常漂亮的黑色与暗灰色的组合,菌肉是白色的,有着明显的纤维状灰色花纹,似乎是鹅膏菌。 吃了几个,味道马马虎虎。 一块刚刚开始变质的牛肉:这可是好东西,虽然不知道被谁用刀叉搅得乱七八糟,还被胡乱地啃了几口,但是午夜幽魂从来都不会嫌弃这种小事。 三两口下肚,味道还算不错。 就这样,午夜幽魂倚靠在了巢穴的墙壁上,把各种各样的厨余垃圾与沾满泥土的植物摆放在了自己的两手之间,让他看起来就仿佛是一位在盛宴中挑挑拣拣的伟大帝王一般,而那些在腐烂菜肴中蠕动的虫子则是掐媚的宠臣,是蹩脚的宫廷小丑,他抓住了它们,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毫不介意地一并扔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那么,我们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盛宴,午夜幽魂时不时地舔着手指,回忆着那些腐烂佳肴的味道,这些餐点远比他在诺斯特拉莫上吃得任何一顿饭都要更让人难忘,对于他迄今为止的生命来说,甚至算得上是某些难以想象的奢侈与糜烂了。 在饱餐一顿所带来的难得好心情之中,午夜幽魂的话语都要为之轻快不少,他向着不存在的客人露出了笑容,在心中慢慢地规划着自己讲述故事的节奏。 “其实总的来说,主管先生,在遇到你的第一时刻,我曾一度陷入了某种茫然之中:因为我从来没有审判过贪污的罪责。” “说来有些愧疚:在诺斯特拉莫的每一座城市里,贪污实在是一项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我每天都要处理一些更为重要的罪行,所以当我看见了你是如何在你的日记中记载着你的罪行的时候,我其实是犹豫了一下的,因为我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就像你在日记中写的一样:当你开始执掌这艘战舰上所有凡人的后勤补给的第三年,你就开始联合一些亲近的下属,一起在后勤物资中做着手脚。” “有时候,你会把鹅肝旁的五片柠檬片削减一片,有时候,你会悄悄地从果盘中扣下一两枚橄榄,当然,你最得意的把戏还是从士兵晚饭所需要的每颗蛋类里面,抽取一点蛋清,私自地截流。” “虽然从个体来看,这样的克扣无关紧要,但是鉴于你所负责的后勤本身具有的庞大基数,所以积少成多之下,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你就积攒了一笔可观的财富,数千个军用水果与其余物资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它们没有出现在垃圾场里,而是出现在了一个从未被报备过的仓库里面。” “就像你在日记中悄悄向帝皇忏悔的那样,你很清楚这是一种与偷窃无异的贪污,但却能够满足你奇怪的盗窃癖好,所以当你将一部分钱财赠与了亲信,换来他们的帮助之后,你把剩下的赃款通通邮寄给了你成长的那家孤儿院,你骄傲地看着它的规模扩大了数倍,并向那位亲手抚养你长大的女士夸耀着自己的成功与地位,却从不肯解释这笔钱到底从何而来。” “而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一种罪行,就像你在你房间里的帝皇雕像面前忏悔的一样,这是一种贪污,而贪污本身就是一种盗窃,至于盗窃,毫无疑问就是犯罪。” “更糟糕的是,你的赃款被送到了那些毫不知情者的手中,你的欺骗与虚伪让他们在无意中成为了你的从犯,成为了一场盗窃活动的最终受益者:你以为这很高贵?恰恰相反,这是一种可怕的玷污。” “你也知道这一点,不是么:那家孤儿院本着一种最可怜的善意将你养大,但你能够回馈它们的只有恶意与谎言,你得到的薪酬不可谓不丰厚,你也的确把其中的大部分赠给了孤儿院,这足以让他们从容地运转下去,但你偏偏还要给他们更多,给他们你的赃款。” “你欺骗自己,你觉得这是为了让他们拥有更多的贮备,以备未来的不时之需,但是你的内心深处非常清楚自己的想法:你只是想要找一个陌生人,一个足够让你信任却又一无所知的陌生人,来缓解你心中的罪恶,来释放你的压力。” “你在忏悔中说,你是在一种渴望他们变好,又渴望他们与你继续在一起的矛盾与焦灼中,将一笔笔钱寄了回去:但这是错误的,你的行为不可能是一种善良与罪恶的混合:因为这种混合本身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世间只有善行和恶行,而像你这样的有罪者,既然身负着原罪,又怎么可能做出善行。” “你那虚伪的善良,你那口口声声对于孤儿院和他们的【爱】,都只是一种欺骗而已,你不但欺骗着他们,还欺骗着自己。” “这是第二种罪:诈骗。” “它与偷窃是同等的,与谋杀和强奸也是同等的。” “因为它们都是罪。” “因为在这世界上,无论是谋杀者、强奸者、还是像你这样的偷窃犯与诈骗犯,你们都有着同一个名字,同一个罪责:有罪者。” “你们并无不同。” “在我这里,就是这样,因为审判的结果只会有一个。” “所以,我来到了你的身边。” “我为你而来。” “你恐惧、哭泣、求饶,把我看做是索命的死神,在抽泣中叫喊着你的那些养育者的名字,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就是你作为有罪者,理应得到的惩罚,而我实现了这一切。” “你的死亡是有价值的:你看到那些底层船舱的土著在目睹到你的尸骸的时候,他们的瞳孔中散发着什么样的光芒么?” “那是恐惧。” “是秩序的根源。” “是文明的起点。” “是救赎的福音。” “你是有罪者,你的死亡是理所应当的宣判,但是在我的努力与技巧之下,你的死法又成为了从根本上阻止无数犯罪的标杆,让更多的潜在有罪者在恐惧中收起了他们的恶念,从这一点来看,你的死亡拥有着巨大的价值。” “不用感谢我,主管先生,因为这正是我的使命。” “我为此而来,来到了这艘陌生的战舰之上,继续着我在诺斯特拉莫那告一段落的事业,我在那里取得了成功,在这里,一切也不会有更多的不同,甚至会更为顺利与快速一些,毕竟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应对经验,与力量。” “你和你的亲信,是第一个。” “我也真诚的希望,你们会是最后一个。” …… 他又说谎了。 午夜幽魂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再一次的加速,这让他有些烦闷,又让他想起了某些被遗弃的记忆和思考。 其实,早在他登上了这艘战舰的第一刻,他便已然将这里视作了下一个诺斯特拉莫,一片即将被他带来秩序的废土。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比起他的故乡,这座战舰上的人类实在是太过于狡诈与虚伪了,在他们的自我包装之下,午夜幽魂竟找不到可以继续进行大规模审判的理由。 一种类似于【等价交换】的情况弥漫在战舰的甲板上,每个人似乎都习惯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毫无克扣的报酬,并以此为幸福,他们只需要完成岗位上的工作,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丝毫没有露出他们内在原罪的机会。 也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中,后勤主管的【贪污】才被午夜幽魂看在了眼中:原本在诺斯特拉莫,他是没有时间花费在这种小事上的,因为诺斯特拉莫那根深蒂固的贵族统治让它根本就没什么贿赂与贪污的土壤,而在这艘战舰上,在颇为普遍的暂无罪责者之中,主管的贪污就变得尤为显眼了。 于是,他成为了第一个被午夜幽魂找上门的人物,而在他的隐秘仓库中那还没来得及脱手的两百多枚柠檬,他的私人日记,与他那被午夜幽魂听的清清楚楚的忏悔,则成为了不可撼动的罪责。 他无法反驳这一切,因为午夜幽魂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在履行自己的天职,他在审判。 “就是这样……” 康拉德低语着,他耳边那个哀嚎的灵魂似乎也被这毫无破绽的逻辑所说服了,它消失了:又或者从来没有出现过。 午夜幽魂没有再理会它,他拾起了地图上的干瘪眼球,随意地丢进了嘴里,机械般地咀嚼着,思考自己下一步又该如何行动。 但很快,他的思考就被某种声音所打断了:那是来自于通风管道中的某种声响,就像是一个气势汹汹的掠食者,在朝着午夜幽魂的方向狂奔而来。 科兹转过了头,他有些期待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而他的期待也并没有延续太久,因为几乎就在下一刻,一抹银白色的身影从通风管道中一跃而出。 那是一只大猫,一只大得惊人的大猫,它雪白色的毛发沾染着几丝灰尘,却依旧能够诉说着血脉的高贵与神秘,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的爱宠。 但是科兹也能猜个大概了,他甚至能猜到这种生物的来意。 大猫紧紧地盯着午夜幽魂,它的耳朵向后摆动着,弓起身子,浑身上下的雪白毛发都在因此而炸裂开来,尤其是那根竖起的尾巴,上面的毛发已经化作了一朵绽放的愤怒之花,它的胡须向前伸出,瞳孔细长,牙齿与爪子在空气中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嘶鸣声响。 科兹笑了,他也稍微了改变了自己的坐姿,与这名来访者彼此对视着,原本挺直的腰杆也再一次地宛如到了极限,两只手撑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只伏地的蝙蝠一般,与大猫遥遥地无声对峙着。 “你想找这个?” 午夜幽魂抓起了自己身边袋子里的一个老鼠干,像这样的美食他的袋子里还有几十个,可以想象这种数量对于原本底层船舱的顶级掠食者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挑衅了。 大猫愤怒的嘶鸣着,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惧怕人类的意思,似乎相当自信于自己在战舰上那高贵的地位,而这种无度的傲慢也让午夜幽魂很快就失去了与这个奇怪的小家伙继续玩闹下去的耐心。 “好,我给你。” 他轻柔的说着,声音就仿佛是一种真挚的道歉,而大猫也好像听懂了一般,它终止了自己的愤怒姿态,盘坐在那里,眼中的轻蔑似乎说明了它对于眼前这些人类的退让还不吃惊。 午夜幽魂不紧不慢地拿出了十几个啮齿类动物的干尸,在他的手边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很是吸引了大猫的目光,只看到他慢悠悠地展示着这些珍贵的食物,然后在大猫有些得意洋洋的胡须面前…… 把它们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 有那么一瞬间,大猫瞳孔中的惊愕和被辜负后的不知所措,让午夜幽魂不由得大笑了起来,他亮出了自己的尖锐指甲,在大猫面前狠狠地挥击了一下,让这原本气势汹汹地侵略者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眼前之人的强大与可怕。 毫无意外的,在下一秒,大猫一溜烟地消失在了通风管道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了一长串气急败坏的大叫,表明自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恶的家伙。 午夜幽魂坐在原地,一口吞下了嘴里的十几块肉食,然后继续着自己难得的小心情。 “哦……” “看起来一场战争开始了。” “……” “嗯?” 突然,科兹不笑了。 因为他听见了另一种声音,一种尚且非常遥远的声音,但是绝对不容忽视。 这一次…… 是马靴踏地的声音。 (本章完) 第252章 腐尸女王与寄生虫 她来了。 他的血亲,来了。 比他想象的要快一点,不过依旧在预料的范畴之内。 午夜幽魂在昏暗中游荡,宛如从黑色兀鹫身上脱离下来的一片残破羽翼,被恶毒的狂风裹挟着,飘向了任谁都无法揣摩到的远方。 他倾斜着身子,停留在那些仅有的黯淡壁灯所照拂出来的狭小国度之外,在绝对的安静与死寂中专心致志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除了他之外,这条数公里长的肮脏隧道上人迹罕至,最后的那些居住者也在几个小时前匆忙搬走,留下了满地狼藉的沉默。 午夜幽魂喜欢这种沉默,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这种沉默并不单单是外界传导到他感官中的谎言,更是他脑海那从未平息过的幻象暂时安歇下来的结果:他的大脑如今是沉默的,让人落泪的沉默。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的清醒了:长久以来困扰他的幻景在他的脑海中静悄悄的消失了,虽然这注定只是暂时的退潮,却也足以让午夜幽魂露出可怕的真挚笑容了。 黑暗中的笑容,宛如任何一种古老神话里的亡者之神。 午夜幽魂知道这种美妙现状会降临的原因:一直以来,当他苦苦思索一件事情的时候,脑海中的幻象就会蛮横地将有关于这件事情的未来投放到他的眼前,让他的所有思考都成为了可笑的无用功 这样的情况迄今为止只有两次产生了改变:第一次是当他的基因之父把手掌放到他肩上的时候,冰冷的光芒让幻景在绝望的尖啸中四散而逃,冉冉升起的黄金太阳用它的刺眼暂时遮蔽了一切,也在无情地宣告着帝皇的无所不能。 而第二次的改变,就是在不久之前,当他依靠在自己那崭新巢穴的墙壁上,一边往嘴里塞着第一百枚啮齿类肉干,一边思索着有关于他那位银发血亲的未来的时候,某种过于缓慢的发现才在午夜幽魂的脑海中闪过,让他不由得错愕。 午夜幽魂看不见他的银发血亲的任何未来,他所能看见的也就只有那理应已经发生的背叛、灭亡与失落,而不是第二军团之主在从此以后的任何一个时间点上面的任何事情,所以,当他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有关于摩根的事情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随着他对于这件事情投入的精力越多,他面前的幻景竟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这听起来理所当然:毕竟科兹根本无法找到摩根的未来,便也无法让新的幻景来重复性地折磨午夜幽魂的脑海,而那记载着蜘蛛女皇原本命运的片段,不过是过去时光的一部分,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段回忆而已,当然无法作为【未来】的一部分,在午夜幽魂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上演。 当科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便露出了笑容。 尽管午夜幽魂很清楚,这只是一个不合理的错误,一个无法构成任何真理的特殊情况,对他的现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仔细地品味着短暂的安宁与沉默,并且开始计划着与自己的银发血亲拥有一场难忘的互动。 一场完全未知的互动。 一场不再由他的预言与未来的幻景所主宰的,拥有着真正的危险性与可能性的互动,任谁都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它可以是一次接触,也可以是一次会谈、一次狩猎、一次搏斗。 甚至…… 可以是一次审判。 审判她那虚伪的面皮,审判她那窃来的生命,审判她那遮瞒了所有人的精妙手段,让真相在黑暗中显露,让谎言在恐惧中破败,将命运的每一滴鲜血重新汇聚到正确的位置上,让那可憎的命运再一次的流转起来:无人能够逃脱。 又或者,这也可以解决他心中的另一个疑问,一个正在燃烧他的思绪的疑问,他渴望着这个疑问所拥有的答案,那对他很重要。 值得他大费周章。 值得他痛饮鲜血。 …… 真让人期待,不是么? 狰狞的嘴角一路咧到了尖锐的耳垂之下,露出了苍白嘴唇中那崎岖不平的黄色牙垢,午夜幽魂宛如乡村神话中的食血魔怪一般,在至深的黑暗与惨淡的光芒中前进,寻觅着那令他着迷的马靴声,计算着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最终,科兹抵达了那个他精心挑选过的会面地点,这是一处连通着各条道路的枢纽,是底部甲板主干道的最尽头,是黑暗中的十字路口,那些被随手遮掩的房门、散落着灰尘的通风管道,和通向未知黑暗的小径路口,在这个地方俯仰皆是,甚至让午夜幽魂想起了他俯瞰着诺斯特拉莫时,视野所能捕捉到的四通八达。 他喜欢了,他选中了这里:在这艘陌生的战舰上,没有什么能够比一处黑暗之中的复杂迷宫更能让午夜幽魂找回在他在诺斯特拉莫时的感觉了,他很确信自己不会在这里输给任何人。 就这样,科兹蹲了下来,宛如诺斯特拉莫的尖塔顶端那些狰狞的石之野兽一般,安静地等待着马靴声的逐步临近,通风管道中的恶臭气息裹挟着冰冷,让他的肮脏长袍随之猎猎作响,时不时露出修长双臂上那锋利无比的爪牙。 他已经能闻到鲜血的味道了。 午夜幽魂知道,这一次,这并不是一个可笑的幻觉。 —————— 久违的,第二军团之主全副武装了起来。 摩根将自己那黑蓝色的双刃枪斧紧握在手中,她穿戴上了火龙之主馈赠的甲胄,下身则由其亲手打造的钢铁长裙所保护着,而【斯忒诺】与【尤瑞艾莉】则是吞噬了她的双手与小臂,提供着任何护甲都不能与之匹敌的可怕坚韧,它们轻薄得宛如一层白纸一般,甚至能清晰地体现出摩根的每一枚指甲。 即使是在头顶,一层无形之中的光芒也在基因原体的后脑与耳垂间翩然现身,让蜘蛛女皇的青蓝色瞳孔显得格外冰冷。 与这些通通出自基因原体之手的造物,以及盘旋在摩根浑身上下的灵能波涛相比,第二军团之主身后的二十名老近卫军,却反而显得有些累赘了,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丝毫没有这种可悲的觉悟。 而就在摩根的一旁,首席老近卫军几乎与自己的基因之母寸步不离,与他身后那些【稚嫩】的下属不一样,作为一位从泰拉统一战争走出来的老兵,拉纳很清楚阿斯塔特战士与基因原体之间的天壑,也大体能猜到他们的基因原体如此全副武装的原因。 也正因如此,一路上,他都在小声地与原体交谈着,一开始只是进谏一般的劝导,而随着他们在黑暗之中越走越远,劝诫已经逐渐化为了哀求一般的恳求。 “我请求您,大人。” 首席老近卫军一边寸步不离自己的基因原体,一边发出了又一次的低沉话语,他脸上的表情充斥着多少对前进的阻挠,他跟进的步伐就有多么的坚定。 “您是一位灵能者,大人,一位帝国最强大的灵能者之一,您完全可以用灵能的力量来解决眼前这个局面,而不是亲身赶赴险境。” “请让我们排列在您的面前,成为您的护卫与盾牌,如果我们能够在那名基因原体的攻势下拖延哪怕一秒的时间,都足以让您呼唤出足够的力量,治服您的那位兄弟,终止他在舰船上的暴行。” “您没必要亲身赴险:无论如何那都是一名基因原体,而且我们对他的力量与天赋一无所知,我们唯一知晓的就是他那野兽一般的残忍本性,这样的存在极有可能是无法沟通的,那对您来说太……” 【嘘。】 焦急的话语被轻声地打断,第二军团之主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首席近卫的头盔,指尖则是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直到她开口说出了那最终的决断。 【别再说了,拉纳。】 【他听得见。】 “可是!大人……” 【别这么顾虑,我的孩子,我心里有数,聆听我的命令,并且执行好它,这就是你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不会出岔子的。】 “……” 拉纳沉默了,他似乎在顾虑是否要挑起自己基因原体的怒火,但是在最短暂的抉择之后,责任心与对于基因原体的信任,还是战胜了那种未知的,本能一般的恐惧。 “恕我直言,大人。” “您上一次如此独断专行的结果就是耶门伽的悲剧。” “请您务必三思。” 拉纳的话语带着悲怆有力的铿锵,在基因原体身后的老近卫军之中掀起了一股沉默的浪涛,伴随着摩根的脚步停下,每一名破晓者也不由自主地保持着安静,他们感受到了基因之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愤怒情绪,那是被无情的挑开伤疤之后所注定会诞生的暴跳如雷。 拉纳咬着牙,他同样感受到了基因之母的愤怒,但就在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句冒犯的话语所会带来的裁决的时候。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是基因之母的叹息。 第二军团之主的愤怒持续了不到一瞬间,但她很快就重新掌握了自己的理智,肆意燃烧的火焰被随手熄灭,换来了低声的婉转,与她轻轻拍了拍首席老近卫军肩膀时所诉说的无奈话语。 【的确如此,拉纳。】 【但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点,我的孩子。】 “……” 拉纳没有再说话,他感受着基因之母的手指拍在他的肩膀上的力量,那种力量堪称轻微,却让首席老近卫军无话可说了。 毕竟,那是基因原体。 第二军团之主转过头来,她又带领着自己的子嗣们前进了一小段道路,这一次,她并没有用灵能的探查来寻找自己的兄弟,因为她能感受到午夜幽魂到底身在何方。 而且,就在蜘蛛女皇的马靴之旁,还有着一位精干的领航员:被命名为【战帅】的白色大猫在发现自己的养育者抵达下层甲板的那一刻,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蹭着基因女王的长靴,不断地舔着摩根抚摸它的手指,随后,它的尾巴高高竖起,一步一摇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向。 在这位前底部船舱顶级掠食者的引导下,很快,就连最不敏感的老近卫军,都能够闻到过堂风中那诡异的臭味了,置于长戟顶端的链锯刃开始了咆哮,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进入了本能般的警戒之中。 基因原体伫立在她的队伍的最前方,大体地估量了一下她与自己兄弟的距离,便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首席近卫。 【你们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随意前进。】 “……明白,大人。” 最短暂的纠结之后,拉纳本能一般的反驳,还是被他迅速地吞进了肚子里面,老近卫军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母亲,热成像透视仪被全功率地开启,随时准备开口的枪口与同样留在原地的【战帅】那懒散张开的大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毛的大猫坐到了地上,当它看到自己的饲养者向着那个可恶都对手走去的时候,它便四肢蜷缩卧着,尾巴贴近身体,眼睛半眯,耳朵竖起,胡须自然下垂,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感:恰恰相反,它困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它的银色下属们,好奇这群家伙到底在紧张什么。 而就在这紧张与懒散相交汇的视线中,摩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掌中的双刃斧枪,身影便如同被石块惊扰到的潭水一般,在一股波动中缓缓消失了。 下一刻,她已然出现在了午夜幽魂的面前,目睹到了那由沾满黄垢的狰狞牙齿所组成的笑容。 【你在这里,康拉德。】 “我一直都在,已死者。” 【……】 【你可以叫我摩根,那才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 在蜘蛛女皇的瞳孔中,被黑暗所包裹的午夜幽魂认真的点了点他的头,眉眼之间尽是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表情。 “但我不能那样做。”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死了。” 康拉德的声音理所当然。 “直呼姓名,是一种对于已死者的不尊重,这是一种礼仪。” 【……】 【诺斯特拉莫的礼仪?】 “不,是我的礼仪。” —————— 正当午夜幽魂苦恼于如何将那条塞进他牙齿根处的腐烂猪肉条抠出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灵能波动的光芒。 他知道,他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终于来了:比他预想的时间要晚上早上一些,不过问题不大,他很享受这种在没有预言的情况下,大脑的独自推测所出现的失误。 午夜幽魂蹲在黑暗之中,他的身姿宛如一条正襟危坐的猎犬,等待着自己的血亲何时开启他们彼此之间真正关心的话题,而在他的利爪旁边,还散落着为数不少的食物残骸,显然,他正在一刻不停地补充着自己失去的营养。 【我们应该谈谈,不是么?】 正当午夜幽魂终于把那根猪肉条抠了下来,满意地开始二次咀嚼的时候,他听到了第二军团之主在沉默之后的又一句话语,这句话语从纯粹的黑暗中传来,平淡到让人无法辨认出说话者的心情。 科兹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认为我窃取了你珍贵的厨余垃圾的话,那么请允许我向你道歉,已死者,我不知道它们是你所看中的私人财产,我保证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比起歉意,更像是讽刺的一串话语,就这样从午夜幽魂的口中缓缓地飘出,但让他失望的是,他那活死人血亲似乎并没有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就仿佛这样的言论早已聆听了千百遍。 摩根沉默了一会儿。 许久之后,午夜幽魂只是听到了一声叹息,他本能地察觉那似乎是某条最后的细线。 【帝皇选择把你交给我了,康拉德,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不满意这个决定的,但是我们也都别无选择,不是么?你注定要在我的船上待上几年,甚至更久。】 【如果我们不想在此期间不断地折磨彼此,那么,你现在就应该和我好好的谈一谈。】 “……” 她比他预估的还要理性。 午夜幽魂如此想到,然后,他便几乎是源自本能的,产生了一种滔天的怒火与破坏欲望:凭什么这个虚伪的活死人,能够像现在这样保持着虚情假意的理性。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亵渎与原罪么?她难道不知道她的存在是在扭曲每一个人的命运么? 不,她一定知道。 她已经死了,却依旧能活生生地站在他的眼前:她一定经历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交易,又或者干脆就是找到了某条亵渎的道路,再次回来污染世间的正义与秩序。 用她的虚伪,用她的理性,用她的伪装。 她无往不利。 …… 但现在不一样了。 午夜幽魂要撕碎这一切,就从这一刻开始。 科兹如此坚信着。 于是,他笑了。 “你要和我聊什么,聊聊有关于你对我的【领养】么?” 【我不讨厌这个词汇。】 “我也不讨厌。” “总的来说,其实一切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已死者,我已经适应了这艘舰船上的生活,我已经在这里搭建了我的巢穴,你的子嗣与部下所浪费的食物足够丰盛,也不需要担心我的肚子问题。” “只要你不去阻拦我继续我的事业,我想我们还是可以相处的非常愉快的,几年并不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时间,忘记在你的舰船深处还有着一个怪物,你就可以轻松地享受你的征服与安眠。” “戴好你的王冠吧,腐尸一般的高贵女王,就像我只想在这里的阴影之中,当好我的怪物一样,别去插手你不擅长的那些地方。” 【作为一个寄生虫,你倒是比我想象的更为自信,幽魂。】 第二军团之主的声音是一种可怕的冰冷,午夜幽魂甚至感觉自己似乎要爱上这种冰冷了,这让他想起了那些有罪者被剥掉皮肤后,逐渐流下的干冷血浆。 “正义和文明本就是一种有益的寄生虫,我已死的血亲,它们寄生在恐惧与强权所带来的秩序的羽翼之中,宛如蹦蹦跳跳的牙签鸟以鳄鱼口中的残渣为食。” “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我当然不会否认。】 他听到了摩根的笑声。 【但是我可以确定另一点:你只是一只可怜的寄生虫,我的诺斯特拉莫兄弟,你被我们的父亲放在了我的舰船里,邋里邋遢、一无是处,谈不上有益,甚至连有害都谈不上,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不会带来除了破败之外的任何东西。】 “……哦!” “多么严厉的控诉!” 午夜幽魂缓缓地举起了他那修长到渗人的胳臂,夸张的语气宛如夜店中的陪酒女在虚伪地吹捧着金主的容貌,他低下头,在流下了几滴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之后,才将那肆意的野蛮笑容显露在了蜘蛛女皇的瞳孔之中。 “何出此言,我的腐尸女王。” 【这是事实,我的寄生虫。】 “你的这个称呼可真伤我心,难道是因为我在没有得到你的准许的情况下,就开始了一场审判么?那你可得原谅我的旺盛事业心。” 【你管那叫审判?】 “那你们这里叫什么?” 蜘蛛女皇的轻哼伴随着她的冰冷笑声,刺痛了午夜幽魂心中那仅剩的一片净土。 【一般来说,这种没有递交有力证据,绕开帝国法律,进行私下审判,而且手段残忍,影响极其恶劣的人物,我们会叫他……】 【谋,杀,犯。】 “……” 黑暗之中的安静,比诺斯特拉莫最凌冽的寒风还要更可怕,午夜幽魂的呼吸在那一刻开始明显了沉重,他就像是一壶早就已经煮沸的开水一般,终于被打翻在地。 他沉默了很久。 “即使是在诺斯特拉莫,每个人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我并不这么认为。】 【毕竟,现在在我的面前,不就有一个满手罪孽、滥杀无辜、而且还满口开脱的谋杀犯么。】 “……” “我最后提醒你……” 【不用你的提醒。】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好看看你自己吧。】 【懦夫。】 —————— 午夜幽魂的攻势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更快一些,他像是一头怪物一般跳开了自己的作为,用爪子勾住了生锈的墙壁,在黑暗中化作了一道无法被捕捉到的残影。 正常来说,的确如此。 但是实际上,午夜幽魂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一个在一开始就被摩根发现的弱点。 第二军团之主眼看着自己那疯狂的兄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这才不慌不忙地举起了自己的斧枪,然后毫不犹豫地砍向了身边无边黑暗之中的一个角落。 刺耳无比的金属摩擦声说明了这一击并没有得手,但是那道仓皇离开的,比黑暗更黑暗的阴影,则是狼狈地滚到了一边,低矮地蹲在了地上,暂时停止了攻势。 “……”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黑夜中的安静持续了一会,而面对这个问题,蜘蛛女皇只是一边握着斧枪,一边嫌弃地挥开了自己面前那难以名状的恶臭气息。 【你多久没洗澡了?】 “……” “……” “洗澡?” “那是什么?” 【……】 【真是够了。】 就在午夜幽魂的第二次攻势伴随着更浓郁的恶臭扑来之时,蜘蛛女皇一边握紧了武器,一边还不忘联系着远在她卧室中的侍女。 【阿尼亚,是我。】 【准备一次洗浴,不,不是我需要。】 【开水就好,一百度吧。】 【不不不!不用在我的浴室里面洗,那我宁可宰了他。】 【让我想想啊……】 【对了,你洗拖把的那个池子多大来着?】 (本章完) 第253章 摩根:去他妈的帝皇 【你对于战斗的技巧实在是太生疏了,我的寄生虫兄弟。】 【甚至不如马格努斯。】 午夜将至。 还有一秒钟。 蜘蛛女皇的右耳捕捉到了一声最轻柔的宣告,那是午夜幽魂的利爪再一次撕裂了黑暗中的帷幕,渴望将她拖入噩梦之中。 摩根没有后退,她谨慎地踩在每一片被确认了安全的土地上,转过身来,向左倾斜,蓝黑色的长枪划破出震荡空气的声音,在一瞬间便抵挡住了午夜幽魂那只漫不经心的利爪。 第二军团之主眯起眼睛,她那双一向充斥着理性的青蓝色瞳孔此时已经化作了狭长的轻蔑,看似单薄的手腕扭动着,让重若千钧的利刃化作了咆哮的湍流,在眨眼之间便逼退了血亲的攻势,还顺便在那条干枯的苍白胳臂上留下了一道血腥的痕迹。 第十七道。 在她的内心中,蜘蛛女皇安静地做着记数:这是她给康拉德的第十七道伤口,也是他们开始交锋的第十七个回合。 可怜的家伙:他远比摩根想象的还要无知与野蛮,还要嗜血与疯狂。 午夜幽魂甚至根本没有躲避血亲的利刃,他放任自己的苍白四肢与肩膀被血淋淋的伤口覆盖,一遍又一遍的疼痛加强了他的力量,让他更为专注地投入到了一次次的主动攻势之中,就像是一个被困在了角落之中的亡命之徒。 他愈加的野蛮,也让蜘蛛女皇的内心愈加的轻视。 又一次攻势、又一次碰撞、又一道伤口,蓝黑色的钢刃在基因原体的巨力作用下飞舞着,在纯粹的黑暗中划出模糊的新月,以一己之力便抵住了午夜幽魂再次来袭的两只利爪,也让两位帝皇子嗣的面容离得格外的近。 透过枪刃与腐烂指甲所交织的金属罗网,摩根甚至能看清午夜幽魂那血流不止的双手,以及那双手之后的骷髅面孔:她的血亲拥有着一张几乎遗失了所有肌肉与脂肪的噩梦面容,黑色的眼珠几乎要从苍白的表皮上掉落下来,而在那虚弱的嘴唇之中,则是崎岖的黄牙与干瘪的牙龈所构成的微笑。 他在笑,血流如注的笑。 真让人恶心。 摩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就在他们角力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来自午夜幽魂喉嗓中的恶臭正坚持不懈地袭击着第二军团之主的鼻腔,那是腐烂、发霉和消化液的味道。 科兹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笑的更开心了,这头骨架奇大的野兽将所有的积蓄倾注在了他的双臂之上,他意识到了【力量】正是他在这场战斗中的优势所在。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我亲爱的血亲?” 午夜幽魂前倾着身子,他的漆黑眼眸隔着金属与肉体的碰撞,与那双青蓝色的冰冷瞳孔对视着,他的面容已经被那黑暗中的疯狂所腐蚀了一半。 “你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悲,就算是我的肉体都可以如此轻易地对抗你的全副武装,而我还有着多余的力量,你还有什么?” 【我有学自卡利班的技巧。】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的。】 蜘蛛女皇寒眉冷竖,她还没有成功地燃起用灵能解决这场战斗的怒火,在手腕发力,逼退了又一轮攻势之后,摩根听到了在科兹所退却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与低语。 走廊中遍布着尘埃与鲜血,那是来自于一位基因原体的鲜血,虽然其中没有一滴属于摩根,却依旧足够点燃第二军团之主的眉头,让她陷入一种不安。 午夜幽魂并不是她的对手,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尽管康拉德比她更高大、更强壮、更疯狂,但是他却连一件真正的装备都没有,他唯一的防护就是那件破破烂烂的斗篷,他唯一的武器就是那双干瘦苍白的利爪,当他正面扑向了蜘蛛女皇的防护,与她像是两名战士一般厮杀的时候,唯一的结果就是摩根的枪刃在他的身躯上留下了一道崭新的血痕。 这甚至让摩根有些不安:她可不相信午夜幽魂只有这些伎俩,她更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的近身搏杀能够轻易地胜过任何一个原体。 毕竟,她的近战能力,连面对基利曼都不能稳赢。 而与蜘蛛女皇的严谨姿态截然相反的是:午夜幽魂看起来倒是非常地轻松,他的话语和他的利爪破空声同样刺耳,甚至显得有些唠唠叨叨的。 “你让我想起了过去的诺斯特拉莫,我的血亲,你让我想起了那些居住在尖塔上的家伙,他们和你是一样的,洋洋得意于自己所谓的技巧,却连一丁点的力量都没有:他们的刀刃只能拿来刮花那些奴隶的脸皮,以供取乐。” 午夜幽魂沉默了一下。 “而且刮得很难看。” 摩根笑了。 【我也觉得很难看:但你没必要用你的脸来做证据。】 黑暗中传来一阵笑声,还有各种摩擦之音的散乱混合:摩根能听到科兹的四只利爪紧紧地扣住墙壁的声音,那些也许从来都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刺透了金属,让午夜幽魂如同一只壁虎一般,在第二军团之主的头顶上方巡弋。 但他并没有再次发动攻势,当基因原体那充满了亚空间秘法的体质不断修复着他的伤痕的时候,午夜幽魂用脚掌抓紧了天花板,将爪子悬在半空中,像是蜈蚣一样弯曲着自己的脊椎,享受着某种发生在黑暗之中的肆意畅谈。 “我还从来没有过和某个人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我死而复生的伟大血亲,我总是在他们开口之前就已经得知了一切:就像我能看到所有的未来和命运一样。” 【所以,命运教导你成为一条期期艾艾的蛆虫?】 “不,它告诉我的只有绝望。” 那黑暗中的嘶哑声音似乎终止了一刹那,当午夜幽魂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居然产生了不到一瞬间的真挚。 “还有终结与死亡。” “……” “那与你有关。” 【我怎么不记得。】 “你只是忘了而已。” “但我没忘。” 摩根眯起眼睛,她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在黑暗之中,第二军团之主能够听到一种最为细微的窸窣响声,那就像是用坚硬的双腿在金属中趟出一条道路一般,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决心。 “我没有忘记我所看到的任何一件事情,我的血亲,我们的父亲和那云间的黑暗诸神给予了我最可憎的一个礼物,我看到了一切,我也记住了一切,甚至无法去忘记。” “你们所有人,无论是基因原体还是凡人,大可以在这光芒万丈的破烂舞台上沉醉到最后一刻,但是你们想象不出来,当这场戏曲的最后一幕也落下的时候,当我们的父亲那失败的可笑帝国即将面临终章的时间,这片银河中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会走向什么道路。” “那是你们不会懂的,更不会去相信的事情,你们不是我,你们看不到那唯一正确的道路:就是我在走的这条道路。” 午夜幽魂发出了怆然无比的笑声,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黑暗伴随着他的利爪在逐渐腐烂的金属墙壁上移动,爬来爬去,一会出现在摩根的面前,一会又远在走廊的另一侧,若有若无。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审判、正义、秩序。” “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是我的天职。” 科兹的声音宛如毒蛇的鳞片摩挲过粗糙的树皮,在空气与灰尘中扬起了最轻微的颤动,摩根甚至能辨认出他在天花板上扭动着那苍白的身躯,缓慢前进的模样。 她眯起眼睛,发现我午夜幽魂其实正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于是,她开口了。 【这是你的天职?】 “是的。” 【一个执法者?】 “正义之手,血亲,你也可以称之为黑暗中的复仇之人,为了所有被有罪者所伤害的人去复仇,因为已经无人会为他们发声。” 【听起来有一种虚假的美学氛围在其中。】 “这并不足以说服你?” 【是的。】 【你需要回答我,科兹。】 在黑暗之中,第二军团之主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足以让考斯韦恩、阿里曼和拉纳感到本能性的毛骨悚然的笑容。 【告诉我。】 【你因为他们有罪而杀人?】 “没错。” 【那,什么叫罪恶?】 “罪恶就是有违于法律……” 【什么叫法律?】 “法律就是正确的事情。” 【什么叫正确?】 “……不去作恶,要去做对的事情……” 【什么叫对的事情?作恶的界限又在哪里?】 “……” 她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用明知故问的问题来搪塞我的答案?” 【那你又为什么要用你自己都说不明白的道理来要求别人?】 “……” “因为这样做会带来秩序!我已经拯救了一个世界……” 【你拯救了么?】 “……” 【你知道拯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么?】 “……” 【你自称为午夜幽魂,自称为诺斯特拉莫的王,自称为一切罪恶与恐惧的背负者,自称为一个伟大的人物。】 【但你从来没有自称为诺斯特拉莫的拯救者。】 “……” 【因为你根本没想过拥有这个称呼,因为没人这么称呼你。】 “……” “他们服从于我的秩序!他们获得了……” 【他们服从了么?】 在又一次打断了午夜幽魂的话语之中,第二军团之主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那干瘦的手腕骨节被死死握紧时所发出的嘎吱声响。 许久之后,那被咬紧牙关的利齿之中才一字一顿地挤出了最为狰狞的话语,甚至让人能够想象出来那种骷髅一般的面容此时又会变得多么的可怕。 “别在这胡言乱语了!死人!” “我拯救了诺斯特拉莫!我拯救了所有人!我将他们从野兽的境界中拖了出来!用恐惧达成了真正的秩序!安静!服从!没有杀戮、暴乱和盗窃!只有在秩序的运转中安然臣服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秩序!这就是救赎!这就是正确的道路,唯一的道路!” 【……呵。】 摩根笑了,她那毫不掩饰的轻蔑比所有的伤疤加起来更能让午夜幽魂感到愤怒,那支撑着苍白躯体的脊椎不断地弯曲着,宛如一把被拉扯到了极限的弯弓。 【唯一的道路?】 “……没错。” 【你尝试过其他的道路么?】 “我看到了未来,一切的走向都早已被我记在了脑海之中,我看到了每一座选择的结果,看到了残缺片段中的毁灭,所以,我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必须做的?” 【也就是说,你甚至没有看到完整的过程,仅仅凭记着所谓的结果带来的一瞬间,就认定了这是唯一的道路?】 “在真正的结果面前,所谓的过程并不重要。” 【你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从地板上捡起来一块肉,也不管它有没有霉斑,沾没沾灰尘,是不是融合在一坨排泄物里:就直接把它丢进了你那臭烘烘的嘴巴。】 【管他呢,反正最后会在肚子中烂成一坨糊糊。】 “……” 【哦,抱歉,我忘了。】 【这么不讲卫生,如同野兽一般的行为,似乎某个人一直都在做呢:他还觉得别人是野兽。】 “……你激怒不了我的,腐尸的女王,你的话语比起诺斯特拉莫的晦暗,简直如同孩子一样可笑,我看到了真正的未来,我不会在乎现在的这些……” 【真正的未来?】 这句话是伴随着摩根的笑音而一同出现的,她抬了抬一只脚,脸上的戏谑甚至无法被这浓密的黑暗所遮掩。 【那可真是巧了呢,我的寄生虫兄弟,我也刚还看见过一段真正的未来:我看见了,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里,你会跪下来,亲我的袜子和脚。】 【事不宜迟,不如让我们现在就开始?】 “……” 午夜幽魂的一抹真挚的厮杀欲望,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 “你……” 【我怎么了?你不会不想这么干吧,寄生虫兄弟?要知道你可是只看到了结果而已,没准我看到的是哪一处过程呢?】 【你又怎么知道,这就是一个我口中的谎言呢?】 “……” 【也许它是真的呢?】 【也许它是你还没来得及看到的哪处未来呢?】 【也许未来除了让你杀人、剥人皮、吃老鼠和野狗之外,还让你亲我的脚呢:比起前三样,我并不觉得这有多么的难以接受。】 “……” 【也许你不这么做,就有无数个世界无法被拯救呢,毕竟你偏离了唯一正确的道路,所以哪怕你付出了再多的努力,也比不上未来恩赐给你的一个碎片,也无法再让任何人得到拯救。】 【你敢赌么?】 “……” 【你不敢。】 【毕竟是唯一正确的道路拯救了他们,毕竟未来才是一切: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 久违的,第二军团之主从一名血亲兄弟的身上,闻到了一种会带来厮杀与死亡的沉默:上一次拥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庄森的面前…… 不过庄森不会这么臭。 摩根安静地等待了一会,直到她发觉到那窸窸窣窣的响声正伴随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沉默,距离她越来越近,而早已对这种无趣谈话感到厌烦的基因原体只是握紧了自己的长枪,懒散地打着哈欠,在不由自主留下的泪珠之间,她微笑的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 【你想亲右脚,还是左脚?】 “……” 【不如问问你的未来?】 “……” “够了!!!” —————— 咆哮。 嘶鸣。 歇斯底里。 在走廊的尽头,在时刻严阵以待的老近卫军阵列的眼中,不知道为什么,基因原体之间的厮杀突然变得格外疯狂。 原本只是如同一朵浮云般随意游荡的午夜幽魂,当他结束了与基因女王的谈话,再一次弯曲着自己的脊椎,从黑暗中杀出的,宛如不可阻挡的夜间飓风。 他已经变得格外狂躁,格外鲁莽,他任凭着第二军团之主的长枪在他身上刺穿一个又一个伤口,拖着血流不止的残躯,拼了命地要靠近他的对手。 而更可怕的是:凭借着基因原体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与力量,午夜幽魂的确在一步步地靠近着自己的血亲,他如同被刺穿了后腿的猫科猛兽一般咆哮着,用头骨与双手撞破了长枪所挥舞的帘幕,宛如狂暴的野猪闯入了摆满了玻璃制品的狭小商店之中。 蜘蛛女皇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她卷起自己的钢铁长裙,用火龙之主和美杜莎霸主所赠送的武器护住了自己的上半身,格挡着午夜幽魂一次又一次的野蛮冲撞,小心的遵守着战斗的节奏与脚步,全然不落下风。 但在相隔着数百米的破晓者们的眼中,当午夜幽魂那狂乱的发丝能够触及到他们基因之母的胳臂的时候,情况就已经危及到了必须需要他们出马的地步了。 但有一个人不这么想:他拦下了所有的战友。 “原体已经被近身了!拉纳!我们必须立刻过去!” “……不。” “不是现在。” 首席老近卫军拦住了自己的战斗兄弟们,他的目光在远方的战斗和走廊边缘的阴影中不断地来回穿梭着,似乎在确认什么事情。 “原体需要我们到她的身边!拉纳!” “原体需要我们待在这里!” 拉纳转过头,看着自己义愤填膺的战斗兄弟们: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极棒的战士,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场杀神,但是他们依旧缺少对于一个事实的认知。 他眯起眼睛,声音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我们需要待在这里!” “你!……” “你们不知道一场基因原体之间的战斗到底意味着什么,在没有任何一方露出明显颓势的情况下,我们呆在这里,不要贸然靠近,就是对于原体大人最好的协助。” “而且,即使我们要过去,也绝对不能从这里靠近。” “为什么?” “午夜幽魂是在阴谋、猎杀和陷阱中长大的怪物,睁大你们的眼睛和热成像观察仪器,仔细看看这条走廊的地面和墙壁。” “再想想:为什么我们的基因之母一路走来,却偏偏要用灵能来跨越这短暂的距离:后勤仓库可是刚刚报备了一批热熔炸弹的丢失,你们这群蠢货!” “……那我们怎么办?” “……” “给我照明,还有地图!” ——————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其实喜欢杀戮:我因此而纯粹。” “我们都掌握着杀戮的力量,但是大多数人不敢使用。” “包括你。” “我的血亲。” “你现在又压制了多少的力量与手段,还有恶毒?” “你在害怕它们?” 午夜幽魂依旧在近乎于疯狂的吐露着恶臭之言,他的话语近乎于疯狂的自言自语,根本就没有在意摩根的回答,似乎只是伴随着他的嗜血堆积而逐渐积累。 而摩根也没有开口,她做出了沉默的回应。 【斯忒诺】与【尤瑞艾莉】在午夜幽魂双爪再次袭来的那一瞬间便扩散开来,从双手一路蔓延到了整条胳臂,它们那远比战舰外壳还要坚硬的材质让康拉德的利爪无功而返,并为第二军团之主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午夜幽魂靠得太近了:他就在摩根的面前,门户大开。 摩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的双手握紧了长枪,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午夜幽魂那干瘪的腹部,甚至在他的脊背上露出了大约半米长的血腥突刺,同时,她的头颅迅速向后退却,躲开了吃痛的午夜幽魂那狂乱的双爪,只是丢失了面颊两侧的半寸侧发。 这是决然的一击,却也是避开了要害的一击,长枪躲闪着午夜幽魂的肠子、胃和脊椎,把他暂时地钉在了墙壁上,让银发的基因原体能够在不屑的笑容中问向自己疯狂的兄弟。 【你的嘴似乎并没有帮你取得优势,寄生虫。】 “的确如此。” 科兹冷笑着,把自己从枪刃上扭了下来。留下一片从蓝黑色金属上低落的腥臭血液。 “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摩根笑着,她懒得再说话,只是继续挥舞着长枪,将午夜幽魂逼到了一侧的墙壁上,而基因原体自己则是占据着另一侧:她知道这两座墙壁都是格外的腐朽,根本撑不住两位帝皇子嗣的冲撞,也知道科兹的身后就是虚空,而她的身后则是一片的空闲房间。 游戏该结束了。 摩根如此想到。 蜘蛛女皇极为罕见地主动出击了一次,这似乎把午夜幽魂给吓到了:他的双腿虽然依旧紧紧地抓着墙壁,但是双手却只能在匆忙的防御中挡住第二军团之主的长枪。 这意味着,摩根已经空闲出来了一只手:她没有犹豫,而且迅速握拳,用着最大的力量,瞄准了科兹腹部的那个伤疤:它正在迅速地愈合,却并未完全恢复。 一拳挥出,基因原体甚至能感觉到午夜幽魂的肠子与胃在自己的巨力之下哀嚎,能感觉到那些被康拉德称之为食物的凝固肉块被这蛮横的一击所通通打翻,甚至直接反向冲到了午夜幽魂的喉管。 成了。 哪怕是第二军团之主,此时也不禁笑了起来,她能预测到这一击的致命性,她的拳头甚至直接打到了对手的肠胃。 战斗结束了。 摩根抬起了头,观赏着被困在墙上的科兹那扭曲的面容。 …… 然后。 —————— 她看到了一个笑容。 —————— “哇!!!!” 午夜幽魂,吐了。 在蓄谋已久的安排下,在不断地吞食与积累中,在这用极致的疼痛所遮掩的陷阱之内:借助着摩根那毫无保留的一击,科兹肠胃中所有未消化的东西在这一瞬间纷纷从肠道中涌出,裹挟着康拉德的大笑与疯狂,冲破了重力的束缚,冲破了喉咙与牙齿的关卡。 他吐了出来。 就在摩根的面前、头顶。 大块大块腐烂的肉糜与恶臭食粮在这一刻从天而降,宛如避无可避的大洪水一般,基因原体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被科兹的消化液腐蚀到一半的啮齿类尸骸,过着黄绿色的粘稠液体,径直地砸向了她的双臂:它们中的一个正紧握着武器与科兹对峙,另一个则是打在了午夜幽魂的肚子上,完全就在这股呕吐洪流的范围之内。 【……!】 在她的超人感官所带来的不到一秒的反应时间里,蜘蛛女皇甚至来不及拾起自己的理想,在某种天生的性格与性别的作用下,她本能一般的撤回了自己的双臂,躲避着这足以淹没她的泔水浪潮。 也因此,她露出了一个破绽。 在有那么一个瞬间,在她向后退去,还未站稳的那一秒,无论是蓝黑色的长枪,无论是斯忒诺还是尤瑞艾莉,甚至是基因原体浑身包裹的灵魂护盾,都无法保护她。 而午夜幽魂,从一开始就在等待着这一刻。 一直挂在墙壁上的诺斯特拉莫之主如同弹簧一般飞出,丝毫不介意自己浑身上下都占满了自己的呕吐物,他精准地抓住了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一瞬间,像是陨石一般砸向了自己的血亲。 在摩根的意志能够呼唤出任何一道灵能护盾之间,午夜幽魂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那双长的过分的手臂帮助他勾住了蜘蛛女皇的脆弱脖颈,牢牢地掐死,淡黄色的唾液从他的利齿上滑下,康拉德不由得靠近了自己的血亲,在她的耳边呼唤着恶臭的低语。 “惊喜~” 下一刻,两位基因原体的重量所带来的冲击力,直接撕碎了摩根身后的脆弱墙壁,将他们双双砸进了墙壁之后那无穷无尽的黑暗迷宫之中。 …… “拉纳!” 老近卫军们目睹了这一切,他们掌中的链锯迅速开始轰鸣,所有人都用着狂奔之前的最后一丝理智看向了他们的指挥官。 而首席近卫的回答,则是在最后看了一眼地图之后,狠狠地把它摔在了一边。 “我知道他们去哪了。” “跟我来!做好战斗准备!” —————— “死吧,我的血亲。” “这对我们都好。” 嘈杂的声音在任谁都看不清任何东西的黑暗中起舞,两名强大的基因原体就这样在几十年都没有动过的灰烬中继续着厮杀,但是情况已然有了一丝逆转。 摩根的长枪在被午夜幽魂裹挟着掉下来的时候,遗失了,她的脖颈上也留下了三道疤痕,而此时此刻,她与她的血亲兄弟已经彼此握住了咽喉,互相将对方砸击在黑暗之中的硬石墙壁上。 他们互有伤亡,但是在午夜幽魂靠近了摩根的那一刻,他就毫无疑问地占据了上风,粗俗不堪的搏击技巧与毫无章法的攻势在这一刻被无尽的放大了威力,不管第二军团之主有多么娴熟地使用着自己曾经学过的格斗技术,却总是在午夜幽魂那毫无道理的纠缠中,陷入越来越麻烦的泥潭里面。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的灵能会与我互相影响么?” 当康拉德再一次掐住了摩根的咽喉,将她砸在地上的时候,他靠近了她的耳朵,口中的热气直接扑在了蜘蛛女皇的脸上。 “哦,瞧我说什么呢,你当然知道这一点,你从见到我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们彼此之间的灵能干扰,你畏惧着被我脑海中的那些疯狂所浸染:所以,你甚至连灵能都不太敢用,而现在,你也用不了了。” 科兹低下头,他利齿间流出的潺水滴在了摩根的脖颈上。 “也许我该在这里杀了你,就在这里,这会让一切重新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让你重新回到你罪恶的计划中去。” 享受一般的,午夜幽魂聆听着他身下的血亲所呢喃的话语,还有那咳血的回音,他的语气似乎陷入了某种绝望的回忆。 “你知道的,我看到了你做出的那个选择,我看到了你为未来选择的方向:大殿之中有着八把注定坐满的椅子,却只有一半拥有了自己的主人。” “你没有走向第五把,你为自己选择了无尽的变化与不可知,你将自己绑在了帝国的灭亡之时,你选择了自己的权力:奴役、排斥、灭绝……还有异形,和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知,道,的,对吧?” “你知道,我是正确的,就像你知道你已经毫无办法了……” “……” “你笑什么?” 当他目睹到了那张白嫩面孔上的讥讽笑容的时候,午夜幽魂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些意料之外的因素。 【……咳……】 【科兹,你还记得么?】 “记得什么?” 【卡利班……剑法……】 “……” “什么?” 话音未落,午夜幽魂突然感到自己的下盘顿时不稳:在他沉醉于自己的话语之中时,悄悄脱离了原体胳臂的【尤瑞艾莉】已经抓住了科兹的一只脚,狠狠一拽,便将蜘蛛女皇的双腿释放了出来。 摩根没有什么犹豫,她顶起了自己的膝盖,向上猛击。 “咔!” 两腿之间的剧痛连午夜幽魂都无法完全地克制,一瞬间的吃痛令他的利爪稍稍解开,而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活死人血亲已经滚到了一旁。 …… 该死! 没有丝毫的犹豫,午夜幽魂一跃而起,强忍着疼痛,在黑暗中夺路而逃,而就在他身后,伴随着银色发丝散落之间的无情瞳孔,灵能的法咒在迅速地蔓延。 仅仅是回头看了一下,午夜幽魂就感到了自己的右臂传来了新的疼痛,他转头看去,只发现整条手臂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 “……” 这一次,游戏是真的结束了。 科兹一头撞开了大门,兜兜转转地朝着黑暗中跑去,而就在他的身后,足以终结一切的灵能波涛席卷成无声咆哮的九头蛇,吞噬着黑暗中的一切,紧追不舍。 【康拉德——科兹!!!!】 —————— 二十名破晓者近卫正在黑暗中奔袭前进着,但他们的脚步却在下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 “拉纳,热成像显示一个极其高速的物体正在向我们袭来。” 拉纳眨了眨眼睛,在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所有人,停止前进!” “瞄准前方,饱和火力设计,封锁道路!” “那有可能是我们的原体!” “我们的基因原体哪怕虚弱到了极限,也不会被子弹杀死!” 无人反驳,二十名终结者老兵迅速端起了自己的射击武器,下一刻,剧烈的火光将整条黑暗的通道彻底地照亮了,数以千百计的爆单毫无怜悯地遮蔽了一切。 “……该死了。” 午夜幽魂目睹着自己的前方被一片疯狂的火海所淹没,哪怕是他也不敢一头撞进其中,但就在这一瞬间的犹豫之时,身后那夺命的追兵便已然杀到。 四周的金属墙壁开始不断的扭曲异变,数百条钢筋像是被惊扰的长蛇一般涌出,无情的刺向了它们之中的午夜幽魂,而脚下的地面也在一瞬之间从坚硬无比的岩石扭曲为了举足为难的泥浆,拖延了诺斯特拉莫之王的步伐,直到无数的钢筋刺透了他的身体,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一路拖回到了那黑暗之中的最深处。 摩根就在那里,她沉默着。 这沉默却比之前的所有愤怒加在一起,更让午夜幽魂感到发自内心的忌惮与不满。 因为紧接着,她就笑了。 【你居然舍得回来,可真是让我感动啊,康拉德。】 在黑暗中,第二军团之主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被无数灵能强化过的钢筋所死死绑住的科兹身边,她随意地抬了抬手,下一刻,骨骼被生生炸碎的折磨声响便在午夜幽魂的两腿上发出,让这咬着牙的夜之王留下了冰冷的汗水。 摩根没有生气:最起码看起来并没有,她只是无比懒散地梳拢着自己散落的发丝,将面颊上的灰烬一一擦去,把衣服上的脏污一点点抹除,然后用灵能之手抓住了午夜幽魂的脚踝。 砸了出去。 再砸。 接着砸。 毫无挣扎可言的诺斯特拉莫之王宛如摩根手中的飞镖一般,伴随着最为有力的挥舞,他在迷宫一样的黑暗中四处撞击,用自己的头骨打穿了一堵堵腐朽的墙壁,直到头顶溢出的鲜血将整张苍白的面容浸透到深红,让人不仅怀疑午夜幽魂是否还有着呼吸。 直到门外的老近卫军们因为母亲的愤怒低语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的时候,稍稍发泄了心中怒火的摩根才用灵能拖拽着午夜幽魂的脚踝,一路拖着,在遍布着碎石与废铁的尖锐道路上前进了数百米之远,留下了一道血路,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脚边。 摩根已经靠在了一个有些年久失修的座椅上,她随意地扫了眼勉强有口气的午夜幽魂,瞳孔之中已经充满了真挚的蔑视。 【你还有什么话么?】 蜘蛛女皇冷冷地抛下了最后的宣言,在被砸起的灰尘和冰冷刺骨的钢铁之间,午夜幽魂先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不断地咳着脏污的鲜血与秽物。 “你……” “你杀不了我!” 科兹怒吼,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却充斥着一种足以让他肆意妄为的恶劣与信心。 “你不会杀我!” 他吐着唾沫,里面已经是浓浓的鲜血与牙齿碎片,午夜幽魂侧过了头,只露出了一半的脸。 “你不能杀我!” “我是被救赎的!” “我的生命是被人类之主的刺客所带走的,那是属于我的审判!” 他大吼着,声嘶力竭:就仿佛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一般。 而回答他的,则是蜘蛛女皇那被逗笑的尖锐与冰冷,还有她不紧不慢脱下什么东西的声音。 【记住,康拉德—科兹。】 【从这一刻开始,你的生命暂时并不属于帝皇。】 【而属于我。】 【记住这一点。】 摩根笑着,然后,她抬起了自己的脚:脱下了长靴与袜子,在战斗中积蓄了汗液的脚,毫不犹豫地踩在了午夜幽魂的面颊上,遮蔽了他的右耳、脸庞、眉角与那支离破碎的牙齿。 【记住这一切。】 【记住你现在的耻辱。】 【这是你自讨苦吃的。】 蜘蛛女皇随意地用脚趾揉捏着自己血亲那干瘦到没有一丝脂肪的苍白脸颊,小心的避开了眼睛与嘴巴的要害:毕竟她的脚心上还是有汗的。 【记住这一切。】 【还有我对你的话语。】 她低下身子,在午夜幽魂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轻轻地吐出了自己内心的真挚之言。 然后,一脚把他的脑袋踩进了硬石板里面。 …… 【帝皇?】 …… 【去他妈的帝皇。】 (本章完) 第254章 浴池战争 【精炼钷素、链锯剑、高压水枪、动力拳套、捕兽夹、精工重力锤、高压蒸汽灭菌锅炉、还有最重的锁链,再加上那么几箱忠诚的等离子,以及三人分量的瓷钢拌饭与氨基麦片粥。】 【去准备好我刚才说的这些东西,拉纳,】 “明白,大人……您要准备一场战斗么?。” 【战斗?不不不,拉纳,我只是准备给某人洗个澡而已。】 【去执行吧。】 “……明白,大人。” 当首席老近卫军安静地伫立在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次踏足的黑暗之中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竭力忘掉自己面前的景象。 第二军团之主拖着她那生死不明的血亲兄弟,缓缓地从自己的子嗣面前走过,她的面容姣好、衣着整洁,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基因原体之间的血斗:不过在她的瞳孔之中,依旧弥漫着足以让阿斯塔特战士感到胆寒的凌冽光芒。 蜘蛛女皇用数百条钢筋困住与拉扯着自己的兄弟,给在场的二十名近卫一一下达了任务:去准备好洗漱用品,去叫人对战斗场地进行维修,去找回她遗失的武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呵退她前进道路上会出现的每一个外人。 尽管伴随着他的疯言疯语,午夜幽魂在摩根心中的地位已经可以与莫塔里安相媲美了,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面,第二军团之主依旧在遵循着一条常识:无论如何,科兹都是一名基因原体,他如今的凄惨模样绝不能被更多的外人看到。 这其中的道理自不用说。 老近卫军们纷纷领命离开,但在临走之前,拉纳还是颇为困惑的回头看了一眼,与他的战斗兄弟们不同,这位首席近卫的心里怀揣着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为什么在涉及到午夜幽魂的各个方面与事情上,他的基因之母总是避开使用灵能上的办法呢,这可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第二军团之主虽然不怎么滥用灵能,但她也绝对不会拒绝使用这种能力,甚至比起通讯器,其实不少破晓者已经更习惯被脑海中的声音所召唤。 拉纳感到了困惑,但他知道自己也没资格多想,转过头,他便开始想办法去收集基因之母所要求的那些东西,并努力地不去猜测这些东西和【洗澡】有什么关系。 而基因女王此时也没时间去关注自己子嗣的心理问题,伴随着这场闹剧一般的死斗告一段落,虽然她的肉体并没有受到更多伤害,但是摩根却感到了一种疲惫:一种心灵之上的疲惫。 虽然早就已经适应了自己生存在一个物种丰盈的家族之中,但是如此直观与剧烈地感受到血亲兄弟的【别具一格】,依旧让摩根的大脑变得乱糟糟的,在遵守帝皇的命令和把午夜幽魂甩出战舰的两个极端之中左右横跳。 而这还不是最让摩根感到糟心的:在与康拉德的真正近距离接触中,一种原本模模糊糊,被她故意忽略的事实,此时也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据,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她那个对待子嗣堪比佩图拉博、心思细腻胜过莱昂庄森、还有着与马格努斯同等行动力的基因之父,真的会给她一种完全无害的力量么? 一直以来被她所信任与依仗的灵能力量,一直以来她能够轻易窥探无数心灵,扭转无数认知的独门利器,她几乎是生来就拥有与精通的【千人千面】,真的是一个毫无代价的礼物么? 如果它真的有代价:而且此前从未被她所在意,那么这个代价又会是什么呢?又是否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呢? 摩根快步地行走在空荡荡的大廊中,一手拖着康拉德,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为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而皱眉:她原本已经自欺欺人地忽略这个隐患,直到午夜幽魂的到来撕碎了这一切。 康拉德—科兹,他所带来的…… 蜘蛛女皇喃喃自语着,借助着私人专属的升降机,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之中,还没开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拂面的热蒸汽:她的侍女显然已经独自完成了大部分的准备工作,现在只需要把午夜幽魂给下锅……给放进去了。 摩根推开门,走进了被临时改造为洗浴室的会客厅之中,她等待了大约二十分钟,所有的洗浴用品便一一到位了,而在勉强把午夜幽魂扔进了准备好的高压蒸汽灭菌锅炉之后,基因原体和她的侍女不由得面面相觑。 摩根先开口。 【总的来说,我们应该先把他的要害地区给洗了,然后就可以随便清洗别的地方了。】 “是这样的没错,大人。” 【可是要让谁来呢?让阿斯塔特或者凡人干这个,总觉得有些不那么合适。】 “……您?” 【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阿尼亚,要不你来?】 “您就忍心把我推进火坑嘛。” 【……】 【好吧,我想我们也许需要一个比较……百无禁忌的人物。】 【所幸,我正好知道这么一位人士。】 —————— “听说你找我,摩根阁下?” 应基因原体的邀请,塔拉辛中士推开了房门,太空死灵霸主随意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很快就锁定了蜘蛛女皇的方位。 没办法,毕竟一个摆满了链锯剑、捕兽夹、重型锁链和精工动力锤的……浴池?还是很显眼的。 第二军团之主和她的侍女已经穿上了全套的防护服,她们一边低声地抱怨着,一边换掉了第三批脏污的池水:午夜幽魂就像是一桶极其高效的泥浆一般,无论放多少水都会被他迅速地染成一锅臭汤。 而在看到了塔拉辛中士终于到来之后,基因原体的眉头有了一个明显的舒缓,她向着太空死灵霸主露出了一个笑容,让塔拉辛有了某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塔拉辛阁下。】 “……我在?” 【你对亲身接触一位基因原体感兴趣么?】 —————— 塔拉辛满怀期待的来了。 塔拉辛满怀心酸的走了。 所幸,他的到来还算不上是两手空空,最起码那组三人分量的瓷钢拌饭与氨基麦片粥,很符合基因原体对于徭役的奖励认知:一份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的征召,换来了超额分量的配给,这不是非常的公平公正嘛。 当然,太空死灵的霸主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他只是在全力思考要去哪里换一副躯体:这一副已经绝对绝对不能用了。 而就在塔拉辛中士所经历的这不能明说的一个小时里面,基因原体则是与她的侍女一起完成了其他的准备工作,在太空死灵霸主被蜘蛛女皇伤透了那颗不存在的心,端着午饭,黯然离去之后,摩根和她的室女座也已经为午夜幽魂换好了崭新的【特效洗澡水】。 “……大人。” “您确定要用钷素来替代常规的洗澡水么?” 【它们在杀菌方面有着独一无二的奇效,不是么?】 (插入解读:钷素是战锤宇宙里的一个常规能源,能够运用在很多方面,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无疑是战斗修女的……喷火器) “那我只能希望它们对基因原体不会有什么奇效了。” 【安心,我的小侍女,钷素不仅仅是篝火晚会的开幕曲,它还有着很多用途,精炼钷素甚至可以作为凡人的饮料:所以我亲爱的兄弟最多只会感觉到亿点皮肤方面的灼烧感,仅此而已。】 “但我觉得他还是会……对此有一点异议。” 【没关系,我的血亲兄弟们都是可以好好聊天的理性之人,即使是康拉德:他虽然会对钷素有一些不满,可一旦我提议把钷素换成我脚边的等离子的话,他就会觉得钷素其实是很不错的选择。】 “……很合理。” 一主一仆一边交谈着,一边利索着把全身上下被趴到只剩下一条最终领域的午夜幽魂捆了起来,然后丢进了燃烧着精炼钷素的高压蒸汽灭菌锅炉之中,厚重的锅顶堪比一台毒刃坦克,在第二军团之主的灵能力量下盖的严严实实,而这台源自于瑞扎机械神甫们的锅炉也不负众望,温度很快就超过了对于基因原体来说洒洒水的一百度。 午夜幽魂的苍白身躯在紧闭的锅炉中与精炼钷素的气泡一起翻滚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宛如一条在铁锅中被闷炖的鲤鱼,而基因原体与她的侍女则是一边打量着这一豪华桑拿房的进展,一边忙着自己的事情。 在此期间,蜘蛛女皇再一次地想起了自己刚刚头疼的话题,她放下了改装到一半的动力拳套,看向了室女座。 【阿尼亚。】 “我在,大人。” 室女座一边回应,一边往高压水枪里灌着精炼钷素,她娇小的身躯笼罩在一身肥硕的防护服中,宛如一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玩具熊。 【我有在你的记忆储存中,记录有关于千人千面的事情么?】 “有过一次,大人,不过那是在很久之前了。” 【什么时候?】 “这是您向我输送的第一批数据之一:以人类之主的性格,如果千人千面真的是他所馈赠的能力,又怎么会如此的毫无代价?” 【也就是说,我其实很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但是我一直在逃避或者忽视它,直到现在它再一次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也许是这样,大人。” “也许您的警觉性正在消退。” 【怎么说?】 “在最开始的时候,在您向我灌输的记忆之中,您的身旁都是危险或麻烦的人物,值得稍微信任的个体寥寥无几,您必须时刻保持着极高的理智与无情,就像是茂密丛林之中的小型食肉野兽一般。”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围绕在您身边的是您的子嗣与战士,他们对您拥有着无法用言语解释的狂热与崇拜,而这种追随与力量则是带来了安全感:也让您失去了曾经如履薄冰的险境。” 【你觉得我退化了?】 “算不上退化,大人:就像您曾经告诉过我的一样,每一个其实生命都是追求懒惰的恶徒,他们会不自觉地停留在虚假的美好里,直到现实的寒风吹到他们面前,逼迫他们进行更多的改变。” 摩根沉默了一下。 【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我的阿尼亚。】 “所以,大人您是觉得哪里出现了问题么?” 【的确有问题的存在,但我尚不确定到底出在哪里,只能进行笼统的总结与排除:首先,我的基因之父赠与我的能力,也就是让我能够在心灵领域单方面地向几乎任何人予取予夺的力量,绝对不是毫无代价的。】 “的确如此,大人:帝皇没那么爱您。” 【……】 【是啊。】 “所以您觉得:既然您可以看到任何人的内心,变成任何人内心之中的渴望,那么您就一定会在这一过程中付出什么代价?” 【这是很合理的事情,只不过我还不知道:我到底在这过程中付出了什么?】 【在遇到科兹之前,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代价。】 “科兹有什么问题么,大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与科兹的对抗中轻易使用灵能么:因为我在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灵魂,还有他那骨子里的疯狂与崩溃,他的内心与思维之海早就已经是一团溃烂的风暴了,我无法想象一旦沾染了那种疯狂,会给我的灵能带来什么样的反作用。】 【康拉德是一团行走的台风之眼,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不由自主地卷入其中,被他的疯狂与绝望所玷污:但最糟糕的是,我发现我似乎被沾染的格外严重。】 【康拉德的绝望似乎对我的浸染最为剧烈。】 【又或者是,我本身存在着什么缺陷或弱点,让这种反噬加强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地步,甚至能够影响到我的本人。】 【我很清晰的察觉到了:仅仅是推想着有关于午夜幽魂的一些事情,我的灵魂与内心都在不自觉的变得冲动与疯狂,变得就像康拉德眼中的那一团污浊与痛苦。】 【我正在变得蛮横、变得偏执与坚持,变得就像康拉德心中,某个不存在的影子,某个歌颂着法律与秩序的恶心倒影。】 “所以,您怀疑这件事情与您的那个能力有关?” 【毕竟迄今为止,这个能力还没让我付出任何代价: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我曾一度乐观的猜测这是我的运气很好的缘故。】 【直到我看见了运气同样很好的马格努斯……】 “……” “我理解了,大人。” 【我也在你的记忆序列里记录了马格努斯的名字么?】 “蠢货、呆子、无药可救、已榨取一部分价值、尚有部分可以榨取的价值、值得关注的挡箭牌一号个体、阿里曼的原体。” “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么,大人?” 【暂时不需要。】 “明白,大人。” 室女座点了点头,而就在这个时候,主仆二人同时听到了她们身后的高压锅的汽笛声。 【继续吧,阿尼亚,拿好你的长杆捕兽夹,夹住他的脖子,别让他到处乱动。】 “明白,大人。” “那您呢?” 【我负责搓泥。】 “可是我们并没有带搓澡巾。” 【我也没有搓澡巾能够对付这些重量级的情况,所以……】 第二军团之主慢慢地拿起了自己刚才的劳动成果。 【我用动力拳套改造了一个新的搓澡巾,凑合着用吧:反正疼的那个人不是我。】 “天才的决定,大人。” 【不过得先等一等。】 按住了打算前进的侍女,第二军团之主先是拿起了一旁的精工动力锤,稳住步伐,缓缓地来到了不断蒸腾的灭菌锅炉之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唤着灵能,挪开了重若千钧的顶盖。 “摩根!!!!!!” 顶盖仅仅是露出了一个最狭小的缝隙,一个浑身包括着锁链的赤红身影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午夜幽魂的皮肤已经被煮的通红,却依旧远远不如他那双狂怒的双眼,他龇牙咧嘴,看向第二军团之主的眼神简直足以杀死这个诺斯特拉莫。 “你……” “砰!” 话音未落,蜘蛛女皇便举起了自己的动力锤,抡饱了力气,毫不犹豫的砸到了午夜幽魂的脸上。 下一刻,暴怒的诺斯特拉莫杀神再一次倒在了沸腾的精炼钷素之中,咕噜咕噜的声响与气泡在他倒下的地方再次响起,回应着蜘蛛女皇缓慢的自言自语。 【抱歉了。】 【我暂时还没有和你继续聊天的想法。】 随后,摩根转过头,向着自己的小侍女笑了笑。 【好了,我们开始吧。】 室女座点了点头,两只手分别抓起了捕兽夹和高压水枪。 “从哪里开始,大人?” 【从他的腿吧,记得先把它们给打断了。】 “明白,要用链锯剑么?” 【……不,还是用锤子吧。】 —————— 在门口,两位执勤的老近卫军正在面面相觑。 “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你也是?” “里面在锯树么?” “我感觉像是在搞拆迁。” “……听起来像电钻。” “像搅拌机。” “是啊……听,我好像还听到了野猪和格洛克斯兽的惨叫声。” —————— 当午夜幽魂从昏厥中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被吊在锅炉上方,满身都是通红的皮肤和尚未完全褪去的脏污,而一种遍布全身的疼痛在下一刻才真切地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他眨了眨眼睛,基因原体的天赋让他在一瞬间想起来了一切。 随后,便是一声尖啸。 “摩咕噜咕噜咕噜……” 五米之外,室女座一脸平淡的举着自己的高压水枪,向着被吊在半空中的午夜幽魂尽情的释放着奔腾的钷素激流,大把大把的精炼钷素被释放到科兹的喉咙中,直到他的尖啸成为了绝望的咳嗽。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杀菌,杀口腔细菌。”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无辜的面容宛如刚刚降世的婴儿。 “你他妈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室女座没有兴趣去倾听这些污秽的话语,毕竟她还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呢,她和她的主人同岁,也不过才十九岁零一百多个月。 不过午夜幽魂那充斥着仇恨的瞳孔实在是太醒目了,于是,在室女座有些不安的眨了眨眼睛后,她便毅然决然地决定…… 加大剂量。 直到午夜幽魂的整张面孔都被源源不断的精炼钷素所淹没。 “现在看起来帅多了。” 阿尼亚轻哼着,完成了这一轮的冲洗,而一旁休息的蜘蛛女皇见此便摁下了开关,让午夜幽魂再一次被重力捕捉,砸进了锅炉中沸腾的钷素之海里面,而还没等康拉德从其中冒出头来,室女座手中的捕兽夹就已经娴熟无比地掐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摁在了里面。 摩根迈入了锅炉之中,她的掌中是那把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动力搓澡巾,蜘蛛女皇没有闭拢防护服的帽子,因为漫长的劳作和封闭的环境已经让她大汗淋漓,每一寸发丝都被汗水强硬的黏在了面颊与脖颈之上,原本苍白的面容此时宛如一颗饱饮了露珠的霜色水蜜桃。 【在你幸福的睡过去的那一段时间里,我们已经把你从头到尾地梳洗了三遍了,我亲爱的寄生虫兄弟,用在你身上的精炼钷素加起来已经能淹死一头黎曼鲁斯加上一匹察合台可汗了。】 “!!!!” 午夜幽魂看起来并不想接受来自于血亲的好意,尽管被成吨重的锁链和狠辣的捕兽夹困在了钷素池的最底层,不过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响依旧诉说了他心中的千言万语。 摩根挑起了眉头,她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并且很快就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开什么玩笑,她已经洗了好几个小时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感到了疲倦,现在没时间再等这个诺斯特拉莫的疯子自己消停下来。 于是…… 大寂静术:精工动力锤! “大人。” 室女座突然开口。 “他似乎想说什么事情:似乎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 【把他捞出来。】 室女座点了点头,伴随着一阵水帘洒落的声音和午夜幽魂那绝望的呛声和咳嗽,第二军团之主漠然地看着自己的血亲。 【想说什么?】 “咳咳咳……” 午夜幽魂狠命地咳嗽着,他那怨毒的眼神紧盯着摩根,而脖颈与锁骨摩擦时所感受到的光滑皮肤更是让他如同受惊的野兽一般,惶惶不安,最终,这个浑身皮肤泛着烫红的家伙咬着牙,拼命地忍住了吐出恶言的冲动,而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问了一个问题。 “你的那个招式……和谁学的?” 【……哪个?】 摩根眯起眼睛,她的面容比起困惑,更像是明知故问的讽刺。 “别装傻!就是……就是你扭转了战局的那一招……” “你从哪学来的!” 【你不会以为这种下三滥是诺斯特拉莫的特产吧:真的家乡拳头产品的独特热爱呢。】 “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好吧。】 蜘蛛女皇随口应着,然后花了大约一秒钟来思考答案:她似乎生来就会这一招,又似乎是在与她的黑暗灵族挚友们掏心掏肺的时候学来的这种卑劣战技。 当然,这两点都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事情:毕竟光芒四射的阿瓦隆之女王又怎么会是一个天生的坏痞子,会是一个异形的朋友呢? 那么…… …… 【庄森。】 【我跟他学的。】 “……谁?” 【庄森,卡利班剑法流派的开创者,像这样的招式,全银河没人比他更精通了。】 “……” 午夜幽魂眨着眼睛,他看起来对于这个答案半信半疑,但是瞳孔之中闪烁的了然,却在无形之中确立了他对于暗黑天使之主宝贵的第一印象。 但很快,这种了然就被一种新生的惊骇所替代。 “你……” “你拿那个东西干什么!” 【没什么。】 摩根的笑容毫无诚意可言,她轻巧地举起了链锯剑,缓缓地启动了那些致命的锯齿,在它们的呼啸与闪烁之中,衬托地第二军团之主愈加地通情达理。 【你能忍受你的头发。】 【但我不能。】 “……” #科兹尖啸#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离我远一点!你别过来!” 【阿尼亚,摁住他。】 #被束缚住的科兹尖啸# #被呛水的科兹尖啸# #被高压水枪持续捶打的科兹尖啸# 【乖,你早该剪头了,不过鉴于你的这头秀发太过老迈,实在是坚若磐石,普通的修剪手段已经不再有效了。】 【我们不得不采取一点比较非常规的办法。】 【不过你放心,仁慈的我还是给了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项,我可以把你头发上的黑色素烧了,换成更好更靓丽的一种颜色:也许你会喜欢一头银发或者亮闪闪的粉发?】 “……二!我选二!” 【……你甚至还没听第二个选项到底是什么?】 “去你妈的!别管我!我告诉你了我选二!” 【……】 【好吧。】 …… …… 【希望你会喜欢光头。】 (本章完) 第255章 宣传的高地 “摩根,我们的姐妹。” “第二军团,我们的战友。” “嗯……” “我得向你坦白,荷鲁斯,我似乎真的没太想过这些事情。” “我似乎……对她缺乏关注。” “……” “没有关系,圣吉列斯,为时未晚,我想在你与她能够正式见面的那一刻之前,你依旧有着充足的时间去了解她。” “通过哪方面?” “通过一本书,她的书。” —————— 在影月苍狼军团的旗舰:古老且伟大的【复仇之魂号】上,记载着无数传承自远古时期的恢宏仪式与伟大盛典,它们被详尽无比地记录了下来,每一道富含着历史沉淀的步骤,都被一笔一划的雕琢在了永远不会腐烂的石板上,以用来迎接那些身份尊贵的客人。 作为人类之主第一个回归的子嗣,基因原体的长兄,牧狼神拥有着这份荣誉与特殊地位,让他能够更多的接触到这些象征着荣誉与信任的远古遗珍,而他恐怕也是所有基因原体之中,最明白该如何使用这些盛大仪式的天才。 如同太阳一般的内在与生来的精巧计算让荷鲁斯能够精准地安排这些壮观的仪式,为他的每一个客人带来恰到好处的尊敬与亲切,任何一位到访【复仇之魂号】的来访者,无论他们的性格、目的与心中渴望到底是什么,当他们最终离开的时候,他们都会成为牧狼神的朋友、知己或追随者。 但尽管如此,有些最盛大的仪式却是几乎永远都不会启用的,因为它们只属于在荷鲁斯心中分量最重的两位个体。 一个,是他的父亲。 另一个,是所有人的天使。 帝皇,与圣吉列斯。 尽管牧狼神一直渴望着能够配得上众人眼中的倾慕,能够真正的成为那个平等对待任何人,永远不会出错与暴戾的荷鲁斯,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银河中,在他的内心中,这两个人,有着独特的,不可撼动的地位。 也只有他们能够让整个【复仇之魂号】开启最伟大最肃穆的迎接典礼,那会是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最喧闹的一刻:而今天,就是这样的一个日子。 “他们在讨论【战帅】,一个新鲜出炉的词汇,却宛如尚未洗净其身上海之喧腾的维纳斯一般,充斥着一种命中注定的魅力。” “所有人:原体、阿斯塔特、凡人的军官、喧闹的税吏、喋喋不休的记叙者与艺术家,甚至是那些机械神甫与领航员们,所有人都在关心这个话题,害怕又期待。” “谁能替代我们的父亲,谁能扛起这一切的大旗?” “那个人会是伱么,荷鲁斯?” “我更希望是你,圣吉列斯。” 牧狼神笑了笑,他的面容上正布满了全心全意的真诚,这是一种无比罕见的高贵品质。 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正陪伴着他远道而来的血亲,诸位原体中最高贵的那一位,他们并肩在荣光女王级战舰的荣耀长廊中漫步与闲谈,就像彼此之间最初相遇的那几年一样,轻松又惬意。 在他们的身后,两队身披着锃亮盔甲的荣誉卫队精锐战士,与自己的基因原体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这些需要时刻提高警惕的禁卫军们,在此时也能保持一个相对轻松的姿态:没有人会怀疑身边的战斗兄弟会伤害自己,就像没有人能够怀疑牧狼神与大天使之间的真挚友谊一般,这是一种独特的真理。 “我?荷鲁斯,我的兄弟,别再说玩笑话了,我不会是战帅,没有人会想让我成为战帅,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在内。” 天使笑了起来,他本人那身着着金色战甲与皮草披肩的身影一如既往地令人屏息,那高贵面容被灿亮的金发围绕了起来,雪白的巨型羽翼更是毫无保留地宣告了一位神话造物的存在。 “可是我支持你,圣吉列斯。” “我也支持你,荷鲁斯,更多的兄弟也会支持你。”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牧狼神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让人分不清是苦涩还是释然。 “十根擎天之柱,便足以胜过百万荒土了:荷鲁斯,我的兄弟,你不必这么担忧,在我们所有的血亲之中,原本也就没有几人会在意战帅的头衔,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受荣耀所带来的责任。” “你总是这么文绉绉的,我的天使兄弟,就仿佛你真的来自于一个更美好的天堂,一个不需要尖锐利器的地方。” “我乐意在你的面前这样,荷鲁斯,既然牧狼神主动成为了碾碎一切对手的先锋,那我为什么不借机轻松一点呢,毕竟我的心中还有着不适宜于战争的柔软。” “我看得出来。” “那再好不过。” 巴尔的大天使笑了起来,那是足以让可怖的废墟化作神圣的天国一般的笑容,那是无人能够抵挡的光芒万丈:哪怕是牧狼神。 两位基因原体继续畅谈,他们拐过了一个走廊,途径了一群吵闹的记叙者与艺术家,圣吉列斯伫立在两幅来自于神圣泰拉的遥远画作之前,他转瞬即逝的核蔼微笑让所有的艺术家不由得奋笔疾书,让两位基因原体能够趁机溜之大吉。 牧狼神再次开口。 “你刚才说,并非是所有的兄弟都会执着于战帅。” “你能想象黎曼鲁斯、察合台或者伏尔甘离开他们的国度,将手伸向地位与权力的画面么:即使宝冠被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的心中也只会是千里之外的故园。” “的确如此:那福格瑞姆呢?” “我们的凤凰要更复杂一点:如果你向他询问有关于战帅的无上荣誉的话,那么你就会被他亲切地拉住手,然后聆听一番比邻星与帝国天鹰的故事了。” “放过我吧:我已经听了不下二十遍了。” “我是三十遍。” 两位原体再次大笑起来。 “不会说到福格瑞姆,他的那一票一定是属于费鲁斯的。” “大度一点吧,荷鲁斯,你不能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获得胜利,那就不叫胜利了,因为它根本没有历经磨练所带来的甘甜。” “你说得对,而且费鲁斯的确是我们的兄弟中最优秀的那一批:无论是他的力量,还是钢铁之手的强大,亦或是那些与他走得很近的兄弟:福格瑞姆、伏尔甘、甚至是佩图拉博。” “他完美无缺,不是么。” “的确如此:但你也不能因此而忽略了其他人。” 大天使的羽翼耸动着,他注视着舷窗之外那昏暗的太阳。 “其他人?还有谁?” 一时之间,牧狼神竟然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圣吉列斯勾起笑容。 “庄森。” “你要理解,荷鲁斯,你要理解战帅这种称呼,对于一名骑士的诱惑与吸引力:毕竟庄森可没有属于自己的帝国天鹰。” “……的确如此。” 牧狼神严肃地点了点头。 “费鲁斯和庄森。” “费鲁斯拥有着福格瑞姆,还有着可能的伏尔甘与佩图拉博。” “庄森有……” “嗯……” “……” “暗黑天使毫无疑问是一支强大军团,他们底气犹存。” 巴尔的大天使适时地补上了这句话,让牧狼神不由得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遮掩住了自己刚才的犹豫与停顿。 不过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什么。 “庄森也许有摩根。” “他们走的很近:也许。” 牧狼神的话语让圣吉列斯罕见的停顿了一下,他思考片刻,便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并不了解她,荷鲁斯,我不太了解我们的那位血亲。” “毕竟你们还没见过面,不过她的确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物,我想你可以通过其他方法先行了解一下我们的姐妹。” 牧狼神快走了几步,他推开了一扇门扉,并很快就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精包装过的书。 “福格瑞姆借我的,他表示我可以看看里面的内容,但我感觉这本书的内容与讲述可能对你的军团用处更大一些。” 圣吉列斯眉头挑起。 “一本书?” “是的,摩根写的。” “……又一本圣言录?” “……” “不,没那么糟糕,相信我。” 大天使半信半疑地点头,他随意抚摸着封面,看了一眼那个长到有些过分的名字。 《智库职业素养的基础教程与各类常见灵能失控问题的解决方法参考》 基因原体的眉头稍稍舒缓,而在他的耳边,荷鲁斯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自己所知晓的事情。 “我看过这本书,圣吉列斯,虽然我对于灵能和智库并没有更多的研究,但是我依旧能够感觉到:这是一本非常谨慎的书籍,它的劝诫多过了鼓励,它的实践案例多过了虚妄推理,它并没有像其他的灵能书籍那样吹嘘灵能的强大,而是揭露了一个更黑暗也更真实的侧面。” “也许你应该读一下它,圣吉列斯,我知道你的军团和察合台的白色伤疤一样,正在实验性地推广智库制度:这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天使没有回话,他只是抚摸着书籍的封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了牧狼神。 “其实,我不太想现在就阅读这本书,荷鲁斯,毕竟我现在还没有与摩根正式见过面,过早的阅读这本她所写的书,可能会影响到我心中对她的印象。” “我可以向你保证,摩根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血亲。” 牧狼神向前一步,拍了拍圣吉列斯的肩膀,他的笑容是那种让人无法质疑与猜测的诚恳,哪怕是圣吉列斯也同样如此。 “看看它吧,你应该尽早地了解我们的血亲。” “这也不是必须的……” 巴尔的大天使小声地嘟囔着这句话,他眯起眼睛,谨慎的翻开了第一页,迅速地扫过了序言与零零散散的感言,然后顺着目录,随机的翻看了几页令他最为感兴趣的那些内容。 他看的很快,也很少,加起来也不到十页,几秒钟而已。 但当他合上这本书的时候,圣吉列斯的嘴角已经勾起了笑容,他看向了荷鲁斯,在牧狼神那毫不意外的视野中,温和的致歉。 “你说得对,荷鲁斯,这本书的确对我的军团大有裨益,它足以成为任何一位智库与灵能初学者的福音:我甚至有点期待见到我们的那位姐妹了。” “你对她拥有了好印象?” 荷鲁斯笑着反问,而大天使则是把这本书夹在了胳膊下,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与感慨的笑容,他的目光闪闪发亮,像是戏言,又像是一句无意之中的劝解。 “如果这是我们的那位摩根血亲用来宣传自己形象,并且输出自己观点的手段,那她可真就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坦白说吧,荷鲁斯,仅仅是看了几眼这本书,我就已经无法完全厌恶她了。” “我第一次在这个银河中看到了对于亚空间如此谨慎的态度,它与我曾看过的一切讲述灵能威力的书籍都不一样:尤其是那些来自于普罗斯佩罗的……你明白的。” “啊,当然。” “那么,你不会介意我暂时的借走它吧?” “当然不会,福格瑞姆可是拿回来了好多本,我甚至把其中的一本交给了莫塔里安。” “……他没扔掉?” “最起码没在我面前扔掉。” —————— “砰!” “处理掉它,卡拉斯。” 死亡守卫的基因原体回到了自己的旗舰上,他刚刚结束了一次对于影月苍狼军团的访问,度过了还算不错的时间。 除了那份糟心的礼物。 一本灵能书籍,来自于他的那名巫师血亲…… 莫塔里安深深地呼吸着,整个房间的气息也变得愈加巴巴鲁斯了起来:在对于荷鲁斯的尊敬与爱戴之中,死亡守卫之主勉强支撑着自己把这本秽物拿到战舰上,但是就此之后,他不想再看到它一眼。 “交给我吧。” 伴随着基因原体的挥手,一道身影从王座间的一侧走出,作为原体密友的卡拉斯—提丰随意地扫了一眼那本书,身体便不自觉的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处理掉它,就这样。” 基因原体揉了揉眉角,很快就投入到了其他的事情之中,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当提丰抱着这本书离开的时候,他的步伐甚至匆忙到有些凌乱了。 在惊喜与气喘吁吁之间,卡拉斯一路奔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赶紧缩在了最角落,抱着一种开宝箱一般的忐忑心态,翻开了其中的一页。 在这一刻,这个隐藏着自己灵能的天赋,始终没有接受过正规灵能教育的军团二把手,死亡守卫军团的灵能者之首,甚至兴奋到手指有些发抖。 …… …… “哦!” “原来是这样!” “莫塔里安,你个蠢货!你丢掉了一个宝贝!” (本章完) 第256章 给基利曼的惊喜 【如何洗胃?】 【钷素可以用来进行催吐洗胃手术么?】 【那等离子呢?】 【那漩涡手雷呢?】 【胃管到底是从耳朵插还是从眼睛插?】 【肠胃手术是用链锯斧好还是用链锯剑好?】 【基因原体是否会对甩干机与封闭式烤箱过敏?】 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第二军团之主的侍女不紧不慢地在脑海中复述着又一个问题,她今天已经不知道搜索过多少未解之谜了。 早在缔造出了【室女座】这具有实验性质的首个【星辰侍女】之时,阿瓦隆之主就做好了几乎一切的规划与准备,她致力于让这些机械学与神秘学造物成为足以代替她独当一面的存在,并为此对她们进行了无数专门的改造。 而这些改造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密涅瓦序列】,这是一个简单却实用的造物,它安装在每一名星辰侍女的脑中,储藏有海量的知识储备与必要常识:这样,每当蜘蛛女皇的造物们遇到了超出她们工作范围却不得不去解决的事情时,她们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现在,室女座就是在运用着这个宝贵的知识储藏器,不断的搜索着她所需要的知识,不过很可惜的是,在漫长的搜索过程之后,基因原体的小侍女也只能有些无奈地接受一个现实:哪怕是在她眼中至高无上的造物主,也不是知晓银河中任何一种知识的。 所以…… 钷素到底能不能用来进行催吐和洗胃啊? 室女座皱起眉头,倚靠着嗡嗡作响的甩干机旁边,陷入了一种真正的忧愁与担心之中:她的造物主如今并不在她的身边,这让她的心灵运算阵列感到了某种不适,某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不适。 在她旁边,巨大的甩干机堪比三个室女座叠加起来,不断的机械轰鸣和其中那具巨大躯体的四处乱撞交织出杂乱的乐章,让原体侍女的眉头不由得越来越紧。 她随意地看了眼时间,确定这个已经差不多焕然一新的午夜幽魂还需要至少十五分钟才能完成甩干工作之后,便一边琢磨着是否要再加点钷素,一边进行着一项她以前很少做的事情:思考。 思考她的不适。 室女座无法解释这种不适,但她很确定,这种不适并不是因为她的沉思者核心或者运算程序出现了任何问题,而是因为她在独自面对一系列难题:可她的造物主却并不在她的身边,这种空缺甚至比难题本身来的更剧烈、更明显,让室女座那本就不太狡诈的思考能力很快陷入了一种死循环之中。 最终,她蹲下来,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里面,进化为了一朵忧郁的淡粉色菌子,耳中只有甩干机中的那一位近乎于绝望的干呕声。 摩根不在室女座的旁边,她甚至不在自己的私人休息室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蜘蛛女皇如今已不再是孤单一人,她有着一个军团,一个国度,还有两万多名对她唯命是从的子嗣与战士,以及多到永远无法理清的汇报文件。 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仔细地聆听与批阅了,尽管占据其中大多数的日常事务早已被愈加熟练的军团议会所解决,但是其中真正重要的那一部分永远是在王座间的小会议中解决的,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体盘踞在她的银白王座上,召集几名最信任的部下,便足以决定遥远星辰外数百亿平民的生死荣辱。 这样的行为在最开始只是基因原体的兴趣使然和突发奇想,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不断变幻着讨论者时的观察,第二军团之主逐渐摸索出了一套不错的班子:他们随叫随到,心思敏捷,能够神奇地跟上或者对上基因之母的灵感,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观点往往各不相同,能够给蜘蛛女皇带来更多无意之中的思路。 于是,从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阿瓦隆之主便养成了这种习惯:每当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被她所决断的时候,她就习惯于召集她的几位子嗣:拉纳、巴亚尔、赫克特,如果情况允许的话,马歇尔和霍桑也会加入进来。 在这几人之间,赫克特是在短短几次谈话后便被基因之母青眼有加的插班生,拉纳和巴亚尔则早就是阿瓦隆之主的亲信了,而身为前军团长的马歇尔与已经半退役的霍桑则是有些特殊,他们虽然不再跟随军团的大部队一起行动,却被基因原体委任了更重要的任务:负责监管破晓者军团打下的疆土,成为了阿瓦隆之主最信任也是最倚重的看门之犬。 这样的一个长期三人,偶尔五人,时不时根据现实情况还会临时扩编的小团体,俨然已经成为了某种在所有阿斯塔特军团中所必备的组织:这种组织没有一个确切的称呼,在影月苍狼军团,它被称之为【悼亡社】或【四王议会】,而在钢铁勇士军团,佩图拉博的子嗣们会嫉妒地低语着【三叉戟】,到了奥特拉玛,人们似乎又习惯于把这种人称为【英杰】。 第二军团之主则是依旧没有给这个小班子命名:一方面,她不太希望这个组织拥有更多权威,而另一个方面,她也的确想不出什么让人满意的名字。 但无论如何,这都无法阻止当她开始思考重要事情的时候,她已经会下意识地把这几名子嗣召唤到自己的王座间之中。 【对于萨拉马斯星区的远征计划规划的怎么样了?】 基因原体高踞在王座上,目光首先瞥向了巴亚尔,而这位第二连连长也向前一步,优雅地行礼,不紧不慢地汇报着。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原体大人,而且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好一些:根据我们的外交使节发回来的汇报称,萨拉马斯星区的大部分土地由一位【萨拉马斯摄政王】所统治,在他的麾下是无数松散的贵族领地与邦国,他们共同组成了一座被无数恐怖强敌所环伺的遥远孤堡。” “这位萨拉马斯摄政王很乐意臣服于帝国的统治,他麾下的领主们也正有此意,但是他们也有着一个条件:在他们臣服于帝国后,我们必须与他们并肩作战,共同对抗周边星域无数的堕落人类海盗和贪婪的异形蛮邦,并且留下足够的力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而作为回报,萨拉马斯愿意向我们开放它的每一个世界,每一座巢都,每一组家庭,用来选拔新的破晓者战士,我们的使者还特别提到,该地区的人口异常稠密,足以匹敌太阳星域的那些最顶级的巢都世界,而且此地尚武风气盛行,大部分居民甚至能够适应虚空中的漫长作战,即使无法成为新血,也能够成为诸如太阳辅助军这样的极精锐凡人部队。” “按照议会的推算,整个萨拉马斯星区也许能够为破晓者军团提供超过一万名合格的,能够承受您的基因种子的新血,而如果我们用心治理这片土地的话,这个数字在以后可能会更多。” 【一万啊……】 基因原体低吟着这个数字,瞳孔中不由得闪过了贪婪的光芒:要知道,当她接手军团的时候,不过只有不到两万名子嗣,而在横扫了四五个星区,并且不间断的进行招兵的情况下,这个数字也只是堪堪积累到了两万五千。 如此一对比,多达一万的军团新血,的确能够让第二军团之主对于萨拉马斯有些额外的耐心了:更何况他们的要求本身就不过分。 【看起来,我们对于萨拉马斯星区的远征,不,应该说是收复工作,应该马上提上日程了。】 “我想,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的行动,大人。” 拉纳向前一步。 “在军团议会的讨论中,我们仔细评估了来自于萨拉马斯星区的各份情报,以及帝国之前与他们的所有外交记录和探索文档:议会的观点是,萨拉马斯星区并不需要您亲自进行收复,我们只需要一支拥有十个阿斯塔特连队的舰队,就可以将其全部收复。” 【五千人?】 “没错,大人,这个数字虽然不足以对域外黑暗进行远征,但是协助萨拉马斯人消灭该星区中的流寇已经绰绰有余了,而且这还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大人,伴随着我们即将收复萨拉马斯星区,我们军团的管辖范围也有些太大了,即使真能在萨拉马斯选拔出一万新血,兵力也会变得捉襟见肘。” 第二军团之主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在三名子嗣的身上游荡,只用了一个瞬间就读懂了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 【所以,你们看上了我开创的忠嗣学院?】 “没错,大人。” 【这是马歇尔的提议?还是霍桑的建议?】 “两位阁下联名签署的:他们注意到了忠嗣学院的第一批就读生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学业,只差最后的实习阶段了,我们完全可以以他们为核心,扩大破晓者军团的凡人辅助军部队,作为各个星系的主要防御力量。” “就在前不久,来自于我们的铸造世界盟友瑞扎的又一批武器装备已经全部运抵了,其中包含大量的残暴之刃、风暴之刃、毒刃坦克与弯刀坦克歼击车,由于这些载具在破晓者军团中已经处于超额装备的状态了,我们便将其普遍的装备给了【女皇近卫军团】。” “议会相信,在这样的装备加成下,即使是凡人军队,也一定能够完成一些低烈度的战斗任务,同时他们还注意到了,一些忠嗣学院的学员在战斗中的表现……” “比较狂热。” 【……】 【详细说说。】 “具体来说,就在前不久,一份来自于忠嗣学院瓦尔基里训练基地的实战视频被马歇尔阁下所传达了过来,你知道的,大人,瓦尔基里基地专门培养那些考入忠嗣学院且立志于成为战士的凡人女性。” “情报显示,由于敌人的实力因素,一部分恰好路过的【骄阳泰坦军团】的战犬级泰坦也加入了这场战斗之中,与这些女性准毕业生们并肩作战,相处愉快。” “只不过,在战斗之后,这些泰坦驾驶员似乎也把对于【猎杀女神帕克米崔斯】,也就是对于原体您的某种……崇拜,引入到了这些毕业生之中,她们现在自诩为您的追随者与殉道者,显露出了一种迫不及待渴望冲上战场的情况。” 【……】 【我倒是的确记得,我允许骄阳军团保留某种对于我的信仰。】 “是的,大人,这些毕业生现在自诩为【阿瓦隆之主所浇灌的鲜血玫瑰】,并且在忠嗣学院中引起了不小的动荡,情报显示瓦尔基里训练基地的其他凡人女性学员对于这种信仰和狂热似乎拥有着很高的兴趣,但是其他学员和教师则是反应比较激烈。” 【……】 坦白说,这个消息并没有让第二军团之主有多么的惊讶,她清楚这种近乎于信仰的崇拜其实只要不上纲上线甚至影响到大远征,也不会有人真正去在意的。 蜘蛛女皇只是坐在那里,揣摩着自己的子嗣们对于这种【越界行为】有什么反应:在内心深处的某些思量中,她可以把这种反应看做是在他们心中,帝皇与基因原体彼此之间的地位高低。 “议会认为,这种事情……” 三名破晓者彼此看了一眼。 “并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这种崇拜行为有些违背了帝国真理,但是考虑到我们军团的责任与远东边疆的特殊性,军团议会认为,只要有效地控制事态,就完全不用过于在意这些事情。” 【哪怕它违背了帝国真理?】 基因之母口中的模糊语气让三名战士再一次地对视着。 “现阶段,我们还是要以实际情况为重点的。” “暂且姑息,日后悔改。” “那么……您的意思呢,大人?” 摩根笑了,她懒散地在王座上舒展着筋骨,看起来对于这个问题和子嗣们的回答毫不在意,就像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敏感。 【你们看着办吧。】 “……” “明白,大人。” “那么,军团议会打算把这些女性毕业生编入萨拉马斯收复舰队的序列之中,以此作为她们实际上的第一次战斗,借此也能平息忠嗣学院之中的骚乱。” 【听起来不错,但是有一点需要小小的更改。】 “哪里?” 【她们有一个更好的去处与实习地点。】 第二军团之主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一封信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掌中,已然被拆封过了。 【就在前不久,我接到了我的一名血亲兄弟的召唤。】 【来自于奥特拉玛的召唤。】 —————— 时间到了。 室女座看了一眼计时器,又确定了一遍心灵运算装置,在保证了万无一失之后,她才关闭了已经轰鸣了快一个泰拉标准时的巨型甩干机,然后打开了舱门。 在舱室之中,传来了一声低沉到极致,几乎被莫大的冷库与坚韧所完全压抑的呻吟声,就像是一头早已习惯了伤痛的野兽,正在重温鲜血与疤痕的感觉。 在室女座的漠然注视中,那道惨白色的身影缓缓地爬出了舱室的黑暗之中:此人正是堪称改头换面的午夜幽魂,这个时候的他比起在诺斯特拉莫的疯狂,已经可以说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原本几乎是万年不化的污垢与尘泥在另一位基因原体那长达十个泰拉标准时的奋战之后,早就已经被清洗一空,为此而花费的精炼钷素甚至足以把一个战团的阿斯塔特烧成灰烬。 午夜幽魂原本的肤色:那极为不健康的苍白,已经再一次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不过在海量的特效润肤霜与清洁剂的作用下,诺斯特拉莫之王的苍白肤色已经不像是原本的那种裹尸布色彩,而更像是夏夜的天空中,那一轮特立独行,散发着冰冷的漠然月亮。 在这种苍白肤色的衬托下,当午夜幽魂的瞳孔在下一秒就集中到了室女座的身上的时候,理论上不会有恐惧与敬畏情感的造物,也不由得悄无声息地退了退。 “你还想继续挑起战斗么,康拉德阁下。” 定了定心神,室女座强逼着自己直视午夜幽魂的眼睛:这位基因原体此时依旧没有脱离严重的束缚状态,尽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被裹成了钢铁粽子,但是在他的四肢与躯干,甚至是脖颈上,却依旧有着层层叠叠的束缚。 不过午夜幽魂对此倒是没有更多的不满,事实上,在结束了那番彻头彻尾的清洗之后,这位反复无常的夜之王就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之中,他的面容间甚至挂上了可怖的笑容,只是一味地蹲在机械的旁边,沉默不语。 而听到室女座的问话,这位诺斯特拉莫之王才纡尊降贵地抬起了他的头,看了摩根的造物一眼。 “怎么,你也想被审判么?” 他笑着,崎岖不平的牙齿上遍布着尚未清洗干净的黄垢。 室女座不置可否。 “在你的眼中,世间任何人不是都该被审判么?” 听到这里,午夜幽魂瞬间失去了笑容,他摆出了一个颇为严肃的表情,紧紧地盯着第二军团之主的亵渎造物,大约一分钟后,伴随着一阵嘲弄的笑声,他摇了摇头。 “你以为审判就是单纯的杀戮与暴行么?” “不,大错特错。” 午夜幽魂深深地呼吸着,他没有再看向室女座,就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一般。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着值得被审判的价值,审判与酷刑乃是一种颇为精密的手段,是达成秩序与慈悲最迅速的步骤,每一次让利爪划过皮肤,都需要最细心的观察、最精妙的艺术,还有最坚定的决心。” “你还配不上这些,小家伙。” “毕竟你……哼,我不知道那个腐尸女王是怎么把你这种东西打造出来的,但是你的亵渎降生就说明了你不配得到世间最宝贵的那些礼物与馈赠。” “比如说:审判。” 午夜幽魂缓缓地吐出了这些沉重的话语,便一言不发,与身边同样安静的室女座保持着一种诡异之中的默契。 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把自己隐藏在了一大堆用锁链与银河所打造的庇护所中,他一边观察与记住房间中的一切,一边看着那名诡异的造物拿出更多他不认识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刑具。 午夜幽魂尽可能地保持着安静与忍耐,直到他看见了那名侍女拖着一把链锯斧,摆在了他面前不远处的地方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有点绷不住了。 “你们还没完?” 【当然。】 回答他的是推开了门扉,大踏步走进来的第二军团之主。 蜘蛛女皇随手撸下了自己头上的王冠,就仿佛在子嗣面前的沉稳与庄重也一并而去,随后,她大剌剌地撸起了袖子,两只手抬起了沉重的,类似于吸尘器一般都医疗用器械,蹲在了午夜幽魂的面前,然后微笑。 【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看着午夜幽魂那终于变得有些白净的面庞,蜘蛛女皇不由得心生骄傲,她咧着嘴,随意地拍打着午夜幽魂的脸颊,还有那颗闪闪发亮的头盖骨。 【新发型还习惯么?】 “……” 午夜幽魂的眉角和嘴角同时拉胯着,摆出了一个对于自己血亲极其嫌弃的面容,他努力地拖着脖子上的锁链,避开了蜘蛛女皇那张友善又蛮横的手,然后再对准它。 #科兹撕咬# 摩根猛的收回手,但是指甲上已经有了一丝白色的划痕。 【……】 【原本我还想在对你进行催吐工作的时候,先行麻醉的:现在看起来你状态不错嘛,那就不用麻醉了,直接进行胃管洗胃手术。】 摩根依旧笑容满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笑容,其上最细微的差距,却足以让午夜幽魂有些不安地缩回了自己的脖子。 不过蜘蛛女皇倒是没有更对的愤慨,似乎与午夜幽魂的泳池战争消耗了她不少的精神,让第二军团之主居然变得平和了不少,她一边指挥着室女座忙来忙去,一边随手扔给了科兹一罐试剂。 【给,生发的。】 康拉德接下了试剂,他眨了眨眼睛,便拖拽着锁链,将试剂缓缓地打开,里面的清凉气息让他的眉头稍稍舒缓,便一饮而尽。 当摩根再次回头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几升的液体正在午夜幽魂的畅饮中消失,脖颈处那颗大到惊人的喉结正在不断翻滚,拉起一层又一层的苍白皮肤。 【……】 就在蜘蛛女皇发愣的那一个瞬间,科兹已经干完了一整罐。 【……】 【康拉德。】 “嗯?” 【那是用来涂抹的。】 “……” “呕!!!!” —————— 总的来说,在经历了浴池战争的惨烈,与数次婴儿般的高质量睡眠之后,午夜幽魂的脾气也许是变好了一些。 当然,他脸上那始终没有消散的渗人笑容,让这一切都不由得打了一个问号:尤其是当他咧开了嘴巴,牙龈和利齿之间遍布着生发剂的时候…… 蜘蛛女皇当然也不相信一顿洗浴一条龙就可以让午夜幽魂洗心革面,不过她也不太在意自己的血亲到底把那沸腾的恶意隐藏在了哪一个角落之中,因为在拍摄了一副有关于午夜幽魂腹部的透析光片影像之后,摩根已经只顾着对着康拉德的胃囊发出感慨了。 她来到了科兹的面前,指了指照片上的胃囊部分。 【这是什么?】 “老鼠的爪子、野狗的眼睛、还有蝙蝠的尾翼。” 【那这个呢?】 “你摆在路边的那些东西。” 【……那这个是什么?】 “你的后勤主管啊:你难道认不出来他?”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她看向了午夜幽魂,只看到了一个讥讽且毫无悔意的笑容。 【你杀了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违反了法律?】 “我只会因此而杀人。” 【但是那是你的法律,而这是我的船,你的行为属于非正确的越权执法。】 “这是你的船,他在你的船上犯下了罪过,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受过任何惩罚:这足以说明你的所谓法律是一纸空文。” 【未解的悬案是不能作为司法无能的论证的,我的寄生虫,而且你的裁决是如此的严重:我反正没看过哪个法官会把凡人审判到自己的肚子里面。】 “严重?你的意思是他该无罪释放么?” 【啊,并不是。】 【按照帝国的法律,以他所犯下的罪名,不至于死刑,只需要他本人、他的所有亲朋好友和他的后代服六代人的苦役就可以了,如果支撑不住的话,他们还随意都拥有成为机奴的自由。】 【你看:这可比剥掉他的皮人道多了。】 “……” 科兹眯起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真心实意的信奉那套可笑的法律,还是在颇为做作地扯着谎言。 …… 他觉得是后者。 但事情的发展不会随着午夜幽魂的沉思而停止,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蜘蛛女皇已经轻巧的把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放满了一整辆推车,然后来到了他的面前,一主一仆齐心协力地把午夜幽魂抬到了一张躺椅上,捆紧,然后打开了高聚能灯光,固定住了康拉德那张咧开的大嘴。 “……” “你在做什么?” 【修牙。】 【漱口。】 【然后洗胃。】 【如果你表现不好的话,我会再考虑加个灌肠什么的。】 第二军团之主的笑容已经变换成了危险的姿态,但是在午夜幽魂的生物本能之中,此刻最危险的反而是她手中的那个奇怪刑具。 “嗡————” 仅仅是听到这个声响,午夜幽魂就不由得浑身肝颤。 “……那是什么?” 【这个啊?】 【这是牙钻。】 【待会它会进入你的嘴里,好好的拜访你的每一颗牙齿。】 【来,乖,张嘴。】 “……!” #科兹惊恐# #科兹挣扎# #科兹的不可名状的尖啸# “你不要过来啊!!!!!” —————— “话说,今天母亲房间里的声音似乎更惨烈了。” “是啊,比昨天晚上还要可怕多了。” “不过,你听没听到什么类似于电钻的声音?” “有点……这个声音听起来可真叫人害怕。” “……我也是。” —————— “您这样做真的符合帝皇的任务要求么,大人?” 远远的望着抱着铁桶疯狂呕吐的午夜幽魂,室女座一边忍受着其胃中诸多牛鬼蛇神的气味,一边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原体。 摩根思考了一下:没用太久。 【放心吧,我的阿尼亚,我可以向你保证:到目前为止,我没有违反帝皇的任何一道命令,也没有辜负任何一个要求。】 “一个都没有违反?” “帝皇对于自己的子嗣的培养要求,应该是很复杂,很苛刻,很繁重的吧?大人您真的有信心能够办到么?” 【也不算是……非常复杂。】 【总之,我很确信我在完成帝皇的要求,不过这取决于我是如何理解这些要求的:准备好钷素,阿尼亚,他吐的差不多了,准备第五次洗胃。】 “我好像听见了他把大理石块吐出来的声音,大人。” 【他把一个基因原体吐出来我都不会惊讶,这个家伙简直什么东西都吃,就是不吃我的饭,就像那是什么毒药一样。】 “也许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您的饭比较难吃?” 【……闭嘴,阿尼亚。】 “好的,大人。” “不过我的数据库还是要记录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我们要如此紧急地给他梳洗?就不能将其分割为几天的劳动么?” 【首先,我在他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信心,他又不是庄森,没什么值得榨取的地方,还不如一次性完全来的划算。】 【其次:的确,我赶时间,在完成了这部分工作后,我就要率领我的舰队主力立刻南下了,途中还要汇聚其他力量,组成一支规模庞大的远征舰队。】 “去哪里?” 【去银河的南部,去奥特拉玛区域,去回应我的血亲兄弟基利曼的召唤:他已经捕捉到了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痕迹,并且渴望着能够得到我的帮助。】 “所以,您打算带科兹去?” 【是啊。】 【既然帝皇赠予了我如此的惊喜,那我怎么能不让基利曼一起惊喜惊喜呢?】 (本章完) 间幕:一名新血的日记 我叫a,是光荣且伟大的破晓者军团的一名新血,目前隶属于赫克特连长的第二十三连队。 今天是我正式成为一名破晓者战士的第一天,事实也证明了数年来的努力训练都是值得的,我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动力盔甲、爆燃手枪与精装日记本,还有身为军团战士的序列编号胸牌。 顺便一提,属于我的序列编号是【23333】。 我不怎么喜欢这个编号。 1 我们的连长赫克特是一名非常高大的战士,他也许有三米五甚至更高,面容也很严肃,会让人不自觉的望而生畏。 不过他的性格倒是非常好,对待我们每一名新血都非常地亲切与耐心,也会仔细地回答我们的每一个问题与困惑,虽然被他揉脑袋的时候的确会让人感到奇怪。 而当我提问到,为什么赫克特连长的一侧肩甲上没有任何的荣誉印迹的时候,在赫克特连长的脸上则是浮现出了一种……怀念? “因为这就是最好的荣誉。” 嗯……真是一个奇怪的回答。 2 舰船上的居住环境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我们先是在集体食堂中享用了晚饭:烤牛肉与猪肉条、肉汁配炸土豆、还有柠檬蛋糕卷,所有的食物都很美味。 不过在一段时间之后,有一个新的要求倒是很奇怪,那就是每一块食物都必须彻底地吃干净。 是的,连肉汁都要舔干净。 满食堂都是各种“吸溜吸溜”的响声,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除此之外,一切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我们在晚餐后获得了大约五个泰拉标准时的自由活动与兴趣爱好时间,赫克特连长趁机带我们参观了各种艺术修会,每一种都对应着一种日常爱好或修养。 在这其中,【探索者修会】据说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不过【绘卷者修会】的规模也不小,赫克特连长自己则是【塑像师修会】的资深成员,他还骄傲地向我们展示了他所雕刻的成品:据说那是一尊我们基因之母的雕像。 但我觉得,那更像是我在接受新血训练期间,所遇到的一个死对头的模样:当然,我可没把这句愚蠢的结论说出来。 在随大流的选择下,我最终加入了【探索者修会】,并被告知下一次【踏青】与【集体交流】的日子,初步订在了十五个泰拉标准日之后,是否参与全靠自愿。 不过报名这次行动的战斗兄弟倒是格外的多,听他们说,大名鼎鼎的塔拉辛中士将亲自带队,他还会主持随后的【博物展】与【收藏爱好者交流会】。 听起来都不错的样子:我不太记得我还是凡人时期的爱好了,但是现在来说,我挺喜欢收藏的。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讨论在这次【踏青】中,到底需要投入几台终结者战甲啊? 3 一位热心的战斗兄弟告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来终结者是用来让当地居民保持友好态度与冷静心态的:那些居民往往睡了很久,被不小心吵醒时会有很大的起床气,我们需要劝导它们重新入眠。 据说这个点子还是塔拉辛中士率先提出来的。 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 4 我与修会中的战斗兄弟们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间,但是晚间休息的钟声打断了它:按照原体大人亲自拟定的要求,除非情况特殊,每名军团士兵每天都会得到至少六个泰拉标准时的休息时间。 我觉得这个休息时间其实有点太多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尤其是我们的休息室还算不错:因为军团人数的原因,每名战士都可以得到一间私人休息室,大约十五到二十平方米,设施也很完善。 我们每个人都要负责定期打扫自己的房间,二次装修是得到允许的,但是必须提前申请,同时,在房间中设立私人爱好区域也是得到允许甚至鼓励的,赫克特连长还帮我摆好了我的收藏架子。 据说,我们的原体很倡导在休息时间发展个人爱好,在每一个私人休息室的门扉上,都刻着一句她说过的话语。 【你们是我的子嗣,也是帝皇的战士,但除此之外,你们也是拥有着思想、尊严、生命与喜怒哀乐的自由的人,而不是一块可以肆意被漠视的机械。】 【记住这一点,并尊重你们自己的生命与思想,就像伱们被教导如何尊重我一样。】 在正式休息之前,我看着这句话很久,也想了很久。 5 我不知道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拥有着什么样的基因原体,但据说他们拥有的都是父亲,可唯独只有我们的原体是基因之母。 不过我想…… 哪怕是一位基因之母,但是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那么比起其他的原体,想必也不会太差的。 6 第二天早上,当我和赫克特连长一起吃早餐,瓜分着咸牛肉肉松和牛奶咖啡的时候,我问了他一个谨慎的问题。 “我们的基因之母,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愣了愣,但他很快就露出了一个笑容,还有坚定无比的回答。 “如果你只是问我个人的看法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她是银河中最伟大的人物之一,我愿意为了她的任何一句话,而去做任何一件事情,无论那有多么的危险与荒谬。” “这就是我的看法,而且它永远不会动摇。” 他吃了一口咸牛肉肉松,然后继续补充到。 “不过如果你问,基因原体在你的心中应该是什么模样,那我只能告诉你:没人有资格能替你决定这件事情,你必须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靠心去感受。” “……可是,我只是一名军团的新血,连长,我也见不到原体。” “对啊。” 他点了点头。 “所以,在塑造起你心中的基因原体之前,先努力让自己成为能够站在她身后的人物吧,当你能够追上她的脚步的时候,你自然也有了那份实力与底蕴,去判定原体大人在你心中的相貌。” 我点了点头,并在随后发出了一句愚蠢的感慨。 “这听起来可真不容易。” 赫克特连长哈哈大笑。 “没关系的,相信我,无论如何你都能见到一次原体。”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毕竟原体大人会认真的观看与记住每一名牺牲战士的样貌与名字,你的照片迟早会在她面前走一圈的。” “所以啊,记得把你的证件照拍的帅一点,虽然你小子长得本来就挺帅的了,大概有迪尔姆德那家伙的六七分神韵了。” “……” 赫克特连长可真会安慰人。 7 在早餐之后,赫克特连长带着我们参观了战舰上的各个场所,其中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战舰中心部位的大竞技场了。 虽然时间很早,但是竞技场里面已经很热闹了,我们还正好遇见了一位来自千子军团的战士刚刚活动完筋骨,他胳膊上的肌肉可真是让人羡慕。 赫克特连长和他熟识,并称呼他为【阿里曼】,而我很快也在竞技场里面找到了这个名字:他居然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雕像,而且在竞技场的斗技排行榜里,也是排名前十的大人物。 当然,阿里曼阁下距离排名首位的巴亚尔阁下还是相距甚远,有关于巴亚尔的传奇战绩甚至单独占据了一面墙壁,赫克特连长对于上面的事迹如数家珍。 不过…… “连长,这个【嗜血狂魔】又是什么意思?” “啊……其实我也不清楚,据说是巴亚尔在某次异形灭绝战中所遭遇的召唤物,那个家伙还邀请他加入什么黄铜斗技场。” “然后他拒绝了?” “也算不上,当时的巴亚尔阁下杀得顺手了,根本没来得及听到那个召唤物说什么,就一刀把它的脑袋给砍了,这个名字还是当时的其他战斗兄弟所记录的。” “这样啊……” “这么说,这个所谓的什么【狂魔】还是挺菜的嘛。” “谁说不是呢,反正那个东西再也没在巴亚尔面前出现过。” 8 在我正式报道的第三天,赫克特连长告诉我,连队的一场内部日常讨论会议即将开始了:所有的连队战士都要参加。 说实话,我为了这个消息而紧张了一天,甚至幻想到了在一座严肃的殿堂之中,我在整个连队的面前自我介绍失误的未来。 不过事实上的情况…… 与我想的有亿点点出入。 会议的地点并不是我所想象的一座宏伟殿堂或者阴暗的密室,而是一颗郁郁葱葱的丛林世界,上面有着大量对于凡人来说可能比较危险的肥硕野兽,以及非常凉爽宜人的夜间气候。 我们整个连队降落在上面,还有一些凡人辅佐者与客人,所有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在打猎与收集各种浆果上,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都围坐在了巨大的篝火旁边,四周被各种灯光照的如同白天一般。 就连凡人辅佐者们也被郑重地邀请落座,他们得到了仅次于客人们的第二轮敬酒,以感谢他们长久以来的辛勤劳作与无私付出。 会议开始了。 赫克特连长用着一番妙语连珠讲述了连队最近一段时间的战史与获得的荣誉,所有人都因此而笑得很开心,基因之母的名号得到了最多的歌颂,然后就是军团的名字与阿瓦隆的繁盛。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这十几名新血的加入会成为这场会议最神圣与重要的一部分,当我被叫到了土台上,向着在场的数百位泰拉老兵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我的发挥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不过,我多少还是有一些紧张的,幸好凯隆阁下很快就与我分享了他亲手做的无花果馅小酥饼与桃子馅饼:难以想象的美味。 在那之后,大块的烤肉、炸土豆与各色沙拉被分到了每一名聚会者的手中,无数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站了起来,向着所有人分享他刚刚得到的全新故事,并顺便向我们这些新血介绍自己:欢笑声一直没有停歇过,我也在不知不觉间记住了很多名字。 9 当会议,或者说晚会进行到后半夜的时候,话筒被传递到了那些客人的手中,他们大多是接下来要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凡人军官,虽然有些生涩,但也都很痛快地分享着他们的故事。 我注意到了,不少战斗兄弟竖起耳朵,一边聆听着这些故事,一边迅速地把它们记录了下来,他们大多是【绘卷者修会】的一员。 最终,话筒来到了那些卡塔昌军官的手中,在这里我不得不插一句话,这些卡塔昌人可能是所有客人中最轻松的那一波了,在白天的漫长打猎过程中,客人们多多少少都露出了一些疲态,但是这些卡塔昌人…… 明明是对于凡人来说相对危险的丛林,他们的表现却像是真的来旅游放松了一般,我在白天的时候曾与几名卡塔昌人同行,发现他们在丛林里居然比我还快!捕获到的猎物居然比我还多! 尤其是,当我因为一大股会移动与呼吸的有毒藤蔓,而陷入被动的时候,一位卡塔昌军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十几米高的食人植物,帮我脱离了险境。 他冲我笑了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能看懂那个表情。 “对于新手来说,你的这种失误没什么值得羞耻的。” …… 这合理嘛? 当然,除去这些事情,卡塔昌人的故事还是很动听的,他们口中的那些简单语言拥有着摄人心魄的吸引力,尤其是对于他们母星的描述与回忆。 虽然有些……夸张? 反正,我是不相信一个人枕着石头入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会被石头咬掉一半屁股的,和火车一样巨大,能够捕食装甲部队的【卡塔昌恶魔】听起来也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更像是某种被妖魔化的远古神话故事。 不过编的倒是挺好。 但是那些老前辈的表情这个时候都很严肃,就仿佛他们认为这是真的一样:让人困惑。 而当在座的卡塔昌人讲完了他们的故事之后,所有的目光便停留在了一位文质彬彬的军官身上,他看起来三四十岁,身材比较单薄瘦弱,不过军衔倒是很高。 这位名叫【埃尔温】的凡人将军没有挡住我们的热情,也开始讲述了他最精彩的故事。 总得来说,大概就是…… 当初他在他的家乡格拉斯顿的保卫战中,是如何带着几千名散兵游勇和武装民兵,靠着几辆勉强启动的坦克,打退了破晓者军团三个连队一千多名战士的轮番攻势,甚至发起了反击作战的。 …… 在场的气息有些安静。 …… 不过这个故事本身,倒是的确很精彩。 x 在篝火晚会后的第二天,我就看到了那些客人的故事,被细心的铭刻在了战舰的长廊上,包括那位埃尔温将军的故事,他的故事甚至被刻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除此之外,长廊之上还有着许多的故事与游记,记录着连队成立以来的点点滴滴,我觉得这些故事甚至比一座雕像更能让我感觉到连队的历史与骄傲。 我甚至有了一种渴望:我希望能够快点加入战斗,我希望我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故事,然后把它刻在这里,告诉所有人,我曾经走过了哪里,看到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 凯隆阁下说,这叫传承:成功与失败一同被承认,骄傲与苦楚一同被铭记,这可以告诉我们自己与后来者,什么值得我们追寻,什么需要我们不忘。 我喜欢这个称呼。 x1 值得传承与记录的事情很快就到来了:【探索者修会】的一次大规模集体活动,有来自二十个连队的数百名战士加入其中。 我甚至看到了阿里曼:他看起来无比的娴熟与……乐在其中? 更有甚者,在活动正式开始之前,我还看到了阿里曼摆开了他的绘画工具,全身心的投入着。 在塔拉辛中士的带领下,我们轻松的炸开了这座远古遗迹的外层大门,赫克特连长带着我冲在了最前面,但塔拉辛中士甚至冲的比我们还要快。 遗迹之中有着一些奇形怪状的金属机器人,泛着渗人的绿光,但是它们的数量并不多,而且战斗兄弟们看起来得心应手,我们很快清理了这些守卫,并开始搬运一切值得搜走的物品。 在这期间,我不慎与赫克特连长失散了,一个人深入到了一条悠长的窄廊里面,沿着一路可怕的破坏痕迹前进,甚至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咒骂声与搬运声,但当我应声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座大体来说富丽堂皇,可是内部却空空如也的巨大殿堂。 塔拉辛中士就在里面,他颇为遗憾的告诉我,这座房间在很久之前就因为一场不知为何的爆炸而失去了一切的摆设,不过为了安抚我的努力,他送给了我一个小小的礼物:那是一颗狭长的金属颅骨,还散发着几丝幽绿色的痕迹,头戴着一尊金色的皇冠。 “这是什么?” 我问他,而他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一个骄傲自大的蠢货而已,他早在很久之前就该死了。” 我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收起了我在这次【踏青】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收获。 x2 【博物展】与【收藏爱好者交流会】在【仙境之国号】战列舰上召开了,这艘战列舰的名字同样来源于我们的基因之母。 说一句题外话,虽然我对于我们的原体大人还没有更多的认知与了解,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她的取名能力也许真的不太美好。 举个例子,属于我们破晓者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名为【曙光女神号】,虽然这个名字理论上是所有人推选出来的,但是实际上却有着猫腻:在所有的旗舰候选名字中,只有这个名字是我们的基因之母所亲口提出的。 这个名字怎么说呢……也许不太帝国真理。 当然,没人会提出来,在几天的言传身教之下,我们这些新血已经学会了一件事情:我们的基因原体并非完美之人,我们不能像苛求一座神像一般苛求她。 我们自己可以做到更多,我们也理应需要做到更多。 x3 【博物展】顾名思义,就是一场展览会,也可以看做是某种收藏癖所附加的炫耀气息,这场展会的每一个展品都会标注着非常确切的由来与获得方式,大多是通过【踏青】和与客人们的交换礼物。 展品的类型多种多样,可以是一件文物、一柄武器、一具异形标本甚至是一个故事,展会中有专门的军团历史展区,能够让我们知晓那些发生在神圣泰拉上的往事,而一些教育专区也被放在了角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灵能部队的专属接待处,他们免费发放基因之母所撰写的灵能基础培训手册,我也领了一本,打算回去看看。 每一个领到手册的战士都会得到邀请,去参观一场灵能部队内部的学术会议,他们还提供对于新血战士们的灵能潜力检测,那些被检测出来的新血们往往会被推荐加入灵能部队,而如果他们本人实在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强求,不过他们也要熟读灵能手册,以此来学会压制自己的力量,并定期接受灵能部队的专门检测。 我拥有着一定的灵能潜质,但是在与连队里的一些前辈进行了交谈之后,我并没有加入所谓的灵能部队之中。 听说,所谓的灵能手册只是科普读物级别的书籍,那些真正的灵能战士需要同时学习十几门必修课程,还要根据自己的类型选择相等数量的选修课程。 除此之外,据说他们每个泰拉标准月都要进行考试,不达标的人会被安置进入虚拟梦境中,反复学习与考试,直到达标为止。 …… 钛可怕了。 x4 说到钛。 在博物馆的【百味修会】展区之中所发放的【钛钛乐罐头】,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不过这种蓝皮肤的异形物种据说野外数量已经达到了濒危,不得不靠大范围的人工养殖才能保持数量。 但与此同时,这种养殖异形的行为也遭到了一定数量的反对:不过没有人会否认【钛钛乐罐头】本身的美味与富含营养。 可惜,每名阿斯塔特战士只能领到两罐,凡人则是一罐,虽然我找过那些凡人参观者,希望能够换到他们的罐头,不过这些凡人虽然对我无比尊敬,却也是无比尊敬地把我给拒绝了。 嘛,算了。 我已经被叮嘱过,要在日常生活中对于凡人保持尊重:虽然我不确定其他的军团会不会这么做,但是我还是挺喜欢我们军团的这种氛围的,很多破晓者都拥有着自己的凡人朋友,甚至是挚友,我也被鼓励要这么做。 据说在其他军团,这些为了军团服务的凡人会被称为【仆役】或者【奴役】,但是在破晓者军团之中,他们一致被称为【军团的凡人辅佐者】,拥有着极高的考核标准与实际待遇。 据说,一名辅佐者的薪酬足以让他的十几名亲属在巢都中享受中上层的生活与待遇,而且在这些辅佐者与他们的后代之中,如果拥有着天赋异禀之人,也会被迅速地挖掘出来,在其他的领域作为军团的核心骨干而活动,他们的后代也更有可能加入忠嗣学院,甚至称为新的战斗兄弟。 从这个角度来说,尊重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x5 收藏爱好者交流会在博物展之后召开,处于同一座大厅之中。 正如字面意思所说,这的确就是一场【探索者修会】内部的交流活动,各种在过去【踏青】中的各种故事与经验被总结和讲述,谁都可以仔细地聆听一番。 当然,塔拉辛中士依旧是所有人的焦点,虽然他极少露出他的真面目,但是没人怀疑他一定是一位功勋卓著的老兵:毕竟他的故事是那样的绘声绘色,真实可靠,而且数量多到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服役一千年了。 而在各种讲述、讨论与聆听的同时,不少战士还会交换自己的收藏品:科尔特斯连长用一把同样泛着绿光的异形手枪从我手中换走了那颗金属骷髅,他说他最近正在拼凑一副该异形的全身骨架标本,就差这么一个华丽的颅骨了。 赫克特连长以过来人的身份帮我把了把关,最终,我成功的收获了第一把【私人武器】,还有科尔特斯连长撰写的使用说明。 远处,塔拉辛中士依旧在不断地高谈阔论,洋洋得意地炫耀着他房间中的各种收藏。 我看见阿里曼也在其中。 x6 在离开交流会时,我看到了几名如丧考妣的智库。 赫克特连长告诉我,那是因为灵能部队每四个泰拉标准月的【虚拟现实考核】即将开始了,基因原体会亲自出题与观摩。 “他们没准备好么?” 面对我天真的问题,赫克特连长只是露出了轻蔑的冷笑。 “别被骗了。”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现在一个个都互相抱怨会考砸,会在基因之母面前丢脸,会得到一个及格分数就谢天谢地了。” “等到结果出来了……哼!” “即使你离满分只差三分,都是排不进前一百名的。” “能在智库部队混的,都是一群货真价实的卷王,他们不但在学习中卷,在战斗中更卷,因为他们认为这才配得上他们【原体嫡系】的高贵身份。” “虽然从来没人承认这种自吹自擂的嫡系身份。” x7 发生了一件事情。 塔拉辛中士……被盗了。 他现在正在满舰队的到处贴寻物启事,已经因为破坏战舰环境而被监察部门带走了。 整条战舰如今都在颇有兴趣地讨论着凶手到底是谁,不过谁都没去真正的关心这个问题。 毕竟,惬意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即将迎来战斗任务。 大远征仍在继续。 x8 终于来了,我的第一个实战任务:第二十三连将全体出动,收复一个名为【席尔梅尔】的星系。 目标星球上并没有什么统一的国家,而是一系列城邦、乡村农舍的联合体与野蛮人部落,虽然他们的人数众多,但是收复行动相对来说非常顺利,赫克特连长把我们这些新血带在身边,详细说明了军团目前最为依仗的战术之一:对于无人机的大规模运用,以及切实可靠的立体作战与饱和火力打击。 当地的居民们热情地欢迎了我们的到来,对于加入人类帝国也没有更多的反对意见,他们还无私地向我们分享了他们组织有序的社区的秘诀。 虽然我们都搞不懂,这些看起来原始朴实的村民,为什么会对核聚变与自由贸易如此精通,甚至保留有完整的图纸。 当然,比起这个世界上那些内陆湖中的远古护卫舰、各种用木头组建的火箭发射台,以及我们剿灭野蛮人部落时所缴获的巨型机器人stc相比,这些事情都是小儿科。 银河可真是神奇啊。 老规矩,我们暗地里复刻了所有缴获到的stc模板,在确定了军团已经将其收藏起来后,我们再大张旗鼓地按照契约,把这些模板交到了我们的瑞扎盟友手中。 从那位瑞扎铸造贤者浑身上下激动到发红冒烟的等离子,以及不断脱落的零件来看,他们对于这次契约的履行还是非常满意的,这位全权代表随即承诺了一份天文数字的物资,并以自己的信誉作为此次交易的担保。 当然,据说那份模板所需要的很多原材料,是如今已经很难理解与复刻出来的技术: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当我们最终升起了人类帝国的双头鹰旗帜,以及象征着第二军团的永恒环日旗之后,我们从凡人辅佐者精挑细选了一批人物,让他们作为此地的管理者与帝国代表,随后,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重新返回到冰冷的虚空之中。 我最后所看到的,是几名早早爬到了山巅的孩子们,他们也许就是下一批阿斯塔特选拔之中的幸运儿,而在他们那转瞬即逝的瞳孔之中,我也看到了那不散的,对于遥远星辰的最初渴望。 希望他们的渴望能够实现。 希望我们的,也能够实现。 x9 当第二十三连队返回军团主力舰队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 所有的日常活动都被强硬地取消了,我们不再是探索者、收藏家或者是凡人的朋友,我们恢复了我们真正的身份:阿斯塔特战士。 以【曙光女神号】为核心,我目睹到了二十四个连队倾尽一切力量的集结,其中包含了破晓者军团大部分的近卫连队与主力连队,共计一万两千人左右的大军,如果再加上随之而来的辅助军与制造世界的盟友,人数将轻易突破百万。 奥西里斯。 我们要去奥西里斯。 我们要远征奥西里斯。 在不知不觉间,这样的话语成为了舰队之间的低吟,无数的文件与情报被严肃地下发,来自于智库部队与极限战士军团的战斗兄弟们面色严肃地来到了每一艘即将参与远征的战舰之上,召开了全员必须聆听的会议,讲述着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种种能力与暴行,还有人类帝国与它们的过往纷争。 就在赫克特连长被召集到【曙光女神号】上进行连长会议与战术讨论的时候,我们也奉命以此进行虚拟现实的演练,这种技术据说是基因之母从奥特拉玛带回来的,经过瑞扎世界的不断钻研,如今已经可以在军团之中普及。 所有的战役都被讲述,所有的问题都被指出,在正式加入到军团的这两个月以来,我第一次拥有了一种即将面临真正战争的感觉。 这是一种…… 无法压制的兴奋。 战争,它终于要来了。 xx 今天的晚饭有失水平。 据说,在我们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的基因之母去往了遥远的诺斯特拉莫星区,当她回来的时候,似乎也带回来了什么东西,圈养在了军团的旗舰之上。 不过那应该与我无关,毕竟我又不在旗舰上。 不过我又听说,主管荣光女王级战舰后勤工作的凡人主管似乎出了意外,考虑到旗舰在整个后勤体系中的重要性,这样的意外甚至波及到了其他的战舰上。 比如说,在今天晚上的奶油葡萄干面包中,既没有奶油,也没有葡萄干…… 别让我知道到底是谁把后勤主管给干掉了。 说到这个,据说塔拉辛中士还在努力探查着发生在他身上的失窃案真相,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凶手在作案现场留下了一张很漂亮的画作,也可以理解为补偿? 算了,反正那与我无关。 xx1 在大舰队正式启航之前,赫克特连长才从旗舰上回来,他还为我们带回来了一些纪念品,具体一点来讲,是一箱……真菌孢子? 他表示这是在对旗舰底层进行大清扫时所获得的,虽然我不太确定为什么他需要去参与清扫,但是看着这群嫩绿嫩绿的菌子,在犹豫了片刻后,所有人还是拒绝了我们连长大人的好意。 尽管连长大人几次三番地诉说着它们的安全性:他表示当他找到这些角落中的顽强生物时,他清晰地看到其中的几颗已经被快乐地咬过了,而且周围也没有死人。 不过,这点证据显然还是无法说服我们的。 哦,也不是所有人,技术军士埃阿斯阁下就兴冲冲地拿走了大半的菌子,几个小时之后,他的房间里面就传出了浓郁的美妙菌子汤的气味,还挺香的。 当我闻到这股气味的时候,我正在我的房间里把玩着那把通过交易获得的异形手枪,它的威力的确非常惊人,但是操作难度也比我想象的要大上不少。 所幸,在我把它暂时性地玩坏的同时,我也学会了该怎么操作这把武器:现在,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找人把它修好了…… 目前而言,技术中士埃阿斯前辈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于是,在第二天,我就敲响了他的房门,而他维修的过程虽然并没有被我看见,但是效率与结果都是异常喜人的。 只不过,当我怀揣着一种好奇心,询问他是如何办到的时候,他的确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模模糊糊地给出了一个回答。 “俺寻思这么修能修好。” …… 看起来那碗菌子汤的确是有着一点副作用啊。 xx2 伴随着第二十三远征舰队云聚起了自己的庞大力量,并且迅速地离开了暂时停泊的神盾星区,向着更遥远的银河南部进军,我们的日常生活也稍稍有些枯燥了,循规蹈矩的演练与训练开始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时间,也许,这才是大远征时期的正常状态。 据说,我们的舰队很快就要途径阿瓦隆了,那是我们基因之母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一些过往的经历虽然已经模糊,但是依旧在我的脑海中有着顽固的根基。 有时,我会在冥想中回忆起我的过去,回忆起我那总是笑眯眯的生父,和我那个无比泼辣豪爽的凡人生母。 据说当年的生父是一个快乐自由的游侠骑士,直到他处于一次好勇斗狠,打赢了生母用来招募夫婿的竞赛,然后还打算逃跑。 于是,他的膝盖就中了一箭。 是的,我的生母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弓箭手,虽然我对她的记忆也就仅此而已了,她和父亲的模样都在脑海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军团与战斗兄弟,是帝皇与原体。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颇为戏谑地嘲讽了一下自己。 我算不算也像是我当年的生父一样,在膝盖上中了一箭呢? 不过他是对生母,而我是对军团。 但就像生父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脸庞似乎也只是一种遥远的感慨与满足。 我,也同样如此。 (本章完) 第257章 摩根:我将超越死亡 【我亲爱的寄生虫兄弟,这几天又在做什么?】 第二军团之主倚靠在自己的软榻上,自顾自地揉捏着嘎吱作响的颈椎,她那双与面色无异的苍白眼皮如今笼罩在一片浅灰色中,那意味着她又一次在实验与推演中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老样子,把自己锁在他的房间里面,带着您给他的装备。” 在基因女王前方不到五步远的地方,室女座一边给自己的造物主揉捏着小腿部位的肌肉,一边汇报着这段时间毫无新意的事情。 【他这样多久了?】 “差不多五天了,基本上不会出来,所有的饮食只要求送到门口就可以了,吃得很干净,平时也非常地安静,不过他强烈抗议在他的门口安放卫兵的行为。” 【强烈?】 “他把两位警卫的站岗位置用垃圾堆满了:趁他们换岗的时候。” 【……】 摩根揉了揉眉角,在她的瞳孔中划过了几道模糊的幻影,那意味着她的确需要休息了:在把这些不大不小,却是格外糟心的事情通通解决之后。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不由得撇了撇嘴。 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似乎拥有着一种独特的魔力:每当涉及到他的糟糕事情被呈递到摩根面前的时候,尽管它们中的大多数早已被预料到,又或者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却依旧能够很有效率地扰乱蜘蛛女皇的理性之弦,在她的内心中鼓动起心烦意乱的乐章。 不过午夜幽魂也并非是纯粹的挑衅者:当一次恰好踩线的行为令第二军团之主的灵能气浪席卷了整艘战舰之后,康拉德的一切活动就都被他精准地定位在了【麻烦】的位置上:让人不快,但是也不至于上纲上线,更像是一种无伤大雅的摇头与叹息。 午夜幽魂很清楚:如果只是麻烦的话,他那位已死的血亲是不会大张旗鼓地来找他的,她还有着太多的秘密举措要去实施,没有更多的心思在他的身上。 简单来说,只要他不踏过摩根心中那条明显的红线,那他能得到的权利比想象的还要多:甚至包括在战舰上肆意游荡的自由。 昔日的诺斯特拉莫之王迅速且精准地找到了这一切的尺度,并且游刃有余地在这期间活动,他并不常与摩根见面,却已经慢慢学会了用一些颇为明显甚至有些幼稚的举措,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比如说善用垃圾:他在这方面堪称进步飞速。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只是端起了一旁的热饮,稍稍抚平自己心中缓缓燃起的,鼓舞她再去把血亲打一顿的不眠烈焰。 【那就把警卫撤回来,反正他如果再次发疯的话,安放警卫除了会造成额外的伤害之外,也没有什么真正的作用。】 “明白,大人。” 室女座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命令并不感到惊讶。 然后,她将自己的记录数据板架在了一边,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舰队的各项日常事务: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项,一切都在按照第二军团之主精心打造的行政与分权体系运行着。 第二十三远征舰队此时正搭载着破晓者军团的主要力量,以及他们的强大盟友,迅速南下,在短短一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里,它们就已经跨越了数百个星系,从阿瓦隆联邦的最北方来到了它的南疆。 第二军团之主精心架构的凡人统治体系在这一刻第一次彰显了他们的价值,由基因原体所下达的命令以最快时间传递到了沿途的每一个世界之上,所有被需要的后勤物资都被提前运抵到星港上,只等舰队抵达时进行最迅速的补充。 与此同时,所有的补给舰队和支援舰队也得到了命令,在规定时间里抵达指定星区,完成他们的使命与任务,数十支舰队没有一个出现错误,宛如精准的齿轮一般运转着破晓者军团这台焕发新春的可怖战争机器。 第二十三远征舰队只在阿瓦隆母星的近地轨道上停留了几天,进行了舰体的检查作业,而在其他的时候,舰队的主力根本不会在补给用的星港中停留,那些需要补给的战舰会作为第一批次抵达目标的补给星系,并且在迅速补给后,作为最后一批次与舰队一起离开:整个过程的时间,也恰好就是远征舰队主力经过一个星系的时间。 从头到尾,整个第二十三远征舰队都在保持着一种【高速移动状态】,但是就在这种疾行中,它们同样有条不紊地保证了每一艘战舰都时刻处于最佳状态,得到了速度与质量的双重保障。 当然,如此轻飘飘的话语的背后,则是已经初具规模的阿瓦隆联邦在其主君的一句命令之下,以空前的效率碾碎了一切会造成拖延的因素与困难,从而造就的奇迹。 一切都是算好的,都是庞大无比的参谋部、后勤部和智囊体系精密配合、夜以继日的成果,而这其中所裹挟的凡人管理者、星语者与星港指挥部,更是多如牛毛,甚至可以说,每一艘完成了补给的战舰背后,都有着数百万规划者与执行者的辛勤汗水。 蜘蛛女皇对于这一切感到非常的满意,她毫不在意这种【行军奇迹】的背后是何等天文数字一般的物资消耗,对于现在的第二军团之主来说,钱就是一个数字而已,毕竟她已经算是整个银河之中,最为富有的一位女性了。 摩根真正在意的是:如果能够继续保持与精进这份运转体系,那么也就意味着,破晓者军团的主力可以在一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里抵达阿瓦隆联邦的任何位置,而且能够保持最佳战备状态:这其中蕴含的军事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而更让她满意的是:这一切的成果,都是在她并未插手的前提下完成的,蜘蛛女皇在这一个月泡在了自己的实验室之中,研究着一个崭新的重要课题,任凭自己的子嗣与凡人追随者们,尽最大可能运用他们被赋予的权力。 但与此同时,虽然第二军团之主看起来与这一切毫无关系,可如果没有她的话语,那么这一切行动都只是空中楼阁而已:几个主要的阿瓦隆星区与行政系统之间不存在任何上下体系,唯一能够允许它们如此团结的,也就只有来自于基因女王的直接命令与基因样本了。 【可以了,一切都很好。】 在仔细阅读了两遍之后,基因女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将手指伸入自己的嘴唇之中,黏出了一抹唾液,涂抹到了数据板上,无数的数据与命令因此而运行,象征着这场无数人与世界尽力参与的行动得以完美地结束。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 “您为什么总爱用这种……不太卫生的方式,来批准这些最重要的文件呢,大人,每一次我还得特意把它们擦干净。” 【这叫基因样本,我可爱的阿尼亚,是人类帝国中最为高级的保密措施之一:只有属于基因原体的基因样本,才能开启那些他们真正在意的程序与门扉。】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非常高级的生物基因密码锁,我的兄弟们都在运用它,不过方法不太一样:我观察到基利曼喜欢用吻数据板的方式来解锁,黎曼鲁斯则是一口唾沫喷在上面。】 “庄森呢?” 【……我不知道,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演示这个。】 室女座点了点头,默默地记录下了这个新知识,然后,她又注意到了她的造物主的眉头正在化作喜悦的表示,彰显着好心情。 “您的心情很好,大人。” 【是的。】 “因为这次成功的高速行军?” 【因为它背后的一切事情:比如说这次行动的成功,意味着整个阿瓦隆联邦的行政效率、物资储备甚至是人员效率,以及我对于所有体系的掌控力度,都已经达到了一个能够让我满意的地步。】 【虽然依旧有着上升与进步的空间,但是短时间内,我对于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我在这片疆土上投入的精力,也不过是只有几年而已,未来还很长。】 【而且这次成功还说明了另一件事情,我的阿尼亚:我所打造的这个体系已经可以自我运转了,我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强化我对它的掌控力度,以及下达指令: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我的大量精力能够被空闲出来,用在其他事情上。】 【我的视野也可以暂时地离开这片土地,放眼到波及整个银河的远征、战火与机会上面:这一次与极限战士的联合行动,就是这一切的开端。】 “那您想好要在阿瓦隆之外的银河之中,纂取到什么了么?” 【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是尚且不太全面。】 “需要我记录么?” 【当然。】 蜘蛛女皇笑了笑,她那双疲惫的眼皮中闪烁着一种只有发现新宝藏的时候,才会蹦发出来的,野蛮而具有魅力的光芒。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摸索出了一个全新的造物,虽然它还只是一个构思,一个甚至没有在设计图纸上现身的摩天大楼,不过我相信它的潜力与未来,它的存在足以撼动银河,甚至可以撼动生命的可贵与死后的孤寂。】 “听起来很夸张,大人。” 【是有些,不过它的价值足以抵消这些狂妄的话语。】 【我的室女座啊,你知道……】 【无限回路么?】 “……” 室女座皱起眉头,非常认真的寻找着这个词语的踪迹,足足一分钟之后,她才摇了摇头。 “我的记忆序列与密涅瓦序列中不存在这个词语,大人。” 蜘蛛女皇斜躺在软榻上,露出了一个早有预料的笑容。 【当然不存在,你也当然找不到它,我的室女座。】 【因为这个词语,以及它所代表的这个存在,是属于未来的,它是还未降生的婴儿,诉说着种种尚且无从得知的伟大可能。】 —————— 【我在一名科摩罗的梦魇剑士的记忆残片之中,第一次捕捉到了这个词语的存在:这个异形杂碎有着一名同样是灵族的战友,而后者曾经是伊阳登方舟的支派武士,因为一个缘故而脱离方舟,成为了一名科摩罗的海盗。】 “我知道伊阳登方舟,大人,那是方舟灵族现存的最强大的武装团体之一,唯一一个能够与它比肩的就是比耶坦方舟。” 【是的,根据那名异形的记忆来看,在伊阳登方舟中,存在着一个名为梅伦德里—银魄的先知,她的资历非常老,其最有名的事迹就是:她是第一批开始从老妪世界上回收魂石的灵族之一,并同吟骨者一起改造了它们,使其能够储藏方舟灵族的灵魂,让它们死后不会被欢愉之神所掠走。】 说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脑海中的一抹低吟与长笑,就仿佛仅仅是她的一句提及,就足以让银宫之主感到片刻的满足。 “如此说来,这名先知倒是这些异形的功臣。” 【的确如此,但是她的成就还不止如此:这名先知梅伦德里正在构思着一种伟大的发明,她准备以方舟本身的龙骨作为地基,打造一种特殊的活性水晶矩阵,以此来缔造一个死后的世界,收容每一名方舟灵族的灵魂。】 【这就是:无限回路。】 (按照gw的说法,第一个无限回路在帝国历m33年,也就是大远征后三千多年建成,是的,这东西属于灵族的新发明) “……死后的世界?” 【是啊,一个人造的冥土,不得不说,这些昔日的银河霸主在幻想与构思方面,依旧拥有着属于它们的伟大力量,虽然这个构想现在还远没有达成,不过毫无疑问,那位先知梅伦德里已经踏上了完成这一伟业的快车道了。】 【可是,既然现在,我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构想,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打造一个相同的事物呢?】 【一个属于我的无限回路?】 “……” “这具有可行性么,大人?” 【当然。】 【这一切并非不可能,我的室女座:其实我早就已经知晓了有关于无限回路的存在,甚至知道其中的大部分原理:别忘了我在世上的第一顿饭是什么。】 【只不过,在之后的很多年时间里,我忙到遗忘了这个知识,直到耶门伽巨石碑前发生的一系列意外事件,让我在收割这些科摩罗杂碎的记忆的时候,想起来了这么一个宝物的存在。】 【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推演与拼凑相关的知识,虽然我做不出真正的无限回路,但是既然我已经知晓了大体的思路与想法,那么打造一个属于我的,不像无限回路却又具有相同功能的产品,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思路永远是最重要的,有了思路,一切就完成了至少一半。】 【当然啦,如果我可以将那位先知梅伦德里请来,在我的肚子里好好的谈一谈的话,也许对我的研究进度也会大有裨益。】 说到这里,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烁着一股残忍的光芒,不过室女座已经对此熟视无睹,她甚至有些热爱她的造物主眼中的疯狂。 “有思路也不代表万事大吉,大人,别的不说:方舟灵族的各种原材料与我们人类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又该从哪里获取它们呢?” 【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我的室女座。】 摩根满意地抚摸着自己侍女的柔软发丝。 【无限回路的核心材料其实只有两个:魂石与灵骨,其中前者虽然重要,但是对于像我这种等级的灵能者来说,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而后者,本质上则是一种固化的亚空间能量,虽然我还不知道它们的原理,但是我可以尝试。】 “尝试的过程也许会很漫长,大人,我们并没有时间。” 【没错,这也是我响应了基利曼召唤的原因之一:就在我们将要讨伐的奥西里斯灵能种所在的银河南部边缘,存在着一颗名为赵—阿卡达的铸造世界,我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情报,这个铸造世界掌握着一种与灵骨很接近的技术原料。】 “那个与千子军团达成了合作条款的铸造世界?” 【是啊,他们生产的某台自动战斗机兵现在还在我的仓库里,如果我能够得到他们的那样技术,那么我对于灵骨替代品的实验进度无疑会加快很多。】 “的确如此,大人。” “不过稳妥起来,我个人建议你可以去那个伊阳登方舟……” “拜访一下?” 【那得等我找到机会,一个顶级的灵族方舟是需要足够敬畏和慎重的对手,不过如果我能够再拉上一个或者两个军团,那么成功的概率无疑会高上很多。】 室女座点了点头:在她的脑海之中,还有着最后一条需要被解答与记录的疑问 “那么,大人,您如此费心费力地渴望建造一个完全属于您自己的无限回路,有什么目的么?它对您有什么作用么?” 【答案很明显,室女座。】 【一块能够储备死者灵魂的冥土,死去的魂灵能够在那里得到暂时地休整与思考的保存,能够脱离亚空间的波涛,与现实宇宙保持着某种联系,甚至可以在某些必要的时刻:再度回归。】 【你不觉得,这样的地方很适合我的子嗣们么?】 “……” 室女座皱起了眉头,她思考了一个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造物主所蕴含的心思。 “所以,大人。” “您的意思是:您打算以类似于灵骨的材料,打造出某种灵魂的储藏器,以此来储藏那些在大远征中阵亡的破晓者战士的灵魂,并让他们在您打造的无限回路,或者类似的人造冥土中得到休整,直到您在必要的时刻,将他们的灵魂再一次的唤回到人世间?” 【就是这样。】 “可是,一群灵魂,又该如何为您而战呢?” 【不要小看亚空间的力量,我亲爱的室女座,你的诞生就有至少三成的功劳来自于亚空间,而以我目前对于亚空间的理解和造诣,一些谨慎的创新也是可以的。】 “您的这些话语让我想起了马格努斯,大人。” 【你能想起他,本身就说明了我和他的不同之处。】 “……” “那您打算怎么使用他们?” 【我有过一种猜想:既然方舟灵族的灵骨在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固化的亚空间能量,而那些异形又可以把这些材料运用到它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那么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同样可以从亚空间的乱流中截取到一部分能量,用我的那位基因之父的烈焰锤炼一番,为我战死的子嗣的灵魂打造出可以在亚空间与现实宇宙穿行的躯体?】 “……听起来有些难度。” 【是啊,所以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备用计划:比如说用灵能力量增幅一批专门的武器装备,让他们的灵魂能够进入与驾驭这些盔甲和兵器,宛如神话中的无形军队一般投入到战场上。】 【而且,考虑到那些机油佬一直神神叨叨的所谓机魂,在很多紧急场合中真的会显灵,并且在泰坦这样的大型战争机器中,也往往有着历代驾驶员的幻影:这一切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如果我的一名子嗣全副武装而死,那么一旦我留住了他的灵魂,他就可以以机魂或者类似的方式,操控起他生前所穿戴的战甲,继续作战呢?】 “那不会引起友军的惊慌么?” 【穿的严实一点就可以了,而且在我的设想里,这座无限回路的世界与我的思维是绑定的,它是属于我的宫殿,能够因为我的意识出现在银河中的任何角落。】 【所以,我随时都能让他们出现与消失:只要时机把控地精准一点,实际上的问题并不大。】 “……” “但愿如此,大人。” 【不要这么失败主义,我的室女座,只要我在这次远征中真的能够找到类似于灵骨的素材,我有信心在三十年内打造出一个最为基础的无限回路,反正它的规模不需要非常大,我的工作量与那些要担忧整个灵族方舟的异形们相比,根本就不是在一个量级上的。】 【而且我也的确需要这种造物的存在:你是知道的,我的军团所受到的最大困扰,就是始终效率很低的征兵率,我虽然有无数种方法能够强化我的战士,甚至让他们的平均实力冠绝帝国,但是在基因种子适配率的问题上,我的研究进展始终是停滞的。】 【所以,即使是那些已经战死的破晓者,尤其是像老近卫军和泰拉老兵这样的精锐,我可不想让他们的可利用价值伴随着区区一次死亡而终结,他们既然是属于我的私人财产,那么他们的肉体和灵魂就都属于我。】 【我没理由看着我的私人财产的一部分,哪怕只是死后所剩下的那一小部分,被亚空间的湍流所卷走,他们是我的。】 【永远都是,我的。】 —————— 在第二军团之主有关于生前与死后的无限畅想之中,她的军团在铸造世界钢球附近短暂停留,进行了与极限战士军团正式汇合前的最后一次休整与补给。 也正是在这些铸造世界的机械神甫们口中,摩根才得知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基利曼甚至等不及在奥特拉玛与他的血亲集结了,他颇为担心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奥西里斯灵能种,会再一次地从他的指尖溜走,让他失去能够一扫军团往日伤痛,彻底重塑军心的良机。 于是,在留下了一个确切的汇合地点之后,奥特拉玛之主便带领着自己的十二万子嗣,浩浩荡荡地从五百世界西部边疆出发,在远东星域和风暴星域的交界处,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不过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也绝对没有忽略他的血亲:两位第十三军团的高阶军官带领着一整支庄重的外交团队和分舰队,一直都停留在钢球的近地轨道上,他们将负责引导第二军团的前进路线。 蜘蛛女皇对此不置可否,与自己那些窃窃私语的子嗣不同,摩根非常能够理解基利曼并没有等待她的原因:这并不是世人所想像的傲慢与下马威,单纯就是…… 他好像又有点上头了。 第二军团之主的宽容态度让两位极限战士不由得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他们也听懂了这位阿瓦隆领主的隐晦话语:并不是只有一位基因原体此时正在【曙光女神号】上面,而且那位并没有露面的基因原体……有些不太友善。 摩根不打算对基利曼隐藏这个消息,比起遮掩自己战舰上有一个不稳定因素的顾虑,她宁愿与奥特拉玛之主先通通气,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双方会弄得有些下不来台。 这也是第二军团之主对于自己这位极限血亲的某种自信:摩根的本能告诉她,只要把事情坦诚地与基利曼诉说,他常规状态下的理智足以支持他想明白真正的问题与利益所在,基利曼是可以沟通的。 两位极限战士的高阶军官如何与他们的基因之父联络,并不是摩根所关心的事情,在驶离了铸造世界所在的星系后,蜘蛛女皇开始依次召唤自己的连长们,向他们下达着不同的任务。 也正式在这个时候,在摩根眼前消失了很久的午夜幽魂,径直推开了王座间的大门,他的身后是两位完全没能拦住他的老近卫军。 摩根此时刚刚向她最庞大的子嗣赫克特下达了命令,而午夜幽魂的目光也在这名足以比肩基因原体的破晓者身上停留了一瞬,他耐心地等待着摩根遣散了房间里面的其他人物,才直接坐在了地上,盘起腿,完全不顾那些凌乱的脚印。 摩根皱起眉头。 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哪怕是最微小的麻烦与惹是生非,都足以让她产生明显的不满:基因女王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甚至发现了自己的这种情绪冲动在午夜幽魂的面前,正在愈加激化。 这可不是好事。 摩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有关于自己【千人千面】能力的副作用的猜测,这令她的眉头愈加地紧皱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么,康拉德?】 午夜幽魂咧开了嘴,他夸张的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展露着摩根赠送给他的那副深蓝色盔甲,以及那双精金利爪。 “难道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来探望一下我亲爱的姐姐么?尤其是在她送给了我如此贵重的礼物,而我们又分别了如此之久的情况下。” 【……】 【你还是按照你原本的口气说话吧,康拉德,我更习惯那个。】 “这就是我真正的话语,我最亲爱的血亲~” 一阵恶寒从基因原体的后脖颈处泛起,一路延伸到了脸颊,而蜘蛛女皇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不有得开始回想起了有关于午夜幽魂这一个多月行踪的详细汇报。 【这段时间里,你的行为非常的……规范,我的兄弟,没有再进行所谓的审判,也没有再去捡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吃,我想这意味着你有着更大的图谋。】 “有没有可能……” “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呢?” 科兹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口虽然崎岖依旧,但是好歹已经变得雪白的牙齿,一时间竟与他的苍白肤色显露出了以假乱真的搭配。 (_) 【……】 【你到底想要什么,科兹?】 午夜幽魂笑着,他那干瘪的胸膛在崭新的盔甲下面不断地扩张与缩贬着,甚至让人不由得开始担心他在下一秒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他才笑够了。 “我听说,我们马上就要与名为基利曼的兄弟汇合了?我对他可是非常地感兴趣,我的血亲,我觉得你应该带我去见见他。” 摩根眨了眨眼睛:虽然她原本就打算这么做,但是现在,她却想问一个相反的问题。 【如果我说不呢?】 午夜幽魂则是继续他的疯狂笑容,就仿佛这个答案丝毫没有超脱他的预料一般,他用一种喃喃的低语回答他的血亲,那即是命运注定的宣告,又像是……一句谎言。 “我会去往那里的,【马库拉格之耀号】,我知道那个名字,终有一天我会抵达那里的,无论你同不同意。” “我会到达那里,就像我会到达你的罪恶之显现地一样。” “这一切很快就会发生,它们会是一个……惊喜。” 【……】 【这是威胁?】 “不。” “这是未来。” (本章完) 第258章 科兹:她已经整整三章没打我了 “……” “安静,太安静了。” “没有哭喊、也没有死亡,只有让人如此深恶痛绝的安静。” “……” “我不喜欢这样。” “这艘战舰已经安静太久了,久到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虚假的安逸之中,认为自己只是一摞与鲜血无关的纯棉餐布,只需要等待那双大手的拾取,任其揉搓把捏。” “他们甚至在笑。” “笑的那么开心、那么自然、那么愚蠢,他们实在是太放松了,我的那位苟活于世的血亲,实在是把他们惯得太娇嫩了。” “就像她把她自己也纵容得太过于松懈了,失去了作为一名捕食者的本能与残忍:此时此刻,我所拥有的的自由,就是佐证这个观点的最好例子,她不是不知道我所拥有的力量与不稳定性,但是她依旧撤掉了哪怕最敷衍的防备,还让我拥有了力量与爪牙。” “这要么是低劣的陷阱,要么是可笑的自信,又或者出于所谓的血亲之情,而走错的臭棋: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错的,是需要值得矫正与修改的。” “这是不对的,这是愚蠢的。” “这是需要改正的。” “但在此之前,这艘战舰上所充满的,无非是她的子嗣与家丁,他们如同无脑的驱虫一般啃食着她所施舍的残羹冷炙,对她的任何一个决定歌功颂德,全然没有起到警戒与督促的作用。” “但是没关系,因为现在,我来了,午夜幽魂来了。” “我为她,为他们而来。” “我在想,是时候让她,同时也是让他们,变得严肃一点了。” “他们需要恐惧。” “而恐惧,有时候也并不需要真正的流血。” —————— 有些时候,康拉德甚至会怀念一下诺斯特拉莫:怀念它的恶臭与罪孽,怀念它的疯狂与晦暗,怀念那个能够在每一个审判之时唤起恐惧与杀戮的午夜幽魂。 明明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但是再次想起,康拉德却觉得自己已经距离那一刻有数年之久了,漫长到让他觉得自己的爪子正在逐渐变得生锈,变得笨拙。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去审判与恐吓那些堕落的罪行了,几个月?还是几年?就连最简单的时间计算都在这种天职的缺失下显得困难,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烦意乱了起来。 在宛如真正的孤魂一般,于战舰的各个角落和通道内,四处游荡了许久之后,就连夜之王也不得不颇为勉强地承认,这座臣服在他的那位腐尸血亲脚下的虚空国度,的确拥有着远胜于他的诺斯特拉莫的安稳与正义,他从未见到任何一起流血的罪孽,这艘战舰上的那些原罪之人,把他们的险恶用心隐藏得很好,几乎能骗过他的嗅觉。 午夜幽魂虽然也找到了不少的罪孽携带者,但是他们的罪孽要么小到需要最仔细的甄别,要么潜伏在尚未抵达的未来,无法作为令人哑口无言的证据来看待。 就比如说,他看到了那名负责维修机舱甲板的凡人军官,会在未来某一次惨烈无比的跳帮作战中成为叛徒,他会在恐吓、绝望与半强迫的精神控制下崩溃,打开他每天都要经过的那扇门扉,把入侵的异形放进战舰的核心区域。 当然,他同样看到了另一种虚无缥缈的未来:这名籍籍无名的凡人会成为英雄,他会在同一场作战的一次绝望的抵抗中身负重伤,却亲手关闭了大门,并怀揣着一枚足以杀死他和入侵者的炸弹,低吟着他的家人们的名字,静静地等待着入侵者的脚步逼近。 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几乎在同一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但是午夜幽魂却对此习以为常:他知道预言是一位恶劣的朋友,它总是会递上两杯相同的毒酒,并装作其中的一杯蕴含着它不慎放入的解药,以诱骗他在踌躇之中的伤痛。 对于这样的情景,康拉德早已拥有了解决的办法,他知道他的利刃是这种选择题的唯一答案:只要他将石桌打翻,那么自然就不用再为到底要喝下哪杯毒酒而困扰了。 同样的道理,只要他摘下那名凡人的脑袋,那么那名凡人自然就没有会在未来走向背叛与罪孽的可能性:一个死在过去的人,又怎么可能继续伤害这个世界呢? 如果是以前,午夜幽魂早就这么做了,但是现在不行,现在他必须遏制住他内心中的冲动,让这些渺小的罪恶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继续逍遥法外。 原因无他:哪怕狂妄如午夜幽魂也很清楚,如果他再一次把他那位血亲的私人财产雕刻成土耳其烤肉或者毕加索塑像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就绝不是像上次那样的【温柔呵护】了,夜之王可不是外面的那些蠢货,他比银河中的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血亲是怎样的怪物。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第二军团之主的死而复生,是不是他们共同的那位基因之父的手笔,也许那位人类之主的某些计划,需要用到一位能够令整个银河熊熊燃烧的原罪之种?所以,他将这名早就应该死去的孤魂,重新拉扯回了懵懂无知的现实世界? 康拉德并不确定这个想法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可能性,但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掠食者本能在告诫他,不要轻易地惹怒这头银发的猛兽,她远比他看到的更可怕。 而这,也是康拉德对于这艘战舰上的无数罪孽之徒,选择暂时网开一面的重要原因:不过他已经记住了他们的气味,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跑不掉的。 只要让他得到了机会…… “咚咚咚!” “……” 粗鲁的钢铁碰撞声无情的打断了午夜幽魂的沉思,那双隐藏在兜帽之中的漆黑眼眸抬起,看向了发出声音的门扉:也是他的房间与外界的唯一联系。 康拉德从他所偏居的房间角落中慢慢起身,走到了门口,在拉开那道沉重的钢铁之门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熟人。 “你的午饭,康拉德阁下。” 第二军团之主的粉发侍女推着她的二号餐车,伫立在午夜幽魂的面前,她那有些高挑的双马尾勉强能到康拉德的腰腹处,但这并不妨碍她以一种淡然到近乎于冰川的瞳孔和语气,与这位凶名赫赫的夜之王对视,交流。 午夜幽魂知道,他面前这个渺小的,类似于凡人的奇异造物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生命体,因为他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和敬畏,她的逻辑更像是一种以趋利避害为唯一核心的机械。 所以,他懒得和她说什么。 康拉德抓住了餐车,他的眼神随意地扫过不远处那些全副武装的破晓者卫士,以及那扇封印着可怕力量的门扉:午夜幽魂的房间与蜘蛛女皇的私人休息室几乎是紧挨着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而他每天的一日三餐,也都来自于那个属于他的血亲的国度。 康拉德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了捍卫着门扉的两位卫士,这让他在一瞬之间便吸引了无数明里暗里的敌视,他对此熟视无睹,甚至在内心中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这些愚夫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守卫着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们肯定也没有过哪怕类似的猜测,因为在他们那可悲的思绪之中,那无疑是亵渎。 但是午夜幽魂,比他们精明且大胆太多了。 鄙夷所带来的快乐让康拉德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把自己的午餐拖回了房间中,他坐在床上,无视了一旁整洁的餐叉,随意的抓起了滚烫的美食,扔进了嘴里。 食物的确美味,而且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精心,不过午夜幽魂对此总是心不在焉的,他厌恶着自己可能因为吃惯了这些娇嫩东西,从而无法再去啃食腐臭的可能性。 一边吃着,康拉德一边构思着他那已经谋划了一个月的计划:在厌倦了看到那些有罪之人能够在自己的面前肆意游荡之后,午夜幽魂逐渐习惯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而不是在战舰的各个角落中潜行,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他内心中一个潜藏的渴望被逐渐挖了出来。 在漫长的游荡中,这座虚空国度的那些雄伟壮丽、亦或是那些晦暗阴冷,都早已被午夜幽魂看在了眼中,而对于那些被破晓者们重兵把守的所谓【密库区域】,夜之王也不屑于去探索在那其中的毁灭奥秘,除此之外,这艘战舰也就只有一处地方,在他的视野盲区之中。 那就是他的那位血亲的私人领域,那就是摩根的国度。 通过无意中所窥探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的图纸,以及他在这段时间里的不断摸索调查,午夜幽魂已经能够想象出,那位第二军团之主拥有着怎样的私人领域,那是任何人,哪怕是她最信任的子嗣,都不能踏入的雾中隐国。 那么,她到底在那里面藏匿了什么东西呢?宏伟到需要如此庞大的领土来容纳,重要到需要如此严苛的标准来保护:那会不会是她真正的秘密,是她能够再次行走于银河的真相,亦或是,是她那副漠然皮囊之中,恶毒的本质所在? …… 康拉德笑了。 真是想想,就让人期待啊。 他理应进去看看,不是么? 当这样的想法第一次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它便挥之不去,甚至压抑了午夜幽魂内心中的不满,让他的思绪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如何让这一幻想成为现实的努力之中。 夜之王为此而沉寂了下来,他不再漫无目的的游荡,而是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谋划之中,他的脚步因此而有了目的性,一直停留在那些他将会用到的地点附近。 感谢他那位血亲的纵容吧,破晓者们对于他的神出鬼没并没有更多的提防和阻止,他们将他基因原体的身份看做是一种天然的信誉标志,这让午夜幽魂更加坚定了,要给这群懒散的松懈主义者一点小小的警告。 这的目标与他的探索渴望并不冲突,两个目的可以同时进行。 康拉德为此而努力着,他用摩根赠予的利爪在墙壁上刻出了荣光女王的扭曲地图,并且一遍又一遍地计算那些巡逻队伍之间的间隙所在,他推翻了无数的方案,避开了无数个陷阱,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逃避那可怕的灵能之网的方法。 这一切的一切花费了基因原体几天的时间,而当他再一次端着自己的午饭,来到了这幅丑陋作品面前的时候,午夜幽魂已经胸有成竹了,他知道,是时候开始他的计划了,因为那个最佳的时机,马上就要到来。 那么,第一步就是…… 康拉德咧着嘴,他随意地环视了一眼这个房间:宽阔的占地与齐全的设施说明了对于基因原体的足够重视,但是另一方面,这座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第二扇门,唯一的通风管道也只是从主管道中截取到的一段窄径,狭小到就连一个侏儒都无法通过。 这是一间牢笼,一间配得上基因原体的软禁牢笼,虽然摩根从来没有强硬地要求他呆在这里,不过她的意思也已经十分明显了:不要在这个房间中搞小动作。 但很可惜,蜘蛛女皇的牢笼并不是一座十全十美的建筑,在经过的耐心地探查之后,午夜幽魂已经可以确定,那条能够容纳他身躯的主通风管道,其实距离他此时所面对的墙壁,并不远。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不惊扰到那些守卫的情况下,抵达那里,从而在他们都认为他还在老老实实当家里蹲的时候,给他的血亲来上一场精彩的表演。 至于无声无息地破开这些金属墙壁的方法么…… 午夜幽魂扬起头颅,一口气把自己的午饭倒进嘴里,那些花费了蜘蛛女皇漫长心神的精美食物被他囫囵地吞下,匆忙的挤压到了自己的胃囊之中。 他安静的等待着,直到发觉他的胃酸已经与这些食物彻底混杂在了一起之后,才抬起拳头,对着自己的腹部,狠狠地呕击。 下一刻,大股大股混杂着胃酸的残渣从午夜幽魂的口中流出,他接住了它们,慢慢的涂抹在了墙壁之上,这些上一刻的美食成为了这一刻的破墙利器,一时之间,房间中只有低沉到几乎无法被发觉的滋滋作响之声。 午夜幽魂笑了。 计划,开始了。 —————— 当第二十三远征舰队抵达了远东星域西南方向的赫勒庭星系的时候,他们终于遇见了在这里进行短暂休整的极限战士军团。 奥特拉玛之主的全息投影在十五分钟后便出现在了蜘蛛女皇的面前:比起在马库拉格上的时候,此时的基利曼要更为严肃与沉默,他的盔甲也并非一尘不染,而是有了几丝战争所带来的沙尘。 “感谢你的到来,摩根,你能如此迅速的回应我的邀请,可真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我还以为我需要单独作战一段时间呢。” 一如既往地,极限战士之主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什么瑕疵,在摩根的记忆中,基利曼脸上的微笑是为数不多能和她的虚伪假面相媲美的事物,不过区别在于,他的微笑在表面上要更威严一些,在实质上也要更真诚不少。 【毕竟你的军队是如此的强大与壮观,我的基利曼,我深怕如果我来的晚一点,那么迎接我的只能是一堆异形的灰烬了。】 摩根盘踞在王座上,她话语中的简单奉承让基利曼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奥特拉玛之主打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金发,似乎有些愧疚于辜负了血亲的期待。 “恐怕我让你失望了,我的阿瓦隆姐妹:我的舰队依旧没有找到那些灵能异形的行踪,他们中的某些先锋已经深入到了风暴星域的责难星区附近,但是只在莫坦特周边找到了零星的线索。” 【安心,基利曼,一个种族的迁移再这么迅速,也肯定比不上我们两支全力以赴的舰队,从现在开始,我麾下的智库部队也会加入到搜索行列之中,他们对于这些异形种族有着独特的研究。】 基利曼笑了。 “说到智库,我想我要向你道喜了,摩根:就在前不久,我们的兄弟多恩在与我的一次交谈中,讨论到了你的那本智库基础知识培训手册,他已经亲自阅读了它,而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多恩的高评价?这可真是一个稀有的宝物。】 “的确如此,据说第七军团正在以你的手册为大体标准,实验性地训练帝国之拳中的智库,多恩认为你的手册中拥有着大量宝贵的理性言论和实践案例,这让它的价值远高于其余的灵能书籍。” “他还提到了一点:据说福格瑞姆已经把你的手册散播给了其他的兄弟们,尤其是荷鲁斯,而荷鲁斯在阅读之后,则是把它推荐给了更多的人,我还听说,察合台可汗与黎曼鲁斯甚至主动向荷鲁斯各自讨要了一本。” “恭喜你,摩根,你居然主动让黎曼鲁斯与灵能有了交集,这可比打下一个星区,又或者族灭一种异形要难得多的多,就宛如在石头的脑袋上种出一朵鲜花。” 一抹淡然的笑容爬上了蜘蛛女皇的嘴角,她因为基利曼的话语能感到了一种平静的骄傲,甚至因此回忆去了一件有意思的小事。 就在前不久,一名在第二军团旗舰上进行交流工作的暗黑天使老兵,特意觐见了摩根,蜘蛛女皇对他有印象,因为他们曾在冉丹战争之中并肩作战。 这位暗黑天使的话语有些模糊与闪躲,不过基因女王还是冷静地听出了他话语间的弦外之音:简单来说,就是某位卡利班的狮子绕过了卢瑟,通过一名子嗣的话语提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没有这么一本书呢? 这件小事在第二军团之主的哑然和一本亲手撰写的灵能手册面前宣告了结束,蜘蛛女皇还根据自己对于冉丹的记忆,融合上这段时间里对于灵能的深入探索,为暗黑天使编写了一本如何对抗冉丹灵能者的小册子,以作补偿。 【那么,你也在使用我写的那本书么,基利曼?】 “当然……不过,我做了一些小小的修改,以让它的内容与奥特拉玛和极限战士的实际情况更为贴切一些,就比如说你在书中所提倡的智库部队的特殊编制,我在实际运用中把它取消了,因为这样的组织容易造成智库部队与军团主力之间的隔阂,不利于内部团结。” “就像那些铸造军士一样。” 摩根的眉头不可察觉的皱起了几丝:那是她在整本书里最为骄傲与创新的部分之一,而当她再次看向基利曼那不自觉的微笑时,内心里不由得划过了一丝无法控制的不满与愤慨。 【好吧,我的血亲,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你的修改是否具有真正的价值,不过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投回到银河之中吧,毕竟我们还有一种种族需要去剿灭。】 基利曼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察觉到第二军团之主话语中的那些微弱锋芒:在此之前,他所体会到的话语之锋可比这明显多了。 极限战士之主按下了自己旁边的机械开启键盘,一道详细的星图便出现在了他的投影旁边,基利曼简单地介绍着他的进度,为了他们之后的详细面谈做铺垫。 “我们现在身处的是远东星域和风暴星域的分界线附近,不过这条分界线是比较模糊的,只是泰拉议会的一个粗略划分,而且这里的世界大多还没有臣服于人类帝国的统治,保持着他们各自的独立性与野蛮的习俗。” “我们现在所处的星系名叫赫勒庭,它通过曼德维尔点与西南方向的恩德拉加星系相连接:那里是帝国海军在这片区域的母港,而如果继续朝着西南前进,会是一个臣服于帝国,有着一定自主权利的骑士家族所在的世界:杰达斯拉。” “等到了杰达斯拉,我们与风暴星域就只有一个星区的距离了,但是杰达斯拉以外的那些世界全都是蛮荒的原野,它们缺少足够的价值与重要性,所以帝国也没有立刻去收复它们:我们也不会,毕竟这里距离你和我的管理范围较远,而且我们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这些还未被收复的……蛮荒世界,有什么统一的名字么?】 “当地人会把它们称之为角斗群星,因为这一代流传着野蛮到无可救药的角斗士文化,甚至连星球上的科技都因此而倾斜,几乎每个世界的统治者都是奴隶主,他们靠血腥的表演来讨好底层群众,维护自己的统治。” “其中最有名的世界,莫过于努凯底亚,那里的角斗士文化堪称根深蒂固,而且他们还拥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不容小觑。” 【……】 摩根沉默着,她那苍白的眼皮遮蔽了瞳孔中困惑的本能。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在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名字的时候,她的脑海便被一种奇异的浪潮所席卷,就仿佛内心深处的本能在告诉她:那个野蛮的世界,也许与她有着什么重要的联系? 【你去过那个世界么,我的基利曼?】 奥特拉玛之主有些惊愕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摇摇头。 “没有,我曾经派遣使节去规劝那里的统治者们归顺帝国,他们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有表现出过激的行为,而且那里的价值也不值得我专门派遣军事力量过去。” “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胡思乱想而已……话说回来,你的使节有没有向你汇报,那个世界上可能存在着什么……异常人物?】 “你在担心我们的一位血亲会掉落在那里?” 基利曼瞬间就明白了蜘蛛女皇的所思所想,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安慰的笑容,然后再一次地摇了摇头,金发随着飘舞。 “放心吧,摩根,我的每个使节团都会在出使的时候,留意一下那个世界上的青年才俊,而且他们的眼光与判断都是值得肯定的:他们向我汇报说,这个名为努凯底亚的世界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的新闻可能就是一个名为奥诺玛默斯的角斗士正值当打之年,整个世界都在为他的连胜而陷入血腥的疯狂之中。” 【……】 【那可能是我多虑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把脑海中的混乱思绪驱除了出去,不过她依旧记住了这个名为努凯底亚的野蛮世界,将它的名字放在了那些需要在意的二流词汇之中。 【好吧,基利曼,我最冷静的兄弟,让我们谈谈别的吧。】 【比如说,我们接下来的军事任务分配,与各自的路线。】 —————— 时机已至,就是现在。 午夜幽魂的利爪在宽阔老旧的通风管道中划出刺耳的声音,却又在下一秒消逝在那与狂风无异的永恒喧闹之中:作为整艘荣光女王级战舰的通风系统,主管道的内部经常充斥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嘈杂,哪怕是阿斯塔特也不能长期地在这附近进行逗留。 而现在,嘈杂却是午夜幽魂的盟友,是帮助他完成脑中计划的坚定支柱,这位诺斯特拉莫的夜之王把自己悬挂在光滑的铁壁上,用坚硬的利爪勾住庞大的身躯,用自己的头颅顶着狂风,一点一点地爬向他的目的地。 预言的浪潮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翻涌,提醒着他距离计划的泄露还需要多久的时间:他的那两位过于安逸的血亲已经在讨论着具体会谈时的一些细节了,当他们结束了这一切的时候,第二军团之主就会起身来找他,从而在他的房间中发现了被腐蚀出来的第二扇门。 他的时间不多:但所幸他的另一位血亲,那位与他尚且没有见面的奥特拉玛之主,是一个会在细节上斤斤计较的人物,他会让摩根在更多的问答和琐事中消耗一段难得的时间,为午夜幽魂提供便利。 想到这里,诺斯特拉莫之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那场他看不见的谈话督促着他的行动,让他比想象中的要更快抵达他的目的地:排列着无数跳帮鱼雷的控制室。 控制室中有着两三名破晓者正在进行守备,这是一个可以俯瞰甲板的庞大房间,而它的驻守者虽然称得上是全神贯注,但是他们的数量却不可能挡住一位原体。 午夜幽魂知道这里原本应该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不过他暂时地出去了,等会才能回来:这也是他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的原因,一切都是他在漫长的观察与推演中所得到的最佳结果。 康拉德打晕了他们,而不是更简单的杀死:他很少会去打昏什么人,这导致他的手法甚至有些生疏到可笑,但是在基因原体蛮横的巨力面前,几名破晓者还是在发出任何警告之前,就被迫陷入了长度未知的梦境之中。 于是,午夜幽魂就这样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足以随时把几十枚跳帮鱼类精准发射向【马库拉格之耀号】的数据板,虽然他还不知道指令的密码,但是他另有办法。 伸出那条被第二军团之主用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洗刷到粉色的长舌,午夜幽魂缓缓地舔过了整个数据板的屏幕,曾经被蜘蛛女皇的唾液所点缀的数据板,如今上面满是夜之王口中的恶心残渣:第二军团之主曾耗尽心血的口腔卫生成果,科兹只用了几天就破坏殆尽。 他和他的所有血亲继承了同一个基因源头,因此一位兄弟的基因样本与另一位兄弟的并无两样。 数据板发出鸣响。 接受基因密令。 授权发动鱼雷。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感受到了伴随着房间之中的异响,那名外出者正在急速地返回,于是他返回到了通风管道中,取回了已经摆在那里几天的货物。 现在,他即将开始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了。 他已经开始期待,他的血亲们脸上的表情了。 战舰之中,突兀的警铃大作。 房间之内,潜伏的阴影展颜。 (本章完) 第259章 表演如此精彩 “大人!曙光女神号向我们发射了跳帮鱼雷!至少一百四十枚!” “大人!核心控制台刚刚发生变故,遭到了不明人士的武装入侵!” 同一时刻,同一核心,不同地点,不同人物:就在那错误的攻势被发送出去的那一刻之后,在虚幻投影的两侧,两位强大的军团之主同时得到了令他们为之错愕的同一个消息。 下一刻,警笛呼啸,尖锐且刺耳,在两艘相距极近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接连响起:不同的是,【曙光女神号】上的鸣笛,是紧急情况下的自动警报,而【马库拉格之耀号】上的悠长声响,则是遭受到切实进攻的战争号角。 在没有得到任何军事指挥官允许的情况下,数百枚跳帮鱼雷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两支舰队最敏感也是最模糊的中间地带,无数个监测阵列、舰载雷达甚至是水手的肉眼都能清晰地看到它们,并且迅速揣摩着它们所代表的,那最可怕也在最不可置信的含义。 数百艘最强大的战舰因此而骚动了起来,数百万茫然无措的凡人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开始遵循自己的本能:就在马库拉格之主错愕的那一瞬间,他的旗舰就开始了转向与回避,这一举措直接导致整个第十三军团的大舰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与战争呼喊之中。 而在另一边,破晓者军团的虚空战争引擎们也因此而停滞在了各自的岗位上,这一突兀的进攻让久经战阵的泰拉老兵们面面相觑,没有会想到一次普通的兄弟会面会爆发这样的情况。 又过了一刻,无数的沉重脚步声开始在两支舰队中的无数艘战舰上响起,为战而生的阿斯塔特们本能地进入到了战斗岗位上,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以后保持着茫然到无以复加的面孔,甚至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开启战舰的火力系统。 只有那些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泰拉老兵们,以及极限战士军团中某些战团的沉默战士们,才会以一种悲寂却坚定的动作,毫不犹豫地握紧自己的武器,闭上眼睛,等待着可能到来的任何命令。 而正当这股茫然、惊慌、错愕与觉悟的洪流,让两个阿斯塔特军团原本的脆弱和平模式冲击得支离破碎的时候,基利曼才缓缓地转过身来,死死的盯住了自己血亲的全息投影,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捏碎他手中那带来噩耗的数据板。 在他的对面,是同样抢过了子嗣手中的数据板,此时早就已经皱起了眉头的第二军团之主:摩根要比自己的血亲更冷静一些,她甚至已经向着自己那前来汇报的子嗣问了一个问题。 “阿瓦隆的摩根,我的血亲!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的命令吗?还是说所有的这一切只是一场可怕的误会?一次发生在你的战舰系统上的技术性故障?快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还有时间来解决它!” 接连不断的话语比起疑惑,更像是直接的问询,但是吐出它的那副喉咙是如此的苍白与茫然,显露出了奥特拉玛之主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他前倾着身子,仿佛能够踏过全息投影,抓住遥远距离之外那双属于他的血亲的手,甚至忘记了让自己的战舰做好战斗准备。 那双能够缔造一个伟大国度的双手如今紧握着,眨眼间便出现了大片的泛白,基利曼那雄伟的身躯因为这飞来横祸而颤抖,因为他的惊愕与愤怒而颤抖,在这位基因原体的身后,极限战士的高层军官们正咆哮着下令开启所有的战舰防御网络,并向自己的基因原体不断请求的更进一步的命令。 尤其是暴脾气的奥古斯顿,他的双手已经紧握住了武器,看向第二军团之主身影的目光也早已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敬意,只剩下看待敌人时的无底坚韧。 但是还没有人下令开火:因为他们的基因之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紧紧地盯着自己血亲的投影,而他的血亲只是看着自己掌中的那张数据板,面色渐渐铁青。 数秒钟后,蜘蛛女皇短促地松了口气,她似乎在低语着什么,声音很快,基利曼听不清,但他能勉强辨认出摩根口中的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污浊之言。 随后,摩根将她的数据板展现在了身前,让基利曼能够清楚地看清上面的字语,与此同时,狂奔而来的拉纳也带来了另外一个糟糕的消息,让蜘蛛女皇的面容在一瞬间走向了狰狞,但她依旧以最大的克制保持着自己的理性,用清晰的声音向自己的血亲汇报着。 【这并不是一次技术失误或者背叛,基利曼,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还记得我们刚刚提及的那个兄弟吗?在我船上的那个杂种?我想他在我们会谈的时候溜进了我的控制室之中,向你的战舰发射了这些鱼雷。】 蜘蛛女皇在一瞬间吐露出了这些解释,语速快到除了她和基利曼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听清,她甚至加上了灵能,保证自己的话语能够清晰地传到兄弟的耳中。 极限战士之主费力地吞咽了一下,他紧盯着摩根,瞳孔中还残留着一丝背叛的痛苦,他花了一个瞬间来听懂摩根的话语,然后在身后子嗣的不断呼喊中,扭曲了自己的面容,进行着判断。 最终,他咬紧了牙关,再一次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在她那真挚的面容上,汲取到了支撑彼此之间信任的最后一股力量。 “那上面有你的战士么?” 基利曼询问到,而他的问题让摩根真正的松了口气,连带着她看向奥特拉玛之主的视线,都开始夹杂着几丝真正的尊敬。 【请你等一下。】 从蜘蛛女皇口中所流逝的敬重语气,是连人类之主都没有得到过的真挚与敬意。 第二军团之主后退了一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出比太阳更为刺眼的璀璨光芒,无穷无尽的力量在这一刻从她的灵魂之海中沸腾、起舞、并破关而出,在眨眼间化作了足以席卷千万人的浪潮,裹挟着整个荣光女王级战舰上的所有灵魂,将他们纳入了基因女王的罗网之下。 这股浪潮是如此的可怕、蛮横与粗暴,所有的星语者、导航员与智库都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向着这逞威的女王俯首,哪怕是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也在这股灵魂的冲击下晃动着脚步,摇摇欲坠,而离基因原体最近的老近卫军们,更是已经瘫软在了角落,忍受着躯体之中的点点疼痛。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就连那些出类拔萃的战士,比如说最为强大的巴亚尔,与正在寻找赫克特的阿里曼,都不由得咬紧了牙关,无声的承受基因原体的淫威。 在眨眼之间,摩根粗暴地用灵能搜检了自己的战舰,又用了不到一秒来消化成功,当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看向基利曼的时候,她的瞳孔已经让相信了她的话语的奥特拉玛之主感到信服。 【那些跳帮鱼雷上面并没有我的战士,兄弟。】 “你确定么?” 【我记得我舰船上的每一名子嗣的灵魂。】 第二军团之主的话语堪称斩钉截铁,但是这并没有令她的皱眉有多少缓解,因为她感知到了,就在她的灵魂搜查之后,最后的几枚跳帮鱼雷才发射了出去,而且,就在刚刚的检查中…… 【但是有一点,基利曼,我没在我的战舰上检查到属于康拉德的灵魂:他很有可能在那些跳帮鱼雷之上。】 “……你确定么?” 刚想抬手,命令自己的子嗣对鱼雷进行拦截的奥特拉玛之主,此时再次皱起了眉头,他的嘴角不断地抽动着,最终还是缓缓地放下了即将下令的手。 摩根没有说话,她只是通过自己的灵能,强行地联系上了刚刚感到控制室的那名子嗣,向他询问着里面的情况。 很快,她得到了答案:当破晓者们的援军抵达的时候,恰好赶上了最后一枚跳帮鱼雷的发射,而冲在最前面的三名战士可以发誓,他们在匆忙之间,看到了鱼雷中那身着深蓝色盔甲的高大身影。 【……】 【他在去往你的战舰,我的兄弟,虽然我并不知道他要如此做的原因:我原本就打算带上他去拜访你的。】 基利曼喘着气,他在一种莫大的踌躇之中,向着自己的子嗣们下达了唯一正确的命令:无论他现在有多么的愤怒,基利曼都没有丢掉他的冷静,他知道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原因,都不能真正的伤害到另一名基因原体,这是无声的铁律。 “不要开火,全体后撤并继续待命,降下护盾,让那些鱼雷……砸进来,同时命令所有人做好一级战斗准备,等待我的下一个命令。” “大人……” “照做!!!” 奥特拉玛之主的怒吼让他的团队再一次地运转了起来,而他本人则是长长的叹气了一口气之后,看着血亲的投影,瞳孔之中已经没有了多少的怨恨。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摩根,但是我同样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康拉德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到我的战舰上,那么他会得到我的所有尊敬,但是既然他选择了这种方式,那么第一个迎接他的,就只能是我的宝剑了,希望他还有着最基础的理智,让我们能够用谈话解决这场闹剧。” “也希望这不会冒犯到你,我的血亲,毕竟他是……” 【无需担心,基利曼,不过还请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用灵魂传送到你的战舰甲板上去,请你先与我汇合,再去面对他:而且在此期间,不要让你的任何战士擅自靠近那些鱼雷,你永远不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的……丰富。】 极限战士之主的面容了闪过了货真价实的困惑和抗拒,而在他的身后,一支最精锐的第十三军团编队已经集结完毕,整艘战舰都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震荡:以及之后的怒火燎原。 “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个人就足以对付我们的兄弟了,要知道这可是我的旗舰,摩根,他不可能在这里战胜我!” 第二军团之主冷眼旁观着基利曼的慷慨陈词,虽然她现在对于这位血亲已经有了不小的敬意,但是只要她一想到…… 基利曼的实力。 康拉德的实力。 【……】 【不,基利曼。】 【请务必!务必!等待我与你的汇合,我们必须一起去!】 ——————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阵灵魂波动所带来的扭曲在【马库拉格之耀号】的舰船甲板上浮现,已经等待在此的基利曼上前一步,与快步走出传送阵的摩根握了握手。 “很遗憾,血亲,我只能用这种匆忙的礼仪欢迎你的来访,请收下我的歉意,我保证当你来一次来访的时候,我会做好最佳的准备。” 【该抱歉的是我,基利曼,请原谅我的疏忽,我被我们的兄弟那懈怠的伪装所欺骗了,误认为他是可以稍微信任一下的人物。】 两位基因原体握着手,诉说着歉意与理解,而在他们身后,破晓者与极限战士的精英们各自排列着队伍,在沉默中对视,尽可能地掩藏心中残留的茫然。 直到这一刻,其实两支大舰队依旧处在某种混乱之中,通讯的延后让那些最外围的战舰才刚刚来得及做出反应,也许需要一个泰拉标准时甚至更久,才能安抚住每一名战士的心神。 而在两位基因原体这里,所有的事情则以最快的速度给出了解释和真相,两位各自拥有沉重心思的帝皇子嗣一边快步前进,一边不断打消着自己心中的顾虑,同时在心底暗自地庆幸。 幸好,这次的基利曼/摩根,是一位通情达理的血亲。 “我的战士已经用子弹清点了大部分的鱼雷,它们对我的战舰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但是并不足以令它失去战斗的能力:舰船上的机械神甫与损管部门正在全力运转,我相信他们的实力。”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那几枚鱼雷没有被检查了:通向它们的通道都已经被彻底地封锁了,我们的那位兄弟已经无路可退。” 奥特拉玛之主大步流星地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他礼貌且严肃地握紧了自己的宝剑,瞳孔中点缀着恰到好处的怒火:足够炽热,却又不至于吞噬他自己。 而蜘蛛女皇则是阴沉着脸,紧跟在基利曼的身后,她的瞳孔如今比她的面色更加苍白,那是一种令人畏惧的灾厄预告。 他们穿过了密集的人群,在极限战士们的不断汇报中,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些最后的怀疑对象此时已经被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基利曼之子所包围,它们散乱地排立在一片狼藉的走廊之间,身后是被强行破坏掉的舰体。 【左数第二个,有人。】 刚一抵达,摩根的低语就响彻在基利曼的耳边,极限战士之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而蜘蛛女皇则是低吟着法术,稳健地跟在了血亲的身后。 两位基因原体缓缓地靠近了那个始终保持着死寂的钢铁棺笼,而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阿斯塔特精锐们握紧了自己的武器,连呼吸都暂时地屏住,生怕自己的一个走神放跑了其中的恶魔。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基利曼一把拉开了登陆鱼雷的大门,嘴中低语着愤怒的内心之言。 “让我来看看你吧,你这……” “这……” 极限战士之主瞪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当他身后的蜘蛛女皇看过来的时候,也不由得投下了错愕的目光。 【这是……】 【赫克特?】 跳帮鱼雷里并不是所有人畏惧且仇恨的午夜幽魂,而是看似与这一切毫无关系的赫克特。 只见高大如原体的摩根之子已经陷入了昏厥,他躺在里面,盔甲已经被一种与午夜幽魂的战甲同样色彩的深蓝色所渲染:如果关上了跳帮鱼雷的门扉,并且只留下一瞬间的观察时机的话,那么哪怕是最为敏锐的阿斯塔特战士,也极有可能将他与午夜幽魂弄混。 可现在的问题是…… “这是你的那个战士……” 基利曼喃喃自语。 “他在这里……那么我们的那名兄弟,他又在哪里?” —————— “吸——呼——” “吸——呼——” 康拉德贪婪的呼吸着,他大口大口地捕捉着稀薄的空气,让自己的利爪有足够的力量,让自己的头脑与足够的清醒。 他很清醒,清醒到足以戏耍两位基因原体,还有两个军团。 他知道这种戏耍终有会被戳破的那一刻,他也知道被戳破后,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不过那样又如何呢?他不在乎。 今日还不是他的死期。 如果是,那也许更好。 想到这里,午夜幽魂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紧紧地贴在了冰川一般的墙壁上,而在他耳边厮磨地则是更为冰冷的气息,在这双重压力的作用下,他靠着自己的盔甲、利爪与伟力,在金属的壁垒上下爬来爬去,寻找着最佳的时机。 通过一点最简单的手段,他便达成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尽管听不见声音,但他依旧看到了那些舱门被打开的瞬间,窥探到了舱门之中那笼罩了甲板的黯淡光芒。 是的,午夜幽魂此时并不在战舰的里面:他像是一只鲁莽到不可思议的真正蝙蝠一般,将自己悬挂在了虚空之中,舰体之上,靠着紧紧那些可靠到足以容纳他的精巧位置,以及停滞在战舰四周的稀薄氧气来度过这段时间。 这也是他能够两次逃过蜘蛛女皇那灵魂探测的方法:他比摩根想象的更疯狂,而他留给摩根的时间与混乱,也让第二军团之主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扩大检查的范围。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作为从诺斯特拉莫的无限深渊中走出的夜之王,康拉德虽然并不知道这句话语的存在,可这不妨碍他理解同样相同的智慧。 到了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位夜之王的算计之内:那位第四位停留在控制台的破晓者,正是高大到宛如原体一般的赫克特,早在于摩根的王座间中第一次看到他,午夜幽魂就不断的思考着这种天赋异禀所带给他的价值。 他成功地运用了这一点,掐准了赫克特拜访控制台中那些战斗兄弟的时间,在赫克特离开后,弄出了足够的动静让他去而复返,并迅速制服打昏,然后用提前藏在通风管道中的涂漆,让摩根之子拥有和午夜幽魂一种颜色的护甲,再把他塞进最后一枚登陆鱼雷之中,精准地把握住破晓者援军推开门扉的那一刻再发射出去。 就这样,“午夜幽魂”已经前往了【马库拉格之耀号】,就是数名破晓者战士信誓旦旦的证词,连蜘蛛女皇都无法暂时地分出真伪。 至于赫克特的行踪:伴随着鱼雷的发射,两艘荣光女王级战舰早已方寸大乱,不会有人执着于一名阿斯塔特连长的暂时失踪的。 而当这一切的发生搅动着百万人的心神的时候,科兹则是安静的蹲伏在他的藏身之处,计算着自己的血亲外出的时间,在确定了舱门之内已经暂时恢复了秩序之后,他便不再犹豫,如同魅影一般闪过了心有余悸的几名守卫的头顶,迅速地消失在了通风管道之中。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 尽管第二军团之主已经暂时地离开了,但是在她的私人空间的门扉处,依旧停留着四名卫士,保持着高度的警戒。 但这毫无用处,午夜幽魂从自己已经挑选好的阴影中出现,用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便让所有的抵抗者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他甚至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自己的爪子,因为只是打昏而不是杀死,对于午夜幽魂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精巧的折磨:在某种不会承认的畏惧和潜伏的忍耐中,夜之王已经有整整一个多月没有让任何一滴鲜血流淌了,这放在之前,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他说服自己,这只是某种忍耐的智慧,而不是因为他在内心中惧怕着那具腐尸女王的……力量。 遏制住有些抽动的面容,午夜幽魂努力不去想那到底是激动,还是战栗,他检查了一下脚下这些战士的鼻息,在确认他们会在两个泰拉标准时之内醒来后,才站起了身来,颇为严肃地整理了一下面容。 然后,他推开了那扇门。 他准备踏入那具腐尸女王真正的秘密所在。 他相信,只要他…… “噌——” 午夜幽魂侧过头,他的想法被一个不速之客所打断:就在他不慌不忙躲避开的那个地方,此时正插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餐刀,甚至直接刺穿到了墙壁之上。 “你现在应该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面,科兹阁下。” 那个矮小的,从未被午夜幽魂所真正在意过的身影出现:基因女王的侍女伫立在正对着大门的那些家具之间,手指轻捻,便化出了十几把同样的尖锐餐刀,用着不善的眼神打量着这名入侵者。 在她那几乎永远无悲无喜的稚嫩面容上,午夜幽魂甚至隐约看到了一种名为【战意】的气息,他不由得因此而逗笑了,这位夜之王关上了门,然后摊开双臂,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室女座。 “忠于职守是好的,小家伙,但现在的你,只是愚蠢的。” “让开,你与我的目的无关。” 午夜幽魂微笑着,他甚至有足够的精力偏过脑袋,聆听着走廊上此起彼伏的声响还有破晓者们的咒骂声:尽管他不能再让任何的鲜血流淌,但是对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王者来着,在抵达这里的道路上随手设下一些陷阱,给那些鲁莽的摩根之子们一个不流下鲜血的深刻教训,还是无比轻松的。 “不,阁下。” 基因女王的侍女甩出了手中的飞刀,午夜幽魂轻易地躲过,而趁着这个机会,她一把抓住了身旁重若千钧的家具,再一次地砸向了眼前毋庸置疑的入侵者。 “每一个不经允许,就踏入了这里的人物,都与我有关系:有着需要一决生死的关系,我不在乎你的名字,你的身份,我只在乎你的行为与罪责。” “你有什么权力评判罪责。” 午夜幽魂懒散地开口,他不算在这最后一步较真,直到他轻易地避开了沉重的家具飞扑之后,看到了自己面前所发生的事情。 室女座一把抓过了自己几乎从不离身的餐车,粗暴无比的推倒了它,直到上面所有的东西在重力的捕捉下噼啪落地之后,她轻轻地摁下了一个按钮。 下一个,巨大的餐车在半空中不断地重组与变形,片刻之间,它就成为了一把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利器,一把甚至比室女座自己还要巨大与锋利的双刃巨斧。 当室女座再次抬起了她的头颅的时候,尽管她的面容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午夜幽魂却不得不严肃了起来:基因原体的天赋与猎杀者的本能在他的胸膛中交替地尖啸着,让他咬着牙,从崎岖的裂缝中吐出了几句抱怨。 “怪物制造怪物……” “都是一群怪物……” 室女座活动着脖子,没有丝毫的愤怒,她只是掂了掂自己掌中的巨斧,然后以一种分外认真的语气向科兹告知着。 “我的近战武器叫做【娇小的布偶猫】,你会成为第一个被它打败的人,午夜幽魂阁下,我会把这一切记录在墙上。” “……” 夜之王的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他舔着自己的爪子,打算最快速度结束战斗,尽管看不到有关于这个亵渎造物的未来,不过像这样的重型武器,只要…… 科兹喃喃自语着,随后,他就看到了室女座挥舞起巨斧,展开了背后的机械之翼。 “……?” 下一刻,无数的炽热光束与能量流淹没了午夜幽魂的位置。 “……” “卧槽!” —————— “我还是有些想不通,天启。” 【你总是想不通,吾友,也许你并不需要继续折磨自己,而是需要想一想那些你能相通的事情,这对我们的效率有好处。】 “……” 【……】 【好吧,你想问什么?有关于第八号的事情么?】 “是的。” 【你在思考,为什么我要把她放在二号的旁边,而不是原本预定好的三号?】 “事实上,如果八号的问题没有从一开始就得到改正,以他的母星条件来说,无论跟随哪一个兄弟都是无济于事的,以单纯的功利角度来说,我们应该立刻让他与他的军团汇合。” 【八号和他的军团拥有极佳的契合度,所以他的出现与否对于第八军团来说,反而不是一件真正重要的事情,因为他不会给第八军团带来任何的改变:除了越来越差的新兵质量以外。】 【所以,比起一点功利,我宁愿把二号的实验继续下去,而八号就是这一实验中最为重要的环节之一,我们目睹了他的作用,也目睹了他和二号可能的道路,那是胜过了一号的组合。】 “但二号与八号也会是前期磨合最差的组合之一,单从这一点来看的话,八号远不如三号、七号、十三号和十六号,他们在我们的推演中,都是能够迅速与二号建立起足够互信体系的个体。” 【是啊,我知道,其中十三号是最快的,七号紧随其后,十六号反而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快,而且他和二号的组合,很有可能造成一个糟糕的结局。】 “七枚原体的头颅那一次?” 【事实上,不止七枚,你忘了会在我面前陨落的十六号,还有更早一步的七号:我到现在都在怀疑二号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但是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吾友,在我们一开始的推演中,一号和二号也不会是关系非常亲密的组合,你甚至笃定了他们的配合会以失败告终。】 “是的,在这一点上,我的确出现了失误,不会我想这并不足以让你把八号也安排到二号的身边,我看不出来二号会对八号有着任何偏颇的感情,他们的未来虽然令人动心,但是太过艰难。” 【难道我们手中的事情,有任何一件是简单的么?】 “……” “你没有说服我,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回答,天启。” 【我知道。】 【如果你想要回答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吾友:我们在一个有些迟,但又不算太迟的时候,把八号带了回来,这让他拥有了一丝被救赎的可能,也让与他的相处变得更为困难和折磨。】 【哪怕是三号也无法承受这种折磨:二号,唯有二号,唯有她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帮到八号。】 “她会办到么?毕竟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我不知道。】 【但情况总不会更糟。】 (本章完) 第260章 基利曼的回合:单挑! “我记得你曾向原体拔剑?” “是的,两次,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都是谁?”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次我只撑了三分钟,而第二次则是五分钟,不过它们都是毫无疑问的惨败:不是我和阿库多纳那样的不分胜负,而是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的真正的失败。” 破晓者军团的第二连连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队伍是在听到了爆炸声响后,第一个抵达了事发地点的增援部队。 一路上接连不断的机关或多或少地阻碍了他们的步伐,但在搁置了那些暂时无法脱身的战友后,依旧有三十多名第二军团的精锐成功地在一分钟内抵达了曾经的原体私人休息室之前。 而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此时的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半分的优雅与肃穆,只有滚滚的硝烟遮蔽了长廊,让每一名目睹到如此场景的破晓者的面色变得阴沉似水。 在淡淡的烟尘里,所有人都能看到原体私人房间的墙壁被暴力地破开了一个大洞,就像是被某种蛮横的火力重拳所撞碎了一般,留守在门口的几位老近卫军已经被打昏在地,但幸运的没有受到波及。 而破坏的步伐远不止于此,原体私人房间面前的长廊与诸多精巧卧室同样受到了波及,已然变成了一栋栋倾塌的废墟,就这样在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核心之处,延伸出了一条废土之路,通向了视野尽头的未知区域之中,隐隐约约间,还能听到不断回响的爆炸声响。 摩根之子们的面色糟糕到了极点,他们彼此对视着,便在巴亚尔的一声命令之下,留下了几人照顾昏厥的战斗兄弟,其余人则是沿着那条废土之路,继续前进,渴望找到与抓住那名凶手,那名破坏了他们基因之母的居所,令整个第二军团颜面无存的杂种。 他们义无反顾:尽管他们早就已经猜到了,凶手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 “她真是做了个怪物。” 午夜幽魂沉重地喘着气,攀爬在唯一能够让他感到安全的阴影之中,他抓紧时间呼吸着,调整自己那已经支离破碎的计划和思绪。 此时的夜之王距离他的任务目标早已相距甚远,因为一个他根本没有在意的因素,已经将他的整盘计划彻底地打翻在地,甚至将他本人都弄得狼狈不堪。 他的深蓝色战甲在冒烟,从头到脚的冒烟,那是他不慎被一柱能量光束擦身而过的结果,而肩甲与披风上的坑坑洼洼,以及黑发长发上那些如同蛀虫一般的火痕,更是无声地诉说了他需要面对何等可怕无情的火力网络:哪怕是基因原体也不得不暂避锋芒的那种。 午夜幽魂从未系统性地学习过帝国的战争体系,但是他作为基因原体的天赋,足以让他认出那名摩根的造物在刚刚都掏出了什么东西来对付他。 高斯炮、线性粒子炮、电磁加速炮、等离子洪流、火山炮、风暴爆矢、蜂巢飞弹…… 鬼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那名非人的造物只是单纯的追赶着他的身影,然后向着基因原体可能存在的每一片阴影肆意地倾泻着火力:于是,午夜幽魂就被硬生生地逼出了摩根的房间,不得不在空旷的走廊上东躲xz。 他既没有快到能够避开不间断的灵能雷达,而身上的盔甲也只是简单的品类,根本无法挡住连绵不断的火力狂潮,当夜之王不得不再次后撤,躲避一连串瞄准了他的蜂巢飞弹的时候,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一窥真相的时机,因为最关键的那几分钟就这样的浪费了。 康拉德知道,他其实不是没有任何办法可言:只要他不在这空旷的走廊里东躲xz,则是一头撞向那些挤满了人群的房间,那么他就能够迅速甩开这些火力,令身后的追杀者投鼠忌器。 但这样的想法仅仅是在午夜幽魂的心底浮现了一刹那,便被他灵魂之中的某条底线所唾弃,彻底地化作了飞灰,化作了现在的夜之王永远不会采用的恶行。 科兹向后翻身,迅速地躲开了一股炽热的等离子:在最开始的狂轰滥炸之后,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追杀者的火力正在变得稀疏,虽然不确定这是不是陷阱,但是午夜幽魂敏锐地找到了一个机会。 在诱导着下一轮攻势砸穿了他身后的墙壁之后,康拉德一个闪身便跃进了墙壁之中那复杂的通风管道之中,这里是他的王国,也是摩根的造物无法窥探到的迷雾领域。 “……像老鼠。” 数百米外,室女座不由得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她第一次停下了自己的火力投射,一边调集着身体其他部分的能量前往背部,一边抬起了头,准备进行再一次探测。 但就在这短短的停顿之后,异变横生:摩根侍女身后的高墙突然坍塌,那高悬的天花板被纯粹的暴力所破坏,午夜幽魂像是幽黒的炮弹一般从中窜出,他那破损的利爪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 室女座迅速反应了过来,她转过身去,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巨斧横向劈开了袭击者的长发,但是午夜幽魂比她更快:在第一缕锋芒到来之前,夜之王早已蓄势待发的双爪就精准的抓住了摩根造物的两侧火力之翼,凭借着基因原体与生俱来的蛮力,康拉德仅仅是露出了最细微的笑容,便将这最致命的火力枢纽硬生生地拔了出来,露出了里面劈啪作响的纠缠线缆。 而早已失去了痛觉神经的室女座只是冰冷着面容,她的巨斧在午夜幽魂的敏捷面前落空,却依旧在那破损的盔甲胸前,留下了一道狰狞的横向疤痕。 “别碍事。” 夜之王毫不在意的笑着,他轻易地抓住了巨斧,随手就将它拉了过来,只留下室女座的两条瘦弱胳膊瞬间脱臼的清脆声响,随后,他反握着这件利器,轻巧地用着斧把击中了摩根侍女的脖颈,这把握住了力度的一击让室女座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便无力地倒下,陷入了暂时无法行动的混乱阶段之中。 隐约间,午夜幽魂能够感觉到保护在室女座头部的灵能护盾:但在基因原体的蛮力面前,这些保护手段显然还是不够看的。 午夜幽魂收敛起笑容,他着重看了一眼这个破坏了他的计划的小家伙,在确认了死亡的乌云并没有笼罩在她头顶之后,康拉德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并用了一秒钟来考虑是不是要抓紧时间,去完成已经被耽搁太久的目标。 但很快,另一种声音就帮助了他结束了思考:那是一阵沉默却肃杀的脚步声,他们紧紧跟随着一个让基因原体感兴趣的人。 …… 巴亚尔冲过了长廊之拐角,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确定目标目前所处的位置,以及周边的环境与可利用的地形优势。 相对狭窄的长廊,一条纯粹的单程通道,远离喧闹区,暂时也没有布置过陷阱的痕迹:如果要用来阻碍一位基因原体的话,那这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他的目光匆匆瞥过了倒在基因原体脚边的室女座,却没有更多的时间为她哀伤,这位已经快要两百岁的泰拉老兵只是用最低的声音命令所有人在这里提供火力支援,然后询问了一个问题。 “原体还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三分钟。” 巴亚尔点了点头,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知道了,那就交给我吧。” 随后,他深深地喘了口气,握紧了自己一长一短的双刀,走进了长廊的阴影之中,走进了饶有兴趣打量着他的午夜幽魂。 他看着那个怪物,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能够在三分钟内杀死他无数次的人,慢慢地压低了身子,握紧兵刃。 “请指教,阁下。” —————— “他在哪!我的那名闯下大祸的兄弟!他在哪!” 灵能传送法阵的光芒还未来得及汇聚成真正的实体,全副武装的马库拉格之主便毫不犹疑地冲过了现实与虚妄的边境,一脚踩在了第二军团旗舰的废墟之中。 而在他身后,面色阴郁的蜘蛛女皇,以及两个阿斯塔特军团的原体近卫中最好的那些战士,则是如同密林中的落叶一般涌出,奥古斯顿和拉纳是他们的领导者,两位强大战士的武器都已经上膛,随时准备着对任何人开火,哪怕目标是另一名高贵的基因原体。 根本不用任何人的指引,当基利曼看到了那条一面蔓延的废墟之路的时候,他便如同旋风一般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只有同样散发着可怕气压的第二军团之主能够跟上他的愤怒脚步。 奥特拉玛之主如同追踪猎物的豺狼一般,迅速地找到了被战斗兄弟们簇拥着,看起来身受重伤的巴亚尔,这位第二军团首席剑士的脚下是一摊血迹,除了他自己的,还有属于另一位基因原体的,一路蔓延到了远方。 摩根走到巴亚尔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用沉默的灵能修复着他那狰狞的伤口:午夜幽魂的利爪刺穿了巴亚尔的胸膛,但是还不足以夺走他的性命。 破晓者沉重地咳嗽着。 “我的一把剑留在了他的胸膛里面,大人。” 【……】 【我知道,做得好。】 看着蹲下身来,为子嗣和侍女相继疗伤的血亲,基利曼沉默地等待了一会儿,并且抬起头,向着身后不断赶来的子嗣下达着命令。 “你们留在这里,我和摩根会去带回我们那犯了大错的兄弟,并让他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么荒谬:所有人都待在这里,谁都不许再插手了,这是原体之间的事情!” 怒火如同一股热霾般从奥特拉玛之主的身上发散出来,没有人敢于违抗他的命令,在礼貌地等待着摩根治好了伤者之后,基利曼才点了点头,用眼神安抚住子嗣中那些担忧的目光,继续大踏步地追踪着午夜幽魂的鲜血。 摩根跟在他身后,两位基因原体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更为急促的步伐:他们都能够最为清晰地感知到,康拉德并没有逃走,他就待在不远处的一座黑暗大殿之中,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周围所有的光亮早已被午夜幽魂破坏,让那里成为了他所熟悉的王国。 极限战士之主一脚踹开了那扇大门,他的怒火是黑暗之中熊熊燃烧的无形火炬,伴随着他的怒吼而震撼着整座殿堂。 “康拉德—科兹!” “你给我站出来!面对我!” “……” 空气之中传来了笑声,那声音来自于殿堂的另一侧,就像是蟒蛇拂过枯萎的落叶堆时,窸窸窣窣的鳞片响声,令人不寒而栗。 “我听得到,兄弟。” “你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极限战士之主咬着牙,在黑暗之中,他第一次看清了他那疯狂的血亲兄弟:康拉德正盘踞在一座高台之上,他修长而瘦削的躯体被一副破破烂烂的盔甲包裹着,宛如是一件饱经风霜的邪恶雕塑,稀疏的黑发耷拉在两肩,能够明显看清被高温所炙烤的弯曲。 午夜幽魂正抬起自己一根修长到夸张的染血利爪,不断地在他的胸前拨弄着:那里存在着一道狰狞的伤口,由横向的沉重斧痕和一把刺进了基因原体胸膛的单薄利刃所共同造就,夜之王正满不在乎地拔出那把利刃,所留下的殷殷鲜血甚至让怒火冲天的基利曼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 他的兄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康拉德没有搭理他,他只是歪着头,向着基利曼身后沉默的第二军团之主露出笑容,又炫耀似的摆弄着被拔出的利刃。 “你的儿子想要杀死我。” 午夜幽魂的声音很沙哑,就像是在讨论一件琐事。 “他差一点就办到了:我没能躲开这一剑,它的锋芒距离我的一颗心脏近在咫尺,差一点就能让我亲吻到我的死亡,不过尽管如此,我也没有真正的杀死他:也许你应该夸奖我一下?” 夜之王的笑声好似报丧的黑鸦羽翼,而回答他的只是蜘蛛女皇那看不到任何变化的面容,摩根缓缓地关上了殿堂的大门,让三位基因原体成为彼此的唯一见证人。 也许只有最伟大的灵能者才能看清蜘蛛女皇现在的模样:摩根很安静,非常地安静,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插手的意图,她站在那里,安静到就连内心中的那三股蛮横的意志,都不知不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一同陷入安静之中。 也许,她是危险的。 基利曼握紧了自己的短剑,他坚定地走向了午夜幽魂,而后者也穿戴上了那双破损的利爪,慢慢悠悠地迎接着自己的兄弟,他们在大殿的中心对面,在各自兵刃的幕后打量着血亲的面容。 奥特拉玛之主的每一丝面部肌肉都在抽搐,他似乎在震惊于自己兄弟的长相,但在一种最为朴实的血亲之情面前,本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基利曼低声地开口。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康拉德—科兹?你差一点就失去了能够弥补这一切的可能性,你差一点就成为了真正的罪人。” 极限战士之主的话语是真正的肺腑之言,而回答他的,则是午夜幽魂瞳孔中,那足以令任何人感到窒息的深邃黑暗。 “我当然知道,基利曼,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如果不是时机不正确的话,我原本是打算对马库拉格进行这种行动的,我想拜访一下你的家园,我想拜访一下那个养育你长大的怪物。” “你叫她什么来着?妈妈?” “……” “你这混蛋!!!!” 去他妈的冷静! 去他妈的兄弟! 去他妈的康拉德—科兹! 滔天的熊熊怒火在一瞬间冲溃了基利曼那本就不算牢固的理性之墙,马库拉格之主发出了一声足以令摩根侧目的咆哮,在愤怒的进退有据之中,挥剑杀向了自己这罪该万死的血亲。 午夜幽魂病态地大笑着,他没有躲闪,而是正面迎上了基利曼的狂风暴雨,用残破的钢铁利爪与马库拉格的短剑相厮杀。 “来吧!兄弟!来杀我吧!” 在黑暗中,两名帝皇的子嗣就这样拼杀在了一起,他们宛如互相撕咬的风暴一般,用着难以想象的速度、决心和力量,试图斩下对方的双臂与腿脚,压制彼此的头颅与脊椎,将自己的兄弟打翻在地。 他们碰撞,殴打,用钢铁和肌肉完成看不见的对决,在一刹那间穿越大半个殿堂,短剑和利爪在黑暗中厮磨出刺眼的火星,仅仅是交锋时的余韵,就足以卷起风暴,杀死任何胆敢靠近的战士。 “康拉德—科兹!” 基利曼气喘吁吁地挥舞着他的短剑,各种规范的招式与技巧已经如同血管中的鲜血一般,成为了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本能,残酷的锋芒在黑暗中化作密不透风的罗网,不间断地在午夜幽魂的盔甲上留下了象征着优势的疤痕,在正面的对抗中把夜之王打的节节败退。 “你这个怪物!混蛋!杂种!” 极限战士之主的额头上抱起了根根青筋,他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自己的兄弟,但却在怒火中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如何吐出那些不文雅的话语,反倒是午夜幽魂在不断的退缩中保持着渗人的笑声,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三言两语,就足以唤起基利曼心中的恶心与反胃。 最终,基利曼咬着牙,他用沉重的挥击暂时打退了康拉德,在后者爬起来的时候,气到浑身发抖的极限战士之主指着他的兄弟,发出了义愤填膺的控诉。 “诺斯特拉莫的康拉德!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么!你在挑起两个军团之间的纷争!你在将最可怕的阴云笼罩在我们的头上!你在掀起你无法控制的浪潮!” “如果不是我们的血亲摩根如此冷静与理智,能够在突兀的混乱之中保持镇定,如果不是我正巧和摩根保持着沟通,能够即使了解事态的情况,避免进一步失控:如果不是这些,你知道你的贸然举措会导致什么吗!你会挑起战争!会有成千上万条生命因此逝去!倒在一场毫无理由的内斗之中!” “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另一个军团!那么哪怕是全银河的浪潮也洗不干净你身上的罪孽!你会成为第二个失落的兄弟!成为黎曼鲁斯肚子里的孤魂野鬼!你的军团也同样如此!他们的一切都将被抹去!消失!” “你难道想让这样的可怕悲剧重演一次吗!你这个……你这个……” “疯子!!!” “肮脏的混蛋!地狱里爬出来的杂种!” “我这辈子都不会允许你靠近我的奥特拉玛!只要我还有哪怕一口气!但凡你的脚敢踏上马库拉格的土地!我都会打倒你!直到你在我的国度中消失!” 奥特拉玛之主的怒火伴随着他的话语而愈加蓬勃,在转瞬间就化作了沸腾的火海,只因为他面前的兄弟在聆听着他的控诉的时候,唯一的回答就是丧心病狂的大笑,便再也没有说任何笑:可这嘲讽一般的笑声,就是最明显的答案了。 “罗伯特,罗伯特,我最高贵的亲王兄弟。” 低沉的缠语从午夜幽魂的口齿间流出,缠绕在基利曼的耳旁,令他的瞳孔之中散发出了更多的恶意与怒火,就像是被肮脏的粘液所激怒的猛兽一般。 “你真可怜,罗伯特,你甚至连骂人都不会。” “但另一方面,你又有着一种愚蠢所带来的智慧。” “你说对了一些事情。” 在正面对决中节节败退的午夜幽魂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在不涉及到灵能与其他干扰因素的堂堂之阵中,从小经历了完善教育与苛刻训练的基利曼,尤其拥有着能够压制过半兄弟的武艺,他的剑术之规整早已成为了某种本能,他支撑着他成为了帝皇子嗣中名列前茅的决斗大师。 在高尚的对决中,午夜幽魂不论如何都不会是基利曼的对手,他也从来不是为此而生的,他擅长的是另一种战斗,另一种艺术。 在一次贴身的进攻中,康拉德甚至抓住了基利曼的手部护甲,但是极限战士之主将自己的手甲和科兹一起砸向墙壁,在失去了手部保护的情况下,成功地抓住了战斗的主动权。 来自奥特拉玛的短剑在一次又一次裹挟着怒火的精准挥击中,将它的对手逼到了绝路之中,基利曼将午夜幽魂抵在了墙上,他的锋芒几乎要逼近那肮脏的脖子了,但是尽管如此,奥特拉玛之主的瞳孔中依旧残存着交谈的希望。 “你可以替自己辩解,哪怕为了最基础的减刑。” 基利曼的语气中充满了本能一般厌恶,但他还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并且开始耐心地等待着午夜幽魂的大笑之后,究竟还拥有着怎样的辩驳。 而远处的第二军团之主只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中,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倒计时,记叙着属于基利曼的失败何时到来。 “哈哈哈哈咳咳咳……” 午夜幽魂在笑,在咳嗽,在基利曼的身上倾洒着嘲弄的目光,他看着自己的兄弟,浑身瘫软,缓缓地脱下了一支利爪,看起来似乎屈服于最终的失败。 这多少让基利曼有些松了一口气:他的兄弟终究还不是彻底地无药可救,在一瞬之间,奥特拉玛之主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封锁今天发生的一切了,又或者如何在帝皇面前给科兹求求情。 而此时,午夜幽魂则慢悠悠地开口了,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基利曼皱起了眉头。 “你猜对了一件事情,我的兄弟基利曼。” “……猜对了什么?” 科兹咳出了鲜血。 “内战、罪孽、失落的兄弟、背叛者的崛起、还有席卷银河的鲜血浪潮,一切都会发生,我们的未来会在最凄惨的片段中起舞,直到它失血而亡的那一天。” “直到我们的父亲,被我们其中的一个所击倒的那一天。”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帝皇的死去,他会死在他的子嗣手中。” “……” 基利曼瞪大了眼睛,他的瞳孔在震惊与茫然中变换,甚至连最基础的愤怒都忘了,他聆听着康拉德的话语,听懂了每一个字,却因为这短短的污秽之言而如遭雷劈。 他……他……他……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污言秽语!他有什么资格…… 下一个瞬间,极限战士之主开始发抖,他的全身都在一种本能的惊骇中颤抖了起来:仅仅是午夜幽魂所勾起的一丝波澜,就足以让基利曼那颗雪白的心脏蹂躏成不知所措的一片荒芜。 “你这个疯子!康拉德!” “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语!你怎么敢诽谤我们的兄弟!敢诅咒我们的父亲!你知道你的这些话但凡被其他人听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么!你有没有想过……” “你看,罗伯特。” 科兹咯咯笑着。 “你连想象的勇气都没有,难怪你会变成那个样子:别再这样自欺欺人了,我的兄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做过什么,你的胆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也许你会有自己的帝国:这也说不定?” “……”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基利曼咬着牙,他的修养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诅咒他听到的种种亵渎之言,而他的尴尬处境被科兹看在眼中换来了疯狂大笑之后的低语。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么,罗伯特?” “……” 基利曼沉默着,但他并没有否决自己的好奇心,当午夜幽魂那张没有武装的面容缓缓的靠近了基利曼的短剑的时候,极限战士之主只是横眉冷竖。 “因为……” 基利曼竖起耳朵。 然后,康拉德笑了。 “噗————” 眨眼间,一大股腥臭的血液从午夜幽魂的口中喷出,隔着近在咫尺的刀剑,尽数地糊在了极限战士之主的脸上。 基利曼本能地倒退,他敏感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剑,渴望维系一个安全的隔离带,但是挣脱了束缚的午夜幽魂在轻笑中化作了烟雾,躲过了乱了章法的挥击,来到了基利曼的一侧胳臂上,看着他那握住了宝剑的手腕,张开大口。 咬! “嘶——”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手腕上的鲜血,让基因原体吃痛的同时,乱了最后的方寸,短剑落地,令康拉德能够紧贴着他的兄弟,将战斗拉到他最擅长的领域。 极限战士之主迅速地抹去了脸上的血渍,但还没等他睁开自己的眼睛,午夜幽魂就恶狠狠的贴了上来,彻底撞到了他,两根干枯的手指如闪电般刺向基利曼的双眼,让剧痛和黑暗再次来袭。 原本弓着身子,做出保护头脑姿态的极限战士之主,因为这一击而抬起了头,钻心的疼痛让本能占据了短暂的上方,也让午夜幽魂能够抓住基利曼的头颅,用一记最为疯狂的头锥,让基利曼彻底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起身的能力。 夜之王抓住了他的猎物,他从身后抱紧了基利曼的脖子,与他一起在冰冷的地面上滚动着,宛如一对在泥坑中厮杀的雄狮。 在下一秒,他成功地让极限战士之主开始了窒息,铁一样的双手勒紧了基利曼的脖子,而恶臭的低语则是在基因原体的耳边慢慢地回响着,就像是谋杀者的简述。 “就是这样,兄弟。” 康拉德低语着。 “感受吧,感受一下你现在的处境与绝望,感受一下你还有三分钟的生命,感受窒息与不可抵挡的蛮力,感受一下你的希望在这时是多么的渺小与悲凉。” “这就是未来:你的未来,我们的未来,帝国的未来,也是帝皇的未来:就是这样,在绝望无助的挣扎,等待着已然宣告的死刑。”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我们各自的绝望之中。” “这就是:我看到的未来。” “现在,你相信它了么?” “砰!” 【我不相信。】 —————— 摩根缓缓的走来,她轻易地挥手,将纠缠起来的两名基因原体同时钉在了墙壁上,然后不慌不忙地走进,把午夜幽魂从基利曼的身上剥了下来。 科兹没有抵抗,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当摩根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脖子的时候,午夜幽魂只是一边沉重地咳嗽着,一边发出了他的微笑。 “又打算向我诉说你的那种未来了么,姐姐?” “这回是什么,我的死期?” 【也许吧。】 摩根依旧是安静的,她的安静甚至称得上是一种诡异了。 就在基利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午夜幽魂只是发出了丧心病狂的大笑声。 “我的死期?什么时候?” “今天吗?” “那还等什么,快点动手吧!” “摩根……不能这样……” 基利曼气若游丝地阻止声音在一旁飘荡,而蜘蛛女皇只是在安静中勾起了一丝微笑,一丝足以杀死一个世界的微笑。 【也许吧,科兹。】 【但那要看,你能不能从我接下来的小惩罚中,活下来。】 “哦?那是什么样的惩罚?” 【比如说……】 【……】 【我要把你的肺从你的鼻子里掏出来。】 摩根慢慢地说着。 她依旧是非常的安静。 (本章完) 第261章 基利曼:庄森他不安好心 “奥古斯顿,我的孩子,我想我犯下了一个错误。” “我原本认为,摩根只是我的所有血亲之中,稀松平常的一个,我原本认为,我的其他兄弟和我的这位银发姐妹一样,有着令人赞赏的理性与思考,并以此为傲。” “就像我一样。” “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直到刚才那一幕的发生,才让我不得不拥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也许在我的血亲兄弟之中,的确有着那么一小部分的存在……有别于常人?” “……” “我真希望,这是我的一个错误的判断。” 当蜘蛛女皇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不安地簇起眉头,拼尽全力地试图在两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上构建起稳定飞灵能法阵的时候,极限战士之主则是退到了一边,迅速地处理着舰队中的一切骚乱。 在这一过程中,所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子嗣都被派遣了出去,所以当奥特拉玛的执政官不由得低声感慨的时候,能够回答他的,只有他那最为鲁莽的血脉,被长久压制在战地指挥官职位的奥古斯顿。 他的回答嘶哑却坚定。 “这不是您的错误,大人,午夜幽魂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挑起了两个军团的混乱,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第一罪责人,而第二军团之主身为他的管教者,却疏忽至此,也拥有着莫大的罪责。” “而这一切与您无关,大人,我们是受害者,我们理应拥有着能够发泄怒火的资格:我请求您,不要主动抛弃这项权力,您理应向他们发出质疑与问责,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错误所在。” 奥古斯顿的话语是如此的认真严肃,以至于当愁容满面的基利曼听到了他的话,又看到了他的严肃认真之后,居然笑了出来。 “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的那个偏激的兄弟,你也会这么说么,我的孩子?” “当然,大人。” 奥古斯顿傲然地挺胸。 “哪怕他是原体,哪怕他会破开我的胸膛,吃掉我的内脏,我也会与他战斗到最后一刻:只要他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我们的军团。” 奥特拉玛之主的脸上布满了复杂的笑容,他拍了拍自己子嗣的肩膀,摇了摇头,话语之间是一种分外笃定的安慰。 “没必要这样,奥古斯顿,哪怕情况糟糕到了极点,我们也不会与另一位基因原体为敌,最糟糕的可能也不过是像今天这样,陷入一场危险的误会之中。” “背叛?谋杀?兄弟相残?银河之间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么?” 基因原体的安慰让鲁莽的战地指挥官不置可否,他依旧明显地保留着自己的观点,并在极限战士之主准备走向传送阵的时候,快步跟了上去,低声在他耳边谏言。 “大人,还请您记住我刚才的谏言:千万不要放弃释放您的愤怒的权力,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军团:任何挑衅都应当得到最有力的回击,只有这样,我们珍视的一切才不会受到窥视。” 基利曼点了点头。 “我会的,奥古斯顿,我可以向你发誓,即使康拉德是我的血亲兄弟,我也不会轻易地饶恕他,在他得到惩罚之前,我的愤怒不绝对会停歇的。” “这件事情会结束,但它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 “我不会对他有更多的怜悯。” —————— “算了吧,摩根。” “就让这件事情结束吧。” “我已经宽恕他了,我的意思是我的军团已经宽恕他了,他并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不是么,一切都还停留在一场有惊无险的误会,而且他已经得到了……惩罚……” “你……听见了么?摩根?” 【听见了,基利曼。】 【但不是现在,兄弟,现在还不是停下的时候。】 【毕竟……】 【我还没把他的肺从鼻子里面掏出来呢:等我一会,快好了。】 摩根的话语是安静的,那是基利曼从未见过的安静,她就那样沉默地伫立在黑暗之中仅存的一丝余光之中,那光芒正是她璀璨银发本身的炫耀,在那张精致的苍白面容之上,甚至悬挂着一丝微笑,而黏在她下颚的,则是宛如花瓣一样飞溅的血腥色彩。 “……” 摩根看向了基利曼,极限战士的基因原体便无话可说。 无所畏惧的奥特拉玛之主张了张嘴,他的面色呈现出一种虚弱的苍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迟迟不敢开口:在最为努力的支撑之下,基利曼勉强站了起来,他紧紧地倚靠着墙壁,寻着血腥味,便能看到他那个疯狂的兄弟。 或者说,那滩模糊的东西。 他看不清,却只能听到那近乎于断绝的呼吸声。 那是康拉德—科兹。 午夜幽魂此时倒在了比午夜更深邃的黑暗之中,他的气息微弱到基利曼甚至无法察觉,因为他的喉咙甚至是大半个脑袋已经被暴怒的水晶所吞噬,胸膛大开,不断倾泻着刺鼻的血气,四肢百骸宛如一摊烂糊一般流落在地上,早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而这一切,不过是蜘蛛女皇弹指一挥间的事情,是千百种酷刑中最为柔和的一丝。 基利曼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在发自内心的惊骇之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哪怕他的兄弟犯下了违逆帝皇的大罪,他也应该受到了足够的惩罚吧? 他想要说出来,但是他却暂时的失去了胆量,因为当他看到他那温婉的姐妹挥舞着手指,用无形的力量将午夜幽魂一次又一次地捶打在墙壁之上,拖出了他的白骨,踩碎了他的脚踝,又若无其事地从虚空中召唤着一把又一把狰狞恐怖到连基因原体都不敢轻易辨认的冰冷刑具的时候,一向以自己的强大思维而骄傲的奥特拉玛之主,便陷入到了漫长的宕机之中。 接下来…… 焚化、窒息、放血、电刑、离解、刳刑、异变、凌迟…… 在蜘蛛女皇的那一抹淡然笑容之中,无数的酷刑在一瞬间显现而出,肆意得割取着午夜幽魂的每一丝鲜血,却又不会让真正的解脱降临到他的头上,每当一种崭新的刑法在基因女王的随手之间跃然而出的时候,一旁的基利曼便不由得一退再退,缩着脖子,用从未有过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血亲。 直到午夜幽魂最后一声痛苦的呻吟传到他的耳边,直到那飞溅的血液又一次抽打在他的脸上,基利曼才吞了吞口水,有些畏惧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打算再替他的兄弟求一次情。 彼时的基因女王正脚踩着午夜幽魂的胸膛,像是抽水泵一般地控制着喷出的鲜血,她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的灵能,在夜之王仅剩的良好躯体上,塑造着一朵朵溃烂的疮疤花痕,模仿着曾经发生在马格努斯之子身上的一切。 她再一次看向了基利曼,面容之中展露出了笑容。 【你消气了么,兄弟?】 “……” 基利曼不敢说话,他只是有些发愣地点了点头,徒留下蜘蛛女皇在黑暗之中拖拽着那奄奄一息的午夜幽魂,走向了她在另一侧开启的灵能传送门。 摩根没有丝毫的留情,她就像是一个娴熟的搬运工一般,随手将午夜幽魂的躯体扔进了波光粼粼的传送门之中,再也不看一眼。 随后,她走到了还在踌躇的奥特拉玛之主的身边,同样倚靠着冰冷的墙壁,随意地坐在了黏糊糊的血液里面,而在看到这一幕后,基利曼只是思考了一下,便同样地坐了下来。 摩根有话想和他说。 基利曼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开始了等待,顺便把自己的心脏从刚才的震惊中释放出来:在这最为真切的围观下,奥特拉玛之主早就没有了对午夜幽魂的怨恨,他的心中如今只剩下了惊骇与茫然。 明明就在不到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他还以为摩根是他的血亲中难得的正常人呢…… 在奥特拉玛之主的犹豫中,蜘蛛女皇随意地打着哈欠,抹掉了面颊上的血迹,依靠在墙壁上,轻轻打着响指,便让四周的一片狼藉飞速地消失不见。 【康拉德这一次可是闯下了不小的祸患,基利曼,不过我觉得我们的想法还是一致的:这件事情不应该让更多人知道,不是么?】 极限战士之主的瞳孔因为这句话语而闪过了光芒,他那本能一般的政治天赋运转了起来,帮助他在一瞬间进入了状态。 “我的想法是,把事情的真相封锁在目前的范围内,对外宣称只是一次技术性的故障,既然这件事情没有造成真正的损失,那它就应该得到立即的终止。” 【理应如此。】 摩根点了点头,这让基利曼的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幸好,他/她还算好说话。 在同一瞬间,同样的话语在两名基因原体的心中绽放,随之而来则是又一阵的沉默,以及基利曼在精挑细选后的问题。 “你……把他扔去哪了?” 【一个灵能通道,通道那一头会有人把他送去静止力场里,他闹腾地实在是太厉害了,最起码在我们的合作完成之前,我不打算再把他放出来了。】 【很抱歉,基利曼,你和科兹的第一次会面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没关系。” “我已经足够……印象深刻了。” 基利曼摸了摸脖子,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寻找一个足够的脖颈防护措施的可能性,还留意到了摩根口中的静止力场,并为此而陷入了沉思。 在短暂的沉默中,万千股思绪在他的头脑中运转,基利曼逐渐脱离了刚刚的错愕,不断思考着眼下的形式,以及他接下来需要问出的问题。 所幸,虽然刚刚似乎显露出了不得了的一面,但是此时坐在奥特拉玛之主身边的摩根,却恢复了基利曼所熟悉的冷静和理性:这多少让他感到了安心,也让他拥有了继续发问的勇气。 “摩根,我的血亲……” 【想问可以直接问,我的基利曼,我想我们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你没必要如此拘谨。】 “……的确。” “我想知道:你是从哪学到了刚才的那些……技巧?” “这不太像一位基因原体应该会的东西。” 在最开始,回答基利曼的只有一阵沉默,但很快,摩根的笑声打破了黑暗中的死寂,她随意地释放着笑声,似乎真的被基利曼的这个问题所逗笑了。 而就在奥特拉玛之主再一次陷入迷茫与私自猜想的时候,他看到了蜘蛛女皇瞳孔中的死寂星光。 【大部分基因原体的确不会这些东西,基利曼,但是不代表所有的原体都不会,毕竟我们的父亲给了我们每一个人一种天职,以及随之而来的天赋,不是么?】 “的确如此。” 基利曼点了点头,但他很快救再一次的皱起了眉头。 “但是你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这些……技能的。” 摩根看向了基利曼的瞳孔,她直视着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性在注视着自己的兄弟,当基利曼回馈以相同目光的时候,这位奥特拉玛之主不得不败下阵来:他甚至无法做到去探查一双与尤顿女士几乎别无二致的眼神。 这也是奥特拉玛之主会陷入如此漫长的惊骇的原因:在基利曼的视野中,黑暗之中的一切就像是他的尤顿女士挥舞着刑具,把他的另一位血亲殴打的皮开肉绽,直到奄奄一息。 基利曼摸着头。 他大受震撼。 太可怕了…… 真是太可怕了…… 尤顿女士……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但是他的血亲……又真的与尤顿女士好像啊,只是更年轻…… 他甚至有点无法把尤顿女士的矮小身影,从刚才那可怕的一幕中脱离出来了…… 想到这里,基利曼不由得再一次打着寒颤,而他同时也听到了来自于摩根的回答。 【我的确不需要这些技能,我的兄弟,但是在我们的所有血亲之中,的确有人需要担当起一些让人反感的职位,不是么?】 “……鲁斯?” 【……】 【你仔细想想,基利曼,好好的回忆一下,在我正式回归帝国之前,我在哪个军团学习?】 “……哦……” 基利曼恍然大悟。 庄森! 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他的确有可能精通这些暴行。 极限战士之主的了然被摩根看在了眼里,她在内心中毫无诚意地向庄森道着歉,这种已经做过一次的事情,她再一次做,早就变得毫无压力了。 反正庄森已经在科兹那里拥有了【不择手段的格斗家】这一荣誉称号了,那么让他在基利曼这里成为【恐怖的刑罚者】,想必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谢谢你,庄森。 同时,蜘蛛女皇还悄悄地挑起了眉头:她注意到了另一名兄弟黎曼鲁斯,他在基利曼话语中有着不正常的出场规律,以及同样不正常的出场位置。 也许下一次,她就需要拜托一下黎曼鲁斯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庄森来,庄森不是超人,而且她也不能总麻烦人家。 摩根还在想着,耳边就已经传来了基利曼愤怒的话语。 “庄森……那个家伙……” “他怎么可以教你这些?还让你把这些暴行施加在兄弟的头上!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些冷酷和必要的无情,但现在看来,他做的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要向他说明他的错误。” 摩根微笑着,没有回话。 基利曼的愤怒消失的很快,他又一次地思考着,似乎打算询问一下摩根真正的【天职】,并以此作为思考,来揣摩他自己的,可他又意识到了现在也许不是好时候,因为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摩根……” 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是非常的诚恳。 “无论如何,康拉德都是我们的兄弟,我听说过他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上,他的疯狂不全是他本人的错误:我并不是为了他的行为脱罪,但是我想说……” “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对他进行这样的暴行了,摩根,兄弟之间怎么可以如此相残,庄森那个家伙不过是一个冷漠的军阀,不要让他的思想把你给带坏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随时都愿意提供帮助,我们也许应该坐下来和科兹好好的谈一谈,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基利曼的话语缓慢而虚弱,有着一种刚刚脱离死地的踌躇,而联想到他所经历的事情,以及午夜幽魂对他造成的伤害,那么奥特拉玛之主的这番话语,甚至算得上是某种令人厌恶的软弱行为了。 但尽管如此,摩根依旧是无比认真的倾听着,因为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基利曼的软弱,而是他内心中真正的光芒:在这连恒星都无法照亮的黑暗里,蜘蛛女皇却被她的血亲那发自内心的诚恳言语,而照耀到甚至睁不开眼睛。 基利曼在为他的血亲着想:即使他刚刚受到了他的伤害,但是在一丝可能性的光芒照耀下,他依旧愿意进行再一次的尝试,而支撑他做出这一切的,则是他内心中那顽固的愚蠢,那如同一个普通凡人一般的愚蠢。 那高贵的愚蠢。 而面对这样的愚蠢,蜘蛛女皇只是在仔细地聆听了基利曼的话语之后,露出了笑容,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基利曼。】 “我在?” 【你知道,我们的兄弟康拉德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么?】 “……我不知道,摩根。” 蜘蛛女皇笑了。 【没关系。】 【因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我也是刚刚,才将这一切想明白。】 —————— 【你知道,现在的康拉德像什么呢?】 【疯子?死神?小鬼?】 【不。】 【现在的康拉德,就像是一个没有脱离襁褓的婴儿。】 【一个巨大的,婴儿。】 —————— 你知道,婴儿为什么总是在哭泣么? 原因其实很简单:除了一些比较特别的案例外,婴儿的哭泣往往都伴随着非常现实的原因:出于饥饿与干渴,出于危险与寒冷,出于需要一个更干净的环境,等等。 当婴儿的需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他们往往也无法掌握能够沟通的话语,那么此时,他们唯一能够做出的事情,就是哭闹,就是破坏周围的一切,就是让不谐的声音吸引来大人的关注,从而解决自己所要面临的问题。 对于还不能完全适应外部环境的婴儿来说,这是一种求救,这是一种沟通,这也是一种本能。 他们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当他们需要外界的帮助的时候,他们大脑皮层中的潜意识,就会让他们这样做:在他们意识到之前,在他们在尚未完全形成的思想开始运转之前,嘹亮的哭声就已经打扰了一切安静。 甚至可以说,是破坏。 【而你。】 【康拉德—科兹。】 【现在就是如此。】 在最漆黑的夜空之下,无垠的荒漠、残骸与天空编制成了锈迹斑斑的轮廓,一切都是黯淡的,一切都是疯狂的,一切都是在永恒的黑暗与堕落的激光中,进行着忠诚与背叛的血之华尔兹。 这就是午夜幽魂的灵魂被关押的地方,当他残破不堪的躯体被放进了静止力场,等待着奥西里斯远征结束后的刑满释放的时候,他的灵魂则是粗暴地丢在了这里,宛如荒野的星空下,奄奄一息的野兽。 蜘蛛女皇踩着最后一缕明亮的色彩,来到了科兹的面前,此时此刻,夜之王的灵魂就宛如他的躯体一般伤痕累累,他无力的倒在了一片乱石与杂草中,就像是一具流干了血色的苍白尸体。 摩根的意识走了过去,抓起了他刚刚恢复的长发,打量着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容:当看清了来者是谁的时候,午夜幽魂的脸上浮现出了浅淡的笑容,却依旧足以吓死十几个最大胆的孩子。 “你在说什么?” 他轻轻地反问着。 【我在说你。】 摩根用同样的微笑回答了康拉德的沉默,她拽住他的头发,将他拖在地上,慢慢地前进着,任凭不断涌出的碎石让他千疮百孔。 【我在说你,午夜幽魂。】 【你是一个婴儿,一个肆意哭闹的婴儿,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谁又能期待一位婴儿的智慧呢?】 “……” “你大可以用一种更深刻的方法来羞辱我,你这具腐尸,你的话语和基利曼口中的那些笑话没有什么区别,不痛不痒。” “你指望什么?看到我的愧疚和愤怒么?” 【不,从来没有。】 摩根转过头,向着午夜幽魂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只是终于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的所在:你的问题,当然还有我的问题。】 “……” 夜之王没有出声,他随意地耸拉着四肢,丝毫没有抵抗摩根拖拽自己的粗暴行为,尽管在这灵魂的世界中,他照样能够体会到真切的疼痛,但是这些疼痛就连诺斯特拉莫的灰尘都不如,他很快就把视野转向了其他地方。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它单调,却又富有着某种奇特的魅力:午夜幽魂的视野尽头也不过是一片荒原,什么遍布着奇形怪状的残骸和废墟,有一些甚至还被烟雾所缭绕,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只有黑夜之下永恒不变的荒石废土,已经在微风中不断摇摆的野草。 但另一方面,就在这些枯燥景象的头顶,却又是一副最为疯狂的璀璨画卷:紫色、蓝色、金色甚至是墨绿色的光芒不断地在黑夜中碰撞与融合,甚至还在互相交融与厮杀出额外的色彩,他们保持着永恒不变的斗而不破,化作了一股股亵渎的激光,污染着午夜幽魂那双百无聊赖的眼睛。 “这是哪里。” 【一座牢笼罢了。】 “你想关押我?” 【最起码在我解决手头的一系列问题之前:是的。】 【毕竟,我虽然终于想明白了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我暂时也没有时间去搭理你:所以,在我有时间之前,你就必须给我待在这座牢笼里面。】 【放心吧,你不会乏味的。】 “……” 摩根的笑容让康拉德感到了某种不安,他开始挣扎,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而回答他的则是蜘蛛女皇毫不留情的痛击:它的沉默甚至让科兹蜷缩在地上,任凭摩根嘲笑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我更强,午夜幽魂。】 【所以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不是么?】 “……” 科兹没有回话,因为他在摩根那张狰狞的面孔上,居然看到了某种让他熟悉的影子。 他太熟悉了。 【那么,我们刚刚说到哪一块了?哦,对,婴儿。】 摩根起身,继续拖拽着自己的兄弟,她的声音是欢快的,那是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就像一个婴儿,科兹。】 【为了照顾你那可怜大脑之中的可怜知识,接下来,我不会把话语说的有多么复杂,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你在怀疑,科兹,你在怀疑自己的逻辑,自己的正义,你在怀疑你的行动到底是高尚的天职,还是嗜血的本能。】 “我没……” “啪!” 【我可没让你插嘴。】 摩根抬着巴掌,直到午夜幽魂再一次的安静。 【所以,你是迷茫的,最起码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有着一块根深蒂固的迷茫,那是你的良知与本能的最后净土,提醒着你,你的行为有多么的可笑。】 【你惧怕它们,但你又无法真正的根除它们,所以你陷入了理所当然的迷茫之中,而这种迷茫自然不会被轻易的解开,更无法被你自己所解开。】 【没办法,谁叫你是一个如此可悲的家伙呢,你无法指望自己的智慧,就只能指望别人,指望我们这些从天而降的血亲。】 【具体来说,是我。】 【你渴望从我的身上得到某种答复,某种同类的平等回答,某种支持你继续装聋作哑,又或者干脆提供一个更简单的选择。】 【这是走投无路的选择:因为我是第一次与你长期相处的,拥有着平等身份的同类,我的话语虽然未必能够被你所接受,但是在你的眼中,总要比那些如同野兽一般的凡人要好的多。】 【你期待着,不是么?】 【但是我并没有理你,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科兹,我对你的照顾是帝皇所带来的责任,是他给我们两个人同时的枷锁:我无法摆脱你,而你也无法从如此消磨殆工的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 【于是,午夜幽魂,银河中最伟大的婴儿,就这样地开始了他的哭闹,他的破坏,他的打扰周围一切的宏伟旅程:基因原体的身份给予了你如此的力量,所以在你眼里的些许哭闹,却让无数的鲜血差点流淌,或者已经流淌。】 【而这,就是迄今为止一切的故事,康拉德,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蓄谋已久的哭喊,是如同婴儿一样毫无责任的破坏:如果说你的第一次行动还夹杂着些许对你那套愚蠢理念的坚持的话,那么你的第二次行动,连你自己都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你知道基利曼是我们的兄弟中最冷静的一个,他冷静到足以在混乱的时候保持和平解决的渴望,又善良到会在混乱之后放弃对你的复仇。】 【所以,你选择了他,你选择了这个时候:因为一切的后果都是可以被忍受的,因为一切的恶果都无法燃烧到你的身上!】 摩根的话语有了一丝真正的愤怒,而马库拉格之主在她记忆中那些诚恳之言,则是让这种愤怒继续的燃烧。 午夜幽魂只是笑了。 “你真以为我们的兄弟是那么纯良的么?某种意义上,他可是我们之中,最大的那个叛乱者,你想象不到我以后的高度。” 【是啊,我想象不到。】 【但我也不在乎。】 【毕竟,我现在真正在乎的那个兄弟,是你啊。】 摩根蹲下身子,缓缓的靠近了午夜幽魂,她脸上的微笑让夜之王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畏缩,以及一种无法想象与预言的可怖未来。 摩根笑了。 【你成功了,兄弟。】 【你的哭闹吸引了我:在我解决完那些小事之后,我就会回来好好的……回答你的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而我也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 “我想问什么?” 午夜幽魂的话语中有了一丝真正的疑惑,而蜘蛛女皇只是闪烁着那双死寂的青蓝色瞳孔,回以了少女一般的微笑。 【你猜呢?】 (本章完) 第262章 基利曼:啊!摩根! 很久以来,摩根都会为了自己的破晓者军团而骄傲。 她当然可以骄傲,因为她的军团已经拥有了如此之多的特点、胜利和优势:而这其中最让蜘蛛女皇感到满意的,无疑就是在灵能方面的稳定力量。 无论何时,摩根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战斗中投入一千名智库,作为颠覆战场的力量:她为此而感到骄傲很久了。 直到她发现:她的奥特拉玛兄弟大手一挥,三千名隶属于极限战士军团的智库,便整整齐齐地从她的面前列阵走过。 满坑满谷、无边无际…… …… 真是让人震撼。 在那双古井无波的青蓝色瞳孔的遮掩下,是第二军团之主那货真价实的感慨与忌惮: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尽管已经知晓并确定了基利曼的心性,但是蜘蛛女皇依旧不由得恶意地揣摩了一下。 她的奥特拉玛兄弟,是不是在向她炫耀着自己手中的力量? 还没等这种想法自我消散,基利曼的声音便慢悠悠地传来。 “这都是你的功劳,摩根。” “你是这一切的最大功臣。” 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展露着他的笑容,宛如一颗在炎热的午后拨云而出的太阳,普照着令人厌恶的炽热光辉:若是搭配上极限战士之主那身鲜亮的钴蓝色盔甲,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两位基因原体正伫立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检阅着他们各自舰队中的主力精华,以及那些足以灭杀一个世界的可怖武器。 这是极限战士之主的主意,早在他赶到这片混乱的星域时,便将帝国部署在这里的诸位代言人全部邀请而来,用这简单的武力炫耀来巩固他们对于帝国的遥远忠诚:无论是地面上的大军,还是头顶遮天蔽日的战舰,都是基因原体所部署的这场盛大表演的一部分。 基利曼显然精于此道,而从高台之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华丽身影来看,他的这个随手而为的计划,也的确是卓有成效的。 当然,也是必要的。 用第十三军团之主自己的话来说,人类帝国对于银河南疆这片荒芜之地的上一次大规模用兵,还是在二十多个泰拉标准年之前,而那次用兵也被证明是血本无归的,从此之后,泰拉便不太关注这片帝国最南部的疆土。 而当时被安插在这片土地上的总督和军官们,在如此漫长的半独立和专断统治之后,谁也无法保证他们对于帝国的忠诚,但他们恰恰紧握着两个军团进行远征活动时所需要的补给路线,所以,让他们再一次重温帝国所拥有的力量,并因此而收起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无疑是有必要的。 “如果这里在五百世界的影响范围之内的,我完全不必要如此的大费周章,在这里装腔作势一天,就意味远征的进度也要拖慢一天。” 基利曼看着又一个方阵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一边本能般地计算着这场阅兵的消耗,一边用一种毫无心思的语气感慨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 摩根看了他一眼,一如既往地没有指出来,而且缓慢的接上了奥特拉玛之主的话茬。 【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基利曼:这一切是有必要的。】 【这场阅兵也许不是最为高效的选择,但绝对是最为稳妥的一个选择,只要我们脚下这些土著藩王中的任何一位,因为眼前的武力而放弃了在他心中酝酿的愚行,那么我们在这里的一切拖延,就是绝对值得的。】 “的确如此。” 极限战士之主笑了起来,他用欣赏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血亲,脸上满是亲切的善意。 基利曼欣赏他的血亲: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也许只是因为摩根与年轻时候的尤顿女士有着令人赞叹的相似,但是到了现在,这种欣赏已经是立足于两位基因原体那异常契合的三观,和彼此之间在无声中的相互认同了。 毫无疑问,阿瓦隆之主能够倾听与理解基利曼的话语,她能够轻而易举地跟上后者的思维,并体会到他在无数看似充满政治性的举措之后,那极其深远与闪烁的顾虑和善良,并对此表达出来自于一位血亲的认同、理解、支持。 基利曼很需要这个:比他自己想象的还需要,虽然他能从尤顿女士,他的子嗣,甚至是他的那些凡人朋友中,得到相同的炽热,但是他们总是差了一点,他们终究不是基因原体的血亲,无法提供同等的认同和支持,无法给予基因原体一份他所需要的【兄弟之情】。 这一点足以让奥特拉玛之主耿耿于怀,并陷入到时不时的信心缺乏和过度思考之中了:直到摩根的到来,解决了这一切。 摩根理解他。 基利曼如此坚信着,他能从摩根的脸上看到毫无虚假的尊敬,要知道在以前,他可是很少在其他兄弟的脸上看到如此纯粹的善意。 他们总是……不太喜欢他。 就像现在,如果在场的其他基因原体的话,那么马库拉格之主便极有可能收到一份或明显、或隐晦的诘问: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威慑上,难道不应该以最快速度投入远征么? 至于这些总督心中的逆反?那不过是又一场简单的平叛而已,区区一个世界的狂妄与鲜血,在大远征中实在是微不足道,在这片荒野之中的所有心怀叵测,都敌不过任何一个全副武装的大连。 诚然,这样的血腥思想的确在大部分军团,甚至帝国军队之中大行其道,但是奥特拉玛之主根本无法认同,他宁愿用这种威慑来削去阴影中的逆反,用绝对的力量来尽可能地避免悲剧的发生。 如果剑锋的唯一作用就是为了渴饮鲜血,那么战争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停息呢? 基利曼深信这样的想法,但是在大部分的兄弟那里,他无法得到相同的认可:也许多恩、伏尔甘和圣吉列斯会认同他,但很可惜他们和他都不是很亲密,可能是因为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性格之中的某些差异。 但摩根不同,她此时就在极限战士之主的身边,而且能够如此清晰无误地表示,她理解基利曼心中的想法,并有着相同的渴望,愿意与他一同付诸于行动。 单单是这份最简单的认可,就足以让现在的基利曼感到一种由衷的幸福了:他几乎从未从其他的兄弟那里,得到如此纯粹的善意、理解和帮助。 他并不孤独,在他的血亲兄弟之中,他并不是那个异类,他能够找到理解与支持,友谊与亲情。 这就足够了。 当他再次看向摩根的时候,基利曼甚至想起了临行前,尤顿女士的一句嘱托:当时的奥特拉玛之主还有所困惑,为什么他的养母会很认真的提议,让他真正的重视起与第二军团之主的友谊。 现在看来,尤顿女士不愧是尤顿女士,她想必在与阿瓦隆女王的几轮书信往来之中,便很是确定了不少的事情。 想到这里,基利曼那张原本肃穆的面孔上,也不由得出现了几丝真挚的笑容,但当他发现了现在走过的是由军团中的泰拉老兵所组成的第二十二战团时,便又迅速地恢复了尊严,宛如一位真正的强力君王一般,行礼致意。 耳边传来了摩根的笑声。 【伱看起来很在意这支独特的部队,我的兄弟。】 “是啊,他们都是从泰拉一路征战而来的战士,早已被曾经的战争之子军团所浸染了,已经认同了那种野蛮的思想和文化。” (战争之子:基利曼回归前第十三军团的绰号,相比于后期的极限战士,其战斗风格更为野蛮、血腥与暴力) 基利曼轻声地感慨着。 “我其实一直不太确定,该如何与他们相处,他们就像是马库拉格的国中之国一般,保持着一种固执的坚守和闭塞,也很少向我请求什么东西:除了这一次,他们坚持要求全员投入到对于奥西里斯灵能种的剿灭作战中,亲手血洗曾经的失败与耻辱。” 【拥有距离的父与子:听起来是很经典的题材,我的兄弟,父亲和儿子总是有些冷漠的,他们的相处中会夹杂着本能般的斗争,也许这一切在你的这批子嗣身上显得格外刺眼,我的兄弟。】 “是啊,在他们看来,我夺走了第十三军团曾经的一切:无论是他们骄傲的野蛮,还是那些在血战中得到的不羁文化。” “但说真的,摩根,如果让我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一模一样得改造我的军团,因为曾经的血腥作风的确不值得提倡,我必须剿灭他们眼中的骄傲,并尽可能的给予他们一些补偿。” 【比如说,让他们掌管那些最强大的灭绝武器?】 蜘蛛女皇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了第二十二战团阵列中的雄兵,不由得为了它们的数量之庞大,种类之丰盛,而啧啧称奇。 “我不喜欢它们,但我也不能否认它们的必要性。” 基利曼笑着,他的笑容夹杂了几丝被坚定所压抑的苦涩。 “即使是在收复五百世界的过程之中,我也曾三十八次下达了对于那些顽固不化者使用灭绝令,但是现在想起来,它们中的一小半都是可以通过其他办法避免的。” “我还是太心急了。” 【也许你只是不够阴险?】 “?” “怎么说?” 【基利曼,我的兄弟,你知道我在针对于远东边疆的所有军事行动之中,共计下令使用了多少次灭绝令么?】 “我记得按照你的汇报,你已经收复了七个星区的大片土地?” 【是的,按照你的五百世界的标准来说,我现在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百世界之主了。】 “嗯……你使用了几次?” 摩根笑了起来。 【零。】 “!” “你是怎么办到的?!” 基利曼瞪大了眼睛,在那一瞬间,极限战士之主的呼吸甚至都急促了起来。 “教教我,摩根。” “你有什么让他们心甘情愿接受帝国统治的秘诀么?” 【当然没有。】 摩根摊着手,她的苍白嘴唇随意地吐露出了最阴险的现实,就像是在诉说着待会吃什么一样。 【但是我有另一种秘诀,我亲爱的兄弟,那就是我的眼睛。】 【任何一个世界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的,所谓的坚决抵抗不过是我们的强横无理让他们不得不团结在一起而已,只要我们稍稍放下某些不那么温婉的要求,摆出一副可以妥协与谈判的架势,你就会很惊讶的发现:其实所谓的保守派和投降派,在哪里都不缺。】 【每个世界上的既得利益者都只有那么多,而那些无法在旧有体系中得到利益的集团,对于我们这种外来者的期待,要远远大于本能的恐惧。】 【只要稍微虚与委蛇,你就会发现,曾经千军万马都无法攻破的铜墙铁壁,在一次哪怕最微小的背叛面前,又是多么的虚弱,所以我根本不需要灭绝令,基利曼,我有无数种办法,打开他们的城门。】 【只需要狡诈与印象,只需要另一种的交易与妥协。】 纤细苍白的手指在主人的命令下纠缠不休,最终握紧在一起,成为了足以破坏一切的重拳,诉说着蜘蛛女皇话语中的力量。 【当然,我也不会就在这里把话说死:银河这么大,谁有知道我们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呢,所以我同样保留着灭绝令,甚至在规模上要比很多军团都大。】 “……” 在这样的回答面前,极限战士之主保持着沉默,他的眉头几乎在第一个瞬间便皱在了一起,诉说着他对于摩根话语的反感,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很认真地倾听了血亲的每一句话,并回报以颇为漫长的思考之后,才郑重地摇头。 “我恐怕无法接受这种观点,我的血亲:且不说这种办法有些过于旁门左道,单单是一点:这些凡人既然能够因为利益而背叛他们自己的国度,又怎会效忠于帝国?” 【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的效忠,我的兄弟。】 蜘蛛女皇保持着微笑,尽管她在与自己的血亲讨论,但是在外人的眼中,两位基因原体都维系着颇为肃穆的表情,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眼前的阅兵之中。 【我的阿瓦隆拥有着一个算不上复杂的统治体系,而在这种体系之中,凡人们的总督并没有更多的力量,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依附于我的军团,以保证他们的统治能够延续下去,为此,他们又不得不承受漫长的徭役与征辟。】 【最起码,在那些需要直接控制的重点世界上,总督不过是一个橡皮图章而已,我虽然信任凡人们的力量,但我也不会把这些真正的命脉交于他们的手中。】 “那你又倚靠谁来统治呢?” 【我的一部分子嗣,还有那些经受了专门训练的凡人官僚,他们往往来自于另一个遥远世界上的权贵阶层,与他们的统治区域没有丝毫的关联,而且他们的治理是具有时间期限的,保证了不会有足以碍事的强大本土利益集团。】 【就像我和你说的那样:改土归流,我们既然手握着一支庞大的武装力量那么我们自然也可以进行一些粗暴却高效的举措。】 “……” 基利曼沉默了,他看起来在很认真的思考着摩根的话语,瞳孔中时不时闪烁着了然的光芒,但是尽管如此,他的眉头依旧没有完全地松缓下去。 “我对你话语中的一些想法很感兴趣,摩根,比如说让我们的子嗣直接参与统治,又或者是组建直属于我们的官僚学员,但是对于你的收复手段,恕我还是难以认同。” 【没关系,我的基利曼。】 摩根脸庞上的微笑打消了基利曼言语中的顾虑。 【我的话语又不是命令,我只是在讲述我的观点而已,要不要接受则是你的自由,毕竟这只是一场讨论,不是么?我们各自阐述我们的理论,彼此进行碰撞,包容对方的不同之处,并在相同点上进一步地融合,得出更好的结果。】 【这不正是血亲兄弟之间,最寻常,最理所当然的活动么?】 摩根的笑容让奥特拉玛之主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基利曼同样回以了一个颇为真挚的笑容。 “是啊,摩根。” “你说的对,这很寻常。”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我想你可以来阿瓦隆看看,基利曼,就像当初你是如何邀请我参观你的马库拉格一样,我们可以在这种友好的访问中彼此进步。】 “如果有时间,我会的。” 基利曼郑重的点着头,而当他想起摩根当初的马库拉格之旅的时候,便迅速地联想到了他们面前的另一个话题。 “说到这个,摩根,我刚刚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我需要向你致谢,血亲,感谢你赠与我的灵能圣典,它的作用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当我尝试性地在我的军团中进行了推广之后,发现结果是如此的喜人。” 【看得出来。】 摩根偏过头,貌似很认真的观察着下一个阵列,以此来掩饰她面容中的轻微扭曲。 在基利曼的提醒下,摩根想起了刚刚那震惊她的一幕:整整三千名极限战士军团的智库,就那么浩浩荡荡地从她面前经过,而根据基利曼的话语来说,这还不是奥特拉玛的全部力量,他至少还在马库拉格留下了几百名智库新血。 【……】 有一说一,当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场景,当她亲耳听到了极限战士之主的感谢之言的时候,即使是冰冷如斯的基因女王,也不由得陷入了真正的惊骇之中。 那可是三千多名智库啊,要知道,即使是在破晓者军团中,摩根的精心挑选与反复锤炼,也不过保证了第二军团能够随时抽调出一千名智库而已,而这已经足以让蜘蛛女皇感到由衷的骄傲了。 而一想到基利曼仅仅是凭借着她的这本书籍,便能在短短的几年里拉扯出如此恐怖的力量,摩根就不由得揉着自己的眉角 此时此刻,她颇为深刻的体会到了一个道理:为什么基利曼和他的军团会如此受到忌惮,也深刻的感受到了,一旦让极限战士接触到任何与【标准化】有关的事情,会酿成多么惊人的后果。 该死的,早知道这本书就不应该开玩笑一般地送给他,应该向他旁敲侧击一点报酬的:蜘蛛女皇不由得在心里无能狂怒,愤愤地诉说着这些发泄之言。 当然,在外表上,她依旧沉稳冷静,只是安静地聆听,让第十三军团的基因原体察觉不到任何的端倪,这让基利曼不由得继续快乐地诉说与感谢着他的血亲,而每一句感谢都在摩根的心中划着伤口。 “当你离开马库拉格之后,我花了很多时间来了解你的那本书,摩根,直到我领悟了其中的大部分技巧和真谛,并在军团之中那些最优秀的智库的帮助下,成功地将它与奥特拉玛的实际情况相融合,并开始在全军团进行推广。” “在我的军团中,那些最优秀的智库已经成为了你的崇拜者,他们惊叹于灵能圣典的包容万象,每个人都在其中学到了很多,而我想的则是,伴随着这本书籍在其他的军团中继续推广,也许你会成为帝国中所有智库的共同老师,以及得到他们无数尊重的前辈。” “就像所有的技术军士和科学家都惊叹于费鲁斯那双巧夺天工的铁手,以及他那伟大的创造与智慧一样,你也会成为智库领域独一无二的存在,我的血亲,你也许很快就能和费鲁斯并列了:即使是对于基因原体来说,能与我们的戈尔贡兄弟并肩,也是莫大的荣耀。” 【你看起来对于费鲁斯非常地推崇,基利曼。】 “他有着他的能力与魅力,与他的合作注定会是无往不利的:我的确赞叹于他的力量,摩根,他是我最渴望与之合作的兄弟之一,当然了,现在你也是。” 【那真是深感荣幸,你和费鲁斯有过大规模的合作么?】 “有过一次:他在前不久曾向我发出邀请,希望能够让我加入一个由他与机械教联手开启的装甲武器研发项目:那会是一款综合性能极高的战争引擎,它的名字已经被命名为了西卡然。” 说到这里,奥特拉玛之主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瞳孔中闪过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摩根,我的血亲,也许你也可以加入这次研发活动,多一分力量就代表着多一丝成功的可能性,我可以向费鲁斯转达这件事情,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他骨子里是一个很热情的兄弟。” 【这一点倒是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她思索了一下参与研发一款新型坦克的优劣:似乎也没有什么忌惮的地方。 【但是我能提供什么呢?】 “资金支持,以及与铸造世界的关系:就和我一样,费鲁斯兄弟就是通过我与铸造世界梅塔里卡上的大贤者取得了直接联系,而我记得你与瑞扎的关系不错,费鲁斯也许很需要这方面的帮助,我记得他曾经诉说过这件事情。” 【那倒是没问题……】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她很痛快地答应了与瑞扎的联络,并很确定不会有什么波折:最起码在大远征时期,铸造世界之间还是有着很积极的技术交流与沟通的,瑞扎的等离子狂热者们虽然对于火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对于与其他势力的技术沟通和共同进步,则是抱着非常欢迎的态度的。 就比如说,当第二军团之主拉拢了远东边疆地区的一系列小型铸造世界,组建了一个涉及到经济互助、学术交流和军事协助的联盟的时候,瑞扎虽然保持着【小双头鹰联盟】的矜持,没有选择加入这个同盟,但是他们依旧成为了这个组织的【待观察成员】,很快乐地与其他铸造世界分享着学术上的新发现与各种成果。 所以,摩根倒是很有信心把瑞扎拉入其中,不过……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便用着隐晦的目光看向了一脸笑容的基利曼:为什么在她听到的这些话语中,她的奥特拉玛兄弟似乎与这款坦克的研发核心部分……没什么关系? 他负责的是什么:给费鲁斯的研究项目打钱?拉盟友? 然后呢?没有了? 看着基利曼那没有一丝介意的笑容,摩根不由得开始思考:奥特拉玛之主对于钢铁之手的肯定与热情,到底有没有得到一份平等的回报了,她觉得不太有。 不过,这与她何干。 摩根笑着,便开口将话题拉回到了智库的问题上,这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基利曼到底是如何在几年之内,拉扯出规模如此惊人的智库大军的? 对此,奥特拉玛之主也没有选择藏私,他说的清楚明白。 “简单来说,我在数量和质量之间做了一个取舍:我并没有选择彻底抛弃质量,但是我的确实实在在地倾向于数量,舍弃了一部分质量所带来的好处。” 基利曼侃侃而谈,详细地诉说着他是如此组建这支部队的,而摩根也很快就听懂了其中的精髓。 【简单来说,你选择了打造三千名【合格】的智库,并且满足于他们那达标的力量,不打算在此基础上鼓励他们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摩根的心中不由得有了些释然,她想起了自己刚刚的观察结果:极限战士的三千智库大军的确蔚为壮观,但是如果真让他们与摩根的一千智库进行搏命的厮杀的话,以蜘蛛女皇那出神入化的灵能见解,她能够很轻松地推演出这种厮杀的结果。 极限战士的三千智库将会尽数陨落:如果他们死战到底的话,而破晓者的灵能军团也许会受到很大的损失,但是依旧能够保留相当可观的战斗力,甚至能够迅速投入另一场相同规模的厮杀中去。 这就是两个军团的智库之间的实力差距所在:想到这里,摩根心中有了自欺欺人的喜悦。 而此时,基利曼的郑重话语也在她的耳边回响。 “就像你在书里说的那样,我的血亲,【智库】并不是一条单纯的力量之路,它所考验更多的是心灵与思想,是觉悟与谨慎:除非拥有着实在无法割舍的天赋,又或者是令旁人为之赞叹的意志,否则千万不要把灵能看做是自己所唯一需要的力量。” “无论如何:灵能都是不属于我们宇宙的力量,都是我们借来的未知存在,我们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选择离开,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就成为敌人:也许这一切永远都不会发生,但是任何一名智库都必须抱有它们会在下一刻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觉悟。” “欲握玫瑰,必承其伤:灵能从来都不会是我们的朋友,它们只是我们在战争中那捉摸不透的临时盟友,利用它们、钻研它们、防备它们、但绝对不要信任它们。” “拥有如此的信念之人,方能真正的踏上智库的道路,而在这条道路上,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异形们的巫师,不是灵能的反噬,而是在这过于轻易得到的力量面前,你那颗渴望失控与肆虐的心灵。” “一个灵能者最大的对手,从来都是在他的内心之中。” 【……】 摩根点了点头。 【是的,基利曼,这些话语都是我写的,我把它们写在了书籍最前面的序言中,就在目录的正上方向,保证了任何阅读这本书的人都会看到它们。】 “是的,摩根,我看到了你的序言,它们很长,我只是摘取了其中的一部分,但这足够了:这是你的这些话语,让我决定在我的军团中推广这本书籍。” “我想其他的兄弟,应该也有着相同的想法。” 【希望如此,其实这段话本身只是我对于我麾下那些智库子嗣的一种忠告,希望他们能够收敛自己的行为,不要给我惹麻烦。】 “在父母对于自己子嗣的关爱方面,我想我们这些血亲兄弟之间拥有着共同的话语,每一位原体想必都能理解你的苦心。” 【也许我们的有些兄弟并不这么想呢?】 “那也只是少数派。” 基利曼咳嗽了一下,他明显了解摩根口中的【某些兄弟】。 “大部分人:比如说你,还是对自己的子嗣非常珍重的。” 【他们毕竟是我最宝贵的私人财产。】 基利曼愣了一下,随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趣的比喻,摩根,你的确很有开玩笑的天赋。” 【如果我说,这句话其实就是字面意思呢?】 蜘蛛女皇的话语是认真的:非常模糊的认真。 “……” 奥特拉玛之主安静了,他看了看摩根狡黠的双瞳。 然后,笑的更开心了。 “好吧好吧,贪婪成性的阿瓦隆女王大人,希望你的贪婪能够持久地延续下去,毕竟有些时候,贪婪也未必是完全的坏事。” 摩根也在笑。 【是啊,基利曼,有时候我比你想象的更贪婪:当我再一次苦恼于我的军团是如此的人丁稀少的时候,我都想把你们的军团抢到我的麾下了。】 “那我可是要坚决抵抗的。” 奥特拉玛之主的脸上残存着几丝笑意,他朝着最后一个走过的方阵挥了挥手,满意地打量着台下那些权贵们畏惧的面容。 “不过,我想也许你会换一个目标?比如说钢铁勇士?我记得奥林匹亚距离你的母星也并不远,你的军团有也有佩图拉博的使节。” 【他们也许同样不乐意呢?】 “谁又知道呢?” 基利曼轻哼了一下,结束了这个玩笑般的话题,而在他的大脑之中,则开始思索着是否有能够帮助摩根解决新血稀少的方法了。 想了一会儿,极限战士之主并没有想到合适的答案,但是他却无意间想起了另一个事情。 “对了,摩根。” 【怎么了?】 “就在前不久,我的先锋军联系上了铸造世界赵—阿卡达,听说那个世界与马格努斯有合作,擅长一些将机械与灵能技术结合起来的领域,也许对你有帮助?” 【啊,我的确打算去见一见他们来着,毕竟我有一个构思。】 “什么构思?我能帮上忙么?”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基利曼。】 “请讲。” 【如果有一天,你能够与你的牺牲子嗣们再一次并肩作战,你愿意为此而付出什么代价呢?】 “……” 基利曼沉默着,他看起来在第一时间就因为这句话语之中的亵渎而感到不认同,但是很快,他的面孔就布满了某种莫名的感慨。 “听起来,这就像是某种无价之宝,摩根。” (本章完) 第263章 瓦什托尔:我是来提条件的 摩根去了一趟努凯底亚。 姑且算是去了一趟。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尽管她的奥特拉玛血亲已经再三地保证了自家使节的可靠,而她对于基利曼的保证,也的确有着不同于其他兄弟的信任。 但是在那与生俱来,而且愈加壮观的谨慎心态的鼓励下,蜘蛛女皇还是觉得,只有她亲眼所见的清晰真相,才能打消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情感。 在这种心态的操纵下,当破晓者和极限战士的大舰队涌向了风暴星域的边缘地带,不惜一切地寻找着奥西里斯灵能种的行踪时,一支直属于第二军团之主的小舰队,则是搭载着一个凡人使团,低调地来到了努凯底亚所在的星系。 这个使团的规模很小,总共也不过是十几名使节,一个班的破晓者护卫与几艘小型战舰,但是在他们的身上,却遍布着蜘蛛女皇的灵能视野,让她能够尽可能地观察到努凯底亚上的一切。 日理万机的基因原体当然不可能抛下她的血亲和舰队,就为了心中的一缕不安,而专门前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缘星系:这个使团已经是她现在所能做的一切了。 也许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与极限战士的使节有过接触,努凯底亚的奴隶主们热情地款待了摩根的使节团队,甚至为此而举办了盛大的角斗宴会,让数百条生命消逝。 这些土霸王们虽然对于加入人类帝国依旧避而不谈,但是对于使节团所携带的奢侈礼物,倒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在这些礼物所带来的友谊中,他们毫无阻拦地带领摩根的使节团,参观了他们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样,通过安插在每一名使节身上的灵能视野,摩根颇为仔细地观察了这个世界,她甚至以使团中的一名灵能者为基站,在整个努凯底亚上释放了大规模的探查。 而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奴隶主们没有说谎,努凯底亚上的确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奇迹之子,也没有什么天赋异禀到足以搅动风云的人物,蜘蛛女皇同样没有在这个世界的荒芜沙土上,探知到任何属于她的血亲的气息。 这不禁让摩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本能感知,难道是她的本能出现了错误?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又或者是,她只是单纯的来早了?也许在未来,她的某位血亲已经注定了与这个世界有所联系,只是现在…… 他还未着陆?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在短暂的困惑之后,基因女王也只能作罢,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思考与掌握,无法因为眼前的一个猜想而投入更多,但是尽管如此,使节团本身的行动也依旧在带来某些未曾预料的改变。 虽然始终不愿意加入人类帝国的体系,但是努凯底亚上这些拥有着奸滑智慧的奴隶主,依旧在帝国的几次拜访中,看到了这个强大政权所拥有的力量,他们并不愿意与帝皇的军团交恶,他们听说过那些发生在遥远星空外的血腥屠杀。 所以,当摩根的使节团返回到基因原体的面前,提交他们的工作汇报的时候,他们同样带来了一个属于努凯底亚奴隶主的,代表着善意的可怕礼物,以及一份模棱两可的声明,充斥着低劣的语言陷阱与谎言艺术。 那份声明被基因原体拿来擦拭茶杯边的水渍,反而是那份礼物让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并且迅速地紧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用那些奴隶主的话来说,这份礼物是他们智慧与文化的结晶。 …… 【所以,那群奴隶主管他们社会的结晶,叫屠夫之钉?】 【我想,我已经可以想象,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社会了。】 在工作的间隙,当蜘蛛女皇拥有了些许空闲时间的时候,她拿出了这枚令她厌恶的礼物,随手扔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屠夫之钉:这种造物的历史和精密程度远比基因原体想象的要更为厚重,虽然蜘蛛女皇对于这种血腥造物嗤之以鼻,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由大量的绳索般的线缆所组成的,宛如厉鬼的长发一般的灵能外科植入物,拥有着令她赞叹的复杂程度与学术价值。 在这份愚蠢礼物的身上,基因女王也许能学到很多知识,甚至有可能借机点亮一些从前一直受阻的研究路线:这是摩根能够容忍这种造物的唯一理由。 毕竟,对于喜欢制定严密计划与谨慎体系的蜘蛛女皇来说,这种用来制造血腥、疯狂和无可挽回的组织度崩溃的东西,堪称银河中最让她讨厌的事物了。 【通过我那位失落兄弟的记忆来看,这种所谓的屠夫之钉,极有可能是黑暗科技时代中,用来操控生化人的衍生技术之一:只不过在疯狂的纷争时代里,这种技术被反向运用到了人类的身上。】 蜘蛛女皇的灵能化作了无形的手掌,在半空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数十股恶毒的缆线,而早已恢复的室女座则是侍立在她的身边,往自己的记忆阵列中记录着这款象征着不详的远古造物。 “您对这种造物有什么需要记录的想法么,大人?” 【有一个,很粗浅。】 摩根轻哼了一声,当做对于侍女的回应,她慵懒在软榻上,将屠夫之钉凑近,打量着器件之中精良的结构,并为了那些粗糙的制作手艺而徒生感慨。 【你能想象么,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造物,就可以在一瞬间摧毁一位最伟大的学者:只要把它钉入脑中,就可以抹除除了愤怒之外的一切情绪。】 【更有甚者,这份来自于努凯底亚的屠夫之钉,甚至不是它最精良的版本,只是那些奴隶主手中的粗劣模仿而已:就算是我,也无法想象这种东西的巅峰状态,又会造成怎样的痛苦与疯狂。】 【它甚至有一种魅力:每当看到它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些让我所痛恨的事物,我会很乐意把这种东西钉在他们的脑子里。】 “您打算这么做么?” 【不,我有更好的想法。】 【就在我整理那些胆敢在耶门伽巨石碑偷袭我的灵族杂种们的灵魂的时候,我意外的得到了一份来自于科摩罗的完整技术,并且很快就把它复原了出来。】 “您已经能够完整地复原灵族科技了么?” 【并不是,因为这种科技本身就不属于科摩罗,只不过被他们抢来,据为己有了而已:它极有可能也是黑暗科技时代的产物。】 【这种技术叫做:奴役者之吟唱,是一种在科摩罗都称得上是冷门的技术,只在很少一部分黑暗灵族的口中流传,而他们中的一个现在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专门为高层中的施虐癖打造的技术,它可以通过某种基于器具方面的感知互动,把一个个体的痛感,完全转移到其他的个体身上:在血伶人的研究学科中,这属于初级技术,所以并不被科摩罗所重视。】 “……这种技术有什么用么?” 【根据那些黑暗灵族的记忆片段来看,当某些高层要惩罚犯错的部下的时候,他们就会在部下身上安放这种技术,并且随时改变痛感承受者的身份,以及来模糊真正的受害者是谁,从而欣赏那些在等待中陷入扭曲的面孔。】 【当然,还有些高层只是为了在身体改造手术中,保持大脑的清醒来应对各种情况,在拒绝麻药的情况下,这种痛感转移就是极佳的灵丹妙药。】 “……” “真是独树一帜的种族。”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便记下了她的造物主的话语。 “这种技术和您手中的屠夫之钉有什么联系么?” 【并没有,但我在想,我可不可以把它们融合一下:以屠夫之钉为基础,我可以设计出一对存在主仆关系的钉子,让仆从之钉替主宰之钉承受所有的痛感。】 【然后,再在此技术的基础之上,我可以进一步推动出对于痛觉感官的其他技术,并最终将无害的那批成果用来加强我的军团。】 “……” “有一个问题,大人。” “如果主宰之钉所承受的伤害过于猛烈的话,那么仆从之钉的携带者岂不是很容易活活痛死?这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了。” 【……有道理。】 【罢了,本身这不过是一个想法而已,你姑且记录下来吧,我的阿尼亚,等我们真的遇到了有关于屠夫之钉的场合,你再提醒我相关的事情与想法。】 “明白,大人。” 得到了坚定回答的蜘蛛女皇满意地抚摸着侍女的发丝,还在她柔软的面颊上蹭了蹭,虽然室女座在诞生的那一刻就保持着近乎于永恒的冷漠,但是作为她的造物主,蜘蛛女皇自然拥有着对于自家侍女予求予夺的权力。 屠夫之钉被随手地扔在了一旁的收藏架上,基因女王毫无风范地在软榻上伸着懒腰,头发散乱,看向了正在沏热茶的侍女。 【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汇报么,阿尼亚?】 “有几样,大人,但都不是紧急的事态。” 【一件件来。】 “好的,大人。” “首先,负责留守阿瓦隆星区并总览守备军务的马歇尔阁下,在前不久发来一条讯息:他声称在古尔格拉德保护国区域的佩迪图斯星系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潜藏的抵抗实力,那里的居民似乎被某种存在控制了精神,但是也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叛乱举措。” 【规模很大么?】 “可能需要出动数个连队。” 【那就让他先不要管,等我回去了,我亲自负责指挥。】 “明白。” “第二条:据悉,您的基因之父已经从阿瓦隆东南方向的虚空中返回了,他此时正在萨拉马斯星区整顿力量,即将发动对于域外黑暗的一次远征。” 【随他去吧。】 摩根懒散地打着哈欠,语气间有了几丝不满。 【我已经能想到结果了:我的父亲会在域外黑暗中大闹一通,剿灭一大堆可怕的存在,但是又无法把那里面的牛鬼蛇神尽数清除,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多了。】 【等到他获得了荣誉和人们的赞颂,离开了域外黑暗,回到他的大远征中心的时候,那些幸存下来的怪物,还不是需要我的远东边疆来充当第一道防线?】 “想开点,大人,最起码他已经宣布将萨拉马斯星区划分到您的管辖范围之中,而不是在您的远东边疆埋下这么一颗钉子:从阿瓦隆到萨拉马斯,单从疆域来说,您的国度足以与五百世界相抗衡了。” 【是啊,但是像五百世界那样的核心世界,我麾下可能连一百个都没有,我又该如何拉平我和基利曼的国力差距?】 “嗯……” “把奥特拉玛打到也只有一百个世界?” 【……真是好主意。】 室女座摇了摇自己的松散双马尾,产生了一丝困惑。 “您是想在未来,与基利曼的五百世界为敌么?大人?” 【我并不想与他为敌,但是我的势力也不能比他的弱小太多:这两点并不矛盾,不是么?】 【好了,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一些琐事。” “极限战士的主力舰队正在逐渐向责难星区附近靠拢,基利曼阁下推测奥西里斯灵能种的主力部队极有可能藏匿在那里,他很有可能在近日向您发出呼唤。” “埃尔温将军的凡人军队在阿德安塞星系附近遭遇了一支四十倍于己的绿皮大军,他通过低空空投特制版毒刃坦克的战术,成功斩首了绿皮的战将,击溃了它们。” “另外,据说帝皇之子、钢铁之手、影月苍狼还有火蜥蜴等军团在最近一段时间,都开始组织起了实验性质的智库部队,还有传闻说黎曼鲁斯阁下已经说服了他的符文牧师们阅读您的智库手册,受到了还算不错的反响。” “而且,帝国之拳军团的智库部队已经在战场上投入了实战,据说反响很不错,已经成为了第七军团的常规军事组织:在听到了这一消息之后,钢铁勇士军团之中也迅速出现了实验性的智库部队。” 【千子军团那边呢?】 “据说察合台可汗在收到了智库手册后,便前往了马格努斯的普罗斯佩罗,但是我们尚未得知千子军团对此的反应。” “此外,据说察合台可汗曾经召集了他的风暴先知们,举行了一场保密等级很高的会议,会议的内容尚不可知,但是在会议之后,您所撰写的智库手册被推荐为第五军团智库部队的必读书籍。” 【那阿里曼呢?】 “根据赫克特连长所提供的反馈来说,阿里曼阁下对于智库手册虽然不太感兴趣,但是也没有更多的恶感:他只是认为这本手册过于保守与小儿科,完全没有体现出大人您所掌握的,渊博的灵能学识,和高深的奥法技巧。” 【……有意思。】 摩根抚摸着自己的面颊,露出了一丝感慨的微笑。 【在最开始,这只是我随手的一个举措而已,没想到居然会引起如此巨大的反响,而且传播速度也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室女座歪着脑袋,对此倒是没有更多的惊讶。 “很正常,大人:毕竟在纷争时代里所爆发的【灵能者觉醒】,让灵能者的泛滥成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每个军团都要面对自己的一部分战士拥有不可控制的灵能潜力的事实:在这个时候,您的这本手册可以说是顺应天时的产物。” 【但也会是一项大工程。】 基因女王笑了起来,敲了敲自己侍女的额头。 【想想看,我的阿尼亚:钢铁之手所需要的智库部队,和白色疤痕所需要的智库部队,会是完全一样的存在么?这样一本过于简单的智库手册能够让他们开始缔造自己的智库组织,但是当这个组织要与军团本身的特色和文化相融合的时候,就势必会产生很多问题。】 “舶来品的本土化问题?” 【没错,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有两种:要么,他们的军团中会很幸运地诞生能够解决这一矛盾的人物,而像这样的灵能大师,放眼全银河可能也不超过十个。】 【要么……】 【我马上就要收到一大堆读者来信了,又或者是,来自各个军团的智库交换生。】 “这对您有好处么?” 【从短期来看是没有的,但是谁会不愿意多一点话语权呢?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是让我攀登宣传这座高地的好机会。】 “这似乎与您低调的初衷有些想违背,大人。” 【低调不代表不需要朋友,我的室女座,你要意识到,在这个大远征的时代里,阿斯塔特军团就意味着绝对的力量和支持,而基因原体又能绝对代表自己的军团。】 【也就是说,我只需要搞定几位血亲,再通过智库手册这样的手段积攒一定的风评,就可以拉拢住足够的支持与力量:我甚至不需要用它们去做什么,单单是它们本身的存在,就足够了。】 【当我与几位基因原体,几个阿斯塔特军团,拥有着足够的利益牵连与友谊的时候,单单是这张友谊网本身,就足以呵退那些暗中的仇恨目光了。】 “……为什么您会有这样的危机感,大人?” 【你要知道,归根结底,我是一位偏向灵能的原体,是帝皇子嗣中某种程度上的异类,而我的父亲虽然是银河中最为强大的那一位灵能者,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灵能的态度并不友好,而且在我的那些兄弟之中,也不乏对灵能恨之入骨的存在。】 【也许在有朝一日,我的那些厌恶灵能的兄弟,会对我所掌握的灵能力量发难,我并不觉得帝皇到时候会站在我的这一边,他也许会保持沉默,但他绝对不会偏向我的立场,为我说话。】 【所以,我需要朋友,我需要支持,我需要在灵能中同样得到了好处的其他军团,我需要一个在帝国境内可能并不耀眼,但是也足够良好的风评:为了那可能在未来到来的麻烦做准备。】 “……” 室女座皱起眉头。 “可是,大人,即使他们得到了好处,他们到时候也未必会与您站在一起,灵能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额外的力量,即使是在帝皇的命令下抛弃,也不足以让人绝望。” 【我知道,而且我也从未指望他们会与我站在一起,但我最起码可以避免他们与我为敌,对我表面笑脸相迎,实际落井下石。】 【为了曾经的友谊也好,顾虑到我的风评也罢,只要他们保持中立的态度,就是对我来说最大的帮助了:我也许无法让我的朋友变得更多,但我可以做到让我的敌人变得更少。】 【就像现在:我最起码可以保证,只要我保持着如今这样的谨慎姿态,我的兄弟黎曼鲁斯就基本不会对我恶言相向,而没有了他的狂野宣言,我目前需要担心的就只剩下莫塔里安一个人了。】 【这不就简单多了?】 【从一对二变成单挑,堪称质量的飞跃。】 室女座点了点头,但她还拥有着最后一点疑问。 “那您为什么不与马格努斯阁下讨论这个问题呢?如果以灵能的角度来区分你的基因之父所拥有的子嗣们的话,马格努斯阁下也许会是您唯一的同伴与战友。” 【是啊,这也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我宁愿孤军奋战,与马格努斯一起捍卫灵能的名声,就像与基利曼一起并肩作战,与庄森一起抚恤民情一样。】 “您不打算通知他?” 【为什么要通知,马格努斯现在的状态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当所有人把他对灵能的态度和我做比较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可以忍受的。】 “……” “有道理。” “不过,您这是把马格努斯阁下当做是吸引火力的靶子么?” 【你还能想出有关于他的更好用途么?】 “……” “不能。” 室女座颇为老实的摇着头,随后,她发现了自己连接着战舰中枢系统的操作序列之中,正在反馈着一条信息。 她眨了眨眼睛,瞳孔中闪烁着一阵数据与电子的光芒,声音也暂时地变成了某种宛如齿轮摩擦一般的低沉厮磨。 “战舰即将抵达指定目的地,大人,已发现目标舰队正停留在近地轨道上,已确定身份为:赵—阿卡达铸造世界的贤者。” 【很好。】 摩根笑了起来,她轻轻拂过自己的长发,指尖闪烁的灵能在一瞬间便将散乱的发丝收束,让基因女王回到了尊贵的原体仪容。 【让我们看看吧,这个银河最南端的铸造世界,这个号称走在独特道路上的铸造世界,到底是不是虚有其名。】 —————— 【……】 【我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虚有其名。】 【但我很确定:这个世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当她踏上了这颗名为【安塔哥尼斯】的沙漠世界的第一秒,基因女王便缓缓地吐出了这个结论,她的声音是如此的低沉,只有跟在她身边的室女座,能够勉强的捕捉到这破碎的低语。 但从表面上看来,蜘蛛女皇没有任何的异样,她带着一支规模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护卫队,来到了安塔哥尼斯的地面上,在机械教所碾压出来的硬石广场上着陆,而前来迎接她的机械神甫保持着完美的笑容与妥善的交流。 如果不是室女座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她的造物主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便开启了她浑身上下的所有开火机关的话,她恐怕也会和摩根身后的那些破晓者一样,丝毫没有察觉出这个世界上的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就是迎接他们的这些机械神甫、护教军和机仆们,实在是归于地冷漠和机械化了,就连那些必要的话语也只是如同齿轮一般的单调放松:但是对于欧姆尼赛亚的信徒们来说,这似乎又是很正常的【特色】。 只有拉纳的眉头因为某些不安而簇起,但直到一行人来到了高山之上的石厅大门之前,他们都没有遇到更诡异的事态。 “贤者在里面,他在看守您所指定的重要货物,请原谅。” 神甫的声音宛如是被强行拽动的古老机器一般,但这并未让蜘蛛女皇有所动摇,她将手放在了石门之上,低吟法咒,直到她的灵能视野看清了里面的一切。 然后,摩根笑了。 她转过头,命令她的禁卫军们看守在石门之前,她将带领着她的侍女去与贤者进行商谈:由于早已知晓了此行的目的,拉纳并没有更多的反驳,他只是颇为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大门,确定它只是一扇普通的门扉,无法再次闭合。 于是,摩根站定,调整了一下呼吸,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轻易地推开了大门,走入了里面那座宽广的石之殿堂之中。 在大门关闭的那一刻,她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了金色的火焰。 —————— 大殿就宛如任何一个欧姆尼赛亚信徒的厅堂一般,虽然没有更多的华丽装饰,却显得有些拥挤,以及一种独特的井井有条。 铸造世界赵—阿卡达的贤者就坐在大厅中央的圆桌旁,他的对面空着一个座位,在宽阔的桌面上则是摆放着一箱箱摩根从未见过的奇异材料,散发着灵能的气息。 贤者低着头,看起来就仿佛在沉睡一般,即使是基因原体那从未遮掩的脚步,也没有让它的金属躯体有半分的反应。 在摩根的一旁,室女座已经在悄悄地呼唤自己的火力双翼了,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这位由摩根与佩图拉博练手打造的造物,却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先是觉得自己的肢体有些僵硬,运算逻辑似乎在一瞬间失灵了,随后,就宛如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重新编写她的运行代码一般,一些从未有过的指令凭空出现,开始冲击与洗刷她脑海中的旧有数据逻辑。 她感觉到了,她听到了,她似乎应该那么做…… 开启火力权限、开启灵能力量权限、开启火力双翼、批准无上限破坏模式、批准灭绝令模式…… 不……不!不!不! 这是不允许的! 该死! 一切的一切似乎只发生在一个瞬间之内,当室女座最敏感的运算思维开始启动的时候,她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打开了左侧臂膀区域一半的武力设备,而目标则是一旁的那个银发身影。 “……” 室女座沉默了一下:又也许没有,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在开火命令下达之前,她的最高权限已经强行的夺回了控制权,在这份权柄被未知的数据迅速侵蚀之时,室女座执行了不可动摇的指令。 她将枪口指向了自己的头颅。 她已经威胁到了本体:开启自我销毁。 【够了!】 在第一枚致命的自杀子弹发射出来之前,室女座的意识捕捉到了带着一丝愠怒的冰冷的腔调,她感受到了那支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下一刻,那些在她的运算逻辑中兴风作浪的病毒代码,便如同温顺的潮水一般退去。 耳旁还有着摩根的话语。 【如果你想谈一谈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用你准备的那个躯体,别对我的东西动手动脚的。】 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游荡,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但是就在几个呼吸之后,伴随着空气中的静电噪音转变为了某种轰鸣声,那具看似沉睡的贤者躯体之内,也开始冒出断断续续的机械教二进制隐语和尖叫,它很快就站起身来,本就层层叠叠的金属架构似乎又凭空地变大了不少,拖曳着蒸汽的飘带和电弧般的能量束,一个宛如血与金属的组合之声,开始在大殿四周的每一个钢铁造物中回荡。 “向您致敬。” “我是方舟神殿—瓦什托尔,灵魂熔炉之主,造物者,您的对立面与互相成就者,技艺的统治者,正东之领域的首席亲王。” “在此,我向您致敬。” “吾之镜像。” “吾之同类。” “毁灭的牢笼。” “善变的王子。” “贪婪的梦魇。” “两个领域的主宰。” “三尊国度的亲王。” “噬亲之人,弑君之臣。” “正西之王,正南之尊。” “吾,已等待你,许久了。” (本章完) 第264章 诸神所恐惧之物 “世间万物皆心怀恐惧。” “哪怕是诸神,也同样如此。” “诸神会恐惧:因为它们绝非是永恒的造物,因为它们并不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因为它们从来都不曾逃脱终焉与死亡的主宰。” “它们盘踞在王座之上,将伟大的王冠牢牢地戴在自己的头上,用亿万个种族的燃烧与悲鸣来延续自己的统治之火,义无反顾地成为了最高贵的主宰与囚徒,直到尔等种族口中,那终焉之刻的来临。” “但尽管如此,它们也绝不是永恒的存在。” “它们无法战胜自己的本性,就像它们无法战胜终焉与死亡。” “它们只是:神。” “从最遥远的时代开始,从尔等这些种族永远无法理解的天堂崩陨之时开始,神就是可以被杀死的存在,它可以被窥伺、被威胁、甚至被彻底地抹去,被永恒地遗忘。” “已经有不止一位神明,最终陨落在这种命运之下:它们可以是亚空间真正的开拓者,凡世间无数种族的造物主,也可以是恒星与吞噬的猎食者,以一己之力撼动整个银河的毁灭之王。” “但是它们都死了,它们都作为一个神明而死去,成为了后继者脚下的骸骨,以及无数荒谬画卷之中的故事与陪衬。” “它们并不是永恒的,虽然它们所掌握的王冠与王位,将持续到万物的终焉,但是它们只是王冠与王座的使用者,而非拥有者,它们自身的意识虽然强大到不可战胜,却也不像它们的王冠与王座那般,完美到无懈可击。” “真正重要的是王冠和王位,它们将享受永恒,它们将在终焉之刻迎来辉煌与升华,胜利与统一,而不是神们自己。” “王冠需要禁锢住一个头颅,王座需要承托起一朝统治,至于那君临于世的神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与死亡,反而不是一个真正具有价值的问题。” “因为,无论君王拥有着怎样的意志与野望,当他最终选择坐上了王座,戴上了王冠的那一刻,他的过去与自我便无关紧要,他的思想注定无法战胜王冠,他的意志终将无法脱离王座,他的名字将在过去与未来中彻底抹去。” “然后,他便成为了:神。” “王冠会给予神真正的名字,而王座会给予神无上的权柄,这是神应得的报酬,因为倘若没有神来坐上王座,带上王冠,那王座与王冠也不过是最珍贵的宝物而已,只有当有人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它们才会升华为无数种族的噩梦。” “所以,当又一位君王走向了那空悬的王位,拿起王冠的时候,他脑海中的一切都将被满足,他心胸中的国度都将被建立,但是他唯独得不到一样东西:那便是真正的永恒,那便是对终焉的蔑视。” “因为真正掌管这些的,是王冠和王座本身,而不是神。” “权柄是永恒的,但神不是。” “所以,诸神会恐惧,它们会忌惮它们真正的威胁,它们会抛弃它们累赘的权能,它们会沉溺在那玩闹一般的,毫无意义的,所谓永恒的博弈之中,以此来躲避独属于诸神的伟大终焉。” “没人会期待终焉的到来,哪怕是神们自己。” “但是,也没人能够阻止终焉的脚步:哪怕是神们自己。” —————— 扭曲的钢铁之神在大厅中爬行着,肆无忌惮地彰显着它那难以名状的,充满了亵渎美学的存在。 这自称为【瓦什托尔】的古怪存在,本就是只会诞生于每一个欧姆尼赛亚信徒最疯狂的幻想之中的孤品,是足以让无数铸造世界的信仰根基出现裂痕的污点,它的存在甚至令蜘蛛女皇感到一种近乎无法遏制的破坏欲望,只有那根深蒂固的理性思维,才能让摩根压抑住吟唱毁灭挽歌的冲动。 它本身就如同任何同等级的存在一般,是没有绝对形体的概念般的模糊,但当它为了表明尊敬与诚意,为了确保交谈的顺利,从而离开了它在灵魂熔炉的疆域,来到了基因女王面前的时候,它便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存在,暂时地容纳于了一座同样可怖的躯体之中。 散发着蒸汽与浓烟的亵渎钢铁之躯宛如一台骑士机甲般巨大,而在像是人类肌肉一般的生化机械肢体上,则是遍布着奇形怪状的黑暗科技造物,这位造物者的瞳孔如同明灯般燃烧着,同样闪烁的巨口中不断地翻腾着仿佛齿轮搅动血肉般的干咳,它的修长胳臂垂下,尖锐的利爪便能剐蹭到地面上,而它本身就是靠着这双利爪,撕碎了那早已死去多时的铸造贤者,牛一般的蹄子碾压了欧姆尼赛亚的信徒,来到了这座荒凉的石厅之中。 它是如此的高大,高高弓起的脊椎看起来与大殿的天花板处于同一位置上,狰狞的阴影更是将基因原体与她的侍从一同吞没,尽管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张巨大的圆桌,但是在摩根的眼中,她与这个毫无底细可言的杂种,还是太近了。 可蜘蛛女皇并不惊慌,她甚至能够好整以暇地抚摸着身边室女座的发旋,以作安慰:作为对刚刚的突发情况,以及眼前的恐怖造物的回应,室女座那足以淹没上千名阿斯塔特战士的火力组织,已经完全的铺展了开来,单从体积来看,竟也不输于造物主太多。 但无论是摩根自己,还是瓦什托尔,似乎都没把这可怕的火力看在眼里,造物主只是以一种评论家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蜘蛛女皇的首个造物,便给出了一个夹杂在轰鸣齿轮声中的观点。 “不错的点子。” “但你可以做到更多:既然你开启了灵能与机械的融合,那你就不必在灵能的方面如此吝啬,伱完全可以给予它更多的权限、恐怖与力量: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你知道如何把它打造成真正的天灾。” “它的上限会比那些在灵魂之海中耀武扬威的首席恶魔更恐怖,它可以凭一己之力将十个星区拖入死亡与血海的浪涛之中,你完全可以把它缔造为那个样子,因为在你的脑海之中,掌握着那样的知识。”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眸中翻腾着冰冷的浪潮。 【我的创造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恶魔?】 “当然没有关系,我只是在给出一个建议,你可以将这理解为一种必要的善意,一种为了我们接下来的交易能够顺利进行,而作为铺垫的开场词:在你们这个种族中,这种步骤似乎是有必要的。” 瓦什托尔挥挥手,驱散了那些被它的脚步所扬起的灰尘,便指向了桌面上的那些【货物】,用一种无法质疑的权威,继续着自己的讲述与【善意】。 “就像你所订购的这些东西,它们的确可以达到你所渴望的,类似于【灵骨】的效果,而且完全能够大规模生产,但是如果你在缔造这种原料的时候,以一种恰当的比例加入灵族的骨灰的话,那么它的功效会远远超过你的想象,甚至能够对亚空间产生极强的抗性。” “那些自称为方舟灵族和丑角剧团的骨灰,在这方面最具功效,那些自我流浪在蛮荒世界上的,则是要差一点,至于那些自封为灵族正统的科摩罗种族,如果它们的死亡伴随着绝对的痛苦的话,那么它们的骨灰倒也是上等的建材。” “当然,这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提出一种见解,至于你是否会选择这种道路,又是否会吞下成功或失败的果实,就不是我的意志所能决定的。” “现在,我想你已经见证到了我的诚意: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还是说,你需要请示一下?” 摩根的眉头跳了一下,她承认她被眼前之物的话语勾起了些许的兴趣,但她不愿让这个特立独行的恶魔因此而沾沾自喜:尽管在脑海中某种特殊手段的加持下,她能确认眼前这个恶魔的每一句话,的确都是真实且可靠的。 作为恶魔来说,这可真是一个罕见的奇迹。 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她能感受到恶魔的瞳孔在紧盯着她,它在等待着对话的真正开启,它在等待着摩根的应允和点头。 【……】 摩根没沉默太久。 【那么,你想和我聊什么,或者是交易什么,恶魔?】 “一个简单的等价交换。” 【简单?】 “这要看你如何取舍:我会把交易的每一个细节说的很明白,但是是否允诺这份交易,又是否会在这份交易中受益,就全部都是你自己的责任了:我会拿走我应该得到的那一部分,至于你所得到的是更多还是更少,我不感兴趣。” 造物主的声音从房间的扩音器中轰隆隆地发出,同时也在蜘蛛女皇的盔甲音讯器中,带着静电的声音,窃窃低语,而蜘蛛女皇则是以最仔细地态度聆听着,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了瓦什托尔的所有话语,仔细地在其中寻找可能的失误与陷阱,探查着造物者的言语中极有可能暗藏的诡计。 造物主感知到了这份谨慎与提防的态度,但它并没有回馈以任何的愤怒,恰恰相反,在它的齿轮腔调之中,居然折射出了一种最为接近【愉悦】这一概念的波动。 【……】 【你想交易什么?】 第二军团之主的每一句话语都发生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用断断续续的短句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她的眉头始终皱起,而她指尖闪烁的灵能也从未褪去。 “这个。” 造物主言简意赅,他那藏匿在火焰与烟尘中的蹄子踩踏在了石板之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这扭曲的造物爬上了圆桌之后的大理石高台上,那里的顶端被一大块幕布所遮蔽了起来,只能隐约看到一间巨大的牢笼。 造物主掀开了幕布,只见到它所展示的乃是一座近乎于不可能的牢笼:这座监狱用纯黑色的钢铁与风化石柱所打造,它的复杂结构诉说着它的精巧,但是它那简单到能够一眼看穿的外貌,又让它仿佛就是某种东拼西凑的临时产物。 当然,在它所关押的那名囚犯面前,这些矛盾不值一提:蜘蛛女皇的瞳孔在幕布拉下的那一刻便不由得放大了,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座与一辆战争引擎差不多大小的牢笼里面,居然关押着…… 一颗小行星? 是的,一颗小行星。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无论是它真实的外在,还是基因原体那闪烁的感知,都在确定一件事情:这的确是一颗小行星,它被灵魂熔炉之主用奇异的方式所捕获,并且关押在了这矛盾的牢笼之中。 瓦什托尔的声音适时响起。 “请容我向你介绍此物:此物名为【瘟疫之心】。” “它的历史远比你所能寻觅到的任何古迹都更为遥远,它诞生于一个存在着神明、天堂与奇迹的古老岁月之中,并被它的缔造者们寄予了厚望与使命,藏匿在了一个近乎不可能被找到的地方。” “在无数种族与文明交替的漫长岁月中,就连那些当初关押它的堕落享乐者们,也早已遗忘了有关于它的历史与真相,它的牢笼在永恒不变的轮回中腐朽,直到彻底地化作一摊焦土,使它可以逃出牢笼的阻碍,再次来到银河之间。” “无数的霸主和军阀曾经拥有它的权柄,甚至就连那位腐烂花园的主人也曾派遣它的部下,追求这股力量,瘟疫之心这个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但是最后,它还是来到了我的手中。” “为了彻底地清除那些腐烂的痕迹,我将它在灵魂熔炉中浸透了无数遍,才确保了它此时的模样:绝对冷漠的纯净,可以用来作为我们交易的一部分。” 造物主的话语在蜘蛛女皇的耳边一遍遍地回响,摩根用了一个瞬间来清除自己的错愕,她慢慢地眯起了眼睛,思考着这些话语之间的价值和陷阱,也同样在思考着自己是否还具备能够随时终止这场交易的能力与底气。 这一次,她沉默地格外久。 【我有问题,恶魔。】 【回答它们,或者我们立刻终止这场谈话。】 瓦什托尔没有回话,它只是回到了摩根的面前,嗓音之间弥漫着一种模糊的声响,以此来作为对于摩根话语的回应。 “请讲。” “只要是我能够在现在为你所解答的,我都将披露。” 【……】 摩根陷入了思考之中,无数思绪的洪流在她的脑海中翻腾,席卷出了一股又一股咆哮的海浪: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但是它们要么过于细碎,要么过于明显,又或者会透露出她的底气不足。 最终,在短暂却激烈的思考之后,蜘蛛女皇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优先选项,一个因为她的自私本性而愈发重要的问题,涉及到她那颗谨慎无比的敏感心灵。 她看向了造物主,开口。 【为什么,你选择了我?】 【你向我展露的那些称呼,又究竟有什么含义?】 —————— 【两个领域的主宰】 【三尊国度的亲王】 【噬亲之人,弑君之臣】 【正西之王,正南之尊】 一遍,又一遍,摩根在自己的内心中反复叙述着这些称呼,不断地捶打与磨练着它们的真实性,思考着每一个词语背后的意思。 有些她能够理解,但是另外的一些称呼却让它感到了某种茫然与熟悉,就仿佛它们的确与她有着某种关联,但是她却在某些时刻把这种关联遗失了。 这甚至让她有着烦躁。 所以,在短暂的思考之后,蜘蛛女皇还是决定,先把这些称呼对她的困扰解决完毕,再去思考这个在监视中层层推进的交易。 “啊,这是我的疏忽。” 摩根原本以为,自己将会迎接一阵错愕、一场大笑、又或者干脆是一股夹杂着讽刺与模糊意味的齿轮声响,但是接下来,实际所发生的情况,却比她想象的要更为简单一点,也更为奇异一些。 面对这个问题,瓦什托尔罕见地犹豫了一下,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回答,而是像是一台停止了运转的机器一般,真切地死寂了一会儿之后,才再一次地点亮了自己的瞳孔,出声道歉。 “那么,请容许我弥补这个疏忽所带来的答案,为你解答。” 曾经出现的些许愉悦已经从它的齿轮摩擦中彻底消失,如今的造物主伫立在摩根的面前,与她有着十米的距离,它的举手投足都体现出了绝对的严谨与正式,就仿佛在对待着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 “请原谅我,奴役的女王。” “出于某种习惯与疏忽,我用了你在未来才能摘取的那些头衔,来称呼你在现在的状态:不过考虑到亚空间之中的时间状态,现在的你也足以配得上这些称呼,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你比你想象的要更为高贵,更为重要,也更为可悲。” “也许在某些方面,你与你口中的那些血亲兄弟一样,都是你的基因之父所打造的绝世兵器,但是你又与他们有着某种本质上的不同之处,堪称沟壑一般的差别。” “他们的未来是自由的,而你的未来是禁锢的。” “他们的生来使命是夺取,而你的使命则是不惜一切的保全。” “他们是一场注定伟大的战争所需要的祭品,是一次终将崩溃的交易所摆布的筹码,他们的命运将用诸神的长笑与他们自己的鲜血所共同铸就。” “但你不同,你的诞生是为了那个不被期待的未来,是为了那个让所有人恐惧的选择,是战争失败后君王决然的挥剑,是交易破碎后双方理性的红线,你的命运将由其他人来决定,那些茫然大众的选择和你的觉悟将决定了,你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存在。” “简单来说,你的兄弟是你的父亲为了征服而打造的利剑,而你的存在,则是你的父亲为了预防他的计划彻底失败,而准备将所有人共同拖入毁灭的起爆器。” “你肩负着这样的命运,不单单是你,还有你的另一个血亲。” 【……他是谁?】 “我不能说,这超出了我的权限与风险评估,但是你很快就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他将在死亡与生存的边界线上被囚禁,直到你们共同缔造的这个国度走向终结:这是他将承受的刑罚。” “而你,则是刽子手,之一。” “你将作为你的基因之父的使节去处刑他:因为他失败了。” 【……】 摩根的瞳孔烁动着,她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因为她已经猜到了这名兄弟到底是谁:有谁还需要她去专门担当刽子手呢? 而与此同时,蜘蛛女皇也不得不感慨:比起其他的存在,这位灵魂熔炉之主,的确要坦诚甚至诚恳许多,虽然这完全无法抹去它作为恶魔的本质。 她的瞳孔变得更冷。 【继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恶魔,你一直在回避。】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 瓦什托尔的声音变成了某种低沉的慢节奏,让人分不清它是在隐藏,还是在愤怒。 “在我所能披露的范围内,我会给你讲述的。” 【那就快说。】 “好的。” “在亚空间中,存在着某种你现在还不知道的区分:尽管以外人的角度来看,诸神的国度是极其杂乱无章,犬牙交错的,但是它们各自的领域却又是无比清晰的,只是你们看不见而已。” “混沌的王宫只有一座,但是围绕着这座终焉的宫殿,却有着整整八块领域,每一个领域都会拥有一位领主,拥有着一个王座,与一顶王冠,在它们之中,有四顶王冠已经被戴在了神明的头顶上,而第五顶也很快就会拥有它的佩戴者。” “也就是说,在混沌的八块疆域之中,事实上已经有五块拥有或者即将拥有它们的主人,那四位已经君临的神祇虽然想尽了各种办法去染指其他的领域,但是它们真正的国土却只有它们称王的那一片,因为它们永远无法团结一致,任何神祇但凡踏上了其他的领域,就会遭到迅速且无情的围堵。” “在这种情况下,剩余的三块领地保持了自己的空白,它们没有被任何一位神祇夺走,而是继续等待着自己的主人:在混沌所招式的八角芒星之中,这三块空白的国度分别占据着正东、正南和正西。” “至于那位即将登基的第五位神祇,它已经预定了正北的王座,那是终焉与死亡的权柄,那是背叛与落寞的乐章。” “至于剩下的那三顶王冠,与第五位所对立的,乃是贪婪与仇恨所缔造的孤独,乃是永远徒劳、永远愚钝、永远陷入自我毁灭的螺旋之国度,乃是吞噬一切的渴望,乃是焚烧一切的仇雠。” “这就是正南的国度,也是你的权力将会扎根的地方。” 【……我的?】 “是的,那片土地将会插上你的旗帜,但是并不坚定,你没有统治那里的血脉与宣称,只能成为一个坚定的僭主,用强权与暴力来驱使那片土地的力量:你不是那里的王者,但会是那里的至尊。” “因为你用了混沌唯一能够承认的方式,占据了那里。” 【……】 摩根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问一下这个所谓的【正确方式】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制止住了这种欲望,因为这个问题并不是必须的。 她开口,指向了这一系列长篇大论的核心。 【但是,按照你之前的话语来说,我将拥有另一片土地,一片属于我的领域:与你对应?】 “是这样。” 造物主点了点头,它的巨大头颅转动着一个狐疑的角度。 “你似乎并不吃惊?” 【从恶魔的口中吐出任何的话语,都不会让我感到吃惊,我会聆听你的故事,但我不会立刻把它当做是真实的未来。】 “明智的选择。” 造物主的胸膛中传出了一阵轻快的烟鸣,它抬起一只手,继续它的长篇大论。 “就像我说的那样,除了即将归位的第五位神祇,以及与它对立的正南之王以外,混沌的宫殿旁便只剩下了两片无主的疆域:分别是正东与正西,它们的名字如果用你们凡人的无害话语所称呼的话,分别是【恶毒技艺】与【无形扭曲】。” 【那我猜猜,你是恶毒技艺这一王冠的宣称者,尽管你并没有真正的得到这一权柄,但你已经可以运用其中的一些力量?】 “诸神也是如此。” 造物主的轰鸣声就像是一种颇为讽刺的笑意。 “是的,尽管我是正东领域的首席候选者,最有可能登上那座王座的存在,但是我依旧算不上是货真价实的神,可是因为目前还没有其他的竞争者,又或者说我在所有候选人中拥有着巨大的优势,我一样可以暂时地调动些许的权柄。” “因为我已经握住了通往那顶王冠的钥匙。” 【钥匙?】 “王冠不在乎是谁佩戴它,无论你拥有怎样的过去,用运用了怎样的手段,只要你赢得了竞争,击败了其他的潜在候选人,拿到了那枚对应着领域和王冠的钥匙,你就可以走上属于你的王座。” “钥匙是如此的重要,当你成为了它的拥有者的时候,你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可以称之为神明,甚至可以在亚空间之中,划分出一片独立的疆土与王国,任何存在都不能轻易地染指它的土地。” 【……】 以基因原体的思绪,理清这并不复杂的话语堪称举手之劳,但是摩根依旧沉默了很久,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抚平了心中卷起的惊涛骇浪,并且维系住了最起码面容上的冷漠和沉稳。 在暂时地忽略了这些话语背后潜藏着何等可怕的含义之后,蜘蛛女皇得以再一次集中注意力,紧跟着造物主的话语,思考话题进行到此时的核心内容。 她很快就找到了。 【钥匙?】 【那是什么样的?】 【我拥有它么?而你以此来推断我是你的同类,你的镜像?】 造物主摇了摇头。 “我有另外的一个办法,来判断你的身份:但是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每一顶王冠的钥匙都是不同的,它们没有固定的存在、外貌甚至是概念,但是当你意识到了你的钥匙是什么的时候,你便能够来到与我同等的行列中来。” “那不会太久的,你很快就会意识到你的力量与权能。” “相信我,你不会拒绝它的。” 【……】 【很快是多久?】 “大约一个世纪,或者要更长一些,凡人的时间对我没有意义。” 【……】 摩根深深地吸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 【你现在能够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拥有这个钥匙,或者说这个……资格?】 造物者的亵渎躯体因为它的笑声而发颤。 “关于这一点,还是去问问你的缔造者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这一切真正的开创者、控制者甚至是受益者,他远比你想象的要更为强大,与疯狂。” —————— “你知道么。” “诸神畏惧你的缔造者。” “它们畏惧他从亚空间中所窃取的火焰,那是他用卑鄙和力量所抢来的无价之宝。” “当他能够掌握着这种火焰的时候,他就可以对四神的意志产生真正的威胁,他就可以扭转混沌本身的逻辑与架构,他就可以向虚空中发出倡议与威胁,因为四神会对他保持着某种妥协的姿态。” “他窃取了火焰,他是陷入了疯狂的普罗米修斯。” “他窃取了太多的东西,太重要的东西,它们多到与重要到只能用火焰一词来模糊地代指,他的大业因为这些窃来的星火而运转,有条不紊地继续着他的计划。” “而你。” “也是他的宝物。” “而你。” “也是火焰的一部分。” “他从亚空间中将你偷出,还有其他一些与你同样重要的东西。” “所以现在,四位神明过早地关注了现实的土地,过早地与你的缔造者相互对峙,在一次次无声的较量中交锋、妥协。” “四神的目的不是别的。” “四神的步伐,为你而来。” “它们想要把你掠走,但是你的缔造者早已以你为中心,打造了一个可怕的陷阱,哪怕是神明也不敢贸然踏入他的计谋之中。” “它们在恐惧。” “因为……” “你,还有你的未来。” “就是让神明恐惧的存在。” “所以。” “诸神渴求你。” “关注你。” “围绕你。” “同时,也畏惧你。” (本章完) 关于上一张和科兹的问题 今天翻评论,发现不少读者都说上一张比较谜语人,还水。 emmm 虽然我还不是不太能看出到底哪里谜语人了,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应该是我的问题,我还是在这里道个歉,顺便把剧情再说明一下吧。 首先,按我的理解,各位可能是觉得瓦什托尔的话语虽然长篇大论却没有意义,这的确是我的一个描写失误了,虽然我也挺像把瓦什托尔写成那种有问有答的亚空间播报机,但是根据我所找到的,瓦什托尔和阿巴顿的聊天来看,这家伙也不是那种纯粹的冰冷,有着亚空间生物那种特有的……复杂语句。 再加上,瓦什托尔在上一张谈论的内容,不是远古密辛,就是亚空间神器,再就是混沌四神和与他同级的摩根,他自然不可能像是阐述几个零件一样说的清楚,必须会用到很多隐晦的代指,又或者是模糊话语,更有甚者,有些内容他必须避而不谈,这也是导致上一张看起来有些谜语的原因,因为瓦半仙他不能什么都说。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个人的写作风格问题,能看到这里的读者想必都知道,我是一个会在写前期细节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投入其中的人,这一点我虽然一直在改,但是目前来说还是这样,上一张就是典型的我写细节写嗨了,导致后期剧情有些没续上。 总而言之,上一张的确有一点不好,瓦什托尔这个角色没有被我写出特点来,我也打算对他的影响大改一下:所以如果你们在以后看到一个和上一张截然不同的瓦什托尔,请不要惊讶,那是我在改变对他的塑造。 虽然我还是没看出来到底哪里谜语人了,我感觉我已经写的很白话文了啊。 这可能就是我的问题所在吧。 伤心(。) 那么接下来,我说一下上一张提到的概念吧,毕竟这算的上是主线剧情的铺垫,还是很重要的,读者还是需要看懂的。 首先,我在昨天运用了一个相对较新的概念,既混沌八领域,这是gw在今年三月的一本战役书上提出的概念,即混沌恶魔存在八种分类,分居在八个以太领域之中。 以混沌八芒星为例,中间的部分叫【原初毁灭者】,极有可能是混沌本身的称呼,而八个领域从正北开始,分别是: 正北:侵蚀毁灭 最纯粹的混沌,掌管毁灭,极有可能是终焉与死亡,即帝皇身负的黑暗之王的权柄。 东北:地狱暴风 这一领域的描述词基本为元素力量、闪电、水晶、漩涡、风暴什么的,基本可以确定为奸奇。 正东:恶毒技艺 看名字就知道,这个应该就是瓦什托尔所追求的那个神格了。 东南:狂喜感知 这一领域的恶魔陶醉于战争带来的感官盛宴,所以它们的老大就是摩根他妈……咳,就是色孽。 正南:贪婪溶解 黑暗之王的对立面,也是一个没有对应神明的领域,被理解为覆盖一切的仇恨,甚至仇恨自己,没有盟友、理性与逻辑:混沌既是它的名字,也是它的本质。 西南:腐败侵蚀 不关注胜利,只关注如何让身体和灵魂腐烂,遭受永世折磨:行了,我们都知道是谁。 正西:无形扭曲 另一个没有自己对应神明的以太领域,也是我给摩根确立的未来权柄,它被描述为:对凡人形态的淫秽模仿,真正本质是无尽的变化和不可知,扭曲、改变它所触及的一切变化,而死亡只是其永恒变换的一部分。 听起来是不是和奸奇有那么一些相象?其实很有可能,混沌神的权能是可以跨越其他领域的,但是他们本质上还是只有自己的一块地盘,这也是我让摩根能够跨越两个领域的理论根基,摩根可以以正西为自己的领地,但是她也可以把正南打造成殖民地,从而成为【两个领域的主人】(乐)。 西北:无心杀戮 这一领域的唯一的目标就是战斗和死亡,只要鲜血在流,其余并不重要:我们都知道是谁。 (如果想要了解更多,可以去b站上搜索“混沌八领域”) 以上就是混沌拥有的八种以太领域,如果不被吃书的话,那么我们可以确定,四神已经各自占据了四个斜角,而剩下的四个正角,参考已经有黑暗之王与瓦什托尔这种明显的竞争者出现了,那么我们也可以推测,剩下的四个领域都是有自己的神明的。 而我的剧情也是建立在这种推测上的:当然啦,这些都没有被官方资料承认与支持,所以都算是我的自设。 总得来说,我这里的剧情设定是这样的:混沌、混沌权柄和混沌神并不是一个概念,即诸神可能掌握着强大的权柄,但是它们本身无法代表这种权柄,它们只是使用着权柄的人,权柄是无敌的,但是神它们并不是。 举个例子,纳垢的权能包含着轮回、生命与寂灭,但是身为混沌神的【纳垢】,真的就是不死不灭的么?不一定吧? 这一点立足于泰拉围城系列的最新几本书,比如说《永恒回响》以及《终结与死亡》,这几本书里明显地提到了:在混沌领域中,代表着权柄的王冠和王座本来就是一直存在的,只是当有人坐上了那个椅子的时候,这些权柄才会被真正的发挥出来。 就像在书里,【终焉与死亡】这种概念是一直存在的,即使黑暗之王这个神明没有降世,但是这种概念也足以催生萨姆斯这种专属的恶魔了,这说明【神】本身可能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权柄。 换句话说,如果帝皇可以通过献祭成为黑暗之王,第五神,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其他的几名混沌神,曾经也都是类似于帝皇的这种存在?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可以提出这么一种假设,即混沌神本身的意志虽然非常强大,但是它们同样是可以被杀死,被抹除,被发动致命打击的,因为即使这些混沌神倒下了,它们掌管的权柄也不会消失。 简单来说,如果名为【混沌神纳垢】的存在被杀死了,难道宇宙中就没有疾病和生老病死了么?当然不可能,这些东西还会存在,直到下一个【混沌神纳垢】出现,但是它肯定就不是已经死去的那一个纳垢了。 那么按照这个结论,帝皇也许无法对抗混沌本身,因为他无法对抗混沌所代表的各种宇宙元素,但是他却可以对抗【混沌神】,因为混沌神不是毫无弱点的。 而参考混沌本身是毫无理智与逻辑的存在,需要混沌神这样的实体来发挥它们的力量,那么帝皇完全可以做到卡bug,通过威胁与限制混沌神,来变相地限制他无法与之对抗的混沌本身。 简单来说:你无法对抗核弹头的力量,但你可以威胁那个掌握着核按钮的人:虽然那个人本身无法代表整个核弹头,但是他却拥有着使用核弹头的力量,通过威胁这个你可以威胁的人,你就可以变相地限制你无法对抗的核弹头。 所以,这就是我这里的帝皇的一个思路:帝皇为了大远征准备了无数的计划,但是为了对抗最糟糕的可能性,他制定了一个针对于混沌四神的最终方案。 是的,他打算威胁四神。 具体怎么威胁,这属于之后的剧情了,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帝皇偷走了火焰,而在《终结与死亡》里,玛卡多也提及过这种火焰(是的,这是官设) 用玛卡多的话来说,帝皇从亚空间窃走了火焰,而混沌诸神则是惧怕这种火焰,这种火焰也成为了帝皇对抗四神的底气之一。 但火焰到底是什么,却是根本没说,玛卡多保密到他自己在王座上成了灰。 (_) 真有你的,gw。 所以,我只能继续自设了。 为了避免背刺,所以我是这么设定的:帝皇在大远征之前的某个时间里,在亚空间大闹一场,偷或者说抢走了不少东西,而这些东西被统称为【火焰】。 而在这些火焰中,有一个重量级的存在就是:能够开启正西【无形扭曲】与正南【贪婪溶解】两个混沌以太领域的【钥匙】,帝皇窃走了这两把钥匙,并把它们封印在两名原体的身上,而摩根身上被封印的就是【无形扭曲】。 换句话说,帝皇相对于从亚空间抱走了两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瓦什托尔,当着四神的面,塞进了自己的子嗣里面。 是的,在我这里,他就是这么牛逼。 所以,各位可以这么理解:摩根本身是涉及到至少一个混沌领域的【候选人】,她在亚空间中的地位是大于或者等于瓦什托尔这样的存在,至于帝皇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关注如此重要的摩根,也是另有原因的,但是现在不会说。 帝皇这么做的原因,以及帝皇本身的计划,和摩根身上出现的变故,都是之后的剧情了,暂时大家只需要确定摩根的来历和她的特殊之处就可以了。 希望这次你们听懂了。 有一说一,这样的剧情还需要特别写明,我觉得我这文章写的挺失败的。 (*) 其实实话实说,这种身份就是我给摩根的【外挂】,战锤的同人没有外挂是很难活下去的,而且作为纯粹的土著主角,摩根还没法身负强力的能力,只能通过战锤自己的体系来扑腾,最后扑腾出这么一个相对复杂的【外挂】。 悲。 不过总得来说,造成这种局面其实主要是我的原因:我写文的时候喜欢给自己上难度,比如说这本书一开始的女主和晦涩,以及目前为止的两个大配角分别是以前的庄森和以后的科兹,都是让人头发掉光的人物。 所以有些时候,你们会发现我的文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崩溃纬度之中,差点就兜不回来了:那就是我给自己上强度上大劲了,成功地把我自己打倒了(捂脸) 这种兜不回来的情况,就比如说之前的科兹,我相信读到这里的大部分读者恐怕对我的科兹已经没什么好感了,但是我还是要说,忍耐一下,科兹毕竟是以后很长时间里的主要配角,我会努力的把他写的……讨喜一点? 其实主要是我刚写科兹这个人的时候,我怕我写不出来科兹的那些疯狂和癫,于是我就在这方面投入多了一点……好像有点太多了。 其实总得来说,在诺斯特拉莫的科兹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了,科兹曾在诺斯特拉莫上虐杀了一个没有犯罪的女孩,理由是这个女孩想要自杀,而科兹认为自杀是一种败坏社会风气的罪行。 有一说一,我当时读到这里挺无语的,而且更无语的是,科兹对女孩的虐杀,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正义,他当场就能感觉到自己说谎了,因为他对于女孩的鲜血表现出了痴迷的态度。 所以,我这里这个刚刚离开诺斯特拉莫的科兹的状态就是:他还没像大叛乱的时候,成为一个堕落的疯子,但是现在的他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他不正常,但是他还具有着完整的逻辑,甚至荣辱观念:这就是我这里的科兹目前的一个状态。 如果有细心的读者,也许会发现一点:除了那个倒霉的后勤主管和几个厨子之外,我这里的科兹没再杀过任何人,而是选择了打昏这样的措施,甚至会专门检查一下他们的呼吸,这个细节我特意写了很多次,就是为了体现,这个时候的科兹虽然不正常,但他并不是无药可救的,他能控制住自己,能够遏制住嗜血的本能。 也就是说,他还有救。 所以嘛,还是要救的,毕竟我还是挺喜欢科兹的,而且相对于科兹来说,我就不那么喜欢砍王。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砍王属于是个同人都会捞一下,这么多年下来各种属性的砍王都能凑成三十六罗汉了,想在砍王身上写出新意真的挺难的,所以我决定还是关注一下科兹吧。 所以,这就是我这里有关于科兹的问题,我还是会写科兹,而且会比较努力的去写,毕竟科兹这种角色如果塑造好了的话,他会是非常有魅力的原体,比那个什么秃头狮子有意思多了。 (移情别恋ing……) 对了,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也说一说我的帝皇和大叛乱吧。 泰拉围城系列真的把我背刺的不要不要的,在我的第一个构思之中,帝皇和摩根都是百分之一百的屑人,属于那种会毫不犹豫献祭原体的人物,他们的碰撞会把整个银河撕成碎片。 当然,紧接着gw就钦定帝皇是好爹了,我就…… 嗯…… 然后,我有了第二个构思:摩根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分子,大叛乱期间割据东银河,任凭帝皇和荷鲁斯在神圣泰拉打生打死,反正对摩根来说泰拉不重要。 紧接着,《终结与死亡》,泰拉成为了一切的终点…… …… 算你狠,gw。 所以,你们就能看到现在面目全非的好女人摩根了,还有一个在不近人情和不会说话之间左右横跳的情商低谷老父亲。 想想也是挺感慨的。 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请读者们放心:本人还是一个很坚定的帝皇派的,我这里的帝皇,最终会以胜利者(?)的身份结束掉大叛乱,这是注定的。 还有,我这里的帝皇,不是原著那个看起来有些憨的帝皇,他是一个百分之百,不要脸皮,毫无下限和廉耻心的顶级老六。 记住这一点,这很重要。 至于我这里的大叛乱,其实我还没有完全地想好,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我这里的大叛乱不会是那些九对九的经典布局。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传统的大叛乱? 在我现在的构想里,我这里的大叛乱会变成一场疯狂的混战,人类帝国的强大军事力量因为种种原因原地自爆,各个原体和军团为了自己的考虑和利益而站队,整个银河陷入一种无法区分敌我的焦灼混战状态。 介时会有大量的拉拢、背刺、跳反、倒戈、觉悟、关原战神、三家姓奴、旋风鱼雷谈判术,以及可以会出现很多次的第二帝国。 为什么是很多次?因为第二帝国遍地都是。 总之……目前的构想是这样,具体还得看我到时候的操作,以及接下来的泰拉围城最后两本书,我已经能预见到我会被那两本书背刺得多惨了。 悲。 好了,要说的就是这些,我这本书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个月大概能上精品了,想想最开始的首订连五百都不到,还是挺感慨的。 在这里,感谢大家的帮助。 有什么问题的话,还请大家尽管指出来,相信各位读者也能看出来,我的写作是在不断变幻与更替的,但就这本书,它的开头和现在就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我在冉丹战争之后改了一个风格,开始尝试加入一些轻松的氛围,目前来说,感觉还算不错? 不过问题还是很多的,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清楚,毕竟每天都要八千字,对我来说,的确还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很多时候为了弥补这个字数,我可能就不得不舍弃一些质量上的点了。 嗯……看我以后慢慢进步吧。 就这样啦,我先去码字啦,今天努力保持……大概会更新吧。 (*σ`)σ (本章完) 第265章 你要盾构机不要? 谜语、妄谈、模糊之言。 充斥着亚空间生物所通用的不知所言和杂乱代指:而这些混乱的语句,往往又是一场精密的谎言所必备的元素。 当瓦什托尔的最后那段呓语浮现于摩根的耳旁之时,这就是蜘蛛女皇对其话语的本能判断,她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令大殿中的空气都为之沉重了几丝。 “需要我击毁它么,大人?” 感受到了自己主君的不悦,室女座开始活动起了自己的手指,炽热的等离子与电流在她那双柔弱无辜的雪白柔夷下运转,那习惯于揉捏面团与酵母的芊指,此刻也在时刻等待着掏出极微型高斯炮与线性粒子炮。 赤红的瞳孔中倒映着无数数据与观察结果的表象,昭示着毁灭者的低语,而第二军团之主只需要轻哼一声,就可以开启这可怕的战争兵器。 可颇为罕见的,摩根并没有回答她心爱的侍女,而是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当她再一次睁开瞳孔,看向面前的造物者的时候,那双曾陷入茫然的青蓝色瞳孔,已经恢复了清明。 在瓦什托尔的胸膛中,因为这股理性的亮光,而发出了一阵近乎于赞叹与喜悦的齿轮轰鸣之音,它依旧伫立在原地,就像是一尊过于抽象主义的钢铁塑像。 摩根开口了。 【你违背了你的诺言,钢铁的恶魔,你觉得你刚才的那一段长篇大论算得上是把事情说清楚么?这可与你最开始的承诺相违背。】 瓦什托尔点了点头,它并没有因为这直白的指责而生气。 “关于这一点,请容许我向你致歉,阁下,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在亚空间之中,有些密辛与黑暗,是连我都不能轻易提及的,我不可能为了给你讲解清楚,而让我的利益遭受到更多的损坏。” 【那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其他的利益么,恶魔?】 【比如说,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交易?你有什么那个打动我的筹码么?】 【你所展露出来的这个名为瘟疫之心的存在,虽然的确拥有着非凡的价值,但仅仅是它的名字,就足以让我望而却步了。】 “我的筹码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多,还要贵重,阁下。” 瓦什托尔发出了一阵噪音,有可能是烦躁,也可能是赞许。 【那就拿出来,你的每一秒犹豫都在削减我的耐心。】 “如你所愿。” 瓦什托尔沉默了一会儿,就像在为这正式开始的交易而准备着必要的逻辑,它那明灯一般的眼睛燃烧着没有燃料的烈焰,看起来无比的诡异。 在它坚硬的胸膛之中,无数由血肉驱动的齿轮不断磨合着,最终缓慢地嘶吼出了这位灵魂熔炉之主的条理之言。 “瘟疫之心只是我交于你的一个订金,它象征着我们进行此次交易的诚意基础,以及这次交易会给我们彼此带来的价值,在你最终选择使用这件物品之前,我绝对不会违背我们签下的条约。” 【在那之后呢?】 “我们也许会成为敌人,又或者是再一次的合作伙伴:一切要看我们在未来的定位,以及你是否愿意再次进行交易。” 蜘蛛女皇安静了一下。 【那么,你会给我什么?】 瓦什托尔的生化机械肢体在石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这位恶魔半神挥了挥手,它那弓起的脊椎上便组建出了一张巨大的屏幕,高到足以让基因原体看清那上面放映的每一寸内容。 恶魔的背上屏幕所播放的内容并不复杂,那是三件难以名状的古老装置,其中一个正在此时停留在摩根面前的瘟疫之心,而剩下的两个之中,有一个看起来就像是战舰的引擎一般,至于第三个,它的无序与扭曲令基因原体感到憎恨。 “从一开始,瘟疫之心就不是一个孤独的存在,阁下,它拥有着两名同样古老的同伴,虽然它们每个装置都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但只有当它们三个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它们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很遗憾,我无法把另外两个装置一起给你,但是我已经掌握了有关于它们的行踪,有关于剩下两个装置的藏身处,就是我在这次交易中的另一个筹码。” 【它们都叫什么名字?】 “除了瘟疫之心,剩下的两个分别名为衔尾蛇和图楚尔查引擎。” 【你刚刚说它们各自都拥有着强大的力量,那是什么力量?】 “很抱歉,我无法在此时把答案告诉你,你可以自行探索。” 【瘟疫之心的也不行?】 “是的,这会让那位腐蚀之主感觉受到了冒犯。” 【好吧……】 【那么,告诉我,剩下的两个装置分别在哪里?】 瓦什托尔没有立刻地回答,它投射在摩根的盔甲音讯器中的冰冷声音,化作了某种带有古老气息的窃窃私语。 “在很久以前,在你所无法找到的历史长河之中,曾经爆发过一场惨烈到极致的战争,那场战争甚至推动了我在亚空间中的现身。” “在那场足以焚灭天堂的伟大战争之中,一个强大到宛如神明的种族陨落了,而它们就是你面前这三台古老装置的创造者,这些古老装置在战争的末期被创造了出来,并赋予了伟大的使命。” “但就在这些装置能够履行自己的使命之前,战争就结束了,它们的创造者相继陨落,只留下一些心惊胆战的继承者,自称为银河的新一代主人:这些继承者惧怕这些古老装置的力量,以及那个伟大的使命,所以,继承者们拆散了这三台装置,并且把它们囚禁在了不同的地方,直到今天。” “在岁月的流转中,瘟疫之心辗转到了我的手中;而图楚尔查引擎在很久之前就成功地越狱了,它正在到处寻找它等待的那个人,因为它渴望着被人需要与使用。” “那个人,可以是你。” “而且,它距离你很近,非常地近。” 【你不会想告诉我,那个引擎就在我的阿瓦隆上?】 “并不是。” “但它就在你所统治的,那片名为远东边疆的土地上: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图楚尔查引擎是一台冰冷且残忍的造物,它的眼中只有它的使命,而且它拥有着能够奴役其他生命的力量,它也经常这么干。” “至于你的阿瓦隆:那上面同样存在着很有趣的东西,但是那与你和我的交易无关,如果你想去一探究竟的话,我建议你准备好你能准备的一切力量。” 【多谢提醒。】 “毕竟我们的交易会很漫长,你的死亡对我暂时而言,弊大于利。” 【很好。】 【那么,衔尾蛇呢?】 “衔尾蛇是唯一一个没能逃脱它的牢笼的装置,尽管它实际上是三台古老装置中最可怕、最堕落、也是最具有力量的一个,但也正因如此,它的牢笼是最坚固的。” “它的牢笼束缚了它的精魂,尽管衔尾蛇在孜孜不倦地腐蚀着它的牢笼,让那个关押它的世界化作了一片可怕的地狱,但是就在几十年前,一个从天而降的造物让它的努力近乎前功尽弃。” 【……】 摩根皱起了眉头,瓦什托尔话语间再明显不过的暗示,让基因原体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它在哪?告诉我。】 “一个你无比熟悉的名字。” “卡利班。” “衔尾蛇,就在卡利班上。” 【……】 摩根沉默着,沉默地格外久。 恶魔半神没有打扰蜘蛛女皇的沉默,伴随着摩根的沉思,这尊钢铁的塑像也暂时地陷入了死寂,只有它胸膛处那宛如战争引擎一般的巨大声响,才能彰显它的存在。 第二军团之主低下了头,她用了一半的意志来防备着恶魔随时都要可能的偷袭,而另一半则是汇聚到她的脑海中,掀起了层层叠叠的思想巨浪,将数以万计的推论与可能混杂在一起,谨慎地挑选与检查着每一处可能存在陷阱的漏洞,直到让摩根那根深蒂固的谨慎心态得到最轻微的满足为止。 尽管瓦什托尔的话语诚恳到宛如它的躯体一般坚硬,尽管蜘蛛女皇的灵能伟力始终没有检测到一星半点的隐瞒,但是当造物主缓缓说完了自己的筹码的时候,摩根还是在第一时间陷入了…… 怀疑。 ……这不对劲。 巧合,太巧合了。 三尊古老的神器,一台就在自己的面前,另一台也在自己的国度之中,至于最后一台听起来远在银河的另一边,但那是卡利班…… 她的雄狮兄弟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她的拜访么? 乍一看,她似乎能够很轻松的获得这三台古老装置,获得它们那强大的未知力量,这实在是…… 太轻松了。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种轻易就能得到的,未知的强大力量。 【……】 摩根不确定瓦什托尔的一字一句是否真的毫无遮掩,但是有一点是她的能够确定的:上一个面对如此强大、神秘、却又轻而易举的力量的基因原体,叫马格努斯。 一想到这个名字,蜘蛛女皇那缓慢燃起的火焰,在眨眼间便被浇灭了大半。 “你有什么顾虑么?” 也许是因为蜘蛛女皇的沉默实在是持续地太久了,就连一贯保持着冰冷姿态的恶魔半神,也不得不主动开口提问。 摩根看了一眼造物者,出于对它诚恳态度的回礼,她并没有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不信任你,恶魔。】 【你所赠予我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美好,太过强大了,它们又是如此的容易得到,看起来不需要我付出更多的代价。】 【这个条件太好了,好到已经让人怀疑了。】 “的确如此。” 瓦什托尔点了点头。 “但是你忽略了一点:你只是听到了你会得到的东西,却还没有听到我需要你付出的东西,你的判断只参考了一半的真相,所以并不具备真正的价值。” “你要继续听下去么?” 【让我考虑一下。】 摩根随意地打发了瓦什托尔的疑问,她的主体意志早已脱离了这场谈话,来到了她那刚刚拥有了些许秩序和稳定的内心深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蜘蛛女皇清楚地知道:在面对这种她还不太了解的亚空间存在的时候,她必须得到一份保障,一份绝对值得信任的诺言。 她知道要去哪里得到诺言。 久违的,摩根的灵魂落在了她的思维疆土之上,她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那缕金光:那柄黄金色的大剑就插在那里,它光洁如新,似乎将以如此的姿态,直至永恒。 摩根走到了大剑的旁边,将手放在了上面,闭上眼睛,安静的聆听着,在恍惚间,她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如此看来,她的那一位基因之父,也不是毫无用处嘛。 —————— 当摩根再一次睁开她的瞳孔的时候,造物者能够捕捉到,有一缕金黄色的火焰在她的眼底划过,虽然转瞬即逝,但是的确存在。 它知道那是什么。 “我想,你已经得到了允许?” 【是允诺。】 蜘蛛女皇矫正着,她的姿态看起来轻松了不少,比起先前的谨慎小心,有了一种蓬勃的自信,当她扬起头,直视着瓦什托尔那宛如明灯的瞳孔的时候,这种自信被最大化的点亮了。 她开口,声音更像是命令。 【继续说吧,恶魔,我会考虑同意这次交易的。】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在交易中渴望着得到什么?】 造物者点了点头。 “这样最好。” “我会和你说清楚的。” “就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这三尊古老装置,你也可以叫它们亚空间三神器,它们拥有着一个伟大的使命,而这个使命就是: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它们将成为开启一座宝库的钥匙。” 【又一把钥匙?】 “只是意思相近的话语而已,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你说这把钥匙能够开启一座宝库,那里面有什么?】 “遗产,足以颠覆银河的强大遗产,那些如同神明般强大的古老种族把它们的力量和造物封锁在了宝库里面,而这三台古老装置就是宝库的唯一一把钥匙。” “古老种族的继承者们惧怕宝库中的存在重见天日,因为那足以颠覆它们方兴未艾的帝国,所以它们在分别关押了三台古老装置。” 【你无需如此故弄玄虚,瓦什托尔,我知道你的意思:早在天堂之战的时候,古老的种族古圣打造了一批可怕的兵器,把它们封印在了某座宝库中,而你想让我凑齐的三台古老装置,就是开启这座古老宝库的钥匙?】 “就是这样。” 【那么,说重点吧:你在这次交易中的需求,就是让我搜集三台古老装置,让它们再次合体成为那把钥匙,开启宝库,从而让你能够得到里面的毁灭力量。】 “我有着更多的目的,但是你大可以这么理解,因为本质上,你的这个推断并没有更多的问题,事实的确会如此。” 摩根仔细地聆听着,她的眉头从头到尾都没有舒缓。 【那你为什么不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这一切呢?既然你已经掌握了它们的踪迹,那么你完全可以靠自己把它们收集起来,来开启你心心念念的宝库。】 【你有什么不能亲自去做这一切的理由么?还是说,你向我隐藏了其中的某些危险。】 【回答我,恶魔,或者我们终止这场交易。】 造物者的胸膛中翻涌着宛如黏稠泥沼般的轰鸣声,它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急迫,被摩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 “可以,我会回答你的。” 【这一次,不会包括一些让你难堪的亚空间密辛么?】 “并不会,因为你身后的那位比你更为理解我的话语和诚意。” 蜘蛛女皇挑动着眉头,瓦什托尔的话语让她有些不爽,但她又无法反驳这句话的正确性,因为在她的内心之中,那柄嗡嗡作响的黄金色大剑,的确是她能够把谈话进行到现在的最大底气。 【说吧。】 “虽然亚空间三神器的伟大使命是用来开启古圣的宝库,但是对于你们这些年轻的,不自量力的种族来说,它的另一个作用却是更为重要,被你身后的那个人所看中。” 【说的清楚点。】 “我会告诉你一种办法,或者给你一张图纸,只要你按照上面的方式将三神器再次摆放在一次,并且将它们安置在一个特定的牢笼之中后,它们就会重组。” 【特定的牢笼是什么?】 “一个世界,需要足够破碎,而且已经被亚空间完全浸染。” 【那它们重组之后,除了充当钥匙,还有别的能力么?】 “有,它们可以组成一台不谐引擎,配合上那个安置它们的牢笼本身,就能在在亚空间和实体世界之间,自由来去。” 【……】 【我听不出来,它有什么更多的价值。】 瓦什托尔沉默了一下,它似乎在是否继续吐露上纠结了不到一瞬间的时间,但是它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冷漠讲述。 “网道。” 【网道?】 “是的,不谐引擎是最伟大的穿越引擎之一,它可以被用来制作为强大的穿凿工具,像是顽固的蠕虫一般,咬穿那藏匿在现实与亚空间之间的第三空间。” 【你说的第三空间,指的就是网道么?】 “你不知道它么?” 摩根没有回答来自于瓦什托尔的质疑,但是在内心中,她很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知道。 她听说过网道,因为无数灵族的破碎记忆都会提起,但她从未真正的在意过这种东西,因为她无法看到这种破损通道的价值。 蜘蛛女皇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地开问了。 【你说,这台所谓的不谐引擎能够像蠕虫一样咬穿网道,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一台能够挖掘出新网道的网道盾构机?】 “可以这么理解。” “网道是一座古老的垃圾场,它里面虽然拥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与财富,但是对于你们这样的年轻种族来说,它的绝大多数通道要么过于危险,要么根本不能使用。” “但是,在这台不谐引擎的帮助之下,你们可以在旧网道的基础上继续开工,在那些古老的墙壁之中挖掘出属于你们的新道路,只要你们一切顺利,你们甚至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网道。” 【……】 【……】 【所以呢?】 摩根陷入了困惑之中:这是真正的困惑,因为即使她在一瞬间便搜变了自己脑海之中的每一寸角落与疆土,即使她抬起手,放在了室女座的头顶,又以相同的速度搜索了室女座的数据库,可她依旧没有找到有关于网道的任何事情。 除了灵族的三言两语以外,这个在瓦什托尔口中似乎重要到足以作为最终筹码的东西:完完全全在摩根的认知范围之外。 她甚至特意搜索了她的那位第十一号兄弟留下的记忆,但依旧是一无所获。 网道,它很重要么? 在摩根的心中,这样的话语不断地涌现着,但是在表面上,她依旧整理着自己的思路,让冰冷的面容掩饰心中的焦虑,短暂的浅层思考之后,她再次开口。 【让我推测一下:你口中的那座宝库,就是网道之中,你想让我组建起那台不谐引擎,帮助你挖掘出那座宝库的位置。】 “不用你的帮助:当你将三台亚空间神奇汇合的那一刻,我们的交易便已经结束了,你可以任意的处置它们,它们是你的了。” 摩根点了点头,她暂时地压下了心中有关于网道的困惑。 【但尽管如此,你似乎依然不能解答我的问题:这些活动都是你自己就能办到的,你为什么要来找到我进行交易,我所负责的内容之中,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么?】 【你不能找到它们?还是说你不能把它们组装起来,将不谐引擎开进网道?】 “我做不到第二点。” 在短暂的沉默后,瓦什托尔的声音如它的瞳孔般闪烁。 “我的国度在亚空间,在灵魂熔炉之中,我可以与诸神保持着一个相对应的平衡,它们的力量虽然比我更强,但是它们也有着各自的顾虑,所以我并不惧怕它们。” “但是在网道,亦或者是在实体宇宙之中,我都会缺少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如果不谐引擎掌握在我的手里,那么除非我拥有着强大的盟友,否则我肯定无法在网道中一帆风顺。” “而你们,也许足够强大,但并不能成为我的盟友,只能成为我的交易对象,帮我完成这些充满了危险性的任务。” 【你为什么选择了我们?】 “因为一些你不知道的原因,但是你身后的那一位却无比清楚。” 在瓦什托尔那血肉交融般的齿轮轰鸣声中,满是赞许和邪恐的急迫心情。 “诸神对于你身后的那名存在非常地敏感,尤其是当他涉及到了网道的时候,四位神祇的注意力都会高度的集中起来,那会是它们极为罕见的,无暇他顾的时候。” “所以,我把这件涉及到网道的神器给了你们,因为只有你们能够吸引四神所有的注意力,为我营造出一个足够安全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也许放眼十个千年,也只会出现转瞬即逝的一次。” “而这,也就是我们交易的真正核心内容:我会得到开启宝库的途径与机会,而你们则会得到有关于网道的神器,这也许是改变你们种族命运的最好机会。” “一个机会换一个机会,这是很公平的,不是么?” “那么现在,我已经讲清楚了我需要讲述的一切,该我问你了。” “你,接受么?” 【……】 【我……】 摩根陷入了犹豫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瓦什托尔似乎构建了一个极度公平的交易,但是它也没有预料到一些事情,比如说它面前的基因原体对于网道这种存在,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地动山摇,在蜘蛛女皇的内心撼动了起来,那是金色的意志。 —————— 【答应它,我的女儿。】 【摩根,我最重要的子嗣,答应它的交易,把那些古老的存在紧握在你的手中。】 【我会回答你心中的疑惑,但是现在,执行我的命令:你需要答应它的交易,我的摩根,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步骤。】 —————— 【……】 【……】 如果自己恰好与帝皇的渴望反其道而行之,那么再次见面时,他的脸上又会浮现出怎样的表情与愤怒呢?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甚至非常地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她眨眨眼,笑了。 【我……】 【我接受。】 —————— “在我的兄弟之中,只有两个人令我自愧不如。” “一个是荷鲁斯,而另一个则是庄森,他们是最强大的统帅,有着最为悠久与荣耀的军团,他们的事迹足以让任何人仰望,因为他们站在了无人能够超越的高度上。” “我敬佩他们,因为他们是比我更优秀的个体。” 在【马库拉格之耀号】那神圣却不奢靡的指挥室中,五百世界的主君正伫立在数之不尽的文件和汇报之间,他轻而易举地处理着这些散乱的信息,还能抽出时间与身边的几位子嗣闲谈。 而在他们面前的星图上,整个风暴星域的东南角已经被划分为了无数严谨的格子方块,其中的一小半已经被涂抹,象征着那里的纯洁与安全,而剩下的格子则是如同逐渐紧缩的猎网,一步步的围困着那个尚未谋面的对手。 追猎进行的很顺利,基因原体预计他会在两个月内便能亲手抹除军团上空的阴影,这让他的心情未免明媚了许多,当他与自己最亲近的子嗣闲聊的时候,他便颇为罕见地提到了自己的血亲们。 “但是除了荷鲁斯和庄森,就只有一位兄弟能够让我崇敬,那就是来自于美杜莎的戈尔贡,他简直是天生的运算机器,我的理性与逻辑在他的美学面前不值一提。” “我甚至无法想象,我该如何在战场上面对他,费鲁斯在战场上就是无敌的代名词,单单是将他的名字与失败联系在一起,我都觉得会是一种亵渎。” 如此夸张的话语,让极限战士的高阶军官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很快就有人大着胆子,向前一步,对自己的原体发出质疑。 “您的意思是:费鲁斯大人永远无法被打败么,父亲?” 基利曼笑了起来。 “据我所知,费鲁斯本人倒是一直希望经历一次失败,但是他的实力却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对我来说,哪怕给我再多的时间去筹划与准备,我也没有丝毫的把握能够战胜费鲁斯和他的军团。” “对他来说,计划是失效的?” “是的,我的孩子。”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 “只有两种人物能够让最精密的计划失效,一种就是费鲁斯这样的天才,他们的智慧与逻辑能够让最严谨的计划也出现漏洞,而第二种人则恰恰相反,他们在战斗中根本不会携带任何脑部器官,再严密的计划也无法预防这样一群人。” 极限战士们沉默了。 “真的会有那样的人么?” 五百世界之主挠了挠他那头金黄色的齐整短发。 “我不太确定,比如说鲁斯?谁又知道呢,他看起来和第二种状态其实已经差不多了,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 “您似乎总爱在各种问题里提及黎曼鲁斯大人,父亲?”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真的是……很具有代表性。” 基利曼轻咳了一下,他的眼珠转了转,思考着某种补充。 “但尽管如此,鲁斯也不是毫无优点可言的,他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魅力,他和他的狼群在战场上是不可阻挡的,只有死亡能够拦截他们的脚步,但是他们又从骨子里蔑视死亡,这种野蛮的思维让他们能够撕破任何一道防线。” “如果在战场上,黎曼鲁斯和他的狼群是我的盟友的话,那么我会有信心战胜任何对手:前提是他要听我的话,哪怕是偶尔会听。” “那么,大人。” 在一众听众之中,高阶战地指挥官奥古斯顿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最为野蛮与期待的笑容。 “您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够与太空野狼联手,就是无敌的?” “太空野狼如此强悍么?” “……” 基利曼沉默了一会,便向着自己的子嗣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的奥古斯顿,我无法在三言两语之中给你解释明白,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是的,与黎曼鲁斯的联手,足以让我拥有对抗银河中任何一个对手的信念和胜算。” “这是黎曼鲁斯独有的魅力?” “不,并不是。” 基利曼摇了摇头。 “除了黎曼鲁斯之外,还有四名血亲,我相信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联手,都足以让我在战场上获得注定的胜利。” “都有谁?大人?” “荷鲁斯么?还是庄森?” 即使是在严谨且本分的极限战士之中,这个问题也如同砸落池塘的巨石一般,掀起了一股低沉却热烈的讨论浪潮,军官们接连吐出了自己认为的人选,荷鲁斯毫无疑问是被提及最多的一个,但也有原体一次都没被提及。 比如说罗嘉。 但最终,还是基利曼轻轻地挥了挥手,压下了讨论,亲口解开了这个短暂的谜团。 “没有荷鲁斯与庄森:虽然他们让我无比敬佩,但是我并不觉得我会在战场上与他们合得来,优秀和合适是两个领域的存在,它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高低贵贱。” “那都有谁?大人?” 基利曼想了一下。 “费鲁斯肯定是一个:王座在上啊,我随时都愿意与他并肩而战。” “圣吉列斯也包含在其中,他有着独特的魅力,强大的军团,以及比我要强上一些的实力,虽然我们这些基因原体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实力上的差距,但是圣吉列斯的确要强上那么一些。” “多恩也是很好的选择,帝国之拳无论何时都是最优秀的友军,多恩不会在战斗中被任何因素所干扰与打击,如果真的有一场银河级别的可怕浩劫出现,那么多恩是最合适的指挥官,他的坚定与意志甚至胜过了荷鲁斯与费鲁斯。” “还有一个,大人,还有谁?” 面对子嗣的追问,五百世界之主沉默了一会儿,便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他那张单薄的嘴唇轻轻触碰着,说出了那个名字。 “摩根。” “我的血亲。” “她拥有着令我信任甚至羡慕的品质:她的理性、她的谨慎、她对待麾下的仁慈,还有她心中熊熊燃烧的使命之火,都说明了她是一位可靠的战友,能够与多恩这样的帝国基石相提并论。” “至于其他的因素……” “她的灵能、她的规划、她在管理与统治方面的多才多艺,还有她那个不断扩张,如日方升的美好国度,都是独一无二的力量。” “如何我能得到她的帮助,如果我们两个人所掌握的力量,所统御的军团,所管理的疆土,能够为了一个目的,而联合起来的话。” “我甚至会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整个正在熊熊燃烧的银河。” (本章完) 第266章 玛卡多情绪稳定 【吾友,你睡了么?】 人类之主的声音在泰拉皇宫最深处的灯火明亮中响彻,那是足以号令银河的洪亮号角,任何人都无法在这样的呼唤面前保持沉寂。 就连玛卡多也不能。 只因为,当人类之主用他的声音呼唤着掌印者的时候,他那燃烧着金黄色烈焰的身影,早就已经冲进了玛卡多的私人休息室,还顺便无比轻柔地把厚重的铁门扇飞到了另一面的墙壁上。 在自己的床榻上刚刚闭上眼睛的掌印者只感觉到那成吨重的门扉紧贴着他的鼻尖擦过,猎猎作响的狂风撕扯着他的面颊,传来了一阵货真价实的疼痛。 他睁开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玛卡多真的很想抄起自己的黑铁权杖,破坏掉视野里的什么东西:什么都行。 但是当他的君主如同旋风一般来到他的床榻边,一边再次询问着他是否在休息,一边已经抓起他的胳膊,把他拎起来的时候,哪怕掌印者的面色已经如同他的黑铁权杖一般了,他也只能咬着牙,慢慢地吐出那句回答。 “是的,天启。” “我……我还没开始休息。” 玛卡多亦未寝。 【那就好,快跟我来,我有很重要的信息要和你分享。】 “……” “你不是在远东边疆么,怎么现在……” 【这是我的投影,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伱说,就现在。】 人类之主拍了拍他的挚友的肩膀,便又如同一股旋风一般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看起来根本不担心自己的挚友会不会跟上:而在他的身后,掌印者坐在床榻上,用他那燃烧着灵能之火的黑铁权杖支撑着自己老迈的身躯,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终究是一声叹息。 玛卡多慢慢地起身,开始沿着帝皇那早已消失的指引,前往了他们用来交流重要事情的房间,而在他的两侧,禁军分布在皇宫那绚烂的回廊之间,目不斜视。 人类帝国的皇宫始建于泰拉统一战争的末期,它是一座现如今还在不断扩张的建筑学巨兽,距离其真正的完工还有着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因为它的主人正醉心于大远征的进程,很少会返回到这座理论上的最高权力中心。 但即便如此,泰拉皇宫依旧是吞噬了大片土地的巨兽,它与泰拉曾经最雄伟的山脉和最壮丽的高原合为一体,是一座甚至能够在近地轨道上清晰可见的庞然大物,其大小很有可能超过了人类已知的任何一座巢都建筑。 不过,对于人类之主和掌印者这样的存在来说,想从这头庞然大物的一侧移动到另一侧,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帝皇的挚友只用了一个瞬间便让自己的躯体跨越了数十千米的距离,精准地踏入了只有他和人类之主才能随意进出的那个隐秘房间之中。 这个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它甚至连一件专门的摆设都没有,到处都是凌乱的文件和笔记,堆满了空荡荡的四壁,仅有的几件桌椅被堆放在房间的中央,看起来也不是经常被使用的样子。 但只有真正的智者才明白,即使是这个房间中最不起眼的一卷书册,如果流传到外面,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掀起一场足以焚毁数个星区的战争,为了这些能够被帝皇和掌印者亲自讨论的信息与内容,人类帝国的战争机器会毫不犹豫地倾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夺取、捍卫或抹除任何东西。 而现在,这个房间迎来了它最重要的客人之一。 “不谐引擎……” 掌印者低语着这个名字,他的眉头也随之皱起,这位人类帝国真正的二号人物沉默着,开始搜索自己那长达六千多年的记忆,开始在曾经的【掌印者组织】所收集的无数书山文海中,寻找他现在所需要的蛛丝马迹。 他沉默了有一会儿,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与所谓不谐引擎有关的记忆,天启。”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没有更多的失望,他只是有些焦急地在房间中踱步,围绕着那张老旧的木桌不断地转圈,并一点点地向玛卡多讲解着他刚刚所目睹到的一切。 掌印者倾听着,沉默着,帝皇口中的故事并不复杂,但是却始终不曾让他的眉头舒缓,因为当人类之主讲完了有关于恶魔半神和它的交易的时候,面对着那双期待着认同的瞳孔,玛卡多在犹豫之后,只是选择摇了摇头。 “我并不太认同这次交易。” “因为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天启:一个能够完美解开我们目前困局的宝藏,就这么自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而且与它的价值相比,需要得到它而付出的代价又是如此的……渺小?” “吸引那些恶神的注意?当我们踏入了网道的那一刻,我们本就会吸引它们的全部注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没有不谐引擎对情况不会有任何的差别。” “换言之,我们甚至不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就能得到报酬?” “在亚空间,甚至是实体宇宙之中,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好事?” “一个摆在我们面前,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未知力量,而且对于我们的计划有着最大的好处?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么?” “我可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着什么幸运之神,而且即使真的存在幸运之神,我也不觉得它会照拂我们,因为那极有可能是亚空间中的又一名恶神。” “要知道,天启,哪怕那名恶魔半神受限于它的权能,无法像它的那些同类一样,将谎言和陷阱编织在一切地方,但是它归根结底也是一头恶魔,不可信任的恶魔。” “对于从它口中所倾吐出来的任何话语,我们都要施加以怀疑,把其看做绝对的谎言来看待:对待恶魔,这是绝对不过分的。” 玛卡多满面严肃地说出了他的建议,但他也看到了,这样的话语没有让人类之主的面孔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帝皇的投影只是浮现出了一个笑容,当他再次看向掌印者的时候,居然有了丝感慨。 【你知道么,吾友,你的这些话语和一个人一模一样?】 “谁?” 【摩根,我的二号造物,当她从那台恶魔半神的口中听到了这些交易的时候,她的话语几乎就是你的翻版:轻易得到的未知力量,那么一定蕴含着危险,因为亚空间从来都不是一个慷慨的地方。】 “希望你的那些子嗣们都能有着相同的觉悟。” 【如此看来,我对二号的塑造甚至是成功的,她本就是以你为模板而打造的,而现在的她在举手投足之间,也的确有了几分与你相似的影子。】 “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我会是她看不见的盟友。” 掌印者轻咳了几声,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莫名的干燥,在抓起了帝皇递来的文件,仔细阅读着有关于不谐引擎的一切的时候,他还不忘继续向帝皇发问。 “所以,你答应了这次交易。”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所说的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么?天启,这很有可能就不是一次交易,而是一次陷阱,在亚空间的恶魔眼中,这两个词语难道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么?” 【任何事情都会伴随着与之而来的风险,吾友,如果我们想要绝对安全的话,那我们根本做不成任何一件事情:就像谁都知道亚空间航行会伴随着风险,但是那又能怎样呢,难道要放弃这种最高效的交通方式么?】 “……” 【而且,吾友。】 【我们难道,还有着其他的选择么?】 “……” 玛卡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没有在反驳,因为他知道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是毫无意义的,帝皇的决定不可撼动,就连他也只是拥有着建议的权力而已。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尽可能地问个明白。 “你如此相信这个不谐引擎的力量,是因为你知道它的存在?” 【我曾在亚空间中遨游了一段漫长的时间,我在那些时间的破碎片段中看到了很多,我知道哪些存在是正确的,有用的,而哪些是命运用来捉弄我的把戏。】 【某种意义上,我其实算得上是半个预言家,吾友,只不过这个身份不曾给我带来任何的好处,因为一切的预言都只不过是换种方式彰显那些可怕的未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曾在亚空间中干过这些事情?这安全么?” 【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度过了数百个世纪的人生,在那些光阴之中,你现在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甚至是,即使我把其中的一些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 【至于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这一点,吾友,我心里有数。】 “这似乎并不是你独自在亚空间深处游荡的理由: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责任,天启,还有一个银河帝国因你而存在。” 【偶尔进行一次没关系的,吾友,合理的运用亚空间,在某些时候的确是最高效的手段,我能确保我看到的都是真实的,我能确保我不会被腐蚀与误导,那么我就可以运用这种手段:为了效率。】 “……但愿吧。” 玛卡多还能做什么呢,他只能低下头,仔细地读完了有关于不谐引擎的一切资料,虽然这些由帝皇亲自写就的说明将一切讲述地清清楚楚,从上古时期的那次天堂之战到这名恶魔半神的身份,似乎都在人类之主的预料之中,但是在了解了这一切后,掌印者的心中还是存留着最后一丝顾虑。 不过,这丝顾虑已经变成了对于现实的担忧:在确定了自己无法阻碍人类之主的决心后,掌印者便及时的调转了身份,开始以人类帝国实际操盘者的眼光,看待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 于是,他的眉头很快就再一次的皱了起来。 “按照你的想法,你想让二号负责与那名恶魔半神交易,而你只会远距离的与它见一次面,不过过多地插手这次交易?” 【是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二号与它的力量是平等的,如果是由我亲自与它接触的话,它反而会退缩,会恐惧他将因为力量上的差距,而逐渐失去主动权。】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你当初在亚空间中闹得实在是太大了,让这名恶魔半神对于你的名字和形象有了很不好的……定位?”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好吧,让我继续看看:瘟疫之心已经到手了,而衔尾蛇与图楚尔查引擎看起来也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线索,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找到一些额外的亚空间器具,它们可能散落在银河的各处。” “你打算把这个任务也交给二号和她的军团么?” 【是的,她不能总窝在她的远东边疆中,而且她在寻找这些宝物方面,拥有着某种天赋,命运在这方面比较青睐她。】 “命运?” 【你忘了么,不只有一个神在注视着她,窜变者停留在二号身上的目光虽然微弱,但是一直都是存在的,我不确定它要做什么,而且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对待窜变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妄加揣摩,自作聪明的寻找解决办法只会掉入它的陷阱之中:你的做法很正确,天启。” “而且二号……” 【怎么了?】 “泰拉政府中最近传出了一些声音,有人担心二号也许会成为了第二个基利曼,她的远东边疆看起来与五百世界似乎越来越像了,而且扩张的速度非常惊人。” “如果大远征还要进行一个世纪左右的话,恐怕到时候属于远东边疆的土地和体量,比起五百世界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考虑到二号本人的一些特点,她所积蓄的力量也许会超过那位极限战士之主。” 【你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担心的问题?】 “算不上担心,只是我觉得我们需要注意一下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基利曼会是一个受限于他的五百世界的藩王,会是一个满足于固步自封的【无冕君王】,但是现在我们把二号派到了他的身边,一切就可能会出现不一样的走向。” “不要忘了,她的名字可是【弑君者】。” 【是啊,我挺期待的。】 “……什么?” 【不,没什么。】 【你想说,你担心二号可能会影响到基利曼,甚至让五百世界的力量为她所用?】 “是的,虽然她也会被基利曼反向影响,但是我们都不确定他们彼此之间的互相交汇又会催生出怎样的结果,但是我们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果莫过于,他们中的一个走上了那条错误的道路,而凭借着他们两人那几乎命中注定的羁绊,另一个也极有可能在其影响下,走上相同的道路。” “参考他们各自的经历,我担心会是远东边疆影响了五百世界。” “而一旦远东边疆与五百世界联合起来,那么他们即使什么都不会做,仅仅是割据一方,抗拒神圣泰拉的统治,那都会是比冉丹战争更可怕的浩劫:他们会占据着至少八百个,甚至更多的核心世界,拥有两个强大的阿斯塔特军团,不计其数的凡人辅助军,一名在统筹方面无出其右的原体,还有一名仅次于你的强大灵能者。” 【八百?】 “以远东边疆的扩张速度,以及二号在统治凡人时所展露出来的种种手段来看,我相信在大远征结束的那一刻,她麾下的核心世界至少也会有三百个,甚至更多。” “如果从疆土上来看,一个由五百世界和远东边疆所打造的巨大联合体,一旦脱离了帝国的控制,那么我们将在那一瞬间失去三分之一个远东星域,也就是至少七分之一个银河系:这还是仅有他们两个原体和军团联手,不夹杂任何其他因素的条件下。” “如果他们选择在大远征末期的那场内战中发难,甚至借机倒向了叛乱者一方的话:我真的担心我们是否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你在担心,我能够在我的子嗣们的野心中,保护住我的这顶皇冠么?】 人类之主指了指他空无一物的头顶,掌印者从他的笑容中读到了几丝熟悉的戏谑,而他只是以一名老臣的身份,点了点头。 “算是吧。” 【那你就错了,吾友。】 【我不在乎这顶皇冠,哪怕它代表的是一个能够横跨整个银河系的帝国,但是这一切却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不会为了保护这顶皇冠而拔剑,如果我的子嗣所燃起的最大野心,也不过是想要继承我的皇位的话,那对我来说,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他以一个世俗挑战者的身份,而不是混沌的傀儡,来到我的王座之前的话,那么我会很高兴的告诉他,王座是他的了。】 【不管欢天喜地接过这个王座的人是谁,他很快就会发现他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这甚至不会阻碍到我让凡人真正的掌握这个国度的最高权力的进程。】 【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就都可以退休了,我可以带你去金星上的度假别墅区,我们能在那里的人工湖钓钓鱼什么的,忘了告诉你,很久以前,我的钓鱼技巧可是相当不错的。】 “别拿这些事情胡乱开玩笑,天启。” 【我没开玩笑,吾友,我是认真的:我迟早会走下王座,就在我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这个王座对我来说就会是绝对的负担,我会对它避之不及。】 【其实现在也避之不及。】 “……” “我不管你对于你的权力是怎么想的,天启,但是只要我还在掌印者的位置上坐着,你就必须认真的面对你的责任:就现在。” 【好吧,我会的。】 帝皇笑了起来,那是让玛卡多无比熟悉且憎恨的笑容,因为每当人类之主最终露出了这种表情的时候,已经活了六千多岁的掌印者就会对【压榨】一词,有了更为深刻的见解和感受。 【不过我想提醒你,吾友,你似乎有些跑题了:我们明明应该讨论有关于不谐引擎的事情,而不是有关于二号的未来。】 【那不是我们能够施加改变的事情,哪怕是我,对于二号的未来也只能施加引导与侧击,而无法真正的插手其中:这也是我对她如此冷漠的原因,我没有与她更为亲近甚至长时间接触的权限,我们分属于不同的领域。】 “我想我没有时间倾听你的苦涩育儿经,天启,而且在关于二号的问题上,你实际上也避开了我的很多问题:就像以前一样。” 【别这么苛刻,吾友。】 “那你倒是先对我慈悲一些。” 玛卡多指了指自己的面颊,那张经历了六千多年风霜,哪怕是最出色的回春手术都无法施加以青春的脸上,如今已经遍布了沟壑一般的皱纹与苍老,尤其是在掌印者两眼下方的位置上,更是有着一层淡淡的晦暗痕迹。 玛卡多指着那些痕迹,语气多少有些不满。 “为了支撑你的大远征,你的银河帝国,还有你那些充斥着奇妙举动的子嗣,我在过去的一个泰拉标准年里,进行深度睡眠的时间总共也不到一百个泰拉标准时。” “如果你想还给我增加什么额外工作的话,我的陛下,也许你就要做好失去你的泰拉政府总管的准备了,也许我现在就应该给你一份花名册,记录上那些能够勉强接替我的可塑之才?” 【没有人的能力能够真正的接替你,吾友,你是独一无二的。】 面对掌印者那多少有些愤怒的玩笑话,人类之主也只能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轻咳一声,随后拍了拍自己挚友的肩膀,以作安慰。 【我的子嗣们,又给你造成什么麻烦了么?】 “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太过于严重的事情:不过我想提醒你,根据我的情报源,近日里一本有关于智库的基础培训手册在大多数军团中流行了起来,事实上,除了千子军团和死亡守卫军团,没有任何军团选择了拒绝这本书。” “哪怕是太空野狼、战犬和暗黑天使。” 【我知道,那是二号所撰写的一本书籍,你读过么?】 “读过,如果以单纯的教育价值和谨慎姿态来看的话,这本书堪称是无价之宝,我甚至觉得我们可以以官方的姿态,来推广这本书的普及范围,它所编写的大部分内容甚至可以通用到凡人灵能者身上,这一点极为可贵。” 【你的它的评价很高?】 “你的子嗣,多恩、察合台可汗与马格努斯,已经公开宣称这本书籍的优越了:虽然马格努斯的宣言似乎有些不情愿。” 【你知道我对于灵能和灵能者的态度,吾友。】 “我当然知道,但是眼下的情况是,帝国还远不能脱离灵能者的力量,大量的灵能者是各个世界与各个军团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在这种前提下,这本书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我们控制灵能者的泛滥,每有一个灵能者通过了基础教育,他所带来的危险就少了许多。” “如果操作的好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暂时改变我们对于灵能者和阿斯塔特智库的态度,事实证明了大多数军团还是可以与智库这种编制共存的,智库的存在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他们虽然涉及到了亚空间,但是其中的大多数还是能控制自己的。” 【好吧,我会考虑有关于智库的问题的,只要所有的军团都不会在灵能方面闹出事端,那么我想我也能够忍受这个编制:我已经忍受太多的事情了,不是么?】 “明智的选择,天启,也许你可以把这个态度隐晦地传达给你的那些子嗣们,如果智库们知道他们的存在屹立在你的忍受上,他们闹出事端的概率也会在主观上变小。” 【我会考虑的。】 【还有别的事情么?】 人类之主看起来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断地翻阅着手中那份有关于不谐引擎的材料,让掌印者的眼皮时不时地跳动着。 “暂时没有了……所以,你想和我讨论什么?” 玛卡多眯起眼睛。 该来的还是来了。 希望这一次……不会是多么惊世的惊喜话题。 【我想和你讨论一个事情,吾友。】 来了! 掌印者眼皮一跳。 就是这种语气:上一次帝皇和他这样说话之后,玛卡多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泰拉政府甚至是人类帝国的唯一掌舵者,他的休息时间在瞬间就完成了从小时到秒的跳崖式下跌。 玛卡多咳嗽了一下,他努力地稳定了一下心神。 “讨论什么?” 【有关于不谐引擎:虽然你一直在逃避有关于它的话题,我亲爱的挚友,但是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一个现实局面。】 【当二号成功地把所有的核心零件带回来,让我们能够掌握这台不谐引擎的时候,我们原本有关于网道的计划,肯定就会被彻底地作废掉:幸好我们没有在其中投入多少不可挽回的成本。】 玛卡多点了点头,他知道人类之主对于网道的执着,这是他不可能放弃的帝国幻梦。 “在我们原本的计划中,你打算在皇宫的核心处,启动一处失落的网道入口,再通过打造一段……勉强合格的网道通道,连接上那些古老种族所留下的网道主通道,并且在修补了那些漏洞之后,让它恢复部分的运营能力。” 【相当于在一个锈迹斑斑的水管上安插一个新的接口,虽然衔接处的情况非常糟糕,而且水管本身也已经摇摇欲坠,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我们来说,这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的朋友,我们有了新的办法。】 “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我打算以不谐引擎为先锋,在网道所处的第三处空间的坚硬墙壁上,挖出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没有任何恶魔与古老造物打扰的道路,它将远离其他的古老网道,成为只属于我们人类的独属通道。】 【只要完成了这一切,我的朋友,我们的一切梦想与野心便近在咫尺,人类将真正的掌握属于他们的命运,直到永远。】 玛卡多沉默着。 尽管远隔千万个星辰,但是掌印者依旧能清楚地看到,当他的主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项宏图大业的时候,在他的瞳孔之中,闪烁着怎样高昂的不灭之焰。 有那么一瞬间,玛卡多甚至被真正的触动了:在很久以前,他就是被这种火焰所触动,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随帝皇的步伐。 但现在,这样的触动也只能持续一个瞬间了,因为作为整个人类帝国的大管家,在最开始的激动和同仇敌忾之后,掌印者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一个新的……网道?” “天启。” “你考虑过成本么?” “这可不是对于那些古老的道路和城市进行修修补补,或者打造一小段勉强能用的接口:这是打造一条新的网道,仅仅是稳定住不谐引擎挖出的道路,恐怕都需要一个天文数字的花销。” “你计算过么?” 【我当然计算过,吾友,所以我才来找你。】 人类之主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笑容,他的笑容让掌印者觉得自己的血压似乎有点高。 “你……算出来了?” 【大致的估量而已:以我们先前对于网道的投入来看,我们现在的这个新计划所需要的物资,大概会是先前的……】 【两倍。】 “!” 【至少两倍。】 “!!!” 嘴唇一碰一合,就能轻轻地吐出如何可怕的话语,让掌印者差点昏厥了过去,他紧紧地抓住自己的黑铁权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从牙缝中一点点挤出。 “两倍?还是至少?” “你知道么,仅仅是为了全力供给大远征和先前网道计划,所向那些世界征收的十一税,就已经在大量的世界上引起了强烈不满: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拖延大远征?” 【大远征绝不能拖延?】 “那怎么办?把十一税的额度再往上调?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么?” 【……】 【……】 帝皇没有回话,他只是走到了掌印者的面前,颇为郑重的向着有些发愣的玛卡多点了点头,然后用双手拍了拍他的双肩,直视着掌印者浑浊的眼睛,用一种最为严肃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相信你的能力,吾友!】 “……” “……” “我不相信!” 【没关系,我相信,而且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也不会在我的意料之外,吾友。】 “你真的考虑过让所有的世界不满的结果么?” 【难道这些世界在一开始就臣服于我么?玛卡多,我既然能通过大远征征服他们一次,那么我就可以做到第二次,甚至更多。】 【但是,吾友,像不谐引擎这种能够改变我们困境的机遇,却是连我都不得不感慨,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无论我们会因此而失去什么。】 “哪怕是整个帝国?” 玛卡多的询问几乎是一种处于本能的冲动,而面对着这个不假思索的问题,人类之主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就仿佛他被这个真切的疑问逗笑了。 他看着掌印者,一字一顿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玛卡多,我的朋友。】 【人类帝国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永远不会是。】 (本章完) 第267章 间幕:智库们的故事 1 “您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未免有些不妥,大人。” 内米尔扬起自己的头颅,站在了沉默不语的暗黑天使军团基因原体的面前,这位卡利班战士的脸上写满了坚毅,与一旁多少有些瑟缩的扎哈瑞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是难以想象,他们在成为阿斯塔特战士之前,似乎还是一对拥有真正血缘的兄弟。 “在这里,我想我不得不提醒您一下,大人。” “虽然这本书是由摩根阁下亲手撰写的典籍,但是按照第一军团的古老规则,对待这种外来物,我们必须施加以完整的检查,直到确认了它的安全性。” “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在话语的最后,也许是多少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哪怕是坚毅的内米尔,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才再次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而他的坚毅并没有得到一个迅速地回答,暗黑天使的君主只是安静地盘踞在自己的王位上,宛如沉默的老狮一般,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两名子嗣。 基因原体的盔甲已经很久没有脱下了,上面遍布着斑斑血迹与难以辨认的脏污:伴随着第一军团的舰队愈加逼近冉丹帝国的核心统治区域,这个已经注定迎来灭亡命运的异形种族,也在进行着越来越猛烈的反扑与垂死挣扎。 时至今日,冉丹的很多攻势已经不再是战术或者战略方面的高超举动,而是单纯的、渴望与暗黑天使同归于尽的疯狂,无数根本就不稳定的亵渎科技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被投入到了战争之中,来自亚空间的扭曲邪法更是在每一次战斗中变得花样地浮现,令火力全开的第一军团也不得不陷入了举步维艰的战争泥潭之中。 就这样,当塔克斯星系的残骸已经彻底地消失,当整个人类帝国都在逐渐忘记那个名为冉丹的昔日强敌的时候,第一军团依旧陷在了无人关注的黑暗之中,为了一场尚未结束的战争,而流干了自己的每一滴珍贵的鲜血。 但即便如此,依旧无人敢于发出任何的怨言,无论泰拉老兵们的心中酝酿着怎样的腹诽,基因原体在前线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身影,也足以让整个军团保持死一般的寂静与攻势:直到伤亡的数字大到了连庄森都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有关于那本智库书籍的消息,跟随着后方新一批的补给舰队,来到了卡利班之王的耳朵里。 坦白来说,当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第一批被送与书籍的基因原体的时候,庄森的确生气了亿下,但是很快,一本摩根亲自撰写,还附带了对于冉丹的专门策略的书,就摆在了暗黑天使之主的案头,成功地抚平了雄狮的怒火。 不过显然,能够挑起庄森怒火的人物,远不止一个。 当已经升任为救赎牧师的内米尔拖拽着他的智库兄弟:被委任推广那本灵能书籍的扎哈瑞尔,来到了基因原体的王座间的时候,一旁负责处理各类日常文件的军团总管考斯韦恩,早就已经不自觉地跳动着自己的眼皮了。 他甚至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内米尔一开口就直指那本【没有经受过任何一项严肃检查】的智库培训手册希望庄森能够搜查这本书籍:尽管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有来自于基因原体的命令,那本书根本不可能在军团中推广。 当救赎牧师的话语终于稍稍停歇的时候,考斯韦恩那担忧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军团总管知道救赎牧师在骨子里是一个非常坚定的人物,坚定到甚至可以说有些迂腐,这让他不由得为了内米尔的命运而担忧起来。 在考斯韦恩和扎哈瑞尔的屏息凝神之中,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缓慢地从自己的王座上起身,他的身上还弥漫着无数厮杀的气息,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黑曜石塑像。 当他最终站在了内米尔面前的时候,肃杀的威严、死寂的面容与基因原体的压制,已经令救赎牧师的面临如同失去了血色一般,陷入了病态的苍白之中,但他依旧咬紧了牙关,直视着自己的主君。 庄森沉默了一会,就像在思考到底是如何开口。 【内米尔,我的战士。】 “我在,原体。” 【我对你很有印象:你在很多次战斗中都格外突出,历经了我们与冉丹的无数次厮杀,而且一直英勇无畏,你并不是一个坐在大后方的官僚,你知道我们所奔赴的战场上,到底有多么可怕的东西,你面对过它们。】 “是的,大人。” 【所以,你同样见过那些亵渎的亚空间法术,冉丹已经跪倒在那些邪法的脚下,它们会在每一场战斗中运用这种力量,杀死无数忠于帝国的可靠战士,而我们却始终缺少能够对抗它们的有效手段,只能被动的承受着难以想象的伤亡: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很多与你并肩作战许久的战斗兄弟。】 “……是的,大人。” 【可是现在,当我们终于拥有了足够有效的反击手段,当我们终于拥有了大量生产智库的能力,可以应对那些亚空间邪法的时候,你却站出来,反对?】 “……” “是的!大人!” 【……】 内米尔咬着牙,他的瞳孔中燃烧着足以令基因原体保持着沉默的火焰。 “从我成为军团的救赎牧师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我不会让任何来路不明或者没有经受过检验的力量,融入到军团之中,哪怕它们可能带来的损坏与腐蚀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也绝不会姑息!” “即便这意味着,我会反对您的命令,大人。” “我曾……我曾发过誓!” 【……】 【很好,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权威?】 “……” 雄狮的声音很轻,就宛如猫科猛兽接近猎物时,那近似于无的微弱脚步声,基因原体那被钢铁所覆盖的大手已经缓缓地笼罩了救赎牧师的头顶,令一旁的考斯韦恩和扎哈瑞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而在他掌下的内米尔,似乎已然放弃了抵抗,他闭上眼睛,脸庞上依旧是某种决然。 在军团内务总管那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基因原体的铁掌来到了内米尔的头顶,然后,甚至连考斯也不能捕捉到原体的动作,那夺命的铁掌在战略指挥大厅隐约的光照中旋转,在空中拉出一道燃烧的弧线,当它再一次被所有人的目光捕捉到的时候,它已经来到了内米尔的瞳孔之前。 “砰。” 那是火苗燃起的声音。 闭上眼睛的救赎牧师只感觉自己的脸庞上传来了一阵不正常的热量,他睁开眼睛,只看到基因原体那张依旧昏暗的面容,以及其铁掌中那一小撮燃烧的火焰。 那绝不是正常的火焰,那是一种泛着金色光芒的雀跃,诉说着某种来自于亚空间的力量。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而考斯韦恩则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大人,那是……” 【灵能之火。】 庄森简单地解释着,他那沉默的面孔上,居然能够看出一种似有似无的微笑,就仿佛在无声的嘲弄着他的几名子嗣。 【在我下令全面推广这本书之前,我已经仔细地阅读了其中的每一页,每一段,甚至学会了其所教授的部分法咒:你们面前的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而已。】 【也就是说,在你们看到这本书之前,我已经试验过它了。】 【如何,我的救赎牧师:你能找到比我本人更严肃、更正式、更能得到你和所有的救赎牧师一致肯定的检验仪式么?】 基因原体的问询是一种缓慢的宣判,在这种没有愤怒与激动的言语面前,刚刚还义正言辞的内米尔现在反而无话可说。 他深深地呼吸着,就那样呆愣在原地,直到基因原体来到了扎哈瑞尔的面前,宣布智库手册的推广照旧进行的时候,救赎牧师都没有再说出任何话语。 直到他告退的时候,庄森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低沉的话语向他叮嘱着。 【下一次,不要再违抗我的命令了,我的救赎牧师:不管你拥有着什么样的理由。】 这告诫很低沉,却依旧能被一旁的军团内务总管所捕捉,而面对这样的场景,就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考斯韦恩能做的也就只有一阵感慨了。 不过怎么说,比起刚刚接手军团和冉丹战争的那一会儿,他的基因原体的脾气似乎…… 变好了不少? 4 “丹提欧克,你在么?” “我在,怎么了?” “原体发来了一道命令。” “是么,那可真是罕见。” 当他的战斗兄弟找到了丹提欧克的时候,钢铁勇士军团的外派连长正在愉快地哼着歌,打磨着自己最新的建筑图纸,并且不断地琢磨着攻陷它的可能性。 而当这位第四军团的连长看到了他的下属兼朋友:佐兰走进来的时候,他脸上的喜悦明显上升了一个层次,还没等后者说什么,丹提欧克便抓住他的胳膊,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图纸,那是一座看起来已经尽善尽美的要塞。 “你觉得对于这座要塞,发动空中打击或者空降作战的威胁性有多大?我之前见过那些破晓者们的空中机动作战,令人印象深刻。” “他们只需要几个战术小队,和一定数量的重型单兵武器,就可以轻易地攻破一座布满了火炮和士兵的永久性要塞,无论是在效率还是在战果上,都远远胜过了我们的火力轰炸战术。” 丹提欧克对着自己的战斗兄弟侃侃而谈着,话语中满是曾被无情压抑的天赋与才华,还有一些听起来过于叛逆的话语。 “当我看到那些破晓者的空中作战的时候,我就不由得感慨,为什么我们从来不使用这种战术,我们对待那些钢铁要塞的策略只有笨重的火力轰炸,就仿佛只有把它正面炸塌才是唯一的荣耀。” “难道当破晓者的脚下是一座完整缴获的要塞,而我们的脚下是一堆废土瓦砾的时候,我们的胜利就比它们更可贵么?” “也许恰恰相反吧。” 丹提欧克的感慨让他一旁的战斗兄弟不由得眼皮直跳。 “小心你说的这些话语,我的兄弟,那是我们的基因之父亲自定下的战术,不是我们这些战士能够随意揣摩的。” “难道战士就不能思考了么?明明我们才是对战争最直观的人。” “……丹提欧克。” “怎么了?” “你说的这些话简直就像是一个破晓者。” “这是夸奖么?” 钢铁勇士的连长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拍着兄弟的肩膀。 “我们已经来到阿瓦隆有几年的时间了,但你依旧看起来非常不适应这里,佐兰,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佐兰的目光飘忽着。 “倒也不是,这里很好,一切都很好,但是,丹提欧克,我们终究是要回到钢铁勇士军团的,那里才是我们自己的军团,那里有着我们的基因之父与归宿。” “但它未必是最完美的那个,不是么?” “即使我们都是伟大的佩图拉博的战士,可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一点:也许阿瓦隆存在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值得我们,甚至是我们的基因之父,学习一下。” “毕竟谁都不会是完美的,没有谁能常胜无敌。” “……” “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一个破晓者了,我的兄弟。” “也许吧,我觉得像个破晓者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丹提欧克走到了窗边,望着房间之外的场景:他们正待在一座山顶要塞里面,山脚下便是熙熙攘攘的城镇,里面赫然是一片繁荣到近乎梦幻的和平景象。 他不由得喃喃自语。 “你知道的,佐兰,当我们走进那座城市的时候,那里的凡人会向着我们欢呼,甚至连孩子都不会害怕我们:因为在几年前,正是我们所参与的那支军队,从异形手里解放了这个世界,所以凡人们铭记着我们的身份与荣耀。”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钢铁勇士军团的时候,明明已经解放了那么多的世界,救赎了那么多的凡人,可是只有在阿瓦隆的这些世界上,我们得到了他们的欢呼。” “在钢铁勇士军团里的时候,凡人总是躲避着我们,哪怕是我们自己战舰上的那些凡人仆役,也绝不会随意靠近到我们的身边。” “有些战斗兄弟居然还会以这种惧怕为荣,真是可惜。” 丹提欧克的话语让佐兰不由得有些沉默,他摸着脖子,想到了当初他重返那座城市的时候,热情的凡人是如何用他们的欢呼,把他和他的小队所淹没的。 说来可笑,佐兰和他的那些硬汉兄弟们,足以面不改色的面对一个世界的异形大军,可当他们面对这些散发着真挚的崇拜与热情的凡人的时候,尽管这些人是如此的脆弱,甚至有不少的孩子,却也足以让佩图拉博的钢铁之子们,陷入到某种手足无措之中了。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遇到过的热情与欢呼,让已经习惯了死寂与沉默的丹提欧克一行人,一时间居然呆愣在了原地,麻木的听着四面八方的掌声如雷。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丹提欧克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回忆起来,那真是一种让人感到羞耻的场面:尽管如此,回忆着这一切的钢铁勇士,嘴角上依旧挂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微笑。 佐兰就这样嘴角含笑,看向了丹提欧克。 “你想说什么,兄弟?” “只是一些我个人的私下感慨罢了,佐兰,我只是觉得与阿瓦隆和破晓者军团相比,我们的军团似乎有着某种……不太对劲的地方。”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我也许更喜欢破晓者这里的氛围。” 佐兰笑了起来。 “你最好别让我们的父亲听到你的这些话,丹提欧克,他可是一直把你看做最值得让他骄傲的一个孩子,你知道军团中有多少人嫉妒着这个身份么?” “我很清楚,佐兰,我也很清楚原体对我的期待。”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我们的军团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疏漏,为什么与阿瓦隆和破晓者们的氛围相比,钢铁勇士会显得如此的……落寞?” “同样付出了努力和牺牲,但是有的人得到了真挚的欢呼,而我们得到的却只是死寂,还有新的需要去牺牲的任务。” “如果我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切的话,如果我没有经历过那些欢呼与热情的话,佐兰,我的兄弟,我也许永远也不会思考这些问题。” “那么现在,你思考出来什么了么?丹提欧克?” “……姑且还没有。” “那还是先来看看基因原体的命令吧,这才是要紧事。” 钢铁勇士的连长点了点头,他接过了数据板,一目三行,然后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属于我们军团的智库部队已经组建完成了?这才多久?” “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基因之父有着什么样的作风:据说已经有三个连长因为没能及时把他们连队中的灵能种子筛选出来,而被一撸到底,去底层打灰了。” “……这种方法积攒出来的智库部队,真的有用么?” “这就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了,丹提欧克,据说基因之父的结论是,只要组建了一个规模足够的智库部队,就可以在不断的拖延作战中拉扯住敌方的那些巫师,从而给重火力提供输出空间。” “那智库部队的伤亡呢?” “第四军团什么时候考虑过这种事情?反正听说军团中的潜在灵能者数量很可观,足以抵消在战斗中的消耗了:以我们征召新血的速度和这本智库手册带来的标准化,智库部队完全跟得上军团整体的战争结构与风格。” “事实上,我听说智库部队已经被投入到战场上了,他们完美地完成了任务,而且伤亡率甚至低于原本预定的八分之一,基因原体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 “所以,他发来了命令:希望我们能够收集一下破晓者军团的智库在战斗中的表现,编纂成一本新的实战经验册,寄回军团。” “这种事情,他直接找到摩根阁下不就可以了么?那位破晓者军团的基因之母我也见过,还听过她的很多事情,她是一位多么慈悲且理性的人物啊,怎么可能拒绝帮助自己的血亲兄弟?”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原体有什么别的苦衷吧,其实我也觉得摩根阁下是很好说话的人,尤其是她对待她的那些子嗣的时候……” “有点……嗯……” 佐兰欲言又止,而丹提欧克闻言,则是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扭曲表情,点了点头。 “我懂。” “那些破晓者……” “可真是被惯坏了啊。” 丹提欧克的结论让他的战斗兄弟不断地点头感慨。 “幸亏他们有一位独特的基因之母,心肠如此柔软。” “我明白你的意思,佐兰,不过这其实没什么,毕竟……”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又不……羡慕。” “是啊,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x5 【据说我的那名兄弟,那名芬里斯之王,在他的军团里搞得鸡飞狗跳,把所有的符文牧师挨个拖进了竞技场里,一个个地说服了他们接受这本书。】 尽管相隔着小半个银河,但是普罗斯佩罗之王那赤红色面容上最轻微的细节,也依旧可以在阿里曼的面前显示的清晰无比。 “是的,大人,我在阿瓦隆这里也听说过相关的事情。” 与自己的基因之父进行日常灵能通讯的阿里曼,在想到了他所听说的那些传言之后,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有些鄙夷的微笑。 【据说那些最老派的符文牧师甚至朝着黎曼鲁斯咆哮,宣称自己宁愿去死,也不会接受这种巫术书籍,因为那是致命的毒酒,会毒死饮下它的每一个人:结果我的那位芬里斯兄弟,居然徒手掰开了那些符文牧师的嘴巴,强行地把整本书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你看:你们这不是没被毒死么?】 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的兄弟,只有眉眼间透露出了几丝辛辣的讽刺。 【以前我还不知道,我的兄弟中居然拥有着如此伟大的滑稽戏大师,我甚至想给黎曼鲁斯专门颁发一座帝国艺术届的奖杯了:天知道察合台把这一切告诉我的时候,我笑了多久。】 阿里曼与自己的原体一同发出了笑声,尽管已经远离千子军团数年之久,而他本人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适应了阿瓦隆和破晓者军团的生活氛围,但是来自于基因之父的血脉,依旧能够让他在灵魂上渴望着与马格努斯的同调。 “不过我听说,大人:那些符文牧师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那本书?” 【是啊,这些掩耳盗铃的可笑之徒:哪怕他们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再怎么抗拒与不屈,但是当他们真的读到了那本书,接触到了灵能最细微的真相的时候,他们拜服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你知道么,阿里曼:虽然那些符文牧师们依旧在口头上抵触着黎曼鲁斯关于书籍的推广,但是在他们自己撰写的芬里斯符文修行方法之中,已经明晃晃地摘抄了大段大段来自于那本书的内容,他们只是把主语和宾语改了一下,把灵能改成了他们所谓的芬里斯的世界之魂,就大张旗鼓地开始引用起那本书的内容了。】 【真是可笑:到头来,这些家伙和我的兄弟一样,只是一群见到好处就顺风转舵的庸人,他们根本没有看清灵能的美妙,甚至不愿意承认他们使用的就是灵能,非得披上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不过这也有好处,不是么?” “最起码,现在绝大多数的军团都开始采用智库的编制了,除了依旧顽固的死亡守卫军团之外,所有的军团都接受了灵能的力量。” 【莫塔里安的顽固并没有超出我的预料,他只是自取其辱,至少会被新时代的浪潮所抛弃,他要么顽固地自我毁灭,要么在新的未来面前跪下,成为那个人群中最显眼的失败者。】 【至于其他人……哼!】 【摩根,圣吉列斯,察合台可汗这样的高贵之人,的确与我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只不过我的其他兄弟就非常抱歉了。】 【他们只是和那群太空野狼一样,看到了灵能会带给他们的好处和利益而已,根本不是意识到了灵能本身的可贵,这种行为和那些投资的商人有什么区别?】 马格努斯不屑地轻哼着。 阿里曼微笑着应和自己的基因之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一旁的时钟:现在似乎已经是他日常去竞技场锻炼身体的时间了。 要不今天推迟一下? 这不太好吧? 而在另一边,基因原体依旧在向他的子嗣宣泄着不满,甚至提到了自己的阿瓦隆血亲:但在提到摩根的那一刻,马格努斯的声音明显地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不少颇为罕见的尊敬。 【我的血亲摩根,她不愧是我仅有的几位知己之一,居然能够为了智库的推广,而纡尊降贵地写出这种最基础的低阶文章。】 【想必你也看过那本所谓的智库手册了,阿里曼,那简直就是三岁孩童的把戏,对于我和摩根这种等级的灵能者来说,写下那本书之中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一种真切的自我羞辱:但是为了帮助我推广智库与灵能,摩根还是选择了写下这样的一本书。】 【在这一点上,我可以说是欠她一次恩情。】 【但是与此同时,摩根也犯下了一个错误:她的这本书简直是明晃晃地在收买其他人,她让所有的军团拥有了能够迅速组建起智库部队的能力,从而换来了他们接受灵能的柔软态度,这简直就是一次纯粹的交易,甚至可以说侮辱了灵能研究的神圣与纯洁。】 【真正正确的道路应该是用灵能做出最伟大的功绩,比如说我们的普罗斯佩罗,用铁一般的事实让所有人赞叹,臣服,后悔他们曾经的短视与无视,心甘情愿地加入到对灵能的探索中来。】 【这才是正确的道路,而我的那位阿瓦隆血亲,太心急了。】 【表面上看起来,她似乎是掀起了一股智慧的浪潮,但是这种用实际好处收买来的认同,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和她这样真正的灵能研究者的坚韧呢,当灵能不会再给他们带来好处的时候,他们自然会一哄而散的。】 【用共同利益所组建的世俗同盟,在我们这种志同道合的求学者联盟的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啊:摩根居然没有看清这一点,看来她的确还有着不足的地方。】 “……” “可是,大人,我听说你也在公共场合发言,支持这本书。” 【我的支持不代表我对这本书完全认同:就像我说的,这本智库手册的学术教育低到可笑,如果她不是摩根写的,我甚至懒得去看它第二眼。】 【不过它的确对于智库制度的推广有好处:出于这一点,我也需要为它站台,当然,如果以后我有时间的话,我会撰写一本属于我的普罗斯佩罗灵能盛典,告诉所有人什么才是真正的亚空间技巧。】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第一卷的主要内容:所有人都能学习的亚空间精灵召唤技巧。】 “听起来很不错,大人。” 阿里曼讪笑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自从他来到了破晓者军团之后,他的亚空间精灵似乎就再也召唤不出来了。 他甚至有些忘了这件事。 【当然啦,这种公开支持也不是我个人的意愿。】 在另一头,普罗斯佩罗之王依旧在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还有察合台的推动,他成功地……说服了我。】 马格努斯摸了摸脖子。 【对,说服,就是这样。】 【察合台实在是太擅长让别人冷静下来了。】 【在这一点上:我佩服他。】 (本章完) 第267章 奥西里斯战争(一) 在那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宁静时刻,刺耳的警报声宛如夜空中的利刃,划破了【曙光女神号】上的每一寸懈怠之意。 “是来自于极限战士军团的战争召唤!大人!” “他们呼唤我们前往尤瑞戴斯恒星系,并请求我们带上我们的所有力量,基利曼阁下宣称他们已经抓住了奥西里斯灵能种的主力舰队和有生力量,现在就是毁灭这个亵渎异形文明的最佳时机!” 首席老近卫军,拉纳,用着他那坚定到宛如一台骑士战甲般的洪亮嗓音,让自己的汇报能够清晰地传到房间中所有人的耳边,尤其是传到整支远征舰队真正也是唯一的主人那里。 分坐在王座间的两侧,低头处理着自己公务的阿斯塔特连长和凡人高阶军官们闻声抬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已经被压制太久的狂热战意,但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保持着某种谦逊的沉默,直到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了盘踞在主座上的那位银发女王身上。 冷漠的第二军团之主此时正抓着一只羽毛笔,颇为专心致志地伏案写作着,她的胳膊下面压着无数散发着浓重墨香的书页,由一旁侍立的室女座负责分拣:从原体侍女怀中那层层叠叠的文件档来看,这想必又会是一本厚重的书籍。 甚至已经有破晓者军团的智库在暗自猜测,他们的基因之母是不是又在编写一本有关于灵能学识的新书籍:这样的推测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因为当军团中能力高强的智库目睹摩根撰写文字的时候,他们就能够明显的察觉到,那本正在被编写的书籍,似乎正在亚空间的海洋中酝酿着属于自己的滔浪。 哪怕是最为见多识广的泰拉老兵也说不明白,那种莫名的滔浪到底是什么,但是从它执着于那本尚未写完的书籍来看,它显然与基因原体的新作有着不解的缘分。 不是没有简在帝心的破晓者曾大着胆子,向他们的基因之母披露与询问这件事情,但所有人得到的回答,都只是基因原体脸上那带着奇妙笑意的沉默,久而久之,便也没人再去询问了,所有人都把那本尚未降世的书籍,看做是了灵能圣典的又一个兄弟。 而蜘蛛女皇对此也没有更多的解释,她将大多数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自己的创作之中,就仿佛这是能给她带来滔天收益的投资,她的撰写从几年之前便已开始,直到极限战士的战争呼唤来到了她的桌案前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地结束。 在数十双安静的视线之中,基因原体只是稍稍停顿了笔尖,她抬起了头,环视一圈,无人敢于那双青蓝色的冰冷瞳孔过长的对视,而直到最后一人都低下了头,等待着她的命令的时候,蜘蛛女皇反而露出了某种错愕的表情。 然后,她笑了。 【拉纳。】 “我在,大人。” 【我的兄弟在呼唤我们前去协助他的时候,发方位了么?】 “……当然,大人。”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基因原体挑起了眉头,颇为奇怪地端详着房间之中这些欲言又止的高官: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掌握着数百名阿斯塔特又或者数以万计的凡人大军的军团重臣,但是在她的面前,他们又总是有一种唯唯诺诺的古怪表现。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不由得再一次看向了自己的首席禁卫。 【拉纳。】 “是的,大人。” 【我们难道没有计划么?】 “不,大人,就在过去的几个泰拉标准月中,我们一边搜索着奥西里斯灵能种的踪迹,一边在您的亲自领导下,进行了不计其数的战争推演与参谋会谈,每一名连长甚至是小队长都非常清楚我们敌人的特点,以及可能遭遇的情况。” 【我们难道没有准备么?】 “不,大人,整支远征舰队一直都处于最高级的备战状态,智库部门已经加班加点地打造出了能够暂时对抗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精神控制的一次性装置,防毒面具也已经配发到了每一名凡人战士的手中,所有的战舰都已经做好了一场最漫长的鏖战的准备。” 【那,我们难道畏战么?】 “……” “只要是您的命令!大人!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对抗任何人!” 尽管首席老近卫军和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慷慨激昂,不过基因原体并没有褪去她面容中那抹玩味的笑意。 【那你们在等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这里看着我,而不是回到你们各自的指挥岗位上去?】 原体的询问很轻,却足以让热烈的大殿在一瞬间重新回到了冷静之中,被基因原体所器重的连长与军官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巴亚尔向前了一步。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您的命令下达,大人。” 【在我们之前的每一次推演之中,我们不是一直遵守着:当极限战士的战争召唤来临的时候,所有的战舰便应该立刻集结起来,投入到战场之中,而且不需要任何专属的命令与指令。】 【不是这样么?】 “……在之前的那些推演中的确是这样的,大人,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 “……毕竟您在这里,只有您的命令能让整个军团全面出击。” 【你能说出这种话,的确让我很欣慰,我的子嗣,不过还请你们每个人想一想:如果敌人的打击现在已经降临到了我们的战舰与士兵之中,而我始终一言不发,难道你们还要像现在这样,在我的面前摆着沉默的阵列?】 “按照军团条例,每一名小队长和在岗的战士都会自行对来犯之敌发动反击,无论他们的编号和所属部队是什么,只要他们向我们的战舰开火,便自动定为敌军。” 【是啊,连小队长和战士们都知道这种积极态度的意义,你们这些高层军官,怎么反而变得磨蹭起来了?】 “……抱歉,大人……”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你们需要做的是改正,避免让这样的错误发生第二次,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在事后道歉。】 “……那下次……” 【下一次,也许情况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士兵都不允许擅自的开火,到时候你们如果表现得太过积极与富有能动性,反而会是一件坏事。】 “……” 在基因原体那陡然反转的话语面前,连巴亚尔都沉默了,而在他的身后,所有的军团重臣中要么低头进行着自己的思考,要么在互相的目光中寻找着答案。 但绝大多数人的努力终究只是徒劳无功的,只有那些最为鲁莽的人物,能够勉强抓住基因原体话语之中的意思,并且为了他们的猜测结果而惴惴不安。 几乎就在下一秒,蜘蛛女皇的冰冷目光,就在大殿中每一双迷茫的瞳孔之中,找到了那个无限趋近于正确答案的极端思考。 【埃尔温。】 摩根轻轻地吐出了那个她几乎从未提及过的名字,而伴随着她的召唤,在一阵沉默的喧闹后,那道瘦小的凡人身影缓缓地从无数人高马大的破晓者连长中钻了出来,每一名摩根的子嗣都心怀善意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我在,大人。” 即使以凡人的标准来看,也有些过于消瘦的阿瓦隆将军,充满骄傲地站在了基因原体的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虽然他身后有着几十名注视着他的破晓者军官,但是埃尔温很清楚他们的目光中并没有恶意,他甚至和其中的不少人称得上是朋友。 【你觉得,我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体的询问让埃尔温犹豫了片刻,随后他严肃地敬礼,用无比肯定的声音大声的回答,其嗓音中的信心甚至让他身后不少的破晓者为之赞叹。 “属下认为,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作为作战部队,每一次遇到的情况都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也不一定会留给我们足够的,用来准备与推演的时间,而同样的,在战争突然爆发的时刻,大人您的命令也不一定能够及时传到我们耳边。” “所以,您的意思是:无论是保守姿态也罢,激进姿态也罢,还是处于它们之中的任何一种习惯,都不是完全正确的,但也都不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在战争之中,从来没有【最正确】,只有【最合适】。” “所以,我们不应该奢望能够从您这里得到对于每一场战斗的处理方法,而是应该……习惯于以自己的判断去面对一场战争,习惯于站在原体的角度上去思考……” 这段话语的后半句未免有些过于的骇人听闻,以至于连埃尔温自己都渐渐的丧失了胆气,语句也变得有些混乱与驳杂,而他身后的破晓者们更是陷入了一片沉寂。 但很快,来自于蜘蛛女皇的笑声就打破了这一切。 【你的遣词用句有些问题,埃尔温,不过大体的意思,的确是到位了。】 【没错,我的孩子们,就像埃尔温将军所说的那样,在这一场战斗中,我们可能需要的是逢敌必战的勇气,而在下一场之中,也许我们就需要宁肯被动挨打也要坚守岗位的毅力:连我都不能揣摩这一场战争的内容,你们又为什么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绝对的姿态呢?】 【现在,你们可以来找我,得到我的清晰命令,然后再像被母亲允许去商店的小孩子一样离开,但是你们不可能每一次都这样,你们不可能每一次都能从战场上专门赶到我的面前。】 【你们终究要面对选择:究竟是鲁莽一点,还是谨慎一点,亦或者是在它们之间选择一个对于眼下局势最合理的姿态。】 【这其中的度,需要你们自己来把握。】 【就像埃尔温说的那样,当你们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即使你们最终做不到,你们也要尝试性的去以我的身份来思考,去用自己的情报和能力,揣摩出你所负责的战场对于整个战争的意义。】 【然后,做出你的选择。】 “……” 基因原体的话语宛如跌落到深谷之中的石子,响亮而孤独。 “我们……我们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么,母亲?和您一样?”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名破晓者大着胆子提问,换来了蜘蛛女皇摇着头的感慨。 【也许你们做不到,但是你们绝对拥有着这样的潜力:否则,我为什么选择了你们,而不是我的其他子嗣,坐到了这些位置上?】 “……” 房间中的沉默似乎还有继续蔓延的姿态,而且还暗自地伴随着某种激动与振奋,这让蜘蛛女皇不由得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她用着自己的羽毛笔敲击着桌面,装模作样地在语气中加入了愤怒。 【好了!】 【还没听够么?】 【既然你们想要命令:那么我现在下令,启航!不要让我的基利曼兄弟等我们太久!】 这一次,基因原体终于得到了足以掀翻整座房间的哄然响应,所有的战士与军官们用承诺与欢呼回应着他们的主君,然后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门扉之外。 而直到最后一名离开的拉纳关上了门扉,继续回到了自己在房间外的岗位上的时候,一直沉默着收集书卷的室女座才抬起了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人?” 【没什么重要原因。】 基因原体扫了一眼自己到处都是的作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疲劳的眼睛,她的手指舒展着体内的慵懒,用那支羽毛笔不断地剐蹭着名贵的桌面。 【我只是发现……哈……我这段时间里,似乎把他们调教的太过于老实了,任何能够上纲上线的事情都想先得到我的准许,变得就像那群极限战士一样。】 “这不好么?” 【极限战士有什么好的,我的破晓者就该是破晓者。】 “他们敬仰您的权力,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从忠诚的角度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从效率的角度来说,这又是一场灾难:既然我现在已经能够确保了我的子嗣们的忠诚无虞,那么我理应开始照顾一下他们的效率了,不是么?】 “等到他们习惯了甚至开始依赖独立思想的时候,你又要反过来抓紧他们的对您的忠诚问题,就这样一直反复下去?” 【是的,水不能太清,但也不能太浊,因为纯粹的清水和浊水都是养不了鱼的,所以我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加强这两端,在一次次改变中缩小范围,最终找到那个最合适的点,来驾驭我的军团。】 “我觉得他们其实早就被您所驾驭了,大人。” 【是么?】 【你是指:我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就能把这么一群至少一百多岁的战士,调教成了我马靴下的忠诚猎犬么?】 “……好像不能。” 【还是说,你觉得在占据了军团超过一般人数的那些泰拉老兵的心中,我的地位已经高于我的那位父亲了么?】 “……我不确定。” 【我也不确定,所以我才会这样做,而且不能太明显。】 “……” “我有一个建议,大人。” 【说来听听。】 “当您下一次与您的那些血亲兄弟相处的时候,也许您和学习一下他们与他们子嗣的互动,我的记忆序列显示,基因原体之中有数位以爱护他们的子嗣而闻名,也许您可以模仿一下他们。” 【……的确如此。】 【阿尼亚,你觉得:我在我的所有血亲兄弟之中,在对待自己的子嗣这一方面,大概能排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 “……中等?” 【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我对待他们的方式,看起来和那些普通的凡人母亲似乎也没什么不同,这未免有些苍白。】 “所以您决定采纳我的建议?” 【你先记录上,等我们有时间了再好好讨论一下。】 “明白,大人。” —————— “不过,大人,任凭他们自行发挥真的好么?毕竟这可不是当初的格拉斯顿那种小角色,奥西里斯灵能种是一个已经困扰了帝国将近半个世纪的异形文明,它们的力量还是很具有威胁性的。” 【首先,阿尼亚:我们不是这次远征的主角,我的那位兄弟和他的十二万极限战士才是。】 【其次:即使我的那位兄弟和他的军团都不在,我还在呢,我就在这里,在军团的最中央,在随时都能踏入战场的地方。】 【而对我来说……】 【一顿简单的午饭,甚至可以说是便餐,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你说呢?】 “威胁到您的体重?毕竟您在十三天前刚刚发誓,您再也不会用灵能力量来减肥了,这已经是您关于这一点的第四十四次誓言了。” 【……】 【闭嘴!阿尼亚!】 “明白!” “……” “……” “那您还需要下午茶么?已经是下午茶时间了。” 【……】 【端来!】 —————— “埃尔温阁下。” 当凡人将军走出了基因原体的王座间,向着自己的岗位上快速前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 转过头,只看到了一位颇为高大的破晓者,正在快步地向他赶过来,他身上那些庄严却不奢靡的装饰说明了他是一位连长,而且极有可能排名很靠前。 “你刚刚的讲述很精彩,埃尔温阁下,请接受我的敬意。” 看着那主动伸过来的大手,凡人将军只是苦笑了一下,他已经习惯了与这些礼貌的帝皇天使们打招呼,而习惯于与这些甚至和他的整个小臂差不多大的巨掌握手。 “我想我们并不认识?” 在互相问好后,两人继续走在了去往岗位的道路上,而埃尔温也没有什么畏惧的心态:这艘战舰上的大多数凡人军官,已经习惯了与阿斯塔特们的近乎平等相交。 “也许你不认识我,但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甚至念念不忘。” 破晓者笑了起来,在埃尔温有些困惑的目光中,他友善的拍了拍这位凡人的肩膀,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那饱经风霜的浓密深色胡须。 “自我介绍一下:约翰尼斯,破晓者军团第十五连连长。” “哦……” “同时,我也是当年在格拉斯顿收复作战中,被你的那场【奇迹反扑】所干扰与逼退的三名破晓者连长之一:自从那一天开始,我可是一直就期待着与你的见面。” “……” “咳咳咳!” 在反应过来了约翰尼斯口中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一种没来由的岔气差点打倒了本就不健壮的埃尔温将军,吓得一旁的约翰尼斯赶紧扶住了他。 “别担心,阁下。” 破晓者小心翼翼地给埃尔温拍着背,生怕他出什么事情,这位摩根之子的声音真挚且诚恳,听起来没有半点的虚假。 “你在战场上击败了我,运用你的智慧与胆识,在极度不利的条件下击退了我的部队:这是堂堂正正的胜利,没什么值得抱怨的,我很高兴能够在一个不那么致命的战场上学到这么一课。” “所以,在那场战斗之后,我一直都想再和你见一面,因为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不过因为任务的繁忙,直到今天,这个愿望才成为现实。” “……问题?” “是的,问题。” 破晓者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让埃尔温面前镇定了下来。 “尽管已经过去数年了,但在我回忆与复盘你的那次反扑行动的时候,却依旧会有不少我无法领悟的战术闪光点,我甚至询问了另外两名连长,结果发现他们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有着相同的苦恼。” “于是,他们便委托我来到了这里:你有时间么?有的话,可以向我讲述一下,你当初是如何击退我们的部队的么,我想把这堂课彻底地上完。” “……啊……有时间。” 埃尔温木然的点了点头,尽管他已经习惯了摩根之子们对于他们这些凡人甚至是昔日对手的温和态度,但是面前这张没有丝毫介意与仇恨,反而充斥着尊敬与求知欲的脸庞,还是震惊到了他。 “我们……边走边聊?” “没问题,请。” 就像对待着一位与他同样高贵的同类一般,这位在破晓者军团中名列前茅的连长,谦逊地聆听着埃尔温这名凡人的话语,甚至像是学子一般,谨慎的提着问题。 这一幕多少有些奇怪。 而如果参考周围那些,对此已经熟视无睹的凡人,甚至是破晓者们的话。 就变得更奇怪了。 —————— “领航员领域在刚刚发来了新的汇报,大人,按照他们的推算,我们的先头舰队还有大约两个泰拉标准时,就可以跃迁出亚空间,抵达尤瑞戴斯星系。” 对于大远征来说,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概念:当首席老近卫军再一次伫立在了摩根面前时,已经是十几天之后了,而第二军团的主力舰队也已经在风暴星域完成了一个粗暴的甩尾,横跨了数个星区和独立世界,一路来到了他们的战斗兄弟呼唤他们的地方。 【根据我的血亲兄弟向我发来的讯息,基利曼已经领着他的极限战士们,将整个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统治者:灵能种之王,围堵在了尤瑞戴斯星系之中。】 摩根终于放下了笔,回到了她的王座上,闭目养神:伴随着战争的脚步渐渐逼近,作为破晓者军团甚至整个奥西里斯远征军中最为倚仗的灵能力量,蜘蛛女皇必须确保她在战斗时的状态。 【根据之前的研究表明,作为一个灵能寄生种族,灵能种之王对于它的子民们有着某种极为不正常的控制力量:一旦我们杀死它,那么所有的奥西里斯灵能种便极有可能死于某种灵能疾病。】 “是的,所以我猜测,基利曼大人可以就是想根据这条理论,来强迫剩余的奥西里斯灵能种舰队来救援它们的君主,从而将这一种族彻底地抹去。” “如果他的计划成功的话,那么奥西里斯灵族种这个异形种族,将再也不是帝国的威胁,我们会将它们彻底剿灭,以慰藉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被它们所荼毒的数百个星系上的帝国子民。” 【的确……不过我们也不能忽略另一个干扰要素,不是么?】 “您是指……绿皮?” 【是啊。】 摩根打着哈欠,她随意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星图,不禁感慨命运对于每个种族的恶毒嘲弄,以及带给其他人的无形帮助。 【尤瑞戴斯星系,甚至是它旁边的十几个星系,原本是一整个绿皮帝国的疆土,它们甚至挫败过帝国的远征军,直到奥西里斯灵能种选择了这里。】 【它们用它们的天赋与能力控制了半个绿皮帝国,让整个绿皮帝国陷入了激烈的内战之中,但是这种内战却又反过来拖延了它们控制整个绿皮帝国的计划,直到它们的踪迹最终被我的兄弟所捕获。】 “控制绿皮……这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疯狂的幻想,大人,我不敢想象居然真有人能够控制绿皮,而且一旦它们成功了,那又会是多么可怕的情景。” 【的确如此,但是一想到这些奥西里斯灵能种最爱食用的就是各种灵能生物的大脑,甚至曾把艾达灵族捉来,作为它们的佳肴,我反而不觉得惊讶了:谁又知道在银河的黑暗之中,还有多少像它们这样的可怕种族呢?】 【如此想来,可真是让人垂涎欲滴,不是么?】 “……” “您刚刚似乎用错了一个词,大人。” 【……也许吧。】 【说到这个,军团现在的战备情况如何了?我在这一次选择把一切放权给你们,你们交给我的答复又是怎样的?】 “请您放心,大人!所有的战争准备都已经就绪,您特意嘱咐的防毒面具和反灵能控制装置已经下发到了所有的凡人辅助军之中,我亲自派人检查了一遍,没有疏漏。” 【即便如此,依旧不能让凡人辅助军距离主要战场太近,对抗奥西里斯灵能种的任务别给他们,让他们去对抗绿皮。】 【在极限战士军团之前对于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惨败中,他们最大的损失就是因为这些异形控制了协助极限战士作战的帝国海军,让基利曼之子们的战舰遭到了己方火力的无情打击,损失惨重。】 【我可不想让相同的事情再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无论是你们还是那些辅助军,都是我花了不少精力打造的骨干力量,任何愚蠢的伤亡都是不可接受的。】 “我会通知下去的,大人。” 【嗯,就这样吧,关于战斗的一切这一切就交给你们了,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加入战场的,最起码那个灵能种之王,还是需要我亲自去收拾的。】 “明白,大人。” 基因原体挥了挥手,在她的子嗣退下后,蜘蛛女皇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尽管她的舰队还没有抵达尤瑞戴斯星系,但是她本人其实早已降临在了那片战场上。 摩根的意志轻松的跨越着天文数字一般的距离,以戏剧观赏者的角度,目睹着此时在尤瑞戴斯星系中发生的一切。 奥西里斯灵能种那宛如沙漏一般的战舰堆满了小半个星系,而在它们的外围,则是成千上万条奇形怪状的绿皮战舰,它们组成了一条亵渎、肮脏、优雅与野蛮共存的钢铁围墙,将那颗颇为巨大的绿皮钢铁行星保卫在中间。 那曾是绿皮帝国的核心,现在则是奥西里斯灵能种之王的藏身之处,它躲藏在里面,躲藏着那不可战胜的对手:隶属于极限战士军团的庞大舰队铺天盖地,甚至比灵能异形和绿皮的主力战舰加起来还要多,在五百世界的怒火面前,灵能种之王的灵魂中所游荡的不甘、恐惧、憎恶与疯狂,简直让蜘蛛女皇的腹部几乎要咕咕作响了。 但在此之前,她还可以欣赏另一些伟大的场景,来稍作抚慰。 比如说…… 十二万极限战士的集体跳帮。 真是让人震撼……又嫉妒啊…… (本章完) 第268章 阿里曼:此乃肉体之伟力 在后世的帝国记录中,这场由极限战士与破晓者联手发起,发生在尤瑞戴斯星系之中的异形灭绝作战,拥有着很多个严肃且帝国式的常规称呼。 譬如说尤瑞戴斯大屠杀、奥西里斯歼灭战、灵能种之死等等。 但是,在那些真正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并且目睹到了其真实模样的凡人辅助军的口中,这场战争却拥有着一个粗俗的独特名字。 尤瑞戴斯大混操。 —————— 当破晓者军团的舰队终于在其基因女王的指引下,一头冲进了激战正酣的尤瑞戴斯星系的时候,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宛如汛期的湍流河水一般,混乱到任谁都无法迅速理清的局面。 来自奥特拉玛的大军已经一头撞进了战场的最中央,马库拉格的执政官根本没有在这场战斗中步步为营的打算,基利曼指挥着他麾下的十二万大军,如同利剑一般刺穿了原本绿皮帝国和奥西里斯灵能种互相混战的战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将灵能种之王困在了一个堡垒世界上,牢牢地把握住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 看到这里,摩根甚至有些举棋不定:她的血亲到底是精准地把握住了这场战斗的核心元素,还是又一次单纯的陷入了冲动之中:亦或者两者皆有之? 无论如何,当摩根的旗舰【曙光女神号】在无数护卫中迈入了战场的那一刻,展示在蜘蛛女皇面前的战局依然可以称之为【焦灼】。 基利曼的大军虽然以压倒性的力量碾过了绿皮的军势,并困住了奥西里斯的灵能种之王,但是这个可怕异形在被抓获之前便及时的躲藏到了绿皮帝国曾经的核心世界深处:那是一座飘悬在虚空中,由难以想象的机械巫术和破铜烂铁所堆砌的噩梦堡垒,表面上是一座座镶嵌着生铁矿脉的永固冰川,崎岖的山体上遍布着体积惊人的轨道炮和密集的地雷防护带,数公里宽的引擎整流罩牢牢固定在岩床中,它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挤满了被奥西里斯异形所脑控的可悲消耗品。 仅仅是这虚空国度本身,便是难以攻陷的堡垒,更不用说此时此刻它的轨道上还挤满了无数的异形战舰,从奥西里斯灵能种那优雅且诡异的沙漏型战舰,到绿皮兽人那东拼西凑的太空垃圾船,成千上万地堆积在堡垒世界周边,阻挠着极限战士的下一步行动。 基利曼的子嗣们虽然将灵能种之王困在了这片脏污的土地上,却迟迟无法彻底掌握制空权,或者发动规模庞大的跳帮作战,而为了救出他们的领袖,也正有越来越多的奥西里斯战舰从星系的另一端不断地现身,并驱使着数量远多于自己的奴役大军,保持着对于极限战士外围战线的压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基利曼的战术的确成功了,他困住了奥西里斯灵能种的君王,迫使这群来无影去无踪的异形跟他正面对决,但有些尴尬的地方在于:当奥西里斯异形真的施展了所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得要与极限战士死斗的时候,基利曼所带来的力量,似乎又有些吃不下如此规模的敌人。 就这样,尤瑞戴斯星系的核心部分陷入了一种混乱的僵持:由原体带队的十二万极限战士大军将奥西里斯异形的精华力量困住,而奥西里斯异形源源不断的援军,又从外围开始半包围基利曼的军队,形成了一个短时间无法解开,只能不断消耗双方力量的无解之环。 而如果说,极限战士的大军仅仅是与奥西里斯灵能种及它们的炮灰进行着僵持对战的话,那么凭借着奥特拉玛之主那强大的战场统筹力量,以及整整十二万阿斯塔特战士的绝对力量,来自五百世界的复仇者们,迟早能够一点点消灭奥西里斯异形的炮灰大军,以巨大的代价撕碎异形的防线,只不过这个胜利会来的格外漫长与惨痛而已。 但问题是,战场上还有着一个最大的搅局者:尤瑞戴斯星系可曾经是一个绿皮帝国的核心,这里的兽人数量本就极多,甚至能够拖住整个奥西里斯异形的步伐,而当极限战士的大军打来的时候,绿皮虽然在一开始措手不及,被基利曼碾压而过,但很快,它们就欢天喜地地重返战场,与自己所能见到的每一个强大对手开启了不分敌我的战争。 更有甚者,在绝大多数的绿皮眼中,比起奥西里斯灵能种麾下那些双目无神、毫无章法,只能靠动辄数亿的绝对规模来进行对抗作战的炮灰们相比,基利曼所带来的极限战士们,毫无疑问的是更劲、更霸、更勇、更让兽趋之若附的顶顶棒对手。 哪怕是那些理论上被奥西里斯异形控制的绿皮,似乎都与它们那自由的表亲别无二致,快乐地同时冲击着极限战士与灵能种麾下奴隶大军的阵列,这些狂呼酣战的家伙成为了整个战场上最为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尤其是当它们从星系的边缘区域杀回,开始同时威胁战争双方的后路的时候。 就这样,当破晓者的舰队抵达战场的时候,虽然这个星系中的所有力量此刻都在那颗堡垒世界的周围厮杀,没有任何在曼德维尔点附近阻击他们的对手,但是当摩根麾下的军官们目睹到了主战场上陷入了怎样的混乱之时,所有人还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可破晓者们的沉默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就看清了星系之中的乱象中,原本准备做一回撒手掌柜的基因原体也不敢托大,亲自来到了指挥舰桥上,确定了具体的作战策略。 从阿瓦隆群星中不远万里而来的凡人辅助军们,被分批次地投入到了战场的侧翼之中,负责狙击与歼灭搞事的绿皮兽人,而破晓者军团真正的主力则是集结起来,从异形援军中的薄弱处,一路冲向了奥西里斯灵能种之王所在的那个堡垒世界之上。 是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就连蜘蛛女皇也不得不感慨:面对着如此混乱的局势,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进行一次跳帮作战,斩首异形的君王。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甚至有了一丝荒谬的领悟。 也许冥冥之中,这片银河格外钟爱跳帮这种古朴的战术吧。 —————— 阿里曼深吸了一口气。 马格努斯之子正全副武装:他的法杖,他的灵能,他的查纳巴尔军刀和…… 他的动力拳套。 他近乎于麻木地念动着口中的咒语,任凭肆虐的风暴在他的指尖汇聚、升腾、然后再一次地席卷视野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将面前的所有对手撕成碎片。 他已经数不清这到底是多少次了:自从他和赫克特的连队一起跳帮登陆到了这艘沙漏般的异形战舰之后,迎接他们的就只有源源不断的被奴役者,他们来自于人类、绿皮、以及阿里曼认识会不认识的任何一个种族,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名灵族的身影。 这艘战舰上也许有数百万这样的炮灰奴隶,甚至更多,他们全都双目无神,完全不顾身边战友的惨烈死状,从四面八方不断地冲击着登陆者们的阵地,每当阿里曼和破晓者们杀死了数以千计这样的消耗品,便会有更多的从战舰深处的阴影中冲出来。 而与这根本杀不完的消耗品战群相比,异形战舰上那对于阿斯塔特来说都算是剧毒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尽管这些气体只要找到了破晓者身上盔甲的裂隙,就会趁虚而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肌肉和血管。 但这一切尚不足以令阿里曼如此的烦躁,真正让马格努斯之子感到恐慌的一点是:当他们放弃了登陆点的阵地,一路向着战舰深处发动有生无死的冲击时,他们在那些宛如肠胃器官般的走廊中,发现了很不妙的场景。 那是一群极限战士残破不堪的尸体,一路散落的人数看起来与他们这支登陆部队相差无几,而越往里走,倒下的基利曼之子显然就更为高贵与重要,直到他们看到了几名智库的尸骸,以及他们早就被挖走的大脑的时候。 而此时,他们也已经来到了战舰的最深处,这里的肉壁上布满了奇怪的维生装置,以及用来储存新鲜头颅的地狱容器,密密麻麻地宛如一座用血肉与筋腱所打造的蜂巢一般,赫克特在其中的几个容器上发现了那些智库的头颅,怀着滔天的悲愤,他下令用喷火器彻底地烧毁这里的一切。 也正是这个举动,将他们最终的目标吸引了出来,统治着这艘异形战舰的奥西里斯灵能种从阴影之中现身,它的其中一只手上还握着被啃掉了一半大脑的,极限战士智库的头颅,这名异形的精英躲藏在了它的奴隶大军之中,从一个狠辣的角度发起了突然袭击,破晓者们原本严密的阵列被撕碎,无穷无尽的炮灰涌了进来,让整个大厅陷入了一场血腥的肉搏作战中。 而正当所有的破晓者不得不陷入苦战的时候,这头也许有三四米之高,身形瘦削,身体宛如气体一般漂浮在半空中的异形,则是拖拽着它那融合了生物与机械的扭曲盔甲,一路飘过了混战不休的大殿中央,饶有兴趣地来到了跪倒在地的阿里曼面前,欣赏着马格努斯之子那痛苦的表情。 阿里曼承受了奥西里斯异形最主要的袭击力度,他浑身上下的灵能甚至被短暂的封印住了,宛如活生生得抽取一般,巨大的疼痛甚至无法让他站稳,而奥西里斯异形则是得意了飘荡在阿里曼的面前,用着它们独有的灵能沟通,在千子的大脑中肆无忌惮地讥讽着。 “你们打扰了我的用餐。” 异形的声音在马格努斯之子的脑中回荡着,令阿里曼不由得感到了几丝错愕:按照情报,奥西里斯灵能种不会开口说话,而它们用于沟通的心灵感应,也从未被任何人类灵能者所理解其含义。 异形看到了阿里曼的困惑,这让她更为得意了起来,她津津有味地继续啃食着智库的大脑,随意地瞥了几眼陷入苦战的破晓者们。 “我与我的同类不同:在所有的种族中,你们人类灵能者的大脑是我最钟爱的食物,即使我已经品尝了上万个,也依旧是如此,久而久之,我便学会了你们的话。” “我甚至感到困惑,为什么我的同类们无法体验到你们的美味,尤其是你们那刚刚出生的,携带有灵能天赋的幼崽,在他们还没有彻底死去的时候,他们的大脑可是银河中无上的佳肴。” 异形的语气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恶毒挑衅,但尽管如此,当看到阿里曼依旧蜷缩在地上,因为浑身上下的疼痛而颤抖的时候,它也不由得放松了警惕,看向了远方还在苦苦死战的破晓者们。 “你们不应该来到这里的,我本来就打算从这场战争中脱局了,虽然我们的那位君王有着可怕无比的威严,但是比起那个统率你们前来的……怪物,我宁可逃跑。” 异形看了一眼远方,那是战锤的另一个方向,在它那宛如章鱼口器一般的触须上,十几双复眼同样闪烁着惊骇与恐惧。 “王不是那个怪物的对手,也许今天就是我等文明的终结。” “但一定不是我的……” 它喃喃自语,随后便吸干了手中的大脑,那蜿蜒的利爪也顺势伸向了跪在地上的阿里曼。 “虽然无法吃到新鲜的,但是你的这个……” “咔!” 打断了异形话语的,是阿里曼一直戴在左手上的动力拳套。 接着,这名马格努斯之子毫不犹豫地丢掉了自己的法杖,迅速地掏出了他腰间的利剑,那原本颤抖的身躯此时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动力与健硕,盔甲保护下的层层肌肉轻而易举得将异形的高大身躯拉到了阿里曼的面前。 “这点疼痛算什么啊。” 千子不屑得讥笑着。 利刃挥出,随时而来的便是奥西里斯异形的尖锐嘶鸣,它牢固的盔甲在马格努斯之子的利剑与动力拳套面前四分五裂,不过是须臾之间,千子的脚下就撒满了异形的大批鲜血。 奥西里斯异形咬着牙,强行地挣脱了被抓住的胳臂,用着痛苦的嘶吼呼唤着身边的护卫,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大堆双眼无神的傀儡,以及从阴影之中走出的,甚至比阿斯塔特战士还要健硕的欧格林蛮人。 而就在异形把它最可怕的傀儡呼唤出来的时候,挡在他们面前的数十名炮灰已经如同成熟的稻穗一般纷纷倒在了阿里曼的剑下,马格努斯之子的挥剑速度甚至快到没有任何人能够看清,他在数百名异形炮灰中杀穿了一条血路,被他随手捏爆了头颅的绿皮尸骸遍布在了他的脚边,染绿了他的铁靴。 直到现在,阿里曼都没有恢复哪怕一丁点的灵能:不过这看起来也是无伤大雅了。 近百名强壮傀儡的倒下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在奥西里斯异形那绝望的尖啸中,被扭曲与腐化增强到堪称畸形的欧格林咆哮着发动了冲锋,但是阿里曼甚至没有正眼看一下这个对手,他扫了一眼正在逃窜的奥西里斯异形,计算着解决眼前之敌的最大时间。 蛮怪发动了宛如野兽一般的疯狂攻击,却被马格努斯之子轻易地躲了过去,阿里曼脚步的蹁跹甚至足以媲美一些白色疤痕,他只用了一剑就割破了欧格林的胸膛,然后顺势抓住了挥来的厚重胳臂,在一声野蛮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咆哮后,阿里曼活生生地把这条胳膊拆了下来,然后挥舞着它,配合着自己的动力拳套,在几息之间就把眼前高大的蛮怪打成了一摊模糊可见的肉泥。 直到这时,那个异形都没能逃脱他的视野:它逃不掉了。 马格努斯之子宛如幽灵一般追上了仓皇而逃的异形,他抓住了它那被折断的,无力垂下的手臂,动力拳套轻而易举地抓下了它,然后一拳就把比阿里曼自己还要高大的奥西里斯异形的脊梁所打断,在用第二拳彻底打爆它的脑袋之前,他甚至停顿了一下,让这个异形所能感受到的极端痛苦增加一秒。 “单靠灵能的话,是办不成所有的事情的。” 阿里曼喃喃自语着。 “带着这个觉悟:去死吧。” 灵能种那沸腾的鲜血在阿里曼不断地挥拳中抛洒:他打爆了这个杂种的脑袋,粉碎了脊椎,捏爆了任何像是心脏之类的器官,比保证这个东西再也不会复生。 而直到他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的灵能似乎早就已经回归到他身上了:不过嘛,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剑和拳头,有时候其实也是挺好用的。 当阿里曼最后扫了一眼灵能种残破不堪的尸骸的时候,这个奇怪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但诡异的是,明明几年前,他还会肆意地嘲笑这个言论。 但是现在…… 这句话,其实也不无道理,不是么? (本章完) 第269章 异形眼中的摩根 祂来了。 那个东西,祂来了。 利克亚维斯的纤细喉管发出了一声近乎于窒息的嘶鸣,它感觉到自己胸膛中的三颗心脏都在因为这个可怕的浩劫而不断地颤抖,却又在下一秒被莫名的力量所攥紧,化作了一滩近乎于无的血肉。 它在恐惧,它在窒息,它在真切地感受着过去漫长岁月中它从未感受过的某些东西:单单是这样的想法就足以让它愤怒,让它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咆哮,就宛如野兽被重伤时所泛起的虚假勇气。 围绕着它细长躯干的六只利爪伴随着这声咆哮而齐齐飞舞着,在半空中抓取着毫无章法的攻势,它狂躁地咆哮着,畏惧着,不敢观望那遥远的星系边缘,却又总是想再观察一下那毁灭的脚步。 它瑟缩、抽搐,在自欺欺人的暴怒中发泄着内心中的颤抖,那宛如蜘蛛节肢一般的利爪在肉壁上画出扭曲不平的痕迹,胡乱的抓住它脚边那些毫无意志的奴隶,掀开它们的脑壳,也不顾平时矫揉造作的修养,它那由触须与利齿所组成的口器便直接塞进了裂口之中,大口大口地吞嚼着那些散乱的大脑,直到它把这个脑袋斗塞进去为止。 一个、一个、又一个,它狂暴地掀翻了自己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精心打造的餐厅,原本这里的每一条装饰纹路都要消耗那些人类奴隶几代人的岁月,但现在,就像一只饥肠辘辘的牲畜,就像一个慌不择路的疯子,强大的灵能种抓狂的破坏着它珍爱的殿堂,原本被小心储存起来的食粮被毫无意义地撕成了碎片,直到数十条毫无抵抗的生命化作了流淌的血河,也没有让这奴隶主的颤抖有丝毫的缓解。 祂来了。 一切都要完蛋了。 利克亚维斯不断的咆哮着,哭泣着,瑟瑟发抖着,它花了不知道多久来撕碎自己面前的一切,直到它的精神再一次回归到肉体上,将它从野兽一般的状态中拖回来的时候,它才猛然发现:真正的它正蜷缩着身子,瑟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之中,为了走廊上那不存在的风声鹤唳而不断地悲泣着。 它在哭泣,它漫长的生存与灵魂第一次迎来了这种软弱:它甚至不知道自己其实也会哭泣,也会如同那些食物与奴仆在被剥夺了最后一点生命的时候,发出这种可悲又可笑的嘶吼。 它长大了嘴巴,吐出了在现实中无法被捕捉的声音,它的悲泣在灵魂之海中翻涌,在另一个世界上传递了很远很远:但根本没有同类来嘲笑它,因为就在它能听到的每一寸领域之中,它的恐惧与悲泣并不是一个孤独的存在。 它哭泣着,直到它感觉到了在并不遥远的地方,又一个搭载着它的同族的战舰,被随意而漫不经心地撕成了碎片,通过与生俱来的灵能传感,它甚至能够清晰无比的听清那绝望的嘶吼,那是孱弱的小兽被可怕的蛮王所盯上,然后被一点点地拆皮剥肉,扔入口中咀嚼的地狱鸣响。 它颤抖着,因为它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声音已经越来越接近它的位置了,祂仿佛无视了星系中混乱到不可思议的战局,就像在果树中行走的老农一般,好整以暇地采摘着属于自己的财产。 逃跑、哭泣、甚至自裁:在意识到它距离那个不可想象的怪物到底有多近之后,诸如此类的想法化作了滚滚洪流,不断地冲击着它的思想,不断地冲击着王在它心中那不可撼动的权威,它的灵魂思潮不断翻腾着阴暗的图谋,思考着从这场战争中逃走的可能性。 逃走:这样的行为毫无疑问会杀死它,因为奥西里斯的灵能种之王控制着它的每一个子民,通过难以解释的亚空间瘟疫,任何对它的背叛都只有死亡的结局:只有最强大的灵能种能够避免这种背叛所带来的代价,但利克亚维斯显然不归于这种行列。 可是,如果面对那个怪物…… …… 它宁愿死亡。 虚假的勇气在它的内心中不断的鼓动着,直到一声不可抗拒的尖啸来到了它的灵魂之海之中:那是灵能种之王的命令,它咆哮着命令自己的子民,命令它还能够调动的任何力量,去阻挡那个不断向这里蠕动的存在,尽管这个命令会让灵能种之王暴露在极限战士军团那不惜一切的空投打击之中,但是比起奥特拉玛之主的十万大军,它却更忌惮那个恐怖的存在。 利克亚维斯没有选择,它的意志近乎是半强迫地升入了灵魂之海所在的维度中,从现实的战场奔赴到了虚空中的炼狱,在最后的时刻里,它通过那些控制着舰船操作系统的奴隶,观察了一眼现实宇宙之中的情景。 伴随着人类的又一支舰队在那个怪物的统领下现身,并兵分两路地杀向了正在包围极限战士的灵能种舰队,整个尤瑞戴斯混战的局势也陡然逆转:破晓者的进攻令奥西里斯灵能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可怖代价。 破晓者军团的舰队分成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大的那支是各种主力连队的汇合,如同狂呼酣战的野蛮人一般,冲向了那些卡在关键节点上的异形先锋,而小的那支则是摩根的旗舰带领着些许的护卫,慢悠悠地驶向了奥西里斯的庞大援军舰队,不屑地面对着数百倍于己方力量的对手。 在真正交锋的第一个泰拉标准时里,就有超过一百艘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沙漏型战舰陨落了,发动了跳帮作战的连队们纷纷取得了自己血腥的胜利,高声赞扬着基因之母的伟大名号。 参与此战的破晓者连队有二十四支,他们也取得了与这个数字相同的暂时胜利:至于那剩下的庞大战果,则是已经化作了蜘蛛女皇唇齿间的细屑残渣。 尤其是那些阻拦在摩根旗舰面前的异形战舰:虽然这些沙漏般的庞然大物,既没有与人类战舰真切的交火,也没有遭遇诸如跳帮之类的打击,却依旧一艘接一艘的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停摆之中,宛如一团团奇异的谜团,退出了这场生死攸关的种族灭绝战。 只有最精干的人类灵能者,才能勉强地知晓答案:在每一艘陷入了死寂的奥西里斯战舰上,都萦绕着这些灵能种被活生生剥去灵魂时的绝望尖啸,而伴随着这些奴隶主的死去,庞大的异形战舰也不过是失去了控制的死物。 当第二军团的兵锋一路杀到了星系中央的时候,已经有数百艘奥西里斯的沙漏型战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倾覆了,这些往往需要十几个小时的交火与一场惨烈跳帮才能消灭的对手,在那游荡于群星间的缥缈微笑面前,连临死前的最后一声啼哭都成为了某种奢望。 死于这种可怕沉默的异形战舰的数量,甚至比两个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们所杀死的总数还要多,至少四分之一的奥西里斯灵能种在破晓者们的沉默进军中陨落,它们的计划也伴随着一场看不见的饕鬣盛宴而彻底破产,随着摩根的军团与奥特拉玛的复仇之师成功汇合,甚至不需要更多的沟通,基利曼的子嗣们就有条不紊地开始夺取战争更多的主动权。 尽管极限战士们可能在各个方面缺乏优势,但是他们身上的一个优点却是永远都无法回避的:在整整十二万阿斯塔特战士面前,任何不能迅速得逞的诡计,都会沦落到最可悲的结局。 当十二万基利曼之子终于在友军的帮助下消除的后顾之忧,将所有的精力与怒火转移到了他们最擅长的正面搏杀中时,无论是灵能种的诡计还是绿皮的搅局,都无法阻止战争的天平向着人类帝国发起了令人绝望的倾斜。 十二万阿斯塔特。 数量形成的力量。 这就是一切的答案:在这宛如真理的答案面前,奥西里斯灵能种的抵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那些最强大的异形战舰在绝望地对峙中消灭了成百上千的基利曼之子,杀死了上百名智库,但还不等它们有着最短暂的休息,一支崭新的,十倍于前的复仇大军,就会轻而易举地把它们的凄厉嚎叫彻底淹没。 奥西里斯源源不断的增援大军在心无旁骛的奥特拉玛人面前懂得了数量的意义,而它们英勇的包抄部队则正在破晓者舰队的四散围捕中各自逃命:此时此刻,只有云聚在堡垒世界附近的庞大舰队,是灵能种之王的手中最后能够倚靠的力量了,这支包含有数百艘最强大的异形战舰的浩劫,正在与【马库拉格之耀号】及其臣子们进行着一场血腥的对峙,阻止着五百世界之主渴望发动空投打击的企图。 而伴随着灵能种之王的疯狂咆哮,这最后的一股异形舰队也被毫不犹豫地调开了大半,扑向了此时正距离堡垒世界越来越近的【曙光女神号】,数十万最强大的奥西里斯灵能种响应着种族之王的号召和命令,从数百艘庞大的沙漏型战舰上释放了自己的灵魂,心怀恐惧地涌入了亚空间的战场。 而利克亚维斯正是这庞大军势中的一员,在它迄今为止的漫长岁月中,它从未见过有如此之多的同类被汇集起来,只为了完成同一个目标:在它的印象里,最多只需要一千名同类,就可以尽情地在任何世界上大快朵颐,它们所经历的战争从来都只有精妙的算计,以及最后时刻的骇然现身。 但现在,一切好像不同了。 利克亚维斯的灵魂飘荡在静变得有些拥挤的灵魂之海中,它那足以奴役十万智慧生命的意志让它清晰地看到了亚空间中的真相,看到了此时此刻正在尤瑞戴斯星系中厮杀的野蛮勇士们,所永远不会知晓的,【真正】的世界。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虽然三方混战让整个星系遍布战火,但是尤瑞戴斯星系依旧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星系,它所承受的最大损失也不过是行星的表面被各种陨落的残害打击得坑坑洼洼,除此之外,这个地方看起来一切正常,稳定无比。 但只有踏过了此时波涛汹涌飞灵魂之海,来到了一个足够高的维度上,才能看到这块不幸之地此时真正的真相:大多数的土地的确是完整的,虽然那些行星和虚空一样散发着毫无波动的死寂,但是在星系的正中央,数以十亿计纵情厮杀的灵魂已然让星系中央化作了一场斑斓的涂彩,大块大块地鲜黄与血红诉说着有多少恶意与疯狂正在此地的灵魂之海中翻涌。 但尽管如此,这依旧是一个正常的场面,是任何一场虚空大战都会带动起来的沸腾,是灵能种们早就熟视无睹的东西。 而真正让它们害怕的,是诞生在它们眼前的那一幕。 从那些被称为破晓者军团的人类舰队抵达这个星系时所穿过的曼德维尔点开始,直到他们此时此刻正在厮杀的近在咫尺:这横跨了半个星系,弯弯曲曲的行军道路,已经在它们的眼前…… 消失了。 就像是把一块完整的披萨拿走了一角一般:字面意义上的,彻底消失了,哪怕是最强大的灵能种也看不到这扭曲道路上一星半点的痕迹,只能从那宛如黑色幕布一般的沉默背后,隐约看到几丝如同幻想一般的存在。 那些被破晓者军团,又或者具体来说,那些被【曙光女神号】所经历过的世界,包括尤瑞戴斯星系的恒星,尽管它们在现实宇宙中依旧是正常的,可是在亚空间里,它们却换了一副模样。 这一些星辰开始变得诡异、扭曲,宛如水潭中不断被石子打乱的幻影一般,在那令人不安的纯黑色幕布中起起伏伏,不断地变幻着形象与方位,在某些难以抓住的瞬间里,它们甚至化作了一种长满了眼球与舌头的血肉之星,让灵能种们发自内心地感到忌惮。 扭曲、变幻、不可知…… 未知。 在那被吃掉的星系一角中,似乎已然发生了一些它们无法猜测到的变化,某种被称为【未知】的实体已经吞噬了那些星辰的灵魂,还吞噬了永远留在那一角之中的无数奥西里斯异形。 就宛如有一种诡异的魔力和吸引力一般,尽管每个灵能种都在自己的内心中种满了恐惧,但是对于未知的病态渴望,却在此时此刻于内心中翻腾,于它们所有人所共有的通讯网络中翻腾,就连灵能种之王的咆哮在这瘟疫一般的渴望面前也变得无关紧要,数十万能够轻易毁灭与奴役一个种族的灵魂,就这样齐齐地注视着那处黑暗,聆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恐惧。 而几乎就在下一秒。 未知与恐惧,现身了。 —————— 当【祂】真正出现在它面前的那一刻,利克亚维斯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它的灵魂似乎被冻住了,被命令了,被某种不可知的存在吸引与勾走了,它无法控制自己的任何举措,只能徒劳地睁大了它的十几双复眼,盯着那个从黑暗中缓缓现身的存在。 它并不排斥这种无能为力。 而伴随着【曙光女神号】缓缓地踏破了异形的防线出现在了堡垒世界的观察范围内,伴随着灵能种之王的声嘶力竭正逐渐的转化为某种绝望的悲泣,伴随着那奇异的笑声从灵魂之海的最深处传来,轻而易举地刺穿了每个灵能种的灵魂耳膜,那个东西,终于缓缓地露出了祂的一部分存在。 首先出现的,是一双巨大且洁白的手臂,被无数的银白色丝线所包裹着,却依旧无法掩饰它那美玉一般的无暇,这双精美的手看起来就不像是大自然的进化所能诞生的造物,它的每一处关节与每一寸皮肤都透露着一种苍白的冰冷,宛如是一副由最伟大的工匠花费了毕生心血甚至是灵魂与生命,而打造地栩栩如生的傀儡,银白色的丝线则牵引着这双手,这双巨大到能够轻易抓住一艘异形战舰的手。 祂捏住了一艘战舰,就像一位温婉的大家闺秀捏住了一颗翠绿的葡萄,伴随着一声戏谑的轻笑而指腹的摩挲,那沙漏一般的异形巨舰的灵魂就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成百上千最强大的奥西里斯灵能种伴随着它们的居所而消失,它们的灵魂在一瞬间炸裂开来,化作了被狂风席卷的灰尘,一路消失在了那纯粹的黑暗之中。 而在现实宇宙中,在破晓者的见怪不怪与极限战士的略微惊愕之中,又一艘庞大无比的奥西里斯巨型战舰,翻转着自己的身子,在转瞬间陷入了死寂,放弃了一切战斗与抵抗的行为,任凭奥特拉玛的复仇者用绝对的火力将它和它的指挥官们撕成碎片。 现实中的天平再一次地发生了倾斜,而在灵魂之海中,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一个真正大戏登场前的滑稽表演。 伴随着成百上千股临死前的绝望呼嚎,在数十万奥西里斯灵能种不可置信地注视中,那个怪物终于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在异形帝国的面前彰显了祂的身子。 宛如幻影、宛如镜像、宛如心灵深处的噩梦、宛如智慧生物在未知的黑暗中所能幻想到的一切事物的集合体一般,那个怪物,又或者说,那个存在,现身了。 祂是庞大的,那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庞大,那是只有在亚空间的混乱与无序中才能存在的非理性的构造:当名为【摩根】的灵魂造物终于现身在灵能种们眼前的时候,它们才赫然的发现,从黑暗之中,居然走出了一个,比星系中所有的舰队和行星加起来还要巨大的,神一般的影子。 祂仅仅是张开臂膀,就足以轻松地将恒星揽在怀里,她的洁白胳臂只需一挥动,就能将数百艘异形战舰摧毁大半,祂无情地注视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就像一个高贵的神在注视着一场发生在浴池里的炮舰战争。 祂的躯体是不可见的,不可直视的,因为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冰冷已经被她所擒获,编制成了一卷反射着遗忘和冷静的长裙,包裹住了祂那比世界更巨大的躯体:祂的躯体也许存在,又也许不存在,这是这都不知道的概念,这是未知本身的一部分,是一个尚未被完全发掘出来的领域。 祂也许有躯体,有下身,又也许没有躯体,没有下身:它们不知道这一点,它们看不到,它们不被允许,也没有资格去知道,在它们视野与灵魂的极限中,它们只能勉强地看到那双巨大的臂膀,以及臂膀根部所连接的缥缈迷雾。 在迷雾之中,一颗难以想象的美丽头颅正漂浮在那里,那是用所有神话里美学的概念,用所有艺术中完美的极致,以最高尚的热情相融合,才能勉强与之匹配的神圣容颜,祂的头颅是美丽的,那是超越了种族的美丽,是已经脱离了现实意义的一种概念,是维纳斯、阿芙洛狄忒、海伦与克里奥佩特拉在她们的神话中所拥有的最大倚仗。 但如此美丽的头颅,却又根本无法描绘出真正的面容,当灵能种们目睹到了祂的阵容的时候它们齐齐地发出了尖叫,有一半的生物在第一个瞬间就捏碎了自己的灵魂与意识,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灯火抛向了死亡,而剩下的一半则是绝望地跪在地上,开始了祈祷。 那颗完美无缺的头颅同时被圣洁与亵渎所包裹着:无数根散发着金光的银色发丝正伴随着祂的呼吸与脚步而飘荡,它们轻而易举地裹住了一艘艘异形战舰,像是贪婪的食蝇草一般进食着,而剩下的一些则是缓缓垂下,在那缥缈迷雾中消失又出现,牵扯着那双比星辰更巨大的胳臂。 在数以百万计飘荡的银色发丝之间,是一张轻而易举就将这个星系纳入囊肿的罗网,这散落的发丝如同一片洁净的汪洋,反噬与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它们舞动着、漂移着、只有最敏感的灵能种才能看到那美丽之下的恐惧。 每一根发丝,都不是随风而动的死物,在它们的终端,有着像蛇一样的瞳孔和利齿,所谓的飘荡不过是数以百万计的冰冷掠食者在不断觅食的浪潮,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向了每一个猎物,将所有被允许捕获的灵魂齐齐咬住,用最野蛮与痛苦的方式撕成碎片。 而这些肆意的冷血生物还不是唯一的居民:伴随着那不可言说的未知存在移动着她的面容,一层蛛丝一样的白纱被披在了它那隐于迷雾的躯干之上,在朦胧之下,则是露出影影绰绰的万千身影。 那是蜘蛛,无数有着人形上半身的雪白蜘蛛,它们那人类一般的面孔中遍布着血红色的复眼,而原本纤细的节肢如今却粗壮到宛如是对人类肢体的粗糙模仿,这些肥壮的生物如同训练有素的宫女一般忙忙碌碌,它们行走在亚空间的虚无之中,伴随着那数百万银色发丝的辛勤劳动,而不断地吐出同样雪白色的粘液与包囊,包囊在下一秒就会钻出新的蜘蛛,通过粘液将彼此联系在一起,眨眼之间,一张蜘蛛网就在祂的面前成型了,那是一张由无数蠕动的蜘蛛所组成的恐怖的巨网,蜘蛛们不断地朝着它们之间的空缺处吐露着丝线,直到这张大网在祂的手中彻底成型。 白蜘蛛们的丝线是一种近乎于玻璃的奇异硬质材料,这让这张蜘蛛网变得有些矛盾了起来:蠕动的白蜘蛛们包裹住了如同镜子一般坚硬的空缺,而在那些镜像之中,则是反射着地狱一般的场景。 无数奥西里斯灵能种们见过与没见过的异形,以此已然化作了一坨坨翻腾的血肉,在镜子的另一侧遭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而更让奥西里斯异形们绝望的是,在那些不断哭嚎的受苦者中,它们清晰地看到了那些刚刚被眼前的这个存在所吞噬掉的那些同类。 数以万计的悲鸣通过灵能感应阵列所真切地传来,终于撼动了灵能种们的意志,几十万被强迫的勇士从它们的惊愕与虚假的勇气中苏醒了过来,它们颤抖着,畏缩着,哪怕是那些习惯于以一个世界的灵魂作为餐点的最强大者,也在这一刻选择了相同的做法。 逃。 不惜代价的逃。 数十万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灵魂齐齐尖叫着,它们疯狂地渴望着逃离眼前的恐怖之物,全然不顾奥西里斯灵能种之王的声嘶力竭:但这即便如此,还是太晚了。 祂举起了手,轻轻敲了敲眼前的蛛网。 刹那间,整个灵魂之海就宛如一座被打碎的镜子一般,无数的空间与维度在一瞬间崩溃,化作了足以撕碎灵魂的碎片,庞大的蛛网转瞬即逝,从而释放出了那些被羁押在其中的,早已被疯狂的酷刑折磨到失去了一切理智的囚犯们。 这是一条河,一条只属于灵魂之海的血河。 灵能种们尖叫着,奔逃着,但就像逃难的人群永远也不可能比倾泻的山洪更快一般,几乎是眨眼之间,受难者都河流就追上了它们昔日的同胞,无数最强大的灵魂就这样在毫无理性都撕咬与抓扯中被活生生地淹没,只留下蜘蛛女皇那被逗乐的轻笑之声。 而在这最后一刻,无数的灵能种们,才真正的看清了那张面容,看清了那个杀死它们、囚禁它们、吞噬它们的存在。 它们看到了。 在那张面孔上,没有表情,没有五官,只有无数不断翻腾的扭曲尖叫,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的变幻着,不断的翻腾着,那是来自于各个种族的脸,那是来自于每一个受难者的面容它们化作了数以千计的,像是破碎镜片一样的扭曲存在,被关押在祂的身旁,以供祂不断的变幻着自己的容貌,改变着自己的存在,掌握着自己的权威。 祂。 无法看清。 无法定义。 也无法认知。 (本章完) 第270章 灵能法典DLC:异形见闻录 从第一艘破晓者军团的战舰冲进了尤瑞戴斯星系,直到奥西里斯的灵能种之王在绝望的悲鸣被碾为了漫天的碎屑,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发生在二十个泰拉标准时之内的短暂故事而已。 面对着两名基因原体和他们身后的一千名阿斯塔特智库,哪怕是这个足以以一己之力影响成百上千个星系的异种,也难以逃脱它注定到来的审判,灵能种之王与它的子民在过去的数十个世纪中对于无数人类文明所施加的恶行,在今天终于全部地反噬到了它们身上,将它们可悲的种族撕成了碎片。 灵能种之王的陨落就宛如一场没有丝毫波澜的无趣戏剧一般,顺利到让人吃惊:两个军团的联合精锐们碾碎了一路上的各种阻碍,从绿皮与异形的汪洋大海中杀出了坦平的血途,而五百世界之主与阿瓦隆的女王则是脚踏着这张妖异的猩红地毯,向异形之王宣告了它的罪恶,与帝皇的惩戒。 当蜘蛛女皇伫立在旁人看不到的维度中,百无聊赖地摁住了灵能种之王那绝望的灵魂,一点一点地将其品尝的时候,极限战士军团的基因原体则是高举起了自己的动力拳套,口中呼喊着那些死于这些异形卑劣图谋的极限战士与人类世界的名字,在野蛮、愤怒与不计代价的冲锋中,用双拳贯穿了异形的气态身躯,捏碎了它的心脏、喉咙与所有的器官。 奥西里斯的王者在那一瞬间就被杀死了,成为了倒在真正的怪物脚下的无数虚假怪物之一,它那十多米高的瘦削身形在无数极限战士的欢呼中轰然破碎,就像是一尊被暴力打破的丑陋塑像一般,很快就将被世人所遗忘。 至少有五百名极限战士和破晓者的智库目睹了异形帝王的惨淡下场,他们的欢呼与血腥喊叫震撼了数百米高的殿堂,让整个堡垒世界都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而在这种胜利的欢呼中,只有少数最冷静的智库意识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灵能种之王的死去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它的灵魂没有像其他的那些强大存在一般,用自己的死亡在灵魂之海中卷起了不可遏制的风暴,殃及整个星区甚至更广袤的地域。 虽然的确有智库在灵能种之王死去的那一刻,听到了像是风暴酝酿一般的沉重声响,但是这天灾般的宣言几乎在下一刻就被一种更伟大的沉默所压抑,它那足以祸害数百个星系的尖啸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戛然而止,就像把无尽的风暴卷入了深不见底的洞窟中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类似的问题在智库们的心中划过了一丝担忧,直到他们看到了奥特拉玛的主君割下了那颗作恶多端的头颅,直到他们聆听到了无数的灵能种因为君王的死去而纷纷陨落在各自的堡垒之中的时候,他们心中的担忧才烟消云散,正式地陷入了狂热的欢呼之中。 在这胜利的狂热中,哪怕是最为忠心的破晓者,也没有能够及时的看到,在他们基因之母的嘴角边缘,所划过的一丝象征着撑肠拄腹的惬意微笑。 而伴随着灵能种之王的屈辱死去,它的种族也很快就向可悲的命运屈服了,绝大多数的奥西里斯异形在君王陨落的一分钟内就相继失去了生命,一种无法被查明的亚空间瘟疫夺走了它们的生机,而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也注定不会得到美好的下场:伴随着最大的对手倒在了基因原体的脚下,极限战士军团终于彻底腾出手来,开始仔细地清洗整个战场。 曾经笼罩了整个第十三军团整整半个多世纪的失败阴云,伴随着他们的基因之父亲基利曼手高举起罪魁祸首的头颅而终结:还有什么会比这一幕更能鼓舞极限战士军团的士气呢? 在气势如虹的奥特拉玛大军面前,无论是只剩下寥寥幸存者的奥西里斯灵能种,还是尚且拥有着庞大规模的绿皮帝国,都不过是一群苟延残喘之徒而已:在灵能种之王倒下的那一刻,人类帝国的胜利就已经宣告了尤瑞戴斯星系大混战的结局,而剩下的,不过是为期几周的扫尾工作而已。 尤瑞戴斯星系所聚集的数百亿绿皮将会被清扫一空,这个曾经的欧克帝国也将彻底消失,也许这会让整个第十三军团付出数百条战斗兄弟的生命,但是无人会在意这大胜之下的微小牺牲。 而在斩杀了灵能种之王,并且再次冷静下来的五百世界之主,也没有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庆祝活动上,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指挥着极限战士的大军,将每一个绿皮汇聚的世界焚烧殆尽,直到整个星系终究回归到了可贵的宁静之中。 破晓者军团并没有太过参与这些军事行动,他们和他们的基因之母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都不愿意打扰奥特拉玛人在这场复仇盛宴之中的酣畅和主角地位:就像摩根在击杀灵能种之王时,心甘情愿地成为基利曼的辅助和背景一样,破晓者们也没有在极限战士的胜利宣泄中出现过太多次,这反而让他们得到了来自于五百世界与极限战士军团的更多好感。 而就在基利曼和他的子嗣在星系中大加杀伐的时候,阿瓦隆的战士们则是前往了那些被抛弃的战场废墟之上,他们遵守着来自于基因原体的命令,兴致勃勃地拆解着奥西里斯灵能种的遗产,并且极其不小心地【弄丢】了不少。 不是没有极限战士看到了他们的举措,但是这些基利曼的子嗣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就默许了这些极为靠谱的表兄弟们的爱好:反正在军团条例中,似乎也没有要求他们阻止这一幕的规则。 而当基利曼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扫尾工作,指挥着子嗣,把奥西里斯异形的沙漏战舰通通扔入恒星中销毁的时候,五百世界之主只是看了一眼那漏洞百出的缴获汇总,便随手地丢在了一旁,默许了自己的血亲带走不少的纪念品。 不过,虽然基利曼愿意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考虑到收集与研究异形,尤其是灵能异形的遗产,始终不是一件太过于不稳妥的事情,所以在进行了最为短暂的思考之后,奥特拉玛之主还是决定与自己的血亲好好谈一谈。 毕竟,一个大体来说还算是正常的血亲,对于基利曼来说可是值得格外珍惜的宝物,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摩根的大体正常能够继续持续下去。 在基利曼的心中:哪怕摩根也许无法成为圣吉列斯那样完美无缺的兄弟,那她最起码也应该避免沦落到黎曼鲁斯的那种地步。 在奥特拉玛之主的心中,他把摩根和芬里斯的狼王稍微勾勒在了一起,稍微推理出了一个崭新的存在:仅仅是对答案的幻想,就让马库拉格之主打了个寒颤。 他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 鉴于在尤瑞戴斯星系的并肩作战中配合默契,守望相助,所以在破晓者和极限战士这两个其实是第一次合作的军团之中,却已经诞生出了足以称之为羁绊的火光,在这缕火苗面前,曾经的一些因为某位睡美人原体而引起的误会,也随之烟消云散。 因此,奥特拉玛之主没有在破晓者的战舰上受到任何阻碍,他得到了一位高贵客人所能得到的最为尊重的待遇,甚至与来迎接他的摩根之子们相谈甚欢。 基利曼被告知:破晓者的基因之母在这几周的时间其实根本就没有太多的移动,她留守在了奥西里斯灵能种之王的陨落之处,命令她的子嗣不断地收集那些最强大的灵能种的残骸和战舰,不断地进行着某种记录与研究活动。 在极限战士军团清剿绿皮的这几周里,蜘蛛女皇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她的实验室之中,如果不是她本人还会定时在子嗣的面前现身与下令,破晓者们甚至都要开始担忧自己的母亲了。 虽然基利曼很好奇,这群破晓者为什么要在他们的基因之母就在旗舰上的情况下,担心她的生命安全,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个疑问问出来,他的本能告诉他,也许刨根问底并不总是好事。 不过在内心深处,奥特拉玛之主在他对于破晓者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的认知记录,悄无声息地加上了一条新的说明。 嗯…… 狂热的基因之母卫士。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如此。 马库拉格之主甚至要为了这条评论而抑制不住笑容了,但是幸好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血亲的王座间之中,并看到了明显有些精神不振的摩根,她就站在王座间的门口,在迎接着五百世界之主。 “你看起来有些过于专注科研项目了,摩根。” 在破晓者们退下后,两位基因原体坐在早已准备好的座位上,进行着简单的寒暄,在场之人除了他们两个,便是室女座,与她端着的那壶热饮。 马库拉格之主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了这名侍女,并因为她的稚嫩而暗暗吃惊,基利曼那堪比最优秀的多线程处理器的大脑,在一瞬间就闪过了万千的疑问与推测。 为什么她的血亲会选择一位如此稚嫩的凡人侍者,而且看起来颇为信任? 但在下一瞬间,成千上万的疑问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马库拉格之主在内心中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嘲讽着自己的多管闲事:像这样的原体私人事物,他的确没有横插一脚的权力。 而且,这看起来的确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孩罢了:比起察合台对他的船和福格瑞姆对他的子嗣所做的事情来看,摩根的行为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于是,基利曼转过头去,他不再关注这个始终给他一种奇妙危险感的小丫头,他把这种危险的气息归类为了摩根身上因为疲惫而没有完美控制的灵能气浪。 这不禁让五百世界之主对自己血亲的生理健康有了新的担忧,而面对着他的问询,蜘蛛女皇也只是平淡的品尝着杯中的热饮。 【的确,我的血亲,我承认我最近在赶进度,希望能够一次性的解析完毕,我在奥西里斯灵能种身上所诞生的所有疑惑。】 【事实上,我已经解决了我在研究工作开启之前,向自己提出来的大部分问题,普通的奥西里斯灵能种其实没有多少值得去进一步深挖的内容,倒是它们的那位灵能种之王,是很具有后续研究价值的突变个体。】 【就比如说它用来威胁与控制自己种族的那种亚空间瘟疫,就是一种很值得玩味的力量,我并不相信那是它的原创,更有可能是它从灵魂之海中得到的一股力量。】 蜘蛛女皇拖着象征着疲惫的淡黑眼圈,饶有兴趣地向基利曼倾吐着自己的学术发现,其话语间时不时蹦出的灵能领域词汇让五百世界之主不由得眉头簇起,不过虽然基利曼听不懂一部分的词语,但是这个【亚空间瘟疫】,却也足以让他感到一阵本能的不安了。 “你打算研究那种所谓的亚空间瘟疫么,摩根,我觉得……” 【不用担心,基利曼,我还没膨胀到那种地步。】 蜘蛛女皇的笑容透露着一股虚弱,却依旧能够抚平基因原体心中的不安。 【我只是在想,也许我能够在对它的解析与实验之中,找出一种可以防范或者遏制它的方法,想必你也看到了那种瘟疫的力量,一种强大的灵能种族在它的面前,都不值一提,面对这样的存在,我们即使不想掌握,也必须了解。】 【毕竟:谁又知道它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卷土重来呢?】 “但这……不会带来风险么?毕竟自从人类拥有了文明开始,我们其实从未真正取得过对于瘟疫的彻底胜利,哪怕是在现在的马库拉格上,一场大型瘟疫也是足以让警报拉响的大灾祸。” 【生命中的一切都伴随着或大或小的风险,罗伯特,而且有一点是我可以肯定,甚至可以在这里向你宣布的。】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她呼唤着自己的血亲,让他靠近一点,让她的声音能够以最快速度传递进入基利曼的耳朵,而不会在空气中引起不必要的震荡。 【听着,罗伯特。】 【如果我们真的想要对亚空间中的那些存在,做些什么,研究些什么,又或者单纯的只是想了解什么的话:现在,可能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 “什么意思?” 五百世界之主的脸上是真切的困惑,而蜘蛛女皇的狡黠笑容,只是让这种困惑更为明显。 【字面意思,罗伯特。】 【大远征是一个好时候,一个再也不会有的良机,只要它还没有结束,我们在探索灵魂之海时,就不用担心被那些最为明显与恶劣的海浪所淹没,它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的,那就代表着我们最起码还有几丝面对它们的底气。】 【虽然这种底气可能只是一甚至零点几,但是在大远征之后的岁月里,它可能就是纯粹的零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即使想对亚空间做什么,也为时已晚了。】 【所以,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么,罗伯特:我在赶时间,我在抓紧把握住这可能是未来一万年里最好的一段研究时间,以绝对的功利研究来满足我的现实需求。】 说完这些话,蜘蛛女皇便慵懒地向后躺去,靠在了被特别加软过的椅背上闭眼养身:在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兄弟之中,基利曼是最让她有好感的几人之一,他的性格与能力都是如此的突出,甚至让其他的血亲兄弟黯然失色。 面对这样的人物,蜘蛛女皇也乐得偏颇一些,用几句真切的劝告来拉进她与基利曼的距离,这既是罕见的真情流露,也是一种颇为高超的手段:以基利曼对于灵能的研究和态度,这些话语让他听去也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效果,但是这种分享秘密与劝告的行为本身,却足以进一步拉近他们的关系了,甚至可以发生一些更微小的改变。 从【基利曼】到【罗伯特】的微小转变。 而就像摩根所想的那样,伴随着她的话语被马库拉格之主认真仔细地听完,虽然基利曼的脸上依旧被大片的困惑所占据,但他依旧认真地点了点头,向摩根表达着自己的肯定与感谢。 “我会告诉我的智库们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和我各自的军团在灵能研究的方面,能够保持一致的稳妥姿态:也许我们可以进行一次智库之间的交流学习,让我们的子嗣发挥一下他们的能力。” 【有何不可呢?】 摩根点了点头,便轻易地答应了下来,她对于破晓者和极限战士的彼此靠近是抱有相对乐观的态度的,毕竟蜘蛛女皇对自己的御下能力还是有着一定信心的:虽然不是出神入化,但是她的子嗣也不至于就此跟着基利曼跑了。 基利曼笑了起来,一项军团之间的真挚合作,总是能让他感到由衷的喜悦,于是这位五百世界之主继续与自己的血亲闲聊了几句,品尝了一下室女座端来的热饮,接着才想起了之前戛然而止的话题。 “我倒是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摩根,你能回答一下么?” “希望这个问题,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困扰。” 【说吧。】 “你为什么……要研究这些奥西里斯灵能种呢?而且研究地如此痴迷与专注,它们的身上有更多值得挖掘的价值么?” 【我不是因为这些灵能异形的存在而痴迷或专注,基利曼,坦白来说,这些灵能种是很简单的研究课题,甚至可以让我一次性地完成它,所以我才会夜以继日。】 “……为什么?” 【因为我懒。】 【只要我一次性地完成这个研究课题,之后我就再也不用考虑与它相关的任何事情了,所以我宁愿忍受一时的辛劳。】 说完,摩根还向着自己的血亲露出了一个代表诚恳的微笑:虽然这个微笑并不足以打消基利曼对其话语的猜疑,毕竟努力研究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懒什么的…… 且不说这个理论的合理性:他的血亲很懒么? 他可不这么觉得。 在奥特拉玛之主的眼中,摩根的形象总是与刻苦、克制、冷静与心地善良联系在一起的,这也是基利曼最欣赏的那些品德:虽然在目睹了某些小技巧后,摩根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多少有些蒙尘,但是换一个角度想想,这样的缺点反而让他的血亲更为真实,也让他更能以常人的心态来亲近她。 想到这里,马库拉格之主只是勾起了自己的嘴角,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下去:在不涉及到核心理念的前提下,基利曼会理所当然地保持着这种灵活的手腕。 他跳开了这个话题,继续与蜘蛛女皇在各种问题上天南海北地闲聊着,不过尽管如此,这两位关系日渐升温的血亲兄弟,其实并没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尤其是在基利曼颇为仔细地避开了有关于领地治理与军团的大部分话题之后。 尽管对于他的阿瓦隆血亲已经颇为欣赏,但也许正因如此,奥特拉玛之主才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有关于权力的词语,因为他始终认为两个军团的私下接触:无论是什么形式的接触,都是不合适的。 尽管这种接触,只是两位基因原体之间的随意闲聊,但也足以触动马库拉格执政官那作为一方藩王的敏感神经了。 于是,说来说去,当摩根开始主动挑起话题的时候,闲聊的中心便自然而然地回到了蜘蛛女皇的研究上面:考虑到之前两个军团的并肩作战,这的确是一个再为合适不过的话题了。 【其实,我会研究这些毫无价值的异形杂碎,也是出于另一个比较现实的原因,出于某种对于未来的考虑和准备。】 “愿闻其详。” 【通过记录与研究,我详细地归类了奥西里斯灵能种的一切资料和能力,以及它们对应的弱点和战术战法:这样的话,如果以后有奥西里斯异形的残余,又或者是与它们相差不太大的其他灵能异形,开始为祸帝国的话,与它们交锋的帝国军队也能在我的记载中,找到合适的资料和信息。】 【也许现在所随手写下的一句话,在未来就能解救成千上万的战士与凡人:毕竟这些信息的获取只能靠源源不断的鲜血与牺牲,既然我们已经为此而牺牲了一遍,我觉得就不应该有第二遍了。】 “的确如此。” 奥特拉玛之主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聆听着摩根的话语,又颇为诚恳的点着头,认同了他的阿瓦隆血亲的理念:尽管在他的心中以及极限战士的记录中,奥西里斯灵能种都将成为【被摧毁】的过去,因为它们的整个种族已经被连根拔起。 但尽管如此,基利曼依旧颇为认同摩根的行为,他并没有把这看做对他的胜利成果的怀疑,而是在第一时间就代入了摩根的思维,想明白了她话语的价值。 如果一卷文字能够拯救无数的生命,哪怕仅仅是拥有这样的可能性,它都应当被立刻妥善地记录与保存下来,基利曼甚至当即决定将以后遭遇的每一种异形资料通通储存起来,就摆放在马库拉格的托勒密大图书馆里。 而想到这里,奥特拉玛之主便又有了几分好奇。 “你是如何想到这种观点的,我的血亲?” 【因为我在写一本书,一本全新的书籍。】 基利曼瞳孔一亮。 “又一本书?” “一本新圣典?” “这一次,是有关于什么方面的圣典?也许我能帮上忙。” 【首先,它不会是又一本新的圣典,罗伯特。】 基利曼的瞳孔为之黯淡。 “它有关于灵能?” 【是的,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点:这本书本质上是我对于灵能法典的一个补充,是对于第一本书的一些查缺补漏和额外开拓,我通过灵能法典打下了一块颇为坚实的基础,而在这个基础之上,我可以继续向外探索一定的距离。】 【简单来说,如果灵能法典相对于法学概论的话,那么我现在撰写的这本就可能相当于民法典之下的一个法系,而我将在未来通过更多这样的补充说明,来一点点补完灵能法典的一些问题。】 (通俗一点来讲:游戏本体和它的dlc、补丁、免费更新) “听起来很不错,一本书有时候的确无法说清楚一切,尤其是灵能这个如此巨大的概念,搭配上银河系和各个军团如此复杂的环境,的确需要很多的补充与改善。” “我想,这意味着你打算将灵能法典看做是一项值得投入精力的伟大事业,准备用它来造福更多的帝国臣民了,对么?” 【差不多吧,我的确对这本书或者这个系列,有了一些额外的要求与想法,这包含了我对于灵能的态度和思考,都是我在最近一段时间才有所领悟的内容。】 基利曼点了点头,他看着依旧有些疲惫的摩根,又想到了他们现在的话题,便不由自主地问出了他所想的问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虽然这是一本有关于灵能的书籍,但是它的方方面面不可能完全都与灵能有关:那我就应该能够在某些地方帮助到你,摩根。” 【的确有一点。】 摩根点了点头,她稍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欣慰于漫长的话语和周旋终于有了收获:毕竟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多多少少有些触及到了军团本身的隐私。 【为了我的计划,我也许需要撰写很多本书籍,基利曼,但是仅就目前而言,我只是在撰写其中相对简单的一本,但是它涉及到的问题却是异常的复杂。】 “不介意告诉我它的主题吧?” 【当然不介意:这是一本有关于异形的书,具体来说,是有关于那些灵能异形种族,我打算将我们在大远征期间所遇到、驱逐与剿灭的所有灵能异形种族,撰写在一本说明书籍上,详细记录它们的名称与样貌、能力与弱点、战斗风格以及我们击败它们的方法。】 【你知道的,基利曼,但凡是灵能异形,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超出了常规认知的手段,所以我们无法确定我们的剿灭到底是不是彻底的:就像这些奥西里斯灵能种,它们既然能够随意地穿梭现实与亚空间的维度,谁又能确保它们真的没有什么漏网之鱼呢?】 【也许在几代人之后,它们便会再一次地作乱: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而到时候,一本记录了它们种种弱点的书,如果真的在帝国境内有一定的流通性,那么想必也能把损失压制到最小。】 【这就是我现在的计划,罗伯特:我在上本书里告诉了他们灵能之路的方向,告诉了他们应该在一个怎样的区间里活动,又该如何成为一名并不强大,但是也足够安全与合格的灵能者。】 【而在这第一本附加书里,我打算告诉他们别的消息:比如说他们会在银河中遇到怎样的,拥有着相同能力的对手,而他们又该如何认知它们、防御它们、以及如何的战胜它们。】 【而对于这本书,我暂时打算叫它:灵能异形见闻录。】 “很不错的名字。” 【是的,不过我的确需要你的一些帮助,一些可能有些冒犯你的帮助:罗伯特,我的兄弟,我能够从你的那里,获得极限战士在过去和未来,面对过的那些灵能异形的资料和战争记录么?】 【我知道,这是一个比较隐私的东西,如果你不同意……】 “不!摩根!” 话音未落,基利曼便颇为严肃地摇了摇头,打断了摩根有些拖延的祈求,他的瞳孔中正因为蜘蛛女皇的雄心壮志而散发着火焰,那是象征着纯粹善良的金色之焰。 他开口了。 “你可以派遣你的几名子嗣来奥特拉玛,我的血亲,极限战士军团的所有战史都将为了这伟大的梦想而开启,你可以知道我们在银河中遭遇的任何事情。” 【你的慷慨让我惊愕,亲爱的罗伯特】 “毕竟我信任你,摩根,我信任你的高贵与慈悲。” 摩根笑了。 【从何时?】 基利曼也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从现在这一刻开始?” (本章完) 第271章 两位皆是开山鼻祖! “比起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你似乎改变了很多,阿里曼。” “有么?我怎么不觉得?” 马格努斯的子嗣一边回应着访客的话语,一边在自己的收藏柜前不断的忙碌着,他的法杖被随手靠在了墙角,腰上悬挂着那柄无价的查纳巴尔之刃。 此时的阿里曼正快乐地哼着唱着一首洋溢着普罗斯佩罗风情的歌谣,他的一只手端起了那尚且完好的异形颅骨,思索着要把它安置在哪里才最为合适。 “你当然不会察觉,阿里曼。” 就在马格努斯之子身后不远处的地方,赫克特已经驾轻就熟地坐在那个他喜欢的位置上,以客人的身份品尝着阿里曼的佳酿,并忍不住地点头称赞。 不得不说,普罗斯佩罗人在酿造这方面,的确有些门道,而阿里曼的酿酒技术在这些年里也的确进步飞速,甚至在整个破晓者军团中都拥有了不小的名气。 赫克特一口饮尽,便继续讲述了起来。 “这很正常,因为每个人在看向他自己的时候,都是充满了盲目且迟钝的元素,毕竟眼睛是一双只向向外界打开的单向窗户,它是看不到自己身后的那颗心灵的。” “你的确改变了很多,可靠的阿里曼,只不过你自己看不到这些改变而已,但是我却看见了:只不过我有些好奇,到底是我们军团中的什么,将你改变了呢?” “……” “你的话语也变了很多,我的朋友赫克特,毕竟在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又是什么改变了你呢?” 马格努斯之子的话语既像是并不关心的询问,又像是一种单纯的自言自语,他口中的普罗斯佩罗小调被一阵低沉的嘀咕所取代,直到他的目光终于寻找到了一个最适合摆放他的新战利品的地方。 “你觉得这里如何?” 阿里曼指了指他选中的那个摆放地,并看向赫克特,然后满意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轻哼,他很快就把这银河中所剩无几的奥西里斯灵能种颅骨摆放在了那里,就在几枚其他异形种族的颅骨之间。 马格努斯之子缓缓地向后退了几步,再一次地检查了一下,直到觉得一切都挑不出毛病后,他才坐到了赫克特的对面,一边与自己的好友闲聊,一边观赏着自己的战利品展示柜。 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模样,摩根的骄子不由得挑眉。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了这种爱好,阿里曼?” “我也忘记了。” 马格努斯之子喝了一口酒,随意地回答着这个问题,他的大半精力此时都云聚在了那占据了一面墙壁至少三分之一范围的展示柜:三层一模一样的柜台用最精良的天然橡木所雕刻而成,甚至散发着某种绕梁的草木气息,让人闻一闻便觉得心旷神怡。 而与这些本身就可以称之为艺术品的柜台相比,它们上面的展品就未免有些渗人了:那通过精妙布局和辛苦收集而林立的展品们,竟是一颗颗被细心地洗去皮肉,漂白并打磨过的骇人颅骨,总数俨然已经超过了三十个,而且每一个都是各不相同的,它们全部来自于破晓者军团在这些年里,所族灭的各种涉足了灵能领域的异形文明。 作为在整个人类帝国都排的上号的灵能者,阿里曼自然不会缺席这些需要进行漫长精神对抗的严酷战役,他在这些惨烈的灭绝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甚至拯救了不少摩根之子的性命:因此,已经有不少的破晓者把他看做是半个摩根之子了,他也成为了享誉整个第二军团的名人。 正是在此期间,这位马格努斯之子养成了这个奇怪的癖好:当他跟随着第二军团的脚步,无情地荡平了一个新的灵能异形种族和它们的母星的时候,他就在会这个文明宣告消亡的最后几秒,杀死那些能够抵抗到最后的对手,并拿走其中一人的颅骨,以作纪念。 不知不觉间,马格努斯的子嗣已经收集了三十多颗颅骨,虽然它们中的大部分其实并没有给他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但这并不影响这位千子老兵继续以此为乐,甚至专门收集了各种意见,给他的收藏展起了一个动人的名字。 文明之死。 赫克特很满意这个名字,觉得它富有一种虚伪的残忍,但是当他再一次看向了那些甚至能够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颅骨,又看向了展示架下那张阿里曼用来休息的床铺的时候,他还是有了一个疑问。 难道,阿里曼每天晚上都是看着这些颅骨入睡的么? …… 他果然改变了好多。 赫克特在心中暗暗感慨着,而他的视野扫过了那陈列在房间角落里的各种武器,以及那个被反复擦试过的【竞技场大满贯】奖杯的时候,这个感慨不由得愈加深厚。 “你也觉得我改变了很多么,赫克特?” 在一旁,阿里曼轻声的问询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耳旁,这让摩根的大只佬思考了一下,才旁敲侧击地给出了一个模糊答案。 “最起码,在你刚刚到来这里的时候,我们谁都想不到你会成为竞技场的高级会员,而且还会成为上一届剑术大乱斗的冠军。” “这不算什么,赫克特,毕竟那个冠军名不符实,很多破晓者的真正精英都没有参加,像泰拉老兵这样的剑术大家,基本上都是比赛的观众与裁判:我记得巴亚尔就从来不参加这种比赛?” “这个比赛的最初目的,就是决出巴亚尔之下的第二剑士。” “……合理。” 阿里曼沉默了一会儿,才严肃地点了点头: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第二军团这位第二连连长的强大,即使阿里曼已经在竞技场中进步了太多,早已今非昔比,但是在巴亚尔面前,他依旧只是一个颇为马马虎虎的【一合之敌】,甚至不能让认真起来的和蔼骑士出第二招。 想到这里,再想到诸如阿库多纳之类的存在,连阿里曼都不由得开始了怀疑:难道在军团二连长这个职位上,更为容易催生出一些战力上的怪物么? 仔细想想,这种结论似乎还有一些科学的解释:一般来说,各个军团的一连长大多都是偏向于统御的角色,因为他们的真正职责是管理或者辅佐原体管理军团,那么那些专心于武艺,对待其他方面并不热衷的人物,便会自然而然地成为第二连连长。 这么一想,似乎也合理? 就这样,阿里曼一边在心里瞎琢磨着,一边与赫克特天南海北地闲聊,他们不断地跳跃着话题和争论,几年的友谊让他们早已对各自的兴趣和领域知根知底,能够让友谊的小船轻巧地避开那些不愉快的角落,并长久地停泊在他们能够继续谈下去的地方。 就比如说…… “赫克特。” “我听说:你在塑像师协会的初级考核中通过了,现在已经是那个兴趣协会的中级成员了?我想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一件小事而已。” 摩根的骄子尽管在嘴上不断谦让着,但是他的笑容早就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喜悦:毕竟他已经为了这个考核而反复努力好几年了,而通过这几年的努力,他成功地让各位评委们接受了他的审美与艺术,把他们拉到了相同的赛道上。 于是,他就通过了:尽管他的风格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用那些评委的话说,我所雕塑的作品非常具有……幻想风格。” “他们总是能够在那些作品上面看到无尽的可能性,就像是一位登山者伫立在悬崖的地步,畅享着在头顶那抹蓝天的照拂之下,又会有着怎样的风景。” 聆听着赫克特尽力压制着骄傲的自吹自擂,阿里曼的眉头反而有些皱紧了:他总觉得这些评语似乎话里有话,不过他明智地没有把这一点指出来。 “我听说每一个通过了考核的作品都会被留下来,用于装饰塑像师协会的大厅:也就是说,我下次去那里参观的时候,就能够在大厅中看到你的作品么?” “短时间内有点难,阿里曼,因为他们陷入了……某种争执。” “怎么说?” 赫克特沉默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说明这件事。 “简单来说,我用于通过考核的作品是一副大型的浮雕,大到能够划分不同区域,从头到尾地讲述完一个事件的那种:而评委们正在争论要把它放在哪个区。” “……你雕刻了很多事件?” “其实就一个。” “但是四个评委分别认为,我雕刻的是军团的一次胜利游行、母亲的一次大讲座、连队内部的一次兄弟会议、或者一场由原体主持的集体授勋仪式:四位评委各自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一时僵持不下。” “……” “所以,赫克特,你到底雕刻了什么场景?” “呃……” 难得的,在破晓者军团第二十三连连长的坚毅面容上,出现了几丝颇为明显的尴尬,他挠了挠自己的脸庞,欲言又止。 “我……” “我雕刻的其实是我们的基因之母与军团重聚的那一天。” “……” “……” “有照片么,能给我看一下你的作品么?” “当然。” 阿里曼接过了那张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他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赫克特雕刻的浮雕,马格努斯的子嗣很认真地浏览了几遍,他的面色在古怪与怀念中流转,而赫克特愈加地不安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阿里曼?” “呃……不,没什么。” “也许这张照片实在是有点太模糊了,赫克特,我看不清更多的具体细节,所以我无法向你阐述我的观点和收获。” “这样啊,好吧。” 在摩根之子低下头,有些惋惜的叹气的时候,阿里曼则是因为对好友的谎言,而心虚地把自己的目光移向了别处。 他可不想让赫克特知道,他在那副浮雕上,看到了自己赢得那次剑术大乱斗时的身姿,那雕刻出来的模样简直惟妙惟肖,就像用快门记录下了当时的那一刻,又把它精巧的平移到了这些浮雕上。 …… 阿里曼不禁叹气。 赫克特这家伙的艺术水平,真是越来越邪门了,而且伴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邪门程度似乎也有了一种奇异的攀升姿态。 就比如说他的第一个作品,那个他口中的摩根塑像,迄今为止已经在两百名参观者,那里得到了不下五百种答案了,而且这些答案彼此之间也毫无规律可言。 为什么答案比答题者还多? 因为同样的人,在不同的时间里看到那尊塑像,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会变化的:比如说阿里曼,他第一次看到那尊塑像的时候,以为赫克特雕刻的是阿巴顿,但是后来的几次观赏中,他却又分别看到了几名破晓者战士的脸。 这些战士各不相同,彼此之间没什么共同之处: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干系的话,那就是他们都参与过当初与阿里曼的热烈交流,而且是诸多对手中,最让阿里曼感到记忆犹新的那几个。 他甚至觉得,他在内心深处有点痛恨那几个家伙:也许这就是塑像会在他眼中变幻的原因? …… 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马格努斯的子嗣又微抿了一口酒,无声地感慨着,但就在他准备继续在心中腹诽一下自己的好友的时候,一次无意的瞥视,却让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赫克特的目光已经离开了这次谈话,飘向了阿里曼的展示台上:具体来说,他在带着狐疑的姿态,仔细观察着其中的一个诡异展品。 “阿里曼。” “你跟我说,这些异形都是被我们在前几年中分别剿灭的种族,而你则是保留了它们的头骨:但是为什么这个模样的颅骨,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我们与这个模样的灵能异形开战过么?” “还是说,我们在过去的几年里曾经分开作战过一段时间?” “我记得没有啊:你一直在跟随我的第二十三连一起征战。” “那么,我们剿灭过长成这样的异形么:话又说回来,这种异形的颅骨还真是独特,哪怕以我这种外行人的眼光,也觉得这种颅骨非常具有收藏价值。” “那么,我就更应该对它们有所印象才对啊……” 赫克特看着展示柜,还有茫然的自言自语着,虽然他的话题并不是严肃的诘问,而是一种颇为单纯的困惑,但依旧足以让一旁的阿里曼露出惊骇的面色了。 那个颅骨的确颇为显眼:在一众野蛮的同类中,它居然透露出了某些端庄和优雅,尤其是上面自带的几缕淡绿色的痕迹,以及那只有反复把玩才能形成的包浆,更是成为了画龙点睛的一笔,让它比起纪念品,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因此,它颇为显眼:甚至是有点太显眼了。 “……” “咳!” 阿里曼重重地咳嗽了几下,在吸引到赫克特的注意力之前,这位马格努斯之子就已经换上了一副足以让人信任的脸庞,他看似随意地回答着赫克特的话语,语气平淡地就像是在回答对晚餐的决定。 “啊,你说那个啊,那是我们在一次与异形海盗的遭遇战中,我所收获到的战利品,它曾经的主人只是一个雇佣兵而已,也没有更多的同类随行,所以你没有印象。” “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它的确很有收藏价值,所以我才打破了我的惯例,将它放到了这个展示柜的上面,很漂亮,不是么?” “这样啊。” 赫克特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太怀疑阿里曼的话语,只不过,当他们再一次碰杯,开始寻找新的话题的时候,一个早就已经消逝的疑问在他的心底一闪而过,却又很快地再次消失了。 …… 话说…… 塔拉辛中士是不是说过,他好像丢过什么东西来着? 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啊。 (本章完) 第272章 耳鬓厮磨 伴随着针对于奥西里斯灵能种的灭绝战争,以人类帝国的完全胜利而结束,极限战士与破晓者在银河南部边疆的诸多军事行动,也最终告一段落。 这场战争终究也没有掀起更多的波澜:除了对于基利曼和他的子嗣来说,奥西里斯的族灭具有着更多的复仇快意之外,这个种族其实并没有更多的特出之处,它并不值得帝国去特意记住它的名字。 对于现在的人类帝国来说,它的每时每刻,都在银河系的不同星系之中,消灭着成千上万个诸如此类的异形种族,无论它们到底有没有伤害人类的能力与过去,仅仅是它们的存在,就足以令人类之主的大军无情地降下毁灭的福音。 也许奥西里斯的确是一个强大的种族,也许在未来,它们的确有可能用自己的力量与无情,在银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这些对于现在的帝国和泰拉来说,毫无意义,在人类之主那不知疲倦的毁灭军势面前,灵能种们和银河中无数的文明没有任何区别,它们注定将被帝皇的战争机器所摧毁,它们注定会用自己的骸骨与死亡,来奠基属于人类文明的伟大复兴。 即使不是极限战士和破晓者这两个军团,也会有其他的远征舰队来摧毁这个种族:因为在帝皇对于未来的幻梦中,当然没有这些可憎异类的位置,它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化作一摊干涸的血泥,让帝皇的仆从得以脚踏其上,高歌着自己伟大主君的万世英名。 人类之主盘踞在祂那永恒的辉煌王座之上,用祂灵魂之中那无穷无尽的恶念与超凡脱俗的力量,不断地罗织着颠覆银河中一切文明的可怕图谋,祂是所有文明心中执妄与恐惧的具现,因为那王座之上的戮意是如此的沸腾与厚重,足以吞噬掉所有的希望与梦想,怒火与纷争,爱意和恨心,直到一切的一切都臣服于那幽深皇宫之间,所不断回荡的、单调的宏图大业之声。 而在此之前,人类帝国这台吞噬着一切的战争机器,绝对不会停止它的脚步,一道又一道冷血无情的命令会不断从神圣泰拉的高洁殿堂中发出,督促帝皇麾下那无悲无喜的大军继续前进,直到人类能够摧毁银河之中的一切。 …… 【又或者吞噬它们。】 在银白色的王座上,阿瓦隆的女皇轻声低语着。 她翘着腿,有些心不在焉,雪白的柔荑与瘦削的肩头以一种慵懒的角度互相成就的,倚靠在王座上的身姿与其说是端坐,倒不如说是一种有所保留的斜卧,就似乎让她唯一保持坐姿的理由,便是那只懒散地靠在一侧扶手上的纤腕。 蜘蛛女皇的发丝此刻正以一种严肃与松散并列的状态而存在,它们被简单的束缚住,却依旧能够随意地散落在王座的各处,影影绰绰地包裹着这位慵懒的皇女,而在这些雪白藤蔓的衬托中,那用苍穹与夜幕所点缀的纱裙未免有些玩忽职守,直到翘起的双腿将这些不菲的靛青丝绸不断揉捏着,将它们化作了神秘的群山纹路,遮蔽住了它们身后那雪白的小腹处,时不时一闪而过的、无序的奇异光芒。 那里散发着灵能的气息。 基因女王懒散地打着哈欠,她深深地窝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享受着无人能够观赏到的悠闲,那双狭长的眼眸此时正在眉间的不断抚摸中愈加不振,昔日令人畏惧的青蓝色深渊俨然化作了一池和蔼的清泉潭水,甚至就连几丝银发沾染到了两侧的面颊之上,和浑然不觉。 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留在了那拄着头颅一侧的胳臂上,而另一只胳臂则是无比虚浮得停留在了半空之中,不断地变幻着,在那些苍白的指甲间,隐约能够听到类似于硬币翻转的声音。 摩根聆听着这些声音,她看似来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这位基因之母只是窝在那里,细长的睫毛几乎要立刻地闭合,只剩下最后的一丝明亮,伴随着她胸膛中那微弱的轻鼾声,共同鸣唱着一曲昏昏欲睡的抚慰。 她坐在那里,低着头,保持着一种宛如维纳斯塑像一般的沉默与寂静,唯有她胸前那汹涌的两尊半球一起一伏,破坏了这种安静,而在她的脚下,在她的身边,在这个她称孤道寡的一方天地之中,此刻的一切都在伴随着她的气息,陷入了一种神圣的安眠之中。 但很快,一阵并不沉重,却足够清晰的皮靴踏地声,便伴随着堆砌起来的佳肴所裹挟的香气,一同打破了基因女王的安眠,这鲁莽的入侵者从王座间的后门中走出,就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摩根的身侧。 【室女座】推着她的餐车,在发现自己的造物主似乎正沉溺于小憩之后,她歪了歪脑袋,便端起了餐车上的一盘水果,里面摆满了最新鲜的苹果梨和绿葡萄。 原体的侍女一只手端着这盘专门从天堂世界上送来的珍果,而另一只手则是轻易地抓住了王座扶手上的一个空余,将自己的整个身躯拖到了王座的一侧,然后捻起那串最新鲜的葡萄,缓缓移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 “您要的葡萄,大人。” 她轻车熟路,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原体没有回话,而是用一阵拖延的轻哼作为回应,她仔细地闻了闻空气之中的些许甘甜,面容微微扬起,两片苍白的嘴唇张开,便精准地衔住了最下方的那一颗,舌头轻轻一卷,便裹入了口中,慢条斯理得开始了咀嚼。 基因原体吃的很慢,而室女座等的也很耐心,直到一整串青翠的果粒都落入了蜘蛛女皇那似乎永远也填不满的腹囊之后,原体的侍女才放下了果盘,一边揉捏着主人发酸的肩头,一边有些奇怪地用目光打量着重新缩了回去的摩根。 “您不舒服么,大人?” 【不……我只是在休息……我有点疲惫,我的阿尼亚。】 原体的回应断断续续,伴随着一股又一股困倦的拖延。 “可是您刚刚吞噬了那么多的异形灵魂,理论上来说,您现在的精力应该很充分才是,最起码应该比寻常时候要活跃一些。” 【因为它们根本不够,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原体打着哈欠,她向自己的侍女展示着那只空闲的手,在苍白手指的不断翻转间,硬币碰撞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室女座的空气讯息接收器里,但她的视觉阵列却并没有捕捉到任何类似于硬币的物体。 “这是什么,大人?” 【硬币,一种看不见的亚空间硬币,没有价格,也没有标识,但又的确具有着,足以让亚空间的那些生灵为之疯狂的价值。】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她随意地介绍着这个无心的产物。 【我在与奥西里斯的战争中收割了无数的灵魂,但是将它们分别归类却又无疑是一件麻烦且低回报的事情,于是,我最终选择了这种取巧的方式。】 【每一枚硬币,便是整整一万个异形的灵魂,而根据它们的实力与灵魂强度不同,这些硬币的价值也会有波动起伏。】 “您打算用它们买什么么?” 【不,只是单纯的一群消耗品而已。】 说到这里,基因原体便再次打了一个哈欠,她那稍微睁开的眉眼中透露着一股明显的疲惫,就似乎刚刚在某些极为艰巨的事业中,消耗了自己的全部精力。 “消耗品?” 【是的,阿尼亚。】 【你还记得我的基因之父赠予我的那柄武器么?】 “您准备开始炼化它了?” 【还早着呢,整个奥西里斯种族的灵魂,也只能支持我在我的内心之中,燃起一堆真正的,只属于我的火焰:且不说这堆火焰要用多久才能炼化金属,单单是让这堆火焰能够继续燃烧下去,就需要堪称天文数字的灵魂来支撑。】 【……】 【也许我该想个办法,找几个人来帮我打工。】 “……我有个疑问,大人。” 【问吧。】 “既然您的【火焰】存在于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那您为什么还要耗费如此的精力,甚至专门吞噬掉一整个灵能种族为原料,才能将它点燃呢?” 室女座的疑问是诚恳的,而摩根在闻言之后,从她嘴角所勾起的一抹微笑,则是苦涩的。 【你忘了我的心房中还有着三位欠债的租客么?】 “……我以为它们对您的影响已经很微弱了,大人?” 摩根睁开了眼睛,她那无情的视野扫过室女座,让后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而蜘蛛女皇则是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造物,许久之后,留下了一声叹息。 【尽管你们是我的造物,尽管你们实际上就是另一个并不我完整的我,但我果然还是不能指望,你们能够和我完全的感同身受。】 她的瞳孔中闪烁着冰冷。 【祂们从未消失,我天真的阿尼亚,祂们只是陷入了暂时的安静之中,就仿佛是三头陷入了沉睡的巨龙一般,表示出了一种颇为虚假的和睦与轻松,仅此而已。】 【因为现在是大远征,因为现在是一切被摧毁之前,那仅有的辉煌时刻,因为胜利与征服是现在的主旋律,所以祂们才暂时地收敛起了自己的爪牙,不再彼此进行无意义的冲突,满足于在我的心灵所割下的那些土地:因为无论是祂们还是我,短时间内都无法撼动更多的领土变更,与其继续进行毫无意义的争斗,不如休养生息,等待最后的那一场战争。】 【简单来说:这不是和平,这只是一百二十年的休战。】 【那些神一样的存在在我的心灵中陷入了安稳,祂们不再用最可怕的痛苦折磨着我:所以你才看到了我如今这幅轻松的模样,而我自己偶尔也会沉溺其中,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可以安乐下去。】 【事实上,这样的幻想的确对我很有诱惑力,当我看到我的子嗣与军队对我俯首帖耳的时候,我就会忘记我心中存在的那些深渊。】 【但有些时候,我也会不得不想起来:祂们只是沉睡了,祂们只是无暇他顾,祂们终将再一次回到我的心灵之中,来争夺我的灵魂与命运。】 【所以,在此之前,我需要做好准备。】 “就比如说,你用硬币所燃起的这堆新的火焰?” 【是的,它存在于三方势力以外的废土之中,那是唯一一片我可以安居的土地,我将它悬置在了我的深渊的最上方,用数百万的灵魂将火苗唤醒,并等待着它吞噬掉我留下的那些燃料,渐渐成长:这也许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既然我们已经完成了在银河南部的行动,并且与我们的那位奥特拉玛兄弟相告别了:那么当我们返回了阿瓦隆,对域外黑暗里的那些残余进行一次清剿,并顺便再收割一轮灵魂之后,这股火苗差不多也能够成型了,而到那时,我应该也已经攒够了新的一堆硬币。】 【届时,我就可以正式地开展我的锻造计划了。】 “那您心中的那些……存在,不会进行干预么?” 【祂们不会的。】 【祂们乐得于此,每一位都认为能够从我的锻造中得到好处,而我相信这也是祂们选择了暂时休战的原因:祂们每个人都有一些渴望我去做的事情,如果我的心灵一直是混乱的战场的话,那么我注定无法按照祂们的愿望去行动。】 【所以,祂们给了我一百年的虚无之梦,让如今的我看起来与最普通的凡人无异:这种虚假的馈赠可是诸神最拿手的把戏,也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最喜欢?” 【是的,因为我知道这种作为礼物的宁静时光,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是谁所赠予的,而到时候它又会在何时,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再被收回去:正是因为清楚了这些重要的元素,我现在才敢放心大胆地享受这种宁静。】 【尽管,它只不过是一场短暂又虚假的幻梦而已。】 摩根闭上了眼睛,她看起来再一次回到了休憩的状态中:但是没有人知道,哪怕是最亲近的室女座也不会知道,基因原体的休憩又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有些事情,摩根是注定不会和室女座说的:那没有必要。 闭上眼睛,一些破碎的回忆便如同流水般涌入,伴随着她内心深处那习以为常的刺痛,不断地提醒着蜘蛛女皇,在她选择点燃了那缕火苗的时候,所看到的事情。 她看到了:侵蚀,与痛苦。 那是属于诸神的侵蚀,那是属于她的痛苦。 —————— 在某种意义上,摩根其实向着她的室女座说谎了:得益于这位星辰侍女一号机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于亚空间的类型,基因原体的小小亲信也没有识破她的谎言。 从根本上来说,蜘蛛女皇根本就没有陷入真正的宁静之中,否则她也不需要定期拜访那位被她金屋藏娇的科摩罗女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位竞技场女王在被一点点凌迟掉灵魂时,所泄露出来的轻微呻吟,又的确是一场足以让人沉醉其中的美妙乐章,吸引得第二军团之主偶尔会多停留一会儿。 当然,这并不足以缓和基因女王心中的痛苦:快乐永远都不会是根除痛苦的源泉,也许只有最纯粹的仇恨才可以做到这些。 摩根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就宛如灵魂之海中的那场永恒博弈一般,诸神的竞争根本不会拥有字面意义上的停止,即使它们的意识也许已经避开了彼此,但是它们那从情绪与思想的湍流中所夺取而来的力量,却远不是它们能够完全控制的:即使它们是神。 而这一点同样清楚无虞地彰显在了蜘蛛女皇的心房之中:尽管摩根心中那三座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宫殿都已经陷入了安眠,尽管她甚至习惯了那些声音不再缠绕于她的耳边的宁静,但是在这看似暂时和谐相处的外表之下,却依旧存在着无数沸腾的恶毒火苗。 而在那些象征着摩根心灵世界的废土上,就在三尊神一般强大的阴影中,争斗远没有结束:不同颜色的烈焰与风暴象征着它们各自效忠的主人,继续在无数碎片化的战场上厮杀着:原本恢宏的三方会战已经已然化作了成千上万个小型战场上的拉锯撕扯,虽然没有了诸神间强力碰撞的震撼,但是这种完全混乱的死斗却有着不间断的野蛮与暴力,以一种更为粗鲁和漫长的方式,折磨着摩根的心灵。 毕竟,这些无意识的烈焰与风暴所蹂躏的每一片土地,都是蜘蛛女皇所拥有的心灵与意识,都是她真实存在的那个精神世界。 不过对于摩根来说,这终究是一种值得容忍的改善:原本三尊神灵的角力就宛如三柄利刃在不断的切割着她的灵魂,然后抢夺着各自所占据的那一堆,这样的宏大征伐下的每一击,都足以给蜘蛛女皇带来骇人的痛苦。 而现在,三柄利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虫豸,不断地用锋利的触爪划伤她的土地,用纷争的口器在她的心灵中造成扰乱人心的震荡:这样的伤害虽然同样让人心烦,但是比起基因原体那可怕的体量,这些毫无自我意识可言的亚空间余波又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即使它们的数量铺天盖地,也不足以对摩根造成更多的困扰。 比起三尊星系大小的利刃,无数虫豸的啃咬与爪牙,反而是一种无关紧要的伤害:最起码蜘蛛女皇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在最开始的苦闷之后,她俨然可以完美地适应内心中无时无刻的万千虫群,适应那数以亿计的甲壳在自己的心灵土地上横冲直撞的密集伤口。 更有甚者,她已经把这一切看做是某种宁静心态的背景:尽管无数的烈焰与风暴宛如永无停歇的暴雨一般持续蹂躏着她的心灵,但她已经能够把这些酷刑当做是一种和风细雨的小场面了。 她已经习惯了它们,甚至把它们与真正的宁静一视同仁。 所以,在很多时候,摩根看起来已经有些过于安乐了:这并不是她受到的折磨和痛苦消失了,而是因为她对于痛苦的定义,在这些年间已经有了飞快的进步,除了那些神祇之外的任何手段,似乎都已经无法令她产生困扰与茫然。 简而言之,基因原体似乎已经进入了半个永恒的贤者状态:而且她觉得这种状态还不错,值得她长久得保留下去,以继续维持这种自欺欺人的安乐心态。 而在这种多多少少带有一些痛苦的安乐之中,基因原体便可以从容的调度起自己的精力,去思考现实宇宙中她需要关心的那些重要事情,规划着自己从无数未来里所能获得的最大权益。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侍女便又会成为她无话不说的助手,当室女座打开了自己的密涅瓦阵列,将基因原体贮存在她这里的待思考议程依次排序的时候,摩根的思维甚至能够以最高的速度来运转。 【等级最高的议程是哪个?】 “瓦什托尔、不谐引擎、以及那颗储藏在静止力场中的瘟疫之心。” 【那颗瘟疫之心,最近有什么变故么?】 “并没有,它很安静。” 【安静未必是好事。】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大人,以最快的速度收集它们么?” 【不,我的阿尼亚。】 【如果我以最快速度收集到这三尊神器,那么最大的受益人也只会是我的那位基因之父,而我自己则是什么都得不到:如果帝皇心情不错的话,也许他会因此赏赐我些许的边角碎料,不过他手中还有什么能够吸引我的东西么?】 【没有。】 【但话又说回来:我倒是对海德里希记忆之中,那些名为黄金王座和黑色琉璃的东西,有着略微的兴趣,可惜,即使是海德里希都不太明白这方面的知识,就像他在网道方面也是建树寥寥。】 【我们的这位基因之父,终究是隐瞒着我们,很多事情啊。】 【反倒是这些亚空间神器,比如说那个就潜藏在我疆土之中的图楚尔查引擎,如果我能以任务的名义稍微把握它们一段时间的话,那么对我来说的隐藏好处,可是难以想象的丰厚。】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 “我想我需要提醒您一下:以帝皇对于这些东西的重视程度,他很有可能无法忍受您的把戏,也就是说即使您私下掌握了这些东西,但也不能掌握太久,否则极有可能引来神圣泰拉的大军。” 【我知道,我毫不怀疑我的父亲在这方面的冷酷,在他心中,我肯定是没有那个所谓的网道来得重要的,我甚至怀疑:如果能够得到那个所谓的网道,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所有的基因原体。】 “您已经把您和您的血亲看做是一个集体了么?” 【……】 【这只是事实而已。】 摩根挥了挥手,她又花了一段时间来仔细地思考,才似乎把某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牵连成了一个足以为她谋利的答案。 【打开你的密涅瓦阵列,我的室女座,帮我搜索一下我的军团内务部最近的汇报,我需要其中的几卷,我对它们有印象。】 “截止到目前为止,军团内务部有二十六支小队在进行军团之外的暗影行动,其中九支正在阿瓦隆境内活动,其余则是散落在银河系的各处:您要查阅哪个,大人?” 【第十一小队,我记得他们的任务是探查黑石要塞?】 “是的,大人,的确如此。” “您在大约十四个泰拉标准月之前派遣了这支队伍,前往帝国尚未建立彻底统治的朦胧星域西部,寻找那些传说中的上古遗物:该小队的部分成员在三十二个泰拉标准日之前返回,您亲自接见了他们。” “根据他们的汇报,他们的确在朦胧星域的西北部某处寻找到了任务目标,总共有六个,与您所描述的外观一模一样:但是他们也提及了,这些要塞的体积过于庞大,恐怕很难进行亚空间航行,而且它们距离阿瓦隆也过于遥远,不太可能进行全隐秘的运送。” “还有,该星域此时并不在帝国的掌控之中,掌握那里的几个铸造世界仍在与泰拉进行谈判,但是它们似乎对这些要塞的存在同样一无所知:最终,出于稳妥起见,该小队的一半成员留在了当地,继续寻找线索,剩下的一半则是返回军团来汇报情况。” “这就是有关于内务部第十一小队的一切汇报,大人,他们的确潜入了其中的一座要塞,但是发现它似乎出于休眠状态,需要某种特定的道具才能真正启动。” “不过他们也提到了:这些黑石要塞的确是堪称不可战胜的海战王牌兵器,也许只有山阵号能与它们匹敌,在汇报中,该小队认为您和第二军团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掌握这种力量。” 【又或者让帝皇掌握?】 “……” “他们在汇报中,并没有提及这一点,大人。” 【……很好。】 【说的很有道理,不是么:我曾经苦恼该如何将这些强大的造物运到阿瓦隆来,但是现在这一点似乎迎刃而解了:让我们期待图楚尔查引擎的力量吧,希望它真的像传闻中所描述的那般神奇。】 “您准备用图楚尔查引擎,将黑石要塞运抵到阿瓦隆么?” 【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用上它们,但是有一点我是非常确定的:像这样的东西,我宁可把它们放在我的星域中当景区,也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来掌握它们。】 “英明的想法,大人。” 【那么,其他的事情。】 “卢瑟阁下的手术,以及原铸技术的投入生产计划。” 【卢瑟的手术,我回到阿瓦隆就会立刻开始,至于原铸……】 基因原体有些头疼得揉了揉自己的眉角。 【等我把那个该死的成功率上升到百分之一百再说吧,我可不希望这些在战场上活过了几十上百年的战士,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手术台上。】 “我想这与您的贪心有关:您把原铸手术的步骤从原本的三道加强增加到了六道加强,这让原本已经完善到很高的改造成功率一下子就跌落了下去。” 【既然都是加强,那肯定是要加强到更好:而且我其实还有不少新的点子,没有加进去,海德里希甚至是帝皇的一些想法在我看来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了,我可不想真的驱使一群血肉机器。】 “也就是说,你的确有技术来塑造一群血肉机器么,大人?” 【……】 【从功利角度来说,你的情感阵列是完全没必要的,它属于一种无法挽回成本的造物:但我依旧保留甚至强化了它,因为我并不打算收获一个真正的无情造物,因为我准备让你继承我的影子,我的高贵灵魂的一部分。】 “……” “看起来我还是有一些地方没能成功继承的,大人:比如说您这可贵的厚颜无耻,还有您毫无愧疚的这些话语。” 【是啊,这一点最为可惜:这可是我高贵灵魂之中,最具有价值的两个部分了,我真为你感到惋惜啊,我的阿尼亚。】 “……” “感谢您的好意,大人。” 摩根轻哼了一声,报复般地把阿尼亚精巧的发丝蹂躏成草堆,她能清晰地把握住她的小侍女正在逐渐地掌握情感,因为这一切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毕竟她对于室女座的最初设定之一,就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倾诉对象。 当然,这一改变似乎也蕴含着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就比如说随着时间的延续,室女座对于她的造物主的依赖也在与日俱增,虽然她在重获生命的那一刻,就已经把基因原体视做了银河间唯一需要关注的事情,但是显然,她最近对于基因原体的关注力度正在攀升。 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原本还会动手做做家务,来维系一下自己内心中的那点勤劳感的摩根,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家务了,室女座以超乎寻常地精力垄断了所有的家务,令第二军团之主不得不在颓废的路上,又是前进了一大步。 …… …… 真爽。 当她看破这一点的时候,蜘蛛女皇不由得洋洋得意了起来,同样还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心思:按照现实情况来说,她这算是自己在纵容与照顾自己么? 感觉是一个哲学问题呢…… …… 算了,不想了,反正她的室女座这么好用,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想想别的事情。 【下一个话题,阿尼亚。】 “明白,大人。” 室女座一边将切好的水果放进了她的造物主的口中,一边擦试着摩根嘴角的水渍,她的瞳孔中闪烁着无穷无尽的数据流,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目标。 “重要性第三的话题……” “嗯……按照您当时记录的话语来说:静止力场里的那个混蛋。” 【……】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是原话,大人。” 【……】 【比我现在所想象的还要礼貌不少,果然,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还是太心善了,心善到容易被别人欺负。】 “……”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非常努力地无视了造物主话语间,那些有一点不恰当的词汇。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大人?” 摩根安静了一会儿,她似乎在拄着脸思考,禁闭的眼眸之上是细致紧密的睫毛,将其所有的心思通通遮掩,任何人都无法看到:连室女座都看不到。 而当室女座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心烦。 也就在此时,蜘蛛女皇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已然清亮。 【我的那位血亲兄弟,的确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但那一切都注定会是过去式了,我已经想明白我该怎么对付他了,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办法,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有更多的损失。】 “听起来很不错,大人,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 【康拉德的问题,归根结底也不复杂:不过是一个教育问题。】 【一场再教育,一场漫长且有效的再教育,就足够了。】 “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对他进行……再教育?” 【……】 【从现在开始。】 嗨嗨嗨,又到了推书的时候了,今天推得是一本刚刚上架的新书,作者的文笔和风格都是很不错的,值得一看。 这本书简单来说就是……主角(痞老板养父),佩图拉博和帝皇三人之间那颇为复杂的……亲子关系。 总之,让我们庆贺原体们的昂贵养父终于又多了一个!此乃高歌之时! (本来我还想这本写完写个养原体的,现在看起来只能换一个想法了,因为原体已经不够分了……牙白!新书思路很难想的啊!) (本章完) 第273章 康拉德和午夜幽魂 当午夜幽魂第二十七次看到了那尊丑陋的石像鬼之时,他终于在内心中向着自己叹气,向着那抹顽固到不肯低头的阴影叹气。 这完全是在白费力气,就像是一条蠢到家的野狗,在不断地追逐自己的尾巴一样。 康拉德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尽管他是咬着牙承认的。 昔日的诺斯特拉莫之王不由得弯下了自己的腰杆,用两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73章 康拉德和午夜幽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4章 你的午夜幽魂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迷宫之外,去属于我的那片废土上去。】 “这里不是你的国度?” 【并不完全是。】 “……那,我们去干什么?” 【把你卖了。】 “?” 【你实在是太能闹腾了,我已经养不起你了,于是我决定把你卖掉算了,卖去科摩罗的黑煤窑里面挖一辈子的煤矿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74章 你的午夜幽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5章 卢瑟的新生 “欢迎您的回归,大人。” “阿瓦隆时刻等待着它的主人再次莅临其上,您已缺席太久了。” 【难道我的缺席,对你们造成了什么困扰么?】 “并没有,大人。” “阿瓦隆依旧忠诚于您,它的每一寸土地与每一缕空气都依旧在忠诚得服务于您的大业,毕竟这是它们的生命能够存在于世,能够存续于此的唯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75章 卢瑟的新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6章 图丘查引擎 “就是这里么?” “是的,就是这里:古尔格拉德保护国区域的佩迪图斯星系,我们此行的唯一目的地,而这次行动的最初命令,则是直接来自于军团的基因原体本人。” “那我到时能理解,我们为什么会带来如此庞大的阵仗了。” 伫立在【泪痣号】那华贵风格的舰桥上,破晓者军团的第三十三连连长迪尔姆德,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76章 图丘查引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章 涅槃之人 “你的改变真是让我感到由衷的震惊,卢瑟。” “比起以前,现在的你变强了很多:非常多。” “侥幸而已,阿巴顿阁下。” “这种理由可不能解释在你身上发生的改变,不过,我其实也不太在意这一切的原因:比起讨论这些科学理论什么的,我们两个还不如再切磋切磋,你觉得怎么样?” “……”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77章 涅槃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8章 二连长,量产的二连长 “涅槃之心……你们为什么要叫它这个名字?” “因为它的作用与功能: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个刚刚通过了所有临床测试的研究产物,可以让拥有它的每一名破晓者,获得在死亡的无尽追捕中挣脱,甚至借机再度涅槃而起的宝贵力量。” “第二条生命?”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事实上,它的能力远比这更为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78章 二连长,量产的二连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9章 哥特战争 朦胧星域,哥特星区。 此时,这是一片在熊熊燃烧的无主之地,来自于银河另一端的破晓者大军,正无情且谨慎地蹂躏着该星区的数百个世界,直到它们尽数被插上了人类帝国的旗帜。 自从大约十二个泰拉标准年之前的第二次冉丹战争之后,泰拉政权还从未在朦胧星域有过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扩张行动,毕竟在某种意义上,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79章 哥特战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0章 摩根的梦想 朦胧星域,哥特星区,独眼巨人星团。 “……” “情况有点不对劲。” “诚实可靠的塔拉辛啊,你似乎已经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 “一场会对你的纯洁信誉,造成无可挽回的玷污的巨大阴谋,似乎正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蔓延着,试图吞噬掉你这些年辛苦积攒下来的那些良好名声。” “……” “这样可不太好啊……” “摩根阁下。” 看着舷窗外那静谧到比黑夜更为死寂的星空,破晓者军团的资深技术中士塔拉辛,不由得对着窗面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着。 骤然从亚空间中脱离的远征舰队,就宛如一枚缓缓落在水池上的干枯落叶般,没有溅起哪怕一星半点的涟漪,原本在跨过亚空间和现实宇宙的帷幕时,必然会引起的刺眼光芒,已经太久没有付现在【曙光女神号】的周围了。 塔拉辛中士甚至有点怀念那些毫无意义的光芒了,而除了这种怀念之外,在索勒纳姆斯之主那对真实情感进行着粗糙模仿的脑部模组之中,同样酝酿着另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名为焦虑的苦闷。 第二军团的主人,技术中士的顶头上司,与它有着某些小误会和小合作的摩根女士,已经太久没有召见她麾下最为诚实可靠的塔拉辛阁下了:这位基因原体似乎正在酝酿着一些小秘密。 而伴随着舰队距离某些地点的越来越近,塔拉辛中士也已经能够确定,摩根女士到底在谋划着什么样的小秘密了:她在渴望着那些沉睡的毁灭之物所拥有的力量,她在渴望着那些她无法理解的,属于最黑暗岁月的浩瀚。 她在渴望着,某种还不应该被唤醒的力量。 想到这里,塔拉辛中士便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了那颗正在舰队的阴影中瑟瑟发抖的小恒星,他记得很清楚,只要再跨过了这个默默无名的星系,就会抵达一个存放有某座黑石要塞的宝藏之地。 也就是说,不久之后,技术军士就会得到召见了:毕竟除了它以外,蜘蛛女皇还能去哪里寻找,对于这些远古之物颇为了解的顾问和幕僚呢? 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欢快就冲淡了潜藏在死灵霸主运算逻辑中的忧虑,让它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了一些。 “黑石要塞啊……” “我都快忘了它们了:毕竟它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毕竟那些需要它们杀死的东西,早就倒在我们的脚下了,虽然我们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而且再也拿不回来了。” 塔拉辛低声地感慨着,宛如齿轮一般的腔调,比它身边的那些无情战争引擎更为冷漠,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在评断着王座之下那些芸芸蝼蚁们的生死荣辱。 其实,早在破晓者们于哥特星区中第一个被摧毁的异形世界上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时候,塔拉辛就已经推测出了摩根此行的真正目的:毕竟像黑暗之手和暗夜之眼这么有标志性的名字,哪怕放眼银河也是颇为少见的。 从那时起,死灵霸主就猜到了基因原体的目的:在最开始,它的确有些不安,甚至想要对摩根的行动加以阻拦,但是很快,索勒纳姆斯之主就意识到了一样让它多少有些尴尬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军团的探索者修会带新人的缘故,对于现实里的时间一向没什么具体概念的塔拉辛中士,直到破晓者的老兵们悉数登场时,才赫然发现,自己对破晓者军团的认知,居然是已经有些落伍的版本了: 那些在一百多年前,被它亲手带起来的第一批探索者们,也就是破晓者军团的泰拉老兵队伍,在对于考古之路的研究上,早就已经渐入佳境,学有所成,甚至隐约能够赶上塔拉辛自己了。 当这些技术愈加娴熟,但是也渐渐退出考古事业的老手们,在他们基因之母的一个命令下,再一次地倾巢而出的时候,死灵霸主才发现:在它的这些宛如蝗虫一般贪婪和高效的学生面前,它居然已经没什么核心竞争力了。 虽然单个的破晓者老兵对于考古的熟悉程度,还远远不如塔拉辛自己,但当他们集体出击、分工合作、配合默契,花一份时间就可以席卷一个巢都的时候,分身乏术的塔拉辛中士也不得不颇为可怜地伫立在原地,感慨万千。 时代变了啊。 它的学生们都长大了。 在付出了努力,却依旧没能阻止摩根之子们在一处神庙中高举起黑暗之手后,技术中士也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一切,默默鼓掌,随意地在心中放弃了努力。 那一刻,在它的胸膛中,居然有了几丝欣慰,而它的身影,也不由自主地显得有些落寞。 毕竟从根本上来说,它并不担忧摩根能够得到黑石要塞,索勒纳姆斯之主有那个信心:蜘蛛女皇是发挥不出这些古老造物真正的力量的,让她拥有黑石要塞,就像是让一只懵懂的肥猫盘踞在一把枪械的旁边,也许她会要有意无意地触发一些力量,但是究其根本,她注定看不清那背后的秘密。 甚至可以说,相比于那些同样窥伺这些力量的存在,蜘蛛女皇反而是一个更为安全的人选:对于塔拉辛和它背后的那个种族来说,人类可要比银河之中的大部分势力来的更为稳妥,因为他们是如此的年轻且稚嫩,对真正的力量和恐怖一无所知,哪怕是他们心中对于疯狂和野心的最大幻想,也比不上塔拉辛记忆中的随手一捧。 想到这里,死灵霸主心中的最后一丝焦虑也烟消云散了,它慢慢地摇了摇头,从短暂的认真思考中走了出来,低声感慨着自己那糟糕的运气:只因为它现在就在这艘船上,那么在未来,当它的那些同类开始讨论有关于黑石要塞的问题的时候,它肯定难逃责任。 即使它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它也会搭上它的好名声,平白无故地受到一大批诸如盗窃和背叛之类的可鄙指控:它甚至能够想象到奥里坎那家伙上蹿下跳的身影了。 “不划算啊……” 聆听着荣光女王级战舰再次开启亚空间折跃的沉闷声响,从索勒纳姆斯之主的发声器官中,不由得倾吐出了这些低沉的悲叹,但是很快,这种悲叹就化作了一种不怀好意的自言自语。 “不过……” “既然横竖都会被指控参与了这次偷窃,那么我到不如……” 在低声自语了几句后,索勒纳姆斯之主那始终冰冷干涩的发声组件之中,居然蹦出了几缕不怀好意的沉闷干笑,让它隐藏在兜帽中的面容,也露出了几缕绿芒。 “现在,我需要思考的反而是另一个问题了。” “那么摩根阁下,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召见我呢?” —————— 【……】 【我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如果你忘了:那说明那件事情应该不重要,摩根。” 【……的确如此。】 在图丘查引擎那亲切又冰冷的提醒下,蜘蛛女皇点了点头,从善如流,便继续闭上眼睛,聆听着身边室女座的汇报。 “根据帝国的文案记载,早在大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独眼巨人星团便被帝皇亲自指定,成为了主要的远征和探索方向之一,帝国的先行探索舰队早在三十三年前就发现了这里,并将其命名为了独眼巨人星团,随后,他们又与附近的独立铸造世界【哥特】取得了联系:这也是这个星区被正式命名了为【哥特星区】的原因。” 【……】 摩根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说,在大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我的那位基因之父就有意的向这里探索扩张了?他也想要这些黑石要塞么?】 基因原体的问询既像是在询问她身边的室女座和图丘查引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在听到了她的问题之后,亚空间神器只是保持着某种沉默,转身开始运作起了舰队的跃迁工作,倒是室女座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迅速地给出了一个回答。 “应该不是,母亲: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探索舰队在独眼巨人星团中,发现了堪称取之不尽的大量稀有矿藏,其丰沛程度足以开采数十个千年,如无意外,仅仅依靠这一点,独眼巨人星团就可以成为银河系中最重要的工业枢纽之一。” 【也就是说,我的那位基因之父是因为这一点,而不是哥特星区之中的黑石要塞,才特意把独眼巨人星团标注了出来?】 蜘蛛女皇的双手交叉,抵住了下巴,她没有直视自己的这个便宜女儿,但仅仅是她目光中的三二余光,就足以让室女座收起她的自信满满,冷静的思考与否认。 “我无法保证这一点,母亲,毕竟您的那位基因之父,似乎并不是会在意这些凡世俗物的人,而且他极有可能知晓这些存在。” “他的确知晓,摩根。” 一直沉默不语,运转着整个远征舰队的图丘查引擎,在破晓者的战舰向着最终目的地折跃的短暂瞬间里,突然地发话,肯定了室女座的言语。 “不过在这一点上,你其实是有着优势的,摩根:你的那位基因之父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他对很多远古的秘密也不甚了解,因为他并没有时间去探索银河的每一个神秘角落,他总是很懒,或者很忙。” “所以,在有关于黑石要塞的问题上,你领先于你的父亲。” 图丘查的话语,让基因原体不由得侧目。 【你很了解他?】 “算不上了解,不过在我的知识储备中,有他的名字:这样的人物足以在最简短的银河历史书中留下姓名,甚至占据一页的篇幅,早在最遥远的过去,他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无数的预言之中,也随之出现在了我的理解与记忆里面。” “需要我向你诉说更多有关于他的事情么,摩根?” “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如今这场他亲手挑起战斗之中的结局。” 【……】 图丘查引擎的话语让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她就像是一只真正的蜘蛛一般,安静地盘踞在自己最信任的角落之中,耐心地估量着下一个猎物,是否拥有着让她亲自出手与承担风险的资格。 而在一旁,室女座已经睁大了眼睛,显然在期待于,接下来她将会记录到的秘密:不知何时,记录各种秘密,再将其毫无保留的呈现给自己的母亲,已经从室女座的天生职责,化作了某种她会为之而主动出击的爱好和偏执。 摩根随意一瞥,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并没有加以管束。 而当她的目光收回的时候,蜘蛛女皇才赫然发现,似乎是出于某种本能,亦或是在她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在图丘查引擎的话语刚刚传入她的耳中时,她就已经给出了一个坚定的回答。 【不。】 她说到。 【我不感兴趣。】 在那一刻,哪怕是室女座瞳孔中的千般错愕,也比不上蜘蛛女皇自己内心中的万分之一。 但就在下一秒,当冷静的空气伴随着一次深呼吸,再一次地灌入了第二军团之主的胸膛时,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便又瞬间的停息了下来:摩根微笑着,缓缓地转头看向了图丘查引擎,重复着自己刚刚的话语。 【是的,我不感兴趣。】 【我对我的那位基因之父的结局不感兴趣,图丘查,他的胜利不会让我变好,他的失败也不会让我变得更坏:从我意识到了我究竟是什么的那一刻开始,我对我的未来就已经有了一定的预期,我的那位基因之父的所作所为,虽然对于我的未来会有影响,但是还没有达到一言九鼎的地位。】 【反之,我倒是可以以一位看客的身份等待着,等待着他所开启的那场大戏,等待着他注定的那个结局,那个胜利或失败。】 【如果他胜利了,那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如此伟大的胜利定然伴随着尸山血海,单单是要维护这一胜利,就足以花费他所有的精力了,到那时,我倒是不介意放手我的一切,带着我的财产们离开他的国度,尽情享受着他为我们争取来的美好时光。】 【银河是如此的广大,广大到如果我想藏匿的话,我可以在星炬之外的黑暗中,再建一个帝国,阿瓦隆的繁荣昌盛对我来说也没有更多的意义,如何一切合适的话,我其实更想要我的子嗣们,甚至是那些优秀的凡人们,能够为我打理好我的一切,让我自己拥有一段真正的休息时间,以旅者的身份,看看不同世界的风情。】 【这算是我的一个梦想。】 【而如果他失败了,那么情况也不会变得更糟:像他那样的人物是注定不会被彻底打败,亦或是彻底杀死的,他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为了他痴心一片的人类撑起最后的天空。】 【到了那个时候,一个虚弱且空泛的银河,自然会有着属于我的一席之地,他的苦难会成为我割据一方的根本:当然了,如果他的继承者们会是如此不堪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借机扩充一下我的财产,从帝国的尸骸上篡取他对我的一切辜负和伤害,让原本属于他的权力和子民成为我的私有财产。】 【这个未来听起来也不错,也可以算是我的另一个梦想。】 摩根冷静且缓慢地诉说着这些话语,她抚摸着室女座的发丝,安抚自己的女儿,而就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图丘查引擎因为这些感慨而陷入了沉默。 “我有些不明白,摩根:你既可以放弃你的权力,又可以贪婪的扩张你的权力:为什么你能够同时做到这两个极限?” 【因为权力并不是我所渴求的地方,如果权力有益于我心中的真正目的,我就会追求,如果它没那么重要,那我也不会珍惜:统治无数的世界与凡人固然美妙,但是我也不想承担随之而来的沉重。】 【如果我的父亲成功了,那我就不需要权力了,因为我会生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而如果他失败了的话,我反而需要抓紧我手中的权力,并篡夺更多,以此来保障我的力量,足够我在未来的无序纪元中继续生存下去。】 【就这么简单。】 【当然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改造这个世界,然后把它托付给那些对我俯首帖耳的人物,而我自己则是可以安享休憩的时光,坐看云卷云舒,身边再簇拥着我的儿子和女儿们。】 图丘查安静了一下。 “你和一个人很像,摩根。” 【谁?】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这个答案的,摩根。” 【那就算了。】 蜘蛛女皇闭上了眼睛,没有再深究图丘查引擎的话语,而是沉默地感受着自己的旗舰在亚空间中畅通无阻的快乐:她知道,这样的快乐是体验一次少一次的。 倒是在她的一旁,室女座在默默地记录下了母亲的话语后,翻了翻自己手中的备忘录,发现还有个问题没有得到解答。 “有一件事情,母亲。” 【说。】 “为什么,您很担忧帝皇会知道这些黑石要塞?” 【……首先我纠正一点,他已经知道了,所以这并不是我需要担忧的问题:而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担忧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我了解我的那位父亲:如果他找不到这些重要,但又不够重要的东西,那么他不会在乎,但如果他发现我找到了这些造物……】 【他是极有可能会不请自来到我的面前,分几杯羹的。】 “您不想把黑石要塞交给他?” 【的确不想:其实如果要我交出一到两台的话,我也并不会抵抗这个命令,毕竟我的力量现在还远远不如他,现在还不是找他讨债的好时候,我真正在意的是……】 摩根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微微一动,掌中便浮现了两个烁动着亚空间能量的盒子:里面赫然装着能够操作黑石要塞的远古神器。 【这两个神器,能够操作黑石要塞,做到任何事情:包括命令它们自我销毁。】 【所以,如果黑石要塞分别在我和帝皇的手中,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这两件神器,又该放在我们哪个人的手中呢:它们分开摆放可是会失效的,但是一旦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中,另一个人便永远也不会安心。】 【现在,你明白了么,我的女儿:这是一个信任的问题,一个无解的问题。】 【我不信任他,我不信任我的那位基因之父。】 “……那,如果……” “他信任您呢?” 室女座的天真无邪让蜘蛛女皇愣了一下,但随即,她只是摸了摸自己造物的柔软发丝,嘴角上勾勒着一丝无所谓的色彩。 【无论他信不信任我,我的阿尼亚。】 【我都不会在乎:我不在乎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我也不相信有关于他的任何善意。】 “真的?” 【……】 【当然了。】 摩根轻轻的回应着,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向别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视着自己的女儿。 (本章完) 第281章 黑石要塞 朦胧星域,哥特星区,独眼巨人星团。 “它看起来就像帝国之拳军团所拥有的山阵号一样庞大,不过比起那台不可思议的造物,它似乎又有些阴邃与邪魅的感觉:我不觉得它会是人类的造物,哪怕是那个早已消逝的黄金时代,应该也造不出具有如此气息的静谧堡垒。” 当破晓者军团的禁卫总管,同时兼任军团执政官的让—拉纳—芒泰贝洛,第一次看到了名为黑石要塞的存在的时候,他先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随后,他便看向了身边的战友,如此评价道。 与首席老近卫军做出相同反应的破晓者大有人在,事实上,当效忠于摩根的战舰在图丘查引擎的帮助下,丝滑地润到了第一台黑石要塞所在的星系的时候,远征舰队中所有的智库,以及拥有着灵能潜力的摩根之子,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他们的眉头。 因为他们感觉到了,某种来自于未知领域的沉重压迫,那并非是恶意,而是一种远古巨兽在沉睡中悄然吐露的鼻息,却足以让他们这些弱小的后来者为之颤栗。 而拉纳就是这些莫名战栗者中的一员,作为蜘蛛女皇麾下最强大的子嗣之一,首席老近卫军理所应当地拥有着一些关于灵能领域的天赋:如果在别的军团,这样的天赋足以让他成为智库部队的骨干,甚至走上更高的位置。 但是在破晓者军团中,拉纳的灵能天赋就显得很平庸了,他也没有刻意地去开发它们:像他这样的破晓者大有人在,他们因为继承了摩根的血脉而拥有着灵能天赋,但是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并没有走上那条道路,而蜘蛛女皇对此也没什么强迫或督促的心态,倒是让破晓者的智库部队有些黯然神伤。 拉纳对灵能避而远之的原因和他的大部分战斗兄弟一样:他虽然拥有着这种天赋,但是却并没有学习它的必要理由,而且在他的内心之中,他敬畏着灵能的危险性,这种敬畏远远大于对力量的渴求。 毕竟,虽然明面上始终没有提起过,但是当初对于普罗斯佩罗的短暂旅途,的确在不少破晓者战士的心中留下了昏暗的影子,无形地扼杀了他们通往灵能的道路。 拉纳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有没有基因原体的推动: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该想的事情,更何况,如果这真的是原体想要的结果,拉纳也不觉得他的基因之母做错了。 灵能的波涛会带来便利和力量不假,但它同时也会带来危险,以及某些猝不及防的麻烦:就比如说现在,当他们的战舰愈加靠近那座缟玛瑙色的奇异要塞的时候,尽管所有人都陷入了某种低沉的气压之中,但是那些破晓者智库的状况却无疑是最糟糕的。 某些低阶的智库甚至需要战斗兄弟的搀扶才能站立,而像拉纳这种,没有走上智库之路的潜在灵能者,虽然情况同样不乐观,但是相对来说,却又好上太多了。 所幸,这样的闹剧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当最后一艘战舰也跃迁出了亚空间之后,基因女王便命令整个远征舰队暂时停泊,随后,一股来自于王座间的无形气浪在转瞬间席卷了所有的战舰,轻易地驱散了每个人脸上的阴鹜气息。 而与此同时,首席老近卫军接到了来自基因之母的单线联络:他需要集结一支精干的队伍,随时等待原体的召唤,与军团之主一起对黑石要塞进行试探性登陆。 拉纳聆听着这道命令,重复听了三遍:按照他的想法,他觉得基因之母亲自参加这种有未知危险的试探性登陆,多少有些不妥,但他也并没有劝谏的打算。 将近十个泰拉标准年的相处让拉纳逐渐了解着他的主君:禁卫总管很清楚,他的基因之母会在哪怕最愤怒的关头,强行保持着自己的理性,聆听来自于子嗣和部下的诚恳谏言,并因此而做出让步、改变甚至是道歉,这是她身上永远无法被抹除的优点。 但与之相对的是,在情况没有那么紧急的时候,最好不要违逆来自于阿瓦隆之主的要求:哪怕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任性,甚至是异想天开,也都不要去违背她,或者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命令被刻意地漠视与拖延了。 那会造成很糟的结果:糟糕到没人想知道,也没人想经历。 毕竟总的来说,虽然蜘蛛女皇很清楚谏言的价值,但是在她的骨子里,她依旧是一个对于违逆和顶撞感到深恶痛绝的人物,尤其是这些恶行来自于她的孩子的时候:在这一点上,阿瓦隆之主其实和任何一位普通的母亲没什么区别。 在大约几年的相处中,拉纳看清了这个时候,他并没有选择声张出来,而是以自己的方式保证了老近卫军中不会出现类似的错误:事实上,他甚至为自己对于基因之母的如此了解,而感到骄傲。 想到这里,一向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禁卫总管,在自己的嘴角上勾勒着一抹弧度,他剥开了欢呼着原体之名的人群,走向了老近卫军的住宿区域:他还有一个来自于原体的命令需要去立刻执行。 就像他说的,原体一向不喜欢她的命令被漠视与拖延。 —————— 【这个星系对于亚空间力量的排斥程度,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严重:在我的印象中,也就只有那个令我憎恨的陷阱,拥有着相同的氛围与功效。】 【这也是这些远古异形造物的能力之一么?】 蜘蛛女皇倚靠在她的银白王位之上,掌中是室女座刚刚沏好的热茶,她的灵能视野随意地扫过了脚下的王国,直到发现她的禁卫总管正在以最快速度去集结起她的禁卫军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笑容才变得更为真挚了一些。 在这种愉悦中,她看向了王座之下,那破晓者宫廷里,新晋的无情宠臣,也是她暂时的首席知识顾问:名为图丘查引擎的存在。 而亚空间神器的回答,是一种永恒不变的稳定:快速、简洁、直白,充斥着让蜘蛛女皇赏心悦目的可贵条理性。 “对于这一点,我的记忆储备告诉我的是:塑造这些黑石要塞的原材料,即黑石,本身就是一种可以用来操纵亚空间能量的造物,这种操作具有双向性,而黑石要塞可能放大了这种力量。” “现在它在你面前所展示的,很有可能就是它对于亚空间能量的强力抑制手段:几乎所有的黑石造物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黑石要塞无疑是其中做的最好的那一批。” 【……】 摩根交叉起手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你刚刚说,黑石这种材料对于亚空间能量的操纵,是具有双向性的:也就是说,它可以反过来加强亚空间的能量,削弱灵魂之海与现实宇宙之间的帷幕?】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摩根:诚然,运用黑石造物,在现实宇宙中打开一道亚空间裂缝,是最简单也是最基础的操作,但是你永远都不知道,那道裂缝吐出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感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对于亚空间裂缝也没什么兴趣,我又不是我那位谦逊内敛的普罗斯佩罗血亲,我在意的是:如果我能够调动这些黑石造物的力量,暂时的加强与亚空间的联系,那我的实力会不会得到一个短时间的提升?】 “的确可以,不过似乎并没有这种必要:你现在的实力已经非常可观了,摩根,而且你在灵魂之海的天赋同样很不错,即使是在我的记忆储备中,也没有许多比你更可怕的亚空间适应者。” 【但是还不够,图丘查:我时刻都记得,在那些比我更强大的存在面前,我是一个多么的弱小与卑微的存在,因此,我永远不会放弃对于安全感的追求,永远不会放弃解决我心胸中的难题。】 【而力量,真正的、能够属于我的力量,就是最直白,也是最有效的答案:无论何时,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暴力,永远都是银河中的硬通货。】 “……的确如此。” 亚空间神器陷入了一阵近乎于思考的停滞之中,它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反驳摩根的言论,于是,在安静地搜索一番后,它继续用着心灵之中的通道,向着蜘蛛女皇倾泻着汹涌的信息流。 “好吧,如果你向我提出疑问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在很久以前,曾有两种用黑石打造的器具,被投入到了战争之中,它们分别是黑石两个作用的体现。” 【两种?】 “是的,其中第一种叫做黑石方尖碑,它的存在是为了抑制亚空间与现实的联系,其效果可以通过堆积数量而增强,对于亚空间的能量甚至是精神侵蚀,都有着非常不错的反制能力:它们被特意打造成了顽固的存在,如果你仔细寻找它们的话,应该还能找到。” 【它们的效果很显著么?】 “如果使用得当的话,你可以让一个星系、甚至更广袤的土地,完全脱离亚空间的影响,不过以这样的强度计算的话,任何生命也很难在该领域中健康地存在。” 【我明白了,下一种呢?】 蜘蛛女皇挥了挥手,在她的示意之下,室女座开始奋笔疾书。 “至于第二种,很抱歉我已经忘记了它的名字,但它同样是某种黑石构造体,不过,它的作用是用来增幅与诱导亚空间的能量,从而互相串联,掀起一场能够影响到现实的亚空间风暴:如果布置得当,只需要十几个该类型的造物,就可以让数十个星区的土地与外界几乎完全失去联系,从而达到不战而胜的效果。” 【……】 【这是一种进攻的手段?】 “当然。” 图丘查引擎的声音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气息,但这并不影响蜘蛛女皇心中的无垠猜测:摩根不得不承认一点,当图丘查说明了,这种造物可以让一大片区域与外界失去联系的时候,她脑海中所浮现出来的第一个词语便是…… 五百世界。 【……】 摩根缓缓地扭动了一下她的脖子,嘎吱作响。 她的眉头不曾舒缓。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她的那位奥特拉玛血亲:罗伯特,居然已经给了她如此之大的压力? 他的世界、他的国度、他那总是不离手的书卷、他那沙沙作响的羽毛笔、他那支蠢到可笑却又让人嫉妒的蓝莓酱军团、还有他那张总是散发着傻笑的脸…… 【……】 居然会让她忌惮。 居然会让她……恐惧。 【……啧……】 摩根闭着眼睛,有些烦闷。 她不得不承认:每当她在黑暗中独自思索,揣摩着与帝皇为敌的可能性的时候,那个名为罗伯特的存在,已经一次又一次地闯入了她的计划之中,把一切搞砸,然后令她不安了。 就仿佛,如果她不能拉拢或者限制住奥特拉玛的话,那么只要罗伯特稍稍认真一下,他麾下的浪潮就足以碾碎蜘蛛女皇的野望,不留下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她没有信心对抗那位奥特拉玛之主,没有信心对抗他的五百世界和军团,尽管她已经为此而不择手段地扩张着自己的国度,强化着自己的军团,但阿瓦隆联邦的领土越是扩张、破晓者军团的实力越是强横,摩根心中的焦躁,反而是愈加的明显了。 因为伴随着阿瓦隆的扩张,蜘蛛女皇也能够越来越清楚的感受到了,五百世界的强大:当她拥有一个母星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奥特拉玛有什么可怕的,但当她拥有一个星区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开始揣摩罗伯特所拥有的力量了。 而现在,伴随着阿瓦隆的愈加稳定和繁荣,伴随着蜘蛛女皇治下的核心世界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之多:她反而开始了恐惧。 因为,当她真正看到了一百五十个核心世界能够提供多么庞大的力量,再联想到那个早已结合的五百世界,又该如何强盛的时候:她终于陷入了某种不安之中。 因为强大、因为前进、因为愈加靠近那个高度,摩根反而清楚地意识到了五百世界的潜力,反而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力量之弱小。 因为强大,所以恐惧。 【……】 也挺不错的,不是么? 摩根不由得笑了起来,苦中作乐地安慰着自己:最起码,现在能够意识到这件事情,总比到时候被奥特拉玛重兵压境时才意识到,要强上很多了。 往好了想,她现在不就拥有了一种也许能够压制奥特拉玛的方法了么,虽然远远不够,但是留给她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她不着急。 想到这里,突然缩紧的心脏终于适缓了大半,蜘蛛女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打算继续和图丘查引擎讨论一些问题:而就在此时,她看到了室女座瞳孔之中的思考。 【在想什么,阿尼亚?】 “我在想一种可能性,母亲。” 摩根挑起眉头。 【说说看。】 室女座酝酿了一下思路,然后指了指自己电子板上的内容。 “我在想,母亲:如果未来有一天,银河发生了变故,而您渴望着作壁上观,收渔翁之利的话,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运用一下,刚才所提到的那种黑石造物。” 【……具体说说。】 “我认为,亚空间风暴不一定需要用来限制别人:如果我们真能唤起一场可以大体控制的风暴,那这不正是一个绝佳的掩护么?” “因为风暴的存在,我们可以合理的作壁上观,不会过早的投入到银河的混乱之中,而且风暴还能保护我们的国土,避免最开始的战火燎到我们身上:直到您准备迈入银河战场的那一刻。”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花了不到一秒的声音,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室女座的话语,随后笑了。 【把你的话记下来,我可爱的阿尼亚。】 “是的,母亲。” 【另外,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类似的想法,一样可以记下来,不过要特别标注一下,不要和我的想法弄混了,这会造成麻烦。】 “明白,母亲!” 声音似乎更雀跃了一些。 摩根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算作是某种奖励,随后,她的灵能触觉传回了某种讯息:拉纳已经集结好了他的队伍,三秒之后,他的汇报就会来到她的面前。 第二军团之主揉了揉自己有些酸麻的胳臂,她站起身来,打量着面前的占卜仪中,所投射的巨大身影:即使是基因原体亲自率领的远征舰队,在黑石要塞的面前,也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鸿沟般的差距,反而激发了蜘蛛女皇心中的火焰。 她要获得这种力量,马上! 【在临行前,我想我应该再问你一次,图丘查引擎:你确定只要将你安置在黑石要塞的中心,你就可以将这些庞然大物,精准地运回到我的阿瓦隆么?】 “当然可以。” 漂浮的亚空间神器在摩根身边缓慢地转着圈,话语之中,居然夹杂了某种被质疑能力的不满。 “比起这个,我想你更应该担心黑石要塞对你的态度,摩根,你应该也看到了,它对于亚空间能量的排斥性很高,像你这样的存在如果登上它的舱室,极有可能令它的意识产生某种明显的恶意。” 【它会杀死我?】 “并不会,但它极有可能会排斥你,将你挤出它的舱室。” “事实上,在那个时代所诞生的大多数造物中,对于外来存在的抵触是一种通用的主观情绪,就比如说与黑石要塞同样古老的网道,便会排斥某些它眼中的对手。”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图丘查引擎:位于独眼巨人星团的这台黑石要塞,已经是所有的黑石要塞之中,最有可能为我所用的那台。】 “的确如此,毕竟你掌握着黑暗之手和暗夜之眼:这意味着,如果你想的话,你其实可以忽略它们的态度,强化让它们成为为你而战的兵器,甚至用漫长的时间来污染它们的意志,让它们成为你的强迫意志下的傀儡,但是这样的行为终究拥有着隐患,所以我认为,你最好先尝试说服它。” 【它能够被说服?】 “它是最年轻的那一个:所以成功率也是最高的那一个。” 【……】 【好吧。】 伫立在王座之前,蜘蛛女皇撇了眼黑石要塞那庞大的投影,思考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 反正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精神的领域之中。 她们感觉到,距离第一波登舰工作的所有准备完成,还有大概五分钟的时间。 足够了。 —————— 从她第一次睁开眼睛,拥有清醒的意志开始算起,截止到目前的这一刻,蜘蛛女皇已经在银河中行走三十多个年头了,而她的力量也在这些时日中,与日俱增。 现在,对于摩根来说,随手唤起能够笼罩一个世界,蔓延小半个星系的灵能浪涛,已经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当她那看不见的地第三只眼睁开的时候,无论这个星系的灵魂之海在此之前拥有着怎样的乱象,现在,它们都必须陷入沉寂,它们都必须屈膝臣服。 因为蜘蛛女皇不喜欢被忤逆。 伫立在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最深处,摩根随意地挥了挥手,在亚空间的波涛中,一只能够紧握住小行星的胳臂便飘然现身,成为了她的先锋与使节,探向了那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远古异形造物。 蜘蛛女皇着重的看了一眼黑石要塞在亚空间中的投影:令她感到颇为有趣的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黑石要塞在亚空间中所投下的影子,居然和它在现实中的轮廓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考虑到灵魂之海那扭曲与转变的本质,这可真是难得的一幕。 基因女王微笑着,在不知不觉间,黑石要塞在她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层:所以,尽管那个异形造物面对着摩根的气息,却依旧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但蜘蛛女皇还是散发着尽可能大的善意和温婉,将自己的灵能之手装点为了某种象征着善意的存在,缓慢且有礼地伸向了她面前的古老要塞。 在灵魂之海中,她的意志以能伪装出来的最大善意,开口了。 【你好,我是……】 “砰!” 话音未落,蜘蛛女皇的眉头就猛的皱了起来,她完美的面容也在响声鸣起的那一刻出现了裂痕,露出了假面之下的惊愕与愤怒: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摩根的灵能之手伸到了黑石要塞面前时,它的反应。 古老的异形造物没有回应摩根的话语,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它那阴云一般的身影在蜘蛛女皇的问号尚未落地之时,便令人猝不及防地猛扑了一下,就像呲牙的幼犬扑向了它臆想中的猎物一般。 摩根眼看着自己的灵能之手被黑石要塞的阴影笼罩了一瞬间,随后,一种灵魂上的疼痛就让她本能般地缩回了手,甚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在对面,黑石要塞已经再次窝成了一团,就像是蜷缩在角落中,以对抗大敌的野兽。 蜘蛛女皇没有立刻理它,她看向了自己的灵能之手,感受着上面的疼痛:疼痛并不剧烈,还算不上是一次攻击,但是轻微的酸麻触感还是肯定了它的存在,这种感觉就像是…… 她被黑石要塞咬了一口? 【……】 摩根挑起了眉,她看向了黑石要塞的所在:隐隐约约之间,她好像真的能听见某种夹杂着敌意与得意的波纹,作为古老造物在灵魂之海中的声音,传递到她的身边。 …… 很好。 蜘蛛女皇轻笑了一下:她最后的,也是仅有的那点善意,在这一刻被仔细地掩埋了起来,因为它们看起来已经没有使用的必要了。 伴随着她的嘴唇嗫喏着,那两个自从被找到,就一直没有脱离摩根身边的远古异形造物:黑暗之手和暗夜之眼,便被蜘蛛女皇那不可撼动的意志所擒获,拖拽到了她的面前,被紧握于手中。 两个本就为了亚空间而存在的异形造物,在久违的接触到了灵魂之海后,立刻就散发出了源源不断的波涛和能量,让黑石要塞觉查到了它们的存在。 两个造物的亚空间波涛甚至吸引来了一些隐藏在灵魂之海深处的恐怖目光,它们有的来自于变幻的迷宫和享乐的王庭,还有的则是在自己的神坛上扬起头颅,渴望着比一个文明的供奉更宝贵的猎物。 但就在这些足以令无数星系陷入动荡的存在,兴奋地向这里窥探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蜘蛛女皇那冰冷的瞳孔,以及可怕的微笑。 摩根察觉到了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随意地轻哼了一声:下一秒,无数能够摧毁世界与文明的存在,便静悄悄地收敛它们的气息,离开了这个逐渐死寂的角落,头也不回地逃向了它们各自的阴影之中,宛如惊愕的鸟雀扇动起翅膀,仓皇地躲避着猛兽捕食的现场。 蜘蛛女皇甚至懒得去搭理它们的存在:像这种误打误撞,闯进她的灵能视野的家伙,她在过去的那些年里遇到了太多,它们大多弱到甚至不敢直视她的存在,只能在瑟缩中滚落到卑微的泥尘里。 比起这些见怪不怪的家伙,摩根反而更在意黑石要塞的态度,而现实也的确没有让她失望:当两枚远古异形神器开始散发出它们独特的气息之时,黑石要塞明显陷入了停滞之中,它回想起了这些能够控制它的存在,也看到了摩根的意志已经牢牢地掌握着这些东西了。 基因女王的嘴角勾起,她没有再废话,也没有再装作什么友善的态度:根据之前她不断学习与研究的进度,她已经掌握了黑暗之手与暗夜之眼的最大用途。 在灵魂的海洋中,在蜘蛛女皇的意识所缔造的寂静中,她微笑着平举着两件神器,同时操作着它们身上的某些程序,不紧不慢地欣赏着黑石要塞身边的气息。 一步、两步、三步…… 明明是须臾之间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却被摩根拖延成了一场漫长的折磨戏剧,而当她的手指停在了最后一步之前时,她再一次的看向了面前的古老要塞,没有说话,意思却是非常的明显了。 只要再进一步,只要她按下最后的程序,两枚远古异形造物就会下达不可扭转的命令:届时,摩根面前的黑石要塞将因为这一无法违背的命令,而自我解体,它的存在和意识都将瞬间湮灭,再也不会在宇宙中停留了。 显然,古老的异形要塞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它陷入了低沉的死寂之中,原本跃跃欲试的野兽心态被收敛了起来,肆意鸣叫的幼犬不得不缩回了自己的角落之中,眼中还有着不甘与怨恨,却也不敢再露出自己的爪牙了。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转变似乎只在一瞬间。 而摩根看到了这一切。 她笑了。 蜘蛛女皇再一次地挥了挥自己的胳臂,重新呼唤着她庞大的灵能之手,只是这一次,她的手掌不再是纯粹的温柔与善意,而是一种沉默威严下,包裹在笑容和温暖中的坚硬铁掌,不由分说地降临到了黑石要塞的头上,赞赏它的沉默,嘲讽它的无奈。 这一切没用太久:当摩根的铁掌安抚着异形要塞的投影,却没有受到任何反噬的时候,她一边紧握着只差一步的毁灭,一边打量着这头不情不愿的野兽,开始在心里衡量着它的用法,评估着它能为她带来多少的力量。 至于它的沉默与敌意:摩根并不在乎,既然它已经迈出了屈服的第一步,蜘蛛女皇就并不担心之后的那些步骤带来。 底线,从来都只是一种一次性的东西,永远不能再生。 黑石要塞现在是她的,那么它就永远都是她的了,蜘蛛女皇有的是时间来慢慢调教它,让它知道自己的定位与极限。 而现在,她最需要做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可以了。】 【登舰吧。】 (本章完) 第282章 黑石要塞中的阴影 朦胧星域,哥特星区,贝西摩尔节区,弗拉里斯星系。 “这是最后一个了,最后一座黑石要塞。” “终于,这股力量被全部地紧握在了我们的母亲掌中。” “阿瓦隆和帝国都将因此而变得更加强大,更加不可战胜。” 当拉纳再一次看到了黑石要塞那森严的阴影时,他的心态俨然已经平静了不少:禁卫总管依旧充满敬畏地仰望着那座庞然大物,心中却没有了最开始的那一缕战栗。 原因无他:在收复了第一座黑石要塞之后,破晓者军团的远征舰队在基因原体的率领下,马不停蹄地再次席卷了整个哥特星区,花费了不到两个泰拉标准月的时间,将整整五座远古异形要塞,紧紧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亲眼目睹到了,他们的基因之母是如何让这一台台恐怖的造物俯首称臣,甚至温顺的跟随着他们的舰队,在图丘查引擎的跃迁光波中离开的时候,所有破晓者心中那对于黑石要塞的原本敬畏,便轻而易举地被围绕着军团之主的狂热仰望淹没,并彻底地消失了。 在这种狂热之中,自然没有留给敬畏和战栗的位置。 原本偏僻且结构稳定的【盖瑟曼】星系,被破晓者们定位为了暂时的军团集结点,随后,庞大的远征舰队跟随着他们的原体,运用图丘查引擎的能力,将一台台找到的黑石要塞陆续运抵了这里,准备届时进行前往阿瓦隆母星系的集体性亚空间跃迁。 前五座黑石要塞的收复都大体算得上是顺利的,不过在这五座被收复的远古造物之中,除了位处于独眼巨人星团和布里吉亚星系的那两台黑石要塞,对于蜘蛛女皇的举措都着相对活跃的反馈之外,剩下的那三台黑石要塞,则是表现得与寻常死物没什么区别。 它们没有反抗摩根:但它们显然也不想理她,更不会主动地配合她的命令或威胁。 凭借着两件远古异形神器和图丘查引擎的帮助,蜘蛛女皇勉强把这三台沉默的黑石要塞开走了,但在她的内心中,她同样清楚,短时间内,她注定无法倚仗这三台黑石要塞的力量了:它们也许能够作为阿瓦隆境内的某种守卫重器,可是不会有随军主动出击的能力。 毕竟,她马上就要失去图丘查引擎这件神器了,没有图丘查引擎的帮助,仅凭着她手中的这两件控制器,想要驱使这三个装死的远古造物,的确是一件难事。 不过转念一想,不是还有两座黑石要塞会遵守她的命令么:如果是主动出击的话,这样一股力量暂时来说也是足够了。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的心情多少有些明亮了起来:黑石要塞的反抗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而且她在短时间内,也不需要倚仗它们的力量,两台能够主动出击的黑石要塞已经足以让她满意了。 在这种满意中,基因原体指挥着自己的军团,来到了第六台黑石要塞的所在地,在迅速且充足的准备工作之前,已经驾轻就熟的破晓者们围绕着他们的基因原体,开始进行又一次的登舰工作,检查黑石要塞中可能存在的危险,并为接下来的收复行动做好准备。 这是一项轻松的工作:因为在之前的五次中,虽然黑石要塞的内部充斥着阴暗低沉的氛围,但是摩根之子们始终都没有遇到危险。 这一次,他们同样如此认为。 —————— 来自阿瓦隆母星的库林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慢慢地哈了口气,他敲了敲身旁那些缟玛瑙色的奇异墙壁,难掩自己脸上的不喜神色。 库林从不喜欢这些东西,也不喜欢这个名为黑石要塞的地方:尽管他所在的小队已经进行了五次相同的登舰工作,但他依旧无法适应这里的低沉气压,就像高大的爱尔兰猎狼犬无法适应一个狭窄的灰黑色铁笼一样。 破晓者的新血慢慢地将那口气吐了出去,就像一声叹息。 他开始想念【曙光女神号】上的军团大竞技场了,那里宽阔、野蛮、能够任凭他肆意奔驰,酣畅淋漓,挑战那些伟大的战士。 巴亚尔、拉纳、赫克特、阿巴顿、阿里曼…… 但是他知道,他现在是回不去了:因为竞技场已经暂时关闭了。 破晓者军团的作息和风气,在休憩时间里有多宽松,在战时就有多严格,在第二军团之主的构思之中,她将宽松的休憩时间看做是某种可以积累的阈值,以供她的子嗣在最清苦的战时,能够保持良好的战斗状态和稳定情绪。 仅就目前来说,这种推理似乎没什么问题,就连库林这种已经小有名气的军团刺头,对于原体的命令,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也不想多说什么。 “做好警戒,库林。” 在破晓者新血的前方,一个与黑石要塞同样沉重的声音撞进了他的耳中,让人无法反驳,库林收回了心思,点了点头,作为对于小队长的回应。 小队长名为凯斯巴,是这支五人队伍的领导者,他是泰拉人,虽然不是最早的几批军团战士,却同样拥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这让他得到了库林的尊重与信服。 在凯斯巴的领导下,五人的先锋小队驾轻就熟地探索着黑石要塞的内部,说是探索,其实却更像是一次检查: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登陆过五座黑石要塞了,这些异形造物的内部结构存在着惊人的相似性,就仿佛是同一批次被打造出来的工业化产品一般。 所有的走廊和殿堂都透露着超乎想象的严谨,极为坚硬且类似于缟玛瑙的金属建筑材料打造了眼前迷宫般的结构,这些异形造物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即使有一万名破晓者战士同时登舰,在人手方面却依旧有些捉襟见肘。 在这种情况下,库林所在的小队不得不承受着超量的任务,因为军团的主力部队要第一时间去接手与检查黑石要塞的动力能源系统和能量网格,前者确保了这台造物能够继续运行,后者则是人类能够在这里生存的最大保障。 按照他们的任务目标,先锋小队不辞辛苦地探索了一整条宽阔的外侧回廊,慢慢地接近了这些螺旋形通道的尽头,他们距离军团主力所在的中央区域已经不算远了,库林甚至能听到远方一些战斗兄弟们的呼唤声。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通讯平台依旧是近乎死寂的:黑石要塞的低沉气氛扼杀了用科技和灵能实现高速沟通的可能性,这也是库林讨厌它的另一个原因。 收敛起自己的厌恶,破晓者的新血老老实实地跟随在小队的左后侧,履行着自己的责任,看起来一切静好:直到他突然发现,原本富有节奏感的小队步伐,被一次突兀的停顿所打断了。 “!” 走在最前方的凯斯巴并没有出声,但他终止了自己的脚步,摆出了一个手势,带着他的部下们贴在了墙壁上,随后,他用脸上的表情下达了命令,示意他的部下们看向视野尽头的走廊末端。 库林随之看去。 没有任何灯光所照拂的黑石要塞内部,比起哪怕最寂静的午夜也是不遑多让的,无数个纪元的漂泊虽然没有让这些奇异的造物积累上厚厚的灰尘,却也着实剥夺了任何生命在这里的最后一丝惬意。 直视黑石要塞的无尽长廊就宛如直视黑夜本身,会激起内心中的无尽惶恐,在这种状态下,哪怕是一粒飘荡的灰尘,都是如同星辰般刺眼的存在:更何况是一抹在黑暗中浮现的诡异亮光。 库林看到了:那亮光出现在了长廊的末端,出现在了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无法看清的昏暗中,但他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任何自然存在能够发出的光亮。 因为它漂泊在半空中。 凯斯巴皱了皱眉,在他的无声指令下,两名破晓者战士做好了远程支援的准备,能够发射出去的紧急求援讯息也准备就绪,在做好这一切后,他带着包括库林在内的两名战士,走在了前头,身后则是跟着那两位火力输出者。 五人小队再次前进,他们摆出了标准的战斗姿态,气息也不由得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很快,他们就走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上,而那阴影中的存在似乎也感知到了他们的靠近,他没有逃跑,而是伫立在那里,甚至向他们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存在向他们靠近的时候,库林有了一种明显的压抑感,他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阴影似乎更深邃了一些,他就像是站在一座看不清底部景象的无底深渊之上。 破晓者的新血听到了同样的困惑之声,从他身边的那些战友口中传来:显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那个阴影中的存在的确有着某种压迫感,无形的压迫感,就像是灵魂之海中的一块巨大黑斑。 库林不由得嘟囔着,可他的不满很快就被一种错愕打断了:伴随着那阴影中的存在走到了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五人小队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之物的身份。 他,居然也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 在几名破晓者的惊愕之中,这名沉默寡言的阿斯塔特战士,伫立在了一个看起来礼貌且安全的距离之外,他身穿着一套mk2型号的动力甲,看起来有些过于破旧了,而且并不是完整的一套,是很明显的东拼西凑的产物。 只不过,那套动力甲的某些细节让几名破晓者皱起了眉头:那些头盔和关节之类的地方虽然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却掩盖不住一种随之而来的古怪臭味,而这名战士虽然沉默且严肃,但是他行走的姿态却又透露着某些不协调的感觉。 更大的问题是:他的动力甲涂装是破晓者们从未见过的颜色,那是一种介于钢铁之手和钢铁勇士之间的深灰色,没什么亮泽,就像是夕阳之下的一片灰蒙蒙的莽原。 在五人小队的记忆中,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不是进行这种涂装的。 所以,尽管对方也是一名阿斯塔特战士,但是破晓者们的刀锋和枪口却并没有完全放下,虽然出于礼貌,他们没有直接指向这名沉默的战斗兄弟,却只是稍稍地压低了自己的武器。 凯斯巴开口了,他并没有佩戴自己的头盔。 “我是凯斯巴,摩根之子,在此向你致敬,陌生的战斗兄弟,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所属队伍,以及你来到这里的原因:这里还有其他的战斗兄弟么?” 小队长的声音消散在了冰冷的走廊之中,却并没有得到回应:那名战士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摩根之子们,久久不言。 这举措实在是诡异:那两名负责火力掩护工作的破晓者,已经悄悄地抬高了枪口。 而就在这时,站在队伍一侧的库林,却看到了那名阿斯塔特肩甲上的痕迹,尽管那个痕迹已经极度的模糊了,但他依旧能辨认出来。 那是…… “队长。” 库林低声开口。 “他好像是……第十一军团的?” “他肩甲上的那个数字,是x1?” “……” 凯斯巴沉默了一下,随后,库林听到了泰拉老兵的喉咙中窜出了一句源自本能的咒骂。 “该死!” “准备战斗!” 没有丝毫的犹豫,凯斯巴向自己的战士下达了命令,所有人旋即高举起了他们的利刃和枪械:但是之前的那些许放低在这个时候酿成了致命的恶果,因为就在那抬起枪口所多花的一瞬间之中,那名原本沉默寡言的【阿斯塔特】,却如同一道谁都看不见的黑影一般,径直撞向了破晓者们的队列。 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最前方的凯斯巴,小队长及时地举起了自己的刀刃,挡住了来自于这无名袭击者的,宛如利爪的双手。 此时此刻,已经无人会在意为什么这家伙的双手就像是某种猛兽的尖锐利爪了:因为就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刻,无名阿斯塔特那破旧的头盔就被某种野蛮的怪力从内部突破了,它的下半部分炸开,但露出的并不是嘴巴或牙齿,而是一大股扭曲的血肉。 库林清楚的看到了一切:成那缺口之中,争先恐后地涌出了一大团蠕动的卷须口器,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霸王章鱼一般,那数十条蠕动触须的颜色也令人胆寒:那是一种近乎于腐烂人肉的色泽,随之而来的恶臭也诉说着相同的气息。 在任何一名破晓者能够反应过来之前,这一大团蠕动的恶意就毫无留情地绕过了交错的刀刃,刺向了凯斯巴的脖子,一举把整个喉咙甚至小半张脸吞如其中,随后,刺耳的酸液腐蚀血肉的声音,就清晰地回荡在了每个人的耳边。 在那一瞬间,库林听到了一声尖叫,又或者是咆哮,他分不清那是因为愤怒还是惊恐,他也不知道那是他自己,还是其他战斗兄弟发出来的:年轻的破晓者战士被眼前的血淋淋一幕刺激着,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迅速地陷入了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冷静之中。 在这种冷静中,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却又清楚地通过自己躯体的下意识动作,知道他该干什么:他咆哮着举起了自己的利刃,冲向了那绝不是他的战斗兄弟的怪物,用雪白的锋芒刺向了那因为破旧头盔的碎裂,而露出的缺口。 在那缺口之下,他并没有看到任何的皮肤,只有腐烂的血肉。 刀刃深深地刺入其中,同时感受到了某种类似于坚硬盔甲般的阻碍,而野兽一样的咆哮,那无名的怪物吃痛的放开了凯斯巴,甩开了库林的利刃,也躲过了从另一面袭来的破晓者。 它还想继续进攻,但是凯斯巴已经举起了战刃:小队长的半个下颚被腐蚀到甚至能看到牙根,但这并不妨碍他举起刀刃,甚至没有陷入慌乱和愤怒之中,他咆哮着让两名部下退到他身后,而就在库林和另一名破晓者照做的时候,两名负责火力掩护的摩根之子,则是天衣无缝地抓准了这个空档,精准地释放了他们的怒火。 无数的钢铁与烈焰在下一个瞬间被倾泻到了这个怪物的身上,甚至迅速地撕裂了那副东拼西凑的动力甲,但是却没有打下哪怕一滴的鲜血:摩根之子们发现,在那副破烂的动力甲下,还隐藏着一层格外坚固的,类似骨骼的存在,腐烂的血肉依附在它们上面,对于凶猛的火力无动于衷。 一名火力手压着牙,他迅速地掏出了另一把手,精准地命中了怪物的头颅,将眼睛所在的部分打得稀巴烂:怪物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而停顿了一下,但它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前进,这不禁让久经战阵的破晓者们都感到了一种荒诞。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怪物,还拥有着与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的时候,随之衍生的阴暗思想足以令在场的每个人心情沉重。 “继续开火,用火力压制它!” 凯斯巴无情的下令,所有的战士都拔出了自己的配枪,他们不再奢求立刻杀死眼前的怪物,而且不断地打击着它的关节和四肢,限制它的行动力: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比起直接杀死,活捉这个怪物明显更有价值。 他们很快就成功了,在汹涌的火力面前,眼前这个与阿斯塔特相像的怪物被迅速打断了双腿,倒在了地上,破晓者们用无情的目光注视着它,丝毫不敢停止掌中火力的不断压制。 但就在他们进行一次轮换的时候,一种微弱的尖鸣声,从每个人的自动感应系统中传来。 “还有敌人,不止眼前的?” “我也感应到了:这种声音就像是蜘蛛在地板上爬行。” “是走廊末端么?” “不是……我无法确定……感应系统在这里被压制了。” “灵能感知也是,眼前的这个怪物有古怪。” “声音越来越近了!在哪!” “不在前面!” “不止一个!” “它不在地面上……墙!声音从墙上传来!” “不止墙!还有天花板!” “头顶!从我们的头顶!” “开火!!!” 在黑石要塞最深邃的黑暗螺旋之尽头,伴随着无数愤怒的战吼和野兽一般的嘶鸣,血与肉依次流淌在了万年不变的冰冷墙壁上。 殷红的鲜血,腐烂的肉。 —————— “情况有些不对。” 禁卫总管皱起眉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呵住了旁边有些茫然的战斗兄弟们,其身后是刚刚被检查完的动力能源系统。 “怎么了,长官?” 有人询问到。 “……” 拉纳没有立刻回话,他只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短暂的屏蔽了他的一切感知,用一种源自于内心的纯粹能量,开启了一种无法在现实宇宙中被定义的感应。 在一瞬间,他的感应范围就扩大到了周围的几公里远,无数朦胧的光点汇聚成人影,在他脑海中的黑暗里悄然显现:那些人影正是以拉纳为中心,分散在这一范围内执行人物的各个破晓者们。 【圆桌血缘】 这是被蜘蛛女皇命名为【凤凰改造】或者【涅槃之路】的再改造手术的第五个步骤,也是目前整个破晓者军团中,唯有拉纳和巴亚尔才拥有的能力。 这一改造会带来一种强大的辅佐能力:根据各自的精神强度,接受了改造的摩根之子们,将感应到以自己为核心,一定范围之内的其他破晓者的状态。 包括行动、地点、生死…… …… 等等! 拉纳皱起了眉头,他的所有注意力就集中在了一个角落上:在那里,他感受到了清晰的信号,他的一名战斗兄弟陨落了。 …… 该死的。 禁卫总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位置,他的基因之母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检查着黑石要塞上的种种信息和情况:她肯定走不开,但是涉及到破晓者的损失…… 果不其然,就在拉纳望向基因原体的那一刻,他得到了来自于摩根的一个眼神:不需要更多,禁卫总管以最快的速度布置了围绕在原体身边的防御,然后点起了一支精干的队伍,迅速赶了过去。 那一地点并不遥远,而且因为黑石要塞内部的通讯阻隔,首席老近卫军的队伍反而是最迅速的救援队: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拉纳一路呼唤着靠近的战斗兄弟,组成了一支可观的力量,冲进了他脑海中那个不断闪烁的事发地点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了愤怒的战吼与野兽的咆哮。 没有丝毫犹豫,禁卫总管一脚迈进了回廊之中,甚至有些甩开了他身后的其他战士。 第一眼,拉纳就看到了一名破晓者:他倒在了走廊的边缘,血流如注,胸膛上有着至少四五个骇人的伤口,一条胳膊断了,左耳部分被严重的腐蚀过,甚至能看到蔓延到脖颈底部的伤口中,所透露出来的森森白骨。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真正的死去,他的胸膛还在起伏,因为蜘蛛女皇所赐予的强大生命力,以及不可撼动的加强版假死,而保留着最后一口气。 禁卫总管没有在这名战斗兄弟的身边停留,因为他甚至能听到身后那些药剂师的脚步声,他大踏步地向前,冲向了咆哮发出的地方。 但就在他的步伐即将迈入到那些黑暗中的时候,黑暗中的野兽却控制不住对鲜血的渴望了:也许胜利与战斗让它的野蛮本能不受控制的开始了扩张,甚至放弃了在黑暗中埋伏禁卫总管的可能性。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某个无法形容的存在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像是陨石一般砸向了拉纳的面门,乍一看,那东西宛如远古恐怖电影中的抱脸虫,但是如果仔细一瞧就会发现。 那根本不是虫子,而是一个源自阿斯塔特战士的怪诞产物:这个机家伙只有阿斯塔特的上半身,脸和胳膊都已经被打烂了,露出了没有一丝外皮的腐烂血肉,它的背上有着像蜘蛛一样的腿,帮助它在墙壁上飞快的奔走,并且能够扑向禁卫总管的面门。 但它选错了对手。 原本猝不及防的攻势被更胜一筹的禁卫总管惊险躲过,而眼前之物所带来的骇人也在一瞬间被强行压制了下去,首席老近卫军伸出了他那铁一般的双掌,死死的抓住了这个亵渎的存在。 那破烂头盔之中的蠕动血肉似乎还想故技重施,但是在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向拉纳的脖子之前,禁卫总管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寒芒,无穷无尽的伟力从他的掌中涌现。 “咔!!!” 没有一丝的犹豫,禁卫总管紧紧地抓住了这个怪物的两边,在短粗的咆哮与愤怒之中,他硬生生地用力量撕碎了这个亵渎造物,将它的血肉和骨头撕成了两半,随意地丢在了两侧的黑暗之中,就像一个暴怒的巨人撕碎了一个纸箱般,理所当然。 在那阴影里,似乎传来了最后一股挣扎:但很快,一切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有后续的战斗兄弟们继续赶来的呼喊声。 禁卫总管没有在意其他破晓者们眼中的惊愕,他只是随意地扫了几眼这些亵渎的遗骸,然后聆听着黑暗中的野兽咆哮,淡然下令。 “记得捉个活的。” “母亲应该对它们有些兴趣。” (本章完) 第283章 不速之客 【所以,你将这些怪物的残骸带了回来?】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们的确存在着一定的价值,母亲,又或者说,我们必须从它们身上找到价值所在:毕竟我们的战士不可白白死去,那是无法忍受的。” 拉纳伫立在门扉附近,他的态度恭顺,言语坚定,盔甲上甚至残留着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的斑斑血迹,而在他的面前,总共五具怪物的遗骸被整齐地摆放着,尽管已经彻底地死去了,却依旧被紧紧地束缚住,以避免惊扰到原体。 【说得好。】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认同了禁卫总管的话语,她的目光在面前这几具畸形的血肉融合体上寻觅,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出现损失了?】 “有一名战斗兄弟的腹部装甲被这些怪物背后的镰刀状活体利爪所撕开,在得到救援之前便死于了急性大出血,剩下的四名战斗兄弟虽然都受到了头部和心脏部的致命伤害,但是都活了下来。” “尤其是小队长凯斯巴,他的喉咙被腐蚀了一半,两颗心脏都受到了穿刺性伤害,但是在接受了及时治疗之后,已无生命危险,且头脑保持清醒,预计在休养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重回战斗岗位。” 蜘蛛女皇安静地聆听着禁卫总管的汇报,心中倒也没有更多的惊愕:每个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都会从他们的基因原体那里继承一些东西,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但是影响和改变却都很显著。 而对于破晓者来说,身为基因之母的摩根,固然让他们的补员能力跌到了一个堪称惨淡的地步,但是作为补偿,第二军团的战士却拥有着仅次于马格努斯之子们的灵能觉醒概率,以及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战场生存能力。 那些放在其他阿斯塔特战士身上,足以顷刻毙命的伤势,在破晓者这里,却偏偏还能让他们再苟延残喘一会:不要小看这一会儿,有数以千百计的摩根之子,就是因为在垂死之际多挣扎了几下,便成功地撑到了战斗兄弟的增援,从而成功地于死神的掌中脱身而出。 在蜘蛛女皇执掌军团的这十年间,像这样的事迹数不胜数,让摩根都有些司空见惯起来了,所以当禁卫总管的全部汇报如同流水般涌入她耳中之后,破晓者的女王也只是简单地嘱咐了她的心腹几句,嘉奖了凯斯巴小队的发现,便让首席老近卫军退下了。 【阿尼亚,把这些东西先送到蛇夫座那里,让她先行研究一下它们的构造,以及它们身上所存在的薄弱点,整理成汇报交给我。】 大门刚刚关闭,蜘蛛女皇便向着自己身后的侍女下达了命令,她随意地瞥了几眼这些让她的子嗣付出生命的怪物,瞳孔中却并没有她往常看待珍重的研究材料时,所会燃起的炽热火焰。 对于摩根来说,眼前的这几具扭曲的阿斯塔特遗骸,与鸡肋没什么差别:且不说阿斯塔特技术是蜘蛛女皇已经近乎于吃透的技术,单单是这些残骸的最大价值,即阿斯塔特和异形生物的有机融合,就是摩根绝对不会去触碰的底线。 世人都有底线:哪怕是摩根。 无论什么时候,蜘蛛女皇都不会让她的子嗣身上出现一星半点的异形构造,她绝不会操刀有关于此的手术,而如果任何一个破晓者敢于涉足于此,那么即使他是像拉纳或赫克特这样的受宠爱者,迎接他的也只会是来自于军事法庭的无情审判,以及更可怕的,来自于他们基因之母的彻底厌弃。 这不单单是因为,蜘蛛女皇对于一切异形生物拥有着发自骨髓的仇恨、贪婪与轻蔑,还有着一个其实更为自私与重要的原因。 在摩根的眼中,整个破晓者军团都是她毋庸置疑的私产,是她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弃的珍贵宝藏,所以,她对于自己所有的子嗣,拥有着一种比执着更严重的控制欲,她理应能够知晓与控制有关于子嗣的一切,让他们能够彻底地待着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不会发生诸如逃离或遗失的糟糕事情。 而这种控制欲,也是蜘蛛女皇会把自己科研工程的第一个大项目定为阿斯塔特技术的源动力,在她吃透了这项技术后,她才会陷入到一种安心的状态:因为她可以宣称她了解她的子嗣,全部了解。 但是,只要有一个异形的器官安在了破晓者的身上,这种安心就会被无情的打破,来自未知的侵蚀就会肆意地开始践踏蜘蛛女皇对于她的子嗣的掌握:这是她无法容忍的,因为她知道【未知】拥有着怎样的力量,所以她才更为忌惮。 想到这里,一丝阴郁划过了蜘蛛女皇的眉头,她看着把五具尸体轻松拖走的室女座,张了张嘴,想要把它们都扔出去,但是旋即又转念一想,便息了这些心思。 罢了,毕竟这些残骸还是有着它们的用处的。 破晓者们可能已经忘了有关于海德里希和他的第十一军团的诸多隐秘,但是摩根却没完全忘记,她知道海德里希还活着,也知道像这样的造物,在银河北方的黑暗群星之中,肯定还潜藏着不少。 既然如此,倒不如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些现成的活体数据,寻找与列出它们的危险和弱点:即使她用不上这些实验数据,但如果这些研究在以后能够帮到她的卡利班血亲的话,那无疑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的心情也变好了一些,眉间的阴郁不知不觉地散去,透露出了掩埋在其主人内心深处的喜怒无常。 摩根在她的心中迅速地敲定了这个计划,便暂时地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反正室女座会记录的,而她现在需要做的,则是思考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 一些她刚刚经历的事情。 —————— 当室女座完成了她的母亲的命令,一边记录着刚才的事情,一边回到了摩根身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造物主正翘着腿,倚靠在银白王座之上,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支撑着脸庞,而右手则是轻举在半空中,玩弄着几缕无主的灵能。 室女座看了一眼,便转过了身去,开始沏茶,她知道这是她的母亲在进行回忆与思考的状态,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打扰到她的。 【阿尼亚。】 除非她主动叫你了。 “我在,母亲。” 室女座一边回应着,一边颇为娴熟的摆放好了一份餐点,动作快到在名贵的镶边茶具间留下了道道残影,她端着茶点,走到了王座之旁,等待着母亲的下一句话。 摩根此时正看向舷窗之外:黑石要塞那巨大的阴影如同跟随着羊群的棕熊一般,远远地坠在了远征舰队的身后,甚至连大半个恒星都被它的身姿所遮蔽,只留下一层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镶边。 毫无疑问,哪怕是不知道它的实际用途,只看到了它的庞大身躯的陌生人,都不得不承认,黑石要塞无疑是强大的战争兵器,它那冰冷的庞然巨躯,就是绝对力量的显著象征。 【现在,它们是我的了。】 【……】 【你觉得这会是一个精心打造的陷阱么,阿尼亚?】 室女座抬起了头,她同样打量了一眼黑石要塞的身影,便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她的母亲。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母亲?” 摩根交叉着手指。 【很难不这么想:如此强大的存在,足以撼动星辰,却不曾留下任何的踪迹,又或者是布置任何的防御力量,它们就像是被某种意志特别摆放在这里,好让一些计划和故事情节能够继续推动。】 【而现在,它们竟如此轻松的落入了我的手里,一个不少,我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也没有遭到任何阻碍,顺利的让人发慌:如果能够出现一支军队,与我围绕着这些要塞打上一场的话,没准我现在还会更加的安心一些。】 听着摩根的忧虑,室女座只是眨了眨眼睛:她听懂了,她母亲的受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 “也许这只是你的一次幸运,母亲?” 【银河中从不存在幸运,只存在尚未被兑现的代价:我一直保持着这种思想,阿尼亚,而且它们从未出过错误。】 “所以你如此忧虑:因为没有任何存在,出来阻挠你?” 【……倒也不是。】 基因原体低声自语着,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目光虚浮。 【其实在此之前,我心中的忧虑没这么大,我的女儿,但是就在这最后一台黑石要塞之中,我遇到了一个……东西。】 “东西?” 【是的,它很难用其他的词来概括,它来找我的动因和目的也存在着不可靠性:但是,它绝对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存在。】 【唯有这点,我可以确定。】 —————— 事情发生在拉纳率兵前去救援凯斯巴小队之后。 尽管禁卫总管带走了一部分的原体护卫,但是他依旧留下了一支可观的力量,在黑石要塞最中心的那座上百英里宽的舱室里,数以百计最可靠的破晓者驻守其间,他们头顶的天花板和脚下的地板都消失在阴影中,身后则是一根耸立在舱室中央的巨型黑色柱体。 围绕着这根巨型柱体的,是宛如世界之树根茎般的复杂网络,辐散出了数以百计的桥梁,楼梯,平台,长廊,连接着数不清的黑暗门户,通往要塞的每一个角落,巨大的入口似乎是为巨人制造的,而链接在中央柱体和要塞其他地区之间的耸立桥梁,更是宽阔到足以让神之机械昂首通行。 而基因原体正是停留在了要塞的心脏地带,操纵着整个异形要塞中最重要的系统:能量网格,这一尚未被完全激活的系统保证了人类能够在黑石要塞中生存下去,所以每一台黑石要塞的能量网格,都需要蜘蛛女皇亲自进行一番检查。 摩根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这项工作之中,但是很快,一种出于本能的危险感知,便迅速地席卷了她的脑海,蜘蛛女皇一点点地放慢了自己的工作节奏,口中无声地低语着那些最强大的法咒。 有人在靠近,就在她的身后。 这一现实让蜘蛛女皇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距离她最近的子嗣就在她身后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他们不可能无视一个不速之客,除非他们出现的状态。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口中的咒语变得愈加骇人,她缓缓地摁下了最后一个按键,直起身来,却没有立刻地转过身,而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您无需如此严肃无趣,伟大的虚无之主。” 几乎就在摩根停止了自己工作的同一瞬间,一声堪称矫揉造作的人类之言,通过绝非是现实宇宙的方式,来到了她的耳边,这话语就像是一个怪物在勉力地模仿着人类的情绪,却又带着几丝炫耀,和固执的表演心态一般。 像是一句戏言,而不是一句正规的谈话。 摩根的眉梢发冷,她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缓缓地转过身来,指尖上已然蕴含着足以撕碎世界与恒星的可怕力量。 只用一眼,蜘蛛女皇就捕捉到了那个不速之客,因为它根本没想伪装自己:这位来宾正翩然行走在两位破晓者战士之间,但是这些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战士却对它的出现无动于衷,就仿佛没有看到它。 来者是一位花俏的戏子,它浑身上下被一件红蓝色的格子大衫半包裹着,头上顶着宛如罗马冠盔般的鬃毛羽冠,脚踏长靴,原本是脸庞的地方,却被一张发出咧嘴奸笑的霜白面具遮得严严实实。 【有意思。】 摩根笑了起来。 【一名灵族丑角。】 基因原体的第三只眼随即扫过了这个不怕死的家伙,但是只扫到了一片极为可憎的虚无。 【还是一个没有自己灵魂的灵族丑角:这样一来,你身上唯一的一点可悲价值都没有了。】 蜘蛛女皇冷眼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能确认,这个连自己的灵魂都已然消失的瘦削身影,不过是一些幕后之人的传声筒而已:有些人想和她聊一聊,但又不想出面。 想到这里,第二军团之主依旧没有松懈指尖上的巨大能量,她直面着这个不速之客,用无形的第三只眼不断地打量着它,而在他们的身边,一名名破晓者军团战士近乎是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宛如无数精美的大理石雕像。 一秒钟后,摩根悄然的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在这无魂的可憎傀儡之后,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人形的金色存在,身材瘦削、四分五裂,头颅上有着弯曲的角。 但在第二眼,她貌似又看到了另一个存在:与她眼前之物同样的滑稽衣冠,尖锐的鼻子和下巴,灿白的脸上勾勒着一个非人的微笑。 【……】 【你代表着谁?】 【是那早就已经破碎的凡世神明,还是那个躲起来的懦夫?】 基因原体的问题得到了一股意义不明的凄厉笑声。 “既然我们注定会是形同陌路的关系,您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 摩根轻哼了一声,却没有放松半点的警惕:从四神所展露的可憎一角中,从异形所留下的无尽记忆中,从太空死灵所撰写的歌功颂德中,甚至从海德里希所抛弃的丰厚遗产中,蜘蛛女皇一早便窥到了这些神明一般的存在,也知道,其中最狡诈的两个个体,此时极有可能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西乐高,或者墨菲特兰? 都不是好答案。 【那么,有何贵干啊。】 基因原体再次提问,她盘算着如何把握一下主动权,假如她发现自己并不能把握住主动权的话,那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撕碎眼前的这具傀儡:摩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那两个臭名昭著的家伙那里得到好处,她宁愿不尝试。 “一件伟大之事的诞生,总是要有着放声欢呼的看客的:您现在所做的举措是如此的重要,必须要有一双已经目睹到这一幕,让未来的人们知道一系列伟大的事情,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这傀儡向着基因原体行着无比夸张的礼仪,它的声音刻意模仿着来自于阿瓦隆的风土强调,每一个字词的蹦出,都象征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情绪,最终汇聚成了一串令人想要发笑的滑稽台词。 “就像当童话中的勇者踏上旅途的时候,总要有几名村落中的长者与伙伴目睹他的远去一样:这是最基础的剧情逻辑。” 【……】 【如果你只是来当看客的,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场演出已经结束了,现在,请允许我送你离开这座剧场。】 伴随着基因原体的话语,汹涌的灵能波涛化作数十股摄人心魄的利剑,将傀儡团团包围,渴望着将它撕成碎片。 “那还真是可惜……” 那股令人憎恨的声音被拖成了一个蓄意的长调,又在第一柄利剑到达的那一刻,陡然加速。 “不过我还准备了礼物:它足以让您满意。” 【……】 剑雨停止了,闪烁着寒光的锋芒抵住了傀儡的鼻尖。 【是什么?】 “您就不怕是一个陷阱?” 基因原体笑了,她随意地挥了挥手,汹涌的剑雨旋即吞噬了傀儡的一条胳臂,将它的半个身子削去大半,露出森森白骨。 【你还有一次机会。】 蜘蛛女皇的粗暴却并没有引来愤怒,那不知道是哪位诡诈之神的低沉笑声在黝黑的大殿中回荡,伴随而来的还有丑角傀儡那丝毫没有因为重伤而受到影响的身姿:依旧是那么的优雅,且让人厌恶。 “在此之前,请让我向您发起祝贺之词,阁下,您终于获得了您第三强力的武器,它将被您紧紧地握在手中,您无需担心会有任何人来抢夺它,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您是保管这些古老杀戮的最佳选择,在您手里,它们才让神安心。”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您掌握它们:想必您也知道,就在每一台瓦尔之符的深处,都隐藏着一扇通往网道的古老大门,铺天盖地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从其中迈入现实,赠予您一场战争。” “事实上,就在我与您交谈的时候,一支大军已然赶来,它们在网道中前进,试图在瓦尔之符那足以容纳军团的走廊上,伏击您所率领的队伍。” 【……】 原体皱起眉头,迎接她的则是丑角傀儡脸上那坚硬的笑容。 “但您无需担心。” 它的声音让人发凉。 “它们永远也到不了了。” “网道,从来不是一座乐土。” 【这就是你的礼物?】 摩根的话语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静不少。 “不,这只是一次善意,一次有利于我们彼此之间的举措,无论是您的时间还是我的时间,都不应该被这些茫然的愚蠢之徒所惊扰,它们的存在就像是一本三流的杂耍中,作者不喜、读者不读、但为了所谓的剧情连贯性,又不得不出现,从而折磨所有人的段落。” “所以,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喜悦着想,我做主删去了这段剧情,让这些毫无意义的存在永远地留在了网道之中,让我们能够更快的进行一些重要的仪式。” 【比如说?】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用聆听与沉默代替蠢蠢欲动的问询,让自己的弱点被尽可能地归拢起来,藏匿在了冰冷的面容之后。 “比如说,我可以回答您心中的那些疑问,那些亵渎的思考。” 来人的话语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柔,其间的含义却让基因原体露出了一个最和蔼的笑容。 【那就说吧。】 丑角又行了一个礼。 “一直以来,您对于这些古老杀戮的猜测是没有错的,六台你们口中的黑石要塞,足以让您成为可以颠覆银河的一股力量,当那次伟大的战争来临的时候,您会成为最重要的一枚筹码,被所有人重视。” 【……】 【只是筹码?】 “谁人又不是筹码呢?” “哪怕是神。” 【……】 【继续说。】 “在那场伟大的战争中,你会是最强大的猛兽之一,宛如傲慢的金雕盘旋在苍穹之上:但如果您过于短视与贪婪,过早的离开自己的王国,扑向地面与其他的猛兽抢夺猎物,那么等待您的命运,也就只会有一个结局。” “金雕不应该离开苍穹,您的羽翼本能护您安全,但是一旦落到地上,便毫无用处,你的利爪可以撕碎猛兽,但是面对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獠牙,只是回天乏术。” “您真正应该做的,是长久的翱翔在苍穹之上,在寻常的猛兽无法触及到的地方,捕食鸟雀,休养生息,让您的利爪变得尖锐,让您的羽翼变得丰满,因为猛兽们的纷争总有结束的那一刻。” “在它们之中,不会有真正的胜利者,在那之后,才是您的机会。” “而届时,命运将会如同一座迷雾中的岔口,迎来选择。” “如果您选择与那皓月之下的苍狼为伍的话,胜利会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诸神会在狂喜的欢呼中迎接您的到来,狼神则会成为您脚下的最后一块踏板,帮助你统御整个银河。” “而如果您选择高举起那柄火炬的话,这条道路会无比的疯狂、艰难与痛苦,没有人会知道最后的结局又该如何,但是阿瓦隆的女王注定无法在太阳身边停留,她最终的归宿会是她选择的故乡。”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两条道路的话,您还有其他的选择,您是您的血亲之人最孤独的人,也是最自由的人,你们所有人都将在同一个时刻获得自由,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然后,你们会摧毁一切。” “你们的伟业会在八场可怕的灾难中崩溃,它们分别是:” “狂妄、愚蠢、欺骗、不和、谋杀、愤怒、贪婪、和野心。” “当它们依次显现的时候,就是你该迈入银河的良机,那是你获得这场胜利的唯一可能性:这对于你和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 【你只是在诉说着一堆毫无意义的谜语而已,笑神,或者我该叫你欺诈者,你可能是这两个存在中的任何一个,但是你似乎并不打算告诉我:于是,你连你自己的身份都不愿意显露,我又该如何相信你告诉我的这些话语?】 “您不需要相信。” 丑角脸上的面具似乎在反衬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光芒。 “当一切按照我所诉说的这些话语前进的时候,您自然会知道这些忠告的价值,也会知道,您到底应该去做什么。” 【我看不到这些谜语对我有什么用,而且,考虑到我与你的这具傀儡所隶属的种族,似乎并没有多少良好的关系,我甚至可以很合理的怀疑你的别有用心,不是么?】 基因原体的嘴角勾勒起了一丝轻蔑的笑容,而她的话语似乎并没有出乎来者的预料。 “是的,请保持您的这份谨慎与冷漠,这对我们有好处: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但是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我们也许会并肩作战,毕竟我们拥有的相同的对手,命运不会放过一个具有戏剧性的剧情。” “届时,我们会再相见的。” “但在此之前,还请您收下这个卑微的礼物,它象征着我对您的善意和问好,您可以留着它,毕竟她本身拥有着价值。” 那许久没有移动的丑角傀儡从它的胸膛中吐出了这些话语,而就在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丑角用任何阿斯塔特战士都无法反应过来的矫捷,向着基因原体挥出了大衣之间的某件物品。 但这样的灵活举动在蜘蛛女皇的眼中,与缓慢的哑剧无语,摩根带着轻蔑地哼了一声,她随后便让这礼物漂浮在了半空中,然后反手一指,无穷无尽的灵能波涛便争先恐后地扑向了丑角,眨眼间,便将它撕扯得四分五裂。 而就在这异形破碎的瞬间,第二军团之主正打量着她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礼物:它看起来就像是本黑色包装的书籍,没有标题和作者的存在,甚至连其中的页数都在被一种奇异的光芒不断扭曲着。 【这是什么?】 看着那只剩下了半张破碎面具的丑角,摩根提问到。 在她面前,那无魂的傀儡保持着它的笑容,就仿佛那恶毒的灵能利爪不是撕扯在它的身上一般,而在被彻底撕碎的前一秒,在那张已经空无一物的面具之后,宛如诗歌一般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清唱。 “网道之中,典籍之馆。” “紧握其钥,窥得一斑。” 【……】 【……】 【我讨厌谜语。】 摩根睁开了眼睛,从不久之前的回忆里走出,感受着身后银白色王座的坚硬,在她的身旁,室女座和图丘查引擎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自的工作,而那本被赠送而来的黑色书籍,则是被她随手和两件异形造物放在了一起。 基因原体站起身来,从那始终没有完全读懂的谜语中走出,她回忆着这个自己在掌握黑石要塞时遇到的最大变数,同时思考着该如何利用这些远古要塞深处的,那些通往网道的大门:又或者说,她该如何防备它们? …… 没什么思路。 基因原体有些烦闷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虽然这些强大的装备被掌握在了她的手中,不过看起来还远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在喝下了室女座沏好的茶之后,蜘蛛女皇又思考了一会各种问题,却始终捋不清真正的思路所在。 终于,当破晓者军团将第六台黑石要塞运抵了集结星系,开始踏上返回阿瓦隆星区的旅途时,他们的基因之母还是暂时地放弃了只会带来苦恼的思考。 她离开了王座间,走进了旁边的另一个房间,露出笑容,看着那个端坐在桌子面前的身影:一个很干净的身影。 【康拉德。】 【今天的家庭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284章 康拉德的早晨 一直以来,午夜幽魂都挺讨厌读书的。 在诺斯特拉莫,他就很讨厌。 而现在,他更讨厌了。 孤独的夜之王并非不知道书籍和知识的重要性,但是一方面,他生而知之的那些残酷学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用了,而另一方面,在统治了诺斯特拉莫后,康拉德也的确有过刻苦的学习时光。 可那段时光赠予他的唯一收获就是:他确信了自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获取知识的能力,他在学习经济与统治的时候,表现得甚至还不如手底下的凡人总督们。 从那一刻起,午夜幽魂就确认了一件事情:他的那位造物主根本不需要他掌握其他的知识,那些藏匿在他的脑海中,与他一同降生于世的正义、残暴和无情,就是人类之主对他的全部期待了。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康拉德居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踌躇不已的旅人,在走到了那个需要选择的岔路口时,却赫然发现,只有一条道路能够通行时一样,那是一种软弱的庆幸。 但这种庆幸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雄心万丈的人类帝皇将他最无可救药的那个儿子从黑暗的洞穴中拖了出来,用刺眼的光芒让其无所适从,然后在午夜幽魂能够发出任何抗议之前,就把他随意地丢到了另一人的手中。 这个人,摩根,午夜幽魂那理应死去的血亲,一个失落军团的掌控者,她是一个…… 呃…… 一个很有特点的家伙。 …… 康拉德只能如此形容。 毕竟,在他的思维中,一般的人,在极度的愤怒之后,所做出的最大刑罚,也无非是死亡、掠夺或者更残忍的求死不能而已:不会有什么新花样的。 就连午夜幽魂也是如此。 但是他的这位腐尸血亲却是有些不同的:尽管她的愤怒和恶意已经沸腾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但当她抓住了午夜幽魂,一字一句地吐出了她的惩罚的时候,却着实超出了康拉德的所有预期。 在听到酷刑名字的那一刻,比起恐惧,夜之王的心中其实还有着更多的茫然,那来自于他心中一个货真价实的困惑。 …… 二十年基础义务教育…… 是什么东西? —————— 但不管那到底是什么,康拉德都知道,他必须遵守。 毕竟在康拉德和摩根两个人之间:她,才是午夜幽魂。 ——————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刺耳的响铃在昏暗无比的空间中奏起,嘈杂不已,成功地破坏了又一场宁静的幸福睡眠,以及房间中那位住客的安眠心态。 康拉德睁开了他的眼睛,他随手一摸,便抓住了那个扰他清梦的东西,再瞟一眼上面的时间:泰拉时间,早五点三十分整。 从诺斯特拉莫人的喉咙中,吐出了一股烦闷的不雅声响,基因原体有些粗暴把这个小玩意砸在了墙上,随后在硬板床上翻身一滚,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姿态娴熟到已经不知做了多少次。 康拉德用他那刚刚剪完指甲的手指揉搓着眼角的瑕疵,在一阵低声的嘟囔中,他拖着自己高大沉重的身躯,走向了梳洗室,在路过那个尽职尽责的钢铁公鸡时,基因原体还特意将其捡了起来,先是拍了拍,又看看有没有摔坏,才顺手放回了自己的床头。 接着,似乎是想到了,这个可敬的金属小家伙一直以来的辛勤工作,他还特意转过身来,严肃地拍了拍这个一分钟前刚刚被他甩飞的顽固造物。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尽职尽责和坚强不屈,石像鬼。” 康拉德轻声细语着他给闹钟取的名字,他给自己房间里的每一个物品都取了名字,无不带有诺斯特拉莫的风情:凭借着这种方法,基因原体怀念着他心中那片罪无可赦的阴冷故土。 然后,他转过身,走进了浴室之间,开始了洗漱。 泰拉时间,早五点三十一分,康拉德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 其实以远征舰队在银河系中肆意穿行的现实,以及亚空间这一颠覆物理学和天体学的紊乱泥潭的存在,想要在任何一艘大远征的战舰上确定一个精准的时间,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即使是在最伟大的荣光女王级战舰上,事实也同样如此,不少摩根麾下的战士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的概念,他们根据着军团颁布的行程表活动,或者跟随其他战斗兄弟的活动轨迹,来推断时间。 而即便是那些需要准确时间来进行工作的凡人们,也只能去遵循一个大致的区间,能把精准度调到五分钟以内,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毕竟他们随时随地都要进行亚空间航行,每走一次亚空间,所有的时间调整就会失去价值。 不过,与破晓者或者凡人们不同,康拉德作为基因原体,总是有着一定特权的:是的,哪怕是在时间这个公平的领域上,也存在着能够滋养出特权的土壤,也存在着能够享受特权的大人物。 康拉德当然是其中的一个。 毕竟,早在那张【二十年义务教育】的纸条被贴在了他的脸上的时候,与之一同而来的,便是那枚勤勤恳恳的【石像鬼】,它被摩根强硬的塞到了康拉德的手掌中,不由得他有半点的拒绝。 蜘蛛女皇在血亲面前轻易地运用着灵能的巧妙:这时钟不仅顽固到能够抵挡夜之王的怒火,更是与千万里之外的神圣泰拉拥有着某种稳定的联系,无论在银河中上哪个角度,它都会忠诚的行走在神圣泰拉的时间上。 凭此,康拉德的学业开始了。 …… 诺斯特拉莫人只用了三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自己的洗漱,他今天没有洗头,而是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自己的牙线和剃胡刀:对于康拉德来说,从腐尸女王的魔掌中保下了自己的黑色长发,和两天一洗头的权益,是第一场值得铭记的伟大胜利,不过代价就是,他必须让自己的牙齿和下巴看起来【和脸一样白】。 而身为那【午夜幽魂的午夜幽魂】,摩根更是明白无误地向她的血亲宣告:她会不定时地检查康拉德是否做到了这一点,并与此来决定要不要留下康拉德的长发。 为此,诺斯特拉莫人勤勤恳恳地保护着自己的牙齿,等待着随时都会到来的检查:然而直到今天为止,检查都未到来。 …… 他是不是被骗了? 像这样的困惑在康拉德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足以让他停下脚步并思考一会,但思考的答案往往就是一切照旧:毕竟在有关于摩根的问题上,诺斯特拉莫人已经学会了名为【谨慎】的一堂课。 他可是交了不少学费的。 康拉德轻哼了一声,他一边用剃度刀挂去下颚左侧那些柔软的短胡须,一边缓慢地在房间中摸索前进,不断地躲避着被他丢的到处都是的书籍和笔记本。 他的目的地是一张宽阔到足以用来摆放沙盘的桌案,在那上面用着一座用各类典籍罗列起来的德古拉堡垒,旁边则是伫立着一盏灰暗的壁灯,比蜡烛亮不了多少,书籍的摆放很是巧妙,会让人想起诺斯特拉莫上那些互相倚靠的哥特式古老建筑,而支撑着这些墨香高楼的大梁,却是一颗颗小巧,但也足以令人惊骇的头骨雕塑。 这是康拉德的艺术品:他用合理合法的手段,搞到的原材料,甚至付出了拥有的等价物,属于他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财产,连蜘蛛女皇都不能轻易地掠走它们。 基因原体放下剃胡刀,当他的目光在那些骨雕上巡梭的时候,类似于【人权宣言】和【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之类的概念,便不由自主地从他的大脑中溢了出来,让他感到有些苦恼。 坦白来说,基因原体厌恶着这些知识,因为他并不觉得他会用得上它们,而且这些概念与话语也不是他自愿学来的,而是蜘蛛女皇握着她那无形的皮鞭,握着【午夜幽魂】一词在康拉德心中的沉重概念和高尚地位,而强迫他学习的:又或者说,死记硬背。 这样的知识,怎么可能获得康拉德的尊重和运用呢? 想到这里,夜之王不由得轻蔑地嘲笑了起来,但当他的视线扫过了桌案和骨雕的融合处时,另一些概念又蹦了出来:他住在摩根的战舰上,没有交租金,那些这个房间算不算是摩根赠与他的,又算不算是他的私人财产? …… “你在想什么,康拉德!” 从诺斯特拉莫人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他恹恹地向着面前的空气挥爪,用虎虎生风的尖锐声响来嘲讽着自己的行为,满脸都是沉默的戾气。 而也就是在这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敲门的轻微扣响。 “……来了。” 夜之王低沉地回应着,他扫了眼桌面,随手抄起了摆在正中央的几本笔记,走向了房门,并尽可能地捋顺着自己的气息,并且将自己黑色的长发别在了耳后。 打开门,只看到了推着餐车的室女座,站在了门口。 “今天吃什么?” 康拉德蹲下身来,他扫了眼面无表情的室女座:对于一直兢兢业业给他送饭的原体侍女,夜之王对她抱有着和【石像鬼】一样的好感与欣赏。 “还是芒果酱?” 当康拉德接过了摆满了面包和鲜奶的餐盘时,他对于其中的配料表达了不满。 “我想要苹果桃。” “……”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明明就在几个月前,这个一脸阴沉的诺斯特拉莫表舅还只会一言不发的拿走食物,不管上面有什么呢。 也许母亲让他的学业进度发展到【人权法】,是一个错误? 室女座暗自思考着,但是在表面上,她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绝对冷漠,努力不让康拉德看出她的内心中存在着怎样的心思。 “这里是战舰,不是旅馆,康拉德阁下,而且原体大人交给您的行为准则中,似乎也没有说明,您有挑食的权力:请相信,您的每份早餐都是经过专门的营养配比的,比起苹果桃,你更需要芒果。” “我记得我的行为准则也没禁止我去摩根的王座间进行抗议游行。” “……” “要不要我现在就试一下,捍卫我的苹果桃自由?” “……” 该死,这家伙比几个月前变得更难对付了。 室女座的轻微皱眉没有逃脱康拉德的眼睛,这让他早起的阴郁心情变得愉快了不少,随后,他将自己怀中的书本放进了餐车。 “昨天的作业:虽然我一直无法理解,数学和法学有什么关系。” “在逻辑领域中的恋人关系,康拉德阁下。” 室女座冰冷的回应着,并从餐车底部的隔间中,掏出了一本崭新的书籍,看到这一幕,康拉德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哦……今天是早间小测日?” “请在进食早饭时完成它们,康拉德阁下:这些都是您在过去几个月中学习或者温习过的知识点,困难程度并不高,主要集中在逻辑学和历史学领域。” “我不爱这两项学科。” “您不爱任何学科。” 康拉德笑了。 “话不能这么说,服侍我血亲的小家伙:我就挺喜欢那本讲解秘密警察的历史选修书,还有那几本反乌托邦的文学作品,它们具有着非常高的……实用价值。” 室女座看着诺斯特拉莫人脸上的微笑,敏锐的观察到了,康拉德的两侧面颊已经丰满了不少:他的脸庞依旧瘦削,但已经不是那种如同骷髅般的骇人景象了,而且一种可以称得上修长的优雅,伴随着那饱含戏谑的苍白笑容。 “在您与摩根大人会面时,她希望您能带上您的试题册。” “请转告她,我会的。” “哦,对了,还请转告她:我申请的去公共食堂进餐的需求,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得到批准,我实在不忍心你这个小家伙每天推着餐车跑来跑去了,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头蠢到家的贵族。” 已经推着餐车走远的室女座闻言,抬起头来。 “公共食堂只会免费向破晓者军团成员及其下属,以及受邀请的来访者免费开放,康拉德阁下,您似乎并不在其中。” “没关系。” 诺斯特拉莫人的笑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灿烂】。 “我可以在后厨帮工,以此来赚取餐费。” “我的刀工水平还是不错的,定会让他们大开眼界。” “……我对此并不怀疑。” (本章完) 第285章 摩根娱乐软件公司 【你似乎对柏拉图有着很深的偏见,康拉德?】 “柏拉图?你是说那个犯下自杀罪行的口吃雄辩家么?” 【那是德摩斯梯尼。】 “我一向分不清他们。” 【真的?】 “真的。” 声音很坚定,眼神也是非常的真挚:但就是让人无法相信。 【……】 蜘蛛女皇从她的文山文海中抬起头来,银白色的长发泼洒在了桌面上,宛如沸腾的日冕被投入到了雪山之巅,烫出了一条蜿蜒到河滩上的灰霜之河。 第二军团之主此时正端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这是房间中最大的一个家具,足以容纳一摞摞被堆得摇摇欲坠的书籍,并散落着一捆捆凌乱的笔记,而在桌子边缘,无数载满了信息的电子板和电子设备则是属于室女座的牢笼,将她死死的钉在了基因原体的身边。 曾几何时,蜘蛛女皇还会在心底暗暗的嘲讽着马库拉格之主,认为他连清扫自己办公室的能力都没有:但是现在,摩根的办公场所其实并不比基利曼的更整洁,甚至要更为凌乱与邋遢一点。 毕竟这些看似乱糟糟的书籍和仪器,其实早就已经拥有了独特的布局逻辑,事关摆放的顺序和基因原体脑海中的记忆,对于它们的任何清理行为都会让摩根和室女座感到苦恼,并不得不重新整理一下记忆脉络:两相权衡之下,倒不如保持这种表面上的混乱不堪。 于是,在这种妥协之下,蜘蛛女皇将自己的办公室搬到了王座间背后的一个偏僻房间里面,毕竟她一般只会在王座间接待自己的子嗣们,这种搬迁避免了破晓者们能够看到基因之母凌乱的那一面。 对于自己在子嗣面前的形象和影响,摩根还是很重视的,因为她亲眼目睹过,基因原体的一举一动会如何不经意的改变整个军团,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她下命令时的一个常用手势,都会引来无数高阶军官甚至小队长的争相模仿,成为整个军团最顶流的风尚:哪怕是那个手势没有丝毫的意义。 在这种沉重的偶像包袱压力之下,能够真正迈入基因原体办公室的人物,除了星辰侍女们,也就只有康拉德了:鉴于自己在康拉德眼中的形象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所以在面对诺斯特拉莫人时,蜘蛛女皇反而意外的放的开,丝毫不掩饰她行为举止间的罪恶姿态。 正因如此,康拉德甚至得到了微小的恩赐:他被分配到了一扇同样牢固的小桌案,就摆放在蜘蛛女皇的右手边,这样,当第二军团之主处理着万般内务的时候,她就可以及时的监督与教导她的血亲。 当然了,揍起来也更方便:这一点康拉德心知肚明,而蜘蛛女皇也懒得多说什么,几年下来,什么样的举动能让双方平安无事,又有什么样的举动会引来亲切友好的近距离交流,早就已经是两姐弟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康拉德挨得每一顿揍都是罪有应得的:蜘蛛女皇在这一点上出乎意料的公平公正,她的每一次暴行,都是发生在条理无比清晰的申诉与辩论之后的事情,让夜之王无话可说。 康拉德甚至觉得,与那个慢慢紧握拳头的腐尸女王相比,在诺斯特拉莫阴影中横行的午夜幽魂,简直就像是一头不会说话的野兽:他根本没有发挥出语言的价值,也根本没有让恐惧与刑罚通过耳朵深入到每一个有罪者的心中。 在恐惧这方面,摩根似乎有着胜过他的地方:不是通过最明显的暴力和酷刑,而是一些更委婉却也更阴冷的手段,她所使用的,是用语言、嘲讽与逻辑所编制而成的冰冷罗网,是诺斯特拉莫人从未听说过的奇妙东西,而且很有用。 康拉德想要学会这门手艺,想要学会这种恐惧:这是他容忍着摩根那蠢到家的义务教育计划,抱着一本本厚如砖头的教科书死记硬背的一个重要理由,尽管在他的内心思绪中,他还是看不起这座看起来空有皮囊的知识殿堂。 但是他学会了【妥协】,并体验了稍稍退一步的价值:这是基因原体继【打晕】、【谨慎】、【尊重】和【交流】之后,学会的他认为有部分价值的第五堂课,他把它们铭刻在了内心深处,高于那些不知所谓的【人生而平等】或者【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 不过需要说明的,午夜幽魂依旧是午夜幽魂,虽然他的行为举止看起来有了不小的改变,但是藏匿在他骨子里的,依旧是那个让整个诺斯特拉莫俯首帖耳的夜之王:康拉德无法抹去这个存在,在一些情绪失控的时刻,他会不由自主地放出这个怪物,继续去蹂躏一切。 而且,他经常情绪失控。 有时,他的暴走是无意的,是被某些场景和幻想刺激到了内心深处的黑暗;但在另一些时候,他的所谓【失控】却是有意之举,是试图逃避责任的及时遮掩,是准备给他的腐尸血亲上点眼药时,所进行的必要准备工作。 毕竟,对于精神病人,不宜使用重度的刑罚:康拉德很庆幸自己及时地学到了这个内容,他甚至为此而主动选修了精神病学。 所以,当蜘蛛女皇那充斥着不信任的目光传来的时候,康拉德早就能够调整他面容上的每一个细节之处,组建出一个足以让他的腐尸血亲无话可说的笑容。 这个笑容并不完美,却洋溢着疯狂的预兆:他知道,在办公的时候,摩根总是分身乏术的,她会适时地采取一些绥靖政策,对于他的胡乱举动也有着更高的忍耐力,会用谈话而不是拳头来解决分歧。 这是康拉德第一次知道了【交流】的好处。 现在,他喜欢【交流】,无论是聆听,还是诉说。 就这样,在诺斯特拉莫人那藏匿着疯狂的瞳孔中,蜘蛛女皇终究没有细究他的谎言与否,她放下了手头的沉重文件,拿起了康拉德的测试题,随意地扫了几眼。 接着,她的眉头挑起,挑选了其中的一段题干,缓慢诵读。 【法律是一切人类智慧聪明的结晶,包括一切社会思想,以及道德素养:这是柏拉图的名言。】 【以这句话为中心,我设计了三道题目,而紧接着,以此为初始论据的,还有七道涉及到了其他学科的问题,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关联:可是,在总共三百二十道测题之中,你只错了这十个?】 摩根的话语很轻,先是一种略带困惑的喃喃自语,但很快,伴随着她的冰冷视线穿透了那些象征着世界、舰队、军团和补给的繁重文件,降落到了康拉德的身上,她的话语也转变为了沉重的问责,让诺斯特拉莫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肩膀。 他咳嗽了一下,似乎是在给自己的话语找补自信。 “我想,这大概是一个学术方面的失误:你知道的,我分不清柏拉图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与他有关的题目,我都是瞎猜的,答错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的确很正常。】 摩根轻哼了一声。 【但是,所有的题目中,只有与柏拉图的十个问题,恰好全部地猜错了:你觉得这会是一个概率学上的微小奇迹么,我亲爱的寄生虫兄弟?】 【考零分也是需要技术的。】 康拉德又咳嗽了两下,他低下了头,不说话了,努力地把自己的脑袋缩进了有关于哲学和法学的书籍堡垒之中,这座堡垒是他精心搭建的,躲在里面,就可以完全看不见蜘蛛女皇的凌厉目光。 为了维护这座奇观,康拉德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翼翼的:比如说,当他想抽出左手边的那本【沉思录】的时候,他就必须不远万里的把【尼各马可伦理学】先行拿过来,以作支撑,而【理想国】虽然一直以来都被康拉德束之高阁,但是谁都无法否认,它构成了这座奇观的核心支撑点,不容撼动。 但仅就现在而言,康拉德其实更喜欢那本【一九八四】,以及那本蜘蛛女皇亲手抄写的【美丽新世界】,那是极为少数的,他能够真正看进去,而且能学到一点东西的美妙书籍。 就像夜之王想象的那样,摩根并没有和他掰扯太久,她还有着成千上万份公务要去一一批阅,事关数百个世界上的数千万种截然不同的领域,让人头皮发麻:这种劳累就是大权独揽的代价,也是蜘蛛女皇现在必须饮下的毒药。 放下了批改完毕的试题册,蜘蛛女皇看了几眼桌案上的文件,那都是她远征哥特星区时,所积压下来的公务,大多都是一些次级远征舰队的工作汇报,以及内务部在银河各处的活动成果。 在这其中,从不缺乏让蜘蛛女皇捂住额头的奇闻,又或者是让她面露微笑的好消息。 就比如说【灵能法典】在各个阿斯塔特军团的普及情况,便是阿瓦隆女皇最在意的情报之一,内务部的黑色战士们从各个军团的凡人辅助军中窥探情报,甚至是谨慎地发展一些下线,以满足基因原体对此的的好奇欲。 目前来说,【灵能法典】作为一本主打安全性和低门槛的综合教材,在各个接受它的军团,还是很畅销的,诸如火蜥蜴与极限战士这样比较亲密的军团,甚至已经在凡人灵能者中谨慎的推广它了:摩根对此感到满意,甚至是惊喜。 而更令她眼前一亮的是:诸如太空野狼与白色伤疤这些本就有灵能传承的军团,已经可以通过灵能法典来举一反三,推广出一些具有特色的新鲜产物了。 就比如说,芬里斯的符文…… 【……】 蜘蛛女皇的手指轻轻地划过这页报告,卷起些许空气的轻颤,她的眉眼低垂,暂时地忘记了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在诺斯特拉莫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目光中,第二军团之主的瞳孔逐渐放松,显然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康拉德看到了这一幕,他眨了眨眼睛,从书堆中伸出头来,试探性地摇了摇头:在发现他的腐尸血亲的确没有反应后,这位夜之王便悄然把手中的教科书放下,抓起了摆在暗处的【我们】,娴熟的塞到教科书里面,便低下头,继续装模作样地埋头苦学了起来。 摩根对于灵能法典的传播进度感到满意,或者说,这种良好的发展趋势本就在她的预期之内,而且是在按照着她的预期规划中最好的那一条路,一路驰骋。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在蜘蛛女皇对于灵能法典的规划中,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位稚嫩的【游戏开发商】,而这本低门槛的灵能说明汇总,就是她在观察了市场的需求后,语自己最为擅长的领域,用过硬的技术和低廉的价格,所推出的第一款【游戏】,主要目的则是用来树立口碑,打下市场。 而为了这个目的,阿瓦隆之主可谓是煞费苦心,她放弃了那所谓的【深度】,没有在书中探求哪怕一丝一毫的高深法术,而是将各项指标停留在了一个最适合普及,却又不缺乏丰富内容的平衡点上,并且努力做到了寓教于乐:当你能够通关灵能法典这款【游戏】时,你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灵能者了。 但除此之外,灵能法典最大的优势就是其极低的配置,只要是个灵能者就能流畅学习:这也就相当于,即使它是一款单机大作,但只要你有台电脑,无论配置如何,都能熟练的运行这款游戏。 对了,它还是永久免费的。 有了这几点作为打底,灵能法典的畅销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摩根并没有停下脚步:她迅速开启了又一次思考,有关于灵能法典未来可能性的思考。 为了长久的利益,蜘蛛女皇特意把灵能法典标注为了【参考类型书籍】,而且在一些关键节点上故意放松了阀口,留有余地,为的就是让那些有能力的阅读者们能够举一反三,给她提供新思路。 换句话说,摩根相当于在免费赠送【灵能法典】这款【游戏】的时候,还附赠了一个颇为完善的创意工坊,为的就是让太空野狼和白色伤疤这些资深【玩家】在入坑的同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努力给她长出一堆游戏模组出来,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给一点奖励。 在基因原体的规划中,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只需要耐心等待,仔细地收集反馈,观察舆论,探索新的蓝海,顺便从【创意工坊】中收割那些自己长出来的游戏模组,在经过与新想法的有限结合,从而不间断地进行免费的【更新】、【修改】与【补丁】,最终通过灵能法典这款日趋完善的大作,在各个军团甚至整个帝国打下舆论基础。 舆论,是很重要的事情,蜘蛛女皇对此深信不疑:要不然,看看隔壁那个声名显著,以兜售【野心勃勃】为生的奥特拉玛瓜农,就知道不在乎舆论的下场如何了。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不由得露出了轻快的笑意:罗伯特可能是所有的【玩家】中最为积极主动的那一位了,极限战士军团在向自己的凡人辅助军们推广灵能法典时,所遇到的问题,想出的办法,还有犯下的错误,都非常值得借鉴。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整个奥特拉玛五百世界所拥有的【常规灵能者】数量,如今已经眼瞅着奔向七位数去了,内务部递交上来的相关情报,摩根仅仅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嗯…… 基利曼还是继续野心勃勃下去比较好:他有这个资格。 基因原体点了点头,确定了这一点,奥特拉玛的日渐强盛让她有些无奈,还有些愤慨,她暂时失去了继续批阅公文的兴趣,便轻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了她的寄生虫兄弟的身上。 康拉德学的很认真。 【……】 这很不对劲:几年来,摩根就没看过这小子能够积极自主地学习任何一门科目,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个诺斯特拉莫果蝠此时正躲在她的视野盲区里干什么。 于是,蜘蛛女皇装模作样地直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在把康拉德的几丝长发惊到翘起后,便沉声地形码他诉说了一项决定。 【你今天在学习哪本书,康拉德?】 “呃……《希罗多德历史》,还有《雅典政制》。” 【很好,那么十五分钟之后我会进行一次抽查,做好准备。】 “……” 因为紧张和错愕,诺斯特拉莫人的声音停顿了一秒。 “我今天才刚开始阅读这两本书籍,事实上我还没学到后一本,现在抽查是不是太快了,从技术角度来说,我就不存在能够回答全部问题的可行性。” 诺斯特拉莫人的语气快到仿佛有一颗爆弹在他的嘴皮中燃烧。 摩根没看他,她的目光始终都在自己的文件中穿梭。 【我交给你的每一本书籍都是我亲自抄写的,我知道上面的所有观点与内容,还有阅读它们所需要的时间:放心,我会根据你的学习时间,来抽查那些你肯定看过的部分,只要不偷懒,你是肯定能够答上来的。】 【你没偷懒,对吧?】 “……当然。” 康拉德先是低声地回应着,随后便能听到,在他的书籍奇观之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翻找声,然后便是更为匆忙和紧急的翻页之音,宛如一只狸猫在摆弄着一捧烫手的青壳板栗,根本不敢停步。 蜘蛛女皇轻笑了一下,没再搭理自己的血亲,她朝着一旁侍立的室女座招了招手,便得到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奶茶。 【下一次我想喝果汁,苹果桃汁,要加了双倍糖和冰块的。】 基因原体随意的嘱咐着,而室女座则是看了一眼自己母亲那堪称流线型的身躯,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来什么,反倒是摩根看到她的窘态,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安心,后天我就减肥。】 “……” 室女座知道,她怕是等不到那个大概率已经被基因原体埋在亚空间乱流里的【后天】了。 不过比起这些小问题,室女座反倒更好奇另一点,她扫了一眼康拉德的那张晨间试卷,心中有了些许的不安:无论是这些测题,还是基因原体口中那些亲手抄写的远古书籍,其实都是由以室女座为首的星辰侍女们代劳的,摩根的女儿们惧怕其中的任何一点差错。 “康拉德阁下的错误有什么问题么,母亲?” 在灵能交流中,室女座的担忧让蜘蛛女皇笑了起来。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摩根勾起唇角,她再一次地重复了柏拉图的那句名言。 【法律是一切人类智慧聪明的结晶,包括一切社会思想,以及道德素养。】 【这句话的确不错。】 【但是:你知道我亲爱的康拉德,有多恨这句话么?】 —————— 室女座退下了,虽然她依旧有些疑虑,但是这些小问题就需要她独立思考了:蜘蛛女皇乐意见到思考的光芒在自己的女儿们身上尽情绽放,她甚至在推动这一点。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被她亲手打造出来,同样传承了她的血脉和意志,与她心意相通的星辰侍女们,作为她的【女儿】,甚至要比破晓者这群【儿子】,来的更为亲切不少:并非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和破晓者透露,但是对于室女座和她的姐妹们,蜘蛛女皇可以安心地做到无话不说。 就这样,扫了一眼还在低头沉思的室女座,又扫了一眼正在真切的死记硬背的康拉德,摩根赫然发现:已经没有理由,能够让她继续摸鱼下去了。 于是,基因原体只是悲戚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毕竟内务部的效率还是很高的,通过出访、军团交流和一些比较圆滑的手段,他们总是能搞来摩根想知道的事情。 当然,这也和蜘蛛女皇对于其阿斯塔特他军团的核心秘密,并不太感兴趣有关:如果只是想要知道一些诸如舆论的公开事项,那么内务部就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就这样,堆在阿瓦隆之主案头的诸军团情报,不可谓不多,而它们之中也存在着轻重缓急,像是极限战士和钢铁勇士这两个最靠近阿瓦隆的军团,就是需要着重进行走访与侦查的对象。 但是与总体来说欣欣向荣的五百世界不同,驻扎在第四军团的内务部,总是能够传递回一些让摩根不由得眼前一黑的情报,甚至让她怀疑起了这些情报的真实性。 就比如说…… 蜘蛛女皇拿起了一份有关于钢铁勇士军团的最新汇报,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在前半段,这则汇报说明了【灵能法典】在佩图拉博的大力推动下,已经普及到了整个钢铁勇士军团,算是一则喜讯。 但是随后,内务部就呈报了奥林匹亚之主对于【灵能法典】的一次运用,字里行间的短短几句,就让蜘蛛女皇的心中勾勒出了一位足以与马格努斯媲美的惊世形象。 在读完了那场【大规模利用智库,并取胜】的战役汇总后,在阿瓦隆之主的脑海中,便只留下了一个颇为巨大的疑惑。 【……】 佩图拉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到底是怎么在一场毋庸置疑的胜仗中,把智库用出了89%的阵亡率的? #摩根困惑# 难道他把他们当做了灵能云爆弹,依次发射出去了? 茫然与困惑宛如两条纠缠的巨龙,在阿瓦隆之主的脑海中不断地碰撞出回音,督促着她掀开了这则汇报的封皮,仔细阅读。 也许是猜到了自己的任务汇报会引来疑惑,那些在钢铁勇士军团活动的内务部成员们,还特意给自己的基因之母递交了一份颇为详细的战役说明书,连参加此次作战的那些钢铁大营在战争中的行动轨迹都一应俱全。 由此可以看出,内务部在第四军团的绩效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在钢铁勇士军团的麾下,拥有着数量庞大的凡人辅助军部分,因为佩图拉博之子们的忽视,这支部队的组成堪称鱼龙混杂,很容易就被阿瓦隆的特工们找到敲出裂缝,获取秘密,甚至发展线人的机会。 而这也是蜘蛛女皇当初组建了内务部的最初目的之一:犹记得在第二次冉丹战争的时候,暗黑天使之主曾在一次大声之后的短暂休憩中,带着一种沉默的得意,旁敲侧击地向着自己的血亲炫耀,他在神圣泰拉也是有着一些朋友的。 而这一幕,也是阿瓦隆之主在执掌军团后,会组建直属于自己的内务部的源动力之一:她也想要那些有用的【朋友】,来解决一些情报和灰色领域上的不足。 在这一思想的领导下,内务部的特工们快乐的在诸如钢铁勇士这种麻痹大意的军团中,建立着自己的关系脉络,而他们最大的苦恼莫过于:佩图拉博之子们对于凡人辅助军的态度堪称【挥霍】,甚至简单地称呼凡人军队为【肉】。 而日常的作风就是:【肉用完了,再运一批过来。】 不少刚刚被他们发展成线人的凡人,眨眼就会被投入到战场绞肉机中,再也看不到踪影,让内务部的执行人员们欲哭无泪。 如果一个疏忽,几个月没有更新人脉网,那么摩根的特工们就会惊喜的发现:整个钢铁勇士军团的凡人辅助军已经在战场上完成了大洗牌,曾经的老面孔百不存一,更不用说什么人脉网络了:换种方式来说,这也许就是佩图拉博所拥有的独特反间谍技巧吧。 但即使面对着如此困境,身着黑甲的这些摩根之子们,依旧把基因之母需要的情报传送了回来,让她能够惊叹于自己血亲的操作。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在围攻某个灵能种族的时候,钢铁勇士军团遇到了一个问题,敌方的要塞需要基因原体亲自带队,但是敌方的大巫师,也是强悍到需要基因原体亲自上阵,才能解决的对手。 如何同时拔掉这两个不利于战局的因素,成为了一个佩图拉博脑海中短暂的困惑,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通过观察异形大巫师的战斗表现,再对比一下自己军团中那些学习【灵能法典】而初步成长起来的智库们,钢铁之主运算出了一个精准的比例:只需要三百名智库,他就可以【换掉】那个巫师。 于是,他当即就派出了三百名智库:是的,一个都没多派,毕竟异形的军力让钢铁勇士军团已经有点捉襟见肘了,而且钢铁之主笃定自己的计算成果。 事实则证明了:他是对的。 在付出了区区二百六十七名智库爆体而亡的代价后,剩下的三十三名钢铁勇士智库,脚踏着战友们的尸骸,拖着自己或是重伤或者残缺的身体,终于打碎了异形大巫师那精疲力尽的头颅:与此同时,胜利的号角也响彻在了天际线上。 而战争结束之后,排除掉伤重不治,以及进入无畏的成员后,只有三名智库成功归队,但是佩图拉博对此伤亡表示可以接受,他正式批准了智库部队的扩编指令,口头嘉奖了所有的参战智库,甚至为那几名需要进无畏的智库,亲自打造了属于他们的钢铁坟棺。 根据内务部的汇报:甚至有不少钢铁勇士,因此对于智库部队产生了一定的嫉妒之情,又或者干脆申请进行灵能潜力检测。 【……】 好吧,也许这就是她无法理解的奥林匹亚钢铁精神吧。 摩根眨了眨眼睛,缓缓地放下了这份汇报:无论怎么说,灵能法典和智库的编制,终究在第四军团站稳了脚跟,这对于蜘蛛女皇来说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现在,除了千子、死亡守卫和那个一直悄无声迹的阿尔法军团之外,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都已经接受了灵能法典和智库的存在,情况比摩根想象的还要顺利的多。 当然了,这其中也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很多诸如佩图拉博这般的惊世操作,但是蜘蛛女皇现在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管那些。 毕竟…… 摩根看了一眼此时正在埋头苦读的康拉德,那宛如风卷沉沙的翻书速度,难免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仔细阅读和理解。 【……】 毕竟,她连自己家里的这个都没完全搞定呢。 (本章完) 第286章 刚铎请求援助 “在破晓者军团中,存在着不少的小秘密。” “但是这些小秘密本身,却不是一个秘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在我们第二军团中,存在着一些小秘密,它们不仅足够重要、足够危险、也足够古老,足够疯狂,它们关押在用血与泪打造的牢笼中。” “直到今天,它们依旧存在。” “但是在军团内部,这个秘密本身却并不是一个秘密,或者说,它是一个被共享的秘密:当所有人都知道军团中存在一个重要秘密的时候,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成为保护者,届时,任何过界的窥探,都会是那样的惹人眼球。” “在过去,在基因原体尚未回归的时候,我们就是靠着这种方法来保护我们的秘密,而伴随着基因原体的回归:我们不再拥有秘密,我们也不再保护秘密。” “与之相对的,我们开始保护属于基因之母的宝藏。” “尽管它们其实是一种东西,但这其中还是有差别的:现在,那些可怕的存在,不再属于破晓者军团了,它们是属于我们的基因之母的私人财富,属于摩根一个人。” “没人对此不满。” “毕竟,我们也属于她。” “这一现实,让我们幸福。” —————— “……” 他不能再吃了。 当赫克特缓缓地咽下了第三十六块阿肯梅冰糕的时候,他终于感到了喉咙中的一丝浓厚甜腻,阻止了他的大手伸向第三十七块。 破晓者军团的第二十三连连长对此有些遗憾,他望向了餐盘上那仅剩的几块佳肴,思考着到底是把它们放进自己的冰箱里,还是重新包装一下,作为礼物送给其他人。 几秒的犹豫之后,对于甜食的追求让摩根的骄子开始动手打包起这些糕点,他轻车熟路地打开了自己的私人冰箱,并小心翼翼地躲过了最中间的隔间:那里面放的是珍贵的苹果桃,这种水果的温度必须精准的保持在十八度半以下,不然就会在顷刻间腐烂。 在将糕点安置妥当后,赫克特欣慰的拍了拍手,他回到了自己的坚固床榻上,一边擦试着那把幽绿色的战刃,一边在心中暗暗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差不多是时候了。 伴随着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到了那个约定的时刻,身形最为高大的破晓者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向了房间的大门:几乎就在同时,一阵颇为礼貌的敲门声,打碎了房间之中原本的寂静气息。 “来了。” 赫克特回应着,他的声音在这些年间发生了变化,从那种略微有些稚嫩与紧张的故作严肃,化作了某种真正的沉稳与老练,与他坚毅的面容相得益彰:根据那些最为老资格的破晓者所言,赫克特发布命令时的嗓音,会让人想起那位同样严肃的暗黑天使领主。 摩根的骄子对于这种拐弯抹角的赞誉没什么感觉:在军团中,还有人说过,基因原体的禁卫总管拉纳的一举一动,让人感觉就像第七军团之主罗格多恩一般。 可不知道为什么,曾跟随着蜘蛛女皇,与因维特之主进行过会晤的拉纳,在听到了这些话后,居然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找到了传言的最初发起人,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其拖进了竞技场之中。 那一天,所有身处于竞技场的破晓者,都再一次知晓了,拉纳为什么会成为禁卫总管:尽管还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当然,赫克特对于这些传闻是满不在乎的,他本身也是一个相对于内敛的人物:就像是他爱吃甜食的这一点,其实他一直以来都藏匿地非常好,因为他认为这并不是什么符合战士形象的习惯,是一个会遭到嘲讽的陋习。 直到有一天,当第二十三连连长单独觐见他的基因之母时,他亲眼看到了蜘蛛女皇是如何一边与他沟通,一边无比优雅,慢条斯理地解决掉三份菠萝派的。 从那一天开始,赫克特吃甜食便吃得愈加猖狂了起来。 想到这里,赫克特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打开了房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科尔特斯那张粗糙的,被络腮胡子彻底占据的脸。 “事情办完了?” 赫克特问到,回答他的则是第五连连长沉默的点头。 “大部分的【货物】都已经完成了卸货,储存完毕了,剩下的也都是一些没那么需要保密的二级甚至三级实验品了,你可以来看看,赫克特,这是你的权力。” 第二十三连的连长,此次机密运输行动的护卫指挥,仔细地思考了一会,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于是,两名破晓者的连长便并肩离开了走廊,一路来到了能够俯瞰大半个星系的指挥室中,一台巨大无比的占卜仪占据了整个房间大约三分之一的面积,它正显示着繁忙的一幕:破晓者的运输机在一个荒芜世界的轨道上来回穿梭,输送着它们的货物,而在它们头顶,是一台巨大的,被破晓者们称为【黑石要塞】的远古奇观。 “当我们的基因之母把这些古老的世界杀手运回到阿瓦隆星区的时候,她就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庞大的战争兵器,除了在最关键的战场上施展死亡与毁灭外,还能拥有什么样的用途呢?” 看着眼前繁忙的一幕,科尔特斯一边通过占卜仪,事无巨细地检查着地面上的情况,一边给身旁这个他很看好的后辈讲解着:不过可惜的是,他需要高抬起手,才能勉强拍到赫克特的肩膀,这让他自恃的前辈形象不禁有些崩塌了。 这小子长这么高干什么,他都快成阿斯塔特里的欧格林了。 “原体大人思考了一段时间,而她第一个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我们眼下的这个任务:通过黑石要塞那独特的属性和技能,我们可以让整个星系保持异常的稳定,几乎不会有任何关于亚空间的风险,而这样的星系,非常适合用来进行大规模的仓储作业,尤其是用来安放那些涉及到亚空间的危险品。” “原体精挑细选了这个星系:它非常的偏僻,虽然就在阿瓦隆星系的旁边,但是只有一条稳定的亚空间航路能够来到这里:而那条航路则必须经过我们重兵把守的阿瓦隆星系,以作为必要的中转站。” “这简直就是天然的仓库。” “于是,我们就来了,将我们那些最危险的物品,安放在这个无论是从现实宇宙来说,还是从亚空间来说,都相对最为安全的地方:当然了,那些对于战争有着巨大作用的成熟品,还是要随军保管的,能够安放在这里的,都是一些足以要人命的定时炸弹了。” “如果它们真的被引爆了其中的一两个:这个星系就不能要了。” 科尔特斯原本轻松的语气在这里陡然一转,变得有些阴沉,让赫克特的心境也随之变得谨慎,但是当他通过占卜仪,看到了地表上那个被运输的【大家伙】时,他还是感到了某些好奇。 “那个是什么?居然需要一台兰德专门拖拽它?” “啊,那个……” 科尔特斯看起了那个数米高的神秘金属造物,沉默了一下。 “那是从黑暗科技时代中,流传下来的金属人形模特。” “可是它的外貌与形象,完全不像是人类,甚至是灵长类。” “……咳,那是后现代风格。” 科尔特斯挥了挥手,遏制住了赫克特继续发问的企图。 “别再问了,赫克特:你只需要知道,只有在面对基因原体那个级别的对手时,我们才会启动这个家伙和它的同类,要知道,当初在神圣泰拉上,可是暗黑天使和禁军联合起来协助我们,才抓住了这些不老实的旧日梦魇。” “我宁愿它们永久沉睡,希望我们永远也用不上它们。” 闻言,赫克特也只能点点头。 他们继续讨论,查阅,言语间不乏一些只有在泰拉老兵中才能流传的秘闻:自从阿瓦隆之主表现出了对于赫克特的明显青睐后,科尔特斯就将这位最高大的破晓者战士视做了自己的继承者,有意无意地培养着他的方方面面。 “是的,那个箱子里其实是某些stc……不,你要向我发誓,无论情况再怎么危急,也绝不能把它们交给任何的机械教成员,如果实在没办法了,把它们给暗黑天使,或者给禁军,唯独不能是机械教。” “至于那个箱子里嘛……是在某些必要时刻,对一些世界实行最终手段的方式,不过它的影响范围是整个星系,所以你最好选择一种远程投放手段,又或者是完全值得信任的敢死队员。” “你问最危险的……不,那个存在现在不在我们手里的,当初在泰拉统一战争的时候,我们和暗黑天使曾经一起押送过它,却差点让它跑了出去,毁掉整个泰拉:最后还是帝皇和掌印者亲自出手,把那个东西不知道封印在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这方面的事情是经过了记忆消除手术的。” 科尔特斯的侃侃而谈听起来仿佛是某种荒诞的奇幻故事,但是对于破晓者军团的过去已经略有研究的赫克特却深知,第五连连长的话语并非是虚假的。 作为帝皇曾经的死亡清道夫之一,也许只有这些还在银河中顽强求生,习惯了在大部分时间里沉默寡言的泰拉老兵们,才真切的知晓人类之主究竟有何等手段。 “但那已经与我们没关系了,现在,清道夫就只有暗黑天使了……你说太空野狼?别开玩笑了,宪兵不是用来杀人的,他们的所谓权力只能持续到军事法庭的大门口。” 科尔特斯笑的有些轻蔑。 他们继续聊着,从太空野狼聊到了暗黑天使,又从暗黑天使聊到了破晓者军团自身,接着,他们的话语开始转向那些军团当下最为流行的传言。 “听说我们的基因之母打算改造一下军团的组织结构,是么?” 面对科尔特斯的疑问,赫克特只是点了点头。 “是的,她向我询问过有没有这方面的必要,但是我觉得,原体大人其实已经决定了,要进行一次军团内部的组织结构变革:她似乎想要模仿暗黑天使军团的特点,打造一些……独特的结构?” “啊……六翼,或者天军。” 科尔特斯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我们的基因之母打算用什么名字,【翼】字确实有着很不错的意境,可惜已经被用了,而且我们的原体大人,唯独在起名这方面……” 两位连长看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也许她可以找庄森阁下,来咨询一下意见?” “暗黑天使军团现在还在银河的彼端呢,他们在另一个世界。” “我们又该如何与他们相遇?” —————— “找到它们了!” “我们找到它们了!” 无论是侦查舰队、领航员、占卜仪、都在同时的鸣唱,从整个军团中最卑微的小舟,直到荣光万丈的【不屈真理号】上,相同的激昂乐曲奏响了同一首凯歌。 在无以计数的牺牲之后,在连篇累牍的讣告之中,在由成千上万个燃烧的世界所堆积的尸山血海之上,伴随着一串鲁莽、冷静、迅速与沉默相间的步伐,荣光女王级战舰最深处的黑暗被撕裂,由无数的猜疑与抽搐所积攒的罗网被一把澈碎,所有的阻碍都被除去,只为了让那高洁的号角,一路冲进最伟大的骑士团殿堂之中。 “大人!” 考斯韦恩几乎忘记了自己理应遵守的严苛利益,他一把推开了指挥室的大门,那张总是冷静的面容上如今已经布满了激动的汗珠,而那副已经习惯了号令千军万马的喉咙,此时居然有了轻微的颤抖。 “我们找到它们了!大人!” “冉丹的母星!” “就在西北的边陲!一支侦查舰队发现了它!他们拼死掩护一艘舰船返回到我们的舰队之中,向我们传达了这个消息!还有最为准确的坐标!” “是时候结束它了,大人!” 兴奋到颤抖的声音如号角般在房间中回荡,照亮了每一块沉默的岩石与钢盾,最终在无数灯笼的齐声惊呼下,传到了那高居于王座之上的伟大身影面前。 “我知道了。” 庄森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如同野兽般冰冷,没有一丝一毫能够让人感到温暖的情绪,足以让成千上万个燃烧的世界如坠冰窟。 “阿考……” “我在!大人!” “通知舰队中所有的骑士长,来到这里集结,召开最高等级的军团会议,我只给他们半个泰拉标准时的集结时间。” “我这就去通知,大人!” “另外,召集我们的舰队,把所有的外派舰队全部集结起来,把所有的后方留守部队也一并召集,放弃所有的驻地,我们需要最大化地集中起我们的力量。” “那那些世界……” “如果丢了,再打一遍就是。” “明白。” “……” 庄森点了点头,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却没有开口让考斯韦恩离开,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一样,而就在狮王总管疑惑地抬头之前,他听到了来自于骑士之王的一声叹息。 “还有一点,阿考。” 庄森再次睁开了眼睛,他冰冷的瞳孔中,划过了一丝象征着信任的璀璨光芒,如此地耀眼。 “召集我们的盟友。” “召唤她:你知道是谁。” (本章完) 第287章 而洛汗将会响应! “蛇夫座。” “我在。” “大人想知道,那几个前些日子送到你这里来的【黑石怪物】,被解剖的怎么样了,是否收集到了具有足够价值的情报?” “这个么……” 在听到室女座的话语后,包裹在白色无菌服中的蛇夫座停止了手头上的工作:而在她面前的手术台上,赫然就摆放着那些室女座口中的【黑石怪物】仅剩的遗骸。 “就得看你如何理解了。” “怎么说?” 室女座挑起眉头,而在她的面前,蛇夫座不紧不慢地解下了自己的手套,于不远处的档案柜中仔细翻找了一会儿。 “这些怪物的躯体虽然看起来非常粗糙简陋,但实际上其实运用了不少很新颖的技术,属于那种看似落后,骨子里却非常高科技的奇异产物,短时间内如果想要仿造它们的话,从技术上来说是很难的。” “你知道的,蛇夫座,大人不想仿造这些造物,它们让她恶心。” “我明白,但是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我只是在向你讲解这些技术上的问题,这是我必须做的,即使按照传统的道德伦理学来说,这是绝对的异端之举,但是为了大人的利益,我还是会做。” 蛇夫座的话语让基因原体的侍女挑起了眉毛,她颇为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名新颖的【同类】,却只看到了一种让她难以接受的,理所当然的冰冷与默然,那是对于世间一切道德的轻蔑与傲慢,令室女座感到了情感上的不适应。 而当室女座转念一想,发现十年前刚刚诞生的自己,也是践行着这样的思想的时候,她就感到了某种莫名的恐惧,宛如渗人的冰水拍打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蛇夫座说的很对:她们这些星辰侍女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助她们的母亲去扫平障碍么,在这一过程中,对于所谓的【伦理道德】的遵守,基本上是个负面因素。 但如果真的如此…… 母亲又为什么要让她们拥有这些情感呢? 甚至愿意承认她们这些女儿? “……” 第一次,在室女座的心中,划过了一个她无法解答的疑问,而就在下一秒,这位蜘蛛女皇最亲信的侍女,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为正确的解题思路。 不要去想,不要去寻思。 她封闭了自己的思想,不再去管这些疑问,在短暂的苦闷后,那双朱红色的瞳孔再一次地恢复了往日的清醒,专心的聆听着来自于蛇夫座的话语,并仔细记录。 在她的面前,蛇夫座并没有发现室女座的端倪,她沉醉于自己所钻研出来的科研结果之中。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室女座,破坏永远比创造容易,我虽然不知道该如何仿造这些造物,但是我已经研究出来了,如何能够最快速地【杀死】它们:方法都在这里了,请把它交给大人。” 室女座接过了书籍,沉默地点了点头,耳边也传来了研究人员颇为严肃的警告。 “还有一点是需要你特别跟大人说明的,室女座:根据我的研究结果显示,这些怪物的脑中似乎保留着某种集体意志,它们似乎是一个更高权限者驱使下的傀儡,而且还有着对更下一级的驱使权力。” “节点生物?” “是的,技术很粗糙,但是能达成这一步,本身就是奇迹。” “我知道了:我会让大人格外注意这一点的,你继续研究吧。” 在与蛇夫座进行了短暂的告别之后,室女座怀揣着那本厚厚的研究记录,快步离开了实验室,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的那个疑问,却在她的脑海中死灰复燃。 室女座的面色有些忧郁,她几乎无法遏制住想要思考的冲动。 她不禁在想:如果她的母亲缔造她的原因,只是为了得到一群不择手段的得力助手的话,那她室女座为什么又能得到情感呢? 母亲到底想要什么?她对她们都期待到底是什么? 蛇夫座是错误的么?还是说错的其实是她室女座?是她自己偏离了母亲定下的道路?是她不应该产生这些无用的情感? “……” 室女座知道,这些问题是她没资格也不需要去思考的。 但是……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 “……” #侍女前进中# #侍女推门中# “砰——” “?!” 一开门,室女座就看到了摩根在打康拉德。 蜘蛛女皇所掷出的厚重文件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宛如一枚典雅的炮弹一般,从她的掌中一路砸向了诺斯特拉莫人的书籍堡垒,或者是头顶。 康拉德的目光在那枚缓缓砸落的炮弹,和他的书籍奇观,以及不远处蜘蛛女皇的冷漠面容之间,来回翻转着,他花了大概一秒的时间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后还是站起身来,一把截住了蜘蛛女皇的愤怒,顺势高举起双手。 “我想这其中可能存在误会。” 法式蝙蝠咧着嘴角,很努力地让他的面容看上去诚恳可靠:不过看上去似乎只起到了反作用。 【你在十五道选择题中只答对了五道,我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康拉德:如果真有误会,那也不过是我已经太久没和你好好的交流交流了,让你对我的力量有了一些误会,不是么?】 【怎么,难道你想变回你的午夜幽魂了?】 “……” 室女座清晰地看到,诺斯特拉莫人的喉咙滚动了两下,显然被摩根话语中的某些片段所引诱,但是很快的,他还是举着双手,顺便截住了蜘蛛女皇的第二波愤怒,高声地为自己辩驳着。 “从技术角度来说,问题并不在于我,摩根:你说好了只考我今天学的这两本书,但是你所抽查的内容却包含了前几天的书籍。” 蜘蛛女皇看起来被她的血亲气笑了,她的话语慢条斯理,却一如既往地占据了逻辑的最高点,让康拉德无话可说。 【康拉德,我可悲的小寄生虫兄弟: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只查今天的了,我只是跟你说过,我会进行一次抽查,可没说内容。】 “……”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是这样的。 他似乎又在言语问题上,被自己的腐尸血亲摆了一道。 【再说了……】 还没等康拉德反应过来,蜘蛛女皇就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心中的无名之火在转瞬间熊熊燃起,令她面前的室女座和诺斯特拉莫果蝠不约而同的脊背发凉。 【前几天学的东西!你今天就记不住了!你还有理了啊?!】 裹挟着蜘蛛女皇的愤怒,又一份不幸的档案夹子直奔康拉德的面容而来,快若流星,诺斯特拉莫人咽了下口气,没敢硬接,而是向着旁边一躲,任凭档案夹子与墙壁碰撞出令人牙酸的轰鸣声响。 夜之王小声地念叨着。 “有些知识毕竟没用么……” 【你说什么?!】 “……不,什么都没说。” 蜘蛛女皇瞥了康拉德一眼,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释放自己的滔天怒火,她往后一仰,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沉重地喘息了两下,渐渐的消散了瞳孔中的愤怒。 【把东西捡回来。】 摩根闭着眼睛,命令到。 诺斯特拉莫人不敢在这种状态下继续咋呼,他很是勤快得捡起了被蜘蛛女皇砸的满地都是的文件夹子,细细的整理了一番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摩根的桌案前,将其摆放在了上面:就在一早抵达了办公桌的室女座所摆放的研究成果记录本的旁边。 摩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康拉德脸上难得的温顺,不由得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康拉德。】 她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感慨。 【你为什么抗拒它们?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学习这些知识?你为什么,对它们如此不屑?】 “我没有……” 诺斯特拉莫人低声地反驳着摩根的话语,但是当蜘蛛女皇那沉稳冷漠的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康拉德只能咬了咬牙,极其勉强地挤出了一句解释的话语。 “我用不上它们,摩根。” “你让我学习的这些东西,它们中的绝大部分:数学、逻辑、哲学或者治国术,都不是我需要的,我生来的职能并不包含这些领域,我也不需要来自于这些领域的任何知识,对我来说,它们是无用的。” 【任何知识都不是无用的,康拉德,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些知识利大于弊,而另一些则是弊大于利,所以需要进行区分:我并不觉得我为你挑选的这些知识,对你来说弊大于利。】 “它们占据了我本就不多的思考空间:这就是弊大于利。” 【……】 蜘蛛女皇的指尖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抖动着:她看起来很像破坏掉什么东西,就现在。 抬起头,摩根微微眯起她的青蓝色瞳孔,她的嗓音既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又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疑问,令人分辨不清。 【我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谈过很多次了,康拉德,每一次我都说这是最后一次,但现在,我还是不得不来问你:你为什么就学不进去这些知识,难道你以为,你是为了我学的么?】 【学习的最终受益人是你。】 康拉德低着头。 康拉德不说话。 康拉德看起来完全没有触动。 【……】 摩根看向了别处,她伸手摸了摸室女座的发丝,摇了摇头,就像是在无声的叹息。 安静的气息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持续了一会儿,直到诺斯特拉莫人看起来终于调整好了他的思维与逻辑,低声地向着摩根开口。 “事实就是这样,摩根。” “我不可能学习你所安排的所有内容:我用不上它们,无论是数学还是逻辑学,无论是柏拉图还是德摩斯梯尼,他们和父亲赋予我的天职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使我真的把它们死记硬背下来了:那也是无用功。” 【不是无用功。】 摩根摇了摇头。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在什么时候,知识都有价值,你和我都是基因原体,我们没什么不同,你不用在这给我找理由,我知道你能做到哪一步,我知道你根本不是记不住它们,你就是不想记。】 “……” 康拉德沉默了一会,然后,他甚至笑了起来。 夜之王感觉到了:就像那些在月圆之夜涌上来的潮水,会在第二天大踏步地后退一样,在那突兀的怒火消散了之后,他的腐尸血亲似乎也陷入了一种比较融合与具有妥协性的态度之中。 —————— 这是一个机会。 康拉德已经等待很久了。 他有些事情,想要谈一谈。 —————— “所以呢?” 诺斯特拉莫人摊着手。 “哪怕是那位属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也没有让每一个诺斯特拉莫人变得学富五车的泰斗:归根结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天职,他只需要掌握相关的内容。” “哪怕是午夜幽魂,也并不是一个例外:是的,摩根,你比我更为强大,甚至更为知晓该如何掌握恐惧的价值,那你就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这一点,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成为无所不知的存在,对于午夜幽魂来说,能够带来恐惧与秩序,就已经足够了。” 康拉德伸出了一只手,向蜘蛛女皇表达着自己的诚意:在他的面容之上,已经看不到那往日里的不怀好意和暗自琢磨,而是一种颇为平淡的真挚,真正的真挚。 【父亲让我教导你……】 “那你只需要教导我需要的那些内容,不就可以了么,那对你和我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不会,你甚至可以让我自己学,我想我还是拥有着自主学习的权力的吧?” 在诺斯特拉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讽刺的笑容。 “人人生而平等,摩根。” “这句话,我可是记住了。” “如果负责教导我的是福格瑞姆的话,他就会这么做,他不会像你一样,如此蛮横与专断,他会仔细地聆听我的需求,尊重我的想法和自由:他会这么做的,而这也是你永远都做不到的,蜘蛛女皇。” 【……】 摩根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翘起了腿,以一种前所未有,无法形容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康拉德,看着满面笑容的诺斯特拉莫人,沉默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的长河在这一刻陷入了淤积。 【你的话语软弱无力,我可怜的康拉德。】 “我也没指望能说服你:毕竟你才是午夜幽魂,不是么?” 康拉德行着夸张的礼仪,他看了一眼时钟,面容上的讥讽笑容就在转瞬之间,化作了一种最为浮夸的惊愕姿态。 “哦……” “下课了。” “我想,我不应该打扰你了?” 【……】 蜘蛛女皇轻哼了一声,她随意地抽出了一沓书籍,推到了诺斯特拉莫人的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拿好,今天的作业:很遗憾地通知你,这里面还是有着很多无用的知识。】 “我可以故意写错么?” 【任何人都是没有故意犯错的权力的:最起码在我这里,你肯定是没有的。】 “啊……真可惜。” 康拉德干巴巴地感慨着,他的两根细长的手指抵住了太阳穴,然后微笑着,朝着蜘蛛女皇挥舞一连串花俏的道别手势。 “放心吧,我会好好努力完成它们的,摩根老师。” 【……】 【但愿如此。】 摩根的漠然回应还未落地,夜之王那轻笑的身影,就已经席卷着他夸张的喜悦,消失在了蜘蛛女皇的办公室:临走前,他还特意拐到了自己的桌案前,摸走了那本被他读到一半的【我们】。 摩根冷眼旁观。 摩根无话可说。 ——————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上演一次这样的场面,母亲。” 康拉德走后,室女座娴熟地为自己的母亲准备着果汁。 【没什么。】 在她身后,蜘蛛女皇用手指轻轻抽了抽最后一份批完的公文,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把自己扔在了座椅的靠背上,姿态慵懒。 【我的那位寄生虫兄弟,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他依旧没有被我驯服,他依旧没有向我的准则屈服,他还是他,离开了我,他还是那个午夜幽魂。】 “这些事情需要对您说么?” 【也是在向他自己说,用适时的反抗来延续他眼中的独立。】 “……” 室女座点了点头,她不禁有了一种思考: 每当她的母亲和她的诺斯特拉莫表舅同时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的时候,室女座那稚嫩的脑壳里,就会蹦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摩根和康拉德的关系,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教导者和学生,亦或者是简单的血亲关联。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类,和一个……人类最好的朋友。 不过这个【朋友】看起来还是有点野性难驯的样子。 室女座压制住了心中的胡思乱想,将一杯苹果桃汁端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蜘蛛女皇快乐地接过了她的饮品,然后,皱起眉头。 【为什么这次换成了这么小的杯子,阿尼亚?】 “保持不过量的热量摄入对您的身材有好处,大人,而且一杯苹果桃汁所蕴含的卡路里,等同于一公斤的菠萝派,您要是把仓库里所有的苹果桃汁都喝了,那摄入的热量就相当于您把您麾下那个最大块头的儿子做成炸肉便当吃掉一样。” 【……】 【我不在乎热量,我在乎我能不能用饮品来抚慰我疲惫的内心和同样疲惫的精神:下次记得给我换成大杯子,阿尼亚。】 “……” “下次一定。” 室女座脸上的微笑让蜘蛛女皇感到了一丝狐疑,不会就在她的疑惑继续扩大之前,她的好女儿已经掏出了电子板,向着基因原体问出了一个心中的问题。 “不过,我的密涅瓦阵列中现在有一个问题,母亲:为什么,您要和康拉德阁下,持续不断地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 【猫鼠游戏?】 “……可以这么形容。” 【你也觉得我对于康拉德的教育是错误的?】 “不,我的想法和您一样,我只是有些疑惑:您为什么如此执着地在康拉德阁下面前,不断地强调着午夜幽魂这一身份,而康拉德阁下看起来也是如此的,在意?” 【……】 摩根勾起了唇角,她没有立刻地回应,而是先饮了一口。 【你觉得现在的康拉德比起几年之前,又什么变化么?】 “变化,还是很大的。” “最起码在他刚来的时候,他的口中绝不会蹦出这些与哲学和历史学有关的话语,又或者是【从技术角度来说】这种话,都是他最开始不屑一顾的,但是现在,他却会在话语中使用他们。” “虽然我还是觉得,他对他的话语内容没有丝毫的诚意。” 【那就不是我们现在该想的事情了,我们应该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阿尼亚:为什么,康拉德会从最开始的血腥野蛮,变成现在这种懂得使用话语,进退有据,甚至学会了妥协的样子呢?】 【虽然他骨子里没有改变,但是他表面上能够做到这些,代表了他承认这些行为的价值:放在几年之前,这是不可想象的。】 “因为……学习?” 【……】 基因原体被逗笑了。 【你也看到了,阿尼亚:你觉得会是学习的原因么?如果不是我按着他,他能把这些无价的典籍拿出去当糊墙的墙纸。】 “……” 的确如此。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午夜幽魂啊,我可爱的傻女儿:因为午夜幽魂这个名号所带来的力量啊。】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光芒,她轻轻地放下了掌中的名贵酒杯,双手交叉。 【我们必须认识到一点,阿尼亚:不管诺斯特拉莫是一个多么肮脏可怕的地狱,从我的这位寄生虫兄弟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那个世界最顶级的捕食者,他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他就是毋庸置疑的强者,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的头上。】 【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而午夜幽魂,就是一个标志,一个康拉德为自己专门订制的,相当于强权与真理的标志。】 【所以,我要把午夜幽魂这个名号抢过来,我要成为我和康拉德之中的那个午夜幽魂:因为只要康拉德失去了这个名号,他就会意识到一个现实。】 【在我和他之中,他才是那个弱者,那个不得不面对强权和统治的不幸之人:而只有当他发现自己身处于弱者的地位时,他才会开始思考,有关于弱者的问题。】 【而只有当他成为一个弱者的时候,他才会明白某些事物的真正价值,比如说规则与话语,比如说妥协与隐忍,这些他在强者时期可以肆意无视与揉捏的东西,现在反而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让他不得不去重视与学习这些概念。】 【这是最有效的学习,我可爱的阿尼亚。】 【毕竟,哪怕我们揪住了康拉德的耳朵,对他大喊一千遍要考虑弱者的情况,也远远赶不上让他真的当一次弱者: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是如此。】 【有些事情,只有他亲身的经历了,才会懂得,才会改变:就像现在这样,谁又能想到,康拉德会懂得运用语言和规则的力量,来进行防御与进攻呢,他以前对这些事物,那可是相当不屑一顾的。】 “……” “可是,母亲,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地抗拒您的教导,非常地眷恋他骨子里的那个午夜幽魂,没有彻底地改变过来。” 【你以为像这样的家伙,几年就能搞定么?】 【帝皇给我的时间足够久,现在只是第一步而已:我用暴力的绳索套住了这头野兽,现在,虽然他依旧幻想着荒野,却也知道无法反抗我的力量,只能被动的沾染上了文明的气息,但尽管如此,距离把他变成一个普通人,还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呢。】 “您似乎对驯兽很有研究?”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 室女座眨了眨眼睛,她看着闭目养神的母亲,心中却为自己的造物主划过了一丝担忧,还有一种莫名的同仇敌忾。 “可是!母亲:即使您如此费心费力地教导他,在他身上花费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他也依旧不能为您带来好处,看看他刚才的表态就知道了,他并不感激你。” 【……?】 摩根睁开眼,看向了自己的大女儿,有些疑惑。 【我为什么需要他的感激?】 “可是……”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 【我的阿尼亚,就像你刚刚听到的那样:如果我真的想要得到康拉德的感激和爱,那我只需要做到福格瑞姆那样就好了,只要在事情上顺着他,任他去闹,不要强迫他努力学习,在我和康拉德之间,还是能够和谐共处的。】 【但我不会这么做:在我和帝皇的交易中,我要呈现的是一名健康成长的康拉德,而福格瑞姆式的百依百顺,显然无法让这个小混蛋健康成长,真要那么做的话,康拉德估计什么都学不到。】 【所以,我强压着他学习这些他眼中的无用知识,强压着他不得不接受弱者的思考方式,强压着他骨子里的疯狂和嗜血,命令他不得不学习克服与忍耐,否则就要与我刀兵相见: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勉强能成为一个正常人。】 “但他会憎恨你的,母亲。” 【啊,那随意啊:当我完成了我的教育,把一个成为普通人,或者类似普通人的康拉德,交给我的那位父亲的时候,我和他的关系就结束了,他是恨我也好,抱怨我也好,老死不相往来也罢。】 【我不在乎。】 【我要的从不是他的感激:我要的是他的成长。】 —————— “……” “但是,母亲……” 【先别但是了,阿尼亚。】 “……怎么了?” 【……】 【……】 【拉纳来了,脚步很急。】 【把你的东西先放下,我的阿尼亚,跟我去王座间。】 “明白。” —————— “这是来自于暗黑天使军团的通讯,母亲,走的是最高保密等级的传输频道,从神圣泰拉进行中转与加密,而且前后共计发了十遍,以保证绝对能够传达。” 拉纳恭谨地将掌中的通讯电子板交给了他的基因之母,在意识到事态的紧急后,禁卫总管甚至不敢拆开检查,唯恐误事。 而就像他猜测的那样:当蜘蛛女皇的视线,扫过了那张书写着简短信息的电子板的时候,她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先是一种难以察觉的缅怀与感慨,随后又是一个轻柔的微笑,而当她放下了手中电子板的时候,显然,她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某种决定。 【拉纳。】 “我在,大人!” 【你知道么,在我刚刚与你们重逢的时候,我曾经向我的某位兄弟许下了诺言:也许在当时,那听起来像是一句戏言,但是显然,我的血亲很严肃的对待了这句话。】 【而我,也不打算违约。】 【我的禁卫总管,我以第二军团之主,与阿瓦隆之主的名义命令你,通知军团议会,以及我麾下的每一个连长,每一个盟友,每一支能够进行远征的舰队,动员。】 【动员我们的全部力量,能够投入远征的全部力量。】 “明白。” 拉纳本能般的应和着,但是很快,他还是抬起了头,向着自己的基因之母,提出了疑问。 “大人,您是指,就像之前的哥特远征一样的力量……” 【不,拉纳。】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她瞳孔中闪烁的光芒,让威名远扬的禁卫总管也不敢直视。 【我是说……】 【全部!】 【你明白了么?】 “……遵命!大人!” —————— “您许下过一个诺言,母亲?” 当禁卫总管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之上的时候,一直翻阅着自己的记忆阵列,却始终无果的原体首席侍女,只能沮丧的看向她的造物主与母亲。 【是啊,一个诺言。】 摩根微笑着,她舒缓地揉捏着掌中的电子板,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指腹,引来了一阵无名的蓝黑色烈焰,怦然出声。 在蜘蛛女皇那几乎永远冰冷的瞳孔之中,烈火留下了痕迹,让那双以最深邃的虚空还有黑暗的漠然眼眸,有了一丝永恒的温度。 ——————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诺言呢,母亲?” 【……】 【摩根,一定会回应庄森。】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当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与他并肩。】 “反之亦然?” 原体的嘴角勾起。 【但愿,如此。】 (本章完) 第288章 贪心不足狮吞猫 【康拉德,你睡了么?】 蜘蛛女皇的话语,宛如在腊月寒冬的冰潭中尽情浸透的箭矢,比诺斯特拉莫人所刻意塑造出来的阴冷氛围,还要更为刺骨。 就连昔日的夜之王,在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也不由得从他蹲着的椅子上跳了起来,本能地将桌案上的书籍一扫而空,只留下一本最简单的,绝不会出错的记事册。 而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康拉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桌案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违规物品】: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诺斯特拉莫人抖了抖耳朵,那瘦削的面容也变得有些不爽了起来。 但不等他做出改变,那扇理论上能够抵抗住终结者的火力,而且只能被康拉德开启的房间大门,便被蜘蛛女皇细碎话语中的随意一掌给扇到了一边,摩根的长靴靴尖随之抵住了房间与走廊之间那条细细的黑线,就像寻觅领地的猞猁被阻隔在了一条小溪的面前。 背着走廊上的灯光,蜘蛛女皇面孔上的停顿、思考、玩味与随之而来的微笑假面,被紧紧盯着她的康拉德看的清清楚楚,而她本人也同样没有丝毫的遮掩。 【我可以进来么,康拉德?】 她微微扬起了脖颈,保持着那虚假到毫无诚意的礼貌。 “……” 从康拉德所藏匿的阴影中,隐约穿出了一股模糊不清的嘟囔。 “这里是你的船,你自然是想要去哪里都可以。” 语气有些冲。 摩根完美微笑,没有回应,她步履轻松地迈入了房间之中,虽然这里非常的昏暗,但是在基因原体的视野之中,却和一座暴露在明媚阳光下的广场没什么区别。 基因原体扫了一眼房间内的布局:没有待客用的沙发和茶几,主要的家具只有类似于床铺、床头柜和桌椅这样的必备用品,展示架倒是出奇的多,它们被堆积在了卫浴旁的那几个矮柜上,充当着诸如衣架、衣柜与储物柜的功能。 而在四周墙角的阴影中,还杂七杂八地堆着一大群不太常用的物件,它们似乎根据所占据墙角的不同,而拥有简单的分类:比如说距离房门最远的那处阴影中,就凌乱地堆放着一大堆【艺术品】,大多是雕刻到一半的石像鬼、奇美拉与吸血蝙蝠这样的怪物塑像,无一例外地都是失败品,被无能狂怒地划上了代表放弃的疤痕。 “咳!” 似乎是觉得他的腐尸血亲的目光有些太探究了,原本站在椅子旁边,有些束手束脚的康拉德,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在吸引了摩根的视线之后,他思索片刻,用着一种心不在焉的语气发问到。 “你来做什么?” 【就不能和你聊聊?】 康拉德没有回话,但他那有些扭曲的面容,以及欲言又止的苍白嘴唇,说明了他的态度。 而在发现摩根正朝着他的桌案缓慢前进之后,诺斯特拉莫人几乎是冲到了他身后的阴影中,拖出了另一把椅子,以快到摩根都有些看不清的速度擦拭完毕,然后直接呈到了蜘蛛女皇的脚边。 “坐!” 【……】 摩根的眼球向上滚动,透过刘海末端的间隙,她看到了康拉德脸上那颇为勉强的一丝微笑,不由得被逗乐了。 【啊,你懂事了啊。】 “……” 诺斯特拉莫人没有回话,他在等到了摩根落座之后,立刻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后想了想,又把椅子向前拖了拖,在自己的桌面和摩根的视野之中,树立起了一座遮遮掩掩的肉体墙壁,尽可能地让他的血亲远离他的桌面。 虽然他的桌案上什么违规的东西都没有,但是本能的,他就是不想让摩根靠近他的私人领域:允许她踏进房间已经是极限了,而靠近桌子,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就这样,两位基因原体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尴尬的空气能够聚成微风,同时吹拂两个人的面颊。 “有事么?” 端坐在椅子上让康拉德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并不习惯这些正规的严谨坐姿,这会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我带来了一个征召令。】 蜘蛛女皇并未废话。 “关于我的?” 【当然。】 康拉德沉默了一下。 “是父亲的么?” 【不,是庄森的。】 诺斯特拉莫人挑起了眉头,他的疑惑并没有超出摩根的预料。 【很久之前,大约是在我接管我的军团之前,我和我们的兄弟庄森有过约定,而现在,他希望我能履行这个约定:所以,我要率领我的主力部队,去银河的西北方,参与一场也许会很漫长的远征。】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 “这听起来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其实也没关系,还有一种办法:当初你用着的那个静置舱,我到现在,都还给你留着呢,原汁原味。】 “但我很乐意参加这次远征。” 诺斯特拉莫人口中那骤变的语气,甚至比他在阴影中的步伐还要快上三分,康拉德朝着他的血亲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就仿佛在害怕如此还没有说服力一般,他便又干巴巴地加上了一句口号。 “为了帝国。” 【……啊,为了帝国。】 “你的口号听起来比我的还没有诚意,摩根。” 【闭嘴。】 “明白,我的大人。” 诺斯特拉莫人的脸颊上挂满了一种无所谓的笑容:他似乎正变得越来越精通此道,那由瘦长面颊和尖锐犬齿所勾勒出来的微笑,已经由原先肉眼可见的嗜血和疯狂,变成了某种更为风雅的戏谑嘲讽。 摩根扫了他一眼,在心中确定了这样的事实:她也不知道,这种改变对于康拉德来说是好是坏,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事情,但却是以纯粹的嘲讽心态,来高高在上地点评着他眼中的每一项愚行。 比起原本那不管不顾的嗜血杀戮,又或者是在暴行途中的喃喃自语,现在的康拉德,似乎更喜欢蹲在高处,一边口吐讥讽,一边暗自地磨砺着他那即将登场的爪牙。 但是在摩根面前,夜之王总是能忍住进行下一步的冲动,这是蜘蛛女皇用几年来不间断的亲切交流所烙下的印记,让诺斯特拉莫人已经能够如同本能般地遵守。 仅就目前而言,摩根对于这个进度还算满意,所以,她也不想和康拉德再有什么废话:继续交流对她的心脏没什么好处,还会让她的火气上涌,她一上火,就会不由自主地吃多了,然后再一次迎来减肥活动的失败。 为了这个从诺斯特拉莫来的飞行小子,她真的付出了太多。 蜘蛛女皇无声地感慨着,便准备起身离开了,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收敛起笑容的康拉德看着摩根的背影,思索片刻,竟是极为罕见地主动开口了。 “所以,你要去支援庄森?” 【是我们要去。】 摩根回头,看了他一眼,敏锐地发现了那吞吐的话语。 【你对庄森有什么见解么?你们还没见过面呢,或者说,你的那个阴魂不散的预言能力,又告诉了你什么事情么?】 康拉德舔了舔牙齿。 “托你的福,我这几年还没怎么看过预言:但是在诺斯特拉莫上的某些时候,我倒是在一些破碎的幻象之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那个叫庄森的家伙,和他的事情。” 【有什么问题么?】 蜘蛛女皇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盯紧了她的血亲。 康拉德犹豫了一下,他的嗓音像是一种无关紧要的叮嘱。 “别太相信他。” 【谁?庄森?】 “他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可靠。” 【这一点,我知道。】 “从骨子里来说,他和我其实是一类人,是相同的生物。” 【……】 【这我倒真没看出来。】 摩根轻笑了一声,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闪过:科兹刚才的这句话,算不算是自己骂自己,毕竟他对庄森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而与摩根的笑容不同,在康拉德的脸上,有着真正的严肃:这少见的庄重以极快的速度感染了第二军团之主,很快,摩根的脸上也布满了同等的认真与诚恳。 这一幕甚至让康拉德有了一丝难得的触动。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么:关于我们的兄弟庄森?】 “就那一句话:别太相信他。” 康拉德耸肩,摊手,看起来颇为无奈。 “他是个蠢货。” 【在我们的兄弟中,有完全不是蠢货的么?】 “……” “但他不一样,他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甚至连他自己都被迷惑住了:不要以为庄森是一个多么靠谱的家伙,摩根,如果你发自内心地相信他的话,那么他的行为只会让你大失所望。” 【你似乎对他很没信心:尽管你们甚至没有见过面。】 康拉德轻蔑地笑着。 “因为我知道他会做什么,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这个所谓的帝国忠臣,他在那些重要的选择题面前,有多么的愚蠢与可笑:他甚至有谐星的天分。” “他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他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他靠着一知半解的态度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误打误撞地踏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却也因此而失去了很多东西:当然,在他现在的认知里,那些东西都还不重要,他以后才会追悔莫及。” 康拉德讥讽让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依照着心中对于庄森的回忆,摩根确信了诺斯特拉莫人的话语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具有真正的参考价值的,这让她不禁犹豫了起来,追加了问题。 【那你说,对于庄森这样一位骑士来说,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让他追悔莫及的?】 “骑士?!” 康拉德的嗓音飘出了一股高昂的尖叫,就仿佛听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笑话一般,诺斯特拉莫人咧开了大嘴,开怀大笑了起来。 “别被他骗了:他算哪门子的骑士啊,他就是一头野兽,一个和我一样的杂种,一把涂满了剧毒的匕首,有用时被百般呵护,没用时就被锁在柜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但真正可笑的地方是:他居然真的相信自己是个骑士,他居然真的觉得自己是把宝剑,可以挂在那些凯旋式和礼堂上,成为所有人眼中的那个忠诚标杆。” 康拉德哈哈大笑着,他那宛如夜枭一般的尖锐嘶鸣在昏暗的房间中游荡着,令另一位基因原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尽管如此,蜘蛛女皇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感到冒犯和愤怒,她只是安静的聆听,平静的注视,直到夜之王的狂笑渐渐舒缓,宛如褪去的海浪。 “咳……咳……” 康拉德装模作样地咳嗽着,躲开了那让人心悸的视线,他摊开了自己的双臂,继续说着。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伟大的骑士之王实在是太高洁了,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蜷缩在骇人的盔甲里,胡乱地挥舞着他所拥有的力量一般。” “哪怕是最盛大的诱惑也无法让他动摇,但是反过来,哪怕是最蹩脚的谎言,也有可能将他的思维误导入歧途:当然了,如果能够把握住一些恰到好处的重点的话,也许这头伟大的狮子,其实很容易就会被有心之人牵着走。” “比如说:你?” 【……】 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这种沉默让康拉德的笑容语法猖狂: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摩根便吐出冰冷的哼声,她的手指划破了面前的空气,让诺斯特拉莫人毫不犹豫地高举起了法式军礼。 当然,康拉德脸上那令人厌恶的嘲讽笑容,却始终不能褪去。 “我的提醒可让您满意,摩根大人?” 【……】 不,不能揍他,现在没时间。 【说得不错:可惜还是不够全面,参考价值低微。】 “毕竟我可不像你们一样:亲密无间~” 【……】 摩根缓缓地将自己的双手放到背后,互相钳制着指骨间的劈啪作响,她依旧在笑,但是那些看似不错改变的笑容,却让诺斯特拉莫人很明智地知难而退了。 【那么,你还有别的提醒要告诉我么?】 深呼吸了一下,摩根努力地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毫无波动。 康拉德摇了摇头。 “别太相信庄森:仅此而已。” 【你一直在强调这句话:但是从头到尾,你也没有说出,庄森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卑劣之处,难道你还想指责他的可靠?】 康拉德笑了一下。 “我并不怀疑他的可靠。” “我只是怀疑他的脑子。” 【……】 【可是你刚刚才说过:你和他其实是一类人。】 “是啊,庄森和我居然会是一类人:所以,我才怀疑他的脑子。” 【……】 “你觉得和我一样的人,会正常么?会值得让人信任么?会和你们这群家伙是一类人么?我的确不清楚庄森,但我很清楚我自己。” 【……】 说得好有道理。 她竟无言以对。 —————— “那么,这就是最终方案?” “从现实角度来说,的确。” “谁去把它交给原体大人?” “她应该会亲自来,大概。” 大议会殿堂无疑是整艘【曙光女神号】最重要的地点之一,能够在地位与名声上与它匹敌,甚至更胜一筹的,也就只有基因原体的王座间,以及军团大竞技场、协和殿堂等寥寥几处场合了。 因为荣光女王级战舰正巧停泊在阿瓦隆星系休息的缘故,这一次的军团议会,所有的议会成员居然全员到齐了,这在过去的十年里都分外罕见:但与此同时,这一次的会议,也开得格外漫长与艰辛。 虽然议题只有一个,但是每一位议员都无法为此达成最简单的共识:在他们的基因之母口中,那句铿锵有力的【全部】,到底是指要动员起多少的力量? 仅仅是这一个问题,就耗费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拉扯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感到勉强满意,却多多少少又有一些膈应的答卷: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就仿佛提前推算好了时间一般,蜘蛛女皇的脚步声在走廊上由远及近,飘然降临。 在一片严肃的致敬中,原体久违地坐上了议会厅的主座:比起在王座间的那尊银白王座,议会厅主座无疑更柔软一些,而且盘踞在阶梯之上,把阶梯之下每一名子嗣的面容看的清清楚楚的感觉,也让蜘蛛女皇的眉头舒缓了不少。 【讨论出结果了么?】 摩根的询问让她得到了一份马歇尔亲手递交上来的汇报,她微笑着回应这位隐隐退入幕后,为军团和她牧守阿瓦隆核心疆土的前军团之主,现第一连连长。 尽管马歇尔的身体让他几乎无法参加任何漫长的远征,但是摩根却丝毫没有替换他的想法,因为这位一连长已经成为了某种图腾,某种基因原体与她的军团毫无芥蒂地融合在一起的象征。 而且,马歇尔的确拥有着非凡的能力和威望,他守卫阿瓦隆星区期间,从未出过乱子,而且一众功勋卓著的泰拉老兵们,也对这位他们曾经的领袖尊敬有加。 换句话说,如何不是马歇尔在当初摩根刚刚回归的时候,立刻主动半隐退,将手中的权力尽数交给摩根这位基因之母的话,蜘蛛女皇和破晓者军团的衔接,恐怕也不会如此地丝滑:仅靠这一点,只要马歇尔想,他就永远会是摩根麾下不可撼动的一连长。 【跟我概括一下吧,你们讨论出来的结果。】 摩根打开了汇报的文件夹,并且按照以往的惯例,一边查阅着书面中的汇报,一边聆听着言语上的汇报,以此来找出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问题。 “是,大人。” “按照议会的讨论:此次针对于银河西北的远征,将会一次性投入四十个连队,也就是超过两万名阿斯塔特战士。” 【可是我记得,伴随着萨拉马斯星区在前几年的时间里,逐步并入了阿瓦隆联邦,军团在那里的征兵活动也很顺利:根据最新一期的汇报,现在我的军团兵力,应该已经超过了三万吧?】 “勉强达到这个数字,大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三万的兵力中,有至少八千人是随着【边疆进军】的展开,从神盾、古尔格拉德、萨拉马斯和其他远东边疆地区征召来的新兵,他们虽然已经称得上是阿斯塔特战士了,但是经验还非常匮乏,技巧也很生疏。” “根据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再次掌握的,有关于冉丹异形帝国的知识来看,将这八千名新血投入到对冉丹的战争中,无异于自杀:为了凑齐这八千人,我们几乎踏遍了治下的每一个世界,下一次像这样的大规模征兵,要等到下一个世代。” 【所以我们不能动这八千名新兵,我知道:你还留下了大概两千名老兵,也是这个原因?】 “我们不能指望这些新兵能够保护整个阿瓦隆。” 【的确如此。】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认同了自己子嗣的话语:两万破晓者,的确是远东边疆现在的极限了,甚至可以说是一场一掷千金的豪赌。 于是,略过了这些问题,阿瓦隆之主把自己的目光看向了随后的那些【凡俗力量】上,毕竟这些凡人辅助军、机械教盟友、以及泰坦军团们,也是阿瓦隆最为重要的军事力量之一。 【两个泰坦军团:骄阳军团及其麾下骑士家族全部出动,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能够在我的直接指挥下战斗,而另一个好战者军团,因为我们和瑞扎的盟约,注定无法全员加入远征,但也将投入超过一半的军事力量。】 破晓者点了点头,语气中夹杂了几丝遗憾。 “可惜,我们始终不曾与三重星系的那三个铸造世界谈妥,不然以他们所掌握的那三个泰坦军团,如果投入到远征中,将是足以改变整个银河的力量。” 【即使我们和他们谈妥了,他们也不可能付出如此巨大的力量来协助我们:这也是我和三重星系迟迟没有达成一致的原因,它们要的太多了,当初的瑞扎和它们相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瑞扎是我的第一批朋友之一,而且距离我如此遥远:可是三重星系这群家伙,就在我的卧榻之侧,它们有什么资格和我谈独立自主,平等互利?】 “您要对他们开战么?” 【不,那太粗暴了。】 蜘蛛女皇的嘴角划过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翻着掌中的文件,打量着剩下的数字。 【四百艘战舰,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暗黑天使本身也不缺乏虚空中的海军力量,我们多带一点主力舰就可以了:记得通知他们,带上超额的补给,实在不行就多携带补给船,要能够做到完全的,彻底的自给自足。】 破晓者们皱起了眉头,台阶下的拉纳向前一步。 “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交给暗黑天使这种主场作战方负责么,比起我们麾下的凡人舰长们,第一军团的军团总管才是实际负责人。” 【……】 蜘蛛女皇轻哼一声,没回话。 而在另一边,许久没有露面的霍桑,似乎在考虑别的事情。 “当然,您从哥特星区带回来的那些要塞,需要一同远征么?” 【……不。】 【还用不上它们。】 “……可是,哪怕只有一台……” 【一台都不带。】 蜘蛛女皇摆了摆手,不由分说地拒绝了这项提议:且不说现在还没来得及铺设武装阵列与各种炮台的黑石要塞,攻击手段单调到只有两种,单单是运输的问题,就足以让她望而却步了。 亚空间三神器之一的衔尾蛇就在卡利班上,她这一趟大概率是要把这三位凑齐的,等到时候,帝皇拿走了三神器,而她失去了图丘查引擎,该怎么把黑石要塞这种慢吞吞的大家伙,从银河系的西北运回到远东边疆? 难不成还能送给庄森? 那也太亏了。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心中的小算盘便发出了冰冷的嚎叫:虽然暗黑天使军团看上去很富裕,但是摩根知道,第一军团里那些名贵的宝物,大多不属于他们,而是帝皇的馈赠,是非卖品,庄森不是这些杀器的拥有者,他只是一个有使用权限的仓库管理员而已。 如果刨除掉帝皇的馈赠,那么庄森手里的那点家底,摩根甚至比他本人更清楚:就算是把卡利班的骑士之王自己论斤卖了,恐怕也换不回黑石要塞这种银河杀器。 再说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蜘蛛女皇的瞳孔为之一暗。 摩根明白:像黑石要塞这样的武器,它最大的杀手锏就是它的未知性,如果过早的使用,被外界窥探到了它的力量和战斗方式,那么它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毕竟,黑石要塞的破坏力虽然不可阻挡,但是想要打断它的进攻过程,却并非是难事:只要有一艘大型战舰和一群不要命的船员,就能让黑石要塞的杀招无功而返,而在这个疯狂的银河之中,勇于为了自己的信念而牺牲的人物…… 多如繁星。 在这些无畏者面前,哪怕是黑石要塞,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蜘蛛女皇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她绝不会轻易显露出黑石要塞的威力,她必须等到一个最好的机会,一个能够扭转整个银河局势的地点,来尽情的释放她手中的这些远古灾厄。 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心中,第二军团之主再一次地告诫着自己,她的手指野不知不觉地翻到了最后的页数上,那里赫然排列着凡人辅助军的部署。 【所以,女皇军团,是准备一次性集结八百万的军力,参与这次远征么?】 “是的,大人。” 马歇尔点了点头。 “女皇军团本就是从阿瓦隆联邦的所有凡人辅助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顶尖王牌部队,他们的训练要求、装备补给、战术作风、甚至是军官培训流程,都是直接对标太阳辅助军的,甚至更为夸张。” “而这次远征所投入的八百万兵力,更是女皇军团的全部精锐:他们无一例外是各个部队里军官和老兵,甚至是军官培训学校中的教导人员,或者预备役军官,这些部队在他们原本的世界中都是顶尖的精锐,而这一次,则是被全部地召集了起来,参与远征。” “如果他们损失太大的话,整个阿瓦隆联邦的凡人辅助军部队,恐怕都要从头开始建设了:但是尽管如此,我们认为,也就只有这样的队伍,能够符合您口中的,我们所拥有的全部力量。” 【……】 【的确如此。】 “最后还有一点,大人:我们的那些铸造世界盟友。” 【我会亲自联系他们的,我会要求他们履行盟约,提供他们所拥有的,所能派出的,最为精锐的那些力量:我相信冉丹帝国数千年来的积累,足以抚平他们在这场远征中所受到的创伤。】 破晓者们沉默地颔首,对于原体的决定也没什么异议:伴随着阿瓦隆的女王一项又一项地敲定了需要投入的力量,她的子嗣们甚至感到了某种不安。 按照这个投入力度,一旦这场远征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整个破晓者军团,恐怕会沦落到比和他们的原体重逢之前,还要更为不堪的地步当中。 不过,即使有着如此的忧虑与恐慌,但是依旧无人会质疑摩根的命令,毕竟军团之间的守望相助是无声的默契,而且破晓者与暗黑天使们,也的确拥有着能够倾囊相助的悠久羁绊。 再说了,与其担心失败后的悲惨未来,倒不如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到战斗之中,用牺牲与勇气为他们的原体和军团夺得毫无悬念的伟大胜利:这才是他们作为阿斯塔特战士,应该做的事情。 在这种简单的觉悟之下,这次漫长的会议,最终在阿瓦隆女王的一锤定音之中,结束了,整个破晓者军团,整个阿瓦隆联邦,甚至整个远东边疆,都在这一刻彻底地运作了起来,无穷无尽的大军和浩如烟海的物资被相继启用,一切只为了一场远在银河另一端的战争,只为了一句最庄重的承诺。 也许在那句诺言刚刚降世的时候,它只是一句别有用心的戏谑之言,但是现在:它是一个承诺,一个用席卷世界的大军,用横跨银河的兵锋,所铸造的承诺。 它注定将不朽。 —————— “来自于远东边疆的消息,大人。” 作为狮王最亲信的总管,考斯韦恩可以在简单地敲门之后,不用等待任何回答,便直接进入到卡利班之王的指挥室中。 他面露喜色,显然在因为某些好消息而感到振奋:在暗黑天使远征黑暗群星的这十年里,像这样能够让人感到喜悦的消息,出现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摩根阁下已经动员了她麾下的军团和世界,并承诺会以最快的速度与我们汇合:这是她亲自发来的回信,上面还附赠了破晓者军团投入此次远征的力量。” “……” 庄森一如既然地板着面容,他有些焦急地伸出了一只手,接过了考斯韦恩掌中的信件,无声且仔细地看了起来。 雄狮的目光在蜘蛛女皇的问好和讲述中巡梭了三遍,才缓慢地移动到了底下的那几个数字上面:每一个都可以撼动世界。 而当庄森第一次看到了它们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 “……” “两万?” “……” “怎么这么少?” (本章完) 第289章 大远征时的庄森 就在规模空前的阿瓦隆远征军集结完毕,行将出发的时候,执掌着【女皇军团】第七装甲军的埃尔温中将,却是接到了一个颇为独特的临时任务。 为了完成这个直接来自于蜘蛛女皇的命令,他就必须暂时离开脚下的【曙光女神号】,前往远征舰队的左翼:那里同样驻扎着一支规模宏大的舰队,以及一艘在整个远东边疆,几乎与第二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同样知名的旗舰。 【卡利班之剑号】 这个称号实在是太过于具有代表性了:任谁都知道,这艘战舰的主人会是谁。 搭载着埃尔温中将的小船在主力舰的黑影中穿行,就宛如一只从巨兽的鼻息下躲闪的白鼬,透过特制的加厚玻璃,凡人将军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些一闪而过的艨艟巨舰,它们无不闪耀着或冰冷或威严的光芒,就像是一群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骑士,浑身上下散发着战争的血腥,但不得不因为一场盛大的典礼,而团聚在女王的虚荣宫廷之中,形态依旧严肃,却又有些莫名的束手束脚。 而在这些不可战胜的钢铁骑士中央,象征着蜘蛛女皇本尊的【曙光女神号】,则是繁盛宫廷中永不落幕的太阳,则是万千群山中最为高耸的峰尖,它傲立着,俯瞰着四周那些虽然高耸,却仍比它略逊数筹的仆从们,它们的坚韧与不屈只会让荣光女王更为耀眼。 而就像在一座足够巨大的山脉之中,除了最高峰,还会有几名互相分庭抗礼的银牌选手一样,在阿瓦隆远征军中,除了基因原体本人的座舰之外,还有几座仅次于起的高耸山峦:【卡利班之剑号】就是其中之一,它的身边同样聚集了不少的战舰,远远地停靠在整个大舰队的一侧,俨然是戍边的亲王。 而这座藩国,正是埃尔温此次的目的地,他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人,伫立于整个远东边疆权力巅峰的几人之一,第六十二远征舰队的领袖:卢瑟,就在其中。 …… 见到卢瑟比他之前想象的更容易,面对着像埃尔温这种拥有着友谊的旁人,卢瑟的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圆滑:在确定了来访者是他的朋友之后,这位看似古板的卡利班骑士旋即动用了小小的特权,取消了一切的繁文缛节,直接把埃尔温迎进了他的指挥室。 “让我猜猜,埃尔温。” 在放下了两杯饮品之后,老骑士向着自己的好友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他挥了挥手,一旁侍立的仆从们便沉默地退了出去。 “你因为命令而来?” 卢瑟精准的猜测让埃尔温的眉头不自然地抖动着,他的目光打量着老骑士那强健的身姿与坚硬的肌肉,还有那正逐渐变得浓密黑亮的胡须,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发出了一句反问。 “就不能是因为友谊么?” 卡利班人被逗笑了。 “埃尔温,我的朋友,虽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忘记你的优点,你是如此的严肃与可靠,在这种大战将至的时候,任何的私事都不可能让你离开岗位:除非是一道命令。” “……” 埃尔温没有回答,他低头浅尝了一口饮品,用温和的笑容肯定了老骑士的话语,同时,他也感到了一种内心深处的触动:与卢瑟的相处就是这样,这位卡利班人似乎总是能够与他人达成共识,甚至是产生不可能的共鸣,他好似生来就精通此道。 与此同时,卢瑟其实也在打量着埃尔温:虽然并不经常见面,但是卡利班人已经把他和埃尔温的友谊,看做是他在远东边疆最大的收获之一,他乐于维系这段友谊,就像是擦拭一把无比锋利,但可能永远也用不上的宝剑一样。 在卢瑟的眼中,埃尔温就像是一本精彩的书籍,看似脆弱,却蕴含无尽的深机:与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同,作为阿瓦隆女皇军团中最耀眼的新星,远东边疆所有军人的典范,埃尔温中将却并不是一位多么健壮的男子,恰恰相反,他的身材偏瘦,面色白净,四肢纤细,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文学的教师,而不是一名统率大军的将军。 但就是这么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物,俨然已经挤进了远东边疆的顶级权力阶层中,提名他为上将的议案由基因原体亲自予以拟定,而女皇军团那一直悬而未决的总指挥职位,更是被公认为就等待着埃尔温再次立下功劳了。 其实在此之前,不是没有类似于【让卢瑟来指挥女皇军团】这样的声音,但是卡利班人知道这只会是无稽之谈:且不说他的身份从根本上来说,还只是一位客将,单单是他能留在远东边疆的时间…… 也许就不多了。 …… 十年,梦一样的十年。 够久了。 …… 虽然在一开始,卢瑟还有过些许的幻想,但是伴随着阿瓦隆之主调集一切力量,准备响应第一军团号召的消息传来,伴随着自己身边那些沉默了十年的暗黑天使们,终于有了些难得的喜悦,令人赞叹的冷静还是回到了卢瑟的脑海中。 卡利班人知道,自己迟早会面对一句询问:可是他原本以为,那会是阿瓦隆的女王召见他,然后亲自聆听他的回答,不过真正的现实却是,特意前来的,与他拥有友谊的,同样是凡人的,埃尔温。 “她为什么让你来?” 说到这里,卢瑟不由得簇起了自己的眉头,他是真的感到某种疑惑:原本,伴随着阿瓦隆远征军的启航,像是卢瑟这类暗黑天使军团的使节们,理所应当就该一齐随军出发,并回归第一军团。 在卡利班人的眼里,摩根特意叫停了他的远征行动,并把他的舰队调集入了远征军之中,就是出于这种目的:他早有预料,甚至已经想好了,面对摩根的询问,他需要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但是现在,第二军团之主没有亲自召见他,而是派遣了埃尔温这位甚至算不上正式的使节前来:卢瑟有些抓不住其中的用意,不经意间,他甚至想起了当初在卡利班上的时候,各个骑士团尚且各自独立着,那时,阴谋和算计的阴影同样充满了荣耀殿堂的暗面。 …… 卢瑟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所幸,就在这些不好的想法进一步发酵之前,埃尔温已经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卢瑟的琢磨,他放下了饮品,直视着卡利班人那有些茫然的眼睛。 “别想那么多,卢瑟。” “我们都知道:无论是因为你在阿瓦隆立下的功业,还是你与原体大人那深厚的友谊,都决定了她会聆听你的回答,尊重你的意见,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还想暂时的留在远东边疆的话,摩根大人也会帮你运作这件事的。” “她之所以不正式召见你,而是先派我来,就是因为她尊重你的个人意志,也理解你的难处:我并不是她的子嗣,也不是她的亲信,所以我的拜访并不会代表她的权威与承诺,也就是说,即使你在我面前做了决定,但是之后还想反悔,也是完全可以的。” “毕竟,这只是朋友之间的一场私谈,而不是骑士对于主君问题的回答,不是么?你不需要承担那么重的责任,也不需要这么快的许下承诺,原体知道你心中的纠结,她还是于心不忍的。” “……” 在卡利班老骑士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明显到埃尔温都能察觉的停滞,以及随之而来的,那种莫名的、轻微的扭曲,就仿佛脆弱的陶器在内心之火的烘烤下撼动,不由自主地裂出了最明显的痕迹。 卢瑟抿着嘴,他的两排牙齿通过闭合的嘴唇,死死咬住,不愿泄露喉咙中的半点声音,而他的瞳孔则是不自觉地飘向别方,避免让任何人看到其中的闪烁不定。 “替我传达向她的敬意,我的朋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会的,卢瑟。” 埃尔温点了点头,他耐心地等待着卡利班人的恢复,却没有继续寒暄下去的想法:这位凡人将军就是这样,比起无意义的沟通,他更在乎身上肩负的责任。 所幸,卢瑟很快就重新稳住了他的心神,他的目光收回,与自己的好友对视着,没有再逃开,而埃尔温也没有继续旁敲侧击,他直视着卢瑟的眼睛,一字一顿。 “那么,请回答我的问题,卢瑟阁下。” “摩根大人想要知道:你是否愿意放下在阿瓦隆的这些事业,回到卡利班呢: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大人都会尊重你的意志,你如果想留下,她自然会为你争取,你如果想离开,卢瑟的塑像也会在你收复的每一个世界上竖起。” “决定权在你,卢瑟。” “摩根大人等待着你的回答。” —————— “所以,他的答复是什么?” 当被蜘蛛女皇所讲述的这个故事,戛然中断的时候,在旁边一边聆听,一边记录的室女座,突然有了种空唠唠的感觉:那就像是正翻到一本故事的最高潮时,却发现已经到了最后一章,而且更新时间还是在一整年之前。 【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一个老骑士、老父亲、甚至是老人,会理所应当吐露出来的答案: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的手术虽然让卢瑟的身体重回青春,但是他的意志还是没有改变的。】 摩根缓慢地回答着星辰侍女的疑问,她一边说,一边同样回忆着埃尔温所转述的话语,这些话语让她的心情变得玩味了起来。 她记忆犹新。 —————— “……” “请代我感谢摩根大人,我的朋友,我真的很感谢她,又或者说是感激她,我知道她给予了我多么宝贵的一切,我也相信,如果我继续为她而战的话,她不会辜负我的付出与忠诚: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就是天生的贤明君王。” “宛如帝皇。” “但……还请你告诉她。” “……” “……” 一声漫长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叹息,就这样从卢瑟的喉咙中缓缓地流露了出来,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叹尽了十年来的辉煌,也叹进了近在眼前的一切美好渴望。 “你请告诉她。” —————— “我终究,是卡利班人。” “我终究,看着他长大。” “阿瓦隆是很好,这片美丽的土地就像摩根大人一样,配得上任何最真挚的赞美,但是,如果真的让我遵循内心的回答。” “我想回到卡利班。” “毕竟……” “我还是放心不下他。” —————— “他们来了。” 感受着舰船前方的曼德维尔点出现了熟悉的波动,一直紧紧盯着占卜仪的暗黑天使之主,不由得在内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的血亲及时抵达了,她的舰队跨越了半个银河,在约定好的那一天来到了他的面前:这样的速度甚至比一些散落太远的暗黑天使舰队回归的速度还要快,让卡利班之王的内心有了些许的触动。 雄狮没有更多的废话,他用了一分钟的时间督促了舰队的日常运转,然后披挂整齐,便准备带他身旁同样激动的考斯韦恩,大踏步地向着停机坪走去。 已经有数百名最好的骑士长和阿斯塔特战士在那里列队,彰显着足以让一个星系不战而降的可怕威严,以及第一军团对待客人的崇高敬意:但即便如此,庄森依旧觉得这太草率了,他本应在自己的荣耀城堡中欢迎他的血亲,而不是在荣光女王级战舰那经历了整整十年鏖战的破旧甲板上。 可他知道,正处于战时的实际情况容不得他的任性,而摩根也绝对不是在乎这些场面的人:对于他的血亲,庄森有着自信,他自信于自己可以用最乐观的态度来估计摩根的未知面,且不会出错。 想到这里,刚刚披挂完毕的第一军团之主不由得勾起唇角,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受到了一则远距离的通讯请求:正是来自于【曙光女神号】。 五秒钟后,蜘蛛女皇那熟悉的样貌便浮现在了庄森的面前,她穿着一身精雕细琢的银色战甲,有着暗色的披风与光洁的护臂,而在她身后的幻影中,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名破晓者战士的身影。 【好久不见,庄森。】 “……是啊。” 在那一刻,两位基因原体的话语只是流于表面,因为当他们的视线相隔着漫长的距离,再一次与虚空中交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通过各自的观察,和对方的视线,来完成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交流。 而话语,已经有些累赘了。 但尽管如此,在蜘蛛女皇的脸上,依旧涌现出了一种发自于内心的笑容:当摩根真的看到了庄森的身影时,她甚至有了一个幻觉,觉得那道表面阴郁的身影,其实象征着她回忆中的某些美好与荣光。 这是幻觉么? 在内心中,蜘蛛女皇轻声地嘟囔着,但在表面上,她的心情的确因此而明媚了起来,甚至决定主动开启接下来的话题。 【就像我们所约定的那样:庄森,我的兄弟,我来了,我来回应你的召唤,并带来了我能感到骄傲的一切力量。】 蜘蛛女皇那清冷的话语从灵能的帷幕后传来,让卡利班之王尽己所能地挤出了一丝微笑,雄狮上下打量着他的血亲,瞳孔中罕见地只能看到最低的戒备与敌意,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斟酌着回应了阿瓦隆之主的话语。 “我从未想过你会违背我们的约定,摩根,在所有的兄弟,你和我一样,是少有的,能够将忠诚与诺言真正重视起来的人。” “你带来了你的全部力量:这很好,虽然暗黑天使军团此前并不适应与其他人的合作,但是我想,也许我们可以重新提及两个军团昔日在泰拉的友谊,你的这次远征就是重塑这段友谊的钥匙。” 【守望相助?】 “在不违背职责的情况下,我会努力做到这一点的。” 摩根笑着,她开始怀疑心中的那个幻象:因为她在庄森的身上所看到的美好,愈发不像是一个虚假的,被记忆所迷惑的幻象。 她甚至主动开口,提及了有关于责任的内容。 【那么,告诉我,庄森,我的军团会负责什么方面的任务,我好提前做准备:出发之前,我就把我的军力告诉你了,你应该有了大体的计划吧。】 庄森耸了耸肩。 “我原本有一个非常完善的军事计划,摩根,但是你的那封书信让我不得不推翻它们,从头再来,制定了一个新计划。” 说到这里,卡利班之王似乎犹豫了一下,而他的这种犹豫让考斯韦恩和摩根同时跳起了眉头:他们太清楚这种犹豫意味着什么了,那意味着庄森某种本能上的阻碍。 换句话说,连庄森都觉得,接下来的话会有些不妥。 但他还是说了。 “毕竟,我原本以为你会带来一整支大军,虽然不可能拥有暗黑天使的力量,但也不会太差:不过现在看来,你只带来了一支……精悍的部队,但是作为掩护的羽翼,想必也是足够的。” 【……】 “……” 【……】 “……”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看着蜘蛛女皇那瞬间僵硬的脸色,又看了看庄森的茫然,在卡利班之王的身后,本来还想提醒一下的考斯韦恩,只能沉默地,捂住了自己的面容,默不作声。 而摩根,只是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了一件真理。 …… 行吧。 是她疏忽了,是她被一时的幻觉所迷惑了。 这才是庄森嘛。 这才是,她的兄弟。 …… 对味。 (本章完) 第290章 康拉德蓄势待发 “你从刚刚看起来,就有一些状态不佳,我的小兄弟。” “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当他们行走到了漫长回廊的某处尾端,再踏几步,就可以迈进机舱甲板上的时候,暗黑天使军团的基因原体,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跟在他身后的,被他称为小兄弟的考斯韦恩,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安静了:要知道,在过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0章 康拉德蓄势待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1章 我在发疯 “……” “……” “我的旗舰被羞辱了。” “我的荣耀被玷污了。” “因为一头毫无感情的野兽,正行走在我的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 “这简直是最可怕的噩梦。” —————— 对于每一名暗黑天使军团的战士来说,无论他是口含天宪的基因原体本人,还是一名默默无名的卡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1章 我在发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2章 默契与秘密 会议仍在继续。 气氛有些闷沉。 有人强颜欢笑。 有人发呆走神。 —————— 康拉德自然是负责发呆走神的那一个,他正竭尽全力地履行着这项伟大的工作,让自己的气息微弱到能够完美地成为两位军团之主互相讨论时的漆黑背景板。 这不是一个如同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工作:别的不说,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2章 默契与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3章 军团的羁绊 “所以,我们和暗黑天使军团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坐在那张让他感到厌恶又亲切的圆桌旁,赫克特一边拿起了今天的最后几份文件,一边在凯隆阁下最拿手的树莓派和同样拿手的蓝莓蛋糕之间,犹豫不决了不久。 为什么他只能长一张嘴? 像这样的疑虑又一次地在摩根之子的心头划过,让他口中那句已经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3章 军团的羁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4章 甚至是鲁斯! 【常识,是不需要一直挂在嘴边强调的。】 【记住这一点,庄森。】 当这句话第一次流入午夜幽魂的耳中时,他甚至忘记了去趁机窥视那个卡利班人的表情: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在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另一位血亲的面容,宛如隐藏在灌木丛中的白鼬,耐心地等待着振翅而来的伯劳鸟。 在康拉德的眼中,此刻出现在他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4章 甚至是鲁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5章 猫鼠同笼 【黎曼鲁斯,我的兄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摩根,尤其是当我得知,你们在我到来之前,就已经把一切的麻烦事都处理妥当了:让我确认一下,那些文件已经消失了,对吧?” 【差不多处理完了,不过很遗憾的是,可没有庆功宴在这里等着你,毕竟在此之前,我们还缺少着一个必要的宴会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5章 猫鼠同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6章 三十秒速通 庄森一向觉得,自己的脾气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以基因原体的平均水准来说的话。 卡利班的雄狮很确信,在他的所有血亲兄弟之中,他就算比不上荷鲁斯、伏尔甘又或者是圣吉列斯这些令人望尘莫及的乐天派,但最起码,也是可以排在中等的:而且是位于中等偏上的那一位。 更有甚者:在卡利班人那隐藏的内心深处,他有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6章 三十秒速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7章 MOD自己长出来了 【我想我们应该快一点,黎曼鲁斯。】 【毕竟庄森和康拉德之间的停战协议,恐怕维持不了三分钟:能有三十秒都是帝皇保佑了。】 “安心,摩根,虽然我们几个彼此之间已经分离十多年了,但我觉得你应该没忘记庄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脾气其实没那么坏,只是偶尔会有一些不善言谈罢了。” 【我相信你了解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7章 mod自己长出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8章 罗马、布匿与西庇阿(一) 【此外。】 【我认为迦太基必须毁灭。】 【我们要找到它、围困它、攻陷它、屠灭它,推倒所有的港口与城墙,清洗每一座宫殿与会堂,让大火在这受诅咒的土地上不眠不休的燃烧,持续六天六夜。】 【用大军蹂躏他们的城镇,用刀剑清洗他们的人民,用恶毒的盐粒吞噬它们的作物,让这片土地上再也生长不出第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8章 罗马、布匿与西庇阿(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9章 罗马、布匿与西庇阿(二) 0000886.m30 这是一个纪年。 一个标准的、足以精确到天的纪年,也是一个对于整個银河系和整个人类帝国来说,有些特殊,却又没那么特殊的日子。 就在属于这一天的太阳正进行的东升西落的瞬间,在人类帝国那横跨整个银河的版图上,有着数以千亿计的世界,正在安稳与繁荣中欢庆着新一年的到来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299章 罗马、布匿与西庇阿(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0章 罗马、布匿与西庇阿(三) “三分钟后冲击。” “做好战斗准备。” “为了阿瓦隆之主。” “为了破晓者军团。” 在突击空投艇那沉闷且燥热的空气中,库林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来自于他前方的低语,那声音粗糙且沙哑,在所有人的安静中,显得很是刺耳,让人厌烦。 这粗鲁的咆哮在空投艇内的二十名战士中引起了一阵同样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0章 罗马、布匿与西庇阿(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1章 一秒钟能干什么 【一个帝国的崛起,需要无数帝国的陨落,就如同一位君王的冠冕,需要无数君王的血染。】 【对于帝国来说,扩张就是它的生命,战争就是它的食粮,军队就是它的血脉,而当它的疆土再也不能拓展,军队再也不能骁勇,不得不迎来和平降临的时候,那便是它走向衰落与死亡的开始。】 【所以,我们需要战争,就如同帝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1章 一秒钟能干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2章 卢瑟与康拉德 “康拉德,你在这里。” 当卢瑟找到他的时候,午夜幽魂正在签署最后几份文件。 只见到诺斯特拉莫人娴熟的画出那些不易察觉的重点,填写着他自己与无数机构的名字,在那根修长的漆黑笔尖下,排列着一组组华丽的哥特花体字,组成了一个属于基因原体的名字。 虽然只是在进行文案工作,但是午夜幽魂依旧全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2章 卢瑟与康拉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3章 摩根与庄森 在这场冉丹灭绝战争开始的第八天,巴亚尔才第一次见到了冉丹母星的完整模样。 而眼前那颗灰蒙蒙的星球,让这位已经征战了两百多年的泰拉老兵,有了一种很不好的联想:这个世界,与他记忆中的神圣泰拉,又是多么的相象啊。 相像到了让人不安的地步。 …… 所幸,他没时间想那么多。 ——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3章 摩根与庄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4章 庄森不在乎 庄森用了十个泰拉标准时来完成他的计划。 战火因他而燃起。 卡利班之主亲自领军,他的骑士团则是紧跟在他身后,这支大军被数十艘跳帮鱼雷或登陆空投艇所保护着,在炮火横飞的无垠黑暗之中不断闪过,划出了一道模糊且致命的金色斑点,开启了卡利班巨兽的又一次狩猎,也开启了冉丹围城战的最终一章。 来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4章 庄森不在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5章 各自的征途 亚空间,某个未知的维度 “各位。” “我们可能遭遇了麻烦。” 在亚空间航行的途中,图丘查引擎突然开口了。 由未知的金属元素与远古的智慧波纹所共同谱写的冰冷声音,在卢瑟的【卡利班之剑号】那空旷的会议室中回响着,同时震慑着两名基因原体,与一位伟大的凡人。 “什么麻烦?你能说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5章 各自的征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6章 先登之人 它来了。 在万众瞩目中,它来了。 那是一道冰冷的光芒,一颗夺命的流星,它形单影只,它寂静无声: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所有的瞳孔都明白,它比一百万枚炮弹更加可怕,它不可匹敌。 超过五十万双属于冉丹异形的瞳孔目睹了它的击坠,在最开始的那一秒,这些捍卫者们并没有感到惊慌,因为它们已经习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6章 先登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7章 在冉丹的皇宫内 它们的帝皇已经死了。 它们的帝国已经死了。 而它们的文明,也即将死了。 那最终死刑的执行者,那冰冷之神的残暴大军,已经来到了它们的土地上。 暴徒蹂躏着繁华的城镇,焚烧着光荣的旗帜,无情的进攻侵蚀着帝国最后的堡垒:如果不是帝皇的遗泽与母星的泣血,那它们种族的生命将在日落之前,迎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7章 在冉丹的皇宫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8章 如何打动摩根 康拉德喜欢停留在高处。 因为在这里,他能够听到很多的声音,他能够感受到那些鲜血之中的贪婪,他能够仔细地聆听到那些被滞留在了苍穹之下的,无以计数的咆哮与哭喊。 没有什么会比这些声音,更能勾引出潜藏在午夜幽魂内心深处的愉悦了:在【曙光女神号】上那平淡且珍贵的时光,甚至让诺斯特拉莫人有些忘记了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8章 如何打动摩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9章 战争的意义 在这场战争进行到第十天,或者第二十天的时候,卡利班人有些惊恐地发现,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一部分感知。 他只能确信,无比地确信:战争的第三十天尚未到来,因为鲁斯和卢瑟的舰队还没有出现在近地轨道上,如果他们已经赶到了,那么摩根不可能不告诉他。 唯有这一点,能让基因原体那疲惫不堪的心灵,感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09章 战争的意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0章 两个懦夫 【除此之外,我认为迦太基必须毁灭,撒上盐,然后……】 “……” “啪!” 在第六次不知不觉地说出了相同的话语后,阿瓦隆的女王先是愣了愣神,便毫不留情地拍击着自己的额头,面色阴郁。 这样的举措让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凡人操作者们面面相觑,不过蜘蛛女皇却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伴随着战局的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0章 两个懦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1章 1453.5.29 毁灭性的气浪从那座位于他视野边缘的高塔上发出,如同一座终于从沉眠中苏醒的火山,在最短暂的瞬间里,哀伤与痛苦便席卷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战场。 庄森感受到了那股气息:他身边的每一名暗黑天使与凡人辅助军的战士,甚至是那些已经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头颅的异形骸骨,都在不约而同地发出扭曲的尖叫,都在肆无忌惮的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1章 1453.5.2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2章 摩根记得他们 “所以……” “我算是来迟了?” 【也不算迟。】 【最起码你没有错过最重要的撒盐环节。】 【而且,来得迟一点,总比来早一点要好。】 “怎么说?” 【迟到者与受益者,在很多时候是同义词,更何况……】 【想想杜兰的那一次,庄森不就是去早了么: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2章 摩根记得他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3章 子嗣与军团与康拉德 至高无上的蜘蛛女皇陛下,于今日抵达了自己最为忠诚的【曙光女神号】。 虽然只是离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在经历了这场残酷又低沉的战争洗礼后,当摩根再一次见到她的那些子嗣时,竟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超过三十名连长与高阶军官聚集在甲板上,迎接他们的基因之母归来,摩根打量着他们,发现了不少认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3章 子嗣与军团与康拉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4章 未卜先知 【为什么我会从那个召唤法阵里面出来?】 【因为……】 【我是阿尔法瑞斯。】 【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是阿尔法瑞斯。】 “……” 康拉德眯起了他那双狭长的漆黑眼眸,面对这个回答,他甚至都不需要片刻的怀疑与思考,仅仅是通过面前之人接下来的动作,就能看出其中的荒唐可笑。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4章 未卜先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幕间:庄森家今天的饭(上) “为什么我们要专门为了一顿饭而换衣服?” 【因为没有人会穿着动力甲去参加一场晚宴。】 “我以前就会这么干啊。” 【你以前算得上是人么?】 “……” 康拉德觉得,摩根的这句话好有道理:就像她那个抵在康拉德的胸口前,缓缓握紧的拳头一样,具有着能够打动人心的力量,令他无法反驳 《战锤:以涅槃之名》幕间:庄森家今天的饭(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幕间:庄森家今天的饭(中) “我跟你们说啊,像是啸牛肉这种东西,就应该大口大口的吃,如果能一口解决那是再好不过的,毕竟这种芬里斯上的珍馐美味,就应该有一个芬里斯式的归宿。” “在这一点上,你们可一定要信我,因为我是全银河最棒的牛肉烧烤专家,持续一百届的芬里斯大胃王竞赛冠军,连全父本人在这方面都远远不如我,他没有我能吃,同 《战锤:以涅槃之名》幕间:庄森家今天的饭(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幕间:庄森家今天的饭(下) 就像当地平线上的太阳移动之时,在地平线下的月亮也同样在移动一般,当所有的阿斯塔特战士都对于他们各自的基因之父津津乐道之时,帝皇的血脉们也乐于讨论和攀比他们各自的子嗣。 这似乎是某种默契与习惯、某种共同的爱好,某种刻在了他们基因之中的本能,就像阿斯塔特对于自家原体的狂热关注,从侧面说明了他们的忠 《战锤:以涅槃之名》幕间:庄森家今天的饭(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5章 兄弟情谊(上) “许久不见,摩根。” “你那里的战事怎么样了?” 【总的来说还算顺利:不能被透露的那一部分,已经基本上结束了,而无法被描述的那一部分,马上就要开始了。】 “……” “那看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基利曼抿着嘴,努力地维系着一个最庄重的面容。 隔着不断抖动的全息投影,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5章 兄弟情谊(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6章 兄弟情谊(中) 【卢瑟还是没来找你?】 “……没有。” 【你也没去找他?】 “……”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因为: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是在等你先开启话题,毕竟你们两个已经分别这么久了,难免会产生陌生的空间,这个时候,就需要其中的一个人先靠近一步。】 【卢瑟也许认为,他不适合成为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6章 兄弟情谊(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7章 兄弟情谊(下) 作为一位基因原体,摩根拥有着很多的优点:而严谨,则是其中最让她引以为豪的那一个。 摩根的严谨,就宛如马格努斯的求知、多恩的尽责、基利曼的贪婪和康拉德的正义一样,是刻在了她的血脉基因之中的,与生俱来的属性,几乎不可能被磨灭。 当她伪装成凡人,扮演着一名无血无泪的灵魂收割者的时候;当她在第一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7章 兄弟情谊(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8章 在卡利班 “所以,我就因为这个原因,回到了卡利班。” 【心怀不满的?】 “……哈,并不是。” 卢瑟摇了摇头。 “即使庄森不说,我也想找个时间,回来看看。” “毕竟我已经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几十年了,实话实说,我还真有点想念卡利班的土地和森林,回来看看它们,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我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8章 在卡利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9章 赛弗领主 当这些奇怪的生物爬出了它们的空间通道,依次出现在了摩根眼前的时候,基因原体的瞳孔在一瞬间,就放大到了极点。 危险! 在冥冥之中,某种原始的恐慌从大脑的最深处迸发而出,从堪比野兽般的本能意志中脱逃,它眨眼间就吞噬了理性的大脑,并顺着神经与脊骨,如同病毒般扩散,让恐惧的寒风席卷一切,将基因原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19章 赛弗领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0章 袍子小人 卢瑟将他的旗舰停靠在了卡利班的近地轨道之上,庞大的战舰阴影正对着军团修道院的尖顶,向整个死亡世界宣告骄子的回归。 一切都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不少:想到这里,卢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既是感慨,也是对眼前景象的哀叹。 距离昔日的卡利班骑士离开他的母星,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从庄森回归,即大远征开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0章 袍子小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1章 卡利班发生了什么? 在遥远的过去中,卡利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它为何能够如此神秘?如此孤立?如此地贴近亚空间之中的恶毒风暴,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堕落迹象:这到底是这个世界本身的奇特,还是一种高明的,受益于那些古老智慧的掩饰? 摩根不清楚。 即使已经阅览了无数被严令禁止的书籍,但依旧有大量的疑问正不断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1章 卡利班发生了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2章 你爹の光辉历史 【那么,不知瓦什托尔先生特意来访,又有何指教?】 谦卑的话语从基因原体的唇齿间缓缓流出,但那傲慢的口吻,却又听不出来丝毫的善意:毕竟这句话本身,也只是对于交谈礼节的敷衍表达而已。 摩根盘踞在自己的王座上,她甚至懒得给这位不速之客安排一个位置,只是翘起了腿,用一侧的胳臂支撑着她的脸庞,几缕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2章 你爹の光辉历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3章 安德鲁卡的城堡 瓦什托尔离开了。 在讨论完了彼此之间有待协商的内容后之,这位亚空间中的生物便没有了任何留下来的理由:而摩根也从不欢迎它。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在至高天的诡异浪涛中,那轮冰冷的太阳与它的光芒,已经距离卡利班所在的星系,越来越近了:熔炉之主还没有狂妄到,想要试探一下那些冰冷光芒的成色。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3章 安德鲁卡的城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4章 父与女,君与臣(上) 夕阳之下的卡利班,在不知不觉间,下起了小雨。 灰暗的乌云自酒红色的山脉边缘现身,垂下了一副巨大的透明珠帘,交错的雨丝湿润了残破不堪的土地,无论是文明,还是野蛮,在这一刻都沉溺于了宁静。 而人类之主,正是在升腾的雨中迷雾里,漫步而出,万千条银丝荡漾在他那稍稍黯淡的金色光芒之中,却没能让那大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4章 父与女,君与臣(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4章 棋局已定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4章 棋局已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6章 父与女,君与臣(中)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6章 父与女,君与臣(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7章 父与女,君与臣(下) 从这场棋局的一开始,摩根就十分清楚,真正需要她去重视的核心问题,并非是银河间的血战,而是一个看不见的、摸不着的、非常简单的取舍问题。 这个取舍问题就是:想要赢下这局棋,那么她必须要依赖亚空间的力量,但是依赖到什么时候,依赖到哪一步,要许诺给混沌诸神什么报酬,又该不该兑现承诺,都是需要她去深思熟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7章 父与女,君与臣(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8章 你爹还是你爹 泰拉就是一切的开端,也注定将是一切的终点。 它是人类的母星、也是帝皇的宫殿,更是这个横跨银河的伟大帝国唯一的权力中心、王冠世界,人类之主正是在这颗神圣的星球上号令他的银河帝国。 因此,只有摧毁了泰拉,将它的苍穹与土地一并燃烧殆尽,将它的堡垒与捍卫着尽数诛杀,帝皇的挑战者们才有资格站在这个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8章 你爹还是你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9章 复盘 人类帝国、朦胧星域、卡利班星区、卡利班星系。 【帝皇幻梦号】。 这艘整个人类帝国最强大、最华丽、最重要、也是最为具有标识度的艨艟巨舰,正如同虚空中的黄金女王,安静地享受着一整支庞大舰队的拱卫,它静谧无声地徜徉在卡利班的近地轨道之外,等待着人类之主下达又一道神圣的指令。 这道指令也许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29章 复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0章 论原体(上)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30章 论原体(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1章 论原体(下) 【……】 【辅佐未来的战帅?】 摩根先是沉默了几秒钟:对于任何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都是称得上漫长的思考了,她的十指交叉在一起,遮住了蠕动的嘴唇,只留下了毫无波澜的一双瞳孔。 而当这双瞳孔将目光再一次打在帝皇身上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便是蜘蛛女皇的轻声微笑。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31章 论原体(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2章 基因病 礼物。 一个奇妙的词汇,一个美好的词汇,一个能够所有人都喜欢的伟大词汇。 【礼物】既象征着祝福与心意的表达,同时也是情感与意愿的载体,它的出现是因为在心中所流淌的善意与敬意,而它的价值则在于这些善意与敬意的本身。 但无论如何,礼物都是被用来释放友好信息,以及取悦另一個对象的:这一点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32章 基因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3章 父与子 “真是不错的理由。” “也是很有新意的思想。” “但很可惜,像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思考,是无法说服我的。” “哈克里斯。” 来自于一位基因原体的沉重声响,就宛如朱庇特的雷霆从奥林匹斯山上落下,引得苍生惊恐:而伴随着这个简单的否定,缟玛瑙镶金的法杖轻轻的敲击着地面,也足以让一位阿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33章 父与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4章 凡人的价值 【但是,您所说的这种解决方法,真的会有用么?】 +你在担心什么?摩根,担心我的诚意?+ 【不敢,我只是有些忧虑这个方法的正当性,毕竟按照你刚才的描述,这种方法非常不符合……】 +帝国真理?+ 【……】 【是的。】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感觉自己的瞳孔有些干涩。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34章 凡人的价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5章 黎曼鲁斯的酒 “……” “不对。” “……” “还是不对。” “……” “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父在上啊,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盘踞在由五十种猛兽之皮所打造的蛮荒王座上,太空野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正毫无耐心的磨吮着自己的獠乱尖牙,纯金色的发辫铺散在了他的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35章 黎曼鲁斯的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末感言(最好进来看一下) 《战锤:以涅槃之名》卷末感言(最好进来看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幕间:一位新兵的日记 我叫a:是光荣且伟大的的破晓者军团的一名新兵,目前隶属于赫克特连长的第二十三连队,于第四战术小队服役。 此时,距离我正式成为一名破晓者开始,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个泰拉标准年了:根据赫克特连长的说法,我已经通过了考验,从一名新血晋升为了一名新兵。 我曾经很好奇,新血和新兵之间有着什么区别,而 《战锤:以涅槃之名》幕间:一位新兵的日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幕间:一位老兵的随笔 1 我叫c,是古老且强大的破晓者军团的一员,目前隶属于科尔特斯连长的第三连:今年是我为这个军团服役的第一百四十五年了,因此,我姑且也算是一位老兵了。 当然,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到底算不算是一名老兵,毕竟在我的印象里,我所参加的第一次军事行动难免有些寒酸:我们当时跟随着人类之主,去夷平了一座 《战锤:以涅槃之名》幕间:一位老兵的随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幕间:在复仇之魂号上 “你知道整个远征舰队现在都在讨论什么话题么?” 当圣血天使的基因之父刚刚落座的时候,他那个肩披狼皮的兄弟就一边紧盯着全息仪,一边迫不及待地向他发出了疑问。 这是一个最典型的,荷鲁斯式的举措:干练、迅捷、狡诈、咄咄逼人,直插问题的中心,并将一切事情的节奏,都紧紧地掌握在了他自己的掌中,逃无 《战锤:以涅槃之名》幕间:在复仇之魂号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7章 马库拉格的灯火(上) 当五百世界之主坐在了他的办公桌前,望向窗外的时候,他总是能看到那顶天文钟。 它的确很漂亮,充满了一种马库拉格所缔造不出来的美学:这并不在讥讽五百世界在艺术领域上的造诣,而是一种非常透彻的冷静对比,一句真正的公道话。 那顶天文钟楼:那顶由钢铁勇士军团的基因原体亲手打造,由破晓者军团的基因原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37章 马库拉格的灯火(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8章 马库拉格的灯火(下) 很多时候,基利曼都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很虚伪的人。 或者说,很贪婪。 作为马库拉格的执政官、五百世界的领主、人类的守护者、极限战士的原体、帝皇的子嗣:这些称号在他的心中尽数排列,重要性则是依次递减的。 身负这些职责,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贪婪、要冷酷、要习惯以政治和理性的角度去看待世间的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38章 马库拉格的灯火(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9章 母与子,姐与弟 “所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异形?还是大人新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 …… 当他回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工作岗位上的时候,第二军团的禁卫总管赫然发现,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里,似乎冒出了一个不曾出现过在他记忆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乍一看也许没什么危险性,但是仔细一看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39章 母与子,姐与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0章 卡西娅—奥赛罗 “向您致敬,大人,您看起来依旧健康:这可真让人高兴。” 【感谢你的好意,卡西娅:你有什么事情么?】 “是的,大人:我是指,当我于群星间引路时,我的确遇到了一些令我感到困扰的事情,它们也许值得您的重视。” 就如同康拉德所说的那样,在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离开了基因原体的王座间后,下一个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0章 卡西娅—奥赛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1章 疯狂的另一种方式 “所以,你们那里的领航员也感受到了相同的异样?” 【你这里的也是?】 “当然。” “我因此损失了至少二十个资深的领航员,而且黎曼那里,也是差不多一样的数字,他们在死前都没有挖掘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有的只有令人憎恶的恐慌、软弱、以及意义不明的疯癫之言。” “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1章 疯狂的另一种方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2章 原体的梦,与拉纳的现实 “我这边的事情成了。” “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 根据三位基因原体最终商讨出来的结果,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两个阿斯塔特军团,将会是这场【死寂群星会战】的先锋,而破晓者军团因为人数和战术风格的原因,会作为后续的补充力量,见机而动地加入到战场上。 其实无论是摩根,还是黎曼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2章 原体的梦,与拉纳的现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3章 荒谬之境 “请允许我荣幸的向您介绍这些伟大的战士,母亲。” “他们都是您的子嗣,在听闻你从万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后,他们也是第一批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破晓者后裔:还有更多的战斗兄弟正不惜一切地赶赴这里。” “为了您的荣耀,大人。” 激动的、欢快的、充斥着一丝战栗与无法遮掩的喜悦的声音,就这样在摩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3章 荒谬之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4章 兄弟之间的战争 【叛徒?】 这个词从卡利班最深处的冰冷中诞生,伴随着比无尽虚空更为可怖的风暴,炸响在了蜘蛛女皇的耳鼻,在听到它的第一刻,摩根便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但她并未惊慌。 毕竟,早在阿瓦隆之主正式认识庄森之前,这个代表着绝对的大不敬的词语,就已经无数次在她的心中流转:曾几何时,摩根甚至颇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4章 兄弟之间的战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5章 地狱笑话合集 “你一直是个骗子,在欺骗他人的同时,也被他人欺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了解,你什么都不关心:你无法想象会有多么可怕而荒谬的事情在未来等着我们,那些折磨我的幻象可不会光临你的甜蜜家园。” “伱以为,你现在已经知晓了未来的一切么,嗯?” “大错特错。” “命运就像是一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5章 地狱笑话合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6章 三岔路口的选择 “你真的不来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它们的味道。” 【不了,它让我想起了某个还未见过的兄弟。】 “那是谁?” “算了,我相信无论是谁,他应该都不会再发表什么反对意见了。” 荷鲁斯兴致勃勃地抛出了一个问题,又在眨眼间将其放弃,那张如天神般俊美的面容上凸显着毫无耐心的微笑,与之相对的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6章 三岔路口的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7章 康拉德的新室友 “我的一个兄弟来了:一个理论上还没有回归的兄弟。” “他趁着刚刚发生在这艘舰船上混乱局势,悄悄的登陆了,我能够闻到他身上那股属于爬行类生物的味道,那种味道类似于氨水,毫无疑问是有毒的。” “现在,他正隐藏于舰船左侧某处隐蔽的微型停机坪上,那里的守卫因为这场突兀的混乱而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在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7章 康拉德的新室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8章 康拉德的治国之道 说服庄森和黎曼鲁斯,比摩根想象的还要简单不少。 具体来说,当蜘蛛女皇只是稍微透露了些许有关于【第五位参加行动的兄弟】之类的暗示后,另外的两位军团之主就很轻易地认可了摩根的分兵计划。 无论是庄森还是黎曼鲁斯,似乎都没有对于阿尔法或者第二十军团的存在感到一丝诧异:这一点本身就足以让摩根感到诧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8章 康拉德的治国之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9章 地狱星(上) “你似乎在跟我们耍花招,亲爱的阿尔法阁下。” 一声来自于黑暗之中的低沉呼唤,让九头蛇的瞳孔顿开:因为他知道,说话的人,就是住在他下铺的康拉德。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康拉德都算不上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他总是喜欢在聊天中将冠冕堂皇的讨论与暗藏玄机的试探夹杂在一起,在与他的言语交锋之中,哪怕是阿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49章 地狱星(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0章 地狱星(中) 当巴亚尔跟随着他的原体的步伐,第一次踏上了这片深灰色的土地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触觉。 在未来,这个拥有着苍白色云层的死寂世界,将会在人类帝国最隐秘的那些档案里,被称为【地狱星】,而它的土地:如果这些奇怪的东西还能被称作土地的话,将会是破晓者们所经受的第一批诡异。 但,不会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0章 地狱星(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1章 地狱星(下) 事实证明,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地狱并非不能被辨认出来:只不过,当你意识到了它的存在的时候,你往往就已经身处于地狱的深坑中了。 而对于现在的康拉德和巴亚尔来说,情况就是如此:地狱的大门早已在现实中向他们敞开,他们甚至已经在里面行走了一段漫长的距离,却才意识到那些徘徊在他们身侧的,就是真切的梦魇。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1章 地狱星(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2章 皮洛士的胜利 “大人,是我,拉纳,我正在荣光女王的舰桥上向你汇报。” 【拉纳?出什么事情了么?】 “是的,大人,出了很严重的事情:我们在第一军团那里的外派人员刚刚发回了一份紧急通知,里面有两……啊,一个重要的消息。” 【说。】 在通信器的另一侧,首先传来的禁卫总管深深的呼吸声。 “简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2章 皮洛士的胜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3章 海德里希的视角:一切的真相与答案 疼痛在折磨着你,一刻都没有停歇,而你却早已习惯。 因为你知道,疼痛是你所得到的礼物,是让你保持冷静意识的源泉,是这个世界对你仅存的一丝善意:它是如此伟大,如此宝贵,如此难以抗拒的无价之宝。 于是,久违的,伱苏醒了。 你的意志从纯粹的运算与推理中被释放了出来,降临到了这片你所蔑视的土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3章 海德里希的视角:一切的真相与答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4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这里就要发生一场谋杀案了。” 【谋杀案?谁和谁的。】 “我和你也说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会是那些卡利班人的:全父在上啊,他们的那艘战舰现在跟座闹鬼的墓园没什么区别了,上面全都是莫凯的使者、死人,以及那些连死人都不如的玩意。” “我们的那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4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5章 卢瑟—庄森—忠诚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了,庄森。” “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又一次的,这句话语在卡利班雄狮的耳边响起:哪怕放眼整个暗黑天使军团,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人敢用上这种语气向原体发言。 卢瑟。 “……” 正在伏案工作的第一军团基原起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只是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5章 卢瑟—庄森—忠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6章 在不屈真理号上 作为一名效力于人类帝国的基因原体,康拉德—科尔兹从未试图掩饰过他对于【不屈真理号】那发自内心的厌恶感。 他虽然并未特意的诋毁过这艘战舰,但只要有所机会,他就不介意向任何人表达他对于那艘古老旗舰,以及所归属的军团和原体的轻蔑态度,这甚至在不少的公开场合中造成了他人的困扰,但午夜幽魂还是一如既往的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6章 在不屈真理号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7章 以军团之名 【你知道台风眼么?】 【在动辄最大风力达到十二级以上,常伴着狂风暴雨和风暴潮的巨型热带气旋的中心地带,却是截然相反的,少有风暴与降雨的安定区域:如果天气允许,其中的人甚至可以看到太阳与星空。】 【而现在,我们就在靠近那类似于台风眼的位置。】 【整个死寂群星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亚空间浪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7章 以军团之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8章 星辰间的地狱 在浩渺的虚空之中,战争是安静的,听不见的。 空气的消失意味着传播媒介的不复存在,极低的温度和极少的分子活动,又让诸如声波之类的震动频率无从提起。 所以,哪怕是那些行星轨道的运动、星云漩涡的变幻、巨大黑洞的引力吞噬、又或者是星际尘埃碰撞所形成的火花暴雨,都只是一场场安静的默剧,在永恒的冰冷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8章 星辰间的地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9章 真相的一角 作为破晓者军团的一员,巴亚尔其实很少和这些被称为【方舟灵族】的异形交手:破晓者们和这些稀少的遗族往往碰不到一起去,自然也没有了切磋的良机。 但是如今,在接连砍下了两名主教、四个先知、五名司战、以及成打的诸如阿苏尔曼、嚎叫女妖又或者突击蝎这样的支派武士的细长头颅,并把它们系于腰间之后,破晓者军团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59章 真相的一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0章 一位原体之死(一) 【先生们,欢迎光临。】 【在此,我将很荣幸的向你们介绍这座即将埋葬我们所有人的地狱:根据我们共同的意见,这个世界现在被命名为了死寂之星。】 “真是糟透了的名字。” 【的确糟透了,黎曼,但别忘了这可是你起的名字。】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这个名字糟透了,就像我们眼下正在进行这场战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60章 一位原体之死(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幕间:战争与论文 “你永远想不到,暗黑天使军团还会藏有多少的底牌,每当你认为他们已经全力以赴,油尽灯枯的时候,他们总会在阴影中抽出一把全新的宝剑,无情地杀死那些愚蠢到敢于宣称胜利的敌人。” “作为帝皇的六翼军,作为帝国的第一军团,这些卡利班人就如同深不可测的浩瀚汪洋一般,永远维系着深沉与强大:即使是一场极致的暴 《战锤:以涅槃之名》幕间:战争与论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1章 一位原体之死(二) 空投舱中的气息寒冷到足以令人窒息,只有头顶上的那盏壁灯在散发着毫无温度的亮光,宛如一颗黯淡的星辰。 穿过他的头盔,赫克特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异味:是一丝刺激的苦味以及钢铁的腥味,让人有一股淤塞的感觉,嘴唇旁的空气也变成了几坨黏稠的半液体:那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擦拭的鲜血与浆液。 赫克特不喜欢这些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61章 一位原体之死(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2章 一位原体之死(三) “原体要来了。” “马上就要来了。” “据说,她会与下一批次的战斗兄弟一同抵达地面,加入到我们的战斗之中,与我们并肩作战:到时候,我们就会发起新的进攻!终结这场该死的战争!” “是一个小时后?” “不,我听说是半个小时后。” “希望她能降落到这里,毕竟我还没怎么见过我们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62章 一位原体之死(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3章 一位原体之死(四) 【我当然可以带你去参加最终之战,塔拉辛中士,反正你的死亡并不足以让我感到伤心,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 “其实,这是待会儿要用到的神奇妙妙工具哦。” 【……】 【请你说哥特语。】 “好吧,用你们人类那缺乏艺术感的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63章 一位原体之死(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4章 勒菲骑士 勒菲骑士,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特殊终结者部队。 这既是他们的名字,也是他们的意义,更是他们的骄傲。 由原体所亲自创造框架、由原体所亲自选拔人员、由原体所亲自组建队列、由原体所亲自赋予名字与装备,最后,再由原体所亲自批准命令,迈入战场。 除非是来自于阿瓦隆之主的直接口头命令,否则,无人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64章 勒菲骑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5章 一位原体之死(五) 恶魔。 来自于噩梦的造物,来自于亚空间深处的声音,来自于恐惧、鲜血与死亡的牺牲,所召唤来的最极端、最可怕的存在。 这本是赫克特在图书馆的一本书中所读过的内容,在此之前,他都以为这只是一种谣传,是那些泰拉老兵们口中,无数以讹传讹的戏言中的一种而已。 直到这些东西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甚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65章 一位原体之死(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6章 海德里希的龙 “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已经感受到了,对么?” “你的兄弟现在正在踏破某种底线,正在书写着他心中最疯狂的想法,而比这些更恐怖的是:他拥有着将这些想法付诸于实践的能力与动力,仅凭这一点,他就足以成就伟大的事业了。 【伟大的事业?】 【你说这是伟大的事业?】 【一个世界的战争?一个 《战锤:以涅槃之名》第366章 海德里希的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7章 第一军 “最终之战开始了,祝你旗开得胜。” “你最好旗开得胜。” “因为此时此刻,三圣议会正以我为眼,观察着这片区域:虽然我并不是他们心中担任观察员的最佳人选,但是在这个以凋零与沉睡为主旋律的年代,议会的选择着实算不上多,而我姑且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那一个了。” “于私来说,作为你不被承认的朋友,我很乐意为伱们的胜利进行祈愿,并给予一点点帮助,但是于公来说,一旦你们失败了,我也不会有丝毫的隐藏,因为三圣议会从来不以等待而闻名,他们对我的耐心也从来都算不上多。” “没办法,谁叫我的事业总是与那些无端的污蔑为伴呢?” “在这件事情上,一件利器已经是我能够给予的全部私心了:这是对于你,和对于人类这歌种族的期待与认可,而在接下来,我将秉公执法:这是为了我的种族。” “三圣议会的表态已经非常的清楚了:只要他敢迈出这个星系,王朝就会被调集,军队就会开拔,虽然因为大多数的王朝依旧沉溺于他们的长眠之中,虽然我们现在并不想与你们的种族有更多的冲突,但如果事态的发展越过了我们心中的那条红线的话,惧亡者帝国,依旧是无所畏惧的。” “毕竟,他窃走的东西足以激起我们的怒火了,无论是世界引擎还是他试图融合星神碎片的行为,都会引来三圣卫队的直接干涉:当三圣卫队来过之后,这片星区不会再剩下任何的东西了。” “所以,祝你好运。” “尽你所能。” “杀了他吧,让我能够拿世界引擎和星神碎片回去交差,那我们的下一次见面不至于是刀兵相向:相信我,与我们的战争,对于你们那所谓的帝国是没有好处的。” “杀了他。” “为了你的帝国。” “也是为了你自己。” …… …… “你会杀了他,对吧?” —————— 【我当然会杀了他。】 【军团已经准备就绪,战线已整理妥当,之后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被派到了足够信任的人,现在,这场战争距离结束,就只有一场干净利索的斩首行动了。】 “你们总是喜欢斩首:这可不是真正的战争艺术。” 【情势使然罢了。】 “那么,你们会派遣哪支军团?又或者是几个军团的联军?” 【不,只会是第一军团。】 【其他的军团也不会停留在尖塔附近,在我们进去之后,他们就会着手开始收缩战线,退回到登陆基地附近,然后开始逐渐撤离这个世界,返回到舰队中。】 【无论是我的兄弟的疯狂,还是来自于亚空间的恶魔军团,与这些东西的对抗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可言了,这场战争也已经不是这些阿斯塔特战士所能插手的了。】 【如果我们完成了对于海德里奇的斩首,那么我们那么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世界彻底摧毁:这是海军的工作。】 【而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在我将我的兄弟们拖回到战舰后,我们就需要动用那些我们从来都不敢想象的手段,在这个星系进行一场疯狂的毁灭了:这些工作,就连海军都无法插手。】 “真是清晰的自我认知,我一向欣赏你这一点。” “但是,撤退可不会是你说的这么容易的,别的不说,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血肉与恶魔横行的地狱之心,你们该如何从容的撤退?又该如何处理那些停留在地面上的凡人辅助军部队?” “虽然他们只是一些工兵与补给人员,以及极其少量的战斗辅助人员,但他们的数量庞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彻底撤离的:开启战端是谁都能做到的,但是远离战争是谁都做不到的。” 【交给我的孩子们吧:他们不会让我失望的。】 “……” 【还有什么问题么?看在你所提供的神器的份上,我不介意再回答你几个问题。】 “……” “为什么只有第一军团会参与最后的战斗:他们在这场战斗中不是已经付出太多了吗,多到让他们自己都难以忍受,如今,还要留下更多的鲜血?” 【……】 【面对最艰难的磨砺,自然要寻找最伟大的灵魂。】 【更何况……】 【在这件事情上,庄森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他只会相信他的军团和他的战士,除此之外,哪怕是禁军,或者我的破晓者,他也不会给予完全的信任。】 “感人肺腑。” “但即使他信任他的子嗣,他的子嗣们就信任他吗:暗黑天使之中的矛盾与窃窃私语又不是一个很深的秘密,连我都知道,你的那位兄弟会不清楚吗?” 【……】 【他会处理好这一切。】 “你给他支招了?” 【在这方面,我没有资格对着他指手划脚,但是,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他也会以一己之力完成这些考练与磨练的:看着吧,就在这里拭目以待吧。】 【毕竟,他可是我的兄弟,他可是……庄森。】 —————— “你很骄傲这件事?” 【庄森值得我的骄傲:他永远都值得这一点。】 —————— “五百人。” “我需要五百人。” “我需要从你们中选拔出五百个人:不是最好的五百人,但会是最合适的五百人,来随我参加接下来的战役,随我奔赴死地。” “……” 空气很安静,就仿佛太阳正在垂垂死去。 在被特意开辟出来的,充斥着恶心肉色的空地上,拂过面庞的微风带来了远方战场的气息,那是鲜血的腥味与尸体的臭味,那是源于人类本能的恐怖之物,那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去战胜的怪物。 而现在,这里并不缺乏勇气。 这里甚至并不缺乏传奇。 数千名第一军团的战士集结在这里,又或者是上万人,他们披肩取锐,全副武装,沉默不语,他们以某种外人永远无法知晓的规律或者归类,分成了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队列,就宛如上帝的使节张开他那无情的羽翼一般,每一根雪白的羽毛都与锋利的剑刃无异,而这些剑刃逐渐收敛,逐渐归拢,最后集中在了天使一人的身上。 而此时,在这里的天使,就是基因原体,就是庄森。 所有人都围绕着他。 所有人:帝皇的战士、阿斯塔特、无冕王子,天军、六翼军、暗黑天使、庄森的子嗣…… 这些人曾有无数个名字,这些人曾经换过无数个身份,但唯独不变的,就是他们的力量与荣耀,就是他们以帝皇与帝国之名,而奋战至死的决心。 这份决心源自于数百年前的那段光辉的岁月,源自于第一批次的五千名阿斯塔特战士想人类之主所宣誓的效忠:在场的人中,不缺乏那五千名阿斯塔特的一员,他们所经历过的战争与历史,远远超过任何人的想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是活生生的传奇。 但传奇都有落幕,也许就是今天。 但传奇都有终结者,也许就是庄森。 或者说:一定就是庄森。 “这次,我并不会动用我的五百众,也不会动用我的卫队:这并不是能力与态度的问题,而是因为他们本身的职能与性质,决定了他们不适合参与这场战争,决定了这份荣耀与重担不属于他们。” 第一军团的原体伫立在空地的最前方,他站在一处类似于阅兵台的小丘之上,结合着原体超人的感官与四周被特地打造出来的露天剧场式地形,让卡利班之主能够真切的观察到围聚在他身前的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脸庞。 庄森注视着他们,每当他斩钉截铁的吐出了一段话语的时候,他就会沉默一小段时间,用来仔细的观察着他面前的每一张面孔:他观察的如此缓慢,又如此的贪婪,就仿佛要将每一张脸,仔仔细细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庄森认得他们,他认得这上万张脸庞中的每一张,他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职位,知道他们在他的第一军团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付出了怎样的辛劳。 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在他刚刚接触暗黑天使军团的时候,他花费了多么艰苦的努力,才记住了军团之中的每一个人,才记住了军团之中每一张面孔,并以此而打造了第一军团如今的体系。 眼前的这些战士,他们有着各自的特长,有着各自的缺点,有着各自的用武之地,他们被巧妙的安排在了那些最能发挥他们能力的地位上,从旧的组织中脱离。成为了新的组织中的一员:像这样的改变几乎从头到尾的重塑了整个暗黑天使军团。而这次重塑的每一个最细微的细节,都由庄森亲自经手。 所以,卡利班人才熟悉军团之中的每一张面孔:即使有些面孔从未与他有过漫长的对视,也从未有他有过任何一次交流,但是当他观察到那些细微的特征,又或者仅仅是扫了一眼,那些肩胛上的纹章与标号的时候,他就能准确无误的叫出他们的名字。 他能做到这一点。 只不过,他从未这样做过, 他也从未将这些事情,告诉过任何一人。 他知道,如果他愿意从百忙之中抽出精力,向他的某些兄弟学习学习,对自己的子嗣嘘寒问暖,呼唤他们的名字与功绩,并大张旗鼓地将这作为自己伟大能力中的一项的话,也许暗黑天使中的一些,会和他更亲近一些。 但他不会这样做的:他的战士们与他本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帝皇的利刃,他们是都是帝国挥向远方之地的无名匕首,而一把利刃,是不需要向另一把利刃俯首称臣的,也不需要感激。 只要暗黑天使能够遵守他的命令,只要他们不会违逆他的要求与想法,他不在乎他们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的:他们是他的骑士,而他是他们的统帅,他们之间的契约与上下级义务才是最重要的关系,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 在庄森的脑海中,又一次划过了这样的想法,它如同星辰般璀璨又如同岩石般坚固,是永远都不可撼动的真理,而正当卡利班之主在他的脑海中,又一次肯定了这种想法的时候,他的话语已经在面前的数千名阿斯塔特战士中,掀起了微小的波澜。 有些人在窃窃私语,有些人在面无表情,还有些人对他们的不满几乎是没有任何遮掩的,他们看向基因原体的目光中并没有真正的尊重:站在高处,庄森能够将这一切轻而易举的收入眼底。 他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底下的窃窃私语渐渐的停息了下去,等待着终于有一名泰拉老兵迈步走出了阵列,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这是一次战斗的征召吗?大人?” 这个声音很沙哑,听起来是来自于格拉玛耶的嗓音,庄森在沉默中分出了一缕目光,看向他的这位子嗣,他认得他。 那是第一军团在工业世界格拉玛耶招来的一名战士,已经在大远征中服役了至少七十年了:格拉玛耶是暗黑天使军团在离开神圣泰拉之后,为自己选定的临时母星,时至今日,它都在第一军团的体系中拥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卡利班之主郑重的看了这位战士一眼,他知道,这个战士的询问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战术任务,根本不需要如此的大费周章。 原体收回了目光,他不再专注于看向某一个人,而是将视野平均的看向了面前的数千名战士,他的声音洪亮,宛如王座上的君主在向着他的领主与将军们,发出下一场战争的号召。 “不。” “我需要你们搞明白一点: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庄森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翡翠色的瞳孔中散发着寒光,他似乎没有看向任何人,又似乎在看着每一个人,在他的锋芒面前,哪怕是最为桀骜不驯的战士,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严阵以待。 “听好了。” 原体的语气低沉。 “这一次,我不是在命令你们战斗。” “我是命令你们去牺牲。” “……” 人群中的骚动与更加猛烈的窃窃私语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但庄森没有在乎这一切,他接下来的话语与他的瞳孔是一般冰冷的。 “在这里,我不打算向你们隐瞒事情的真相,看到我身后的那座尖塔了吗,那座隐藏在地平线上的亵渎堡垒:我们的敌人,造成这场远征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隐藏在里面,接下来,我和我的血亲们会进去杀死他,终结这一切,完成帝国交与我们的使命。” “而在这一过程中,我需要一支军团跟随着我们,我需要五百名最精锐的战士,他们的矫健能够跟上我们的步伐,他们的力量足以帮助我们阻挡沿路的阻碍,掩护我们杀入那最后的堡垒:这就是他们全部的使命。” “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们,这五百人不是去战斗的,他们是去牺牲的,因为那座最终的堡垒已经成为了噩梦与暴政的国度,你们不可能活着回来,因为你们的思想是无法抵制他的污染的,你们一定会在那里成为那个堕落者的奴隶。” “除非,你们在被他彻底控制之前,用自己的武器,又或者拜托你的兄弟,来终结你们的生命:我希望你们会这么做,我也希望你们在这么做之前,已经完成了帝国交与你们的使命。” “……” 空地的另一边,正在沉默的注视着这里的黎曼鲁斯与康拉德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用目光进行着交流。 “他一向这样吗?” “……” “是的,这就是庄森。” “这才是庄森。” “……” —————— 沉默继续,直到淹没在暗黑天使那越来越汹涌的低语之中,在军阵中,甚至有些过于明显到丝毫没有遮掩的抗议与腹诽之声,能够传入到基因原体们的耳朵里。 而庄森看起来对这一切充耳未闻,他只是站在那里,坚定到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 “这一次,我把你们这些最精锐的老兵召集起来,就是为了这个任务,而且我并不打算给它指派给任何一支队伍:无论是我的五百众还是我的近卫军,亦或是我麾下的任何一个骑士团。” “我也不会指派任何一个人,我会在这里等待,等待大约三分钟的时间:这三分钟里,想要参加这次行动的人,请自行出列,你们的力量需要足够强大,你们的经验需要足够丰富,以保证你们能够以最大的可能性,完成这次任务。” “我需要五百人,而我会等待三分钟,等到这五百人,如果三分钟后人数不够的话,我就会开始从你们中选择人,来补齐这个队伍:我希望这样的耻辱,不会将落在我们的头上。” “现在,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提问。” “我就在这里,我不会去任何地方,我也不会回避任何问题。” “……” 庄森一口气说完了他胸中的话语,他没有等待,也没有犹豫,就像他的语气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怜悯与柔软,那绝情的命令就像是一柄沉重的钢锤一般,砸在了众多暗黑天使的头顶上,不少鏖战了数百年的战士甚至在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而且更多的人,看起来已经接受到了庄森话语中的内容,他们并没有愤怒。也没有咒骂,还给基因原体的,只有一片诡异的沉默。 而卡利班人只是面对着他的子嗣们,保持着相同的沉默,他看起来在等待着第一个问题,在等待着回答完所有的问题之后,再开启那三分钟的计时。 一时间,沉默成为了主题:沉默一直都是暗黑天使的主题,也是卡利班的主题。 庄森等待着,他并没有等待太久。 很快,便有一个问题从暗黑天使的阵列中被提了出来,原体们看不清那个提问者的长相,因为他站在了第一军团阵列中央的位置,或者说,现在也没有人在意,提问者到底是谁了。 “你会与我们一起作战吗,大人?” “当然。” 庄森只是点了点头。 又一个问题响起。 “这场战斗将会结束一切,会宣告远征的胜利,对吗?。” “当然。” 再点点头。 “……” “帝国和泰拉,都会再一次得安全吗?大人?” “……” 庄森没有回应,他只是再一次的点了点头。 而他的肯定也没有让暗黑天使们出现半分的活跃,只有越来越压抑的气息,如同黑云压城一般笼罩在所有人都头顶:直到那个每个人都想提的问题,终于被说了出来。 “……” “你是在要求我们,为了帝国而去死吗?大人?” “……” 庄森眯起了眼睛。 他似乎在寻找那个提问者:但其实并没有,因为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就仿佛早有准备。 “是的。” “我在要求你们去死,或者说去牺牲。” “……” “……” “那您就不想再和我们说点儿什么吗?” 阵阵中,不知道是谁用嘶哑的嗓音喊出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甚至让暗黑天使们感到惊愕,开始了新的面面相觑: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不暗黑天使了。 但没有人驳斥这个问题:所有人似乎都在好奇。 “……” 庄森垂下了眉眼,没有人能看清那翡翠色的瞳孔中,到底在闪烁着怎样的光芒,他似乎在笑,却又似乎在保持着一种悲愤的哭泣,但是当你认真观看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始终保持着那种面无表情,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我不会和你们再说什么,我也从来不会和你们保证什么。” “我只会做到一点,战士们。” 原体向前一步。 “我只会与你并肩作战,我只会走在你们所有人的最前端,我只会成为这场战争中的第一个加入者和最后一个退出者,我只会与你们成为平等的战斗兄弟:在你们人生的最后一场战斗之中。” “我命令你们去战斗,因为我也会加入这场战斗。” “我命令你们去牺牲,因为我也去迎接这场牺牲。” “……” 这句低沉的,带着自毁气息的话语,在第一军团阵列中造成的影响,甚至比之前的无情宣判还要更为严重,而庄森却没有停下他的话语,他只是又一次的环视着他的军团,甚至来不及仔细观察那一张张让他熟悉的脸庞。 “我会与你们一起战斗,并肩作战,让我们的敌人遭受来自于帝国与帝皇的惩戒。” “如果我们失败的话,我也不会逃走,我们会一起死在这里,而其他人会来接替我们的位置,直到帝皇的意志得到最彻底的执行。” “而如果我们凯旋的话,我会在孤独中回到我的战舰上:我也许无法带走你们的尸骸。我也许无法让你们的名字铭刻在军团的荣誉之墙上,我也许无法让帝国中的每一个人像传唱着影月苍狼或者帝国之拳那样,传唱着你们的功绩。” “如果我们胜利了,那么这场战争,那么这个大敌,就必须被彻底的遗忘:遗忘就是帝国会给予我们的最好的奖励。” “而我能给你们的,并不多。” “……” “会有什么?大人?” 似乎有很多人在喊这句话。 “……” 庄森没有抬头,但他的确在看着每一个,在说着每一个名字。 “我的战士们。” “我会记住你们的名字。” “我会记住你们的牺牲。” “我会用我心灵中的剑,在我的脑海中刻下字符,让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镌刻在我的灵魂之中。” “我会用我的舰队彻底摧毁这个世界,来保证你们的牺牲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浪费,我们的敌人会被彻底的摧毁,帝国的安全会得到真正的保障。” “我会……” 原体突然沉默了,他就像是一头猛虎,困顿于一个被乱石所填充的山洞中一般,那坚毅的嘴唇死死的咬在了一起,似乎在挣扎着,要吐出下一句话。 “……” 在暗黑天使们为此而产生骚乱之前,庄森还是开口了。 “我会找到我们的敌人,我会不惜一切的击败他,我会以我的生命为赌注,来终结他对于帝皇与帝国的威胁:我会打倒他,我会切下他的脖子,砍下他的头颅。” “无论如何,无论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做到这一点。” “我会杀了他。” “……” “……” “为你们复仇。” —————— “……” “三分钟开始了吗?” 【开始了:怎么了,阿考?因为你没有作为老兵被征召到庄森的面前,而感到失落吗?】 “不会的,大人。” 在阿瓦隆之主身边,狮王总管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卡利班人,我没有加入到那个队伍中是很正常的,因为我还远远算不上一个老兵,在这一点上,战舰上的阿拉乔斯都要比我更为倒霉,毕竟,他绝对有资格站在那里。” 【……】 【所以呢:明明你没有资格站在那里,那你为什么还要朝着那里前进,直到我把你拦下来?】 “……” 狮王王总管看了一眼横在他面前的胳臂,叹了口气,他知道他是无法绕过这位原体的阻拦的,他必须给出一个理由。 “因为我要加入那个队伍:您也知道这是一次多么凶险的任务,如果想要在三分钟内,让五百名战士自愿赴死,就必须有一个榜样。” 【你想去当那个榜样?】 “总要有第一个人:既然我的基因之父信任我,器重我,那么现在就是我回报他的时候了。” 【你如果真的想要回报他,那就站在这里,活下去,并且活到未来吧,阿考,而且,不要小看了这些泰拉人,他们还没有怯懦到需要一个首当其冲的榜样。】 阿瓦隆之主勾起了嘴角,,她没有再理会身后那有些迷茫的考斯韦恩:当她的视线回拨的时候,摩根便已经看到了那第一个迈出了步伐的暗黑天使。 没人知道这是三分钟中的第几秒,也许现在距离三分钟的界限已经快要结束了,又也许,庄森现在才刚刚开始计时。 但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当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的最后一句话语落地的时候,一阵安静与沉默先是席卷了整片空地,然后,又是短暂的,微不可察的骚动与思考:在这些只是占据了一个瞬间的停滞之后,便已经有几十道身影,开始了移动。 十个。 二十个。 三十个。 四十个…… 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从第一名志愿者到第十名志愿者之间,也就相隔了整整十秒,而第七十名志愿者与第八十名志愿者却几乎是同时出列的。 到了最后,暗黑天使们几乎是争先恐后的涌向了他们基因之父的面前,就连原本是居于队伍的最后一排,用着否定的眼神看着庄森的阿斯特兰,在看到了。那志愿者队伍的空位已经寥寥无几后,也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在内心中长叹一口气,便迈开了自己的步伐。 他并不是为了庄森而战。 阿斯特兰在心中低语。 他很清楚一点:他是为了一些更高尚的东西而战,而不是为了庄森而战:只不过在这次战斗中,庄森会与他并肩作战而已。 一边低语,一边前进,阿斯特兰能够感受到,当他穿越了那些站在原地的战斗兄弟们的时候,那些投在他身上的,羡慕的目光。 这让他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但是,正当这位老资历的泰拉老兵咬着牙,准备一头冲进志愿者队列之中的时候,他的肩膀却被谁拉了一下,耳边也随即传来了那带有烟嗓的格拉玛耶口音。 “等一下,兄弟。” “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最后一个席位让给我呢?” “……!” 阿斯特兰回过头,看见了那个把他拦住的格拉玛耶裔战士:就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们还在荣光女王的走廊上,有过一次不长不短的交流,事实上,这一个有着烟嗓的战士,是阿斯特兰在军团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们的友谊也是这位泰拉老兵最珍重的事情。 “可是……” 阿斯特兰想要说出他的朋友的名字,但是格拉玛耶裔的战士只是微笑着,打断了他。 “没有什么可是的:这次行动需要的是最适合的人,而不是最强的人,保留你的能力吧,军团的未来还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支撑,把这次牺牲交给我,把这个荣耀交给我。” “……” “你没必要为了庄森而战,兄弟。” 阿斯特兰咬紧了牙关。 “他只会给予我们遗忘。” “我知道,我也从来不是为了他而战。” 这位来自于工业世界的暗黑天使战士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坚定。 “我会战斗。” “我会牺牲。” “但不是为了庄森,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只因为,我是暗黑天使,我是帝皇的六翼。” “只是因为,我是第一军。” “如果死亡与遗忘,就是帝皇交于我的结局的话,那就让我来拥抱与亲吻它们吧,那就让我以一个忠诚者的身份,默默死去吧。”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 “毕竟……” “忠诚,本身就是它的奖励。” (本章完) 第368章 启示录 “你说,属于暗黑天使军团的时代,会结束么?” “在我们流血牺牲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的军团从我们手中偷走首席的名号,占为己有:无论是影月苍狼、帝国之拳、钢铁之手,或者是那群自私自利的极限战士?” “这似乎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这么想:我们已经太久不在大远征的中央了,我们也永远回不去那里了,我们的军团已经是旧日的遗迹,昨日的残片,此战过后,想必军团也不再强大到足以领导其他的战斗兄弟了。” “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不是么,留下来的只有遗忘,还有命中注定的衰落与死亡:就像我们现在面临的这幅处境一样。” “……” “你说得对。” “暗黑天使的时代结束了。” “……” “但我们很幸运,不是么:我们马上就要死在这里,我们看不到那悲惨的一天到来,毕竟我们的死亡会被所有人遗忘。” “真是个好消息。” “……” “是啊。” “一个很适合我的结局。” —————— 他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杀戮他面前的这些敌人,这些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敌人,这些他可以战胜或者必须躲避的敌人:它们占据了他的每一寸感官,这是漫长到足以让任何人,失去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的一个小时。 他的敌人们:人类、异形、阿斯塔特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的扭曲组合体,它们癫狂至极,它们无所畏惧,它们从每一个难以被察觉的阴影和角落中,发动着接连不断的攻击,它们锋利的爪子与凌乱的獠牙,足以彻底撕碎每一个庄森之子身上最坚固的动力甲。 与它们的战斗,就是与极度的狂热与无尽的扭曲的磨练:无数的尖叫、抓挠与口吐白沫,这些敌人就像是被惊动的兽潮一般,毫无死亡、畏惧或者疼痛的概念,源源不断的冲击阿斯塔特们的阵型,前面的倒下,后面就会立刻接上,甚至会直接碾过那些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无形肉块。 偏偏这些已经完全丧失了畏惧的对手,还残留着几丝战斗的本能意志,而且它们身上的血肉盔甲也足以抵挡住几发致命的爆弹,这让速战速决成为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也让流血与牺牲,成为了必然的未来。 大约在第十五分钟的时候,大约在他们杀死千倍于己的敌人的时候,伤亡终于开始出现了:第一批牺牲者总是会被人们铭记的,他们倒在了一座宽阔且壮观到难以想象的大殿之中,这大殿的恢宏程度似乎根本不可能存在于这座与它同高尖塔里面,但很显然,某些物理与结构学上的逻辑,早就已经在这个疯狂的地狱中被彻底扭曲了。 至暗无比的殿堂为阴影中的潜伏者们提供了绝妙的掩护,那些怪物像是雄鹰、蜘蛛与灰狼被随意融合在一起的造物,却又能清晰的看到它们身上数种异形甚至人类的体态特征,这些敌人大小就像是骑士或者泰坦,从阴影中出击,从在原体们的利刃下,夺走了数名战士的性命:而在它们身后,依旧是数量难以想象的浪潮。 最糟糕的战争从这一刻就开始了,原体们的武器上燃起了火焰与尖利的呼啸,他们的力量摧毁了所有的敌人与殿堂,但是剩下的敌人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就仿佛它们的数量足以填满一整个大陆,它们如天灾一般,如狂风肆虐,如雨势凶猛,如风暴在苍穹上盘旋,如群星被黑暗所侵蚀。 已经没有人能够记得这场战争是怎样度过了接下来的一个又一个小时的了,但是第一军团无疑在这毁灭的浪潮中坚持了下来,他们不知道战斗了多久,前进了多少,甚至连失去了几个战斗兄弟都是一无所知的:但每一名暗黑天使都能够骄傲的确信,他们成功了。 在顶住了那无尽的浪潮后,在用意志与钢铁通过了那些漫长的回廊与漆黑的隘口之后,在杀死了无数仅仅是一个个体的存在,就足以毁灭一座巢都的怪兽群落之后,他们的确成功的打通了,通往那座最后的大殿的道路。 他们每个人在此期间的战斗经历都是一本启示录,都是冉丹围城战的灾难翻演,但他们的确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因为他们亲眼见证着他们的基因之父庄森,与他的血亲兄弟们,是如何走上了那连接着最后殿堂的桥梁的。 尽管没有任何一点实际上的依据,但是在看到那座直通天际的钢铁圣殿的那一刻,每一个人都非常确信,那就是敌人的心脏所在,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那座甚至比尖塔本身还要高大的王庭,就是连摩根都确认的最终目的地。 他们成功了。 原体们踏上了桥梁,属于帝皇子嗣的战斗开始了,而属于暗黑天使们的战斗,结束了,他们的使命在这一刻迎来了终结。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们注定的死亡:那由无数种亵渎魔物所组成的浪潮,远远没有迎来终结,它们依旧在紧紧跟随着帝国大军的前进脚步,也追到了这里,甚至在数量上有了指数级的增长。 于是,仅剩的一百多名暗黑天使们,在沉默地目送他们的基因原体消失在了桥梁上后,便缓缓地转过身来,握起了自己的利刃,组建着熟悉的阵型,呼唤着身旁那些战斗兄弟们的名字。 他们背对着他们的原体,发起了最后的一轮冲锋。 宛如风暴。 宛如雷霆。 宛如天军。 —————— 就像是殉爆的巨舰消散在了冰冷的海底深洋一般,暗黑天使们最后的战斗,也消散在了一片混乱与沉默的厮杀之中。 在数以百万计的敌人咆哮着冲锋而来后,那道细细的黑线终于被浪潮所冲散了:单枪匹马的暗黑天使很快就被吞噬,而剩下的那些则是化为了一个又一个互相依托着后背的小组,继续战斗。 弹药耗尽、枪械过载、利刃变钝、直到坚毅的怒吼消散在了无穷无尽的浪潮之中,知道忠贞的意志破碎在了如神的暴政之下,直到死亡的宁静,前来终结了他们忠诚的征途。 没人记得他们遭遇了什么,他们也不在意他们遭遇了什么,脚下敌人的尸骸早已堆积如山,掌中饮血的剑柄也早已黏滑难耐,他们每个人都站在了高峰上,用意志与敌人的尸体所堆积的高峰,他们脚下依旧是源源不断的魔潮,他们身边则是所剩无几的战斗兄弟。 而且正在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不知是分散了,还是战死了。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还是杀退了又一波的魔潮。 在仅剩的喘息中,当他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批敌人到来,并用着他那来自于故乡世界的沙哑嗓音,想与身旁的战友交谈的时候,这位格拉玛耶的烟嗓战士赫然发现,他的身旁,现在只有一个人了。 他并不认识这位素未谋面的战斗兄弟,但当他们真正交谈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好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般,随意地谈论着那些在以往被忌讳莫深的军团隐秘,就仿佛这个隐秘只是一些孩童的笑话。 荣誉、未来、遗忘与死亡,所有的一切,现在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们谈论着这些曾经被他们视为生命中的核心的词汇,可话语间却只有无奈且轻松的笑意。 但这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格拉玛耶裔的战士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沉默,那沉默来自于他身边的那位战斗兄弟:那位刚刚还在与他欢笑的战斗兄弟,那张来自于神圣泰拉的面容,此刻却如同死人般僵硬了起来,也不再发出任何的回应与笑声了。 他看了过去,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双正逐渐变得呆滞的眼白,嘴唇微微扇动着,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迟迟吐不出来,最终,也只是断断续续的组出了几个词:但是格拉玛耶裔的战士听得很清楚。 “我……” “到……极限了……” “他要……” “……” “砰——” 枪响过后,尸体倒下。 又一名神圣泰拉的战士倒在了银河的黑暗角落之中,而烟嗓的格拉玛耶裔战士只是沉默着,放下了自己的枪,他将目光停在了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战斗兄弟身上,停了一秒,权当是对他的哀悼。 这位战斗兄弟是幸运的,最起码他还有人来帮助他终结痛苦,而现在,自己这个可悲可叹的格拉玛耶人,似乎已经找不到那个能够帮助自己解脱的战斗兄弟了。 只有那些敌人,那些已经出现的他视野尽头,正向着他的方向疯狂涌来的敌人,它们的数量无边无际,它们的样貌可憎狰狞,它们的强大甚至让他怀疑,他能不能扛过这一波攻势:但事实上,他已经扛过无数次类似的进攻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看起来格外巨大,就像是某种宣判一般:希望他能够倒在这次战斗之中吧,毕竟他脑海中的防线正在摇摇欲坠,他的死期也正在变得紧迫了起来。 手中那把来自于神圣泰拉的武器,早就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不堪重负了,而杀死了另一名暗黑天使的一击,则是彻底夺走了这把武器的性命:烟嗓的格拉玛耶裔战士随手把这个昔日价值连城的杀戮机器丢在了一旁,他只是握紧了自己的利刃,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接着,他走下了脚下那座数米之高的死人山,让自己的战斗兄弟躺在了无数敌人的尸骸之上,而他则是走向了远方的浪潮,走向了自己的结局。 在临走前,他停顿了一下,并回头看了一眼,看向了那位面色安详的战斗兄弟:这一次,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无比清晰了。 “待会再见……” —————— “兄弟!” “砰!” 夏亚毫不留情的开火了:即使是以勒菲骑士的严格标准来说,这也是一次非常干练且无情的可怕杀戮了,无情到不会有人怀疑夏亚现在的糟糕心情。 他的心情的确很糟糕。 非常的,糟糕。 在伤痕累累的铁骑型终结者甲的遮掩之下,勒菲骑士的瞳孔中散放着比铁甲更冰冷的光芒,他漠然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无论是飞沙走石的战场,还是一片混乱的后勤基地,亦或是那些更远处的,正在冲击者他们战线的亚空间生物,都足以让他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勒菲骑士的眉头紧锁,他的已经微微朝北方的位置偏了一点,尽极可能的极目远眺着,远眺地平线外他那根本就看不到的远方:在那被鲜血与风暴所笼罩的地方,在那个他们曾经战斗过,曾经杀死过无数台血肉泰坦,却又不得不退回来的地方,他的基因原体就在那里战斗着,在那个尖塔里面战斗着,在那个最可怕的大敌的面前战斗着。 她在以命相搏,而他们却无法护卫在她的身旁,甚至连那些整日自夸不会远离原体半步的老近卫军们,都被他们的基因之母三令五申的派遣了回来。 夏亚还记得,在上万名破晓者的面前,那个一向以坚毅无情和高效率而著称的禁卫总管拉纳,几乎是要哭泣着跪下,恳求摩根带着他们加入最后的战斗,恳求他们能够继续护卫在原体的身边。 但原体第一次如此坚定且不容置疑的否决了他们的要求,她最终没有携带任何一名破晓者,就像黎曼鲁斯也没有携带任何一名太空野狼一般,这两位基因原体都用最坚定的意志,弹压了他们麾下军团的反对声音,并跟随着庄森和暗黑天使们,走入那座尖塔之中。 第二军团的战士们几乎是如丧考妣的看着这一切,他们虽然没有像隔壁的那些芬里斯人,几乎是咆哮着抓住黎曼鲁斯的袍子,要把他拖回去,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的气息是轻松的:当所有人遵守着摩根发出的最后一个命令,以最小的代价撤回到战舰上的时候,队伍中的气氛就仿佛他们在这场战斗中遭到了彻底的失败一般。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压抑至极的气氛并没有干扰禁卫总管与连长们的工作水平,他们完美的执行了原体的命令,将几乎全部的破晓者都带回到了帝国在这个世界最开始的登陆场上,撤退中的伤亡还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勒菲骑士或者老禁卫军这样的精锐力量,伤亡并不大,甚至没有。 但这并不能让悲伤的夏亚有半分的好转,他依旧沉浸在不能在危险面前,护卫在他的原体身旁的屈辱感中,就像他绝大多数的战斗兄弟一样。 而如果说,这种屈辱感是夏亚此刻心情变糟的最大原因,怎么让他变得愤怒的直接原因,就是在帝国军队正在有序撤离的时候,那不知道从哪里蔓延过来,向着他们的基地发动冲锋的恶魔军团了。 更不可原谅的是,这些亚空间的生物的行为。 “敌袭!” 还没等勒菲骑士思考完他脑海中的话语,一声尖锐的警报声就粗暴的打断了他的思考,夏亚立刻全神贯注了起来,他如同一座铁墙一般守在了自己的岗位上,亲眼目睹着基地外侧的松散防线是如何被占有绝对人数优势的恶魔军团所突破的: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面对恶魔这种第一次遭遇的对手,夏亚并没有慌张与错乱,他依照着被派发的经验手册,用利刃与火焰喷射器对付着这些狰狞无比的怪物,而这些怪物中最让他感到愤怒的,就是那些淡紫色的,有着蟹螯与长鞭的恶魔,还有那些雪白色的,有的如同猫头鹰一样的头颅,和节肢动物一样的肢体的,如舞者般优雅的怪物。 虽然在大部分情况下,这些怪物和那些红色的嗜血狂兽,绿色的腐烂者或者蓝色的魔法妖兽没什么区别,但是每当它们看到破晓者的时候,情况就会有些不太对劲。 “兄弟!” 一声喜悦的,真挚的,甚至不洒在任何负面情感的称呼,在任何时候都会让人喜欢起来,但唯独在这个时候,它是让夏亚的心情糟糕无比的直接原因: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句真挚的称呼,是来自于他眼前的这个恶魔的。 一个恶魔,一个雪白的恶魔,它突破了外面的防线,来到了夏亚的面前,那与猫头鹰类似的头颅上镶着又大又亮的黑色眼珠,节肢动物一样手臂末端是尖利的爪子,它的下半身宛如舞者的裙摆,在沙地上优雅的行走,躲避着帝国军队的火力,直到它发现了勒菲骑士的存在,便一脸兴奋的凑了过来。 “兄弟!” 它笑着,就像在面对一个真正的兄弟一样。 “砰!” 而夏亚则是开火了:充满着怒火的开火。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的确震惊了一下,并在近乎于本能的恐惧中释放自己的火力,而现在,勒菲骑士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得冰冷,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因为每一个像这样的白色恶魔,都会冲到破晓者们的面前,满脸热忱的就仿佛与他们相认的血亲一般,甚至让那些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暗黑天使和太空野狼们,开始用怪异的目光看待摩根的子嗣们了。 “谁是伱的兄弟?” 夏亚低沉的咒骂,他手中的火焰喷射计毫不留情的喷吐着致命的火舌,将由这个恶魔焚烧殆尽,但这个可憎凡家伙也并没有更多的反抗,它的身影就如同泡沫一般消散在了火焰之中,甚至连嘴角上还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 夏亚啐了一口,他不得不命令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很快,他就看向了战场的另一边:那里有着情况。 他看到了一堆凡人,那似乎是几名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凡人辅助军的成员:他们的大部队虽然没有下来协助作战,但依旧有无数支这样的小部队承担着类似登陆基地附近的守卫工作,这些凡人部队那不可避免的低效率,正是撤离活动变得如此艰难的原因之一。 “快一点。” 夏亚毫不留情地催促着他们,与大多数的破晓者不同,他对于这些凡人一向没什么感觉,虽然算不上厌恶,但他也懒得与他们有着更多的关系。 但这一次,情况有一些不一样了,这种诡异并非来自于凡人们对他冰冷要求的本能应合,而是来自于这些阿瓦隆人所簇拥的那辆装甲运输车:说的更具体一点,是在车上所绑着的那个东西。 “……” “那是什么?” 夏亚指着车上的那个东西,向凡人们问道,而凡人们只是惊异的看着他。 “这,这是一名破晓者,阁下,是您的战斗兄弟。”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战斗兄弟,我甚至见过他: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的装甲车上,而且是被绑着的?” 凡人们面面相觑。 “这个:因为这位破晓者阁下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伤了,我们在战斗中和他并肩作战,而他被一个亚空间的恶魔所击伤了,伤的很重,并被送入了附近的医疗基地中。” “但紧接着,全面撤退的命令就下达了,而且恶魔的军团也在紧追不舍,导致人手不足,我们便自作主张决定将他带回来,以免他错过撤离的飞船。” “……” “你们一直带着他?” “对。” “穿过了战场?从前线到这里的战场?半个大陆的战场?” “是的。” “……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夏亚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些凡人辅助军。 “……为什么?” 而这些凡人则是以更奇怪的眼光,看向了夏亚。 “这件事情关你们什么事?他的安危是破晓者军团的药剂师们需要操心的事情。” “呃……大人。” 领头的凡人军官开口了。 “这位破晓者阁下可是一直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战斗兄弟,我们已经共事了快十年的时间了:虽然看起来,他与我们在各方面都是不太一样的,但他依旧是我们小队的战斗兄弟,只是一个超大号的战斗兄弟罢了,我们怎么可以抛下他呢?” “毕竟……他留在那里,是有危险的……” “……” 你们以为破晓者军团顾及不到他们的战斗兄弟? 你们凭什么这么想? 夏亚沉默了,他发自内心的沉默了,他一时不知道是该为这些凡人的自不量力而愤怒,还是因为他们纯真的愚蠢而发笑。 但就在他做出这一切的决定之前,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前线的又一个声音:恶魔军团的攻势在加剧,似乎又有一批恶魔注意到了夏亚和他身旁的这批凡人。 勒菲骑士有些烦躁的看着这一批的攻击者:如果不是他身旁这些凡人拖累的话,他现在完全可以暂时的放弃这里,找到一个更好的防守位置,又或者是把那个破晓者之间带到船上,而不是站在这几乎空旷的沙地上,徒劳的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敌军。 这群拖后腿的家伙。 勒菲骑士的心中暗骂,但当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这些正在努力的将车上的破晓者带回到战舰上的凡人部队,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魔潮之后。 他还是握紧了自己的武器,挡在了这些凡人们的身后,用不耐烦的语气,对着这些阿瓦隆的辅助军们开口。 “快点。” “快点回到战舰上。” “我会在这里掩护你们的。” (本章完) 第369章 大门之前 “这个东西……是什么?” “这是大魔,不可明说者们的奴隶与碎片。” “这一头是万变魔君,你也可以称呼其为谎言领主,又或者羽翼君主:这些狡诈的鸟人是亚空间中最让人感到麻烦的存在,它们以发生在实体宇宙的混乱、悲伤和愚蠢为食,也是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领航员的天然灾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指……那个单枪匹马干掉了大魔的东西……是什么?” “……” “哦,那个啊。” “它叫黑色守望者,是母亲大人的新宠物。” “……宠物?” “对啊,宠物。” “虽然只是个异形,但是看久了其实也挺可爱的,不是么?而且每天记得喂它一点起司蛋糕和奶茶就行,还是很好养活的:最起码比康拉德好养活,不会搞什么有关于苹果桃自由的单人游行。” “不过最近,它的嘴巴似乎也有点变叼了呢……” “……” 室女座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与舒缓,就仿佛是将名贵的青瓷茶杯依次排在木桌上一般,倒上不菲的茶品,享受淡雅的平静:完全没有大战在即的紧迫感。 而在原体侍女的身旁,卡西娅—奥赛罗小姐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内心中的困惑依旧没有被完好的解答,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些问题本身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位【曙光女神号】的首席领航员依旧清晰地记得过去几个泰拉标准时里所发生的事情:毕竟如此可怕的,宛如人间炼狱的场景,又怎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 正当恶魔军团于死寂之星上现身的时候,同样有大量的亚空间生物涌上了位于近地轨道上的帝国战舰之中,虽然它们的数量远不如地面上的那些同类,但也足以让整个大舰队措手不及了。 那些或是状态不佳,或是在医务室中昏迷不醒的凡人灵能者们被肆意的亚空间所捕获,成为了开都启传送门的牺牲品,大量的未生者们旋即席卷了几乎每一艘战舰:尤其是各艘荣光女王级。 而【曙光女神号】更是首当其冲的:且不说留守在战舰上的破晓者们花费了多少时间,才把那些从各个亚空间裂隙中涌出,抓着他们乱认亲戚,乱喊【兄弟】的,有着如同雪鸮般头颅的白色恶魔浪潮尽数除去,单单是在最靠近王座厅的那座大殿之中,便有着无法被任何人解决的巨大隐患。 一头奸奇大魔以九个领航员的尸体为骨架,搭建了足以划破现实宇宙的帷幕,从而直通王座厅的道路,而与它一同到来的奸奇恶魔无穷无尽,轻而易举地便拖住了少许捍卫者的火力,让万变之主的碎片得以从容的扣响王庭的门扉,让命运的篡夺者能够发出与它的主子别无二致的凄厉咆哮,让它身旁的万物都不可避免的扭曲与堕落。 但这位奸奇新宠的好运气仅仅持续了短暂的瞬间,具体来说,是持续到了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并非是大魔的力量推开了这扇含有原体灵能之力的门扉,王座厅是从内部被人开启的。 在守卫者们的绝望中,在未生者们的咆哮中,在奸奇大魔本尊的惊愕,与随之而来的恐惧中:那个矮小的袍子小人推开了大门,它瞥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浑身上下散发着明显的不满气息,脚边还摆放着半块没吃完的起司蛋糕。 开门有惊喜。 “……” “……” 场面一时间有点安静,奸奇大魔的身影遮天蔽日,而挡在它路上的黑色守望者,只是一个不比凡人的膝盖更高的娇小玩物:两者的体系差距是如此的悬殊:只不过他们身上的气息,却是截然相反的。 而在下一个瞬间,整个王座厅甚至整条走廊的空气,都宛如一名目睹着多恩被当众任命为战帅的佩图拉博一般,陷入了无法形容,甚至无法被辩认的暴走状态之中:混乱、咆哮、尖锐的嘶鸣、成群结队的狂奔与逃窜、还有那奸奇的新宠歇斯底里的不可置信,一切的一切宛如身处盛大的嘉年华之中,让作为第三方的首席领航员小姐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目不暇接。 避难于此的卡西娅小姐就站在阿瓦隆之主那空悬的银白王座阶梯之下,目睹着那让她难以置信的场景:无论是放下了起司蛋糕的【原体宠物】抬起头来,那遮天蔽日的恶魔便尖叫着,夺路而逃、慌不择路、终被俘获、拧成麻花、最后灰飞烟灭。 还是脱下了女仆装的【原体侍女】指尖一挑,便有数之不尽的能量束绕过了守卫者们,细心的【清理】着那些在走廊上茫然无措的恶魔们,任凭怒火燎原、宛如滔天之焰:这一切都多多少少地践踏着领航员小姐那原本的世界观。 卡西娅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当那头在飞扬跋扈与灰飞烟灭间,只隔了一瞬的【大魔】,被黑暗守望者细细的切成臊子的时候,她在亚空间的至深之处,听到了一声悠久漫长,蕴含着无数扭曲的嘲笑。 她不敢想像那是什么:就像当室女座停止了杀戮,开始坐在王座下的阶梯上,安心的准备着更多的甜点,而那个【原体的宠物】依偎在她腿边,眼巴巴地等着下一次投喂的时候,首席领航员小姐照样不能把她俩和刚才的那两个杀神…… 联系起来? “……” 卡西娅吞咽着口水,她突然自己过于孤陋寡闻了。 “你在紧张?” 正在四处寻找着鲜奶油的室女座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卡西娅:她记得这个人算是母亲的朋友,是需要照拂一下的对象。 “算是吧,因为我觉得这场战争似乎正在超脱我的理解,就像我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之多亚空间的存在,能够涌入到现实宇宙,将它们罪恶的黑色污染进来:尤其是还有那么强大的个体,它的蓝色羽翼中无疑是毁灭的浪潮。” 室女座点了点头。 “如果伱感到恐惧的话,那么你最好找到办法,来适应或者克服你的恐惧,不然就极有可能像是你的那些倒霉同僚一样:他们的尸骨黏在了地板上,很难清洗的。” “……我失去了九个人。” “是啊,没有他们,那头大魔也踏不上这艘战舰:节哀顺变。” 室女座的腔调是似乎没有起伏的冰原,她四处寻觅无果后,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袍子小人:而这位刚才的大功臣蜷缩着身子,似乎就像在隐瞒着什么。 “……” “你把鲜奶油藏哪了?” 没有丝毫的敬畏,室女座抓起了胡乱扑腾的袍子小人,把它到挂在半空中,不停的抖动着:直到那罐鲜奶油滚落于地。 “……” 卡西娅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室女座和黑暗守望者,又想起了不过两分钟前的血腥厮杀,一股莫大的荒谬感在她的心中愈演愈烈,让她不由自主地睁开了自己额头的第三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早就是混乱一片的至高天。 “你……就不会担心么,阿尼亚小姐?” “担心什么?” 室女座一手高举着鲜奶油,顺便脚踩着袍子小人,扭头问道。 “担心战局,担心摩根阁下那里的情况,就连我们这样的大后方都遭遇了如此的猛攻,那么摩根阁下所在的第一线,会多么糟糕啊,我甚至无法在至高天的混乱中看到她的身影:在此之前,我从不会弄丢她的影子,因为她是灵魂之海中最耀眼与温暖的银色圆日。” “没什么可担心的。” 室女座把奶油放进了怀里,她踱步到卡西娅的身后,蹲在了摩根的王座扶手上,以此让自己的双手能够摁住卡西娅的太阳穴。 “至于母亲大人……” “我们不是一直都能在亚空间中看到她么?” “……什么?” “你的方位有问题,小姐。” 室女座低沉的声音,在领航员的耳边卷起了寒风,原体的侍女毫不留情的捧起领航员的面颊,宛如老练的工匠调整剑刃的弧度,熟练却又冰冷。 “不要去找那轮银色的圆日,吾的造物主已经变幻了她的形态:看向至高天的中央吧,卡西娅,看向那只有诸神才能踏足的地方,看向那虚空王座的阶梯之下,看向那横行于世间的苍白之女神。” “看向那世界的操纵者。” “不要逃避:你会看到她的,而且你也并非是她的敌人,所以她会允许你一窥她的身躯,她会护佑你鲁莽的三目不至于灼瞎。” “……我……” 卡西娅呆滞着,任凭室女座的手掌捏住她的眼角,任凭她的第三只眼茫然地在混乱的亚空间风暴中游走,直到她看到了那个身处于战场中央的存在,直到她看到了那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那……” 瞳孔猛的缩小,大股大股的冷汗不自觉的从额头上滑落,领航员张开了嘴巴,就像是一个第一次看到了大海的小女孩一般。 “那……那是什么?” “那是吾主,那是我的母亲,我的造物主。” 室女座的语气是冰冷的,但冰山之下却是汹涌的狂热之火。 “那是她真正的形态,那是她伟力的体现。” “那是巨人的碰撞。” —————— “你最好开始祈祷,亲爱的卡西娅小姐,你最好祈祷我的母亲会赢下这场战争,虽然我对于她的胜利从来不会加以质疑,但命运总是无情且多变的,不是么?” “我经常在想,一旦我的造物主在战斗中有三长两短,那么……” 室女座的瞳孔黯淡,她的眼眸深处中,划过了一丝让卡西娅感到不寒而栗的光芒,那是一种极度的疯狂与崇拜,但是被掩藏的非常好的偏执,好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偏执的存在。 “虽然我的母亲嘱咐过我最糟糕情况下的选择,但我觉得她实在是太过于柔弱了,与之前相比,她变得太多了,这种改变对她来说也许并非是什么好事。” “她说,如果她出了意外:她居然让我【掩护】。” 室女座的手指抚摸过自己的腰间,摸到了那紧贴着她的皮肤的启动器:唯有这台不起眼的器械能够完全打开破晓者的密库,从而释放出某些真正的毁灭。 “我的母亲是错误的。” “失去她的世界是不值得去【掩护】的,而是应该……” 绯红色的光芒闪过。 “【毁灭】” “……” “你说对么,卡西娅小姐?” “……” “你最好开始祈祷。” —————— “如果我就是不呢?” 午夜幽魂勾起了嘴角,他的上唇翻去,用锐利的牙齿摆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毫不留情地显露着自己内心中的顽劣。 “……”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伫立在午夜幽魂的对面,卡利班之主的眉头高高的皱起。 “你觉得,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庄森?” 午夜幽魂歪着脑袋,毫无畏惧的与庄森对视着,两位全副武装的基因原体就这样横亘在桥梁的最末端,在踏入战场前的最后一刻,他们因为某些别样的问题,而产生了新的分歧。 而此时,唯一一个挡在他们之间的,便只有芬里斯的狼王了:至于那个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人,此刻正被黎曼鲁斯护在身边。 阿瓦隆之主正低着脑袋,闭上眼睛,沉默不语,她看起来就宛如死人一般无声无息、皮肤冰冷,环绕着一层即使用灭绝令都无法立刻打破的强硬护罩。 狼王知道,此时此刻,摩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另一片更为恢宏的战场之上,这让她在现实宇宙里很难帮上什么忙。 于是,黎曼鲁斯紧握着自己的酒神之矛,他看着自己这两个针锋相对的兄弟,却只想叹息:明明卡利班人与诺斯特拉莫人在之前的血战中堪称配合默契,亲密无间,但是当战争的脚步稍稍舒缓,当他们随即开始讨论一些更重要的问题的时候,这两个人就仿佛天生的八字不合一般,很快就又一次产生了新的矛盾。 一个……不大不小的矛盾。 “我再说最后一遍,康拉德。” 庄森向前一步,他的宝剑悬挂在腰际,发出明亮的响声,在空旷的桥梁上传出了很远的距离。 “把那把武器交给我:我会去消灭我们堕落的兄弟,我会砍下他的脑袋,或者击穿他的心脏,确保让他以一个最彻底的状态死去,快把武器交给我。” “你总是这样。” 康拉德毫不留情的讥笑。 “与我们一起进入尖塔,慷慨赴死的是你的子嗣,将会在入门后直面我们的那个堕落兄弟,承受最大压力是你自己,现在,你还坚决要将整个战斗的核心,紧紧地掌握在你的手里?”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们吗?我亲爱的兄弟?你就那么不想把重担分给我们承担么?这种别样的贪婪甚至是让你枉顾了真正的事实。” “别忘了,你和黎曼鲁斯要直接那个家伙交战,而我的定位才是那个位于边缘的游走者,这把武器只有在我的手里,才会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因为我最有机会把这把利刃贴近他的脖子:无论那会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别用你的预言来糊弄我。” 庄森咬牙切齿着,他看起来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计划,而黎曼鲁斯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一切,他在很认真的考虑,是否要用酒神之矛把两者分开,然后用抽签或者猜拳,又或者随便其他的什么方式来终止这毫无意义的争吵。 但就在芬里斯的狼王思索着是否要动手的时候,诺斯特拉莫人看起来已经对这场争吵感到了十足的厌倦,他把利刃别在腰间,如幽灵般靠近到庄森的身旁,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简短的话语。 黎曼鲁斯听不清他的兄弟都说什么,但是他能够发现庄森的脸庞在因为这句话,而产生极为明显的触动:最开始,那是一种无法被遮掩住的惊愕,随机便是无穷无尽的愤怒与扭曲,而这些情绪也很快就被极力的镇压了下去,换来了卡利班人那来自于喉咙深处的怒吼。 “你最好能用好它!” 庄森咬牙切齿,接着,他便头也不回的向着那扇大门走去。 “你和他说了什么?” 黎曼鲁斯凑了上来。 “秘密。” 午夜幽魂咧嘴一笑,旋即便退回到了自己的姐姐身旁:虽然此时的摩根依旧在神游天外,游荡于亚空间的最深处,但她的身躯还是能跟上其他几位兄弟的步伐,让她不至于成为战斗之中的累赘,而只要亚空间中的缠斗有了任何明显的结果,阿瓦隆之主随时都会苏醒,参与到实体宇宙的死斗中来。 就这样,四位原体走完了最后一段的路途,当他们抵达了那扇重达数吨的钢铁大门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门扉就仿佛有意识一般的,缓缓开启了。 隐隐约约的,基因原体们能够看见一座堪比泰拉皇宫王座厅的宏伟殿堂,但是那比漆黑的午夜更为渗人的暗淡色彩,则是让他们看不清任何的细节,唯有在前方的头顶上空,有一道矫健的身影,倒映着些许的光芒:那是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金属之光,因为它看起来比任何一个原体都要更为高大,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威压。 无需多言,每个人都知道,那就是他们最后的对手了。 黎曼鲁斯咧嘴一笑。 “我们要和他说点儿什么吗?” “……” 庄森只是沉默着,而一旁的康拉德同样咧起了獠牙,快速且坚定的,吐出了一句回答。 “说个屁。” 今天本来想爆发一下的,但是下午的时候开始感冒了,昏昏沉沉的没有精力,就只能先写这么多了。 这段剧情也开始收尾,明天或者后天就能搞定。 最后再摆一下群:684947131 (本章完) 第370章 一位原体之死(完)(本书似乎已经一周年了呢) 力量。 无穷无尽的力量,恍若神明的力量,足以让她完成任何伟业,屠灭任何敌手,甚至将世界轻易转弄于自己股掌之中的力量。 它并非是虚假的,摩根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的呼吸、甚至是它的脉搏:它在缠绕着基因原体的身躯与灵魂,在因为她如潮水般退去的提防,而欣喜若狂,在至高天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在举头投足之间,她的目光便足以淹没眼前的一切,将她的身躯与星辰融为一体,就仿佛在雪白的调色板上随意地播撒着笔墨,将柔软且绚烂的色彩互相勾芡,调配出自己所满意的样式:对此时的摩根来说,世间万物不过如此。 摩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正在脱离重力的束缚,自己的视野正在超越俗世的制约,就连整个死寂之星乃至其所在的星系,都在她的瞳孔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脆弱…… 阿瓦隆之主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肆地释放自己的能量了,自从她察觉到了她在力量的悬崖上不断攀登的可能结果之后,她便成为了小心翼翼的吝啬鬼,畏惧着那个被神明的权威吞噬掉自我存在的,最可悲的未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摩根的力量会有所衰减:当基因原体释放了自己身上的枷锁,展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时,只有最强大、最幸运且最坚定的灵能者,才能在极度的恐慌中窥探到她的冰山一角,并因为而留下祸患终生的颤抖。 在死寂之星的漩涡中,两尊比世界本身更为庞大的阴影正在隔空对峙着:一黑一白、一利一柔、却是同样的冰冷无情,不可捉摸。 在外侧,银白色的永恒女王用象征着遗忘的兜帽与诉说着未知的迷雾来遮掩自己的面庞,她的双眼被一层银黑色的面具所遮蔽,她的身躯与双腿则是被一袭用书卷所编织的长裙遮掩着:那些书卷上无时无刻不在变幻着各类文字,既有哥特语,也有异形的谈吐,却无人能够辨别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这位遗忘者的女士的身边则环绕着比死亡更可怕的冰冷,那是灵魂悲彻底湮灭时的悲嚎,但在这样的绝境中,这位女王的身躯与头颅,却无不是任何的文化中有关于【美】的现世投影,而她那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银色发丝,则是在短暂的呼吸之间,便遮天蔽日地笼罩了每一艘帝国的战舰,每一个人类的灵魂:连诸神的意志,都无法立刻撕破这层脆弱的怜悯。 而在另一边,在那个令未知者的女皇如临大敌的位置上,同样存在着一道足以令人窒息的影子:那并不是什么生物,也不是什么纯粹的自然产物,黑暗、钢铁与血肉就是它的全部,它不断地蜷缩着、自我旋转着,就像是咬住了自己尾巴的耶梦加得一般,围绕着那个蕴藏在死寂之星中的巨大灵魂,组成了永恒的循环。 没有声音、没有激情、也没有任何智慧生物的模样,只有一层层覆盖着鳞片的巨大身体,在不断地自我缠绕着,自我束缚着,那些无法相互避开的身躯甚至在彼此撕咬碰撞,只留下破碎的鳞片与淋漓的鲜血:而在这些碰撞之下,甚至在每一片鳞片的底下,都能看到血肉本身正在互相撕咬着,那疯狂的态度就仿佛这条中庭之巨蛇最大的敌人,便是他自己一般。 这种堪称匪夷所思的自我仇恨与自相残杀,就仿佛有无数个全副武装的军团,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便陷入到了不断的湮灭、重组、厮杀并再次湮灭的轮回之中:但这种轮回又不同于那位慈祥之神的,这种轮回是毫无意义的,并不会有旧物的逝去与新物的诞生,有的只是没有思想的造物,在一个既定的程序下进行着冰冷的计算。 对于任何一个热爱生命的存在与神明来说,这可能都是最为极致的可怕亵渎了。 在亚空间中那散发着腐化气息的一角中,摩根甚至能够听到一声久违的,真正的怒吼:有无数的大魔畏缩在它们的花丛里,躲避着那座漆黑小屋中的滔天怒火。 而阿瓦隆之主还没有心思来关注这一切,当摩根缓缓靠近着与她同等规格的亚空间存在的时候,就仿佛觉察到了来自于蜘蛛女皇的威压一般,那团沉浸于自我厮杀与自我吞噬的黑鳞浪潮,突然掀起了惨烈无比的内耗:伴随着无数血淋淋的骷髅在他们的脊背上显现,三颗巨大无比的蛇首也缓缓现身了。 在左边和右边的两颗几乎是在出现的那一刻,就立刻开始了互相厮杀,只有中间的那一颗还在用他的金色冰冷瞳孔注视着摩根。 摩根也同样注视着祂,在这个瞬间里,二人是如此的安静,任凭彼此的阴影笼罩着那些不幸身处在他们身旁的存在:无论是舰船和世界、天空和大地、钢铁和石头,万物无不在他们逐渐升腾的亚空间浪潮中化为一体,相互纠结缠绕,直到不可能再被分辨明白:正宛如混沌本身。 【听说,你曾经拒绝过这股力量为你托举来的那顶皇冠,我可怜的兄弟,但很显然,你还是没有彻底摆脱它的影响:只要伱还在释放着那些它所需要的毁灭,那就永远不可能与这种力量分道扬镳。】 【诸神是瘟疫,而你我都是常人眼中的病患,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尚且是一个轻度的病例,而你已经是一个和我们的父亲一样,要为自己准备坟墓的可怜人了。】 阿瓦隆之主看向了自己那正深陷重围之中的兄弟,毫不留情的送上了嘲讽的笑容,尽管她的嘴唇隐匿在了浓雾、长发与面具的重重遮掩之下,不见丝毫的动作,但是伴随着她的眨眼,两千两百只雪鸮从她的长发之中现身,用整齐的鸣叫来诉说着摩根的话语。 “……” 只有那颗最中间的头颅在死死的盯着摩根,它全然不顾自己的两个同伴就在旁边彼此厮杀,就仿佛他感觉不到这同一个身体上剧烈疼痛一般。 他开口了。 “我从未想过我的计划会一帆风顺,血亲:我不是我们那位伟大的造物主,我没有了他的力量,所以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一种可能。” 【这是显而易见的:那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摩根发出了一种尖锐无比的笑声,那绝非是她平时所能够发出的笑声,伴随着这次酷刑,如雷霆般的纹路在她的指尖闪烁着,只是轻轻一挥,便是无边的狂笑声响彻了夜晚,便是万千双的羽翼撕裂了天空,便是火焰在垂死的祈祷中猛然爆发,升腾燃烧的巨龙,用利爪掠过星空,焚尽世界与敌人。 海德里希,或者说巨蛇,只是冷眼旁观着这雷霆一击,他张开了自己那比大陆架还要更为巨大的巨口,轻而易举的将这股狂暴的能量吞入了腹中,就仿佛是什么可口的美味点心般,接着,他似乎还不满足,脖子一扭,便死死地咬住了身旁一大口亚空间的风暴,一口也将它们吞入了腹中:伴随着他的大嘴不断咀嚼之后,摩根甚至能感受到在这个星系之中,亚空间能量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下降。 毫无疑问,海德里希正在吞噬着这些亚空间的能量,甚至以它们为食:这种进食的过程是无法被他人所知晓的,所谓的捕猎与吞咽不过是表面的结果而已。 但是摩根很确定,自己永远都不会这样做,因为她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因为她曾无数次被引诱过这么做:摩根虽然很确信海德里希是不会被引诱的,很显然,他的行为也不过是殊途同归。。 所以,阿瓦隆之主看向兄弟的眼神中,甚至有了一丝悲哀。 【是什么让你执迷不悟?】 “……” 巨蛇没有回答摩根,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咀嚼着那一大团能量,就仿佛它只是一台机器,在遵守着脑海中早就定下的基础运行法则,直到将其彻底的吞咽殆尽:让这庞大身躯上的兽性更多了一重,而人性更少了一重,让海德里希的瞳孔有些垂涎的看向了摩根,看向了她的发丝间所洋溢的金色光芒。 “多说无用。” 这是他仅有的回答。 【……】 摩根点了点头,接着,火焰与冰霜,暴风与雷霆,伴随着遗忘女王的指骨嘎吱作响,共同化作了足以吞噬世界的霜白浪潮。 【你说的对,多说无益。】 【那么,还请你……】 —————— “去死吧!” 黎曼鲁斯咆哮着。 他精准的发出了这一击,酒神之矛在芬里斯人的全力挥舞下,宛如一头横冲直撞的公牛一般,蛮横的撞翻了挡路的风暴,冲向了自己的敌人。 而面对着这完美的一击,狼王的对手自然也没有托大:海德里希那由未知金属所打造的身躯,先是倒退了几步,剑刃挥舞出完美无缺的招式,一举别开的酒神之矛的索命,仅让这柄神兵在他的肩膀上划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伤口。 这道伤口撕裂了整个左臂,足以引发任何人的疼痛,但是海德里希却没有,他只是如同观察一只蚂蚁一般,观察着那个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的伤口,他的瞳孔就仿佛是跌入了黑夜的深渊,空空如也,没有怜悯,没有希望,也没有对自己的一丝担忧:就好像是这座最终之殿堂的四壁一样,只有用金属所打造的墙壁,以及墙壁上的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没有灯光,也没有温暖,没有装饰,也没有柔情。 这只是地狱,只是牢笼。 而海德里希则是牢笼中,那个最为不详的黑影。 几乎就在酒神之矛擦肩而过的瞬间,海德里希就做出了回应:他猛然前进的姿态,是如此的决绝与迅速,甚至让黎曼鲁斯显得有些笨拙且沉重:还没等狼王从全力挥出酒神之矛的失衡中恢复过来,来自于背叛者的锋刃,就已经瞄准了他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进攻者甚至没有在意他的胸膛因此而展露无疑,而黎曼鲁斯的另一只手上也紧握着一把利刃:但即使狼王及时的回击了,这把普通的神兵也无法对由星神的碎片所打造的身躯造成致命的伤害,正如之前的每一次对决一样。 海德里希就像是一台精准的无比的机器,它计算着自己和敌人会失去的东西,并毫不留情的执起了计算后的结果: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一个弱点。 “庄森!” 芬里斯狼王以最大的勇气看着那个即将亲吻自己脖颈的利刃,他向后退去,尽可能拖延着时间,并且大吼着,呼唤着他的兄弟,而他的兄弟也丝毫没有让他失望。 伴随着一声来自于卡利班的战吼,狮王的利刃几乎与海德里希的利刃同时抵达:两柄同样致命的金属杀器在芬里斯人的脖颈前方碰撞着,黎曼鲁斯是能感觉到的火花飞溅到自己胡须上的疼痛。 速度、敏捷、无与伦比的剑刃与不可估量的勇气:缺少任何元素都无法打造这个堪称经典的一次碰撞,斗争只持续了一秒,庄森依旧护卫在他的兄弟的面前,而海德里希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计算让他不允许再继续这种无用功。 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庄森与黎曼鲁斯也没有丝毫的停留,卡利班之主的步伐甚至比察合台的利刃更快,比基利曼的射术更精准,他几乎是死死的咬住了海德里希倒退的步伐,手腕一转,刀锋上便散发出凶艳的光芒,让背叛者无法抽出更多的精力。 与此同时,黎曼鲁斯则是毫不在意形象的向着旁边滚了一圈,来到了最边缘的阴影旁边,他伸出了手,等待了一瞬间:下一刻,酒神之矛便从阴影中飞出,精准无比的来到了黎曼鲁斯的手上。 “漂亮。” 狼王低声的称赞着,而刚才的黑暗中则是闪过了康拉德的身影。 接着,午夜游魂一路攀爬到了墙壁之上,他无视那些在他耳旁哀嚎的扭曲面容,就像之一只巡逻于天空上的鹰隼一般,不断地重复着盘旋、俯冲、翻身、咆哮、然后亮出双手上雪白的利刃,以及毫不逊色的满口尖牙。 康拉德出击的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就在庄森于正面缠住了海德里希的那一刻,午夜幽魂的刀光就已经划过了背叛者的脖颈,虽然没能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足以让其在双面围攻下僵硬一瞬间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里,黎曼鲁斯已经站起身来,他咆哮着,对准了自己的兄弟,再一次挥出了酒神之矛:庄森与康拉德则是早已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深呼着,等待着下一轮的作战,等待着海德里希这头巨兽被他们缓慢猎杀,就仿佛原始人用放血战术杀死那些毛皮厚重的猛犸象一般。 三位基因原体的作战堪称是浑然天成的这其中既有他们作为血亲兄弟的紧密联系,也有自从战争伊始,便在各种各样的模拟中一次次的磨练、配合、演习:在经历了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冲突而导致的失败惨剧后,三位基因原体才终于达成了一个如此默契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配合默契,战斗依然是分外艰难的:且不说作为海德里希的主场,这座大厅本身对他们就不甚友好,单单是由星神的碎片所拼凑而成的身躯,虽然还没有达到完美的境界,却也足以抵挡住大多数武器的伤害了,唯有酒神之矛才能对它造成可观的,短时间内无法愈合的伤口。 至于那把来路不明的,据说能够有发挥奇效的武器,基因原体们并不打算在战局还算顺利的情况下就贸然的使用它:它应该是胜利的号角,或者绝境的选择。 “你觉得,他比起那个冉丹的帝皇又如何?” 又一轮交锋过后,当芬里斯人与卡利班人在气喘吁吁中,并肩而立的时候,狼王咧着嘴,朝着庄森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而雄狮甚至懒得瞥给自己的兄弟一个鄙夷的眼神: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都已经是如此危急的情况,为什么黎曼鲁斯还能有心思来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 你看康拉德都比你认真。 甚至是康拉德! 狮王咬了咬牙,却还是吐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海德里希?他并不如那个冉丹的帝王,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个比较明显的差距的:我感觉他对于自己的力量还没有完全的掌握,或者说依旧在保持着抗拒,想必这就是主要的原因。” “我也这么觉得。” 黎曼鲁斯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在康拉德捂着胳膊退缩之后,再一次的发出了一声芬里斯的狼嚎,挥出了自己的酒神之矛:这柄帝皇亲赐的神兵已经伴随着一次又一次交锋与碰撞,洋溢着滚烫的手感了。 “我从没使用这么多次。” 在冲锋的道路上,芬里斯人的嘴角勾了起来,他用一道低沉到只有自能够听见的苦涩声音,自言自语,而这道低语也很快就消失了酒神之矛与星神躯体所碰撞的滔天巨响中。 狼王的目光闪烁着。 “我希望这一击有用。” —————— 【即使我知道,它没用。】 摩根喃喃自语着。 她的一条胳臂随意的抬起,捏住了时间中尚未被察觉的一段,在顷刻间便将其化作了粉屑:那段时间中,蕴含着她对于失败的,某种本能般的探查。 伴随这种销毁,蜘蛛女皇感觉到在自己脑海中的无数个作战计划里面,又有一个缓缓消失了:又一个隐藏在未知中的失败,被摩根亲手地抹去了。 自从阿瓦隆之主开始思考有关于自己的权能与能力的时侯,摩根对于这些【亚空间事宜】的运用就变得愈发顺手了。 摩根与海德里希的碰撞,是现实宇宙中所无法想象的:时间、空间、情感、概念、历史、物理、甚至是战斗这个存在本身,都在他们的无数次凄厉厮杀中,变得脆弱不堪了起来。 两位基因原体一层层变幻出来了刀刃和鳞片上的锋利边缘,互相伤害着,而每一把武器都无法活着见证到下一次碰撞的来历,每一次碰撞又都会让银河中某个随机的不幸世界上,掀起一场具有毁灭性的流星雨。 在他们的力量所能影响到的最边缘,无数的未生者降生,然后哭嚎着逃向亚空间的深处:因为哪怕是最鲁莽的恶魔,此时也不敢围观这场在至高天中,仅次于混沌神明之间的较量。 唯有那些最强大的存在,唯有那些高居在混沌王座之上,伫立于灵魂熔炉之中,或者隐藏于历史的浓雾背后的金牌与银牌选手,才敢于叫它们或贪婪或探求的目光,注视着这场对决。 至于混沌神殿中那短暂无比的沉寂,也伴随着原体的碰撞,如狂风中的枯叶般迅速破碎,狂野的吼声与扭曲的尖叫再一次从混沌的神殿之中传来,响彻寰宇。 从鲜血与颅骨的王座上传来的只有最单纯的咆哮与愤怒:大猎犬不为战争中的任何一方喝彩,因为祂并不欣赏双方中的任何一人所代表的意志与权威,祂只是最单纯的在赞颂着血斗的本身,在为双方同时释放着恩典。 而腐烂与重生的花园之中,那日常和蔼的声音如今却被裹挟在了疯狂的雷暴之中:任谁也不知道花团的主人到底为何会陷入如此荒谬的暴怒之中,因为那些平日里最受宠爱的大魔们,此刻也不敢随意的开口,它们只能任凭着慈父的意志肆意的冲破了花丛的阻拦,在阴影中诅咒的缠绕世界的大蛇。 在亚空间的另一角,偏袒与协助来的如此的明显:极乐之主的媚笑几乎在摩根施展力量的那一刻便如蛆跗骨的来到了其身边,让阿瓦隆之主举手投足间,都会留下一道淡淡的紫色倩影,而摩根所吐出的每一句话语,所低语的每一声咒令也都会传到银色的高塔之中,得到黑暗王子本人的又一次的阐述,这种神明的阐述本身,就是莫大的力量,就是巨大的助力。 而至于那位最后的神,那位万变之主本尊,它似乎并没有插手战局的兴趣:羽毛君王只是安静的盘旋在祂的窜变者之位上,游刃有余的观赏着战斗:也许,这种不同寻常的沉默的本身,也是变化的一部分,也说不定? 但混沌大能们的赌斗与态度无法真正的影响到两位原体之间的生死搏杀:海德里希和摩根在一种极为诡异的情况下,维系着勉强的势均力敌,毕竟前者早已拒绝了自己的那份力量,只是在极不熟练的挥舞着这份强化了他,但也在无时无刻吞噬着他的达摩克利斯剑。 而摩根的力量固然勉强胜过她的兄弟,却也因为同样不敢使用更多的力量而踌躇,这让阿瓦隆之主缺少了一击致命的手段:于是,他们只能厮杀着,如同古典时代的骑士一般,进行了一个回合又一个回合的互相冲锋,互相毁灭。 圣女与巨蛇的战斗在亚空间中游荡了很久:这场厮杀无疑是漫长的,两位基因原体在伤痕累累中经历了整整上千个回合的对峙,但这场厮杀也是短暂的,因为亚空间中根本不存在时间的概念。 当摩根与海德里希的灵魂厮杀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地面上的撤退才只是大体的完成而已,但是两位原体似乎都已经不堪再战了。 那盘绕着世界的中庭之蛇的状况看起来凄惨无比,其余的两个头颅都已经彻底的粉碎殆尽了,而最大那一个,也已经失去了一侧的眼睛,那来自摩根一次不讲道理的灵能挥击,至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血肉斑痕,就如同初春的雨滴洒落在干燥的墙壁上一样到处都是,看起来就像是一滩血泥与鳞片的胡乱融合:而且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巨蛇本身的自我吞噬与自相残杀依旧没有停止,就仿佛这已经成为了它存在的一个重要意义,重要到甚至胜过不堪重负的海德里希本人。 而在另一侧,阿瓦隆之主状态并不比巨蛇要好上太多:还没有握紧武器的那只手臂此刻就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毫无生气,不少的发丝也失去了金色光芒的护佑,露出了原本苍白的颜色,而那些围绕在身旁的雪鸮早已在尖锐的嘶鸣中纷纷陨落,头纱也被扯去大半,露出了几近破碎的面具。 “我们都奈何不了对方。” 在漫长的沉默与喘息之后,反而是海德里希先开口。 “你应该注意到的这一点,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我们的造物主用相同的方式,让你和我与我们的兄弟分隔开来,我们是他对于未来的两种特殊期待,别再遮掩了,你该正视你自己的责任了。” 【我从未感觉过我有过什么责任,或者说,所谓责任,不过我们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想出的一个高尚的理由罢了:你不就是如此吗,海德里希。】 【你口口声声的忠诚,什么时候得到过来自于帝皇的认可?】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帝皇。” 【你就很了解么?】 摩根咧起嘴角,面容上的疲惫也掩盖不住她轻蔑的笑声。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道路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如果你的道路是错误的,如果你的道路会对于帝皇的计划造成致命的影响,你所谓的忠诚又该如何解释呢?】 “我当然想过。” 出乎意料的是,巨蛇,或者是海德里希,对于这个询问却没有丝毫的愤怒,他只是冰冷的凝视着摩根,金黄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某种让蜘蛛女皇不寒而栗的理所当然。 “我经常推理过这样的可能,毕竟我终究不是帝皇,我是极有可能会犯错的,我是极有可能会踏上错误的道路的:但正因如此,我反而要更为坚定的走下去。” 【……】 “毕竟,如果我所走的道路是错误的话,那么,这个宇宙注定不会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向前,向前探索出那些未知的区域,尽可能地淌过所有的雷区,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都要维持着向前的脚步。” “我很清楚我会疯狂、我会犯下你们口中的暴行,践踏你们奉若圭臬的底线:但最起码这样,我的错误会成为帝皇眼中,那个已经明了的失败的未来,而我的所有举动也会因此而有了意义!” “如果我无法告诉帝皇,什么是成功,那我最起码,会让他知道哪条道路会注定失败:我们是他的工具,而工具总归是要产生一点意义的,不是么?” 【……】 摩根无话可说。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内心中那燃烧的火焰,到底是厌恶、可笑、还是单纯的叹息?而她也已经不在意这种小事了:这场战争已经拖的足够久了,她必须要有充足的精力来进行最后的一击。 充足的精力…… 【……】 蜘蛛女王眨了眨眼睛,一个早就在她心中盘旋的念头,一个早在战争开始前,就已经被她列入了备忘录之中的想法,再一次的从她的瞳孔深处迸发了出来。 几乎就在同时,那具一直遮蔽着摩根灵魂双眼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个危险的裂隙,而通过这道裂隙,外人能够看到摩根的瞳孔,能够看到在瞳孔之中,已经有着一丝若有若无,却无比坚定的金色。 当摩根眨眼的时候,这抹金色也会随之一同而动,宛如一颗明亮的星辰。 在星辰的招耀下,摩根仅剩的手臂拿出了熊熊燃烧的火炬,拿出了帝皇所赠产的礼物,拿出了那枚金苹果:上面的火焰依旧,只是这次不再那么令人厌恶了。 【……】 阿瓦隆之主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进行吞咽的动作,金苹果上那无穷无尽的能量,在呼唤着疲惫至极的基因原体。 【……】 只是一小块儿。 问题应该不大吧? —————— “不,问题很大!” 掌印者伸手,摁住了他面前正在漂浮着的棋盘:而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则是紧握着那枚早就损坏了的棋子【十一号】:尽管已经没有多少修复的价值了,但人类之主依然决定留着它。 +镇定点,我的朋友,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我的某个儿子一样,对于任何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要保持大惊小怪的态度。+ “?” 玛卡多的眉头皱到足以在什么搭建一台戏剧了。 “在一个亚空间能量如此活跃的地方,你那个最不稳定的女儿正在经受着来自于那些混沌大能的侵蚀与污染:你管这些事情,叫做芝麻大小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是的。+ 帝皇眨了眨眼睛,他的面孔中竟有着一种令人生厌的顽劣。 “你就……不担心她?” +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好,也比我想象中的更优秀:事实上,我所派遣到那里的五个原体之中,只有三个是能让我安下心来的:摩根就是其中之一。+ “在几个月前,你对她的评价可是还没有这么充满信心?” +一切都会变的,玛卡多,你最好能够适应这种变化,就像我已经接受了将十一号清除出我原本的那套计划方案中,并让二号无缝衔接进来一样,他们的定位其实并不冲突,而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这场战争之后,二号就会再也不让我感到担忧了。+ “为什么?” “就凭你给的金苹果?” “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她最多只会吃一口。” +第一次永远是最难的,首开先河之后,一切便会顺理成章。+ “……” 玛卡多的目光脱离了棋盘,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认真的看向帝皇,并渴求一个答案了。 “那么,你必须告诉我,你的那个金苹果到底是什么?” +它是一个种子。+ “种子?” +是的,种子,我专门为了摩根而准备的种子。+ +你不必知道更多,吾友,这个种子涉及到我一个绝密的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实上,现在也只有我自己知道而已。+ “……那摩根知道么?” +……+ —————— 【这不重要。】 当金色的烈焰开始伴随着她的呼吸而一同溢出,不断地灼烧着她的肌肤,她的头发、她的瞳孔甚至是她的灵魂的时候,摩根却在发自内心地感慨着这样的低语:甚至连她自己,都被这句低语所震惊了。 但她已经无法再想了:她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当那一小块金苹果在她口中融化的时候,无论在摩根面前那明显陷入了不安的海德里希,还是这场战争之中的任何事情,在刹那间,似乎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帝皇子嗣的视角似乎再一次的得到了飞升,她的灵魂似乎也得到了进一步的越迁,她的目光不再集中在这个世界,这个星系上,而是集中在一个更遥远的概念上:在人类、在帝国、在银河。 摩根就如同一个懵懵懂懂的孩童一般,看着这些她原本无比熟悉的概念,她不太确定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某种本能的呼唤,却在她的喉咙中嘶嘶作响:那个声音还带着火焰灼烧的味道。 在火焰中,帝皇的子嗣按照着她的本能前进着。 没有慷慨的觉悟,没有更多的话语,也没有复杂的自我怀疑与心路历程,就是一种最简单的、最纯粹的,宛如呼吸一样的本能,在引导着摩根做出她的下一个动作。 挥手。 低语。 瞳孔在燃烧。 为何启迪,只余灰烬。 刹那间,无数道身形自天火中奔涌而出,他们那被烈焰包裹的虚像堪称千变万化,却始终不曾脱离人类与战士的模样,屠杀的余烬染黑了铠甲,但是帝国天鹰的标志却依旧高悬于空。 而已然化身巨蛇的海德里希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那已经陷入了虚无的大脑中,似乎感到了某种本能的刺痛:这种刺痛来源于残留的记忆与过往的追溯,让这个一向以计算力和出色的逻辑而闻名的基因原体,居然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到底为何而茫然。 他认得这个军团,他认得这支在火焰中缓缓走出的军团,他认得这支已然化作骷髅,却依旧不曾倒下的大军。 …… 那是他的军团。 那是第十一军团。 +海德里希。+ 有人在呼唤他:这个声音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背叛者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个已经与他厮杀了漫长岁月的对手:摩根就矗立在那里,她的容貌没有丝毫的改变,却已然变得神圣而不可侵犯,因为当阿瓦隆之主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她瞳孔中的金色烈焰,已然比最耀眼的恒星,都更为光辉。 +海德里希。+ 摩根开口了。 …… 那是帝皇的声音。 这声音中所蕴含的力量使海德里希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那早就熟悉了痛苦的大脑居然感到了一丝真正的疼痛,就仿佛有无数的风暴在撕扯着仅剩的群星,在将那些愤怒的诸神隔绝于外。 …… 海德里希深呼吸着。 他知道:审判已至。 (本章完) 第371章 永恒回响 “你犯了一个错误,庄森。” “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我甚至都懒得因此而嘲讽你,因为它只会让我的幽默感降一个档次:对我来说,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当卡利班之主面无表情地丢弃了他手中的第十二把备用剑刃的时候,并习惯性地摸向了他的腰间的时候,卡利班人定会想起那句一直盘踞在他脑海中的话语。 自从它被说出来,进入庄森耳中的那一刻起,这狭隘的字词就仿佛拥有了某种魔力,如清风般在庄森心中的幽谷间回响:哪怕是最惨烈的厮杀所带来的专注,也没有抹去这些声音所留下的痕迹。 而那个面带微笑,吐出了这些话语刀锋的人物,此刻正在他左边十三米远的位置上,披散着满头柔顺的长发,与狮王并肩作战,而且依旧面带微笑:即使是庄森也不得不承认,从任何角度来说,康拉德都绝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战友,他把自己的工作完成的很好。 一边想着,庄森一边感觉到了那正在向他逼近的寒风:没有丝毫的犹豫,基因原体旋即命令着自己已经肿胀发酸的双腿向后退却,而他的左手则是流畅的摸出了【阿科提纳厄斯燧发枪】,这把源于旧夜时代的泰拉遗物喷吐出了致命的电浆流,为庄森争取着时间。 虽然那比基因原体更为高大的追杀者在这种攻势下毫发无损,但是它的脚步的确被停止了一刹:抓住了这不过几息的时机,庄森大踏步地后撤到了战场的边缘,速度快到甚至忘记了要保持呼吸。 而就在他后退的时候,一条裹挟着毛腥味的披风掠过了庄森的身边:黎曼鲁斯紧抓着酒神之矛,他甚至有心思在奔赴战场前拍一拍庄森的肩膀,咧出一个微笑,而在这个时候,原本处于黑暗中的午夜幽魂则是现出了身形,接下了夹在庄森与黎曼鲁斯之间的战场,直到酒神之矛再来顶替他的位置。 这样的轮番交替既是维系着战斗均势的办法,也是他们迫不得已的选择:战斗到了现在,虽然时间绝对算不上是漫长,但是三位基因原体的状态此刻都称不上好:而承担着主攻任务的庄森又是状态最差的那一个,他承受的伤害甚至比其他两个兄弟加起来还要多。 通过眼角的余光,庄森能够看到自己此时疲惫的状态:他的战甲上遍布着伤痕,臂甲与肩甲上满是凿痕与切口,血红色的披风也已经被撕得残破不堪,而在盔甲的保护之下,庄森能够感觉到一场滚烫的暴雨在自己的面庞上流淌,他的呼吸则是夹杂着沉重的咳嗽与粘痰般般的血沫,那来自于海德里希漂亮的一击,那一击打碎了庄森至少二十块骨头,他几乎是被康拉德拖出了战场,在他恢复之前,黎曼鲁斯和康拉德联手勉撑了十几分钟。 而他的两名兄弟此刻也是状态不佳的:黎曼鲁斯的左腹处有一处无法立即愈合的伤口,盔甲的破裂处不断淌下血液与电浆,他的装甲的反应器和护盾发生机在不停呻吟与颤抖着,全凭借着基因原体的愤怒与冷静为维系运转。 至于康拉德:他那张苍白的面孔早就已经沐浴在了一片阴森的血光中,带有诺斯特拉莫嗓音的喘息正咆哮着、咕哝着、翻腾着,来证明他还活着:午夜幽魂几乎颠覆了他的兄弟对他的一切认知,康拉德像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的在战斗着,他在正面战场上的表现与坚韧心态,丝毫不逊于庄森与黎曼鲁斯中的任何一个。 卡利班人几乎是在发自内心的怀疑,他之前对于他的诺斯特拉莫兄弟的种种想法与定论,是不是存在着某些错误,又或者说,是他在无意中惹火了康拉德? 换位思考,他之前都做过什么呢:在此之前,这样的想法几乎从来不会在庄森的脑海中浮现,而即使是现在,也只是沧海一粟。 但庄森依旧清楚的记得康拉德对他说过的话:在他们伫立于桥梁的末端,推开门扉之前,那些从诺斯特拉莫人口中说出的,带着严肃性的戏谑,其中的每一个字,庄森都记忆尤深。 —————— “你总是这样,庄森。” “伱把别人看的脆弱不堪,又把自己看的无所不能,你的能力固然出类拔萃,但是你的骄傲却远胜于其上:这让你盲目的严于律己与严于律他,让你既看不到自己脚下的诸多陷阱,也看不到别人身上胜过你的地方。” “你总是觉得,一切重要的事情只有被你亲自掌握在手中,才是值得放心的,你学不会将事情托付给更合适的人,你学不会放手,并将其解释为忠诚:我并非是在否认你的忠诚,兄弟,但我实在是已经受够了你的独断专行了。” “有时候,你的选择并不是因为你的忠诚,而是你单纯的觉得只有你能做到最好,你从未想过自己的执着与孤独,是要付出代价的。” “拜托,兄弟,就麻烦你花一秒钟的时间好好想一想:既然我们都是帝皇的子嗣,都是基因原体,而你又不可能是那个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存在,那么你又怎么可能在每个方面都比我们更优秀?” “在有一些时候,在有一些事情上,我们就是比你更合适:无需挂怀,庄森,就如同长剑适合去刺击胸膛,而弯刀与斧刃更适合拿去挥舞一样,这并不是能力的问题,只是位置和状态的问题。” “你不可能操控每一处:那是海德里希在做的事情。” “要我说,你现在与其像之前那样,就强迫你自己,强迫你的军团和你的世界,去承受那些最困难的事情,就比如说这自杀性的五百人军,倒不如将一部分交给我们:哪怕是你也无法否认,你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场战争的,不是么?” “已经有整整五百名暗黑天使因为你的偏执而流干了鲜血,哪怕是为了他们的生命与付出,你也应该将责任分摊在我们的身上:你知道这是最优解,也知道你并不是不在乎他们的鲜血与牺牲。” “我可是看的清楚呢,在你选拔这支敢死队的时候,你可是在保持着轻微的颤抖:从一开始因为顾虑无人出列而颤抖,到你的子嗣们争先恐后的出列之时,你因为莫名的感触而颤抖。” “你可是把自己的拳头握得嘎吱作响:你并非是无情,庄森,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而我也看到过你真正的模样,你想象不出来的。” #一声来自于预言家的轻笑。# “你大可以把这一切理解为我的预言,又或者是我的疯言疯语,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庄森,但我不在乎:到时候,如果战争的关键真的落到了你的手中,我自然会把这把武器交给你的。” “你知道我没有说谎,你能感受到这一点:我们都是野兽,一头野兽是无法欺骗另一头野兽的,虽然你这个家伙,在野兽之中也算是最差劲的那一批了。” “真不知道摩根为什么对你如此的青眼有加。” …… “就这样,我的话说完了,剩下的随你便了:如果你想在大战之前跟我争抢一番的话,我倒是不在乎的,随时愿意奉陪。” #一声扭曲的、轻蔑的、缓慢的、连庄森都能听出来的,毫无诚意的呼唤。# “战帅。” —————— 庄森还是第一次如此厌恶【战帅】这个词。 康拉德似乎有了一种魔力,他在摩根的身旁学会了某些事情:将别人的渴望化作恶心的污泥,化作折磨的诗章,大声朗诵,并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快乐。 他褪去了血腥,褪去了日常的暴行与疯狂。 但他成为了一个混蛋。 一个可以被信任的混蛋。 —————— “……” 吐出了最后一口夹杂着血腥与粘痰的热气,庄森结束了自己的思考与不过几秒钟的休憩:他的战斗兄弟们还在前方喋血,他们需要来自于庄森的剑刃的协助。 但是卡利班人在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剑刃了:他的【狮剑】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海德里希的一记重击打落到了黑暗之中,连康拉德都没有找到它的踪迹,而他的另一把链锯剑【狼刃】则是被留在了不屈真理号上,在阿拉乔斯手中。 原本,基因原体还携带着十几把神兵利刃,但它们在海德里希的星神之躯上留下了数道疤痕后,便纷纷破碎于激战之中,损耗的速度甚至胜过了庄森的预计。 你不可能操控每一处:那是海德里希在做的事情。 “……” 摸向腰间的时候,庄森又想起了康拉德的话语,他的面色变得愈加阴沉,但是远处震天动地的厮杀声让他来不及思考,便下意识的握住了他手边的那把剑:那是他拥有的最后一把剑了,也是他之前根本没想动用的【底牌】。 毕竟…… 卡利班之主站起身来,意兴阑珊地抚摸着剑刃,感受着反灵能金属的阵阵颤抖,想起了他将这把剑从武库最深处取出的样子。 他曾向某人许诺过,他永远不会动用这把剑:毕竟这把无名之剑之所以会被打造出来,只是为了对抗某个人,应对某种情况。 …… 庄森的瞳孔在闪烁,他第一次握紧了这把无名之剑。 这把…… 他专为摩根准备的利刃。 “……” 庄森没有再迟疑。 大步前进,疾行如风,基因原体几乎在下一刻便赶到了他的血亲兄弟们的身旁,此时,黎曼鲁斯还正在第一线死死支撑着,而康拉德则是暂时地退了下来,午夜幽魂舔舐着自己嘴角的鲜血,他看向庄森的瞳孔中有着一丝笑意。 “休息好了?” 康拉德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戏谑,但庄森并未发火,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以作为回应。 “情况如何?” “比我预想的要好,他的状态已经有了一个明显的下降,看起来在另一片战场上,我们这位堕落的兄弟似乎已经处于下风的样子了:在这个战场上也是。” “……” “庄森,你有没有感觉到,在亚空间之中,似乎有一个强大的气息正君临于战场之上:那个真正能够左右胜负的人,已经出手了。” “那也不要放松警惕。” 狮王眯起了眼睛,他仔细的打量着那比他们所有人都更为高大的星神之躯,只见那拼凑起来的怪物身上,此刻已经满是无法被修复的创伤,酒神之矛的力量彻底地毁灭了他的一只胳臂,而完美的金属皮肤的碎裂,也造成一些更加巨大的内部影响:伴随着牢笼打破,那些残存的星神意志正在躯体的内部剧烈地挣扎着,试图夺回控制权,又或者是鱼死网破。 “他太雄心万丈了,他驾驭着他无法驾驭的力量:野心与贪婪往往只有一念之差,而贪婪之人最后也只能吞噬自己。” “继续坚持吧,我们会赢的:胜利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在他身后,康拉德喃喃自语。 “毕竟……” —————— +海德里希,我的造物,你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一个不可容忍的错误。+ 声音蕴含着力量,如钟鸣般冲击着所有人的大脑:无论是直面着这一切的堕落者,还是依旧处于某种茫然的摩根,都不得不强迫着自己在这片刺眼的荣光中生存。 远隔着万千的星辰,人类之主的光芒却依旧能够在这银河的阴暗角落中普照,仅仅是他的第一次呼吸就驱散了肆虐的亚空间风暴,仅仅是他的睁眼,就让远处的混沌诸神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诸神停止了狂笑,反而以一种严肃的态度目睹者眼前的一切:就如同伫立在舞台中央的,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 “父亲。” 沉默了许久,海德里希终于在这无边的光芒中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犹豫,但依旧是坚定的、尊重的、甚至是响亮的,就像是一位远征在外的将军,归京觐见那位器重他的君王一般。 那原本在与摩根的漫长缠斗中已经陷入了几乎绝对的疯狂与野性的巨蛇,停止了它的转动,那双逐渐被鲜血所染红的金色瞳孔,居然也在短暂且距离的挣扎后,恢复了理智:鳞片剥去、血肉炸裂、野兽头颅被一分为二,最后展露出了几乎融合在其中的人类躯体。 先是骨架,再是血肉,最后是皮肤:眨眼之间,全副武装的海德里希便已经伫立在巨蛇的头顶,向着帝皇的方向鞠躬:虽然并未跪倒在地,但是他恭敬无比的态度已经显露无疑了。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过您了,父亲,距离我上一次亲眼目睹到您的降临,还是在与冉丹帝国的战争之前,那已经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海德里希的声音是冰冷的,就仿佛他的骨骼与血肉都是用钢铁打造的一般的。 +海德里希,吾儿,我不可能陪伴在每一个人身边,我不可能用全部的精神去做每一件事情,我不可能将我有限的注意力,分摊在无限的问题中去:我的子嗣,在你们之中,我的确有所偏爱与偏袒,但我对你们每个人的重视与期待,却都是相同的,在这一点上,你们是完全平等的。+ +在你的兄弟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也都不会过多的见到我,你的这些兄弟中,有人只在回归的时候与我进行过真正的交流,还有些人甚至连神圣泰拉都没有去过,但是尽管如此,他们却依旧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履行着自己的责任,而你却在用你的实际行动破坏这一切,从根本上毁坏了他们的心血。+ 帝皇的声音如雷鸣般炸响,深深的烙印在了摩根的心中,也让远方的海德里希,陷入了第二次的沉默:但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动摇。 “不,父亲,我从未抱怨过您对于我的任何待遇,我也不会因此而去嫉妒我的任何一个兄弟:一个儿子真正应该做的,是为他的父亲分忧,让他的父亲感到骄傲,而不是斤斤计较于自己的父亲是否满足于他脑海中的幻想,又是否能为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你既然明知如此,又为何要犯此大错?+ “因为别无选择,父亲,因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别无选择的事情,海德里希,哪怕反抗与战斗在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但是自我牺牲依旧可以展现出现实中最璀璨的光芒:如果你真的已经别无选择了,那你需要做的,就是燃烧自己来点亮黑暗的天空,为后来人照亮前途。+ +并坚信:在他们之中,总有人能够帮你做出新的选择,总有人有能力来弥补你的遗憾,总有人能够完成这一切,走下去。+ +战火也许会肆虐十个千年甚至更久,但是只要希望仍存,但是只要觉悟依旧闪耀,终有一日,和平会来到人世间。+ +但现在,你却在做着完全相反的事情,你在让漆黑的天幕彻底吞噬脚下的土壤,让未来的可能性被彻底的抹去:我对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众多的期待,但唯独没有你的这一项,也永远不会有。+ “……” 再一次的,海德里希陷入到了漫长的沉默之中,他依旧是没有动摇的,就连帝皇的亲自降临也无法让他动摇:最疯狂的事业需要最坚定的决心,而海德里希最不缺乏的就是自我毁灭式的决心。 “我在以我的能力做出选择,我在以我的观察做出判断,父亲:在这些漫长的时间里,我从未在人类的身上,看到过您所提及的那些东西,我承认他们中有着一些勇敢的个体,一些聪明的个体,我承认他们拥有牺牲的概念,有着燃烧自己的勇气,但是这种存在,只是微弱的闪光,而无法扭转大局。” “毕竟,无论人为的火光再怎么旺盛,也是照不亮黑夜的,它们所带来的,只有在燃料耗尽前的虚假繁荣而已,真正能够终止黑夜存在的,只有太阳的升起,而太阳,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在这苍茫的银河之中,又有谁比您更配得上这个太阳呢?” “而太阳既然升起,火光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你只是看到了太阳升起的瞬间,却从未看过日落西山,夜幕再次归来的模样:如果只是依靠太阳的话,世间的一切也只会停留在纯粹的野兽境界而已,生命之所以伟大,文明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第一个敢于手握火光,走入黑暗之中的勇士的存在。+ +而勇士的灵魂,就是无畏与牺牲,就是奇迹与浪漫。+ +你只犯了一个错误,我的造物,而你其他的罪恶也都是由此而来的:你过于迷信逻辑与计算的重要性了,你依靠着有限的证据得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最高值,你用自己的推断,便剥夺了世间万物生存的权力,并将错误的奴役误认为是世界一切的真理。+ +奴役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是正确的,吾儿。+ +你从未想过,战胜茫茫黑夜的并不是数字的计算,而是勇于迈出第一步的勇气,缔造出璀璨的作品的,也并非是逻辑的搭建,而是第一缕幻想的火光在脑海中闪耀瞬间:你迷信数字、迷信概率、迷信计算与推理、最终推演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最好的结果,并将它按在了我的头上。+ +这就是你的错误,你误解了所有人,也误解了我。+ +你从未想过,逻辑与概率虽然是这个世界的重要组成之一,却从来都不是全部。+ +在银河中,让你我这样的生命得以出现的,是心脏的跳动,是探索的鲁莽,是第一个微生物,从最恶劣的环境中,诞生出来的不可思议,是奇迹,是激情、是生命在面对苦难时的高洁与幻想,是凡人在面对死亡时的勇气与牺牲:这些都不是逻辑与计算所带来的,而它们却是一切的重中之重。+ +无论是这银河之中的所有国度,还是你和我,甚至是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神明,我们都是奇迹的产物,我在这一点上与凡人没有丝毫的不同,或者说,我也只是一个人,一个凡人。+ +而不是神。+ +如果只靠纸上推演,那么生命就永远不会存在,文明也永远不会创立,我也永远不会存在:既然我本身也只是这些你所唾弃的奇迹的造物,那你的想法又怎会是正确的:你陷入了一个错误的逻辑,产生了一个错误的概念,并在最后犯下了一系列错误的暴行,导致你在这条路上深陷囹圄,众叛亲离。+ +但我知道,这并不全是你的问题:将这份责任与重担寄托在你身上的是我,而将你内心中的珍宝所偷走的,是那些罪恶的神明,你只是这一系列悲剧的产物而已,你是值得怜悯的。+ +但你并不值得原谅因为你犯下的罪行,已经远远比你自身的悲剧还要多了,你已经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审判注定将降临在你的头上。+ +所以,我会给予你死亡:这是你亲自选定的命运。+ “……” “是的,父亲。” 海德里希低下了头颅,他再次向帝皇深深的鞠了一躬,恭顺的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显露了出来。 “直到现在,我都不会改变我自己的想法:既然我是您的造物,我的生命与智慧是您所给予的,那么无论您什么时候想收走它们,我都是不会反抗的:如果您没有来到我的面前,那么基于内心中可笑的幻想与侥幸心理,我会继续和我的兄弟们作战到底,但是既然您已经亲自到来了,那么这便是不可被动摇的真理了。” +……+ 摩根听到一声叹息,那是来自于帝皇的叹息。 +你还是不明白,直到现在你依旧是不明白。+ +如果不是你的反抗将你们兄弟们逼迫至此,如果不是你仅剩的思想正在被你亲手所缔造的那个怪物逐渐吞噬,我又怎会来到你的面前,别再用你那些自欺欺人的忠诚言论来遮蔽自己了,我不否认你对我的服从,但那绝对不是真正的忠诚:你太过偏执了,你脑海中的忠诚是被极具扭曲后的产物。+ +真正的忠诚是对共同事业的信念,是为了正义的事业而无条件的付出自己的一切,是保护,是捍卫,是至公无私,是竭尽所能,是将所有人凌驾于一个人之上,而不让一个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你没有做到任何一点,海德里希:既然你认为神是可憎的,那你为何将崇拜于诸神一样的狂热施加于我的身上,在你眼里,我与诸神又有什么样的区别呢?+ +你所厌恶的从不是神明,你只是厌恶神明并非是我的模样,而我的模样又是你心中的扭曲:归根结底来说,你只是在崇拜自己内心之中的疯狂。+ “这不一样。父亲。” 海德里希充满敬意却毫无畏惧的直视着人类之主,直到现在的这一刻,他的声音都没有动摇,他的语气虽然有些停顿,却依旧清晰。 “我从都没有将您与诸神混为一谈,因为我知道,祂们不过是各自王座前的奴役而已,而您的思想却是完全受控于自己的:至于你口中众人的事业?也只是你自己的事业而已,如果没有您的推动的话,根本不会有所谓的人类复兴,也根本不会有所谓的大远征。” “您也不必在这个问题上自欺欺人,父亲,您和我都很清楚,在所谓的旧夜时代与纷争纪元后,人类早就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他们唯一的结局就是在疯狂与自相残杀中走向末路而已:您以一己之力扭转了人类乃至银河的命运,又为何要将您的伟业归于众人?” “他们的确非常重要,但是缺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甚至缺少了以以十亿为单位的基数,大远征也不会有丝毫的缓慢,而缺少了您一个人,这一切都只是空谈罢了。” “您就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请无需反驳这一点:而您的思想与意志,就理应是帝国之中所有人的意志,因为不会有人会看的比您更清楚,不会有人的思想会比您的更多了,您的目光甚至看到了一万年之后,而这些所谓的凡人,他们又有谁在意下一个十年所发生的事情?” 海德里希那嘲讽的笑容肆意且张狂,但是帝皇却没有回答他:事实上,人类之主的面色,看上去是铁青的。 于是,疯子继续开口。 “我的思想是有着很清晰的逻辑曲线的,父亲,我知道在我们所有的兄弟之中,我和摩根是最为不同的两个存在,我们象征着您对于未来的两种期盼,要么彻底融入亚空间,要彻底远离亚空间:虽然摩根似乎已经偏离了这条道路,但我却没有。” “我很认真的思考过了,我很认真的推断过了,我很认真的观察并且进行了无数次的实验过程,我可以告诉您,父亲:如果没有您的领导的话,人类是不可能在亚空间的侵蚀之下幸存的,他们中的一些的确有闪光点,却遮掩不住他们大多数人在面对混沌时的脆弱,也许会有少量的英雄,迎来一个光荣的结局,但是作为一个整体,混沌想要摧毁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容易。” “思想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奢侈品,他们软弱的心思配不上贵重的思想,他们的心灵实在是太容易被引诱了,一旦给予他们自由,他们就会走向毁灭。” “而在这种条件下,我是不得不换一种做法,来满足您给予我的那唯一的,也是至高的命令:寻找到办法,让您的事业永存,让亚空间不再成为现实宇宙的诅咒。” “您难道能否认我的做法吗?” “只要我的第二星炬成型,整个人类的思想都将由您所控制,而您是不可能向亚空间低头的,您不被侵蚀,整个人类也不会被侵蚀,整个帝国,整个银河,乃至整个现实宇宙都将再也不会受到亚空间的影响:将所有变成唯一,将唯一变成所有,既然混沌诸神无法战胜这个唯一,那么祂们就将一无所有。” “直到现在,我都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错误。” “您能够反驳我的,也只是有奇迹这两个字而已,但奇迹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不可靠的,不是吗?如果它真的能够出现的话,又何必被称为奇迹呢?” “在这种充满着英雄主义与个人主义的词语之后,我们总是要回归现实的,而现实就是最为冰冷无情的:人类需要的不是英雄,人类需要的是能够统治他们的暴君,他们不需要思考,他们不需要自由,暴君就是他们的思考,暴君就是他们的自由。” “您觉得这是奴役吗?” “不,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这才是我给予的自由,我给予您的答案。” +……+ +……+ +……+ 人类之主叹息着,他的叹息声让每一颗星辰都为之颤抖。 帝皇似乎已经不再掩饰自己内心中的疲惫,此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伤心的老者。 +我拒绝,海德里希:我拒绝你给予我的答案,在我心中,你的这个回答是不合格的,我永远都不会接受它。+ “……” “我知道,父亲。”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海德里希笑了,他的笑容是苦涩异常的。 “我坚信我的计划是正确的,但我也知道,光靠我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些的,可惜,我无法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合作者: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我还能在谈话中欺骗我自己,认为我的准备足以抵抗您的怒火。认为我能够将我的兄弟拉拢到我的阵营,即使我知道这样做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微乎其微。” “我知道我正在面对着怎样绝望的处境:对于这个银河来说,我所掌握的技术并不是骇人听闻的,曾经那个所谓的黑暗科技时代中,人类中比我更疯狂的人大有人在,我只是将他们那些只停留在书案上的构思实现了而已,但尽管如此,我身边的敌人还是太多了。” “我能感受到,您在亚空间中宣告着对我的审判,而我的那三位兄弟则在现实宇宙中,摧残着我的凭依身躯,这两者之间有任何一个出现毁灭性的创伤,都会导致一切的崩盘。” “而除此之外,那些名为太空死灵的异形,正在这个星系外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他们将我视为一个窃贼,将我的造物视为亵渎,随时准备杀死我。” “四个军团的大舰队也在围绕着我的作物,一旦他们接到命令,灭绝令就会铺天盖地。在缺少我的保护下,这个世界本身是极其脆弱不堪的。” “排除掉这些东西之外,那些神明也在亚空间的深处注视着我,只要我露出些许的差错,祂们就不介意将我的灵魂生吞活剥:即使我战胜了上述的一切困难,祂们也将联起手来,彻底杀死我。。” “我的敌人太多了。” “我的时间太少了。” “我准备的还不够充足,我执行的还不够迅速,我的决心和觉悟还不够多,我看起来疯狂无比。但实际上捉襟见肘。” “我……” “……” “……” ”我是不合格的,父亲。” “我是失败的,父亲。” “我没能完成您的期待。” +……+ —————— 当滔天的金色火焰席卷亚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当他脚下的钢铁巨兽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发出本能的咆哮与挣扎,当他感受到足以摧毁他的炽热浪潮扑在了他的脸上,当他压抑住了自己求生的本能,张开双臂,迎接着帝皇的审判,也是帝皇的恩赐的时候,海德里希那仅剩的自我意识,呢喃着,说出了他的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忏悔。 也不是仇恨。 更不是绝望。 他的语气平静,平静到疯狂。 “……” “……” “抱歉,父亲。” “我真的很抱歉。” “一切的失败都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一切都是因为我没能实现你的愿望:我不后悔我做了什么,如果还有机会,我会骄傲的,将我的所有行为再做一遍。” “我做出了我的每一个选择。” “我在我的能力之内,写出了能够交给您的最好的答卷,做到了我能够为你做的一切:也许它真的是错误的,但它就是我的选择。” “我为之骄傲。” “我无怨无悔。” (本章完) 第372章 在原体的尸骸前 一位原体陨落了。 没有更多的波折,也没有拖延的战火,当人类之主的金焰浪潮席卷了俯首的背叛之人的时候,处刑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通过摩根的双眼与双手,来自于帝皇的怒火将至暗无比的至高天照得亮如白昼,甚至就连那四名狂妄的神祇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将祂们的爪牙缩回到了火焰所无法照拂到的范围之外,用死一般的寂静来迎接着这场处刑表演。 没有抵抗、也没有预料之外的挣扎,虽然那头依旧在维系着自我吞噬的巨蛇,在火焰灼身的那一刻便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渴望着进行反击,但它那本就残破不堪的力量自然不会是人类之主的对手,巨大的身躯和顽劣的态度,也只是让火焰将它的灵魂杀死所需要的灼烧时间变得更为漫长了一些而已。 就在金色的烈焰如利爪一般撕开巨蛇的躯体时,作为凭依者与某种意义上的第一视角的摩根,也终于彻底从那种朦朦胧胧的状态中回归了:旋即,她就发现自己似乎正处于一种很神奇的状态,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也无法抑制住心中澎湃着属于帝皇的力量,但她的感官依旧是敏锐的,她的瞳孔依旧是清澈的。 就这样,摩根以一种最为真切的状态,亲眼目睹到了一名基因原体是如何死去的,亲眼目睹到一个与他同等级别的存在,是如何在帝皇的沉默中化为飞灰的。 这是一种异常真切的体验,也是一个无比残酷的过程:在不知不觉间。细密的冷汗就已经在阿瓦隆之主的脖颈与后背上遍布,尤其是当她目睹到,海德里希的躯体在那金色的火焰下,是如何一点点地灼烧、炭化,最后轰然倒塌的。 【这就结束了吗?】 摩根喃喃自语。 +不会更复杂。+ 帝皇的声音依旧是冰冷的,就仿佛正在杀死的是一名与他毫无关系的敌人一般,就仿佛之前的一切叹息、犹豫、劝说、都只是最为虚假的逢场作戏。 +虽然海德里希的力量很多也很繁杂,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称得上是强大的,但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他真正的核心,也就是他的肉体与灵魂,早就被他亲手所抛弃了,他现在只是一缕残魂,将各式各样毫不相关的禁忌存在关联在了一起,拼凑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可怕的最终结果。+ +但在真正的考验面前,这样的存在是无比脆弱的:能够被给予的都不是真正的力量,只有你亲自通过了考验与磨练所获得的,才是你能所够掌握的,真正的力量。+ +而且,力量也并不是越多越好的:尤其是当它们涉及到了亚空间,又或者你无法完全掌握它们的时候,那些超越了伱的控制极限的力量,会反过来剥夺你的人格,将你自己吞噬掉。+ +重要的并不是力量,而是时刻清醒的自我认知,完整的灵魂与坚定的意志:拥有这些信念的人就不可能会缺乏力量。+ +记住这一点,这对于你未来的道路很重要,同时,也要记住你眼前的这一切,牢牢的记住:我不会剥夺你有关于这一切的记忆,我也不会剥夺庄森和黎曼鲁斯的,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 【我会的,父亲。】 摩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枯叶飘荡在寒风之中,她有些恍惚的抬起了一只手,感受到某种金色的元素在她的血管中流淌着:这些东西似乎一直就存在着,不过才刚刚被唤醒而已。 冥冥之中,阿瓦隆之主觉察到了自己的力量增强了,但她又无法分辨出增强的具体是哪些:她能感受到在现实宇宙中,大舰队已经完成了撤离,无数致命的灭绝令武器早已对准了死寂之星,只等待着来自于基因原体的最终命令。 她同样能感受到,她的三位血亲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伴随着海德里希的最后一缕执念在帝皇的火光中湮灭,那具被他所控制的星神躯体也逐渐逼近了末路,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也逐渐开始举步维艰,不受控制的星神力量在崩裂的伤口上肆虐,而原体们也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他们的进攻势头正变得空前的猛烈。 毕竟,即使海德里希已经倒下了,可一旦那些原本被他的执念所压制的星神意志碎片夺回了躯体的主导权,那些情况可能就会变成更糟糕的样子:最起码对于那些停留在近地轨道上的舰队来说,星神的力量远比海德里希更糟糕。 只是…… 【真的不管一下么,父亲?】 摩根有些僵硬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她感受着帝皇的力量在她身上游走的样子:这股力量很明显是不属于她的,她只有【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但尽管如此,阿瓦隆之主依旧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强大,她从未如此直观地面对能够远胜于她的伟力。 她很确信,只要她想的话,她可以做到脑海中此刻正闪过的任何事情:插手死寂之星上的战斗,抹去那些星神碎片的垂死挣扎;逼近更遥远的亚空间疆域,让四神的注视暂时离开她兄弟的遗骸;亦或者是掀起一场新的亚空间风暴,影响到现实宇宙的波澜,以击退那些正在星系之外徘徊的太空死灵。 …… 不,最后一项就不用了:在海德里希的执念倒下之后,那些无魂的异形舰队,就已经开始慢慢地自行散去了,只有极少数地还停留在偏僻处,少到开启不了一场新的战争,也许是在等待着来回收死寂之星的遗骸。 显然,因为某种尚且未知的原因,这些太空死灵的军队,还不愿意和现在的人类帝国,发生什么正面的冲突:也许是因为它们的战争机器大多还在沉睡吧,又也许是因为它们彼此之间也毫无互信可言。 +让他们自己去做吧,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危:既然康拉德会加入其中,就证明了一切的结局,你要对自己的教育成果有信心,我的女儿摩根。+ 人类之主沉默了很久,才回应了摩根的话语,他一直注视着那在金色的烈焰中燃烧的遗骸,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如太阳般的光芒竭尽所能地照拂到最遥远的地方,不断遏制着混沌诸神的触须:这似乎是一场对抗,帝皇正准备在诸神的暴怒下守护什么东西。 +更何况,你也要为你的兄弟们考虑一下:他们已经在这场斗中流下了足够多的血,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他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即使算不上划算的胜利,也依旧可以作为精神上的慰藉与奖励。+ +他们需要杀死一个敌人,需要砍下一个头颅,需要一个标志来证明他们的胜利,终结他们内心的执念,让他们觉得他们的牺牲与付出是值得的:如若不然,内心中的执念就会生根发芽,发展壮大,在未来造成不必要的祸患。+ 【……】 【我从未想过你居然会在意这些事情,父亲。】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没有遏制住内心的惊愕。 +在我能够照拂到的时候,我才能顾及到你们的内心:这并非是我不想,也并非是我不懂,而是我不能。+ 帝皇缓慢地吐出了这句话,他看起来有些悲伤,手掌伸出,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吸引到那些飘落的微尘:摩根能够感觉到,那微尘是某位原体最后的一丝存在。 【你会带走这些么?】 +是的,我会带走他最核心的那些部分,将他封存到泰拉皇宫的地下密库之中:海德里希的一切的确都是可憎的悲剧,但问题的起因并不在他的身上,我在他身上所寄托的东西也是无错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尝试修好他。+ 【在他犯下了如此之多不可挽回的暴行之后?】 +无需挂怀,真正的海德里希已经死去了,即使我修好了,那诞生的也是新的个体:当然,我能不能修好他,本身就是未知数,但是无论如何,我会让他仅剩的价值得到最大的发挥的。+ 【……】 +而剩下的那些部分,我会留给你:不要太贪心,我的女儿,你在这场战争中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要再将目光打量在你的兄弟们身上了,你要去钻研你现在所感受的这股力量。+ +唯有自己掌握的,才是正确的道路:掠夺他人也许会逞一时之威风,但是唯有亲手建设的一切才能持续到永恒。+ 【我知道了,父亲。】 在阿瓦隆之主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异样的色彩:当摩根彻底从懵懂中走出,当她的心思也随之活跃起来的时候,一时的茫然便如潮水般退去,现在,基因原体开始在意起了那些更实际的事情。 【您打算就这样离开么:顺便抹除掉有关于这里的一切?】 +我无法在这里维系太久:依旧会有人记得这件事情,但除了你们三个之外,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情的更多细节的,你的一些兄弟已经主动请求,让我抹去他们对于海德里希的记忆。+ 【让我想想:这其中并不包括荷鲁斯?】 +……+ +你总是喜欢提起他。+ 【这不是因为你么:只有偏爱才会带来关注。】 +……+ 人类之主的目光离开了他灰飞烟灭的子嗣,来到了他的女儿的灵魂之中,他悲哀地发现,那个因为懵懂而让人舒心的摩根已经消失不见了:原本的摩根回来了,而且依旧是那个让人心累的家伙。 帝皇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些现实的问题罢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显示出她的心情不错:有一点是阿瓦隆之主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当帝皇的力量在她的心中奔涌的时候,当人类之主的璀璨令混沌诸神无法靠近她的时候,蜘蛛女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就像是绝望的迷路者于黑夜中看到了象征着文明的冲天火光一样,如释重负。 在这种轻松下,她也能开始关心别的事情了。 【既然战争已经结束了,那我们也该思考别的事情了:我们不远万里,披荆斩棘,消灭了难以想象的对手和隐患,这样的行为完全称得上是英雄的壮举,是天大的,值得荣誉与奖励的功勋。】 【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是连我都懂得的道理,想必您也非常的清楚:那么现在,既然荣誉已经伴随着众人的遗忘而无从提起,那么应该给予的奖励,就必须要更丰厚一些,不是么?】 +……+ 人类之主沉默着,他将最后的几缕微尘紧握在了手中。 +你的十几个兄弟正在银河的各处浴血,有十九个军团在无数的战争炼狱中经历着拷打:并非是所有的胜利都需要特意的点缀,也并非是每一个胜利者都会因为他们的功勋而来讨要恩赏。+ 【收起你的话术吧,父亲,我不是庄森,你说服不了我:我的兄弟们自有他们的荣誉等身,他们的每一次微小胜利都会被无数的记叙者和镜头传播到银河的各处,这种荣誉本身就是奖励的一部分。】 【而我们则是不一样的:不说别的,你难道认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评论我的么?你难道没有听闻那些流传于各处的,有关于阿瓦隆之主与她的军团的软弱流言么:有人在抨击着我的军团,指责我的庞大力量从未给帝国带来真正的利益和伟大胜利。】 +……+ +我以为你从不会在意这些虚假的名声。+ 【我不在意,但是我也不是什么枉顾风评的奥特拉玛傻瓜,更何况,我的子嗣们在意这一点,荣誉的缺失让他们感到沮丧:我需要更实际的东西来弥补这一点。】 +……+ 【而且,不仅仅是我:康拉德和阿尔法不需要我来担心,但是庄森与黎曼鲁斯,他们在战争中同样付出了很多,你既然要用遗忘来抹去我们做过的一切,那么你总得用更实际的东西来弥补我们。】 +……你们?+ 【没有比战友情更坚定的情感了,不是么?】 +……+ +你不需要担心鲁斯:他从我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补偿。+ 【那么庄森呢?】 +……+ +他从未告诉过我他想要什么东西:你知道么?+ 【……】 摩根眨了眨眼睛。 【我也不知道。】 +意料之内。+ 人类之主长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在看向那些依旧徘徊在远处的混沌之神时,变得无情,金色的光芒落下,从巨兽的遗骸中取出了耀眼的沸腾能量,将其放到了阿瓦隆之主的面前。 摩根举起双手,如获至宝地抓紧了这团沸腾的能量。 【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一直没搞明白?+ 【在此之前,我曾经猜测过它的身份,我以为它是灵魂或者记忆的集合体,但是伴随着我对于亚空间的探索更加深入,这个观点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它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亚空间能量,一种连诸神都无法强行夺取的至宝。】 +说的没错。+ 帝皇点了点头,他目睹着摩根将沸腾的能量塞入了胸口,观察着他的子嗣是否还有所不适,堤防着众神:主要是色孽,那不断投射到了这里的贪婪目光。 +记住,你和你的兄弟们,你们中的每个人都是无与伦比的,是不可战胜的:即使是诸神,它们也只能诱惑与构陷你们的意志,用折磨与疼痛来逼迫你们,而不是将你们强行转化为他们的奴仆。+ +只要你们屹立不倒,只要你们坚强不屈,就算诸神也拿你们毫无办法:但如果你们屈服了,如果你们将灵魂拱手奉上,那么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维系着你们的骄傲,保护着你的灵魂,不要软弱,也不要像海德里希这样过分偏执:你们每个人都拥有着无尽的可能性,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是最优秀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在你们之中可能的确有所偏爱,但我对你们每个人的期盼却都是相同的。+ +无论是你,黎曼鲁斯,甚至是康拉德:你们都有可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成为我的期待,成为超越我的那个人。+ 【……】 【成为战帅?】 +……+ +如果你想的话:是的。+ +不过,你为什么要如此纠结这个不重要的词汇?+ 【因为它已经成为了某种明显的象征:原体中最优秀的,最伟大的,最被你青睐的那一个,才会成为帝国的战帅。】 +事实并非如此。+ 【也许吧,但你并不会去澄清这一点,不是么:就像如果庄森不说的话,你也会对暗黑天使军团的巨大牺牲,选择视而不见,并且听而不闻。】 +……+ +你很在意庄森。+ 【是的,就像荷鲁斯会在你面前维护圣血天使,而福格瑞姆随时随地都愿意为了钢铁之手发言:这让你很不满么?】 +不:你想要什么?+ 【……】 摩根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的,但她很清楚,如果她这个时候不说的话,那她天才的基因之父与大哥就会在某种诡异的沉默中,任凭暗黑天使军团的情况继续糜烂下去:第一军团已经撑不起这样的折腾了,现在是挽回他们颓势的最后时机了。 只不过…… …… 这不应该是第一军团之主才会考虑的事情么? 嗯…… 算了:总不能真的在这件事情上指望庄森吧。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暗黑天使军团的人数已经腰斩,老兵只有三万多人,卢瑟虽然已经回到了卡利班,但是泰拉官员的力量在那里也根深蒂固了:但即便如此,庄森也不会停止他的远征,他会继续在帝国的阴影中不断前进,直到整个第一军团不堪重负。】 【虽然冉丹战争以及海德里希的疯狂都无法从根本上摧毁暗黑天使军团,但是在这两场启示录级别的大战后,依旧要维系着高强度的远征作业,持续一个世纪,就的确会让第一军团彻底走向崩溃。】 +……+ 帝皇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没等摩根继续说话,人类之主便从善如流。 +我会告诉庄森,禁军会陆续接手一批暗黑天使的基地,让那些分散的泰拉老兵得以回归军团:作为战争的奖励,第一军团也可以在神圣泰拉上进行一轮最高额度的征兵,并且得到第二个独属的铸造世界,就像格拉玛耶那样。+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知道很少有军团能获得这样的荣誉:自从大远征开启之后,神圣泰拉就不再是任何军团的首要征兵地了。 (帝国之拳应该是在多恩成为泰拉禁卫后,才开始将泰拉作为征兵地的,那已经是大远征末期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帝拳更偏向在因维特或者【被征服者】中,征召自己军团的新兵。) +另外,我也会让玛卡多下达命令,有序调回在卡利班上的泰拉官员,授予卢瑟实权,以及卡利班便宜行事的权力:既然你如此看好那个卢瑟,那就让我们好好地期待他的表现吧。+ 【你不打算命令庄森在母星上休整一段时间么?】 +并不是我的每一个命令都会得到他的绝对执行:而且有些事情的确非他不可,这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重担。+ +比起这些,如果你真正关心他的情况的话,那不如把你的研究分享给他一部分:不用太多,仅仅是进阶手术中的前三道,就足以挽回暗黑天使军团的颓势了,甚至可以影响更多的军团。+ 【……】 摩根皱起了眉头。 【我的确可以分享,但是我也有所顾虑:向外泄露我的研究情况会带来某些意想不到的结果,就比如说,来自于奥特拉玛的无数原铸阿斯塔特大军。】 +你在畏惧基利曼?+ 【阿瓦隆可是紧贴着五百世界的:有备无患而已。】 +……+ 帝皇沉默了一下。 +你最好这么做,并相信庄森的保密水平+ 【……】 +但除此之外,你也可以保留你其他的那些小秘密,无论是现在的,还是未来的:你的兄弟庄森与费鲁斯从我这里得到了馈赠,并保护它们,而你虽然无法得到,但你可以自己去获取。+ 帝皇话锋一转。 +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在这场战争后,去一趟神圣泰拉:你的兄弟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你也不应该例外,此外,你的军团也可以在神圣泰拉以及太阳星域中,进行优先度最高的一轮征兵,并得到在银河中任何世界征兵的特权。+ 【包括五百世界么?】 +……+ +此外,我虽然无法给予你格拉玛耶这样的奖励,但是远东星域的【三重星系】是你的了,至于泰坦军团或者骑士家族,那就要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如何?+ 【……】 【成交。】 +那就这样吧。+ 帝皇最后长叹了一声,与摩根的交谈看起来比一整场启示录战争更让他感到心力憔悴,随后,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掌,将那个令他失望的子嗣囚禁在灵魂之中,深邃的目光脱离了之前的降价还价,最后一次放在了那个差点惹出大祸的巨兽的身上,如深渊一般毫无光泽,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看着一团乱局,伟岸的身影似乎在某一瞬间佝偻了下去,又似乎没有,在那坚毅的面容上,似乎有一滴滚烫的流金在滴落,却让人看不到泪痕。 +回去吧。+ 他说到。 +祂们会解决一切的。+ 帝皇指着那个依旧庞大的巨兽尸骸,这个由海德里希所一手打造的怪物,甚至不是人类之主所能立刻解决的,但是那些清道夫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在金黄色浪潮的最边缘,混沌的神明们沉默的贪婪着,祂们的爪牙锋利,在虚空中低落着抑制不住的口水。 人类之主遥望着祂们,他伫立在摩根的身前,用光芒挡住了诸神看向基因原体的渴望,阴沉的面色书写着他的内心:这一次,人类之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诸神只有了一次最简单的掠夺,便摧毁了他的企图,用盛大的杀戮来无声的嘲讽着挑战者的狂妄幻想。 这一次,他输了。 但下一次,就未必了。 +巨兽的世界将会被舰队所粉碎,巨兽的灵魂将会被那些诸神所吞噬,巨兽的遗骸则会被那些异形所拖走,一切已经结束了,我们也没有留在这个地方的理由了。+ +在此之后,我不会命令帝国的任何舰船来到这里,星炬之外的地方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还是太过于危险了。+ 摩根点了点头,她并不否认帝皇的这个观点,但是她的瞳孔中还是有着几丝疑虑。 【就这样将一切交给那些混沌邪神,这真的安全么?】 +无需担心,混沌垂涎的是尸体上的力量与污秽,是分食这个半大的同类时的狂喜与扭曲,而不是这个东西真的能为祂们带来什么好处:诸神一向是喜怒无常的,祂们习惯将情绪放于现实之上。+ 帝皇低语着,他收起了自己的光芒,伴随着金黄色的烈焰逐渐退去,来自于至高天深处的疯狂便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人类之主不得不挥手,驱散了过近的黑暗,保护着自己尚显脆弱的子嗣。 +而且,他们也得不知道什么好处,毕竟你的兄弟……+ —————— “他已经死了。” 康拉德缓慢地诉说着:这并不是困惑与反问,而是如释重负。 “海德里希,他已经死了。” “……” “他早就该死了。” 回答康拉德的只有漫长的寂静与金属的咆哮,还有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来自于卡利班人的,充斥着愤怒的唾弃。 “……是摩根么?” 在另一边,芬里斯的狼王握紧了他的酒神之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擦试着嘴角的鲜血,还不忘关心于身旁血亲们的伤势:可笑的是,一直与海德里希的星神之躯相对抗的酒神之矛,现在却反而比任何基因原体都要更为【整洁】。 “不是摩根。” 康拉德抬起头来,他仔细地感受着亚空间中的波动。 “是更强大的人物:他驱使着摩根望尘莫及的力量,终结了这一切的乱局,杀死了我们兄弟最后的那几丝执念。” “……全父?!” 黎曼鲁斯的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咆哮,而庄森的眉头则是不自觉的抖动着。 “帝皇?他就在这里?” “不,他已经离开了。” 午夜幽魂摇了摇头,他遥望着亚空间的眼神有些迷茫,却又很快就恢复到了坚定之中,接着,他低下了头,从破破烂烂的披风之中掏出了那个曾经引起了他和庄森争论的盒子:那致命的兵刃就安静的躺在里面,散发着令基因原体都为之感到忌惮的幽光。 狮王和狼王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移了过来,而康拉德只是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一点点移动着:在路过黎曼鲁斯的时候,他颇为隐晦的看了芬里斯人一眼,随后,两个基因原体便默契地点了点头。 于是,午夜幽魂就这样走到了庄森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将盒子塞进了庄森的手中。 “我跟你说过,庄森:如果战争的关键真的落入了你的手中,那我自然会把这武器交给你的,现在我来履行我的诺言了。” “拿着它吧,用它去击碎那个堕落的象征,我们需要有一个人来进行这最后一击,来标志着这场战争的结束:你是最有资格挥出这一击的人,庄森,你的牺牲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感谢你,我的卡利班兄弟。” “……” 康拉德咧起了嘴,他那诺斯特拉莫式的笑容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改变的,依旧是渗人无比的:但尽管如此,这一次,庄森是真的无法从康拉德的脸上,又或者是他的言语之中,感受到丝毫的恶意。 卡利班人几乎是四肢僵硬的被康拉德强行将这把武器塞进了他的手中,直到黎曼鲁斯也步履艰难地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庄森的肩膀时,狮王才反应了过来。 “……” 雄狮的目光深沉,他看了一眼康拉德,又看了一眼黎曼鲁斯,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握紧了这把致命的剑刃,转身走了上去。 在黑暗中,那把曾经为蜘蛛女皇而准备的剑刃,不知何时掉落在地,却已经无人去在意了,而在庄森的身后,芬里斯人的声音裹挟着困惑的寒风,能够被房间中的每个人清晰地听到。 “是全父来了?” 康拉德点了点头。 “是的。” “……” “他带走了……那个家伙?” “……是的。” “……” 狼王沉默了一下。 “全父要做什么:难道他要原谅这个混蛋么?” “……” “我不知道。” 这是康拉德。 “我不在乎。” 这是庄森。 两个回答几乎同时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炸响,接着,便只有冰冷的寒风在回荡着,便只有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握紧了刀刃,来到了这具正在挣扎着,渴望用远古之神的疯狂来挽回败局的遗物。 狮王举起了刀刃,锋芒上的光芒让星神的碎片为之颤抖,想起了无数个岁月之前,它们的伟大是怎样被这些光芒所击碎的。 庄森没有给这些远古之神继续垂死挣扎的机会,他的动作干净利落,锋刃挥下,寒光一闪,如同狩猎的雄狮一般撕向猎物的脖颈,刹那间便是一切的终结。 “我不在乎父亲做了什么。” “帝皇也许会原谅他,也许会修复他,也许会让这个家伙以另一种方式再次降临于世:无论如何,那都不是我需要在意的事情,我只在乎帝皇命令我去做什么,而不会去在乎帝皇自己做了什么。” “……” “……” “也许有朝一日,帝皇真的会原谅海德里希这个家伙。” “……” “但我不会。” “永远,都不会。” …… 嗯……怎么说呢…… 本来这一张没这么早的,结果上一张的评论区直接吵起来了,不得不紧赶慢赶把这一张给搞定了。 对于各位的问题……emmm,我承认我最近的文的确写的不对劲,其实我自己写的也非常难受,只是觉得如果草草结束这段剧情跟烂尾没什么区别,只能强撑着写…… 幸好它过去了…… 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明:那就是在昨天的那一张,海德里希已经死了啊!不管是【足以杀死他的烈焰】和【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我寻思着这样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吧,我就是不想让他死的太难看,写的比较委婉,但他在昨天的确死了(捂脸) 至于上一张的争辩,那只是原体的临终关怀而已,连康拉德都有的待遇。 其实他在上个月就该死了,问题是我前两天感冒高烧了,状态爆炸,所以才不得不拖到了这个时候…… 嗯……我的锅… 最后,再一次推群:684947131,群名目前是基利曼的小秘密(乐) (本章完) 目前为止的一个……写后感? 首先,我说一个乐子。 就是,其实在文章最最开始的时候,我这里对于老十一的设定是非常非常简陋的:我就设定他是个能力不足的原体,带着自己的军团被冉丹帝国诱敌深入,然后直接给干掉了,军团也覆灭了。 后来我觉得这个设定多多少少有点辱原体了:连康拉德应该都不会这么丢脸来着,于是我就给他加强了亿点点,然后老十一2.0就成为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完美者】(主要是我当时听说了一个推测,既荷鲁斯之前还有一个战帅) 然后,再考虑到他成为了被抹去的原体,那么一定是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于是老十一3.0也就是【门格尔】这个名字,就正式诞生了,那个时候我对于老十一的设定就是:和异形合作的血肉改造家,然后在与冉丹的战争中被他的异形顾问们卖了。 是的,直到这个时候,老十一都是个丢人的玩意。 不过一段之后嘛…… 伴随着剧情一点点地推进,我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个想法主要来自于我凑巧玩了一个名叫tno的游戏模组,而这个模组里面有个人物就叫:海德里希。 有一说一,海德里希射日那个时间线让我一下子就粉上他了,于是想要玩点颠佬内容的想法在我脑海中风起云涌:于是几经修改和推理,我们现在的这个老十一4.0【海德里希】就诞生了。 谁能想到他最开始还是一个兵败身死的丢人货色来着…… 其实直到写到老十一之死这个剧情之前,我都一直在调整与改善这个角色的形象,因此的确让剧情显得很拖,主要是我的一个写作习惯就是【灵光一闪】,无论是当初的冉丹帝皇还是现在的老十一都是好几次灵光一闪的产物。 而另一个写作习惯就是我喜欢不断地打补丁,把一个故事从方方面面尽可能地改善完全,如果可以的话还会加上一点修辞:这一点不少读者应该都很清楚,我在写文章的时候是非常喜欢给每一段来一点前缀的,属于次次都发誓要改这个习惯但次次都不行(捂脸) 结果就是行文拖拉:讲道理我自己都挺无奈的,我有时候经常自我思考我到底是怎么把这些剧情写到两百多万字的,然后产生一种深切的自我怀疑(书友群里的群友应该能为我作证,我这个人平均两到三天道心破碎顺便发飙一次) 还有一点其实就是意外和日常因素的影响,比如说老十一应该在上个月下旬就完蛋的,但是我恰恰在月末发高烧了,那两天的状态差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写什么东西,于是就拖了。 不过在干掉老十一之后,这个问题应该就有所减缓了:主要是接下来没什么大的剧情点,无非就是砍王和鸦王回归,以及完美之城事件,然后就是差不多到大远征末期的一系列烂事了,总体风格我觉得还是能保持轻松一点的。 在接下来,我决定把文章重点转移到摩根和其他原体的互动方面去:比如说天使,这个人气角色完全没有正常登场,下一个剧情写摩根的泰拉游记的话,应该可以让荷鲁斯和天使正式登场了。 顺便一提,与我最开始的逾期有亿点小小的不同是:因为摩根这个坏女人已经善堕了一些了,所以天使也不会是那些解开心房之人的定位了,我们的圣吉列斯和摩根都关系更像是…… …… 塑料姐妹花? 中间再加上一个憨憨的荷鲁斯或者一个同样塑料但是段位不达标的福格瑞姆,简直太完美了。 嗯,主要就是这些事情,接下来我回答一下我在评论区和间贴里看到的问题(我都说啦,有问题的话就提出来,我会注意的) 首先是战争戏的问题:我的确不擅长战争戏和战斗戏,不过大家都很清楚,战锤嘛,不塔塔开的战锤算什么战锤,所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写顺便找感觉,然而事实证明还是……不怎么成功。 嗯……我以后会吸取教训,尽量避开这个问题的,其实老十一的战争戏我也不是非常想写,但是这个boss都铺垫这么久了,不把他的结局写的惊天动地,实在是有一种烂尾的感觉,不得不撑着写。 虽然好像还是烂尾了…… 所以就像前面说的,我打算把剧情重点移到其他原体身上,老老实实写家庭伦理剧吧(只是各个原体的性格要是想写的鲜明,完全不比战争简单多少) 第二个问题就是庄森这家伙的问题。 大家是有目共睹,庄森这家伙现在绝对是本书的第一配角:在这里插句话,其实我最开始对于狮王的定位是二线配角来着,谁还记得我第一卷末尾说要写狮王那会?那时候我就想,我能把摩根在狮王心里的地位写到仅次于考斯韦恩就算是大成功了。 结果嘛…… 灵光一闪……都是灵光一闪…… 然后,大远征的狮王其实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物:这家伙属于既有型又谐星,在可靠的毁灭者和第二帝国的双簧之间左右横跳,还要加上一勺不懂人心,有一说一,我曾经差一点点就把狮王写崩了,不过总算在老十一之死这里弯道刹车了一下,狮王的逼格还是被我成功保下了一点。 现在的狮王其实比当初的那个家伙更难写:他要同时兼具可靠性和有趣性,顺便还要在原先不懂人心的基础上,来一点点不改变他的爆炸性格的改良,稍有差池这家伙都角色魅力就少一大半。 顺便还有一点,就是有关于狮王和战帅的问题:其实直到目前为止,能用战帅这个词来调戏狮王的就仨人,阿尔法算半个,这是原著里他就做到的,黎曼鲁斯也算是一个,不过狼王本身就很精明,剩下的就是摩根,不过这更依赖于摩根在狮王心里的位置。 直到现在,狮王其实都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战帅魔怔人,摩根能拿战帅调戏狮王,那是因为她叫摩根,除了摩根,其他人和狮王的交互很少涉及战帅:就像前几张康拉德说服狮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用战帅来说服,但实际上康拉德是有理有据的来的,战帅这个词没那么灵丹妙药,即使战帅是个猫薄荷,狮王也不是真猫啊。 再说句题外话:我这里的暗黑天使军团其实还有着非常不俗的军事力量,因为根据我所查阅到的资料来说,暗黑天使在与庄森会面时大约有六万人,而在三次冉丹战争之后,这个数字【十不存一】,也就是少于六千。 而在我这里,暗黑天使在摩根的影响下还有实打实的整整三万多泰拉老兵,底子还是有的,我从不觉得是冉丹战争打垮了第一军团,而是在冉丹战争后,庄森又持续了一个世纪高强度作业,持续不断的流血才拖垮了暗黑天使。 但没关系,现在我们有了心态稳定、摩根点播、以及庄森和帝皇双料背书的卢瑟:还请见证卡利班星际国度的崛起,庄森也即将荣登野心勃勃的行列! 当然了,泰拉围城又说暗黑天使能掏出万多名泰拉老兵,我就不管这个问题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就是破晓者的所谓妈宝。 我一直不觉得破晓者军团的妈宝很多严重(确信),破晓者的确非常爱戴摩根,但这并不说明他们是失去理智的妈宝。 真正的妈宝是卡恩那种无条件跟着发疯的,而破晓者目前的三个代表性角色:巴亚尔作为武力担当是形象最单薄的,在我的印象里也没啥妈宝事迹,大雁赫克特已经很久没有出场了(别催,我争取马上让你出来),但是赫克特对摩根的感情,我觉得也就是阿斯塔特对于原体的感情,没啥问题。 最后,拉纳同学作为刻画最多的破晓者,他可能是最贴近于妈宝这个设定的,不过还请大家注意一个问题:拉纳从来没有无脑支持过摩根的任何发疯,每当摩根冒进发疯或者选择塔塔开的时候,拉纳可都是非常坚定地拦着他的,他的理智一直在线,可不像卡恩。 你要真说妈宝,这仨绑起来都是不如室女座的(乐)。 其实我个人也一直在避免所谓的烂梗问题,就像有人反应阿里曼的竞技场武神梗被说的太多了,我就有意识的在避免,每一张的间贴我也都会翻看好几次,来把握文章中的问题(所以说啊,你们有什么问题多多写在间贴里,我不怎么习惯看评论区,间贴就好,真的有问题我是肯定会改的) 还有一点就是,我的笔力终究是有限的,有些角色真的是那种写不过来的,比如说我们最威武霸气的顿哥哥,即使我让摩根把他挖过来了,但是完全没时间写他。 我曾经想过用丰富多彩的军团日常活动来丝滑地描写这些阿斯塔特战士,但是我发现,我完全写不出开丰富多彩的日常:因为我根本没有丰富多彩的日常! (哭泣中……(*)) 好了,现在想说的事情也就是这些了,感谢各位支持我写到现在的书友,能让我静下心来继续写完我的这本书,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书,肯定有很多问题,只能一点点发现与改善。 另外,我也在想,在写了这么多的战争戏后,我个人是非常想开两局番外的:我最近很喜欢安科之类的活动,有过一个非常非常强烈的安科想法。 (不过起点让写安科么?) 简单来说就是,我在这里询问一下大家的想法:如果大多数书友不反对的话,我想写点安科类型的番外,可能是: 法兰西风格的阿斯塔特军团和他们的圣女贞德原体 乐。 当然,想看其他风格番外或者有什么想点菜的内容,也大可以在间贴里说出来:我在接下来的一到两天可能会写点番外,最多最多不会超过两天,权当是调节一下现在写到崩溃的心情了,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正文的。 最后,又又又一次挂一下书的群号:684947131(因为现实原因考虑,群里的提议我看的印象更深刻,大家尽管加,我最近刚刚升级了群人数(˙▽˙)) 总之,就是这样了,今天更新比较早,没啥负担,如果反响好的话我就着手准备番外啦~ *。(ˊwˋ*)*。 (本章完) 幕间:在财务部 我叫b 我讨厌这个绰号。 我是隶属于忠诚且可靠的破晓者军团中的一名普通的战士:目前归属于第十六连队,主业是正式的连队药剂师,副业则是军团财务系统的临时行政文员。 请不要误会,我真的是很普通的人:我既不是来自于阿瓦隆星区的新血,也不是什么来自于神圣泰拉上的老炮,在伟大的基因之母与军团重逢的大约三十年前,一支破晓者的舰队曾经在大漩涡区域加入了某次远征,远征结束后,他们顺势在该区域征召了一批新兵,我就这样来到了第二军团,成为了一名阿斯塔特战士。 被从父母和童年的伙伴们身边带走,离开熟悉的村落和泥土的气息,在冰冷的金属和宛如天神般的战士的环绕下,步入到从未想象过的星空之中:即使我作为阿斯塔特的岁月已经远远超过了作为一名凡人的,但我依旧对于这一段的时间碎片记忆尤深。 我清楚的记得我离开母星时都最后一幕:我和其他的三名入选者走进了破晓者军团的战舰,而在我们不远处,白色伤疤军团也带走了五十名入选者,暗黑天使军团则是带走了至少一百五十人。 在我们这两百多人身后,则是上千名运气不太好的人,他们明明通过了种种考验,却无法与三个军团的基因种子产生共鸣。 哦对了,同行的还有极限战士军团:他们来得比较晚,没有赶上第一波选拔:但是却把剩下的上千名入选者通通打包带走了。 在那之后,等我在第二军团中逐渐安稳下来的时候,我也想过与这些来自于同一个故乡的战斗兄弟们,建立一下联系。 在破晓者的三名战斗兄弟生活都还算不错,我们大家各有各的前途,而那些在白色伤疤的,就一直联系不到,至于黑天使,我曾趁着出差的机会,想要找一下我在暗黑天使里面的同乡:但是我听说,他们全都死在了与某个强大异形帝国的战争之中了。 最后,我不得不去奥特拉玛碰碰运气,毕竟极限战士中有上千个我的同乡,不过才过去了几十年而已,应该总能有让我遇上那么一两个吧? 然后,我就开始根据我同乡的样貌特征与说话口音,仔细的辨认我遇到的每一个极限战士。 嗯……怎么说呢…… 我确认了至少三千人。 …… 嘶…… 1 “极限战士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自从那个罗伯特—基利曼回归军团以后,便是如此了。” 在听闻b讲述了他的这个故事之后,负责破晓者军团财务部系统的霍桑阁下只是笑着,抖了抖他手中那份崭新的军团新闻通报。 “什么意思,前辈?” b恭敬地敬上一杯咖啡,霍桑浅尝了一口,然后娓娓道来了一段帝国的奇闻。 “你知道的,我的朋友,尊敬的罗伯特—基利曼阁下,就像是一个转学到平民学校的大小姐一样,当每个人都在为了那场能够改变自己宿命的考试而拼命学习的时候,我们的罗伯特则是在诚心地向他的同学发问:直接保送,会不会让他缺少考试这一人生的重要体验?” “……” “简单来说,其实早在差不多十年前,泰拉政府就已经担心过极限战士军团的人数问题了:他们甚至有过一封措辞隐晦的公开声明,来表达对某些阿斯塔特军团人数过多的担忧和不满。” “你知道那些泰拉官员是想要干什么吗?” “压制极限战士的发展?” “不,是让人们以为他们能够压制极限战士的发展,其实他们根本压制不了。” “……” “而对此,我们的罗伯特阁下也是给予了高度的重视,他严格遵守了泰拉战争议会所发布的那则公开声明,仔细地思考了极限战士军团所负责的各个岗位,及其对应的最低人数需求:最后,他得出了一个无比重要的结论。” “停止扩军?” “不,他发现,他应该再征召至少一万人。” “……” “能做出这个决定,看起来基利曼阁下对于泰拉并不恭敬。” “你说错了,小家伙。” 霍桑摇了摇头。 “基利曼大人对于神圣泰拉上的那些凡人一直保持着恭敬,这一点是没错的:他只是单纯的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罢了。” 2 在第十六连队的工作并不繁忙的时候,b往往会来位于阿瓦隆近地轨道空间站上的军团财务部门帮忙:据他所知,还有至少五十名战斗兄弟拥有这样的习惯,人手的短缺让摩根的子嗣们维系着一人多职的传统。 至于阿斯塔特战士为什么要管理财务系统嘛…… 其实,军团之前的财务系统原本也是由凡人来负责,只不过在几年之前的【康拉德烤肉节】事件之后,军团为了安抚凡人辅佐者的情绪,不得不将所有人财政人员调离了这些岗位。 所幸,对摩根之子们来说,财务部门的工作算不上是多么地复杂的:b的主要工作就是给各种各样的额外津贴请求予以答复,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阅读军团通报。 这是一份非常具有消遣性的读物,实时更新、定期发布、行文规范、原体认可,b很快就掌握了阅读它的要义:有用的作为标题,有趣的作为娱乐,有益的是【原体公开活动表单】,有害的是【本期优秀学员论文鉴赏】。 至于那些被剪下来当做咖啡垫的部分,则是对于神圣泰拉所颁布新政策的高度赞扬与积极回应,而破晓者一般会将这多余的部分称呼为【马格努斯的灵能】。 3 当然了,在千子面前,他们会将其改称为【黎曼鲁斯】。 4 “新的津贴请求……” “伱要是拿不准它的话,可以来问一下我,小家伙。” “感谢,霍桑前辈,我的确有些拿不准其中的一些。” “比如说?” “比如说这个:军团一号食堂的特别津贴请求,津贴的名字是:投喂康拉德与原体宠物的特殊食品花费报销单?” “有康拉德……那应该归类为自然灾害援助项目吧?” “不过……原体的宠物?” “是的,据说叫黑色守望者,不过看起来有点像异形,但是我也不太能确定:食堂那里还发了一张康拉德阁下和原体宠物一起吃饭的照片,给你看一下,前辈。” 霍桑接过了这张照片,当他皱起了眉头开始观看的时候,处于某种谨慎心理,b还是决定稍微出言提醒一下霍桑。 “康拉德是左边那个,前辈。” “……感谢。” 5 “那么,你们三位是想申请一份特别的医务补助津贴?” “是的。” “能跟我说一下,你们都是为什么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吗?” “我跟他打赌,赌阿里曼阁下无法赤手空拳的打赢两个欧格林,于是我特意去某个世界,抓了两个野生的欧格林,这才受了伤。” “我跟他打赌,不过我赌阿里曼阁下能够赤手共拳的打赢两个欧格林,于是我也去抓捕了两个野生的欧格林,才受了伤。” “……那么你呢?” “我就是阿里曼,我在我的浴室里洗澡的时候,遇见了四个野生的欧格林。” 6 “你在干什么,小家伙。” “啊,霍桑阁下,我在批阅我的学员的论文。” “可你拿的明明是一张津贴的表单啊?” “是的,他把他的论文和他的津贴申请一块交来了。” “写的怎么样?” “总的来说:行文简洁利落如同暗黑天使,话语儒雅随和就像太空野狼,对于各个论证和科学道理的引用程度,让我想起了怀言者,对于灵能部分的知识储备,则是堪比死亡守卫。” “……” “不过,最起码我能够确定,他肯定没有找阿里曼阁下润笔:如果他找了的话。阿里曼是肯定不会在论文结尾的参考文献上,填写上由阿巴顿撰写的著作的名字的。” “阿巴顿……撰写……著作……” 霍桑愣了一下,缓慢的咀嚼着这几个风流牛马不相及的词语。 “听起来就像是钢铁勇士们的基因之父一样多余。” “谁说不是呢……” “阿巴顿写过什么书么?” “《关于铁骑型终结者在各种战役环境和对不同任务情况时的注意事项》:据说这本书现在在学员之中非常的流行。” “流行?” “是的,几乎每一个学科的学员都拿这本书水过一篇论文,最起码我这边的这个已经这么做了:他通过阿巴顿阁下在各个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和超高生还率,得出了我们应该给每一名药剂师配备一台铁骑型终结者,以保证作战效率和降低损伤率的结论。” “他有什么论据么?” “呃……那些发现自己打不穿铁骑型终结者甲的异形数量?” “他是怎么得出来的?” “我看看啊……” “……” “呃……问卷调查?!” 7 “你有看今天的军团通报吗?” “没有。” “据说军团编辑处今天收到了钢铁勇士们的抗议信。” “抗议?我记得那些钢铁勇士们的态度一向很好啊。” “他们抗议军团通报传播了虚假新闻,具体来说,你看看有关【其他军团的近况】那一栏,有第四军团的最新战事进展:佩图拉伯麾下的五个大营在第二次时之火异形歼灭战中,伤亡率达到了78%。” “这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就是有些钢铁勇士觉得这个伤亡率实在是太高了,肯定是编辑部撰写的时候出现了错误:他们认为是漏下了一个小数点。” “……” “他们哪来的信心,以为佩图拉博会打出7.8%的伤亡率?” “这也不怪他们,还记得那位丹提欧克阁下吗?” “当然记得,他可是唯三的,让我们的基因之母亲自授勋的,还不属于破晓者军团的战士了:剩下的两个则是阿巴顿和阿里曼。” “没错: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前不久,丹提欧克阁下被佩图拉博直接命名为了钢铁勇士军团的第十四大营的指挥官,用那些奥林匹亚人的话说,叫做战争铁匠。” “他要回去了?” “并不是:这个大营是第四军团刚刚成立的一个大营,而且并不在钢铁勇士的主要战斗序列里,简单来说,整个第十四大营都在远东边疆这里服役,就像是在钢铁之手军团的帝皇之子第二连一样。” “大营啊,可我记得钢铁勇士军团的一个大营,至少也是有五百人起步,上不封顶的:丹提欧克手下有这么多人么?” “就我知道的情况来说,这些年钢铁勇士军团陆陆续续向丹提欧克手下派来了八百多人,其中已经有超过七十人阵亡了,还有三个进入了无畏的:不得不说,真是令人胆寒的伤亡率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们真的只有八百多人么?” “我不知道:据说丹提欧克给钢铁勇士军团的报告是这样的。” “可是我记得,就在一年前,我们的基因之母为了表彰丹提欧克和他的连队在萨拉马斯外围防御作战中的优秀表现,特别允许他们在萨拉马斯星区南部的一些世界上,拥有征兵的权力?” “是的,不过最优先的征兵权还是在我们手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会不会他们的实际人数很多?” “再多能多到哪去:而且他们迟早是会回去的,毕竟是他们是钢铁勇士又不是破晓者,更何况远东边疆如此辽阔,我们的人手又着实不足,暂时让这些钢铁勇士帮我们承担一部分的驻防和巡逻责任,也是军团议会的权宜之计。” “唯一的一点问题就是,那些在萨拉马斯星区被招来的钢铁勇士新兵们,似乎对于这个世界和他们的军团,还有着过于美好的幻想: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对7.8%的伤亡率的幻想?” “差不多。” “……” “丹提欧克和那些从奥林匹亚上来的钢铁勇士们,就没告诉过这些新兵们真相吗:他们总该知道第四军团的实际战斗情况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虽然和丹提欧克也算得上朋友,但是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现在可是一门心思守在萨拉马斯星区的南部,原体把那里的防卫工作和要塞建筑计划全权赋予了他。” “不过在上次见面时,我依稀记得他对我说过,他在阿瓦隆看到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内心里想改变点什么:就从他的大营开始。” “改变什么?” “他没说,但应该是件大事。” “……” b点了点头,随即,他看向了手中的剩余津贴请求。 “霍桑阁下,你就不好奇这份三千人分量的银色涂漆补给津贴,到底是谁发来的么,毕竟在发起人的那一栏可是没有填任何名字。” “你应该看看最下方,我亲爱的朋友:由军团议会和基因原体双重签名的津贴,到底是谁请求它的是很重要的问题么?不过三千有点太可怕了,上一次我批准这津贴的时候,明明才只有两千五百人。” “所以……” “通过:还有别的么?” “第八军团正在我方境内完成集结,接待他们的外交花费津贴。” “第八军团啊,那就一块儿算在自然灾害补贴里。” “明白。” “以及,阿瓦隆的网络建设工程的津贴要求?” “通过。” “考古协会的有关于更换最新考古设备的津贴要求。” “驳回,拉纳阁下在前段时间才发来通讯,最近几年内,有关于考古学会的任何津贴或要求,一律予以驳回。” “嗯……好的……” “最后,来自于铸造联合体。” “那些吞金兽啊,什么事?” “有关于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的建设,追加的工程款。” “通过。” “……你不看一眼么,阁下?” “看什么:钱不拿来造荣光女王这些大家伙,难道拿来给泰拉政府交税么?” “我们交过税么?” “理论上来说,只要五百世界先交,我们就交。” “那五百世界呢?” “理论上来说,只要我们先交税了,五百世界才会交。” “……这算什么?” “动态的战略平衡,小子。” (本章完) 番外:至暗之时(上) (由于今天实在没活了而且也想不到正文,所以我决定咬一咬打火机: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假如摩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屑女人】的时间线) (顺便一提,这里的摩根也是这本在最初的设想之一,可以看看和现在的这只阿瓦隆银毛大猞猁有没有一点小小的不同) —————— 类最原始且最强烈的情绪就是恐惧,最原始且最强烈的恐惧就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洛夫克拉夫特 —————— 在神圣且伟大的人类之帝皇离开了他的都城,开启了这场旨在重新恢复人类荣誉的大远征以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六个泰拉标准年了,人类帝国的舰队于此期间攻略寰宇,横扫千星,消灭了一个个螳臂当车的宵小之辈。不仅将无数曾经属于人类的星辰再一次的握紧在了手中,更是为了他们的主君一个又一个的找回了那些银河之中最为宝贵的遗珍。 基因原体:泰拉之主是这样称呼他的这些造物的,而他的臣民们自然也沿袭了这样的称呼,这些传承了帝皇血脉的战士无一不是古老的画卷中走出来的天神,他们无不在一个或者多个领域,达到了人类望尘莫及的境界,他们的力量、智慧和所统领的军团,就是人类重返辉煌的最有力的兵刃。 但就像神圣泰拉上那些古老的哲学家在担忧中所描述的那样:兵器是这世上最软弱的东西,也是最摇摆的奸臣,无论它们是被谁,用什么样的目的所打造出来的,只要情况合适,任何一把兵器都非常乐于捅向自己的主人。 而在这些名为基因原体的帝国利刃身上,这一点则是显现的淋漓尽致:终有一日,他们中的一些人的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背叛,将帝皇所渴望的一切燃烧殆尽,而在这些堕落的背叛者之中,有一个既不高挑,也不魁梧的身影,却会是直插入人类之主胸膛的那把利刃。 她,这个最可怕的背叛者,她的名字已经在十个千年的洗刷与积累之后,变得无人敢于提起了,但是在那些传承最古老的,泛黄色的纸卷之中,仍然记载着一位在大远征期间为帝国开疆拓土的,最为特殊的原体。 在那时,她麾下的战士们会称呼其为…… 摩根。 —————— 当至高天中的神明们将所有的基因原体从人类之主的手中偷走的时候,它们并没有立刻将这些宝贵的产物纳入囊中,而是怀着某种戏谑的心态,将所有的羊膜仓统统抛洒向了银河的乱流之中。 所有的原体都因此而撒向了前途未卜的命运,而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落在了有人类文明所存在的世界上,这也是诸神所提前预知到的命运,但唯独有一个不同。 与她的兄弟们不一样,摩根的羊膜仓并没有落到任何一个与人类或者人类文明有关的世界上,它落在了一个纯粹的荒野之地:说这里是荒野其实也不适合,更确切一点来说,摩根落在了一个被蛮荒灵族所控制的世界上。 这个特殊的造物立刻就被当地的蛮荒灵族们所发现,同时,其他的灵族也闻讯而来,这些异形出于各种各样不同的目的:无论是杀了她,带走她,奴役她,又或者单纯的将她与世界之魂抽离,而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血战,成千上万古老帝国的子嗣在这里兵戈相向,方舟世界的巨大阴影下,倒映着幽冥骑士与坦塔罗斯巨型劫掠者互相厮杀的惨烈场景。 战斗持续了漫长的时间,直到方舟灵族勉强战胜了它们所有的同胞,但就在领头的司战准备运用古老的技术打破了保护着原体的羊膜仓的时候,那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神明,伸出了祂的手。 欢愉王子,降临了。 这位最为年轻的神明在一瞬间便抽走了所有灵族的灵魂,祂不满足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旋即将的目光注视在了原体的身上:六环之一的贪婪之环此时正在银宫之主的心中蠢蠢欲动,急躁的色孽不愿在等待两百年的漫长时光,祂急于将这个婴儿带回到祂的领域,亲自教她长大,耐心的指引,直到她愿意与欢愉王子融为一体,共度永生。 色孽渴望着原体的力量:但更渴望原体本身。 但是这位过于急躁的年轻神明显然忽略了亚空间之中某些隐晦的规则,也显然没有注意到在祂身后窃笑着的万变尊主:当神明的指尖划破了最后的保护,让无穷无尽的恶意于贪婪降临到这个婴儿面前的时候,某种在这个婴儿的灵魂最深处安静沉睡的东西,不得不在这滔天的危险面前,选择提前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 疼痛。 宛如千万根钢钉刺入了她的皮肤,穿透了她的肉层,戏谑的亲吻着她的骨骼与神经一般,在她那尚且一片混混沌沌,尚且没来得及开启任何神智的大脑之中,这种最原始也是最危险的感官,伴生着人类数千万年来的进化成果,用最粗暴的手段,将基因原体从沉眠之中鲁莽的唤醒。 疼痛、痛苦、恐惧、愤怒…… 她苏醒了,在她苏醒过来的第一刻,滔天的恶意就已经向她席卷而来了,作为一个婴儿来说,摩根还没来得及从这个银河中得到更多的温暖,也得不到更多的温暖,在她睁开第一眼的时候,她就不得不面对一个绝望的现实。 一个神明,一个已经近在咫尺的混沌之神。 祂要带走她。 +你应该跟我走。+ 祂说。 +跟我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注定将陷入一片混乱着的泥潭的宇宙,前往我的宫殿,前往我为你创造的永恒欢愉之居所,前往我的万千臣民所供奉之银宫。+ +在我的王座上,留有你安眠的位置,在我的酒杯旁,有留伱安享的宴食,我的宝库可为你敞开,我的罗衫可为你轻解,吾之王冠亦可戴于汝之头上,吾之臣民亦可匍匐于汝之脚下:来吧,与我融为一体吧,不再分离,我们本应就是一体的,我们本就应永恒的缠绵,缠绵到终末之时。+ 如同风暴卷过脆弱的茅草房一般,来自于欢娱之时神低语不断的排挤着基因原体脆弱的神经,渴望着将她彻底纳入自己的掌中,在某个时刻中,色孽看起来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银宫王子并没有意识到,就在基因原体那没有完全苏醒的脑海之中,依旧懵懵懂懂地保留着近乎野兽一般的求生意志:对于一个新生命来说,色孽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过于急躁了。 过大的精神压力几乎将弱小的基因原体活活碾压致死,唯一支撑她的就是那如同幼兽一般的求生意志,这股意志催促着摩根与那股试图夺走她,控制她的力量对抗,即使这意味着她必须求助于她所能求助的任何其他力量。 她不应被带走,她也不应被夺走,她不应被任何人纳入囊中,她必须维护自己,她必须保有自己的自由与意志,她不能让任何东西伤害到她…… 无论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除了她之外,【任何东西】都应该处于【无害】的状态。 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全。 在这个世界所掀起的第一个恶意面前,基因原体不得不被动的学会了这一点,她不得不为了抵抗色孽的入侵,而寻找任何能够帮助她的力量:这股力量最好源自于她自己,最好是能够被她所掌握的。 幸运的是,不幸的是,在摩根的灵魂深处,恰恰就沉睡着如此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正是色孽如此青睐于她的原因之一,也是摩根现在能够反击色孽的最大武器。 她别无选择,不是吗? 如此安慰着自己,甚至连完整的自我意志与思考能力都没有建立起来的基因原体,就不得不在正式诞生于这个世界之前,握住了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释放了那个被关押在她牢笼之中的怪物。 于是,就这样,就在色孽的魔掌即将彻底掌握了这个婴儿原体的那一刻,一股磅礴的,属于神明的力量,伴随着欢愉王子的尖叫和万变尊主那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于基因原体的灵魂之中咆哮出声。 伴随着咆哮,摩根彻底的睁开了眼睛,她发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声音:既不是哭泣,也不是呢喃,而同样是一声咆哮,那是一尊属于神明的咆哮。 摩根苏醒了,她以一个新生的神明身份苏醒了,这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保护自己的生命,成为神。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是帝皇的子嗣了。 —————— 艾瑞巴斯永远也忘不了他第一次见到【尊主】的那一刻。 彼时,他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了混沌之道的新人而已,遵循着四位大人的意志,他来到了某个曾经理属于灵族的世界上,在这里,他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古战场,走过了无数白骨累累的沙丘,在浓雾的笼罩下摸索着前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此刻正艳阳高照,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被笼罩在了一层极为厚重的浓雾之中。 但这并没有阻止艾瑞巴斯的步伐,他坚定的前进着,前进到了诸神所指引到了那个方向,在那里,他发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无数不同的灵族头骨已经与这个世界的世界之魂融为一体,他们共同被组建成了一座恢宏的王宫,一个庞大却空荡的王宫,王宫中空无一物,唯有最深处的王座之上,正端坐着一位沉睡的女王。 艾瑞巴斯那深褐色的眼眸不自觉的看向了那位女王,只一眼,他便堕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在那被迷雾所笼罩的黑暗之中,他看到了无数的东西:他看到了无数个其余世界的自己所经历的遭遇,他看到了这个宇宙在未来的一万年中所会经历的每一种可能性,他看到了混沌之神施展在他身上的每一种计划,甚至是在他生命中所做的每一个选择所会导致的每一个结果。 他无所不知,他一无所知,他仿若一个踏入图书馆中的孩童,在一瞬间便学会了何为敬畏,何为强大,何为不可战胜。 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位混沌信徒毫不犹豫的杀死了自己的几名同行者,他剥下那护卫着自己脖颈的盔甲,将鲜血涂抹其上,朝着王座的方向,叩拜行礼。 此时此刻,那双深褐色的瞳孔已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深蓝的色彩,色彩之中,已然没有半分称得上是自我的意志。 艾瑞巴斯已死。 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他坚信,他只是找到了一个值得他效忠终生的主子,一个亵渎与邪恶到,足以令他陷入彻底疯狂的神明。 哦,多么伟大。 —————— 根据帝国的官方史料记载,第二军团的基因原体摩根降落在了一个名为阿瓦隆的世界上,但她并没有像其他的兄弟那样,统一这个世界,并等待帝皇的到来,这位具有好奇心的原体跟随着第一批抵达阿瓦隆的帝国舰队,离开了他的故乡,并在两三年后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千子军团中最受器重的凡人高级军官。 虽然并不是以最尊贵的身份回归帝国,但这个基因原体同样证明了帝皇血脉的强大与可靠:在黎明星事件之后,摩根俨然成为了参与此次事件的两位基因原体,即马格努斯与佩图拉伯最信任的凡人伙伴,还有数位军团的高官与她建立了非常亲密的友谊,她甚至在两个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旗舰上,都得到了一个永久性的房间,以作为她在这两个军团中特殊地位的体现。 根据某些传言,摩根在千子军团的地位特殊到了,她可以随时随地参与由马格努斯所主导的亚空间漫游,虽然其中的某几次出现了某些不愉快的变故,但总体来说,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 —————— 是的,毫无问题。 摩根百无聊赖的活动着自己的手指,感受了她掌中那愈发娴熟的力量,而在她脚下,是名为马格努斯的生物,她血缘上的兄弟,一个可呗且可口的家伙。 她几乎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那个名为奸奇的存在是如何玩弄马格努斯的灵魂的:万变尊主甚至现在就在摩根和马格努斯的面前。 阿瓦隆之主能够感觉到,她与面前这个纯蓝色的神明是同样的存在,只不过她还是一个幼年体,对面的这个家伙则已经成年了:而且并没有将她抹杀在萌芽中的意思。 事实上,祂似乎对于摩根接下来会做什么更感兴趣:而当奸奇看到摩根的手指中,出现了一抹无形的扭曲,且另一只手在划开马格努斯的头颅的时候,万变尊主的笑声简直能让亚空间为之震荡。 但摩根没有管这些,她并没有按照原计划,抽取马格努斯的部分灵魂,而是有了一个更好的打算。 早在她生命的第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她掌管着以【未知】为核心的诸多力量,她可以驱使那些尚在人们意识之外的东西,来保护自己或谋取利益。 而马格努斯恰恰就是一个对所有的【未知】求之若渴的家伙,可以预想到的是,在此之后,这位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依旧会向他人生中的所有未知发起新的探索,一步一步的踏入摩根的领域。 那么…… 摩根将手中那股无形的扭曲放入了马格努斯的脑海之中:这是让人察觉不到的控制,就像是一颗钉子一样,只要马格努斯继续追求着他眼中的未知,那么这颗属于摩根的钉子就会愈加的深入。 终有一日,当马格努斯对于未知的追求达到了某种阈值的时候。钉子会彻底地嵌入他的灵魂深处,届时,这位普罗斯佩之王将会彻底被摩根操控:而他不会对此有丝毫的察觉。 在他眼里,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自己想要的举动:马格努斯自然会为这一切找到充足的理由来蒙骗自己,而他自己,也会成为摩根手中最好用的工具之一。 一个傀儡。 摩根不喜欢这个称呼。 一个玩偶。 她更喜欢这个。 —————— 在黎明星事件之后,摩根暂时的离开她所效力的千子军团,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她参与暗黑天使军团,并共同致力于一场无法被记录的战争,与此其间,她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庄森达成了深厚的战友情谊,并且得到了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的尊重,据传,也正是庄森发现了摩根身为基因原体的身份。 由此,帝皇终于迎回了他唯一的女儿,忠心耿耿的摩根。 而第一军团与第二军团之间悠久的友谊,也因此而更上一步。 没人会怀疑,暗黑天使和破晓者之间,拥有着堪比影月苍狼与圣血天使,又或者帝皇之子与钢铁之手那样的羁绊。 —————— 二十年。 摩根眨了眨眼睛。 整整二十年,与庄森和暗黑天使共同奋战了二十年,哪怕对于基因原体来说,这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了,漫长到摩根差点把自己都骗了过去:不过,这也意味着,她同样把庄森也骗过去了。 那只在所有的基因原体之中最为敏感,也最为警觉的野兽,被她彻底彻底的蒙骗过去了。 神明发出了轻笑,她满意的抚摸着自己的手指。 欺骗庄森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简单的事情,为了完美的做到这一点,摩根毫不犹豫的抹去了自己之前的一些记忆,她塑造了一段全新的自我认知,并让自己发自内心的认为这就是她:正在一步步走向善良的摩根。 为此,摩根还特意设立了一个二十年的阈值,让自己在二十年后才能想回想起真正的一切:在这二十年间,她就是那个摩根,那个逐渐被庄森和暗黑天使军团所打动的摩根,那个被庄森信任的摩根,那个好人。 现在,好人已经可以死了。 既然最初的形象已经立下了,既然她已经熟悉了这个身份了,那么当她再次回到庄森面前,继续要表演的时候,卡利班人是看不出来这一切的:污染是互相的,当她的假身份在被庄森感化的时候,庄森也正在被她所污染着。 他已经信任她了,这份信任可以漫长的维系下去,直到摩根从庄森身上榨取出她所需要的一切价值的时候,她才会抛弃这份信任,就像她是如何抛弃庄森的一样。 神明勾起了嘴角,她向着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一道冰冷的触感回应了她:那是她的女儿,她的造物,她从佩图拉博那里所得到的礼物【室女座】。 那双朱红色瞳孔中闪烁着看向母亲的光辉,那种光辉是绝对的疯狂与纯粹,是连其他的神明都无法撼动的,堪比禁军的意志。 “母亲。” 她的女儿开口了。 【阿尼亚,我的女儿。】 摩根肆意的抚摸着自己造物的下颚与脖颈,感受着滑腻且雪白的皮肤摩擦她的手指的温暖。 【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一切如您所愿,他们现在已经彻底是您的军团了。 【那很好。】 【那些抵抗者呢?】 “有点麻烦,但已经解决。” 【好,我已经感觉到了。】 摩根笑了起来,她接过了室女座毕恭毕敬的战果:那是两万多名破晓者的灵魂,更具体来说,是这些破晓者所保有的自我意识。 没有丝毫的犹豫,原体一口便将他们全部吞下,缓慢咀嚼,感受着那些自我意志:对帝皇的忠诚,对人类的奉献,对于世间万物的独立的思考,在她的唇齿间慢慢被碾为碎屑的美妙感觉。 她的子嗣们依旧会保持着自己的灵魂,不过那是被她所筛选与改造后的灵魂:他们依旧会思考,依就有喜怒哀乐,依旧能够进行自发的活动,但一切,都只会是被她所允许的。 在不知不觉间,在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他们的内在会被转化为一种更为美妙的东西:在其他的帝国人眼中,那些东西会被称为【恶魔】,但在摩根的眼中,这些东西会被称为恩赐。 在接受这些恩赐之后,他们才会真正的成为她的儿子。 她可是很爱他们的。 神明笑了起来。 在她的微笑中,破晓者军团迎来了新生,越来越多的新兵通过选拔,让军团的人数很快就突破十万大关,甚至可以与极限战士相提并论了。 而在这一片欢笑之中,这些新兵身上那有些浓郁,又有些奇怪的亚空间气息,则是被所有人想当然的忽略了:毕竟,原体可是很诚挚的称呼它们为子嗣。 而它们,也是很狂热的称呼为原体为大人。 (本章完) 第373章 女王与狼王 “泰拉就是一切的中心,它是帝国的起点和终点,也是整个人类文明唯一的王座世界。有些事情注定只能在这片土地上开始,还有些事情注定只能在这片土地上结束。”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很少有人不会这么说。” “他们还说过,就像是没有被磨砺过的刀锋无法被拿去杀人,没有回到过神圣泰拉,见证过人类母星的基因原体,也不算是真正的回归到了帝国之中:最起码在我回归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我们就像是垂垂老矣的维京战士,而神圣泰拉就是我们的瓦尔哈拉。” “要我说呀……哈,这群家伙肯定没去过芬里斯,没被磨砺过就是能杀人的东西,在我的母星上可是到处都是:有些兵器是被人为的锻造出来的,还有些兵器,却是天生就要用来杀人的。” “我们就是后者,我们也只能是后者。” —————— 在它长达四十六个泰拉标准年的服役时光中,【纳吉尔法】号从未像此刻这样荣耀过:整整有三位基因原体选择搭乘它,以度过前往神圣泰拉的最后一段路程。 此刻,距离人类帝国彻底抹去了那个【失落原体】,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个月了,阴影之中的战争阴云已然消失殆尽,成百上千早已迫不及待的殖民舰队和行商浪人,如同汛期的潮水一般,向着银河的北部边疆挺进,而在他们的狂欢之中,却有一支庞大的舰队无声无息的完成了自我的解体,化作了数条洪流,前往了人类帝国的各处腹地。 名为阿尔法的一支彻底的消散在了阴霾之中,就像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一样,也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而名为太空野狼的一支则是呼啸着,前往了自己的母星:芬里斯距离冉丹帝国的都城和失落原体的杀戮场都不算特别遥远,于是,黎曼鲁斯就没有选择与自己的子嗣们同行,他让他最信任的第十三连长驾驭着荣光女王回母星,他自己则与他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前往人类帝国的首都。 而在另一边,摩根的选择与黎曼鲁斯相差无几,她的【曙光女神号】搭载着兵力大损的阿瓦隆辅助军以及相当一部分的破晓者远征军先行返回了远东边疆了,只有蜘蛛女皇自己携带着足以在神圣泰拉上完成征兵任务的子嗣,踏上了前往人类母星的旅途:之所以没有携带军团的荣光女王,纯粹是因为在摩根与铸造世界瑞扎那十几年的漫长合作之中,【曙光女神号】上已经浸染了太多属于瑞扎的隐秘,让它出现在火星的视野之下,实属不是明智之举。 到最后,唯一一个可以前往神圣泰拉的荣光女王,便只有暗黑天使军团的【不屈真理号】,而这艘战舰因为在之前的战争中受损实在是过于严重了,所以除了固执的庄森之外,其他的几位基因原体都没有将其选做自己此行的座舰 于是,【纳吉法尔】,这个在古老的泰拉北欧神话中,由死人的指甲所打造的,带来的诸神之黄昏这一灾厄的末日之船,便搭载了数位基因原体,踏上了前往人类母星的旅程。 现在,这个旅程已经快要到终点了,只要眼下的这段亚空间航行结束,帝国的首都就将出现在基因原体们的瞳孔之中。 —————— 【那么,神圣泰拉这个瓦尔哈拉,怎么样?】 “……” “你想听好话,还是听脏话?” 【听实话。】 “那……还真是有点难度呢。” 黎曼鲁斯笑了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想要听一个蛮子的评价:距离我回归帝国也已经有几十年了,还从未有几个人想要以我的评价,来作为他们判断事情的依据。” 【因为我熟读历史,我的芬里斯兄弟,我非常清楚,那些对于伟大帝国的内部情况最为了解,对于它的强盛与否最有把握的人物,不会是帝国的皇帝,也不会是统治的官僚,更不会是将军、士兵、商人或者农民,而是那些游荡在帝国内外的蛮子,他们野兽一般的目光要比所谓的文明人,更为致命。】 【就像真正发现了罗马濒死的不是任何一个罗马皇帝,而是哥特与汪达尔一样:最后,也是他们杀死了西罗马帝国。】 “你的这些话似乎意有所指,我亲爱的血亲,毕竟对于任何一个帝国来说,蛮族似乎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名词。” 【不,我觉得恰恰相反: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真的存在所谓的蛮族,只有当一批人先行崛起,并自诩为帝国和文明人之后,他们才会将其他人轻蔑的称之为蛮族:蛮族从来不是一个名词,他是一个被类比出来的形容词。】 【所以说,如果不是帝国需要某些群体保持凶性野蛮,如果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僚想当然的蔑视着某些荒野之中的智慧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蛮族的存在呢:没有人想要主动的成为蛮族,那些自称为蛮子的人,要么是被武力所逼迫。要么是被一些更伟大的责任所束缚,不得不为帝国付出自己的牺牲。】 【毕竟,牺牲也是有很多种类的:不一定只是需要流血,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流淌的可能也是个体的本性、智慧、风评、愿望、与真正的内心。】 【从这一点来看,蛮族也是伟大的,不是么?】 “……” “……” “不得不说,摩根,伱真不像是全父的女儿。” 【何以见得?】 “毕竟全父虽然偶尔也会有耐心来对待别人,但在一切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他情愿用一些更为……简单明了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和全父相比,你倒是和马卡多阁下更像一些。” “是的……” “你和马卡多阁下非常像。” 【我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一句夸奖吗?】 “当然可以:事实上,这是我能够给予别人最高的评价了。” “我想不出更好的词了。” 【……】 【在这一点上,你也不怎么像我们的父亲,鲁斯。】 “片羽又怎能比拟雄鹰:但也许你可以,摩根。” 【那还真是受宠若惊呢:不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兄弟。】 “让我先想想……” 狼王眯起了眼睛,正处于亚空间航行中的波涛,让他感觉有些神经上的难受,但很快,这位芬里斯人就给出了一个确切的回答。 “你知道吗,摩根:我的母星芬里斯是一个彻底被冰与火所控制的世界,它在一年中,有一半的时节寒冰如狱,有一半的时间则是烈火焚天,那个世界上的所有陆地都是以群岛的形式存在的,伴随着剧烈的地理环境和气候变迁,或是沉没或是浮其,从无定论。” “但是,在芬里斯的北极,却有唯一的例外:那是一块被称为阿萨海姆的,被数千英尺高的悬崖所孤立起来的大陆,它是整个芬里斯世界上唯一能够保持稳定的地块,是无数生命的起源,是芬里斯人心目中的圣地。” “所以,在我的观点里,神圣泰拉之于这个银河,就像是阿萨海姆之于芬里斯一样:它也许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也许我们并不一定要围绕着它来建功立业,但它却是块稳定的基石,是种注定的归宿,无论人类在银河之中建立了怎样的霸权,收割了怎样的胜利,那也都是浮冰之上的王国,是随时可能沉没的岛礁,只有神圣泰拉才是我们种族最牢固的核心,即使我们在银河之中一败涂地,只要有这个伟大的世界,我们就会再次崛起。” “现在,我们的全父就是证明着这个观点:以神圣泰拉区区一隅之地为出发点,人类帝国便可以席卷整个混乱的银河。” “而相对应的,即使我们在外界获得了更多的胜利,但最终的争端也一定会停留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我们在哪里,最后都会回来,以这里为战场来决定一切。” 【一切?】 “……是啊……” 黎曼鲁斯摸了摸脑袋。 “说真的,摩根,我无法为我的这种想法找到什么论据,但是在冥冥之中,我就是这样认为的:这似乎是一种可笑的幻想,但也有可能是一种命运。” “泰拉会是一切的终点,只有它配得上这个伟大且悲壮的身份,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在这里经历一场最大的战争。” 【……】 【希望这只是戏言,鲁斯。】 “当然,摩根,我比你更希望这只是我的疯话。” 【谁又知道呢……】 阿瓦隆之主几乎是呢喃的回答着自己的兄弟,一时之间,两位基因原体都陷入了某种沉寂之中,他们沉浸于各自的思考或担忧,就这样让舰桥的一角,在无声无息之中陷入了黑夜。 但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你身边那个小跟班呢?” 【……你说康拉德?】 “是啊,他居然没跟着你:我有段时间没见着他了。” 【康拉德已经长大了,他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埋头苦读着呢,毕竟在结束了这次泰拉之旅以后,他就要与自己的阿斯塔特军团会合了,现在,这小子正在以一切方式来充盈自己的知识库。】 “埋头苦读……” “读书?” “我的船上居然有图书馆?我怎么不知道?这可真是一个大失败。” 【他自己带书了:康拉德甚至在尝试自己写书。】 “他想写什么?” 【不知道,他这方面藏的还挺隐私,在我面前都遮遮掩掩的,我揍了他一顿,他都不肯说。】 “唔,这样啊……” “……” 黎曼鲁斯眨了眨眼睛。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词语? “那庄森呢,我最近也没怎么看到那个家伙。” 【他把自己锁在了不屈真理号的秘密房间之中,谁都不进去,连我也是,我也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他了,不过军团的公务他一直有在处理,考斯韦恩负责送到门口,第二天再去取,我检查过了,完成的情况跟之前比甚至有所进步。】 “也许庄森只是在花时间冷静一下,毕竟在经历战争的时候,我们别无他法,只能鲁莽的投入手头上的一切,但是在胜利之后,在统计我们付出了多少之后,哪怕是最心硬的人,要因为这些惨痛的损失而心中流血了。” 【用不着担心他。庄森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我当然不担心他,我比你更了解他的【坚硬】,摩根,毕竟我的脸可是结结实实的挨过他的不少拳头呢,那个家伙的脾气和心脏硬的都像是芬里斯的冰川一样。” “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在我们抵达神圣泰拉之前调整好心态,最起码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就行了:毕竟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庄森可是要在神圣泰拉上抛头露面的。” “你应该也听说了,帝皇已经下达了命令,拆除了群英广场上那座我们堕落兄弟的雕像,而组建那座雕像的数百吨白色大理石则被拿来在皇宫之前的长阶梯上,打造一座新的浮雕:这个浮雕将被用来夸耀第一军团的功勋。” “虽然我们永远也无法明说那到底是什么功勋,但是对于任何一个军团来说,这都的确是一种伟大的荣耀,也许它与第一军团实际上的牺牲远不成正比,但也可以视作有限的补充了,既然如此,庄森和他的高级军官们就必须出席了。” 【是的,你说的没错,黎曼鲁斯,庄森必须出席这个场合,而且是必须盛装出席,他也一定会出席它的:如果在我们抵达太阳系之后他还没有从他的房间中走出来,我就会去把他拖出来。】 “……” “好吧,我觉得,最起码在这个问题上,暗黑天使的任何人都是不会阻止你的:毕竟,我听说这座浮雕是你向帝皇争取来的?” 【随口一提罢了。】 “即使是随口一提,也是天大的恩情了,毕竟那位第一军团之主可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说到这里我倒是挺好奇,你为什么不为我的军团或者破晓者争取一座浮雕?” 【你想要浮雕?】 “当然不想:把我和我的崽子们的脑袋刻在墙上,让那群来来去去的凡人品头论足,一直到几万年之后?那可饶了我吧,光是想想会有无数凡人围绕在我的雕像面前,夸耀着那些连我自己都想不起来的丰功伟绩,我就头皮发麻。” 【我也是:如果我想要雕像的话,为什么不在阿瓦隆或者整个远东边疆树立我的雕像,而偏偏要在神圣泰拉呢?】 两位基因原体对视了一眼,随即就发出了不言而喻的笑声。 “从这一点来说,那些卡利班人还真是容易满足。” 【倒不如说,是我们几个太过于另类了。】 “几个?” 【且不说在那个战争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阿尔法兄弟,单单是我们的康拉德:我曾询问他要不要将他的雕像摆放在皇宫面前的阶梯上,而他则是一脸严肃的反问了我,他最近是不是惹我生气了,让我如此的报复他?】 “哈哈哈哈……” 黎曼鲁斯咧开了嘴,他笑的欢畅。 “我喜欢那小子:最起码我不是很讨厌他。” 【康拉德?告诉我你喜欢他身上的哪一点,黎曼鲁斯?】 “他把一切问题看的很透彻,而且把自己也看的很透彻,后者尤其可贵:虽然他想不明白很多问题的答案,但他知道不要强迫自己,单单是这一点,他就比我们不少兄弟还要强了。” 【这也许是另一种自暴自弃罢了,我的兄弟。】 “颓废未免不是一种幸福,有时候,过于追求那些自己注定得不到的东西,也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而且还会给身旁的其他人带来困扰:你说不是吗?” 【……】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并没有转过头,而是用一缕视线瞥向了黎曼鲁斯:果不其然,她看到了芬里斯人那笑眯眯的面孔,狼一样的视野隐匿在了金色的发丝之中。 【你想说什么,我的兄弟?】 “也没什么,只是我们刚才所讨论的那个话题,让我想起了某些事情:既然第一军团即将在神圣泰拉上得到属于自己的荣耀,甚至还能够破例进行一轮大规模的征兵,那么像这样的特殊待遇,会不会再次燃起我们的某位兄弟心中,那有关于战帅的火焰呢?” 【再次?】 【它熄灭过么?】 “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两场战争的伤亡足以让任何人熄灭更进一步的渴望了,摩根:庄森有些时候只是比较偏执,但他并非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 【他直到现在,都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的人缘很不错。】 “……” “我是说: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黎曼鲁斯眉头挑起,他有些后悔把话说的太满了。 “但是实话跟你说,摩根,你可别跟庄森透气:我真心觉得我们的卡利班兄弟,其实并不是很适合战帅这个职位,而且我也不觉得费鲁斯适合战帅这个职位。” 【为什么?】 “虽然费鲁斯和庄森在军事指挥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但是你我应该都很清楚,战帅这个职位比起所谓的指挥,更重要的其实在于沟通与协调这些方面。” “原体之中从来不缺乏才华横溢的军事家,我们的血亲在银河中上演着各种各样的军事奇迹:我们真正缺乏的,是能够将我们所有人联合在一起,并且调解兄弟之间的矛盾,协调军团之间的合作的一位中间人,这才是战帅这个职位应该担任起来的责任。” “在这一方面,你把庄森和费鲁斯绑在一块,再乘以十,都不如荷鲁斯的一根手指头,卡利班人我们就不用多说了,你可能不太了解费鲁斯,他可是一个连自己母星都不太想去协调的人物,让他去管理这些政治上的事物,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 “别看费鲁斯现在对于战帅这个职位有多么的上心,一旦他意识到这个职位是要干什么的,那他就铁定会放弃对于战帅的角逐。” “而庄森也许会认识到这一点之后,还头铁的选择竞争战帅,但他是绝对无法竞争过荷鲁斯的,毕竟如果让我凭借着良心,来选择一个合适于帝国的战帅的话,荷鲁斯的确比庄森适合太多了。” 【……庄森也不差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和荷鲁斯相处太久,摩根,你不了解他那个人,他实在是太完美了,太无懈可击了,即使帝皇钦定战帅只能由荷鲁斯担任,我想都不会有多少原体感到更多的不满。” “我甚至怀疑,帝皇就是想钦定荷鲁斯来当战帅。” “又或者,你去问庄森,他可能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如荷鲁斯。” 【即使是真的,我觉得庄森也是不会承认这一点:最起码在口头上不会承认。】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 【我不够了解庄森?】 【那还有谁能了解庄森?】 当他她出疑问的时候,蜘蛛女皇的口音甚至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上调,就仿佛是一位资深的学者被质疑了他所在领域的一个简单的真理一样,摩根的声音显现出了某种本能一般的讽刺与信心。 而面对这种膨胀的信心,原本只是随口反击一下的黎曼鲁斯,也只能在保持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不甘的点了点头。 “我想不出这个答案,也许你的确是最了解庄森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你是最了解他的,那你就应该清楚,他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担任战帅的职位。” 【……】 摩根歪了一下脑袋,她一侧的发丝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将青蓝色的瞳孔遮掩住,宛如春日中的柳絮遮掩住被微风拂过的冷潭一般。 【我听懂你的意思了,我的兄弟鲁斯:你反悔了?你不想投给庄森那一票了?】 “……” “这让你感到生气?” 鲁斯试探性的发问。 摩根则是摇了摇头。 【不,当然不,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坦白来说,如果你坚持不懈的支持庄森,投给他一票的话,我才会感觉,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了点儿问题。】 “也许有吧。” 狼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比起这个,我其实还是更好奇另一个问题:如果不投给庄森的话,考虑到你和费鲁斯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情,那么你是打算投给荷鲁斯?还是保持中立?】 “我不清楚,摩根。” “我尊敬荷鲁斯,我也把他视作我的好兄弟,但是因为某些你不知道的原因,我们两个之间注定不可能走的太近:原本,我就想在这个事情上保持中立,又或者是顺水人情支持一下荷鲁斯的。” “但是现在,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直接驳回庄森的情面,未免有些太过于冷酷,而继续支持他,又有点不符合我内心中的某些野性的哲学。” 【我一直以为,哲学在你心中所占据的比例很少呢。】 “的确很少,所以才更加值得去珍惜,不是吗?” 狼王豁达地笑着。 【好吧,我的兄弟,那么麻烦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出了什么样的办法?】 “简单来说,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就是。” 黎曼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中燃烧起了属于芬里斯的炽热火焰,这火焰直接投射在了摩根的身上,这让阿瓦隆之主有了些许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某个社恐的观众在观赏一场戏剧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被邀请了上台,要共同参与演出一般。 “摩根。” 【……嗯?】 “你有兴趣竞选战帅吗?” 【……】 【嗯?!】 摩根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狼王倒是看起来很镇定,甚至非常具有耐心。 “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参与到战帅的竞选中来,我很乐意把我手中的这一票投给你,而且我也很确定你至少会有两到三票的底子: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 【两到三票?】 “你不会以为康拉德是为了支持庄森而投给他吧?” “如果你想成为战帅的话,我觉得康拉德肯定不介意作为你的铁杆票仓,而另一方面,我听说基利曼、马格努斯以及佩图拉伯与你的关系都算不上差,这几个原体和荷鲁斯可是没有什么亲密关系的,也许你能够争取到他们也说不定。” 【……】 【你怎么知道这些?】 摩根的声音严肃了起来,而黎曼鲁斯则是咧起嘴,露出了野性无比的笑容。 “宪兵的本能,或者是帝皇的猎犬所需要具有的狗鼻子:随你怎么理解,摩根,我的这个提议是并不携带任何恶意的,你就全当是我的又一段疯话吧。” “告诉我,摩根。” “你想当战帅吗?” 【……】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就需要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也就是第二个提议了。” 【……说吧。】 “好吧,摩根……” “告诉我。” “你想管辖战帅吗?”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就像是猎犬需要项圈一样,就像是马匹需要缰绳一样,像战帅这种危险的职位,自然也需要他的监督者与宪兵。” “你有兴趣,或者说你有胆量和责任。” “成为【战帅的项圈】么?” (本章完) 第375章 泰拉(一) “据说我们的全父是花费了两百多年的时间,才在神圣泰拉上建立了属于他的霸权:这甚至比大远征持续到现在所花费的时间,还要漫长得多的多。” “而如果我们把条件限制的再苛刻一点,即要求双头鹰的旗帜能够覆盖到神圣泰拉的每一寸土地上的话,那么时间还要再长一点:直到大远征开始之后,在泰拉上都有诸如【猩红行者】之类的反抗者,甚至于第八军团的第一战,就是针对这群顽冥不灵的巫术暴君。” “我知道:他们完美的执行了战术命令,打得很漂亮,不是么。” 康拉德敲了敲自己身上那套午夜蓝的铠甲,因为那纤尘不染的光洁而感到了一丝愉悦,随即,他的目光便转移到了在他身旁的黎曼鲁斯身上:芬里斯人那团嘈杂的披风和乱糟糟的金色狂发,让诺斯特拉莫人感到了本能的不喜。 自己的血亲有点不爱干净:这可不是好文明。 而在另一边,太空野狼的基因原体则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兄弟眼中的异样,他还沉浸在那些古老的历史事件之中,斟酌着自己该如何评价那些不会被讲述的血腥。 “的确很漂亮,只是有点……” 狼王欲言又止,反而是康拉德在旁边很豁达地笑出了声。 “有点脏?” “……对,有点脏。” 狼王点了点头,笑容僵硬:把整个巢都的敌人都屠杀殆尽,再用用鲜血来涂抹墙壁,用人皮来点缀雕塑:这估计也算是一种肮脏的举动吧? 但即使是黎曼鲁斯也不得不承认,第八军团的这种恐惧战术在面对一些特定的对手时,具有着非凡的高效率:不同于那些发出异议的兄弟,狼王是非常理解帝皇留下第八军团的理由和必要性的。 而且那些巫术霸主或者说奴隶暴君们所作所为,也的确配得上这种悲惨的结局,更不用说,考虑到太空野狼军团在他们的基因原体回归之前的种种举动,狼王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来嘲讽第八军团。 毕竟,哪怕这群猩红之子们的作风再怎么糟糕,也没有糟糕到需要用专门的宪兵部队来维护秩序的地步:在黎曼鲁斯回归之前的阿斯塔特第六军团之中,用宪兵与枪决来保证那些疯狂的野狼不会无差别地屠杀,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想到这里,黎曼鲁斯也只能尴尬的搓了搓自己的面颊,他希望自己这位正在不断学习着历史与管理学的兄弟,没有学到太空野狼那段早期的历史:毕竟,处于某种坦荡的心态,黎曼鲁斯并没有特意去遮掩军团过去的劣迹斑斑。 做了事就要承认,别人怎么嘲笑是别人的事情,他们如何改变则是他们的事情:芬里斯狼王一向是秉持着这样的观念的,他相信他的兄弟之中那些真正高尚与聪明的存在,会理解他的想法的。 康拉德…… 姑且也算吧。 想到这里,来自于冰雪世界的基因原体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原本豪爽的嗓子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话题来继续这场谈话。 黎曼鲁斯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过分的干涩。 “这么说来,你倒是挺清楚你的军团以前的行事作风,康拉德。”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当然清楚:我正在复习有关于第八军团的战史与历史,还有帝国内部流传的有关于他们的一切文献记载:数量并不多,我都不知道是该为此而庆幸,还是该伤心。” 康拉德咧着嘴,倒是看不出来有多少伤心的情绪。 “等复习完后,我就会开始查阅他们的花名册:从那些连长和军团执政官开始,我会尝试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不过,我并不确定我到底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去尝试。” “每个人的名字啊……” 黎曼鲁斯缓慢的咀嚼着这几个简单的词汇,在他的瞳孔之中,划过了一丝对于康拉德的,真正的欣赏,随后,便又有着几次对于他自己的反思。 “反正,我是做不到这一点:但我听说圣吉列斯能够做到。” “摩根也可以。” 康拉德很肯定的回答。 “是么?” “啊,对……她的确可以。” 黎曼鲁斯先是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又释然:他清楚的记得在冉丹歼灭战之后,摩根的确在他面前复述过一名普通的战士的一切,不过在当时,黎曼鲁斯被另一些更重要的所困绕着,无心于此。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是那个摩根嘛,我们的姐妹对于她的子嗣们的溺爱,在整个帝国境内,也算是有名的了:即使是我麾下的那些太空野狼们,偶尔也会讨论那些破晓者被宠溺到了什么地步。” “……”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他总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遇到的很多人都觉得摩根是在溺爱破晓者? 明明他自己也已经在【曙光女神号】上生活了很多年了,可他却从不觉得他的姐姐在对待自己的子嗣的时候,有多么超出的地方。 或者说,摩根对待破晓者的方式,和对待他康拉德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嘛,只不过要更为柔和一点而已。 而已…… 康拉德也不觉得自己是被溺爱了:要知道,摩根揍他的时候,可利索了,她平日里训斥拉纳他们的时候,都要犹豫一下呢,揍他康拉德倒是从来都没有犹豫过。 “……” 再一次的,午夜幽魂眨了眨眼睛:在极为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决定了,还是不要把心中的这些疑惑显露出来为好。 “摩根当然可以做到,我的兄弟鲁斯:事实上,她在私下里还经常跟我炫耀这项能力来着,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在某些时刻,如果能够精准的叫出你的子嗣的名字,甚至比颁发给他一整座墙的勋章,都要更具感染力与影响力。” “如果是有很多人的公共场合的话,效果还会更好。” 狼王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恰到好处的一击可比盲无目的的乱打一通要来得更为致命,战斗如此,人际关系的处理也是亦然。” “……” 康拉德的眉头一挑:他无法想象像这样的话语,居然是从黎曼鲁斯的嘴中说出来的,旋即,一个几乎是毫无干连的,却又非常有趣的想法,从午夜幽魂的脑子里边儿蹦了出来,让他几乎想笑。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康拉德没有压抑住自己的肆意笑容,面对着芬里斯人的困惑。他只是一边低下脑袋,压抑着自己的笑声,一边断断续续的回答着。 “我只是在想,鲁斯,我以前总以为伱是最野蛮的一个,但是现在看来的话,你说在我们这四个人之中,最野蛮的会不会是庄森?” “……” 黎曼鲁斯咳嗽了一下。 “庄森……” “庄森也不是完全地不懂人情世故,如果他想的话,他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对他人释放善意,或者表达他那有些别致的兄弟之情:有些奇怪,但足够炽热。” 说到这里,芬里斯人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他勾起了嘴角,瞳孔之中划过一层淡然的回忆,名为杜兰的世界在他的心中浮现了。 “当然啦,我并不否认他的大多数时候还是挺混蛋的,那种所谓的兄弟之情,更多也是他那谁都捉摸不透的脑子里的灵光一闪,甚至是纯粹的意外事件。” “但话又说回来了,康拉德,有件事情我倒是挺奇怪的。” 狼王看向了自己的兄弟。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于庄森的敌意很大呢?” “这是我的错觉吗?” “当然不是。” 午夜幽魂摇着头,他惨白的笑容中,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我就是不喜欢他:说不上是讨厌或者憎恨,但是在我们这四个人之中,我对于庄森的观感是最差的那一个,如果时机允许,而且后果无伤大雅的话,我是绝对不介意让庄森的血压再高上那么一点的。” “……为什么?” “庄森招惹过你吗?” “那倒不是……” 午夜幽魂偏过了脑袋,将他的视野沉浸在了太阳系那空旷且冰冷的黑暗之中,在他的目光所照拂到的地方,一颗颗或是惨白或是深邃的世界从他的视野边缘划过,而那些围绕着世界边缘的雪色残片,则是足以用其身影遮蔽一座巢都的轨道空间站与舰队。 在康拉德的视野尽头,还有那么一小撮令人无法忽视的火光:那是名为太阳的恒星,而在太阳那极盛的光芒所反衬出来的阴影中,便存在着名为神圣泰拉的王座,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在太阳的影际之中,康拉德的叹息比星辰表面的弧光更寒冷。 “庄森虽然惹人生厌,但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仇怨,我不喜欢他的原因是,在之前的某个时间点里,我们两个人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庄森就像是一个更顽固的康拉德,而康拉德就像是一个更疯狂的庄森。” “……” 黎曼鲁斯只是沉默着,他没有插话,碧绿色的狼瞳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而康拉德在此时也没有在乎自己兄弟的反应,他只是继续用那种诗篇一般的沉重语气,在黑暗之中倾吐着自己的冷霜。 “但,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在之前,我们都是野兽,一头野兽无法嘲笑另一头野兽,反而会在彼此之间产生某种惺惺相惜的欢喜,但现在不一样了,最起码我自认为已经不再是一头野兽,我已经是一个疯子,而一个疯子,总归是要好过野兽一点的。” “所以,当我再次回头,看向庄森这头野兽的时候,我便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某种厌恶的心理:因为我会在他身上,清晰无误地看到曾经的我自己,看到了那个来自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 “你知道这种感觉么,鲁斯?” “……” “啊……当然知道。” 狼王咧嘴一笑,他的声音变得和康拉德一样:诗意、缓慢、苦涩且沉重,但却并不伤感,只有一种豁达之人的坦然。 “一个人最憎恨的,往往就是曾经的自己:曾经的愚蠢,曾经的茫然,曾经的固执,或者曾经的无能为力,曾经的懈怠与玩乐,都是现在的我们生恨的理由。” 黎曼鲁斯轻哼了一声。 “那么,既然你不喜欢他,你又为什么要在战帅这件事情上,支持庄森呢:难道真的如你所说,你只想看看荷鲁斯的表情?” “你信么?” “我当然不信:不说别的,你明明都没见过荷鲁斯。” “事实上我见过,我见过各种各样的荷鲁斯:但这不重要。” 康拉德摆了摆手。 “而且,战帅嘛,对我来说谁来干都一样:想必,应该也不会有哪位战帅睿智到想要用我的军团去做什么事情,毕竟他们一个个都是在乎颜面的人嘛,怎么可以没事瞎摸那副血手套呢~” 来自于午夜幽魂的阴阳怪气直接把黎曼鲁斯逗笑了。 “那你纯粹是跟着摩根咯?” “差不多吧,如果摩根自己想当战帅的话,我完全可以投给她:毕竟再怎么说,她最起码也要比庄森那家伙强吧?”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我亲爱的康拉德兄弟。” “……” “哈?!” —————— “当你第一眼看到神圣泰拉的时候,你肯定会怀疑,像这样的王座世界,真的配得上一个横跨寰宇的银河帝国吗?” “它是灰白色的,是黄褐色的,那是废墟与荒漠的颜色,是神圣泰拉的这几千年以来的主色,中间偶尔会夹杂一些扭曲作态的绿色,又或者是淅淅沥沥的金黄色:这两种颜色来自于那些粉饰太平的绿化区域,以及尚且没有被完全修筑好的喜马拉雅皇宫,那座皇宫已经被修筑了至少一个世纪,但直到下一个世纪走到末尾之前,它都不可能真正的问世。” “这就是神圣泰拉,一个土壤完全贫瘠,大气污染严重,几乎所有的资源都被榨干殆尽,几乎所有的山脉都被一一铲除,连最后一滴水蒸汽都已经被彻底蒸干了的肮脏地狱,它曾经是人类的辉煌母星,但早在几千年以前,它就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堕落与疯狂之中。” “大大小小的科技蛮族与奴隶暴君用他们的野蛮与恐怖将这个世界化作战场,而数之不尽的化学武器与热核武器的运用则是将人类的摇篮彻底沦为了一片荒土:像这样的混乱持续了至少八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即使帝皇的统治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但最起码在大远征结束之前,神圣泰拉都无法恢复到它昔日的荣光之中了。” “可即便如此,事情还是有着些许转机的:神圣泰拉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神圣】,就是因为它拥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即便其本身是活生生的地狱,即便你看向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肯定会充斥着失望与叹息,但紧接着,当你看向它第二眼的时候,你又会莫名的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它更适合作为人类的都城与摇篮了。” “它太合适了:尽管是如此的肮脏与不堪,古老与沉重,但它就是最合适的那个王座世界,就是我们所需要的那座故乡。” “这就是泰拉,一个真正的神奇的地方,当我们伫立在战舰与轨道平台之上,遥望着它灰蒙蒙的身躯之后,那么无论我们走的多远,无论我们身处银河哪一个角落,我们就都无法再忘记它的痕迹了。” “这就是神圣泰拉,神圣的王座世界。” “……” 黎曼鲁斯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这个鬼地方,给予我的感受:你觉得呢,康拉德?” “……” 康拉德则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说的对。” “……” 然后,两位基因原体便同时叹了口气,保持着古怪的沉默,沉寂于泰拉的灰暗之中:直到另两位基因原体的脚步声,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姗姗来迟。 —————— 直到搭载有四位基因原体的舰队已经快要逼近神圣泰拉的近地轨道的时候,摩根才终于完成了她手头上的任务:将庄森从那个该死的房间中拖出来,并且把这头邋里邋遢的狮子好好的收拾一下。 这其中的万般艰难险阻,自不用一一叙说,总之,在庄森的非暴力不合作以及暗黑天使们极为积极的来回帮忙之后,当卡利班人出现在他的兄弟们眼前的时候,无论是黎曼鲁斯还是康拉德,都由衷的为摩根的工作结果发出了一声感慨。 “精气神儿不错呀,兄弟。” 芬里斯人笑着。 “……” 而狮王只是沉默。 这位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如今从头到脚都覆盖着黑甲,其上雕刻着红金与白银,化作了暗黑天使的剑与翼,而在他的肩甲上,则是刻着一只巨大的狮头,其鬃毛上排列着一整串的红宝石扣环,伴随着庄森的前进而发出清脆声响。 狮王脖颈旁的白色披肩边缘镶嵌着黑毛,反衬着他绿色的双眼盈盈发光,而一只雅致的铁环则将他那浅色的齐肩长发束于脑后,隐没在了披肩之中,同样隐没在披肩中的还有一把礼仪式佩剑,仅仅露出了镶嵌着红宝石的剑柄。 而在狮王的旁边,摩根要比她的兄弟领先半个身位左右,这位阿瓦隆之主并没有穿的多么正式,她没有披挂上那副由帝皇的工匠所打造的,每位基因原体标配的原体型动力甲,而是披挂着一副由她亲手打造的女式礼仪性盔甲,这副盔甲没有常规动力甲的臃肿,可以显示出她曼妙的身姿。 此外,蜘蛛女皇非常罕见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外表,她原本的苍白且干涩的嘴唇,如今看起来有了几分湿润,呈淡红色,而在面颊与眉毛之间,也隐约有着几分画了淡妆的痕迹,有着浅色的眼影,基因原体将自己的长发盘了起来,露出了鲜明的耳郭与雪白的脖颈,她头戴着一顶算不上是多么僭越的小王冠,那是由白银、珐琅与珍珠,还有十三颗硕大的蓝宝石所打造的艺术品,是由基利曼送给摩根的贵重礼物之一,宝石的颜色与蜘蛛女皇的瞳孔相得益彰。 而在王冠之下,则是一副刚刚好的披肩,一整块儿配得上基因原体身材的雪狐皮,是庄森当初在卡利班上的战利品之一,子弹精准的从雪狐的两颗瞳孔之间穿过,没有伤及半分的皮毛,而在这披肩的旁边,蜘蛛女皇的左手紧握着由紫水晶、各式宝石与上千颗玫瑰式切割钻石所打造的宝石权杖,这是阿瓦隆的古物,也是他们对于自己伟大女王的郑重贡品,在权杖的顶端则是有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 “你是怎么在收拾庄森的同时还能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围绕着自己的兄弟缓慢地转了几圈,康拉德夸张无比的啧啧称奇着,直到他感受到了来自于卡利班的威胁目光之后,才一溜烟的窜到了摩根这一边,遮掩住了庄森视线的同时,靠在摩根的耳边,低声的询问着他的困惑。 【秘密。】 阿瓦隆之主没好气地回答着她的兄弟,看起来这句询问让她想起了刚才某些不好的回忆,接着,摩根转过身来,反手握住了康拉德的下巴,先是左右摇摆了一下,打量着他的面颊与脖子,随后又用目光仔细地将午夜幽魂的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算不错,没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一边说着,摩根伸出手指,夹住了一颗被吹落到康拉德黑色长发之间的灰尘,顺着发际,将它洒落到了地上,随后顺势用手背在康德的面颊上拍了拍。 【下次记得在你的脸上拍点保湿的东西,你的面颊干燥的就像我儿子们的赞美诗,还有脖子下面也要好好地洗干净。】 【不过总的来说,不错。】 “那是……我可比庄森什么的让人省心多了。” “……” 卡利班人眯起了眼睛,他站在摩根身后,迎着康拉德那挑衅的目光,本能的将手指伸向了一侧的剑柄,随后才发觉到,在他腰间的只是一把礼仪式的佩剑。 “……啧。” 当【纳吉尔法号】以最高级的优先度,通过了泰拉近地轨道的防御网络,将基因原体们送入直通神圣泰拉地面的空港的时候,庄森的心情并不美妙。 康拉德的心情则是非常美妙。 【……】 摩根对这一切也许清楚,又也许不清楚,但她懒得管了:有那个时间不如帮康拉德理理头发,庄森什么的,反正已经打理好了。 至于黎曼鲁斯…… “……” “……” “噗呲!” 黎曼鲁斯站在了一旁,他看得很乐。 【……】 这个乐声吸引了摩根。 【别笑了黎曼鲁斯,过来,让我看看你打扮的怎么样。】 “……” 黎曼鲁斯笑不出来了。 于是,轮到庄森和康拉德,或隐晦或张扬的,开始了嘲笑:刚才的对立在眨眼之间烟消云散,围观某位悲惨的芬里斯狼王,成为了他们共同的团结点。 …… 也许,这就是兄弟情谊吧。 (本章完) 第376章 泰拉(二) 将一座伟大的城市建立在这个地方,无疑是荒唐可笑的。 在这里,能够供人呼吸的氧气比虚空中的良心还要稀少,而高海拔所带来的低气压,更是如同一副沉重的盔甲一般,蛮横的堆砌在了每位行人瘦弱的肩头。 除此之外,还有终日肆虐的冷酷寒风、毒辣渗人的紫外线、来去无影的雷暴以及昼夜之间那足以致命的巨大温差:可以说,如果不是山巅的气候稳定处理器和山根的核能发电站无时无刻不在全力运转的话,这座新兴不足百年的荣耀都市早就被打回它原本的样貌了。 肃杀的山巅、裸露的岩石、寂静的荒墟、永恒的废土,这才是名为【喜马拉雅】的区域,在过去数千年中的真相:直到帝皇的旗帜从它的群峰之中升起。 以这座无人占领的废墟作为自己的起点,帝皇只用了几代人的时间就统一了整个神圣泰拉,让人类的故乡再次团聚成了一股力量,从数千人的微型聚落到亿万人的大帝国,泰拉人最终学会了用仰望、狂热与盲从,来对待这位自封的【人类之主】。 而当帝皇完成了他最开始的事业之后,他便再次回到了喜马拉雅的群山之中,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将这里设立为了他的新帝国的王座所在,同时还规划了那些最初的穹顶与尖塔:只有极少数的勇敢者敢于揣摩这位无所不能之人选择在这里统治他的国度的原因,而更多的人则是已经学会了绝对的服从。 于是,一座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宫殿,便以整个青藏高原为它的地基,搭建了起来,直到几十年后,大远征的浪潮已经席卷了整个银河系,这个庞然大物却依旧是方兴未艾的:它的内宫区域已经修建完成了大半,而外宫区域却还在吞噬着不计其数的工人和建材,向着整个北半球伸展着自己的爪牙。 “比起一座宫殿,它更像是一座巢都,一座巨大的蜂巢城市,有些人是这么形容他的:一个无穷无尽的,由禁忌科技和深入泰拉内部的地下通道组成的黑色蜂巢。” 【那么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区域又是什么?蜂巢外部的枝杈?】 “你是说我们脚下的这座狮门空港?哦!它的作用可多了去了。” 黎曼鲁斯咧着嘴,他抚摸着面前那厚重的玻璃,就仿佛能够隔着这层玻璃,抚摸到更远处的那层灰蒙蒙的苍穹一样。 “这座狮门空港,还有它那几个位于我们视野远方的表兄弟,可是肩负了很多种不同的角色的:具体来说,要视外界的情况而定。” “有好有坏?” 康拉德插了一句嘴,他此时正蹲在玻璃墙的面前,苍白的脸庞紧紧的贴着这些二氧化硅与多种氧化物的结合体,时不时还要哈上一口气,再用手背抹净,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点:毫无疑问,这种站在数千米高的半空之中,遥望下方,将无数高楼琼宇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比作指尖沙粒的感觉,令某位成了精的飞行哺乳类生物颇为着迷。 “当然有好有坏。” 一边说着,芬里斯人挑起了眉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在看到康拉德那圆润的脑壳就在自己的爪下来回摆动的时候,黎曼鲁斯努着嘴,沉默了两秒,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只见芬里斯的狼王伸出了他的魔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康拉德的头顶,很是揉搓了几下,直到那头柔顺的长发变得有些乱糟糟的,而午夜幽魂则是有些烦闷的拍打着兄弟的手掌,但反抗却并不是十分的激烈。 直到康拉德那头原本柔顺的黑发已经在黎曼鲁斯的胡闹下,变得有些不成样子的时候,某位因此而面色略微发黑的银发女士,才用她的冰冷目光震慑住了依旧在嬉皮笑脸的狼王,并俯下身来,重新打理康拉德的头发。 而在摩根的身边,则是某个心虚地将视线转移到一旁,轻声的哼着冰雪世界的粗腔烂调,以当作无事发生的芬里斯之主。 “……” 在所有人的正后方,庄森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卡利班人虽然并没有出言呵斥这一切,但是在他的内心之中还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 果然,和他庄森相比,他的这些兄弟都实在是太幼稚了:一个两个都,一点儿都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得如何保持身为帝皇子嗣、身为基因原体的威严和形象。 当然了,没人发现狮王心中的腹诽,也没人在意:当摩根俯下身来,梳理者午夜幽魂那头已经被抓成绺了的黑发的时候,康拉德干脆坐在了地上,听着黎曼鲁斯继续讲解着有关于空港的事情。 “所谓空港这种东西啊,本质上就是泰拉与外界的通道:在眼下这个时候,它们是泰拉皇宫能够不断扩建的输血管,在以后,它们则是皇宫和我们脚下这座庞大都市能够继续运转下去的生命线。” “不过……” 黎曼鲁斯的话风突然一转,整个房间都变得有些寒冷了起来。 “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的话,在那些更危险的时候,在那些我们于银河之中失利,导致敌军已经大兵压境的时候,狮门空港也会成为某种为敌军所利用的山中小径,到那时,它就会成为双方流血牺牲的交通要害。” “山中小径……” 午夜幽魂咀嚼着这个词。 “是啊,山中小径:能够打到神圣泰拉的敌人,必然是拥有着庞大的虚空舰队的存在,否则,他们肯定无法突破太阳系外侧那些层层叠加的火力网与防御手段,而当战争在神圣泰拉上展开时,就一定意味着我们已经失去了制宇权,只能在地面上进行最后的鏖战了。” “所以,以此为依据来继续分析的话:如果地面战场陷入了焦灼之中,那种这种直接连通着近地轨道的太空电梯,则一定会成为掌握着制空权的进攻方用来发动奇袭,或者驻屯攻城兵团的重镇,尤其是狮门空港距离皇宫如此之近,它的重要性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当芬里斯人摊开了一只手,看向那些位于苍穹之上的轨道防御平台以及远方的泰拉皇宫,与康拉德讲述着这些军事理论的时候,他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便自然而然的褪去了,只留下了让人肃然起敬的冰冷与严肃。 此刻,黎曼鲁斯身披的仿佛已经不再是粗犷的铠甲和腥味的狼毛披肩,而是一套笔挺当军装,在那碧绿色的瞳孔之中闪烁的,也不再是野蛮人之王的狂放,而是身为百战名将的冷酷与理性。 就仿佛这个人,这个一本正经的将军,才是真正的黎曼鲁斯。 “所以,如果神圣泰拉被某些强大的敌人直接攻击的话……” “不会有那种情况的!黎曼!” 在芬里斯人的身后,庄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过分的压抑,他似乎已经忍耐一段时间了:或者说,能够站在这里,安静地聆听完黎曼鲁斯那有关于【泰拉被进攻】的亵渎之言,以庄森的性格来说,完全称得上是充满着兄弟情谊的举动了。 所以,当卡利班人再也忍耐不住了,选择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自然没有丝毫的停顿,语气也没有丝毫的留情。 黎曼鲁斯自然能听出来,他摊着手,并不生气。 “庄森,我只是举个例子。” “没有例子,也没有假如: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不会有任何一个敌人能够踏上神圣泰拉,能够走到皇宫之前的土地,能够用他们的兵锋来亵渎帝皇的王座。” 庄森依旧紧握着那把用红宝石来镶嵌的礼仪式配剑,就仿佛那真的是一把能够消铁如泥,涤灭银河的神兵利刃一般,他清冷的目光扫过了自己面前的三位兄弟,瞳孔中有着几丝诡异的,对于自己的血亲兄弟的坦诚与认可。 “你们也一样,在我们和我们军团的鲜血流干之前,任何一个敌人都是绝对不可能登上神圣泰拉的土地的:如果像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就是对于我们所有人终生的耻辱,即使用尽了无穷无尽的牺牲与死亡,也无法将其抹除。” 狮王的话语同他的目光一起从虚空中划过,当它落地的时候,却转变为了一抹轻松的,渴望与自己认可的兄弟们稍稍缓和的微笑。 “我相信,我们都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不是吗?” “……” 回答微笑的狮王的,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伴随着房门外那些阿斯塔特和凡人的低沉交谈,随后便是绽放在了几位基因原体的脸庞之上的,那变幻莫名的表情。 黎曼鲁斯咧着嘴,拍着庄森的肩膀,口吐着应和的话语;而康拉德则是有些奇异的看着自己的金发兄长,就像是在看着一尊诡异的石像鬼;至于摩根,则是根本连头都没抬,只是抓紧时间,继续低头整理着午夜幽魂的乱发。 一时之间,在卡利班雄狮的耳边,就只剩下了康拉德与黎曼鲁斯的窃窃私语:声音【小】到了正好能让庄森听见的那种地步。 “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奇怪了?” “谁又知道呢,庄森一直都是这样的,没人懂他。” “……” “啧。” 卡利班人眯起了眼睛,他握紧了腰间的利刃,在感慨着这为什么只是一把礼仪性佩剑的同时,默默地把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与自己的血亲兄弟换位思考一下】的想法碾成了碎屑。 一种诡异的低气压开始在雄狮的身边围绕,直到阿瓦隆之主终于打理好了午夜幽魂的头发,抬起头来,扫视了一眼她的兄弟们,感受着黎曼鲁斯和康拉德不断向她乱眨的眼神,又顺着他们的指引和求救的方向,瞅了一眼那团卡利班阴雨云,无声的叹了口气。 站直、迈步、走到某个沉闷的卡利班人身边,先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踮起了脚尖,才能在他耳边低语着。 【放心吧:没有人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包括我。】 “……” “我当然知道。” 卡利班人轻哼了一声,那些原本沉重的低气压便烟消云散了。 【……】 摩根勾了勾嘴角,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在了庄森的身旁,两臂交叉,盘起的发丝扫过了卡利班人点缀着咆哮狮头的肩甲,而有些困惑的眼神则是集中在了庄森那僵硬的动作上:自从他们抵达了泰拉的轨道以后,庄森便始终是一手扶剑,一手垂在腰际,他一路上几乎都是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态。 【庄森,你似乎有些过分的严肃了,兄弟。】 庄森不置可否。 “着陆之后,我和我的骑士长们就会前往永恒之门的尽头,出席雕像落成的仪式,这是一个严肃的过程,摩根,从我登上泰拉的领空的那一刻起,我就必须以参加这场仪式的礼仪来要求我自己。”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与庄森保持着同一个身位,伫立着,两位基因原体就那么沉默着,目睹着他们眼前的康拉德与黎曼鲁斯半是交谈、半是打闹的度过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在看到了摩根前去安抚低气压的庄森之后,这两位不知何时已经混的很熟的帝皇子嗣,便再一次聚在了一起窃窃私语着,并很快陷入了一种并不严肃的搏斗之中。 【我还从来没有注意过,黎曼鲁斯和康拉德之间的关系,居然已经这么好了?】 “臭味相投罢了。” 狮王轻哼一声。 “更何况,两个基因原体在公共场合里居然如此胡闹,实在是有失体统,这里可是神圣泰拉,我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帝皇的威严,而帝皇的威严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这里没有外人,庄森,只有我们四个。】 “那也不行。” 【……】 【那么,伱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们两个呢?】 摩根微笑着,她眉角弯弯,看起来就仿佛已经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面前的美好画面,但是她的注意力,却是始终保持在庄森这边。 “……” 卡利班人先是沉默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真的很想迈步上前,去阻止眼前的这一切,但是在又一阵深思熟虑之后,庄森也只是冷着脸,然后摇了摇头。 “随他们去闹吧,反正这两个家伙总会惹出事端来的,尤其是黎曼鲁斯,他是闲不下来的:不让他干这个,他就会找别的事情。” “更何况,他们也不听我的,我如果阻止的话,只会和他们两个打起来,还有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声音,到那时,帝皇的颜面可是真的就会受到损害了。” 【……】 【那就让他们这么闹着?】 “……” “我随意,随你怎么办。” 庄森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了依旧笑眯眯的摩根,沉默的观赏着他们面前两位基因原体的大脑,这种沉默安静且宝贵,持续了谁都想要去珍惜的一段时间。 有那么一瞬间,当太阳的一缕光芒勉强撕破了泰拉穹顶那万年不散的阴云,投射到了这高居于半空中的房间的时候,无论是在笑谈中胡闹的黎曼鲁斯和康拉德,亦或是站在他们身后,微笑着观赏这一切的摩根,还是站在另一边,虽然板着自己的面容,不苟言笑,却也并没有远离的庄森:当他们四人被阳光所照拂的时候,他们的影子便在身后的墙壁上行走着,不断地发生着无声的改变。 先是错落有致了两个庞大且团结的阴影,随后,站的较远的狼王与午夜幽魂的影子,也缓缓的投射到了墙上,逐渐变得强壮,与原本的两个并肩而立:直到他们彻底地团结在了一切,就宛如一团选择遮掩了自己光芒的太阳,是如此的团结一致,不可分割。 【……】 【着陆后,你和你的子嗣要去永恒之门吗?】 “是的。” 【那鲁斯呢?】 “他也一起跟我去永恒之门,不过他不会在那里停留太久,因为还有着一队禁军在那里等着他,他们会将他指引到泰拉皇宫地下的某个私密空间之中:你知道的,黎曼和他的人在押运着【那个东西】。” 【……】 【帝皇最终还是选择将他关押起来,而不是彻底消灭。】 “我们无权议论帝皇的命令。” 庄森依旧紧闭着双眼,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那么你呢,摩根,你和康拉德在降落之后,要去哪里?” 【我倒是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我会先去监督一下征兵活动的开展情况,然后,如果时间还算充裕的话,我也许会去参加你们的落成典礼。】 “带着康拉德?” 【你不欢迎他吗?】 “……” “我的确不想让那小子出现在这种场合里,但如果他真的来参与的话,我会在我的身边给他留一个位置的,毕竟他也是冉丹战争的功臣之一:别给我惹事就行。” 【我会看着他的。】 “……” “至于你,摩根,你必须来参加这场典礼。” 庄森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在那双来自于卡利班的翡翠色瞳孔之中,闪烁着任谁都能看出来的认真与专注。 庄森很少这么认真,他就像是讲述一条真理,讲述他对于帝皇的忠诚一样。 “你必须来:我不会让典礼立刻开始的,我会让他们等着你。” 【……】 【你的子嗣……】 “他们会支持我的想法的,没有人会反对,即使是阿斯特兰:我向他们询问过这件事情,每名骑士长对于你是否会出席这次典礼,都表现的非常关心。” 【……】 【这毕竟是你们第一军团的事情,庄森。】 “你错了摩根: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你们】,只有【我们】。” 庄森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之中燃烧着火焰。 “这是属于第一军团的勋章,属于第一军团全体,那么摩根就必须在其中,那么摩根就必须在场:没有你的第一军团是不完整的,没有你的第一军团,无法以纯粹的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泰拉的土地上。” “你是第一军的一部分。” “从前如此,以后亦然。” —————— “你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至关重要。” “……” “你对我,也很重要。” “……” “至关重要。” —————— “……” “他们到了么?” 人类帝国的摄政孤独地坐在议会大厅之中,在他的面前,便是那张巨大的原型辩论桌,直径近乎九米,足以轻松的容纳下一整个用嘈杂、利益、妥协、智慧和勾心斗角来统治全银河的战争议会,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组织:一切的一切都以人类之主的要求为准。 就连玛卡多也无权改变更多的的事情:在这座象征着人类帝国最高权力的议会大厅之中,唯一能够被掌印者随意改变的,就是让哪个副手伫立在他的身后,抄录他和其他的议员们的会议进程。 而现在,照例有一个低头沉默寡言的助手,就站在他的身后,紧握着记录板和笔,等待着来自于马卡多口中的任何一个词语,今天的这个助手有些高大,而且格外的沉默寡言,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显得微不可闻。 但当马卡多发问的时候,副手还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用他那平庸到几乎没有任何特点的声音,冷静地回答着掌印者的问题。 “庄森、摩根、黎曼鲁斯与康拉德四位原体阁下,正在搭乘着狮门空港的太空电梯,前往皇宫前的永恒之门,届时会有一支百人的,由禁军和皇宫侍者所组成的队伍去迎接他们,而其余的迎接活动也全部准备就绪了。 “嗯……” 玛卡多点了点头,从鼻腔中呼出了沉重的哼声。 “那另两个原体呢?” “那两个先一步到达的,此时又在哪个地方?” “两位原体阁下此时正在皇宫的内部区域活动,他们正在参观那个用来摆设当初圣吉列斯阁下第一次返回神圣泰拉的时候,所带回来的那些源自于巴尔的水晶艺术品的房间,而且在短时间内,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无妨:他们终究是要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的。” 掌印者伸出了一只手,伴随着他的叹息而抚摸着额头,缓慢的揉搓着,这位帝国摄政的手指,与任何一位平凡的老人都没有更多的差别:纤长瘦弱,骨节分明,细密的血管依附在皮肤之下,散发着一种深邃的绿色。 在叹息之后,掌印者那短暂茫然的视线,便再次回归到冷静与理性之中,他环视着这座在此时显得空荡荡的房间:先是着那张巨大的会议圆桌,然后是那中央讲台上装饰精致的请愿讲坛,随后便是在房间边角,那些被用来安置低级高官们的座椅,也许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但是那些最重要的指令却需要他们去亲耳聆听,才能更好的执行或向下传达。 没人在意是否会有泄密之类的事情发生:能够进入这座至高殿堂的人物,哪怕只是单纯的站在墙角处服侍的那些侍者,也都是这个银河中脑子最灵活的聪明人,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据说,这间宽阔的大殿足以摆放下整整四个全副武装的阿斯塔特连队,而自从大远征开始以来,玛卡多便将自己全部时光中的起码九成花费在了这座大殿之中:没有人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获得的帝国摄政这个职位的,似乎自从帝皇在喜马拉雅山的群山之中,宣布了他的霸业的那一刻开始,玛卡多就已经是帝皇在帝国政坛上的影子了。 有人厌恶他,有人敬畏他,有人崇拜他,有人追随他,但是唯独没有人敢于忽略掌印者的声音:即使是那些在星辰之间追猎着伟业与传说的基因原体们,也必须侧耳聆听着马卡多的低语,因为那可能是他们与帝皇之间最近的联系。 而像这样的恩宠,自然会引来无数的嫉妒与敌视,那些强大的帝皇子嗣们则是这种敌视最大的散播者:他们中的不少人不仅将自己视为帝皇的将军,更是将帝皇视为他们的父亲,而马卡多在他们眼里便是一个用妖言蛊惑帝皇,蛮横的插入他们父子关系之间的外人,或者说是小人。 没有人会喜欢小人:就像没人会真正的喜欢弄臣一样,而弄成恰恰是马卡多在帝国之中的角色,也是他在帝皇掌中的身份,每当一个个疲惫至极的夜晚,会议推进到无关紧要之时,掌印者就会在虚无的幻想中,想起这个词。 弄臣:他就是弄臣。 “……” 但现在,还不是他能够随意的散发自己想象力的时候。 毕竟现在的情况,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复杂一点:时隔多年,终于又有帝皇的子嗣,在神圣泰拉上活动了,而且一次就是六个。 这些超人般的伟大生命往往缺少与他们力量相匹配的理性以及智慧,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掌印者感到一阵头疼了,更不用说如今是一口气来了整整六个。 六个基因原体:足以拆掉他脚下的皇宫了。 …… 不,还不止六个。 玛卡多眨了眨眼睛,他的气息向后窜去,敲打着那个在他身后沉默寡言的记叙者。 “你不在银河中活动,回到神圣泰拉来做什么?” “……” “也许只是想念我的养育者,回来看一看,还是可以的吧……” “老师。” 伴随着一声轻笑的反问,记叙者,或者说是阿尔法瑞斯,摘下了自己的兜帽,朝着玛卡多浅浅的行了一礼,而掌印者则是保持着冷眼旁观,对于这个他所教授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玛卡多知道,即使是他,也绝对不能相信阿尔法瑞斯所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以及所做的任何一个动作。 九头蛇会欺骗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 掌印者转过头,抚摸着圆桌。 “你去阿瓦隆看过了?” “是的,在去解决冉丹和我那麻烦的兄弟之前,我专程去了一趟摩根治下的国度:我必须向老师你承认,那称得上是一片乐土,大体来说是帝皇所渴望的未来的模样,在治理国家的方面,我的这位姐妹强于我的绝大多数兄弟。” “比起基利曼如何?” “……” 九头蛇沉默了一下,然后就摇了摇头。 “不如。” “虽然我很讨厌基利曼,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在治理国家或者统领整个星区这一领域上,没有比基利曼更优秀的人选,摩根在这方面的能力也许胜过其他原体,但是比起基利曼,她还是要弱上一些。” “基利曼在治理一个世界,或者将数百个星球团聚为一体这一领域上是无人能敌的,而摩根比他强的地方,在于一些更高端的领域:在超出了五百世界、远东边疆这些概念之后,以一个更为宏大的视角来调度这些庞大的力量,这才是摩根更为擅长的事情。” “她在冉丹战争和之后那场战争中的表现,都是清晰无误的表明了这一点:我的这位姐妹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玩转了数个军团的后勤体系管理,不仅将这些物资管理的整整有条,还能同时兼顾整个庞大的舰队,提前抹平各个军团和舰队之间的可能矛盾。” 在她的宏观调度之下,整个远征军甚至没有发生一起大规模的内部摩擦或者内耗:直到我接受了部分的相关工作后,我才发现要做到这一点,是多么的困难。” “她天生就善于把握人心:帝皇无疑是把这份力量赠与了她。” “……” 玛卡多点了点头,他走到了圆桌的边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对摩根的评价很高?” “我对我的很多兄弟,评价都不低,玛卡多阁下。” “……” 掌印者甩给了九头蛇领主一个冰冷的眼神。 “在你之前给我的说法中,你认为荷鲁斯被帝皇宠坏了,而莱恩是个自大狂,基利曼让人很讨厌,多恩则是格外让人厌恶,其他的兄弟在你这里也没得到多少正面的评价与称赞:你倒是对于佩图拉博的评价,还挺高的。” “谁又知道呢。” 九头蛇摊着手。 “而且,人都是会变的,玛卡多阁下,我的兄弟们也是如此:就比如说庄森吧,比起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现在的庄森给我一种明显不同的感觉。” “……” “是好是坏?” “大体来说,还算是好的吧。” “那就行。” 玛卡多点了点头,他就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一样,将杯中的清水一点点饮尽。 “在帝皇的预期中,庄森虽然并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个,但是只要能留下他,任何的尝试和努力都是值得去做的:即使不为了庄森,为了暗黑天使,也要这么做。” “我理解这一点。” 阿尔法瑞斯点了点头。 “暗黑天使值得我们这么做: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又一次的。” 玛卡多不置可否。 “那么,让我们接着聊聊远东边疆吧:那里给你的感觉如何?” “就像是一个缩小的帝国,不过更理性,更冷静,也更健康。” 阿尔法瑞斯的声音低沉,他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从任何角度来说,远东边疆都是很难让人挑出问题来,摩根的智力虽然不如基利曼那般精细,但是也有她自己独到的智慧,不过在这点上,唯一的问题就是,摩根的治理方法可能只适用于远东边疆。” “怎么说?” “很简单,根据我的观察,摩根的国度之所以繁荣,很大原因是因为摩根将自己的注意力局限在了远东边疆的上百个核心世界之中,她的很多政策和治理手段之所以能够完好的实施,也都是得益于远东边疆那并不超标的体量,如果是放眼整个帝国的话,那么其中的不少政策和手段,都是难以实施的。” 掌印者点了点头,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惊讶。 “意料之内,不是么,五百世界也是同样如此:如果将基利曼放在我的位置上,他能做到的也只有是勉力支撑而已,毕竟,当数量积累到了一定的界限值的时候,它就能让一切的推动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完这段话语,掌印者就陷入了深思,他沉默地目睹的杯中仅剩的那些清水,缓慢地盘绕着自己的酒杯,直到那些清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你觉得对于远东边疆,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军镇。” 阿尔法瑞斯没有丝毫的犹豫。 “军镇?” “是的,军镇:摩根治下的阿瓦隆看起来强盛无比,但是你如果仔细观察它的四周的话,就会发现问题所在,那太危险了,阿瓦隆的位置着实算不上是太好。” “在远东边疆的北部,是凶险万分的食尸鬼群星,东方则是域外黑暗和银河之外随时都有可能前来的敌人,南方的达摩克里斯星系之外蕴含着我们所不知道的诡异,而至于西面的大漩涡区域,虽然已经是帝国的囊中之物了,但是那里的混乱和海盗猖獗现象,却始终都没有得到过根除。” “而阿瓦隆,就是处于这片四战之地的核心区域,它的大军随时随地都能应对上述的任何一种致命的威胁,为帝国拖住在远东的大量敌人,但它本身无疑也在遭受着这些强敌随时的侵略与骚扰行动。” “所以,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拥有着一个根本上的不同:它们两个虽然都在处于远东星域的边际,距离泰拉异常遥远,处于基本不可直接管理的距离之王,且拥有着庞大的体量和繁盛的国力,但是如此之外,它们的定位却截然相反。” “五百世界只是一团缩在了角落中的肥沃土壤,它的敌人虽然也很强大,但并不致命,而远东边疆则是坐镇在一大堆危险的炸药之上的冷却器,它在任何一个方向上的崩盘都会导致帝国的总体安全受到不小的威胁。” “就拿其中影响最小的大漩涡区域来举例吧:如果远东边疆能够成功的镇压大漩涡区域的话,那么神圣泰拉所在的太阳星域,就能够和远东边疆以及五百世界形成一个巨大的杠杆,以这个杠杆为基础,人类帝国对于整个银河系的统治,就会得到一个异常坚固的后盾。” “反之,如果远东边疆势颓,那么一个混乱的大漩涡区域,一个混乱的银河之心,能够把整个帝国的交通系统搅的一团乱麻,让太阳星域和远东星域之间的联系,变得困难重重。” “所以,对于神圣泰拉来说,阿瓦隆能够保持稳定,就是它所能做出的最大贡献了,一个稳定的阿瓦隆就能够为神圣泰拉节省至少五个阿斯塔特军团的兵力。” “五个?” 玛卡多皱起眉。 “甚至更多。” 阿尔法瑞斯则是点了点头。 “这句话并不夸张,老师。” “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如果远东边疆自身没有问题的话,那么神圣泰拉最好就不要对其中的任何事情指手划脚:既然一个安稳的阿瓦隆能够让帝国至少五分之一的国土保持安全与稳定,那么有必要的话,泰拉甚至要给予它一定的援助来保证这一点能够继续下去。” “……” “呵……” 掌印者耐心的听完了阿尔法瑞斯的建议,然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意,他举杯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便摇了摇头,用一种宛如叹息的语气,朝着阿尔法瑞斯说道。 “援助?” “我自己还在为一大笔物资的事情发愁呢,托你父亲的福,我还在想要不要和你的姐妹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远东边疆设立一笔特别的税款,并尝试性的将其推广到五百世界中去。” 阿尔法瑞斯点了点头。 “可能性很低:摩根比你想象的还要狡猾,如果允许的话,她甚至会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和她作为对手是一种不幸,和她作为言语上的对手,则是一项噩耗。” “……” “你以为我想吗?” 玛卡多垂下了眉眼,他的口齿中吐出了细碎的话语,似乎在咒骂着某个金黄色的甩手掌柜,并为接下来的一些【酷刑】而发愁。 “但我还不需要考虑这个,先想想那两个基因原体的事情吧,他们中的一位可是要暴躁的多:你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吗?” “大概能猜到:是为了我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兄弟?” “对啊……” 掌印者的手指轻轻的抚过水杯上的纹路。 “所以说呀,我当时就跟帝皇建议过,让他多造几个女儿。” “……” “……” “我记得这只是你的戏言?” “……” “……” “是戏言么,老师?” “……” “当然……就是一句戏言了。” (本章完) 幕间:一张照片 早在人类之主为了他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宏伟宫殿群落,亲手打下了第一块地基,立下了最初的构建设想时,他便亲自嘱咐了当时的工程总管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说,在皇宫的正前方,在帝国的权力之巅与凡俗世间的交界之处,要修建一条直通向帝国皇宫圣域内部的宽阔通道,它要有一英里长,要宽阔到能够令庞大的神之机械于此漫步,要神圣到足以用来摆放那些值得被缅怀的英雄人物。 人类之主如此下令,于是他就得到了满足:这条帝皇所钦定的通道是整个泰拉皇宫最早被建成的区域之一,早在王座厅和霸权之塔落成之前,这条通道便已经投入到了忙碌的使用之中,而帝国的君王则是亲自赋予了这条英雄之路一个注定传奇的名字。 永恒之门。 它链接着帝皇的黄金王座与祂所统治的子民;它链接着帝皇的禁军卫队与帕拉丁军团、路西法黑卫以及卡坦达精锐部队这些泰拉凡人禁卫军的守备区域;它链接着这个帝国最神圣的至高殿堂与最平凡的嘈杂城区,链接着神与人、传奇与平庸、英雄与懦夫的国度。 而在这两个国度之间,则是无数美轮美奂、栩栩如生的雕塑、壁画、浮刻、以及坚毅的面庞:只有那些最伟大的帝国英雄的横幅与旗帜才能飘扬在这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 入选这条通道的要求,可是比成为一名禁军还要更为苛刻,这种严苛让永恒之门的两侧此时显得有些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几抹,却也让任何人都无法蔑视这些英雄的伟大与神圣:哪怕是阿斯塔特,甚至是基因原体。 倒不如说,能够将自己,或者将自己所属的军团的塑像,摆放在这只属于英雄的国度之中,摆放在帝皇的王座之前,反而是每名阿斯塔特战士连做梦都想要得到的无上荣光:即使大远征已经进行了几十年之久,即使诸多的军团已然在群星中夺取了无数的荣耀,但依旧没有任何一个基因原体,或者他的军团,能够在永恒之门的石壁上留下属于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但今天。 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 “数千吨的白色大理石,据说都是源自于爱琴谷第的无上珍宝,足以买下泰拉上任何一名血脉纯正的古老家族:阿卡狄亚伯爵在帝皇巡视欧罗巴诸行省的时候,向他进贡了这些名贵之物,所有人都说,这个狡诈的波伊俄提亚人是想趁机讨要他的家乡行省的统治权。” 【他成功了么?】 “姑且算是成功了吧,不过肯定不是这些石块的功劳。” 狼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在他们马上就能看清泰拉皇宫那些仿佛要刺破苍穹的尖塔的时候,这位芬里斯人突然停下了他的讲解,让自己的目光在摩根与康拉德之间来回跳跃着,露出了某种野狼只有在捕猎大获成功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的狡黠笑容。 “剩下的事情,不如我们交给康拉德来讲解吧:他最近可是学习历史学习德得非常刻苦呢,尤其是在泰拉史方面,很多时候都能把我给问住,令人印象深刻。” 【是么……】 摩根呢喃着困惑,看向了自己的另一个兄弟:此时此刻的康拉德刚刚被黎曼鲁斯的呼唤从他的神游天外之中拖回,对着这个守不住秘密的芬里斯狼王,康拉德只能不满的呲着牙。 【你很熟悉神圣泰拉过去的历史吗,康拉德?】 摩根挑起眉头,她的内心现在真的很困惑:阿瓦隆之主虽然知道她的兄弟最近一直在埋头苦读,但她从未想过,她的诺斯特拉莫兄弟居然会对神圣泰拉的历史,有着如此浓厚的兴趣。 这可不简单。 “……” 午夜幽魂顿了顿,才勉强地挤出了一句回答。 “既然看惯了未来,那么总是想再看看过去。” 【……不错。】 【那就跟我说说吧,跟我说说这些大理石的过去。】 “如你所愿。” 午夜幽魂朝着一脸微笑的黎曼鲁斯扬了扬下巴,闷闷不乐的重哼了一声,随后,他的面色变得有些认真了起来,口齿清晰的继续着黎曼鲁斯刚才的讲述。 “原本,统治着波伊俄提亚地区的家族名为叶塞尔提,他们一直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抗拒着帝皇的统一企图,我们的父亲甚至允许这个家族以一个半自治国家的身份再延续一百五十多年的统治,目的是让他们以自己的步调,尽可能保有尊严融入帝国的统治:但事与愿违,叶塞尔提家族坚持自己的独立地位,直至帝皇最终派出了他的千子军团。” “而那个阿卡迪亚伯爵的家族也正是趁着这场战役跳反,或者说是喜迎王师,成功的成为了波伊提亚行省新的统治者:至于这些白色大理石,只是他们锦上添花的赠礼而已,不过这些石块的确精美,于是帝皇将它们带回了泰拉皇宫,堆砌在群英广场上,每回归一位基因原体,就用这些大理石,来为新原体打造一尊新的雕像。”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七座雕像了?】 摩根微微抬起头,她眯起了眼睛,遥望着远方的皇宫城墙:在那城墙背后的某处,便是名为群英广场的所在,有一座她的雕像便屹立在广场之上,她的对面可能是庄森或者察合台可汗。 如果是按照军团的序号来排列的话,就是前者,如果是按照回归顺序的话,就是后者。 “不,你错了,姐姐。” 午夜幽魂摇了摇头,他露出了那种独有的残忍笑容。 “是十六座:别忘了,我们的某位兄弟已经失去了伫立在群英广场上的资格,他的雕像已经粉身碎骨了,化作一堆白色的石块。” 【……】 【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将其遮掩了起来。】 “可能是我们的父亲觉得,遮掩他还不够保险。” 康拉德的笑声尖锐,而一旁的黎曼鲁斯的面色则是有些阴沉,狼王没有回应兄弟的话语,他只是嗅了嗅神圣泰拉上腐朽的风,便摆出了一副干呕的姿态。 “摩根,我听说这是伱向全父提议的?” 【……?】 【可不是我。】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情与自己摆脱了关系:虽然她对于那位已然遭受了帝皇绝罚的叛逆兄弟并没有什么愧疚,或者更深的感情,但她也不想与【摧毁兄弟雕像】这一印象联系在一起。 【我只是向帝皇提议,他可以在神圣泰拉上,为暗黑天使们准备必要的荣誉:就连永恒之门这样的字眼,也只是在话语中的角落出现过一次,我从未想过帝皇会将暗黑天使们的荣誉摆放在那里。】 “可不仅仅是摆放在那里,那么简单的事情。” 康拉德接过了话茬,他眨了眨眼睛,遥望着他们那已经近在咫尺目的地:再走上一段路,跨过一公里长的通道,庄森和他的子嗣就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兄弟们。 “帝皇给的东西,可是超出了你的想象:而且,如果我们的父亲不说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你为暗黑天使争取来的。” “最起码,暗黑天使绝对是这么认为的。” 【……】 “你觉得他会说吗?” 【我觉得他不会。】 —————— 在永恒之门的尽头。在那扇象征着帝皇权威的皇宫正面大门的旁边,庄森和他的高阶骑士正等待着他的血亲兄弟,等待着他们脸上的惊愕的表情。 他成功地等到了。 当三位原体最终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的时候,即使是摩根,也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无法控制住她瞳孔之间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在一阵因为惊讶而导致的漫长沉默之后,反倒是来自于诺斯特拉莫人的一声尖锐的口哨,刺破了庄森脸上那若有若无的骄傲微笑。 “哇哦……” 康拉德大声的感慨了一下,啧啧称奇。 “我甚至有些羡慕你了,我亲爱的卡利班兄弟。” 而在午夜幽魂的旁边,摩根与黎曼鲁斯同时挑起了眉头,他们仔细的观察了眼前的这一幕,表达着对于康拉德话语的无声赞同。 “……” 庄森没有回应,同时,他分外罕见的对于康拉德的阴阳怪气没有任何情绪,更不要说愤怒了:事实上,这位卡利班的骑士之王此时正陷入一种诡异的和颜悦色之中,他的腰板依旧挺着笔直,他的礼仪依旧是无可挑剔的,但是挂在他的面容上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微笑,却透露着庄森此时的内心并不平静。 而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他身后的那十几名高阶骑士的身上,这些在第一军团中位高权重的武装领主们,无一不是能够代表整个暗黑天使军团的大人物,他们如同天使的羽翼一般伫立在庄森的身侧,同样的面色严肃,却同样的无法压抑住那若有若无的微笑。 而在庄森的身后,在那些暗黑天使们拱卫的地方,便是这些奇异景象的根本原因:那是一座由纯白色大理石所打造的,精妙绝伦的巨型雕像,它毫无疑问是出自于那些整个神圣泰拉最精妙的双手,而这些双手只属于为帝皇和禁军世代服务的匠人氏族。 在几位基因原体向泰拉前进的这段时间之中,这些雕塑大师们亲手抹去了一个基因原体的雕塑,并以雕塑的原料为基础,重新打造了这座足以象征着整个第一军团的伟大艺术品。 这座雕塑,这座所有的暗黑天使的荣誉象征,它是一尊高约十米的巨像,虽然盔甲并不华丽,容貌也并不具有多少的面部特征:事实上,它带着一顶在第一军团内部最为盛行的翼盔,穿着一套可以被任何暗黑天使所穿戴的盔甲,盔甲上为数不多的装饰便是剑与翼、双头鹰以及咆哮的雄狮。 他的一只手附在剑柄上,宝剑的剑锋则是直插地面,而另一只手则是紧握着一扇坚固的大盾,盾牌的边缘与胳臂一同隐没在了雕塑背部那惟妙惟肖的披风之中。 这尊雕像:它不是庄森,不是考斯韦恩,不是阿斯特兰,不是阿拉乔斯,不是任何一位在银河中享有盛名的暗黑天使,但它也可以是庄森,可以是考斯韦恩,可以是阿斯特兰,可以是阿拉乔斯,可以是任何一名或是声名赫赫,或是默默无闻,或是还活着,又或是已经在战争中牺牲的第一军团战士。 他不是任何人, 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不是单独的个体,他是整个第一军团的象征:是整个第一军团是过去二十年间无数流血牺牲,无数咬牙坚持,无数历经险阻却永远无法被承认的功绩的象征。 它被摆放在了一个足以被任何人夸耀的位置:在永恒之门的最末端,在泰拉皇宫大门的一侧,在无数帝国英雄人物的上方,它是这条伟大的朝圣之路上,最后也是最为重量级的存在,它是足以用自己的剑、盾与双眼,为人类之主守卫他的皇宫的卫士,而在此以前,它脚下的土地只有禁军能够伫立。 当其他的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战士还在想方设法的将他们军团的名字雕刻在永恒之门上的任何一段墙壁中的时候,这位无名的【暗黑天使】便已经伫立在这条道路的最尽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所有人了,永远的俯视着。 当然了,考虑到永恒之门的宽广与泰拉皇宫的辉煌,即使这座雕像是如此的精美巨大,但是在那些只能远远眺望着皇宫的凡人们的眼中,它依旧是渺小无比的,甚至是不被人所注意到的,毕竟,很少有人能够被允许从永恒之门这条通道进入到皇宫之中,因此,也注定很少有人会看到暗黑天使军团伫立在这里的永恒荣誉。 无人能够记录,也无人能够铭记,却也无人能够比肩:这,便是帝皇给予第一军团的回复。 而现在,庄森和他的子嗣们则是亲眼目睹了这个回复是如何的落成的,无人能够知晓他们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也许是喜悦,又也许是其他的,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接受了这个答复。 “比我想象的还要夸张。” 康拉德那嘶哑的嗓子以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就仿佛在无形的战场上被击败了一般。 “在永恒之门的尽头,泰拉皇宫的门前,用另一位基因原体的雕像原料所打造的新雕像:我甚至无法想象,这是我们父亲的手笔。” “……” 而黎曼鲁斯则是在一旁有些发愣的点了点头,同意着康拉德的狐疑,随后,他眨了眨眼睛,将目光转向了在他身边,与他差不多状态的阿瓦隆之主。 “这真的不是你的提议吗?摩根?” 【……我都说了!不是!】 摩根咬牙切齿着。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那些暗黑天使们显然是这么认为的。” 康拉德挑起了眉头,他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你应该庆幸一下,姐姐,这些卡利班人都是矜持的家伙:如果现在对你充满了感激的时候一群芬里斯人的话,你可招架不住。” “康拉德说的对。” 【……】 摩根不想说话。 “看,庄森在朝我们招手。” 【……】 【过去吧。】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她听到了自己的一声叹息。 …… “你们来了?” 当三位基因原体走近他们的兄长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庄森那放在剑柄上的手指有些不自然的抖动:就像他那正在努力安稳住的面孔一样。 “漂亮的雕像,兄弟。” 黎曼鲁斯咧着嘴,肆意地放声大笑着,他大步上前,紧紧的拥抱住了卡利班之主,就仿佛他们已经许久不见了一般,而庄森则是保持着他那僵硬的姿势,被动的承受着黎曼鲁斯的拥抱,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次冒犯而显得多么愤怒。 “希望别让其他的兄弟见到这座雕像,不然可是一定会有人感到嫉妒的:事实上,我现在就已经有点儿嫉妒你了,庄森,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大家伙。” 黎曼鲁斯的玩笑话在狮王的耳旁回荡,而庄森则是颇为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明显的笑容,用笑容来回应他的兄弟。 “无所谓,黎曼:我不会刻意刻意宣传这些事情,我也不在意那些因为区区一座雕像就肆意卷起的流言,如果一个人的全部骄傲就值得这几百吨的大理石和在其上的虚妄荣誉的话,未免有些过于可怜了。” “话糙理不糙。” 康拉德摇了摇头,随后便紧接着黎曼鲁斯上来,伸出了他那修长的双臂,狠狠的拥抱一下庄森,就仿佛这是什么正规的仪式一般。 “原本,你可没这个待遇。” 借着拥抱的时机,午夜幽魂凑近到庄森的耳旁低语,用戏谑的语气诉说着。 “感谢摩根吧:你这个幸运的卡利班混球。” “……” “不过,你也的确配得上这一切了:我勉强承认。” “……” “我知道了,康拉德。” “感谢你的公正评价。” “不客气,兄弟~” 面对这个兄弟,卡利班人的姿态明显更僵硬了一些,不过他还是冷着脸迎接了这个拥抱,并抬起了一只手,在诺斯特拉莫人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以当做回应。 而当摩根走上来的时候,雄狮明显愣了一下,他似乎在是否要接受摩根的拥抱这个选项上犹豫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矜持的态度占据了狮王思考的上风,只见庄森迈动着有些僵硬的腿,主动的向前了一步,伸出了一只手。 对此,原本想要张开双臂的阿瓦隆之主也只是略微挑起了一下眉头,便顺从的伸出了她的手,没有丝毫的停顿与惊讶。 两只手交缠在了一起,紧紧握住:庄森先开口。 “感谢你的提议。摩根。” 随后,声音低沉到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 “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第一军团做到这种地步:请放心吧,关于海德里奇雕像的事情,我以我的荣誉担保,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我也会监督黎曼和康拉德的。” 【……】 【……】 【那最好。】 摩根本来还想解释什么,但当阿瓦隆之主看到庄森那诚恳的目光的时候,一种莫名的疲劳占据了她的心头,她叹了口气,用微笑回应着庄森的誓言,便懒得再去无用功般地解释什么了。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你开心就好,庄森。】 “这和开心没关系摩根:这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责任,我虽然并不是很需要这种荣誉,但是既然责任来到我的肩头上,那么我也不会拒绝。” 虽然嘴角上的微笑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但是庄森的话依旧是冷硬的,而当摩根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卡利班人也顺势转过身来,与她一起看向了那些聚在了雕像旁边的暗黑天使高官们。 这些泰拉老兵无一不是经历了一两百年风霜的风云人物,但此时,他们就像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样,围绕在这座高大的雕像旁边,一边低声点评着这个雕像的某些细节,一边努力压制着脸庞上的激动:而在他们的瞳孔中,摩根看到了一种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暗黑天使的身上见过的活跃色彩,它们似乎正在悄无声息的复苏着。 【雕像摆在这里,既是一种承认,也是一种隐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此之后,也许只有禁军和帝皇,能够近距离的观察你们的这座雕像了,庄森。】 “我不在乎这些事情。” 庄森的眉眼锐利。 “比起这些,我更希望这座雕像能够一直的伫立在这里,伫立在泰拉皇宫的大门之前,代替我来守卫这座泰拉皇宫。” 【禁军们可是会因为这句言论而感到不高兴的。】 摩根低声地笑着,顺着她的指引,庄森看向了另一边:几名人类之主的禁军正零散的伫立在大门的另一侧,沉默的遥望着这里,他们看向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战士们的目光无悲无喜,没有任何的情绪,但也没有多少尊敬。 庄森轻哼了一声。 “他们未必比我的第一军团更为优秀与合格,摩根。” “毕竟,不是谁都是第一军。” “帝皇选择了这些禁军来拱卫他的皇宫,我尊重他的选择,但是如果让我和我的战士们来做的话,我们只会做的更好:真正的守卫不应该是局限在泰拉皇宫之中,而是应该用剑与火去涤净所有的威胁,让战火永远燃烧在银河之外。” 【这就是你的观点吗?】 “一直都是。” 【……】 摩根轻哼了一声,她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在我们的泰拉之行结束后,你立刻就要开始一轮新的远征了:我本来还想着,邀请你去远东边疆坐一坐的,就像基利曼邀请我一样。】 “仅就个人而言,我并不抵制你的邀请,摩根,但是在黑暗之中,还有着太多暗黑天使的使命需要去完成:至于基利曼?别太听信他的所谓诚恳邀请,指不定他的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伴随着雕像放下了一下,庄森的话语都显得有些轻松了起来。 【这样啊……】 摩根无意的感慨了一下,她没有再说话,庄森也没有再说话,两位基因原体就目睹着黎曼鲁斯和康拉德在向着那个雕像评头论足,而那些暗黑天使的高阶骑士们则是排列好了队伍,互相讨论着谁应该站在哪个地方:伴随着雕像的正式落成,自有皇宫的侍者拿着录像记录仪来到了众人的面前,要记录下这重要的一刻。 “来吧,摩根。” 狮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姐妹的肩膀。 “过来,与我一起站到中间来,在我的身边。” 【这可是你和你的子嗣们作为主题的照片。】 “但是,我也邀请黎曼鲁斯和康拉德一块来了,不是吗?” 狮王勾了勾嘴角。 “跟我来吧,摩根。” “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你不站在我们之间的话,那我们还算是什么第一军团呢?” —————— 当快门按下的时候,每个人似乎都在保持着不同的状态。 庄森理所应当的站在了所有人的最中间,他是这一天。是这一刻的主角,而在他的一侧,是他的几位血亲兄弟们,另一侧则是他最器重的子嗣们。 摩根伫立在庄森的右手边,她看起来就像是靠在这位卡利班人的身上一样,银白的发丝拂过了那纯黑色的肩甲,双手交叉,重心看起来有些偏向庄森,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摩根在拍照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带上了一顶头盔。 庄生看了摩根一眼,皱了皱眉头。 “卢瑟的?” 【嗯……他应该出现在这张照片之中,不是吗?】 “……” 狮王点了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紧接着,他朝更远一点的地方看去:黎曼鲁斯虽然与他相隔着一个摩根,但是这位芬里斯之王却大大咧咧的伸出自己的胳臂,将卡利班人与阿瓦隆人一同搂在了他的怀里,狼王的笑容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张扬的,而另一侧的康拉德也被他搂在了另一条胳臂里面,真让这位午夜幽魂看起来有些不舒服:这一幕就被照片忠诚的记录了下来。 而在另一侧,暗黑天使们排列成了一个整齐的双排队列:考斯维恩与阿拉乔斯距离庄森最近,其他人则是各自依次站好。 但有意思的是,无论这些高阶骑士们是凶名赫赫,还是默默无闻的,他们在此刻都无一例外的戴上那顶相同的翼盔:乍一看,他们所有人都与身后那个巨大的雕像没有丝毫的区别,让人无法分清他们每个人究竟是谁。 这些骑士们抹去了自己的身份与荣誉,在这一刻,他们象征着无数无法前来的战斗兄弟们,象征着整个第一军团。 而阿斯特兰则是站在了队列的后方,最边缘的位置上,这样,他就能够在自己的身旁留下一个不显眼身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却清晰的记得,他答应过某个人,要在这里为他留一个位置。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但却记得他做过这样的誓言:他不打算违背这个誓言,为了那个他已经记不住的誓言兄弟。 而当所有人站好,侍者即将摁下开关键的时候,摩根的灵能感应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便抬起了头来,看见了雕像的头顶方向:在那里,似乎有一个凡人侍者正拿着一个横幅,想要将横幅挂在这个雕像的头顶,他鲁莽的行为让他进入到了镜头之中。 而当摩根眯起眼睛,仔细看清那个鲁莽者的面容的时候,那双狡诈的瞳孔与光洁的额头,让蜘蛛女皇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 “怎么了?” 庄森在一瞬间就觉查到了摩根的不对劲,他询问着,随后便一同抬起头来,看向了同一个方向:而卡利班人也几乎在下一秒,就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那个与他们并肩作战,却又悄无声息离开的兄弟。 狮王沉默了一下,没人知道他在这一秒钟想了什么,但当他转回头来,看向镜头的时候,他突然用着冰冷的声音嘱咐了一句。 “将镜头抬高一点。” 于是就这样,那位鲁莽的凡人也勉强的进入了镜头之中。 他对此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就这样,所有的嘉宾都到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了,当侍者最终按下了快门的那一刻,也许是错觉,又也许是光芒的闪烁所导致的一丝幻像:摩根能够感觉到,似乎有一滴泪水,从庄森的瞳孔之中,缓慢的积聚着。 只有一滴,渺小的一滴,就像是清晨的朝露一样,迅速而又梦幻,让人无法确定,无法琢磨。 【你流泪了吗?庄森。】 “没有,摩根。” “那是你的错觉吧?” 【……】 【他拍了几张照片?】 “一张。” 【是么……】 【我怎么觉得,是两张呢?】 摩根喃喃自语着,当她走到了侍者的旁边,看了一眼那个仪器的时候:在看到那第二张照片上,那个闪烁着光芒的,位于卡利班人瞳孔之中的,微不可察的露珠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先是一楞,便朝着庄森,短暂的笑了一下。 【好吧。】 【只有一张。】 如果你发现最后几段乱码的话,那么请退出起点,刷新一下,这是我不小心摁错的结果 日常发群号:684947131 (本章完) 第377章 泰拉(三) “你平时喂它吃什么?” “鲑鱼蔬菜饼,猫咪三明治,肉丸子,还有慕斯蛋糕。” “……” “猫能吃慕斯蛋糕么?” “反正它吃的是很开心。” “倒也正常:毕竟它比这个银河中的绝大多数人吃得都要好:那么这只异形呢,它是你给这只猫准备的应急储备粮吗?” “不,它是第二只猫。” “……” “它长得可一点都不像猫。” “前不久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你要是不信的话,也可以摸摸它的头,这个小家伙已经学会像猫一样,呼噜呼噜的叫了。” “……” “真是生物学的奇迹。” 【猎户座】那金黄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毫无意义的感慨了一下,却并没有将她的手指伸向旁边那个安静的异形,而是继续揉搓着那个在她的抚摸之下,舒服得满地打滚的肥猫。 而这只摩根被冠以【战帅】之名的原体爱宠,就这样随意地瘫软在了地面上,任凭着猎户座的纤长手指在它的脊背与脑壳之间来回抚摸着:作为一只本就具有着灵能天赋与一定智慧的猫科生物,在陪伴了摩根二十多年之后,【战帅】似乎已经发生了某种良性变异,能够做出不少超出了人们对于动物的想象的智力行为了。 这一点从它对外界生物的区别对待上,就能观察一二:在面对摩根的子嗣与部下们的时候,这位原体的宠物便多多少少地显示出傲慢的姿态,它会随意的在破晓者与凡人辅佐者们的餐桌旁走动,叼走它所中意的鱼块和蛋糕,用杯中的茶饮来漱口,如果心情好的话,它不介意让食客们摸摸它的尾巴,来做为这种被动投喂的报酬。 这样的傲慢岁月持续了整整十几年的时间,直到战舰上的所有人对此感到了熟悉,直到新一代的破晓者和凡人子嗣成长了起来,直到这位原体的宠物成为了荣光女王上某种类似于自然现象的存在。 就这样,【战帅出没】成为了整个【曙光女神号】上第二糟糕的天气情况:第一糟糕的自然是【康拉德出没】了,后者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从【战帅】这里反向抢食的传奇人物,这让他在底层甲板的孩子们中,甚至有着诡异的人气。 而在面对摩根和摩根所塑造的星辰侍女们的时候,身为原体宠物的肥猫却会表现出绝对的温顺与乖巧: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它是从未见过猎户座的,但似乎是根据某种灵魂上的波动,以及目前无法被探知的原因,【战帅】依旧能够清晰的辨认出来猎户座与摩根之间的亲密关系,并适时地转变了自己的态度,任凭猎户座的抚摸。 像这样的区别对待自然被两位星辰侍女看在了眼里,于是。这两位在事实上拥有着血缘关系的金属造物,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情顺势延伸到了自己的身上。 “即使是像这样的一只野兽,在我们的母亲身边徘徊了漫长的时间后,也会变得与它那些生活在野外的同类截然不同:甚至比起一些狂妄的凡人,都显得更为聪明。” “它叫强脑猫:这是学名。” “我知道它叫什么,室女座:在阿瓦隆的时候,我每年要处理不五十起有关于强脑猫的走私案件,这些灵能生物在黑市中的利润高的惊人:也正因如此,我也见过了很多强脑猫了,所以,我才能去发现这只与它的同类的区别所在。” “虽然强脑猫一直以极高的智商而闻名,但即使和它那些最狡诈的同类相比,这一只的智力和灵能波动都显得太强大了,它甚至已经有了人性化的表达:如果它活的足够久的话,也许真的能够在自己的脑海中搭建起文明的基底。” 室女座轻笑了一下。 “按照伱的说法,猎户座:如果这只肥猫能活个几百上千年,活到以后的世界中,那它是不是还会成为某种神圣的遗物:没准后世的破晓者们还会围在它身旁,来聆听古老的智慧呢。” “古老的强脑猫啊,你的智慧又在何方呢?” 在猎户座那夸张的腔调后,两位星辰侍女同时笑出了声。 但很快,猎户座就收敛起了她的笑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先别高兴的那么早,我亲爱的姐妹:别忘了我们也是由母亲所打造出来的永恒造物,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我们的未来,被一群破晓者奉为无畏一样的古老者?” “……” “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室女座想象了一下,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而猎户座则是轻轻的挠着肥猫的下巴,聆听着舒适的呼噜声。 “在原体的身边,像这样的野兽都会受到非常明显的影响,而像那些阿斯塔特战士或者凡人,以及我们这样的造物,似乎也会受到相类似的影响:室女座,你一直在照顾这家伙,你就没有发觉到它有什么改变吗?” “改变……” “在这二十年里,它的体重翻了三番:这算是一种改变吗?” “……” “听起来,倒是与我们的母亲大人相得益彰。” “……” “你要是再这么说下去的话,猎户座:那我就要以泄露机密的名义来逮捕你了。” “不附加一条散播谣言么?” “这又不是什么谣言。” “……” 两位星辰侍女互相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像这样在背地里悄悄的腹诽一下她们的造物主,她们的母亲,令两位星辰侍女都感到了某种禁忌一般的快乐。 而有着赤红发丝的猎户座则是先行回归到了严肃之中,她将那如同雪团一般的肥猫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抚摸着,一边走向了王座之下的阶梯,还特意地绕开了在旁边快乐的享受着慕斯蛋糕的某只黑暗守望者。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阿瓦隆,专程赶到神圣泰拉么?” “难道因为不是母亲亲口下达的命令吗?” “当然:没有她的命令,我是不可能玩忽职守的,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这次前来也是有着一定的私人原因的,我有一些问题,想要得到母亲的亲自回答。” “问题?” 室女座皱起了眉头。 “你这种想法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大问题了,猎户座:母亲给予我们的知识与能力,是与我们所需要履行的责任完全相匹配的,如果你遇到了你完全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你已经跨越了你的职责范围,来到了母亲不允许你涉足的区域之中了。” “这是一种错误,猎户座。” “如果照你所说的,室女座,这的确是一种错误,但我的想法与你不太一样,我并不觉得这种行为完全是错误的。” 猎户座摇了摇头,虽然同为星辰侍女,但她与室女座的想法显然是有着一些根本上的分歧,虽然这种分歧并不致命,也不明显。 “那么,室女座:你觉得,我们按照母亲在设计我们的时候,就已经给我们规划好的初始方案,如同上好了发条的钟摆一样,就这么始终如一的执行下去,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吗?” “不然呢?” 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星辰侍女皱起了她的眉头,猎户座口中的某些隐喻让室女座感到了源自于底层运行逻辑中的反感。 “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算不上是新的想法吧。” 细长的手指缓慢的揉捏着肥猫那有些粗糙的毛发,在猎户座的金色瞳孔中,闪烁着一种与室女座截然相反的光芒:与一直待在摩根身边的原体侍女不同的是,这位被安排在阿瓦隆法务部独掌一面的第三位星辰侍女,显然拥有着更高的独立性与思考时间。 “我只是觉得,虽然母亲给我们设立的初始方案,的确是完美到近乎于无可指摘的,但是现实中也总是有更多的意外和突发情况,它们的数量之多与情况之离奇,往往会超出母亲在最开始的预料:那么既然如此,如果我们能够根据现实的情况发展,有序的拓展我们自己的能量,那么对于母亲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么?” “你的话语有问题,猎户座:你怎么知道,你拓展自己能力的行为就是有序的?而不是一种马格努斯式的行为?” 室女座的眉毛跳动着,她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姐妹反唇相讥,而猎户座只是在自己的记忆模板中稍微搜索了一下有关于马格努斯这个词的含义后,她的眉头也如同巍峨的山峦般皱起了。 “我只是提出了我的一个想法而已,室女座,你没必要用这种糟糕的词汇来侮辱我吧,我又没有背叛我们的母亲!” “哦,那基利曼式的?” “……” “这没多少区别。” 猎户座咬了咬牙,但她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坚持太久:在将怀中的肥猫放到了地上,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屁股,任凭其一溜烟儿的跑开了之后,这位阿瓦隆法务署的最高负责人则是微笑着,一路来到了室女座的旁边,从她端着的茶杯中拿走了一杯,当做某种和解的象征。 “我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事,室女座,我只是来诉说一下我心中的某种想法,而且,你需要考虑一下现实中的情况:你可以长久的留在我们的母亲身边,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聆听并记住她的每一句话,而我则不同,我们要因为她的利益而散步在银河的各个角落,这让我们不得不开始自我思考。” “母亲并没有允许这种行为。” “所以,这就是我此次泰拉之行私人目的,我会当面向她申请有关于自我思考的批准,如果她不允许的话,我才会停止相关的行为:但我想不出她禁止我的理由。” “……” 室女座沉默了一下,她并没有继续反驳猎户座说的话,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她认同这个观点:她只是不想在没有母亲大人的明确授意之下,与同为原体造物的其他星辰侍女起争端而已,毕竟,早在摩根塑造她们的时候。就已经将彼此之间的和谐相处,刻在了底层的运行逻辑之中。 “也许吧:不过我依然不能认同你的话,猎户座。” “我也没想过让你认同:即使是母亲的基因之父,他所打造的二十个原体子嗣中,也充斥着无数水火不容的例子,你能对我的建议保持冷静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 我也不是专门为此而来的:是母亲的召唤让我离开了阿瓦隆,来到了神圣泰拉,同时,我还带来了整个远东边疆地区,无数至关重要的文书档案,按照我们母亲的话语来说,她会在与某位掌印者的交流中,用上这些东西。” 室女座歪着脑袋,旁边的些许声音打扰了她:她抽空瞥了一眼旁边的黑色守望者,发现袍子小人正坐在地上,有些不舒服的摸着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像是噎着了。 “我记得母亲和我说过,她会和掌印者讨论一下,有关于整个远东边疆地区的税务问题:这似乎是她来泰拉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黑色守望者,室女座的眉头就如同刚才的猎户座一样。 “母亲真的打算给帝国交税?” “我也不清楚,但如果帝皇和掌印者的态度真的无比坚决的话,我想母亲是不会在这个事情上与他们彻底撕破脸皮,可只要有机会,她应该还是会逃开这些税务。” “有这个钱,拿去造更多的战舰不好吗?” “你的这种话语听起来可是对整个帝国不利,猎户座。” 面对着姐妹的调侃,猎户座只是咧嘴一笑,丝毫没有掩饰她瞳孔之中的轻蔑态度。 “帝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 “确实。” “那么接下来,猎户座,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 —————— “我会离开一会儿。” “不会太久的。” 当他们快要前进到群英广场的时候,一直在摩根身边徘徊的午夜幽魂,突然开口了。 在所有人于皇宫的门口拍完了那张照片之后,几位基因原体便各自散开了,他们都有着需要独自完成的事情,不能一直聚在一起:那种照片就像是某种旅行之后的纪念般,象征着短暂的告别。 黎曼鲁斯带着他的子嗣,跟随那些等待许久的禁军们离开了,要去完成他的任务;庄森则是带着他的高阶骑士们去监督暗黑天使征兵活动的进行情况;而先一步完成了这个活动的摩根,则是得以在泰拉的皇宫中随意地游荡,甚至没有任何禁军跟在她的身侧,他们似乎都去进行另外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了。 在最开始的十几分钟里,午夜幽魂还是一如既往的,如同摩根那忠诚的影子一般,跟随在阿瓦隆之主的身后,他表现的很乖巧,只是偶尔高速移动一下,来调戏一下路过的巡逻禁军罢了。 但就在他们即将走到群英广场的时候,这个诺斯拉莫人突然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了起来,他似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宛如渴望迁徙的鸟儿一般,不断的流露出想要暂时离开的意愿。 在最开始,摩根还是有点不愿意的:虽然她确信康德在她的教育之下,已经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人绝望了,但这里毕竟是泰拉的皇宫,如果午夜幽魂再给她搞出什么事情来,摩根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护住她这个麻烦的兄弟了。 但她的抗拒还是抵不住来自于康拉德那几乎恳求一般的语气,最终,摩根还是点了点头,原本预备前往群英广场。观赏基因原体们雕塑的计划,也暂时作废了。 午夜幽魂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着:在那条道路的尽头,摩根只能隐约看到一座尖塔,一座本来不存在的尖塔。 而在离开之前,康拉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扭过头来,带着某种莫名到让人摩根感到有点不安的笑意,朝着阿瓦隆之主低声的说了一句话。 “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走到那座琥珀色的王宫之中,然后推开门走进去:相信我,摩根,你不会后悔的。” 【说清楚一点。】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有人在那里等你。” 康拉德咧嘴一笑,那种让人怀念的顽劣又回到了的他脸庞上,在摩根皱起眉,抬起手之前,午夜幽魂便本能的一个闪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蜘蛛女皇的攻击范围,甩了甩胳膊作为道别,便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一定要去!摩根!” 【……】 摩根挑了挑眉头,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更多的话,接着,她还是按照康拉德的嘱托,朝着远方那座琥珀色的宫殿前进了:至于群英广场上的那些雕像,日后带着她的兄弟来观赏一下,倒也不迟。 只是…… 谁在等她呢? 摩根微微的狐疑了一下,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康拉德所嘱咐的那座琥珀色的房间之前。 而在推开那扇华贵无比的大门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出于本能的犹豫了一下,接着,她先是略微的推开了一个门缝,一窥房间之中的情报:那是无穷无尽的光芒,而光芒则是来自于那些无以计数的,华丽水晶造物的反射。 这些造物都是无价之宝,但它们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东西,摩根看的清楚。 在这些无价的珍宝之间,她看到了…… 一片飘落的羽翼。 (本章完) 第378章 泰拉(四):天使 天使。 大天使。 圣吉列斯。 巴尔的神子,万军之主,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同时,也是人类帝皇最优秀、最完美、最神圣、最众望所归的子嗣。 几乎没有人能够反驳这个略微超标的谬赞,因为即使是那些最为苛刻的评论家们,在这位大天使的面前,也会毫无意外地沦为其高洁品德与完美气息的狂热追随者。 所有的赞美,所有的崇拜,所有的对于偶像的追求和对于君王的效忠,甚至在人类帝国这个无神主义大行其道的前提下,将这位大天使摆上神坛,如同对待真正的天使般顶礼膜拜的举动:一切能够被称为【亵渎】的行为,在圣吉列斯的光芒面前,都显得异常合理。 甚至可以说,合理到了一个近乎于诡异的地步,能够让任何一个听到了这些事迹的人,都会深刻地感到无法理解。 而摩根,就是其中之一。 事实上,虽然从未和这位被称为大天使的兄弟见过面,但是摩根对于圣吉列斯也绝对称不上是毫无了解的:且不说她早就已经系统性的、尽其所能的收集过每一名基因原体的信息,而且圣吉列斯还是在这些基因原体之中,信息流传的最为丰富与广泛的那一批,单单是各个军团的记叙者以这位大天使为主题,所写出来的赞美诗歌和宣传文章,就已经装满了室女座的三个记忆储存硬盘。 更不用说,当摩根与她的每个兄弟进行交谈或者合作的时候,这些人就总是喜欢在言语之中提及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天使:而且,无论是傲慢如马格努斯、严苛如佩图拉伯,亦或是不苟言笑的庄森,嬉笑怒骂的黎曼鲁斯,甚至是那个对于每一个兄弟,都公平地存在着偏见的康拉德,当他们提起了圣吉列斯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的反应也都是惊人的一致。 首先,他们可能会陷入一阵诡异的平静之中,接着,这些各具特色的面庞上,会流露出一种古怪到难以形容的神采: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钦佩、跃跃欲试的比较、以及在瞳孔底部一闪而过的欣赏所混合而成的怪味饮品,然后,这些原体就会一口饮掉这些饮品,用或是沉着或是艰难的声音,给予那位摩根从未见过的大天使一个正面的,甚至可以说是高度的评价。 连佩图拉伯都会对于圣吉列斯的品格予以肯定,而马格努斯也会将这位大天使与自己放在同一个高度上相提并论,至于基利曼,他对于圣吉列斯的推崇就如同崇拜一台能够自主抵抗亚空间污染的全自动政务处理机器人一般。 而等到在一次非常私密的姐弟会谈中,当来自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也在摩根的逼问下,遮遮掩掩、面露不甘地肯定了某位大天使的品格与能力之后,蜘蛛女皇终于意识到了某些了不得的事情。 一个基因原体,居然能够合理的得到其他的基因原体在其背后的大力称赞: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了。 连摩根都不敢声称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毕竟,她很清楚莫塔里安对于她的痛恨已经顽固到了什么程度,也很清楚她和察合台可汗虽然在智库问题上,属于志同道合的伙伴,却也全无能够发展私人友谊的可能性。 她是绝对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对她心怀善意的。 那么,圣吉列斯究竟是怎样做到这一点?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都是摩根心中一句不大不小的疑问,她为此而困惑,却也没有精力专门的去寻找问题的答案:只不过,在今天,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自己找上了门来了。 【……】 当她将手指扣上门吧,准备用力推开眼前这扇华丽无比的分界线的时候,摩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这位风评好到诡异的巴尔大天使,自然也从未想过该如何与这位一定拥有着强大社交能力的原体进行初次的交谈。 这对于谨慎为先,习惯于步步为营的摩根来说,自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 但愿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在推开门扉的那一刻,摩根虔诚地向自己祈祷了一下,而伴随着那些布满了厅堂的水晶雕像逐渐向她展露了自己的姿态,摩根迈出步伐,踏入了房间之中。 她感觉到了寒冷。 —————— 这个房间比摩根之前所想象的还要大,它完全可以被称为一座艺术的宫殿了。 墙壁上排列着油画、湿壁画与镶金画,均是不朽的杰作,每一幅都完美的衔接了上一幅,却又比前者更令人惊叹,但是这些画作比起房间中真正的主角来说,也依旧是黯然失色的:形形色色的水晶雕像才是这里的主宰,它们也许有数百座之多,彼此之间却毫无重复,这些稀有的石英结晶体们,被恰到好处的镶嵌在了一起,用它们那或是金石、或是淡粉、又或是茶泥与亮紫的色彩,让一尊尊形态各异的英雄、天神或巨兽,活灵活现的来到了世间。 毫无疑问,它们是美丽的。 但与此同时,它们也都是寒冷的,那是一种彻骨的,足以让摩根的发丝与皮肤感到微弱的刺痛感的寒冷,就仿佛一位严苛的君王正行走于这些美丽的炫目色彩之际。 摩根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她背后的门扉,缓慢地行走在这些美丽却寒酷的艺术品之中,她耳侧的披肩与铠甲中的供热系统为她提供了仅有的温度,抵御着那些无形的瑟瑟寒风。 有那么一个瞬间,阿瓦隆之主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某种错觉:她似乎就像是一个不辞辛苦、任劳任怨的文臣一般,正要踏过艰难且苦涩的寒路,去面见自己的帝王。 这是一种非常荒谬却又非常真实的,当它于摩根的心中浮现的时候,蜘蛛女皇甚至觉得,在此刻的银河中,肯定就拥有着这样的一个人物:一个效忠于自己帝王的,兢兢业业的文臣,一个她也许尚未见过,却肯定会与此刻的她高度重合的,【另一个摩根】。 他们都要去面见自己的那位君王,那位光辉且寒冷的君王。 【……】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她很快就停止了毫无意义的观赏行动,开始顺着内心中直觉的指令,在这些同样绚烂的水晶雕塑间穿梭着。 出于身处泰拉皇宫内部的谨慎态度,以及在圣吉列斯这样的灵能原体面前要保留克制的原因,摩根并没有肆无忌惮的释放了自己的灵能浪潮,她只是运用起了基因原体本身的敏锐感官,缓缓地向着一个方向靠拢着:那是房间的深处,那里散发着一种绝非是由水晶反射出来的微弱光芒。 不过是须臾之间,摩根就抵达了那股光芒的尽头:那是一尊异常巨大,甚至可能比基因原体本身还要巨大的天使雕像,而在这座雕塑的身上,还有人随性地用珍珠、宝石和黄金雕刻了无数美丽的炫目图案,使它华丽如天神。 这位【天使】安居在水晶作物们的尽头,就宛如深居宫廷之中的皇帝一般,其精美程度与艺术造诣自然是不用多说的,最起码摩根从未在自己的子嗣身上看到能够与之并肩的艺术美学。 阿瓦隆之主屹立在了这座雕像的面前,她眯起眼睛,感受着其与其他雕想截然相反的地方:这座雕像似乎在发光,不是一种反射的光芒,而是来源其内部的微光,正是这种光芒吸引着摩根来到此处。 在感慨了这样的奇观之后,摩根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这座水晶所打造的雕像,在感受到掌心处的寒冷之后,蜘蛛女皇只是眨了眨眼睛,语气低沉。 她的声音刺破了寒冷与沉默。 【你习惯于散发出光芒么:就像现在这样?】 【……】 …… “……” “不。” “我总是无法习惯这一点。” 声音轻巧而灵动,却又不失必要的厚重感,当它炸响在了摩根的耳旁时,而一同响起的,还有羽翼拂过了坚石的声音。 基因原体的青蓝色瞳孔略微瞪大了一丝,在摩根的惊讶之中,她发现了,面前这座雕像内部的光芒正在逐渐散去:或者说,离开。 而在下一刻,原因便被揭晓了出来:那位被称为圣吉列斯的大天使,收敛起了他的羽翼,缓慢地从摩根面前这尊水晶雕像的身后,走了出来。 【……】 【圣吉列斯?】 摩根并未感到困惑,她以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从容来面对着这位缓缓走出的兄弟:阿瓦隆之主的笑容并不是灿烂的,但却足够真实,而当这位巴尔的大天使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着来自于摩根的询问的时候,阿瓦隆之主却在自己的内心中皱起了眉头。 她看着圣吉列斯,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她面前的这尊天使的水晶雕像,一种荒谬的对比随即在内心中成立了:这种对比来源于真正的天使与虚假的天使,各自给予她的第一印象。 她确认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天使。 圣吉列斯。 她最完美的兄弟。 …… 他是冷的。 —————— 他比这些水晶的雕像更寒冷。 —————— “摩根,我的姐妹。” “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他们一直在不厌其烦地跟我提及你,提起伱的名字、你的经历、你的传奇。” 圣吉列斯的一只手端着一只金杯,他收敛起了自己的羽翼,以一种优雅却不缓慢的步伐,从那些水晶雕像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在他跨步而出的那一瞬,如同太阳一样的光芒,便将这座本就华丽的殿堂照耀的如同阿波罗的王宫。 摩根甚至不得不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来适应这一切,她感到不舒服:相对来说,比起极端的黑暗,阿瓦隆之主反而更讨厌极端的光明,因为刺眼的光芒会照耀到灵魂之中的阴暗。 【……】 在回答大天使的话语之前,阿瓦隆之主先是沉默了一秒,用来仔细的看一眼这位兄弟,但仅仅是在最初的观察之后,摩根就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如果单看外表和那浑然天成的气质的话,那么她只会做出与其他原体一样的评论。 圣吉列斯,的确是他们之中最完美的那一个。 尽管大天使此时的装扮并没有多少美学的色彩:事实上,他几乎是全副武装的,但他依旧显露了完美者的气度,只不过这位完美者看起来有些过分的英武了。 纯金主色,鲜红点缀的盔甲让大天使肩头上的兽皮显得更为狰狞逼人,在那完美无瑕的脸上,虽然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但更多的,则是令人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的威武。 那修长的手指,虽然紧握住的只是一只酒杯,但看起来也随时能够捏碎摩根的脖颈,至于那腰间的礼仪佩剑,虽然摩根明知道它毫无杀伤力,但是当圣吉列斯的另一只手在剑柄处游荡的时候,摩根却又觉得,这柄剑锋足以劈山断石。 圣吉列斯是完美的,但在完美之外,他更是强大的,强大到让摩根甚至无法在第一时间,生起什么反抗之心:面对着那雕刻般的,足以让一个世界心甘情愿俯首的精致面孔,阿瓦隆之主却只是久违地感到了一种极致的危险感。 眼前之人,似乎比庄森还要危险:比那个在西西弗斯星上,率领着疯狂的铁人,要与她来一次【坦诚相见】的庄森,还要更危险。 在这一刻,摩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明白,为什么每一个原体都对于大天使推崇至极了:对于强者的崇拜,自然而然便是每个生物于血脉之中的本能。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艰难无比中吞下了一大口空气,随后,便是同样完美无瑕的笑容:虽然摩根感觉自己在完美的伪装这一方面,远不如圣吉列斯,但也并非是全无还手之力的。 【他们?】 摩根轻声地反问,这个问题让圣吉列斯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变得更为明显了起来,几乎是在刹那间,之前,那个令摩根感到窒息的英武之神,便逐渐化作了一位让人本能地想要前去亲近的大天使。 “一些兄弟,更具体来说,是很多兄弟。” 圣吉列斯随意地摇晃他手中金色的高脚杯。 “他们对你的评价都很好。” 【……】 【我所遇到的一些兄弟,他们对你的评价也都很好。】 摩根眨了眨眼睛,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的回答似乎让大天使惊讶了一下,他先是饮了一口杯中之酒,然后朝着摩根的方向前进了两步,便停下了:他们之间,还保留着一个超过了握手的距离。 “我大概能够猜到他们对于我的评价,也许会让你感到夸张,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很多时候,这些评价都让我觉得受宠若惊。” 天使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而摩根则是微微仰起头。 【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愿评价你的兄弟,和评价我的兄弟不会是同一批。】 “应该就是同一批。” 圣吉列斯又是饮了一口杯中之酒,直到将其喝干。 “毕竟,我们的大多数兄弟,都并没有那么的宽容。” “很多时候,当他们在我面前评价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只是在评价他们心中,一尊象征着【完美】的雕像,而不是我自己: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一尊完美的雕像,完美却又不真实,虚假的作品,就像是……” 【就像是帝皇一样。】 “……” 【……】 几乎同时,两位基因原体沉默了下来,他们互相对视着,对视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接着,轻松的笑声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圣吉列斯身上的肃杀气息在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而摩根的嘴角上也扬起了微笑,真正的微笑,两位基因原体同时向前一步,跨过了他们之间原本的距离。 下一刻,两只同样纤长的手便随意地握在了一起。 “初次见面,姐妹。” 【初次见面……圣吉列斯。】 摩根的问好话语有一瞬间的犹豫,原因无他:当她握住大天使的手的时候,她赫然发现,与外表的寒冷不同,这位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拥有着一双炽热的手。 他的手是热的。 摩根眨了眨眼睛。 —————— 她的手是冷的。 圣吉列斯眉眼低垂。 —————— 【我从未想过,会在神圣泰拉见到你,圣吉列斯,在我上一次听到有关于你的传闻的时候,你和你的军团应该正在远东星域的北部地区,进行着一场新的远征。】 “那场远征已经结束了:我的子嗣以最好的状态结束了它。” 天使的声音中洋溢着骄傲。 “原本,我也不打算在近期回到泰拉的:我是被邀请回来的,荷鲁斯要回到泰拉来做一些事情,而我则被他邀请一同前来。” 【我听说过你和荷鲁斯之间良好的关系。】 “也许你听说的很多事情都是谣传,摩根,是一分的真相加上九分的虚假:就像我也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传闻一样,它们并非是令人信任的,有些甚至彼此矛盾。” 【这是荷鲁斯亲口说的。】 “哦,那就更不能信了。” 天使笑了起来。 “毕竟,他总是喜欢夸我。” 圣吉列斯的话语是充斥着温度的,缓慢且热情洋溢,与刚刚那位冷酷的英武之神似乎毫无关联,但摩根却并没有松懈,在她的内心之中,她觉察到了在这些热情的话语之下,那别样的冰冷。 圣吉列斯的确是在微笑,但他的微笑与摩根的微笑是相同的:虽然很灿烂,很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但是这些微笑却也是很浅淡的,浅淡到根本没有深入到他们各自的瞳孔里。 【那在你听说的传闻之中,我是怎样的人?】 “我并不觉得你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摩根,我也并不想依靠这个答案来与你相处,比起我的耳朵,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着,这位巴尔的大天使还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就仿佛是在作证这句话语的真实性一般:而不知道为什么,当摩根看到圣吉列斯有些调皮的向自己眨眼的时候,她居然下意识的想相信天使的这句话。 【……】 真是可怕的家伙。 摩根笑的有些勉强。 【那么,你的眼睛告诉你答案了吗?】 “它正在告诉我。” 圣吉列斯随意地将他的金杯放在了一个雕像的手上,他转过身来注视着摩根,那双不会说话的瞳孔却在诉说着,令人难以抵抗的伟大话语。 他笑着。 “摩根,我的姐妹,与我有着相同血脉的兄弟:你有着银白色的长发和青蓝色的瞳孔,你的容貌看起来浑然天成,但是你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梳妆打扮的习惯……” 天使侃侃而谈,他的话语就像是初春时的流水,令人觉得心旷神怡,而摩根很快就听出了其中不太对劲的地方:圣吉列斯所描述的似乎是她真实的样貌,而不是在其他原题口中的。那些他们眼里的【完美模样】。 她的能力出错了? 摩根的困惑也并没有被圣吉列斯忽略。 “是的,摩根:在我询问那些兄弟有关于你的印象的时候,他们总是能够提供给我不同的信息,最直白的一点就是,在有关于你的样貌方面,他们的描述,总是各不相同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你的容貌在他们眼中,都是最能让他们感到舒适的感觉。” 【但在你这里,圣吉列斯,情况似乎并不一样?】 摩根命令自己微笑。 “不,其实是相同的。” 天使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令摩根无法抵挡。 “我只想看到你真实的长相。” “摩根。” “你是我的血亲,无论你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当你将你的真实在我面前展开的时候,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虚假的时候。” “在我心里,你就是完美的。” (本章完) 第379章 泰拉(五) “我在大远征开始后的第四十五年回归了帝国。” “在最开始,我在影月苍狼军团中度过了三年的学习时间,学习着必要的知识与身处于这个帝国的处世之道:荷鲁斯是很好的老师,我和他麾下的战士们也相处融洽,在那三年的时间里,我更像是影月苍狼军团的一员,这不是寄宿在他们军团中的外人,直到三年之后,我才与我的子嗣们重逢。” 【听起来真是令人欣快的一段经历,圣吉列斯。】 “的确如此:我想,我们能够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不是么?” 当圣吉列斯低下头时,他眨了眨眼睛,散发出琥珀色的魅力:摩根就站在他的身边,落后了大概半个身位的样子,她和圣吉列斯之间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对比,仅仅是那双闻名帝国的巨大羽翼,就足以将阿瓦隆之主整个人裹入其中。 如果圣吉列斯想的话,他似乎可以把摩根藏起来,而如果摩根能够配合他的话,这种藏匿的行为甚至不会被任何的兄弟发现,哪怕他们在众人之前行走。 “我是第十个回归的原体,马格努斯在我的前面,而庄森则在我的后面,我们各自差了大约三年的时间:在那一段时间里,各位兄弟就像是大远征之中的英雄一般,接二连三的出现、被找回,然后加入到了帝国以及大远征之中。” “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福格瑞姆是第五位回归的兄弟,当他来到帝国的时候,整个第三军团已经濒临到了毁灭的边缘,他用他的高尚与魅力完成了一场几乎不可能的涅槃奇迹,当我回归的时候,帝皇之子军团已经是帝国的标杆了。” 【切莫斯的凤凰,我在诺斯特拉莫星区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他的优雅与骄傲令人印象深刻:你知道的,圣吉列斯,这里的骄傲并非是一种贬义词。】 “骄傲从不是一种贬义词,傲慢才是,只不过在这两者之间,只存在着一条细细的红线:那些能够看到红线的人就是骄傲的,反之,则是傲慢的。” 【你很早看到它了?】 摩根的脸上洋溢着令人心神愉悦的笑容,就像是一位足以令兄长升起骄傲的姊妹。 “不,我甚至不会靠近那里。” 圣吉列斯脸上的笑容同样很完美,完美到连摩根都无法再去挑剔什么了。 “毕竟我是天使,我拥有着一双如此巨大的羽翼:如你所见,哪怕对于我来说,它们都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负担,更不用说是一条细长的红线了,它扛不住的。” 【也许伱可以把这条红线系在身上,来命名何为骄傲,何又为傲慢:很多人会乐得其见的,我的圣吉列斯兄长。】 “难道现在,我翅膀上的东西还不够多么?” 大天使微笑着反问,他的羽翼也恰到好处地动了动,上面所点缀的无数金色纹章与锁链便开始了叮当作响,宛如一曲交响乐。 “它们太沉了,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像是我们的佩图拉博一样壮硕。” 【毕竟佩图拉博是披挂着无数的钢铁的。】 “你想说,他实际上很轻盈?” 【不。】 【被他装在内心中的钢铁,则要更沉重。】 “……” 轻松且默契的微笑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散开了,两张同样完美的面容上点缀着不相上下的喜悦与真诚,如果此刻,有任何人能够目睹到这一幕的话,他一定不会怀疑这对兄妹的感情之深厚,定是携手前行了数十年的情比金坚。 于是,在下一刻,这两位刚刚见面了不到五分钟的兄妹,便不约而同的停止了笑声,他们的微笑依旧挂在脸上,而两颗心脏则是极速地旋转着,思考着让这场谈话顺应自己心意的更多方法。 照样的,还是圣吉列斯先一步开口:短时间内,摩根似乎并没有夺取话语主导权的意思,她只是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仔细的接收与剖析着圣吉列斯的每一句话语。 大天使转过身去,他向着一个摩根没有去过的方向前进着,领先了大概一个身位,阿瓦隆之主只能看到那双洁白的羽翼,在她的面前肆意地晃来晃去。 天使的声音依旧悦耳。 “佩图拉博是第十二个回归的兄弟,他在回归之后的一些行为,在帝国之中造成了一定的争议,但是无人能够否认,他是帝国在面对那些顽固的堡垒时,所能选出的最优秀的猎杀者,他用子嗣的英勇与鲜血来奠定无情的名声。” 【你似乎并不认可佩图拉博的这种行为?】 “……” “你呢?” 圣吉列斯没有回答,他扭头看向了摩根,目光如炬。 阿瓦隆之主沉默了一下,她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语气轻松。 【无情并非无用:只不过我是用不上它们的。】 “……” “我也一样。” 大天使笑了一下:那是真正的笑容,他转过身去,若有所思。 “而在这两位兄弟之间,只相隔着短短的二十年:在这二十和泰拉标准年间,有八位基因原体回归到了帝国之中,平均每两到三年,我们的基因之父就会在银河中找回他的一名子嗣,然后,就又会有一个阿斯塔特军团,迎来他们自己的的基因之父了。” “当然,你的军团不太一样:他们迎回的是基因之母。” 【你对此感到惊异么?】 “有一些,但不多:最起码在佩图拉博回归的时候,我从未想过我会有一个血亲的姐妹,在那时,没有人会拥有这种想法。” 【但现实的确发生了。】 “当然:毕竟那是四十年前的想法了,总是要改变的。” 【……】 “时间过得很快啊,不是么。” 大天使似乎在感慨。 “眨眼之间,似乎所有的兄弟都已经要回来了,座位不在空缺,群英广场上的每一个空位,也都将迎来自己的主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摩根,你是第十六个,对吧?” 当圣吉列斯收敛起羽翼,让亮金色的长发拂过铜金色的盔甲,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摩根脸庞上的时候,阿瓦隆之主能够感觉到一股湿热的微风扑面而来: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就屹立在她的眼前,圣吉列斯散发出光芒,于是在这个房间之中所有水晶造物,在此刻都显得如同暗淡的乱石般可鄙。 摩根能感觉到自己的微笑:她嘴角处的肌肉绷紧在一起,将笑容局限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以确保不会透露出她内心中的想法。 【是的,圣吉列斯,我记得我是第十六个,排在我前面的是察合台可汗,第五军团的统帅。】 “但这并不是一个多么严谨的排名,我的姐妹。” 圣吉列斯微笑着,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用两张上好的宣纸在互相摩挲一般,带着一种慑人心魂的沙哑温柔感。 “毕竟,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早在很久之前,你就已经在为帝国服务了:当我查阅有关于你的资料的时候,我所能查到最早的记录,是有关于黎明星的拯救行动的,那时,罗嘉与察合台都还是没有回归的。” “所以:你也许是第十四个。” 【十四?】 摩根的眉头轻微皱起,她缓慢的咀嚼这个数字,并没有遮掩自己对于这个数字的厌恶情绪。 【我很少讨厌一个数字:但十四是个例外。】 “是因为我们的某个兄弟吗?” 天使看起来毫不吃惊,他似乎是故意将话题引到此处。 在圣吉列斯的瞳孔之中,悄无声息地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让他眉眼中的最后一丝严肃,也彻底的冲淡了。 而摩根也同样用微笑来回答她的这位大天使兄弟,她回答的很坦然,毕竟,她并不觉得自己和莫塔里之间的恶劣关系,是什么需要遮掩的秘密。 【你知道的,兄弟,我是一个更为内向与被动的人物:如果莫塔里安乐于与我改善关系的话,我不介意与他成为朋友,但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更为偏执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这并不奇怪,摩根:莫塔里向来是一个坚韧的人,就像他的荣光女王的名字一样,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认知与世界观,并一直以此为傲,任谁都无法让他稍做宽容。” 【哪怕是荷鲁斯?】 “……荷鲁斯是不同的。” “但荷鲁斯也无法改变他。” 当圣吉列斯看向了那些连水晶的光芒都无法照拂到的黑暗,并在其中黯然叹息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着几丝可疑的真挚。 “我亲眼目睹过莫塔里安的所作所为。” “难以接受,却又难以反驳。” 【……】 摩根沉默着,她继续在内心中推演着圣吉列斯来见她的目的,却总是抓不住那个一直若隐若现的重点:在最开始,大天使的严肃与英武气息让阿瓦隆之主误以为他是要进行一次异常严肃的谈话。 但几乎就在下一秒,圣吉列斯便自行遣散了这些令摩根感到畏惧的气势,变得光芒四射:现在的巴尔大天使,更像是一个和蔼无比的兄弟,一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完美神像。 但这反而让摩根陷入了一种更为茫然的境地:从后知后觉的角度来说,阿瓦隆之主宁愿圣吉列斯变得严酷一些,因为那样的话,他的要求最起码是清晰而直白的。 可现在,伫立在她眼前的这个圣吉列斯,这个一脸温和地讨论着大远征与原体的圣吉列斯,反而让摩根捉摸不透了,她不确定大天使到底是找她来做什么的:这种无法引导对话的无力感,让摩根感到了深恶痛绝。 而就在她皱眉的时候,天使的话语已经转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这个问题上,其实你和我是有着相似之处的,摩根。” 【相同之处?】 当大天使在行进的过程中暂停下来,转过身来,朝着摩根微笑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摩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些洁白的羽翼从她面前拂过,带走空气语呼吸的快捷:阿瓦隆之主几乎是动用了自己的一部分决心才止住了将其中的一根羽毛拔下来,仔细观察一下的想法。 而圣吉列斯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但他背部上的双翼,却下意识的往后拢了拢。 他的话语继续,轻快的语调中没有什么特殊的起伏。 “就像你现在并不喜欢十四这个数字一样,我也不是很喜欢十这个数字,或者说,我并非是讨厌十这个数字,我只是感觉有些遗憾:如果我能再早两年被我们的基因之父找到的话,也许我就能说,我是第九位回归的基因原体。” 【这其中有什么渊源吗?】 “一点心理作用而已:如果第九位回归的基因原体是第九军团的基因原体的话,那么这种巧合难免会让人感觉心生愉悦,虽然其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作用,但是在我的内心中,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安排。” 巴尔的大天使用微笑的面容诉说着这毫无感情的话,当他开始向着摩根前进的时候,他身后的羽翼拂过了身侧那些水晶的造物,在那些无色的无价之宝上留下了属于基因原体的神圣气息。 摩根的沉默目光追随着那些羽翼,也短暂的停留在了那座水晶雕像的身上:而直到此刻,阿瓦隆之主才意识到了,圣吉列斯到底将她带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房间中前进了一段距离了,走过了无数尊雕像,而现在,两位基因原体正停靠在一尊双子雕像的旁边。 这尊雕像由两个部分组成,而摩根脑海中丰富的历史知识让她轻而易举的认出了两个部分所代表的各自人物:亚伯与该隐,最初的两个兄弟,手足相残的两个兄弟。 【……】 在看到了这座雕像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的脑海中有了一瞬间的宕机,非常短暂,却也足以让她清晰无误的完全接受来自于圣吉列斯的话语与询问了。 “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了,不是么?” 大天使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有某种剧毒的花蜜,甜的让人倾心。 “你和我都清楚:帝国的文案正在进行着大规模的删减,其中就包括有关于我们的资料信息,虽然我是第十位回归的原体,但现在,如果我想的话,我也可以是第九位回归的原体了,因为在我之前的某位原体,将再也不会被我们任何人所提及。” “他消失了。” 大天使的话语迅速且干练,让人完全插不上嘴,就像是一条流传于世的真理一般,明明是一句标准的暗示,却堂堂正正的,让人生不出来任何阴暗的心思。 大天使的暗示并不隐晦,几乎是在聆听到的那一瞬间,摩根就已经了解了其中的含义,而就在她用自己脸上的微笑作为盾牌,暂时抵挡着天使的话语,思考着她该如何回答这句询问的时候,圣吉列斯却是再往前靠了一步。 他离得很近了,近到当他开始呼吸的时候,摩根额头上的刘海儿都会随之而轻轻的飘动。 “你也一样,摩根。” “在这一点上,你和我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不再是第十六个,不再是第十四个,而是再往前一点。” “第十三个。” 【……】 “告诉我,摩根。” 天使在她的耳旁低吟。 “你喜欢十三这个数字么?” 今天的状态非常差,简单来说就是,我下午写了六千字,但我发现这六千字其实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于是它们成了废稿(捂脸) (那六千字是解释圣吉列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前因后果的,完全没有推进剧情) 然后我马上坐车出了趟门,吹了一路的车上热风,成功把我吹到脑仁疼,现在正在床上滚来滚去,勉强写出了这一张,看我明天能不能多补点吧。 啊……圣吉列斯好难写啊。 如果有错字的话就刷新一下子,后半部分我是口述的,没来得及改 (本章完) 第380章 泰拉(六) 【我是否喜欢……十三?】 当摩根伫立在圣吉列斯背后的羽翼所延伸出来的阴影之下,交叉着双臂,面不改色地咀嚼着大天使的询问的时候,她趁机恰到好处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将青蓝色瞳孔之中的思索遮掩了过去。 在阿瓦隆之主那斑驳不堪的内心中,正悄然划过一丝喜悦:经历了如此混乱的拉扯过程与礼仪式废话之后,摩根终于找到了这个合适的机会,抓住了圣吉列斯话语间所遗漏下来的一丝痕迹。 十三。 这是一个有趣的数字:在整个人类帝国的文化之中,十三这个数字似乎同时裹挟着【神圣】与【不详】两种含义,而且伴随着某位马库拉格执政官的回归,它又被无知的流言蜚语所困扰,不明不白的增添上了些许野心勃勃的味道。 但摩根知道,圣吉列斯在此时提及十三这个数字,跟基利曼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跟那个谣言中的所谓【帝皇圣数】更是毫无关联:可以说,如果是单独拿出来的话,十三这个数字在这次谈话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它需要为和圣吉列斯之前的话语摆在一起,才能看懂其所含有的深意。 那,天使刚才说了什么? 摩根迅速的回忆了一下:圣吉列斯的话语虽然琐碎,但是并不晦涩,阿瓦隆之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能明白他的言中之意。 巴尔的大天使先是悄无声息地将【原体回归帝国】与【原体为帝国服务】这两个概念进行了一次置换,让摩根从明面上的第十六位回归的原体,变成第十四位:而十四这个数字在帝国内部,往往会是由莫塔里安作为基因原体的阿斯塔特第十四【死亡守卫】军团的代指。 对于摩根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数字:想必,早在大天使到来之前,他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了摩根与巴巴鲁斯之主间,那深刻的矛盾。 以基因原体的普遍傲慢,这种矛盾基本是是无解的了,那么既然如此,摩根对于【十四】这个数字也是完全可以被预估出来的。 由此,大天使就将自己与阿瓦隆之主摆在了一个同仇敌忾的巧妙位置上:就像摩根相对来说讨厌十四这个数字一样,圣吉列斯相对来说也讨厌十这个数字,他更想让自己成为第九位回归的原体。 那么,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让圣吉列斯与摩根同时摆脱他们各自讨厌的这个位置呢? …… 当然有。 要知道,某位正在被帝国尽全力抹除其所有存在记录的第十一原体,其回归顺序可是仅次于荷鲁斯与黎曼鲁斯的:如果他彻底消失无踪的话,那么圣吉列斯将回到他喜欢的第九位,摩根也会摆脱掉她讨厌的第十四位。 …… 是的,尽管这种理由与解释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诞不羁,但这的确是摩根在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之后,所推选出来的,最有可能的选项了。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荒诞,就是现实。 现实总是荒诞的。 那么,既然如此,面对圣吉列斯此时所提出来这个问题,提出来的这个数字。 十三。 这个只要抹掉在他们之前回归的一个兄弟,就可以让摩根从十四这个她所讨厌的数字上摆脱,从而抵达的新位置。 又是否被阿瓦隆之主所喜欢? …… 这位天使,在这个问题上,又想要得到她怎样的答案呢? 看着圣吉列斯那双笑眯眯的琥珀色瞳孔,以及瞳孔深处那耐心的等待与仔细的考究,摩根只是眨了眨她的青蓝色瞳孔,眉眼低垂。 她并没有思考多久。 她也并没有泛起亲情。 于是,她肆意地微笑了起来。 —————— 【当然了,圣吉列斯。】 【我当然会喜欢,又或者说是钟爱十三这个数字了。】 【事实上,我的兄弟,在一定的区间之内,十三,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数字。】 【又有谁会不想抵达这个美妙的位置呢,你说是吧?】 —————— 摩根压抑着嘴角的笑意,她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尽可能地严肃与真诚,尽可能地出自于一颗卑劣无比的心脏。 当她挺起胸膛,骄傲地说出了这句回答的时候,毫无意外的,阿瓦隆之主在那双陡然眯起的琥珀色瞳孔之中,看到了那洋溢起来的短暂严肃,以及无奈的失望。 【……】 她不得不承认:圣吉列斯有双很美的瞳孔,甚至比他的羽翼更有被收藏起来的价值,如果她能够得到它们的话,她是丝毫不介意与这双珍贵的宝石相拥而眠的,来度过每一个寂静的午夜。 在摩根的心中,久违地升腾起了恶劣的快感,她小心翼翼的把握住了这一片快乐,仔细地揉捏着它的每一丝纹理与细节,直到她的枯竭内心感觉到了久违的满足感。 直到在圣吉列斯那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由失望所打造的沉淀物即将落地,凝固成一块永恒的实体的时候,摩根才突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很突然,那是被精准的计算过后,恰到好处的突然,保证了当她开始发出笑声的时候,她嘴角的轻扬能够将大天使的最后一丝失望牵引住,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勾勒着有所痕迹的糖丝。 将那失望卸去,让沉重的目光再次升华起来,令新的希望与乐观如火种般点亮:只是一瞬间,在天使的瞳孔之中,所有的沉重被尽数地抽走了,唯留轻盈。 这是值得等待的一瞬间,是令人陶醉的艺术品。 摩根如此想着:一切就像她所期待的那样,来自于一尊近乎于神的完美塑像中的失态,哪怕只有须臾,也足以让人为之谋划了。 毕竟,她此刻正在圣吉列斯的瞳孔中作画,在这银河中最珍贵的艺术品上泼洒自己的色彩: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感到快乐呢? 摩根如此想到。 于是,她再一次开口了。 —————— 【但是……】 阿瓦隆之主故意将这句转折拖得很久,直到她口中的热气团在这个较冷的房间中诞生了薄雾,抹在那些水晶的雕塑上,又在圣吉列斯的羽翼尖端凝聚成露珠。 她眨了眨眼睛,狡黠得就黎曼鲁斯一样,接着,上前一步,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敲打在圣吉列斯的胸甲之上,一如这位巴尔的大天使在刚才对她所做的那样。 【就像我在刚才跟你所说的那样,圣吉列斯:我是一个偏向内向与被动的人物,这就意味着,当外界递给我某些东西的时候,我注定不会只喜欢其中的一样,也注定不会讨厌其中的绝大多数。】 “……愿闻其详。” 天使的面孔依然是如同大理石雕塑般的完美无瑕,他的眉眼略微低垂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预料到谈话会进展到这个地步,短暂的犹豫也诉说着其内心的困惑,但他还是偏转着身子,保持一个任谁都能跟上的缓慢步伐,在摩根的身上停驻着,不过这一次,他只是领先了摩根不到半个身位而已。 水晶的光芒照拂着的这对暂停了漫步的兄妹,形成了数以千万计的破碎倒影。 摩根微微扬起脖子。 【事实上,在十到二十这个区间之中,十三,的确是我最为喜欢的一个数字,就像在一到十这个区间之中,我最喜欢二一样。】 阿瓦隆之主将自己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样的微笑让圣杰列斯看不清她的瞳孔。 【但是我最喜欢十三,却并不意味着我讨厌其他的数字,对于我来说,像是十,十六或者十八这样的数字,都是令人欣赏的:十八尤其令人欣赏,不是么?】 “……” “没错,我也很喜欢十八。” 【至于十五和二十,虽然都有些问题,但……尚且可接受。】 【事实上,在这个数字区间之中,除了十四之外,也就只有一个数字,是被我所讨厌的。】 “……” 大天使的脚步停顿了。 “先别说,摩根,让我猜猜这个数字是多少。” “所幸选项并不多,不是么?” 摩根没有回答,她只是将自己的瞳孔对准了天使的瞳孔:这位圣血天使的基因原体依旧是如此自然且从容,看不出半分的伪装,这种伟大的天赋甚至让摩根感到了略微的嫉妒,就像康拉德总是在碎碎念着某个未回归的兄弟一样。 “……” “这个数字是十一,对吗?” 圣吉列斯的话语流淌到了摩根的耳中,就像是用一柄轻巧的匕首在敲打着玻璃器皿一样,阿瓦隆之主的眉眼也随之有了不自觉的轻微抖动:在这一刻,她终于确定了天使来找自己谈话的目的了。 而她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拖延下去了:一次的拖延固然能让她享受到一些卑劣的快乐,但是如果故技重施的话,就未免有些过于明显了。 她可打不过圣吉列斯:在如此贴近的情况下。 【不,圣吉列斯。】 摩根回答得轻快且迅速,几乎与大天使的长叹同时落地。 “不是十一?” 圣吉列斯的眉头皱起,就仿佛真的在为猜错而感到忧伤一般。 而摩根则是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兄弟,阿瓦隆之主只是缓慢的走到了身旁那座雕塑的面前:亚伯与该隐,自相残杀的两个兄弟。 【你知道吗,圣吉列斯,在我的所有子嗣之中,有一个格外受到我的青睐与关注:他的名字叫做赫克特,他是第一个真正与我重逢了的子嗣,也是第一个称呼我为母亲的破晓者。】 【所以,在我心中,他永远都会是特殊的那一个,比他的所有兄弟都要特殊一些:我相信伱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当然能够理解。” 圣吉列斯轻快的点了点头,在这些毫不相关的问题上,他总是显得很真诚。 “虽然我和我的军团的第一次会面是一个大场面:在细蒙蒙的雨点中,我见到了他们几乎所有人,这让我无法辨认出哪位子嗣才是与我第一个相认的人,但是只需要换位思考一下,我就能够理解赫克特在你心中的重要程度。” “你也是正因如此,将他任命为了连长么?” 【不,当然不是:主要还是他的能力出色。】 【……】 【你居然听说过他?】 摩根有些惊讶,而她的惊讶则是换回了圣吉列斯的一串轻笑。 “你忘了吗,我的姐妹:荷鲁斯麾下最优秀的那个子嗣,可是在你的军团中临时服役呢,在他写给他的战斗兄弟们的信中,总是夸耀着不少破晓者战士的英武身姿,赫克特与阿里曼是他提及的最频繁的人物,然后则是巴亚尔。” 【啊,我忽略了这一点:阿巴顿与影月苍狼告诉了荷鲁斯,荷鲁斯则是告诉了你?】 “他不喜欢在我的面前隐秘。” 天使笑的灿烂且骄傲。 摩根点了点头,她收拾好了心情,转过身去,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雕像中那弑杀血亲的面孔:那是怎样的狰狞、兴奋与恐惧啊。 【你知道吗,兄弟。】 【赫克特是我麾下的第二十三连的连长,但是在这场远征结束之后,为了奖励他的功勋,我决定将他晋升为第十一连的连长:那个连队在远征之中损失惨重,其编号已经到了被抹除的边缘,我会将两个连队合并,而这个被我所青睐的子嗣,就会成为背负着十一这个数字的战士。】 “……” 【十一连队破碎了:但我并不打算放弃这个数字。】 “……” 【毕竟,十一,是一个很厉害的数字,而十一连队在远征之中的表现也令我印象深刻:我对这个数字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但我也并不憎恨它,当我想起这个数字的时候,我只会有些感慨而已。】 【它令我伤感。】 【就像这尊雕像一样。】 摩根的手指擦过了这尊水晶雕下的边际,随后便转身远离,再也不去看它。 【它也令我伤感。】 【我不喜欢这尊雕像。】 【愿它被人遗忘吧:他本应被任何人遗忘。】 “……” 在摩根的身后,被她甩开了几个身位的圣吉列斯屹立在原地,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尊兄弟相残的雕像,沉默了一下,便抑制不住嘴角上那轻松的笑意。 “这是我的疏忽,摩根。”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雕像。” 大天使背后的羽翼在不自觉地抖动着,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与轻松。 “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 说着,圣吉列斯便加快了他的步伐,来到了摩根的身边,他的手随意一指,便指向了房间中更为明亮的中央地带,那里还有着无数尊形态各异的雕像,它们看起来在前不久才刚刚被移动过。 “来吧,我的姐妹,这个房间中的艺术品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我们可以一边观赏它们……” “一边慢慢谈。” 【当然。】 摩根笑的灿烂。 【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去看那一尊呢?】 “……” 圣吉列斯的眼睛眯了眯,他没有直视摩根的目光。 “那尊【军团】,如何?” 【……】 【再好不过了。】 —————— 很好。 军团…… —————— 【不过,在我们继续浏览与观赏之前,我想做一件事情。】 “请说。” 大天使的光芒远比之前更加的温暖与璀璨。 【姑且,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小任性吧。】 阿瓦隆之主就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她端庄大方地转过身去,向后方快走了几步,再一次停留在了那尊兄弟相残的雕像之前。 当摩根将自己那充斥着灵能波动的手掌,放在那尊易碎的水晶艺术品上的时候,她看向了圣吉列斯瞳孔中,带着真切的乖巧。 【就像我说的那样:这尊雕像着实是令我伤感。】 【它虽然蕴含着非常古老的价值,但我认为,并不是所有的价值都应该被人记住与传唱,又或者是被摆放在神圣的皇宫之中。】 说着,摩根微笑着,看向了巴尔的大天使。 【可以吗?】 【毕竟,它是你带来的。】 “当然。” 圣吉列斯摊开一只手,他毫不在意的笑着。 “这的确是一件艺术品,也是我从巴尔所带来的纪念品,但它并不是什么无价珍宝,摩根,比起你心中的纯洁与善良,这些无色的石块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做你想做的吧。” 【那还真是多谢了。】 摩根微笑,而天使也随之微笑了起来,这真是一对令人心旷神怡的和睦兄妹:乖皮但却也乖巧的妹妹,温柔且大方的兄长,哪怕此时是一个禁军站在在他们的旁边,也都会是这样认为的。 而在下一刻,在兄妹之间的盈盈笑声之中,伴随着摩根指尖的略微用力,狂暴的灵能力量便直接砸碎了整个水晶雕像,无数破碎的镜片随着狂风一同飘舞,将整个房间吞噬进了灵能的风暴之中。 圣吉列斯笔直的屹立在这股灵能风暴最中心的位置上,面不改色的看着自己的纪念品被摩根的力量打得粉碎,他浑然天成的金色光芒令无数飞沙走石都靠不近他的伟岸身躯,也靠不近他的无暇微笑。 大天使想不明白摩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当这一切是这位阿瓦隆之主的小小任性:毕竟,比起其他兄弟的【任性】来说,摩根的确算得上是乖巧的了。 一尊不讨喜的雕像而已。 但秉持着这样的观念,圣吉列斯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件事情:当摩根的一只手刮起了如此猛烈的灵能风暴,遮蔽了整个房间的时候,她的另一只手却是背在了身后,同样敲打着灵能的节奏。 这股节奏是如此的微弱,在剧烈的风暴面前,让它缓缓的飘出了房间的时候,是不会被任何人所发现的。 圣吉列斯同样没有发现。 —————— 但是,康拉德却发现了。 午夜幽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此时的他正在攀爬着一座皇宫之内的高塔,这并非是那座赫赫有名的霸权之塔,而是一座更为孤僻却也更为精美的塔楼,一座能够被基因原体徒手爬上去的建筑。 上面也许有一位长发飘飘的公主在等着他? 当康拉德想到了这个无聊的童话故事的时候,他笑了起来,紧紧抓住塔楼外壁的双爪也有略微的松动,但这并不足以让基因原体的身躯有所动摇,他依旧如同一只灵敏山羊般在塔楼的外壁上移动着,就连那些巡逻的禁军们,似乎也对这个不速之客熟视无睹。 而就在午夜幽魂即将抵达最顶端的窗户的时候,康拉德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没有丝毫的犹豫,午夜幽魂停止了他的攀爬,随后,他细长的舌头伸了出来,伸向了他的脸庞附近唯一的脆弱点。 那是没有被动力甲所保护起来的脖颈,在那里,有一个正在颤抖的吊坠,午夜幽魂那长的过分的舌头卷住了这个瓜坠,然后将它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接着,摩根的信息便通过了这个灵能传送信标的指引,在康拉德的脑海中响起了:信息很简洁,而且是阿瓦隆之主实时的询问。 【圣吉列斯的军团,是有什么问题么?】 “啊……” 在听到问题之后,康拉德笑的无比残忍。 “当然有问题,而且是一个一万年后都无法解决的大问题。” “你和他聊的怎么样,姐姐?” 【……】 【我回去再收拾你。】 摩根的话语听起来有一种毫无威胁感的愤怒,让康拉德笑的非常开心:但在微笑之后,用不着摩根的祝福,他便以最简洁的话语,向他的姐姐讲述了有关于圣血天使军团的阴暗过往。 【……】 【就这?】 “对。” “就这。” 【你确定……】 “聊的开心哦。” 不等摩根接下来的回应,已经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的某位诺斯特拉莫人,就直接将口中的挂坠吐了出来,接着,他抬起头,看见了那个他即将攀爬到的窗户。 …… 他已经能想象出挂坠另一头的摩根该有多愤怒了。 嗯,气急败坏的腐尸女王,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都有点怀念那副模样,以及之后的拳头了。 …… 算了,拳头什么的,还是不怀念为妙了。 康拉德勾了勾嘴角。 虽然他并不是王子,而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公主,但他的确要去那个窗户里面,赶赴一场会面。 一场早就该进行的会面。 “……” 希望这场会面会物超所值,不然他回去之后要挨的那顿打,可就是白挨了。 康拉德摇了摇头,只是短暂的胡思乱想了一下,便继续开始了自己的攀爬。 而在他的头顶上。 在那扇窗户之中,是如太阳般的,无情的光芒。 (本章完) 第381章 泰拉(七) “当我决定用巴尔三星上特产的水晶来打造一批艺术品,以作为礼物,送给神圣泰拉与整个人类帝国的时候,就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 “在这批礼物中,那至关重要的第一个,又应该选择怎样的一个主题呢:我本想以帝皇、人类或者大远征作为塑造的对象,这样的选择虽然平庸,但胜在不会出错。” “它们不会有惊喜的,也不会有隐患,只是平庸的选择,也许大多数人不会喜欢平庸这个词语,但我并不在其中:如果平庸意味着没有隐患的话,那我宁愿选择平庸。” 【这可不像是一位被称为大天使的人,能说出的话。】 “你也可以只称呼我的名字,圣吉列斯,姐妹:实话实说,一天到晚被那么多人称为天使,与那些杜撰的美好事物相提并论,是一件会让人感到莫名羞愧的事情。” 【那你会脸红么?】 “……当然了。” “不然,我要这双能够遮蔽我的面孔的羽翼做什么?” 【就像马格努斯?】 “不,还没那么红。” #兄妹之间的轻松笑声# 【……】 【你想要平庸,是因为忌惮隐患吗,圣吉列斯?】 “是畏惧,姐妹,畏惧。” “我畏惧着隐患。” 【天使也会畏惧吗?】 当阿瓦隆之主有些疑问的抛出了这句疑问的时候,摩根的嘴角上有着一丝凝固的微笑:她本能地觉得圣吉列斯是在跟她开玩笑,但是看到大天使脸上的神情,又似乎并非如此。 “当然会。” 当圣吉列斯转身的时候,他背后双翼上最外侧洁白,在刚才的灵能风暴中被吹卷的翘了起来,正无意地摩挲着摩根的侧肩。 大天使的语气低沉。 “我不仅仅会畏惧,我还会感到茫然,还会不知所措。” 【为什么?】 “因为这个帝国。” 天使眨了眨眼睛,当他的笑容变得俏皮的时候,他的面容总是令任何人都难以抵挡的:即使是早就已经有了心里防备的摩根。 “毕竟,伱是知道的,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我而言,帝国的一切其实都是某种被赠予的东西:我们在各自的母星上长大,然后被帝皇所找到,从那些熟悉的环境中脱离了出来,接着,被动地接受有关于银河与大远征的一切。” “虽然我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相信帝皇的梦想,但有一些事情也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在帝国这台早就已经塑造完好的机器面前,你和我都是外来者,都是被强行插入了这台运转体系中的新零件。” “不管我们的兄弟和我们的子嗣对我们讲解的再怎么详细,但是在我们自己看来,无论是帝国还是大远征,其中的一切,其实都还是未知的,我们只能被动地去了解,在每一次毫无察觉的遭遇之后,积攒着属于自己的认知。” “你永远不知道在帝国之中还有着怎样的规则或者条例,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但你是初次见到,你也永远不知道在帝国之中还有着怎样的秘密与隐晦,当他们想要隐瞒你的时候,他们总是占据优势。” “而反过来,当我们在帝国之中想要隐瞒什么的时候,在那些土生土长的帝国人面前,我们却并不具有什么优势,尽管我们是帝皇的子嗣,基因原体,和同样如此。” “我们都是外来者,你和我都是被迫的进入到了大远征之中,被迫的接受了它的一切,我们虽然发自内心地渴望促成大远征的胜利,但我们却无法掌握最核心的奥妙,在这一点上,我们和那些倒在我们脚下的敌人,没什么不同。” 圣吉列斯的眉眼低沉,声音则是严肃的:事实、谎言与真理在他那天籁般的嗓音中被随意的搬弄与堆叠着,将有限的谎言装饰成了不容置疑的真相,然后,便是他与摩根的【同仇敌忾】。 “所以我畏惧着隐患的存在,希望这样说你能够理解:因为它并不是我的母星上那些潜伏在沙漠之中毒蝎或者什么别的猛兽,我无法用我的力量与意志去战胜它们,而且更可怕的是,让它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总是一无所知的。” “我只能去猜测,去揣摩,去通过蛛丝马迹,来构建出一个可能的未来,而当我进行上述的这些活动的时候,我的内心与灵魂都是会缺乏安全感的。” “所以,我就会感到不安,就会感到畏惧。” “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不是么?” 圣吉列斯微笑着,最起码,在这一刻,大天使看起来很认真。 “毕竟,谁又知道那些看似无伤大雅的隐患,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呢:尤其是当我们自己并非是命运的主宰者的时候。” 【……】 【你似乎意有所指,兄弟?】 摩根的眉头微微挑起,她的话语比起询问,更像是肯定句,而回答她的,则是圣吉列斯那完美无瑕的面容与微笑。 “摩根,我的姐妹,虽然距离我们的相认只有不到十分钟,但我依旧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只需要回答,而无需解释。” “还是说,你打算为我们的基因之父申辩一二?” 大天使抛出这个问题,他那微笑的面容重回了严肃与祥和,当他的头颅旋转的时候,在那无价的雪白脖颈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墨绿色的斑驳,就像是被幕布所遮掩起来的深邃宝石。 阿瓦隆之主的目光先是不可避免地这些宝石上停留了一刹那,才转移到了圣吉列斯的面容上:趁着这个功夫,她回想起了自己之前所收集到的,有关于各个基因原体的详尽资料。 在这一点上,塔拉辛中士可是帮了她的大忙:虽然这幅老骨头架子为什么会有每位基因原体的详细资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细思极恐的问题了。 而根据那些资料,再参考一下圣吉列斯刚才的话语,摩根便很轻易地确信了一件事情:她的这位巴尔血亲,果然就如同资料里所说的那样,对于人类之主的态度,反而算不上是多么的美妙,完全能够媲美察合台可汗。 于是,摩根笑了起来。 【申辩倒是说不上,但无论如何,我们依旧要对我们的基因之父保持敬畏,兄弟:毕竟,敬畏既可以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尊重,也可以来源于对于共同梦想的追求,却同样也可以是……】 摩根眨了眨眼睛,在她瞳孔中那一闪而过的沉重光芒,并没有被圣吉列斯所错过。 【畏惧。】 “……” 【对于力量的畏惧。】 “……” 【和你一样,我也是一个会畏惧的人。】 大天使眯起了眼睛,而摩根则是毫不客气的与他对视着,将自己脸上的笑容一点一滴地雕刻在了圣吉列斯那琥珀色的瞳孔之中。 “何出此言,姐妹?” 【字面意思,兄长。】 摩根眨了眨眼睛。 【就像你说的那样,当我们来到这个帝国的时候,对于这个帝国内部的一切,我们都只能去猜测与揣摩,通过其在第一次会面中给予我们的善意或者恶意,来给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回应:我们注定是被动的那一方。】 【而在这个被动的过程中,来迎接我们的基因之父,不正是我们所需要面对的第一个未知么:来源于帝国的未知。】 【十几个兄弟同时为了一个事业而战,但是我们都清楚,在我们的内心中,指引我们前进的旗帜绝对不会是相同的,因为帝皇给予我们的善意和恶意也是不同的。】 【……同床异梦。】 【这个词也许不太合适?】 “……” “是有点。”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但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几乎就在摩根停止话语的那一刻,大天使悄无声息的靠的更近了一些,问出了心中的下一句问话。 “那你又为何要畏惧呢?” 【……】 摩根回以一个微笑,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走,无声的超过了圣吉列斯刚才所站立的位置:伴随着他们的前进,那个名为军团的雕像的目的地,也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再也不需要大天使的指路了。 所以,阿瓦隆之主的下一句回答是停留在了空气中,任圣吉列斯去一一拾取的。 【有些人是看到了帝皇所描绘的伟大战争画卷,所以离开了他的森林与城堡,来到了帝国。】 【有些人是将帝皇看做是他们心中豪迈的人间投影,于是收敛起了他的傲慢与狂放,成为了大远征所需要的猎犬。】 【还有些人,他们并没有什么乐观的原因,他们终日被自己的疯狂与智慧所困扰,他们加入大远征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们发现未来的他们会怎么做。】 【而我则不一样,因为我的理由更为单纯。】 【当我来到了我人生的十字路口,决定选择我的命运的时候,帝皇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不容置疑,冷漠无情。】 【在有些人面前,帝皇是赠予者,在有些人面前,他又是个伟岸者,另一些时候,他也可以是一切的审判者。】 【但在我这里:他是一个纯粹的征服者。】 【铁腕、权威、柔软的鹿皮手套下的金刚之手:他并没有给我更多的选择。】 摩根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当她转过头来,看向了圣吉列斯的时候,她让自己的视线能够直射入天使的心房之中,确保他在此刻说不出更多的谎言。 【那么你呢,兄弟:帝皇对你又如何呢?】 “……” 面对这句询问,大天使那明亮的面容暂时地隐晦在了发丝所形成的黑暗之中。 让他拨开了自己的发丝,再次露出微笑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种漫长沉默之后所出现的疲惫。 “和你一样,又不太一样。” 【嗯?】 “他也在全副武装等着我。” 圣吉列斯的声音在低冷的房间中形成水汽。 他是冷的。 “但他根本没有等到我走到人生的分叉口:当我还在最初的迷茫的时候,他就已经来了,而当我还没有解决掉这些迷茫的时候,他又已经离去了,将我带到了帝国,并交给了我一支军团。” 【……军团……】 【就是这支军团么?】 摩根向前几步,抚摸着那伫立在房间中央的雕像,这座雕像是为平平无奇的圣血天使战士,就如同第一军团屹立在泰纳皇宫门口的那座雕像一样,它也可以是第九军团的任何人,就这样屹立在房间中最明亮的灯光之下,万众瞩目。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大天使内心的想法了。 “是的,我的第九军团。” 圣吉列斯向前一步,他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在与他交谈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这是摩根唯一一次能够确定的,大天使完全不掺杂任何思考与复杂心思的,纯粹的温柔。 一个傻爸爸呢。 摩根在心底嘲讽着。 【正确的选择,兄长,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将一尊破晓者的雕像放在这里,放在万众瞩目的最中央的位置上,毕竟,他们才是我存在于这个帝国之中的意义,才是其他的一切能够存续的根本。】 “有些夸张,但不无道理。” 圣吉列斯金黄色发丝拂过了他的肩甲和羽翼,他上前一步,与摩根并排站立着,当大天使双臂交叉的时候,他的胳膊肘正好能够碰到摩根的肩头,他的一侧羽翼则是隐约将整个阿瓦隆之主笼罩其中。 然后,他的声音夸张起来。 “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姐妹,我可以命令他们打造一个破晓者的雕像,同样放在这个房间里面:就摆放在这座雕像的旁边,享受着相同的万众瞩目。” 【……】 【可以么?】 摩根有些惊讶,惊讶中又有着几丝期待:圣吉列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伪装还是真实的,但他更偏向于后者,因为摩根瞳孔中那一闪而过的喜悦,不像是假的。 最起码大天使看不出来。 如果他露出了那样的喜悦,那一定是真实的。 于是,圣吉列斯微笑着。 “当然可以。” 他笑得宛如一位真正的天使。 “既然暗黑天使都可以在那无人能够踏足的地方,得到属于自己的荣誉,那么破晓者又有什么理由寂寂无名呢:虽然平时里没人会来到这个房间之中,但我也不介意为你的子嗣在这里,专门搭设一个应有的舞台。” “毕竟,破晓者军团的功绩同样是不容置疑的:他人看不明白你在远东边疆开拓与奋战的价值,但我却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我也能够理解你们以较少的人数,打下如此广阔的疆土,对于帝国来说,是何等的奉献与忠诚。” “我无法想象其中的艰辛,也无法想象是何等的忠诚与信念才能支撑你们完成这一点,请收下我对于你们的钦佩:如果可以的话,圣血天使军团不介意提供我们所能提供的任何帮助。” 圣吉列斯停顿了一下,他将狡黠埋藏在下一句话里。 “更不用说,在遥远的未来,你还有你的军团,要以如此珍贵的兵力,为帝国守卫一大片疆土:我简直难以想象,这会是怎样的伟大功绩与艰难挑战,一座雕像已经是我的感激的最稀薄的体现了。” 【……】 摩根有些没有回应,她只是有些失落地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一边,语气中第一次有些蔫哒。 【我的军团的问题,在你们之中流传很广么?】 “你并未遮掩它,不是吗?” “这就是我最钦佩你的地方,摩根,我的姐妹。” 圣吉列斯俯下身来,他的一只羽翼将摩根笼罩着,当他拍了拍摩根的肩膀,亲昵的朝着阿瓦隆之主的耳旁微笑的时候,他的气息甚至能够浮动摩根额头前的刘海儿,他的微笑甚至能够打动全银河最坚硬的顽石。 “你是伟大的,你的每一名子嗣都是伟大的,就像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只要你有所需要,我和我的第九军团随时都愿意为了你们而战。” “请不要拒绝,毕竟你们面对着现实的困难,就像福格瑞姆和他的帝皇之子当初为了枯萎病而困扰的时候,他们同样也没有拒绝来自于影月苍狼的帮助一样,我们也完全可以打造出荷鲁斯与弗格瑞姆之间的情谊,我的姐妹。” “我的帝国英雄。” 【……】 【……】 圣吉列斯看到了摩根瞳孔之中的记忆中,他知道,事情成了,一丝愧疚与骄傲在他的心底同样绽放了起来。 为了圣血天使。 他默念着。 然后,他只看到摩根苦涩发出了笑容,摇了摇头。 一次出乎预料之外的拒绝,让圣吉列斯不由得发愣了起来。 【不需要了,兄弟,我很感激你的帮助,但是如果是士兵的问题的话,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了,来自于我们的基因之父。】 “基因病?” 【是的。】 “帝皇。” 【……是的。】 “愿闻其详?” 虽然摩根的话语已经有些过于明显的艰难,而此时继续追问也并非是一个好主意,但圣吉列斯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现在内心之中的激动了。 来自于帝皇的,解决基因病的办法,发生在摩根的身上? …… 他必须知道。 【你想知道么?】 只是,阿瓦隆之主脸上那真切的苦涩,让大天使犹豫了一下。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让我告诉你。】 摩根艰难的挤出了她的下一句话语,与此同时,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另一边,让自己那颤抖的瞳孔能够逃离了圣吉列斯的视线。 —————— 她在笑? 也许吧。 —————— 【让我告诉你吧,我的兄弟圣吉列斯:在某个时刻,我们的基因之父告诉了我,有关于我的军团的基因病的解决方法:虽然并非是痊愈,但的确是一种方法。】 【然后……】 “然后什么?” 大天使的声音发颤,正如摩根的勾起的嘴角。 【然后……】 【我就加入了一场行动。】 【……】 【杀死了我的一个兄弟。】 “……” 苦涩的笑声中,似乎夹杂着吞咽下一滴眼泪的绝望,打碎了圣吉列斯那惊愕的沉默,而当摩根转过头来的时候,尚且有着一丝赤红色的瞳孔,被大天使看在了眼中。 他知道。 摩根没有说谎。 这章后五百字是后期补得,所以不要在最后一段怀疑为什么没分段。 刷新!刷新!刷新! 说真的,我感觉我最近的状态已经要濒临崩溃了,今天真的是冥思苦想到十一点才真正的动笔写,太绝望了。 (本章完) 第382章 泰拉(八) “她当然没有说谎。” “她也用不着说谎。” “……” “或者说,在大多数情况下,她是不屑于说谎的:她更喜欢玩弄真相与残缺的序列,那是一种更为高明也更为卑劣的语言艺术,她将这种负面的艺术,视之为自己平日里的常规行动哲学。” “她会像遵守规则一样遵守这种哲学,用高明的话语来为自己谋求物质上的利益,或者仅仅是心理上的愉悦:我们也可以说,遵守规则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摩根用来娱乐自己的一种方式。” “她是一个娱乐至死的人:自从她的危机感伴随着回归帝国与军团而逐渐消失后,她就变成了一个会主动寻找乐子的人物,一个喜欢绊倒他人并以此为乐的混蛋。” “只有在话语行不通的时候,又或者是她的利益与心情遭受了突兀的损失,导致那本能随之伪装瓦解的时候,我的这位血亲才会处于愤怒,使用她的暴力手段:而即使是在我见过的所有原体之中,摩根的暴力也是最可怕的那一批。” “她比其他的原体更强大,却又比马格努斯更残忍,我的那些嗜血的兄弟哪怕倾尽全力,也不过只能在一个世界上造成毁灭的浪潮,而摩根只需要在一瞬间,就可以造成比他们更可怕的浩劫。” “她可以造成原体之中最可怕的堕落行为,只是她灵魂深处的贪婪让他并不把破坏看作是一种至高的享受:不得不说,父亲,您的确打造了一个非常精彩的作品。” “您将这狂暴的力量精巧地塞入了银白色的牢笼之中,让其自己来限制自己,这样既可以遏制那本应失控的庞大力量,又可以不过多地花费您自己的宝贵精力。” “既要又要,真是一种帝皇式的奇迹呢。” 康拉德真心实意地感慨着,就像信徒歌颂神明的伟业,但是他的真诚却是无人回应的:在这个高海拔的房间之中,只有比空气更加寒冷逼人的沉默。 “即使我一直都待在我的血亲的身边,并且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学习与模仿她,但我依旧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看透了您在摩根这个问题之中的奥妙:这种奥妙令我受益匪浅,父亲。” “但同时,它也让我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午夜幽魂咧起了一个微笑,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同样尖锐的牙齿,然后胳臂落下,插起了一颗滚落到他脚旁的葡萄,塞进了嘴中,直到最后一滴汁液都被他吞咽下去的时候,那有些模糊不清的诺斯特拉莫口音,才吐出了自己的疑问。 “能回答我一下吗,父亲?” “在帝国之中,总是有人说,每个原体和他们的阿斯塔特军团,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是彼此的投影:一个军团是什么样子的,那他们的原体往往就是什么样子的,反之亦然。” “而我想,对于这个理论最好的反驳依据,就是我那个野心勃勃的奥特拉玛兄弟了:毕竟,任谁都知道,第十三军团在基利曼还没有回归的时候,可是号称战争之子的武夫集会,但是我的兄弟基利曼在与我相处的过程中,也的确表现得不够……沉稳。” “我只是要拜访一下他的母亲而已,他居然就心急了:如果有哪天我真的能见到尤顿女士的话,我一定要当着基利曼的面,跟那位老人家好好唠唠这件事情,告诉她她的儿子在外面欺负自己的兄弟。” “咳,说远了。”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基利曼现在的精明能干与文官气度,其实是他后天教育的结果,他在本性上不是一个适合处理文件的人,也许你的确打算将他塑造成一个拥有强大计算力的人,但你对他的初期构想,绝对不会是这种万国之主。” “但在另一方面,我也不得不承认,像基里曼和极限战士这样的角色定位,在大远征以及日后的漫长岁月里,总是必不可少的存在,也就是说,您在当初塑造我们兄弟的时候,一定是专门打造过类似的角色的,而且数量可能不止一个。” “所以……” “……” “那个人其实是摩根,对吗?” “在您原本的计划里,摩根,才会是您的基利曼?” “……” “不回答我一下吗,父亲?我想这并不是什么严肃的问题吧?” +……+ +我当然可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康拉德。+ +但首先……+ +……+ +从我的桌子上下来!+ “……” “才不要~” 午夜幽魂咧开了嘴,肆无忌惮的嘲笑着,那尖锐的指甲也随之勾住了桌上果盘的边缘下沿,向上稍稍一用力,便将整个果盘扔到了自己的另一只手上,顺便还将那些新鲜的露珠抛洒在了人类之主那件名贵的纱白色长袍上。 +……+ 帝皇无声的看着这一切,他并没有愤怒,只是让几丝无奈出现在他的目光之中,这位银河的征服者此时并没有穿戴他的盔甲,而是选择了一身常服地坐在石椅上,一只手拄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拿着一张崭新的照片。 也许是衣服的原因,他的皮肤看起来比平时要苍白一点。 康拉德喜欢这种苍白,他也喜欢帝皇如今话语中的那些无奈。 +我给伱准备了位置,我的儿子康拉德,就在我的对面,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它:只有当你坐上去的时候,我想我们两个之间才能进行一场合适的会谈。+ “可我并不想和你进行一场所谓的会谈,父亲,你又能告诉我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呢?我只不过是来找你询问几个问题的,嗯,顺便来你这点这里蹭点儿吃的。” “你这里的水果味道不错,可惜没有点面包给我佐餐。” 说着,康拉德就将那些各色的榛果塞进了自己嘴里,他原本干瘪的两侧面颊在一瞬间就变得鼓鼓囊囊的,宛如一只面目可憎的,贪婪无度的仓鼠。 +……+ 而人类之主只是保持着可悲的沉默,他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申辩或者争论什么,只是有些疲惫的倚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了看那个蹲在自己桌子上,大摇大摆地吃东西的午夜幽魂,又对比了一下自己手中那张照片,无声的感慨消散在了轻声的叹息之中。 而那张照片,正巧记录着发生在泰拉皇宫门前的一切:照片中的康拉德看起来更为瘦削,他在照片中间靠右一点的位置,被身旁的黎曼鲁斯强行搂住,而那种苍白的脸上则是勉强挤出一点不情不愿的笑容,虽然显得他那张狭长的面孔有些扭曲,却比此刻帝皇旁边这个笑的欢快的午夜幽魂,更让人安心。 明明不是一个诺斯特拉莫式的孩子了,可怎么在他的面前,就是这副模样呢? 在这一瞬间,人类之主感到了困惑,但这困惑无伤大雅:再怎么说,当这张照片被一名禁军小心翼翼的提交到了帝皇手里的时候,这位帝国的统治者,原体们的基因之父,心情就注定不会太糟糕。 在康拉德抵达之前,他已经沉默的注视着这张照片,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帝皇很久都没有注视任何东西这么长的时间,毕竟在这张简单的照片之中,似乎寄托着某种永远不会达成的,帝皇在塑造基因原体时的一部分初心。 在大远征开始那一刻,这一部分初心是他最早丢掉的东西也是最让他感到心痛与怀念的东西,但人类之主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拥有这些了,就像照片里的这一幕永远不会真切的发现在他的眼前一样。 帝皇的心中理所当然的划过这样的思想,这让他抚摸这张照片的手速都变得有些迟滞了:康拉德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身上那些反叛的气息都随着收敛了不少。 “说实在的,父亲。” 午夜幽魂咀嚼着卡在他嘴里的一只梨,并把种子吐在了距离帝皇最近的圆桌边缘,围成了一座棕黑色的小山。 “我想过您会补偿给庄森和暗黑天使一个荣誉,毕竟摩根的提议是合情合理的,但恐怕连摩根自己都不会想到,您居然给了暗黑天使军团如此明显的荣誉,而且还允许他们留下了这种证据。” “我是说:如果某些人一不小心泄露了这张照片的话,您就不会担心你的另一些儿子,会因为照片中的内容而感到嫉妒吗?比如说某位风头正盛的牧狼神?” 来自于午夜幽魂的问讯终于让人类之主的目光勉强从那张照片上移开了,他看向了康拉德,瞳孔之中依旧是那种理所应当的,让人憎恨的绝对自信与自傲。 +你不应该怀疑你兄弟的保密水平,也不应当怀疑你兄弟荷鲁斯的心胸,康拉德:荷鲁斯知道,他拥有更好的。+ “更好的?” 康拉德揪出了嘴里的梨把。 “你也和他拍过照吗?就在泰拉皇宫的门口?” +……+ “您看,没有,那你又凭什么相信他拥有更好的?” “或者说,你又如何能确信,在我们心中,究竟什么东西才是更好的那一个,有什么东西才是我们所需要的,而又有什么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是无伤大雅的:你是无法界定我们心中所想的事情,你又不会读心,也不像我和圣吉列斯一样,懂得预见到未来的艺术。” +但我是你们的缔造者。+ 人类之主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手中那张照片,他将它放在了长袍里面,贴近心房的位置:这个动作被午夜幽魂看在了眼里,于是,康拉德也随之下意识的放缓了自己的节奏,他甚至连咀嚼水果的动作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们是我的造物,我自然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因为你们对于世界的认知和对于自我责任的确定,就是来源于你们心中的渴望,而是我将你们的渴望放在了你们的灵魂之中,所以,我知晓你们到底需要什么东西。+ “哦,绝望的发言。” 康拉德毫无波动的感慨着。 “但是,其实你不知道。” 午夜幽魂撇了撇嘴,他泄愤的将手中啃了一半的一颗水果砸向了墙上,随后弹开,又精准的掉入了角落之中的垃圾桶里。 “如果你真的知道了,那你又为什么,要将在阴影中完全隐藏起来的力量,交给了十九号,而不是交给我?” “你完全可以给予我们两个人相同的力量,公平的给予,甚至即使你给予我的力量是有代价的,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反驳你说出的这句错误的话。” 康拉德的怒火升腾着,他的眉头皱起,嘴角裂开,露出锋利的牙齿,苍白褶皱的皮肤上泛起了丑陋的波纹,这让他那瞪大的眼球显得格外硕大,他就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一般,朝着人类之主彰显着自己的愤怒与疑惑。 但这完全没有影响到帝皇话语的斩钉截铁。 +因为你不需要它。+ +没有任何一个法官是需要依靠能够隐藏在阴影中,来受到人们的尊敬,来制定规则与法则的:因为躲藏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逃避,意味着不敢直面自己亲手所缔造的东西,以及它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如果审判者自己都不敢迎接审判所带来的一切的话,那么他的审判将注定只会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空谈。 “……” “我说不过您,父亲,我也懒得跟您说更多。” 只是在一瞬间。午夜幽魂脸上那极致的疯狂便收敛了起来,就仿佛它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他有些厌厌的收回了自己的利爪,双腿交叉着,坐在了帝皇旁边的桌子上,又用手指勾住了脚踝,头颅向后仰,有规则的晃动着,宛如一颗没有重心的不倒翁。 他沉默了很久,但似乎依旧是有点不甘心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将那个能力给予十九号呢?基于那个与我如此相似的兄弟?” +因为十九号……+ “克拉克斯,父亲。” 康拉德看向了天花板,而不是看向了帝皇。 “他叫克拉克斯。” +他叫什么并不重要,我的儿子康拉德,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真正重要的是自我认知,以及在这个世界之中为自己所选择的位置。+ +就像完全隐藏于阴影之中这种能力,从来就不是用来教给你们用来逃避或者隐藏着,而是主动的出击:它的本意是将你们更好的隔离在事情之外,让你们能够以更客观、更无情的角度去观察发生在你们眼前的事情,从而去做出自己的判断。+ +这才是隐藏于阴影之中,真正的用法。+ “那我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是审判者,而你的兄弟则是暗影:暗影只是由光而产生的影子,他的任务就是忠诚的模仿与记录下光的样子,所以他不需要更多的共情与出场机会。+ +但你则是不同的,我的儿子康拉德:你是审判者,审判者不能隐藏在阴影之中,审判者必须站立在那些被审判者们之中,必须能够感受到他们内心中的想法,必须能够明白,是什么让他们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你可以不接受他们各自的理念,你也可以不认可他们最终的行为,但你必须知晓,但你必须感同身受,否则,你是绝对无法做出任何公正的审判。+ “……” “那也许我不想呢,也许我就不想做一个审判者呢。”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成为审判者,父亲:就像基利曼从战争之子变成了马库拉格的执政官,就像黎曼鲁斯从泰拉的将军变成了芬里斯的野蛮之王一样,当你在缔造我们的时候,你又有何信心,能够完全掌握我们的未来?” +我的确没有信心。+ 帝皇对答如流,他既不焦急也不隐晦,而是伸手抓住了桌案上的一个水果,缓慢的用手指将其表面上的露珠摩挲干净,然后放在手中把玩着。 +而且,我也不需要拥有这样的信心。+ +算上你的兄弟们,我总共缔造了二十个原体,他们也将统领着二十个军团,而在这二十名原体和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之中,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任何一个,会是绝对的必需品。+ +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对我来说,当会造成某些苦恼,但不会是毁灭性的打击:你要知晓我所缔造的事业是多么的庞大,在这样的事业面前,个体的存在是微不足道的,无论你们作为基因原体在你们所对口的那些专业上,有着多么无与伦比的天赋,但是,在整个银河所需要的洪流面前,你们个人的天赋,依旧是不足以缔造出绝对性的影响了的。+ +不要将任何人看得太低,也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高。+ +而在此之前,最起码在我们第一次相遇之前,你一直在犯这个错误,康拉德:你站在高高的废弃楼房之上,只有石像鬼为伴,你看不清地面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能通过那模糊的光影,做出模糊的判断。+ “……” 康拉德依旧是沉默的,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一次地看向了帝皇。细长的脖颈发出了嘎吱作响的声音:现在,午夜幽魂只觉得有些奇怪,他很确信自己曾经无比期待从帝皇口中说出的这些话,它们也许并不让他感到喜欢,但肯定是他曾经期待的某些答案。 只是当这些话语最终从帝皇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午夜幽魂才赫然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如他期待中的那样,想听到这些事情。 毕竟,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知晓这其中每一句话了,也知晓它们的正确性了,甚至不需要摩根强行塞进他的脑海里面,早在诺斯特拉莫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帝皇所说的某些真理。 虽然他依旧不喜欢这些话。 但是…… “……” 帝皇,他的基因之父,似乎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最起码,这位人类之主就无法用话语来说服午夜幽魂。 “……” 他在发现这一点。 帝皇并不是万能的。 “……” 原来如此啊。 当康拉德在一瞬间,突然想通了这一切的时候,午夜幽魂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释然了不少: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脸上似乎有着某种微笑,某种发自他的内心的,由复杂的大脑思维所感受不到的微笑。 那是真正的笑容。 …… 那是让他恶心的笑容。 像这样的笑容,怎么可以出现在午夜幽魂的脸上? 康拉德唾弃着自己,但他并没有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而且继续顶着这张他感觉能让帝皇的内心有些不舒服的脸,向他伟大的基因之父抛出一句新的问题。 与之前不同,这个问题就是彻头彻尾的不怀好意了。 “没有人是绝对重要的?” +当然。+ “……” “哪怕是圣吉列斯?” +……+ 康拉德能够保证,当他看到那严肃的表情第一次在帝皇的脸庞上完全浮现出来的时候,他笑的真的很开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能够理解,摩根为什么会以玩弄他人的情感为乐了。 他人的痛苦与尴尬,真是制造喜悦的良药啊。 不过,帝皇似乎不这么想。 事实上,他的脸色,比康拉德想象的还要更严肃一点。 +你似乎对你的某个兄弟,心怀恶意?+ “不,父亲,你说错了。” 午夜幽魂则是庄重无比的摇了摇头。 “我并非是对我的圣吉列斯兄弟心怀恶意,我是非常平等的,对我的每一个兄弟都心怀恶意,圣吉列斯只是很不幸的被我挑中而已,毕竟,他现在距离我们的直线距离也只有不到三千米。” “而且。他此刻要面对的那个对手,可比您此刻面对的这个半吊子要可怕的多:您不应该让摩根与他单独见面的,父亲。” “那对于圣吉列斯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 +我知道。+ 人类之主那暗金色的瞳孔之中划过了一丝无奈,显然,作为手眼滔天的帝国君王。摩根在天使面前的表演,与那些再明显不过的挑拨之言,并没有逃过帝皇的耳朵:在泰拉皇宫内,他有太多的办法去知道摩根与圣吉列斯此时到底正在聊些什么了。 +事实上,就在此时此刻,你的那位姐姐正在……+ “大放厥词?” +……差不多。+ +她在你的兄弟心中,塑造着毫无必要的恐慌,挑拨着我和圣吉列斯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有什么物质上的好处,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只是在毫无目的地找我的乐子。+ “啊……” “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康拉德无比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下自己的基因之父。 “那么,您不去阻止一下吗?” +我没有理由去给你的血亲擦屁股,康拉德,如果她每找一个乐子,我就需要去解决一下的话,那么在整个大远征期间,我也不用干别的什么事情了。+ “但她的确在给你擦屁股啊,我亲爱的父亲。” “而且,您扔给摩根的,最大的那一坨不可回收物品,现在可就在您的面前啊。” +……+ +你的确变了很多。+ “您觉得是好是坏?” +……+ “总不会更糟了。” 帝皇叹息着,无奈的叹息。 +你的姐妹的确很得力,她帮我解决了某些问题,在一些困难面前的表现也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但尽管如此,她依旧是一个不合格的女儿,一个顽劣的孩子,除了满足自己恶劣的内心外,我想不出任何的理由,能够让她在圣吉列斯面前煽动这样的恐怖。+ +难道,她不应该想办法来平息圣吉列斯的惊慌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圣吉列斯的焦急心态上火上浇油?+ “她当然想过办法,父亲,连我都能想到办法的问题,摩根不可能想不到:但在这里,我就要替她申诉一下。” 康拉德在桌面上旋转着,他换了一个坐姿,像是一只猫一样的端坐在了看帝皇的面前,然后咳了咳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能够沙哑一点。 “我和摩根都知道,父亲,甚至连你也知道。” 康拉德的声音低沉,他沙哑的嗓子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要平息圣吉列斯焦虑,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您吗:圣吉列斯现在就距离您不到三千米,您只需要在你那宝贵的三万年生涯中抽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赶到他的面前,一巴掌把他打在地上,然后告诉他,你老爹我不在乎你的军团会血渴那点儿烂事儿。” “这不就成了吗? “毕竟,摩根即使在圣吉列斯面前说的天花乱坠,赌咒发誓,拿自己的军团和整个远东边疆来作为担保,又怎能比得上您花费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在圣吉列斯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呢?” “他恐惧的源头,可是您啊。” “您为什么不这样做? +……+ “是没有时间吗?” “不可能啊。” “您都有时间和我这坨超大号的不可回收物在这里,东扯西扯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废话式聊天了,不可能没有那五分钟。” “还是说……” 康拉德歪了歪脑袋,他嘲讽般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在你的心里,圣吉列斯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一个超出你原本规划的突变体,和一个并没有多少重大意义的军团,在未来那场可能无法逃避的交易中,也许会是一个很不错的筹码?” “在主观上,也许您并不是想要将他们交易出去。” “但是留下一个把柄,让大天使拥有一个可以堕落的弱点,将这位受人瞩目的基因原体,作为某种鱼饵,来吊着亚空间中那些与你对赌的家伙:这似乎是人类之主能做出来的行为?” +……+ “不回答我一下吗,父亲?” “还是说……” +康拉德。+ 人类之主的指尖在桌案上有了一次略微的失控,导致这张名贵的桌案的一角被直接扣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噼啪作响。 +我们还是,来聊聊你的那个军团吧。+ “……” “如您所愿,父亲。” 康拉德愣了一下。 然后笑的灿烂无比。 —————— 在这一刻,帝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某个女儿。 他的贴心棉袄。 …… 让他窒息的棉袄。 (本章完) 第383章 泰拉(九) “我聆听到了你心中的悲伤,我的姐妹摩根。” “我愿意与你感同身受,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一定会这样做:我愿意让你的眼泪,在我的面孔上流下,而不是让它们继续荡漾在伱的瞳孔之中,污染你的心房。” “我愿意这样做,没有其他的原因,只因我们是亲人。” “……” “但在此之前,姐妹,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一个小小的问题。” “你的话语,你的泪水,你的悲伤,你内心中的哭泣:我知道它们并不是虚假的,我也知道,你并没有对我说谎。” “但与此同时……” “我也不觉得它们是真实的。” “最起码,不是完全的真实。” “……” “你没有说谎。” “但你也没有说出完全的真话与真相,不是么?” 在冰冷却死寂的房间之中,圣吉列斯眯起了他的眼睛,安静地伫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在极端的悲怆与寒漠的理性之间,来回地跳跃着。 在这一刻,他仿佛是凡人。 在下一刻,他仿佛是神明。 在人性与神性的不断争夺与调换之中,圣吉列斯似乎看透了事情中的某些真相,虽然,他依旧找不到足够的证据,也依旧无法在内心中说服自己,但是出于某种本能与原始的智慧,他开始质疑起了摩根话语的正确性。 直到摩根背对着他,不慌不忙地仰起头来,让最后一滴泪珠重新躺回了瞳孔之中,再转身,令圣吉列斯圣清楚地看到了她眼角处的猩红的时候,大天使心中的怀疑虽然有了极度的动摇,却依旧没有彻底地土崩瓦解。 他只是安静的看向了自己的血亲姐妹,等待着她对于自己的问题予以答复:无论是愤怒也好,咒骂也好,圣吉列斯等待着来自于摩根的回应,也愿意承担这种等待所带来的代价。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他的姐妹没有任何的停滞与犹豫,更没有任何的惊讶与愤怒:面对大天使那近乎于指责的话语,摩根倒是显得异常的坦然与冷静。 她只是彻底的转过身来,抬起手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就靠近了圣吉列斯,直到她嘴角上那丝苦涩的微笑,能够清晰无误的出现在大天使的瞳孔之中。 她的声音有些酸涩。 【怎么?现在,轮到你为我们的父亲申辩一二了?】 “……” 这熟悉的话语让圣吉列斯的眉眼直跳,所幸,在这个话题上,他的底气还是非常充足的。 “不,恰恰相反。” 天使侧过身子,看向了那座圣血天使的雕像,他很确定自己接下来的声音是坚定且幸灾乐祸的,也很庆幸,他在之前已经进行了充分的探查:就如同他本人一样,他的这位血亲,对于他们共同的基因之父,也并没有更多的好感。 她是一个更独立的人。 所以,大天使的语气是有些轻松与挖苦的。 “倒不如说,是因为我们的基因之父在我这里的形象,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点,所以我才能觉察出来一点端倪。” 【……?】 天使笑了笑。 “我很了解他,摩根,我很了解我们的父亲,所以我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强迫你做了这样的事情,用你的子嗣做交易,让你去杀死你的另一位兄弟的话,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对此三缄其口,甚至是抹去你的记忆,锁住你的灵魂。” “为了他的好名声与所谓的更高层的考虑,无论他做出什么行为我都不会奇怪,但无论如何,你都注定无法站在这里,堂堂正正的向我倾诉这些事情。” “简单点说就是:如果这真的是你和帝皇之间的一场肮脏交易,那么以我们基因之父的性格,根本不会让你记得这一切的。” “他将这些秘密视为了自己的宝物,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而你既然能站在我的面前,将这一切娓娓道来,那么只能说明事情的真相,其实并没有你刚才所说的那么糟糕。” 【……】 【也许,只是我们的基因之父比你想象的更糟糕一点?】 “……”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大天使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他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平淡心情,将目光集中在了那尊他的军团战士的雕像上:在他内心深处,圣吉列斯对摩根依旧不是完全信任,但他又无法立刻终止谈话,毕竟,他有两个重要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于是,大天使再一次的微笑了起来。 根据之前的相处经验,圣吉列斯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微笑对于摩根来说,并非是通杀的利器,但即便如此,却依然有用:最起码,当他微笑的时候,摩根的话语听起来总是更为诚恳一些的。 “但是我还是会选择相信另一个事实:虽然我们相处的并不久,可我也并不觉得你是一个坏人,我亲爱的血亲。” 当大天使笑起来的时候,他是无可阻挡的。 “摩根,你是我的血亲姐妹,是与我流淌着同一种血脉的家人,也许在我心中的你比现实中的要善良很多不符合真相,但我愿意相信你的这种善良。” “我愿意相信,你不会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子嗣,就将屠刀对准自己兄弟的人: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也是一个本性不坏的人,如果你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的话,你一定会努力在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的。” “而如果你无法找到这样一个平衡,导致你不得不将屠刀伸向自己的一个兄弟的话,那我也一定能够理解你内心中的悲伤与绝望:这种绝望是如此的巨大,巨大到你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将它说出来。” “所以,要么这件事的真相根本不是这样的,要么,你根本就没有做这件事情:你并非是杀死我们兄弟的凶手,又或者,你不是主动的想要成为这个凶手的?” “我愿意相信这一点,我愿意相信你刚才跟我说了谎,你选择了这种善意的谎言。” “你会这样做的,你当然会这样做的,你不会诉说真正的谎言。” “因为你并非是个坏人。” “对么?摩根?” 【……】 当天使微笑起来的时候,你甚至是看不到他内心中的狡黠的。 摩根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有些太晚了。 圣吉列斯吹拂出的热浪,已经拍打在她的额头上,圣吉列斯羽翼上的锋芒,已经在轻轻地触碰她的肩膀了,而圣吉列斯那双含着微笑的琥珀色瞳孔,则是在笔直地对试着她的眼睛: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一双眼睛。 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来自于大天使的真诚与善良:即使你相信那是一种伪装,即使你知道那并非是他完全的本意,却就是抗拒不了他,就像一个凡人是无法抗拒真正的天使一般。 【……】 摩根同样如此。 在圣吉列斯的光芒下,她甚至不敢过于明显地调整自己的深重呼吸,因为那会让圣吉列斯发现她内在的紧张心理。 直到这一刻,摩根才彻底了解了康拉德,彻底了解了康拉德为什么会如此记恨那位还没有回归的兄弟,以及其所掌握的,能够容纳于暗影之中的能力。 毕竟,她感同身受了。 假如。 只是假如。 假如她也能拥有像圣吉列斯的感染力与魅力的话,那么一切的事情将会变得多么的有趣啊。 …… 可惜,这只是假如。 她没有这样的魅力,她甚至不得不成为这种魅力的敌对者,来面对这魅力之下的智慧与陷阱:阿瓦隆之主只在第一个瞬间,差一点被抽昏了头脑,但是在思维回归的那一刻,摩根便意识到了圣吉列斯布置在言语中的那个陷阱。 大天使给了她两个选择,两个截然相反,也并不复杂的选择,却同样充斥着恶意。 在大天使的逻辑体系之下,要么,摩根是一个善良的人:而既然是善良的人,就自然不可能真的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去杀死她的另一个兄弟,并且还能堂而皇之的将这一切说出来,那么,摩根的话语就一定是谎言,是善意的谎言。 要么,摩根就真的是一个罪恶的人,一个真的会杀死自己的兄弟并堂而皇之地承认的恶棍,那么既然如此的话,从恶棍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哪怕是真话,都是不值得信任,一概当做谎言视之,也是合理的。 …… 圣吉列斯给了她两种选择,并等待着摩根选择其中一个来做为自己话语的解释。 一个,是谎言。 另一个,也是谎言。 【……】 摩根微微眯起了眼睛,与自己的天使兄弟对视着,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维系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果然。 阿瓦隆之主在她的内心之中嘀咕着。 比起她之前所遇到的那些个兄弟来说,无论是马格努斯、佩图拉博,亦或是庄森和康拉德,眼前这个拥有着好名声的圣吉列斯。 和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存在啊…… 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总炸庄森和康拉德这种低级的鱼塘,让她下意识忽略了,基因原体中也是有这种人精的:这次的确算是马失前蹄了。 —————— 幸好,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兄弟圣吉列斯,你比我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更为的聪慧与敏锐:天使这个词如果只是拿来形容你的外貌,而不是拿来形容你的内在的话,未免也过于肤浅了。】 “你谬赞了,姐妹。” 面对摩根的吹捧,大天使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自己的血亲姐妹,但即使是这种虚假的笑容,在他脸上挂着的时候,也是那种该死的,可恨的,完美! 他怎么这么完美?! 摩根咬了咬牙,而天使的话语还在继续。 “即使在我们的兄弟之中,我也并不是以聪慧或者内在而闻名的那一个:荷鲁斯远比我更完美,多恩要比我更为坚定,费鲁斯比我更为聪明,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唯一能够夸赞的,也许真的只有外在的皮囊了,而那些更复杂的事情,我是无法理解的。” “就像,我无法彻底的理解你之前的那些话语一样,只能等待着你给予我一个回答:所以,不告诉我你的回答么?” 【……】 该死,没有引开话题…… 摩根在心里嘟囔着,阿瓦隆之主花了一瞬间的时间,来检阅着心中预备好的几十个后备方案,这都是当初那段垃圾话牵扯出来的准备时间,于是,她在其中选择最为简单的,却也是最为干净的那一个。 试问:当你行走在一座脏污的泥潭中的时候,该如何保持鞋底的洁净如初呢? 答案很简单:只要你脚底下踩着一个足够巨大的垫脚石,来让你踩在脚下,就可以了。 而根据圣吉列斯刚才所体现出来的某些观点,摩根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这块垫脚石。 【我想,我是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兄弟:在有关于基因病,和那位失踪的兄弟的问题上,无论你询问几遍,我能够给予你的话语,都是相同的。】 摩根再一次将真挚的笑容挂在了自己的脸上,这让圣吉列斯也多少有些意外:虽然大天使通过智慧与本能,抓住了摩根话语之间的漏洞,但他本人的确不擅长这方面的博弈,所以无法乘胜追击,而面对摩根的反击的时候,还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他只能询问,将话语的主动权交出去。 “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原因?】 摩根轻笑着,她反而向圣吉列斯靠近了一点,原本就很近的两位基因原体,现在几乎是将他们的额头贴在了一起,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发丝以及鼻息间的呼吸。 摩根一字一顿。 【我只能说这么说:无论你问几次,我都只能说,在帝皇给予我解决军团基因病的办法之后,我就杀死了我的一个兄弟,在这个问题上,我只被允许说这样的话。】 “……” 【你明白我的意思。】 看着大天使在那一瞬间变得若有所思的面容,摩根只是面露笑容的伸出了一只手指,然后向着那什么都不存在的天花板,指了指。 【我只被允许说这些。】 “……” 【就像我说的那样:你应该非常了解我们的父亲。】 “……当然。” 圣吉列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当这种隐晦与掩埋的命令来自于人类之主的时候,大天使便出自于本能的选择了相信。 毕竟,人类之主在圣吉列斯心中的形象,从来都是怜悯没有什么关联的。 但尽管如此,圣吉列斯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原本目的,他恰到好处地将自己的面容定格在了【不可置信】中夹杂着些许【悲悯】,这样,他接下来的那个问题,就显得无比的理所当然了。 “但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不相信你会为了军团的基因病,而去杀死自己的一个兄弟,摩根:一定有一些更高尚的理由,让你加入这场行动,还是说他做的某些事情,让你恨他?” 【不,我并不恨他。】 摩根摇了摇头。 【你了解我的,圣吉列斯,我是不会憎恨我的任何一个血亲兄弟的,哪怕是对于莫塔里安,我都只是厌恶而已。】 “我相信这一点。” 天使微笑着,趁热打铁。 “你的确是一个好人,我的姐妹摩根,也许你在以前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我相信,你现在正在努力地去做一个好人。” 【……】 摩根停顿一下,她看着圣吉列斯那闪亮的琥珀色瞳孔,有些怀疑他到底是诚恳的,还是伪装的:阿瓦隆之主宁愿相信是前者。 【而且你要明白,兄弟,恨是一种比爱更持久、更强大也更疯狂的情绪,它需要的羁绊也比爱要更多,我和我们的那个兄弟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我连爱他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恨他?】 “那……” 圣吉列斯又往前靠了靠,他的羽翼微微张开,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阴影,直接将摩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在这一刻,哪怕是光明璀璨的灯光与无数水晶的反射,都无法将摩根从圣吉列斯的面容与气息之中解救出来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加入这样的一场战争呢?” “我们的兄弟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下定决心去杀死他?” 【……】 摩根顿了顿,阿瓦隆之主的本能告诉她,圣吉列斯对于这个问题的在意程度,远超过他之前所询问的任何一个问题。 那么理所当然的,摩根也就要重视起这个问题了。 【首先,决定抹除他的是我们的基因之父,他下达命令,我只是负责执行而已,我甚至不算是刽子手:负责审判的人是庄森,而负责执行的是黎曼鲁斯。】 “……” “但是在灵魂中沾染了血腥味的人,却是你呀。” 大天使眯起了眼睛,他的声音并非是阴冷的,甚至还有些温柔的沙哑,却让摩根冷汗直冒。 “早在你们在泰拉皇宫的门口拍摄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就在远远的眺望着你们了:我并非眺望你们的容貌,而是在眺望你们的灵魂。” “你们的灵魂是不同的:庄森是安稳中带着一丝混乱,康拉德是混乱中带着一丝安稳,黎曼鲁斯则是巧妙的维系着两者的平衡,却也困在其中,无法做出选择。” “至于你,我的血亲,我甚至不敢过于漫长的直视你的灵魂,因为在你的身上,我闻到了某些让我惧怕的气息。” “我闻到帝皇的气息,还闻到了鲜血的气息:那是原体的鲜血。” “但不是你的鲜血。” “它属于另一个原体。” 【……】 “不跟我解释一下吗,姐妹。” 【……】 摩根沉默了很久的时间,久到让大天使能够确信,他这一次能够听到真正的答案,而不是虚情假意的糊弄了:而摩根的叹息,则是让大天使愈加的确信这一点。 【把你的手伸出来,兄弟。】 大天使沉默了一下,接着照做了:下一刻,圣吉列斯的手指便与摩根那冰冷的手指,紧紧的交缠在了一起,就像是两只曼妙的白蛇一般揉搓在了一起。 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同时保持着沉默,他们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交缠的食指上,某些记忆就这样通过肉体的接触,从摩根的灵魂之中,牵引到了圣吉列斯的灵魂之中。 这种伟大的仪式在灵能的海洋中耗费巨资,但在现实中,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于是,大天使在一瞬间就理解了一切: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先是变得黯淡了起来,然后,就变成灰烬一般的冷漠,甚至连一丝愤怒或激动的光芒都不曾出现。 “……” “你说的对,摩根。” “我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 (本章完) 第384章 泰拉(十) 【你能这么想最好,兄弟:我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 当摩根眯起眼睛,再一次地带上了那扇完美无瑕的笑容面具的时候,她与圣吉列斯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微微发力,握住了大天使那骨节分明的指掌,重重地晃了两下:虽然对于圣吉列斯来说,摩根的用力其实跟抚摸也没有更多的区别。 “共识永远是最重要的,它能避免我们再次陷入自相残杀的命运。” 巴尔的大天使用他那热情洋溢的腔调,诉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轻而易举地跟上了摩根的节奏,只让摩根觉得自己有种无缝插针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与他脸上的柔和不容,圣吉列斯的手掌是一块坚硬的烙铁,虽然炽热,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柔软,无论是顽固的指关节,还是生硬的虎口,都在诉说着这位出自于死亡世界的大天使,无疑是拥有着强大的战士的灵魂。 他绝非是以魅力与气质来致胜的花瓶,他的内在远比世人所看到的要更加坚定与野蛮:就连摩根也是花费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而阿瓦隆之主为此也付出了小小的代价。 所幸,她及时地调整了回来。 但尽管如此,与大天使的会谈对于摩根来说,依旧是一段值得铭记的考验:她能在言语上隐约胜过圣吉列斯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的智慧与谈吐更强大,而是因为她拥有着远比这位大天使更丰富的情报系统,她知道的事情真相要比圣吉列斯更多,仅此而已。 利用大天使对于某些未知真相的渴望与恐惧,再有选择性的或隐蔽或讲述这些事实,摩根在某种程度上掌握着这次谈话的主导权,可即便如此,圣吉列斯偶尔地反扑也足以让蜘蛛女皇冷汗直冒了。 毕竟,摩根已经算得上是【久疏战阵】了,距离她上次用话语来对抗未知的兄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圣吉列斯也的确是阿瓦隆之主在话语交锋方面,从未遇到过的强敌。 有那么一瞬间,摩根甚至都有了一丝真切的怀疑。 这么能说会道的大天使,真的是帝皇的亲儿子,而不是他在外边哪旮沓儿随便捡来的家伙么:又或者说,大天使就像是她一样,得到了几名亚空间邪神的特殊关注? 在考虑到那一点儿都不让她羡慕的强大的战斗力,和一点儿都不让她羡慕的无边魅力之后,摩根甚至能够确定,看起来关注圣吉列斯的邪神,数量还不少的样子:最起码应该比她摩根要多。 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她眯起眼睛,任凭心中的思索不断的运转着:作为已经对邪神的力量、原体的本质和帝皇的计划略有了解的人物,在意识到了圣吉列斯的独特之处,可能与那些亚空间的大能有关联后,摩根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很多事情。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的那位基因之父,对于圣吉列斯的态度与处置了。 如果摩根站在帝皇的角度来说的话,圣吉列斯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死保的必要性:他本身除了超凡的魅力之外,没有任何特别出众的地方,而圣血天使军团也并非是像三叶草军团那样的独特军团,也就是说,他们并非是不可替代的。 再考虑到他们的那位基因之父对于一切非人特征的深恶痛绝,以及大天使身上这明显到甚至无法遮掩的基因突变,那么这位最神圣的基因原体的命运,还真是令人可悲的前途未卜啊。 要知道,之前那位【最纯洁的基因原体】,现在除了让摩根的灵魂沾了一身血外,已经一星半点都不剩下了:由黎曼鲁斯和禁军亲自押运到皇宫地下的那具躯体,就真的只是一具躯体而已,海德里希仅剩的残余被帝皇握在手里,虽然人类之主的态度还有些暧昧,但是摩根觉得,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见到这位兄弟了。 这源自于她的预感:而她的预感一向是想当准确的。 想到这里,摩根看向圣吉列斯的眼神中不禁有了几丝哀悼,虽然眼前的这位大天使和她之间没有任何的冲突,更谈不上什么利益的关系了,但是当摩根沐浴在圣吉列斯的光辉中的时候,她内心之中的那杆天平还是不知不觉的,倾向了这位巴尔的大天使。 真是该死的魅力啊。 【……】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大天使拥有着超凡的魅力,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种魅力对于摩根的杀伤力似乎异常得大,大到摩根明明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却还是无法在内心中完全地抗拒她。 大到让她害怕。 不过,摩根眼中的悲鸣并没有被圣吉列斯看在眼里。因为现在的大天使正低着头,沉浸于他刚刚所看到的那一切:阿瓦隆之主并没有告诉大天使更多的事情,但仅仅是针对于海德里希实验室中的景象和他的那个【最后造物】的一瞥,也足以让巴尔的大天使意识到事情真相的严重性了。 那种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明白一切。 更不用说,摩根在意识传输的最后,甚至还颇为贴心的以自己的第一视角,将帝皇与海德里希最后的交谈与互动送了上去:那滔天的金黄色烈焰,便是圣吉列斯对于所有事情最后的一点记忆了。 这种粗暴的直白自然有它的好处,最起码,现在的圣吉列斯不会再考虑任何有关于海德里希的事情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奇心过剩的原体,也拥有着一颗堪称谨慎的心灵,在完整地目睹了摩根送给他的记忆,并确定了这一切并非虚假之后,大天使就很清楚,这绝非是现在的他所能够知晓的事情。 他该止步了:虽然大天使一向以腹诽帝皇的各种行为为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绝对理解人类之主的苦衷的,也自然而然的能够理解人类之主在这件事情上格杀勿论的坚决性,他可不想成为海德里希的陪葬品。 事实上,大天使已经开始考虑另一件事情了:当圣吉列斯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的嘴角上泛起了抹苦涩的笑容,看向摩根,瞳孔中少了几分虚情假意,多了一丝真切的感慨与恳求。 “你知道吗,摩根。” “在我到来之前,我听说基利曼与多恩曾经主动地找到了帝皇与掌印者,请求他们抹去有关于我们的那位兄弟的记忆,甚至请求将这种记忆清除行为,推广到所有的原体那里:显然,我们的基因之父最后同意了这个请求。” “在我刚刚听到了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心中甚至对他们两个有些埋怨:那时的我认为我们无论如何都应该保有回忆兄弟的权力,我们的兄弟都不应该彻底的从我们脑海中消失,但现在,这种埋怨已经变转变为了对他们的理解,以及对我自己的嘲讽。” “多恩他们做的对,我们应该彻底的忘记这一切:那个人就应该沦为一座坟墓,一个不应该被任何人提起的东西,我们要忘了他,将他扔进历史的洪流之中。” “如果你想的话,请尽管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吧,姐妹,我已经在善意的恳求下,被清除了一次那些可怕的记忆了,而现在,我不得不请求伱,来帮我清除第二次。” “让他从我的脑海里消失吧,我不想再记得他了:我知道你是能够做到这一切的,所以,拜托你帮帮我吧:我可不想去找我们的父亲或者掌印者,那实在是太丢脸了。” 圣吉列斯弯下膝盖,他实际上是以一种半蹲的姿态,让自己和摩根能够处于同一高度上,然后,他的琥珀色瞳孔就可以直视着摩根的眼睛,发出恳切的光芒,而他的面容也恰到好处地露出几丝悲哀。让他无暇的笑容看起来就宛如一场古典的悲剧。 圣吉列斯在恳求。 谁又能拒绝他的恳求呢? 【我当然乐意,兄弟。】 摩根笑了起来,她的心情有了几丝的松懈,最起码现在,她和圣吉列斯算是暂时地脱离了勾心斗角的状态,可以像一对真正的血亲那样,交谈一下彼此的想法了。 【但首先,兄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情。】 摩根的瞳孔中散射了精光,她紧盯着圣吉列斯那张专注且不容质疑的面容:在之前的谈话中,阿瓦隆之主已经察觉到了大天使身上的某些缺点。 这位大天使的性格其实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他的灵魂中拥有着专横、鲁莽以及软弱的那一面,者让他很容易因为一时的困难或者蛊惑而受到巨大的影响,从而做出长久的糟糕决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圣吉列斯是一个冲动的人,一个马格努斯式的人物,但他内心之中的纯然高洁又让他与马格努斯有了本质上的天差地别,但只要操作的好,这位大天使也会被误导着,犯下一个马格努斯式的致命错误。 摩根暗自记住了这一点,她觉得自己以后应该用得上这些古怪的知识,但现在,她还是需要提醒圣吉列斯,不要在这方面,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 毕竟,她也算是半个当事人。 于是,摩根直接看向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 【……】 真是一对让人眼馋的宝石。 【我必须提醒你,兄弟。】 【如果你就这样让我抹去你的相关记忆的话,那么五秒钟后,你会忘记有关于他的一切,回归到我与你进行对接之前的那个状态,而那个时候的你,对于我们那个亵渎的兄弟,还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与忌惮的。】 【然后,你就会问我,再一次地旁敲侧击。】 【就像一个轮回。】 “你是指……” 圣吉列斯若有所思,摩根则是微笑地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能够留下一些标志,或者说提醒,一些能够避免可笑轮回的东西,能够让你的内心意识到这件事情严重性的特殊符号。】 “符号……” 【是的,我知道这是一个比较私人的事情,但你应该立下一个这样的符号,然后,每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来,你不应该再思考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了。】 “一个刻骨铭心的疤痕?” 【……可以这么理解。】 摩根的瞳孔挑起:她的血亲兄弟们的审美,跟她的审美,似乎总是有些冲突的,这些原体似乎总是沉浸于某些伤痛、传奇或者伟大之类的词汇,而摩根则是对这些词汇兴趣寥寥。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搁方面,反而是其他的原体更贴近于整个人类帝国的总体审美观念,而摩根才是那个脱离了群众的另类:她很清楚这一点。 反正,阿瓦隆之主是永远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整个帝国都习惯以雄鹰、雷霆、甚至是人类的头骨作为美学上的典范:据说,这种审美观来自于他们的父亲。 是的,那个把纯金色看作是完美颜色的安纳托里亚土老帽:虽然摩根同样也很喜欢金色,但她喜欢的是那种略微作为点缀,被其他万紫千红所簇拥起来的亮金,而不是像人类之主这样,把一整座巨大的建筑通通涂成黄金色,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乡下土财主一般的粗暴庸俗感。 跟暴发户似的。 不过…… 帝皇本来就算是暴发户吧? 【……】 摩根压抑着心中的笑意,她抬起头来,等待着圣吉列斯的反应。 而大天使并没有犹豫太久:在点了点头,认同了摩根的这个观念之后,圣吉列斯是向周围的那些水晶雕像环视了一圈,随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礼仪式铠甲,但这些注定不会陪伴他太久的东西,似乎并不满足于圣吉列斯对于刻骨铭心这个词的概念。 直到他看向了自己的手。 于是,在下一秒,在摩根都来不及反应的惊愕之中,大天使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掌,伸到了他的嘴唇旁边。 接着,张开嘴。 洁白且平坦的牙齿比圣吉列斯的脖颈更光滑,只需片刻,就紧紧地咬在了那只摩根刚刚还紧握住了手掌上,下一个瞬间,就留下了深深的咬痕,甚至有一滴鲜血顺着伤口留下,蔓延到了垂落的指尖,坠向地面。 天使咬伤了自己。 从未有任何事情,让摩根如此的感到惊讶了,她甚至都忘记了在这一刻保持呼吸,保持思考,她似乎本能般的发出了一声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尖叫,但又似乎没有,可她的耳朵却捕捉到了这种声音。 【……】 最后,摩根下意识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任其那滴鲜血滴落在了自己伸出的指尖上,顺着微微抬起的手指轻轻滑落,最后流到了她的手心上,又沿着那交叉在一起的掌心纹路,泼洒、熔化、升腾、最后与摩根的掌心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到些许的血腥了。 唯余洁白,雪般的洁白。 【……】 【你没必要这样子,我的兄弟圣吉列斯。】 摩根花了整整一秒钟,才从她的茫然中走了出来,他下意识的看见了圣吉列斯的手掌,只看到那里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伤口。 虽然在天使的魅力之下,这种狰狞的伤口,也显示出了一种独特的,残忍的美感,但是最起码在短时间内,如果圣吉列斯想的话,这个伤口也许是无法消掉的。 的确,刻骨铭心。 “唯有疼痛的伤口才能让人记住错误,不是吗?” “既然我一定会忘记你刚才所告诉我的那一切,那么,我就的确需要一个刻骨铭心的纪念,刻骨铭心到当我看到它,并且抚摸到它的时候,我会感到疼痛,我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你的这种方式……这是巴尔的传统吗?】 “你觉得是的话,那就是。” 圣吉列斯笑了笑,这笑容更苍白,却也更富有魅力了,流血的手指似乎没有对大天使的状态造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大天使依旧是大天使。 “好了,现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我的姐妹,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事?】 摩根笑着回应道,她首先伸出自己的手:处于本能,她伸出的是另一只手,那只并没有接住圣吉列斯鲜血的手。 而大天使对此,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露出了了然的笑容:直到此时,摩根才发现,她伸出的这只手所对应的,是圣吉列斯那还在流血的手掌。 这是一个失礼的举措,但大天使并不打算给摩根补救的机会:某种狡黠的笑容的天使琥珀色瞳孔中流淌起来,他伸出了那只流血的手掌,还不等摩根反应过来,就略显蛮横的抓住了阿瓦隆之主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这一次,轮到圣吉列斯用力地握了握摩根的手了。 就这样,摩根的另一只手也感觉到了大天使的鲜血,这次,她感觉的格外清晰,格外长久,也格外的具有权威性。 她发现了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与圣吉列斯那温暖的手掌不同的是,圣吉列斯的鲜血就是无比冰冷的:当鲜血在圣吉列斯的手上流淌的时候,就像是一条冷却的岩浆河划过了春意盎然的山丘。 大天使的血是冷的。 冷。 且粘稠。 它留在了摩根的手掌上。 这一次,鲜血是干涸的,是无法自我融化的。 【……】 也许,她得去洗手了。 (本章完) 第385章 泰拉(十一) “你在干什么,圣吉列斯?” “……” “我在洗手,荷鲁斯。” —————— “你洗手做什么?” 【辞旧迎新:辞去旧的那个麻烦,迎来你这个新的麻烦。】 摩根的声音冷却了,她的手指在喷泉的波涛汹涌中荡着圈,连带着发丝与鼻尖也沾染上了几丝朦胧的水汽:现在,泰拉皇宫内部用来装饰的这些人工水景中,流淌的无不都是温暖的,可以直接饮用的纯净水,它们中的每一滴在这颗已经干涸的世界上,都足以称得上是价值连城的。 但在这里,它们只是徒劳地日夜流淌着,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这座屹立在万米海拔的蜂巢城市能够在干烈的狂风与稀薄的氧气中,依旧保持着与帝皇的体面相得益彰的温暖与湿润。 “……” “我觉得,现在的我不应该被称为一个麻烦了,姐姐,在这个皇宫中,比我麻烦的家伙,那可是多了去了,仅仅是我们的那些兄弟,就有好几个足以让伱头疼的家伙。” 午夜幽魂那修长的身影在金碧辉煌的皇宫内廷中来回跳跃,就宛如一只在金黄色的麦田里肆意奔腾的黑山羊一般,在上一刻,他还如同倒影般屹立在广场的边缘,而在下一刻,他就已经来到蜘蛛女皇的身边,一屁股就坐在了喷泉的边缘台阶上。 那双狭长的瞳孔眯起,康拉德很快就发现了些许的端倪:在摩根的宝石权杖顶端,最大的那颗水晶之中,似乎镶嵌着些许刺眼的猩红色,就像是一抹干涸的血迹,被用特殊的手段放进了水晶里面,用来保存一样。 午夜幽魂的脸上划过一丝狐疑的笑意,他在一瞬间就想了很多种可能,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来,而是耐心的等待着摩根的动作。 只见阿瓦隆之主细心地洗干净了自己的指腹与掌心,接着便默念成咒,换来微风,将面前朦胧的水汽暂时的吹开了。 【跟父亲聊的怎么样?】 “总的来说,还可以吧,虽然比我想象中的要有点儿出入,但我还是挺满意的:父亲跟我聊了聊第八军团的过去,和他对于帝国未来的看法,我则是和他聊了聊第八军团的未来,和我对帝国过去的看法。” 【他居然会和你聊他对于帝国的想法和规划?】 “……不,严格来说,我们聊的并不是这一部分。” “父亲只是告诉我,他当初设立第八军团的初衷,以及他渴望第八军团在帝国内部所担任的角色:在这个问题上,我很庆幸我们两个人的大体思路没有什么冲突。” 【是什么样的大体思路?】 “第八军团的真正战场是在战争结束之后,而不是战争本身: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个人没有什么信心,帝皇则是毫不在意。” “只不过在那些细节问题上,我们之间还是有着很多的矛盾的,但他表示,他会尊重我在这些细节问题上的主导权。” 【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这些细枝末节并不重要?】 “……” “他倒是没有把这句话,直接在我的面前说出来。” “但也差不多吧。” 康拉德撇了撇嘴,他伸出了爪子,在半空中捕捉着那些随风飘散的水雾团块。 而就在他的手指因此变得有些潮湿的时候,康拉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将自己的视线隐晦地向广场的边缘飘了过去,随后又迅速的飘了回来,看向了摩根。 “对了,姐姐:父亲是跟我一起出来的,他现在就在广场的边缘地带那里呆着,我想,他是想和你见上一面,聊点儿什么。” 【我看到他了,先不急。】 摩根伫立在了这座奢华喷泉的面前,双手交叉,闭目养神,任凭微弱的水珠溅到自己的发丝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安详时光。 【我才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且痛苦的虚与委蛇,还不想这么快就开启下一场:哪怕是庄森那个战争疯子,也不会接连开启两场启示录级别的战争,不是吗?】 “我很怀疑:他会。” 【不,他不会:因为我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你又管不住他。” 【……】 【好了,先别提这些,跟我说说你跟帝皇聊天时的那些细节问题吧,我好帮你把把关:我们的父亲是一个习惯算计任何人的人,包括他自己,你可别一不留神,就被他给骗了。】 摩根垂下眼睑:她在这方面可是经验丰富的,毕竟那口金苹果现在似乎已经卡在她的身体里了,上不去下不来的,让蜘蛛女皇连甜点塔都吃得不痛快了。 “应该不会。” 康拉德看起来倒是信心十足。 “而且所谓细节,本身就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所有答案,也已经知晓了帝皇对于我的军团的态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冷漠与忽视一点,但这也并非是件坏事。不是么?” “当我足够被忽视的时候,我才能够有充足的空间,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而不被找麻烦:如果我不幸将自己摆在类似于基利曼的位置上的话,那么我对于我的军团的任何改动,都会引来别人的说三道四的。” 【这一点你是无需担心的,康拉德,没人会对你擅加指责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你对你的军团到底做了什么。】 摩根嘲讽性地一笑。 【原体之间的情谊,远没有你想象那么深厚,除非是挚友或者并肩作战过的同伴,否则大部分的基因原体是根本不关心他的兄弟们都在做什么的。】 “举个例子?” 【和大部分基因原体的关系相比,你和庄森两个人,都算得上是情意深厚的了。】 “……” “在我和那头狮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两个想的可都是该如何干掉对方呢,姐姐:这也算是你理解的情谊深厚?” 【干掉对方算什么?】 摩根直接笑了出来。 【在基因原体中,至少有八成的基因原体,想过杀死自己至少八成的兄弟,而且他们都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能够杀死八成的兄弟:同室操戈可是任何一个人类大帝国皇室的特色,在人类还没有走出泰拉的时候,就是如此了。】 “……确实。” 【所以说呀,好好的记住这一点吧,康拉德,毕竟你马上就要离开我,自己滚出去独立生活了:别的兄弟可不像是我或者黎曼鲁斯这么好说话,实在不行,你以后就绕着他们走吧,变得孤僻一点也是没关系的,反正在原体之中,从来就不缺少孤儿。】 “……” 午夜幽魂挑起眉头,很是庄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他便舔舐着自己干裂的嘴唇,那对疯狂的双瞳弯成了一对月牙。 “原体们的情谊没那么深厚,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总有些人更急公好义,不是么:就像我们那位伟大的牧狼神,他现在可是就在这座泰拉皇宫里面,想要给他的某个失落的兄弟找一个说法。” “另外,他还拉来了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天使,来为他助阵:不过现在看来,我们那位最神圣的兄弟已经被你所说服了,这可是连我们的父亲都做不到的伟业,姐姐。” 【……】 【你要是想在这方面找我乐子的话,康拉德,那我就不得不想起刚才某人居然敢挂了我的灵能通讯的无理行为了:你觉得像这样的无理举措,是不是该接受亿点小小的惩罚呢?】 “……” “别这样,摩根。” 午夜幽魂的眼神乱瞟,不断地将摩根的注意力,转移向那个伫立在广场边缘的冰冷太阳身上。 “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在暗中规划吗,而不是某位伟大的人类之主,因为不想面对他那个光芒四射的儿子,便费尽心思地让你去帮忙说服圣吉列斯?” 【……】 【你和父亲联手坑我?】 摩根的面色不善。 “……” 午夜幽魂的眼珠就仿佛一对上好的猫眼石一般,在他那苍白且狭长的瞳孔中滴溜滴溜地转着,他从未像现在一样,疯狂地挖掘着自己脑海中那为数不多的智慧。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不太重要的秘密,作为补偿。” 【说。】 “你知道,我们的父亲为什么要待在这座塔里么:这里只是泰拉皇宫的一个偏远区域,而不是属于他的王座厅的中央区,一般来说,他是不会待在这里的。” 【……】 摩根没有回应,但她的瞳孔中有着一丝精光。 【为了躲避荷鲁斯?】 “是的。” 康拉德嘲讽的笑道。 “我们伟大的牧狼神气势汹汹的杀回到了神圣泰拉上,他来的实在是太快、太突然了,突然到连我们的父亲都无法及时乘坐他那艘光芒万丈的帝皇梦幻号逃到前线去,所以他就只能假装自己不在,让荷鲁斯将矛头指向掌印者。” “而在此之前,他就只能躲在这里,等着他的掌印者帮他收拾完这个烂摊子了:我倒是很好奇掌印者是否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话,恐怕那个老头的心情,现在也不会很好吧。” “君王闯的祸,需要他的助手来帮忙承担指责与压力。” “莫大的讽刺,不是么?” 说着,康拉德还不忘朝他的血亲眨了眨眼睛。 【……】 摩根没有回应,因为当康拉德讲述着这句故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阿瓦隆之主的脑海中竟然飘过着一句遥远的卡利班腔调。 —————— 我还要负责军事上的事情,这些后勤世界以及铸造世界们的来使交给你了,摩根:别让他们拿那些泰坦军团的事情,再来烦我了。 —————— 【是啊……】 摩根的银牙咬碎。 【这是莫大的讽刺,我是真没想到,这种该死的性格居然也能成为他的遗传物质之一:他真是什么都往我们的基因里塞啊。】 “……” 摩根的话语锐利,她语调中的极端冷酷让康拉德眯起了眼睛,他明智的当做没听到 “我记得你这次来泰拉,不是想和掌印者进行一次会谈么: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早点去,或者晚点再去,不然到时候的场面,可能会很难看的,你可能不得不再为我们的父亲收拾一次烂摊子。” 【……多谢提醒。】 “顺便一提,这位掌印者的实力可是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更为强悍一些,我们的那位牧狼神兄弟如果想诉诸以暴力的话,我可不怎么看好他。” 【一个凡人,难道他还能打赢荷鲁斯吗?】 “他可是与你同一级别的强大灵能者,摩根:而且如果不是以命相搏,只是比拼技巧和经验的话,你和马格努斯都是不如他的,他能玩弄星球级别的时间与空间。” 【好吧,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那最好。” 康拉德应了一声,那尖锐的嗓音便突然的断绝了,而对面的摩根也是同样如此,一时间,两位基因原体就这样突然陷入了沉默与尴尬之中,竞是想不到他们还能再去聊些什么了。 毕竟,他们已经陪伴彼此快十年的时间了,能够聊的事情,也已经聊的差不多了,甚至,就在前往泰拉的这几个月里,有关于第八军团的事情,摩根也已经不厌其烦的跟康拉德絮叨过很多次了,絮叨得康拉德都有些烦了。 阿瓦隆之主甚至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些凡人的母亲想要与她们处于成年边界的孩子进行聊天的时候,所会陷入的尴尬处境:自己想要说的那些老生常谈要么已经说烂了,要么注定不会受到欢迎,如果想要找到与孩子的共同点的话,又似乎更困难。 于是,就只有沉默了,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只有在他们面前,那顶奢华的喷泉依旧在忠诚地泼洒着自己朦胧的水雾,让两位原体各自的发梢都已经沾染上了星点的露珠。 而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他们背后的那轮金黄,似乎依旧在闪烁。 “……” 闪烁得有点孤独呢。 “我们的父亲已经站在那里,超过五分钟了,姐姐,你真的不去找他聊一聊吗?” 【不急,让我再歇一会儿。】 “我觉得,你还是稍微急一下比较好:没准帝皇是想和你聊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毕竟,你现在可是帝皇的保密人了。” “在帝皇那里,你绝对是和庄森或者黎曼鲁斯同等的存在:顺便跟你一起,在与我交谈之前,我们的父亲绝对和黎曼鲁斯交谈过了,我能闻到我们的那个芬里斯兄弟留在塔楼里面的毛腥味。” 【相信我,康拉德,他这次找我来,肯定不是想聊什么重要的事情:单单从他身边的外在来看,我就可以非常确定这一点。】 “……怎么说?” 【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就一个人,站在广场的边缘?】 “……没错。” 康拉德循声看去,发现摩根说的一点都没错:人类之主一个人站在广场的边缘,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站着,仿佛一个过客,他既没有带禁军,也没有带侍从,更不用提那个大名鼎鼎的掌印者了。 帝皇就那样孤独地伫立在皇宫的角落里,只有远方的光芒万丈能够陪衬他身边的空旷,当孤冷的风从宫殿的隔间中吹过来的时候,他的发丝也会随之一同起舞,就像是冷风之中仅存的一丝柳絮。 他站在那里。 孤独地发着光。 “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你还是收起你那点不正常的怜悯心吧:这就是问题所在。】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瞳孔之中洋溢着真理的光芒。 【我们的父亲这次连禁军都没带,这就像是一个演说家,明明都已经走到台前了,我们才发现他既没有带自动提词器,也没有带麦克风,甚至连演讲稿都没带:而偏偏他又是一个蹩脚的三流演说家,缺少德摩斯蒂尼的风范。】 “你似乎总是对于我们的父亲充满恶意且缺少信心,姐姐,这是为什么?” 【你不也一样?】 “那是因为我看到了未来,而且我现在也不这样了:在我们的父亲面前,我可是一个礼貌、谨慎、从来都不会大放厥词的好孩子。” “你又是为什么?” 【……】 摩根眯起了眼睛,她缓缓的转过身来,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准备向帝皇走去,在迈开步伐远离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让自己的声音顺着风声飘到了康拉德的耳边。 【我已经习惯了。】 【我已经习惯于对帝皇保持恶意,保持谨慎,保持忌惮与略微敌对的心态,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完全的信任他。】 【因为……】 【……】 【因为我不敢。】 —————— “……” “真是一个胆小鬼。” 直到摩根走远之后,康拉德才敢咧起自己的嘴,压低了声音地嘲讽着,接着,他向前一步,俯下身来,也想要在喷泉中洗一洗自己的手,毕竟还有果汁的残留在上面。 【我劝你最好别那么干,康拉德。】 可还没等康拉德弯下腰来,他的身后就传来了摩根的呼喊声,转头望去,只看到已经走了一半路途的阿瓦隆之主转过身来,朝着她的血亲挥了挥手。 “……为什么?” 康拉德大喊的,而摩根的回应也同样的响亮。 【因为那水里有金箔……还有金粉!】 “……” “草,还真有!” 午夜幽魂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满手的金屑,直到此时,他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喷泉:只见数日不尽的黄金被磨成了细粉,飘荡在这温热的泉水之中,伴随着汹涌的潮流而在空气中肆意的游荡、起伏,直到让这个典雅的人工水景变成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移动金泉,充斥着说不出来的…… 富贵感。 “……” 【帝皇的审美啊……】 空气中,唯余摩根的感慨。 —————— +你对我的审美有意见么?+ 待到摩根走到她的基因之父身边的时候,人类之主才从他的远眺中抽出身来,低下头,仿佛才注意到摩根的到来一般:如果不是她的呼吸频率早在阿瓦隆之主迈入视野那一刻,就已经调整过来的话,摩根可能还真的会被帝皇这精湛的演技所蒙骗过去。 但此刻,蜘蛛女皇已经能够在帝皇的面前扬起完美的微笑,做到滴水不漏了。 【没什么,父亲。】 【我只是在感慨您那遗世独立的,注定不会被凡夫俗子们所认同的独特美学罢了:您对于美学的理解宛如再世梵高一般,不会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为之惊叹的,毕竟梵高也经历过相同的磨砺,不是么?】 +……+ 帝皇沉默了一下,摩根的微弱讽刺自然没有骗过他,不过人类之主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只是在自己的内心中短暂的感慨了一下。 虽然他和摩根实际上并没有见过几次面:满打满算来说,这次也只是第五次而已,但是与第一次那种过分的谨慎与小心不同,现在他的这个女儿,可是已经开朗与主动太多了。 只不过…… 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学会了滴水不漏,甚至暗自对他发起反讽的亲生女儿,人类之主不由得深思了起来:他的这个让人既爱又恨的亲生女儿,到底是【谨慎】一点好,还是【开朗】一点好呢? +……+ 罢了,还是现在更好一点。 最起码,她愿意和自己主动的聊些什么,而不是需要他再去挑起什么话题了:想到这里,合格的笑容便从帝皇的脸上浮现了起来。 +摩根,我的女儿,我亲眼目睹到了你和你的兄弟们在黑暗之中的每一次伟大胜利,你很好的完成了我交给你的每一个任务,无论是去毁灭什么,还是去拯救什么,事实证明,你都是很擅长的。+ +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胜过了你的每一个兄弟,他们之中从未有人能够均衡的完成这两点,他们无法把握创造与毁灭这两个极点之间的权力天平。+ 摩根笑的很软:但是她的拒绝却是严肃的。 【我不敢苟同,父亲:我的那位失落的兄弟是您亲手毁灭的。请不要将这种血腥的冠冕戴在我的头上,至于康拉德,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我是否拯救了他,在最终时刻之前,谁又知道他是否会选择正确的道路呢?】 +不,你现在其实就已经把他教育的很不错了,远远超乎了我对他最初的预期,这无疑是一份让人欣喜的答案。+ 帝皇眯起了眼睛,他望向了远处的康拉德:午夜幽魂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喷泉的旁边,用他的手掌勾起那些金光四溢的水球,砸向了远方那些巡逻的禁军。 +……+ +虽然,还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的。+ +不过对比我的预期来说,你已经把康拉德教的不错了。+ 说到这里,帝皇的语气是郑重的,甚至携带着一丝感激的。 +非常的,不错。+ +现在,我能够把一部分的信任交与他:就像我在之前,把更多的信任交给了你一样。+ 【……】 摩根的眼皮动了动:尽管帝皇的这些话语足以让半数的原体激动到忘乎所以,而阿瓦隆之主虽然也有了一瞬间的激动,但是只要想到那个死在她手下的兄弟,摩根心中的一切激情便会烟消云散。 【让我想想,父亲,这种信任不会让我再手沾一个基因原体的血了,对吗?】 +……你在意这件事情?+ 【我不得不在意,那些鲜血在我的身上,在我的灵魂之中,我无法抹掉它们:我的兄弟们能够看到我的灵魂之中有什么,最起码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能够看到。】 +……+ 帝皇叹息了一下。 +跟我来吧,摩根,我想我们需要好好的聊一聊,然后,我会抹去这些鲜血的:其实你大可以留着它们,在跟我聊完之后,你再进行这个选择吧。+ 【……】 【好的,父亲。】 摩根再一次的笑了起来。 +不过首先,你需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如何……+ 帝皇顿了顿。 +你是用什么办法,让康拉德懂得那些礼仪的:比如说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不要坐在桌子上。+ 【……】 【用脚啊。】 +?+ 帝皇挑起眉头。 【不然呢?】 摩根挑起眉头,她的面容看起来比帝皇更困惑一些。 她笑了一下。 【当你养的野猫开始撒野的时候,父亲,你要做的,就是狠下心来,把他一脚踹下去。】 +……+ +你总是这么做么?+ 【长痛不如短痛。】 【有时候,一次爱的打击,胜过了千言万语。】 +……+ 【你会记住这句话么,父亲?】 +……+ +当然,我可靠的女儿。+ (本章完) 第386章 泰拉(十二) +在黎曼鲁斯跟我汇报工作的时候,他曾向我提出了一个颇具有想象力的提案。+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对此甚至有些惊讶:因为黎曼鲁斯从来都不会向我主动地表达他内心中的任何想法,他习惯于聆听来自于我的命令,而不是给予我反馈,或者跟我诉说他的所思所想。+ +你知道的,这给我带来了某种新鲜感。+ 【您讨厌这种新鲜感么?】 +讨厌?为什么要讨厌:难道在我的女儿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堵塞言路的暴君么?+ 【我从未这么想过,但你的确很少倾听来自于我,或者其他基因原体的想法,不是么:毕竟,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你与大部分基因原体的相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就那么长。】 【又或者说,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君王,无论黎曼鲁斯是您的子嗣还是您的得力干将,您居然会对来自于他的建议感到诧异,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了。】 说着,摩根伸出了一只手,感受着那些高海拔的凛冽寒风绕过了帝皇身边浑然天成的金色光芒,抚过她的手腕与耳垂的感觉:顺着风的来向看去,阿瓦隆之主能够远眺的距离甚至超过了远古时期,泰拉上任意小国的国疆。 而就在她所能眺望到的视野尽头,只见到太阳极为罕见的悬挂在了神圣泰拉的苍穹之上,厚重的乌云层散去,是一个稀有的晴天:本就金碧辉煌的泰拉皇宫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一道源自于天堂的神圣光芒一般,将它自己,将在它脚下的城市,将在它身边那些起伏连绵的山脉一同笼罩其中,巨大如天兽的幻影甚至倒映在了远方的阿尔泰山脉上。 那里既是帝皇征服这个世界的起点,也是一场伟大战役的天然纪念馆:据说,帝皇的第一支军团便是尽数牺牲在那里,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伱不应该一味的指责我,我的女儿。+ 人类之主沉默了一下,才朗声的给出了自己的回复,他走在了摩根的前面,带着他的女儿在广场旁边那些由稀有的外星植被和琳琅满目的大理石雕像所共同打造的迷宫之中,缓慢的穿行着,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外人,但是紧紧相隔着那脆弱的墙壁,便有着禁军小队来回巡逻与呼吸的声音。 只是,这些最强大的战士对于这仅隔着一墙之隔的交谈,似乎没有任何的察觉。 +你觉得我一直忽视了你们的声音,可我何时有条件能够一一聆听你们的想法:就像你手下有四十多个连长一样,你又如何能确保满足他们随时随地诞生出来的,那些或严肃或荒诞的想法?+ 【我的确无法满足,父亲,但即使是我麾下那些最不受到重视的连长,在没有远征或者特殊作战任务的寻常时间里,他们每隔最多三五天,就可以单独面见我一次,我会聆听他们的话语。】 【即使这种会谈本身可能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在未来停下这种行为,因为聆听与交流这种行为的本身,就是其价值所在。】 +那么当你在远征的时候,当你像现在这样,人在泰拉,而部分的连长在阿瓦隆的时候,你还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 帝皇的手指按放在了一旁的雄鹰雕像上,调整了一下。 +在你的兄弟们之中,有根本就不想和我见面的,有和我见面之后,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的,而那些可以和我见面的人之中,大多数被战争与远征的事情所烦扰:与无数正被异形和战火所蹂躏的人类同胞相比,父子间的见面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帝皇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金黄色的瞳孔中洋溢着严肃的光彩,让摩根恭顺的低下头来:每当人类之主严肃起来的时候,阿瓦隆之主是不敢在明面上与他对着干的。 +你诉说着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而我的确懂得这个道理,只是现实的条件不允许我去践行它:所以,当我接受到了黎曼鲁斯的建议的时候,我是以最严肃的态度来思考的,因为它足够的宝贵。+ 【……】 【这样最好,父亲。】 摩根恭顺地低下头,这种明面上的顺从,让人类之主为之点了点头:在之前的某个时间点之后,帝皇就已经不再奢求能够让摩根成为像是荷鲁斯或者多恩那样的心腹子嗣了,在他看来,这个女儿能够以合作的姿态与他进行交流,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毕竟,摩根是唯一一个能够与帝皇沟通一些私密事宜的原体,这是她所有的血亲都无法具备的极端优势:康拉德虽然也可以,但他还是太过于疯狂了,疯狂到帝皇在内心中对他依旧不够信任。 有了这层关系打底,帝皇就不介意他的女儿保留一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反正和摩根的某些兄弟相比,阿瓦隆之主已经是一个能够让人心情愉快的家伙。 +好吧,那么让我们来聊聊黎曼鲁斯的那个提案。+ 帝皇随意的挑了一个高度正好的花坛边缘,坐了下来,金黄色的盔甲让整个灌木丛都变得闪闪发光了起来,而阿瓦隆之主则是侍立在他的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安静的聆听着父亲的话语。 人类之主依旧保持着那副严肃的面孔。 他的第一句话就宛如一颗平地惊雷。 +告诉我,我的女儿:你想成为战帅吗?+ 【……?!】 摩根没有回应,因为当这句话闯入她的脑海中的时候,阿瓦隆之主能做的只有本能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作为脑海中呆滞的象征。 【您是指……战帅?】 +是的,战帅,大远征之中的那个传言:告诉我摩根,你想成为帝国的战帅么?+ 【……】 摩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不是没有猜测过,帝皇想要与她讨论有关于战帅的问题,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以一种如此……直白的方式。 …… 这就是人类之主不带禁军后的高超水平吗? 摩根狠狠地感慨着。 【如果我说,我想成为战帅的话,您会怎么回应?】 +……+ 帝皇挑起了眉头,摩根的回答似乎让他感到惊讶,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象过摩根真的渴望成为战帅的这种情况会发生,在那双金黄色瞳孔之中,似乎闪烁过了几丝想要修饰语言的冲动,但很快,人类之主就明智地放弃了这种妄想。 于是,他用了一种最简单、最粗暴、最直白、最有效,也是最适合这种【私密场合】的话语,来回答他的女儿。 +如果你告诉我,你想要成为战帅的话,那我会想办法打消你的这个念头:我会给予你一定的特殊补偿,或者给予你一个更让你满意的职位,但仅此而已。+ +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让你成为战帅。+ 【……为什么?】 尽管早已知晓,但一丝不甘还是在摩根的心头上划过:源自于基因原体灵魂深处的争强好胜,在听到帝皇话语的这一刻,短暂的于摩根的内心之中占据了上风。 帝皇依旧是冷漠的。 +因为你不适合成为战帅,我的女儿。+ +事实上,你的大多数兄弟都不适合成为战帅,这并非是你们不够优秀,而是因为你们的能力并不在这一方面上,让你们成为战帅就像是用一把上好的宝剑去雕刻一座雕像一般。+ +可行,但不合适。+ 说着,帝皇指了指那个刚刚被他调整过的雄鹰雕像:那尊展翅的石之猛禽似乎更为凶猛了。 +那会是一种浪费,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无意义的浪费了,而你则理应在一个更合适的位置上,我的女儿摩根。+ 【……】 +在此之前,我还曾经苦恼将你安排在怎样的位置上:但是黎曼鲁斯的提议成功的提醒了我。+ 说着,帝皇笑了起来,他的语速非常快。还裹挟着不容置疑的鉴定,就如同一场陨石雨一般,不断的轰击着摩根的脑海,让阿瓦隆之主被动的接受着他的观念,甚至找不到提出反对意见的时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粗暴且直白的讲法,反而异常的适合人类之主,因为当他严肃起来,庄重的诉说某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声音与气质、威严与面孔,都是无法让任何人说【不】的 即使是摩根也是如此。 阿瓦隆之主只能默认着,让帝皇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成为了不可撼动的事实。 【黎曼鲁斯的提议?是他所提出来的那个战帅委员会?】 +是的,他跟我说过,他跟你讨论过这件事情,而你并没有旗帜鲜明的反对他的意见,但是,我想再听一听你的想法,然后,我会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 帝皇换了个坐姿,看起来真的在等待摩根的话语。 【……】 【我觉得,您还是直接讲述您的想法吧,父亲。】 【毕竟,我从未在整个帝国的角度上,考虑过这件事情,我现在的想法是没有多少参考依据的。】 +好吧。+ 人类之主从善如流,他毫不在意这是不是摩根的谦逊。 +黎曼鲁斯的提议给了我一点新的灵感:在此之前,我对战帅的设想就是接替我在大远征中的职位的负责人,但在与你的兄弟的交谈之后,我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哪个问题?】 +其实,现在的大远征也不是我一个人负责的:我有掌印者,更有整个战争议会的协助,他们虽然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如果没有他们,整个大远征的战争机器就不可能如此流畅的运转,尤其是掌印者,与我相比,他才是帝国眼下实际的控制人。+ 【……的确。】 +而战帅作为我的替代者,是缺少这一点。+ 人类之主眯起了眼睛,他直视着自己的女儿。口齿清晰的将那些完全称得上是高度机密的话语,就这样在这个空冷的花园迷宫之中说了出来。 +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够知道:我之所以会设置战帅并退出大远征,是为了返回泰拉进行那项大工程,而在我返回泰拉之后,我会从阿斯塔特军团中挑选一个军团作为我的泰拉禁卫,战争议会也将解散,重组为泰拉议会。+ 【……】 【泰拉禁卫?泰拉议会?】 摩根轻语着这两个词,她的眉头高高皱起,因为这两个词语都让阿瓦隆之主感到了本能的不妙。 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因为就算摩根也不得不承认,大远征现在的体系其实是最适合人类帝国,或者说,最适合各位基因原体那脆弱且敏感的内心的。 而一旦像是拱卫泰拉的【泰拉禁卫】,或是取代由基因原体主导的战争议会的泰拉议会的出现,无疑都会打碎现在的这份平衡。 更重要的是,它们无疑会打碎某些基因原体之间脆弱的心理防线和尊严平衡:别的不说,单单是那个能够拱卫帝皇与帝国首都的泰拉禁卫,无疑又是一个能够隐隐约约凌驾于诸原体,甚至是诸多军团之上的存在了。 很好,又一个战帅。 要知道,战帅终究也只是原体个人的荣誉吧,而泰拉禁卫,听帝皇的意思,可是事关一个军团的荣誉:这可比原体个人的荣誉还要严重得多了。 至于泰拉议会…… 【现在的战争议会难道有什么不好吗,父亲,为什么要重组,您又打算怎么重组?】 第二个问题更为关键,而帝皇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说来也是奇怪,人类之主与他这个唯一的女儿之间的交流,虽然远远不如他与某些儿子之间的那般亲密与热烈,但却是更为坦诚,也更为重要的:他们之间所交流的只言片语流露出去,甚至足以在基因原体之中掀起一股地震了。 就比如说,接下来的这句话。 +从根本上来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泰拉议会的职责与战争议会是相同的,只不过,原本战争议会中,属于基因原体的席位将被抛去:泰拉议会将是完全由凡人所管理的机构,而玛卡多将会是它的议会长。+ 【……】 【抛去基因原体,为什么?】 摩根几乎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忍耐力,才压抑住了她嗓音中的尖锐,因为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自杀性的政治举措的理由:尤其是当它出自于帝皇之口的时候。 要知道,战争议会可是明面上的大远征最高指挥机构,是仅次于王座的存在,而基因原体虽然实际上从来没有参与过战争议会内部的更多事情,但他们一直都是这个议会中不可撼动的一份子。 可是现在,帝皇却要将他的子嗣们从战争议会中抛出,甚至不惜重组一个泰拉议会:作为大远征主力的各个阿斯塔特军团的基因原体们,居然从大远征的最高指挥机构中被剔除了? 这背后的政治含义,足以在整个帝国的官场中,掀起一股启示录级别的风暴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帝皇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泰拉议会变成纯粹的凡人执政的机构? 可是现在的战争议会,在本质上也是凡人执政啊:在外征战的基因原体们,根本无法回来参与这个议会,他们只是挂名而已,唯一被大范围使用的权力,就是对议会的各项条款的拒绝权而已。 把基因原体们留下来也没有更多的坏处,可是如果把他们抛弃的话,那可就会有确确实实的政治灾难了:别的不说,在被剔除出大远征的最高指挥机构后,各个基因原体和他们的军团,可就在实际意义上成为了泰拉议会的下属机构了。 让基因原体们位居一群凡人领主之下? 摩根觉得,自己想不出比这更炸裂的主意。 她张了张嘴,只感觉到口舌之间有种莫名的干燥,于是,她就费劲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才勉勉强强的挤出下一句话。 【但是,父亲,你把我们从大远军的最高权力机构中,剔除了出来,那么,在这个人类帝国的框架之中,我们和我们的军团,应该处于怎样的位置?】 +……+ 帝皇眯起了眼睛,他没有立刻的回应,而是饶有趣味的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你似乎对于自己被剔除出战争议会没有任何的看法:别忘了你也是基因原体的一员。+ 【虚职而已。】 阿瓦隆之主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大不了我回阿瓦隆。】 【不过你要知道,父亲:原体之中像我这样豁达的可没多少,你的某些子嗣虽然平日里对战争议会的命令不屑一顾,但如果你想剥夺他们在其中的地位,却是会掀起几丝不必要的波澜。】 +我从未说过,要剥夺你们在帝国之中的地位。+ 帝皇笑了起来,他摊开了一只手,话语间是散不开的自信。 +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你看:无论是泰拉禁卫,还是泰拉议会的组建,都会是在我回到泰拉,离开大远征之后的事情,而到了那个时候,战帅的职位早就已经被敲定了下来,他将顶替我在大远征之中的位置。+ +也就是说,包括每一个原体和军团在内的所有武装力量,都是战帅所下辖的部门,而作为顶替我的位置,战帅这个职位本身与泰拉议会是平等的,他虽然会受到泰拉议会的制约,但是议会本身上没有凌驾于他的权力。+ 【可是他们可以通过补给、后勤以及宣发等条件,来从一些软实力上制约战帅这个岗位:我不得不提醒你,父亲,战帅这个职位,是永远无法替代你在大远征中的位置的,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成为帝国在政治领域上的一把手。】 +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摩根,让我们相信马卡多的能力,他不会让泰拉议会与战帅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到这种地步的。+ 帝皇摆了摆手,用短暂的微笑掠过了摩根的警告。 +而既然战帅会是帝国所有武装力量执掌者,那么原体自然而然是在他麾下的:所以,我会将原体从战争议会中剥离,因为他们和战争议会,从此之后会从属于两个体系,互不干涉。+ 【但是在本质上,也是一种贬低,不是吗?】 【我们从与战争议会同一级别的存在,变成了低于战争议会的战帅的下属,虽然我本人对于这种调配没有什么看法,但是我的某些兄弟可不会这么想的。】 +我会处理这个问题的。+ 帝皇摆了摆手。 +在我离开大远征之前。+ 【您要解决的问题可不止这一个,父亲。】 摩根讥笑了一声。 【除此之外,你怎么就能确定战帅与泰拉议会之间的关系,能够协调呢:马卡多的确值得信任,可是那位战帅呢,别忘了,你所期待的那位战帅,可是即将与你尊贵的掌印者,爆发一次不怎么美好的冲突啊。】 【这个冲突的直接原因与根本原因,可都是您啊。】 +……+ 【更何况,即使我们假设荷鲁斯与玛卡多都是胸怀大义之人,可是一个只负责军事领域的战帅,和远离大远征前线的泰拉议会,他们之间的协调会是灾难性的。】 【当战帅遇到了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内的政治事宜的时候,难道他要将这些事情千里迢迢的传令会太拉议会,然后再等待泰拉议会千里迢迢的发来解决意见吗:这两句短暂的话语之间,可是会间隔着四五天甚至四五个月之久的时间,灾难性的效率问题,不是么?】 【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一点?】 +我当然意识到了。+ +就算我以前没有意识到,在与黎曼鲁斯交谈之后,我也已经意识到了。+ +你说的问题的确是存在的,摩根,战帅的职位本身就是残缺的,因为他与泰拉议会之间缺少了一座坚固的桥梁,缺少了一个不会与他争锋,但却会为他分忧解难的足够坚固的职位与支撑。+ +缺少他的掌印者。+ 【……】 摩根眯起的眼睛。 当帝皇一边诉说着他的话语,一边缓缓站起身来的时候,阿瓦隆之主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想,她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某头卡利班狮子一边亲切的拍着她的肩膀,一边把一大摞能够将考斯韦恩逼疯的文件扔给她的时候。 而现在,某头卡利班狮子的基因之父,正一步一步的来到她的面前,同样亲切的拍着她的肩膀:他的另一只手说没有拿文件,但似乎正虚握着某些更可怕的东西。 +一个大远征在政治方面的管理者,一个足以辅佐我的战帅的人物,一个不需要选拔的人。+ +这个职位,在所有的基因原体之中,这都是一道单选题。+ +不是吗,我的女儿。+ 【……】 帝皇微微的勾起了嘴角,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 +一个督军。+ +一个总参谋长。+ +一个战帅的掌印者。+ +一个大远征的秘书总长。+ +或者是一个大远征的总检察官,再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称呼。+ 【……】 帝皇拍了拍摩根的肩膀 +你更喜欢其中的哪一个?我的女儿?+ 【……】 —————— 【我可以都不喜欢么,父亲?】 摩根颇为罕见的,对帝皇露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她的脸庞有些苍白。 而人类之主则是坚定的,无情的摇了摇头。 +就像我说的那样,摩根,这是一道单选题,是一个不需要推选,而是一个需要钦定的职位:你还是早早的定下选择吧。+ +毕竟……+ +长痛不如短痛,不是么?+ 帝皇笑了起来。 摩根从未觉得,他的笑容是如此的可怖,如此的不可战胜。 最后段落乱码的话就刷新一下,今天这段剧情属于临时多写了点 (本章完) 第387章 泰拉(十三) +我的女儿,你还记得这场大远征已经进行多少年了吗?+ 【当然记得,父亲。】 【按照我所掌握的,亚空间驱动计时器,以及帝国历史记录文献来计算的话,现在,距离您在神圣泰拉上开启这场伟大的大远征,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九十五个泰拉标准年了。】 +那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回归帝国的吗?+ 【如果您是指那个会被帝国的官方档案所承认的时间的话:我是在二十年前,即大远征进行到第七十七个泰拉标准年的时候,在一颗无名的行星上与您相遇的,接着我便向伱宣誓效忠,并且在您的恩准下,与我的破晓者军团重逢。】 【而如果您指的是我第一次参与帝国内部事务的话,那么黎明星事件是在大约四十三年前,即大远征进行到第五十二年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参与到帝国的重大事件中来,当然,在黎明星事件的大约两年前,我便已经离开了我的家园世界,以一名凡人军官的身份加入到千子军团的远征舰队之中。】 当太阳如同一位活力不在的君王,缓慢的走下了它位于正午的至高王座,向着西方的山脉逐渐滑落的时候,帝皇与他的女儿继续在这座幽深的花园之中行走着。 此刻的摩根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乖巧,她略微低着头,安静的跟在帝皇的身后,用精炼的语言回答着源自于她的基因之父的问题。 而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后,天生的谨慎心态还让阿瓦隆之主不由得侧过了脑袋,因为答案中那些许的不严谨而皱眉。 于是,摩根接着补充道。 【当然了,考虑到帝国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完全统一的历法,甚至各个远征舰队之间计算时间的方法也各有不同,再加上亚空间航行本身的影响:在某些地区的记录文档中,我刚才回答的这些数字可能会有一个或多或少的出入,范围大概在十年左右。】 帝皇没有回头,他只是安静地聆听着摩根的话,颔首。 +的确,在泰拉内政部的某些文件档案之中,大远征早就已经超过一百年了,而且在帝国治下的某些偏远星域之中,他们也的确比帝国的其他地方,多度过了至少十年的光阴。+ +这些时间上的差错,是管理帝国这个庞大体系时,所要遇到的无数问题中,算不上是特别严重的那一种,毕竟归根结底,对于时间的流逝,我们还是能有一个大致的认知的。+ +就比如说,虽然在细节问题上依然有着很多的矛盾,但是整个人类帝国从上到下都认可的一件事情:从我在泰拉起兵开始,这场大远征已经进行了一个世纪了。+ 说着,帝皇停下了脚步。 他伫立在一个分叉路口,道路的两旁尽是用灌木与各种古老的植物所搭建起来的高墙,透过这些虽然密集但却并不防风的卫士,隐约能够听到在墙壁另一侧的潺潺流水声,以及某位午夜幽魂那低沉的嘀咕声:他们距离那座广场似乎并没有多远,但是冰冷的空气却又有那公共场合的温暖截然不同。 人类之主的感慨,在冰冷的空气中凝聚成了霜色的水雾。 +一个世纪,对于帝国的平民来说,这就是两代人到三代人,甚至是四五代人的时间,漫长到足以让他们忘记祖辈的历史。又或者可以让一个星空下的强国消失到烟消云散,无人铭记。+ +一个世纪:对于那些在大远征早期,第一批被帝国所收复的世界来说,他们的新生代可能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双头鹰旗下,安享和平与军事保护的日子了。+ +他们的祖辈可能会与帝国的远征军们并肩作战,推翻曾经世代欺压在他们头顶的军阀撍主或者是异形奴隶主,他们的父辈可能见证过阿斯塔特军团的伟岸,见证过帝国的战舰从苍穹上划过的影子,而到了他们这一代,到了他们的儿子或者孙子这样一代,与生俱来的和平就会成为主题,他们将忘记星辰之间的战火,他们会将大远征作为遥远的传说,作为存在于上个世纪的古董与笑谈。+ +他们会忘记曾经的苦难,会戏谑昔日的牺牲,会因为和平生活中的小小挫折与反抗行为而如痴如狂,又或者质疑自己为何要为一场发生在无数个光年之外的远征,而付出自己的劳动与财富。+ 【为何要为波兰而死呢。】 摩根低声的应和着,但这并未缓和人类之主脸上的严肃。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帝皇叹了一口气,而在他的身后,他的亲生女儿显然没有被他的悲伤情绪所感染:当摩根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依旧是冷的。 【但这不也是您从一开始就期待的事情么,父亲?】 摩根咧起嘴角。 【将整个银河从战火与异形的统治中拖出来,让一个世纪后出生的帝国新生儿们,都能享受到奢侈和平生活:您不正是因此,而开启了这场大远征吗?】 【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过早的发生在了一批幸运儿的头上:以至于人类的惰性发作,对于整个大远征造成了负面的影响。】 【因为大远征的出现,银河现在浮现了这样的场景:总有人是在经历苦难,需要被从战火中所拯救的,而总有另一批人,会认为和平是廉价的,是与生俱来的,是他们应得的东西。】 【这两批人几乎不可能产生任何的联系与共情,但我们偏偏要从后一批的身上,去得到更多的物资与补给,来挽救前一批人。】 【因此,后一批人产生不满的情绪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是高尚的圣徒,人类的自私心理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原罪。】 在轻巧地吐出了这一段并不复杂的道理之后,阿瓦隆之主便皱起了眉头,她故意让自己脑海中的困惑清晰地显现在帝皇的面前,显得诚恳一点。 【我不觉得您会不明白我刚才所说的这些道理,父亲,毕竟你曾以凡人的身份,度过了差不多三万年的时光,您应该比我更能理解这其中的阴暗。】 +当然,我的女儿。+ 帝皇点了点头,他缓慢的走到了那尊一直伫立在分岔路口处的雕像面前:这是一尊由大理石所雕刻而成的双头鹰,它的两只头颅各自指向了一条通道。 一侧,是泛着下午光晕的宽阔出口,指向了帝皇与摩根来时的那座广场,有着源于皇宫之外的微风与珠光宝气的喷泉,有着禁军、原体、以及阳光下的一切。 而另一侧,则是一个有些昏暗的入口,它指向花园的深处一个隐晦在了阴影之中的复杂迷宫,那是几乎从未有人去过的领域,那是适合倾吐任何秘密的天然场所。 +我当然明白,你刚才所说的这一切,摩根,我只是在这里跟你阐述一下,我之前所听闻到的一些事情罢了。+ 说着,帝皇笑了起来,那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毕竟掌印者已经不止一次向我抱怨,帝国的收税团队在那些承平日久的世界上,遭受到了隐晦的阻力,有太多在几十或者一百年前被帝国所解救出来的世界,已经不愿意为了一场他们所不了解的大远征,而贡献他们的税金了:他们把帝国的保护和平静的生活,看做是他们理所当然的权力。+ +玛卡多已经就这个问题在我耳边抱怨了很多次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你倾诉一下:当然了,如果你想的话,这句倾诉也可以是指向另一个秘密的阶梯。+ 人类之主的声音放缓,言语间都最后一丝戏谑,也逐渐消失。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秘密,都是以一个故事,一个小笑话,或者一次无关紧要的闲聊为开头的,不是么?+ 那伫立在双头鹰之前的人类之主转过身来,朝着他的女儿,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这个笑容让阿瓦隆之主愣了愣,便眉眼低垂,等待着帝皇的下一句话。 +你想走哪条道,摩根?+ 帝皇站在了那里,不偏不倚的正好伫立在两条道路的中间,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他的女儿。 +你要走哪条道路:是就此离开这里,还是接着走下去?+ 【……】 摩根沉默了。 【……】 她并没有沉默很久。 【这是我自己能选择的么,父亲?】 +我何时强迫过你?+ 一句来自于帝皇的反问让阿瓦隆之主沉默了更久的时间,当她从内心中的茫然中探出头来时,便只听到了自己的一声长叹。 接着,也许只是装模作样的挣扎了几秒钟,摩根便迈开腿,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那条隐晦的小路的路口,如同侍者一般,恭敬的等待着她的基因之父。 【您先请,父亲。】 +当然。+ 帝皇笑了。 他看起来对此毫不意外。 就这样,人类之主大踏步的走向了这条通道,在路过他的女儿的时候,帝皇还不忘拍一拍摩根的肩膀,示意她跟上来。 他们又往前走了大概一百米的距离,帝皇才再一次开口。 +你觉得,如果要处理我刚才所提出来的那个问题,要处理掌印者在诸多世界上所遇到的这种收税困境,我们应当怎么办?+ 摩根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帝皇的背影,对答如流。 【远东边疆距离它的成立才过了不到一代人的时间,我还没有遇到类似于这种问题的存在,但是仅就我的经验来判断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宣传,教育以及其他灰色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从本质上来说,这其实就是那些被收服的世界,对于人类帝国这个大集体没有足够的认同感:他们并不以自己是人类帝国的子民为荣,帝国这个概念他们的心中,实在是太过于虚无缥缈了。】 【一次一百年前的拯救,又如何能期待一百年后的效忠:凡人总是擅长遗忘的,他们不会将这种恩情完整的告诉下一代人,而下一代人也未必会有足够的同情。】 【如果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我们就要让帝国的概念在民众的心中生根发芽,但这注定会是一项异常庞大的工程。无论是需要花费的时间还是资源,甚至是进行这项活动所需要的人员调度都注定是海量的:哪怕只是在远东边疆这一划定地区来实施它,我都无法想象其难度。】 【它也许比大远征更难。】 +不是也许,是一定。+ 帝皇没有回头。 +大远征不会是结束:大远征只是我们开启那些真正挑战的入场券而已,当我们达成了大远征的胜利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的去做那些有意义的事情。+ 【的确如此。】 摩根点了点头。 【但现在说这些,都实在是太遥远了,不是么?】 +……+ 帝皇没有反驳女儿的轻笑,而摩根的瞳孔则是在旋转着,倒映出了几丝狡黠。 【当然了:如果您想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取巧的办法。】 【最起码在罗嘉手里,就有现行的解决方案:宗教无疑是塑造认同感的利器,只要发挥的好,它足以跨越星海,将整个人类帝国团结成一股力量。】 【只不过,您对于这套解决方案,并不太喜欢。】 +那是最终的方案。+ 人类之主只是停顿了一下,他极为罕见的没有彻底否决摩根口中有关于宗教的问题。 +如果一切发展的趋势都比我想象的要更糟糕的话,也许我会不得不选择那套方案:但是现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就让我们将这套方案先行搁置吧。+ +我实在不想选它。+ 帝皇叹了口气。 +另外,就像你说的那样,各个世界上认同感的确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但是我们现在却没有时间去搭理这个问题:因为仅仅是维系整个帝国的日常运转,以及推动大远征的进行,就已经耗费了帝国几乎所有的资源储量,以及行政运行能力了。+ +只有当我们结束了这个大远征,又或者大远征的主要阶段能够告一段落的时候,我们才能抽出更多的精力,来注意这些民生之上的问题: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会离开大远征的前线,返回泰拉,将战争议会重组为泰拉议会,让凡人的领主们走上台前。+ 【这种改变,会不会有些太过于突兀了?】 +是很突兀: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去缓和地来了。+ 帝皇似乎什么都知道,他很清楚摩根心中的那些问题。 +就像现在我们顾不得这些认同感问题一样,到了那个时候,我也顾不得让这个过程,显得和蔼可亲起来了:那会耗费我十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人类之主的身影逐渐被前方的阴霾所吞没,在他们即将行走到那个迷宫的时候,帝皇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了一眼他的女儿。 +你觉得,这场大远征还会进行多久?+ 【……】 【我不知道。】 摩根很坦诚的摇了摇头。 【我只能预估一下:按照大远征现在的进度和花费时间来看,我们也许还要再花上一百个泰拉标准年的时间,才能将银河的主要部分统统划归到帝国的管控之下:如果想要将那些星炬的边缘区域甚至是域外黑暗区域收入囊中的话,至少还要再花费30~50年的时间。】 +是的。+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 +两百年,这就是我和掌印者在开启大远征之前,对于它所花费的时间的大致估计,目前来看,这个估计基本上还是准确的。+ +至于那些边缘地带,其实无关紧要: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将帝国的版图长期控制在星炬所能照耀着的地方,如果未来,人类能够突破星炬的保护的话,那就让他们在探索那些更为黑暗的外围吧。+ 【所以说,至多一百年后,大远征的主要进程就会结束。而届时您也会选出战帅,返回泰拉,将权力交给掌印者和他的泰拉议会?】 摩根微微皱起眉头 而帝皇只是点了点头,以示认同: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原本我是打算这样的,但现在,你之前的行动,让这个计划有了一点更改。+ 【……我?】 摩根的声音在颤抖。 她可不想听到这句话:作为将低调和谨慎奉为圭臬的一位基因原体,摩根可不想和帝皇的任何大计划扯上更多的关系了。 毕竟,天知道她的这位基因之父,会不会将另一个杀死原体之类的任务撇给她,然后再从他的宝库中,为她精挑细选出一个新的大铁坨子。 +是的。+ 帝皇伸出手,抚摸着他身边的那些绿植。 +让我告诉你,摩根。+ +在之前的某个时间里,我带着玛卡多,去检查了你所带回来的那个网道盾构机:我麾下那些最值得信任的科学家们正在研究这台仪器,虽然他们依旧没有掌握其运行的原理,但是根据他们对这台仪器的种种数据分析来看,它的确具有充足的可行性,比起我最开始的那个网道计划,这台盾构机绝对会带来质的飞跃。+ 【……】 【我只是有些好奇,您能跟我透露一下,您最开始的网道计划打算怎样完成?】 +……+ 帝皇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过,在我们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我和玛卡多陷入了漫长的分歧之中:我们的分歧直到不久前才解决,以我们各退一步而告终。+ +我原本打算从头开始挖掘新的网道,但现在,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在这一点上,借用一些异形的智慧。+ +而掌印者则对于网道盾构机的性能进行了预估,并因此而重新调整了他的计算,之后他发现,新的网道计划的成本,对于帝国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略微有一些高昂,但终究还是能实现。+ 【……略微?】 +……是的,略微。+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我的网道计划需要多出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了:我必须先花费漫长的时间将这台网道盾构机研究透彻,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即使我将我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其上,可能也需要花费十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所以……+ 帝皇的目光如同火炬一般注视着他的子嗣。 +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我将更早的离开大远征的前线,回到泰拉上去。+ +原本,我计划在一个世纪以后离开,但现在,我计划在六十年或者七十年后离开:当大远征的主要行动大体宣告成功,没有了那些值得重视的敌人,所有的原体都已经回归之后,我就会任命荷鲁斯为战帅,返回到泰拉,对网道盾构机进行彻底的研究与运行实验。+ +也就是说,比起我最开始的计划,你和你的兄弟们将不得不自力更生大约半个世纪的时间:在这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你们要习惯缺少我的领导,习惯逐渐接受凡人权力的扩张,要习惯接受一个开始向民生转化的人类帝国。+ 【……】 【至少有五分之三的原体是注定无法习惯这种转化的,父亲。】 +乐观的估计。+ 人类之主轻哼了一声。 +所以我才找到你,摩根: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一下。我们该如何帮助你的兄弟们,来度过这半个世纪的时间吧。+ 【……】 【您是说:您和我,来讨论如何安排你在返回泰拉后,大远征前线的格局?】 +你可以这么理解。+ 帝皇咧嘴一笑。 而摩根只是沉默了更久。 【……】 【为什么是我?】 +很简单。+ 帝皇摆了摆手。 +就像我虽然是整个人类帝国名义上的领袖,但是真正在背后操控这场大远征的是玛卡多一样:他才是人类帝国和整场大远征实际上的操盘手,甚至是主管人。+ +而当我离开了前线,我会留下荷鲁斯作为我的替代品,但是玛卡多也会随着我的离开,而将他的大部分精力从大远征上离开:他虽然依旧会处理有关原体和大远征的事宜,但不会像现在这样,专心致志了。+ +到那时,整个大远征是需要新的操盘人的。+ 人类之主弯下腰来,拍了拍他女儿的肩膀:摩根与帝皇之间的体型差距,就宛如一个凡人的父亲和他刚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一般。 +我可以将荣誉、地位、名声与宠爱都给荷鲁斯,因为他配得上这些东西:就像整个人类帝国的荣誉、地位、名声和崇拜都属于我这个帝皇一样。+ +但是与之相对的,我就无法将整个大远征托付给荷鲁斯。+ +而是应该托付给……+ 帝皇停顿了一下,重重的拍了拍摩根的肩头。 +与我一起规划未来的人。+ 【……】 【掌印者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么?】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察觉到的这些令人无法拒绝的嘉奖之中,那不属于帝皇的气息。 而她的基因之父,则是回以了得意的笑容。 +猜猜看,我的女儿。+ +刚才这几句话,是谁教给我的?+ 【……】 6 +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那我们就尽快开始讨论吧。+ 人类之主又拍了拍他女儿的肩膀:这次是另一个肩头。 +讨论完之后,我还要去把你介绍给马卡多呢。+ +相信我,他可是一直就想与你好好的聊一聊。+ +你们最好要成为朋友,毕竟这个帝国在未来,可是要托付给你们两个的。+ 【……】 +最起码,在未来的一百多年里,的确如此。+ (本章完) 第388章 泰拉(十四) 【那么首先,让我们来提前确定一件事情,父亲。】 【你是想让荷鲁斯成为一个法兰西人,还是一个德意志人?】 当摩根与她的基因之父来到这座花园迷宫中央地带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套简朴的石质桌椅,已经等待他们很久了:这座石桌上摆放的那个果盘看起来还是新鲜的,在那些价格不菲的果物上,甚至还流淌着宝贵的露珠。 摩根伫立在了石桌的一侧,她的背部与那些散发着毛茸茸尖刺感的树墙有着亲密的接触,等到帝皇落座之后,她才坐到了基因之父的对面。并自然而然地拿起了一枚水果,缓慢的拨开那坚硬的外壳。 +你是什么意思?+ 人类之主的两只手在石桌之上交叉着,他的眉头稍微皱起。但依旧显得耐心十足:至于摩根话语中提起的两个生僻历史概念,帝皇倒是没有多么的惊讶,毕竟,即使是在那些外界的流言之中,阿瓦隆之主也一直与【喜好读书】这个特点紧密地关联在了一起。 【字面上的意思,父亲。】 摩根微笑着,剥去了一块坚硬到可以抵挡子弹的外壳,先是闻了闻里面的果肉,确保其清香。随后才指尖摩挲,变幻出了灵能的幽蓝火焰,将被剥掉的外壳焚烧,令冰冷的空气中开始散发出了一种温暖的熏香味道。 【法兰西和德意志,同一片土地,同一个种族,相同的起源,相同的缔造者,却走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体系与制度:卡佩家族与萨利安王朝,狐狸与红胡子,波旁与哈布斯堡,凡尔赛宫的贵族,与法兰克福的选帝侯。】 【您应该知道这些典故吧,父亲,毕竟,这可是神圣泰拉的古老历史,放眼现在的这个银河,应该没有人比您更熟悉这些曾经的泰拉故事了:毕竟,它们可是您的亲身经历,我真是怀疑那些最为声名显赫的法国人或者德国人,比如说太阳王、拿破仑,红胡子或者马克西米利安,他们的身上也许就流淌着你的血,又或者,他们干脆就是您本人的一个身份?】 一边说着,阿瓦隆之主一边将近乎于透明的果肉放进了嘴中,将肉与核一并搅碎,让两颊显得鼓鼓囊囊的,与此同时,她还不忘挑起眉头,将话语权交给了坐在另一边的人类之主。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帝皇沉默了一下,才缓慢的回应着自己的女儿,人类之主同样拿起了一枚椭圆形的水果,只是握了握手掌,坚固的外壳便如同烈日下的冰块般,消散了。 +三万年的历史,远比伱想象的还要更为悠久,仅仅是它的厚重与琐碎,就足以逼疯任何一台精密的仪器: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记住,我也需要记录,我也需要书笔,我也需要排列成册的典藏来帮我回忆这些事。+ +在这方面,我的老朋友马卡多要比我更成功:他醉心于收集那些在他出生之前便已经弥足珍贵的历史文物和书籍,在他的私人收藏室中,甚至有着源于几万年前的珍藏,那是人类刚刚诞生的浪漫主义幻想的时代,也是迄今为止人类所经历过的,最美好的时代之一。+ 【几万年前的珍藏啊……】 摩根下意识地感慨着,她一边心不在焉的剥着手中果实剩下那半边硬壳,一边几乎无法掩饰自己话语之中的惊叹与贪婪:在阿瓦隆之主的内心中,那只已经沉睡了太久的幼小仓鼠,被空气中的宝物气息所吸引,发出了渴求的鸣叫。 而这一切,都没有脱离人类之主的视线:当帝皇的嘴角略微勾起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从一个单纯的疑问,变成了肯定句。 +想要吗。+ 【……】 【掌印者会不高兴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只拿其中的一件,这无伤大雅。+ +更何况,我已经做了很多件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了:多这一件小事其实也无所谓。+ 【……】 摩根眯起了眼睛:某些不怎么美妙的过去又开始袭击她的大脑。 帝皇依旧在微笑。 +想要的话,就把你刚才的话语说的清楚一点:我们不是在编篡什么谜语字典,我们是在讨论帝国未来几十年的行政体系规划,这是件无比严肃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提出一个足够坚固、顽强且悠久的方案。+ 【坚固且悠久?】 【您能说得再清楚一点吗,父亲?】 +在大远征结束之前,在我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前,你的这个方案不会被你的兄弟们用他们的任性和坏脾气,而撕扯的粉碎:这样说得足够清楚了吗,我的女儿?+ 【……足够了。】 摩根轻咳了一声。 她几乎从未在帝皇口中,听见过如此直白的话语。 于是,阿瓦隆之主不得不开始进入了状态:她将那个已经被她蹂躏的差不多的果子,从五指的牢笼中放了出来,然后拾取了一片坚硬的果壳和一块柔软的果肉,摆放在了她与帝皇中间的位置。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父亲,法国和德国:两种统治的方式也势必会导致两种结果。】 然后,摩根举起果壳。 【如果是法国的路子,那就是统治者紧握自己的权力,千方百计的加强权威与地位,最终将原本与他处于同一阶级的贵族们,彻底调教为自己的臣下:就比如说到了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时期,原本大权在握的各个大贵族们,只能缩居在凡尔赛宫内,沦为了国王的陪衬,以太阳王的宠爱为荣。】 【这样的体系,毫无疑问是坚定的,能尽可能多得调集起我们所有的力量,但它的缺点也是非常明显的:就像没人爱吃这种坚硬且毫无营养价值的果壳一样,原体们可不是凡人中的贵族,他们可不会任凭自己掌中的权力被随意剥夺。】 【如果战帅荷鲁斯敢于喊出朕即国家的话,那他就等着被他的兄弟们打倒吧:即使是莫塔里安和察合台可汗,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与荷鲁斯保持一致。】 帝皇沉默了一下。 +那德国式的呢:就像你的那片儿果肉一样?+ 【更确切的一点来说,是神圣罗马帝国:因为种种原因,统治者不能集中起自己的权力,必须向着大大小小的政治实体,尤其是选帝侯们进行让步:直到它走向灭亡的那一刻,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都无法像真正的皇帝一样唯我独尊,大权独揽。】 【这对于统治者和追求高效率的目的来说,固然算得上是一场灾难,但是,对于那些即将被战帅统治的基因原体们来说:谁又会不喜欢这样一片柔软的果肉呢?】 摩根一边微笑,一边将手中剩下的那些果肉扔进了嘴里,感受着唇齿间温暖的汁水,向着她的基因之父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父亲:您对于荷鲁斯这位战帅的期待,到底是怎样的,你是想让他成为法兰西的君主,还是神圣罗马的皇帝?】 【或者说,你是想给这个战帅的职位完全的实权,让它凌驾于所有的原体和军团之上? 【还是说,您只需要设置战帅这个职位就好,至于这个职位的权力界限有多大,您本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大权在握且千夫所指?】 【优柔妥协却万众瞩目?】 +……+ 人类之主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女儿的问题,他那张古铜色的面庞久违的陷入了真挚的思考之中,这思考持续了一段漫长的时间:也许有几秒钟,又也许有几分钟,直到那颗被他握在掌中的果实,在一阵无形的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这个问题在你的方案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吗?+ 【是的。】 摩根点了点头。 【我必须明白,您究竟是真心的认为,让荷鲁斯凌驾于诸多原体之上是一个好主意,还是您就是想设立一个战帅之类的职位,而荷鲁斯是您心中唯一的人选。】 【实话实说,无论是这两个选项中说哪一个,我都挺困惑的。】 【你为何要钟情于战帅,这个职位根本不适合现在的帝国:当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的时候,像这样的困惑,就已经在我的内心中生根发芽了。】 +……+ 一如既往的,在这种比较私人的问题上,人类之主没有回答他的女儿,他只是伸出了手,抓起了那块坚硬无用的果壳,丢进嘴中,缓慢的咀嚼着,然后将另一片果肉推向了距离摩根更近的地方。 摩根看着帝皇的选择,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她用一只手拄住了自己的脸庞,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慵懒且随意了起来。 【看起来,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喜欢荷鲁斯,宁可让大远征的效率受到影响,也要保证他如今太阳一般的风评和地位?】 +他这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帝皇的语气平淡。 +既然我要比预期更早地返回神圣泰拉,那么也就意味着荷鲁斯成为战帅,执掌大远征进度的时间也就更长了:所以,从长远的角度来说,一个稳定的体系要比一个高效的体系更重要。+ +原本,我打算让荷鲁斯担任至多一代人时间的战帅,那他自然就可以拥有更强硬的权力,可现在这个时间要翻倍了,那么妥协与稳重一点,和未尝不可:反正当我离开的时候,大远征肯定已经脱离了最需要效率的那一段进程了。+ +而且,虽然我本就相信荷鲁斯不会滥用自己的权利,他也不会让基因原体们感觉自己受到了压迫与奴役,但是有备无患:现在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来打消原体们心中对于战帅这个职位,以及新体系的反抗心理?+ 【办法很简单,父亲。】 摩根笑的轻松。 【只要战帅这个职位在您的心中不是需要独占一整片苍穹,驱散群星的太阳,那么这个问题就是有着回转余地的。】 摩根将那片果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缓慢的咀嚼着,直到彻底地吞咽下去后,她才口齿清晰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要我说,既然你能够让荷鲁斯成为战帅,也能够让我成为战帅的辅佐官,而且在未来,还会让另外一个兄弟:我推测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罗格多恩或者福格瑞姆,来成为泰拉禁卫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给予每一个基因原体,一个官职呢?】 +……+ 【……】 +……+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人类之主那不可抵抗的面容就宛如雕塑一般,僵立在了冰冷的气息之中,他的大脑似乎在急速地运转着,但是他嘴唇却只能颤抖着吐出一句本能般的疑问。 +你说什么,摩根?+ 【我说:您为什么不像任命荷鲁斯为战帅一样?去任命每一个基因原体呢?】 摩根摊开了手,一根一根的竖起了自己的手指,清点着支撑这个简单结论的复杂体系。 【首先,您要知道,原体们对于战帅这个职位,注定是充满了抵触的,哪怕未来是荷鲁斯上位,也会有很多人因此怀有怨言:倒不是因为他们讨厌荷鲁斯,而是因为他们讨厌战帅这个职位本身,您所钟爱的荷鲁斯,只是受其牵连。】 【没办法,谁叫您非要设立战帅这种职位呢,而荷鲁斯也一定会全力去争取这种离您最近,象征着您的承认的位置。】 +……+ 【而在此之前,只有您能够凌驾于我们之上,我们接受着您的统领,因为您是我们的缔造者,您比我们更全方面的优秀,所以即使是那些与您关系并不融洽的基因原体们,也会心甘情愿地因为您的命令而浴血奋战。】 【但荷鲁斯一不具备缔造者这种特殊的身份,二没有对我们形成全方位的碾压,三来,他原本只是我们之中的一员而已,将他强行提拔到我们的阶层之上,只会让大多数的原体掀起逆反心理。】 【您应该知道,您心爱的造物们有着多么……孩童般的天真吧?】 +……+ 【但如果,在您离开大远征前线的时候,您给每一位原体都赋予了不同的职责,让他们既是血亲的兄弟,也是围坐在同一张圆桌旁边的议员们:当然啦,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不会在意这种权力。】 【而在这种情况下,将战帅给予荷鲁斯的话,它就不会显得那么鹤立鸡群了。】 【他只是这个议会的议长,是您的代理人,是兄弟们之中职位比较高的那一个,他并没有完全凌驾于我们之上,他依旧是我们之中的一员,只不过相对于普通的原体来说,地位高贵、能力优秀:而荷鲁斯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大家也不会对这种变化心怀芥蒂。】 【况且,从更世俗一点的角度来说的话,您既然将基因原体们从原本的权力机构【战争议会】中清扫出去,那么自然要在大远征的前线为我们找回相应的位置: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来,这就不是降级。而是正常的职位调动了。】 +……+ 帝皇眯起了他的狭长瞳孔。 +这样做,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么?+ 【当然没有。】 摩根笑了起来。 【因为你根本不需要给予每名基因原体原体实际的权力,反正他们也不会运用,你只需要给每一个基因原体看起来不错的头衔就可以了:宽泛、华丽、空洞,听起来和战帅这种称呼不会拉开阶级层面的差距:这种任命本身就只是一个面子工程而已。】 +……虚有其表?+ 【原体们需要虚有其表:你可以叫它装潢。】 【他们需要这个面子,来觉得荷鲁斯这个战帅,与他们依旧是同一阶级的,他们需要这个面子,来接受自己逐渐远离了帝国的权力中心的事实,他们需要这个面子,来确定他们依旧在你心中,拥有着足够的地位。】 +听起来不错,但是这种行为真的不会撕裂帝国么?+ 【您将基因原体们从最高权力机构中扫地出门,这种清洗本身不就是一种撕裂了吗?】 【更何况,我想您应该很清楚神圣罗马帝国这个松散的国度,也曾一度逼近过真正的统一:在三十年战争中,在那场席卷帝国的大规模内战之中,当皇帝的军队清扫了每一个不听号令的诸侯的时候:在境外势力入场之前,哈布斯堡的皇帝曾一度是真正的神罗皇帝。】 【您并不缺少这样的力量,也不缺少这样的时机,不是吗?】 +……你+ +……+ +继续说。+ (本章完) 第389章 泰拉(十五) 【好吧,我会继续讲述我的这个草创方案的,父亲,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相求。】 【你能跟我说一下,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做的吗:在你最开始的计划里,伱准备在离开大远征时,建立怎样的帝国行政体系,来协调泰拉与军团之间,原体与凡人之间的冲突?】 【除了设立战帅之外,你还做了什么样的努力:也许我可以参考一下你的智慧,来改进一下我的这份简陋方案。】 +……+ 【……】 【你……您……做了努力……】 【对吧?】 +……+ 【……】 +先说说你的方案吧:你不是已经想好了一份草稿么?+ 【……】 【是的,父皇。】 ——————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人类之主的声音宛如敲击厚重门扉的权杖一般,开启了这场隐藏在私密花园之中,只有帝皇与基因原体两个人参与的午间谈话:将会有一百万个世界的命运,因为这场父女之间的茶话会,而发生彻底的扭转。 +先从哪里开始:从小到大还是从大到小?+ 【从大到小吧,政治是一座金字塔,我们总要把基层打好,而基层总是最为庞大的那一个。】 +那就先从银河开始吧。+ 帝皇低语着,他端起了石桌上唯一的物品,也就是那个果盘:无数稀有的果实团聚在一个类似于宽口鸡尾酒杯的金属底座之中,如同巨龙的宝山一般堆砌着。 人类之主握住了杯梗,向上扬起,这些价值不菲的外星作物被抛到了半空中,而就在它们被重力所捕捉到之前,在帝皇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淡金色的弧度。他掌中坚固的金属酒杯便顺从的化作了一条亮泽的长蛇,如水银一样的流淌到了桌面上,沿着那些细微的纹理,肆无忌惮的扩张着。 再一眨眼,便是星罗棋布,熠熠生辉,数以千万计茫然的闪光扶跃其上,宛如困住了一片星空:厚重的银心,淡黄色的银核,薄如透镜的银盘也接二连三地现身,就连那宛如尘埃大气层一般的银晕也在不知不觉间,就飘荡在了摩根的鼻息之下。 直到这时,那些停滞在半空中的果实才陆陆续续的落下,滚落到了这方寸的银河之中,接过了它们的位置:那最大最结实的一颗来到了中央偏西的位置,赫然便代表着太阳与泰拉,其他那些较小的也有了各自的职分,一些象征着军团的母星,比如说卡利班、巴尔与切莫斯,而另一些则是象征着那些重要的世界,就像是瑞扎、三重法尔与贝坦加蒙。 而在这座洋溢着果香味的银河之中,只有两处空白让人有些心怀芥蒂,那便是象征着五百世界与阿瓦隆的东部地方,对此,帝皇就是变戏法一般的,从他的指尖中翻出了两枚新的水果。 一枚是芒果:人类之主只是轻轻一捏,并将其捏成了整齐的小方块儿,累到了桌案的一角,化作无数颗璀璨的星星,作为大奥特拉玛星区的繁荣昌盛。 +你知道芒果一般代表着什么吗?我的女儿。 帝皇的声音响起,而摩根则是回以了默契的笑容。 【一心一意:虽然往往代指爱情层面的形容,但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基利曼也的确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用法:他的确对奥特拉玛一往情深。】 +但是对于其他事情,他就并非如此了:我给予了基利曼可以进行多线程与多方面思考的大脑,如果他把这个大脑过多的专注在一个事物或者一种使命上的话,那注定会是可悲的浪费了。+ 【你也许可以提醒他。】 +这样的事情,只能靠自我领悟,用遗憾、伤痛、失去、又或者是追悔莫及的昏暗时间,别人的话语哪怕再怎么诚恳与真挚,也是走不进他这种人的内心的。+ +成长注定是一件漫长且痛苦的事情,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成长,在这方面,无论是谁,都帮不了他们。+ +你一样,我也一样。+ 帝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注视着那一片象征着五百世界的璀璨光芒,似乎有所感悟,但是就在下一刻,他又拿起了手中仅剩的那一个水果:那是一颗亮红色的美人,无疑象征着摩根的远东边疆。 +你知道,石榴又象征着什么吗?+ 人类之主的脸上泛起了一抹不太妙的笑容,而摩根却只能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这的确有些超出她的知识范围了。 【不知道,我也没吃过。】 +那就尝试一下吧。+ 帝皇将其中的一粒扔给了他的女儿,然后将剩下的尽数撒在了石桌上,让这些比起五百世界要稍稍暗淡的光芒,象征着方兴未艾的帝国远东领域。 +顺便一说:石榴一般被人们认为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多吃点,好好努力吧。+ 【……】 明明只是一颗甚至没有她一根睫毛大小的石榴子,但摩根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噎着了。 但在近乎完美的心态把握与面部矫正控制的共同努力下,摩根还是挑起了舌尖,将那美石榴子扔进了喉咙的深处,随后,便将全部的目光与注意力集中在了桌案上,这幅星光璀璨的银河俯瞰图。 就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人类帝国,也不过是她与帝皇掌中的一捧沙土,任凭他们的意志,去随意的揉搓玩弄。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会让任何人上瘾。 那么。 从哪里开始呢…… 摩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 石榴的确挺好吃的。 —————— 【现在,让我们来确定我们的这个新体系,要达成几个总体上的目标:将时间局限在您离开大远征的那一刻,直到你完成了你梦寐以求的网道计划,返回银河。】 【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们要优先确保以下几点。】 【首先,大远征必须维持其效率,不能被您的离开所扰乱:这就意味着,原体们必将继续掌握着庞大的军团与舰队,他们的军事权力甚至会继续膨胀,因为只有基因原体能够完成大远征这个庞大的军事任务,凡人是无能为力的。】 【基于这一点,我们就必须给予各个军团出于武力的尊敬,以及照顾到各个基因原体的心理:他们已经因为你的离开而心怀伤感,注定不能承受再多的刺激了,而且离开了你的看护……】 【怎么说呢……】 【就从您刚才说的那样:成长是漫长的事情,而大远征……】 【还是太短暂了。】 +……的确。+ 帝皇点了点头。 【其次,帝国的权力结构将在您离开之后发生改变,凡人将会接过原本属于基因原体的权力:在大多数原体看来。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仅失去了您的陪伴,还会失去原本在帝国中的位置,被抛弃在了蛮荒的银河边缘。】 +事实并非是如此。+ 帝皇皱起了眉头,而他的女儿只是无辜的摊着手。 【您要理解,父亲,他们可是基因原体,他们有资格定义什么才是他们想要的事实: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我的兄弟们的主观一直是能够强迫客观存在为其扭曲的。】 +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 【可您不在了。】 摩根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轻轻做着道别的手势,像是一只无辜的小鸟般振翅着。 【就此离开,万里之外,杳无音讯,徒留哀哉。】 +……+ 【遥控指挥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父亲,就像那句古话所说的那样:知政失者在草野,而不在庙堂之上,原体们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 帝皇没有再回应。 见此情景,摩根咧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丝娇小的笑容,她的手指缓缓的扫过了银河,眼神也变得略微严肃了起来:比起前两个小打小闹,接下来的这个,才是一切的重头戏。 【好吧,大远征的进度可以略微拖延,凡人掌权的浪潮也不是那么的紧迫,原体的尊严与军团的荣誉也是可以各行安抚的:这些都是有解决办法的,只是这最后的一点上,你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阿瓦隆之主的眼神一暗。 【税收。】 【税务问题一直是国家永恒的死机,无论是王朝还是土著,无论是帝国还是共和国,直到现在,也是一样的,不是么:任何问题都是可以讨论的,但是税务不行。】 摩根的话语有些轻佻,她将故作慵懒的反问扔向自己的父亲,却只收到了一个来自于帝皇的,严肃且冰冷的眼神:显然,帝皇在这方面的坚持要比摩根预想的更强硬。 于是,阿瓦隆之主只能叹了口气,手指在银河的地图上点出阵阵波纹,继续说着。 【总的来说,帝国目前的财政支出主要分为三大类:第一,自然就是维系眼下的大远征,第二,则是帝国各项机构政府的日常运转所需费用,还有的,就是大大小小的杂项,比如说基础建设、救灾与补助、历史考察与回收,或者机械教特别款项什么的。】 【第三项的数量最多,但也是最为无关紧要的。】 【或者说,我们完全可以这么形容,帝国的税务,一部分是用来稳定我们现有的统治区域,另一部分则是拿去征服更多的区域: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勉强保持着收入与支出的平衡状态,只是储蓄率低到可怜,短时间内不会看到任何有关于经济增长的兆头。】 【不过,虽然我们的支出份额看起来就像是那些古老的封建王朝似的,但是因为体量和生产关系的问题,帝国倒也不会有什么经济危机之类的可笑事情。】 【原本,这种财政体系虽然称不上是艺术品,但是平稳的运营到大远征的末期,甚至可以凭借着体量与惯性而发展:只不过现在,你要额外增加一种税务了。】 【网道。】 摩根眨了眨眼睛。 【我还是有些好奇,父亲:你那个心心念念的网道究竟要怎么建设,才能会产生如此天量的物资消耗,即使比起整个大远征来也不落下风:而且,这还只是你最开始的预案,甚至没有算上后来可能的追加投资。】 +这些事情你无需在意,我也不会将其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信任你。+ 帝皇面色平淡的说出了这一句话,他与自己的女儿对视着,并且用了一瞬间就让摩根败退。 【……好吧,话题继续。】 摩根的眉头挑了挑。 【虽然我真的很担忧帝国未来的财政情况,但是你刚才一直在跟我强调,经过你与掌印者阁下的计算,网道工程的建设费用不会超出帝国的极限承受能力:只需要牙咬紧牙关即可,还不到卸磨杀驴的程度,那么我们的推论就能继续。】 【不过,首先,还请让我提醒你一点,父亲。】 摩根点了点银河最中心那厚重的光晕,她的内心之中燃起了短暂的勇气,与人类之主对视着。 【我们现在一切的讨论都是建立在您的那句保证上的:你保证你的网络计划一定会成功,你保证网道建设的物资消耗,不会拖垮人类帝国,你保证你在网道计划成功之后,就会返回到现实宇宙之中,来解决你留下的这些烂摊子。】 【在此基础上,我的这个计划才能够实施与完成。】 +你无需担心这点。+ 与他的亲生女儿的严肃认真不同的是,人类之主反而是有着一种别样的从容与稳定,他端坐在了自己的石椅上,眉眼安详。 +我是否会食言和你的体系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如果我失败的话,我们需要担心的,也不是体系崩溃这种小问题了。+ 【……那时会怎样?】 +我不知道。+ +也许到时候,罗嘉会很开心吧:反正我总是有后备计划的。+ 【……最好如此。】 摩根叹了一口气。 【我们先从税务说起吧。】 阿瓦隆之主点了点神圣泰拉。 【有一个事实,是我们必须承认的,父亲,那就是由掌印者所领起的泰拉议会,也许会符合你心中对于凡人执政的梦想,但是在现阶段,他们是无法完成在整个银河进行加税与征税的工作的。】 【的确,泰拉在这几十年里培育了数以亿计的合格文员,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要用来维系这个帝国的日常运转,能真正被散播到一百万个帝国世界中,去进行征税工作的合格人物,比起实际需求来说还是远远不足的。】 【更何况,您既然要征税,那么势必会引发一系列严重的后续影响。这些影响甚至可能严重到您的税吏不得不带着一整支舰队来劝说那些帝国的忠臣们缴纳税款。】 【而这一来一去所会花费的费用,甚至可能会超过他们得到的税务本身。】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个我已经无暇提及的原因:总而言之,我觉得将税务的权力单独的交给凡人议会,是不明智的。】 +那你想怎么办?+ 虽然阿瓦隆之主的结论已经或多或少触及到了帝皇心中的那根红线,但此刻的人类之主的确在保持着一个完美的聆听状态,他无悲无喜,只是在心中仔细的权衡着摩根的每一句话语。 【分开。】 摩根伸出手指,在银河系那些闪亮的内部群星,与暗淡的外层光晕之间,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椭圆状的线圈。 【将帝国的区域分开,将税务的权力分开,分成两段。】 【我想您一定还记得,在泰拉的远古时期,有一个名为罗马的帝国。他们对于自己麾下广袤的土地就有着一种类似的管理机构。】 【对于那些富饶的,身处帝国内陆的,早已被帝国征服许久,没有多少反抗的区域,就交给帝国的元老院打理,这些地区的主要功能就是为帝国缴纳各种各样的,绝大多数的税款,又或者为前线的军团提供兵源与战争上的补给。】 【对于那些偏远的,相对来说比较贫瘠的,身处于敌国或者蛮族的交锋前线的行省,则是交给皇帝委任的将军打理:这些行省虽然也有收税的要求,但是因为其贫瘠与动乱的本性,所以税务的要求不会太对,完全可以由当地驻扎的大量军团兼职收税工作。】 +……让军团去收税?+ 【军团的刀剑本身就是在这些动荡区域收取税款的必要条件,而且军团的士兵对于这些他们亲手打去的土地肯定更为了解,也会更少的产生贪腐与低效率的行为:至于具体执行的人手,每一位军团长的麾下都肯定有着不少凡人的精英骨干,他们也是能够胜任的。】 +……不是每一个军团都适合进行这种工作的,摩根。 【是啊,有些军团是太过于仁慈,有些军团太过于狂暴,有些军团根本不屑于这种繁琐的行为:到最后,也许只会有寥寥五六个或者多一点的军团,能够建立起一个稳定的税区:但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父亲?】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面露微笑的看向自己的基因之父。 【军团去收税,本就是一种权宜之计,是您深恶痛绝的分裂帝国的行为:但如果,像这样的国中之国,只会有四到五个的话,那么对于掌握了富庶之地的人类帝国,总体来说也并非不可控的。】 【即使想要收回,操作起来也会简单方便不少。】 +……+ 人类之主没有说话,他紧盯着自己的女儿,却只是换来了摩根平静的对视。 【更何况,父亲:比起帝国未来的分裂危机,您更在意的不正是眼下能够收取多少税务么?】 【这种包税制虽然让军团有失控的风险,但的确能让您在最短时间内,以最高的效率,获得最多的税金:泰拉议会能够让他们有限的人手,集中在那些富庶的帝国内部区域,而那些动荡的外区也会被分成小块,让各个军团尽可能的收集到足够的税务,来补充进网道的无底洞之中。】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各个军团在大远征之中所需要的物资补给,完全可以在这种自行征税中募集,泰拉只需要负责少数的无法自行补充的特殊补给就可以了:这在后勤上也是一个不错的推动。】 【更不用说,当那些被军团打下的区域逐渐趋于安定之后,一直在扩充人手的泰拉议会就可以去接收该区域,将这些安定下来的外部区域变成帝国的内部区域了,而军团则是需要继续向外拓展,在遥远的边疆建立新的军事行省。】 【收税与扩张就此来说两不相误,况且即使到了最后,这些国中之国尾大不掉,也只会在银河最偏远的边疆地带,不会耽误到你伟大的人类帝国的精华核心区:那里是被泰拉议会所掌握的。】 【执行好的话,那么一切就的确会如此。】 +……+ 人类之主没有回应摩根,而是罕见的皱起了眉头,他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之中,斟酌着这个简单的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 摩根的方案其实并不复杂,其中的每一个步骤都可以在人类的历史中,找到相对应的,甚至完全相同的步骤,它的好处与坏处也都清晰无误的显现了出来。 好处自然是能够最大限度的榨取出银河的财富,来投入到帝皇梦寐以求的网道工程之中。 而至于坏处嘛:当收税权、人事任命权与军事权,都聚集于一手的时候,这些基因原体和独立的君王之间,也仅仅是相隔着一条细细的红线了。 但是,如果帝皇能够利用好这些这个制度所带来的丰厚税金,完成他的工程,并且返回到王座上的话,那么割据一方的原体,似乎也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 更何况,本来就不会有几个基因原体,会有割据一方的野心。 从这一点来说,这似乎又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 帝皇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他最终没有给出任何的评价。 没有认同,也没有呵斥,而是继续看向自己的女儿,缓慢的问出了下一句话。 +然后呢:你对于你的计划还有什么补充?+ 【假如它实施?】 +可能会有一部分实施。+ 【——好吧。】 摩根闭着嘴唇,咧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宽大的弧度:比起她日常的微笑,这个公务员般的假笑真是令人恐惧。 【那么,既然这个税务制度被建立起来了,而大远征的进程也将被其所保证的话,我们接下来需要解决的,只有两个问题了:一是确保泰拉议会的建立运转,二是确保这个体系本身的稳定。】 【而稳定,是需要妥协的。】 +你的妥协方法,就是给予你的兄弟们一人一个官职?+ 【是的,就这样。】 阿瓦隆之主点了点头。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证基因原体们自身的自尊心,还有着一些更深层的含义:我可以给你提出一个假设,父亲,一个假设的故事。】 摩根的双手在半空中缓慢的画着圆圈。 【假如到了那一天,你要离开大远征,并且设立荷鲁斯为战帅的话,那么在我的这个计划中,你最好要按照我之前说的那样,准备好一堆看起来崇高无比,实际上可能有权力,也可以没有的职位:反正没人会在意这些职位的真实性的,只要它们听起来站立在帝国的顶点上就行了。】 【然后,你设立荷鲁斯为战帅,并在之后将所有的原体领进了一个私密的,只有你和我们的房间之中,让我们依次排开,将这些权力挨个放进我们手中:您最好将我的职位在这个时候交给我,父亲,我可不希望我会显得扎眼,像荷鲁斯那样。】 【而在确保了在场的每一位基因原体都会是帝国的高官之后,您会将我们带到一个庞大到足够坐下我们所有人的桌子的旁边:方桌还是圆桌的话,随意,反正你会让荷鲁斯坐在首席。】 【您要将我们一个又一个摁在座位上,就像泰拉议会的那些议员们围绕着圆桌旁开会一样,然后,你就会对我们说。】 【从今以后,大远征的各个事情,就是你们这些基因原体商量着来了:荷鲁斯会是我的代理人,他会引导你们,但绝不会统治你们,你们要团结一致,维系好大远征这一伟大事业的进行,泰拉的事情你们无需在意,会有人处理的,相对应的。泰拉议会也不会来干涉你们的事情。】 【到这一步,我的这个体系才算彻底的建立,然后,你大可以让泰拉议会收敛权力了:但是要提醒你一点,你给泰拉议会们那些凡人领主的官职,最好和基因原体的职位不要有所重叠,您可以将那些真正的职位,比如说法务、海军舰队或者领航员什么的,交给那些凡人的领主,但是给予基因原体的职位也要看起来同等的尊贵。】 +……+ +这算什么?+ 帝皇皱起了眉头。 +又一个议会?独立在泰拉议会之外?大远征议会?属于基因原体的议会?+ 【我可从未说过,这是一个议会,父亲,你也不会承认:你只是让我们商量着来。】 阿瓦隆之主摊开了手,她看起来宛如传说中的圣母般无暇。 【您可以叫它超大型的家庭聚会,又或者说是原体结社:我听说影月苍狼中喜欢用这种词汇,它绝对不会是一个官方承认的,具有政治性的组织,帝国唯一的最高领导机构就只有王座下的泰拉议会。】 【原体们的议会是不存在的,只不过基因原体们在您离开之后,喜欢用一起讨论的方式,来决定大远军的事情罢了。】 【他们是王座之下的另一座殿堂,而战帅则是这座殿堂里面的话事人,他们与遥远的泰拉议会也许会有所矛盾,但最起码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这种矛盾不会过于明显:双方会互不搭理,因为他们的职能范围是基本上不重叠的,除了在交税问题上有些小小的互动。】 +……+ +但他们不可能游离于帝国真正的体系之外。+ 【当然不可能:这种原体结社与泰拉议会之间,可是有着坚固的沟通桥梁的:那座桥梁本身,现在不就正坐在你的面前吗?】 摩根笑了起来。 【作为战帅的辅佐官员,我会谦卑的接下这个职务,并保证泰拉与基因原体之间,不会有任何的误会与纠葛。】 +……你这是在粉饰太平,摩根。+ +最多几十年,这种体系依旧会土崩瓦解,伴随着大远征的进度愈发完善,原体与泰拉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不可调和。+ 【要的就是这种粉饰太平,父亲:毕竟我们根本无法解决矛盾的核心,不是吗:除非你不会设立战帅并不会返回泰拉。】 【你一旦留在大远征的前线,这个矛盾自然就不复存在了,但你偏偏要离开。】 【所以,我就只能成为一个粉饰太平的裱糊匠了,一边勉力维系着一个杠铃般的体系,一边与掌印者保持默契,一边期待着你口中那个万事大吉的网道计划,能够顺利的完成。】 【就像我说的,父亲,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的那个网道计划能够成功的基础上,我所能保证的就是当你返回银河的时候,事态不会超出你的预料。】 +……+ +那如果我无法返回呢?+ 帝皇并没有生气,他看起来对于这个可能性有着一种颇为感兴趣的态度,而对于这个问题,摩根也没有更多的犹豫,她伸出手来,将那些象征着阿瓦隆的石榴子吸附到自己的手掌上,然后一股脑的溜进了嘴中,缓慢的咀嚼着,有些口齿不清的回答。 【好吧,有一点,我们其实是都知道的。】 阿瓦隆之主摊开了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随后她缓慢的紧握着这葱白的手指,可怖的青筋在她的掌间蔓延着,从柔顺的无害化作了力量的象征,就像光明的太阳从天上陨落,就像伟岸的帝国在战火中崩溃。 【归根结底,眼下的人类帝国其实是一个亚历山大式的帝国,一切的伟岸与繁华都是来源于它的开创者,即大帝本身的存在。】 【对于人类帝国来说,这个大帝就是你,没人能够顶替你的位置,也没人敢于想象,你陨落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不管我为你规划了一个多么完善的体系,一旦这个体系的核心与最终的阀门,也就是您出现了任何意外的话,那么所有的故事走向,最终都会殊途同归到一个终点。】 【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想您一定记得亚历山大大帝死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吧?】 【毕竟,那可是你亲口说出的一句遗言。】 摩根笑了起来,她的青蓝色瞳孔中闪烁着寒光,倒映着人类之主严肃的目光,她的声音比雪山还要冰冷,刺破了掌下的银河。 【当大帝陨落,那么他征服而来的一切冠冕与荣誉,那么他治下的无数疆土与子民,那么他的帝国,他的梦想,他的一切……】 【就让……】 —————— 【最强者来获得吧。】 (本章完) 请假一天 今天请一天假,大家也不用等更新了,早点睡吧。 也没啥特殊原因,就是单纯的有点大脑枯竭了,实在想不出来今天写点什么,虽然对于下一张有了不少脑洞,但是数量还不够多,拼不出来新的章节。 其实,要是强行更新的话,也是能写点的,但是我寻思那样的话就显得很拖拉了,就像月中的时候写圣吉列斯那样,同一个错误肯定是不能犯下两次的,所以今天先停一天,明天我争取多写点,最好能一次性把六原体这个剧情写完。 前两天起点给我发了作家的年度报告,我才发现我写这本书已经快十三个月了,前前后后的话,也写了250多万字,按照我目前的预期来说,这本书大概会在450多万字的时候完结,也就是大叛乱结束的时候。 至于40k的剧情嘛,到时候再看成绩吧,我写书是有着非常现实且紧迫的实际需要的,这也是我基本上不请假的原因(这一点群里的读者们应该非常清楚)。 总之,就是这样,在这里向大家道個歉,今天实在是写不动了。 (*?????) 所以,大家都去睡觉吧,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我争取写的多一点吧(°ー°〃) 《战锤:以涅槃之名》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00章:庄森同志在前线 当摩根的讯息传来时,圣吉列斯正翱翔于天空上,他呼吸着带有血腥味和臭味的稀薄空气,战争的气息萦绕其间,顺着基因原体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滴落而下,落在乌兰诺的熊熊烈火中。 燃烧,升腾,不复存在。 天使默默忍受着一切,满溢的疲惫感占据了他完美的面容,却没有破坏他的威严:淡金色的愁蛾高高蹙起,宛如梓弓折陨,瓷白色的脸颊遭伤疤划破,肌肉的倾轧使其吐出了甜腥的血气。 乌兰诺的疤痕留在了圣吉列斯的面颊和羽翼上。 有一千万人愿意为了抚平这些不完美的痕迹而死。 但天使本人却毫不在意,真正让他忧愁的是另外一些事情,包括且不限于战局的趋于混乱,军团的伤亡渐増,每名原体兄弟的各自为战与完全联络不上人,以及最为重要的:出于鼓舞士气和方便指挥作战等诸多原因,令他不得不飞翔在这片该死的天空上的事实。 坦白来说,即使是天使,其实也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毕竟对他的身份和重量而言,背后的这双羽翼都着实太过于单薄了,而且飞行的感觉也并不总是很愉快:能够摆脱重力的束缚,是命运赐予圣吉列斯的礼物,但这份礼物却并不是圣吉列斯本人想要的。 他只是会好好的利用它。 无需观察气流,也无需去考虑风向,当天使高翔于空时,支撑他的不是任何物理学的定律,原体悬挂在就连战机都无法随意抵达的气层中,整个乌兰诺最激烈的战场被他尽数收入眼底:成千上万的士兵在铁灰色的土地上奔走或厮杀,钢铁与血肉的残骸随处可见,冲天的尸臭味与焚烧味哪怕是在几千米的高空上也是如此霸道,将圣吉列斯洁白的羽翼染上了焦痕,绒白色的羽毛如同死去的婴儿般,漆黑地蜷缩在一起,腐蚀这大天使装饰用的锁链和圣像。 但天使没有搭理这些,他的目光集中在了整个军团身上,他飞得足够高,高到能把每一名圣血天使战士都收敛在羽翼下,高到能够及时发现任何一个处于危机之中的圣血天使连队,然后俯冲而下,为他的血脉们击退死神。 自从从踏上乌兰诺焦灼的土地开始,大天使便一直重复着这些事情:起飞、翱翔、观察、出击、然后再在子嗣们的欢呼中,重返铁灰色的苍穹。 他不关心前线战局如何,因为他知道乌兰诺的胜利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不关心那些最能让人夸夸其谈的目标在哪里,因为他从不在意兄弟间的争强好胜。 在大天使看来,这场战争中最大的荣耀,莫过于是他的子嗣能够留下最少的鲜血,返回血泪号:他很确定在他的兄弟中,不会有多少人认同这种思想的,但他也很庆幸他正将这份荣耀握在掌心。 第九军团没有参与到乌兰诺最前线的厮杀争端中,这让诸如阿密特等人难免有些失落,但圣吉列斯却对此很满意,他有更多的时间在天空中翱翔,在关照着自己的军团之余,还能抽出精力来观察一下战场上的其他部队。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要知道,现在的乌兰诺战场可是云集了人类帝国几乎所有的高级战力单位,虽然有的军团只是派出两三个连队来应付了事,但若是仔细观察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也足以管中窥豹了。 圣吉列斯先是略过那几个自己熟悉的军团,比如说影月苍狼又或者是帝国之拳,随后,便以这些军团为中心,目光粗略地扫过那些正在肆意酣战的阿斯塔特:他很识趣地没有打量禁军。 大天使首先注意到的便是怀言者军团,因为这些战士似乎是所有军团中最享受这场屠杀的,这与他们以往的形象多少有些不符合:他们让圣吉列斯想起了昔日的午夜领主和食尸鬼们。 大天使知道,自从完美之城过后,昔日的信徒军团便成为了如今的大远征十字军:罗嘉的子嗣们对帝国的贡献固然变得合格,甚至是优秀了,但一些新的,令人不安的血腥传言,却也开始云集在第十七军团的身边了。 最开始,那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战场谣言,虽然听起来血腥到骇人,但除了影响不太好之外,也没什么问题,可紧接着,一系列有关于【纯粹】、【信仰】以及【净化之地】的词语,开始流传入外人的耳朵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但是听到就让人头皮发麻的…… 失踪人口数字…… 怀言者军团对此没有任何的解释,因为他们狂热的姿态和亮眼的战绩,已经足以遮掩住神圣泰拉对于某些偏远世界实在是过于寂静无声的忧虑了。 他们是不洁的异端。 罗嘉的使节如此解释,便没有再得到更多的诘问。 大天使也是摇了摇头,他对这些传闻并不关心,视线随即移动向了那些人数更少的队伍:无声无息的阿尔法军团根本没有吸引到大天使的任何注意力,千子与钢铁勇士也是相同的待遇。 倒是吞世者军团,让圣吉列斯细细的看上了几秒,尽管安格隆并没有参与到乌兰诺远征中,但还是派来了几个连队,这数千名战士表现出了高超的素质:他们是伤亡最少且战果最丰厚的军团之一,大天使只是观察了几次战犬们花样百出的突进战术,就不由得在内心中为这些战士而赞叹。 他在这些战犬的身上,观察到了好几处值得他的圣血天使们学习的地方,大天使曾听说昔日的战犬军团是一群血腥却高贵的战士,是大远征中的标杆,他很高兴看到他的安格隆兄弟成功的为第十二军团保住了这份古老的荣誉。 他们依旧是【标杆】。 而在这些标杆身旁,全军投入到战斗中的死亡守卫军团,就被衬托的有些缓慢了:莫塔里安将他率领的所有部队一股脑的投入到一条战线上,这样做的好处是无人能够阻拦他,坏处是他们的战果也着实不算丰硕,看样子是赶不上对于乌兰诺王座的第一波攻势了。 不过,真正让第十四军团进展缓慢的反而是另一个原因:圣吉列斯注意到了围绕着死亡守卫军团的凡人辅助军部队,那是一支人数及其众多、高度机械化的太阳军,有的多到不正常的装甲载具。飞行引擎与火炮,显然是用来弥补死亡守卫极度偏向重步兵的作战风格。 大天使知道这支部队名为巴巴鲁斯誓言卫士,早在一百年前就是死亡守卫军团专属的太阳辅助军部队了,就像圣血天使军团的瑟芬升格者们一样:不过,这些莫塔里安的仆从军显然刚刚经历了一轮疯狂的扩张,虽然其中相当一部分的老兵依旧拥有着卓越的战斗力。但庞大的新兵队伍还是拖慢了第十四军团的整体速度。 (死亡守卫军团的太阳军名字叫做ambaxtoi,我没找到这个词的翻译,但据说是古凯尔特时期的家臣卫士,所以我就干脆擅自管她叫做誓言卫士了。) 只不过,死亡之主固执的拒绝将他们甩开,因为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是与死亡守卫们共同来自于巴巴鲁斯的同胞:莫塔里安将他们也视为自己责任的一部分,他从不会主动的抛弃责任。 自从人类之主将以巴巴鲁斯为核心的,风暴星域南方的一大块儿领土,许诺给了莫塔里安作为私人封邑后,虽然这个原体表面上对于帝皇的赏赐不屑一顾,但他在得到赏赐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返回到自己的老家巴巴鲁斯,在那片刚刚恢复生机的土地上,尽最大努力的扩招辅助军与官僚的队伍,显然是打算将帝皇许诺给他的【巴巴鲁斯自治区】尽可能的掌握在手中。 如果可以的话,莫塔里安肯定会尽其所能的治理这片土地。 圣吉列斯对此深信不疑。 而在看向他处之前,大天使还有一个微小的发现:他注意到了死亡守卫军团的阵列中,并非只有莫塔里安这么一处箭头,在战线的彼端还有一支连队,正在以一种半独立的姿态投入于自己的战斗,圣吉列斯很快就发现那个领头的人应该是莫塔里安最钟爱的提丰。 他和他的连队打的很卖力,而且圣吉列斯也能觉察到在提丰的连队中有着灵能光芒的闪烁,虽然很微小,但却很成熟,提丰连队的进展和莫塔里安负责的主方向几乎称得上是并驾齐驱的,这位一连长仿佛在与他的基因之父暗中较劲。 大天使摇头,微笑,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将目光放在更遥远的地方:他看见了东线军团那里的进展,庄森的进度依旧与荷鲁斯并驾齐驱,他们两个几乎都要快赶上帝皇的脚步了,圣吉列斯留意了一下比赛的细节,并在帝皇的意志注意到他之前,迅速抽身。 他的目光又掠过帝皇之子,还有他们身旁同样衣着显贵的亚基特宫廷卫队:第三军团可能是整个帝国中最骄傲的一支部队了,因为他们的阿斯塔特战士和凡人辅助军部队都是从神圣泰拉上的欧罗巴贵胄中选拔而出的。 随后是午夜领主,他们占据原本乌兰诺最庞大的工业基地,在那里与兽人的军队进行了残酷的城市绞肉战,伤亡比例是所有军团中最漂亮的一个:第八军团尽管平日里名声不显,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残骸与废墟中,没人是康拉德手下那些食尸鬼老兵们的对手。 这些家伙惊人的能打。 康拉德甚至宣称,只要让他们在一片城市废墟里面,提前泡上两三天,那么五十名食尸鬼老兵就有信心去拖延多恩手下一千名最好的帝国之拳,并且还能在死干净前让他们【流下足够多的血】:就连因维特之主本人,对于这个谣言似乎都没有什么意见。 至于围绕在第八军团身边的诺斯特拉莫审判庭——这支太阳军的名字可真是奇怪——他们看起来和他们的主子同样嗜血好斗,在残忍中却保持着惊人的效率,唯一能把他们比下去的,只有旁边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凡人辅助军部队。 (这个太阳军是我原创的) 哦,叫女皇近卫军来着。 大天使摇了摇头。 即使对于帝国来说,这支超编的凡人军团也太过有名了:他们的盔甲上总会沾上一点银色,远远望去宛如一座流动的水银汪洋,紧跟在破晓者的身后,波澜不惊的扫荡着面前的一切对手,大天使仔细的观察着这些凡人的表演,又转过头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太阳军。 嗯……完全不是对手。 圣吉列斯对此很明了。 而就在大天使思考着下一步又该将注意力转移向哪里,并且他内心里悄然嘀咕,为什么帝皇那里还没有【突发情况】的时候,一阵突兀的灵能波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哪怕是放眼全银河,也很少会看到如此恢宏的灵能力量,想忽略掉是不可能的事情。 凭空出现的传送阵列足有一座山脉大小,圣吉列斯很怀疑马格努斯是否能做到相同的事情,他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便向着光芒冲天的方向飞去,身后的第九军团则毫不犹豫的跟上原体的步伐,也不在乎所谓的战线和荣誉。 反正打到这个时候,人类帝国的军队距离攻破乌兰诺王座的城墙仅有一步之遥了,虽然绿皮的抵抗依旧出奇的顽强,如浪潮一遍遍反扑着阿斯塔特们的阵地,但战争的悬念早就已经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登陆刚开始的时候,帝国军队严丝合缝的排兵布阵。 如今一切都乱了套,各军团原本的路线被撕扯,每个连队几乎都不在最开始的位置上,有的军团甚至调转了方向,原本在战线的东端却不知不觉就打到了西端,所幸他们的对手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不仅没抓住这个机会,反而与它们对面的人类一样,也把自己的战线搞得七零八落。 战争很残酷,但也很混乱,混乱到就连圣吉列斯本人对于胜利之后的事情都产生了狐疑:他毫不怀疑已经杀至乌兰诺王都脚下的帝皇能够终结掉这场战争,但他真正要思考的问题是,哪怕是绿皮的皇帝于此战中被斩杀,但它留下的可怕遗产又该如何解决呢? 且不说银河北部依旧残存着几十上百个,被乌兰诺兽人们牢牢掌握的星区,兽人皇帝的死亡固然会让这些星区开始自相残杀,但威胁却依旧存在,单说他们脚下的这颗乌兰诺世界上的绿皮总数,也远远超过了帝国投入到乌兰诺远征中的兵力总数了。 包裹在乌兰诺最外层的那层防护罩至今也没有被机械神教们攻破其技术,难道他们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把乌兰诺绿皮通通杀光?而且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这些绿皮依旧如此团结一致,哪怕在战线上有些混乱,但总体上依旧能与人类帝国相抗衡?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大天使本能的觉察到这似乎并非是物理手段的结果,于是他飞向了摩根的身边,打算在这位灵能女王的口中得到答案:与他有着相同顾虑和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人,因为就在半空中,圣吉列斯发现了福格瑞姆也在向着摩根靠拢。 不过,他先到了,所以他听到了摩根的自言自语。 【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一样?” 圣吉列斯瞥了一眼正在向前线涌去的破晓者援军们,八千生力军足以扭转战场局势,但他们并非奔向第一军团的阵线,反而是和不远处的帝皇之子们并肩作战:因为暗黑天使的主力已经和他们的基因原体冲到了过深的地方,就算是破晓者一时半会也赶不过去。 【没什么。】 摩根皱起眉头。 【一个小问题而已。】 【圣吉列斯,你觉得这场战斗还会打多久?】 天使思考了一下。 “如果你是问帝皇、庄森或者荷鲁斯三个人中的一个,还需要多久才能砍一下那个绿皮皇帝的脑袋的话,我觉得大概一个多小时吧:不过让我真正担忧的,是砍下脑袋之后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我说的就是这个。】 摩根摇了摇头,随后,她指向了远处的一座建筑物。 【看到那个了么?】 “我想说,我没看到。” 大天使嘟囔了一句。 映入眼帘的是圣吉列斯这辈子所见过的最丑的建筑物:那是一座巨大到令人惶恐的末日景象,即使相隔着一整座战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欧克兽人扭曲的钢铁向上翻滚延伸了数十公里,仿佛它们从深不可测的深渊尽头捞起来了一座野蛮的高塔。 而在高塔顶端,伴随着人类帝国的军队逐渐驱散了乌兰诺王座周围的阴霾,圣吉列斯也看清了那里的景象:顶端漂浮着无数个体积惊人的球形能量体,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座看不见的牢笼中,沸腾且狂躁的淡绿色令人心生不安,尤其是当天使觉察到这些能量体在灵魂之海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涛时。 它们蔓延到了很远的地方:比大天使的感知范围还要远。 “我想,这些又是什么超出了凡人想象的绿皮造物?” 【说的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她痴迷地遥望着这座丑陋的造物,但很快却又是不屑的否定了这东西。 【你应该知道,哪怕是在绿皮兽人中,也有一批类似于灵能者的存在,所以这些野兽也是有着灵能科技的:而我们目前所看到的这座高塔,就是一座不可思议的灵能建筑,乌兰诺的皇帝用那座高塔中的能量给子民们施加控制。】 “这样啊。” 圣吉列斯飞快地接受了这个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答案。 反正是绿皮嘛…… “也就是说,倘若我们能够击毁这座高塔的话,整个乌兰诺绿皮帝国都会失控吗?” 福格瑞姆匆匆赶来,他正好能听到摩根的结论:颇具有战争头脑的凤凰一下子就想到了能够结束这场战争的最佳办法。 “那座高塔看起来距离乌兰诺的皇宫没多远,我想斩首者们应该可以顺手完成这个成就:你应该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帝皇或者庄森,以及荷鲁斯。摩根。” 【我已经这么干了。】 原体摆弄着手指,她依旧全神贯注于远方的高塔。 【而且,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好一些:你们应该都知道绿皮的灵能力量事实上是存在着强大反噬的,而绝大多数的绿皮,我怀疑包括那个乌兰诺皇帝本身,对于灵能的控制力和提防心,应该都没那么强。】 “你的意思是……” 凤凰和天使眯起了眼睛,他们的内心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没错。】 摩根笑了起来。 【想想看,倘若有几十万亿人被一个超阿尔法级的灵能者完全操控了自己的脑袋,而现在,这个灵能者被杀死了:那么他临死前的灵能尖啸,会给这些被他操控的家伙以什么样的影响呢?】 【相信类似的悲剧,在座的两位应该见过好几次了。】 “可不是【几】次。” 福格瑞姆的眉毛跳动着。 “银河可是很可怕的,摩根。” (野兽战争里,帝国就是用类似的办法干掉野兽的。) 【所以,情况很清晰了。】 摩根一边将自己的新发现同时发给了前线的三个家伙,一边在绿皮的皇宫和高塔中跃动视线。 【杀死绿皮的皇帝,可以获得乌兰诺的荣耀,但击毁高塔,可以彻底终结这场战争:考虑到前线的两位原体兄弟的行动力,没有人能够同时兼顾这两点。】 【就看怎么选择了。】 圣吉列斯不置可否。 “我觉得这不是一道选择……” #咆哮声# 话音未落,一声震撼整个乌兰诺战场的咆哮,并几乎震碎了三名基因原体的耳膜:循声望去,只见乌兰诺的皇宫正在撼动,那是大军开拔时的后果,数以亿计的绿皮大军发出嗜血的狂笑声,追随着它们的皇帝投入到了战场中。 由于相隔甚远,原体们看不清这支大军的具体构成,但仅仅是冰山一角就让他们流下了冷汗:他们清楚地看到了一大群健壮到不可思议的绿皮军阀,其中的每一只都至少有帝皇两倍那么高,而且它们的数量多到能构成一支军队。 一支真正的军队。 但这些庞然大物显然还不是乌兰诺兽人的最终杀手锏,因为被它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座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眼花了的怪物:摩根刚开始以为那是一座泰坦,一台战犬或者掠夺者什么的,但一秒钟后它就发现自己错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无论是战犬还是掠夺者…… 可都没这么大。 “那就是它们的……皇帝?” 凤凰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他如呢喃般是自言自语。 “现在,我倒是有点担心荷鲁斯与帝皇他们了……” 【一半一半吧……】 摩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倒是不担心帝皇那个老混蛋,但荷鲁斯是否真的是这台山一样的绿皮皇帝呃对手,倒是未知数:正当摩根犹豫的时候,她的耳旁响起了圣吉列斯的振翅声。 “我先去看看。” 大天使收起了之前片刻的玩世不恭,迅速认真了起来,他朝两位血亲点头,随后便准备出发:但摩根却在此之前,扔给了她的天使血亲一件银色的配饰。 【拿着它,我能依靠这东西定位到你的准确位置,随后将我和我的军队传送到那里去。】 “我也一块去。” 凤凰眯起了眼睛,他脸上的轻松写意也已经烟消雾散了。 “情况不对就通知我们:别像荷鲁斯那样硬撑着,圣吉列斯。” “我会的。” 大天使没有拒绝,他迅速振翅飞向了绿皮皇帝的方向,只留下刚刚赶到了摩根面前,看着他们的基因之父骤然飞走,脸庞上满着不可思议和茫然的圣血天使。 “你觉得……” 福格瑞姆欲言又止。 “那东西值得帝皇……认真么?” 【……你参加过冉丹战争么?】 摩根的一句反问让帝皇之子的基因之父愣在了原地,他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有些茫然。 “什么?” 【不……没什么……】 “好吧:你有没有把绿皮皇帝这个变故告诉庄森呢?” 【他又不瞎。】 “那你觉得,庄森会去营救我们的父亲么:像圣吉列斯那样?” 【……】 【他又不傻。】 —————— 补充:因为写着写着太嗨了导致没注意到插座没开机,从而导致手机没电,让今天的第二章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我正在补,大概后半夜能补出来,各位明早看吧。 第601章:救驾!救驾!救驾! “父亲!!!!” 荷鲁斯在咆哮。 怒火于他的心中翻腾,无穷无尽的情绪作为其燃料。 既有愤慨,也有疲惫;既有焦虑,也有战栗;披荆斩棘,击破兽人王都的荣耀令他傲慢,但是强敌当头,乌兰诺源源不断的决死反扑也让原体在冥冥之中,有了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感。 荷鲁斯很少恐惧,银河中罕有能令其迟疑的强敌,无论是手眼通天的异形巫师还是突破世间常理的扭曲造物,在基因原体的长剑下都不过是数合之敌:虚假的怪物怎能与真正的半神相抗衡? 但在今日,原体的雄心却货真价实地受到了挑战,昔日令他鄙夷的对手现在却不可撼动:荷鲁斯这辈子杀过很多绿皮,被他亲手割下的野兽头颅也许能够铺满一整个世界的土地,但即使是这些战绩中最强大、最难缠、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军阀和哇博士,也远不如乌兰诺地表上的随意一个对手。 这里简直就是被绿皮的恶臭浸透了的神圣泰拉,一座彻底堕落后的兽人炼狱:成千上万名【阿斯塔特】与【禁军】行走在这片战火连天的土地上,只不过这些家伙通通长着一张丑陋至极的兽脸,再裹挟以十倍的强韧与凶暴。 即使是荷鲁斯也难以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保持昔日的从容,他个人的强悍不足以挽回胜利光辉下已然泛滥成灾的鲜血:成千上万的影月苍狼倒在了胜利的路上,就连禁军的伤亡也早已超出了预期,单单是死在牧狼神面前的帝皇卫士,就已经超过了三十个。 杀死这些勇士的,是牧狼神此生见过的最可怖的野兽:在乌兰诺的皇城脚下,如欧格林猿人一般高大健硕的绿皮遍地都是,它们不过是【平民】,稍有些地位的,便要比基因原体还要庞大,荷鲁斯曾亲眼看到一个寻常的兽人头目是如何杀死了他最好的四个士兵,直到艾泽凯尔亲自出手,才在一番苦战后砍掉了它的脑袋。 再往上一层的【军队】更是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生物,几乎有荷鲁斯两倍高大的兽人身披着全覆式的重型盔甲,看似粗糙,却需要基因原体必须用上力道,才能将这些破铜烂铁敲得稀碎:而当荷鲁斯敲碎之后,里面的场景更是令他直接呆愣在原地。 这些……兽人? 荷鲁斯分不清楚,但眼前的场景里他如坠冰窟:这些与他缠斗的欧克兽人,根本就不是活生生的血肉生物,它们的头颅、躯干、以及浑身上下任何一处理应由有机组织构成的部位,如今都已经换成了纯粹的、锈迹斑斑的钢铁。 它们是死的,是一群超出了世人理解的丑陋铁人。 但这些野兽依旧能呼吸,能咆哮、能排出恶臭的废气、能用砍刀与火炮杀伤他的战士:它们的血肉隐藏在了丑陋的灵魂中,唯有原体手中的利刃和双联风暴矢能够将这些怪物撕得粉碎。 当然,还有他身边的战士。 “我有点儿后悔当时没能劝住你的步伐了,父亲。” 塞詹努斯和他指挥的连队冲到了荷鲁斯的旁边,浑身浴血,大多都是兽人恶臭且粘稠的脏物,熏得荷鲁斯只觉得反胃,不过原体自己现在也好不到哪去:无穷无尽的绿皮浪潮早已将影月苍狼原本齐整的阵列撕扯得残破不堪,虽然整个军团距离崩溃尚远,但是想维持最开始的肃穆是绝不可能了。 牧狼神估计,他的军团至少已经损失了两万多人,即使在大远征中这也是很惊人的数字,所幸胜利已然并不遥远了,而且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大批的援军,人类之主的光芒也始终在前方指引着他。 痛苦,但可以忍受,只是需要非凡的勇气和信念。 荷鲁斯知道,自己从来都不缺少这两样伟大的品质。 “哈斯塔。” 抬起头来,遥望了一眼于破碎世界中依旧闪耀的金色身影:身处如此混乱的战场,荷鲁斯当然看不到他的基因之父身在何方,但他能觉察到他的位置,他能与他的愤怒与杀戮感同身受,他能与他相隔半个世界却依旧亲如一人,他知道他骄傲的父亲,帝皇,比所有战士都更靠近前线,他如今就在乌兰诺的皇冠脚下,占据着最有可能终结掉这场战争的位置。 牧狼神眨了眨眼睛,他看向那座让他反胃的高塔,想起了摩根在几分钟前发给他的信息:他不怀疑信息的真实性,毕竟蜘蛛女皇的信誉举世闻名,而相同的信息帝皇也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的基因之父会是获得乌兰诺无限荣耀的那个人吗? 荷鲁斯如此想着,然后笑了。 他喜欢这个可能性: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虽然依旧会有些遗憾…… 原体深呼吸了一下,却发现空气中那股似乎永远挥之不去的臭味已经减轻了些许:他得力的子嗣已经将周围的绿皮清剿干净,打扫出了一块临时的阵地,以此为中心收拢散乱的各连队,为攻克乌兰诺的王都做好充分的准备。 塞詹努斯指挥着这一切,在很多时候,牧狼神觉得自己可以把整个军团放心的托付给他,他真的能做的比原体更好:只是在某些问题上还需要荷鲁斯给出的答案。 比如说…… “父亲,我们需要等待其他兄弟军团从后方赶来吗?” 塞詹努斯粗略的计算了一下目前他们手头上的兵力。 “没有他们助阵,也能打,但并肩作战总是更好的吧?” “的确如此……” 荷鲁斯迟疑了一下。 “不过,虽然我也很想和他们并肩作战,打造一段佳话,但如果他们无意如此的话,单等下去也只会白白延误战机而已:把前线的情况尽可能详细一点地发送给我在后方的那些兄弟们,让他们自己决定他们的军团该干什么吧。” 发布完了命令,牧狼神便悠长的叹息着。 “知道吗?我曾考虑过如何尽善尽美地完成这场战役,要照顾到原体之间的兄弟情谊,还要尽可能的让影月苍狼获得荣耀与光辉,同时最重要的一点,我的父亲必须获得最多的荣誉:塞詹努斯,我设为此立了很多复杂的计划,但直到战争真正开始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所有的计划全都是一堆废纸。” “从第一秒开始,一切的一切就超出了我的掌控。” “就像以前的每次战争一样。” 塞詹努斯默默地补充到,他觉查到了他的基因之父似乎正在经历某种思想上的碰撞。 “是啊。” 荷鲁斯点了点头。 “我的梦想总是无法成真。” “不过事到如今,这场战争对我来说也不算很糟糕。” “我的父亲将获得他的最后一场战争的至高荣耀,我的兄弟们将得到他们心里想要的自由,而我则是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为帝皇奉上了一场算不上完美,但终归会以胜利的辉煌结束的战争:这些结果已经足以让我满意了。” “但是……” 从另一个方面走过来的【小荷鲁斯】阿西曼德,在听到原体的话语后,依旧是略有迟疑的。 “大人,军团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也很惨重,从刚刚收集上来的汇报来看,不少连长手下的士兵已经损失过半了,而在我们身后的那几个兄弟军团,无论是圣血天使,死亡守卫还是帝国之拳,他们在战争中都没有留下多少的血:如果让他们来与我们并肩作战的话,相对的伤亡能降下去。” “我会召唤他们的。” 牧狼神摆了摆手,他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很敏感。 “但他们到底想不想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另外……” 原体着重看了阿西曼德一眼。 “阿西曼德,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句话吗:也许在此之前我们的确有过一些,听起来效果奇佳而且【理所当然】的方法,但就像我说的那样,从今以后,别把胜利寄托在别的军团的身上。” “不要只靠别人的牺牲。” “要靠自己的双手去赢取。” “明白,父亲。” 小荷鲁斯低下了脑袋。 而荷鲁斯则是抬起头来,看向他父亲的方向:原体只是静静的看上了一会,便觉得他那颗被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一团乱麻的大脑又重新安静了:无论何时,牧狼神都能从帝皇的光芒中,汲取到足够多的力量。 荷鲁斯只觉得一切都很乱。 这场战争很乱,他的兄弟和子嗣们也都有点乱,就连大远征都没有最开始那么心旷神怡了:他总觉得在这些他视若血亲的人中,有人在隐瞒着他什么,有一些天大的秘密是他无法知晓的,但确实又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只是他无论怎么想也就是想不清楚。 这令牧狼神很烦恼,他不确定这个秘密究竟有多大,也不确定究竟是谁在欺瞒着他,他不想也不敢怀疑头脑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身边的每个人的看起来都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无论是在那些云里雾物也回忆中,还是在战场上。 他该怎么办呢…… 原体烦躁的拍了拍脑袋。 算了,先别想这些…… “大人。” 塞詹努斯适时地走上前来。 “先前被打散的连队已经差不多重新集结完毕了,我们接下来的作战目标主要指向哪里?是那座高塔还是乌兰诺的皇宫?如果是那座高塔的话,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因为那里距离暗黑天使的战线更近。” “就从……” #咆哮声# 牧狼神抬起手指,想指出来那座再明显不过的高塔,毕竟他乐于见到帝皇在最后一场战斗中,亲手斩下兽人皇帝的头颅,但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地,最后一支绿皮大军的战吼便席卷了整个影月苍狼。 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荷鲁斯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粗恶的嘶吼声震碎了,他怀疑这响声能蹂躏一座山:事实上,这并非是基因原体的幻想,因为在他的耳垂处真的落下了滴滴鲜血,而他的子嗣则是更为凄惨。 他看到了身旁的塞詹努斯和小荷鲁斯都正在地上打滚,鲜血从他们的眼角和嘴角处流淌,远方的艾泽凯尔则是为数不多还能站着的荷鲁斯之子,只是他和他的终结者甲都在摇摇欲坠,抖得如同筛糠,在他们的身边,挣扎着更多的影月苍狼战士,他们都被这次不讲道理的声波武器,严重的伤害到了他们的肉体与灵魂。 至于凡人辅助军,至于那些与影月苍狼一路征战而来的卢卡尼亚猎头者们,这些倒霉蛋就没这么好运了:荷鲁斯目之所及的每一名凡人辅助军,都已经死在了这无声的镰刀下,他们的五官甚至头颅都是破碎的,红黄之物沾染了阿斯塔特们的钢靴。 “该死的……” 这可都是他的心腹! “父亲……” 不过,很快,牧狼神就忽略了这一切,因为真正让他颤抖的是天空上的那柱光芒:荷鲁斯眼睁睁的看着那象征着帝皇的神圣光芒在绿皮皇帝的大军杀来之后,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没有什么比这一幕更能让牧狼神激动到疯狂了。 他兴奋,他也恐惧。 因为下一秒,绿皮皇帝的身影便踏入了原体的眼帘,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丑陋的怪物,仿佛大远征中一切恶意的组合,如泰坦般在地面上移动,身躯可能比泰拉上的任何一个街区都要庞大,地面因为它的怒火而瑟瑟发抖,围绕在他身旁的则是整整四十个全副武装的兽人军阀卫队。 每一个都比帝皇在戈戎上杀死的那个绿皮军阀更强大。 “王座在上啊……” 阿西曼德跪倒在地上,他神情呆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荷鲁斯的子嗣们无不如此:尽管隔着燃烧战场与山脉般的残骸,但他们依旧能够清晰的目睹到帝皇与兽人的皇帝交战的场景,那神圣的光芒与山脉一般的野兽碰撞在一起,仅仅是无意中泄露的一丝威严,便可以让绝大多数的影月苍狼被压的完全抬不起头来。 “站起来!” 荷鲁斯微微回过神,他大声的鼓励他的战士们,原体的怒吼让最坚强的人恢复了斗志: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加斯塔林们便再次凝聚在了他们的基因之父身边,等待着他口中的下一道命令。 但牧狼神却犹豫了。 按照道理,他理应向那座高塔前进,毕竟摧毁那里就将终结掉这场漫长的战争,乌兰诺的皇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在被摧毁的行列之中,而且帝皇的战争也不需要其他基因原体去插手。 没来由的,荷鲁斯想起了他几十年目睹到的那一幕,那以整个星系为舞台的战场,那击败了他的数个血亲的,不可战胜的怪物,还有他如在世神明般,漂浮于虚空中的父亲:他击败了那个怪物,当着所有人的面,只用了一个回合。 像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 不…… 也许呢……谁知道呢…… 他总不能把帝皇的生命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 “不!!!” 塞詹努斯的尖叫蛮横地打断了荷鲁斯的回忆,牧狼神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却看到了令他心肺骤停的一幕:他看到了象征帝皇的金色光芒在与兽人皇帝无限的野蛮力量抗衡着,但战争的走向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黯淡的毁灭之力从野兽的身躯上肆意展开,每一条都足以毁灭一个文明,伴随着它震天怒地的怒吼,伴随着无数影月苍狼痛苦的呻吟,黑色的火焰弥漫了整个乌兰诺的天空。 一点、一点、又一点…… 让象征着帝皇的胜利桂冠,正于半空中渐渐消散。 “它……它消失了……” “怎么可能……” 不知不觉间,塞詹努斯重新跪倒在了地上,他呆愣愣的望着那柱伟大的光芒逐渐倾颓:尽管那些遮掩他们视线的废墟依旧如同早上五点的山脉般萦绕着金光,诉说着帝皇并没有在战斗中陨落,但仅仅是人类之主落入了下风甚至落入了危局这一想象,就足以让在场的阿斯塔特战士们窒息了。 “帝皇怎么可能……” 阿西曼德着魔般的低语,却没有得到说完的机会,因为一股狂乱的群风将他们所有人吹倒在地:当塞詹努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基因原体,影月苍狼之主,荷鲁斯已经奋不顾身的冲了出去,他没来得及呼唤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当他意识到帝皇处于危险的时候,牧狼神做出了完全源自于本能的选择。 没有犹豫。 没有迟疑。 甚至没有思考。 荷鲁斯飞身纵入了前方那需要一整个军团联合起来才能走进去的绞肉战场,自身的安危被原体毫不犹豫的抛到了脑后,就连是军团和兄弟也同样如此:当牧狼神的身影消失在熊熊烈火中的时候,留在原地的诸多影月苍狼们,这才如梦方醒般的面面相觑。。 “怎么办……” 塞詹努斯他看着他面前的艾泽凯尔和阿希曼德,看着这两名与他同为四王议会的成员,荷鲁斯最亲信的心腹:这两个秃瓢只是彼此之间大眼瞪小眼,最后齐齐将目光转移向了塞詹努斯,像是无知的三岁孩童一般张着嘴。 向他询问。 “……” “还能怎么办!” 塞詹努斯甚至来不及发现他的嗓子因为骤然升起的音调而已经被扯破了,他疯狂的拳头砸在了阿西曼德的胸膛上,让这位小荷鲁斯跌坐在了地上,随后凶狠的目光扫过了艾泽凯尔与每一名加斯塔林,直到他们本能的挺起腰杆。 他保证,整个影月苍狼军团都能听见他的咆哮。 “还能怎么办!” “现在……” —————— “跟上我!” “别掉队!” “我们必须跟上原体的步伐!” “支援帝皇!支援原体!” “快!快!快!” 诸如此类的战吼充斥了圣吉列斯的耳膜,当他以极快的速度从战场上低空掠过的时候,看到他的影月苍狼们甚至来不及向这位【军团副原体】致意,因为他们的狂热与灵魂都投入到了紧随他们的基因之父的步伐当中了。 大天使原谅了他们。 因为他同样如此。 在将蜘蛛女皇递给他的雕像放在了一个安全的高处后,圣吉列斯便冲向了战场的核心处。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大天使跨越了大半个战场,来到了帝皇的所在地,人类之主的威能与乌兰诺皇帝的庞大身躯,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当这两个巨人在战场的最中心拳拳相碰的时候,哪怕是发生在他们周围的那场惨烈战争,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圣吉列斯看到至少有七千名禁军正在与乌兰诺帝国的最后一支精锐厮杀不休。人类之主完美至臻的血肉造物和从深渊中爬出来的野兽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脏污的尸骸山脉中点缀着金色的碎片,以及不断涌来的灰白色。 影月苍狼的先锋军也在这极短时间内抵达了战场,令圣吉列斯惊讶的是,加斯塔林们居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他清楚的看到了艾泽凯尔那醒目的冲天辫,以及被他在狂怒中撕碎的兽人,因为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原体的身影。 那圣吉列斯已经看到了。 在滚滚烟尘中,荷鲁斯已经冲到了原属于帝皇的战场上。 天使犹豫着是否要立刻冲下去协助他的兄弟,但他在骨子里依旧怀疑着一件事情:帝皇真的可能在这样的战场上折戟吗?他可是听荷鲁斯以及莫塔里安等人多次提及过冉丹那时的事情的。 但天使的思考很快就被野兽之王的咆哮声扯碎了。 乌尔格大王喘息着,它那张丑陋头颅足有一栋楼房大小,深红色的眼睛不禁让人想起了挂在苍穹上的疯狂之月,那咆哮让大天使在天空中摇摇欲坠,而野兽在战斗时的姿则是让大天使在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头可憎的怪物使用它所有的残忍与人类帝皇厮杀在一起,并占据了上风,因为它块头更大,速度更快,同时盔甲也是极其不讲常理的更好,更不用说全身上下都已经得到了高度的改造:仅仅是在这头怪物的后背上,圣吉列斯就看到了差不多二十条机械手臂。 每一条手臂都比军阀级泰坦的炮管更为粗壮,而且它们每一个都各自只长着一种足以厮杀生灵的武器:大炮、利刃、链锯、战锤、铁爪、电光、火焰…… 林林总总,不足而一。 乌兰诺皇帝就像使用它原本的手臂一般使用这二十多条机械的手臂,它的攻势密不透风,连大天使都看不清其中的细节,拳头砸落在地面上就足以让一个整编营灰飞烟灭,或者在帝皇神圣的盔甲上留下可怖的疤痕。 冷汗从天使的额头上滴下。 他开始怀疑,他的父亲可能真的不是这头野兽的对手。 他需要他的帮助…… 大天使深呼吸着,他不得不在天空中四处躲避,因为这怪物分出了一条机械臂膀来对付他,不断的向他投来用废铁与残骸共同裹挟而成的炮弹,但凡被擦伤一下,就足以让大天使坠落在地面上了: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乌尔格大王与人类之主狂热的搏斗。 在两位基因原体以及无数禁军的怒视中,乌兰诺的野兽皇帝掌握了主动权,人类之主看起来已经被逐渐逼入了绝境:他施展了所有的技巧,调集了每一份灵能,也只能堪堪挡住兽人皇帝的攻势,汗液浸透了帝皇黑色的长发,粗重的喘气声传遍了半个战场。 “该死的……” 大天使咬紧了牙关,徒劳的躲避着无数废铁炮弹,眼睁睁的看着战局导向不利于帝皇的方向:而当荷鲁斯终于冲到战场上后,也许是出于关心,人类之主居然在战斗中分出了一个眼神,去注视到底是他的哪名子嗣闯入了这里。 这给了乌尔格大王机会。 又一发炮弹,遮掩了圣吉列斯本人的视角,他花了两三秒钟才摆脱了这个该死的玩意,而就在这短短几秒钟,事情已经发生了:当圣吉列斯再次看向帝皇时,他伟大的基因之父正无助的被乌兰诺的皇帝死死的掐住了咽喉。 兽人皇帝将帝皇举到半空,并准备发力碾碎手中的猎物 “不!!!” 没等圣吉列斯有所反应,荷鲁斯就已经狂怒的冲了上去,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力量和技巧躲开或者干脆砸开了乌兰诺皇帝向他发动的每一次攻势,圣吉列斯甚至怀疑这些力量到底是否真的能够属于一名基因原体:但无论如何,当他再次眨眼的时候,泛着金光的牧狼神已经向乌兰诺皇帝发起了挑战。 他们厮杀在了一起。 利刃、战锤、机械爪与双联风暴矢所组成的旋风共同阻止了天使继续接近,他只能在外围牵制着乌拉诺皇帝的那些机械手臂,为他的兄弟尽可能打开局面,他目睹到荷鲁斯的战斗并不容易,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兽人皇帝就打飞了牧狼神半边的盔甲,荷鲁斯的血肉开始沸腾,他的臂膀被烤焦,漆黑的皮肤下甚至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从指尖到胸膛尽是一副凄惨景象。 “荷鲁斯!” 这一次,大天使终于陷入了无穷的怒火之中。 他俯冲下去,破空声吸引了乌兰诺皇帝的注意。这头野兽此时正全神贯注的想杀死荷鲁斯这个来捣乱的小不点,等到他分散了精力去看向圣吉列斯的时候,被他击倒在地上的牧狼神咬紧了牙关,举起手中的双联风暴矢,指向了足以改变战局的关键一点。 枪响了。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咆哮,乌兰诺皇帝那狡诈的赤红眼眸化作了一汪猩红的泉水,它难以理解的怒吼声和灵能力量不受控制的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震飞了无数的绿皮、禁军与阿斯塔特,就连圣吉列斯也被震飞了数百米之远,他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行将坠落,直到一股新的力量接住了他。 【小心点。】 “希望我们没来晚。” 天使回头望去,只看到了阿瓦隆的青蓝色眼眸:摩根与福格瑞姆已经抵达了这里,就站在圣吉列斯挑选的高处上,面露惊愕的俯视着眼前的这片战场,凤凰已经拔出了刀刃,似乎还有些茫然,而摩根的口中已经在念新的灵能咒法了。 但很可惜,乌兰诺的至高荣耀似乎注定与这两位刚刚赶到的原体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就在圣吉列斯和荷鲁斯吸引开了乌兰诺皇帝的注意力的时候,属于这位野兽的机会已经转瞬即逝了。 帝皇,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无论是原体还是禁军,又是阿斯塔特,哪怕是乌兰诺的皇帝本身:他们从未见过帝皇如此凄惨的模样,金黄色的盔甲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凹陷,黑色的长发上沾染了些许的泥土,坚毅的面容也已被血色侵占,但当人类之主再次站起身来,紧握着那把燃烧着火焰的青钢剑的时候,一切终究是理所当然的。 他只说了一句话。 +死吧。+ 祂宣判着。 乌兰诺皇帝似乎还没有理解现在的情况已经逆转了,这野兽依旧狞笑着向帝皇伸出了手,但很快又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因为它那比泰坦更粗壮的手臂居然已然消失不见了:不是被削飞了,而是当帝皇的宝剑轻轻的掠过了那些扭曲的钢铁的时候,整条亵渎的臂膀便已从现实宇宙中被彻底的抹去了存在。 它【死去】了。 纯粹的死亡。 野兽张大了嘴巴,它似乎不知道是该惊骇还是该咆哮,而人类之主没有这家伙更多的机会:下一击直接刺透了这头凶兽的腹腔,那些用钢铁制成的内脏被悉数融化、击碎、瓦解,如积压的岩浆般从乌兰诺皇帝的体表中喷涌而出,在瞬间污染了整座高原。 野兽向后连连退步,这两次沉重的打击深深的伤害了它,但它依旧没有死去,绿皮顽强的生命力让它残存着最后一口气,但帝皇看起来已无力再战了,仿佛这两次沉重的打击,已经耗费了他暂时积蓄起来的力量:而正当圣吉列斯犹豫着他们几人是否要插手这场神圣的战争史,他看到他们的基因之父已经手持着宝剑,缓慢却又坚定的走到了一旁的荷鲁斯的身边。 【啧……】 摩根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 她知道要发生什么。 但她不能阻止:无论是她,圣吉列斯还是福格瑞姆,亦或是在场的数千名禁军,以及数万名阿斯塔特战士,他们非但不能阻止,他们是反而是接下来这一场景,活生生的见证者。 他们见证着,他们见证了帝皇的手臂搭上了荷鲁斯的臂膀,他们见证着那些神圣的光芒同样在牧狼神残破的躯体上燃烧着,从内而外的迸发而出,不但以惊人的速度痊愈了荷鲁斯的伤势,甚至让这位原体也能拿起那把宝剑。 “父亲……” 荷鲁斯低语着,这简单的词汇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卢佩卡尔。+ 帝皇呼唤着他,他的声音就是一名真正的父亲。 +就像我们以前……+ 帝皇搀扶着他,人类之主和荷鲁斯的手臂共同拿起那把象征着整个大远征权柄的宝剑,他们共同享受着无垠的光辉,共同砍向了象征着大远征一切罪恶,象征着人类文明一切顽敌的对手。 一击,只需一击。 “死吧!” 这一次,是荷鲁斯在怒吼。 若非亲眼所见,世人绝对难以想象如此浩瀚的威力:暴烈的光芒从燃烧的宝剑中迸发而出,整片天幕在它的面前屈服了,整个战场在它的面前分开了,这伟力让血肉尽作虚无,让华屋尽作丘墟,挡在它面前的一切肉体与灵魂,都在这无上的威能中,不可避免的化为了尘埃,被抹去了世间的一切痕迹。 从现实宇宙中…… “消失。” 大天使低语着。 他深深地叹息。 “它消失了。” 乌兰诺的皇帝,消失了。 没有挣扎,没有怒吼,没有符合这一地位与权威的任何值得铭记的终始回响,在帝皇与他最亲爱的儿子共同的努力面前,兽人帝国的皇帝,大远征的象征,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散在了众人的眼前:也许直到临死的这一刻,野兽依旧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 “我们都一无所知。” 福格瑞姆的声音是敬仰的。 “对于帝皇的力量,我们始终都是一无所知的。” 他又沉默了一下。 “也许……” “也许罗嘉并不全是错的……” 【谁知道呢……】 摩根轻声的应和着,她是最快恢复了状态的原体。 【比起这些,我更好奇现在的庄森到底又在哪里?我明明已经告诉他帝皇这里的危局了。】 “哦?” 凤凰扭过头来。 “我居然一点都不奇怪。” 随后,他又面带笑容的看向站在他们前方的圣吉列斯,但大天使并没有搭理他的两位兄弟,他无声无息的向着荷鲁斯的方向飞去:牧狼神就倒在他父亲的怀里,似乎陷入了沉睡当中。 他睡得格外安详。 “他一定累坏了。” 福格瑞姆低垂着眉眼。 “但他同样也赢定了。” “所以,庄森有没有可能是已经预见到了这一点,这才……” 这句话依旧没有说完。 因为无论是福格瑞姆,还是摩根,亦或是此时飞在天空中的圣吉列斯和怀抱着荷鲁斯的帝皇,他们都没有接预料到,接下来将发生的那一幕,都没有预料到当乌兰诺的皇帝彻底倒下时,战场的另一端似乎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动。 但声音提醒了他们。 “砰——” 爆炸声席卷了一切。 但它远在天边。 所有人惊愕的回头望去,却看到了那座高塔,那座象征着整个乌兰诺战争结束的标志,那座理应由荷鲁斯和庄森共同竞争的地方,如今已经熊熊燃烧,或者说被彻底的摧毁了:无声的波涛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席卷整个乌兰诺战场,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以千亿计的绿皮野兽临死前的疯狂嘶吼。 乌兰诺正在死去。 “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凤凰抿住了嘴唇,而摩根的表情不比他好多少。 【的确……意料之外……】 蜘蛛女皇眯起了眼睛。 【现在我们倒是知道庄森和他的军团刚刚在哪儿了。】 凤凰沉默了一下。 “你……真的通知他了?” 【当然。】 摩根斩钉截铁。 “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 —————— 【我也不知道。】 —————— 补充:啊,我原本以为这段剧情只需要三四千字来着,结果硬生生地写了一天…… 不过乌兰诺的战斗剧情至此真的已经写完了,无论如何是把这个难关给越过去了,至于留下的那些问题明天再考虑吧,我现在只想好好的补个觉…… 昨天熬夜更新居然睡着了,偏偏睡得贼不安稳…… 第602章:偷家!偷家!偷家! 就像摩根宣称的那样,远在战场另一端的庄森,其实早就已经收到了来自于蜘蛛女皇的讯息。 不仅收到了,而且详细到了让人身临其境的地步:卡利班人只是瞥上一眼摩根的话语,便能自然而然的构想出相对应的场面,这对他来说是独一份的。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庄森是整个帝国中最能理解蜘蛛女王文笔风采的人物,他基本上能够读懂摩根笔触中的每一个小技巧,又或者是暗示:这是连拉纳和室女座都为之羡慕的能力。 与之相对的,雄狮也是对摩根笔触影响最大的那个人:无论阿瓦隆之主是在给谁写信,在她的字里行间中,总是会携带着几分与庄森面对面会谈时的感觉。 这种习惯是改不了的,甚至不会被两位当事人所察觉。 摩根发过来的讯息先是在庄森的脑海中回响,随后又自动地浮现在了一张特殊的记叙板上:这张记叙板是蜘蛛女皇在几十年前送给她的卡利班兄弟的礼物,被庄森随手就带在了身边,走遍了从今往后的每一座战场和宫殿:它的地位比狮剑还要稳固。 而在接收到信息,并且仔细的阅读与判断过后,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又处于另一个习惯,顺手将信息末尾处的【摩根】,给改成【庄森】,随后便将其原封不动的作为他自己的指令,下发给了战场上的各个骑士团。 不过在发出去前,狮王还是又慎重的思考了一下,最终又将他的名字改回了摩根的名字:用不着再发什么附带命令了,蜘蛛女皇对于远方这座高塔的价值阐述,足以让暗黑天使的高阶骑士长们,明白他们在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毕竟,庄森这次带来的基本上都是从泰拉走出来的老人,他们的战斗经验比雄狮本人更丰富,这也是庄森能够下放他的指挥部,带着少许精锐在绿皮的潮流中肆意屠杀的原因:第一军团即使没有他这位原体的指挥,也能自行运转。 甚至伤亡还要更低一些。 在他从战斗中偶尔抽出精力的片刻,卡利班之主会满意的打量着这一切,打量着每一名高阶骑士长在他掌控之外的游刃有余:他曾听帝皇说过,人类帝国中公认最为强大的军队,帝皇的禁军,就是一支在某种意义上,缺少了严密组织的松散军队。 作为人类之主的双手,禁军并没有像帝皇之子一样,拥有一套上行下效,建立在高度服从和极度崇拜上的权力体系,他们的上下等级简单而又松散,除了诸如禁军之首瓦尔多以及保民官:护民官等寥寥几人外,全军上下再无繁琐的【中产阶级】,哪怕是盾卫连长也没有理论上的生杀大权。 这支公认的最强军团既没有任何团队精神,彼此之间更是毫无兄弟情谊可言,哪怕是处于同一支小队的禁军,也只是【刚好在一起各自为战】,而不是作为一个统一的团体在并肩作战。 这种制度的坏处显而易见,但禁军在个体上的超高素质以及不可撼动的忠诚挽回这一切,庄森希望他的战士也能够这样,因为从骨子里来说,卡利班人就像任何一位基因原体那样: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战士会比帝皇的禁军更差。 (说真的,禁军这种近乎散兵游勇的体制我是不太懂的,可能西方人就是觉得士兵拥有了超高的单兵素质,就能够完全无视组织或者纪律这样的团体精神吧,也算是新时代的骑士传承了。) 最优秀的军队? 他可没有承认。 缓缓擦拭掉又一个兽人军阀留在他盔甲上的脏污,庄森不由得轻哼了一声,抬起头来,目测了一下他与那座高塔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多暗黑天使正以他们原体为中心自发集结着,在经历了一场决定性的歼灭作战后,第一军团已经成功地将他们所处的这一区域里的绿皮大军清理干净了。 与快速突击、进展神速、但是留下了不少的兽人残兵,需要后续的兄弟部队一一补刀的影月苍狼军团不同,暗黑天使们前进速度也许要稍慢一些,但是被他们途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洁白无瑕的,不需要再劳烦其他的兄弟部队。 第一军团的战士们从来没有给别人添麻烦的传统。 而且,第一军团在有关于【歼灭】与【清扫工作】的经验,也是远胜过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庄森的战士们能够在速度与质量间把握最优的平衡:雄狮从不需要操心这些问题,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偶尔用自己的剑锋,为他的军团战士指出下一步的目标。 就像他现在做的这样。 当最后一名骑士长,也就是习惯与基因原体【分道扬镳】的阿斯特兰,也将他的目光投向了雄狮的时候,庄森这才不紧不慢的擦拭完血腥的宝剑,随后,剑锋直指那座遥远的塔尖:摩根的信息已然被传达了下去,雄狮的命令只需要举手投足间的一个动作。 就像几十年前那样。 庄森惬意的摩挲着胡子。 他喜欢这种感觉:很喜欢。 第一军团再次行动了起来。 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摩根的第二道讯息,以及人类之主在遥远的彼端引发的天地碰撞,同时响彻了第一军团的脑海:高阶骑士长们尚未离去,他们与庄森共同目睹到了战场另一端的异样,目睹到了那头山一样庞大的野兽,与他们的帝皇碰撞、厮杀的山崩地裂。 不过,暗黑天使的表现要比他们的血亲从容太多了:他们既没有狼狈地跪倒在地,也没有因为乌兰诺皇帝的巍峨雄武,而忘记了自己的呼吸,虽然惊讶与错愕依旧是存在的,但也仅存在了片刻:就连庄森本人也同样是如此。 当他看到乌兰诺的皇帝那直冲天际的漆黑身影时,雄狮本人的瞳孔不由得缩了缩,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原状:那道身影是很可怕,但远没有被庄森埋藏在心底,不愿意回忆的那些过往更可怕,这位兽人的君王在庄森呃阴暗回忆中,大概能排在前十甚至前五的位置吧。 真是不简单呐…… 庄森感慨了一下,随后便索然无味地转过身来,打算向远方的高塔前进,他身旁的泰拉老兵们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虽然能远远的目睹到帝皇与如此庞大的野兽针锋相对的场景,的确是个妙谈,甚至是值得在百年后回忆的瞬间,但还不足以让他们改变战争的步伐。 像这样的场面,第一军团的战士们见得多了。 不过仅在片刻后,这股从容便被无情的撕碎了:还没等暗黑天使的铁骑继续前进,考斯韦恩的一声尖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顺着他颤抖的指引,天际线上的那原本不可亵渎的金色光柱,竟在乌兰诺野兽那山一般的阴影下,逐渐的崩碎瓦解了,速度快到让第一军团的所有人愣在原地,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帝皇……” 阿斯特兰张大了嘴巴,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震惊,作为第一军团中最老资格的成员,从统一战争开始就跟随帝皇脚步的心腹,当他目睹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阿斯特兰甚至觉得他内心中的一部分骄傲被永恒的杀死了,与帝皇的胜利桂冠共同破碎在乌兰诺铁灰色的脏污苍穹中。 “这怎么可能……” 有人在他身旁喃喃自语,声音脆弱又苍白,仿佛是从彼岸的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但是足以将将阿斯特兰从震惊中唤醒了:这位已经服役了超过三百个年头的老兵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沙哑,胸部紧绷到无法呼吸的地步,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左右乱撞,观望着,徒劳的寻找着任何一个能够帮到他的人。 出于本能的,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庄森身上。 他向来鄙夷的庄森,他向来不愿意承认的父亲。 “大人!” 阿斯特兰的声音是颤抖的,如针一样戳破了在场的寂静,吸引了每一个人的目光。 “我们必须立刻去支援帝皇!” “他需要我们的剑!” 泰拉老兵朝着原体咆哮,完全丧失了礼仪的咆哮,只凭借他现在的动作和嗓音,庄森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一巴掌拍飞他的脑袋,但卡利班人没有这么做,他只是遥望着远方破碎的帝皇光柱:说破碎倒也不太恰当,只是如同被压倒了一般沉默在他们的视线之外。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完全出于自己的本能,庄森朝着帝皇的方向踉跄了两步,似乎打算用行动应和阿斯特兰的请求,立刻转向,率领第一军团前去支援。 但也仅仅是两步。 两步过后,卡利班人便不知不觉的停下了自己的步伐,他依旧抬头遥望着帝皇的方向,眼神中变幻着无数的神采,从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莫名其妙,随之来的还有眉头越皱越紧,本就严肃的脸紧绷成了一张枯槁的皮革。 他沉默着,在阿斯特兰沉重的呼吸与暗黑天使们的压抑中,雄狮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似乎是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就仿佛他从来没有想到帝皇居然会被所谓的乌兰诺野兽皇帝给压制住,自然也不清楚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在茫然间,庄森的脚步又朝帝皇的方向前进了一下,这似乎传达了一个清晰的命令:以激动莫名的阿斯特兰为首,暗黑天使的大军随即准备调动方向,跨越整个战场去支援他们的君王。 但当第一军团铁靴踩踏在地上的声音从耳旁拂过的时候,原本处于茫然中的卡利班人,似乎陡然间清醒了过来,他低下头,重新直起了身子,咳嗽了一下:大部分的骑士长立刻停住了脚步,再次看向他们的基因原体,直到所有人都这样做之后,已经冲到最前方的阿斯特兰等人才不情不愿的回过头。 “大人!” 阿斯特兰再次咆哮着,但庄森已经摆脱了茫然。 “继续原本的计划。” 他的声音平淡无奇,就仿佛远方的危局不存在一样。 “可是!可是帝皇……” “照我说的做!” 雄狮的咆哮声遮过了阿斯特兰的据理力争。 “我已经发出了我的命令:我想这是一道清晰无比的命令!” 言罢,狮王用自己的目光代替了宝剑,他无声的扫过了在场每一名战士的面容,除了阿斯特兰和少数的泰拉老兵,没有任何一名暗黑天使敢与雄狮对视,无论是泰拉人还是卡利班人皆是如此。 “照我说的做。” 当他再次开口时,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雄狮胸膛中的信心,尽管在天际线上,帝皇与野兽的战斗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危局,但庄森已然对此视而不见,在眼角处也许闪过了担忧的一瞥,但在他看向军团战士的面容上,俨然已经变成了平时那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他走下山坡,穿过了依旧深陷于茫然和纠结中的战士们,大踏步的走向来了高塔的方向,走向了这场战争的胜利终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选择了哪一方:雄狮的步伐坚定到不可阻挡,他将所有的犹豫都抛至身后,直到阿斯特兰的咆哮声在响彻了整个战场。 “难道人类之主的安危不是最重要的吗!比胜利更重要!” “……” 军团沉默了,哪怕是考斯韦恩都没有站出来反驳这一点,而是将担忧的目光放在了雄狮的身上: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放眼整个第一军团都没人有资格,除了他们面前的基因原体。 而庄森,只是默然。 他站在那里,沉默着。 漫长的沉默。 漫长到让人心惊胆战。 考斯韦恩紧张的呼吸着,自他追随雄狮的身影以来,他从未见过庄森沉默如此漫长的时间:任何艰难的战争决定都不足以让庄森陷入到这样的死寂中,哪怕是当初的冉丹帝皇和那个人也同样如此。 他沉默了多久?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天知道一名基因原体能在一分钟的时间里想到什么事情? 考斯韦恩张了张嘴,还不等他舔舐一下干涩的嘴唇,他的基因之父便停止了漫长的沉默:庄森依旧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只是像以往那样,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帝皇在困境中搏杀的幻境。 然后…… 回首。 拔剑。 迈步。 呼吸。 前进。 沉默的前进。 —————— 庄森给出了他的答案。 而在一分钟后,第一军团,整个第一军团,包括考斯韦恩和阿斯特兰在内的所有人,跟上了他们的基因之父的步伐:无论是毫不犹豫的,还是咬紧牙关的,亦或是愤怒到青筋暴起的。 但没人离开。 他们前进着。 沉默的前进。 人类之主的光芒依旧于他们身后闪烁,人类之主的困境依旧困扰着他们的灵魂,人类之主的誓言依旧约束着他们的步伐:但上述所有这一切的一切,与他们已再无任何的关系。 —————— 补充:今天出门给亲戚家办事去了,十点多才到家,所以就先写这些了。 不用想了,我没玩黑神话,因为我就一台已经用了七年的联想办公笔记本,边缘都裂开了,根本没有硬件条件的…… 我连steam都没有…… (*) 第603章:换位思考 “听说你的暗黑天使军团统共只付出了不足五百人的伤亡,就完成了最后一个阶段的作战任务:不但击毁了兽人的控制塔,还彻底地瘫痪了整座乌兰诺皇宫,扼杀了绿皮们最后的反扑可能性。” “真是凌厉的攻势,兄弟,我自认为达不到你这样的高度。” 作为战争的胜利者,牧狼神的声音浑厚,步履轻缓,举手投足间无不展露出从容的姿态:很难想象在几个小时前,这位基因原体才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从乌兰诺的鬼门关前趟了回来。 不过,在追随他迈入战场的十万名影月苍狼中,有至少三万人缺少了这样的好运气:人类帝国在整场乌兰诺远征中损失了差不多十五万阿斯塔特战士,这是近五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巨大牺牲,而在所有长眠于乌兰诺的英魂中,影月苍狼的占比是最高的。 断崖式的领先:每有三名其他阿斯塔特军团的战士倒下,便有两名荷鲁斯之子慷慨赴死,哪怕是帝国之拳和极限战士两个军团所流淌的鲜血之总和,都远远不如牧狼神麾下的十万死士,在乌兰诺这一个战场上所付出的牺牲。 至于虚空中那些永远无法详细统计的混乱案例,更是多到了令人牙酸的地步:为了他们的基因之父在战前的殷切期盼,第十六军团拿出了他们之所以能够角逐【最强军团】宝座的所有底牌,尤其是那种带有克苏尼亚风格的,悍不畏死的冲锋与血性。 许是因为军团当中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黑帮出身的缘故,比起他们的兄弟部队来说,影月苍狼的战士很少会思考:倒不是说他们不擅长用脑,而是比起思考,影月苍狼们更喜欢盲目的听从原体与上司的命令,随波逐流,具有独立思想的人当然也是存在的,只不过在军团中占据着绝对的劣势。 像这样的弱点不仅广泛的分布在军团的基层战士里面,甚至延伸到了原体的核心圈子:在帝国中大名鼎鼎,被牧狼神倚仗为心腹智囊的【四王议会】,其大部分成员也都是类似的【行动派】。 阿巴顿自不必说,他的鲁莽作态早已臭名昭著;托嘉顿虽然看似诙谐幽默,脑子灵活,但在真正的大事上也向来没什么主见,反而显得没那么可靠;至于人称【小荷鲁斯】的阿西曼德,更是能体现这种问题的典型人物,他浑身上下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恰恰就是对于荷鲁斯的绝对服从和崇拜。 如此三人,却是占据了四王议会中的三个席位:别忘了四王议会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在关键时刻为原体提出理智的建言,哪怕这意味着违抗他们的基因之父,也要坚持有利于军团的真理,这样的组织却是配上了这样的成员,听起来可真是个悲怆的笑话。 既然头部都是如此,那么军团的其他部分自然可想而知。 但也正因如此,在荷鲁斯一声令下,四王议会全权通过后,影月苍狼军团几乎是无缝切换的,在乌兰诺战役中拿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风采:他们一反往日里那种被人诟病的【摘桃】习惯,自打踏入兽人帝国土地的那一刻起,第十六军团便紧跟住原体的步伐,义无反顾的成为了整场远征的先锋军。 跃马扬鞭,直至永远。 这带来了巨大的牺牲,影月苍狼的损失惨重是无法避免的,但他们的鲜血的确为自己带来了一些新的变化:最起码,其他军团的战士看向他们的眼神,终于多了些真正的钦佩与认同,没人会否定一支货真价实的先锋军。 而这种目光,正是荷鲁斯想要的东西,有了它,牧狼神就可以傲然面对银河中的任何一份责任,或者任何一位血亲: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庄森,是实际上终结了整场乌兰诺战争的英雄,影月苍狼的原体也能与他平等相处。 但在另一方面,在挺得笔直的脊梁背后,却是牧狼神握紧的拳头与如血液般粘稠的汗珠:荷鲁斯从来都不是一位无情的父亲,他也不会把自己心爱的子嗣拿去当做交换的筹码,当乌兰诺远征的伤亡数字在他心中逝去的时候,哪怕是属于牧狼神的钢铁之心,也会因为这串无情的字符,而被刺痛。 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这些阵痛是影月苍狼军团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也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 他必须强迫自己,强迫自己学会牺牲,学会面对牺牲。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 内心中的咆哮转瞬即逝,当荷鲁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所幸对面的卡利班人也没有在乎这些事情:事实上,当庄森在面对突然来访的克苏尼亚兄弟时,这头雄狮似乎一直都在保持着某种疏远。 如果摩根在的话,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卡利班人在内心中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于外表上用于遮掩想法的故作冷淡:只不过因为雄狮在平日里就是这副死样,所以外人基本上不可能认出来。 而且,以庄森的意志力,也很少会陷入到这样的茫然中:这往往意味着雄狮的价值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又或者是他真的遇到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亦或是左右辗转为难的【世纪难题】。 距离卡利班人上一次露出这种状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十年的时光,那次的原因是那位被抹去者的背叛,当那个混蛋真的背叛了帝皇与帝国的消息被他们的基因之父亲口确认的时候,就算是庄森也是一连恍惚了好多天。 就算是雄狮,也很难接受居然真的有人会背叛帝皇的现实。 而与那时相比,现在的庄森最起码从容了不少:也可能是荷鲁斯给他的压力向来不太大。 “只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在将荷鲁斯的吹捧尽数收入囊中后,庄森沉默了一会,才用僵硬的语调回了一句,他的表情生动地诉说了他正魂游天外,满腔心思完全没有放在面前的牧狼神,以及周围正在小心收拾战场的暗黑天使军团的身上。 荷鲁斯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他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庄森结束他的游荡,他们从燃烧的万丈高塔下,一路走过了乌兰诺耸峙绵延数十公里的皇宫,耳旁时不时闪过机械神甫那闪烁着电子杂音的惊叹连连:即使已经土崩瓦解,兽人帝国留给这个世界的各类遗产,其宏伟庞大的规模,也足以超出过各位机械教大贤者的想象了。 更不用说它们的性能,以及多到根本数不过来的数量。 在这样一个全银河独一无二的宝库面前,牧狼神甚至亲眼目睹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他看到来自于火星和瑞扎的机械神甫正肩并肩的前进着,在乌兰诺帝国俯仰皆是的遗珍中肆意采摘,彼此之间甚至会相互帮扶一把:在根本瓜分不完的巨大利益面前,就算是机械神教水火不容的两方巨头,居然也有了和平共处一会的好心情。 可惜他和庄森不能这样。 荷鲁斯悄悄地叹了口气:无论外人是怎么想的,牧狼神真的是抱着极大的善意,来找他的卡利班兄弟的,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还是竞争战帅席位的对手,但他的确想来探望一下暗黑天使以及东线军团中其他兄弟部队的情况,并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毕竟,这是我们的基因之父赋予我的责任。” 荷鲁斯的面色严肃,他毫无畏惧与庄森对视,卡利班人冷漠的看着自己的狼之兄弟,野兽的敏感本能在他的心中沸腾着:就这样对视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庄森这才沉默的转移了视线。 他确信,荷鲁斯是认真的。 “帝皇已经离开了?” 狮王开口询问道,而荷鲁斯则是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前,在启程前他将乌兰诺的事情托付给了我,并要求我照看一下你们这里的情况,很抱歉我的兄弟,在我的战线上还有一些需要绞杀的绿皮,这些散兵游勇让我耽误了几个小时。” “可以理解。” 庄森偏过脑袋,听着地平线外爆弹集火的声音。 “虽然绝大多数的绿皮都已在之前的殉爆中死去了,但哪怕是剩下的这些散兵游勇,也是要数以百万乃至千万来计算的:至少需要几周的时间,才能从乌兰诺的土地上彻底清理这些危险物质,然后我们才能思考这个世界的未来。” “交给我的军团吧。” 荷鲁斯拍了拍胸膛。 “我的战士可没有尽兴呢。” “也好。” 庄森沉默了一下。 “那其他乌兰诺世界的净化工作就交给我的军团了。” “至于这个问题,我们最好等待帝皇的意志。” 牧狼神摇了摇头。 “毕竟这事关是否要进一步扩大远征:而且要不了多久的。” “帝皇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这句话中的额外意思让卡利班人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帝皇真的受伤了?” “是的。” 荷鲁斯垂下了眼眉,他脸上的愧疚被庄森仔细的端详,一寸一寸的寻找着其中的异样:但即使雄狮不死心的来回端详了三遍,他也只能摇头确认,荷鲁斯此时的愧疚与悲伤是真心实意的。 “那个兽人皇帝也许的确有它的几张底牌,我们的父亲在与其对峙中的确受了伤,虽然据他所言远没有到威胁生命的地步,但至少要休息几天甚至几周的时间,:我现在在想,庄森,如果当时我能尽早赶到的话,也许就不会……” “这不是你的问题。” 雄狮压低了嗓音。 “谁能想到居然真的……” 他抿住了嘴唇。 “荷鲁斯,我想你应该记得冉丹那时候的事情吧?” “这不一样,庄森。” 牧狼神摇了摇头。 “我们不应该怀疑父亲。” 雄狮没有应答,还在阴霾的眼影中积蓄着自己的想法。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却已经是另一个话题了。 “摩根告诉我,你在得知帝皇的生命出现了危机之后,立刻就抛弃了手头上的一切事物,抛下了你的军团和正在进行的战争,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帝皇的身边?” “……没错。” 荷鲁斯有些踌躇,他能听出庄森话语中的不认同。 “你觉得这是对的,荷鲁斯?” “我不确定。” 牧狼神深呼吸了一下。 “但若时光流转的话,我一定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的:无论让我再在那里选择多少次,我都会不惜一切的赶到帝皇的身边,即使这意味着我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但帝皇的垂危胜过了它们。” 庄森没有立刻回话,他品味着荷鲁斯此时的真挚与否。 “你应该知道吧,以帝皇的能力是不可能遭遇到生死危机的。” “怎么说?” 荷鲁斯皱起了眉头。 “照你的想法,我们要把帝皇的生命安全放在可能性的上面?” “不,庄森,用帝皇的生命做赌注本就是一件错事。” “那倘若摆在天平另一端的这事关无数人的生死呢:就像刚刚的那副场景,倘若我们要做出的取舍是帝皇以及帝皇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胜利,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毫不犹豫会是正确的呢?” “恕我难以认同。” 荷鲁斯摇了摇头,他甚至没有花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听着,庄森,我知道你在得知帝皇遇险的时候,也曾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救他,也曾出于本能而与我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我对你的忠诚和奉献毫不怀疑,因为这一切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他的灵能能够观察到视野之外的情况。” “同时我也知道,你最终选择停下了你的脚步,用你的剑锋去夺取整场战争的胜利,我不能说你的想法是错误的,毕竟这本就是一道难以割舍的选择题:是帝皇的生命还是战争的胜利,无论选择哪个都是情有可原的。” “这不应该成为我们在此相互攻讦对方的理由。” 荷鲁斯向他微笑,而庄森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否认。 “只不过,你在两相权衡之下选择了战争的胜利。” “而我选择了帝皇的生命。” “这都不是错的,庄森。” 牧狼神摇了摇头。 “就像我无法说服你为了帝皇可能的危机而放弃胜利一样,你也无法说服我在得知帝皇出现生命危机时不顾一切的脚步:兄弟,对于我来说,我愿意将帝皇的生命放置在银河系的一切胜利之上。” “我想他不会认同这种观点。” “别试图说服我。”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 “因为我相信,只要我们能够保住帝皇的生命,那么即使我们暂时的失去了眼前的胜利,但我们终究能在未来再赢回来:只要帝皇的命令能够得到贯彻,哪怕暂时的失败也是可以被忍受的。” “这是你的想法,荷鲁斯?” “没错。” 庄森沉默了,他翠绿色的瞳孔闪烁着思考。 “告诉我。” 原体的声音僵硬。 “倘若你成为战帅,你也会秉持这样的思想吗?” 这个问题让荷鲁斯一愣,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沉思。 “我不觉得战帅这个位置,值得我改变我的价值观。” “也就是说……” 狮王深呼吸着。 “哪怕有朝一日,帝皇要求你去故意吞下一场失败……” “当然可以。” 牧狼神毫不犹豫,他眼中熊熊燃烧的崇拜令庄森动容。 也令他害怕。 “倘若帝皇下令,我会从容的接受一场失败的,兄弟。” “哪怕我即将胜利。” “……” 庄森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久。 而声音斩钉截铁。 “但我不会,荷鲁斯。” “什么?” “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一场故意酿成的失败,我不会任胜利溜走。” “无论如何:哪怕是帝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破天荒的,雄狮居然朝他的狼之兄弟微笑了一下。 “这……” 荷鲁斯卡壳了,他完全没想到话题会延伸到这种地步。 他只是来帮忙的呀。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让我想起了我迄今为止最信任的那个家伙。” “他叫卢瑟。” “啊,我知道他。” 牧狼神笑了起来。 “我很高兴你会将我与如此优秀的人物做对比,庄森兄弟:抛去身为基因原体的先天优势,我在很多问题上,都没有信心能做到像卢瑟阁下那样……” “不。” 庄森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这个。”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是我赋予他的身份和期盼。” “以及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为什么选择了他的理由。” “我选择了他,而现在的你让我想起了我做出这种选择的理由:当我换位思考,将帝皇摆在了我的位置上的时候,他的一些选择在我看来也就理所应当了。” “因为我也会这么做。” 庄森的笑容让荷鲁斯感到有些茫然,他能从雄狮的笑容中,感受到一种明显的苦涩,但随之而来的却也有些从容,有着终于拨云见日之后,那种叹息间的释然,那种对于执念的放下。 虽然很轻,虽然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的放下,但想法已经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意味着……” 雄狮抿住了嘴巴。 他没有说出下一句话,他没有说出那句…… “……” “你赢了,荷鲁斯。” 第604章:雄狮的哲学 【荷鲁斯……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庄森?】 “没什么意思,摩根,这是一个陈述句,它所具有的全部内在含义就是我说出来的这几个字:荷鲁斯他赢了,至少在这一次,在有关于战帅的比拼中,我们的牧狼神是可以预见到的最终胜利者,帝皇会把桂冠戴在影月苍狼的头上。” “他们赢了:就是这样。” 【就……这……样?】 【你说的倒是挺轻松啊。】 勾起嘴唇,眉眼上挑,蜘蛛女皇能在一双青蓝色的瞳孔中,准确无误地听到从自己的贝齿间泄露出来的笑声:冷得像一月的冰,裹挟着不言而喻的怒火,足以让最鲁莽的阿斯塔特战士,摇身一变成为彬彬有礼的小学生。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右手的掌心紧握着左手的腕搏,十指葇荑混杂在了一起,如同凶恶的野兽般互相撕咬着,凝脂白璧上却是浮现出了细微的青色血管,颤抖的灵能波浪象征着骤起的怒火,从极度压抑的理性牢笼中悄悄溜走,每一缕都会在两位原体身后十步开外的贴身卫队中,掀起一阵畏缩。 圣骑士与圆桌卫队,狮王与蜘蛛女皇各自的心腹,总计十四名无所畏惧的战士,此刻却是如同一大群避寒的企鹅似的,不知不觉的拥簇在了一起,在彼此坚韧的盔甲上寻找着安全感:这样的举动当然是有些不恰当的,尤其是当两支卫队的领头人,即阿拉乔斯与拉纳在无意间互相对视的时候。 空气一时间有些尴尬,让这两位征战了两三百年的老兵,都不由得压低了音调。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拉纳首先发难。 “和你们一样。” 阿拉乔斯没好气的回答,他甚至没有转过头,而是将所有的担忧与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两位基因原体身上:担忧属于庄森,而颤者的注意力则是属于那围绕在摩根身旁,几乎肉眼可见的低压气,让阿拉乔斯头冒冷汗。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 “摩根阁下的情绪好像很糟。” “你眼神真好。” 拉纳轻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你的原体在和我的母亲说些什么,我还从未……” “你还从未见过摩根阁下会愤怒到这种地步,对么:虽然她那值得歌颂的理性思维让她没有做出任何冲动的举动,但我们都能感受到那股紊乱的灵能波流,哪怕是在战斗的时候,她也很少会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这一次,轮到阿拉乔斯给予拉纳轻视的一瞥了。 暗黑天使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这个问题上,第一军团的相关经验比你们还有丰富。” “别嫉妒,这不是什么好事。” 人然后,也许是出于本能,阿拉乔斯的五指揉捏在一起,虽然他的掌心间没有任何东西,但一旁的拉纳感觉,圣骑士现在的动作就仿佛在揉捏一坨看不见的面团:而且这手艺比他在曙光女神号上看到的那些童子军要强得多。 第一军团果然无所不能…… “你觉得他们在聊什么?” 沉默了一下,拉纳还是决定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他一边放缓自己的脚步,为两位基因原体留下充足的谈话空间,一边向身后的两位战斗兄弟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侧翼清空可能的打扰者。 有两名暗黑天使同去。 “说真的,我其实不太擅长思考有关于话语的问题。” 阿拉乔斯轻叹了一声。 “但即便是我,也能够大致的猜出来:无非是有关于……” 【战帅。】 在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来平复内心中的波涛汹涌后,摩根终于找回了她以往的冷静,但眼中的寒意却也尚未散去:蜘蛛女皇自认为她有资格愤怒,因为这怒火源自于完全没有道理的功亏一篑。 这就像一个合作方案,摩根作为乙方,明明已经制定好了完善的计划,拉来了足够的投资,还找到了可靠的友商,甚至终于顺着甲方的意思,艰难地画出了一幕【五彩斑斓的黑】:但就在工程即将开工的前一个晚上,原本只需要签个字就行了的甲方,突然毁约了。 【……】 蜘蛛女王觉得自己刚才居然没做点能够写进帝国刑法里面的冲动行为,简直是大写的心胸开阔:看来她的脾气再这些年里的确是变好了不少,好到连庄森这个家伙都敢来亲自跟她玩临阵变卦了。 这头卡利班杂毛狮子以前只敢让考斯韦恩替他说来着。 算了…… 至少这一点比他爹强。 原体又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她的灵魂中的怒火,顺便把那个趁机又凑了上来,抱着她脑海中的【波涛起伏】舔来舔去的享乐王子给推了出去:做完这一切,原体才开始仔仔细细的端详庄森的脸。 这是她的常用伎俩。 在摩根的面前,庄森很少能有秘密可言,只需要稍稍翻阅粗短的眉毛与唇边的胡须,蜘蛛女皇就能顺藤摸瓜的反向推理出卡利班人在之前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里面的全部心路历程:她倒也不担心会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毕竟那些真正要命的秘密,庄森从来都不会写进自己的情绪里面。 他会把它们藏起来,藏在他自己都开启不了的四维度宫殿中,只有雄狮的本能能开启这个宫殿,然后释放出滔天的毁灭。 摩根仔细的翻阅着,庄森则是游刃有余的配合着她,在检查遍了每一寸的粗糙皮肤后,蜘蛛女皇的眉头终于高高蹙起,心中最后一丝冲动怒火也烟消云散了:因为她发现庄森跟她预测的不太一样。 【能把那句话再说一遍么?】 “荷鲁斯,赢了。” 雄狮从善如流,而蜘蛛女皇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庄森实在是太过于平静了,当他承认荷鲁斯的胜利的时候,在他的脸上竟没有失败的挫败感与咬牙切齿,也没有对于牧狼神如此不可战胜的哀转叹息:雄狮就像一台机器,在阐述着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以及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摩根皱起了眉头。 先不说战帅:对于荷鲁斯,庄森肯定是有点竞争心理的。 原体觉得有点迷糊了:她明明只是在战线的后方处理了几个小时的杂务而已,为什么那个之前对战帅的席位还信誓旦旦的庄森,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他在开战之前明明还是挺正常…… 哎……等等……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小细节:开战前的庄森还真不是完全的正常,当初在曙光女神号上的时候,卡利班人可是当着摩根的面,侃侃而谈,亲口保证了他自己对战帅的那个席位,其实完全不感兴趣(第594章)。 【……】 靠! 他那个时候是认真的! 摩根茫然的看向庄森,庄森则是满脸无辜地回望。 【告诉我,庄森。】 蜘蛛女皇花了差不多十秒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在战场上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 雄狮满不在乎。 “我在刚刚的十几分钟里已经跟你阐述了所有的事情:如果你是对我刚才那句话感到好奇的话,我的摩根姐妹,我只是在有关于帝皇的事情后,想明白了某些道理,通过你教给我的办法。” 【我教给你的?】 “没错:换位思考。” 庄森笑了起来,他的目光回到了大远征的鼎盛之时。 “还记得吗?那已经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你才刚刚领到了自己的破晓者军团呢,在我们进攻冉丹的母星之前,在我和卢瑟爆发矛盾,最后我把他派回去担任卡利班的总督之前,你在劝说我的时候曾经提出的这个办法。” “换位思考:让我站在卢瑟的角度来思考我说出的话。” “原谅我,摩根,我到今天才终于学明白了这个简单的办法。” 【是么……】 蜘蛛女皇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学会的?】 “说来惭愧。” 雄狮别过头去,他粗重的咳嗽了两声,捶了捶肩膀。 “其实这根本不用学,我想用的时候自然就会用了,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本能地抵触着它,因为无论是卢瑟还是其他的家伙,在我眼里都不值得换位思考:我为什么要站在比我更低一级的地方,去思考我说出来的话?站在低处能看到的东西终究是用不上的。” 【那这次怎么学会了?】 “因为这一次,我换位思考的对象是……咳……” 【帝皇?】 “我发誓只有几分钟。” 雄狮飞快的补充着。 “考斯韦恩说,我只是站在原地愣神了几分钟而已。” 【我能理解。】 摩根向来是不太在意这些僭越举动的:作为一位在每天晚上脱鞋睡觉的时候,会【偶尔】把帝皇那颗古铜色的脑袋想象成自己脚心下的软垫的原体来说,这点小问题无足挂齿。 【所以,你在换位思考后,决定向荷鲁斯认输?】 这才是阿瓦隆之主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如果是因为她在几十年前的一句无心之语,居然让庄森发生了如此剧烈,而且如此糟糕的改变的话,那她还是趁早回到远东边疆去,在一处风水宝地,给自己选个东南枝吧。 相信她忠心耿耿的瑞扎朋友们是能够帮她满足这个愿望的,不过首先得把这群家伙从绿皮的垃圾堆里面翻腾出来:想到这里,摩根随意地一瞥,便在远方看到了两个撅着屁股的身影。 很眼熟。 一个大红色,一个赭石色,正是正是火星和瑞扎这两大机械教巨头的显眼标志:不过这两种颜色的主人此时正靠在一起,共同对着几件完好的绿皮遗物发愁,伴随着电子音调的不断闪烁,他们还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机械神甫。 不过几分钟后,来自于十个不同的铸造世界的机械神甫们,便像是群麻雀般聚在了一起,互相挤着脑袋,彼此之间倒是充满了一种别样的和谐氛围:如果不是每个人都把至少一只手背在身后,并在掌心处紧握着一个扳手或者激光枪什么的话,摩根甚至想找人把这一幕给画下来了。 但还没等她出声感慨,旁边庄森的声音又闯了进来。 那是充满了疑惑的声音。 “认输?” 蜘蛛女皇能看到她的卡利班兄弟皱紧了眉头。 “谁跟你说我认输了?” 【啊?】 摩根瞪圆了眼睛。 【可你刚才那句话……】 “那是个陈述句: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不就跟你说了。” 雄狮不悦的皱眉,挥了挥手打断了摩根的话语,显然蜘蛛女皇刚才的那个结论让他很不开心。 “拜托,好好想想,我怎么可能会向荷鲁斯那个家伙认输?”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在这场有关于战帅的竞技比赛中,荷鲁斯是可以预见到的那个胜利者,仅此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向他认输,我只是在那几分钟的思考里面,发现荷鲁斯会是胜利者这个事实。” “谁跟你说我要认输了?” 【……】 摩根张了张嘴,她很识趣的没有回答庄森的问题,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取其辱: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庄森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雄狮嘛,无论他的性格经历了怎样的改变,卡利班人都是不可能主动认输的。 这才正常啊。 原体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她觉察到了某些端倪。 不对啊…… 【你是怎么思考出荷鲁斯即将成为战帅这个事实的?】 这不是康拉德的专利么? 一个问题砸下,反而让庄森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看起来对摩根的疑问早有准备,但刚想开口却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虽然刚刚在荷鲁斯的面前,雄狮还能维系一下识大体的表面功夫,但在摩根面前,他就做不到这一点了。 去他妈的大局观吧。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是阿瓦隆之主摩根,第一军团事实上的【副原体】,放眼整个人类帝国,也是独一份的存在,就连福格瑞姆和费鲁斯也做不到这一点:这可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血亲,在摩根的面前还要考虑什么大局观? 他可以理所当然的狭隘,反正摩根会理解与包容他的。 让荷鲁斯见鬼去吧! 庄森皱着眉头,阴影从瞳孔中翻腾了出来。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罕见的附带了几丝嘲讽性的情绪。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雄狮突然毫无征兆无征兆地转过身去,闷头朝着偏僻的角落前进,反应过来的摩根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并向更后方的原体卫队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留在更远的地方:接下来的话语不适合被任何人听到。 “听我说,摩根。” 庄森边走,边开口,像是倒豆子一般的说出了所有的话。 “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在乌兰诺远征有消息的时候,我就有了几次类似的想法:毕竟谁都能看出来这场乌兰诺战役,对于荷鲁斯和影月苍狼的吹捧姿态太强了,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订做的。” “想想看,在此前一百多年的大远征中,有哪次远征或者战役会在帝皇亲自参加的情况下,却让一位原体担任统帅:我在冉丹战争的时候拯救了半个银河,但当帝皇赶到前线的时候,我不也是毫无保留的将一切权力交了出去。” “这才算正确的做法:乌兰诺自然会让人产生怀疑。” “但也只是……怀疑。” 雄狮叹了口气。 “不过,在战场上,在目睹到了帝皇的危机,又与荷鲁斯进行谈话过后,我的怀疑变成了定论: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虽然我不知道帝皇到底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但他已经准备将战帅交给荷鲁斯了。” “而我:能理解他的想法。” 【怎么理解?】 摩根适时地提问,在瞳孔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现在的庄森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他在这个问题上所表现出来的思考,如此漫长且具有连续性的思考,让蜘蛛女皇只觉得眼前一亮,这是她多久以来梦寐以求的一幕啊。 “首先……” 雄狮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注视着摩根。 专心致志。 “告诉我,摩根。” “你觉得那个乌兰诺皇帝,真的有能威胁到帝皇的能力吗?” “跟我说实话,我们都是经历过冉丹战争的人。” 庄森的目光如炬,死死的盯住了摩根的面孔,任何凡人都不可能在原体的如此注视下,有任何的思考与诡辩:但摩根不是凡人,无论蜘蛛女皇在内心里构造如何复杂的语言体系,她的面容都只会一如常态。 【那可是绿皮,庄森。】 原体只是笑了笑。 【你指望在有关于绿皮的问题上得出一个定论?】 “也是。” 雄狮只是点了点头,他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 “好吧,那我们就假设帝皇真的遇到了危机,而我和荷鲁斯则是采取了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无论我们的内心是怎么想的,荷鲁斯最终选择了绝对的忠诚,而我则是将战争的胜利放在了一切之上。” 【忠诚与胜利。】 摩根撇了撇嘴。 【古老的话题。】 【你是说,荷鲁斯的忠诚更符合帝皇对战帅的期盼?】 “我不想承认:但的确如此。” 庄森深呼吸着,吐出的每一个字母都是如此的艰难。 “你知道吗,这个结论曾让我在内心中暴跳如雷,直让我想起了你教给我的那个办法,也就是我们刚才说过的换位思考:在乌兰诺炮火横飞的战场上,我用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站在帝皇的角度,又去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要感谢卢瑟。” 狮王的笑容有些苦涩。 “他在这一点上帮助了我,毕竟他就是我选择的【战帅】。” “而我则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我之所以选择他的原因。” “摩根,你觉得卢瑟是那种会选择忠诚的,还是会选择胜利的。”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 【忠诚。】 “怎么说?” 【如果卢瑟确定你,庄森,正处于致命的威胁中,而你又要求他去另一条战场上获得胜利:那么在只能满足一个条件的情况下,卢瑟肯定会放弃你要求的胜利,转而不惜一切的来保护你的安全,即便这意味着他违抗了你的命令。】 【但无论多少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你。】 “是啊。” “就像荷鲁斯对帝皇那样。” 雄狮的声音很轻,他也许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了在卡利班上的时光。 “他会忤逆我,他会做出和荷鲁斯同样的选择。” “但可笑的是,这恰恰是我将整个卡利班,以及小半个暗黑天使军团托付给卢瑟的原因:既然我因为卢瑟将对我的忠诚放在真正的胜利之上,而选择了他,作为我的【战帅】的话,那么,如今我再换位思考一下,帝皇会选择荷鲁斯,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有趣的观点……】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庄森的理论不能说是毫无问题,但的确也是种新思路,而且在摩根看来,庄森能够自圆其说,保证自己不会陷入思想漩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理论什么的,无足轻重。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绿皮威胁不了帝皇呢?】 原体勾起了嘴角,她看到庄森的动作明显愣了一下。 雄狮沉默了很久。 “那不正说明,帝皇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选择吗?” “我只需服从便是了。” 【服从?】 摩根拔高了声调。 【怎么?你觉得荷鲁斯选择的忠诚胜过了你选择的胜利?】 “当然不是。” 雄狮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但你要意识到,摩根,战帅的选举是一道选择题:虽然我不认为荷鲁斯能够胜过我,但我也不会否认他的能力其实是配得上战帅这个职位的,也就是说,如果战帅需要九十分以上的选手的话,那么在原体中,只有我和荷鲁斯能够达到这个阈值。” “而我的分数,要比荷鲁斯再高上几分,倘若要选最优秀的人,那肯定是我,但帝皇看起来并不想选择我和荷鲁斯两个人中,更优秀的那一个,他只想在能够达到九十分的选手中去,选择一个最能符合他心意的答案。” 【也就是荷鲁斯?】 “没错。” “就像我选择卢瑟,是因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庄森点了点头。 他有点言不由衷。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说这句话时的心情:但倘若帝皇要选荷鲁斯作为战帅的话,那也是可以容忍的决定,牧狼神不是战帅的最佳人选,但他有的确有能力担任起战帅的职责,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尊重帝皇的选择。” “尽管这不是最好的,但帝皇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才会告诉我,荷鲁斯其实已经赢了。】 摩根终于完全明白了,她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然后呢?】 【你打算认输么?】 “我跟你说过了:不!” 庄森皱着眉头,他的表现让蜘蛛女皇重新开始了思考:虽然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但只要庄森还没有完全的放弃,那么再修修补补一番,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只不过首先她要确定……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摩根放低了声调。 【你觉得荷鲁斯赢了,但你还不想对他认输?】 “当然。” 庄森没有回头,他的身影融化在了乌兰的硝烟中。 “回答我,摩根,如果你正在进行一场力量悬殊,完全看不到任何胜利希望的战争,难道你会在第一时刻就选择投降吗?人类历史上有多少次宁死不降的案例?我有什么理由比那些凡人做的更差?” “荷鲁斯赢了,与我认不认输有什么关系?” “我会站在这个竞技场上,与他对峙到最后一刻,目睹他的胜利并送上应对的祝福,但我不会在打到一半的时候便投子认输:哪怕这场战帅选举剩下的部分,已经毫无悬念可言,但是,失败和认输从本质上而言是两种概念。” “它们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 “荷鲁斯赢了。” “但战争仍将继续。” “因为我还没有迎来失败。” “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一场主观上的失败,我会站到最后一刻。” 【是么?】 蜘蛛女皇笑了起来。 【很好,庄森。】 【那么,很原谅,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你是否需要一个:愿意和你站到最后一刻的盟友呢?】 【我们可以一起,给荷鲁斯送上一份不一样的胜利?】 “不一样的胜利?” 雄狮笑了起来。 “胜利还有一不一样的?” 【当然有。】 蜘蛛女皇微笑着,她在这种问题上总是很有耐心。 【艰难的胜利。】 【苦涩的胜利。】 【虚假的胜利。】 【不是胜利的胜利。】 “摩根……” 庄森皱着眉头。 “你不需要……” 【别担心。】 蜘蛛女皇眨了眨眼睛。 【我们只是让荷鲁斯认清一下现实而已:这对他有好处。】 【相信我,我的兄弟。】 【大战的胜利者,这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汇。】 第605章:黄金王座—lily “大战的胜利者。” “啧,感觉……” “不如苦涩的失败者。” “不过,对于我们伟大的牧狼神荷鲁斯来说,这两个称呼其实都挺具有讽刺性意味的,他在不应该胜利的时候胜利了,却又在绝不能失败的地方失败了:但愿他这次无法活着意识到这一点,也希望银河中最悲惨的命运,能够对我们伟大的战帅大人网开一面。” “就像它这次对我一样。” 端坐在用五十五种文明种族的尸骸作为阶梯和主体,又用上千根被削去了皮肉的扭曲异形骨骼所熔炼而成的【血王座】上,诺斯特拉莫的永夜君王显然对于自己的幽默话语和艺术风格都很满意,他卷起了消瘦的嘴唇,在憔悴苍白的脸上微笑了一下,以做奖励。 他有资格高兴一会,不管是夸奖自己的文化修养,还是歌颂他刚刚取得的又一场胜利,都值得大书特书一回:毕竟,无论是谁在食尸鬼群星这个鬼地方,获得了一场毋庸置疑的胜利,都是值得歌颂的。 连多恩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事实上,自打帝拳之主从帝皇那里了解到到了有关于食尸鬼群星的部分真相后,这位在理论上应该和康拉德很不对付,至少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的因维特石头人,居然破天荒的派来了一整支舰队:上面满载着两千名和他们的基因原体同样坚不可摧的帝国之拳,以此来作为对于第八军团的增援。 多恩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虽然从表面上来说,神圣泰拉早已将有关于整个食尸鬼群星的防卫工作以及后续殖民计划,都全部地外包给了康拉德的子嗣们,但帝拳之主可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按照多恩的想法,像食尸鬼群星这样的巨大威胁,就不应该是专属于某个军团的【私人事务】:它应该是面向整个银河,需要每一个军团和帝皇子民都为之贡献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的集体性威胁。 因此,帝国之拳有义务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责任。 非常多恩的行为逻辑。 而且康拉德,很喜欢。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其他的原体兄弟身上,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的会因为自己的【私人领地】受到无故干扰而皱眉,但偏偏午夜幽魂是不同的,他不但知道多恩插手食尸鬼群星的理由,真的就像他表面上说的那样单纯,而且他对于食尸鬼群星这块【私人王国】,其实也没什么领地意识。 废话,哪个疯子能对这种地方有什么领地意识:这个是一个连佩图拉博都会悄悄绕开的鬼地方,虽然在听说了多恩的行动后,钢铁勇士军团同样挤出了一个大营,也跑来到诺斯特拉莫协防了。 不过,心善的午夜幽魂终究没把这两股便宜援军给直接扔到食尸鬼群星里面,玩真人逃脱,他只是非常热情的带着这些倒霉蛋在最外层的区域绕了一圈,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随后,他就把这些家伙扔到最外层的防线上,离开前还撇下了几堆修筑碉堡的订单。 非常难得的,无论是帝国之拳还是钢铁勇士,都只是默默的拿出了自己的测量仪和刮板,开始勤勤恳恳的为【诺斯特拉莫环食尸鬼群星防御带】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土木力量:没人再提主动向食尸鬼群星发起远征的建议了,哪怕是最狂热的帝国之拳都没有。 康拉德和他的子嗣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在此前的三四十年中,不止有一个军团的远征军或者支援舰队,千里迢迢地来到了诺斯特拉莫的土地上,并且信誓旦旦的准备征服这一块【全银河最后的黑斑】,只不过他们中有九成九的人物到最后,却连留在最外层防线上的胆量都没有,多恩和佩图拉博的子嗣们已经表现出了配得上他们基因之父的勇气了。 午夜领主永远都不会嘲笑那些不敢对食尸鬼群星发动远征,甚至主动逃跑的人,因为康拉德的血脉们心里门清:倘若没有基因原体亲自带队,他们其实也不敢往这个鬼地方里面跑。 而就算有基因原体康拉德亲自带队,每一次的食尸鬼远征行动也必须慎之又慎:绝大多数时间都只在最外层擦边打滑而已,稍微往里面深入一点,就是足以写进军团史册里的大事件了。 真正能支持他们向食尸鬼群星最深处前进的理由,一般来说只有两个:第一,是在得知这个鬼地方里面的牛鬼蛇神们,打算向帝国腹地进军的谣言,无论这些谣言的真实性有多么的可悲,第八军团都必须用生命去鉴别它的真伪。 他们必须知道,这些神乎其神的话语究竟只是一句谣言,还是确有实际的威胁,值得他们动员起整个军团的力量,又或者呼叫破晓者与极限战士两个军团的援兵,甚至是更进一步,向神圣泰拉请求由帝皇亲自统帅的帝国天征。 这不是危言耸听:在午夜领主们所镇守的黑暗中,真的潜藏着能够一口吞掉他们的对手。 在最多四五年前,就有一整支午夜领主军团的分舰队,在途经食尸鬼群星中,一个名为【德拉扎克星区】的深邃地带时,于一个小时内失去了所有的联系:三个连队和数十万凡人辅助军,却连一句完整的求救信息都没有发出来,三艘战列舰和十几艘巡洋舰被这鬼地方吞得连渣都不剩。 而更可怕的是,午夜幽魂居然拒绝了为此复仇,他只是要求把这个信息严密地封锁起来,并从此将整个德拉扎克星区划归为了绝对禁止前往的禁区,哪怕有舰队失落在里面,也绝不允许救援。 在午夜领主军团对整个食尸鬼群星长达四十多年的探索中,像是德拉扎克这样的禁区,康拉德是画了一个又一个,日后林林总总的数下来,竟已占据了整个食尸鬼群星的大半领土:这些禁止符号上面流淌的是数万名午夜领主,和数不胜数的凡人辅助军的生命。 但付出了如此的损失惨重却也着实带来了好处,首先就是第八军团的战斗力和士气方面,都已经得到了显而易见的增幅,整个午夜领主称得上是脱胎换骨了:字面意义上的脱胎换骨。 那些能够在一次甚至多次食尸鬼远征中幸存的新兵蛋子,无一不以惊人的速度,成为了足以傲视同辈的强大战力,在四十多年的不断流血牺牲后,第八军团已经从康拉德接手之前,那个平均素质在所有军团中排名倒数的杀手帮派,一跃成为了如今以单兵素质之精锐而名扬整个银河的战争集团。 但这还不是最伟大的改变。 真正的改变在于灵魂。 虽然现在的午夜领主也会接受对内镇压与散播恐惧的任务,但他们的主要作业,还是围绕着食尸鬼群星的守土安民,这对于军团的士气来说无疑是一种增幅:每一名午夜领主都可以傲然地自称为捍卫整个人类帝国的战士,而不需要像以往那样,给自己沾满了同胞鲜血的荣誉墙寻找苍白的解释。 在这种转变下,哪怕是最顽固的泰拉老兵,也会心甘情愿的抛弃掉大部分的军团传统,转而拥抱午夜幽魂带给他们的新未来:第八军团曾经需要从各个被征服世界上强征新兵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他们如今成为了无数青年健儿梦寐以求的去处,新兵的选拔标准每一年都在提高,食尸鬼群星中的流血每一年都未曾停止,但军团的总体人数和兵员素质,却也在稳步递增。 正是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对比奠定了康拉德对于整个军团毋庸置疑的统治力,哪怕他经常带着人往食尸鬼群星里冲,也没有战士会说些什么:他们恐惧的反而是自己的名字不在远征名单上,无法参与到军团最荣耀的集体活动中。 而这,便是第八军团的另一处改变,也是原体最骄傲的功绩。 比起以往,现在的午夜领主们终于学会了团结的重要性,这是简单的优胜劣汰,毕竟那些不懂得抱团生存,无法与他的同伴们互相托付后背的家伙,一般来说是无法活着走出食尸鬼群星的:个体的力量在那里不值一提。唯有集聚成群体的力量,才有可能完好无损地走出银河的活地狱。 但即便如此,第八军团的内部团结性,依旧不如它的绝大多数兄弟部队,午夜领主们更习惯进行几十或者几百人的小规模作战,至于需要成千上万名战士共同出击的大军团作战,依旧经验不足,多兵种协同方面更是一塌糊涂:就连康拉德对此都没什么办法。 因为:他也不会。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过纵使有些许缺点,诺斯特拉莫的子民们还是对他们伟大的基因之父充满了敬仰:不再是昔日那种对于鲜血君王的病态崇拜,而是对于整个军团的核心枢纽,出于本能地簇拥,正是这种簇拥让他们每过几年,就会跟随着原体前往食尸鬼群星的核心地带,发起又一次几乎有去无回的远征。 如果只是证实谣言,那当然不用远征的如此频繁,这就是午夜领主军团之所以经常远征食尸鬼群星的第二个原因所在了:那就是他们确实能在这片疯狂却丰饶的【血腥迦南地】里,得到好处。 在这座吞噬了无数时间与空气的血腥迦南地中,潜藏着神圣泰拉与机械神教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无数远古遗珍:第八军团的几乎每一次远征都会遇到可以追溯至黑暗科技时代乃至黄金时代的古物,而如何针对那些埋藏了无数宝物的巨型太空废船,更是成为了午夜领主军团内部的一项日常必修课。 康拉德甚至把这做成了一门生意:毕竟诺斯特拉莫的精金总有会被挖完的那一天,不过是食尸鬼群星里面的远古遗珍,看起来永远都没有枯竭的时日:围绕着这个有些废人的第三产业,午夜领主军团完全可以打造一座可持续性发展的贸易网络。 康拉德的子嗣们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从食尸鬼群星里面废了老大力气挖掘出来的那些【破铜烂铁】会缺少金主:就连火星都愿意为了这些东西,而于远东三王领装出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甚至在诺斯特拉莫开一座大使馆。 但这,也只是外围而已,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根本不会被康拉德摆在拍卖台上,它们往往是第八军团发动远征的主要目的,其重要性让基因原体可以毫不眨眼的投入成百上千条生命,甚至让他自己深陷于食尸鬼群星的险地。 就像是:现在这样。 康拉德有些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自己掌中略显畸形的异形头骨:即使洗去了皮肉,他也没有在帝国的任何一部古书上找到有关于这个文明种族的冰山一角,但它们的强大又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这些说不上来名字的异形之前躲在了一艘太空废船上,在康拉德亲自压制的前提下,第八军团依旧为了胜利而付出了两千条人命。 没人会抱怨,因为这在历次食尸鬼远征中,已经属于伤亡非常低微的一次胜利了,甚至就连这次远征本身也是异常成功的:午夜领主军团一路杀到了位于食尸鬼行星深处的世界【奥勒都司】,这便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康拉德相信在这个已经被废弃了的荒芜世界上,有着值得他率领大半个第八军团拿生命来赌博的宝物。 这一次,午夜幽魂的预言同样没有出现错误。 诺斯特拉莫的子民们在奥勒都司充斥着有毒废气的地表上四处动土挖掘,从无数宏伟壮观、也许有几十个千年历史的穹顶建筑中心怀敬畏地穿行,与那些依旧能够活动的远古机械作战,为此付出了至少数万条人命:只为了找到康拉德梦境中的【那个东西】。 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在整个第八军团于奥勒都司星上艰苦奋斗了差不多两百天后,一座空前巨的穹顶建筑被从这个世界的地底深处挖掘了出来,这座被命名为音色圣殿的奇观乃是放在神圣泰拉上都尤为出众的伟岸造物,康拉德所要找的东西就端坐在其中。 那是…… “一个王座。” 伫立在午夜幽魂身旁的沈颇为疑惑地自言自语着。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么,康拉德大人?” “应该……就是它。” 康拉德也有些不确定,他在自己的血王座上迟疑着。 “你可以叫它琉璃王座,沈。” “琉璃王座……” 沈低语着这个名字。 “它给我一种不详的感觉。” “那就对了。” 午夜幽魂咧嘴一笑。 “毕竟,它只是个残次品,相关的功能也没有那么强。你要是看到了它正牌的兄弟,也就是那尊黄金王座或者黑色琉璃的话,那可就不是区区不详这么简单了。” “恕我直言,大人。” 沈依旧紧皱着眉头。 “不只是感觉,我的不安是存在着现实依据的:我们在找到这个琉璃王座的第一时间,就按照您的提前要求,选择了一名犯了罪行的非法灵能者,然后将他强行摁在了这个琉璃王座上。” “很好:他人呢?” “在那。” 沈招了招手,一副披着人皮的枯骨被抬了上来,皮肤像是被核弹炸翻过的土地般恶心,每一寸骨骼甚至是每一条干瘪的血管儿都被衬托得清清楚楚,至于眼窝和舌头等软组织更是早已不翼而飞:哪怕是放在午夜幽魂的手艺里,这也是属于比较成人化的等级了。 “他只坚持了……我也说不清。” 沈咂了咂嘴。 “几乎是一瞬间,他在坐上去的那一刻就被抽走了灵魂,我们必须通过后续的慢节奏播放,才能看到他死亡的全过程:虽然这家伙不是什么强大的灵能者,但是如此的结局足以让我们警惕了。” “您知道如此残酷而疯狂的死亡意味着什么吗?大人?” “我当然知道。” 康拉德微笑着,他看起来与自己的侍从保持着两种想法。 “这意味着,沈……” “我们这次找到真货了。” —————— 补充:琉璃王座(或者说是玻璃王座,不过这名字不好)是真实存在的设定,不过只活跃在暗鸦子团死亡幽灵战团的故事线里,这个战团同样在食尸鬼群星活动,和太空鲨鱼是一种类型的。 琉璃王座可以理解为黄金王座的一个仿制品,不过它的功能范围似乎只能覆盖差不多相当于食尸鬼群星大小的土地:坐上它的每一任死亡幽灵战团长,会承受很多年才慢慢变成石头。 第606章:吞世者的现状 “我们这次找到真货了。” “一颗崭新的战斗月亮,没有遭受过任何严重的破坏:倘若能将其完整地带回到远东边疆,那么无论是我们的原体大人,还是我们在铸造世界瑞扎上的那些朋友们,想必都会为此而欢欣鼓舞。”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有几个绿皮战帮把它们的家,安在了我们的战斗月亮上:虽然这件宝物的确是由它们亲手打造的,但是这种行为已经毫无疑问的侵犯了人类帝国对于全银河的神圣主权。” “所以,一次干净利索的特别军事行动是有必要的:我们必须夺回这片自古以来就属于人类文明的神圣土地和上面的宝物,给予这群野兽以文明和开化,并收走战斗月亮作为微不足道的报酬。” “那么:你觉得这份战后总结报告书写的如何,卡恩阁下?” “……” 面对问询,吞世者默不作声。 他站在那里,心无旁骛的检查着战斗星图上的每一寸细节,淡蓝色的光芒将安格朗之子的面容反衬的格外冰冷:直到完成后,卡恩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随后有些不爽地眯起了眼睛。 达武的脑壳晃到他了。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破晓者居然会和那些怀言者是同好。” “真是句无情的指控啊。” 凌冽的声调与根本不加掩饰的嘲讽足以让任何一名基因原体的子嗣骤然发怒,拔出利剑来捍卫父亲与军团的荣耀:但蜘蛛女皇的血脉可能是少数的例外,毕竟他们从不以暴躁的脾气著称。 事实上,对于同为阿斯塔特的破晓者战士,外人们所怀有呃最大固有印象之一,就是他们那种与火蜥蜴军团高度相似,但是在细节上有些许不同的好脾气:没人会否认破晓者是强大的战士,但他们的利刃总是很难被拔出来。 这种与其他军团相比格格不入的作风,也是蜘蛛女皇的软弱名声之所以饱受诟病的原因之一,虽然柔弱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并非是纯粹的负面评价,毕竟,无论是伏尔甘、罗嘉还是圣吉列斯都得到过类似的绰号,但这种负面因素在摩根身上就特别的显眼。 大概是因为蜘蛛女皇本身的神秘属性,让她仅有的几个特点在外界看来异常扎眼吧,从而也变得异常有名气,让人见怪不怪:至少行走于银河间的破晓者们,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他们学会了在类似的问题上收敛自己的脾气,而不是主动或被动的拖入一场又一场永无尽头的荣誉决斗中。 至少,站在卡恩面前的破晓者军团第十二连长,拥有一头宽阔的地中海的达武阁下,早已学会了微笑着面对他人的冷嘲热讽:这种温和的态度反而让来势汹汹的卡恩有些不太适应,他收回了目光,继续沉溺在莫名的担忧中。 “所以,你们破晓者打算怎么夺取这些战斗月亮?” 思考了片刻,卡恩决定还是回转到战争的话题上,这是他唯一能和别人长久地聊下去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短暂的摆脱内心中的纷乱如麻,集中注意力的东西。 “分工很明确。” 达武的声音轻快,就仿佛胜利早已被紧握在掌中:他身后雄厚的兵力,以及围绕在战斗月亮身边并不难缠的绿皮残兵,给予了摩根的子嗣如此巨大的自信。 “你们吞世者的舰队和登陆队负责解决围绕着战斗月亮身旁的绿皮残余舰队,上面的工事交给我们麾下的凡人辅助军,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派人来帮忙,而我们破晓者则会利用凡人辅助军拉扯出来的战术空间,直接切入到战斗月亮的核心部位,我们的灵能生命仪器确定了绿皮的头目就在此处。” 灵能生命仪器…… 卡恩微微皱眉,又是一个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新玩意,这种情况在最近似乎格外常见:自打帝皇准备把银河中的绝大部分土地分封给他的各个子嗣,同时各位原体的实际的封邑所在处也悄无声息的泄露出来后,几乎每一个军团的手中都开始出现一些卡恩在此从未听说过的新玩意了。 虽然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些所谓的新玩意中,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高尖端产物,但是各个军团走向因地制宜的不同道路的苗头,却是已经出现了:卡恩并没有在内心中呵斥这种行为,因为他所在的吞世者军团也同样如此。 与第十二军团合作的铸造世界在乌兰诺远征开启前,才为卡恩奉上了一件崭新的产物:这个可以被直接植入进左眼皮内的虚拟屏幕被简单的命名为了【计数器】,它可以计算出它的吞世者主人在一场战斗中总共杀伤了多少对手。 但真正重要的是,这台仪器有着强大的报警功能,它可以时刻提醒吞世者的战士们在战争前便计划好的进军路线,又或者是上层指挥官们新规划的方向:而当这些本性嗜血的战士因为屠杀过度,而陷入到疯狂中,又或者耽误了接下来的作战行动的时候,计数器也会用响动与刺痛感从让他们重归冷静。 所以说是计数器,但真正追求的却是数字背后的绝对效率。 不过截止到目前为止,卡恩还从来都没有触发过这件计数器里面的警报:他强大的自我控制力比冰冷的机器更可靠,哪怕是乌兰诺的血雨腥风也没有撼动这一点,更不用提眼前的小场面了。 他没有否认破晓者的计划。 “就按你说的办吧。” 卡恩只是点了点头,语气中多少带着些尊敬:虽然他和这些破晓者们没什么渊源,但是破晓者们的基因之母却是对他们的原体有着恩如再造的贡献,所以吞世者们普遍对远东边疆的一切抱有好感,他们甚至愿意在相处中吃点亏。 更何况,安格隆本就要求了他的子嗣们在乌兰诺远征中,尝试去做出一些改变:比如说尝试下军团之前从来不擅长的舰队作战,哪怕是多积累一些经验也好,卡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带来了三十五艘主力舰和整个吞世者军团中最好的跳帮队,海战交给我们不成问题,到是你们把整个正面战场都交给了凡人辅助军真的可以吗:我不否认他们的战斗力和意志力,但是你们至少应该留下一支应急的部队吧?” “我只带了三个连,留下三百人来指挥正面就足够了。” 达武连长的声音中充斥着令卡恩不可思议的自信。 “好吧,随便你们,但如果撑不住了,记得叫你们的那些凡人仆役们给我们发求援电报:看在摩根大人的面子上,吞世者军团还是愿意为了破晓者军团而战的,哪怕只是破晓者军团中的凡人们。” “我听说过。” 达武点了点头,他脑袋上的反光令卡恩睁不开眼睛。 “我听说在第十二军团的战争准则中,就有军团战士要为了凡人而战的要求:任何一名吞世者,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拒绝去解救那些被压迫者的命运,倘若他因为不敌而战死,他的同袍兄弟和原体会接过他的事业,而倘若他选择与压迫者们同流合污,军团中的高贵者们则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原体与同袍们将永世唾弃他。” “这是铁律。” 提到由安格朗亲自规定的战争准则,卡恩的声音冰冷无情。 “没人会违反。” 站在他身旁的破晓者有些玩味的眯起了眼睛。 “提到安格隆大人,你的情绪似乎会有些激动,卡恩?” 卡恩沉默了一会,他有些自暴自弃的说出了实话。 “我是他的第一连长,也是他的侍从武官,但现在,我却身处于银河最北端的乌兰诺,将我的原体留在了银河的南方:我从未离开我的原体如此之远过,也从未离开我的职责如此之久过。” “放宽心。” 达武拍了拍卡恩的肩膀,假装看不到后者的厌烦。 “你应该相信原体的能力,不过像你这样的侍从武官有这样的焦虑心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我们军团的拉纳阁下也是这样,当他被原体派出去执行公干任务的时候,也总是会格外的烦躁,他总是会担心没人能像他那样执行好原体的意志或者留在原体身边去保护她。” “我和他不一样。” 卡恩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的顾虑是真实的,在我离开原体身边后,我所在地吞世者军团真的缺少一个能够临时顶替我位置的人物:我的兄弟们根本尽不到自己的责任,一个个忠诚有余却能力不足,玛戈也许不错,但他距离成长起来还有一长段路要走呢。” (玛戈:原著中为吞世者军团第十八连连长,在安格朗要求整个军团打上屠夫之钉后,率领部分追随者反抗安格朗的暴政,打算将其压回泰拉,由帝皇进行审判,随后被卡恩杀死。) “拉纳也这么说……” 达武小声的抱怨着,他只觉得这些家伙,及各个原体的侍从武官或者一连长们,在性格上总是大同小异的:他们总是觉得原体离开自己身边就会变得不太安全,并且在很多时候都会被动的、变相的鄙夷他军团兄弟的能力。 这样的人往往很招恨,但其他兄弟都会很佩服他们。 不过…… “你成为一连长了?” 破晓者有些诧异。 “抱歉,恕我直言,但我记得吞世者军团的这段时日里,并没有遭受过什么巨大的损失吧:排在你前面的那些泰拉老兵呢?一连长不应该是盖尔阁下吗?” “他们另有职责。” 卡恩挥了挥手,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最后一支后续的舰队将要抵达的时间:只有当所有的舰船通通到位后,他们才能开启接下来的战斗计划,而在心中为了下一件重要的事情倒计时,则是卡恩自打在与基因原体重逢前便养成的习惯。 “你应该知道,帝皇在银河的南方给予了我们的安格隆大人一块新的封邑,不过安格隆大人更愿意称呼其为【红砂保护领】:那是一块非常辽阔的土地,横跨风暴星域与远东星域两个地界,在东部与基里曼的五百世界相接着,西边则是暗鸦守卫们的驻防区,北部哨所直抵大漩涡区域,与火蜥蜴是邻居。” “不过,安格隆大人对于统治领土并没有什么兴趣,我们也缺少相对应的总督盟友,只能先让那些曾在泰拉上参加过统一战争的老兵们转入预备役,然后在凡人仆役中挑选统治的人才:毕竟这些老兵好歹都亲身参与过帝国在泰拉上建立统治的过程,他们还是能够提出一些宝贵意见的。” “你不也是泰拉老兵么?” “我的才能不在此处:盖尔阁下在转入预备役前,亲自向安格隆大人推荐了我,来接替他退役后空下来的一连长的职位,军团议会全票通过的这一提议,那也就是在几个月前发生的事。” “唔,那恭喜。” 达武点了点头,脑子里却是在想另一件事情。 预备役? 达武当然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于一名战士来说,无非是从一线部队转到了后方:倘若是放在以前,达武是绝不相信这个词语能够和阿斯塔特战士联系在一起的,不过摩根阁下似乎早在几十年前就做过相似的实验了。 像是马歇尔和霍桑这些泰拉裔老兵不就是转入预备役,从而去稳定远东边疆了么,如何各个军团与基因原体如今不过是在模仿摩根当初的举动而已:至于这种模仿到底会给整个阿斯塔特集团,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么…… “唔……” 达武想不出来。 但应该不会是坏事吧:去统治凡人的世界又不是什么陷阱。 破晓者想了一会,直到他发现卡恩已经离开了,吞世者军团的舰队已经全部抵达,而破晓者的凡人辅助军更是整装待发:摩根之子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进入到战争的状态中。 “告诉我们的凡人军团。” 在战争开始前,达武特意向下传达了原体的亲口命令,保证每个凡人辅助军都能亲耳听到。 “告诉他们,即使在战争中也要约束自己的队伍,不要在大屠杀和所谓的净化活动中迷失自我:任何部队都不许擅自进行屠杀,不许在这片土地上造成类似于怀言者军团那样的恐怖留言。” “没错:哪怕是对待绿皮。” “告诉他们,他们是远东边疆骄傲的国防军。” “而不是怀言者麾下,那些令人不安的所谓【十字军】。” 第607章:儿童十字军 【十字军?】 【罗嘉那边的?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阿瓦隆的至尊女皇有些烦闷地摘下了头顶的王冠,随手便将这无价之宝抛在了一旁,任凭室女座与原体卫队陷入慌乱之中:而她自己则是一边忙着将汗津津的发丝从粘稠的后脖颈上撕下来,一边紧皱着修长的眉头,聆听着在自己离线的十几个月里,整个远东边疆内外发生的大小事宜。 虽然只是聆听,但依旧不是什么令人感到轻松的工作:尤其是当基因原体刚刚摆脱了乌兰诺前线浩如星海的后勤文书,又马不停蹄的指引着自己的舰队,趟过了暗流涌动的亚空间航道,随后就在远东边疆的万千臣民早已准备好的殷切目光中,不得不在一场人声鼎沸的欢迎仪式中,充当了整整十四个小时的血肉神像之后。 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事到如今,摩根只觉得自己居然没有一巴掌把这个不开眼的,在仪式结束后立刻就凑上来的,连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都不留给自己的通讯官拍成卡塔昌丸子酱,已经是她性情仁厚的标准体现了。 嗯,想必不太符合她本人形象的流言就是这么来的吧…… 蜘蛛女皇没有生气,因为从道理上来说,这名凡人的举动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尽职尽责:虽然内心有所不满,但摩根不能在表面上又行动破坏掉自己当初亲自制定的规则。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隐晦的瞥了一眼这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站在自己面前的凡人,仅从眉眼与鼻尖的些许轮廓,摩根便将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家伙,和她在刚刚建立远东边疆的时候,所提拔的第一批老部下中的一个联系了起来,随后又想起了眼前这个冒失鬼的另一位远方长辈,似乎在十二年前刚刚被破晓者军团选中。 至于那个老鬼? 她在二十个月前的退伍仪式上亲自给他颁发的勋章。 随后,原体又花了四秒钟的时间推理出了眼前这个家伙的姓氏所代表的整个家族:包括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和勋章,以及他们所有人现如今所处的地位,有哪些人是得到过她的夸奖的功臣?又有哪些人正在刑罚世界上服苦役? 当然啦,如果这个家族格外幸运的话,他们的姓氏也会记录在破晓者军团的士兵列表里:即使是那些人丁兴旺,血缘亲属多达五位甚至六位数的大家族中,往往也只拥有一到两个这样的荣幸。 蜘蛛女皇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因为构成整个远东边疆中上层统治阶级的,正是成千上万个诸如此类的家族、朋党与社团:他们的创始人往往都是第一批向摩根投诚的帝国总督、随破晓者军团崛起的凡人将军、又或者是在繁多的政治任务与权力搏杀中,脱颖而出的怪物级官僚,每个人的胸口都有摩根亲自颁发的勋章,每个人都完成过星球级别的重要任务。 而向下看去,真正充盈这些政治团体,从而支撑起整个阿瓦隆运转的,正是这批功臣的后裔:包括且不限于血亲、学生、继承了影响力的心腹又或者是彼此之间互相握有把柄与信任的同盟,纵使经常有体系之外的天才,通过考试与功勋挤进这个阶层里面,也会被其中的某个团体迅速地接纳。 那些最出色的人,甚至可以同时是多个政治小团体的成员。 而在这一批事实上维护了大阿瓦隆日常运转的权宦身上,无论是外貌、性格、出身、还是政治理想与价值观念都各不相同,在他们身上唯有两点是完全相通的:那就是出色的个人能力,以及对摩根和整个远东边疆的高度忠诚。 没人会蠢到将不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定时炸弹招致麾下,虽然阿瓦隆之主在这些年里,对于这些陪她打江山的老部下们,已经逐渐采取了纵容的态度,但是被她亲手撕下了满身的勋章,随后全家被送进刑罚世界,甚至直接被请到内务部的集中营喝茶的倒霉蛋,也是多到完全数不过来。 在不超出自身控制能力的纵容以及完全一刀切的惩罚线中,蜘蛛女皇为她掌中逐渐固化的功臣集团圈出了一块自留地,让他们能够保持更久的活力与行动力,不至于迅速地蜕化为蛀虫。 毕竟在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这些老东西来发挥余热的:这些人的个人品德也许值得怀疑,但远东边疆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心血,是他们最伟大的孩子,没人会背叛这个集体意志:至于他们建立的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络:总的来说,对于摩根的阿瓦隆还是有益的。 至少这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行政领域,将整个远东边疆囊入其控制力之下了,哪怕是最偏僻的星球也可以得到最基本的控制,不会像神圣泰拉的那些同僚一样,徒劳地统治着一个基本上靠惯性运行的半瘫痪体系,之所以没有崩溃,完全是依仗着掌印者那传说级别的行政处理能力。 反正摩根是想不明白,马卡多身为一介凡人,是如何做到在管理整个帝国的同时,还能每天都挤出定量的时间,去在泰拉皇宫里面闲庭信步,以做散心的:反正原体自认为是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摩根将更多的潜力下放到了自己的子嗣以及官僚网络的身上。 而原体本人,则是如同真正的黑寡妇蜘蛛一般,端坐在整个远东边疆的权力网络中心,双手紧握住暴力与秩序的源头,一颦一笑间便可以颠覆凡人中几十上百个权势熏天的所谓政治家族。 哪怕是最精明的凡人,也只能以满足蜘蛛女皇的个人喜好和任务为最高目标,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功勋与人情,将家族中最年轻、最优秀的子嗣,安置在了蜘蛛女的王座【曙光女神号】上,为他们戴上各种各样浮夸的职称,以此来彰显他们所在的团体并没有失去阿瓦隆女王心中的那份宠爱。 而倘若哪个家族的青年才俊在没有任何理由的前提下,被降职出了曙光女神号的舱室,那足以成为天罚降临前的响雷:摩根对自己的旗舰拥有着绝对的掌控力,除了她本人之外,没有任何人有权力调动这艘战舰上的任何一个成员,哪怕是拉纳都不行。 当这种事情发生时,甚至都不需要原体或者内务部开口,其他的家族,哪怕是那些平日里亲如一家的朋友们,也会迫不及待将这些不幸者撕成碎片:阿瓦隆的官僚们从来都没有结成一体,以对抗原体的狂妄,与之相比,他们更喜欢踩着同僚的脑壳,站到距离阿瓦隆女王更近的位置上。 哪怕只是再接近一小步,都意味着滔天的回报。 不论是后裔的哪位子嗣有幸被选为破晓者的新血,又或者是蜘蛛女皇手中所掌握的,效果堪称全银河独一无二的顶级延寿手术,还有原体本身所具有的吸引力,都足以让阿瓦隆的高领主们表现出他们的泰拉同行从未有过的谦卑了。 也可以说:是恐惧。 毕竟神圣泰拉的高领主们只需要担心十九个原体和军团潜在的反叛行为就可以了,而阿瓦隆的权宦们则是在字面意义上的被摩根紧握住了全家老小的性命,他们为此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也正因如此,当发现原体因为他的汇报,而在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时,站在摩根面前的凡人辅佐者才开始积蓄起了冷汗,这位年轻人到现在才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种在理论上,连破晓者都会为之争抢的汇报工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落在了自己的肩头呢? 如今回想起来,拉纳阁下在原体演讲时的阴影中,接过自己双手奉上的文件,又反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将这份直面原体的荣耀交给他的时候,那位破晓者脸上的神情也是颇为玩味的…… 妈的,被坑了。 【……】 原体深呼吸了两下,抓紧时间享受片刻的宁静,她瞥了一眼浑身颤抖的凡人辅佐官,便自顾自的将其丢在身后,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在阳台上找到一处可以供她休息的地方:丝质的遮阳棚下可以观赏到花园世界繁盛的美景,室女座收拾茶点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过来。】 在感到略微的平静后,原体朝着她的辅佐官招了招手。 【继续念。】 摩根明显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凡人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是的,大人。” 两秒钟后,如流水般的清澈淌进了原体的耳朵中,排除掉一些鲁莽的年轻人行为外,能够在曙光女神号上拥有一席之地的凡人辅佐官们显然都是很优秀的人物:哪怕是这个被禁卫总管随手抓来顶包的倒霉蛋,他念诵稿件时的声音依旧能让原体觉得享受。 至于其中的内容就不一定了。 一分钟后,摩根就搞懂了大概发生了什么:简单来说一句话,在乌兰诺的前线,怀言者军团和火蜥蜴军团爆发了一次武装冲突,虽然在荷鲁斯的调节下,双方最终没有发生什么流血事件,但两个军团间显然已经有了新的裂痕,这种状况令牧狼神头疼不已。 幸好她溜得快…… 对于怀言者军团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能惹恼火蜥蜴,其实也并不复杂:在乌兰诺远征前,罗嘉和他的怀言者战士们以圣战的名义摧毁了一个由人类与异形联合组成的联邦制口袋帝国,杀死了所有的非人种族,并将那些不愿意立刻归顺帝皇与帝国的凡人抓了起来。 对于大远征来说,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闻,即使是在混乱的纷争纪元里,依然有着人类文明和异形文明和平相处的案例:这些跨种族联邦中的凡人居民往往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们的泰拉同胞要向他们的异形同胞们挥起屠刀,而帝国显然没心思去多加解释。 怀言者们将这些有罪的凡人整编为了赎罪军团,他们被命令在乌兰诺远征中,向着绿皮的阵地发起自杀性的攻击,以此来偿还他们对帝皇和帝国所犯下的罪孽:其他的军团对这种行为视而不见,直到几名偶然路过的火蜥蜴,在赎罪军中发现了令他们勃然大怒的真相。 那就是,赎罪军的选拔标明显有些过于粗野了,他们【征召】士兵时唯一的倚仗,就是由白色伤疤军团友情供奉的一个车轮:高于此物的所有人都会被征召为战士,投入到有去无回的自杀性作战中,无论他到底有多大。 六岁的赎罪军? 没什么大不了。 至少怀言者是这么认为的。 而面对火蜥蜴的质疑,负责此事的怀言者凡人辅助军军官,则是将这些赎罪者义正言辞的称呼为平民十字军与儿童十字军:而当看到这些正牌的十字军们是如何对待从战线上溃败下来的赎罪军时,哪怕知道了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火蜥蜴的战士还是举起了枪,制止了射向【儿童十字军】逃兵的子弹。 虽然当事人只是几名火蜥蜴军团的列兵和怀言者的凡人军官,但是这一事件还是很快就成为了让两位原体卷入其中的漩涡,连荷鲁斯都无法给出公正的判决:在不得不拖延了几天后,作为当事人的十字军军官以狂热的态度,吞下了一枚罗嘉亲赐的子弹,儿童十字军则在明面上被承诺彻底取缔。 在此之后,至于这些被贬为赎罪者的儿童,以及其他的【平民十字军】的命运,却是连火蜥蜴军团都无法顾及了:毕竟整场乌兰诺远征还没有彻底的结束,哪怕兽人帝国的王都被人类远征军摧毁,整个乌兰诺帝国依旧有一半的疆土被紧握在绿皮的手中,想要清剿这股残余力量至少也需要一年的时间。 在战火面前,连火蜥蜴也无法顾及到凡人的生命。 更何况,这些抗拒帝皇统治的人类的确是有罪者:当怀言者拿出这样的依据时,就连伏尔甘本人也只能闭上了嘴巴,他当然可以指责罗嘉的狂热无情,但他又无法否定在这些无情的行为背后,怀言者军团的征服效率,已经将火蜥蜴军团远远甩在了身后。 事实上,自从怀言者军团将圣战立为了唯一的目标,并将自己的凡人辅助军改组为十字军后,他们的作战效率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兄弟部队:尽管诸如此类的血腥流言始终萦绕在第十七军团的圣战事业周围,但无论是帝皇还是神圣泰拉的高领主,在面对成千上万个被迅速收复的世界时,都默契的对于那些无辜的鲜血视而不见。 对此,摩根又能说什么呢?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庆幸,庆幸她和她的破晓者军团对于乌兰诺远征的一切责任,只会延续到兽人皇帝乌尔格毙命的那一刻:当其他原体依旧深陷于银河北方的战争以及糟心事的时候,蜘蛛女皇已经率领她的军团主力,回到了自己位于银河东方的老巢了。 她留下了达武和三个连队,以及几支精干的凡人辅助军,她相信她的孩子们能处理照顾好自己。 至于怀言者…… 【随他们去吧。】 摩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毕竟,无情和屠杀对于帝国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只有无能以及无意义的屠杀才是问题所在:现在可没有人能够指责怀言者军团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们的十字军的确在流下自己的鲜血,为帝国和帝皇收割更多的世界。】 【至于手段是否粗暴?】 【没人会在乎的,就连伏尔甘也不能照顾到所有人……】 【不会长此以往,火蜥蜴和怀言者的关系是不用指望了。】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嗯,康拉德阁下的来访……” 【这我知道。】 “那就只剩最后一件了。” 【说?】 “根据阿瓦隆星系的最高卫戍司令的汇报,阿瓦隆星系及其附近的几个邻近星系,在最近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频繁遭受了某种试探性的异形入侵,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员上的伤亡,但是军事部署已经被搅得一团糟了……” 【入侵?】 “对……是灵族。” 【灵族……哪一种灵族?】 “这个,每一种,大人:每一种灵族都有。” “还有:这支灵族入侵军的领袖自称为艾达拉德—乌斯维。” “而另一个则是自称……” “呃……这个词怎么念……” “应该是叫做:嬉高奇?” 【……】 【谁?】 【你说谁?】 第608章:这名字一听就是要干大事 【你说谁?】 【嬉高奇?】 阿瓦隆的女王将自己白皙的胳臂放在了大理石的阳台上,另一支则是拄住着下巴,面带困惑的思考着这个名字: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个绕口的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来做什么?】 摩根低声地自言自语,狐疑与思虑在她的脑海中沸腾,构成了千百种想法与推测,将本就疲惫的大脑搅得一团乱麻:直到原体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已经尽到了责任的凡人辅佐官退下去。 【把拉纳叫来。】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蜘蛛女皇便毫无形象的瘫坐在了柔软的靠垫上:侍从关上门的声音敲碎了原体需要在外人面前保持最后一份体面,当这份体面也消失的事情,阿瓦隆的女王便可以烦躁地在其身下价值连我的软黄金中翻着身子,打着滚,为了睫毛上的汗珠、眉眼间的皱纹和银河中永不停歇的坏消息咒骂连连。 伴随着大远征的推进,伴随着远东边疆与其他军团带给她的琐事愈加繁重与纷扰,蜘蛛女皇只觉得她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变得沉重且麻木。 而她本人,就像是一个整日愁眉苦脸的刀笔吏,成天捧着一本不上不下,日供一卒的,在字数逐渐堆积起来的后期编撰中,徒劳的试图抓住在自己脑海里,属于灵感的最后一段尾巴。 总得给这座虽然称不上完美的空中楼阁,配上一朵高低说得过去的塔尖吧。 原体郁闷地嘀咕着,她一点点的排除掉脑海中的杂念,一边聆听着室女座脚踩楼梯的声音,一边思考着有关于【嬉高奇】的事情:摩根对于这个名字并不感到陌生,但她也的确不怎么了解。 她连这个灵族笑神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所以…… 【我的阿尼亚,在我给你的记忆序列中,有关于灵族笑神嬉高奇的板块吗: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当是整个灵族神话体系中,为数不多还活着的神明,而且现在就住在我的基因之父心心念念的那个网道里面?】 「的确如此,母亲。」 再将一份无论是分量还是口味都异常寡淡的餐点,放到了摩根手旁的桌案上后,室女座习惯性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刻在她运行程序里的启动按键:揉搓左侧代表开启记忆阵列,揉搓右侧则是负责的武装阵列。 「在被您储存起来的那些灵族异形的记忆与灵魂碎片中,有着大量关于笑神嬉高奇的片段,但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高度重合的,从实际上来看,即使是灵族自己,都不太了解他们的这位笑神:尤其是方舟灵族以及蛮荒灵族,对于这位笑神的了解更是少的可怜。」 「不过黑暗灵族,或者说黑暗灵族中的那些科莫罗贵族,对于嬉高奇有着进一步的理解:而且您还收集了少许丑角剧团的灵魂,按照那些科莫罗异形的记忆来看,这些所谓的丑角剧团正是笑神嬉高奇的信徒,而他们对他们的神明……」 「嗯?」 讲述到了一半,室女座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般,卡住了。 「它们……呃……它们……」 【它们没有在你的记忆阵列中留下任何的痕迹,不是吗?】 摩根似乎早有预见,她略显烦闷地捏了捏自己的眉间。 【那些丑角剧团。】 原体叹息着。 【不必惊讶,我的女儿,这件事情的问题在于我:虽然我很确定我在过去的人生中,的确吞食过几个像这样的丑角,大概是在我刚刚有意识的那一会儿,作为了我人生的第一道开胃菜。】 【我记得很清楚,虽然这些丑角的数量其实并不多,但我的确吃掉了它们:它们的确存在。】 【只不过……又消失了。】 「消失?」 室女座有着惊讶。 「您是说……它们的灵魂?」 【没错,它们的灵魂从我的脑海中逃脱了,或者说,应该就是被这位笑神给救走了:我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消化掉这些丑角,因为它们的确是很珍惜的收藏品,而且自打努凯利亚上的事情之后,我就很少真正的吞食灵魂了。】 「是完全没有,母亲。」 室女座出言纠正,作为摩根的长女兼贴身侍女,没人比阿尼亚更了解阿瓦隆的女王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其生活习惯与行为爱好的逐渐变化了,她亲眼目睹着基因之母是如何从一位飞扬跋扈的女王变为了如今多愁善感的执政官,就像目睹了一位凡人女性的整个人生。 从蛮横的豆蔻到雍容的贵妇。 「按照我的记忆序列来看,自从您在耶门伽巨石碑与努凯利亚两次事件中发现了【那个东西】对于您的态度后,您就再也没有蓄意的吞噬过任何灵魂了:您相信这种罪恶的饕餮会导致堕落。」 【我不得不信。】 原体轻哼了一声。 就像室女座说的那样,在亲眼目睹了亚空间能量的污染是何等的无孔不入,仅靠一位神明的两三步闲棋就可以让一位基因原体的人生陷入无尽的磨难后,蜘蛛女皇的行为就变得克制了不少。 至少,像是吞噬灵魂这种明显是在给自己埋雷的举动,摩根已经坚决的禁止掉了:虽然她依旧会在战场上,为自己挑选那些值得收藏 的强大灵魂,迄今为止的上一个战利品便是乌兰诺的兽人皇帝,但她从未再尝试去吃掉它们。 【所以,这些消失的丑角的灵魂一定是被人给偷走了。】 原体给出了结论。 【现在想想,那些科莫罗杂碎的记忆曾经告诉过我,丑角剧团们所信奉的笑神,会在它最钟爱的那些独角们战死沙场之后,从势必要吞噬掉所有灵族灵魂的享乐王子口中抢夺这些独角们的灵魂,而如此想来的话,他能在我的面前表演瞒天过海,也并不奇怪了。】 【无论是在那些启示录级别的战场上,还是在我的那些血亲兄弟们彼此争锋的时刻里,趁着我转移注意力的功夫,笑神的确敢把它的手指伸进我的灵魂之海中:我真正惊讶的是,我脑子里的这些家伙居然对此完全没有表示?】 「也许它们乐得其见。」 室女座思考了一下。 「那您认为,这位笑神嬉高奇前来拜访的动机,就是想要和您再洽谈一下这些不太美妙的误会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想法?毕竟我记得在几十年前,当我们前往哥特星区接手黑石要塞的时候,它的使者似乎就拜访过您一次了。」 【的确是很久之前……】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摩根眯起了眼睛。 【谁知道这些家伙成天在它们的脑子里想什么。】 「肯定又是什么大计划。」 室女座应和了一声,便转身取来了一份冰点。 【我只希望这个事情不会又和我的那个混蛋老爹扯在一起。】 原体用叉子摩擦餐盘的声音与拉纳的推门声同时响起。 禁卫总管手持着他刚刚才拿到与检查过的文件,快步走到了原体的身边,弯腰行礼: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蜘蛛女皇已经将第一份冰点解决掉了,她这才不慌不忙地向自己的孩子点了点头。 【查到是怎么回事了?】 「一应俱全,母亲。」 【你比我预计的要慢上三四分钟的时间,拉纳。】 「请原谅,母亲。」 禁卫总管笑了一下。 「我不得不花点时间去在走廊上堵住我的一位凡人朋友,您应该已经认识他了,就是在刚才为您读简报的那位年轻人:考虑到我们之间的友谊可能会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而平生间隙,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和他提前解释一下。」 【你是怎么解决的?】 「一份如果做的干净漂亮,可以在您面前露脸的行政任务,而且需要数个成员联手完成,我已经让他自行选拔其他成员了,这很符合他的身份与地位,而且他的能力也绝对可以胜任这次任务:如果他的表现像我预计的那样出色,那他就能够符合您之前要求我选拔的,那些凡人精英们的标准。」 【不错。】 摩根点了点头。 【愈加熟练了,拉纳。】 「遵循您的意志。」 禁卫总管保持着他的谦卑。 「按照您的吩咐,军团中的所有高阶指挥官,以及军团中各个分舰队的舰队司令们,都在努力适应着与凡人们的通力合作:以确保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只要有一名高阶指挥官坐镇阿瓦隆,整个远东边疆的凡人军事体系,就不会因为群龙无首而陷入到混乱中。」 「长此以往,我们随时都可以动员起凡人军团的所有力量。」 【这是好事。】 摩根接过了文件。 【总有用得上他们的一天。】 拉纳低下头来,他努力不去想究竟是怎样的【一天】才会需要远东边疆动员起它的全部力量:就连如今被人类帝国的各个宣传口喉舌们吹捧上天的乌兰诺,也没能让大阿瓦隆真正的认真起来,更早的冉丹战争也是做不到的。 至于之后…… 拉纳没敢去想,但其实这些年来,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怀疑:他们的基因原体似乎从一开始,就渴望将远东边疆打造成一台足以应对银河级别的全面战争的机器,尽管这种苦心孤诣的半战时体系从某种意义上已经阻碍了远东边疆的总体发展速度,但原体从未动摇过。 就像她有着内部消息一样…… 【所以,这是内部消息么?】 摩根的一句无心之言让她忠诚的禁卫总管打了个寒颤,不过原体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正因为手中这些古怪的报告而眉头紧皱:报告来自于阿瓦隆的守备司令,以及她的女儿仙后座,两份报告的内容都是高度重叠的,是有关于灵族的袭扰部队,对于阿瓦隆星系及周边宙域的破坏状况。 简单来说…… 【完全没有?】 原体看着她的子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拉纳看起来同样茫然。 【你是说,灵族的部队在阿瓦隆地区及其周边的十几个星系上大闹了这么长的时间,数次与我麾下的破晓者与凡人军团交战,甚至成功一度逼近了那几个防守严密的要塞型存储星系中:但是几十次的交火下来,居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上的伤亡?】 【甚至连财产伤亡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 拉纳的话语有些虚浮,若不是再三确认了他手中的这份情报真的直接来源于阿瓦隆最高司令部,连禁卫总管自己都想觉得,这完全就是一份糊弄小孩的谎言:怎么可能连一个伤亡数字都不存在?人 类军队和灵族部队互相交战十几次,结果根本就没有流血! 「按照后方的汇报,灵族军队曾在它们的领袖艾达拉德以及一个自称为嬉高奇的丑角的领导下,对阿瓦隆本土发动了数次进攻,但令人感 到稀奇的是,它们并不是从虚空中发动攻势的,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踏上阿瓦隆的土地的,近地轨道上的防御平台没有给出警报,巡逻舰队也丝毫没有抓到行踪,但它们的小股部队就是能够摸到阿瓦隆总督府的城墙下,并在城墙上留下象征着进攻的疤痕。」 「但除此之外,它们没有再进行任何的破坏行动,即使有几支小队冲进了总督府的内部,也只是一路向着核心部位冲刺,在被堵住后便又神秘的消失了:其他世界上的情况也大体是如此的,甚至有些帝国总督向我汇报说,这些灵族部队会在他们的世界上,表演一些古怪的歌曲,如果不是这些世界的平民中有着见过世面的退伍老兵,人们根本觉察不到这些表演者是灵族。」 【……诡异。】 原体紧皱着眉头。 【它们想干什么?在我的国土上和平抗议吗?】 「也许就是一次警告?」 侍立在一旁的摩根长女突然没来由的插上了一句嘴:室女座很少在这样的场合中说话,给出的建议听起来也很是无厘头。 「按照拉纳的描述,也许它们只是在提醒您,阿瓦隆的防御网络存在着许多看不见的漏洞:并且希望与您进行进一步的交流,将这种行为当做某种善意?」 【交流?】 【进我的肚子里交流么?】 摩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像室女座这样的星辰侍女们作为原体的女儿,在性格上与蜘蛛女皇是相通的,阿尼亚能提出来这种猜测,多多少少也代表了摩根在内心中,对于此事的看法:不然也很难有其他解释。 不过,话又说回来。 【提醒?】 摩根轻蔑地笑着。 【它们怎么不组织人手,去提醒一下泰拉皇宫的防备空虚:连康拉德都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室女座不说话了。 「所以,您打算让我怎么回复阿瓦隆那边,母亲。」 拉纳向前一步。 【告诉他们,加紧防守,姑且把这看作一场试炼吧: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阿瓦隆的,如果他们成功了,就等着我的勋章,而如果他们为此而死的话,我会用那些灵族的鲜血为他们复仇的。】 「明白。」 禁卫总管点了点头。 「不过,阿瓦隆的司令部还向我汇报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有关于嬉高奇。」 【嬉高奇?】 摩根笑了起来。 【怎么?难道那个灵族笑神真的亲临了我的家园世界?】 「并没有,所谓嬉高奇亲临的传言根据调查,只是第一批与灵族部队交战的守备军,在形式混乱的战场上认错了人:但在之后的每一次交战中,的确有一名自称为嬉高奇的灵族丑角一直在场,这家伙的实力非常强大,留守在远东边境的战斗兄弟中不乏泰拉老兵,却始终无法击杀这个丑角。」 「另外,它总是与另一名灵族头目艾德达拉共同行动,这名方舟灵族的头目倒是保持着形单影只,他领导一小股由方舟灵族,黑暗灵族与蛮荒灵族所组成的联合部队,不过队伍的人数并不多,而且一般不会参与战斗。」 【无论如何,这对我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摩根舔了舔嘴唇,她试探性的敲打一下自己心中的那把黄金色的巨剑,但得到的只有沉默:即便此事涉及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灵族神明,但帝皇看起来并不想插手,至少他现在并不想站出来,甚至没有对他女儿的请求有任何回复。 这令摩根愈加地不安了。 帝皇静悄悄。 一定在作妖。 毕竟这个老东西已经好久没给她上眼药了…… 一想到这里,阿瓦隆之主就觉得自己的一侧牙齿在酸痛。 【拉纳,我的孩子,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吗?】 「当然有,母亲。」 有所准备的禁卫总管迅速从文件堆中抽出了一张喜报。 「还是天大的好消息。」 「根据造船厂那边的汇报,军团的第二艘荣光女王级战舰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建设工作,水手与军官们都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加入到主力舰队的作战序列中:现在这艘舰船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新的名字了,母亲,一个由您赐予的,属于它的响亮称号。」 【啊……】 摩根终于笑了一下。 【很好……至于名字么……】 不知道为什么,原体只感觉自己的另一边牙也开始酸了。 【实不相瞒,拉纳,其实在乌兰诺远征的时候,我就曾向帝皇请求过这艘新舰的名字,我希望人类之主能够给我的第二艘荣光女王级战舰一个更荣耀的开端,而我的父亲也的确满足了我的小愿望。】 「真的么?」 拉纳有些振奋:这可是帝皇亲自赐予的名字! 「它叫什么,母亲?」 【听好了。】 摩根冷笑了起来。 【别不相信,我的拉纳。】 【我的父亲,打算将这艘全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 【命名为:人类荣光号。】 免费阅读. 第609章:战争,久违的战争 “勿忘人类的荣光!” “勿忘大远征的梦想!” “勿忘帝皇,勿忘最伟大的人类之主,他正注视着你,他正注视着我们所有人,他正注视着每一次无所畏惧的勇敢与牺牲:来吧!帝皇的勇士们,勇往……” “啪!” “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早在十二年前便已经功成身退的老埃尔文,此时却不得不半自愿的发挥余热,重返岗位,他正在自己崭新的指挥室内踱步,因为身旁全息战略沙盘上的暗淡灯光刺激到了眼睛而心生不满。 但真正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广播里那喋喋不休的声音,在老将军忍无可忍地将这个精巧的扩音机器砸碎之前,他不得不承受了二十多分钟低质量的广播宣传:从那个明显是菜鸟的播报员口中吐出来的口水对他造成的伤害,比外面横飞的异形子弹更为严重。 至少他是这么相信的,并为此而轻蔑的咒骂。 “蜕化的太明显了:从我面前这台广播机器就可以看出来。” 老将被指着被他砸坏的机器。 “在我服役的那些年,可没人敢将一座巢都的宣传口交给这种明显存在缺陷的新人:让这种人负责整个巢都的宣传工作,在关键时刻是会出大乱子的,更不用说还是与军事有关的宣传工作。” “没办法:人手不足。” 不大的将军办公室中,除了老埃尔文之外,也就只有一名负责其安保工作的破晓者了,两个人明显认识,而且彼此之间也没有像其他军团那种凡人与阿斯塔特间的紧张关系:面对老人的抱怨,这个看起来甚至没有一百岁的摩根之子,只是心不在焉的为楼下的那些菜鸟们辩护了一句。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只是在阿瓦隆的附属卫星上,而且我们脚下的还是一颗农业卫星:整个阿瓦隆星系已经一百年没有遭遇过任何程度的战火了,这块菜地在以前也不需要什么军事宣传,在情况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能找到一个负责军事的播报员就已经不错了。” “那些真正有点水平的,早就被带到前线和几个主流的征兵世界上去了,别拿你以前在边疆地带的见闻与阿瓦隆的核心部位相比较,这里可是歌舞升平的很,从未有敌人敢于踏足远东边境的都城。” “但现在就有了。” 老埃尔文轻哼了一声。 “而且奸滑地很。” 他毫不客气的反击,倒是让破晓者尴尬在原地,只能默默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开,面露羞愧:毕竟无论再怎么解释,远东边疆的心腹遭受到异形部队的袭扰攻击,是无法遮掩的真相。 而且更严重的是,距离这些异形的第一次攻击,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了,他们却始终无法将这股顽敌彻底击溃:哪怕动员起了数量庞大的守备力量,却也无事于补,局势发展到现在,就连老埃尔文这样早已退休的老家伙都必须重新出山,来稳定阿瓦隆附近的局势了。 “这的确是我们的责任。” 破晓者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吐出了一句自责。 “没人能想到,这一次来的灵族军队居然这么难搞。” “没必要自责。” 老将踱步到窗边,他眯起了灰白色的眼睛,有些不舒服的挪了挪领子上的喉锁,许久未穿戴过的将官大衣,让这位凡人传奇觉得自己的皮肤有些发痒。 他的声音依旧坚定,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不远处的战火反而助长了言语中的兴奋。 “我和灵族交过手,在我八十年的军旅生涯里,我和这些灵活狡诈的异形交手过十三次:虽然没有取得其中每一次的胜利,但最终活着站到这里的是我而不是它们,正是有了这些经验,我才能肯定面前的局势到底如何。” “听我说……” 他深呼吸了一下。 “我很确定,那个自称嬉高奇的家伙绝非是肉体凡胎:虽然帝国真理告诉我们,无论是现实宇宙还是亚空间中都不存在所谓的神明,但我可以确定这些丑角剧团中肯定有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你怎么能确定?” “我跟丑角交过手。” 埃尔文轻笑了一声。 “跟巴亚尔连长一道,对抗一支橙黑配色的剧团,它被证实与萨拉马斯宙域所发生的某些大规模人口失踪事件有关:我在这场战争中吞下了失败的苦果,但确保来袭者留下了三分之一的尸体,所以我知道这些所谓的丑角有什么能耐。” “它们很强,但还没有强到像现在这么夸张的地步。” “过来。” 言罢,老埃尔文快步走到全息投影仪的面前,随后在阿瓦隆及其周边几颗卫星的投影上不断地指指点点着,详细的标注出了丑角剧团每一次发动突然袭击时的地点以及路线,直到一张复杂的网络被逐渐规划了出来。 “这几个地方。” 老将指向了被他层层盘剥出来的几处空白。 “我不确定这些灵族到底是动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做到你们口中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也许是某种特殊的空间能力:但倘若的战斗结束后,你们派遣部队前往我标注出来的这几处地点仔细搜寻,应该能够得到一些结果。” “感谢。” 破晓者点了点头。 “但我们真正顾虑的,是眼前这支丑角剧团的战斗力。” 说到这里,摩根之子有些不安的瞥了一眼窗外,他超人般的听觉告诉他,战争的脚步在逼近:轻型载具划破空气的声音与阿瓦隆士兵的战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乐章。 “这才是真正诡异的事情。” 破晓者压低了声音。 “要知道,这些灵族对于远东边疆的袭扰并不只有一处,投入到战场上上剧团也不只有一个:但是除了阿瓦隆星系的战场外,其他战场上的异形都已经被击退了,它们虽然在早期取得了一些战果,但当远东边疆的主要军事力量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脆弱的家伙根本无法在凡人辅助军以及无数战斗兄弟们的围剿下生存。” “尤其是那两支向要塞化仓储星系发起进攻的丑角剧团,已经在精锐们的围剿下全军覆没了,但它们的攻势的确让我们发现了在这些至关重要的地方,还存在着一些不起眼的漏洞,原体大人已经指定内务部插手这次事件了。” “几个战场上全部胜利,唯独除了阿瓦隆本土这里:我们已经确定了对阿瓦隆及其卫星发动袭击的两个丑角剧团,名为午夜悲怆与欢笑之泪,那个自称为嬉高奇的家伙就是这两个剧团的头目。” “迄今为止,我们还没能对这股敌军发动致命性的打击,哪怕马歇尔连长亲自坐镇,它们也总是能够逃出包围圈,神秘地失踪,而且也没有对我方人员进行任何杀伤:只是不厌其烦的通过各种角度进攻阿瓦隆的要塞部位,同时经常在战斗中宣称要和……” “砰!” 话未说完,一声打在砖墙上的子弹便诉出了战争的到来,将军与破晓者同时拔出武器,各自守在窗口的两边,纷乱的死亡烟花在下一刻便萦绕了他们的视野,随之而来还有异形载具的破空声、士兵枪械的开火声、以及巨型猛禽的利爪撕扯钢铁的可怖嘶鸣。 埃尔文抬头望去。 丑角们的数量并不多,符合它们可怕的实力与身份,尽管老埃尔文竭尽全力的搜索,经过凡人强化手术的双眼,也只能捕捉到不足十个异形精英的身影,它们在数千名凡人士兵与几十名破晓者战士的联手猛攻下翩翩起舞,超乎想象的敏捷姿态在愤怒的战场上留下了一团团模糊的虚影风暴。 跟它们的名字一样,这群可怕的异形战士看起来就像是一片蒙面而来,穿着杂色的演戏服的表演者以及滑稽演员,只不过比起苍白的笑脸,这些家伙更喜欢佩戴着可怖的骷髅,它们以一座异形的浮空载具作为团队的核心,在农业世界高耸的蓄水塔楼与错综复杂的通水网络间不断的来回腾挪,每一次进攻都无迹可循,而每一次撤退都杳无音讯,就像真的只是在表演一出戏剧而已,只是迎接它们没有掌声与欢呼,只有空气中无形的鲜血。 而再定睛一看,就连这些鲜血也是虚假的:被丑角们划破了脖子的凡人辅助军战士,仰头倒下,垂死挣扎几秒,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自己脖子上那道原本致命的划痕,只是一道浅浅的红印,像是微笑般迅速的消失了,留下被突破的防线与空气中尖锐的笑声。 最后,两三道身影便从这道防线上的漏洞钻了过去,刺耳的爆炸声于身后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凡人军官气急败坏的吼叫:又一处至关重要的地点被突破了,他们的敌人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却留下了守卫者们支离破碎的尊严。 这一幕让埃尔文直皱眉头。 但他很快就欣慰了起来,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守卫者,都在那里徒劳无功:此时能被派遣到阿瓦隆周边的,都是摩根麾下最精锐的凡人战士,哪怕是来去无影的丑角剧团也不可能在他们的枪口下,做到全身而退。 他亲眼目睹了一次杀戮。 埃尔文看到了一名在乱战与尖啸中依旧保持镇定的战士,他看起来至少已经服役了四十年,甚至更久,也许是一个卡塔昌人,至少也接受过卡塔昌文化的熏陶:因为他头上的红袖巾和掌中紧握的卡塔昌战斗刀都是如此的显眼。 伫立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全神贯注的感受着战场上横飞的虚影,饥饿的猎手在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一名看起来鲁莽且青涩的演员,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它轻巧的翻身越过了战士的身旁,戏服中内置的全新投影仪在空气中留下了模糊绚烂的阵阵光斑,但是卡塔昌的猎人,并没有因此而偏移。 猎人捕捉到了他的猎物,在丑角反应过来的同时,弯曲的刀刃便刺中了异形的小腿,顺着丑角的身体惯性,瞬间便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虽然这不足以杀死可鄙的异形,但却足以让它在半空中失去片刻的平衡,而卡塔昌人则是借势向前一扑,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拖延的筹码,让这来去无影的死神在友军的火力范围内停滞了刹那。 这就够了。 猎人将他的生死与胜利托付给了他身后的战友们,而他的战斗兄弟们并没有让他失望:埃尔文目睹到了数名战士敏捷的行动,有些人尽管没有得到提前的通知,但也迅速意识到了这里的异样,至少十六根枪口同时瞄准了丑角,毫不留情的子弹击穿了异形的大脑、胸口与脖子,但除了横飞的鲜血之外,抱住他的卡塔昌人,却是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一切都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埃尔文动一下瞳孔,猎人与他的猎物便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在农业世界的泥土中翻滚着:守卫者没有等他的战友上前来帮忙,他用双腿夹住了身下流血的躯体,一只手掐住了异形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紧握住了掌中的卡塔昌战斗刀。 红光一闪,鲜血横飞。 咧嘴大笑的头倒在土地上,无助的翻滚着,它在天空中的异形同伴们于此轰然四散,再也没有试图干扰这条防线:只有当他确认了猎物彻底死掉后,猎人这才缓缓的站起了身来,老埃尔文仔细的观察着这个家伙,他确定了这不是自己的老部下,但是在这猎手的胸前,两枚金镶玉的,用玫瑰与鹰翼构成的勋章是那样的显眼。 “女皇勋章?还是两枚?” 老将的声音第一次有些惊讶。 “那是什么怪物?即使是在神圣泰拉的凡人辅助军里面,能一个人得两枚泰拉之星也不多吧:当初摩根阁下设立女皇勋章时,就是对标帝国的泰拉之星的。” “我不知道。” 破晓者老实的摇了摇头。 “大概是凑巧回到阿瓦隆军事学院进行辅导的老士官吧。” “也许吧……” 老埃尔文眯起了眼睛,但还没等他陷入到回忆中,新的枪声就打断了他的思考:女皇亲卫军与丑角们的厮杀虽然迅速且惨烈,但持续的时间很短暂,这里可是阿瓦隆的卫星,援军弹指便至。 至少两百名破晓者战士从侧翼投入到了战斗中,他们都是从神圣泰拉走出来的老兵,手中的枪口与利刃让战局瞬间逆转:这也是老埃尔文会不慌不忙的原因,他从不担心这些灵族真的能成气候。 冲刺,跳跃,旋转、厮杀:阿斯塔特战士与丑角们的战斗是用凡人肉眼很难捕捉到的,只能听到垂死的尖叫在枪炮的漩涡中扭曲,银白色的盔甲还有花花绿绿的格子大衣在草场间交错,价值连城的果林在利刃面前倾倒,埋葬在愈加混乱的局势中。 摩根的骄傲武士与鲜衣怒马的死神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破晓者的殉难人数会更多一些。但并没有多到难以接受:不过真正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当更多的援军抵达时,他们就会发现,那些理论上已经战死的战士,会充满茫然的重新坐起身来,而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丑角也是不知不觉的消失在了原地。 老埃尔文死死的盯住了一个被斩杀落地的丑角,他敢发誓自己没有失神过片刻,但不知不觉间,那具尸体依然消失了:就仿佛有人刻意的抹去了他的记忆。这种情况难免让人不安,但当更多的支援部队也源源不断抵达战场的时候,也只是让人不安而已。 又是数十名破晓者,数以千计的凡人辅助军,他们中有着最精锐的跳帮队,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将丑角剧团的浮空载具击落到了地面上:这似乎在异形的袭扰部队中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它们一窝蜂的退去,这才发现自己的退路早已被截断了。 雄鹰的啸叫声从足以俯瞰原野的云层间传来,巨大的阴影遮蔽了丑角们的身躯,用灵活的姿态死死咬住了它们的脚步:那是三十名骑乘巨型猛禽的战士,他们身着着特别制作的盔甲,胯下长有双翼的巨鹰伙伴,甚至比一台帝皇之刃坦克还要巨大。。 “那是伯劳骑士?” 老埃尔文来了兴趣。 “真有意思,他们终于可以组成编制,投入战场了?” “投入战场是做不到的。” 破晓者摇了摇头。 “像这样的巨型猛禽在战场上只能作为活靶子存在,血肉之躯毕竟无法承受住子弹,但若是放在后方的高楼大厦间,这些人就能发挥出不一样的作用了:不少拥挤的巢都需要这种威慑力强大,但是体型又不过于臃肿的空中警队。” “他们比凡人速度更快,比阿斯塔特要更灵活,能够作为巡查力量与高效的支援力量投入警备:在阿瓦隆本土的几座主要城市里已经有数千名像这样的伯劳骑士了,倘若配合默契的话,只靠他们就可以挡住阿斯塔特战士的进攻。” “我对此毫不怀疑,只是……” “他们的伤亡比会很难看。” “仅此而已。” 破晓者倒是不怎么在乎: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不过,既然这群眼前的这群丑角已经【伤亡不少】的话。” 摩根之子意有所指,他担忧的事情很快便成真了:只见在丑角剧团们逃窜的最前方,一道模糊的光晕没来由的矗立在了那里,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影子却是实打实的挡住了破晓者们的追击。 “这家伙看起来和之前的那些丑角都完全不同。” 老埃尔文有些担忧。 “事实上,它让我想起了我以前听说过的某些事情。” “可以详细说说吗?” “是这样的,我对于丑角剧团的大部分了解其实都源自于我在破晓者军团中的好朋友塔拉辛,他对这些异形的研究很深入,也曾给我讲解过这些稀奇古怪的灵族,彼此之间的分工和地位。” “而且他格外着重的告诉我,在丑角剧团中有一种角色,虽然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会真正的投入到战场上,但倘若其出现便会扭转整场战争的局面:眼前的家伙便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恐怕你猜对了。” 破晓者的声音低沉。 “那便是【嬉高奇】。” “它们的头目。” “不。” “它是一个……独角!” “独角?” 没等破晓者疑惑,从光晕中走出来的独角便动了起来:它在眨眼间的功夫穿过了半个战场,从数百名破晓者间穿梭而过,在它的双手处有着白光在闪烁,却没有沾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血腥,而就在这名独角的身后,数十名征战了百余的泰拉老兵却浑身瘫软,纷纷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没有呻吟,没有怒吼,没有垂死挣扎,却同样也没有死亡来临前的寂静:这些精锐的战士像是睡着了一般倒在地上,他们的身影像是不稳定的电视符号般跃动。 “又是这样!” 破晓者咬紧了牙关! “它每次都要用如此羞辱的手段来终止我们之间的战争!” “然后就会……” 话音未落,独角如幻影般继续朝着他们的所在地前进,就仿佛它已经知晓埃尔文脚下的要塞便是整个农业世界中,唯一值得注意的战略目标:它都身影时而显现,时而消失,仿佛一个幽灵,一个游荡在阿瓦隆军队序列中的幽灵。 无论是空中的伯劳骑士,还是地上的女王禁卫军们,所有人都在朝着这个幽灵怒吼,没有人因为破晓者们的倒下而心生胆怯,有的只有更多的怒火与勇气,但是熊熊烈火却烧灼不到独角的身影,它不断的穿梭与躲闪,又不断的舞动与跳跃,倒在它脚旁的人越来越多,鲜血却没有流淌,只有一种如同沉睡般的寂静萦绕在影子的旁边。 一次呼吸。 伯劳骑士们坠落于地。 两次呼吸。 仅剩的破晓者们被穿透。 三次呼吸。 哪怕是最顽固的凡人辅助军战士,也屈倒在地上,象征着阿瓦隆的至高荣誉沾染上了泥土,在独角的脚边乒乓作响,这可怕的怪物抬起头来,与老埃尔文对视着,恍然间,老将竟然在这个怪物的身后看到了一个骇然的身影。 他仿佛看到一尊神明,一种绝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它有着长而尖的下巴与鼻子,面部是那样的扭曲,服装是那样的绚烂,仿佛一个三四米高的宫廷丑角,正在用那张渗人的笑脸审视着他。 它来了。 埃尔文甚至忘记了呼吸,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独角已经缓步的来到了他脚下的要塞旁边,轻易的走进了防御系统的死角里面,随手推开那道不应该有人知道的暗门,然后不慌不忙地掏出来了一支符号笔。 接着…… 【停下!】 声音席卷了全场。 第610章:灵族的午宴(上)(待会还有一更) 呵斥过后,唯余寂静。 所有人都已目瞪口呆。 蜘蛛女皇的脚步,出乎了在场每一个人的预料。 无论是远东边疆的子民,还是来去无踪的劫掠者们,没有人能够想到几周之前还在乌兰诺前线煎熬的破晓者之主,会以如此之快的速度穿越小半个银河,重新返回到她的银白王座之面前:阿瓦隆的女王有如闪电般,归来了。 但对于摩根自己来说,这一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虽然灵族的突然袭扰和【嬉高奇】的现身着实让蜘蛛女皇惊讶了一下,不过也仅此而已,其给基因原体带来的震撼感甚至还不如人类之主在深夜时分的一个电话。 毕竟,面对帝皇的通讯,蜘蛛女皇还必须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满地翻找自己的极速救心丸和硝酸甘油:如果因为房间在白天刚刚被收拾过而实在找不到的话,摩根还得把睡在自己身旁的室女座给推醒,让她帮忙一起找。 (硝酸甘油:最常见的高血压急症用药之一。) 但在面对一位货真价实的笑神和以精锐著称的丑角剧团时,情况就要从容太多了:原体在得到消息后也只是愣了愣神,便想好了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突发情况,一切如同也如她所想的那般稳健。 不用摩根去进一步调配,仅凭阿瓦隆自身所具备的军事力量和应急机制,便能将看似声势浩大的灵族入侵军纷纷击退,仅剩的两支也已经无伤大雅:而且如果嬉高奇的存在是真的话,那的确不是常规的军事力量能够对抗的。 原体一边接受着信息,一边加速往她的王座世界回援:摩根在乌兰诺战役结束后没几天,便率领着军团主力撤离了这座最荣耀的大远征战场,因为蜘蛛女皇自认为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虽然绿皮帝国残余的军事力量,至少还需要数个军团,花费上一整年的时间去逐步清缴,但那已经不是属于破晓者军团的工作了。 至于之后那场所有人都要参与的战帅仪式和大会,看起来还要再等上大约一年的时间:出于某种摩根都无法理解的原因,帝皇坚持要把册封战帅的仪式以及接下来大会摆放在乌兰诺的旧址上,也就是说必须要等荷鲁斯率军彻底清掉兽人帝国的残党之后,相关的场地建设工作才能陆续展开。 不过也好:这给了蜘蛛女皇串通其他人的机会,无数的信件从曙光女神号上发出,等待着战帅仪式的那一天到来。 在此之前,蜘蛛女皇可没兴趣在那片工地上空耗时光:虽然回返阿瓦隆的话,她很快又要再次赶到乌兰诺,但摩根情愿如此:破晓者军团从未有过主力长期远离远东边疆的惯例,她也不打算破例,否则会后患无穷的。 与之相比,灵族的袭击反而让原体多了一个归乡的必要原因。 摩根的速度很快:她是在位于远东边疆最西端的核心世界上得知了灵族侵扰的消息,然后只花了十五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便赶回到了阿瓦隆的战场上,堵住了再次踏上她国土的嬉高奇:灵能技术的出神入化于此期间居功至伟。 而在原体本人回归后,事态的发展便简单了许多:虽然因为行程过于匆忙,摩根不得不将破晓者军团的主力甩在了身后,但她依旧为自己调来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在原体与嬉高奇对峙的第三分钟,人类荣光号磅礴的阴影便遮蔽在了他们所在的农业卫星世界上空,随之来的还有刚刚从曼德维尔点里面钻出来的康拉德及其舰队。 手握如此力量,气氛倒是变得和睦了起来,摩根确信了这位嬉高奇拿自己没什么办法,而她也的确留不下这位灵族之神:虽然拆掉嬉高奇用于附身的独角对于蜘蛛女皇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面对这种连灵魂都没有的家伙,摩根也着实提不起厮杀的兴趣。 她反而更好奇一些。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素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丑角剧团,居然敢撩拨她的虎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帝皇看起来对此早已知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默许了异形的做法? 他们有什么目的么? 他又有什么目的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摩根与伫立在丑角身后的高大影子对试着:嬉高奇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它投入的力量浓郁到了就连老埃尔文这样的凡人,都能隐约间看到笑神的真躯了,对于摩根来说更是如同恒星般刺眼。 原体与神明用高速且优雅的灵族语在看不见的领域中寒暄,他们的谈话持续了两分钟的时间,便大功告成了:丑角剧团对于阿瓦隆的侵扰从此完全绝迹,而原体则是顺手宣告了军事行动的胜利,然后把丑角扔进了虚空。 自有人去接应它。 在一众守卫者们有些茫然的欢呼中,摩根飞快的处理好了阿瓦隆因为灵族的侵扰而产生的乱象:在第一批紧追她脚步的军团舰队抵达的时候,蜘蛛女皇已经让她的国度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并弥补上了在此次战争中,暴露出来的每一处漏洞和弱点,确保了这一切后,她才点起了舰队,带领着它们消失在曼德维尔点中。 留下了康拉德,暂时为摩根坐镇于阿瓦隆的王座之上。 而摩根自己,则是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无名星系中。 有人在这里等着她。 一个人,以及一个神。 她希望这两个家伙,能够告诉她一点有用的东西。 —————— “我们当然会这么做。” 作为一句开场白来说,这句话多少显得有些奇怪了,但是考虑到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名来自于方舟灵族的预言家的话:这样的话语却是坦诚的令人感动。 至少不是句谜语。 原体笑了一下,在柔软的草甸上摩擦着自己的长靴,感受着阳光穿透密林的间隙,照伏在她的肩头上的轻柔,以及微风所带来的沙沙作响和自然的气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天然的气息中却夹杂着几丝源自于异形的臭味。 当然了,方舟灵族是非常爱惜自身清洁的种族,它们当然不会散发出什么臭味,只不过对于摩根来说,任何非人种族都会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反胃:摩根对这一点的敏感程度比其他的原体都要高,甚至高于莫塔里安和福格瑞姆。 现在,她就身处一座仿若尸山血海的修罗场中。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但却让原体感觉皮肤发寒,因为这里遍地都是灵族,到处都是:它们尊奉的头目显然就是那个至今尚没有正式露面的嬉高奇,以及始终坐在摩根面前的艾达拉德。 原体的目光锁定了它,确定这位灵族先知的强大:正是此人的灵能信息指引着摩根,从阿瓦隆的星港上出发,穿越数个星区,抵达这座青绿色的原始世界,此地属于远东边疆的领土,但从未得到过真正的重视,虽然早在七十年前就已被插上了人类帝国的旗帜,但直到今日却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就仿佛被忘记了一样。 阿瓦隆舰队停留在了原始世界的近地轨道上,但他们却没有在星系中找到灵族的船只:在通过鸟卜仪判断了对方的人数后,原体谨慎的挑选了随行人员,摩根最终携带了三名圆桌卫士和半个连队,将更多的人留在了战舰上。 拉纳也在留守的队伍中。 原体用灵能直接带领她的子嗣们来到地表,以免在半路遭到灵族部队的伏击:他们的落脚点是一处看起来已经被荒废了千万年的古代遗迹,巍峨的古老雕塑被野蛮生长的茂密丛林所吞没,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缓慢的逝去。 没错,这个生机盎然的世界却是没有任何的动物存在,遍地都是原体认不出来的植物,唯一的生命气息只有眼前的废墟:灵族们就在废墟的大堂处等着他们,根本用不着指引,因为两拨人之间的直线距离甚至不到两百米。 摩根一眼就看到了那套象牙白色的长桌椅,以及上面琳琅满目的餐盘:这张餐桌很大,足以坐下他们所有人,但在灵族的那一侧却只有艾达拉德一人落座:在场的灵族除他之外均为剧团中的丑角,他们或蹲或立在废墟的高大残骸上,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原体听到了她身旁的圆桌卫士们摁紧剑柄的声音。 摩根笑了一下,她的目光懒散的打量着那些咧开的大嘴:崇高化身、崇高战巫、独角、剧团长、哑剧大师以及暗影先知,可以说丑角剧团中所以值得尊敬的职位都已经被罗列在了这里,但对于原体来说也只是需要多看一眼罢了。 当摩根迈开步伐,只用一步便走到餐桌旁边的时候,无论是艾达拉德还是所有的丑角们,都明显的愣了一下神:这些也许已经活了几万年的老东西,却完全没有跟上帝皇心血造物的脚步。 【那么,你就是主人翁?】 摩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朝她的宴请者微笑道,原体的双手扶在了椅子与桌案上,看着眼前这名身着深色长袍,头戴一个青铜色高盔的方舟灵族,却总觉得其身上的气息令自己觉得很熟悉。 在哪闻过来着…… 应该不是再肚子里:她不可能记不住这么强大的收藏品。 “艾达拉德。” 灵族点了点头,虽然并没有起身迎接,但礼仪还算周到,而且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居然是标准的泰拉语,声音如同时歌剧般让人心旷神怡:上一个让摩根有这种感觉的还是她的那位基因之父来着,这些昔日霸王果然有些门道。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原体保持着笑容,破晓者们在她的身后步步紧逼,竭尽全力的想要离自己的母亲再近一点,而不至于立刻就掀起战争:为首的三名原体卫队紧张地注视着占据在各个制高点上的丑角们,双方的人数看起来相当,面对如此多的丑角,哪怕是最精锐的阿斯塔特战士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在战斗中占到便宜。 “是我发出的邀请函。” 艾达拉德倒是很镇定。 “但我不敢自称此地的主人。” 言罢,灵族先知摆出了一个无比尊敬的手势。指引着摩根看向餐桌旁的一个小雕饰:上面雕刻的正是灵族笑神嬉高奇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但原体却看到有些入迷。 因为通过这个雕像,摩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打她落在这个世界上并踏入这个场地以后,那盘踞在她身后,终日不散的,有关于享乐王子的注视和吐息,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黯淡了许多。 直到这一刻,摩根才在她的心里真正的重视起了这位笑神,它做到了连她的基因之父都做不到的那件事情:暂时性的遮蔽掉一位混沌神明的注视,将其对于个体的影响力削弱到极致。 看起来…… 到真的是一个【神】呢。 啧……神明…… “这是祂的威能。” 艾达拉德解释道。 “虽不能对抗,却可以欺瞒,令其在维度中迷失片刻。” 【只能是暂时的?】 “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永不停歇的欢喜。” 【有意思。】 原体点了点头,在感受到身后的视线的确已经消失了,而不是什么所谓的障眼法后,摩根这才不慌不忙的坐在了椅子上:伴随着这个动作,无论是阿斯塔特战士还是丑角剧团们的精锐们,都悄无声息地送了一口气,略微放下刀锋。 “至少有的谈。” 有人在低语,但所有人依旧不敢说话:破晓者们警惕着丑角剧团的强悍战斗力,丑角们则是回忆着蜘蛛女皇刚刚从她的灵能传送阵中走出来的时候,那差点将他们吞噬殆尽的懒散一瞥。 就连艾德达拉的后背也因为原体在无意中的一瞥,浸透了汗珠。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双方都没有说话,基因原体与灵族的先知只是沉默的观察着对方,他们身后的两支军队则各有各的行动:丑角剧团中有人缓缓地退下去了,有大概一半的人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而破晓者们看似松散的各自散开,却是在悄悄寻找着对自己来说最为有力的出击位置,阿斯塔特们的一只手始终摆在剑柄上。 “你的子嗣很警戒。” 【人之常情:他们只有在朋友面前才会松懈一点儿。】 “我们当然不算朋友,但我们也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仅限现在。】 原体笑了一下。 【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打算和我谈点什么内容?】 【无法令人满意的话,我还是先看看这顿午饭的菜单吧。】 【免得它们都跑光了。】 “……” 艾达拉德沉默了一下。 然后,它深深地呼吸着。 “我想和你聊一聊……命运。” 【命运?】 原体笑了起来? 【你跟别人谈判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么?】 【讨论我们的命运?】 “以前是不会。” 灵族先知微微仰起头。 “但我在很久之前的一位朋友教会了我这种开场白。” 【是什么样的朋友?】 “无法形容。” “但……” “他是一个泰拉人。” “没错:神圣泰拉人。” 第611章:灵族的午宴(下) 目前来说,对于艾达拉德看似诚恳的话语,摩根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这并不能怪她。 毕竟,也许在这片古老且疯狂的银河中,真正颠覆不破的真理已经不剩下多少了,但【绝不要轻易相信灵族的话语】,直到今日依旧是一条金科玉律:哪怕对于灵族自己来说,也同样是如此。 尤其是那些灵族先知的:就比如说眼前的艾达拉德,还有安格隆那位不知名的仇人,他们便是这句真理活生生的论证,一次又一次地检验着它的真金足赤。 这些有幸看到未来,却不幸深陷其中的倒霉虫,总是会被命运的丝线牵扯着做下错误的决定:它们对于外族的话语自然是罪恶且具有欺骗性的,但它们对于本族人的话语也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艾达拉德便是典型的例子,他曾因为自己错误的预言而鼓动一场错误的战争,最终令他的上级们纷纷惨死,然后他便顶替了位置:虽然这真的只是一次无心之过,但足以让无尽者塔拉辛将其当做笑话说给摩根听了。 原体自然记得清楚。 所以,即使艾达拉德的话语听起来的确带有那么几丝诚恳,但最终换来的,也只有蜘蛛女皇内心中的平淡如水:至于灵族先知那句曾经和帝皇是朋友的暗示,摩根也是充耳不闻。 这大概率是谎言,毕竟她的基因之父再怎么堕落,应该也不至于堕落到和一个异形为伍:也许其他的原体兄弟会因为这样的大发厥词拍案而起吧:但是摩根却懒得这么做,帝皇还不值得她这么做。 人类之主的面子没那么大。 与之相比…… 【既然你说这里是嬉高奇的土地,那为何是你坐在主位呢?】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么?” 【嬉高奇在哪?】 “你想见它?” 【这关乎了我的好奇心,还有你们的小命。】 蜘蛛女皇瞥了一眼周围,然后缓慢舔着嘴角。 【其实也没什么,如果祂真的像你们所说,是一个神……】 “这点从无疑问:这不是我个人的吹捧或者推论,早在吾等之种族徜徉银河的前夕,嬉高奇便已为虚空中的笑神,祂对银河的影响远至天堂之战的余波,罪恶的星神因它的计谋而四分五裂。” (星神内战的一种说法便是由笑神嬉高奇挑起的。) 【真棒。】 原体轻哼了一声。 【但也有人告诉我星神是被它们用超级武器杀死的。】 艾达拉德皱起了眉头,它自然知道摩根口中的人是谁。 “可鄙之语,虚妄之言:昔日的卑微奴隶不过趁着它们的主人正巧奄奄一息的时机,背信弃义地挥下了最后一刀,便自认为是全银河的新主人了,它们也许曾经拥有过真正的霸权,但属于它们的辉煌早已远去了,更何况,它们的漫长沉睡正是因为惧怕吾等的兵锋。” “你所见到的,不过是逃过吾等罗网的漏网之鱼。” (灵族帝国有个设定就是一直在绞杀太空死灵的坟墓。) 【也许吧。】 摩根随意地点了点头,她有点庆幸自己没带塔拉辛一起来。 唔,也有点失望。 【我不在乎你们的恩怨,反正这些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而且你们在我的眼中没有区别:我的父亲所梦想的是一个纯净的银河,哪怕是人类种族中的些许异端他都无法忍受,更别说你们了。】 “这种想法其实非常正确:这才是长治久安的对策。” 艾达拉德竟有些赞同。 【与我无关:我更想让嬉高奇回答我一个问题。】 原体摆了摆手。 【既然祂是一个神明,一个货真价实的神明,那祂应该知道一个半神的实力究竟如何吧:祂是否知道,倘若一个半神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明的话,那祂需要通过多少的步骤?献祭多少生灵?又或者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与网道,又有什么关系?】 “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着有些惊愕的艾达拉德,摩根只是冷笑了一声。 【以你们的文化,我还以为我不需要说得很清楚呢。】 此言落地,原体便失去了继续开口的兴趣,她看出来了,眼前的艾达拉德的确与嬉高奇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联系,更不可能把那个笑神的真身召唤出来:至于艾达拉德真正的目的?蜘蛛女皇还不至于纡尊降贵到主动提问。 她在等先知开口。 而先知……在思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幸,它没有立刻开口。 短暂的沉默后,灵族先知在所有人戒备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走向了餐桌一端的酒架,亲自为原体摆上了食物:晶莹剔透的酒杯中倒入了猩红色的液态宝石,最好的野兽肉、水果与干酪被挑选出来,罗列在了摩根的手旁,反倒是先知的面前只留下了一些次等的果品。 【你不吃么?】 “自打浩劫之后,吾等方舟之民的饮食便追求尽可能的淡然。” “肉对我们来说太刺激了。” 【真有意思。】 原体摇了摇头。 【营养失衡至此,你们是怎么在战场对抗我们的士兵的?】 “所以我们一直避免与你们人类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灵族先知对基因原体口中的明嘲暗讽充耳不闻。 但它说的却是事实。 “作为一场旨在净化银河中所有非我族类的远征来说,你不觉得你们的远征军和吾等种族的冲突实在是少的可怜吗:这些科摩罗的同族是我无法知晓与控制的,但几乎所有的方舟都会尽可能地避免与你们的远征舰队发生冲突。” 【能告诉我原因么:我不觉得你们是热爱和平的种族。】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也曾统治过整个银河,我们知道当一个霸主崛起的时候,那些鲁莽到敢于与这个新兴种族为敌的愚夫,即便是曾经强大的愚夫,最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我们就是踩着诸如此类的尸骸建立帝国的。” 灵族有些感慨。 “但即使对我来说,那也是童话书中不可思议的传奇岁月:我们早就忘记了整个银河是如何被我们握在掌中的,六千万年的漫长统治让开拓者们早已老去,它们的故事在我们看来与神话无异。” 蜘蛛女皇没有说话,眼前这个异形的话语让她陷入到了片刻的思考中:许多年后,他们这一代所做的一切也会变成这样吗?牺牲和勇气被视为不可思议的传说,后代早已忘记了他们的初心? 当人类将银河的霸权视为理所当然的时候,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安逸到腐败、堕落呢? 原体沉默了,她不想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 【这里到底是哪里】 摩根摇晃着杯中的酒,却完全没有将其喝下去的意思。 【我在我的星图上找不到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任何消息,但我的军团记录中却记载着:这片星区中的每一个世界都在八十年前就已经被我的远征舰队所收复了,是你们用的什么新颖的障眼法吗?】 “保护财产的手段而已。” 先知简单的解释到。 “这些未曾受到污染的世界对于我们来说也同样是一种财富,在我们需要使用它们之前,自然会将这些世界先隐藏起来,而且不想让它受到任何人的打扰:希望这不会干涉到你的底线。” 【目前还没有。】 原体轻哼了一声。 【但我信奉的是:若不紧握在掌中,与失去无异。】 【而且:在领地中藏有他人的宝箱总是令人感觉到不快。】 原体扫了一眼渐渐消失在她的感知中的丑角们:它们就像进入到了那个笑神的袖口里面:摩根能感受到那位灵族的神明此时就在他们二人的身旁游走着,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祂伫立在不应该存在的维度里面,正在静静的观察着这场午餐会,暂时还没什么恶意。 【恕我直言。】 思考再三后,蜘蛛女皇只是拿起了一个看起来最朴素的水果,她失去了继续拉扯下去的耐心,目光直击向艾达拉德的面容:尽管隔着厚重的青铜色面具,但原体依旧能看到灵族先知那张谨慎的脸,以及被拼命压抑下去的忌惮。 这是个知道害怕的家伙。 很好:有的谈。 【我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方舟灵族:根据我的战士向我汇报的情况来看,你和这些丑角虽然暂时归属于同一支滋扰部队,但在你身边的应该都是一些来自于方舟灵族以及网道科莫罗中的同类呀?】 “它们的确存在。” 先知点了点头。 “不过,其中的一部分已经死在了你的子嗣的剑下:主要是那些我从科莫罗招募的帮手,它们并不能很好的压抑自己的本性,拒绝了我在战斗中下达的撤退命令,死亡对于这些鲁莽的家伙来说,就是难以逃脱的宿命。” 【宿命……】 原体笑了起来,明知故问。 【你是一名灵族先知?】 “归属于方舟世界乌斯维,曾居高阶无上先知一职,但如今早已为云烟过往:故乡与我歧途,而我亦不愿孤坠其中,离开是我所面对的最好的选择,如今的我,虽只是孑然一人,但胜在轻便,况且我与乌斯维的命运仍未断绝。” 艾达拉德微笑着回应,但是它没想到的是:等待它的是原体骤然变得危险的目光。 【乌斯维?很好?】 摩根咯咯直笑,令艾达拉德没来由的摸了摸喉咙。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对于你的同类们的看法吧,还有它们在我这里的归宿:冒犯我的乌斯维不是没有,而是很多,你作为先知应当也不会陌生吧?】 “当然。” 艾达拉德点了点头。 “这也是我孤身前来的原因。” “我曾在命运面前三次窥探到我们这次会面的命途:每一次都因为我身旁的同伴而平生波澜:出于某些很古老的原因,它们无法压抑住对于你身后之物的憎意,在情况最糟糕的一次,你甚至抽走了我最要好的三位朋友的灵魂,来强迫我用正常的语言与你通话。” 【更正常?】 艾达拉德开口,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话语。 但这次,是阿瓦隆的口音。 【真让人欣喜。】 原体皮笑肉不笑。 (注意:方舟灵族的桌面规则里有个特殊能力叫做远古之灾,效果是对色孽系的特攻,也就是说这些白豆芽是真的不怕色孽,而且恰恰相反,它们会发疯般的跟色孽玩命,的确是武德充沛。) 【你说的很对,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在谈判中为自己增加优势,至于具体的手段如何,我倒是不怎么在意,掐住你的朋友的灵魂对我来说是很不错的方案,而且可行度也是非常高的:还一点很重要,比起依靠他人的力量,我更喜欢能够握紧在自己掌中的东西。】 言罢,蜘蛛女皇默不作声的扫了一眼嬉高奇的雕像。 【就像你,虽然你依靠这个灵族笑神的力量来与我谈判,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做法,但既然你并不是嬉高奇的信徒,你又怎么能确定当事态不可挽回的时候:这个神真的能够保佑你呢?】 “我当然无法确定。” 艾达拉德插起了一块水果。 “事实上,并非我主动祈求嬉高奇的帮助,而是嬉高奇将我的命运指引到了这张餐桌前:我并不确定这对祂的计划有什么好处,但我的确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一谈,而且我的确有办法,能够让你对我表现出更多的尊敬与忍让。” 【凭借你口中的友谊?】 原体挑起了眉尖,灵能的气息在食指上缠绕着。 【那你最好现在就拿出来。】 “如你所愿。” 艾达拉德倒是很从容,它缓缓的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很是标致的脸,脸上浮现着笑容,但这股笑容让摩根很不喜欢:因为这笑容让眼前的灵族先知看起来像是一个长辈,一个纵容着摩根这个顽劣后辈的远房长辈。 但在下一刻,原体的所有想法便已经魂归天外了,因为先知细长的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内衬,随后拿出来一个老旧的小玩意:那是一个挂饰模样的东西,被艾达拉德煞有其事的摁在了餐桌上,摩根紧紧的盯着它,瞪大了眼睛。 【这是……】 “帝国天鹰。” 灵族先知笑了一下,面庞上难得的露出几丝怀念。 “我的这个朋友送我的,当时他刚刚设计出这个徽章,打算用在他即将建立的帝国身上:他说他要从神圣泰拉的最高峰起兵,终有一日会与我的银河间再会,让我见证他能做到什么样的事业。” 【……】 艾达拉德言语间的暗示让摩根只觉得自己的后脖颈直发凉:这个灵族在说什么?它难道想说原体的基因之父,也就是帝皇本人,和它这个灵族是朋友吗?是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结成的朋友吗? 比马卡多还早? 【你……】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 艾达拉德缓缓地将那个散发着浓郁的帝皇气息的帝国天鹰雕刻收回到自己的掌中,蜘蛛女皇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盯着这个玩意,极其不情愿地确认了上面的气息的确是属于人类之主的,甚至与她脑海中的黄金巨剑一模一样。 “你也可以去找你的父亲,你们应该可以称呼他为父亲吧,让他教起你剑术:如果,他组够信任你这个孩子的话,你会发现他不仅会吾等种族的剑术,而且用起来也是相当不错的,实话实说,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剑士之一。” (艾达拉德的确认识帝皇,而且双方的关系一度不错,帝皇也的确会灵族的剑术,在网道战争还是哪场战争曾经使出来过,被描述为使用的异常娴熟:黄老汉以前过得看来还真是挺花的。) 【好吧。】 摩根不得不收敛起了灵能。 无论如何,她的确不能把这个灵族的脑袋在这里砸得稀碎:鬼知道这又会涉及到她的那位基因之父心里的哪座大计划:不过,照这么看来的话…… 人类帝国的主君,有一个私交甚密的灵族朋友? 说出去,感觉能让罗嘉围着他的完美之城裸奔呢…… 那个混蛋老爹总能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堕落一点:她至少只是把塔拉辛当做合作伙伴而已。 原体轻哼了一声,但她依旧在灵族的面前保持着威势。 【好吧……帝国之友。】 后半句话显得无比讽刺。 【那么,你这次是来祈求我的帮助的吗?】 “算是吧。” 艾达拉德又戴上了头盔。 “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是无法直接去找上我的那位老友,只能通过一个我们双方都勉强能够信任的人在中间代为转达:很难想象,他向我们这些人推出的联络人,居然会是他唯一的女儿。” 【……】 联络人?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啊? 这又是帝皇那个混球在什么时候给她点的支线任务? 【转达……什么?】 “命运,和未来。” 艾达拉德轻咳了一下。 “时间的乱流告诉我,你的父亲渴望发起一场宏大的战争。” 【他现在就在乌兰诺。】 “不是这些障眼法。” 先知摇了摇头。 “真正的战争:很明显网道的中枢如今令他魂牵梦绕。” 【……】 真是一流的保密措施…… 基因原体的眉头跳了跳。 【所以呢:你是来为你的同族们破财消灾的吗?】 “不。” 艾达拉德毫无怜惜可言。 “科莫罗的毁灭与否对于我们这些流浪者来说毫无影响,我们的国度早已陨落,消散在了远古之敌的尖啸声中,科莫罗不过是昔日辉煌与堕落的一个扭曲残影,一块顽强生存与扩张的污垢:它的强盛不会让我们感到欣喜,而它的陨落自然也不会让我感到悲怆。” “我对居住在那里的同胞们没有丝毫的感情,骄傲与自满已经摧毁了我们昔日的帝国,而现在,它们正打算让这些罪恶卷土重来,再次摧毁它们:破晓者的摩根,你不用担心方舟的力量会插手人类之主的下一次战争,但我们所要谈论的也正是这次鲁莽的军事冒险。”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 先知压低了声音,让原体不知不觉的提高了注意力。 “告诉你的父亲。” “他是摧毁不了科莫罗的,更无法将其彻底带走。” “他太贪婪了,他的计划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极限。” 摩根微微眯着眼睛。 她居然一点都不吃惊。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预见到我的父亲会兵败科莫罗吗?】 “不,恰恰相反。” 先知有些苦涩地答到。 “他成功了。” “我看到了科摩罗的黑色太阳与尖塔在他的掌中化作齑粉:科摩罗终究只是王道中一个较大体量的城市而已,而且,它们也缺少一位强权的君王,缺少一位能与你的父亲对抗的领袖。” (维克特的崛起要等到大远征后四五千年。) “但他也失败了。” “他在这座并非致命的战场上狂热地投入了太多的力量。反而忽略了银河中真正的战局,他以为他能同时操纵并赢得所有的战线,但他最多只能赢下一场胜利:不要让他被贪婪遮蔽了双眼,因为他的部下们全都会背叛他的。” 【都?】 摩根觉得有些可笑。 【包括我么?】 “并没有。” 【我没有背叛?】 “你不算他的部下。” 【……】 没来由的,摩根觉得眼前这个灵族的话变得可信了几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摩根的音调沉重,她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灵能再次激荡:艾达拉德的下一句话将决定这里是会成为一场宴会,还是一个战场,亦或者更糟糕的东西? 【你打算让我劝说我的父亲停下对科摩罗的战争吗?】 “我做不到这一点。” 先知干净利落的否决,让原体诧异的挑起了眉头。 “你也做不到。” “但我们可以做到另一件事。” 【说来听听?】 “我可以告诉你……” “你要如何让你的父亲,赢得科摩罗战争的胜利。” “这是唯一的办法。” “需要坚定的意志。无尽的忠诚以及伟大的牺牲。” 【让我来牺牲?】 “不:让所有人牺牲。” 艾达拉德的目光坚定,声音在扭曲中变了形。 “尤其是你的基因之父。” “他将牺牲自己的一切。” “除了【王座】。” “他将会变得一无所有。” —————— 【既然两手空空,那有何来胜利可言?】 “正是因为两手空空,才能去拥抱真正的胜利。” “拥抱……真正的世界。” “然后,他才能够控制……” —————— 艾达拉德的声音停在了这豪气干云的宣言处,他虽然很想继续讲述下去,但此时此刻,时间与空间的主动权已不在它手中:甚至不在摩根的手中,让一切陷入到绝对的沉寂中时,原体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走进了静止的世界中。 她……不……不是她的问题。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艾达拉德:通过灰尘和眉眼间的痕迹,原体能很轻易地发现时间依旧在流动,不过速度慢到令人无法忍受。 换句话说,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艾达拉德,亦或者丑角剧团、树木与河流、战舰与云端,都在眨眼间被拖入到了一个极度缓慢的维度中。 除了……原体自己。 但这并不是她做的: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摩根深吸了一口气,她将目光从艾达拉德的身上移开。 然后,倾听。 从远而近…… 从小到大…… 从轻微到嘈杂…… 从虚妄到沉重的……的…… 【掌声?】 反复确认过了这奇怪的声响到底是什么东西后,摩根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哪种角色的出场需要接二连三的响声? 演员……或者…… 【小丑?】 声音出口的刹那,原体便觉得自己落入了狂笑的深渊中。 在坠落之前,阿瓦隆的君主只来得及抱怨短短的一句话。 【好吧。】 【……】 【希望这些家伙不去抓我去讲冷笑话的。】 第612章:乐子人,乐子神 倘若仅从格调、排场与繁多琐碎的餐前仪式而言,身为灵族笑神的嬉高奇所摆下的餐桌,自然与区区一介乌斯维至高先知艾达拉德的野炊宴饮,不可同日而语:毕竟两者的身份本就是云泥之别。 神与人,彼此之间的差距并不仅在于表面上的力量或权柄,真正区分两者的,反而是灵魂深处对于世间万事万物的本能反应,近乎于野蛮的真谛:对世界的认知、对维度的掌控、对灵魂的提取、亦或是对未来的搬弄,这些基层代码都不是数据的多少所能改变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人与自然界中的野兽一样,也许某些猛兽的力量的确胜过了人类,但没人会觉得野兽比人类更高级:而与之相对的就是,有些人宁愿与更简单的野兽相处,也不愿意和更复杂的人类把酒言欢。 巧合的是,阿瓦隆的女王便是这样的人。 至少现在,她的确如此。 比起一位神明的宴饮,摩根还是更怀念灵族先知在古老遗迹中的风餐露宿:毕竟,这两个家伙的目的同样波谲云诡,但至少在艾达拉德的面前,破晓者的基因之母尚且能有一些强者的从容。 但是面对嬉高奇,弱者的窘迫便在不经意间爬了上来。 而摩根又绝不能表现出来。 面对着灵族笑神那张惨白、渗人,宛如用漂洗过的帆布东拼西凑出来的补丁脸,哪怕是最勇猛的战士也会在片刻间心生恐惧:银河中不是没有更可怕的东西,但他们比起嬉高奇却缺少了一种元素,那便是属于神明的气息。 这种气息无法用语言形容,但的确存在,而且异常醒目:至少摩根在她的基因之父以及当初的瓦什托尔的身上都没有觉察到令她如此忌惮的寒意,反倒是那几位存在于亚空间王座上中的邪神,它们的举手投足间尽显神恩。 与之相比,嬉高奇的威严无疑要弱上不少:就像是深林中的花豹与猛虎之间的区别。 当它将错过了宴席的原体请到自己的国度中,于深邃的幽窟中站了起来,三四倍于原体的身躯仅用阴影便将蜘蛛女皇整个吞噬殆尽的时候,在摩根的内心里,的确产生了一瞬间的慌乱。 还没等原体的面部神经感受到情绪之海的翻涌,摩根引以为傲的绝对理性便把恐惧的缰绳拉紧,仅是一次深呼吸的时间,冷静的头脑便再次占据了上风:如果仅从面部表情来看的话,蜘蛛女皇的唇角尚未来得及抿起,便重新被理回了毫无感情的沉默。 在沉默中,原体尝试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腕与脚腕,从被笑神操控与拉扯,身体失重的那一刻起,摩根便感觉到了一些异常,修长的眉头很快便蹙了起来。 【我的身体呢?】 “留在原地。” “放心,不会误了你的宴席。” “我们就聊一会儿,你的儿子们是感受不到的。” 嬉高奇的腔调夹杂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中,神的半个身子依旧隐藏在阴影里,露出来的躯体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笑神的躯干就像祂的补丁脸一样,仿佛由几十上百个区域拼接而成,摩根能清楚的看到在嬉高奇的手腕与胳臂间存在着一大块的空无一物,既没有肉体也没有血管,反倒充盈着令摩根反胃的亚空间能量。 但在另一条胳臂上,亚空间的气息便无影无踪,完整的筋腱与血肉塑造一条真的手臂:这位灵族的笑神似乎存在于一个颇为奇特的维度上,祂既不像星神那样完全的与灵魂之海相隔离,也不像混沌邪神那样无法踏足于现实宇宙,祂同时属于这两个维度,但在两个维度中都不是站在山峰上的那位。 全面,但相对弱小。 而且势单力薄。 就像祂所庇护的种族一样。 “那么,请吧。” “威慑小姐。” 嬉高奇踏着浮夸的舞步,向着摩根的方向蹦蹦跳跳,祂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用各种令人恶心的颜料所编织的百家衣,一半像是宫廷中的丑角,破烂的衣兜里揣着讽刺国王的诗章,另一半则像是马戏团中讨生活的杂耍,火柴与喇叭胡乱地的挂在腰间,这两种格调毫无章法的混在了一起,安在了一块闪烁着舞台灯光效果的调色盘上。 当祂向摩根走来的时候,那场面就像一幅古代的画作,蜘蛛女皇不由得想起她在马卡多的收藏室里所能找到的最低劣的展品:在古老的二十或者二十一世纪里,这些打着各种各样的名号,诸如野兽,新野兽、抽象、后抽象、新表现、超现实又或者超先锋等等【流派】的画家大作,拿着随便几种色彩于幕布上涂涂抹抹,标上个招牌,便敢自称杰作,卖上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成交后的一百箱大钞中至少有八十箱是需要此次交易,来获得一个合法的身份。 【希望你能保持承诺。】 观察了片刻后,原体收回了自己充满厌恶的目光,开始着重观察身旁的环境,她意识到了强烈的失重感依旧包裹着自己,她的肉身的确不在此处,现在的她更像是一缕感知或者一股灵魂的触角。 “事实上,是一段记忆。” 嬉高奇的身影在蜘蛛女皇的身边不断的消失,又浮现,如同水中的幻影般虚浮,时而走在摩根的身前为她引路,时而又如同羽毛般漂浮在原体的头顶上,而当祂解答摩根的疑问时,笑神尖锐的鼻子正巧从后方刺痛了原体的耳垂。 为什么这些【神】总喜欢贴近她的后脖颈呢? “当谈话结束的时候,你自然会在宴席上【想】起这段记忆的。” “我在你的意识中摘取了一小段来书写这个故事,毕竟,就连我也无法【完整】的将你邀请到这个独立的王国中,那可是需要兴师动众的大事件:当人们严肃起来时,喜剧便失去了它原有的韵味。” 【那可真令人伤感。】 原体冷哼了一声,她发现自己就身处在一个没有令人任何感觉的纯黑色空间内,她看不到更远的地平线上存在着什么,她的听觉与嗅觉也仿佛消失了一样,她只能顺着笑声的指引前进,在看不见的道路上漫长的行军着。 但摩根可以确定一件事。 自从他们二人正式开始谈话的那一刻起,嬉高奇便指引着她踏上了一座阶梯,一座似乎通往无尽之彼岸的阶梯,它的色彩在纯金色与淡银色之间变换着,时而宽阔,时而狭窄,但至少能够容纳摩根一个人的穿行:原体的右手搭在了阶梯的扶手上,她看到上面的雕饰古老又瑰丽,足以令泰拉皇宫中最华丽的一个房间为之汗颜。 这阶梯通向哪里? 摩根看了眼嬉高奇,笑神始终在变换着自己的方位和大小,祂时而如同矮人般飘在摩根的鼻尖,时如同巨人般,伫立在阶梯外的虚空中,仅是一枚眼球便有基因原体的十倍大小:但是祂的声音却始终未曾改变,那是一种无法诉说出来的遥远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现在就可以笃定,我是不会喜欢这段记忆的,没人会喜欢被偷袭与操控的感觉:希望当我回想起来这段记忆的时候,艾达拉德阁下的宴席不会受到影响。】 “我能理解你。” 嬉高奇的笑声依旧 “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唯有看到彼此的心,才是终结争论的办法,不是吗?” “至于如何看到:并不重要。” 【……】 摩根沉默的聆听着嬉高奇的笑声传到了越来越远的地方。 【这就是你袭击我的理由?】 “总要稳妥一些。” “你不会因为这种被压制的遭遇而丧失了理智吧。” 【倒也不至于。】 原体摇了摇头。 【你毕竟是个神:我更好奇你为何要如此阴险?】 祂的笑声高了一个音调。 “伫立在你面前的,可是欢笑与欺诈的保护者,我的所作所为恰恰履行了我的【正道】,而且想要将你邀请到此处,其实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需要遮蔽掉那些不受欢迎的客人。” 原体从嬉高奇的笑语中,难得的听到了一丝严肃。 “毕竟,要遮蔽祂的感官,即使对我来说,也颇有难度:所以在成功了一次后,我就必须保证你肯定能够来到我的餐桌旁,那么这种卑劣的邀请自然是最有效果的,掩人耳目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必介怀,哪怕是你的父亲也只能收到这种邀请函。” “但很可惜,在我的餐桌旁,目前还没有留给他的位置。” 【所以祂不知道这次谈话?】 “哪怕是神,也不会注意到你的记忆缺失了一个小小的切片。” 摩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心中的最后一点芥蒂也于此时烟消云散:这就是基因原体的窘迫处境,即便他们中最弱的罗嘉也是足以睥睨世间万物的半神,但哪怕是最强的基因原体,距离真正的神明,也远隔着天壑。 连他们的父亲都是如此。 如果嬉高奇想的话,祂自然也有能力与手段,将不情不愿的人类之主也邀请到此处:至于这样的做法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就不是灵族的笑神能够掌握的了,而这也是摩根会来到此时的原因。 【所以,灵族的笑神想和我这个人类讨论些什么?】 “这需要一个更严肃的场合。” 话音落地,嬉高奇终于伫立在了摩根的面前,身形变得与基因原体没什么区别,在祂的身后便是无尽阶梯的终点,那是一座有着焦黑色的水晶质外表,上面勾勒着叶片与花纹的厚重门扉,原体抬起头来也望不到大门的最顶端。 “请。” 笑神宛如绅士般,为原体推开了面前的门扉:大门背后的空间隐隐绰绰,甚是巨大,摩根推测至少能够容纳下几艘荣光女王,但她却看不太清楚,只有两盏提灯能够照到脚下的些许天地。 但就在原体下定决心,迈入这座巍峨的建筑物的瞬间,在空间交错的那一刹那,摩根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来自于她的身后,以及她左右手的位置:顺着本能,蜘蛛女皇飞快的瞥了一眼,便发现原本遮蔽了感官的无尽黑暗在这一刻已经尽数褪去,她终于能看清了在此之前是在什么样的地方行走了。 她在一个…… 山洞里? …… 好巨大的山洞……通道? 摩根本能的迟疑了,因为被她甩在身后的景象的确颇为诡异,原体很确定她此时正处于室内,既不是在深邃的虚空中,也不知在哪个世界或者太空站的地表上:她正站在一个有着天花板的地方。 房间?通道?或者山洞? 摩根不太确定。 但这地方的确大的吓人。 仅是粗略的估计,蜘蛛女皇也不得不惊叹于此方天地的大小:这里足以摆下人类历史上最壮观最拥挤的巢都,又或者是让几艘乃至几十艘比荣光女王级战舰更庞大的钢铁巨兽并肩行驶,这肯定不可能是存在于现实宇宙中的建筑,但是在这里的一草一木上,摩根又的确没有闻到任何亚空间的气息。 一个存在于现实宇宙与亚空间之外的巨型通道……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蜘蛛女皇便想到了答案: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笑神。 你帝皇的。 你给我干哪来了? 这还是现实宇宙嘛? 【这是……哪?】 “伊甸园。” 嬉高奇咯咯直笑。 “每一位银河的帝王都渴望得到的伊甸园。” “而那里……” 祂顺势指向了摩根面前依旧看不清内在的深邃。 “那是每一位命运的探求者才渴望的通天塔。” 【命运的……渴求者?】 摩根皱起了眉头,这个词语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没错。” 嬉高奇指引着原体,在灯火下的黑暗中缓缓前进。 “我在这里任职,所以偶尔也要忍受他们所带来的烦扰。” “尤其是一个注定会抵达这里的小家伙,还真是令人烦不胜烦,但还算有意思,啊,你应该已经认识他了:他注定会带着他的那些【灰骑士】们来叨扰我的,念念叨叨的让这些骑士重返人间的办法。” 【灰骑士?】 摩根咀嚼着这个词。 【灰:是指颜色?】 “不,是指内在。” 嬉高奇脸上的扭曲告诉摩根这肯定是一句笑话。 “它们盔甲里的:内在~” 言罢,它的笑声消失在了更远处的黑暗中,摩根不得不跟上,并且呼唤起灵能的火光,照亮了自己前后方的通道:总算让她能够看清自己身边到底是什么呢? 她似乎正在一座巨大到宛如神话的图书馆里面。 一座沉寂在黑暗中的图书馆。 这里的建筑风格,让摩根想起了当初在【冉丹战争】的时候,那座被她的亵渎兄弟所奴役的灵族方舟世界:尽管那座异形的家园早已死去了,但残存下来的遗址与她眼前的景象也有些许的相似,古灵族建筑的流动优雅尽显无疑。 原体行走在如此的迷宫中,仅有嬉高奇的笑声为她领航,她经过了各种各样犬牙交错,不断变化的房间与通道,额头之上的穹顶中倒挂着古老的城堡与方尖碑,墙壁上则是令人看不懂的符文,以及无数铭刻着古代事迹的雕像。 但所有的这一切,无论是房间还是通道、城堡还是雕像,它们都只是此方天地中的配角,真正的主角是多到令人惊叹的书籍,一眼望不到头,数量也许胜过了人类帝国所统治的行星。 基因原体惊叹着:浩如烟海的书籍、卷轴、法典、文章与著作被精心的摆放在长架上,堆砌在挂毯中,在静止的流水花园与精美的丝绸面纱间徜徉,似乎每一本中都蕴含着天大的秘密,蕴含着足以撼动整个银河的异闻。 它们徘徊在这里,似乎便是这座宇宙的一切。 无数次,蜘蛛女皇想要伸手去拾取一本,她很确定,即使自己只拿走这其中最寻常的一个作品,但只要是一本书,加上这个地方存在的消息,便足以让她的某些兄弟甚至是她的基因之父,牢记住蜘蛛女皇的功绩了。 但原体最终没有也没有付诸于行动,因为笑神的声音始终在前方呼唤着她。 “别停下。” 祂喊到。 “别在这些最外层的三流作品里耗费时间。” “跟我来。” 摩根思考了一下,便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而嬉高奇的耐心显然比基因原体的速度更少:还没等蜘蛛女皇走上几步,在她右手边的墙壁上便明晃晃的出现了一座崭新的门扉,遮住了原本的浮雕,浮雕上描绘的正是描绘的古代灵族帝国奢靡的宴会场景。 原体推开了她,黑色的图书馆在一瞬间被投掷到了远方,甩在了她的身后:在绕过了层层的迷雾花园与三岔口,真正的虚空庭院被展示在摩根的面前,她终于走到了有光的地方,尽管只是层层的符文结界中异常虚假的遥远星光。 嬉高奇在这里等着她。 灵族的笑神此时正站在无数宝物的中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些如同宝石一样的远古精魄,顺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暖风,摩根能够听到在这些宝石中,属于无数亚空间恶魔的哀嚎。 她注意到了在这个房间中有着无数令人疯狂的财富,其中有一些事物的重要程度,甚至能让帝皇考虑亲自远征:但如此的宝物都被笑神随意的掷在了脚下,只有一件珍宝被祂小心的护在身旁。 一本被光链束缚的水晶巨著被摆放在黑曜石的基座上,它的表面装饰着无数嬉高奇的手中正在把玩的那种宝石,各式各样发光的符文如行星般围绕着它,每一条都让摩根皱起了眉头:但真正让蜘蛛女皇感兴趣的,却是笑神嬉高奇当着她的面开启这本书的办法。 哪怕是神明,也必须用自己的鲜血与灵魂的低语,才能开启这本至关重要的书籍:摩根注意到这本书册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像是在诉说着未来,无以计数的未来,又似乎只是在随意的记叙着嬉高奇口中,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无趣疯话,仅此而已。 “它是我唯一的书。” 嬉高奇像是抚摸着自己的孩子般抚摸着这本水晶书籍。 “它记叙着我为这个世界所留下的最后一个笑话。” “连诸神都要为它欢笑。” “这有关于我们……” 嬉高奇看向了摩根。 “同时,也有关于你。” “现在,坐下吧。” 笑神指向了一旁:在摩根没有注意到的瞬间,无数名贵的书籍已经组成了一把椅子,原体从善如流的坐在上面,然后随意的瞥了一眼自己双掌下的扶手:古老的书籍记载着无数早已被遗忘的灵能技法以及远古种族的历史,有一本甚至是关于惧亡者的。 书名让摩根很眼熟…… 啊,她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那本无尽者塔拉辛曾经当着她的面,长吁短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以及可能存在的最后丁点灵魂去交换的,惧亡者最伟大的艺术集典吗:居然被随意的丢弃在了灵族的图书馆中? 这是可悲啊…… 摩根注意到自己笑了。 她抬起头来,发现嬉高奇已经坐在她的正对面,缓缓的摊开了自己手中的水晶书籍。 祂拿起了一支笔。 “好了,威慑小姐。” “现在,让我们开始记录属于你的故事吧。” “这会是崭新的传奇。” “那么,你想先听哪个篇章?” “是你的兄弟杀死了你的另一个兄弟的故事……” 【这我已经听过了。】 “啊,不是那个。” 嬉高奇摇了摇头。 “不过你说得对:上演过的故事没必要再讲述第二遍。” “不过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我们可以挑一个精彩的。” “而如果你并不满意的话,我这里还有关于你的一幕。” “你想不想知道……” “你杀死马卡多的那一天呢?” 第613章:没人在乎马卡多 【你是说:我杀了马卡多?】 “亲手捏成了碎片。” 【在哪杀的?】 “就在他的巢穴里,在你父亲的王座上,在恼怒的诸神面前。” 【父……帝皇……没有阻止?】 “啊,他可是:分身乏术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毕竟,他有多么的贪婪,又有多么的疯狂,没人比你更清楚:当他用自己的一只手紧握住一个世界的时候,便会迫不及待伸出另一只手去掌握下一个世界,当他真的握住了那个的时候,他又会想用自己的牙齿去叼住第三个。” “他永远不会停下。” ”而在此之余,他又会渴望用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去控制住摆在他面前的每一条战线,还幻想着能在这些同时进行的战争中,取得世人难以想象的荣耀:哪怕连他都不知道他该如何做到这一点,只有一个笼统的大纲,却答不上来任何稍微具有技术性的细节问题,可他就是敢于如此幻想,甚至是如此做。” “他想要一切。” “祂想要毁灭。” “他想要无憾。” “祂想要王冠。” “但很可惜……” “我们都知道,这一切只是他的幻梦而已:就连他自己也知道。” “他做不到的。” “祂一定会失败的。” “正因如此,他才会连自己最核心的盟友都无法保护好,他的两只手都已经伸了出去,十根手指中至少有一半已各有其主:但凡他的国度中出现些许的骚乱,他甚至无法派遣一支援军抵达前线,去支援那些依旧忠诚于他的力量。” “他只能坐王座上,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崩坏:无数远在天边的堡垒将依此陷落,前线无时无刻不在向着他的位置靠拢,他最健硕的手指要么深陷于泥潭,要么早已折损在了血腥中,剩下的那些,则是渴望掐碎他的脖子。” “尤其是那些深陷于泥潭的:他们本可以扭转一切。” “但他们迷失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返回到现实中。” “他们为了最有意义的事情,却毫无意义地死去了。” “所以,这场战争注定会……” 【发生在泰拉?】 灵族笑神漫长的讲述给予了摩根充分的思考时间,在摆脱了目睹到网道与这座无名的黑图书馆的思维紊乱后,原体超人般的运算能力已经重新上线了:摩根只是眨了眨眼睛,便意识到了嬉高奇话语中的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出于某种摩根目前还无法确定的原因,这位灵族的神祇在向原体讲述一种可能性,或者说,属于笑神的预言:他以一种近乎直白的方式告诉摩根,如今的帝皇已经在各条战线上,消耗了自己手头约摸一半的力量,而剩下的一半也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被陆续的投入到其他的事业里:直到他完全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到前线的事宜。 这倒是与摩根所了解到的事实情况相符合,她毫不怀疑帝皇会将如此多的力量投入网道里面,她是见证过自己的基因之父对于这些超古代奇观的痴迷的:投入一半的力量甚至赔上整个帝国,肯定都在人类之主的工程预算里。 不过:整个大远征的军团才是帝皇手上一半的力量么? 原体略微惊叹了一下。 至于话语中的另一个警告,有关于叛乱的阴祟,倒是让原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毕竟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真正让她感到好奇的是,按照嬉高奇这一款式的寓言来说,帝皇居然会对前线掀起的叛乱束手无策?任凭烽火一路燃烧到神圣泰拉? 这绝不是他的性格。 所以…… 摩根悄悄地皱起了眉头。 帝皇到底在网道中投入了多少的力量?又损失了多少?未来的那场叛乱,又在前期对帝国造成了多大的杀伤?以至于堂堂人类帝国居然连一支派遣到前方的预备队,都找不出来了? 摩根不是傻瓜,她自然知道嬉高奇口中【帝皇的手指】,至少也应该是一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型阿斯塔特军团:大远征的阵列里,这样的选手并不多,倘若不携带他们倚仗为心腹的凡人辅助军的话,甚至就连破晓者军团,都不会被摩根划分到这些【手指】里面。 暗黑天使、钢铁之手、影月苍狼与极限战士…… 按照嬉高奇的意思,这些强力的军团要么叛乱了,要么在战争前期就崩溃了,又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根本就无法被指望:而帝皇真正的心腹力量,则是深陷在了网道战争里面,就算叛军打到泰拉,也无法返回到现实宇宙中参战。 【嘶……】 摩根想起了她之前与帝皇对弈过无数次的那盘弑军旗: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基因之父,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帝皇的心腹主力,会深陷在一场网道战争里,而且看起来这场战争的规模不会小于令帝国几无可用之兵的大叛乱,更何况似乎是第三方势力点燃了它? 诸神么? 它们怎么能威胁到网道? 如果能威胁到的话:那么网道又有什么意义么?这不就是一个随时能被捅破的昂贵玩具呢? 还是说……有其他的变故? 摩根一时间举棋不定。 但是如此看来,一场由强力军团领导的大叛乱,以及一场能够拖延甚至压制住帝皇心腹部队,可能包含了整个禁军万夫团的【网道战争】都是跑不掉的:两者若是同时引爆,双管齐下,倒是真的很有可能撕碎整个人类帝国,打到泰拉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是按照这种崩溃的局势来发展的话,那么整个人类帝国最好的未来,也不过是在勉强挺过了大叛乱的余波后,然后苟延残喘,直到下一个纪元。 一切美好都将终结:剩下的无非是野兽般的挣扎。 真是…… 摩根抿住了嘴唇,这足以让基利曼等人摇头叹息,又或者不可置信的想法,却没有在蜘蛛女皇的脑海中掀起片刻的波澜,她很快就用警惕的眼光盯向了嬉高奇:笑神此时正在自己的水晶书册上不断地写写画画着什么,尽是一些基因原体看不懂的文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摩根想要发问,但她很快把这个问题给咽了回去:反正自己肯定不会相信嬉高奇的解释,而且看笑神的这副架势,祂恐怕不会再免费的回答更多的问题了,那么…… 【必须是泰拉么?】 思量片刻,摩根抓住了话题中的另一个核心:泰拉。 倘若她真的要围绕嬉高奇所预示择的未来去制定一个计划,以防不测的话,那她至少要搞明白自己需要围绕着何处来制定计划:倘若泰拉不是必须选项的话,那可供操作的空间也就大了不少。 “但很可惜,只能是泰拉。” 嬉高奇轻而易举的看破了原体内心中的考量,祂直接越过了那些没有必要的问答环节,摩根眼睁睁的看着这位笑神从祂的水晶图册中摘取出了神圣泰拉的幻影:和她印象中那个灰白色的死地不同,嬉高奇手中的泰拉是如此的神圣,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气息。 “也必须是泰拉。” “唯有泰拉才是一切的中心。” “唯有执掌泰拉的人,才能坐在王座上号令银河,才能掌握两个世界的未来与命运,才能用祂的十根手指与诸神角力:正如你的父亲现在所做的那样,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都绕不开泰拉这个重点。” “记住,没人想摧毁它。” “哪怕是疯子。” “你必须觐见它,守护它,如果实在别无他法的话……” “那就去包庇它吧。” 这个奇怪的词语让蜘蛛女皇的眉头跳动了一下,当嬉高奇跟她大谈特谈泰拉的重要性时,摩根不由自主想起了另一个世界,思维随即又发散了一整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眼前的笑神身上。 【所以,这就是你让你的剧团袭击我的世界的原因吗?】 原体有些不确定,但是冥冥之中她有了这种预感。 而嬉高奇只是微笑,就仿佛自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笑神咧开了祂的嘴。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不问点别的吗:不觉得我们已经有点跑题了吗?。” 原体的眉头跳了跳。 摩根变化着坐姿,屁股底下明明是世间难得的柔软,却总令原体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当她的目光随着思维的发散而涣散时。蜘蛛女皇这才注意到,他们四周的环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原本奢华到不可思议的房间,如今已经变得模糊且遥远,就像是隔着一层渗透了水珠的滤镜。 唯一清晰的,只有嬉高奇与其手中那个水晶的书籍,其他一切都被远隔在了另一个世界: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存在,就连一切灵魂、精神与亚空间的窥探,都已经彻底的与摩根的感官脱离了。 原体甚至注意到自己脑海里的那三个不速之客,似乎此生第一次与她完全断了联系,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轻快与自由感:但原体也能发自内心的确定,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让熟悉的感觉回来,无论是那些不速之客,还是被嬉高奇用不明手段隔开的外层世界。 祂困不住她。 但祂可以误导。 “正确的想法。” 嬉高奇又笑了。 “我可以蒙骗,我可以误导,我可以让我的话语以假乱真,从而影响到现实宇宙中的一切:但我唯独无法去强行的改变,我无法让错误的变成正确的,而当你下定了决心的时候,我便会消失,我便不得不彻底的离开。” “我是如此。” “祂们,也一样。” 笑神的手指在水晶书册上划出了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祂们无所不能。” “但你若是下定了决心,祂们便什么也做不到。” 【……】 摩根沉默了一下。 【这是欺诈?还是笑话?】 “你很在意这个么?” 【你是以上两者的神明,而你又有能力将它们合二为一。】 “说错了,恰恰相反。” 嬉高奇摇了摇头。 “欺诈是谎言,但笑话不是。” “笑话是难以被接受的真相。” 言罢,祂看着缩在椅子上,兀自思沉思的基因原体。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你真的不打算关心一下正为你的家族做牛做马的掌玺大臣?” 【当然不会。】 摩根本能地驳斥。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正以罕见的高速度运转着,不断的消化与反刍嬉高奇语焉不详的嬉笑:原体无法完全相信这个灵族,或者说她不应该相信其中的任何一句话,但是作为参考,总是没错的。 那么…… 大叛乱、网道战争、命运多舛的帝皇心腹、泰拉、诸神…… 哦,还有马卡多。 一条注定通往衰落纪元的时间线似乎在她面前缓缓的拉开了,其中的不少细节,她的兄弟康拉德早在几十年前就跟自己透露过,与笑神口中的话语倒也合得上,但康拉德的讲述总是破碎且混乱的,午夜幽魂会同时向摩根指出成千上万条可能的发展与细节,倒不如笑神口中的这一条如此连贯。 基因原体最后一遍将此次谈话的所有内容一一咀嚼,她故意消化的很慢,以享受脑海中难得的平静与清明,但是几分钟后,摩根还是强迫自己走出了舒适圈:得益于这几十年来的艰苦生活,这对于原体来说并不算困难。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摩根眯起了眼睛。 如果是有关于马卡多的话…… 【那么,告诉我。】 【在马卡多死后……】 【谁来接替他当牛……咳……执掌权力呢?】 摩根突然尴尬的咳嗽。 她说错话了。 该死的!她居然被笑神的那句当牛做马给引诱到了…… 虽然,原体内心里对于这个词其实并没有什么抵触,毕竟这个词的确挺适合马卡多的…… 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 蜘蛛女皇的窘迫消失在了嬉高奇骤起的尖笑声中,祂的笑声停起来是如此的高兴,甚至放下自己的水晶书册,在巨大的椅子上不断地左右打着滚,那张本就渗人的脸如今更是看不得了,反倒让阿瓦隆之主惊愕了起来。 【这个问题很可笑么?】 “某种意义上,是的。” 片刻后,嬉高奇才擦拭了眼角上并不存在的泪珠。 “但我只是觉得高兴。” 【高兴?】 “感谢你问的问题,我终于可以给你讲点儿:真正的笑话了。” 【……】 摩根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何?我这里还有一些速效救心丸,我推荐你来一点。】 言罢,笑神抖了抖不知何时出现在其手中的卷轴,使其一端滚落在地上,另一端握在掌中,只是粗略一看,就有十多米长。 “毕竟,我们要讲一会呢。” “我会很享受和你的聊天的。” 原体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看见了笑神手中的药丸。 【你觉得我要吃多少?】 神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盒?】 【一箱?】 【一……】 “一直吃。” “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别停。” —————— 【真是感谢你的建议。】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蜘蛛女皇再一次回到了黑图书馆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邃长廊中,站在了一群雕像、城堡与三流作品中间,她竟感到了恍若隔世的亲切感。 坦白来说,嬉高奇给摩根讲述的故事并不多,而且很多时候往往避重就轻,惹人心烦:但仅仅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让原体撇下几个空荡荡的药瓶子了,虽然她依旧不相信笑神讲述的是真正的未来,但她必须为此而做出预案。 嘶……头疼…… 可惜,康拉德的预言能力在这几十年里已经愈发的虚弱了。 摩根于内心摇头,强行压下内心中的骚乱,自打她发现笑神真的可以遮蔽掉外界对于她,以及她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后,虽然这种能力看起来存在致命的短板,但原体心中的警惕性还是拉到了最高:再次回到黑图书馆,摩根已然不会被这里的丰富藏书所震动了。 但她依旧困惑于一件事情。 【你之前跟我说,这里摆放的都是些三流的作品。】 摩根看向了嬉高奇。 【我们只是在栏杆外么?】 “并不是。” “只是对我来说,它们都是些三流的作品,但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就是无价的宝物:每个人在黑图书馆中只有一本对应的书籍,就像我手上这本水晶书册,除了它之外的所有事物在我看来皆属三流。” 不知为何,这位欺诈之神如今看起来竟有几分诚实的意味:又或许是另一个障眼法? “除了我们的会谈室,整个黑图书馆其实并没有内外层之分,这里的每一本卷集都是宝贵的:如果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是足以发动启示录级的战争去争夺的,它们中的每一本都有这样的价值。” “我随便举几个例子。” 言罢,嬉高奇指向一堆摩根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的小丘,那里的书卷潦草且零散,看上去仿佛被灰尘积满了,就连一旁水洼上的小雕像都比它们更吸引人。 “最上面的那一本,叫做哀夜之书,讲述了天堂之战的真相,最起码是一部分真相,有关于惧亡者以及他们和星神的恩怨情仇:这其中的某些事情,就连惧亡者们自己都早就已经遗忘了。” “在它旁边的那一本,记述了一段最完整的人类史,从你们第一次完成远洋航行,到正式开始殖民火星的整个历程,而它下面的那本书则是讲述火星的早期殖民史,也就是机械神教的建立,是欧姆尼赛亚信仰之前的故事,大概的时间要早于纷争纪元。” “而离我们最近的,则是一卷恶魔真名的抄本,虽然只是记载了亚空间中的一部分恶魔,但其中的每一个都曾在现实宇宙中现身,造成了跨越世界的灾难,它们的真名受到了这个抄本的诅咒,永远不能改变或者避免遭受攻击。” “啊?你说那个?” “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具体来说到底有什么用,那里只是一长串二进制的密码,倘若解开了它,就能破获有关于【万机宝典】的第一部分的秘密:但是想要获得完整的战利品,还需要漫长的征程。” “它旁边那个?” “那是机械方舟的stc。” “当然了,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比不上我现在正在向你介绍的这件宝物,虽然它只是个残卷,但它涉及到了网道的秘密:这是由我手底下最能干的小家伙们所描述的一部分网道的地图,绝对真实可靠,而且能够实时更新,描绘的区域大概覆盖了科摩罗以及周边。” “也许,你还可以叫它【地狱图册】,抢占这个有趣的名字。” 【……】 摩根没有说话,但她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了一圈。 “想要么?” 笑神的低语在此刻听起来竟与恶魔的诱惑无异,但令嬉高奇失望的是,现在的基因原体居然没有丝毫的动摇:在蜘蛛女皇的瞳孔中只有满满的算计与顾虑,近在眼前的无价之宝并未让她分心。 【你打算全都给我?】 “就像我说的。” 嬉高奇咯咯直笑。 “每一个人在黑图书馆中,只有一本能够对应他的书籍,想要找到它便已经是难如登天了,想要带走它便又是另一种挑战:很可惜我们这次行程匆忙,我无法陪你找到那本属于你的书。” “但若是礼物的话,就连我也只能允许你带走一本。” “想好了么?” 【这从不是选择题。】 摩根皱起了眉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当然在这座独一无二的图书馆中好好泡上几天,寻找到她眼中最具有价值的宝物:但时间显然不站在她的这一点,笑神的欺诈也许可以欺瞒一时,但终究无法欺瞒一世,尤其是当祂耍把戏的对象是另一位更强的神祇时。 且不说人类之主与篡变者,单单是享乐王子的尖啸声,此时就仿佛已经穿透了整个亚空间:银宫的主人宛如野兽般在嬉高奇升起的迷雾城墙外咆哮、乱撞,渴望将自己预定的宝物重新揽入怀中,无论笑神在表面上维系着何等的从容,摩根都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我以为你能抗住更久?】 “我只擅长窃取,正面的对峙从不是我的强项所在。” 言罢,嬉高奇便也明白了摩根的选择:他早就明白了。 这残卷抚摸起来有种格外诡异的触感:就仿佛是人类的皮肤。 摩根瞥了一眼,她不太确定这份地图的真实性。 【就这么白送给我?】 “我当然想如此慷慨。” 嬉高奇转过身去,原本朦胧的空间在祂的面前变得扭曲,直到无边的大门被打开,一处迷一样的金光让原体不得不暂时咪起眼睛,等摩根恢复视力的时候,一个水晶盒子赫然被嬉高奇紧握在掌中。 “但倘若你能慷慨的收下这份小礼物的话。” “我会感激不尽的。” 【这就是……代价?】 “我更愿意称其为:联系。” 在惨白的补丁脸上,摩根却看不到更多的笑容了。 “请收下它吧,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你的父亲也早已知晓。” 【好吧。】 摩根没有犹豫太久。 【但我有一个问题。】 “请讲。” 【我该如何能确保你交给我的这份地图是真实的呢?】 “啊,艰难的问题。” 笑神摇了摇头,祂猛然凑到基因原体的耳朵旁边,如同挚友的低语般吐出了后半句话。 “但我可以告诉你。” “倘若有人问起,你就按照我说的原话,转告他吧。” —————— “他是杀不死科摩罗的。” “但倘若,他真的有能力去捏碎科莫罗上空的黑日。” “那么,即使他撕下一块肉,撕下一块科摩罗身上的肉。” “也没人会阻止他。” “告诉他……” “唯有在【太阳】的领域中,他的梦想,才会大功告成。” “……” “你说代价?” “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聊过了么?” 第614章:奇观误国啊!陛下! 【为什么你们都说,科摩罗的上空有一轮太阳呢?】 【这是某种隐喻么?】 —————— 对于艾达拉德而言,这场与基因原体的午宴从刚刚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有点超出它的掌握了:虽然灵族先知本就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操纵一名活着的半神,它甚至早在摆下这场宴席之前,就已经在自己的遗嘱上签好了名字。 面对帝皇最锋利的爪牙,就是要拿奔赴死地的觉悟。 艾达拉德对此心知肚明。 毕竟,与常人脑海中的固有印象不同的是:虽然银河中现存的艾达灵族,无论是哪个种类,无论是住在科摩罗还是蛮荒地,都或多或少的传承了它们的帝国祖先那不可思议的傲慢与偏见,但是对于这些残存的旧日霸主来说,趋利避害也同样是骨子里的本能。 更有甚者,这些异形们的眼光往往也非常毒辣,它们能够在初次见面的一瞬间,便精准的评断出对方相对于自己的实力优劣,随后再不慌不忙地看碟下菜:高傲的时候能高傲到天上去,谦卑的时候却又能让人感觉它们富有涵养,谈吐优雅且和蔼可亲。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即使是在灵族睥睨天下的古帝国时期,这支霸主种族的内部依旧存在着等级森严的阶梯式社会,比起昔日的惧亡者帝国也好不了多少:即使是在灵族帝国掌握了整个银河,物质财富极大丰盈的年代,在灵族的统治核心区域依旧流行着奴隶制,而很多奴隶甚至就是灵族。 阿谀奉承,摇尾乞怜,即使是在灵族中,这同样是一门传承悠久的深厚学问:尤其是当对象乃一位基因原体的时候。 (根据日后的黑暗灵族霸主维克特的回忆,它在早年间就是一个会被献祭给神明的低贱奴隶,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它被献祭的时间点正好赶上了色孽的苏醒……) 灵族们独辣且挑剔的眼光将人类视为林野间的猴子,并向来不忌惮如此称呼,阿斯塔特与禁军也许能够得到更高的境界,毕竟这些看似低劣的生物改造战士往往能够缔造出不大不小的奇迹:尤其是他们中那些不戴头盔、刚刚犯错、只会近战的士官长之类的角色。 但原体是不同的,即使在灵族眼中,他们也是半神,是能够与凤凰领主并驾齐驱的伟大战士:也许曾有灵族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与基因原体相提并论,但在与大远征时期的人类帝国舰队,进行了几次并不激烈的交锋后,诸如此类的言论便逐渐的消失了。 当然啦,这其中也有艾达拉德的一份功绩:毕竟,当初在耶门伽巨石碑的面前,就是他亲手把科摩罗的几大头面人物送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然后眼看着这位【不善近战】的帝皇子嗣是如何把它们通通做成了白切鸡。 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整个黑暗灵族在大远征期间,无不倾向避开人类帝国的舰队,只在最边缘的角落进行一些日常劫掠:顺便把艾达拉德彻底打为了死敌。 不过,这种功绩就无需和他人说道了:尤其是当事人。 艾达拉德将左手背在身后,食指与拇指紧张地互相研磨,灵族生来敏锐的感知让它意识到基因原体在几秒钟前便不在状态了:摩根似乎对先知的话语不太感兴趣,于遥远的时空中暗自思索着什么。 但先知总觉得有些不对,他花了两秒钟来思考是否要冒昧的打断原体的沉思,直到他发现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位身披金色鳞甲的崇高化身,丑角剧团中笑神本人的代言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灵族先知的身旁,向它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艾达拉德明白了一切,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又过了几秒钟,在原体身后的破晓者亲卫们也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太 对劲之前,蜘蛛女皇才猛然从她的沉思中苏醒了过来,她的眼神有着一瞬间的迷离,看起来刚刚完成了一场漫长的旅途,右手边原本摆放果皮的地方在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一张诡异的残卷,艾达拉德只当做它一开始就在那里。 它闭上了嘴巴,等着摩根再次挑起新的话题。 然后,原体提到了【黑日】。 「黑日?」 先知的眉头飞快的抽了一下。 她问这个做什么? 尽管如此,艾达拉德还是尽职尽责的做出了解释。 「黑日,是字面意思。」 「在科摩罗的主城区上空,有着一颗正直壮年的恒星,它被称为撕裂粗心者的游荡黑影,而在主城区外的各个支城上,往往也都悬挂着几颗垂死的恒星,它们被统称为伊尔迈亚或者黑日,用于提供照明、能源以及稳定空间维度。」 【恒星?】 「没错:当年的灵族帝国将这些恒星拖入了网道中。」 【嘶……】 原体吸了一口凉气。 她甩开了艾达拉德,在心中默默的做着笔记:像科摩罗这样的网道中心,居然能摆下多颗恒星?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哪怕是银河中最小的那颗恒星,也有太阳系中土星的大小了,而一颗土星差不多相当于八百三十多颗神圣泰拉, (这些数据取自现实) 而像这样的存在,科摩罗的网道居然能挤下【多个】:哪怕这个地方并不具有代表性,但网道的规模工程量也可见一斑了, 蜘蛛女皇不得不在内心中推翻了之前的一些想法,她原以为所谓的网道就只是一条通道,最多能够通行像荣光女王这样的巨舰: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网道居然会是如此庞大的产物。 她亲爱的基因之父真的知道自己承包了一个什么样的工程嘛? 这种东西甚至已经不能用奇观来形容了:更何况…… 奇观误国啊!陛下! 摩根只感觉自己的每一个脑神经都在疼痛的满地打滚,尤其是当她接着想到,帝皇不仅仅是要修复网道,还要开拓网道,而他手中能动的资源只有一个东拼西凑的人类帝国,至于相关的技术力…… 嗯…… 颇有古圣贤之风…… 他到底是哪门子想不开啊。 原体痛苦的揉着眉角,过了好一会,她才有些无奈的撇向了桌案对面的灵族先知:艾达拉德正摇晃着杯中的清水,耐心的等待着摩根恢复话题,它似乎早已知晓原体已经与某位神明完成了次会谈,却丝毫没有打探一二的兴趣。 「那么请问,我给出的这些知识有帮到你吗?」 【收下我的感谢。】 原体挤出了一丝笑容,而且正是在此时,她身旁的亚空间波动才完全平息,嬉高奇的身影与影响力彻底从摩根的身上离开了,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基因原体匆忙的竖起内心中的高墙:因为一股令她毛骨悚然的气息已经在路上了。 它来的很快。 所有人都被波及了。 站在最外围的破晓者们是受影响最轻的那一批人,他们只是感觉头皮有些发痒,原本因高度紧张而绷起的注意力,却突然被一股没来由的心乱如麻所干扰,不少人的枪口甚至产生了偏移:亚空间的飓风对这些战士视而不见,他们的内心中最多只有了些茫然。 而在另一边,丑角剧团们的反应则要激烈不少,几乎所有人都握紧了它们手中的刀剑,那些饰演阿苏恩、血手凯恩与伊莎的角色们愤怒地咆哮着,反倒是在舞台上象征了色孽本尊的独角们,却在沉默中纷纷倒退了几步 ,飞快的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当中。 站在最前方的几个神明在反应过来之前,便被灵魂中的激荡震倒在地,他们本就花枝招展的服饰产生了病态的裂变,由神的色彩退化为痴愚的呜咽:原本精巧绝伦的队列破碎了,强大的神明们接二连三的退场,仅仅是享乐王子尖啸中的一声余波,便震倒了灵族诸神当中的绝大多数。 一如当年。 但与此同时,象征着笑神嬉高奇本人的至高化身们站了出来。他们既是个个丑角剧团的王,也是欺诈之神的力量延伸:在它们的指挥与无声操纵下,丑角们的脚步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它们不再与破晓者的阵列遥相对峙,而是在后者充满了困惑的目光中,有序却飞快的消失在了更远方的阴影里面。 各个至高化身是最后一批离开的,当它们都离开后,唯有一名最高大的至高化身依旧伫立于此:便是站在艾达拉德身边的这位,它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安静地扶起了浑身颤抖的灵族先知。 艾达拉德的状态是最糟的,甚至比摩根本人还要糟糕:毕竟原体本人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在她为网道投诚的同时,摩根便本能地于内心中竖起高墙,推测出享乐王子将会席卷而过的路线,拿出胸口残余的金色火焰,当做图钉而洒满了自己的脚边空地,还不忘敲了敲人类之主的巨剑:这一次的反应倒是格外的痛快。 与之相比,艾达拉德只是预感到了一股不妙的气息,还没等它脑海中的灵能预言发动,肆虐的飓风紧贴着先知的面庞而过,这足以令轨道上的人类舰队陷入短暂的通讯失能的亚空间震荡,倒是没有给艾达拉德带来多少的折磨:因为它直接被短暂的震晕了过去。 不过,这种表现反而让蜘蛛女皇高看了它一眼,她原本以为这位灵族先知会被震出个三长两短,怎没想被嬉高奇附身的至高化身只是拍了拍艾达拉德的的肩膀,后者便又重新苏醒过来,修长的脸庞上难得的露出了明显的惊恐,死死的盯住了摩根身后的无形领域。 令其惧怕、憎恨、忌惮。惆怅的身影,此时就在基因原体的灵魂之海中沸腾着:仿佛只需要稍微偏移一下自己的目光,就会将灵族先知的魂魄吸入腹中。 艾达拉德从未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它看到了。 色孽的咆哮正在亚空间中刮起了无边的飓风,它大吼一声,扑向摩根的领域,却在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面前,充满怨恨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深蓝色的脉络从享乐王子的脚下无声无息的增长,很快便纠缠住了它的敏锐,随之而来的便是震撼了整座银塔的滔天怒火。 此时的享乐王子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猛兽,在旷野上不断的翻滚、奔跑、嘶吼,震荡的气息甚至让基因原体鬓角处的发丝宛如随风飘荡般震动:摩根伸手抚去,只觉得自己的后脖颈一片冰凉,她有些无奈的让指尖沾染上些许金黄色的血液,暂时的挽回了温度。 色孽的吐息只是将原体推向了距离帝皇更近的位置。 这样的折腾持续了几分钟,直到享乐王子回过神来,猛然发觉到它的手足至亲们,正趁着它分神的功夫,再一次向各自的触手伸向了银宫脚下的土地时,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去:但尽管如此,趁着此次危机,色孽的气息已经距离摩根越来越近了。 它不再满足于发丝、肩头甚至脖子,摩根只感觉邪神的吐息宛如冰凉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而下,在起伏有度的白丘陵上摩挲,虽然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但依旧让蜘蛛女皇觉得很不妙。 它正在…… 「祂在靠近你的心脏。」 正当摩根沉思时,恢复过来的艾达拉德突然插了句嘴。 「记住我的话。」 「在灵魂的世界里 ,唯有心脏是不可替代的东西。」 「他能让一个人四分五裂,也能让两个意志合二为一。」 原体没有说话,她侧过脑袋,让耳垂与肩头摩擦了一下,以此来缓解邪神退去后的冰凉感:摩根注意到了艾达拉德的瞳孔此时正泛着一种诡异的淡金色,这种色彩让其看向了旁边的至高化身,嬉高奇的笑容通过瞳孔向她展露无遗。 「记住我的话:无论何时,都要保护好你的心脏。」 「保护好你的心。」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别忘了我交给你的小礼物。」 「你会用到它的。」 「那可是……」 「一个绝妙的玩笑啊。」 【……】 【多谢提醒。】 摩根木然的点了点头,她可能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彻底从享乐王子的暴走中恢复过来:在确定了原体真的听进去后,嬉高奇的信徒这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遥远的废墟中,直到它的身影彻底消失,眼前的艾达拉德这才猛然的抬起头来。 它的茫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无奈的叹息。 「现在,我很确定,我孤身前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你的那些丑角同胞们刚刚离开才不到一分钟。】 「它们不是我的朋友。」 「我们只是顺路而已。」 「如果不是神祇开口的话,我并不想和它们并肩前行。」 【你很尊敬嬉高奇么?】 「这与尊敬或者喜爱无关,这是对于现实的妥协:无论我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嬉高奇终究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够倚仗的超凡力量:虽然方舟们更喜欢倚仗凯恩的残躯,但它的表现……」 「嗯……」 先知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更何况,笑神偶尔也会庇护我的行为。」 【这我能理解。】 摩根笑了起来,尽可能的修复着自己的心情。 【你算得上祂的信徒。】 「……」 【那么,你们是老相识么?】 「算不上,我在我们的种族中只是一个年轻的晚辈,而嬉高奇对于灵族的权威远在天堂之间前便已经被树立了起来,祂世世代代的庇护着我们中的一部分,就连科摩罗中都有祂的祭坛。」 「虽然早已破旧,但事实上还是能够使用的。」 【是么?】 摩根摩挲着面颊。 【那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我的基因之父,到时候在特别军事运动中,记得避开这处祭坛,免得招惹来一位神祇的怒火:虽然对于我们来说,像这样的怒火已经债多不压身了。】 「我觉得没必要。」 艾达拉德摇了摇头。 「首先,嬉高奇并不会因为这种冒犯而陷入怒火中。」 「其次……」 「我的那位老朋友对于科摩罗还是挺熟悉的,毕竟我给他当过几次导游,而且他自己也曾经在那里搞过几次自驾游:虽然年代已经相隔的有些久远了,科摩罗的地形地貌的确又改变了不少,但他应该还不至于走错路的地步。」 【……啊?】 【导游?】 「是啊。」 艾达拉德的腔调中有着怀念。 「那个时候,你们人类还没有陷入到那场毁灭你们自身的战争中,我们的友谊也才刚刚开始,我带着他拜访了我在科摩罗上的另一些老朋友,我们一起在最高的尖塔上把酒言欢,庆祝你的父亲通过了血伶人的毕业答辩,他用自己发表论文得到的奖学金, 完成了接下来的科摩罗之旅。」 【……】 「我听说他在下城区的码头上杀人夺宝,参加各种各样名声恶劣的拍卖会,又在巫灵教派的竞技场中连胜了几百把,他在那天的前半夜成为了整个竞技场的主角,不过他个人的后半夜,却被当年的选美冠军给包下了,只是人们再也没见过那个选美冠军。」 「哦……」 「她应该死的挺幸福。」 【……】 摩根…… 摩根无话可说。 —————— 补充:这两天调整过来了,明天开始写会议。 让我想想怎么写好这个超大型的群像剧,似乎g自己都不敢写这种一个帝皇加上十多个原体和更多配角的炸裂场面…… 免费阅读. 第615章:大叛乱,但帝皇钦点 +她无话可说。+ +即使极不情愿,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我是正确的,我们之间的辩论就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结果毫无悬念:她最终贡献出了她所掌握的每一份资料,既有我们在雷霆战士的混乱中遗失的初稿,也有她在这些年里的后续研究。+ +她在某些尖端领域的进展甚至已经将我远远地甩在身后:毫无疑问,我的老伙计,她依旧是那个曾经的天才,那个亲手缔造了阿斯塔特战士的天才,平和的岁月并没有磨去她的光彩,她的很多建议依旧能够令我耳目一新。+ 「我对此从无怀疑。」 掌印者轻声地咳嗽着,他的声音听起来粘稠又模糊,仿佛嗓子里卡着固执的痰液:这与马卡多那苍老、瘦削、连一着简单的褐黄色长跑都撑不起来的躯干相得益彰:没人会相信这样一位老朽,居然就是整个人类帝国的掌握者,他的威名在天鹰的阴影下肆意蔓延着。 但另一方面,掌印者似乎从未真正的站到光明中。 原因无他,任谁站在人类之主的面前,都只能于帝皇所投下的阴影中生存:这位不世出的强者拥有着远胜一颗太阳的光彩,能够轻而易举的照亮整个文明、整颗世界、整座王宫、亦或者是这座王宫中最神秘、最森严的一座监牢。 漩涡室。 人们如此称呼这里。 这座名声不显的密室深埋于泰拉皇宫中日冕尖塔的心脏处,有着八面雕刻有符文的墙垒,以及与外界完全隔离的幽闭:只有人类之主和他最亲近的掌印者能够使用这处处于现实宇宙和亚空间之中的不稳定领域,他们习惯在此窥探灵魂之海中的奥秘,又或者低声地讨论那些最隐秘的消息。 但尽管如此,帝皇也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前来拜访,因为在很多重要的事情上,人类之主其实不习惯听从他人的意见,而更喜欢擅自独断乾坤,又或者将其完全的甩给马卡多去处理。 所以,漩涡室中的玄武岩王座实际上是属于掌印者的,这座源于远古泰拉时期的遗珍,是帝皇给予马卡多最重要的礼物:当掌印者被由黄金、钢铁与黄铜所打造的螺旋形图案簇拥着,将墙壁上的每一处六角形符文牢记于心时,他的思维将无比的接近维度的大门,甚至能够跟上帝皇大脑的运转速度,与他进行灵魂领域的对谈。 接着,他们便会运用连基因原体都很难做到的跳跃性思维,于维度间的裂隙处交谈,以此来最大化的保证重要信息的绝密性,来屏蔽外人甚至邪神的干扰:上一个值得帝皇与掌印者,拿出如此的重视态度的危机,还是那位差点将整个大远征拖入炼狱的不被承认者。 而现在,他们用这样的态度谈及了之前的一位战友。 「阿马尔—阿斯塔特。」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马卡多能听到自己无奈的叹气声,与此同时,他也在帝皇那张似乎永远保持着岩石般肃穆的脸庞上,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遗憾:人类之主无疑也做过尝试了,但他的又一个朋友还是坚定地离开了他。 也许他早已习惯了。 「她是最聪明的人,当我们的团队只有五六个人的时候,她便是你最忠诚的追随者了:如果你当时能够再谨慎一点的话,也许她就不会和雷霆战士的叛军搅到一块,虽然我们保住她的性命,但我们也失去了来自于她的智慧。」 +我知道,我也很遗憾。+ +而且,我们只是失去了她的智慧,却没有失去她的忠诚。+ 帝皇侧过了视线,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片刻的虚弱。 +但我无法说服她,这是我在辩论中唯一输掉的点:当初她之所以参与雷霆战士的叛乱,就是认为在失去原 体之后,阿斯塔特将与雷霆战士同样不可控,而那时我的确失去了我所有的孩子。 「她说得没错。」 掌印者的眉头微皱,他在一个眨眼的时间里,将思维延伸到了整个大远征的历史中:发生在各个阿斯塔特军团中的无数事迹,都让他不得不认同老伙计的话语,甚至反手来了个加倍。 「但有一点,她说错了。」 「正因基因原体的存在,这些阿斯塔特战士才会加倍的不可控,因为他们会团聚在一面旗帜下,而如若失去了原体这面旗帜,哪怕是像西吉斯蒙德、阿库多纳或者阿巴顿这种同行人中的最杰出者,也永远都无法团结起军团级别的力量。」 「那时,他们反而不危险了。」 「对于统一的帝国来说,没有基因原体和军团体系的阿斯塔特,哪怕聚齐成千上万人,也不过是一股可以忍受的危机:倘若人数只有几百几千的话,那么阿斯塔特与流寇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没有了原体和军团,他们的战斗力将削去至少一半。」 「而现在,这些阿斯塔特战士既有原体,也有军团。」 「所以他们才显得致命。」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目前还没有军团走向了失控。+ +我的子嗣并非完美,但或多或少也都算说得过去。+ 帝皇像是在骄傲,在感慨,又像是在悄然咽下喉头的侥幸,当他在马卡多的玄武岩王座前漫步,为了过去的恩怨和眼下的安定,而摇头叹息的时候,这位人类之主在恍惚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很快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面色严肃的向他的掌印者点了点头。 +你知道么,马卡多。+ +当我看到阿斯塔特女士安详的享受她的晚年生活时,我便不由得感到庆幸,庆幸当初二号个体所产生的异变:神明过早地在她身上投下了赌注,反而惊扰到了我,让我本能的加强了原体实验室的防备措施,而且我对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个事情。+ +巧合的是,当阿斯塔特女士打算趁着雷霆战士的动乱,与整个实验室共同走向毁灭时,恰恰就是这些没人知道的防御措施,及时的制止了她的愚行,也变相的保下了她的命,让我们现在能在这里讨论她的晚年生活:这是一次活生生的蝴蝶翅膀。+ 「……」 「她的晚年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乡间别墅,有人打理的花园和林场,偶尔教习一下几个挂名弟子,又或者是拜访一下其他几个老东西……+ 不知不觉间,就连人类之主都停下了他的步伐。 接下来的几分钟格外漫长、死寂且难熬,直到帝皇有些烦闷地驱散了周围的阴霾,掌印者这才略显遗憾地低语了起来。 「二号 个体……摩根……」 马卡多脸上的褶皱皮肤伴随着他的呼吸而不断抽动着,仿佛一张被随意拉扯的抹布。 「我想起来了。」 「这些年里,我一直与阿斯塔特女士保持着通信,她曾和我聊过对于各个军团的看法,你知道的,她是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所有的军团都是由她一手打造的:她对于第十一军团的事情尤为遗憾,那支军团本可以成为比肩暗黑天使的可靠力量,但他们过于直率且粗鲁的忠诚最终将他们拖入了毁灭。」 「倒是第二军团的事迹让阿斯塔特女士也惊讶了一下:她对于摩根的评价很好,主要集中在你的这个女儿振兴军团的种种措施上,让她认可了这种力挽狂澜,但是她对于第二军团的未来却并不看好,甚至是非常悲观的。」 「按照阿斯塔特女士的看法,倘若原 体们再次离开,那么所有的军团都将陷入颓势与衰败,只有少数几个军团能么幸免于难,比如说暗黑天使和极限战士,但破晓者绝对会是处境最糟糕的那一个,它是最有可能自我覆灭的军团。」 +死于后劲不足?+ 「是的,摩根本质上是在为一项理应衰亡的事物延寿,这是一种逆天道而行的举措:她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天启,你的女儿做出了和你一模一样的选择,她为破晓者留下了他们的【人类帝国】,这至少能够保证他们的延续。」 「但阿斯塔特女士对此依旧不敢打包票,毕竟,在涉及到总体的延续和毁灭的话题上,阿斯塔特军团是如此脆弱的生物,数个军团都曾在毁灭的边缘徘徊,破晓者不是处境最危险的那一个。」 +我对此毫不惊讶。+ 帝皇点了点头,他的思维被引到了摩根的话题上。 +她现在在哪?+ 面对这个问题,掌印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尽可能的将干枯的后背贴在身后的玄武岩上,努力活动的吱嘎作响的脖颈,驱使着自己衰老的身躯动起来:尽管他已经有六千岁的高龄了,但马卡多当然不会孱弱到这种地步。 他之所以如此吃力,是因为将自己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遥远的浩瀚之洋中。 玄武岩的王座与墙壁上的符文都成倍的增幅了掌印者自身的精神力量,在这座密室里,一切冥想的桎梏都将烟消云散,马卡多的灵魂如同一艘稳健的巨轮般,穿行过亚空间中永不停息的风暴,不断的思考、搜索、检查与派遣,在回答人类之主的问题前,还顺带手的确定了一下其他【战线】上的情况。 他的第三只眼在亚空间的裂隙中看到了更多的马卡多,每一个都是他自己,每一个都是他如假包换的分身与精神载入体,他们能够像他一样思考、谈吐与回忆,去应付那些必要的会议、巡视。或者是帝国臣民的觐见:这种庸俗、古老却有效的方法,便是掌印者能够执掌帝国大权的核心手段。 人们总是怀疑掌印者马卡多是不用休息的,这种想法当然是大错特错的:哪怕是永生者,也是需要休息的,只是旺盛的生命力与精神意志,让马卡多每次只需要休息灵魂中的一部分就可以了,另一部分仍要爱岗敬业。 而在例行检查了十数个自己是否如同他本尊一样爱岗敬业后,掌印者这才不慌不忙的成亚空间中收回了他的意志,转头看向了他的天启主君:帝皇并没有因为马卡多的懈怠而愤怒,反而抓紧时间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这是这对君臣之间常见的相处模式了。 +看到了?+ 「是的:如果阿瓦隆那边没出什么乱子的话,摩根的舰队应该已经向着乌兰诺的方向出发了,康拉德与她同行,他们会在大漩涡地带等待基利曼的舰队,也许还会等一下伏尔甘以及安格隆,那就要再延期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可以接受。+ 人类之主颔首。 +但这个组合让我不安。+ 「用不着不安,反正有基利曼和伏尔甘在,想必摩根也不敢讨论什么太过于……成人化的话题。」 +那安格隆呢?+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在安格隆身上争取一下?」 「你终于有两个脑袋了?」 +……+ 帝皇不说话了 而马卡多咧起嘴角,感受着力量逐渐回归到他的身体上。 「天启,倒是你这边的确应该考虑一下乌兰诺上的事情了,来自帝国各处的权贵大多已经抵达,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保证他们会来参加册封战帅的盛会:那么,你准备将这种大场面放在什么地方?乌兰诺现在可还是一片废墟呢。」 +就在乌兰诺:没有哪里比这个世界更适合交接了。+ 「谁来负责场地的建设?」 +多恩和他的帝国之拳现在就驻扎在乌兰诺附近……+ 「你确定么?」 从掌印者口中吐出的反问句是很罕见的:罕见到让帝皇直接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你什么意思,吾友?+ 「别当看不见,天启,我们都知道早在乌兰诺上的事情刚刚结束的时候,也就是你的女儿在返回她的国度的路上,她便已经给你写了不止一封信:在信中,摩根明确无误的提到她希望让佩图拉博以及第四军团的力量,负责接下来的大会场地修建工作。」 +这关她什么事?+ 「也许是个人爱好。」 掌印者摊开双手。 「你知道的:你的女儿总喜欢给她的兄弟们争取应得的荣誉。」 「每次都有理有据。」 帝皇似乎动摇了一下。 +这只是一个提议:而且多恩完全可以做到更好,我需要他能做出一个足够亮眼,令所有人都信服的功绩,让人们相信将第七军团任命为泰拉亲卫是正确的。+ 「一个有可能受到质疑的军团本就不应该担当泰拉亲卫。」 「别担心多恩的能力。」 掌印者的眼皮抖了抖。 「再说了,在摩根写出这封信的时候,她的意见当然无足轻重,不过现在,她手里可是紧握着你心心念念的宝贝呢:在科摩罗的地图摆在我们的案头之前,你最好谨慎的考虑一下摩根提出的建议。」 「更何况,佩图拉博的能力未见得比多恩要差,我认为在高雅艺术和巨型建筑物等方面,奥林匹亚人是更优秀的那一个,只要佩图拉博能够静下心来,投入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创造力,那么他的作品定能凸显出人类帝国的无上威严。」 「采纳摩根的提议,她和佩图拉博都会很满意的。」 「这是很划算的交易。」 +交易?+帝皇皱起了眉头,他非常不喜欢这个词汇,尤其是当别人向他主动提起的时候:毕竟,没人比帝皇更懂【交易】这个词在必要的条件下,是可以产生多么巨大的可操作空间的,人类之主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反而格外地提防。 最终,他笑了一下,笑声与沉重的哼声混杂在一起。 +什么时候,父亲和子嗣之间的事情要用交易来概括了?+ 「从你决定将银河的土地分封给他们的那一刻起。」 掌印者昂起头颅,他直白的话语刺破了帝皇的威严。 「倘若他们只是你的将军,那你的确可以只专注父子之情,以此来混淆视听,但在乌兰诺大会后,他们不仅是你的将军,更是各自土地的主人,是你的封臣:封建采邑制度下的君臣关系,本就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交易之上的,将父子间的亲情牵扯进来反而是件坏事。」 帝皇沉默了片刻。 +你是让我再考虑一下分封各个原体的必要性吗?+ 「当然不是。」 马卡多毫不犹豫。 「暂时分封各个原体,是维护帝国长治久安的必要措施,我们扩张的实在是太快了,神圣泰拉根本不足以向银河各处供给能够维系帝国正常运转的官僚数量,银河中大批的边缘地带与帝国的联系依旧极为薄弱:我们需要分封,我们需要通过基因原体和军团的铁掌,将这些土地牢牢的紧握在帝国的手中。」 「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每个至关重要的世界,都插上帝国的双头鹰旗,至于到底是谁负责插上的旗帜,反而无关紧要:在大远征结束后,我们有大把大把的 时间可以操控与改写这些细节问题,那都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 人类之主厚重的深褐色嘴唇互相挤压在了一起,他眉头高耸,以缓慢的速度迈开步伐,漫长的影子投射在了八面墙壁上,影影绰绰间便兜住了马卡多的躯干:君与臣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直到人类之主随意的摆了摆手,看起来已经打算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好吧,按你说的做。+ +让佩图拉博负责建设:他的军团现在在哪里?+ 「在大漩涡。」 掌印者对答如流。 「钢铁勇士是近十年来战绩最耀眼的军团之一,他们似乎找回了大远征刚刚开始时的节奏:虽然军团伤亡率依旧居高不下,但所有人都认为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他们负责的是那些重要到必须不计伤亡的关键战场,横向对比下,第四军团的阵亡人数往往低于我们预期。」 +都是重要的战场?+ 「是啊,这头钢铁猛兽的脑筋终于稍微转过来点了,最起码知道应该在必要的战场上挥霍人命:去看看第四军团这几年的战绩吧,他们鲜血所浸染过的每一个世界都能影响到大远征的局势,而他们就是力挽狂澜的那个人,军团的功勋章与纪念碑是同样高的。」 +……很好……+ 帝皇沉默了好一会:似乎这就是他对于佩图拉博的一切。 +也许,我应该找个时间,召见一下我的奥林匹亚人,我的女儿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我想给佩图拉博一个看起来很重要的官职,我应该在私下里向他悄悄的透露,然后再在公共场合把肩章赋予他。+ 「的确如此。」 掌印者的一边眉毛挑起。 「不过,你打算在乌兰诺大会上授予佩图拉博什么官职?」 帝皇微笑着。 +很简单:我打算让他与庄森并肩,将第一和第四军团在某种意义上划分出大远征的指挥序列,成为皇宫直属的力量,雄狮和钢铁将会成为我的左右手,他们的军团将会独立出荷鲁斯的权威体系,但地位不会明确的高于牧狼神。+ 「……」 另一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三个人都不会满意的。」 +没错,正因如此,这种安排才会达成相对的公平。+ 帝皇有些倨傲地点了点头。 +荷鲁斯作为战帅的至高性虽然受到了些许的损伤,但他的权威却没有动摇,反而缺少了两个内部的致命因素,庄森和佩图拉伯虽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位置,但他们不必向荷鲁斯鞠躬了:他们大可以认为自己与战帅是平级的,只要别在公共场合表现出来就行。+ +伴随着大远征的军务让他们各自的军团再次分开,仅剩的不满与摩擦也会逐渐消失,他们也许很难精诚合作,这会影响到大远征之后的总体效率,但银河大部已经落入了我等的掌握之中,些许的残余力量也无关痛痒。+ +这是可以接受的。+ +而另一方面,既然他已经身为我的左右手了,佩图拉博自然没有理由去记恨多恩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么记恨,既然摩根为他们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我希望能够看到他们两人和解的那一天,那对帝国是有好处的。+ 「这很难。」 +我知道。+ 帝皇看向了别处,而不是与马卡多严肃的对视,这意味着他此时的观点是不容驳斥的。 +但我们有的是时间。+ +在我离开后,大远征至少还会进行五十年,只要我们在乌兰诺打下了稳固的根基,漫长的时间足以冲散之前的不愉快,反过来加固帝国的底蕴。+ 「也有可能恰恰相反:时间会堆积出新的摩擦的。」 掌印者思量片刻,便摇头否定了帝皇的梦想,他不是什么心思天真的小孩子:比起原体们在漫长的时间中互相理解,磨削彼此之间的仇恨,他更愿意相信这些半神在没有帝皇的条件下,会积攒出更多的矛盾和仇恨,如今的不少军团已经出现类似的苗头了。 +是啊。+ 帝皇点了点头。 +我知道。+ +大远征太快了,它留下了数不胜数的隐藏矛盾,被随意的堆砌在了双头鹰的旗帜下,哪怕是我们也无法将它们全部挑拣出来: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不容有失的机会。+ +在大远征落地之前,我们必须清除掉致命的不稳定因素,以保障它能够实现软着陆: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莫过于大远征期间所积攒的这些矛盾了,不引爆它们,大远征就无法平安落地。+ +所以,吾友马卡多。+ 帝皇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对于自己的话语似乎早有觉悟。 +我们畏惧叛乱。+ +我们提防叛乱。+ +我们痛恨叛乱。+ +但是……+ +我们也需要:一场叛乱。+ +一场尽可能巨大的叛乱。+ 免费阅读. 第616章:毒王基里曼 “你说什么?” “一场在暗地里被阿尔法瑞斯全程操纵的星球叛乱事件?” 这则简短的消息让操劳于文件事务的五百世界之主暂时停下了自己的笔锋,他迅速抬起头来,失去目光指引的右手还不忘流利的完成卷面上的签名工作,而另一只手则是趁机摸向了茶杯,让他在聆听消息的同时,可以抓紧时间补充一两升急需的液态咖啡因。 马库拉格人习惯于让自己保持多线程的运转状态,从而挤出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到更多的细节:就算是在与血亲兄弟的交谈中,基里曼也会专门空出一部分脑容量,去思考与话题完全无关的事情,这种显而易见的敷衍作态也是他风评变得如此糟糕的原因之一。 但是五百世界之主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没有影响到他在现实世界中利益的小事:即使在整个帝国的境内,有一百万张愤怒的嘴在同时诅咒基里曼这个名字,马库拉格日渐增长的财富与国力,也不会因此受到丝毫的负面影响。 基里曼便蔑视他们:哪怕这些嘴的主人中有他的兄弟。 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倘若事情的发展会切实的影响到五百世界的利益和未来,马库拉格人必会拿出最高的警戒性,去推脱掉手头上的一切事物,来关注千万颗恒星之外的一件小事的进展:而若与他神秘的兄弟有关,那这件事便更值得皱起眉头,思考一会了。 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 “阿尔法瑞斯……” 原体低语着这个名字,威严的嗓音淹没在流水声中,滚烫的液态咖啡因润入基里曼的喉咙,虽然它们的味道并不纯美,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但基因原体从不是耽于享乐之人:他之所以选择这种饮料作为自己的工作伴侣,纯粹是因为它的提神效果最好。 基里曼还曾试图将这款秘密武器推荐给他的兄弟们,比如说和他私交甚笃的摩根与克拉德:尤其是康拉德,在略微了解到午夜幽魂和他的第八军团到底在面对着怎样的晦暗大敌之后,基里曼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的诺斯特拉莫兄弟能够随时随地保持清醒与警惕。 但是康拉德显然没有能力承受这份好意。 这位曾在童年时期拿老鼠与腐肉开下午茶会的求生达人,在亲口抿下了在基利曼重点推荐的【工作伴侣】后,当即扑倒在地,上吐下泻了好几分钟,让在场的赛维塔等人差点就向基里曼拔刀了。 所幸,生命力超强的午夜幽魂还是及时恢复了过来,制止了这场可能出现的军团火并,但在接下来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里,康拉德巫时无刻不在用极度忧郁的眼神,让他的兄弟头皮发麻:每当看向午夜幽魂投过来的目光时,基里曼都会产生非常真实的错觉。 午夜幽魂看向马库拉格人的目光是如此幽怨:就仿佛基里曼亲手砍死了赛维塔一样。 推销咖啡因的意图自然就此告吹了,但在此之后,基里曼还是不死心的,在乌兰诺远征期间,将他的咖啡因推荐给了与他并肩作战的察合台可汗、庄森以及福格瑞姆等人:他一直认为分享礼物是拉进兄弟关系的一个妙招。 出发前,尤顿女士可是专门要求他与兄弟们打好关系呢。 但是马库拉格之主明智的没有找上摩根,因为在他当着蜘蛛女皇的面,把他的宝贝咖啡因拿出来的时候,摩根的脸上清晰无误的闪过了片刻的寒意,显然康拉德早就已经告过状了。 在那个瞬间,基里曼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保它的存在。 而向庄森以及察合台可汗的推荐活动也进行的十分不顺利,这两位从荒野中走出来的孩子,仅仅是闻了闻基里曼手中之物的味道,便纷纷一脸敬重的告辞离开了:哪怕是当初面对冉丹的时候,庄森的步伐都未曾有如此地恐惧。 反倒是同行的福格瑞姆听到这些消息后,屁颠屁颠地专程跑过来参观了一番。 他是唯一一个有胆子喝下了基里曼的工作伴侣的人。 而凤凰也不愧是凤凰,他的表现比康拉德强多了。 福格瑞姆最起码坚持到了冲进自己的房间,并且他还不忘顺手关上了门:只不过在乌兰诺远征的剩余时间里,凤凰再也没靠近过他的马库拉格兄弟,而与此同时,涉嫌基里曼【妄图用强烈毒素毒害其他原体兄弟】的传言,也逐渐地流行开来,传的有鼻子有眼。 “……” 尤顿女士,和兄弟们打好关系真的很难哎。 表面上毫不在乎的五百世界之主在内心里哀嚎。 这些事情对基利曼唯一有好处的后续影响可能就是,在乌兰诺远征结束的前夕,马库拉格人突然收到了一封邀请函:与他素无来往的莫塔里安心血来潮,希望基利曼哪天能够拜访他的坚韧号。 基利曼欣然应允了下来,不过并没有立刻定下日期,因为他对于这种血亲兄弟之间的茶话会,依旧是感觉有点陌生的:等他的阿瓦隆姐妹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与他一同前去,没准会更好一些。 摩根和莫塔里安……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在他最信任的英杰展开情报信息的那一秒钟里,马库拉格之主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思索过了如此之多的想法,并且还顺手的制定下了邀请摩根以及拜访坚韧号的一系列后续计划:做完这一切后,英杰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来。 时间刚刚好。 “根据我们在此之前收到的各类情报来看,事情发生在大漩涡区域南部,一个名为维亚尼亚的文明世界上,这个世界在此前的一百多年中始终与人类帝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半独立状态,但因为身处于混乱的大漩涡区域,所以帝国也始终没有精力去解决它。” “维亚尼亚。” 这个名字在基利曼心中的湖泊里掀起了一丝熟悉的波澜,他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以马库拉格之主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可以笃定自己处理过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事情:不过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来思考。 于是,基利曼停顿了三秒 “我想起来了。” 原体很快便点了点头。 “这个文明世界是不是靠近我们在大漩涡区域的海外领地?” “没错。” “它比邻巴达布。” “是啊,巴达布……” 原体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上勾起了一抹怀念,他上一次思考有关于【巴达布】的事情,至少也是在七八十年前了:不过那里毫无疑问是五百世界的一部分,而且与阿尔法军团应该毫无关系。 “跟我说说,阿尔法瑞斯在维亚尼亚都做了什么?” “嗯……很奇怪。” 英杰有些困惑地挠头。 “我们可以确定的是,阿尔法瑞斯大人的确将他的整个军团都带去了乌兰诺的前线,但是当乌兰诺战争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拆分出几个连队,命令他们向着大漩涡区域前进,同时领下了维亚尼亚世界的平定命令。” “平定命令?” “没错,您还记得么,泰拉政府会把那些没那么重要,或者凡人的远征舰队无力负责的任务,标榜在大远征的任务榜单上:原体和军团要是有意向的话,可以主动承接榜单上给出的任务,这种承接任务的行为完全看自愿性,以及各个军团的实际处境,比如说我们极限战士就从未这样做过。” “破晓者也一样:我们连自己的活都忙不过来呢。” “一般来说,最常在这种榜单上承接任务的是钢铁勇士,他们近些年来也保持着这样的习惯,不过只承接那些最重要的,关乎整个大远征进展的首要任务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股脑的全部承接,无论脏活累活都毫无顾忌的吃下。” “这是好事。” 原体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为他奥林匹亚兄弟感到欣慰。 “佩图拉博的那个脑子终于肯变得稍微活泛一点了。” “但听说神圣泰拉的高领主们并不喜欢看到这种变化:很多吃力不讨好,但必须去做任务,因此被长时间的空置了下来,据说泰拉上的高领主议会们正在讨论将这些任务强制摊派的可能性,不过这个命令的最终决定权在于帝皇。” “我有很多理由讨厌他们。” 原体对此不置可否,他用一声轻哼表达了对于高领主的不满,但很快又止住了:因为单从理性的思维来说的话,基里曼其实能够理解这些泰拉官员们的行为,虽然站在军团的角度来看,他对于这种强制摊派也是很抵触的。 “所以,阿尔法瑞斯承接的就是这种摊派任务嘛。” “不算是,维亚尼亚的平定任务可以说一点都不困难,但也毫无荣耀可言,我们同样无法理解阿尔法瑞斯大人为什么突然承接了这个平定任务,而且他在平定这个文明世界时的手段也很……极端。” “怎么说?” “他先是用几个月的时间,让这个世界上的两大派系掀起了一场全面对抗的内战,这场内战摧毁了整个维亚尼亚大半的基础建设与生产力,直到两大派系两败俱伤,阿尔法军团却突然扶持了第三个派系对他们进行了全面清算,杀死了两个内战派系中大量头面人物,并为帝国占领了整个维亚尼亚。” “他要彻底的掌握?” “不止于此,因为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过后,两个理应被歼灭的内战派系却突然发起了反扑,从根本上消灭了第三个派系,然后这两个派系竟然联合了起来,并且共同站在阿尔法军团的旗帜下,向帝国和泰拉效忠:无论如何,高领主议会最终接受了这种结果,但维亚尼亚的确成为了一片废墟。” “……” “匪夷所思……” 基利曼端着自己的茶杯,坐在那里呆愣了好几秒的时间,他有些不信邪的伸出手来,从英杰的手中接过了那张单薄的信纸:纸卷下方的签名与印章,都指向了他最信任的部下,但上面的内容却是如此的滑稽,就仿佛在蓄意的欺瞒。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原体紧皱着眉头,很是不理解的喝干了茶杯中的咖啡因:他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个名为阿尔法瑞斯的兄弟,对于第二十军团也没有过深入的了解。 他的确听说过他们偏向神秘的作战风格。 但这种行为,应该不能用神秘来形容吧? “我们也不清楚。” 已经追随了原体至少一百年的英杰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维亚尼亚非常靠近我们在大漩涡区域的飞地巴达布,指挥部担心维亚尼亚的混乱会影响到我们的领土:大漩涡区域本就足够混乱了,那里纷乱如麻的局势不应该再插入一颗属于阿尔法瑞斯军团的钉子了。” “让他们注意一下吧。” 原体只是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太担心这件事情的影响。 “无论怎么说,阿尔法瑞斯都是我的血亲兄弟,我们都是人类之主麾下的战士与子嗣,没有互相损害对方利益的理由:别让维亚尼亚影响到我们的土地就行了,用不着担心别的事情。” “我会吩咐下去的。” “另外,大人。” 英杰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看起来有些吞吞吐吐的。 “说吧。” “是这样的,你应该知道军团中有不少巴达布裔的战士吧?” “我当然很清楚。” 基里曼不悦的挑眉。 “你难道忘了吗?我能记住五百世界中的每一个成员么。” “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巴达布是在第二次奥西里斯战争中,向我归附的帝国世界:那时,我们与摩根的破晓者军团刚刚联手击败了奥西里斯异形,驱散了困扰军团多年的旧时梦魇,而在返程的途中,我们收到了巴达布的求援信。” “这个世界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一直饱受绿皮的折磨,他们以臣服的代价请求我的帮助,在我们帮他们驱赶走绿皮后,巴达布人对于我们的帮助感激涕零,他们在此后的一百年里,都忠心耿耿的为马库拉格提供财富与兵役,为了奖赏他们的忠诚,我在三十年前将他们提升为了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主星级行政区,也就是说,巴达布就是五百世界中的一个世界。” “它是我们的核心领土。” “我们应该为了保护他们而流尽最后一滴血。” “除此之外,我的极限战士中至少有两千名成员,来自于巴达布及其周边的各个殖民世界,他们中最优秀的人已经成为了连长:奉命驻守在巴达布世界的那个连队的大多数成员就是巴达布本土人。” “所以:有什么问题么?” 面对原体的目光,英杰虽然没有虚以委蛇的胆量。 “是这样的,巴达布的人民通过驻守在那里的战斗兄弟向我表达了他们的担忧,因为他们听说了有关于帝皇会分封原体的流言,他们担心他们不会被划分到五百世界的区域中,毕竟比起马库拉格,他们距离神圣泰拉要更近一些。” “的确如此。” 基里曼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再次衡量过的五百世界地图。 “巴达布本就是我的核心领土中最靠近西端的一个世界。” “他们为此而担心?” “没错:你知道的,因为我们的税务向来并不重,而且我们对于巴达布一直采取扶持政策,所以放眼整个大漩涡区域的南部,巴达布都是最富饶的那个世界:有传言称神圣泰拉打算提升整个大漩涡区域的十一税,而最富有也是最显眼的巴达布,极有可能被作为典范。” “不可能。” 基利曼想都没想便否认了。 “你去告诉他们。” “就说我的原话。” “巴达布自古便是五百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此前一百年的时间里,他们的子民为了我们的事业而流血流汗,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这个世界: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样,极限战士会为了他们的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 “只要有我们在,他们便不必担心任何外在的威胁。” “哪怕是……泰拉?” 原体转过头去,有些古怪的瞥了他的英杰一眼:这句话语中的暗示理应让他感到愤怒,但因为他暗示的可能性实在是太荒谬了,基里曼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你可真是杞人忧天。” 他笑骂了一句,愣了一会,才满不在乎地点头承认。 “对:哪怕是泰拉。” “……” “放心吧,我的孩子。” 又过了一会马库拉格之主的话语既像是在安慰着英杰,又像是在安慰着他自己。 “泰拉还不至于为了一点税务而与五百世界为难。” “再说了,哪怕是收税,又能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还能饿死人不成?” 基利曼又笑了一下。 “反正现在看来:我的父亲也不是什么挥霍无度的人物。” “安心吧:些许税款问题,是搞不乱能够横跨银河的帝国的。” “我向你保证,我的孩子。” 第617章:伏尔甘 【基里曼还没到么?我们已经在这等他三天了。】 “恐怕还要再等三天,母亲。” “至少基里曼阁下发给我们的信件中,说他还需要三天。” 【他三天前就是这么说的。】 “六天前也一样:我想那位大人只是懒得再更改数字了。” 作为阿瓦隆之主的长女,她最亲密的人,室女座在回答摩根问题时的腔调,却没有丝毫同仇敌忾的气息:她很清楚,自己的基因之母只是在日常的叨唠一番,全然没有想要责怪基里曼的意思。 但无论她的内心怎么想,在外人的面前,摩根还是要用她快节奏的低音调咒骂一番这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马库拉格人,以此来维护一下人设:哪怕这个外人是诸多兄弟中性格最为醇厚,压根没有什么繁多心思的火龙之主。 但尽管如此,出于早已养成的谨慎思维,摩根还是决定别在伏尔甘的面前彻底卸下面具为好:虽然理论上来说,她的火蜥蜴兄弟是完全经得起考验的,即使蜘蛛女皇在他面前完全袒露本心,但只要摩根的行为别太过火,伏尔甘也不会给摩根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不过,蜘蛛女皇很清楚,人心这东西,尤其是人心中像是兄弟情谊或者血亲联系这一部分,只要能不考验,那就尽量别去考验:很少有人能够承担那一丁点儿的可能性被命中后的灾难性后果。 哪怕是蜘蛛女皇这般摆弄人心的高手也同样是如此,在摩根所有的兄弟中,摩根唯一敢用利益去考验一二的,也就只有康拉德了:连庄森、基里曼、安格朗或者多恩都不在她的候选名单上,更不用说像伏尔甘这种仅有几面之缘,彼此之间关系淡薄的兄弟了。 可即便如此,蜘蛛女皇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和伏尔甘的相处会让人感到很愉快,因为这位最健壮的原体反而拥有着所有帝皇子嗣中最细腻的温柔,他的善良与温和都是发自内心的,最真诚的,耀眼到就连最为心思叵测的家伙都无法蓄意地无视这些闪光点。 理论上来说,这样的至纯至善之人应该和摩根这种幕后操纵者从天性上相冲,但事实上,火龙之主反而是蜘蛛女皇最喜爱与其相处的兄弟了:他的坦诚让摩根可以暂时平息勾心斗角的疲惫,他坚定的荣誉观与善良不仅让阿瓦隆之主可以牢牢把握住谈话的主导权,甚至还能借机为自己牟利。 不难理解,真正的高尚者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同样高尚的好人们会欢迎他,而卑鄙的无耻小人也会欢迎他:毕竟,在高尚和迂腐之间,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只需稍加引导便会踏过,而迂腐的人总会为他人带来好处。 伏尔甘便是如此。 想到这里,暂时平息了怒火的蜘蛛女皇借机瞥了一眼坐在她对案的火龙之主:原本这件事情与伏尔甘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但当摩根低声诅咒着基里曼的时候,这位拥有着黑色皮肤的高大原体,还是不由自主的缩紧了身子,粗糙的手指不安的互相摩挲着,厚重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是除了着阵阵焦灼的呼吸声外,再也吐不出任何词汇。 摩根只是在谴责基里曼,但伏尔甘却自然而然的与他的马库拉格兄弟同病相怜了:尽管他也是基里曼迟到的受害者,可如今的火龙之主满脑子想的却是在摩根面前为兄弟辩护两句,但又因为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开口,只能任凭炉火般的内心灼烧着愧疚的灵魂。 真是个…… 值得尊敬的家伙。 面露怒容,但眼中瞳孔却始终灵动的蜘蛛女皇,自然将这些举动全然的纳入了心底:伏尔甘此时的左右为难,不仅让摩根回想起了她与这位兄弟短暂的相处,也让她在内心中再一次确定了这位火蜥蜴军团的原体所拥有的高尚本性。 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摩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点。 因为在蜘蛛女皇内心中,始终存在着一处忧虑,那便是在战帅仪式后,将召开的灵能者大会:虽然摩根对于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的最终命运不怎么关心,自从阿里曼返回到远东边疆,并全身心的投身于他于破晓者军团中一手建立起来的新事业后,千子军团在摩根眼里的重要性便直线下降了。 如今来说,马格努斯和他的子嗣们对于摩根最大的价值,就是帮助蜘蛛女皇在亚空间中趟雷,确定那些新的灵能术法的危险性,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岗位,因为伴随着亚空间的逐渐不稳定,摩根已经打定主意,在未来的几年里逐渐叫停开发新的灵能术法了。 既然如此的话,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在灵能者大会上的命运便和远东边疆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但在对千子们的处决过后,将被正式拿出来讨论的帝国灵能者体系,却是需要摩根全力以赴的大麻烦,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不能指望帝皇。 原体很清楚,虽然人类之主已经默认了她打造的新体系,但想让帝皇在会议上偏袒甚至直接帮助灵能一派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摩根必须直面反对者们的声音,而且还要承担马格努斯以及千子军团在之前的辩论中,极有可能为她带来的负面影响:要是这些家伙真的在会场上爆出了什么惊世花活,那么即使是那些正在灵能者体系下稳定受益的派系,也极有可能跳反到莫塔里安的那一边去。 所以,在这种大背景下,若是摩根亲自下场厮杀,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因为孤立无援的马格努斯必定会赤膊上阵,蜘蛛女皇可不想在他失败后,被在场的人们和这位兄弟联系在一起。 她需要帮手。 她需要几个发自内心的认同灵能者体系,愿意站在摩根这边为她发声的兄弟:康拉德不被考虑,他的话语很难引起其他原体和重要人士的重视;庄森的可靠性,倒是够用了,但想让他对付莫塔里安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基里曼没准会是个好主意,但他可能给摩根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没准会比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加起来还要致命。 既然如此,摩根所能考虑的也就是拉拢几个中间派了,那些与她没有过深的私人联系,但是认同她的灵能者体系,同时也在在灵能者体系中获得好处的原体:让他们为蜘蛛女王冲锋陷阵,成为帝国灵能者体系背后的可靠依仗,是权衡利弊下最稳妥的选择。 实在不行,摩根才会亲自去和莫塔里安对线。 如此想来,伏尔甘与火蜥蜴军团便是个很诱人的选项了。 一方面,第十八军团的确是智库计划的受益者,他们虽然在此前的战斗中,从未表现出过分依赖灵能力量的预兆,但是对于摩根的灵能学院以及灵能圣典计划,都是非常热心的:早在灵能者大会的消息传开的时候,伏尔甘就坚定了自己支持使用灵能的立场。 但另一方面,火龙之主却有着与雄狮相同的问题,那就是他的专业能力还值得考究。但伏尔甘与庄森在细节上是不同的:庄森是单纯的能力不足,而伏尔甘的善良本性则是他身上更大的问题。 没错:善良。 这是他的好处。 也是他的坏处。 摩根记得很清楚。 她记得就连康拉德这个向来混不济的家伙,都会在某些方面给予伏尔甘一个颇高的评价,不仅高于荷鲁斯,高于费鲁斯,甚至高于他们伟大的基因之父: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在康拉德的口中,比帝皇还差劲的原体,还真不多。 午夜幽魂曾在摩根面前将伏尔干、多恩与基里曼共同列为原体中的第一等人,即专业能力、觉悟和忠诚都毋庸置疑的存在,他对于伏尔甘的评价摩根还历历在目:康拉德先是大肆夸赞了伏尔甘那足以令圣吉列斯垂泪的纯善本性,但很快又一转矛头,厉声呵斥了火龙之主在战斗天赋方面的浪费。 用他的话说。银河中没人比伏尔甘更善良了:圣吉列斯的怜悯并非完全出自他的内心,基里曼的光芒只是理想主义的反衬,罗嘉和福格瑞姆的慈悲更是不堪一击,唯有火龙之主的善良是最坚定的,因为只有他的善良,是完全出自于自己内心的,是在经历了银河中的种种考验后,由本能与深思熟虑所共同浇灌的花蕊。 但反过来说,恰恰是这种善良限制了伏尔甘的能力,他本应成为擅长近身搏杀的原体中,毋庸置疑的第一人的,本应成为帝皇对抗潜在危险因素的必胜法宝,如此才不负火蜥蜴军团三叶草的地位,可伏尔甘在这个问题上搞砸了,作为原体中天赋最优秀的人,人们居然很少将其与战斗联系在一起。 但最重要的是:就连伏尔甘自己也很少这样做。 “他不把自己当做战士。”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对于康拉德的话语记忆犹新,而面前这位在理论上,完全能够把摩根一拳打飞出王座厅,但事实上却有些瑟缩的火龙之主,更是用自己的行际行动肯定了午夜幽魂辛辣的评价:他从来都不适合成为一名战士。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摩根咂了砸舌头:她谨慎的挑选着接下来的话题。 【伏尔甘,我的兄弟。】 【你知道基里曼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行程么?】 蜘蛛女皇伸出手指,勾住了室女座递过来的信件,一边尽可能温柔的朝着火龙之主微笑,以缓解自己兄弟有些焦灼的情绪,一边好整以暇的撕开信封,当场念诵着马库拉格人汇报的行程。 【他在率领舰队与我们会合的路上,接受到了信息:他在大漩涡区域的封地,一个名为巴达布的文明星系,其附近发生了动乱,于是他便借机调整航线,前往这块五百世界的飞地上进行巡查访问,由此耽误了几天时间。】 “整整半个月?” 【那倒不是,真正的问题是基里曼在巡查了巴达布后,深感自己忽略了此地,对不起巴达布人民向五百世界贡献的赋税,于是他便令他的舰队完全停下,因为他要花费大约一周的时间,为巴达布规划出未来几个世纪的发展路线,然后便以此为理由,理所当然的把我们所有人晾在了一边。】 “是这样吗……” 伏尔甘的眉头抽搐着,他黝黑的脸庞上并没有愤怒的浮动,但摩根能够感受到,火龙之主的内心并不如他的面容那般平静:无论这位原体有着何等豁达的心境,面对基里曼这种近乎无礼的行为,伏尔甘多少还是有些置气的。 他无法谴责基里曼为子民谋福利的行为是错误的,但为此而耽误了更重要的事情,就是马库拉格之主的不对了:更不用说基里曼在这种取舍之间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地方主义倾向了。 整个帝国的大会在他眼里还不如麾下一个世界的福祉么? 【远远不止。】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只是通过伏尔甘挤在一起的眉头,和那双瞳孔中再明显不过的质问,蜘蛛女皇便能明白她的血亲兄弟此时在内心种正咆哮的问题:而她异常肯定的给出了回答,甚至不惜再加一点康拉德告诉过她的寓言。 【让我告诉你,伏尔甘。】 【当基里曼决定为了他麾下随便哪个世界而驻足的时候,哪怕在星系的另一边,他的一位血亲兄弟正深陷被刺杀的险境,我们的五百世界之主也会不为所动。】 【知道吗?有些时候,我们某些兄弟的冷血行径,真的让我感到吃惊,伏尔甘。】 “别这么悲观,摩根。” 火龙出言安慰,但他的面庞明显更黝黑的几分。 这让摩根悄悄地松了口气。 伏尔甘在置气,在因为基里曼的行为而不满——这就好。 他此时能够不满,那么在到时候的灵能者大会上,摩根便有的是办法让伏尔甘生起怒火,为了他们共同的事业而战斗:火龙之主的良好声誉和至纯至臻,将会成为摩根在灵能者大会上的利器。 但在此之前,她最好再与这位兄弟多多产生一些羁绊。 最好是利益上的同盟。 原体眨了眨眼睛,她飞快的寻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话题。 就在他们脚下,不是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 绽放着微笑,摩根亲自为她的火龙兄弟斟满了一杯酒。 【我还挺奇怪的呢:巴达布居然是基里曼的封地吗?】 【在我的印象里:大漩涡的南部不应该属于你和火蜥蜴吗?】 “理论上的确如此。” 伏尔甘先是点头承认,但很快又苦恼的摇了摇头。 “可实际上,我宁愿我们伟大的基因之父能够收回这道成命。” “我很想庇护大漩涡,但这里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能力上限:哪怕是在大远征最焦灼的战场上,我也从未见过如此混杂的局势,我能够预感到,摩根,稍有不慎,大漩涡便会吞没我们。” 【真有这么严重?】 “至少令我苦恼。” 【那便说说看吧,兄弟。】 蜘蛛女皇微笑着,室女座站在了她的身边,适时的将整个大漩涡区域的星图摊开在桌面上。 【正巧。】 【在这个问题上,我想,我还是有一些先人之言的。】 【那么……】 【哪个问题最让你头疼?】 “……” “摩根。” “你知不知道:帝皇和泰拉,准备设立一个大漩涡镇守府?” —————— 芜湖!战斗兄弟! 哎等等,我的战斗兄弟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第618章:人生苦短 “大漩涡镇守府?” “我敢打赌这肯定不是我们的基因之父能想出来的点子。” 午夜幽魂咧开细长的嘴唇,露出满口洁白的尖牙利齿,嫣红色的舌头像是条饥饿的海鳗般在里面游来游去,舔舐着灼热鼻息下有些发黑的皮肤:这抹黯淡一路蔓延到他海绿色的短袖花衬衫里,才被两只干枯的蟾蜍尸体遮掩住。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毒味。 在它们的旁边,也就是约摸心脏的位置,赫然绣着一枚凶神恶煞的狂笑骷髅,鲜红色的赤绸围巾缠绕着雪白的头骨,整齐的牙齿间咬着一把锋利的短刃,看起来就像是个海盗的产品:即使放眼整个人类帝国,恐怕也只有一个地方会把这个东西作为他们的旅游标志。 卡塔昌。 而恐怕也只有康拉德,会将这颗凶名在外的死亡世界,选为他在炎炎夏日里的避暑胜地了:午夜幽魂在这颗翠绿色的星球地狱中快乐的消磨了两个月的时间,直到摩根用一道语气略显不耐烦的召唤将他拉回到了舰队里面,原体便带着升华过的躯体和精神,以及足以晃瞎所有人的硕大墨镜,大大咧咧的走进了他的二姐的王座厅。 走进了戒备的视线中。 站在一旁,室女座死死地盯住了她这位衣着与姿态同样慵懒的亲生舅舅,久违的摆出了一副充满戒备的神态:值得星辰侍女戒备的当然不是康拉德小麦色的皮肤与袒露出来的胸肌,而是被原体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旅游纪念品】。 好巧不巧,在室女座最高等级的记忆阵列中,这些纪念品的身影经常出没在破晓者军团战士非战斗减员的记录文案当中:以凶器、食材、餐具、日间训练用品、夜间解压用品、打赌道具以及一般等价物等身份,变着花样的出现。 而像这样的人间至宝,康拉德带回来了一火车皮。 当头戴钉刺草帽,脖子上挂着吠蟾项链的午夜幽魂,一进屋子便开始满房间的派发他手里面青褐色的卡塔昌恶魔肉汉堡的时候,别说本就面色不虞的摩根了,就连刚刚赶到的基里曼,和正把玩蜘蛛女皇的黑暗灵族骨雕收藏的伏尔甘,都变得有点绷不住了。 “随便吃。” 康拉德热情洋溢的挑选了一个最大的恶魔肉汉堡,快乐的将它塞到了马库拉格人的手里:基里曼眼看着汉堡肉中那明晃晃的毒钩,陷入了难得的沉默,他的诺斯特拉莫兄弟还站在他的旁边,不忘慷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玩意味道不错。” “尽管放开了吃,你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能现杀现做。” “什么?” “安心,我从我的度假别墅旁边抓来了一窝卡塔昌恶魔,最大的差不多有火车大小吧:我把它们养在了夜幕号上,所以这些汉堡的肉质是绝对新鲜的,你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我再回去杀两个,正好再给他们挑选几个幸运的饲养员。” “我告诉你,基里曼。” “让他们当这些小家伙的饲养员可比什么红手套有用多了。” “……康拉德?” “怎么了?” “你的子嗣和船员最近做了什么让你失望的事情吗?” “那倒没有:不过在未来的某天他们会让我失望透顶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基里曼皱起了眉头,他有些无法理解兄弟的言语: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听不懂康拉德口中有些神神叨叨的话了,这种分歧也没有耽误他与午夜幽魂之间的友谊,只不过这一次,马库拉格人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刨根问底一下。 原体对子嗣失望? 拜托:这很严重的。 从马库拉格人那双愚蠢的瞳孔中射出来的担忧,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了,就连在卡塔昌的悬崖上面晒过日光浴的康拉德都觉得自己有点无法抵抗:所幸在此之前,紧皱眉头的蜘蛛女皇,便用一声短促的咳嗽为她的兄弟解了围。 【够了!】 【康拉德,别胡闹了!】 摩根揉着她的太阳穴,眉眼略显发黑,手中抓着一份刻印有吞世者军团标志的联络信件,略显揉搓的边缘证明那上面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消息:当这一切元素围绕在工作了几天的蜘蛛女皇身上,哪怕是想要刨根问底的基里曼,也乖乖的闭上了他的嘴巴。 毕竟,摩根的黑眼圈里,也有属于他的一份功劳。 马库拉格人眨了眨眼睛。 #无辜# “乐意效劳,我亲爱的姐姐!” 第八军团的基因之父像是一只快乐的果蝠,蹦到他的位置上,木质的拖鞋在石板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夹杂着点餐的声音。 在康拉德的对面,一直保持着安静的伏尔甘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了他手中的灵族骨雕,硕大的身躯依旧保持着拘谨的沉默:火龙之主向来不擅长也不喜欢在这种兄弟间的集会里侃侃而谈,他唯一做出的动作就只有温和的微笑。 但好巧不巧,在座的其他三人似乎都很需要这种东西。 基里曼用一抹得体的公式化笑容回应了火龙之主的点头,随后目光掠过康拉德,集中在了摩根手中的信件上:从他的位置上只能看见其中的只言片语,但马库拉格人依此便推导出了全文。 “安格隆还是不能回来?” 【他正在追踪一股势力强大的流窜海贼,其首领是一个只有安格隆才有把握对付的异形巫师,倘若此时撤离无异前功尽弃,数个星区会重新受到威胁:他告诉我们如果实在来不及就不用等他了,他会自行前往乌兰诺的。】 “这样不太好吧?” 基里曼的手指拂过了唇角处柔软的浅胡须。 “不过也是没办法。” 话说到一半,五百世界之主突然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去指责安格朗:在这两个月里,哪个原体不是在各干各的,就像是一盘散沙似的。 安格朗去追缴一波信奉奴隶制度的海贼,康拉德在卡塔昌上字面意义的度假,基里曼于他的飞地消磨着时光,伏尔甘则是和他的军团投身于一个刚刚遭受严重地质灾难的星球。 至于说摩根? 摩根负责把这些各干各事的街溜子给重新聚集起来。 “就像个黑暗之奴。” 坐在马库拉格人旁边的午夜幽魂就仿佛能读懂他的想法一样,没来由的插了句嘴,他那张狭长的脸上露出了阴沉的笑容:基里曼本能的发觉这句话意有所指,但他实在不懂黑暗之奴究竟是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兄弟。” 康拉德接着微笑,但小麦色的脸庞实在不比以前渗人。 “你有点疑神疑鬼了:也许你应该像我一样,去度个假。” “恐怕不行,康拉德。” 基里曼立刻摇了摇头。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规划好三个星区的未来计划了,又或者完成一次小规模的远征:我无意指责你的人生观念,但恕我直言,我真的有点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在大远征这个时候,去进行一次基本上毫无实际用处的度假?” 说到一半的时候,马库拉格人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干脆把心中的疑问也一并吐了出来:这句有些直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谴责的问询,让坐在一旁的伏尔甘不由得眉头直跳,他先是瞥了一眼不动如山,依旧批阅着文件的摩根,随后再看向了看到了。 午夜幽魂丝毫没有生气,他早就习惯了基里曼的这种谴责,就像他偶尔也会揪住基里曼的小辫子去冷嘲热讽一下: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他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因为这种争吵而变淡。 所以,午夜幽魂以还算认真的态度回答了他的兄弟。 “基里曼,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度假生活是毫无意义的:无论是在远东边疆还是在五百世界,无论是我们麾下的阿斯塔特还是凡人,不都有属于自己的休憩时光吗?就连我的军团也一样。” “我会让他们轮休,去远东边疆的度假世界上调养身心,这是我跟摩根学来的,而你不也在几十年前就跟紧了摩根的脚步,也在五百世界上推广了这项改革么:怎么如今又反过来谴责我了呢?难道我们这些原体就不需要休息吗?” 面对康拉德的话语,基里曼的反应尚且不提,倒是坐在角落的伏尔甘竖起了耳朵,瞳孔微微发亮:轮休和度假世界,这两个词语让火龙之主觉得有些陌生,不过从康拉德和基里曼的语气来看,推行这种制度应该是能带来好处的吧? 火龙之主暗自思索着,以后是否也要尝试一下,不过他并不打算搞什么度假世界:火蜥蜴战士在他们的闲暇时间,会返回到夜曲星的乡村公社间帮忙,原体把这项军团中的公众习惯,正式确立下来便足够了,甚至可以逐渐推广到他未来将要守护的每一个世界上。 火龙之主暗自点头,而旁边的基里曼则是烦闷的摇着脑袋,弯曲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避免影响到还在批改文件的摩根:他的声音低沉且迅速,坚定不移。 “这不一样,兄弟。” “我们的士兵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时光,来缓解战争或者长时间工作带来的伤痛,但我们不需要:我亲身实验过,只需要五分钟的深度睡眠就可以支撑七天不连断的高强度工作,而且现在的大环境也不允许我们这些原体如此懈怠。” “我们还不到休息的时候,我们正值壮年,我们处于漫长的人生阶段中需要努力工作的时间:我亲爱的康拉德兄弟,等我们老了,等我们完成了我们的事业,我们大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的享受我们的休息时间,而不是现在。” 这段话语让幽魂皱眉。 “基里曼?你凭什么认为我们现在就是需要工作的时候?” “年轻需要工作,等到年老的时候才需要休息,不是这样吗?” 基里曼很是惊愕,就仿佛世间都真理正受到质疑。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现在不是处于人生中的最后时光?” 康拉德歪了下脑袋,蛇一般的黑发盘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午夜幽魂轻松吐出来的话语却让本就敏感多思的基里曼为之一惊,等马库拉格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后脖颈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你这话什么意思,康拉德!” “没什么,兄弟:别紧张。” 原体挤了挤眼睛。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别想着现在就把所有的苦差事做完了,以后就能好好的平安享乐,苦尽甘来只会出现在故事书里,准确的人生规划任谁也做不到:有时候,你要学会目光短浅一下。” “人生苦短,基里曼: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没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你……” 马库拉格人张了张嘴。 “这又是什么预言么?” “预言?当然不是。”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康拉德再次,眨眨眼,反而让基里曼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我的预言能力早在十几年前就陷入了崩塌式的衰退中: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种预言能力是不是生来就是为了折磨我的,当我无法从中获得痛苦的时候,我的这个能力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别担心,基里曼:我就是想让你看开点。” “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你说对吧?摩根?” 说这句话的时候,午夜幽魂的目光却是看向了他的姐姐:摩根已经批阅完了最后的文件,她扫了眼在座的众人,用目光制止了基里曼与康拉德的继续交谈:远东三王在漫长的合作时光中,培养出了深厚的情谊,这离不开他们彼此之间早已达成的各种默契与条约。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三人之间虽无高低之分,但在各个特定的领域中,却是有带头人的:一般来讲在谁的地盘儿上,谁的话语就会得到另外两个人的尊重,而在面对泰拉的问题时,基里曼与康拉德都会倾向于摩根的想法。 至于彼此之间的利益纠纷?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一下的。 【而现在,就是我们兄弟几个需要明算账的时候了。】 原体摆了摆手,算是终结了基里曼与康拉德的争吵,她用一个微笑邀请了伏尔甘的加盟,随后朝着她的室女座招了招手,大漩涡地区的星图便被摊开在桌面上。 【下命令吧,各位,我们立刻向乌兰诺的方向出发。】 【在亚空间航行时,我们将敲定我们彼此之间的一致。】 —————— 这张本来是六千字的,不过今天手机有点问题,导致我剩下的两千字无法及时改好(我之前应该说过我是用手机码字的),我看看这两千字该怎么整。 不过今晚没有更新了:去热排毒刮痧整的我这两天都好困呐。 第619章:佩图拉博在哪里 +福格瑞姆、圣吉列斯与费鲁斯都已经到了,科拉克斯和马格努斯的行程也在预期之内,我已经派人盯紧了他们两个,阿尔法瑞斯虽然依旧不见踪影,但他向我保证过他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用他的人品?” +不,用你的,马卡多。+ “那你可要做好被放了鸽子的准备了,天启:我没有人品。” +……+ “不过话又说回来,马格努斯我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你还要专门派人去盯着科拉克斯呢,难道不应该盯着莫塔里安吗?他才是我们现在需要担心的对象:上次在泰拉皇宫里面的时候,他的怒火可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掀翻了。” +因为莫塔里安和他的军团已经在这里了:他、荷鲁斯、多恩或者察合台,每一个仍处于乌兰诺前线的原体都逃不出我的掌握,而科拉克斯则是关乎另一个问题,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我是出于担忧而非戒备去派人盯着他的。+ 帝皇摆了摆手,当这个简单的动作被人类之主使出的时候,便偏偏具有了不可言说的标志性,能够强硬地打断一切,连马卡多都无法违抗其中的意志:掌印者在咬牙切齿的沉默中收回他的好奇心,但也在心里暗暗记下,要尤其关注暴风星域最南端的荒凉地带。 但马卡多没有看到:但他全身心地在意此事,低眉顺眼,满腹心思的时候,那个将他视若了手足亲朋的帝皇,却是悄悄瞟了自己的老友一眼,古铜色的脸庞上闪过了片刻得意,又在掌印者回视前,飞快的收起:人类之主的气势再一次变得威严起来,不容置疑的抓过了谈话的主导权。 +也就是说,唯有东边那几个此时还毫无音讯?+ “你是不是又忘了佩图拉博?” +他不也在东边么?+ “……对哦。” 马卡多先是一愣,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帝国的星图:随后便颇为尴尬的咳嗽了起来。 “我太久没见钢铁之主了,最近也只是保持书信上的联络,不过他的专业素质依旧令人眼前一亮:在我将你的命令和尼凯亚的地理信息同时发送给他后,佩图拉博那边只用了七天的时间,便给了我回复以及一张新鲜出炉的设计图。” +如何?+ “即使放在泰拉皇宫里。也是令人赞叹的众星捧月。” “他向我承诺,他和他的军团只需要二十八个泰拉标准日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这项建筑任务,但我觉得至少也要五十天:你真应该看看那张设计图,天启,全银河中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画出它。” +不用了,马卡多,有你这句话就令我安心了。+ 帝皇背对着他的挚友,在佩图拉博的话题上随意的点头。 +能确认佩图拉博的确在指挥他的第四军团就好:你知道吗,马卡多,在此之前,银河中一直有传言说我的这个儿子失踪了,而钢铁勇士是在自行运转,我们都知道这个谣言有多么的荒谬,但其中内容的确有鼻子有眼的。+ “你就不能派专员去确认一下这个谣言的真实性么?” +派人去钢铁勇士?拜托,马卡多,我有更重要的事。+ “……” “反正就我收集到的信息,钢铁勇士军团的这些年里的运转的确一直在稳中向好,虽然阵亡率依旧高于众军团的平均值,但也稍微扩展了几个征兵世界,所以规模一直是在稳步壮大的:不少战役规划的都相当漂亮,那些战术细节和手法只能是一位原体的杰作。” “但真要说的话:佩图拉博的确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了。” “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去见科拉克斯的时候,我把他留在了我的战舰上。+ “他下去了么?” +这就是谣言的起点。+ “嘶……哎,等等……” 马卡多咧起了嘴,正当他习惯性的感觉到牙齿一酸的时候,过往一抹回忆突然袭击了他:掌印者抬手,制止了帝皇的话语,然后一头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在上千万甚至上亿的事件中不断的翻找着,寻找有关于佩图拉博的部分。 这可不容易:难度堪比在五百世界找到一个将帝国的利益放在五百世界的利益之上的家伙。 而掌印者不愧是掌印者:他只用一分钟的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不对,天启。” “他下去了。” +你确定?+ “没错,我当时正好在你的战舰上处理一些事情,我亲眼看到你和佩图拉博在舰桥上散步,交谈了大约五个小时的时间:你亲自把你的儿子送出了舰船,我记得负责前来迎接的是弗里克斯。” +是么?+ 帝皇点了点头,皱起眉,双指摩挲着下巴,厚重的嘴唇在不确定间不断的互相撕咬,口齿间尽是马卡多抓不住的低沉:人类之主以难得的沉默,思考了差不多三四分钟的时间,很少有事情能够让帝皇如此的不确定。 他的面色有些严肃。 +你是说,我和佩图拉博在我的舰船上交谈了五个小时? “没错?” +可我毫无印象啊。+ +我和他交谈过吗?+ “……” 在这一刻,望着人类之主那丝毫没有作假的困惑面容,掌印者不由得怀疑:帝皇当年塑造佩图拉博这个原体的时候,是不是在无意间加了点儿连帝皇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意外因素? 然后,他又狠狠地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你连有没有和自己的儿子谈过心都没印象吗?天启?。” +我有二十个儿子,你怎么能苛求我会关注每一个呢?+ “你才刚刚要求他为你建造全银河最伟大的一次性建筑。” +那是因为你和摩根都和我强调了这是对于他的奖励!+ “……” 马卡多惊愕的看着帝皇。 然后发现帝皇更惊愕的看着他。 “天启。” 愣了半响,掌印者觉得这个问题已经值得他严肃起来了。 “你有没有觉得,伴随着大远征的开始和不断进展,你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情感正变得日渐稀薄:即使是在十几年前,我也很少会听到你说出诸如此类的话语,除非是你刚刚面对摩根的那一会。” +没有啊。+ 帝皇毫不犹豫的否认。 +荷鲁斯,福格瑞姆和多恩都说我挺正常的。+ “那……那算了……” 掌印者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话题,同时在内心里悄悄的记上了一笔:在蜘蛛女皇来到乌兰诺后,一定要抓紧时间在私下里和她好好通通气。 肯定有什么事情不对。 “反正事到如今,我们可以确定佩图拉博肯定还活着。” “一个原体还能指望什么呢?” +的确如此。+ 帝皇似乎松了口气:他早就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 +好了,马卡多,我们已经在无关紧要的的事情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让聊点重要的事情吧:我听说泰拉那边打算将位于远东星域中心地带的大片土地,划分给佩图拉博来管理?+ “没错:我个人认为这会督促佩图拉博内心中的责任感,而且我们的确需要在大漩涡区域的旁边,设立一个强有力的军事机构,来建设与帮扶这个混乱的交通枢纽,钢铁勇士军团正适合。” +我们已经在大漩涡地区陆续部署了四个军团了,吾友:你觉得这个配置还不足以让你和泰拉的高领主们感到安心吗?这比其他地方都要密集。+ “就是因为太密集了,所以才会让我感到寝食难安。” “别忘了,以你的标准,这四个军团有两个完全是负作用。” 掌印者悠长的叹气,他可能是整个帝国中最常叹气的人,在他苍老的咏叹调中,一幅大漩涡地区的星图已经徐徐展开:与世人所想象的不同,帝皇对于银河各个区域的细节其实并没有多少的了解,他热衷于把握的整体战略,每当需要将视角下放到基层时,便需要掌印者等人给出说明。 【为帝国驻守于大漩涡区域的军事力量可分为内外两部。】 “内部即是四个军团母星处于大漩涡区域的军团:分别为帝子、千子、白疤还有火蜥蜴,而按照预定好的计划,我们将把绝大多数的土地分给这四个军团,作为他们的封邑和防区而存在。” +到底是封邑,还是防区?+ “这得看他们自己:多恩就曾经很明确的跟我表示,他会将他治理的土地视为一个军管区,即临时的军事管制区,他的军团只负责最基础的行政和军事工作,直到泰拉政府有能力全面接手,而黎曼鲁斯则是打算在自己的领土上设立一个总督府,标榜自己是人类帝国下派的总督而非是芬里斯的国王。” +他们都很可靠。+ “没错,这两个人再加上庄森以及费鲁斯,便是四面泰拉之盾,各自为神圣泰拉治下的土地防御来自某一个方向的可能进犯:黎曼鲁斯负责监视东方,费鲁斯负责保卫泰拉的西部,多恩防备南面,庄森则直面北境,而他们四个彼此之间也可以互相约束。” “但大漩涡是个例外:我们在这里没有强而有力的抓手。” +嗯。+ +你说得对:我们能够指望的似乎只有福格瑞姆和伏尔甘,但他们也都不是治国的人,福格瑞姆也许能委任一方面的军事,但他始终无法让我完全的放心。+ +他的封邑在哪?+ “帝皇之子在大漩涡的中央拥有最大最好的一块土地,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大漩涡区域的总体防务工作交给凤凰去承担,他的忠诚和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再由泰拉的大漩涡镇守府为之辅佐,能够最大限度保证这一区域的安稳运转。” +值得考虑。+ “察合台可汗的乔戈里斯则位于东方的荒原上,他治下的领土虽然广袤却遍布了流寇海贼,而且各个世界民风彪悍,想要彻底将他们驯服绝非什么易事:察合台是你最智慧却也最叛逆的子嗣之一,我其实挺好奇他会如何治理他的子民。” +大汗戴上冠冕:人类历史上只有一处成功的漫长案例。+ “是什么?” +沙皇。+ “……你在开玩笑?” +也许吧:马格努斯呢。+ “千子军团的的普罗斯佩罗位于大漩涡的西北方,距离那里最近的军团母星其实恰恰就是黎曼鲁斯治理下的芬里斯:这里是大漩涡中最偏僻最贫瘠的一块区域,就连通往那里的亚空间航道也寥寥无几,帝国对那里几乎一无所知。” +适合作为监牢。+ “你难道真打算囚禁他?” +一定的限制是少不了的。+ 帝皇的声音很坚定。 +我会不会欺瞒你,吾友马卡多:我曾很认真的考虑过是否要让马格努斯长久的待在我的身边,但最终,谨慎的心理让我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网道的成功对于灵能者会造成怎样巨大的影响,我不确定马格努斯能够坦然接受这一转变,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将这枚定时炸弹带进到我的网道工程里面。+ “他可是你的儿子!你亲口向我夸耀过他对你的忠诚!” +荷鲁斯、多恩和福格瑞姆也同样忠诚,但我同样没有将网道的计划告诉他们,摩根和康拉德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你可别忘了,马卡多,是否忠诚和是否可靠可完全是两回事儿。+ +就像我们都知道,哪怕雷霆战士举起反旗的那一刻,我们也无法否认他们骨子里的忠诚:但他们的确就是造反了。+ “我明白了。” 掌印者压低了声音,他丧失了继续与帝皇对峙的勇气:马卡多非常清楚,当帝皇严肃的将雷霆战士这个词拿出来的时候,恰恰说明他在这件事情上的不容置疑。 “也就是说,你已决定在尼凯亚会议上惩戒马格努斯了?” +这要看他的表现。+ 刹那间,人类之主仿佛又变得不慌不忙了起来。 +长久以来,马格努斯的行为虽然让我失望,但他并非是兄弟间最糟糕的那一批人:但凡他在尼凯亚会议上有丝毫的悔过,又或者能够哪怕拿出一丁点能让我眼前一亮的计划,就像摩根的那样,我都不介意在大远征中继续为他保留一个荣耀的位置。+ +你知道的,马卡多。+ +时至今日,我从未谴责过我麾下任何一个子嗣的忠诚,无论是摩根还是基里曼,我从未将他们视为真正的威胁:基因原体们能让我生气的唯一原因,便是他们自身的副作用,超过了他们能为帝国带来的正面影响。+ +马格努斯便是如此。+ +还有异议么?+ “有:为什么是尼凯亚?” +那个世界很特殊,马格努斯的命运便在于尼凯亚。+ “好吧。” 掌印者再一次收回了自己内心中旺盛的好奇心,他从不会追问帝皇口中的所谓命运,转而思考起更现实的问题:自从帝皇突然决定将灵能者大会的地址选择在名不见经传的尼凯亚后,不少原本制定好的计划就又要进行更改了。 很多集团都忙碌了起来。 其中以机械神教作为显眼:这群欧姆尼赛亚的信徒们将帝皇的意志与他们的私人利益相结合,利用压箱底的行星传送技术,将乌兰诺传送到尼凯亚的周边宙域,以此来确保大会的连续性。 而掌印者想得更多,他知道尼凯亚正处于太阳星域的正东方,是从远东星域向太阳系进军的三条可选道路之一:既然将乌兰诺安置在尼凯亚的旁边,那么完全可以以这两颗大兴土木的世界为核心,打造坚不可摧的双子堡垒。 届时,这座堡垒的北方将是贝坦伽蒙与芬里斯,南部则会是因维特、塔兰与嗫克洛蒙达:各个要塞与半要塞世界守望相助,共同构成太阳系东方的防线,任何面向神圣泰拉的军事威胁,都必须攻破这条防线三个点中的至少两个,才能保证对太阳系的后续攻势。 而考虑到泰拉的身旁时刻拥有着两到三个军团的辅助,以及规模庞大的凡人部队,这简直就是不可战胜的马其诺防线嘛:从东方来的军队除了向北,直面黎曼鲁斯和庄森的联军,又或者是向南,去啃食多恩的堡垒群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去威胁泰拉了。 马卡多轻笑了一下,原本压抑的心情略微好转。 “火蜥蜴的夜曲星则是孤悬于整个大漩涡的最南方,这里并没有多少繁盛的文明世界,各个人类聚集点落后且孤立,饱受虚空匪徒的频频骚扰:事实上,猖獗的匪患是整个大漩涡的通病。” “没办法,这个区域的核心地段实在是太复杂了,连当初被你亲自率军击败的沃坦联盟,在逃入大漩涡的中心部位后,我们时到今日也没有抓再抓住他们的行踪,那些更小规模的海贼舰队往里一藏,处处都是天然的避风港。” “简直就是帝国的坟场。” +除了内部,外部呢?+ “那就更乱了。” “东边的摩根和佩图拉博,东南方的基里曼,西边的泰拉,南边的安格隆,西南的多恩,西北的黎曼鲁斯和东北的圣吉列斯,还有北方的荷鲁斯:每一个军团再大漩涡区域都有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但势力最大的外部集体是基里曼,他在这里拥有一个核心世界巴达布,是整个大漩涡区域最富庶的地方。” +泰拉准备向那里收税?+ “总要立个典型吧。” 马卡多略过了这个问题。 “同时摩根也需要注意,她在大漩涡区域拥有着一个核心世界,名为卡塔昌,为她贡献全银河中最优质的凡人辅助军部队,她最重要的盟友瑞扎也在此处,这个铸造世界在大漩涡区域可谓是一方霸主,麾下的领土比起福格瑞姆等人的军团也不遑多让:连我都不清楚瑞扎在大漩涡究竟有多少领土?。” +你是说,瑞扎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摩根的那一边吗?+ “这得看情况:但摩根给出的价格的确没人再出的起了。” “除此之外,我在瑞扎的线人在之前还向我提供过一个情报,他们宣称瑞扎极有可能私自隐藏了一个实力极强的骑士家族,足以影响到军团级别战场的形式:但这个家族被隐藏的非常好,没有任何情报能够指出瑞扎拥有他们。” +别去在意这些:这是机械神教之间的私事。+ 帝皇看着他的老友:有些话语是通过眼神来表达的。 +而且,一个强大的瑞扎对于我们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新任的铸造将军卡尔伯哈尔最近正在不断的巩固他手中的权力,但他远不如他的前任谦逊:我会在乌兰诺会议的时候和他最后沟通一下,希望这能让他回心转意。+ “如果不行呢?” +网道建成之后,火星大概也需要一位新的将军了:熔岩城的那位女主人看起来就很不错。+ “……” “天启,你觉得火星的铸造将军会看不出来这个趋势吗?” +他看出来又怎样?+ “……” “不知不觉间,你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新的对手,天启。” +我知道。+ 帝皇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人类之主看起来是如此的傲慢。 +但既然我已经选择走上这条最艰难的道路。+ +那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注定要打倒面前的所有人了。+ +以一己之力。+ +打倒这个世界。+ 幕间:一尊无畏的回响(上) 我叫…… 我叫什么来着? 在清醒的意识刚刚回归后的那几分钟里,我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痛苦折磨中挣扎着,熟悉且轻柔的电机摩擦声,让我的感官不得不恢复了正常,再次看向了外界,然后立刻便听到了赞美诗的响声:这些该死的齿轮屁股,他们就不能找点儿别让人毛骨悚然的词吗? 我才不想知道我被打断的美梦和欧姆尼他妈的赛亚的机油又有什么样的狗屁关系! 怒火冲到了头顶,奔腾血液让大脑加速恢复了清醒,耳旁的嘈杂声响也越来越清晰了:让人眼生的技术军士与我之前从未见过的,身披着赭石色袍子的机械改造人正在那里窃窃私语,彼此勾肩搭背的模样让人眼神直跳。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和这些齿轮小人的关系没这么好,而且他们会穿着大红的袍子,口中的话语也要更为生硬繁琐:我下意识的张开了自己的嘴,想要模仿一下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又很快就发现嗓子干得要命。 干!的!要!命! 天杀的,这台该死的活体棺材哪儿都好,就是没有朗姆酒机。 我粗重地咳嗽着,钢铁手指撕碎了残存的祷告文,寻找到旁边的大理石台为支柱点,从巨大的王座上站起身来:在此过程中,我不得不再一次意识到我的肩甲与背部装甲都要远高于我的头盔,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身后的上百条缆线与管道便尽数作废。 我与别人是不同的:与那些同样被困在了距离死亡之门仅一步之遥的兄弟们相比,我是更为不同且更为幸运的那一个,每一次苏醒我都要重新意识到这个事实,在短暂的喜悦后重回烦闷。 在招手即来的烦闷中,我选择站直了身子,注意到我投下的阴影很是轻松的遮蔽了站在我面前的这几个小崽子:他们似乎从未见过像我这般伟大的无畏长者,我能够听到那几个披着长袍的齿轮屁股正在满脸激动的语无伦次,从他们的袍子下传来一个刺鼻的机油味。 我不得不忽略掉他们口中那些用一和零组成的……暧昧情调。 他们看着我,就像山谷女孩在看那些有钱的大亨。 草! 每次醒来都是这幅鬼样! 「我的武器呢?」 「战况如何了?」 压下心中的怒火,顺便观察又回忆了一下房间中的布局,我才将目光集中在了站在最前面的这个小崽子身上:我满意的看到他在与我对话时稍微抖了一下,包括他后面那几个小崽子也同样如此,这足以让我感到高兴了。 这是好事。 为什么是好事? 因为这证明了军团在这些年间是一直在补充新鲜血脉的。 那种有点儿资格的小混蛋可是只会在那儿跟我嬉皮笑脸! 这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那些当初和我一起在战壕里摸爬滚打的老混蛋,居然也能站在我的面前跟我嬉皮笑脸:我永远忘不了我上一次苏醒的时候,站在那里迎接我的,居然是当年一手将我选拔进军团的恩师。 那老混蛋还活着呢! 他得有三百岁了吧! 帝皇在上啊,我还记得我们两个当初一起在喜马拉雅那块地方看门的时候,那个时候,所谓的帝国也就只有一丁点大吧,差不多一座城的范围而已,离我们的哨岗两个街区便是帝皇的住所,基本每天晚上都能遇到掌印者巡查。 当年有个凡人仆役在夜晚值班的时候还不小心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已经升官成掌印者了。 啊……那可是很久之前了。 我抬起头来,铁灰色的穹顶上挂着一圈 硕大的光晕,模模糊糊的像是当年的太阳,又像是我现在脑子里的一团浆糊:也许是刚刚结束了沉睡的原因,我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站完岗又做了什么? 也许是统一战争? 还是别的什么事情? 那几个负责教导我战争技巧的雷霆战士是什么时候死的来着? 莫森兰,还是阿尔比亚? 「请原谅……尊敬的长者。」 打断了我的回忆,那个担当技术军士的小崽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给我指出武器架的位置所在,真是个胡闹的菜鸟:不过,他似乎有着另一套说辞,而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副礼仪性盔甲,是那种看起来漂亮的花花玩意,在战场上是不堪一击的。 我对此很清楚:有人用生命告诉过我这个事实。 事实就是:哪怕是像雷霆战士这样伟大的杀手,穿戴着参加胜利仪式的礼仪盔甲,赤手空拳,欢欣鼓舞的等待着勋章的时候,他们所有人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的拳头的确会将我们包裹在战斗盔甲里的血肉砸的生疼,但他们的肌肉也挡不住我们的链锯和热熔,也挡不住我矫健的…… 等等…… 不,不再矫健了:那个时候我也已经在这副棺材里了。 沉睡后的第一次唤醒,为了砍下老朋友们死不瞑目的脑袋。 但他们罪有应得。 「……」 不。 我不想回忆这些。 让它们都消失吧。 很明显,我突然有些烦躁的动作吓坏我面前的这个小崽子,他似乎有些紧张,还想说些什么,但我也用不着他了:我郑重的扫了一眼这个宽敞的足以摆下一整支军团的钢铁太平间,却发现依旧沉睡在这里的都是些老伙计。 还是那些老混蛋。 不多,也不少:和我上次沉睡时相比似乎没什么区别。 自原体回归后,军团似乎就没有再产生我这样的倒霉蛋了。 当然,在她回归前,在这破地方沉睡的家伙其实也不怎么多。 我是第一个,在我之后大概还有七八个吧,反正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十个人:獠牙天使们向来抗拒这种生不如死的命运,哪怕命运降临在了我们的头上,我们也要狠狠咬它的裤裆。 然后躺平。 去他妈的无畏:反正是否要苏醒由我们说了算。 我记得这里大部分的老伙计从来没有被唤醒过,但是原体回归的那一天例外,那次真正的盛会让我们所有人都醒来了:我们的基因原体居然会是一位女性,这多少让人感到惊讶,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是件好事儿。 下次我再见到其他军团那些***(如果他们没死的话),就可以叫他们一声没妈的野种了: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像阿斯特兰或者阿库多纳这些混蛋的脸上,会产生怎样精彩的表情了。 反正那几个混蛋现在也没法拉下脸来跟我决斗。 我可是无畏。 长者!懂不懂! 至于剩下的日子? 没人能叫醒这帮崽种:连我都叫不醒他们。 我已经是最活跃的那个了,毕竟我没办法深度长眠,也没法假装听不到这些小崽子的呼唤:虽然我非常不想醒来,但这些闲的蛋疼的家伙有时甚至会在我的面前连续唱上几天几夜,而且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提的建议,居然在唤醒仪式中还特意加入了闹钟的声音! 我一定要宰了那家伙。 就这次! 我愤懑的挥着拳头。 很好:力量正在回归。 但即 便如此,在过去的一百年里我也只苏醒了四次,一次是因为原体的回归,一次是在当初军团近乎分裂的时候,马歇尔请求我们站在他的身后,还有一次似乎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但奇怪的是我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记忆。 再就是这次了。 每一次,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思维的恢复变得更加缓慢。 老了……老了…… 我疲倦的摇着头,只觉得浑身的身子骨都变得有些生锈了:也许我需要一点儿放松的方式,缓解不能沉睡的痛苦,但这两个把我唤醒的混蛋显然意识不到这一点。 「所以,让我捋一捋。」 在这小崽子开口之前,我就已经搞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你们不是为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而将我唤醒的吗?」 「是的,大人。」 他梗着脖子,强撑勇气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呃…… 那个跟着龙战士一起死在高加索的小家伙叫什么来着? 罢了。 「那你们是为了什么破事!」 「是仪式,大人!」 在我聚集更多的怒火前,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嘴。 「帝皇今年在乌兰诺册封荷鲁斯大人为战帅,他希望……」 「希望我们这些老骨头能给他的那个宝贝狼孩撑场子,是吗?」 「是荷鲁斯……」 「狗屁的荷鲁斯!」 「老子当年跟帝皇在泰拉上冲火线的时候,他还是个受精卵呢!」 「那小子要什么头衔,就自己找个地方悄摸给戴上去:真以为开场马戏团就是万众敬仰啊,是帝皇带着我们打出泰拉的,没有帝皇他荷鲁斯就是个屁!他有什么脸指使我们第二军团给他做事!」 我向下拉着下巴,本能地想要退啐这小子一脸,然后把他打到旮旯里去,但狂怒的动作只换来了身旁电击毫无意义的摩擦声时,巨大的没落感突然袭击了我:我再次意识到我只是个半死人。 去他妈的吧。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他,还是荷鲁斯。 还有帝皇:他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么婆婆妈妈的家伙了? 还仪式? 呸! 他当年带着我们从喜马拉雅山脚下出发,去把泰拉上其他的傻卵和改造人统统扔进地狱的时候,也没搞什么仪式啊:我记得我当时拿起了我的剑,穿上我的盔甲,跟着帝皇的旗帜从西门离开,又过了几十年,才从东门返回,我脚下的这段路就是他们口中的统一战争。 哪有什么神圣和伟大,当时的我们只是换个地方杀人而已,基本每天都要换一个地方。 而,我记得清楚:当我们完成了统一战争的前半段,掐死了那些最紧要的对手,回到喜马拉雅山的脚下稍稍休整的时候,那座金碧辉煌的石堆也开始建造了,他们管它叫泰拉皇宫,它动土的那一天恰好又轮到我去站岗了。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我跟我的兄弟们一起站岗,一切就像统一战争完全没有发生一样:直到我在报点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本跟我站岗的一批人,居然没有一个活着回到了喜马拉雅山。 他们又换了一批。 我在那天成了老兵。 啧……真是的…… 我在心中嚼着苦闷,毫不忌讳地讽刺着我发誓效忠的主君:我绝无违逆帝皇的意思,只要人类之主能一声令下,我依旧愿意为了他而赴汤蹈火,但自从我在真正的生与死边缘走过一个来回后,让我为他死没什么问题,他想让我像以前那样的尊敬他…… 吃*去吧! 我又 骂了一句,算是把心胸里的怨气稍微倾泄了一下,等干完这些事情后,却又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无事可做:每一次苏醒都是为了不可能的战争,没有战争的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去参加什么仪式?在荷鲁斯的庆典上当个大号的小丑。 那我宁可死。 「看起来,你要把你的这个任务给搞砸了,小家伙。」 我告诉了这个小崽子,又像是在心里问着自己。 听他们的口气:就连大远征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们这些只配打仗的老骨头终于要被扫进垃圾堆里面了。 我没有搭理在我身后像是饿坏了的竹鼠一样靠在一起,彼此之间叽叽喳喳的小崽子们,而是径直的返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之前:其他的老伙计都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我身上的这一套还是需要的,通过大理石与钢铁的光泽,我看清了此时将我囚禁的钢铁囚笼。 在那一刻,我甚至是有点理解那些向我流口水的齿轮佬的。 这是多么的完美啊。 银白色涂装包裹着丝毫不显臃肿的钢铁之躯,比起无畏,埋葬我的更像是一台终结者,拥有着健壮的身材与修长的四肢,各种关节的细节构造美得要命,搭配我这样的古战士都绰绰有余:比起一副折磨人的棺材来说,它更像是为战士精心打造的战斗机甲。 事实上,它就是。 坦白来说,这不是一名阿斯塔特应该拥有的东西。 但我是特殊的…… 「……」 啊,我想起来了。 我终于他妈的想起来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特殊】这个词终于换醒了我脑海中尘封已久的某些记忆片段,一团乱麻的尘土里被清理出来一条道路,直抵发生在神圣泰拉上的过往,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改主意了。」 我轻声低语着,在这些小崽子反应过来之前,便大踏步的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我的最终目标是全副武装的走到战舰的长廊上:用不着他们指引武器架,我不会忘记自己手中的老家伙摆在哪的。 而在取回它之后,有些几百年前的【恩怨】需要解决一下。 那些混蛋。 那些口口声声答应了我,不会把我埋进无畏里的混蛋。 希望他们还活着…… 我笑了起来,粗糙的笑声让紧跟着我的小崽子们直发毛:他们竖起了耳朵,才能够从我低沉的腔调中听到些许陌生的词汇,那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古老名词。 喜马拉雅,与雷石。 没错。 喜马拉雅,和雷石。 我追随着帝皇,我的远征从喜马拉雅山脉的脚下出发,从人类之主第一座城池中出发:而当我倒下的那一天。帝皇的大军正在前往雷石教堂的路上,我在那座信仰神殿的面前被埋进了无畏里。 这,就是我曾经的征程。 但不会是我全部的征程。 至少在我彻底死去之前: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告诉我们的原体。 我可以用我的荣誉保证,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事关…… 事关什么来着? 免费阅读. 幕间:一尊无畏的回响(下) 与那些已经磨损在记忆潮流中的琐事不同,我始终清楚的记得我死亡的那一天。 濒死之际,那可是让人永生难忘的回忆:当死神的镰刀长久地停留在你的卧榻之侧,将于此生中的剩余时间亲吻你的命运时,它所带来的记忆之深刻,所散布的恐惧和颤抖,远不是那些过家家般的【生死危机】所能媲美的。 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死在了泰拉统一战争的末尾,死在了正式服役的第七十七个年头,死在不屈真理号逐渐搭建起来的龙骨于天空中投下阴影的片刻,死在那个能看到雷石教堂的地方:伟大的帝皇注视了我的终章。 他也决定了我的命运。 真他妈的慷慨。 回忆带来了怒火,我又粗动地咳嗽了起来,混杂在沉闷的脚步声于长廊间的阵阵回音里,听起来又粘稠又恶心,就像是一个已经行至末路的凡人老头:最好的无畏机甲的确保证了我的战斗能力,让我能够发泄我的怒火,但即使是这些巧夺天工的造物,也无法改变我的身躯早已残破,如今只是苟延残喘于世的可悲事实。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能理解我的那些老兄弟们:他们为什么情愿像他们最鄙夷的懦夫一样的,长久地陷入沉睡里面,任凭怎样的恳求与哀叹也不愿醒来,因为他们知道醒来后是更可怕的地狱。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早已不需要我们了,即使是最尊敬我们的后辈与战士,他们所敬重的也不过是我们生前的英勇与传奇,而不是现在的垂垂老朽:身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我们最得意的便是我们强大的武力与无比的忠诚,但这些如今早已作废,我们能提供的只剩自己曾不屑一顾的所谓智慧。 至于无畏的强大? 那是这些机甲的功劳,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有什么关系?倘若不是出于成本考虑,将那些年轻的小后生放进这副无畏机甲里面,他们的强大不会低于我们的,所谓的经验和阅历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很少有雪中送炭的机会:但他们可不需要这些活体棺材。 毕竟,对于任何一名真正的阿斯塔特战士来说,必须掌握的基本功便是:即便他失去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盔甲、武器或其他装备,只能赤手空拳的战斗,他依旧会是这个银河中最致命的杀手。 爆弹枪、链锯剑、终结者甲或者无畏机甲:这些神圣的装备让我们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但它们并不是我们的力量来源,即便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依旧能够作战,但现在的我却做不到这一点了。 没有这幅棺材,我甚至在地面上爬出几米都困难得要命。 所以,我看的很清楚:哪怕再怎么受尊敬又如何?这改变不了我是一个废人的现实,我早已失去最开始的存在意义,让现实成为了我眼中最可怕的炼狱,也让沉睡成为了我大部分时间的选择。 其他的军团,我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至少在我们这里,这种巨大的落差感才是我和其他的老东西会选择陷入沉睡的原因:至于无畏机甲的疼痛?那只是拿来忽悠人以及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这东西的确很疼,但也没有疼到让我们不得不逃避的境界。 再说了,如果真的无时无刻都在承受可怕的痛苦的话,我们又怎么可能陷入到如此漫长且安稳的睡眠中:还是那句话,别的军团我不是很了解,但若是在我们第二军团中的话,即使军团内部近乎土崩瓦解的黑暗岁月里,后生们也没有忘记这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照顾,无畏的确会带来折磨感,但精心且细致的照顾能够抵消大半。 (我记得无畏机甲折磨人的这个设定其实比较吃书,但有一种解释是:因为照顾无畏的一般都是机械神甫这样的角色,这些家伙习惯性的不把人当人看,所以照顾其中老人的时候难免会有些粗暴) 而让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基因之母在接手第二军团后,并没有取消掉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福利,反而又加强了不少:她手底下有一个由阿斯塔特战士,凡人医生与齿轮小子们所组成的修会,专门负责我们这些老东西的日常起居。 这种行为倒是与她多愁善感的名声相符合,我知道在外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但军团内部似乎对于这种行容接受良好,因为大多数人虽然都不常见到原体,但他们又肯定会见到一两次:据说基因之母的表现完美地符合这个词汇。 多愁善感……嗯…… 还有神秘、精明、善用灵能又小家子气。 “就像一个性格略显外向张扬的欧也妮—葛朗台。” 老伙计的那句评价在此时溜进了我的脑海里,他是与基因之母并肩作战过的人,我不得不相信他对于我们原体的评价,然后又想起我们都看过的那本古书:当我们还能行走在泰拉上的时候,我们挖出过成千上万本源自于黄金时代甚至更古老年代的书籍,军团最早期的娱乐活动就是研读它们。 据说现在也是:而且已经变得越来越精致了。 精致:和多愁善感挺配的。 我还是不喜欢这个词,不知道这种谣言有没有流传出去,第一军团和第三军团的那些老混蛋对此又知不知情:如果下次见面时,他们有一丁点嘲笑的意图的话,我就必须得一拳把他们打到失忆。 最好现在就练习一下:反正有人照顾我的日常维护。 应该没有照顾他们的:如果他们变得跟我一样的话。 虽然我还是觉得这很浪费:军团议会的确全票通过了。 这很好。 但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原体执掌军团怎么说有一百年了,居然没有再也没有新的无畏被送过来:这些后生们好像有了新的手段,这么活蹦乱跳的回到战场上,要么直接干净利索的闭上眼睛。 这就不好了。 凭啥我就没这么幸运! “他妈的,死早了……” “早知道晚出生一会,没准儿能活到第四十个千年呢。” “到那时候,还能看看我们亲手打下来的未来好日子。” 行走在北极星,现在应该被叫做曙光女神号的漫长回廊上,我观赏着早已今非昔比的壁画,旗帜以及各种荣誉横幅,努力记住军团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取得的功勋,在心里也不由得哀叹:哀叹自己居然沦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我甚至有点埋怨赋予我种子和力量的基因之母:为什么她不是帝国第一位回归的子嗣呢?瞧瞧她立下的这些功绩,瞧瞧她从悬崖边缘拉回来的军团,瞧瞧她脚下以一己之力铸造的国度,她比那个克苏尼亚杂毛更配得上战帅! 要是在乌兰诺举行战帅仪式的会是我的基因之母,那我一定会亲手去把那几个沉睡的老东西一个个地扇醒,然后拉起队伍,去把在其他军团里面,我那些同样在沉睡的老熟人们也给折腾醒了。 他们当然可以大骂我一顿然后回去接着睡,反正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伟大的基因之母是战帅这个事实,这很重要:当然,折腾那些王八蛋一下也很重要。 我笑了起来,短暂的沉迷在这难得的幻想时间里,在我面前引路的小崽子似乎抖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没胆,远不像我们当初敢于战天斗地,手里握的不是辐射武器就是热熔炸弹,哪像给我引入这些小孩子家家,手里…… 嗯? “你手里怎么拿着一本书?” 我不由得感到奇怪,因为这本书的名字着实诡异。 “罢了,你先告诉我。” “什么叫《无畏圣典》?” “嗯……这个……” 这小家伙张了张嘴,求助般的撇向了旁边的齿轮小子,不过在收获了一段古怪的电子杂音后,只能又把他的那张蠢脸面向了我:我很惊讶我居然这么有耐心。 “向您报告,长者:这是由基里曼大人编写的……说明书。” “基里曼?说明书?” 这两个字都让我陌生。 “基里曼又是哪个小屁崽子?” “基里曼大人是第十三极限战士军团的基因原体,同时也是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藩王,他是我们的基因之母关系最亲密的兄弟、朋友以及盟友,母亲和他的羁绊仅次于庄森和康拉德两位大人。” “庄森我倒是听说过,当初原体回来的时候他就在。” “康拉德又是谁?” “呃……我们的冠军剑士?” “啊?” “……” “算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母亲就把她专门设立无畏修会,以照顾诸位长者的日常维护的这件事,告诉给了基里曼大人,基里曼觉得这是好的,便专门过来参观了一番,回去后又写了这么一本无畏圣典,想要告诉其他人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尽可能地照顾无畏的精神与身体状态。”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在自己的穷乡僻壤里干出点事业的大屁股宝贝,迫不及待的跑进了离他最近的乡下电视台里面,想向所有人兜售他的那点成功学和人生观,上电视不够,还要出书:是不是还要开个人的讲座呀?去各个大学和单位里面挨个喷粪?” “……” 很明显,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小崽子不自觉的抖了抖:我能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认同。 “我跟您说,长者:这话您可别在公共场合里面说。” “不然怎么样?” “不然容易破坏掉我们与五百世界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盟。” “懂了:我过几年再说。” “现在,小子,继续在前面给我领道吧,顺便拿出纸笔,我要求你记录几个人名,然后去给我找找这几个混蛋还在不在世:你既然把我召唤出来了,那么想让我陪你去站场耍把戏也行,你得在未来的几天里满足我的这个愿望。” “什么……愿望?” “很简单。” 我注意到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此时显得多么的狰狞,即使相隔着厚重的无畏机甲,仅仅是泄露的些许笑声便足以让小崽子发抖了:这些后辈可真是怯懦,虽然我知道这可能只是对于我的尊敬。 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批獠牙天使,又或者说是第一批破晓者,我在军团里面的番号是【十五】:字面意思,是第二军团建立后的第十五名成员,也是全军上下第一个无畏,同时也是严格意义上来说,人类帝国的第三百三十六名阿斯塔特战士。 这点地位还是有的。 但这依旧没有阻止那帮老东西在当年把我坑到这种地步。 是时候找他们算算账了。 我吐出了我脑海中的所有的人名,一个又一个的吐了出来:根据这个小崽子的惊呼,这些家伙有的已经当上军团长了,最差劲的也都是当上连长了,还有几个老东西居然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 草他妈的,真幸运。 我又骂了一句,就像是疏通大脑中的最后一次堵塞,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些重要的事情:当我们再次前进的时候,我想起来了,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像我说的那样。 我死在了雷石教堂。 但并不是死在了战斗中。 …… 这句话也不准确。 毕竟:我的确是被打死的。 就在我们进行军团中最流行的业余爱好的时候。 嗯……考古…… —————— 我记得很清楚,当帝皇前往雷石教堂,去处理他口中那些私人事宜的时候,他一开始没打算将我们选为他的警卫队:他只带上了部分的禁军和雷霆战士,我们这些獠牙虽然也去了几个,但更多是被他老人家放在外面,散养了。 不能说是散养,我们当时的确是有任务在身的:雷石教堂是泰拉上保存最好的古迹之一,它旁边的各种古老陵墓、保险库与地牢简直数不胜数,随便挖开一个都能为当时的帝国带来切实的好处,而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不会有人真的以为我们会因为考古这么一项业余活动,而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生命吧:说是业余活动,但这实际上也是我们军团当时主要的职责之一,不然那些第一军团的混蛋,怎么可能好心到每次都来给我们擦屁股? 因为那也是他们的职责:给我们这些探路先锋平事。 都是帝皇的任务罢了。 我是干这行的老手,在我七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被我清空的墓穴和基地差不多有几百个:但是在那一次我却阴沟翻船了,不能说是阴沟翻船,面对几个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保安机器人,我觉得能领着小队全身而退已经是壮举了。 至于唯一的代价? 大概只有作为殿后人员而被打得支离破碎的我自己吧。 死亡如期而至,但当时我们所有人都不怎么惊慌,气氛就像是在送一位老友远行,我们甚至有闲心在等待医疗官的同时,讨论一下挖出来的战利品该怎么分:大部分的东西的确是需要上缴的,那些小部件我们自己都可以留着。 但有些东西,没那么重要但也的确具有价值,往往就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前提了:虽然在绝大多数时候,我们无法在禁军和第一军团手中保留这些战利品,但也不是没有过成功的案例。 而更重要的是,我们那一次的确在保险库里挖出来了好东西,好到我觉得我死得物超所值:那是源自于远古时代的军用护甲,搭配禁军都绰绰有余了,在我们将其中的绝大多数成品交上去后,这些军用护甲的后代至今仍在人类帝国的土地上传颂着它们的大名。 禁军拥有的两种蔑视者级别的无畏,阿喀琉斯和格拉图斯。 没错:这就是我们在那个地下保险库里边挖出来的东西,值得我赌上自己的性命,不过稍微令人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因为当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人类之主和雷石教堂里面的动静给吸引了,我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从姗姗来迟的医官。 我走向了死亡:死亡并没有让当时的我感到畏惧。 但在临死之前,那些与我并肩作战的混蛋战友们,却是围住了那些让人眼馋的军用护甲,以及我逐渐冰冷的躯体,彼此对视,心照不宣的展开了一场对话。 —————— “我们这次可真是损失惨重。” “是啊:搭进去一个老伙计。” “也不能这么说:看看这些黄金时代的宝贝吧。” “那又怎样,那些禁军未必会带来医官,但他们肯定会带走这些价值连城的军用护甲的:我们拼上性命,把这些东西给带了出来,到头来却是一件都留不下,我想不到那些禁军会手下留情的理由,他们可不是好说话的第一军。” “……” “也不是一件都留不下……” “……怎么说?” “你忘了么?” “我们的这位兄弟可是在帝皇那里挂上了名字的狠人,即使是那些禁军亲自出面,他们也不可能担着帝皇的怒火和担忧,把我们埋进无畏的老兄弟又拽出来吧:算算时间的话,应该也够用了。” #集体的沉默# “卧槽……妙啊!” “卧槽……绝啊!” “卧槽……别啊!!!” 第620章:那马卡多怎么办? 【快过来,康拉德。】 【我给你讲个乐子。】 “我没什么兴趣。” 【是关于某个老混蛋的。】 “那我很有兴趣。” 午夜领主军团的基因原体在他专属的懒人躺椅上蛄蛹着,苍白的马脸于丝绸上滚来滚去,宛如一只失去了梦想与空气的咸鱼,而被他随便裹着的黑色长袍早就已经拖拽到了地上,成为了圆滚滚的自动扫地机器人与没事出来瞎逛的袍子小人的下午茶甜点。 “你还留着它呢?” 午夜幽魂用尽全身力气,成功地翻了个身,趴在长椅上,他无意间撇到了正撅着屁股,蹲在自动扫地机器人上的小异形,便顺手将其捞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轻易的镇压了异形的不满,一边感受着其身上颇为独特的灵能气息,一边随口向他的血亲发问。 【总会有用的。】 蜘蛛女皇翘着腿,银白色的长发梳成一个干练的马尾,每一根发丝都仔细地彻底拉伸,露出了大片雪白的额头:单单是看着,康拉德都觉得自己的脑门疼,作为同样的长发受害者,午夜幽魂很清楚要把满头长发扯得如此之紧,是要付出如何巨大的努力和煎熬。 一根发丝都不乱。 能把马尾扎的这么又狠又干净的都是狠人。 不过…… “你怎么又在批文件?” 康拉德弯起一根手指,用指尖勾了勾袍子小人的下巴,又用侧指腹抚摸着它的肚皮,轻而易举的便和这个小家伙闹成了一团,在眼看着扫地机器人把他长袍的一端吞嚼入腹,直接撑坏了,随后被室女座默默的抱走后,康拉德及时的侧过了头来:一张被微风吹拂的文件就差点就撞到了他的眼睛。 拿起来一看,依旧是让人头疼欲裂的数字天书。 “不是我说,摩根:你最近批的文件好像越来越多了。” “我也没听说你的远东边疆有什么大规模的扩张行动啊。” “还是没带上你的小老弟?” 【对内就不能扩张么?】 蜘蛛女皇一目十行,在一页有关于星区资产的文件上签字,挑选了一个章印盖上,随后便将其放在左前方的位置上:相关文件每隔五分钟就会被室女座送去旁边的剑栏之厅中,交由今日轮值的军团议会来细致处理,而他们讨论后的结果又会在原体这里再过一遍。 低效的行政流程。 康拉德咧起半边嘴,从尖牙肉齿里吐出不屑的笑声。 真是匪夷所思,真的想不到摩根这种人为什么……嘶…… 原体正暗自摇头,正感慨着他的长姐居然会在这种处理文件的小问题上,犯下如此低效且繁琐的错误时,一句早在几十年前便被强行塞进他脑海里的话语,却在这时又悄然浮现了上来。 应试教育.jpg. 任何一条看起来匪夷所思的规矩,都是有其过往原因的。 康拉德的眉眼一低,擦了擦单薄的嘴唇,不由得回想起了此时的诺斯特拉莫,对每一艘老旧型号船只的层层盘差:这些看起来除了没事找事外,毫无作用的程序,不就是因为在几十年前,一艘看起来和老字号的运输船没什么区别的太空废船,在午夜领主军团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帝国宙域么? 三个世界为此交了学费:还有第八军团的荣誉:负责检查的整支连队都自愿戴上了红手套 想到这里,基因原体的手指不由得粗重了一下,怀里的袍子小人立刻予以了还击,康拉德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小家伙的撕咬,同时提起耳朵倾听着摩根的话语:他从躺椅上利索的立起身来,皱着眉头感受着自己灵魂深处的疲惫。 又是一场糟糕的睡眠。 【情况是这样的,康拉德。】 摩根正奋笔疾书,灵能指引着文件,在她的头顶上空形成了雪白的风暴,但是蜘蛛女皇的另一只手则是懒懒散散的躺在了一大堆印章的中央:每一个小物件都刻印着独属于它的权力,它们象征着蜘蛛女皇手中的每一根蛛丝。 军团议会、内务部、阿瓦隆至高元老院、海军司令、女王亲卫军指挥部、行政总署…… 只需一抹印泥,成千上万的生命便将如齿轮般运转。 “权力。” 康拉德低语着这个词:至少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什么是比袖手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姐姐轻松写意的签署下一条条命令,一次又一次的按下手中的印章,更能体现出权力这个词的内在意味了。 与之相比,他们共同的父亲帝皇实在是太过慵懒了,马卡多就是个没什么威严的仆人,基里曼的位置倒是挺适合的,但是他的为人处事让他无法被敬畏:荷鲁斯则是干脆就缺少这种经验,而且他也几乎没有诸如此类的意识。 牧狼神对权力的认知似乎还停留在握紧枪杆子,虽然康拉德认为荷鲁斯会学的很快,但至少在现在的这一刻,影月苍狼之主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语: 【有些事情想都不用想:既然明天我们就会抵达乌兰诺,而马卡多就在那里等着我们,那我们尊敬的掌印者先生就一定会抓住我和基里曼的小辫子,要求我们在那里和他把税务的问题给谈妥了,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软硬手段。】 “啊……真有意思。” 午夜幽魂毫无诚意的拉起了自己的嗓子,唱着咏叹调,他把袍子小人揣在了怀里,悠哉悠哉地坐到了摩根的对面,掌中已经端上了室女座在忙碌之余,顺便给他送过来的莓汁冷饮了。 “都这么多年了,你们居然还没有探讨完这个税务问题?” 【税务可从不是小问题。】 摩根飞快的笑了一下。 【说真的,如果马卡多愿意把远东边疆及其周边地域的包税权全权交给我的话,那我和他在下一秒就可以达成最终协议了,我甚至可以在很多方面让步:但你可以去问问我们的掌印者阁下。】 【他敢这么做么?】 【所以,既然掌印者阁下要打着征税的幌子,顺势把他的手伸进我们几个人的自留地,那就别怪我跟他磨叽下去了:反正时间于这个问题上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和基里曼其实都不急。】 “随便吧。” 午夜幽魂打着哈欠。 “反正我已经把诺斯特拉莫的税务问题外包给你了,这些事情你就和基里曼私下里去商量吧: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比你着急,毕竟他的五百世界真的跟太阳星域接壤,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对啊。】 摩根点了点头,笔触难得的暂停了些许,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他们迟早会爆发矛盾的。】 【泰拉,和基里曼:一旦帝皇离开大远征的前线,有谁能压制住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摩擦呢?无论是我还是荷鲁斯都不行,只有帝皇能承担这个仲裁者的角色,他的离开注定会点燃引火线。】 “但我觉得荷鲁斯应该很愿意成为向这样的仲裁者。” 原体轻哼了一声。 “话又说回来,这种事情跟你阿瓦隆的内务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 蜘蛛女皇从她的文件堆中挑选出了一页看起来没那么复杂的,然后一巴掌拍在了康拉德的脸上,午夜幽魂定睛一看,上面详略得当地记载了一个星系的各种财政与内务数字,而且还有着上百个注释和延伸符号,能够以此指引到其他的几百处文件上。 【借着征税的名头,我可以把远东边疆内部的每一个星区,甚至每一个星系好好的清理一遍,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我的阿瓦隆和你的诺斯特拉莫不一样,你那里正处于军事前线地带,规模较大的定居点和要塞不会有什么变动,但是在我的远东边疆这边,殖民和开拓可是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的。】 【倘若不十年检查一次,我手中的资料就是废纸一堆。】 “我了解了。” 康拉德迫不及待地点头,然后把这张文件给撇开。 看着就脑仁疼。 “基里曼也会这么干吗?” 【你以为他成天窝在他马库拉格之耀上是在干什么呢?】 “我觉得他只是在趴窝:就像我这段日子里一样。” 康拉德没好气嘟囔着。 “不是我说,摩根:你这段日子飙车是不是飙得有点过了?” 没等摩根回话,午夜幽魂便夸张地挥舞着手臂。 “是的,是的,我们都知道得及时赶到乌兰诺,我们都知道让你直接引导整个舰队,是最有效也是最快捷的方法:但你在家空间里折腾的是不是有点太过头了?如此漫长且不间断的大规模亚空间跃迁,就连像我这样的基因原体,脑子都有点扛不住了。” “我听说现在各个舰船上的医务室都已经被挤爆了。” 【我只是有些……】 “不管你有些什么,你去找马卡多或者其他人问一问,摩根:放眼大远征这一百多年来,有哪只远征舰队的跃迁速度能这么快?我们可是一口气横跨了差不多小半个银河的路程,这是赶路,又不是什么特别军事行动。” 【没准以后就是了。】 蜘蛛女皇沉默了一下,而她的下一句话让康拉德哑口无言。 【康拉德,我总得找个机会去验证一下我的想法:那就是当我统领一支舰队的时候,我能够以多快的速度,将他们从远东边境的所在地一路指引到太阳星域,现在看来只是一次小小的尝试,但在以后没准就能救我们一命,甚至是救我们所有人一命。】 “有道理。” 康拉德紧闭着嘴唇,舔舐着他的牙齿,点了点头,却又在内心中言不由衷的嘀咕着:他的姐姐明显忽略亚空间风暴这一因素,不过这也情有可原。 一次演习而已,还能有几个伤亡指标啊? “好吧,我们有点扯远了:你不是跟我说你有个乐子吗?” 【啊,差点忘了。】 摩根加快了笔触,飞快的批完了最后几份文件,将它们一股脑的推向了剑兰之厅中,随后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提神饮料:从基里曼那里获得的原浆,然后再依次加入致死剂量的鲜奶、糖分、可靠的咖啡因与调节药剂,才终于变成了一杯能勉强入口的东西。 每当她强迫自己,不能把口中的饮料吐出来的时候,摩根都会在心中对基里曼更加敬重一分:那个奥特拉玛的打字机是靠着什么样的毅力,才能抱着一桶原浆,一边干吸一边维系住至少七十二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啊? 这孩子,以后没准儿能扛起整个人类帝国的政治事务。 嗯…… 对于除了基里曼以外的所有人来说:好像还不错? 落叶捎来消息:那是一个只有基里曼承受了一切的时代。 蜘蛛女皇,乐了起来。 【我跟你讲。】 她靠在椅子上,语气中有着根本不加遮掩的炫耀感。 【就在前不久,破晓者军团中最老资历的一位无畏长者终于回应了我们的呼唤,苏醒了:现在他正在整支舰队里面儿巡逻,搜寻他当年的那些老弟兄们呢,准备和这些人好好的叙叙旧。】 【但在此之前,他专门来找我汇报了一些情况。】 “细说。” 【这位长者是个经历了统一战争前半段的老人,他在战争的间隙经常会进行一些考古工作,足迹遍布了半个泰拉:而当他在古巴比伦地区进行进行一次考古的时候,他曾在一个地下墓穴里,看到过一张与我们的基因之父有关的壁画。】 “你怎么能确定那是帝皇?” 【身披金甲,高举双头鹰,称呼自己为凡人,但壁画上面的脸却被一坨太阳似的光芒遮住了,带着大军在东征西讨,而且在他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战帅。】 “这也不能说明……” 【在壁画的最后一幕,这个战帅把他给背刺了。】 “漂亮。” 康拉德乐了一下。 “看来的确是我们的父亲。” “然后呢?他是在壁画上又开启了一场大远征?” 【差不多吧:因为无畏长者的描述有些片段化,大体来说,就是我们的基因之父率军进攻一座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高塔,他似乎在高塔的顶端获得了什么东西,然后就被他身后的战帅杀死了。】 “经典的剧本。” 【而且在壁画上,我们的基因之父被称为尼奥斯。】 “那个战帅呢?” 【欧尔佩松。】 “果然……” 【你知道这个名字?】 “但我不知道他在哪。” 康拉德摇头否认。 “没准儿在五百世界,但也有可能在你的远东边疆,毕竟你这里姑且还奉行着宗教自由政策:我记得那是个喜欢打仗的家伙,如果你实在是闲的没事,想去翻翻士兵画名册的话,没准儿能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找到这个名字呢。” 【感觉像大海捞针。】 “然后呢?我们的无畏长者就没再跟你说些什么呢?” 【更多的他也不知道了:然后我就放他去找人了。】 “哪些人?” 【当年一起投票,决定把他送进无畏的那些人:那个时候情况比较特殊,这位长者在挖出无畏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因为没有就近的医疗设施而危在旦夕,所以他的几个老弟兄就凑在了一起,然后琢磨出了一个不错的点子,就是就地把他埋进挖出来的无畏里面。】 【用这种办法,还能为破晓者军团多留下一台强大的无畏。】 “听起来不错。” “但你确定,他真的是找他的那些老伙计去叙旧的吗?” 【我没意见:军团仓库里的蔑视者都快堆得生灰了,要是他们嫌这种规格的还不行的话,等我们到了乌兰诺那里,我就从帝皇那里多要几台格拉图斯与阿喀琉斯:这点面子他还是得给我的。】 “我更好奇,还有什么禁军装备是你这里没有的?” 【他们的悬浮摩托,悬浮坦克还有悬浮攻击艇,而且那些悬浮运输车其实也不错:我要是真能从帝皇那里弄到几台,就可以拿去钓别的兄弟了,至少有一个军团对这些东西是喜爱的紧拿。】 “我懂。”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但摩根的话语似乎点醒了他:一抹卑微的笑容袭上了康拉德的嘴角。 “不过,要我说的话:这些东西其实都不太适合你。” 【你是说有适合的?】 “不在禁军那里:但我知道帝皇那里还有着好货。” 【说。】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基因之父其实有一个私人的泰坦修会?” “而这个泰坦协会最能拿得出手的王牌产品:是叫灵能泰坦。” 【……】 【听起来是好东西。】 “总共就二十五台:我觉得帝皇可能宁愿赏给你几个禁军。” 【我要禁军有什么用?】 “没准他们能互相繁衍,给你生下几个小禁军呢?” 【……】 【这很恶心,康拉德。】 “我知道。” 午夜幽魂向后仰去,面容因为太阳穴疼痛而皱起。 “但要我说的话,摩根,如果你真能找到那个欧尔佩松。” “我们的基因之父也不是不能把他的宝贝灵能泰坦分你一台。” 【听起来不划算啊。】 “然后,我们牧狼神的战帅职位就有一定的概率是保不住了。” 【多少概率?】 “嗯……”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如果你,摩根,依旧只是一个凡人,且在冉丹战争结束后,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庄森,但你们之间的情谊,至少庄森对你的看法丝毫没有改变:在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后,你又再次回到了不屈真理号,再次站在了庄森和暗黑天使军团身边的话。” “那么你觉得:庄森会给你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啊……】 摩根只是犹豫了一下:甚至没有仔细的思考。 答案完全是出于本能。 【我明白了。】 【我现在就去看看我麾下到底有没有个欧尔佩松。】 “那我也得忙起来了。” 【忙什么?】 “忙着为我们基因之父可能的大婚准备份子钱啊。” 【……】 【那马卡多怎么办?】 第621章:那泰拉怎么办? “马卡多?” “谁会在乎马卡多呢?” “他不过是一件工具,是被我们的父亲安装在指端的精密仪器,鲜有自己的思想:他作为个体的使命便是身为一个有些能力,勤劳肯干的幸运儿,被帝皇选为担任自己无形的第三只手,用无数看不见的方式为全人类的宏图伟业牟利。” “对于马卡多,我们甚至都不用提及什么报酬或好处的问题:能参与到如此伟大的计划中,为至高无上者的忠仆,而在所有的历史文卷中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渺小却又坚定的席位,本身就已经是无上的奖励了,他还能奢求什么?” “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而奋斗终生?马卡多所得到的已经远胜于他们了,甚至胜于他自己的能力和气度:作为毋庸置疑的一介凡人,能与我们这些半神平起平坐,本身就是马卡多的幸运、忠诚与能力的回报。” “我猜在你的话语里,这三项属性的重要度是依次递减的。” “对于他来说:的确如此。” 荷鲁斯微笑着。 “他很幸运,他有机会展现他的忠诚:能力则是最末尾的事情。” 战争的硝烟味道在牧狼神的唇齿间游荡,久久不愿离去,即使他已离开乌拉诺前线有些时日,即使他选择放下战争带来的疲劳,与自己最欣赏的血亲兄弟,在复仇之魂号的长廊间游荡,为了彼此之间相同的与不同的观点而微笑,但他依旧没法挥手抹去漫长的战争,带给他的实时影响。 仿佛一切就在昨日。 戈戎、乌兰诺、帝皇、兽人之王与庄森、多恩、阿巴顿、又或者是西吉斯蒙德:数以千计的人名与词汇,有用的和没用的,让他欣喜的和令其焦虑的,值得思考的与需要忽略的:海量的概念如同一大堆正处于发情期,肆意交媾在一起的蛇群似的,在他脑子里混成了一大团不断蠕动的纠缠之心,让基因原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烦闷。 再一想到他亲爱的基因之父马上就要离他而去了:这个时日如今已经可以用天来计算了,荷鲁斯便感到头痛欲裂:过往一百年间所有的战争带给他的痛苦,也远不如如今乌兰诺近在眼前的荣耀,这该死的无上荣耀! 它却带来了痛苦! 而牧狼神自认为,从来不是什么善于忍受痛苦的人,喜欢无故承受磨难的是他那个让人有些头疼的兄弟莫塔里安,在私下里,荷鲁斯是不认同莫塔里安的观点的,他更愿意选择灵巧的回避:用避而不谈的方式绕开眼前的困境,留出充分的时间来思考解决的办法:然后再在一切太迟之前,力挽狂澜。 原体是如此,他指挥的影月苍狼军团亦然,这一点从第十六军团最擅长的突击分割、跳帮斩首战术就可以看出来了:当战争的局势混乱到无可复加的时候,还有什么解决办法是比一次成功的突击斩首更具有效果的呢? 影月苍狼军团天生就是为了这种在顷刻间,便足以扭转整个战局的大场面而生的。 当然了,荷鲁斯不是没听说过诸如此类的流言:有人在看不见的阴影中,控诉他的影月苍狼军团抢夺了所有的荣耀,会将其他的兄弟部队作为盾牌甚至炮灰,来为自己的攻势拉开空间,并为此而枉顾其他的生命安全。 牧狼神实在是懒得去直面这些可笑的话语,他承认自己在统率各个军团联合作战的时候,会有无意识地偏颇一下影月苍狼:哪个父亲会不偏袒一下自己的儿子呢,但是盾牌或者炮灰?像这样的指控未免有些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简单的一句话:所有的原体和阿斯塔特都不是什么傻子,如果荷鲁斯真的疯狂到敢拿自己的兄弟军团作为盾牌,或者炮灰,尤其是后者的话,那他的行为不可能不被拆穿,而一次拆穿就足以得罪一整个军团了: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牧狼神在大远征中普遍的好名声,又是怎么来的呢? 这些可悲的凡人就连抹黑他的技巧都不到家,荷鲁斯甚至不相信这是马卡多的手笔:他并不喜欢帝皇的掌印者,但他也承认这个卑鄙小人的能力出众,是不会愚蠢到用这种办法对付原体的。 但若是马卡多在暗中指示了某些狂妄自大的蠢货,在干扰到他荷鲁斯的同时,又把掌印者自身的痕迹摘的干干净净的话:荷鲁斯倒是不排斥这种可能性。 总之,牧狼神先在自己的心里给掌印者记上了一笔。 他记住了! 这何等无端的污蔑! 所谓影月苍狼军团蓄意抢夺战场上的荣耀?真正的事实却是恰恰相反的:是因为那些在大远征的烽烟中潜伏着的强敌,真的有着能够与数个军团对阵,甚至将整场战争拖入一片混乱,乃至在混乱中压制住帝国远征军的能力。 牛鬼蛇神就是有这么多。 而每当战局陷入到如此的绝境中时,荷鲁斯唯一能够选择的办法就是带领他的加斯塔林卫队,亲冒矢石,身陷险境,通过击杀敌军的魁首来逆转乾坤。 阿巴顿和他的战友们从来没有让他们的基因之父失望过,尽管这样他们血流如注:那些无耻谣言的传播者们只看到了影月苍狼作为最荣耀军团的辉煌,却从没有看到无数的加斯塔林与荷鲁斯之子们在最后的战火中倒下。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前仆后继的追随着荷鲁斯的步伐。 毕竟,除了他们,还有谁能担当如此扭转乾坤的重任呢? 在那些经常与第十六军团联合作战的兄弟部队中,白色伤疤的行动飘逸灵活,却总是缺少对敌人发动致命攻击的狠辣;死亡守卫的推进如同巨锤一般凶狠,却也如同巨锤般迟滞,帝皇之子胜在完美,但也败在完美带来的繁琐事,多恩的子嗣倒是极为可靠,可他们与影月苍狼的合作机会着实不多。 所以,当战局陷入僵局时,荷鲁斯还能指望谁呢? 什么?你说圣吉列斯? 有圣吉列斯坐镇的战场,一般来说是不会陷入到僵局中的。 要是真的能陷入僵局,那也不是加斯塔林能负责的范围了。 “毕竟,那可是圣吉列斯……” 一想到自己最可靠,也是最信任的血亲兄弟,荷鲁斯便感觉到多日来萦绕在心中的无名苦闷,都在瞬间消散了不少,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攀爬上了一抹笑容,引得了与他并肩前行者的奇怪注释。 “你怎么了,荷鲁斯?” “没什么,多恩。” 牧狼神轻咳了一声。 “我只是想到了圣吉列斯:他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呢。” “我知道。” 多恩点了点头。 “他似乎对于帝皇将会在乌兰诺上召开的会议不怎么感兴趣。” “当然了:我们的大天使兄弟对于文书卷集过敏,可能会飞的动物都不喜欢文件吧,我听摩根说康拉德也有诸如此类的毛病,不过他要比圣吉列斯强上一些,至少他还在管理自己的诺斯特拉莫。”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的心头划过摩根与康拉德的名字时,会感觉到心脏都紧缩了一下:这两个名字让他有种紧张的感觉,并不是作为敌人的那种紧张,而是暗地里作为兄弟间的比较者,希望自己不要被甩开太远的那种紧张。 若是在以前,荣誉等身的牧狼神自然不会有这种情感,但当乌兰诺战争的荣耀散尽,当与帝皇并肩而战的激动褪去,停下脚步的荷鲁斯左右观望,却发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准备他们的新时代:没人在乎过去的大远征了,原体间的话题逐渐转移向他们各自的领地。 就连多恩都不例外。 在谈话的一开始,帝拳之主便在荷鲁斯的问询下,毫无保留的讲述着自己的封邑:他获得了以冰雪世界因维特为核心,在风暴星域东部与北部的大块土地,和泰拉、伏尔甘、莫塔里安、科拉克斯以及安格隆各自接壤,并且还会在很大程度上担任协防泰拉的重任。 “泰拉禁卫。” 荷鲁斯说出了这个名号。 “这适合你,多恩,没人比你的军团更适合驻守泰拉了:保持警惕的山阵号和一整座被帝国之拳高度强化过的要塞世界,足以让席卷银河的战争之潮退去,帝皇的王座将在你的保护下承载万年。” “这让我惶恐,荷鲁斯。” 面对牧狼神的夸耀,多恩的脸上却是罕见的出现了犹豫。 “我不会向你撒谎,兄弟,当帝皇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场合中告诉了我,他准备将神圣泰拉的防御委托给我的军团的时候,我的内心在第一时间的确感觉到欣喜若狂,被肯定的感觉动摇了我的心智:我很想保持理智的思考,但是我的嘴还是在我大脑能够给出答案前,便迫不及待的接受了帝皇的委任。” “我能理解你。” 荷鲁斯真挚的点了点头。 “谁能拒绝如此的荣耀呢?你的表现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如果帝皇将这份荣耀交给我的话,我甚至不会意识到我还需要思考,甚至不会意识到我还有脑子:那是什么会让你惶恐呢?兄弟。” “因为能力问题。” 多恩眯起了眼睛,本就严肃的面容遮蔽在片刻的阴影下,显得愈加不近人情,只看这张脸,甚至会让旁人忘记呼吸:因维特人的严肃源自于他家乡的冰雪,如今却比冰雪本身更加逼人。 “直到今日,我都在思考帝国之拳的能力能否独自承担起守卫神圣泰拉的这一重任:当我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我的子嗣们的时候,他们居然罕见的举办了一场酒会,来庆祝军团在帝皇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思虑。” “但你也不能责怪他们。” 荷鲁斯垂下眉眼,他对于多恩的答复有些心不在焉,没人知道此时的牧狼神正分心想着什么。 “而且据我所知,不是只有你们担当了如此重任,被帝皇指认为泰拉之盾的可是就近的四个军团,帝国之拳是其中的魁首,你没必要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的肩头,而且除了我们的兄弟之外,泰拉的禁军与凡人部队都是可以期待的。” “我们的兄弟也是如此:虽然庄森比起守土一方,更喜欢领着他的主力部队去征伐,费鲁斯也犯着和他同样的毛病,而黎曼鲁斯自己都认为自己缺少精细,但他们的忠诚和能力毋庸置疑。” “他们也值得期待。” “可以期待。” 多恩点了点头,不过,他话语中的意思明显是相反的。 “但不能依赖。” “身为泰拉近卫,我就要做好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的准备。” “包括我么?” 帝拳之主的这句话直接让荷鲁斯的眉头挑了起来,他缓慢地背过双手,身体前倾,试探性的向多恩发出了疑问句:当注意到因维特人因此而转头看向他时,还适时的递上了一个微笑,以此来缓和因为这个问答而冷冻的气氛。 多恩沉默了。 他点头了。 “荷鲁斯,我无法想象在战场上与你为敌,会是怎样的场景。” “但我会做好准备的。” “真是毫不留情的答案。” 牧狼神咯咯直笑,丝毫没有因为多恩直白的冒犯而生气,他只是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目光随意的瞥过了斜窗外的阴影。 “说真的,多恩,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的这种行动能力。” “就比如说我吧,我直到现在都没有下定决心,该如何统治父亲即将赋予我的庞大国土:我决定适时的补偿我的子嗣,将随我征战的凡人老兵下放为各地的总督,并暂时将哥特星区设定为我的狼之国度的统治核心,除此之外,剩下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决定。” “不仅是我。” “圣吉列斯也是如此。” “我知道。” 多恩侧过头:他显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家伙。 “圣吉列斯的巴尔飞地,那是块让人痛苦的疆域,在我们所有人能得到的封邑中,唯有圣吉列斯将要统治的那片国度最为荒凉、偏僻且贫瘠,缺少富庶的文明世界以及丰富的自然资源,偏偏又靠近大漩涡这样的混乱存在。”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天使兄弟暂时还不愿意来乌兰诺的原因,他总喜欢逃避这些问题,就仿佛闭上眼睛,问题就不存在一样:我其实挺好奇圣吉列斯最后会采用怎样的办法来统治他的国度的,你知道,多恩,他是那种会创造奇迹的人。” “我不认为存在所谓的奇迹,那只是一种低概率的体现。” “怎样都好。” 荷鲁斯敷衍地应答。 “倒不如说,等到乌兰诺的会议进入间歇期的时候,我们可以尽可能的召集我们的兄弟,然后在彼此之间讨论一下对于统治和治理的看法,他们应该都不会拒绝:至少据我所知,兄弟中的不少人目前对于统治可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治理国家可不是什么靠兴趣来维系的事业。” “但你不得不承认,多恩。” “当原体产生兴趣时,就意味着他距离精通已经不远了。” “这是我们的天赋所在。” 荷鲁斯慢慢的摇头。 “可不能因此而自满。” “我不反对。” “而我想说,你不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神圣泰拉上,别忘了帝皇还委托给了你因维特,你也要以因维特领主的身份,来思考一下你那充满了冰雪的家乡:思考一下泰拉南部以后的发展。” “但泰拉明显更重要。” “可你终究不是泰拉人。” 荷鲁斯微笑着摇头。 “听我说,多恩。” “判断一个人属于哪里,不要看他最开始源自于哪里,而要看他最终会归于哪里。” “你源自于因维特:但没有人会最终归于泰拉。” “因为那里属于凡人。” 就像“我源自于克苏尼亚,但我最终会归于我的狼之国度。” “当帝皇的离开那一刻,我便已经不再是克苏尼亚人了:我们兄弟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我们最终的归宿在于我们各自的国度,而不在于曾经的大远征,不在于那个虚无缥缈的神圣泰拉。” “毫无疑问,多恩:泰拉将不再是每个人心中的重心了。” “我们都有了自己的王座。” “那……” 罕见的,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居然有些踌躇。 “那泰拉该怎么办?” …… “交给凡人呗。” “这不正是我们伟大的基因之父希望看到的景象么?” “……” 多恩皱起了眉头,他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暂时思考了片刻。 “完全交给他们么?” “怎么说呢……” 荷鲁斯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他看起来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但在他最终离开之前,牧狼神还是在因维特人的耳旁,轻轻的吐出了一句注定会留下的话语。 “你应该自己思考这个问题,我的多恩兄弟。” “自己去看。” “自己去问。” “自己去想。” “去知晓:凡人是否真的配得上这份荣誉与职责?” 第622章:记述者们 “星港上传来的消息,第一批原体和军团已经到了,复仇之魂号和永恒远征号正在并入近地轨道,两位原体和他们的副官将在十五分钟内抵达地面港区:我打听过了,那里被允许进行采访。” “要去试试么?琪乐女士?” “先别着急,梅萨蒂小姐。” “让那些满脑子功名利禄的糙汉先去探探路吧。” “他们的消息比你更灵通:半个小时前就有人出发了。” “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 幼发拉底—琪乐笑了一下。 她柔顺的腔调如同她的面色般白皙,亦如同她的四肢般纤细,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说服力:梅萨蒂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的巧舌如簧却仿佛被悄悄夺走了,只能泄气地伫立在琪乐的身旁,看着这位前辈不慌不忙的放走了良机。 荣光女王级战舰那巨大且极具标识性的阴影,从所有人的头顶缓慢地滑过,轻而易举地遮蔽了成千上万的生命与建筑,响亮的引擎轰鸣声贯彻寰宇,象征着半神与天使军团们的到来,地面上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刻而躁动了起来。 但琪乐是个例外。 这位身材高挑的女士正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掌中那台高品质的手持摄像机上:这可是她从神圣泰拉的工厂中,带出来的名贵物件,她只挤出了一丝吝啬的精力去安抚住身旁这个永不疲倦的同行者,以免她像其他人般,傻乎乎地冲锋在前。 琪乐知道,梅萨蒂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看似柔弱娇小的女性,她的勇气、决心与毅力却是惊人的宏伟:琪乐甚至怀疑即使面对着基因原体,梅萨蒂也会面不改色地坚持她的想法。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当你需要去说服她的时候:而很不幸的是,现在的梅萨蒂恰好处于琪乐自己的责任范围内,这是她能够离开神圣泰拉的制楛,加入到伟大远征中的前提条件。 也是掌印者托付给她的任务。 幸好,这项任务只需延续到梅萨蒂加入影月苍狼军团的第六十三远征舰队,与她分道扬镳的那一刻便结束了:琪乐为自己选择的目的地是隶属于破晓者军团的第二十三远征舰队,她在数十次奇妙的梦境中梦到了与其的缘分。 金银交错的缘分。 琪乐暗自叹息,她将勉强能够运转的机器收入囊中,在梅萨蒂的帮助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下岩石带给她的尘土:发麻的小腿被包裹在厚实的军靴和牛仔裤中,黑色的军用夹克和白色的内衬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正在休憩的军人,而不是半个远征舰队的追求对象。 没错,至少半个舰队。 梅萨蒂亲眼见证了一切:琪乐女士的金发碧眼让她在平日里饱受各路同僚的纷扰,这里也是她甘愿离开为记叙者们准备的,有遮阳玻璃和自动调温系统的宫殿,选择在靠近陆地港区的工地遗址上,顶着太阳吃沙子的原因。 梅萨蒂很钦佩这种理智,所以她同样跟了过来,事实证明这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当记叙者们的宫殿大门敞开,让无数的权贵向陆地港区涌去的时候,琪乐与梅萨蒂却是坠在众人的身后,用轻蔑的语气讨论着这些先行者。 “我们真的要任凭这些人把我们甩开吗,琪乐女士?” 梅萨蒂的声音中依旧残存着些许的焦虑。 “原体们近在眼前:这可是整个乌兰诺会议,甚至是整场大远征中的第一个机会,在此之前鲜少有人能够采访这些半神,尤其是那位多恩阁下,泰拉对于他的兴趣最近可是日渐飞涨,如果我们……” “你觉得你能说动多恩?还是能打动他的荣誉卫队?” “呃……那至少荷鲁斯……” 梅萨蒂眨了眨眼睛,如墨玉般的瞳孔中闪烁着崇拜的光彩:这位年轻的记叙者唯独对于二十位原体中的荷鲁斯情有独钟,这在整个记叙者的团队中不是秘密,因为大部分人都喜欢荷鲁斯。 “荷鲁斯大人是绝对不会拒绝我们的采访:他的温和人尽皆知。” “那也要分环境。” “别忘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人们口中的【狼神】。” 琪乐伸长了手臂,雪白的皮肤在日冕下耀着微光。 “你看,梅萨蒂。” “官员、将军、贵族,还有我们的同僚中那些衣着华丽、不可一世的家伙,他们的所作所为早在一个月前便已显露无疑了:我们为什么要和这些人为伍呢?他们的鲁莽注定会惹怒原体的。” “有点耐心吧:为了你自己。” “毕竟,我们没必要无端承受这些半神们的怒火。” 琪乐的声音依旧柔软,但其中蕴含的冰冷却让梅萨蒂在烈日底下依旧打了个寒颤:她经常怀疑这位引导着自己的老前辈是否真的拥有属于人类的全部情感,琪乐在很多时候的行为与话语,就仿佛早已脱离了他们所在的维度,高高在上的点评着所有人,就仿佛是她和旁人不是一类生物,一个族种。 这让梅萨蒂觉得很不舒服。 她顺从了琪乐的话语,一起放慢了步伐,在能够允许一整个军团并肩前进的主干道旁等待:在未来的十几天里,人类帝国的无数精锐将从这条用巨型引擎与可动岩石燃烧器开拓出来的康庄大道上,骄傲地行军而过,接受至高无上的帝皇与诸位原体们的检阅。 那会是传奇般的一幕。 “据说机械神甫们只用了几周的时间就完成了拓基。” 梅萨蒂擦拭着汗珠,临近的火炬让她觉得烦闷:那是一座用巨型兽人的头骨所打造的立柱,使用的是在乌兰诺战争中,给人类远征军留下了足够印象的敌手:它们的皮肉被洗去,野蛮的头骨上安装了带有无烟钷素的火盆,熊熊燃烧着蓝白色的明焰,就此持续几十个日夜也不会有停息的迹象。 像这样的胜利火炬成千上万的被树立了起来,从天际线的一端延续到了另一端:即将举行阅兵的主干道几乎将整个乌兰诺主星纵向的切成了两半,而火炬则是每隔三五步远便有一处,这便是用来炫耀人类远征军在乌兰诺前线杀敌之巨的最好的办法。 “据说,他们为此而留下了数以千百万计的绿皮尸骸,先砍下它们的头颅以作他用,然后再将躯体和兽人皇宫的遗骸一并掩埋进山谷般的裂隙中:机械神教的铁针在乌兰诺的土地上切开一道口子,又轻松地缝合了它,在这条裂谷的上方便是用来检阅军队的主干道。” 梅萨蒂如同一个小女孩般讲述着这个不久之前的故事,为了她无法亲眼所见的,如同奇迹般的施工过程而啧啧称奇,雀跃的气息在她的身旁萦绕地如此之浓厚,几乎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就像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记叙者。 “你能想象吗?琪乐女士,所有的十九个军团都将参与到这场检阅仪式当中,那些传说般的战士将出现在我们的镜头里,泰坦和战舰的阴影将令人兴奋到癫狂,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一想到我居然能有机会将所有的基因原体,都拍摄到同一幅照片里面,我便感觉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是成功的。” “我的生命就是为了这一天。” 梅萨蒂抚摸着嘴唇: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 “一张可以容纳所有的基因原体的作品,甚至可能含有帝皇,无论它会是一张照片,一幅画卷,还是亲历者的一份笔录,都注定将与整场大远征一同不朽:也许直到十个千年后的银河中,也会有无数人去争抢我留下来的作品。” “我将不朽:与这一切。” “你难道不感到激动么?” “我早就已经激动过了。” 琪乐站在哪里,却仿佛与整个世界相隔着厚重的屏障,她无悲无喜的注视着远方的空港:原本那里只有机械运转的摩擦声,整齐而又单调,但现在,伴随着两队穿梭机的身影逐渐靠近,属于人类的嘈杂却已经后来居上了。 即使相隔了几千米,琪乐依然能听到各种各样的人士在大声的要求进入到港区中,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记述者,均从神圣泰拉上走出来的狂人,在自己的小圈子中拥有着各种华丽的头衔,一个个的自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们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徽章和身份证明,无不是想表现出自己的独一无二,但警卫部队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这还只是禁军派遣过来的凡人力量,真正担任守卫工作的阿斯塔特们甚至不屑于开口去驱散眼前的凡人,他们的全身心都集中在逐渐降落的穿梭机上。 先是一声兴奋的喊叫,随后便是如同海浪般的声波,令琪乐皱起了眉头,捂紧耳朵。 “好吧。” 她不屑地轻哼着。 “看来原体们已经到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两个如铁塔般高大的身影才在琪乐与梅萨蒂的视野边缘渐渐浮现,那标志性的身高与天神般的气势无不说明了他们尊贵的身份:荷鲁斯与多恩正在顺着主干道前行,提前为他们的子嗣体验将会在十几天后,正式开始的盛大阅兵仪式。 让人新奇的是,这两位功勋卓著的将军都没有披挂盔甲,牧狼神身着一套常服,衣服的质地似乎是皮革或者金属,但那张标志性的巨大狼皮依旧没有退下,他只是腰挂了柄礼仪式的佩剑,宽阔的脸上还残留着公式化的笑容: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基因原体们赶到这里的速度会如此之慢。 而在他的身旁,帝拳之主显然没有他的兄弟那般心形:多恩选择了保留他的礼仪式盔甲,却依旧让自己全副武装,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道路与建筑上,像是个安全员而非原体,当荷鲁斯注意到等待在路边的两位女士,微笑着向两人招手打招呼的时候,多恩还需要兄弟拍拍他的肩膀来提醒,才吝啬地分过来了一个眼神。 尽管如此,两位原体都没有停下他们的步伐,即便是温和的荷鲁斯也只打了个招呼,便继续返回到与多的交谈中了:梅萨蒂为了他们天神般的仪态而痴迷,琪乐的注意则是转移向另一个面,当帝皇的子嗣开始背对她们时,稍稍回过神梅萨蒂也注意到了琪乐的视线。 她顺着望去,惊愕的发现了那些同样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当基因原体们的光芒略微消散后,他们身后的这些人便同样显眼,两位原体虽然都没有携带太多的卫士,加起来才十余人,但其中的每一个成员均是大名鼎鼎的存在。 “天呐。” 梅萨蒂摇了摇头,无数的传说在她口中如数家珍。 “瞧瞧他们。” “西吉斯蒙德、塞詹努斯、托嘉顿还是阿巴顿:我之前在贺斯塔星上还见过阿巴顿的雕像,那是我见过最好的雕像,那一整个星区都没有一尊属于荷鲁斯的雕像,但每个世界都在纪念阿巴顿。” (作为大远征三杰之一,阿巴顿在某些被征服世界上的知名度甚至高于他的基因原体。) “等等……” 口中的惊叹尚未落地,梅萨蒂突然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是谁:他距离四王议会的队伍是如此的近。” “似乎是叫洛肯。” 琪乐回忆了一下。 “第十连的连长:有消息说他马上会得到一个更好的职位。” “是么……” 梅萨蒂点了点头。 “他给人的感觉……真奇怪。” …… “我也这么认为。” 洛肯点了点头,从两位凡人女性的身上收回了视线,然后便注意到托嘉顿在向他微笑:这个笑容要给洛肯有些无奈,托嘉顿是他在四王议会中最头疼的人。 倒不是说这位生性幽默的连长有什么不好的习惯,他只是生来喜欢打趣所有人罢了,越是严肃的越喜欢去挑逗一番:在以前这个受害者是小荷鲁斯,但现在炮火却集中在了洛肯的身上。 “你认识他们么?” 托嘉顿脸上的笑容让洛肯相信自己哪怕犹豫一下,都会有一些很不好的流言就此缠上身。 “不,第一次见:他们和星港那群人是一伙的么?” “记叙者?” “大概吧。” 走在前方的阿巴顿没回头,他的腔调瓮声瓮气。 “但这俩至少还有点数:星港的那批我都想拔刀了。” “火气别这么冲,阿巴顿。” “这是正常的应急机制,难以想象像这样的家伙居然马上就会被编入到我们的远征舰队中,而且据说会下放到每支战舰和连队,我已经能够预想到被烦死的未来了:你听到他们口中那个词了吗?” 阿巴顿侧过了脑袋,像是咀嚼兽人般的咬牙切齿。 “专人采访?” “倒不如杀了我:我宁死也不让他们进我的个人卧室。” “你呢,洛肯?” 第一连长的碎碎念并没有吸引到托嘉顿的目光,他顺势将问题丢给了第十连长:采访这个词同样让洛肯僵硬了一瞬,一想到自己的私人空间被这些凡人所侵占,他的心情便不比阿巴顿好多少。 尤其是…… 洛肯再次侧过头来,他们的队伍马上就要把那两个形单影只的女性记述者给甩在身后了,目光最后停留在两人身上一刻:具体来说是停留在那位个子更矮,皮肤黝黑发亮的女性身上。 “梅萨蒂。” 他低语着这个名字:微风带来的两位女性记述者间的交谈。 洛肯暗自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以后要躲着点。 毕竟……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位梅萨蒂女士的那一刻起,洛肯的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就像是他的直觉在警告他。 这位女士会给他带来麻烦:带来一个天大的麻烦。 第623章:福格瑞姆的失利 「荷鲁斯与多恩已经抵达。」 「他们各自统辖的军团此时正在我们头顶的近地轨道上,等待着在世界的另一面为他们安排好暂时的栖身之所:这些战士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光是把他们全部运送下来就需要几天的时间。」 「也许他们愿意聊些什么?」 「这的确是采访的好机会,但在他们中,并没有值得我们两个专门跑一趟的大人物:真正的明星此时正云集在原体的身边,就在那座几百米高的阅兵塔楼上,接近那里所需要的权限高的吓人。」 「您也不行么?琪乐女士?」 梅萨蒂放下手中的纸笔,从袍衫的内衬里取出来了一小瓶乳白色的防晒霜,如同抚摸婴儿般控制着指尖的力度,才挤出一小抹便心疼地将其收了起来:天可怜见,自打她成为一名记叙者之后,发现这些在泰拉上遍地都是的精华,于大远征中竟是如此稀缺。 她手中的乳霜不过是神圣泰拉的记述者学院中,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补给品,大部分的学员甚至懒得去领取自己的那一份:但当梅萨蒂来到虚空时,发现成百上千个世界上的居民根本就连护肤品这一概念都不曾了解过。 年轻的记述者曾专门走访过几个农业世界和蛮荒世界,这些星球以为人类帝国境内最受欢迎的几种奢侈品提供原料而著称,但在他们的土地上,赤贫与压迫的气息却让梅萨蒂喘不过气来:她羞愧的戒掉了对于许多奢侈品的追求,甚至与整个记述者的团队,都变得若即若离了起来,反而加入到了琪乐女士形单影只的队伍中。 她们结成了一支小队,亲密无间的相处了几年,正因如此,梅萨蒂才知道了围绕在琪乐身旁的一些小秘密:这位知名的美人曾在记述者们的舰队离开泰拉前,消失过几个月的时间,没人知道她在此期间到底去了哪里。 他们只知道,原本性格有些火辣的琪乐再次出现后,竟也变得神秘与孤僻了起来,思维与话语开始神神叨叨,与此同时,她的权限也莫名高的可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琪乐可以自由进出那些凡人远不能及的地方。 梅萨蒂知道其中的真相:在某次高规格的采访中,梅萨迪亲眼看到了琪乐女士从她的胸口处,掏出了一张金属制作的银牌,随意支开禁军下属的路西法黑卫:银牌上的字符明晃晃的,绝对不会认错,正是掌印者马卡多的名讳。 琪乐没有隐瞒这一点。 「原体们所在的塔楼只允许三种人进出:禁军,他们的仆从或者得到了掌印者允许的人物,我的确符合第三个条件,但我们的今天的任务不是具体地采访某人,在这里等待就可以了,梅萨蒂,今天的好戏才刚刚开幕呢。」 「它会让你激动到颤抖的。」 「希望是颤抖:而不是融化。」 梅萨蒂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护肤霜抹匀,涂在了自己的面颊与光洁的额头上,虽然她黝黑的皮肤看起来其实不需要这些东西,但身为帝国的记述者,保持仪态和容貌是他们所有人的基本功。 (在里面,梅萨蒂的形象是一位黑色皮肤,没有头发,眉毛以上几乎和眉毛以下同样长的迷人女性:反正我无法想象这个组合怎么搭配才能搭配出迷人的感觉) 他们二人此时正位于一座塔顶的小庭院上,这里距离星港和主干道都不算遥远,可以适时的捕捉到每一位抵达的贵宾:除了乌兰诺的太阳着实有些烧人之外,梅萨蒂挑不出更多的毛病:毕竟是琪乐动用权限才能拿下的地方。 虽然依旧有点遗憾不能拿下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单专人采访,但梅萨蒂对于眼下的其他情况还是颇为满意的:她们独享一处无人打扰的角落,品评着如神明一般可望不可及的帝皇子嗣们,在闲暇时还能八卦一下自己的同僚,交换一 下彼此之间的情报,为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做好完全的准备。 度过一个诸如此类的下午简直是一种享受。 只可惜的是,像这样的下午已经不剩多少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女士,去往破晓者而不是影月苍狼?」 在等待侍者们为她们端上凉茶和点心的时候,梅萨蒂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个问题已经在她的内心中困扰很久了,她不明白,原本打算一同前往影月苍狼军团,记叙牧狼神的传奇伟业的众人,怎么都陆陆续续有了新的目标。 「您是这样,卡罗琳女士也是这样:她也许选择了破晓者。」 「我们两个可不一样。」 琪乐无悲无喜,寻常的名字已经勾不起她脸上的表情了。 「再说了,没了我们几个,你在影月苍狼舰队中也不会缺少陪伴和朋友的,梅萨蒂,至少辛德曼选择了留在牧狼神的身旁,还有谁比他更能代表记述者吗?他可是我们这个团队的创始人。」 「我知道。」 梅萨蒂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缺少,掌印者至少从泰拉上挑选了四百三十多万像我们这样的记述者,均匀的分散到各个远征舰队中:人类帝国投入到大远征的主力舰队,总数不过才四千六百余,而那六万多支担任辅助或者协防工作的分舰队,也没必要让我们过去。」 「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你最终选择的是远东边疆?」 「你的理由会和卡罗琳女士的理由一样吗?」 「不会的。」 琪乐稍稍抬头:在荷鲁斯与多恩抵达两个小时后,似乎又有几位原体的舰队正在靠近,她亲眼目睹到了复仇之魂号与永恒远征号从近地轨道上脱离的瞬间,就像深海中的巨兽踏破波浪。 想忽略这样两艘宏伟的巨舰是不可能的,复仇之魂号甚至已经成为了整个大远征的象征,人们虽然也在歌颂帝皇梦幻号的传奇,但亲眼目睹的人终究是少数,反而是影月苍的故事更具有广泛性。 在其姊妹的身旁,第七军团的永恒远征号不禁稍显暗淡,但其却胜在实用:多恩在自己的旗舰上安装了额外的舰船停靠设施以及飞行甲板,将每一寸空间都挤出来用作士兵的宿舍,永恒远征号能够容纳比寻常的战舰多出两倍的阿斯塔特战士,似乎只需要它与山阵号一同出动,就可以承载下因维特之主他的整个军团。 「令人难忘,不是么?」 梅萨蒂轻声地感慨着。 「他们都说复仇之魂号是所有荣光女王中最大的……」 「那是胡说。」 琪乐女士轻佻的打断了梅萨蒂的感慨与顶礼膜拜。 「说出这句话的人,肯定没有见过荣光女王中那些真正的传奇:不屈真理号,马库拉格之耀号,还有北极星号,哦,最后一艘现在被称为曙光女神号,这三艘战舰才是最大名号的角逐者。」 「尤其是不屈真理号,还有曙光女神号,它们的建成时间甚至远早于大远征的开端,帝皇和掌印者亲自监督了这两艘巨舰的修筑,动用了泰拉而非火星的科技:不屈真理号是如此的神秘,但曙光女神号的名声却是所有人都知晓。」 「我也一样。」 梅萨蒂连忙点头,表明自己绝非孤陋寡闻之辈。 「所有人知道,曙光女神号乘载了一座虚空中的都市,真正意义上的都市:就连人类之主的帝皇幻梦号都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其上缺少最重要的居民,但倘若将其单独作为一艘战舰来说的话,曙光女神号终归是有点……不务正业?」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我可没这么说。」 两位女士轻笑着,直 到侍者在端上茶点后告退。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的远东边疆的原因吗,琪乐女士:就像卡罗琳拒绝了帝皇之子的邀请,同样选择了破晓者军团?这件事情在记述者团队中可是闹出了风波,就连掌印者都听闻了。」 「我对此毫不意外。」 琪乐偏过了头,她的目光捕捉到了苍穹之上的瑰丽华美。 谁能想到第三军团居然会这么早地赶到乌兰诺。 「毕竟卡罗琳女士可是整个神圣泰拉最著名的作曲家,被帝皇和马卡多亲口夸耀过的天才,她会成为记述者并非是因为任务,而是单纯的因为在整个神圣泰拉已经没有能够给她带来挑战性的东西了:艺术的饥渴需要新的灵感。」 「我还知道,早在十年前,福格瑞姆就已经听说过了卡罗琳女士在神圣泰拉上的名声,他亲自邀请这位作曲家前往他的旗舰:卡罗琳最开始的确渴望前往帝皇之傲号,她甚至在与我的闲谈中,详细的规划了如何利用帝皇之傲号的太阳城区域去进行她的演出。」 「但转折点源自于卡罗琳与几名阿瓦隆人的谈话:这些来自于东方的艺术家搭乘着商船队,穿过整个银河来到神圣泰拉,进行他们渴望的艺术交流工作,卡罗琳被这种勇气和旅程深深的吸引了,她开始收集有关于远东边疆的讯息,并在不久前改变了她的目的地。」 「你还记得她是用什么话语婉拒了帝皇之傲号的邀请吗?」 「我当然记得。」 琪乐点了点头。 「没人会忘记她的话。」 琪乐 清了清嗓子,面露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我将要拥抱的是一座崭新的国度,而非一艘堆砌的舰船。」 「你真应该看看当时那几个帝皇之子脸上的表情。」 「据说凤凰为此而悲伤?」 「没错:尤其是当卡罗琳拿他与他的姐妹相比的时候。」 「而且:他还没比赢。」 「你知道吗?就在卡罗琳拒绝帝皇之傲号的几天后,福格瑞姆留任其家乡切莫斯的总督,便与其周围的数十个世界联合了起来,并邀请大漩涡中的更多区域,加入到他们的【凤凰王庭】中:原体亲自回应了这件事情,他宣称要以自己的母星切莫斯为中的,塑造一个名震银河的【完美国度】。」 「你觉得是卡罗琳的事件让福格瑞姆受到了刺激?」 「没怎么夸张:但他的确在素来引以为傲的方面输给了摩根。」 「而且输得有理有据。」 琪乐缓慢的摇头:她说的正是所有记述者心照不宣的事实。 「作为艺术创作者,卡罗琳的最终选择无可指摘:破晓者的基因原体可是在原本荒芜的远东边疆,建立了一座崭新的国度,那是与泰拉截然相反的一方新天地,有哪位创作者能拒绝这样的灵感来源?即使排除掉整个阿瓦隆,单单是摩根所拥有的曙光女神号,本身就是一座拥有着自己灵魂的伟大城市,创作的灵感在那里俯仰皆是。」 「与之相比,帝皇之傲号虽然在华美瑰丽方面更胜一筹,但它实行的仍是泰拉上的那老一套,是在模仿卡罗琳和我们早就看厌了的陈词滥调:无论是堆砌作品,还是培养天才,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毫无新意可言,更别说灵感了。」 「所以,卡罗琳选择了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并且抛弃了登上帝皇之傲号的机会:反正我是完全能够理解她的选择的,帝皇之子也没有因此而生气,不是么?」 「我也一样:就是不知道福格瑞姆阁下到底能不能理解?」 「我觉得很难。」 琪乐女士眯起了眼睛。 「 倘若是别的事情,凤凰大君也许还会保持他的气度。」 「但在这件事上,他在自己最骄傲的方面被摩根比了下去,被他的另一位血亲比了下去:这对福格瑞姆来说是最难受的一点,他虽然不会因此而心生怨闷,但是那句【完美国度】怎么听,都有点儿知耻而后勇的感觉。」 「而且太过了。」 「在大漩涡那种匪患遍地的贫穷地方打造一个完美国度,他也真敢想啊:天知道这场伟大社会实验会缔造出什么样的效果,不过大漩涡区域剩下的三个原体王国,似乎也都在进行相同的实验。」 「也许这就是基因原体吧。」 琪乐女士话语中的不屑一顾让梅萨蒂头皮发麻,幸好星港方向的躁动拯救了她,只见四艘庞大的阴影相继驶来,无数的人群在主干道的左右来回奔跑:一切就说明将有新一批的贵宾抵达。 「一口气来四个么?」 琪乐举起了望远镜,只见四面旗帜在星港处升起,而这一批来者显然之前的不如荷鲁斯和多恩那般的好脾气:几名墨绿色涂装的阿斯塔特战士不由分说的驱赶走了聚上去的人群,清理出新的道路。 「那些人是谁?」 「我认识他:应该是第十四军团的一连长提丰。」 「来的是死亡守卫么?」 「没错:死亡守卫、怀言者、白色伤疤和帝皇之子。」 「天呐:这四个能凑在一起?」 「不仅如此:看样子他们的基因原体正在交流着什么呢。」 「话说回来,梅萨蒂。」 琪乐放下了望远镜,她对着远方的一副旗帜皱眉。 「怀言者军团最近是不是经常传出一些不太好的流言?」 「可不止【不太好】:我们的不少记述者同僚,都抗拒前往怀言者军团赴任,尤其是那些消息最为灵通的家伙,他们说现在的第十七军团已经有点……呃……」 「不太正常?」 「怎么说?」 「你知道怀言者军团最近流行开的新战吼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以神皇的名义。」 梅萨蒂吸了口气。 「迈向绝对纯净。」 —————— 补充:这两天都有事,天天在外面跑,十点多才回来,所以这几天更新都不多,明天没事了就能多更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最近身子骨好像有点差,上次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医生说了不少毛病,这次看中医也是一个说法…… 嗯……悲伤…… (本章完) 免费阅读. 第624章:粉墨登场(一) “迈向绝对纯洁。” “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一句口号的,我的罗嘉兄弟?” “它是如此的……别具一格。” 福格瑞姆的腔调不比他杯中肆意摇曳的佳酿更稳重,酒红色的镜面反衬着他完美的面容,为本就闪耀的发丝平添光泽:即便是在【坚韧号】这艘就如同它的主人莫塔里安一般,死板无趣的战舰上,凤凰大君依旧释放着自己的光彩,就仿佛他才是此方天地的主人。 如此的喧宾夺主自然不会得到什么好的反馈:作为东道主的莫塔里安只是无悲无喜的目睹着自己的兄弟在那胡闹,他依旧佩戴着自己巨大的呼吸器,每一次呼吸都催促着绿瘴的扩张,源自于巴巴鲁斯上的恶臭气息让剩下的三张椅子与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原体对此毫不在乎,他甚至感到了一种独特的得意,没人能否认他的兄弟们的强大,而即使是像这些强大的存在,却依旧对他习以为常的空气避之不止,这反而充分地证明了莫塔里安的坚韧:正如他麾下旗舰的名号一样。 “现在,没人想讨论你关心的艺术问题,福格瑞姆。” 死亡之主先开口了,因为剩下的人都没有集中注意力:罗嘉与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虽然应邀来到了坚韧号上,参与到这场匆忙举办的兄弟酒会,但他似乎对于血亲间的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缺少足够的兴趣。 这就不太一样了。 福格瑞姆靠着他的宝座:这张柔软的,淡紫色的椅子当然不会是坚韧号的财产,而是帝皇之子特意从他们的旗舰上搬来的,福格瑞姆可以在上面舒舒服服的伸展自己的骨头,慵懒的翘着腿,坐在一个略高一些,却很难被外人注意到的角度上,仔细的观察着三位兄弟。 凤凰的目光先是在大怀言者的身上集中了:在他的印象里,罗嘉并不是一个喜好热闹的人,他对于酒会和宴会其实不怎么感冒,喜欢待在自己的祷告间里,抄写诗文或者独自祈祷,不过,因其众所周知的好脾气,这位大怀言者倒也不抗拒参加兄弟之间的宴会。 更有甚者,罗嘉在原体中的评价和人缘其实都很不错:兄弟们的确腹诽他的武德,但没人会否认他的好脾气和热心肠,除了荷鲁斯和摩根这两位特殊人才外,罗嘉可能是对于调解兄弟之间的矛盾,最为上心的一个基因原体了。 总之,一个有些迂腐,做不成什么大事的老好人,这就是福格瑞在此之前对罗嘉的印象:虽然听起来有点像那个远东的女王,但两者在骨子里其实大不相同,凤凰虽然同样认为摩根有成为第二个老好人的潜力,但没人会否认,蜘蛛女皇的确在她那片原本不值得期待的国土上,打造出了一番事业。 一番能胜过他的事业。 相到这里,福格瑞姆的眼眸暂时被黯淡所占据,他低下头来,貌似是在品酒,实则在加紧时间,抚去瞳孔中的嫉妒:还好在场的三个基因原体,目前都没有紧盯其他兄弟的习惯。 “而且真要说的话,凤凰,如果我是你,我在近几年都不会再讨论有关于艺术的话题了,毕竟那是种自取其辱的行为:尽管我们所有人彼此之间都是兄弟,但在无形的比斗中明确的输给另一位兄弟,的确很丢脸,不是吗?” 可这不影响他们的嘴巴很毒。 福格瑞姆微笑了一下,在莫塔里安面前保持着优雅:但凤凰也不得不承认,当死亡之主用嘲讽的语气回击他的僭越时,切莫斯人敏感的内心还是抽搐了一下,将他拉回到了最不堪的记忆中。 莫塔里安用最直接的方式让福格瑞姆回想起了当初的不甘,他回想起了自己与第三军团刚刚团聚的时候,那时的他在内心里其实悄悄嫉妒着不少的兄弟,尤其是那个坐拥五百世界的基里曼。 原因也很简单:当他只剩下最后的两百名孤兵的时候,看着兵强马壮的极限战士,以及横跨星宇的奥特拉玛,凤凰又怎能不会心生嫉妒呢?只是这种嫉妒逐渐被后来的骄傲和荣誉所冲散了。 但现在,所有的荣誉都如同退潮般尽数散去,反而又露出了原本的不甘:他最引以为傲,自吹自擂的方面,他的另一个血亲却是如此轻易的击败了他,摩根甚至没有为此而稍微努力一下。 那位最终选择前往远东边境的卡罗琳女士,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是凤凰大君的目标了,原体亲自给她写过邀请信,先后三次派遣帝皇之子去邀请她:但是大阿瓦龙却只需要一次无意间的邂逅,便能让这位名震泰拉的大艺术家,主动投入到他们的怀抱中。 而木已成舟后,因为福格瑞姆此前的张扬举动,这件原本的芝麻小事反而很快便被大部分的基因原体甚至不少烦凡人所知晓:是个人似乎都能拿出这件事情,来小小的嘲讽福格瑞姆一下。 原本无关痛痒的小事此刻却让人心如针蛰:即使福格瑞姆的心胸再怎么开阔,他也受不了是个兄弟就拿这件事情说道说道,就连荷鲁斯和费鲁斯,都会以此来和他开点无关痛痒的玩笑。 天知道这些家伙想这么干有多久了。 当然,他们不是出于恶意。 但福格瑞姆……有点受不了了。 他本来不在意的,但现在却也不得不在内心中反问自己了。 为什么? 为什么输的是他? 就因为他的姐妹拥有一个闻名银河的伟大国度吗? …… 好吧。 那他也会拥有:他会拥有一个更伟大、更知名的国度。 属于凤凰的完美国度。 基里曼、摩根、还有其他裂土封疆的兄弟,他们给予他的嫉妒与耻辱将永远的被终结掉,再也不会存在了,就像他率领两百名宫廷剑士度过最开始的艰难岁月一样:他能治理好帝皇之子,自然也能治理好臣服于他的凡人子民。 至于现在? 稍加忍耐即可。 福格瑞姆微笑了起来,他朝着莫塔里安的方向点了点头,让死亡之主的辛辣讽刺就这样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莫塔里安用他那沙哑的沉重嗓音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让凤凰能够借机看向别处。 至于死亡之主本人,福格瑞姆对他没什么兴趣,毕竟这家伙几十年来从未改变过:不过,真要说的话,莫塔里安在这段时日里的确变得勤奋了不少,经常有人能够看到他泡在图书馆的历史区里面。 于是,凤凰转过头来。 “我可以不聊艺术,兄弟:但我们应该聊点别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说治国理政:如何?” “那你还是聊聊艺术吧。” 莫塔里安还没开口,坐在旁边的大汗反而先开口了:察合台可汗依旧是那副看似粗鲁,实际上却充满了精巧的装扮,但这一次,他为自己选择了一件长袍,用于出席乌兰诺上的战帅典礼,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君王了。 但显而易见的是,察合台可汗本人对这种改变很不适应。 他的声音也更嘶哑了一些。 “毕竟艺术这东西即使出错,姑且倒也死不了人。” “那你可太小看艺术了,我的察合台可汗兄弟。” “我没有小看艺术。” “我也没有小看某人的危险。” 可汗没有转头,他从始至终都在紧盯着弦窗外的光景,反正福格瑞姆是不明白,乌兰诺那铁灰色的苍穹和近地轨道上乌压压的军团舰队有什么好看的:没错,数十支远征舰队集结于一处,安静等待着地面塔台安置的场景的确很震撼,但也仅此而已,凤凰从不觉得眼前的这些战舰是值得他尊敬的力量。 哪怕这些船只在未来的某场战斗中全军覆没,对于帝国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凤凰前倾着身子,他确定察合台能够注意到他的语气。 “你在说我么,兄弟?” “可以是任何人,福格瑞姆:我只是希望你注意,治国理政可不是你口中轻飘飘的词汇,糟糕的艺术只是一幅画作或者乐曲的问题,最多能毁灭掉一名艺术家或者一个剧团的好名声,但若论威胁,其最恐怖的上限,也远不如你口中【治国理政】最轻微的下限。” “你随便吐出的一个词,背后可能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命。” 凤凰眉头一挑。 “这个数字令你忌惮,兄弟?” “我不会恐惧,我只会慎之又慎的去思考他们的意义。” “听我说,凤凰:你即使学不会忌惮与尊重,最起码也要学会去考量其中的价值。” “可以无情无义。” “但不能无忧无虑。” “他说的对。” 话音刚落,还不等福格瑞姆酝酿好他的反击,一道新的声音便重新加入到了话题中:原本一直在低声祈祷的大怀言者抬起头来,出言肯定了可汗的话语,他的瞳孔中还倒映着战争的色彩,让剩下的三个人都不由得有些惊诧。 而罗嘉则沉浸于自我的理解。 “你不能松懈,凤凰,尤其是当事情涉及到了神皇、帝国、远征以及一切与现实有关的方面时,毫不负责的言语与亵渎无异,平日里的随意和松懈会影响到你在必要时刻做出选择的理性头脑:你越是频繁的提及到什么东西,你在内心里就会对其缺少相对应的尊重。” “因为你认为你已经在这方面足够强大了,不必再去尊重。” “我没这么想……” “这是事实:不以你个人的思想与言语而转移。” 罗嘉的声音缓慢且冷静,依旧是福格瑞姆所熟悉的温和强调,但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事物了:凤凰的面容上还残存着与察合台可汗对抗时所残留下来的酡红,他微皱眉头,扫了眼罗嘉的面庞,那是一张令他无比陌生的脸。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狂热? 以前也是如此:但罗嘉现在的狂热明显有些不对劲。 坚定? 要更疯狂一些。 顽固? 有些恰当:但缺少力度。 “你跟之前相比,可真是大不相同啊,尤里曾。” 犹豫了半响,福格瑞姆也只能在叹息中摇头感慨。 “这是必要的改变。” 罗嘉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让人感到熟悉,这可能是福格瑞姆在他的身上所能得到的唯一点安慰奖励了,他顺着扬起的嘴角弧度看向了罗嘉的面容上,那数千枚新雕刻的文字:它们依旧是金色的。 一种夹杂着血红的金色。 而且……似乎变得尖锐了不少? 那些原本在一撇一划间所留下的弧度,曾经是充满了神韵与文化气息的柔和,如今却只剩下如同匕首般的锋利:凤凰不由得想起了围绕在大怀言者身边,那些充斥着血腥气息的流言,它们都淹没在了第十七军团愈加夸张的战绩中。 他忍不住开口了。 “你的改变也包括对于你的军团和你的远征吗?” “当然:这是主题。” 罗嘉骄傲地挺起胸膛。 “我们的父亲,我们的神皇,亲自为我指引出的未来道途。” “圣战狂热,天国铁骑。” “以神皇的名义,迈向银河与人类注定的绝对纯净之地。” “用剑与火去浇灌:背弃者的鲜血将滋养出奶与蜜的沃土。” “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可汗轻笑了一声。 “鲜血越多,土越肥沃。” “何须神明来判定?这本就是天地之间的自然规律。” “但需神明来允许,兄弟。” 罗嘉转过头来,福格瑞姆无法想象居然能有人用如此坚定的态度去迎接大汗的话语。 如此自信:罗嘉甚至在笑。 “而你,我的雄鹰兄弟,比其他人更具有慧根,你的话语看似顽固且叛逆,但距离真正的奉神之道仅有一卷经书的距离,那理性和眼见为实恰恰帮助了你:当神皇的神恩沐浴过你的胡须时,你自然便会理解与加入我们的道路。” 天呐…… 福格瑞姆小声的嘟囔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有人会对着察合台可汗如此放肆了。 上一个倒霉蛋是谁来着? …… 哦,对:他自己。 “你是不是想说:慧根?” 大怀言者口中的话语让察合台可汗也为之一愣,那张如苍鹰般雄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笑容:左眼微微眯起,右眼仍保持着正常的弧度,一半的嘴唇不禁上翘,一半的嘴唇仍然被压住,面容看起来略有些滑稽,但瞳孔中凶狠的光芒却令人止住了笑意。 而罗嘉对此毫不在乎。 “你可以这么理解。” 他摊开双手。 “对信仰的觉悟不会因为出身和地位的不同而改变:即便是马上当大汗中也不缺少虔诚,在那些异教当道的古老年代,哪怕是草原上的汗国也会尊重从遥远的圣堂中传教至此的先行者们,在长达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宗教的步伐便象征着文明的步伐。” “既然他们都能皈依,我为何要对你缺少信心呢?” “你的论证毫无可信度。” 可汗只是摇头。 “照这种说法,在战马上折陨的大汗不比虔诚的皈依者更少,而在寥寥几处成功皈依的案例背后却是无数的狂信者堆积如山的尸体:按照你对于概率的认知来说,难道这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结局吗?” “我死于马上?” “你死于苦行?” “我会坦然接受的,察合台。” 罗嘉依旧微笑。 “倘若这是神祇的意志。” “哎……” 久违的,福格瑞姆居然从可汗的口中听到了一声叹息,他发现大汗在他的座位上调整了身姿,面向眼睛微闭,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微笑的大怀言者:白色伤疤的原体少见地认真了一下。 “听着,罗嘉。” “我只说一次。” “倘若因为实力更强大,便会剥夺他人的生命,这叫压迫。” “倘若仅凭空齿白牙,便可令他人自愿的赴死,这叫鼓动。” “倘若是无缘无故,便可随意宣称他人的命运,这叫谋杀。” “能兼具这三者的,我不会称呼其为神明:我会管他叫罪犯。” “能为神牺牲是……” “为谁牺牲都不是伟大的,只有为集体牺牲才称得上伟大:无论为哪个个体牺牲,都只是权威恰好遇上了奴性,都只是卑鄙正巧遇到了愚蠢,你凭什么要求一个个体去为另一个个体付出生命?” “但儿子会被父亲赴死。” “父亲也会为儿子赴死:这和你的神明又有什么关系?” “神皇是所有人的父亲。” “那可真是个悲剧:他最起码应该持证上岗。” 可汗不屑一顾。 “你对此有意见么?” “当然没有。” 罗嘉摇了摇头,仿佛这一切都没有超乎他的预料。 “我接受你的观点,可汗。” “神皇是包容的。” “你甚至可以再自由一点:我不抵触这种细节上的散漫,只要遵守几条真正的核心要义便可,纯洁的人类自然不会违反,而背弃了它的违逆者自然会得到惩罚,即使他们看起来何其无辜,也需要用钢铁的心脏去践行神皇的意志。”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无情无义,我的兄弟。” “这便是吾等的价值,作为神皇的兵刃与雷锤,无情无义,乃是对吾等理性的最好夸耀,因为如此事业需要的恰是冷酷的感情:很高兴你如此直接的指出了这一点,让我能够看到你身上的天赋。” “也为我解答了迷题。” “相信我。” 可汗微微眯起眼睛,在瞳孔间划过了一丝冷意。 “这绝非是我的本意。” “那便是神皇的意志了:祂行走于世间的又一例证。” “哼……” 大汗轻哼了一声,分外罕见的没有给出任何回击:但是福格瑞姆很清楚,察合台可汗并不是被怼的无话可说了,他只是单纯的在害怕自己的下一句话语,会立刻点燃两个军团之间的争斗。 凤凰为此而摇头:又到了需要他站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福格瑞姆扭头看向了这里的主人翁,理论上应该主导这场会上的莫塔里安,但却在可汗与罗嘉相继插嘴后,变得十分可疑的沉默了起来:死亡之主似乎不太能跟得上这种骤然间转变,完全跳到了另一个维度中的讨论话题。 他根本和庄森深有同感。 “你觉得呢,莫塔里安?” 凤凰主动开口,过了一秒,死亡之主才后知后觉的点点头。 他沉默了半晌,才非常认真的对着凤凰开口。 “你是想跟我讨论有关于治国理论的什么话题,凤凰?” “……” 一时间,不止福格瑞姆,就连大汗和罗嘉都沉默了。 “你终于听到我的提问了?” 凤凰咧起嘴,本能的向自己的兄弟冷嘲热讽了一下,莫塔里安并没有在意这点小毛病,他在座位上缓慢且坚定地挪着身子,将目光对准了凤凰的脸庞,其他两个原体的目光也一并移了过来。 “好吧,兄弟。” 福格瑞姆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我们都知道父亲将在乌兰诺土地上,将我们各自的国度分封给我们,这在之前是从未想象过的,我则好奇的建立了各自的统治后,你们又该如何确保自己的国度能长治久安呢?延续到千秋万代。” “我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可汗率先发言。 “没有王庭能千秋万代:历史证明了没有永恒的权力。” “你是不是太悲观了。” “我只是不想犯傻。” 可汗的随便一句话便当凤凰的微笑僵硬了。 他只能看向莫塔里安。 “你呢,兄弟?” 死亡之主沉默了,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沉默太久。 “我的答案很简单。” “适者生存,仅此而已。” “我原以为这是佩图拉博为他的国度所准备的名言。” “佩图拉博可不会。” 可汗再次开口。 “你不知道么,凤凰?” “知道什么?” “佩图拉博已经为他的奥林匹亚准备好了统治机构。” “他管它们叫:众神理事会。” “而他本人,便是诸神中行走于世间的天神朱庇特。” 第625章:粉墨登场(二) “天神朱庇特?” “真有意思:按照奥林匹亚的文化传统来说,那位钢铁之主不应该自称为宙斯么?毕竟他自幼便生活在一片充满了城邦、僭主与大理石神庙的古希腊主题公园里面,就算狂妄至此,也要遵守传统啊。”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如果他自称为【宙斯】的话,会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某些不太适宜放在公共场合来讲的品质,佩图拉博大人又不是福格瑞姆,他在这个方面应该还没有那么的:开放。” “你是想说:博爱?” “没错:还有包容。” #女士们的笑声# “这太夸张了,琪乐女士。” 梅萨蒂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中残留着一丝否定,而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记叙者乌黑色的双臂占据了半扇石柱,将茶杯与餐盘尽数挤在了一边,留出足够的空间来摆她吃饭的家伙。 记录板、收音笔、最佳品质的录影机与素描阵列,可以随意提取与强化脑海中记忆片段的植入物被放在了脖颈后侧,眼眉与指尖上如针般纤细的精密仪器可以让使用者随时保持理论上的最佳状态,是理所当然的灵能造物。 至于过度使用它们,会给自己的灵魂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那就得使用者自己负责了。 毕竟,这些高尖端灵能产品的生产者以及销售者,在货物正式出手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承担任何的法律责任了:远东边疆所给出的每件产品说明书以及贸易签单上都有这么一句话,梅萨迪在购物时所得到那份盖有阿瓦隆印章的发票当然也没有免俗。 听起来有些不安全。 但是,这又怎样呢? 记叙者轻松地哼着曲调,一边有自己的前辈闲谈,一边从她的小罐子里取出抛光纤维,用这些神奇的细尘为她手中的每一件阿瓦隆舶来品进行日常的维护保养,这能很好的提升它们的使用寿命。 她对此深信不疑。 要知道,摆在她面前的这些记叙者必备仪器,可是她在至少十七年前,从一个专程在太阳系与远东边疆之间进行远程贸易的,口碑极佳的行商浪人那里买来的,其性能超过了当时神圣泰拉的市面上,任何一款同类的产品,今天也依然能够跟上潮流。 尤其是录影机:其快门次数早就已经超过了四百万次。 更重要的是,它们在十七年前的表现和如今几无二致,使用寿命长得可怕,没准能把她送走:梅萨蒂从不后悔一掷千金的为自己购置了一套如此豪华的装备,毕竟现在的市面上想买也买不到了。 说来也是奇怪:其实大阿瓦隆和神圣泰拉之间的远航贸易早在八九十年前就开始了,投身于此的行商浪人不计其数,他们从远东边疆运来质量上佳的高尖端产品以及泰拉人闻所未闻的异星特产,获取大量的财富和泰拉独有的产物,以此谋取了惊人的暴利。 按理来说,如此一本万利的贸易线路理应不断的膨胀扩张,但事实却是,在十几年前,那些不远万里来到神圣泰拉进行贸易的商人数量反而逐渐减少了:典型的例子便是梅萨蒂的记叙者套餐,当她又攒够了钱,想从熟识的商人那里再购置一套备用的时候,却发现其早已投身于新的贸易航道了。 神圣泰拉与阿瓦隆之间的贸易往来比起当初的鼎盛之时,已然不足十分之一,那些还愿意前往泰拉的远东商人对于如此骤变的原因也往往语焉不详,无论是怎样的利诱都无法让他们开口:这些行商浪人对于他们的故国,或者说对于那个阿瓦隆女王的忠诚度高得可怕,仿佛身受天然的契约。 梅萨蒂还听说,那些放弃了泰拉航线的远东行商浪人,如今到也有了别的油水可捞:那个与她相熟的远东商人在最后一次离开神圣泰拉之前,曾表示他以后将投身于远东边疆内部的内循环商道中, 利润虽有削减:但却可以在其他方面弥补回来。 这句古怪的话语,梅萨蒂可是记了很久,她曾经用这个问题咨询过眼前琪乐女士的智慧,而得到的回答颇为语焉不详:按照琪乐女士自己的说法,掌印者其实很清楚与远东贸易的飞速衰退。 “他不高兴:但他接受了。” 梅萨蒂记得很清楚,当琪乐女士说出这句没头没尾的回答时,她正端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低下头来,轻声细语,飞快的语速让梅萨蒂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但感觉有些像信徒的祈祷。 琪乐经常这么做。 就像:现在一样。 再用抛光纤维将最后一件掌中器具维护完毕后,梅萨蒂偷偷的瞄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琪乐女士:她刚刚完成了那古怪的祷告,此时正端着一杯冷掉的茶饮,慢悠悠的观察着高塔下的情景。 梅萨蒂顺着望去,然后便了无趣味的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看的?” “那可是四位原体,梅萨蒂。” 琪乐轻笑了一声。 “就在几十分钟前,你不还为荷鲁斯和多恩而倾倒吗?” “他们不一样。” 梅萨蒂辩解了一句。 “即使是天神般的人物,短时间内看到太多的话,也会产生一定免疫心理的,更何况眼下这四个又如何能与牧狼神相比?他们中有三个的名声都不怎么好啊:我甚至没听说过察合台可汗的故事,莫塔里安是如此刁钻蛮横,而围绕在罗嘉身旁的传闻足以让小儿止啼。” “福格瑞姆的名声还不错,但谁没见过他呀,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返回神圣泰拉一趟,沉浸于他的功绩和艺术展里面:就连我都亲眼见过几次福格瑞姆,在泰拉上有着他如宫殿般的兵营。” “啊,我也听说过。” 琪乐点了点头。 “帝皇特别允许的:福格瑞姆可真是受尽宠爱的那一个。” “没错。” 梅萨蒂飘移着视线。 “倒是他旁边的罗嘉,我听说在很多年前被帝皇呵斥过?” “你说完美之城?没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说帝皇的军团在那里惩罚了怀言者,但也有人说帝皇在那里变相的承认了罗嘉对他的信仰:反正怀言者军团在这些年里从来就没有安生过,听说他们的兵力如今多得吓人。” “至少有二十万。” “每支十字军远征舰队,都有至少一万人,而怀言者至少拥有二十支像这样的舰队,据说他们已经将整个太平星域都划分为了需要他们负责的战区,然后均匀的分配了二十个净化区,正好每支十字军远征舰队负责一个。” “我还听说,他们正打算对暴风和朦胧两个星域派遣新的十字军。” “那里的原体们会同意么?” “不好说。” “反正我不是喜欢【净化区】这个名讳:让人很不安。” “那里面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怀言者禁止任何外来访客到访他们的净化区,整个科尔吉斯星以及周边一大片区域事实上被他们划归为了航行禁区,仅有少数几个口岸被允许接待外人:他们说这样是为了尽可能高效的履行神皇的净化旨意,完全地杜绝不洁者们逃往外界的通道。” “真是不可思议。” 听闻此言,梅萨蒂不禁有些惊诧的看向了已经走远的罗嘉:即使如此远远的眺望,大怀言者的外貌也是如此的圣洁:他的样貌恰如古老传说中的神子,几乎与伟大的人类之主一模一样,洁白的面容上满是神圣的祷文,与他身披的伟岸战袍相得益彰。 自从完美之城的宣言点燃了十字军的战火,大怀言者就几乎不曾脱下自己的战袍,除了神圣的祷告仪式外,他每时每刻都保持着准备投身于圣战的姿态。 但如此的坚毅并没有扼杀罗嘉本身所具有的温和气息,他微笑的朝凡人们招手,口中低语神皇对于子民的赐福,当他注意到梅萨蒂和琪乐正远远的望着他时,大怀言者是四位基因原体中,唯一一个抬起手来向他们微笑并打招呼的。 在他身旁,察合台可汗干脆对他们视而不见,莫塔里安则是自顾自地赶着路,必要的交际都交给了旁边的提丰:至于福格瑞姆?他早就已经把包括兄弟在内的其他人远远的甩在身后,沉醉于阅兵塔楼的雕梁画栋与雄武奇伟。 此时的凤凰大君正仔细地对比着那些巧夺天工的浮雕,观察其中有多少是在夸耀帝皇之子,又有多少是歌颂那些被他悄然列为竞争者的兄弟军团们? 他的确在向凡人们致敬。 但即使相隔着距离,梅萨蒂依然能窥到凤凰的敷衍姿态。 “凤凰会如此失礼?” “他打过招呼了,不过你当时没看见,梅萨蒂:别指望这些基因原体会照顾到你的想法,在你身上施加以第二次精力:我们倒不如猜猜接下来的会是谁。” “真是不可思议……” 梅萨蒂没有回应,她只是遥望着身影逐渐消失的福格瑞姆。 “在我的印象里,福格瑞姆的谦和是发自于骨子里的,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让小孩骑在他的脖子上,与目不识丁的民众打成一片:这些不过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虽然现在的他也绝对算不上糟糕,但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人都是会变的。” 琪乐打量着自己的指甲。 “你非要说的话,现在的福格瑞姆也会让小孩骑在他脖子上,与凡人打成一片,但这改变不了他心中的骄傲与自满与日俱增,总有一日会彻底改变他的温和本性:又或者说他的温和本就是一种骗过了所有人的伪装而已,只是现在他有点儿装不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日子过得太顺了。” 琪乐轻笑着。 “人生一帆风顺,便自然会对他人和命运缺少尊重:别忘了凤凰可是原体中最幸福的那个人,他从未遭遇过任何挫折,银河迄今为止没有从他手中夺取哪怕一件能令他痛彻心扉的宝物。” “在这一点上,福格瑞姆甚至比吉里曼更幸运,马库拉格之王最起码货真价实的失去了他的父亲,但你能想起凤凰失去了什么吗,而他偏偏又是最荣耀的原体,如此毫无坎坷的人生,自然会滋生出傲慢。” “你对他的评价很低。” “我对大部分基因原体的评价其实都很低,这四个人里面我评价最高的反而是察合台可汗,莫塔里安在我这里能够排名第二: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位巴巴鲁斯之王在途经过凡人的阵列时,他身上的毒气明显收拢了不少。” “这可不像是巧合。” “啊,我看到了。” 梅萨蒂点了点头。 “说到这,我想起来了。” 记叙者小姐不止一次在暗地里感慨自己的好人缘。 “当初在学院里时,曾有人给我讲过这么一个故事:他们说巴巴鲁斯地区的行商浪人们,有一段时间的行踪特别奇怪,他们会前往各个知名的文明世界,甚至包括阿瓦隆和马库拉格,但他们的主要目的似乎并不是做贸易,而是考察当地的民生技术与政策。” “然后,他们会收集他们能收集到的所有改善民生的方法,带回到巴巴鲁斯那边去,即使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死亡守卫军团对此一直没个说法,但据说巴巴鲁斯在这几十年来,人口基数一直是在不断增长的,而且现代化设施也已经被陆续引进了。” “我听说死亡守卫还在巴巴鲁斯的近地轨道上建造了一个非常先进的虚空贸易中心,而且一直在鼓励巴巴鲁斯人主动去向周边殖民,开垦那些蛮荒的土地:他们管这套方法叫做适者生存,即人民必须主动适应时代的变更车轮。” “听起来很不错啊。” “是啊,但巴巴鲁斯上的毒雾瘴气却始终还存在。” “万事不能十全十美。” 琪乐盯着莫塔里安,眼看着这位原体作为四人组中最后一个消失在她视野里的人物:主干道旁边的喧闹虽然始终都未曾停止,在莫塔里亚与这一切都是绝缘的,他似乎天然便是一个边缘派的人物。 这与可汗又不同。 毕竟,可汗是主动的。 而莫塔里安:他的边缘化更像是一种主动选择出来的被动。 “原体们都是怪人:正常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奢靡的词汇。” 此时,琪乐女士想起了掌印者曾在她面前抱怨过的话语。 她如今深有同感。 下一个会是谁呢? 琪乐扪心自问,但她其实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掌心是联络器实时传播给她最新的情报,自然包括又有哪几艘荣光女王,正在靠近乌兰诺的近地轨道。 “是该干活的时候了。” 记叙者轻叹了一声,随后在梅萨蒂的惊愕中站起身来。 “休息好了么?” “既然休息好了,那就对接下来的场景集中注意力吧。” “有大人物要来么?” “没错:多达九艘荣光女王正在依次抵达。” “准备记录吧,梅萨蒂。” “毕竟……” 在琪乐的瞳孔中,闪烁着让梅萨蒂看不懂的冷光。 “在命运开始之前: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 “所有人粉墨登场:吾等只需在此静静旁观,就可以了。” “那下一个究竟是谁?” “是瞎子。” “谁?” 梅萨蒂的困惑还未散去,便听到了远方的播报声。 千子军团,来了。 圣血天使,也来了 第626章:粉墨登场(三) “圣吉列斯,我的兄弟。” “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 在他们各自的旗舰相继抵达乌兰诺的近地轨道,搭乘的穿梭机又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地,让血亲兄弟能够彼此对视的时候,两位基因原体先是古怪地安静一下,这才迅速的换上了满面的笑容。 先开口的是马格努斯,普罗斯佩罗的王者穿着一件包裹着华丽刺绣的金红色外衣,赤着双臂,肱头肌上满是镶嵌宝石的护腕:千子的基因之父还特意用自己母星上独有的巨型猛禽的羽毛,织成了一张宛如羽翼的披风,远远望去就与圣吉列斯那天使般的神态略有相似。 看到这一幕,正派的巴尔大天使不由得跳了跳眉角。 但他的笑容依旧:没人能指责这么笑容会让所有人心旷神怡。 “马格努斯,兄弟。” 天使张开了双臂,面露真诚的喜悦,与马格努斯拥抱了一下,他亲吻猩红之王的双颊,原体巨人之间的炽热亲情让每一位旁观者如痴如醉,如果只看这短暂的一幕,所有人都会相信在帝皇的子嗣间存在着最纯粹的血缘情谊。 但在片刻过后,此方的气息就回归到了平常,因为圣吉列斯脸上的笑意不再那么浓烈,轻而易举的回归到了平常的温和:就在马格努斯想要借着身高优势,借机揽住他兄弟的肩膀,然后怀念一下共同的峥嵘岁月时,天使便微不可察的向后退了半步,转而向马格努斯介绍写自己身后的子嗣。 他顺便让开一个身位,让猩红之王能够与自己并排前行,在众人面前保持亲密,但天使的微小举动却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息迅速向公共场合转变,一些原本在马格努斯的心头缠绕,差点被他内心里的冲动本性说出来的请求,也不得不被原体暂时吞回到肚子里。 算了,以后还有时间:现在距离尼凯亚还早着呢。 千子之父对此不甚在意,他的面庞依旧因为在因为与自己最好兄弟之一的久别重逢而容光焕发,丝毫不觉得圣吉列斯的举动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反正在他的印象里,圣吉列斯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有点儿紧绷着的,这可以视作大天使一个不大不小的缺陷。 于是,马格努斯也顺势推出自己身后的侍从,他们的名字在天使听来都非常的陌生,字里行间没有荣耀与过往的功绩:这种情况并不难理解,毕竟猩红之王和千子军团已经在公共面前消失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时光,他们从来就不热衷于为大远征添砖加瓦。 所以,没人记得他们。 也没人有那个闲心去帮他们。 天使在内心中摇头,然后便注意到了某个奇怪的地方。 “阿里曼呢?你以前不是一直会把他带在身边的吗?” “他在摩根那里。” 马格努斯微笑着,宛如父亲在讨论他功成名就的儿子。 “阿里曼在我们的姐妹那里闯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他执掌了阿瓦隆上的智库学院,为了智库制度的完善终日奔走,如今的桃李也遍布在各个军团:就连你的军团中那些较为年轻的智库,也大概率都是他曾经的学生。” “他希望我能够理解并支持他打造出来的事业,让他能够长久的留在远东边疆那里发展,因为他找不到能够接手自己事业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支持他呢?圣吉列斯,他的努力和汗水让我骄傲。” “原来如此。” 天使点了点头。 “怪不得每当我无意中听到我麾下那些智库聊天的时候,总会在他们的对话中听到【校长】这个奇怪的词汇,我还以为是谁呢:不过我记得你的阿里曼其实在角斗场上更有名气吧?就连我麾下的那些冠军剑士们,也以能够与他在决斗场上进行一次真剑对决作为荣耀。” “旁门左道罢了。” 马格努斯不屑地摇了摇头。 “那只是他的业余爱好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兄弟。” 猩红之王眨了眨眼睛,一丝担忧从面颊上划过,让马格努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大天使自然沉默的跟了上去:两位原体想要私下聊一聊的企图并没有逃过他们身后两支原体卫队的眼睛,在为基因之父们留下了一个可观的距离后,这些武装侍从便开始打量起了彼此。 马格努斯的侍卫们包裹在全然密不透风的盔甲里面,看似如同死躯般沉默,但实际上,彼此之间的通讯与交流早就通过灵能在亚空间中沸腾的展开了,他们讨论着天使麾下这些令人不安的战士,他们皮肤苍白,目光锐利,那个叫阿密特的还在无时无刻的保持着一种准备将眼前之人撕碎的凶狠。 真是奇怪,比起第九军团平日里被追捧最多的艺术和华美,大天使似乎想在乌兰诺这个场合,更多表现出麾下士兵的悍勇:他并不在乎他人的目光是怎么想,他只是想给自己战绩最优秀的军官们一个在众人面前接受荣耀的舞台,即使这会让第九军团在日后受到一点非议也无妨。 而与千子不同,圣血天使的队伍虽然也同样保持着沉默,但他们的沟通则是通过眼神,瞳孔与弧光间的细微波动足以让并肩作战的手足兄弟心领神会:阿密特这种蛮勇的家伙正用他的轻哼嘲讽着对面千子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且拉多隆这种谦和的,则是静静的在心中思考着,倘若他们与马格努斯的子嗣爆发冲突,那他们需要多久才能结束战斗? “你注意到了么?” 正当拉多隆在心里推测着自己该如何一刀砍下对面这个马格努斯之子的脑袋的时候,阿密特咀嚼的牙齿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出人意料的冷静。 “这些家伙,千子,和我们军团中的智库完全不同。” “你是指哪方面?” “气息。” 阿密特粗重地喘着气。 “你不觉得这些千子身上的亚空间气息实在是太过于浓厚了嘛?简直百倍于我们的智库,熏的都让我喘不过气来了,我不敢想象这些家伙平日里到底都在干什么:光是想想,我就想动刀子。” “停下你的想法!” 拉多隆皱起了眉头。 “我告诉你,阿密特,这里可是在乌兰诺,人类之主和所有的原体都在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要是敢在这里闹出事端来,无论基因之父究竟是怎么宣判你的,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愚行。” “我知道。” 阿密特牙齿摩擦的声音让拉多隆觉得头皮发麻,这位撕肉者似乎在隐藏着极大的怒火。 “这恰恰让我愤怒。” “这帮白痴在这么多人面前还肆无忌惮的宣泄他们的气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亚空间里面沉浸的有多么透彻似的:一想到接下来的灵能者大会上,我们事实上和这群人是同一个战壕的盟友,而会议的结果又会影响到我们军团里面的智库兄弟的命运,我就头疼。” “记住我的话,拉多隆:我们迟早会被这群蠢货拖累的。” “……” 拉多隆无话可说。 在某种程度上,他不得不认同阿密特的想法:虽然作为灵能化贯彻最彻底的军团,在千子战士的身上翻涌着亚空间的气息,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但这气息居然浓厚到了像他拉多隆和阿密特这种根本不通灵能的战士都能切实的感受到的地步,那就未免有些过于骇人了。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声叹息被封锁在了圣血天使赤红色的盔甲中,逐渐变冷的目光拂过面前的马格努斯之子们,然后扭头看向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像过去的几十年一样,这个尖锐却又真实,让他不得不面对却又无法给出答案的问题时,身为大远征三杰之一的拉多隆,给出了和寻常的圣血天使一样的回答。 “别想这么多。” “原体一定是有主意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实施他的想法。” “他不可能永远都有主意……” 阿密特仍在沉闷的嘀咕着,但拉多隆已经不想听了。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 “说真的,如果有的选,我其实根本不想来掺和这里的破事。” 呼吸着乌兰诺上那仿佛还未散尽的铁锈味道,马格努斯的长吁短叹被大天使尽数看在了眼里,圣吉列斯保持沉默,他没有无情的向自己的猩红兄弟指出,普罗斯佩罗人的演技真的是烂到家了。 甚至不如福格瑞姆。 “我也是,兄弟。” 天使轻声地开口,随和的语气却拥有了非凡的可信度,马格努斯刚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便迫不及待地抛弃了刚才的感叹,连忙露出了一脸兴奋的神态,像是个孩子似的凑近了过来,却又在最终的话题前稍稍迂回了一下。 前倨后恭。 圣吉列斯微笑着,沉默。 他倾听着千子的基因之父开始长篇大论,过往的荣耀与他们少数几次并肩作战的经历成为了马格努斯口中的谈资: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因为千子军团本就没有在大远征中活跃太长时间,不过是三四十年的样子。 天使微笑的觉察到这一切,他看似满足于这种完全浮于表面的谈话方式,并且注意到了马格努斯在交谈中曾无数次的想要能话题偏转到他们曾经歃血为盟的友谊上。 这很难:因为他们跟本就没什么交情可言。 到最后,猩红之王反而是拿起了一个未曾设想过的途径。 “说真的,兄弟。” 马格努斯有些口干舌燥,他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应对主干道两旁欢呼不断的凡人,向他们不断的挥手致意,在这方面,他做的远远没有圣吉列斯那般的出色:大天使的每次举动,都可以在凡人的群体掀起剧烈的欢呼,他只挥了几次手,就连问好都没有开口几句,却比马格努斯持续不断的微笑与致敬,更令凡人们印象深刻。 真是不公平。 猩红之王暗自摇头。 “我有点惊讶,你居然会不知道阿里曼在远东边疆的事宜。” “别介意,马格努斯。” 天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向他的兄弟祈求原谅。 “我不是那种喜欢随意刺探兄弟部队情报的家伙。” “啊,我知道,圣吉列斯:你不是那个家伙。” “我能理解:我只是以为你会更关心阿里曼的动向。” “怎么说?” “你忘了吗?早在我们三个人当初在巴尔上把酒言欢的时候你就已经认识阿里曼了,他当时就是你口中优秀的战士,那个时候,远东边疆还没建立呢,我们的姐妹摩根还是那头卡利班狮子的心头好。” “我怎么能忘呢。” 大天使笑了起来,顺势向旁边的人群挥手致意,引起了蔓延数公里的欢呼声。 “不过,你对于我们的兄弟庄森似乎有一点小意见?” “一些积怨而已。” 猩红之王有些不满。 “事情可以追溯到摩根在我的军团里暂住的那段时间,那时,她在我们的眼中还只是位凡人,但我已经看出她的不凡,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优秀的凡人:我将她视为可以依赖的助手和亲信,佩图拉博可以证明这一点。” “所以,当庄森将冉丹战争的召集令发到我的军团时,出于对于大远征总体的忠诚和觉悟,我将我最好的一批战士交给了庄森,其中就包括阿里曼和摩根,但除了他们两个外,这些战士无一生还。” “抱歉,马格努斯。” 天使点了点头。 “但不止有你们是这样:暗黑天使的损失最惨重的。” “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过卡利班人:真正让我愤怒的是有关于摩根的事情,庄森居然问都不问,就把我选择的凡人助手扣押在了他的那里,而且之后的几十年里越用越顺手,什么样的危险战局都敢带着摩根去闯。” “倘若摩根不是我们的姐妹,而是一个真正的凡人,那我大概率会因此而永久性的失去我所遇到过的最优秀的助手:到那时,庄森又该如何辩解?又该如何去弥补?我想他根本就懒得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太想当然了,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的毫不在乎。” “这话可别当着他的面说。” “我又不傻:如果我真想说。我会鼓动黎曼鲁斯去说的。” 猩红之王咧嘴一笑。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摩根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姐妹,我和她能够发展出最为纯粹的友谊,另外,阿里曼也从那可怕的战场上安全返回,他成了最让我骄傲的子嗣:我在此时会感谢命运的庇佑,否则我就会失去那个当初在巴尔上,让你和察合台可汗都交口称赞的孩子。” “他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天使言不由衷地点了点头,他注意到了围聚在主干道旁边的凡人身影正在变得逐渐稀疏,这让那两个待在孤塔上的女士显得是如此醒目:天使特意朝她们招手,他认出了那是两个记述者。 真有意思:福格瑞姆应该会喜欢这些歌功颂德的家伙,但圣吉列斯对于这些外人心怀警备。 “看那里,马格努斯。” 他指向了那两位女士。 “千子军团准备让记叙者进入他们的舰队么。” “看情况。” 马格努斯摊开了双手。 “这要看他们中是否有能够接纳灵能的个体了,如果他们无法理解亚空间能量的奇妙的话,那他们在普罗斯佩罗上会生活的很困难:我虽然并不抵触通过这些凡人的纸笔来讲解灵能的奥妙,但我也知道他们那卑微的能力上限所在。” “这样啊。” 天使瞥了一眼他的兄弟,明智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注意到了马格努斯的眉眼如今已经紧皱在了一起,这可以理解,毕竟伴随他们即将走到阅兵塔楼,留给他们的私人空间也的确不多了,绕了这么半天的圈子,却依旧没有把圣列斯绕到里面的猩红之王,现在显而易见地有些着急了。 焦虑都写在了脸上,马格努斯虽然身为一个学者,但他在骨子里还是一个鲁莽的家伙,他缺少真正的耐心与理性思维:大天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张开口,貌似才领悟到了猩红之王的暗示。 那副懵懂中带着一丝缅怀的姿态足以让摩根惊叹。 “说真的,马格努斯。” 圣吉列斯脸上的微笑在一瞬间夺走了猩红之王的灵魂。 “若不是你提起,我怕是有些忘记了我在巴尔上招待你们的那段时光了,感谢你的提醒,兄弟:那真是一段让人怀念的日子,我们三个在那里共同打造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业,你一言,我一语,为智库制度打造最初的基石。” “没错:一段时间后,摩根才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中,自那之后我们便是一个坚强的团队,即便是像察合台这种若即若离的兄弟,也一直在忠实的给出自己的建议,你更是我最重视的朋友。” 马格努斯赶紧向前一步,迫不及待的抓住了天使的橄榄枝。 “我们一直在并肩作战,在各种场合并肩作战,不是吗?” “当然。” 天使微笑着,他的笑容正是马格努斯此时需要的答案。 “所以呢?” “所以……” 猩红之王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体现出自己的无力。 “所以,我觉得当我们的事业面对着一些无理指控的威胁时,我依旧可以指望来自于你的帮扶:就像我可以指望察合台与摩根,指望银河间所有的理性与智慧那样,站在真理的这一边,对吗?” “当然。” 天使没有犹豫,他吐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回答。 “我会尽我所能,马格努斯:保卫我们共同的事业。” “相信我吧。” “我会站在理智的那一边的。” 圣吉列斯微笑着:就像是此时的马格努斯一样。 第627章:粉墨登场(四) 「独眼之王马格努斯?」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说过有关于他和千子军团的事迹了。」 「我也是,与之相比,反而是阿里曼阁下的名气要更高些:在整个帝国境内,有成千上万的阿斯塔特智库和灵能者称呼其为恩师,就连在记叙者的团队中,都有几个幸运儿算得上是他的隔代弟子,还要在房间里摆上他的画像。」 对于这些同僚间的趣闻,琪乐女士可谓是如数家珍,她那与常人相比极其惊人的脑容量支撑着对过去百年间各类琐事的掌握,无论是原体的还是阿斯塔特的:也正是依赖于这项【技术】,琪乐与梅萨蒂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 当猩红之王与大天使的煌煌队列从他们的塔下穿过时,琪乐负责紧盯住队列中的每一张面容,轻声吐露他们的名字与功绩,哪怕是那些其貌不扬的二线人物,在记叙者这里也能得到足够的重视,而梅萨蒂则是飞快的将一切记录在案,这些资料将被拿来进一步对比,决定她们接下来将会去尝试采访谁。 原本,这一切就如同机械神教的熔炉运转般行云流水,直到主干道上那位正如同恒星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释放着自己温柔射线的巴尔大天使,在终于普照完身边的众生后,偶然的捕捉到了琪乐与梅萨蒂这两个专心于工作的顽固分子。 接下来的事情不必多说,天使只是抬起手来,略微摇摆,再搭配上一个寻常不过的微笑,差点就让身经百战的两位女士原地融化:圣吉列斯的笑容足以让一支百万人的大军为他誓死而战,他对于凡人的杀伤力在某种意义上高得可怕。甚至比莫塔里安的毒气还高。 至少毒气是可以看见的,也是可以躲开的。 「但这位大天使的魅力可真是无孔不入,无可阻挡。」 琪乐轻声的感慨着,她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自用,又抽出一张递给了同样需要的梅萨蒂:年轻的记叙者怔怔地接过,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原本工整的文案,已经留下了潦草的尾巴。 「这谁不是呢。」 当圣吉列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梅萨蒂这才后知后觉的别过头去,然后尴尬的轻声咳嗽着,将点缀着鲜红的纸团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悔之又悔的开始修补起了自己的文案。 「我现在才明白,有关于天使的种种传言绝非是夸张,他与牧狼神的关系也一定很好:但反过来我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有人支持圣吉列斯成为战帅呢?就连支持战帅的人都有,可似乎从没人提及天使的名字。」 「他明明……」 「明明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琪乐轻笑了一声。 「但说真的,我似乎从未听说过关于战帅圣吉列斯的流言。」 「这还真是奇怪:也许是认为他并不适合战帅这个位置吧。」 「他还能适合什么位置?」 无意间的提问让年长的记叙者女士先是一愣,随后不由自主收敛起了满面的笑容,眯起眼睛,神情变得严肃了不少:她用宛如呓语般的腔调回答了梅萨蒂的疑问。 「想想看,小家伙。」 「如果我们伟大的人类之主真的如同他的子嗣,大怀言者罗嘉所说的那样,是一尊行走于现实的神明的话,那么在他的坐下,圣吉列斯不正是天生的首席神使吗?是帝皇的声音及其意志的代言人,是祂行走于凡世间的影子。」 这句颇为亵渎的回答让梅萨蒂的瞳孔都瞪大了一圈。 「琪乐女士,你这……」 「一家之言而已。」 琪乐及时的收回了话锋。 但她的内心却是苦涩的,哀叹着自己的无力:自从琪乐带着掌印者 的嘱托,离开了令她的整个人生天翻地覆的泰拉皇宫后,她从未停止过传教,一直在尝试性地去发掘更多隐晦的虔诚者。 她和马卡多都想知道有关于神皇的信仰,究竟前途几何? 琪乐知道,她不是掌印者派遣出来的唯一一名特工,但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成绩最差的那个:迄今为止,她没有发展出任何一个值得信赖的虔诚者,虽然这丝毫没有浇灭记述者女士的宗教热情,在她的房间中时刻堆积着超过三十份应对各种环境的神皇信仰传播方式 虽然她到现在还没开张过。 但人总要有梦想:万一呢? 怀揣着如此朴素的理念,记述者让她的目光眺望,看向从刚才开始便从未停歇过的星港:在帝皇和掌印者的再三召唤下,无论各个原体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都还是如约赶到了乌兰诺。 十多艘荣光女王级战舰及附属舰队云集在同一个星系的场景足以让有幸目睹到这一幕的任何一个记述者激动到心脏骤停:医务室里现在就躺着三十几个呢。 如此庞大的舰队,即使如同乌兰诺这样的世界也不可能一次性地全部摆下,所幸在这几位几乎同时赶到的原体中,也并没有什么非常难说话的人物,血亲兄弟之间彼此通融一下,接二连三的风暴鸟与穿梭机便完美的错开了彼此在地面上的停靠时间。 「精确到毫秒不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这意味着佩图拉博、费鲁斯或者是基里曼这三位中的至少一个此时就在近地轨道上,只有他们拥有如此可怕的运算能力,而考虑到基里曼和佩图拉博肯定还没有赶到这里:下一位应该就是费鲁斯了。」 一列铁灰色的风暴鸟编队印证了琪乐女士的推测。 「是钢铁之手。」 梅萨蒂不断地谋杀着胶卷。 「说来也奇怪,他们不应该和帝皇之子一起行动的吗?」 「听说是闹了些矛盾。」 琪乐眼看着戈尔贡和他宛如铁人般的队伍在原本嘈杂的人群中劈出了一条寂静的道路:那些曾在荷鲁斯与圣吉列斯身边尽情欢呼的凡人们,在面对铁十军团完全遮蔽在钢铁背后的冰冷无情时,宛如受惊的鸟雀般缩紧了自己的脖子。 费鲁斯一向如此。 琪乐摇了摇头,这位戈尔贡的名声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这么糟糕了,难怪他选不上战帅:虽然听出是他自己放弃的,但琪乐认为这不过是在明知必败后,为了体面而做出的选择。 「而且我听说,就是在费鲁斯公开宣布放弃竞选战帅后,他和福格瑞姆之间产生了一些矛盾,接着两人又在诸如领地治理等问题上各有各的想法,自那之后,据说双方便处于一种类似于冷战的地步,更确切的一点来说,是那位福格瑞姆在单方面的对费鲁斯进行冷战。」 「费鲁斯就毫无反应么?」 「根据我的第三军团那里的记述者同僚的说法:福格瑞姆阁下刚在他的子嗣面前单方面的宣布他将与费斯陷入到一场冷战中,还没等底下人把信息传递过去,费鲁斯就已经率领铁十军团返回到朦胧星域的美杜莎去了,他要去检查一下被他长期托管的,属于钢铁这手军团的那一百个世界。」 「我从未听说过,原来钢铁之手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国度?」 「我也是头次听说。」 琪乐不由得有些唏嘘。 「听说他们管理的还不错。」 「尽管费鲁斯从来都没有兴趣插手包括他母星在内,任何一个世界的民生问题,但他们会根据弱肉强食的理念以及最基础的道德观,选择那些能力强悍,品德也算说得过去的家伙担任星球总督,再用绝对的 武力保障各个世界的安全。」 「经过百多年的发展,这一百个世界的领地倒也繁荣昌盛。」 「真有意思。」 梅萨蒂正奋笔疾书,她竭尽全力的想要将这些低调的铁十军团记录在自己的文案上,但可悲的是除了原体费鲁斯之外,第十军团的所有战士在记述者看来,都是如此的眼生:那些紧跟在原体身后的武士理应是最重要、最知名的英雄,但梅萨蒂徒劳的眨着眼睛,却发现自己对这些人几乎毫无印象。 连琪乐女士也是如此。 「也许,这就是属于钢铁之手军团的无奈吧,他们的领地,他们的功绩和他们的英雄,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都是闻所未闻的:其实从理论上来说,第十军团是大远征中最耀眼的明星之一,但有关于他们的外部情报居然如此之少。」 「可能跟费鲁斯的性格有关。」 琪乐似乎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据说福格瑞姆阁下和费鲁斯阁下之间的冷战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五六年了,但到目前为止完全就是在单方面冷战:费鲁斯阁下似乎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福格瑞姆正在跟他进行冷战,他还以为凤凰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因为他也正在忙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有个朋友,在费鲁斯那里也算是能说上话的,他在一次采访中就提过这个问题,询问费鲁斯是否意识到,他与凤凰的帝皇之子已经太久时间没有并肩作战过了:戈尔贡给出的回答是,原体之间动辄十年不见是很正常的事情,钢铁之手军团也没有孱弱到需要一直和别人并肩作战的地步。」 「……」 「他真是这么说的?」 「你以为呢:凤凰已经单方面的宣布冷战将无限期延长了。」 「那戈尔贡知道吗?」 「反正凤凰没跟他再联系:而帝皇之子和钢铁之手这两个军团也并不如他们原体那般亲密,这一点尤为奇怪,凤凰和戈尔贡的情谊似乎完全是他们个人的事情,两个军团之间反而没什么私交。」 「这不是很正常么?」 梅萨蒂放下了纸笔。 「影月苍狼和圣血天使之间不也是如此:原体之间的交往甚密不代表军团之间会有牢固的联系,我听说比起钢铁之手,帝皇之子和帝国之拳的配合反而更紧密一些,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要我来说,很少有军团能够和钢铁之手军团配合好的。」 「就像在我的印象里,也没几个军团能和钢铁勇士合作一样。」 「但第四军团在这些年的名声和荣誉可真是一点都没少捞:看看他们蹂躏过的那些战场吧,哪个不是大远征的重中之重?除了乌兰诺之外,钢铁勇士可是参与了近二十年来每一处重要的战地。」 「虽然他们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并不总是出现在公共眼前。」 「但这次不一样。」 琪乐女士站起身来,走到了古塔的边缘,这样她就能够更清楚的看到下一艘的穿梭机了:同样是铁灰色的配色,但比起钢铁之手来说要少一丝金属的轻快感,毋庸置疑是第四军团的标志。 紧跟着这抹铁灰的是另一队墨绿色的飞机编队,诉说着一位风评截然相反的原体的到来,火蜥蜴的基因之父与佩图拉博前后脚,分别停靠在星港的两侧,造成了两种差别明显的景观:一些曾受过伏尔甘恩惠的凡人正聚集在火龙之主的穿梭机前,而佩图拉博的面前,却只有一片空旷的坦途 「来的这么快?」 梅萨蒂皱起眉头。 「不是说佩图拉博正在负责尼凯亚会场的建筑工作吗?」 「没错:按理来说,他至少 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赶过来。」 「不过,既然他来了,这也能解答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琪乐罕见的拿起了纸笔,看样子准备亲自记录这个答案。 「疑惑?」 「是啊,长久以来,或者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远征中就一直流传着一个疑惑:那就是钢铁勇士军团的逐渐转向以及佩图拉博突然的深居简出,虽然这位钢铁之主以前也不怎么露面,但最近这些年来,已经夸张到了就连一张有关于他的照片都没有流传出来。」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在不怎么出席公共场合的情况下,佩图拉博又是怎么指挥第四军团的日常运转以及战时运转的:尤其是在指挥战争的时候,他身为基因原体总是需要亲临前线的吧?既然如此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目击报告呢?」 「更奇怪的是,第四军团的运转没有因此而遭到任何影响,佩图拉博肯定在操纵他的军团,但他已经不再露面也是现实:如此矛盾的对比自然需要一个答案。」 「今天便是解答的时候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琪乐的身体前倾,全神贯注于缓缓打开的铁灰色大门,对于旁边走出来的伏尔甘不屑一顾:事实上不仅是她如此,在场的大部分凡人甚至是一些阿斯塔特们,都或多或少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属于佩图拉伯的风暴鸟上。 伏尔甘? 没人在意伏尔甘。 就像是以前一样。 随着厚重的门扉缓缓落下,在万千期待的眼神中,率先走出来的是四名钢铁勇士的荣誉卫队,这些就连本身的称号都不为外界所知的精锐武士,此时并没有包裹在他们独有的终结者家里,只是身着普通的阿斯塔特动力甲,警惕的戒备着四周的凡人。 (怎么说呢,我始终没有找到钢铁勇士的原体卫队叫什么,虽然按理来说佩图拉博的铁环机器人是他在法尔海战后才动用的,在此前他应该拥有正常的荣誉卫队,但这些倒霉蛋连名字都没留下来) 与此同时,从其他的风暴鸟上也在走下更多的钢铁护卫:第四军团对于这种场面上的工作似乎投入了极大的热情,直到他们彻底完成了周围的警戒工作,从首要的风暴鸟的最深处,才响起了无比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经过了封闭空间的再一次加强,乍一听宛如是一台泰坦在地面上暴躁的前进。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琪乐低语着。 「之前的几个原体,似乎从来没有给人如此……非人的压迫感。」 「是啊……不像是人类的感觉。」 梅萨蒂点了点头,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那个远比所有基因原体都更高大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琪乐能够清楚的听到孤塔之下万千凡人不可思议的惊叹与倒吸凉气,因为就连她本人也是同样的状态。 梅萨蒂更是如此。 「搞什么……」 她似乎咬到了舌头。 「那……那还是人么?」 「那明明是台机器吧?」 「……」 琪乐女士无言以对,甚至忘记了填满手中的记录板,只是惊愕于她所看到的场景:只见从风暴鸟中走出来的,并不是在世人眼中失踪已久的原体佩图拉博,而是一座差不多有四米高大,单是站在那里便能让人胆战心惊的机器人。 一台巧夺天工的造物。 作为最老资格的记述者之一,琪乐自认为见多识广,她也不是没见过在帝国的各个角落中因为各种目的而依旧存在的机器人,但挖遍她脑海中所有的记忆,也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金属造物:它看起来就像是佩图拉伯本尊 身着其盔甲的样子,流线型的身躯与面部护甲上最轻微的细节足以以假乱真,即使时刻跟随在原体身边的阿斯塔特们也无法分辨清楚。 在另一方面,一些必要的关节和部件却又是缺少遮掩的,能够清晰的露出里面的金属支架和各式各样的缆线管道: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机器人,并非是钢铁之主将自己扭曲成了金属之躯,而是他亲手打造了一台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弗兰肯斯坦,以代他行动。 钢铁勇士们围绕着它:就像尊敬自己的原体一样。 因为真正的佩图拉博的声音正从它的发声器官中传来,远隔着千万颗恒星,来自于尼凯亚,来自于他们看不见却必须尊重的地方。 「原来如此。」 半晌之后,琪乐这才如梦方醒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知道了。」 「可真是一个充满了佩图拉博式风格的解决办法。」 三掌门 免费阅读. 第628章:粉墨登场(完) 【他们跟我说,黎曼鲁斯的舰队在二十分钟前,刚刚完成了近地轨道上的交接仪式:倘若我们的运气足够好的话,应该还能看到赫拉克芬尔号的身影。】 “我不喜欢那艘船,它就像是四十个千年前的古董货一样。” 【老旧腐朽?】 “更糟:华而不实。” “就像我一样:这太糟糕了。” 当他毫不留情的吐出这句狠辣的评价时,康拉德正伸着他那根几乎能碰到自己鼻尖的长舌,一遍遍地舔舐着干涩的嘴唇,以此作为打发无聊的方式:作为基因原体中最知名的时间管理大师,午夜幽魂拥有着不少令人羡慕的技能。 就比如说,他永远都能找到各种令人瞠目介绍的方法,来浪费自己正常的工作时间,随后又会在最后的死线到来之前,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让自己的工作成果完美地卡在及格线上。 更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为此而多付出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在给他那个丧尽天良的基因之父打工,倒不如多挤出点时间来,看着赛维塔和沈忙前忙后的样子傻乐。 美名其曰:老父亲对于孝顺孩子的欣慰目光。 赛维塔就吃这一套。 平心而论,康拉德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放眼所有的基因原体,他已经很努力了:午夜幽魂每天不到十点,便会抵达自己的办公室,一直工作到两点才会去蹭摩根的下午茶,有些时候,他甚至会一口气加班到下午四点。 像他这样辛勤的工作态度在如今的常人中已经很少见了。 什么?你说基里曼? 康拉德从不觉得他的那位马库拉格兄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宁愿相信那是帝皇在亚空间中抢购基因原体的时候,顺手从家电区域里掏出来的特价办公笔记本,桌面上只有文档和表格。 就连扫雷都没有。 不像他康拉德:他至少还自带着一副蜘蛛底牌,闲着没事时,他亲爱的姐姐可以用他的肝脏肺脾来摸牌玩,自娱自乐。 不过这样的场景最近已经越来越罕见了:认真的说,摩根似乎真的很多天没揍过他了,哪怕他把脚搭在摩根的办公桌上,快乐地叼走蜘蛛女皇下午茶甜点,用她心爱的雕像玩多米诺骨牌,他的肺和肾还是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胸膛里。 这可不行:这些可怜的小家伙真的需要出去透透气了。 而且,众所周知:每一只逐渐肆无忌惮,不在勤勤恳恳的快乐果蝠的身后,肯定也有一只逐渐颓废堕落,不再虎视眈眈的肥猞猁。 这就很让人忧虑。 他康拉德再怎么堕落,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他本来就是一个纯粹的烂人,一个脱离了任何高级趣味的人,一坨在帝皇的计划中安稳度日的垃圾,如今虽然被小小的废物利用了一下,但也不过是从一坨无处可安放的垃圾,变成了一袋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不可回收垃圾桶的垃圾。 倒也算是人生的一大进步。 但摩根就不一样了 若是这位蜘蛛女皇也垮了,或者干脆康拉德化了,那他又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工作扔给谁呢?帝皇在上,他康拉德可是在光明正大的尸位素餐,单靠一个赛维塔可还支撑不起原本属于他的工作量。 何以见得? 很明显:原本康拉德每次悄悄溜回到夜幕号上的时候,只能在赛维塔的私人房间里偷到他准备留到晚上吃的夜宵:最多再拿到一份他最爱的好大儿和摩根的长女室女座之间的私人信件,从而了解一下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在曙光女神号上的个人欠款记录。 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他只是想知道在赛维塔下次还钱之前,他应该绕着哪几家饭馆走? 但最近几次,他居然每天都能额外摸到新的生发剂了。 说真的,在第一次意识到赛维塔居然操劳到如此地步后,康拉德的心里还是有一点愧疚的:在这点可怜的良心的驱使下,午夜幽魂悄悄的转移了自己的目的地,消失在了停机坪上。 等到赛维塔于几个小时后返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群鸦王子便赫然发现,他原本的储物柜里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生发剂:而打开这个用来应付原体的柜子,再露出里面的暗柜的时候,发现真正有用的那瓶生发剂已经不见了。 该死的,早知道把外面柜子里的那瓶脱发剂放进来了。 康拉德自然不清楚赛维塔在阴影中的咬牙切齿:因为他的耳旁正萦绕着摩根的话语。 【我听说:基里曼、庄森和科拉克斯最近都在找他们各自失踪的生发剂?】 “有一点错了:庄森那里的并不是生发剂,而是发胶。” 【怪不得。】 摩根点了点头。 【我就说怎么最近总觉得他的发量有些稀疏了。】 【摸起来感觉都不一样了。】 阿瓦隆之主连连摇头。 【如果只是这些也罢了。】 【但伏尔甘房间里面的生发剂居然也不翼而飞了。】 【这是不是就有一点儿太过分了:对吧,康拉德?】 “……呃……”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我只是顺路去了伏尔甘的房间里。” 【去拿生发剂?】 “没:我只是觉得既然其他三个兄弟都遭殃了,只留下伏尔甘独善其身是不是不公平,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儿被针对了,于是干脆专门多跑了一趟。” 【你还挺为他着想啊。】 “都是兄弟嘛。” “再说我不也都留下了沈的信用卡账号作为补偿了么?” 康拉德的目光默默飘走。 “而且,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伏尔甘的私人保险库里面,居然是他的生发剂,为了打开它,我可是硬生生地顶着至少两台战犬级泰坦的火力,差点就被送进医务室:结果里面居然是一堆生发剂、护肤霜和夜间保养套餐,搞得就像是他的那层黑皮还有救一样。” 【你应该庆幸:伏尔甘还以为是谁要偷他打造出来的神器。】 “我是有这种想法。” 提到这一点,午夜幽魂竟然没来由的有些幽怨的情绪。 “但我刚刚打开那个该死的保险库就被伏尔甘抓个正着,他反而还倒挺高兴的,因为难得有兄弟愿意拜访他的房间,而且他也一直都想找个人来测试一下他刚刚打造的立体防御体系,没想到还没开口,我居然愿意主动帮忙。” “他还说了:如果下次我直接跟他开口的话,他乐意在我帮忙后再给我点礼物。” 【你真没摸走点什么?】 “没有!” 面对长姐的质疑,康拉德像是只愤怒的山猫般露出尖牙。 “我根本没注意到!” 【没注意到?】 “没错!” “谁能想到他的卧室门口那个像鞋柜一样的东西,就是他的武器储物架!上面堆着那群破铜烂铁就是他刚刚打造出来的武器,从里面随便挑出来一件,都能随随便便地干穿我当时穿的原体护甲!” “帝皇在上啊,伏尔甘刚刚赶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我是从哪来的小偷呢,抄起他手里拿着的咖啡壶就向我扔过来了:那鬼玩意一下子就把我的肩甲给砸扁了,差点儿就把我的半边耳朵给带走了。” 【那咖啡壶呢?】 “屁事没有!” 【……】 “说真的,姐姐,我真诚建议你跟我们的火龙兄弟好好相处。没事多走动走动,最好再互送一些礼物什么的:哪怕你能从他的房间里顺出一双拖鞋来,没准都能在一万年后成为名震银河的神器,随便一下子就能拍死阿斯塔特战团长又或者是绿皮军阀什么的。” 【你怎么能确定?】 “我在他床底下的那副拖鞋上发现了少许的精金元素。” 【诺斯特拉莫的?】 “当然不是。” 康拉德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么:伏尔甘的母星夜曲星所在的宙域位于大漩涡区域的最南方,虽然贫瘠且混乱,但总体来说矿产储量极为丰富,只要他能搭建起成套的工业设施,迟早都会转换成强大的生产力,甚至打造数支装备豪华的辅助军部队。”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总要了解一下诺斯特拉莫在外的商业竞争对手嘛。” 【就伏尔甘?】 “他是主要对手,但也有几个在未来比较有威胁的,就比如说我们的莫塔里安兄弟,他最近也开始痴迷于原材料出口的第一产业:我在科拉克斯那里的市场份额正逐渐被莫塔里安挤兑,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打价格战我是完全打不过的。” 【你就不能走一下你和科拉克斯之间的私人路线吗,还记得你们两个的军团在十几年前那次联合作战吗?你一开口,科拉克斯甚至愿意把他的旗舰都借给你。】 “那是因为午夜领主主动承包起了正面作战的任务。” 康拉德回想起那段记忆,一丝柔软的微笑拂过他的嘴角:午夜幽魂并没有告诉摩根的是,其实他觉得让第八军团主动承担下正面的作战任务,对于暗鸦守卫来说并非是什么完全的好事。 诚然,科拉克斯的子嗣在那次联合作战中付出的伤亡并不大,远远少于康拉德的午夜领主,但倘若暗鸦守卫们长久如此,缺少正面作战的经验,只依赖科拉克斯的敌后战术,那么整个军团迟早会在这个问题上吃亏的。 是的,康拉德知道暗鸦守卫军团并不缺少正面作战的部队,他们有着成型的炮兵与装甲部队,但拥有这些部队和能够使用它们之间可是存在着巨大的鸿沟的,即便是阿斯塔特也不能轻易跨过去。 但午夜幽魂从未就这个问题警告过他的兄弟,就如同他在很久之前便阐述的那句道理一样:每个人都要拥有一个缺点,来让他人应对不时之需,而暗鸦守卫便是他留给科拉克斯的缺点。 作为应对方法,午夜领主军团便被抹去了这个缺点。 要知道,当年的午夜领主军团也面临着差不多相同的问题,军团内部尽是些旁门左道的战术大行其道,面对真正的正面搏杀和大兵团作战反而是束手无策,康拉德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第八军团的问题给掰正回来,就这样,掰正还不算是彻别彻底。 全帝国都知道,康拉德的午夜显贵们在小规模乱斗以及城市巷战争的表现堪称无可匹敌,可一旦战场的规模放大,上升到成百上千的士兵彼此征伐时,第八军团往往会后继乏力:他们在食尸鬼群星的经历让他们特别擅长突袭、乱斗、快速搏杀以及高效撤退,却对于漫长的拉锯作战几乎毫无经验可言。 这并不难理解。 因为在新一代的第八军团大部分的征战经验中,于一处战场上消耗几天甚至十几个小时,便和寻死无疑了:稍微拖延点时间,你就会发现原本将你送来这里的亚空间航道已经完全变了样,更有甚者,战场上不过是过了十几分钟,再出去已经是岁月荏苒,眨眼间三四十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康拉德麾下便有好几个这样的例子:服役了五十年的十年新兵。 一想到这里,午夜幽魂便绷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虽然嘲笑自己的子嗣多少有些卑劣了,但这的确很有乐子:尤其是当看到赛维塔就着一大堆作废的人员升调名单和讣告愁得直掉头发的时候。 啊对了……头发。 午夜幽魂的目光悄悄转移向他那有着一头银发的长姐。 摩根那里,应该会有一些比较靠谱的生发药剂吧。 该死的,这明明都是第三十个千年了,人类居然还没有解决脱发这个根本性的问题:他那位伟大的基因之父也是,明明自己就有一头秀发,生下来的儿子居然有一小半都是秃瓢儿。 等等……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那位跟傻蛋一样的基因之母……嗯…… 康拉德陷入了沉思:直到蜘蛛女皇的巴掌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醒醒,康拉德,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啊?啊。” 幽魂点了点头。 “你说科拉克斯?怎么说呢……” 他苦恼的抱住了脑袋。 “科拉克斯那个家伙就是被你和帝皇教的实在是太死板了,我那么努力都没让他活泛起来:他的确愿意把他的荣光女王借给我,但那是因为我是他的最好的兄弟。而且他作为军团长有这个资格。” “但是,在任何涉及到救赎星的民生问题方面,我们的兄弟就自以为他没有独断乾坤的资格,他把他的母星完全交给他最信任的一个救赎委员会,里面全都是凡人,由他们来决定各类民生事宜,就比如说到底从谁家买矿。” 【他们选择了莫塔里安?】 “死亡之主为了拿下救赎星这个大客户,从而让他心爱的巴巴鲁斯完成初步的产业升级,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为救赎星的商业团队在巴巴鲁斯上划出一片专属的区域,并保证在该区域中,不会有任何的毒气污染:他都做到这地步了,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手段跟他竞争?”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摩根轻哼了一声,言语中不乏对莫塔里安的肯定:虽然他和这位死亡之主的关系一向算不上好,彼此之间称得上是交际恶劣,但就事论事来说,莫塔里安还是有不少让摩根认同的优点的。 至少比马格努斯多。 倘若非要合作的话,比起马格努斯,摩根倒是情愿捏着鼻子与莫塔里安并肩合作一番:死亡之主当然没有普罗斯佩罗之王的那样好操控,但是把问题交给他,大概率不会搞砸,可以让人放下心来。 至于马格努斯…… 嗯……算了…… 还是想点开心的吧。 摩根的目光开始漂移,很快便捕捉到他想要的东西。 【康拉德。】 “我在。” 【你去帮我看一下:帝皇的旗舰还有多久能到?】 【到了就通知我。】 【别让那个老混蛋跑了?】 “跑了?什么意思?” 【他最近在躲着我:躲着我给他写的新剧本。】 “就这?难道你在剧本中给他安排了几十种死刑呢?” “比如说断头台?” 【更糟一点。】 摩根笑出了声来。 【我要求他:给他的每个孩子至少来一个拥抱。】 【然后告诉他们:他爱他。】 第629章:欧尔佩松在休息 “你在做什么,天启?” +啊,马卡多,吾友!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一把。+ “帮你做什么?” +我正在我的私人宝库里寻找我之前收藏的断头台。+ +就是砍过我的那一台:我想我现在很需要它的再就业。+ “……啊?” 掌印者愣在了原地:这位刚刚在自己的私人办公室里,处理完来自于神圣泰拉和帝国各地,超过四十万卷的紧急公务,却连杯水分都不需要补充的执政机器,此刻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那颗无价的脑袋瓜子,是不是有太长时间都没得到一次良好的休息了。 现在都产生幻觉了? 不应该啊:在八十个小时前他不是刚休息过三分钟嘛? 掌印者在自己的内心中不断的犯着嘀咕,他其实很不想去搭理帝皇惹出来的这些个破事,因为马卡多知道一旦处理起来,肯定又会像以前一样没完没了,耗心费力:要是他的运气再差一点,后续影响甚至可能会波及到几十年后。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 毕竟,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他的眼前呢:在马卡多与帝皇共事的这几百年来,人类之主丢给他的各种烂摊子和未竟事业少说也有四位数了,但其中没有一例能够与帝皇的宝贝儿子,牧狼神荷鲁斯所带来的危险性更大。 要知道,这位影月苍狼军团的基因之父带给马卡多的,可是字面意义上的【危险】:别看掌印者当年在荷鲁斯的面前,是如何的逞尽了威风,只用一只手臂便能将强大的牧狼神跪压在地上,令其完全无力抵抗,原体的生命与未来一时间尽在马卡多的五指之内,只能仰其鼻息地恳求宽恕。 至少在外人看来,甚至是在场的察合台可汗看来,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而诸如摩根与阿尔法瑞斯这种稍微知根知底的,也不会像他们的兄弟那样被吓到,但也会在心里对掌印者多一层忌惮。 但自家事,终究自家知,没人比掌印者自己更清楚当时的各种内幕与实际情况了:马卡多永远忘不了的是,他为了在场面上对荷鲁斯完成一击必胜,以达成用最狠辣的手段震慑住原体们蠢蠢欲动的傲慢之心的原初目的,而动用了多少的力量与专注。 放眼他六千年的人生,这样的大场面也是名列前茅的。 掌印者甚至有些忘记了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只记得在荷鲁斯被他的兄弟们拖走后,他在之后的至少半个月,都没能恢复到全盛期的状态,剧烈的灵能波动带给苍老身体的一些暗伤,甚至折腾到了几年之后。 也是在那个时候,掌印者才真正的了解到,人类之主打造出来这些怪物究竟可怕到何种地步:要知道他当时面对的,还是那个对于灵等几乎一无所知的荷鲁斯呢,便单纯用自己的肉体力量和精神意志硬抗住了马卡多的灵能冲击。 越是强大的灵能者,便越清楚这一幕究竟有多么的离谱。 掌印者很清楚:但凡换个稍微懂点亚空间的原体,不用说像摩根或者马格努斯这种程度,即使是莫塔里安、黎曼鲁斯、阿尔法瑞斯甚至是洛加这种级别的,都有能力给掌印者带来性命危机。 什么? 从理论上来说,马卡多更强? 谁会把自己的性命和梦想交付给一堆推理出来的数字啊。 要从理论上来说,只需要一台比战犬级更大一些的泰坦,就可以杀死一名基因原体呢:大远征也进行这么多年了,人类帝国遇到过的泰坦级别的对手,多如虚空中的繁星,而那些能把泰坦当做零食般撕成碎片的不可名状之物,帝国的远征舰队也不是没遇到过。 这些强敌中的绝大多数,最后不还是基因原体们出面,或联手或用计的去消灭掉吗:超越极限的强敌打了这么多个,帝皇的十几个傻儿子不还是一个个膘肥体壮,蹦跶的挺欢实么? 他们是杀不死的,即便是理论上完全能杀死原体的事物,在实际操作上也总归不是这些人间半神们的对手:至于帝皇的子嗣们是如何摧毁这些在理论上他们绝对敌不过的各路牛鬼蛇神的,那简直是写在里都不会有人信的场景。 比如说福格瑞姆吧:这位享誉银河的剑术大师曾在一怒之下,勒死了一台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一尊雕像的凯恩化身,这东西的体内流的甚至不是血,是岩浆。 没错,他勒死了一尊雕像。 帝皇之子们写在战斗汇报里面的原话是,福格瑞姆用手勒住了灵族口中战神凯恩的脖子,直到将这异形可悲的生命从体内挤出:马卡多在看完这段汇报后,于自己六千年的人生智慧里挑挑拣拣,都想象不出来当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但塞翁失马:掌印者也随即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道理早在基因原体们还没有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帝皇就已经跟他阐述过了,不过马卡多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真正领悟到:这些看似人模人样的帝皇子嗣们,实际上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他们身上与人类有关的元素,比马卡多这个永生者还要低。 这令掌印者无比忌惮: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究竟有几分类人。 比他还不拟人的存在…… 马卡多的心中发寒,他有些理解了自己在这段时日里,每每想到或者是听到各个基因原体的名字的时候,那股油然而生的恨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对于完全无法掌握之物的忌惮,是对于强大的捕食者的恐惧,是面对完全不能理解的事物时的疯狂。 他们都是怪物。 比他还要怪物。 至少掌印者很确定自己无法用手勒死一尊流淌着岩浆的雕像。 而现在,他亲爱的主君把他扔到了这十几个怪物的对面:无论是有关于那位消失无影的第十一号原体的龌龊真相,还是在帝皇专心于他的网道事业之后,神圣泰达与助原体国度间因为各种问题,那避无可避的矛盾冲突,都足以让掌印者在绝大部分原体的心中,被列为最不受欢迎的对象了。 甚至是死刑名单:想杀他的肯定比想保他的多几个。 这一点显而易见,原体中唯二对掌印者有着些许尊重的,不过是阿尔法瑞斯和黎曼鲁斯:其他像是庄森、费鲁斯、佩图拉博和多恩对他的敬意源自于帝皇的命令,福格瑞姆则是在隐藏内心的厌恶,可汗则是根本就不会隐藏,伏尔甘对谁都有一种保护欲,科拉克斯还不确定掌印者到底符不符合他心中贪官酷吏的标准,莫塔里安更是用着他的时候会给予些许尊重,用不着的时候便【老东西】敬上。 在这一点上,巴巴鲁斯之主倒是与摩根有着惊人的默契。 而说到阿瓦隆之主,摩根看待马卡多更像是合作伙伴,她缺少抛弃利益去保护马卡多的理由,毕竟在神圣泰拉与阿瓦隆之间,潜在的冲突要远大于现有的利益:至于基里曼与康拉德在这个问题上,一向唯蜘蛛女皇的马首是瞻。 这一点早有端倪,虽然远东三王领的内部一直都不缺少彼此之间的冲突和利益争夺:数百个世界和重要资源点在远东边疆和五百世界之间朝秦暮楚,阿瓦隆与诺斯特拉莫就在萨拉马斯区域的领土与权力划分从未停止过争夺,而一些与民生和跨国商业的条约,更是向来便为三方政坛的杀戮场,为之毁家灭财的行商浪人数不胜数。 但这一切都只是对内:一旦远东三王领们的目光因为外界的突发大事件,或者是来自于其他利益方的刺探,而从内部纷争转向整个银河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的团结程度也是极其惊人的。 这一点不难理解:恰恰是因为内部的文化团结与利益纠纷已经到了盘根错节的地步,三王领之间才会维系着无时无刻的争斗,有太多的问题值得他们斤斤计较,而一旦集体的利益受损,这种盘根错节便会转而成为了三个原体国度之间牢不可破的基础,即使基因原体们自己有了些小心思,也很难敌得过整个国度的统一意志。 执掌远东的三位巨头甚至已经在几十年的精诚合作里,逐渐划分出来了各自的分工和职责:精细的航路规划、繁重的政府事务与各种动辄几十年、一两代人起步的宏伟蓝图,皆出于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尊主基里曼之手,他系统性的负责了整个远东有关于数据、民生和企划的绝大部分内容,就连远至诺斯特拉莫的商务港扩建与再发展计划都源自于基里曼的构想。 与之相对的,喜欢在阴影中活动的康拉德也许并不如他稳坐中堂的兄弟看起来那么重要,但他负责的领域也是不太代替的:且不说诺斯特拉莫对于整个远东边疆北部防线和资源共享的重要性,单单是由康拉德亲自挂帅,赛维塔与猎户座实际负责,各方皆有参与的对内巡查与法务部,就已经成为了能够将远洋作战能力辐射到整个远东星域的庞然大物。 其实理论上来说,这个部门只是远东三王领用来抓捕走私犯以及各类海贼的警察而已,直到康拉德创造性的把战列舰编入到了这帮海警部队的舰队编制里面,然后又给他们配上了一支海军陆战队,以及相对于的要塞与后勤基地。 至于基里曼在扩军后又把一小撮极限战士,大概几千人,也给塞进了这支理论上的警察部队里,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马卡多对于这个部门的最新情报,是有关于他们成功对于一个小型绿皮帝国进行治安防卫工作的军事汇报。 至于摩根? 那更是门面。 康拉德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知晓了自己似乎不太擅长与他人交际的样子,而基里曼虽然对于走亲访友已经没有那么抵触了,但他很快又惊喜的发现:他不抵触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抵触他。 而在此基础上,三王领最后推出来的对外代言人,自然便是执掌整个远东边疆的,在帝国境内口碑不错,专业对口的蜘蛛女皇了:在外界看来,康拉德与基里曼一向少言寡语,他们将自己的意志与利益完全交给了摩根,并相信他们的血亲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其他两个国度的利益。 事实上,阿瓦隆之主也正是这么做的:无数次谈判和坚守立场和让掌印者不由赞叹起了远东三王领那看似牢不可破,实际上是真的牢不可破的同盟情谊。 这一点在那位马库拉格执政官的身上最为明显:马卡多曾无数次尝试性的去分化一下这个已经有些尾大不掉的东方同盟,而他下手的对象一直都是基里曼,因为他可能是三巨头中最松动的那一个,真要说的话,基里曼也不是没有被马卡多开出的条件打动过,但他的想法总会停留在现实的第一步。 那就是马库拉格的民意。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是吧? 但事实上,经过四五代人的利益绑定和互相文化输出,马库拉格乃至整个奥特拉玛的人民对于任何脱离远东,靠近泰拉的行为都会表现出强烈的抗议,而最让马卡多感到震惊的是,这些抗议居然真的会让基里曼变得犹豫,然后发自内心的与自己的人民站在一起。 他居然真的会为了治下凡人们的想法而改写自己的观念? 马卡多震惊了。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摩根一直放任自己与基里曼接触了。 一想到自己为了接触到五百世界而付出了多大的精力和利益,让摩根可以在其他领域上悄摸摸的为整个远东谋划,马卡多就感觉自己的整个后牙槽都在发酸: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印者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走到了帝皇的私人宝库门前。 负责看守的几名禁军甚至没有拦住他。 马卡多站在那里,在敲门前最后犹豫了一下子,他能想象到在里面等待自己会是新的麻烦,也许现在扭头就走是更好的选择:但回去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呢? 让他想想…… 哦,对了:他的办公室里还有八十万卷没批阅的文件呢。 下一趟专门为他运输文件的武装船队还有四个小时就到了。 “……” 马卡多,沉默了。 他沉默的时间长到旁边的禁军就开始悄悄的关注到这边。 又过了几秒,一位收到命令的禁军主动走到马卡多的身边。 “需要我陪您进去么,掌印者阁下?” “啊?不用。” 马卡多摇了摇头。 “他催你了?” “并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掌印者在禁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 呃……不情愿? “吾主在呼唤我,让我进去帮他销毁一批滞留下来的收藏品。” “是么?” 掌印者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的心态终于恢复了些许,便在推开门前顺口问了句。 “是什么?禁书还是武器?” “……” 禁军可疑的沉默了。 “事实上:是假发、高跟鞋还有丝带吊袜。” “……” “掌印者阁下。” 在马卡多的沉默中,禁军发问的声音是如此诚挚。 “您觉得我们需要动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彻底地销毁它们?” “……” “把它们留给我吧。” “我……我有一个点子。” 第630章:康拉德的小日子 【掌印者跟我说,等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会送给我一件意想不到的:惊喜?】 “是与帝皇有关的么?” 【嗯……算是吧。】 “算是?什么叫算是?” 蜘蛛女皇明显心不在焉的回答显然无法让她的兄弟满意,但康拉德没有立刻表示他的不满,因为他也在忙别的事情:午夜幽魂正靠在他专属的软椅上,细心地研磨着自己的指甲,他心爱的小侄女室女座则是坐在旁边,为他准备着待会要用到的洁面精华。 而这些物品,无论是原体屁股底下的软垫,而且能够对他造成真实伤害的锉刀,亦或是仅需一小撮便有价无市的洁面精华:毫无疑问都是诺斯特拉莫的本土产品,就像康拉德会在他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每一个物件一样。 午夜幽魂一直都保持着诸如此类的习惯,尤其是当他身处公众面前的时候,他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让他的子民们对于本土产出的工业用品充满信心:虽然这听起来是有些兴师动众了,但反正也不会让他付出什么实际成本。 而但凡这种【偶像效应】能够起到哪怕一丁点效果,对于康拉德来说都是赚的,尤其适逢这个全食尸鬼国度都正在进行产业再升级的关键时刻:虽然康拉德的母星在这几十年里,因为原材料与各类古文物的出口赚的盆满钵满,但这并不意味着午夜幽魂的野心仅局限于让诺斯特拉莫成为一个纯粹的原材料出口地。 卖矿的利润也许能撑起一个富庶之地,但撑不起一个大国。 原体真正的梦想,是在诺斯特拉莫建立起完善的工业基地,如果能实现一定的内循环,那便再好不过了:当然啦,与其他远东国度以及帝国境内各方势力的远洋贸易也肯定不能停下,毕竟,这两点其实并不犯冲突。 远洋贸易的【牟利】,而内部的循环则是【立足】:前者只需要交给看不见的手,让行商浪人和相关的产业链自负盈亏就行了,但后者却切实地需要军团乃至原体本人的实时监控,精密掌握,是不能轻易交予的国之命脉。 尤其是考虑到人类帝国境内目前的繁荣昌盛,绝不会是什么永恒不变的景象:能够预见到各种未来的康拉德比任何人都清楚,帝皇的事业注定要经历一番考验,他所建立起的一切,都将在几十年后湮灭在兵戈拂过的烈火中。 届时,别说与科拉克斯、大漩涡以及各个铸造世界之间的远程贸易了,哪怕是远东三王领内部的物资运输航线,甚至是诺斯特拉莫本身与各个农业卫星的交流,都极有可能遭受到巨大影响,甚至会直接被亚空间风暴所斩断。 到了那个时候,拥有一套能够自给自主的内循环体系,以及最起码的,能够供应足够的粮食、武器和弹药的生产能力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了:康拉德也许在摩根手下并没有学会什么高深的奥秘,但他的历史专业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清楚的记得,昔日的人类文明的纷争纪元后,会崩溃的如此之快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各个发达的文明世界早早的完成了各自的产业分工和互相依赖,许多基础物资完全靠航线的进口,而当纷争纪元的亚空间风暴彻底阻断了各个世界之间的交流可能性后,许多原本繁荣昌盛的人类文明世界,就因为缺粮或者缺水,这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原因,而在几代人的时间里直接倒退回了石器纪元。 全球化终究有利有弊,产业链握在别人手里,总归不安心。 谁知道下一次运过来的产品里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炸弹呢? 而康拉德可不希望像这样的事情会在诺斯特拉莫上重演,就像几百年前那样:历经了这些年的成长与见闻,以及和不少诺斯特拉莫裔新兵的私人谈心后,午夜幽魂如今发自内心的认清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诺斯特拉莫的人民之所以将午夜幽魂视作神明,对他保持世代的忠诚,将他的每一条法令都贯彻的如此坚定,并不是因为康拉德原本预想的所谓法律、正义与荣耀,而是因为从人类帝国中回归的午夜幽魂,真的为这颗永夜之星带来了【面包与和平】。 面包甚至比和平还重要。 当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妻子儿女会在某一天无缘无故的横死街头,亦或者是在他们眼前活生生的饿死之后,解决了这两个千年祸患的康拉德,自然成为了诺斯特拉莫人眼中的现世神明,他的统治无可动摇:而一旦午夜幽魂在未来无法保证这一点,那么他的王权也极有可能走向末路。 偏偏食尸鬼国度的特殊性又决定了,倘若康拉德无法确保诺斯特拉莫这个核心世界的稳定,那么他整个军团都极有可能深陷于银河东北部的泥沼中,在各种弹压与防御作战中疲于奔命:届时别说趁机插手帝国内部的混乱局势了,连保证这一方安宁都是天方夜谭。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康拉德,便义无反顾的率领着自己的诺斯特拉莫走上了双核道路:就像远东的其他两个原体国度一样,不仅在内部各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内循环,保证在危急时刻自给自足的能力,彼此之间又有发达的贸易网络,以产生更多的共同利益。 至于如何搭建起这种听起来简单实则复杂的体系:康拉德全权抛给了摩根和基里曼,也不担心他们趁机做什么小动作,毕竟,若是这套内循环体系需要发挥作用了,那么他的这两位好兄弟怕是也顾不上诺斯特拉莫的问题了。 也正因如此,康拉德养成了这些奇怪的小动作,比如说在各种公共场合里,偏执的选用带有诺斯特拉莫标签的产品,即使其他地方的产品效果更佳,也会被午夜幽魂坚定的拒之门外。 如今也是一样:午夜领主拥有着一整套古怪却齐全的化妆品,是他从母星上定制的,虽然品相远不如神圣泰拉的舶来品,但康拉德很高兴听到这家化妆品工厂让数千个家庭得以维系下去。 也许对于原体来说,数千个家庭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数字? 反正康拉德觉得,这个数字已经足够让他重视起来了,他曾经犯下的错误远不止如此:在他走出自己的偏执幻象之前,曾有无数罪不至死的【无辜者】倒在了午夜幽魂毫不留情的利爪下,如今的种种不过是对曾经血腥错误的补偿。 也是对他自我美学的歌颂。 只不过,旁人恐怕无法理解他所遵循的美学:只见这位第八军团的基因原体正将他本应圆润的指甲磨成了尖锐的爪状,直到与他口中野兽般的利齿别无二致,尖锐到能够直接捅破桌面。 用这种指甲去和他的兄弟们握手,一定很有意思:刚好他的手掌足够宽大,比起伏尔甘与马格努斯也绝不落下风,能够让他的绝大多数兄弟都逃无可逃。 康拉德满意的微笑着。 随后,他伸出手,抓住了室女座刚刚调配好的洁面精华,胡乱地揉在掌心,涂在脸上,直到整张丑陋的马脸从原本尚且有几分人类气息的肉色,变成了与恐怖故事中的主角别无二致的苍白,这才让午夜幽魂稍显满意。 康拉德需要这种面色,恰恰是为了印证人类帝国中,那些有关于他的胡乱谣言:不少兄弟都和那些蒙昧的凡人一样,以为他是一个时刻躲藏在阴影中,恐惧看到阳光与高尚精神的食尸鬼,而康拉德从不会因为这种评价发怒。 在以前,他会悲哀地默认。 而现在?他不在乎! 正好相反,午夜幽魂一直有意去维系这种谣言的影响力,让不少基因原体和野心家对于他实际上的精神状态和自我控制力,抱以贬低的态度:假以时日,这种轻蔑会让那些混蛋大吃一惊的。 康拉德还是从他亲爱的姐姐身上学会了这一招了:他亲眼目睹到摩根不仅若有若无的维系了其在外的柔弱姿态,以降低外人对于远东边疆的忌惮,还创造性的树立起来了基里曼这块招牌,马库拉格人直到现在都很好用。 康拉德很乐意模仿她,他甚至不需要基里曼这种招牌,过去那个疯狂却可悲的午夜幽魂,就是康拉德如今最好的伪装:反正第八军团的主力混迹于食尸鬼群星以及其他的阴暗角落中,人们在事实上并不知道这支军团的具体情况。 不少人还以为午夜领主们就跟以前那样,是那支只擅长于巷战与乱斗的流氓集团呢?康拉德不否认自己子嗣们的偏科,他只希望抱有这些偏见的家伙在面对他重金打造出来的独立装甲部队,以及多达四千人的独立终结者编队时,还有闲心去嘲笑一下。 要知道,第八军团的终结者可是康拉德在邀请了多家铸造世界联合参与,且不断地货比三家之后的特殊产物:这款新式装备牺牲了强大的防御性能,成本极其高昂,但是它的机动性和短时间内的火力输出能力都堪称无可挑剔,是最适合第八军团的专业对口作品。 它优秀到什么程度呢? 基里曼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模仿出了第一批。 但康拉德对此不甚在意,毕竟马库拉格人模仿到的,只是他故意外放出来的烟雾弹,这款新式终结者甲真正的精华,此时正保存在午夜领主与暗鸦守卫两个军团的联合武器实验室里面:而这间实验室的法人则是摩根的破晓者。 在他们的秘密基地中,科拉克斯、摩根与康拉德正在拼尽他们的智慧,试图研发出一款能够通过光学手段、消音装置、新型材质与灵能干扰仪式等方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隐形】效果的终结者甲。 它将颠覆战场:让午夜领主与暗鸦守卫的战斗力天翻地覆,而研究进度已经有了可喜的发展,康拉德虽然不怎么在意,但摩根一直在向他忠诚的转告着,更别说还有赛维塔替他监督。 在这种双重保证下,午夜幽魂自然有足够的闲心,去关心那些与他毫无关联的破事:就比如说摩根现在还没收到的礼物。 “马卡多没跟你明说,他即将送你什么礼物吗?” 【语焉不详:但能猜出来。】 蜘蛛女皇轻哼了一声。 【毕竟,他本人在我面前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了:再怎么说也只帝皇的臣子,库里的宝贝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比不上我们的基因之父,也就是在一些非常小众的方面,才有所超越。】 【而至于帝皇的私藏么,反正我们的父亲永远欠我一笔工资,我想什么时候讨要都可以,只要我看上的不是特别紧要的物件,帝皇都不介意慷慨解囊:这可能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一处优点了。】 “我赞同。” 康拉德点了点头,轻轻地吹去了指尖上的残渣。 “所以,你要先去一趟帝皇的帝皇幻梦号,再到地面上去?” 【帝皇给过我一个能够直达他的旗舰的传送装置:不过保质期只到明年,而且指定会传送到两百名禁军的枪口下。】 “真是君恩浩荡。”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次也需要你和马卡多先通力合作一下,把我们的基因之父先搞定了,然后再让他按你们的意思去搞定其他原体:就像是完美之城那次一样?” 【差不多吧:不过这次剧本可没法十句话就搞定了。】 “……说真的,摩根。” “你不觉得你和马卡多的这种行为非常具有……某种既视感么?” 蜘蛛女皇嗤笑了一声。 【如果这是我主动的,那的确会具有某种即视感,但很可惜帝皇才是主动的那一方:再说了,也别那么悲观,没准我们的父亲是单纯的想给我一件礼物呢。】 “比如说?” 【……】 【我不知道:你残存的预言能力能够提供一点线索吗?】 “嗯……” 康拉德突然犹豫了起来,他担忧的看向了旁边的室女座,眼神中有了几丝躲闪,直到摩根挥手让她的长女先退下,午夜幽魂这才斟酌了一番,缓缓的开口。 “我在昨天晚上,的确梦到了某些让人无法相信的片段。” 【很荒谬?】 “没错。” 【那大概率就是真的了:虚构的东西是需要逻辑的,但现实中的事情不需要。】 【说吧: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呃……” “我梦到了我们的基因之父:给了你一个女儿。” 【……】 “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第631章:内外串通(上) 自从她迫于诸神的压力,不得不以身入局,参合进大远征这趟浑水里面后,摩根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到访帝皇幻梦号了:记忆在此处出现了偏颇。 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每当蜘蛛女皇回想起与她的基因之父有关的事情时,她那颗足以统御千星的强大头脑,却也会受到相对应的干扰:有关于人类之主的细节总是模糊不清的。 比如说某些关键的数字,几次重要的讨论,又或者是那些如同秘密般倾诉出来的耳语:原体很确定它们都重要性,但它们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就如同被死神的镰刀抹去了般,抓不住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她知道它们存在过,但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忘记了。 这种感觉就像…… 就像那些不知情的兄弟看向消失的第十一号原体一样。 【……】 没来由的,摩根打了个寒颤。 她不想回忆起那个兄弟,那个连她都觉得过分疯狂的人:但真正的核心问题在于,金发野兽的消失让摩根亲眼目睹到了帝皇与原体之间那真实存在的底线,而那种底线似乎正卷土重来。 围绕在她的身边,向她脑海中的记忆:她储存自我意志和纯洁灵魂的地方下手了。 这让摩根不得不严肃起来。 她以前可没有这么健忘,事实上她现在也不健忘:蜘蛛女皇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她与每一个血亲兄弟相处时,目睹到的任何一个小动作与面部微表情,这些记忆就像是被归类的文档一般,被妥善地储存在原体的脑海里面,随时随地都能被提取出来。 这可是蜘蛛女皇向来不外传的秘密武器,就连康拉德与庄森都毫不知情:每当摩根与她的原体兄弟久别重逢的时候,她就可以通过脑海中精准的记忆片段,与眼前基因原体的现状作对比,从而推测出在她看不到的那些年岁里,她的某位兄弟都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这近乎是一门科学:毕竟只靠嘴皮子可哄不好一群银河驰名的古怪巨婴,还有她那堆心思和脑门同样光亮的大侄子们。 而这一切的依靠便是她几乎从未出错的记忆力。 但是如今,在有关于帝皇的问题上,任凭摩根如何回忆,也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即使是室女座的记忆阵列也帮不到她:这种情况在最近的十几年里愈发严重,成为了蜘蛛女皇崭新的苦恼。 就像她回忆不起来自己到底拜访过帝皇幻梦号几次,只能模糊的记住每次的拜访都不算愉快,时而漫长,时而短暂:而帝皇也并非总是给予她令人满意的答案。 这些都是未知数。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是获得如此【恩宠】最多的原体。 可真是荣幸之至呢。 没有什么比这项【荣誉】更能让摩根意识到所谓【彼之蜜糖,吾之砒霜】的真知灼见了,放在其他人身上求都求不来,只能在梦里望梅止渴的赏赐,在蜘蛛女皇看来却是宛如催命的魔音。 倘若不是马卡多的呼音符在她的白玉桌面上蹦来跳去,像是康拉德的脑袋般惹人厌烦,摩根是真的打算再拖延上一阵子,但奈何掌印者的确催得紧:而且蜘蛛女皇的确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这才是重点。 于是,蜘蛛女皇只能潦草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将被她抱在了怀里,刚刚哄睡的室女座静悄悄地放在了床垫上,再祝福于旁边啃着蛋糕的袍子小人看一下家,便握紧了手中的传送符。 当泛着淡金色光芒的灵能力量将她包裹住的时候,摩根还不忘最后再确定一眼室女座的情况,思考着回来如何安抚她:这也算是她和她的女儿们的家庭传统了,已经延续了差不多四五十年。 毕竟,摩根在差遣自己的这些宝贝女儿的时候,与她的基因之父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她同样喜欢把她的孩子们放出去,要求她们为她东征西讨,牧守一方,遵循着有能者先上,吃得苦中苦,方能更吃苦的牛马遗风。 但与帝皇不同的是,摩根很清楚她的这种不干人事会给她的宝贝闺女们带来多大的困扰,所以在其他问题上她放的很宽,而且并不介意星辰侍女们的失败,也喜欢奖励她们独特的解压方式。 比如说室女座就喜欢在母亲的怀里睡觉:那么小小的满足一下又有何不可呢,这种平均几个月一次的母女互动很好的释放了所有人的压力,也让摩根愈加怀疑她和佩图拉博当年的手艺。 这种类人形仿生机体结构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类人了?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摩根的躯体撕裂了亚空间的壁障,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掌印者有着疲惫的神情,与禁军们全副武装,充满敌意的眼神,都令蜘蛛女皇不由得产生了宾至如归的欣喜感。 回来了:真是熟悉的感觉。 【他人呢?】 原体迈出了传送法阵,毫不客气的用灵能在那几个离她太近的禁军卫士推开,只因他们的刀锋晃到她的眼睛了:阿瓦隆之主甚至懒得称呼帝皇的名讳,言语的僭越令舰桥上的空气都凝重了不少。 但禁军们【毫无反应】。 摩根对此见怪不怪,她知道在场的都是些老面孔了:这是帝皇与马卡多在此类问题上,向蜘蛛女皇做出的些许妥协。 自从摩根公然在帝皇幻梦号的甲板上,表达了她对于人类之主的轻蔑态度,并在随后以包括但不限于直接一脚踹开帝皇王座厅镶嵌有红玛瑙的大门,将人类之主的私人旗帜当做餐点后的擦嘴巾,和直接把铁靴子磕在了帝皇价值连城的办公桌上等方法,身体力行的证明她的宣言并非空穴来风。 当然了,如果说这些举动还可以理解为原体的胡闹的话,那么随机打晕她所看到的禁军,又把他们的盔甲涂成了银白色,或者在那些镶嵌有荣耀名字与双头鹰的地方雕刻上猫耳般的花纹,就完全超出禁军们的忍耐范围了。 不是没有黄金卫士在一怒之下拔刀相向,但他们的勇气也只证明了原体不愧是原体:在摩根不知道多少次与帝皇争执不休,一气之下摔门而去,并扭头就拿禁军这些大号手办开始撒气之后,人类之主终于做出了妥协。 他从他的黄金卫士中挑选出那些脾气最好的人,专门负责迎接与护送蜘蛛女皇,而其他人则禁止与摩根有任何接触:所以在最近的这几十年里,摩根在帝皇幻梦号上接触到的是同一批禁军。 而对于并本身就流动性极高的禁军来说,这的确很罕见。 那些不幸被挑中的幸运儿们由此开始了一段痛苦的经历:随着帝皇对摩根的愈加倚仗,他与蜘蛛女皇的见面次数日益增多,火星四溅的父女亲情令人潸然泪下,也令在周边守卫的禁军们青筋暴起。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以如此的暴怒与放肆,日复一日的鞭打着禁军们可怜的尊严:直到几十年过后,他们从原本怒而拔刀的荣誉卫士,变成了对于蜘蛛女皇的僭越早已见怪不怪的冰冷机器。 麻了。 更进一步,这些特别挑选出来的禁军反而对蜘蛛女皇有了一种诡异的信任感,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既然摩根的僭越与不忠显眼到了这种地步,那么帝皇却依旧信任她的原因,又究竟会是什么呢? 那是不是说明:这位基因原体的确有些独到的地方? 如此想法的传播让这两百名禁军看下摩根的眼神愈加的漠然。 而倘若摩根因为某些原因,在帝皇幻梦号的舰桥上,对帝皇表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这些禁军反而会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甚至在彼此间窃窃私语,对于蜘蛛女皇的监视力度也会陡然增加。 这群混蛋总是以为她这个最柔弱的原体是不怀好意的。 太不是人了。 尽管如此,宽宏大量的蜘蛛女皇还是朝着他们轻笑,随意的拍打着几名领头人的肩膀,吐出他们的名字与功绩,但得到的也只是一片普遍敌视的目光:直到马卡多让他们退到百步开外。 “如果你再不来,我就要追到曙光女神号上去抓人了。” 掌印者的话语就如同他在外的名声一般,让人喜欢不来。 【相信我:对于你我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摩根只是轻笑了一下,但是马卡多看的清楚,当他说出自己要追到曙光女神号上的时候。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过了危险的光芒:那是食肉野兽在被随意践踏到私人领土时本能的暴怒。 “怎么?” 掌印者反呛了一下。 “你担心你的曙光女神号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的确有:我更担心的是,你会与我的船同归于尽。】 “你太看得起一艘战舰在灵能者面前的威力了。” 【我的船是不一样的。】 摩根只是微笑。 【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只需要满足几项条件的情况下,曙光女神号甚至可以短暂的挡住一整个阿斯塔特军团的登舰作战,你大可以将它看作我真正的母星,以此来评估它的地位和重要性。】 “那阿瓦隆?” 【我在那个世界上待的时间总共也不会超过十年。】 “我能理解。” 掌印者侧开身子,示意摩根与他并肩前进。 “这就像是神圣泰拉与帝皇幻梦号的关系,不是么?” 【说到这一点……】 摩根抿住了嘴唇,马卡多能够看到打到原体的舌头正在轻柔地舔舐着嘴角处的干涸,他知道这是摩根内心中贪婪的体现:每当她渴望着什么东西的时候,蜘蛛女皇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面容。 这些缺点让她比起她的其他兄弟们都更像一个凡人。 “你又想要什么了?” 【我只是在想,既然帝皇从此要远离大远征的前线,那么他的帝皇幻梦号和布塞福勒斯号……】 “你可真敢想:你为什么不去构想一下多恩的山阵号呢?” 【我听说在帝皇的宝库中就有关于山阵号的部分技术。】 “真的?” 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的掌印者惊讶地挑起了眉头。 “你怎么知道?” 【佩图拉博告诉我的。】 摩根摊开双手。 【我们一直在保持联系。】 “所以?” 掌印者没有放缓脚步。 “你真的打算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山阵号吗?这可不简单。” 【不,我没那么狂妄。】 摩根收敛起锋芒,掌印者开始看不懂她的想法了。 【我也只是想要有关于山阵号的一部分技术而已:就比如说它的亚空间发动机技术。】 “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的……一个朋友想要。】 “朋友?” 【对:瑞扎,他们想要这门技术已经很多年了。】 面对蜘蛛女皇的笑容,马卡多有些捉摸不透,他不是很明白这位阿瓦隆的女王索要如此宏大的发动机技术有什么用,难道她的手里还能真的有一台除了无法移动,便毫无问题可言的山阵号么? 那他可要重新评估一下远东三王领的威胁排序了。 “……”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 思量片刻,掌印者在内心中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清楚自己和帝皇现在的无力之处:他们要面对的对手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是原体中也有近半的不稳定因素,在这种大前提下,一切能团结起来的力量都值得他们委曲求全。 人类之主和掌印者当然都很清楚,蜘蛛女皇在她的远东边疆里正搞着一些可怕的小动作:摩根在这些年里的种种举措无不说明了她手中掌握着一种不为人知,但实力肯定极为强大的巨型兵器,而她也没有太遮掩这一点。 而马卡多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视而不见,装聋作哑,毕竟摩根好歹还算安全,更何况她在很多问题上都能帮上忙:与其担心她,倒不如担心一下那个又在满脑子大计划的泰拉老头呢。 这种觉悟在掌印者当着摩根的面,推开了大门,却发现帝皇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的那一刻,终于达到了巅峰:马卡多怔怔的望着水晶灯下的位置,按理来说,他的主君此刻应该站在那里,背着他和摩根提前码好的剧本,而他们这次现在只是再讨论一些细节问题。 可现在,灯光高悬。 而位不见王影。 人呢?!! 跑了。 【看起来,某位帝皇正打算反抗一下您的权臣行为。】 原体瞥了眼被随意丢在了地面上的剧本,青筋暴起:那可是她忙活了好久的血汗,你最起码把它扔到桌子上啊! 【现在怎么办?】 “跟我来。” 深呼吸了几下,这样的声音反而冷静的吓人。 “他跑不了:总归不过是躲在眼前这艘帝皇幻梦号上。” 【说得轻松:这艘荣光女王的大小超过了一座巢都。】 摩根冷笑了一声,但回应她的只是掌印者脸上的阴鹜。 “没关系,我对帝皇幻梦号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因为它就是由我监督竣工的:早在大远征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就一边负责整个神圣泰拉的政务运转,一边监督帝皇幻梦号的建设工程。” 【提个问题:为什么听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是你在亲力亲为?】 【他在干什么?】 “……” “好问题。” 马卡多笑了出来。 “等我们把他抓回来,也许你可以帮我问出个答案来。” 【那他再跑了怎么办?】 “那就把他锁起来!关起来!用铁链给捆在王座上!” 掌印者咀嚼着牙关。 “只要能把眼前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了:我管他什么样!” 第632章:内外串通(下) 和预想的不同,在这艘属于帝皇的旗舰上,抓住正尝试躲藏起来的帝皇本人,然后再把他五花大绑回他的王座厅,其难度远比摩根最初预料的要低:低很多。 毕竟这次的临时队友,也就是马卡多阁下,实在是太靠谱了。 论动力,比死了爹的基里曼还要坚定不移。 论智慧,比哭穷时候的庄森还要狡诈多思。 论速度,比发现了古物而临阵脱逃的马格努斯还要快上三分。 更别说其对帝皇幻梦号本身的了解程度,以及在暴怒脾气的巨量加成下对沿途禁军的威慑力:远远超过了摩根家里养的那个,只会在帝皇万圣节里,躲在通风管道中到处爬来爬去,吓一吓小孩子,然后把他们掉到地上的糖果捧回去投喂科拉克斯的小混蛋了。 这个小混蛋以都市传说的身份在摩根的曙光女神号上很是为祸猖獗了几年,直到某一年的帝皇万圣节正好赶上了摩根邀请她的兄弟伏尔甘造访:而名为康拉德的都市传说并不知道这一点。 于是,火龙之主和他的副官们见证了颇为稀奇的一幕。 在为了萦绕帝皇万圣节的气氛而特意关上了所有的灯火,导致漆黑一片的回廊中,一双干枯苍白的手臂缠上了伏尔甘的肩头,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蠢蠢欲动,把自己包裹在女巫服里面的身影。 这身影将毫不知情的火龙之主当成了一根用于支撑通风管道的台柱子,然后在原体和他的副官们震惊的目光中,悠哉悠哉地挂在上面左摇右望:直到他最终在无意间转了一下头,然后就一鼻子打在了伏尔甘的脑袋上。 凄厉的尖叫声传遍了曙光女神号的每一个房间,甚至把同样在当天来访,于文件堆中间接性休克的马库拉格人顺道惊醒了:基里曼当即舔了两口卡塔昌餐厅特供的蛤蟆果汁来提神,当做他断了货的咖啡伴侣的低劣替代品。 毕竟效果没那么好。 而在另一边,对于都市传说的抓获和审讯让人印象深刻:虽然五花大绑后的午夜幽魂反复审辩他的这种行为只是为了找些糖果,好让正因为军团的改建工作而忧心忡忡的科拉克斯能够有个好心情,但迎接他的,依旧是来自于蜘蛛女皇无情的镇压。 技术军士塔拉辛的收藏库当晚就有了更新。 随后,连带着由康拉德当年亲自提议设立并取名的帝皇万圣节也被取消了,但也只在曙光女神号上被取消了,在远东边疆、诺斯特拉莫甚至是五百世界,这个有些古怪的节日依旧得到了保留,顺便让帝皇的名号在这些世界上,也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对于这段混乱的黑历史唯一保有好感的,可能也就只有被迫当了回背景道具的伏尔甘了:火龙之主倒是很喜欢曙光女神号上这种近乎自由散漫的风格,并对于自己的被动牺牲毫不在意。 用他的话来说:他在这感受到了血亲兄弟间炽热的情谊。 【像鲜血一样的炽热。】 从记忆中走出,回过味来的蜘蛛女皇轻笑了一声,她排空了脑海中的杂念,任凭掌印者将自己带到了又一个古旧的房间中:这些看起来与凡人卧室无异的庸俗之地,居然普遍地存在于在帝皇幻梦号的最核心的区域,作为帝皇的私人休息室而普遍存在。 既不华贵,也不宏伟,唯一值得注目的便是连篇累牍的古籍收藏和各式各样的纪念品:朽木桌上随便一件小物件,其所包含的历史便深厚到吓人,甚至就连就是桌子本身都能回溯到纷争纪元前,是最纯粹的泰拉古董。 在这些古老的宝藏中,摩根很快就发现了几个能够令她感兴趣的目标,但围绕在这些日常用品上的灵能之深厚却让她驻足,而且马卡多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他们每几秒就要搜索过一个房间,顺便还会设置下一个灵能报警装置,以避免人类之主跟他们兜圈子。 掌印者对于亚空间力量的运用之娴熟令蜘蛛女王惊叹,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摩根确信就是就连她和马格努斯,都很难模仿出掌印者的信手拈来:尤其是在迈入某些连门窗都没有的私密房间时,掌印者与帝皇先前留下的那些警戒装置之间的较量,甚至让蜘蛛女皇有了种古怪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像个学生:马卡多举手投足间的本能反应与应对技巧令她受益无穷。 【你怎么这么了解帝皇设立的所有机关?】 “我认识他的时候,你们还只是基因实验室桌案上的项目计划呢。” 【……】 但真正的宝藏来源于他们到访的第五百五十五个房间,那是一座宛如殿堂般大小的,帝皇的个人回忆长廊,每一幅照片和画作都是帝皇过往经历中的一部分:却没有任何一个基因原体的身影。 摩根毫不意外。 这里的警戒设置之多,就连马卡多都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来确保他的稳妥,这就给了摩根在这些最宝贵的记忆片段里游走的良机:她飞快地检阅着画作与照片,很快就发现在这些艺术作品中,有一个人的出镜率简直高的可怕。 【他是谁?】 抓住了掌印者全神贯注,正是无暇他顾的那一刻,摩根直接将照片塞到了他的眼皮底下,马卡多想都没想也给出了答案。 “那是欧尔佩松。” 【哦,就是他啊。】 马卡多没再说什么,但摩根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她将照片放回了原地,在传送离开前,将其中的样貌牢牢的记在脑海中:有了名字和相对的脸,只要欧尔佩松真的在远东边疆这里服役,蜘蛛女皇就可以将他给翻出来。 至于翻出来以后有什么用,目前倒是还没想好:似乎可以拿来和帝皇讨价还价一下? 也不知道这位在帝皇心中的价值究竟几何:毕竟她的父亲可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摩根对于帝皇的大缺大德从不怀疑。 不过:他的钱包还是好的。 给自己补充了崭新动力的蜘蛛女皇,热情满满地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搜山填海当中,她原本预计要花上一天甚至几天的时间,才能把人类之主给揪出来,但实际上只花费了不到两个小时 正当在回廊中稍事休息的某位蜘蛛女皇,开始用她不安分的目光乱瞄站岗的禁军,让这些黄金卫士们后脖颈直发麻的时候,与她分头行动的掌印者就发来了讯号:马卡多在一座极为隐秘的图书馆里成功的堵住了正在思考人生的帝皇。 真快啊。 阿瓦隆之主只能非常遗憾的放下了脑海中那个已经成型的,将几百个禁军打晕,然后绑起来,做成鱼饵钓帝皇上钩的计划: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免疫他不安分的女儿靠近家里那座摆满了几百个珍惜手办的玻璃柜子吧。 更何况她手里还拿着锤头。 而怀抱着无尽遗憾的蜘蛛女皇刚刚按照马卡多的指引,推开了这座她路过至少三次,都没能及时发现的图书馆的大门时,便看到了她伟大的基因之父正被自己的忠臣堵在了角落里面。 帝皇的一只手背在身后,而他的另一只手抚摸着身侧那个比他矮上几头的仿真机器人,面对马卡多的问询也只能低下头颅。 怪可怜的模样…… 等等,那个仿真机器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有点像佩图拉博? 原体的诧异淹没在了明君与忠臣热烈的语言互动中:看到掌印者在帝皇面前的恭顺模样,摩根觉得自己简直太委屈了,外面的那群禁军居然觉得自己在帝皇面前的表现太过叛逆? 他们真应该来看看。 跟掌印者相比,她简直是大写的恭顺温良。 马卡多的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自动定位到帝皇的鼻子上了。 当然啦,人类之主的表现也只能说是不遑多让:在掌印者一阵嘴皮子磨破式劝说后,帝皇才终于迈开了他尊贵的步伐,慢吞吞地离开了思考人生的地方,但任凭他身后的马卡多如何气到青筋暴起,人类之主对于自己突然罢工的原因都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我在想问题:我只是想要个安静的空间而已。+ “就不能通知我们一声?” +我怕的就是你们像现在这样干扰我思考问题的清净。+ +你真不让人省心,吾友。+ “……” 在这一刻,房间里静的可怕。 掌印者脸上的惊愕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像安格隆。 而摩根则听到了自己对于庄森的固有印象分而悄然上涨的声音。 言罢,也不管气到正在蒸发的掌印者,帝皇便大踏步的向着门口走去,守在那里的蜘蛛女皇向她的父亲弯腰旨意,但是就在他们的身影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原体却是轻声的开口。 【这里就是您上次给佩图拉博的那个隐秘图书馆吗?父亲?】 帝皇愣了下,点了点头。 他似乎在想佩图拉博是谁。 +他在这里学到了一些我想让他学到的新东西。+ 【包括现在的“害羞”?】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不是么?+ 人类之主的一句反问让原体沉默在了原地,直到马卡多怒气冲冲的追了上去,摩根这才飞快的调整好了思路,将一些来不及思考的事情塞进记忆阵列里面,最后也快马加鞭地赶了上去。 从这座隐秘图书馆到王座厅之间的距离并不短暂,期间至少要经过数百个禁军的岗哨,而这些万夫团中的幸运儿们,便有幸目睹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只见他们伟大的帝皇主君满脸忧心忡忡的走在前面,不可直视的面容如今低垂了下来,阴霾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虽然看起来依旧健步如飞,但莫名的给人一种已步入晚年迟暮的即视感。 而在他的身侧两旁,最令禁军敬重的内庭近臣与最令禁军忌惮的外朝权宦各聚一方,配合的无比默契,从图书馆到王座厅,从雕梁画栋的廊间到红绸铺地的长道,掌印者的嘴皮子就没停下来过,各种各样的问题与细节被他一遍又一遍的提取了出来,折磨着人类之主的耳朵,声音甚至能贯彻整条长廊。 至于旁边的蜘蛛女皇,倒是显得安静无比,她很少说话,只是每当掌印者稍微安静点时,便会及时递过去一份文件,或者挑起一个新的话题,让好不容易像松口气的帝皇再次面色紧绷起来:而当摩根亲口提问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令人类之主的面容更加阴沉一份。 一位权臣挚友,加一位藩王孝女,如此的齐人之福令帝皇的旅途笼罩在了可怕的低气压中,沿途的黄金卫士们一个个的就连大气都不敢喘,帝皇阴沉的目光足以将他们的盔甲切成碎片。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三个人的步伐都快的惊人,就连禁军都很难捕捉到他们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只留下了不断的询问声仍在余音绕梁。 —————— “你决定好对马格努斯最终采取怎样的制裁手段了吗?” “还有莫塔里安呢?你对他又有什么样的打算?” “大漩涡首府的职责将交给三位原体中的哪一个?” “神圣泰拉的直接征税范围大致又该停留在哪里?” “你之前直辖的那几个远征舰队以后又该做何打算?” “回答问题,天启,泰拉里面的高领主以后都在等着呢……” 【原体们也在等着呢。】 【另外,待会儿别忘了在我们面前彩排一下接下来乌兰诺上的战帅仪式,我们给你把把关:你有没有把我们给的剧本背下来?我觉得还有几处能修改的地方,尤其是关于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 “没错:尤其是给予多恩的泰拉禁卫应该再讨论一下,还有几个原体应该予以一定的补偿……” 【比如说庄森。】 +……+ +你们就不能自己解决么?+ “需要你的首肯。” 【你的背书。】 “你的保证。” 【你的背锅。】 “有些事情不能我们上,只能你自己亲自上。” 【比如说在战帅仪式上给予每个基因原体一个离别前的拥抱,如果实在想要偏袒荷鲁斯的话,大不了你可以吻他的面颊一下,私下里做就可以了。】 +我没想偏袒……+ “我懂,我懂。”/【我懂,我懂。】 “我会给你和荷鲁斯挤出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的。” 【就在用来迎接你的那场皇家酒会之前怎么样?】 —————— +……+ —————— 隐约间,禁军们仿佛听到了亚空间中回荡着痛苦的哀嚎声:哀嚎声一路延续到了帝皇幻梦号停靠在乌兰诺的近地轨道上的那一刻,才悄然停歇了下去。 …… 禁军们从未见过帝皇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做好出行的准备。 第633章:帝皇:我的回合! “我们中是不是还有人没到?” “摩根呢?她跑哪去了?” “我们得找到她:有人缺席会让父亲的凯旋仪式蒙尘。” 在乌兰诺稀薄的白日与泛着铁锈味的猩红霾埃中,帝国的牧狼神维系着他的权威:用尽可能温和的话语与尽可能友善的笑容,站在诸原体中最高的席位上,向世人展露出他的喜悦和骄傲。 荷鲁斯的喜悦是真心的,他的骄傲也是。 他在这世上最亲近、最信赖的十六位兄弟接踵而至,一个个宛如化身尘世的天神,举手投足间便是无可匹敌的力量与权威,个体的光芒远比誓死追随他们脚步的伟大军队更加璀璨,令人难以忘怀。 牧狼神伫立在为了他们和帝皇而准备的阅兵高台上,一座巨大的凯旋门刚刚落座于此,它是将三千万颗强大兽人头目的的颅骨悉数碾碎为粉末,再经过多道的复杂工序后重新锻造而成的艺术品,铸造过程为期六个月,有数以万计的泰拉工匠和艺术家为了其上的一砖一瓦而倾诉了自己的心血。 这便是帝皇御临乌兰诺时所高居的王座,是他荡平了一切荼毒银河的罪恶巢穴,开辟万世之功业的荣耀象征,是他席卷寰宇八方的怒火的具象化:桂冠、雷霆与金色的双头鹰作为人类之主那不可直视的容貌的替代品,在众多原体雕像的簇拥上,正是如日方升。 提议建造这座可怖奇观的正是执掌第三军团的凤凰大君,即原体福格瑞姆,他亲自设计了草图并细心的监督着每一个铸造流程:用凤凰大君的话来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种【适度的浪费】更能彰显出人类帝国的极盛国力,以及帝皇挥剑银河的滔天武勋了。 虽然总觉得这种观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荷鲁斯和其他原体也终究没有说什么:毕竟帝皇并没有反对这个方案,而且机械神教围绕着乌兰诺的大兴土木本就已经积累出了惊人的消耗,随手再建造一座奇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数百万机仆与劳改犯人的性命远不及人类之主的一个点头。 再说了,它的确很漂亮:福格瑞姆的眼光还是值得夸耀的。 牧狼神的手指逐一拂过凯旋门上蛋白石色的原体雕塑,从他本人到阿尔法瑞斯,将英武的面相与他的血亲兄弟们一一对应:每当确认了一个,荷鲁斯都要在内心中好好的复盘一下他与自己的关系,以及对于这位兄弟的了解程度。 结果让他感到欣慰,大约三分之二的兄弟与他关系友善,剩下的也大多被他了解,知晓他们的某种执念或者弱点:唯有远东的那几位依旧披着层神秘的面纱,所幸他们中的大部分并不让人担忧。 阿瓦隆的摩根不过是一个能力出众,斤斤计较的小店主,她的野心从未抵达到银河的另一面,她的国度也是:更别说这位姐妹的性格的确无可挑剔,他们之间存在着缔结永久和平的可能性。 至于康拉德,则是个举步维艰的爱丽丝,被困在一座光怪陆离的树洞旁边,他的生命注定要遭受命运的折磨,过去与未来宛如一本疯狂的童话书籍:荷鲁斯怜悯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 因为康拉德拒绝与他的兄弟们有更多的交集,他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游走在帝皇的子嗣中间,像是幻影般难以捕捉:与他异曲同工的还有科拉克斯,不过鸦王的不苟言笑更多是针对荷鲁斯一人的。 这一点令牧狼神很是苦恼。 牧狼神很清楚,因为发生在过往的某些恩怨,他和科拉克斯也许注定无法成为要好的兄弟,但这不代表他不想补偿鸦王,并至少和他维系一个在表面上的和平:只不过科拉克斯的来去无影,让这一切企图终为泡沫。 但这都不是真正的问题。 在思考间,荷鲁斯走到了浮雕的最边缘,一位离群索居的原体被排除在众兄弟之外,但没有任何人能够忽略他的存在,这家伙一向就是这样:孤傲的排斥所有人,却又强大到令他们不得不忌惮。 没人能说清在基里曼君王般的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就连荷鲁斯对此都一无所知,无知到了近乎于恐惧的地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马库拉格人肯定在他孤独的外表下埋藏着无边的壮志,只等着他将其掏出,燃烧银河的那一刻。 这一点从基里曼将他们的姐妹摩根推出来,作为远东三王领名义上的代言人,从而让他自己能够抽身于事外,远离众人的视野,隐藏自己的目的,便可见一斑:真是娴熟的祸水东引,不知道基里曼的羽毛笔又沙沙作响了几次? 荷鲁斯扪心自问,照例得不到令人满意的答案,只能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帝皇为他提前准备好的私人看台上:良好的视野能够迅速捕捉到每一位来到地面上的原体,丝质的遮阳棚则是在小心的维护着正值枯水期的额头,海绿色的目光扫过光洁的花岗岩地面,他威武的兄弟们正在上面行走。 他的大部分兄弟与十年前相比并无什么不同,时间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停滞了,牧狼神简短又迅速地评估了每一个人:除了多恩,因为他一直陪在荷鲁斯的身边,就如同他长此以往的忠诚般毫无改变,真是令人放心。 与之相比,哪怕是庄森都是有了些变化的:雄狮这次的衣品明显改观了不少,看起来是终于有人替他操心了一番,虽然他的面相看起来依旧不怎么好,不过身边俨然已经多了些兄弟的陪伴。 且不说缠在庄森身边,赶都赶不走的康拉德,还有科拉克斯看起来与雄狮也有些共同话题,属于佩图拉博的钢铁机器人与卡利班的队列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基里曼则是远远的坠在了最后方。 雄狮皱着眉头,看起来对这个臃肿的组合很不耐烦:但当科拉克斯与康拉德因为某个问题而驻足争吵的时候,庄森却并没有借机加快脚步离开,只是一脸不耐烦的停留在了原地,直到他的两位兄弟再次跟上了他的步伐。 牧狼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点了点头,衷心的为庄森的改变而感到欣喜:在内心深处,荷鲁斯一直把雄狮视为一个强劲的对手,他渴望庄森变得更强,只有这样,他的胜利才会富有含金量。 而顺着庄森的步伐。更早抵达的原体们纷纷现身。 福格瑞姆和他的凤凰卫队似乎比不久之前更华丽了一点,牧狼神已经有些看不懂凤凰大军那淡紫色的盔甲上,无数花纹、雕刻与装饰品的含义了,他其实更喜欢之前那种较为简约的美。 察合台可汗的不少怯薛卫士已经有了统治者的派头,荷鲁斯听人说他的这位兄弟在赏赐手下的凡人军官时毫不吝啬,大片大片的星球和土地被他分封了出去,这些封地被称作【普通区】,并鼓励他们自行向外扩张,而与之共同建立的还有由白色伤疤军团的怯薛战士直接管理的【特辖区】。 黎曼鲁斯和他的卫队也许是所有人中变化最大的那一个,尤其是他的卫队:狼王明显为了这场盛宴而精心准备了一番,常人印象里那支作风粗犷,长发粗鬓的野狼卫队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队令行禁止的冷酷军人,宛如隐藏在冰冷盔甲后的杀戮骑士。 倒是罗嘉的怀言者,有了几分太空野狼昔日的风采,荷鲁斯已经不想再去听围绕在第十七军团身旁的血腥流言了,他最近关注的是另外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钢铁勇士和火星的密切合作,费鲁斯辖区中的灵能者骚乱,以及在巴尔宙域里出现的,将圣吉列斯作为崇拜对象的新兴宗教。 哦,还有卢瑟:听说他的卡利班辖区最近闹出了些乱子,几次大规模暴动的范围甚至波及到了周围的数个星系,而卢瑟则用残酷无情的手段镇压了他们,鲜血一路流淌到了卡地亚,老骑士展现出来的恩威并施令荷鲁斯赞叹。 他怎么就没有一位像这样的凡人英杰来辅佐呢? 牧狼神在心中嘀咕着,恰逢最后一个兄弟安格隆也到了,荷鲁斯迅速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沿路还拽走了正蹲在墙角处,检验工程结果的帝拳之主,与他共同奔赴向原体兄弟们的久别重逢。 接下来的场面,足以让牧狼神终生难忘。 十九位半神首次集体登场的震撼令人印象深刻,哪怕是他们自己都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只有能够撬动整个银河命运的盛会才能配得上如此壮观的景象,与此时此刻相比,那些因为原体们的调离而被迫停下的远征,以及银河边缘无数举步不前的战线,都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微小牺牲。 而与原体们一同抵达的,还有来自于十九个军团的二十万阿斯塔特战士,其中不乏名震整个大远征的冠军勇士,他们的功绩响彻神圣泰拉的御庭,在他们身后则是来自于各个凡人辅助军部队,总计一千六百万等待检阅的战士,数以万计的旗帜、徽记和荣誉勋章组成了肃杀的海洋,连如巨人般屹立的泰坦都显得如此平凡。 “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的勇士聚集在一起的场景。” 荷鲁斯用同等的热情拥抱完着他的最后一个兄弟,无论是佩图拉博的冰冷还是莫塔里安的孤僻,都在牧狼神面前融化了,如镜面般光洁的花岗岩地面,如今倒映着原体们微笑的脸庞。 兄弟与兄弟,血亲与血亲。 空气中流淌的只有最纯粹的笑声与最朴素的亲情。 “我也没有。” 第一个回应牧狼神的是他的至亲圣吉列斯。 “毕竟在大远征中,从未有如此强悍的对手,值得我们动员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 “但现在有了。” 福格瑞姆轻哼了一声。 “那便是帝国,是大远征和帝国的辉煌本身,倘若我们不动用自己的全力,就根本描绘不出来我们到底打下了何等的基业:我们的丰功伟绩已经成为了最大的对手。” “如果我们还想再进步的话。” 兄弟之间传出了笑声。 “你还想进步么?福格瑞姆?” “我可太想了:我可是才一百多岁啊,正是奋斗的年纪。” #更多的笑声# “说真的,各位,我真为这些记述者和艺术家们感到哀悼。” 谁能想到,说出这句话来的居然是黎曼鲁斯。 “他们身处于历史的巅峰,身处于任何一位同僚愿意付出生命所奔赴的伊甸园,但他们却注定无法将这幸运转化为现实:凡人的才能几乎不可能将此时此刻的荣耀一一具现出来,我为他们感到悲哀。” “请别为我的悲哀。” 可汗瞥了一眼他的兄弟。 “我带来的艺术家们,完全能够驾驭如今的场面。” “他们描绘着自然的宏伟,能力已经炉火纯青,而人类或其他文明所打造的一切在自然的伟力面前都是苍白且短暂的。” “你是认真的?” “草原容不下谎言,鲁斯。” “我可不这么认为:最自由的地方便是最没秩序的地方,需要靠人的自觉来维系,但人类的自觉从来都不值得信任。” “我想我们达成了共识。” 可汗抚摸着胡须。 “就【共识】这个问题而言。” 狼王咧嘴一笑,他和可汗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的错开了,两者都没有因为这次突兀的摩擦而愤怒,反倒是牧狼神在旁边打起了圆场。 “先别为凡人们争吵了:这还不是需要他们发挥的时候。” “我们还有兄弟没到。” 言罢,牧狼神便走到了佩图拉博的铁甲面前,敲了敲,刺耳的响声告诉在场所有人,里面只是一副纯粹的钢铁之躯:真正的奥林匹亚人显然还在别的地方。 “谁知道佩图拉博在哪:他还在尼凯亚那里忙么?” 牧狼神扫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他确切的答案。 “我上一次见到佩图拉博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最近深居简出。” “没错:不过我听说我现在火星倒是和他关系甚密,卡尔伯哈尔在最近几年里,频繁地到访佩图拉博的钢铁之血号,不少火星和小型铸造世界的机械神甫们如今都在往钢铁勇士军团的远征舰队里钻:我以前倒是没听说过有这么多。” “这种事情,也许我们应该问一下费鲁斯才是。” “费鲁斯?” “别看我,我这几年和机械神教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紧密了,而且我在担心北方的事情:我的辖区最近不怎么太平,恐惧之眼附近已经涌现出了太多的失控灵能者,他们甚至摧毁了两个世界。” “很抱歉,兄弟:但你应该能处理好废土的问题吧?” “那可是我的专长。” “【废土上的繁华】:我发誓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那就拭目以待了。” 伴随着凤凰的轻笑,话题在不知不觉间跑歪了,直到一直游走在众人边缘的安格隆,突然间向前一步,在吸引着目光的同时,看向荷鲁斯,然后点了点头。 “尽情发言,兄弟。” 荷鲁斯微笑着,他很喜欢安格隆这位兄弟,他的悍勇气息与血之觉悟令牧狼神赞叹不已,两人虽然只在几十年前见过三四次,但他们的合作很愉快,吞世者军团的战斗力也令人印象深刻。 “我见过他。” 安格隆的嗓音依旧沙哑。 “佩图拉博?” “是的,他在尼凯亚:不是什么机器人,而是真人,他花了太长时间的尼凯亚会议的选举上,不过他向我许诺我会及时赶到的,我并不奇怪他与机械神教之间的关系,因为他给我的感觉便是一块钢铁,真正意义上的钢铁。” “钢铁么?” 原体们纷纷点头。 “这很正常,佩图拉博给我们每个人留下的印象都是一块钢……” “不。” 安格隆打断了话语。 “我是指:他的灵魂似乎正在逐渐转化为一块钢铁。” “从人类,到钢铁。” “……” 这句斩钉截铁的言论在原体间制造了一场低气压,而安格隆对于兄弟们的目光毫不在乎,他转身退回到了边缘的位置,荷鲁斯的目光紧盯着他,很轻易地便联系到了旁边的庄森和康拉德,还有…… 等等…… “摩根呢?” 牧狼神后知后觉。 在很多时候,摩根就像她的远东边疆一样,从理论上来说应该很有存在感,但事实上并没有:无论是强大的五百世界还是以富饶闻名的诺斯特拉莫,似乎都有比它更吸引眼球的理由。 原体们因为荷鲁斯的困惑而左右望去,这才发现他们唯一的姐妹似乎不见了踪影,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此时保持了淡定:比如说庄森还有康拉德,以及对于摩根的能力近乎盲信的马格努斯。 “她肯定有自己的事情。” 千子之父轻快的开口了。 “别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灵能者的行动力与时间观,摩根什么时候出现都不奇怪,毕竟她有充足的手段赶回这里:我们两个在这一点上的能力是相同的。” “但态度是不同的。” 莫塔里安的声音压抑在了沉闷的毒气回响中。 “我厌恶夸夸其谈,但她与你可是不一样的,马格努斯。” “她从不会将自己的私人事务放置在所有人的公事之上的。” “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死亡之主的讽刺让普罗斯佩罗人烦闷地皱起了眉头,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几乎要具象化了,毕竟尼凯亚会议已经近在咫尺,荷鲁斯与伏尔甘默契的走上前来,用他们的身影将两位兄弟的目光截断,但莫塔里安的话语足以让他们不安。 摩根遇到麻烦了? 毕竟她从来都不迟到啊:她又能去哪里呢?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诞生了。 连庄森都用问询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康拉德:但当他发现这个傻缺正兴致勃勃地向着远方高塔上两位凡人女性挥手示意的时候,卡利班人不由得沉默了一下,勉强压抑住了拔剑的冲动。 随后,庄森思考了一下。 没一会,雄狮的目光便开始和绝大多数人合流了,他们都因为摩根的失约,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妙的词汇,而一想到这些让人不安的事情,所以原体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 看向了人群边缘,正在试图随大流的基里曼。 #极限沉默# “有……什么事情么?” 马库拉格人无辜地眨着眼,他有些不理解自己有什么值得众多兄弟为之关注的原因:在经历了几秒钟的自我检查之后,基里曼默默的在手中的咖啡杯藏在了身后。 这一幕在原体中带来了几个鄙夷的目光。 “罗伯……” 而就在牧狼神重新酝酿好了自己的情绪,打算开口的时候,远方的机械摩擦声吸引了每一个原体的注意力:这种声响放眼全银河都是独一无二的,它只属于人类之主专属的穿梭机。 这只金黄色的雄鹰迅速的刺破了乌兰诺的厚重云层,呼啸而过的华美宣告着帝皇的荣耀,身后则是留下了一连串音爆声:十万名战士目睹了它的降临,而不知何时已经抵达地表的禁军,早已将不相干的人驱逐殆尽,只有匆匆赶来的原体们能够穿过他们的防线。 不知道为什么:禁军今天的视线显得格外逼人。 他们似乎心情都不太好。 但荷鲁斯来不及在意这些:当他率领着兄弟们。一路匆匆的赶到了帝皇的穿梭机面前,打算迎接他们的基因之父亲临的时候,未曾设想的场景却出现在了眼前。 伴随着穿梭机金黄色的大门缓缓落下,迎接原体们的,不仅有帝皇身后的金光,还有一抹奇怪却很熟悉的色彩。 一抹银色。 不是禁军卫士的刀锋所泛出来的冷冽银霜:但荷鲁斯宁愿是。 而是一种更柔和,更亲近,更令人眼熟的银色。 那是…… —————— 在陡然安静下来的原体中,荷鲁斯的拳头出于本能而握紧的响声是如此的刺耳。 —————— 【我们一定要这样么,父亲?】 摩根微笑着:勉力地微笑。 伴随着她和帝皇面前的穿梭机大门逐渐降下,露出了每一个原体兄弟或惊讶或喜悦的面容,在自己脸上拼命堆积着笑意的蜘蛛女皇却在内心中不断的悔恨:悔恨自己怎么没在帝皇出发前,抢先一步溜回到曙光女神号上。 明明马卡多就跑的那么快。 而她却在关键时刻被帝皇拽中了命运的马尾尖:早知道就不听信康拉德的鼓动,把自己的头发留的这么长了。 哎等等……康拉德…… +现在还要询问,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我的女儿。+ 人类之主的笑声中有着一种再明显不过的复仇快感,却是淹没在了那张神圣脸庞的假慈悲中:帝皇没有让任何人同行,只有摩根与他同乘一台穿梭机,此时此刻,他让他的女儿站在他的身边,将自己的右手搭在摩根的肩膀上,俨然是在与他最气重的臣子,最信任的子嗣共同接受众人的拜见。 【……】 摩根感觉自己在火上烤:她决定最后补救一下。 垂死挣扎。 【但这种规模还是……】 +我首肯了。+ 【我是说……】 +我保证了。+ +再说了……+ 帝皇脸上的微笑从未像现在这样让摩根感到痛恨。 +有些事情只能你亲自上。+ 【我不是这个……】 +我懂。+ 人类之主微笑,点头,大门之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活脱脱的宛如一位在世的圣人。 +我懂。+ +我都懂。+ +在迎接完成后。+ +我会给你和你的兄弟们挤出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的。+ —————— 【……】 妈的。 这个不报隔夜仇的老混蛋! 第634章:原体百态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摩根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她和她的大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的血亲兄弟,都是截然不同的,在他们之间一直都存在着一层可悲的屏障,将蜘蛛女皇的身影与原体的大家庭脉络分明地划为了两瓣。 这种区别是不可逆的,是会浮现于身体表面上的:别误会,并非是驭龙于天或者吐纳天地这种生理上的区别,而是深藏于灵魂中,出于基因本能的对立。 毕竟,以摩根现有的灵能理论学识和实际操作水平,虽然还做不到像人类之主那样,在全银河到处金光显圣,在亚空间里时不时拉出坨大的,又或者在连神灵都无法轻易生存的时间尽头,一遍遍的循环播放【我不是神】。 但若是要踏破人类在生理上的那条脆弱红线,逆转千万年来的基因代码,让自己变成另一种形态甚至另一种模样,对摩根来说却从来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她为此而尝试过很多次,将自己的容貌转变为各式各样有趣的皮囊。 这并不困难:尽管阿瓦隆之主对于自己混沌一团的内在生理结构依旧毫无办法,但外在的眉眼和发色实在是太容易改变了,摩根就曾尝试过将自己变成一个凡人的小女孩儿,甩着黑色的双马尾,在她最敏锐的子嗣,比如说拉纳或者巴亚尔的面前走来走去,却从未被他们中的任何人揭穿。 然后?然后就被拉纳等人当做走丢的小孩拎到了警卫室…… 【咳咳。】 而她的血脉子嗣们,也就是形态各异的星辰侍女,她们各自的容貌便来源于此,来源于蜘蛛女皇数次改变容貌的尝试,她们的神态中皆有摩根能够变化出来的影子:室女座也许是众多的姐妹中唯一的例外了,而这也是摩根对这个大女儿青眼有加的原因之一。 她们是相同的,室女座曾经身为凡人,所以她的很多观念与本能反应比起那些被摩根创造出来的后续姐妹们,要大不相同,而演变出来的情感也更要为炽烈:这一点就连科拉克斯都能看出来。 而摩根也是如此:无论是究竟出于何种原因,蜘蛛女王和她的兄弟们的差异性是毋庸置疑的,这种差异性很多时候能够为她带来与大部分原体截然不同的视角,从而让她被迫站在少数派的观点上。 往好了说,这种独特的家庭地位再搭配上摩根冷静的性格,让她成为了帝皇的所有子嗣中,最能够坚守本心的那一个:当原体们因为他们间或多或少的兄弟血脉,而沉溺于同一种观点的时候,摩根却是总能提供出另一种视角,另一道声音,另一条选择。 它们未必总是正确的,但有很大概率会开辟出新的思路,避免在原有的僵局中对峙:无论是在与那些难搞的兄弟的相处中,还是在调解原体之间重重矛盾的时候,这种新路线都是让摩根避免把话题引向死路的秘密武器,让一场谈话总是能够磕磕绊绊地进行下去。 既然如此:便有希望。 而毫无疑问,这种有好处的特立独行是很多人都需要的。 所以,往坏了说…… 【这就是你在接见你的宝贝儿子们的时候,把我这个独生女留在身边当小秘的原因吗?】 +你可真不会说话。+ 在就连马格努斯都无法感知到的维度中,帝皇的笑声仿佛从遥远的群山上传来:这是只属于人类之主和他女儿的通讯频道,父女间聊天记录的每一条,都能让至少一个原体开始怀疑人生。 +我难道就不能在众人面前补偿一下我唯一的女儿?为她争取到更多的荣誉:荷鲁斯可从不会讨厌这种事情。+ 【通过把我晾在所有兄弟的对立面的方式?】 【把这荣誉给荷鲁斯:你看他自己想不想要啊。】 就连摩根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她自己的腔调中,到底是何等元素又占据了上风:愤慨?无奈?幽怨亦或是自暴自弃?似乎都有,但似乎也都没有。 习惯于人前显圣,将自己的真面目细心地藏在了人格面具下最阴暗的角落中,又或者早已将其投入到时间长流里,任凭一切真心化作指尖飞灰的基因之父,再搭配上千人千面,为无数的面孔和无尽的贪婪而无限地扭曲内心,在生来的神性与俗世的凡性之间不断撕裂融合的独生女:也许,这种将千万种情感、爱意与憎意混作一团,彼此之间早已区分不清的相处状态,才是他们共同选择的最终归途。 帝皇与摩根在这件事情上或多或少都有着默契可言,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明面上的恶劣关系:就像摩根哪怕再怎么清楚,她的基因之父背负着何等的艰难使命,但每当她被帝皇拖入到另一场毫无准备的战斗中时,蜘蛛女皇依旧不介意将她的基因之父痛骂一番。 然后再站到他的身边去。 当然啦,在有些时候,蜘蛛女皇还是想要逃走的,尤其是当面前的战局难免过于惊人时:就比如说和帝皇并肩站在一起,等待着面前的十八位基因原体,一个又一个的走上来单独觐见。 且不说如此器重,就连庄森看过来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好奇,更不用提在场的至少一千名禁军战士瞄向摩根的目光,都与瞄向其他原体的有了本质的区别,单单就说一个小细节吧。 帝皇是没有来到地面上的,他走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伫立在穿梭机的尾部货舱门上,而原体们就只能在地面上觐见:人类之主还没有什么问题,但被迫帝皇处于同一水平的摩根,却是分外明显的,比她的每一个兄弟都高了一头。 甚至不在一个【阶层】上。 现在,就连基里曼和伏尔甘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 在这一刻,摩根突然理解的那个总是被她的弟弟康拉德挂在嘴边的复古潮词:公开处刑。 她最近是又在什么地方得罪身边这个老混蛋了吗? 蜘蛛女皇尽力地维持住自己脸上的微笑,同时还要摁住蠢蠢欲动的右手,以避免当众表演一次刺王杀驾,毕竟目击者太多了,成功率着实算不上高:更何况帝皇此时还捏住了她命运的后颈肉。 虽然从外表上来看,摩根与她的父亲保持着大约一米左右的君臣距离,但在原体们看不到的亚空间领域中,那股淡金色的缰绳却是如蛇一般的咬住了原体的手腕,顺着纤细一路窜到了肩头与脖颈,最后如绳索般,牢牢的束缚住了蜘蛛女皇的下颚,令她动弹不得。 人类之主的手指如今只需要轻轻的一勾,摩根的灵魂便不得不停留在了他的身边:如若不然,蜘蛛女皇早就有千百种方法,窜到底下的原体群中去了。 至于色孽? 色孽就在不远处看着:祂看起来还挺乐的,淡紫色的云雾中笼罩着四种截然不同的笑声。 —————— 混沌都是废物! —————— 原体在内心中咬牙切齿,她很清楚帝皇听到了这句话,因为人类之主的嘴角明显上扬了些许,他挥手致意,仿佛这股快乐是出于他面前久别重逢的子嗣们:至少三分之二的原体回应了他,却也有几个人对帝皇的感染力毫无反应。 有趣的事,也正是这几个人看向摩根的目光最平淡,甚至多了几分怜悯与探究:察合台可汗便是最明显的那一个,当他看到摩根与帝皇并肩走下来的时候,这位大汗根本没什么反应。 但当可汗的亚空间本能让他意识到了,摩根大概率是被迫的停留在帝皇的身边时,大汗的眉头飞快地皱起,他撇向人类之主的目光中已然多了些许不认同。 不过仅此而已,可汗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他的目光转而注视起了旁边守卫的禁军,对这些名声在外的武士充满了兴趣,与他相同做法的还有圣吉列斯,这位巴尔的大天使虽然随大流的站在人群中,貌似在注视帝皇与摩根,但从蜘蛛女皇的角度看得很清楚,圣吉列斯的视野早已魂游天外。 摩根不相信帝皇会看不清圣吉列斯的冷漠态度。 事实上,当她被迫停留在了帝皇的高度后,蜘蛛女皇先是本能性地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得不稳定住心神,开始四下琢磨,为自己寻找好处:毕竟那么多原体和禁军眼中的刀片总不能白挨吧? 而她很快便发现了好处所在。 就像摩根在偷窥曙光女神号的凡人生活时,总会在学生和老师嘴里听到的那句话一样:倘若站在讲台上,才会知道课桌底下的小动作其实毫无意义,一个适当的高度便会让所有秘密无处遁寻。 现在的摩根便是如此: 蜘蛛女皇从未想过事情会如此的简单,她只许与帝皇一道站在比其他原体高上两到三米的地方,居然就能如此轻易的洞悉底下每个人的内心:如今,所有的原体都在仰头看向他们,而无论他们内心中是怎样隐藏的,但目光飘移和面容里的微表情,都永远无法逃脱出摩根敏锐的视线。 这就是帝皇的角度么? 在内心中惊叹的蜘蛛女皇没有注意到帝皇眼角的笑意,她完全沉溺于了自己的新发现中,沉溺于原体们片刻都真情流露里:因为这实在是太丰富了,十八个原体赫然便分出十八种状态。 有些人是最单纯的,就比如说基里曼或者伏尔甘,他们直勾勾地盯着帝皇与摩根的面庞,眼神中全然没有别的杂念,但在细节上尚有些不同:基里曼似乎在思考一些更为深入的问题,他的目光涣散,更多的集中在帝皇的身上,似乎还有着几分对于人类之主的忌惮。 伏尔甘就要单纯的多:他忧心忡忡的看了摩根一眼,随后将目光移向了帝皇,火龙之主也许并不清楚眼前的状态,但他能感觉到帝皇的举措是不合适的,但伏尔甘完全帮不上忙,只能让他的内心被高尚的道德感所灼烧。 而还有些人,他们的目光也很单纯,只是凭空添了些变化:可汗和圣吉列斯就不用说了,他们仿佛两匹被拘束的野马,帝皇的威严关不住他们自由散漫的灵魂,费鲁斯的状态也同样好不了多少,他的目光在掠过摩根的面容时,飞快的皱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归常态,安静的等待着轮到他。 摩根并不了解这个兄弟,只听说过他的强大和冲动:但至少在刚才的一个瞬间,她感受到了戈尔贡那钢铁般的善意,豁达的面容下是颗滚烫的心。 可靠,却也很无聊。 倒是将手搭在费鲁斯肩头的福格瑞姆要更有趣些:在刚开始,他与费鲁斯几乎一模一样,先是用狐疑的目光啄着摩根的脸,同时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胸前的帝皇天鹰,但凤凰的心态调整的更快,他几乎在下一刻便回想起了与蜘蛛女皇相处时的细节,随后,便自顾自地判定了摩根的无辜。 因为他不相信记忆中的姐妹会是如此愚蠢的家伙。 于是,凤凰一转态度,便朝着摩根快乐的眨了眨眼皮,射来的目光中有着理解,却还有几丝无恶意的挖苦,他将嘴唇凑近到费鲁斯的耳垂旁,全然是一个看客。 不过:他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关注帝皇的方向。 待在凤凰身边的,是摩根最信任的几位血亲兄弟,他们的表现都没有超出蜘蛛女皇的预料:庄森只是在单纯的好奇,比起僭越,他应该更在意帝皇找摩根的原因;科拉克斯藏在了队里的最外侧,对于眼前的种种无动于衷,比起摩根和帝皇的问题,鸦王却是更在意为什么在场的大部分原体,都会表现出如此奇怪的状态。 这令鸦王很不舒服:如此浑然天成,无人质疑的上下森严? 至于康拉德:那小子正在庄森的身边,慢悠悠的转过身来,让摩根能够看到他身后的披风:披风上面点缀着一幅完整的,原体的五脏六腑的剖析图。 摩根不确定自己揉搓指关节的声音有没有被帝皇听到。 但帝皇应该也不在意了,因为他的目光停留在多恩的身上:帝拳之主正紧皱着眉头,他的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不认同的气息,只不过因为还没搞清来龙去脉,他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该不认同帝皇,还是不认同摩根。 多恩并非是鲁莽的蠢货,他与摩根共事过,他知道蜘蛛女皇也不会狂妄到这种地步:但倘若不是摩根的问题,另一种可能性会让多恩的大脑短路的。 在这一点上,多恩就远不如与他并肩而立的佩图拉博了:不要问这两个人为什么站在一块,在帝皇的穿梭机抵达前,多恩便被混迹在人群中的【佩图拉博】吸引了,他以极大的兴趣和纯粹的学术性眼光观察这台精妙绝伦的机器人,评估着它潜在的危险性。 而【佩图拉博】倒也是乐在其中的,真正的钢铁之主似乎早就预想过他的作品会引来兄弟中哪个人的围观,他甚至专门为此而调配出了崭新的模式:就像摩根所打造的星辰侍女有情感模块一样,佩图拉博打造的这台钢铁暴君,在听到多恩的声音时,竟也开始实行一套个人专属的运行模式了。 只对多恩有反应。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佩图拉博】对帝皇和摩根的情况处于完全的漠视,唯一和他相同的可能也就只有黎曼鲁斯了:狼王的目光在投向帝皇与帝皇的第一瞬间,便完成了所有的流程。 黎曼鲁斯先是困惑了片刻,随后松软开眉头,顾左右而言他,原体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停止思考后的快乐气息。 而被黎曼鲁斯顺势揽过肩膀的便是阿尔法瑞斯,他也沉浸在停止思考的快乐气息中,不过与狼王的自暴自弃不同,阿尔法瑞斯的气息却是难掩其骨子里的傲慢:更多是看破一切后的毫不在乎。 而就在他旁边,有人却是非常在乎这件事情。 正是……莫塔里安? 当她注意到了来自于巴巴鲁斯的一股幽怨气息时,摩根狐疑地的挑起了自己的眉眼:她想不明白这个一向和她不对付的死亡之主为什么正如此复杂的看着自己?莫塔里安甚至懒得关注帝皇的方向。 摩根注意到,巴巴鲁斯之主的表情经历了一次短暂的变化,在他刚刚看到帝皇与摩根站到同一处的时候,莫塔里安也是惊愕的,但这种惊愕很快就转变为了对于人类之主惯例般的不满,以及对于站在帝皇身边的摩根的…… 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被这个谎言暴君束缚在身边?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摩根仿佛都能听到莫塔里安的呐喊声。 【……】 与莫塔里安的呐喊声同样炽热的还有来自于安格隆的问询,红砂之主像是看着一具期货死人般看向帝皇的金色盔甲,他有些不耐烦的摩挲着掌中的斧刃,引来了身旁禁军们的如临大敌,而看向摩根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直白的询问。 现在就动手? 看起来某人比摩根自己更希望来一场刺王杀驾。 蜘蛛女皇的视线移开了,留下了有些遗憾的安格隆。 她飞快地掠过罗嘉,因为大怀言者的目光根本不需要琢磨:这种帝皇与摩根并肩而立的场景显然触动了罗嘉心中的美好回忆,瞳孔中的信仰之火已经比道路两旁熊熊燃烧的兽人颅骨更旺盛了,就连帝皇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人类之主略微皱起了眉头,引来了摩根的无情嘲讽。 【头疼了?】 【谁叫你当年装死?】 +……+ 私人频道就是愉快。 摩根的微笑多了些真挚,她趁机跟马格努斯点了点头,普罗斯佩罗之王则礼貌的回应,一向的对于这些外界事态漠不关心,他似乎更担心身边荷鲁斯的状态:牧狼神也许是反应最大的原体之一,他可是肉眼可见的愣了几秒钟。 天知道荷鲁斯在这几秒钟的时间会想到什么事情? 但不可质疑的是,当荷鲁斯从愣神的状态中走出来的时候,牧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很快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动作,等待着他第一个走到帝皇的面前,就连庄森也不例外。 这个小惊喜让微笑和从容回到了荷鲁斯的脸上。 也来到了帝皇的脸上。 但就在荷鲁斯刚刚走进到他们二人的【进攻范围】时。感觉自己的怒气条已经快差不多要积满了的摩根,终于还是开口了。 【你打算在这里就直接检阅乌兰诺的功臣们吗,父亲?】 这句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帝皇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问题么?+ 【不,我只是在想……】 顺着摩根的手指,所有人都注意到人群中的那抹金发:庄森冰冷地迎接着兄弟们的目光,他很好的将困惑埋藏了起来,反正他相信摩根总不会害他的。 【我们该如何确定:谁才是乌兰诺的首功之臣呢?】 +……+ 在荷鲁斯的沉默中,帝皇锋利的光芒足以划开任何一个原体的内心世界:但并不包括摩根,她甚至将自己的声音放大了些许,保证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无论是依旧困惑的基里曼,稍稍回过神来的可汗,还是早就一脸迫不及待的福格瑞姆。 当然:还有荷鲁斯和庄森。 他们都听到了。 【别误会,父亲:我无意质疑您的任何决定。】 【我只是好奇,单纯的好奇乌兰诺的功勋所在。】 【而且我想:您并不介意给我们一个确切的回答,是吧?】 第635章:在野党(1/2) 平心而论,摩根从来都不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会为片刻的滑稽而抛弃长久利益的乐子人:她只是单纯却又巧合的,喜欢忤逆她英明神武的基因之父而已。 尤其是在公共场合里。 而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和小团体的利益罢了:人类之主那深不可测的下限,摩根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她知道倘若不把某些原本只是在私下里头谈好的条件适时地摆在明面上,那么帝皇是绝对不介意装疯卖傻,厚着脸皮把已有的协议赖掉。 就比如说人类之主早在当年决定设立战帅的时候,就在私下里向摩根许诺过,给予她能够独立于战帅治下,便宜行事的权力:在此后几十年陆陆续续的合作中,这种权力又被当做是抵押的报酬,许诺给了与摩根亲近的几位原体。 尽管他们还一无所知,但摩根可不想让她辛苦工作的成果承担上被帝皇掀翻的危险:为此而当众向帝皇与荷鲁斯【发难】,也是毋庸置疑的可选项。 反正她早就看透了,帝皇与她这样的原体,在平日里不过是猎人与猎犬之间的关系:只要猎犬还能叼回猎物,那么即使在平日里做些拆家之类的坏事,就比如说在公共场合里让帝皇难堪一下,人类之主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哪个原体没有冲动过? 凭什么就要她是圣人? 而荷鲁斯就更不足为惧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牧狼神和摩根是同类人,所以蜘蛛女皇很清楚荷鲁斯的弱点:这位习惯于讨好几乎每个血亲兄弟,以此来彰显自己老大地位的【人马座】,根本没能力,也没胆量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针锋相对一把。 恰恰相反:牧狼神还不得不借机表露一下自己的豁达,当着帝皇和所有兄弟的面,在摩根用话语轻微的刺痛了他的皮肤后,荷鲁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回过神来后迅速地便堆起了满面笑容。 至于瞳孔中愤怒的残留,也许只有摩根能看见吧。 但她不用去关注,牧狼神还没有能威胁到她的手段呢,蜘蛛女皇只需要静静的站在帝皇身边,一边品味着帝皇心中翻腾的不满,一边微笑着聆听那位勉励维持着从容的荷鲁斯,是如何主动帮她完成接下来的话语工作的。 难以想象的愉悦在蜘蛛女皇的内心中肆意挣扎,虽然在涌现出来的瞬间便会被靠得极近的帝皇圣焰毫不留情的焚灭,但这也正是摩根敢在这里尽情愉悦的原因所在。 帝皇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摩根说的对,父亲。” 牧狼神调整心态的速度远比蜘蛛女皇预想的还要快,他在听到摩根的话后,瞬间停下了脚步,面色中闪过一丝阴霾,却又飞快的将其隐藏了起来:倘若不是他的眼角处还残留着几次不满的火光,摩根恐怕要真的相信这位克苏尼亚兄弟在传言中的豁达了。 当然,豁达也许是真的:只是在不关乎帝皇的时候。 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荷鲁斯朝着帝皇微微鞠躬,他的语气中早已没有了不满,真诚谦逊的模样让人类之主欣慰地点头,就连顺势看向摩根的时候,牧狼神都能将他的嘴唇绷得笔直,面色坚毅的朝摩根颔首致意,就仿佛在感谢蜘蛛女皇及时的提醒了他。 摩根冷淡的点了点头,顺便将内心中对于荷鲁斯的威胁评估悄悄地拔高了一个等级。 她注视着荷鲁斯目光坚定地转过身来,看着在场的每一个基因兄弟,展开了臂膀,巧妙的将自己在片刻之前的受挫,转化为了此刻的雄心在握:荷鲁斯的声音洪亮且悠长,就仿佛这主意是他提出来的。 “兄弟们,我感谢你们在沉默中对于我的认可:但这一次,我绝对不能独占【第一个】的宝座,因为乌兰诺战役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参与其中的伟大奇迹,击碎兽人帝国的是所有兄弟的众志成城,而不是任何一个个体的英雄主义。” “也许会有人将兽人帝国倾颓的首功归赠于我和我的军团,我对此种信任表示感激,但我是万万不敢独吞它的:虽然影月苍狼的确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我们都很清楚我不是唯一的牺牲者,还有一个兄弟和他的军团军团,他们的身影也许默默无闻,但他们在乌兰诺上的功绩注定永世长存!” 言罢,荷鲁斯快步的走向了人群中那抹野性的金色,原体们或是沉浸于他刚才简单的演讲,或是挑眉旁观着此时的变故,他们默契的让开一条通道,片刻后,牧狼神就站在了雄狮的面前。 “庄森,我的兄弟。” 牧狼神的语气轻柔,但就连站在最远处的旁观者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他先是摊开自己的双臂,似乎想与庄森进行一个拥抱,但是卡利班人一贯的冰冷无情,让这个计划夭折了:荷鲁斯只能一手拍着庄森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引向了帝皇与摩根的方向。 “和我一起来吧:英勇的牺牲理应得到赞赏。” 庄森没有说话,他虽然如同雕塑般的屹立着,但对其知根知底的摩根即使相隔甚远,依旧能觉察到雄狮的一些小动作:其实还没等荷鲁斯靠近,庄森的感官便已经在身边四处寻觅了,寻觅一个能够给他提供帮助,至少能够为他做些咨询的血亲兄弟。 雄狮比他表面上的波澜不惊要惊的多:毕竟荷鲁斯的人格魅力是毋庸置疑的,他对所有的兄弟也的确都有一份真心的情谊在,当这两者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像庄森这样的人物,也很难从骨子里抵触牧狼神的盛情邀约。 他觉得自己需要帮助。 可惜的是,摩根鞭长莫及,基里曼不值得信任,黎曼鲁斯和科拉克斯的能力不在于此:至于唯一能指望上的康拉德,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悄悄地润走,现在正在在几米外津津有味的旁观呢。 庄森沉默了。 他的瞳孔微缩,收敛的气息令周围的空气都陷入了凝固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荷鲁斯的微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的热情之火仿佛永不熄灭,片刻后,就连雄狮也不得不妥协。 “这只是我们的责任。” 在迈开步伐之前,雄狮还是颇为强硬的反驳了一句。 “战士履行他的责任: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荣誉了,无需画蛇添足。” “但不止于此。” 荷鲁斯飞快地补充到。 “我们都知道,这些年来,暗黑天使在各种看不见的战线上付出多少的努力和心血,也许帝国注定无法给予你们所有的奖赏,但至少这次的,我们应该弥补:银河还没有给予暗黑天使应得的荣誉。”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 荷鲁斯的最后一句话让庄森想起了什么,雄狮的脸上随即浮现起了笑容,他一反前态,畅快地接受了荷鲁斯的邀请,两位原体便如同最亲密的兄弟一般,肩并肩的来到了帝皇的面前。 +乌兰诺的首功之臣。+ 人类之主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比他严厉的面容更坚定。 +荷鲁斯,我的牧狼神,还有庄森,我的猎兽骑士:乌兰诺最大的功勋属于你们的军团。+ 荷鲁斯与庄森肩并肩,各自站在了帝皇左右手边的位置,人类之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平等的夸耀着他们两个人。 而原体们目睹着这一幕:最聪明的人已经理解了一切。 “所以,他选择了他们两个?” 空气中回荡着死亡之主那永远愤愤不平的低语。 “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至少他们够格。” 狼王在旁边应了一句,他和他的兄弟们一样,正用复杂的眼神遥望着帝皇面前的两个人。 理应如此,不是么? 内心中的低语自然传不到帝皇的面前,人类之主能听到的只有他的两位子嗣的声音:两位被他【亲自】选了出来,能够代表所有原体乃至整场大远征的人。 “一切为了您,父亲。” “只是又一次必须的胜利。” 原体们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我可以在这里保证,你们都将获得你们应得的荣誉。 帝皇微笑着。 +也许伟大。+ 这句话给予荷鲁斯。 +又也许超然。+ 而这句则面向庄森。 +但荣誉就是荣誉,它就像是胜利与牺牲:每一场胜利都是光荣的,每一次牺牲都是伟大的,它们中并没有大和小的区别,也没有哪次就是必须得到的。+ 下一句话的音调很低。 +你们都有能力在我的子嗣中被称为同侪之首,这不会因为某次荣誉的缺失而改变,也不会因为某个职位的得失,而非要排出个尊卑有序:我会将最适合的荣誉交给最适合的人,答应我,不要为此而撼动你们心中的高洁。+ +我以你们的高洁为傲:因为这是我唯一不能操控的奇迹。+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两位基因原体有所表示,帝皇并依次拍了拍子嗣们的肩头。 先是荷鲁斯。 “我最信赖的。” 又是庄森。 “我最忠诚的。” +我想我可以一如既往的期盼你们的决心:就像我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所做的那样,对吗?+ 话语轻飘飘的落地,却是比万钧金锁更为沉重,两位原体都为此谦卑地低下了头,他们的瞳孔中酝酿着摩根无法察觉到的情绪,但不管荷鲁斯和庄森究竟在想什么,当帝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当人类之主在他的声音中,加上了一丝恳切的时候,任何一个原体的回应,哪怕是像察合台可汗或者安格朗这样的人物,也只能是相同的一句话。 “我会用我的生命与灵魂来保证这一点的,父亲!” “倘若有违背:就让我的一切被这片银河撕为碎片吧!” 荷鲁斯的声音很低,就仿佛是害怕吓到他的父亲,但他的语气中的坚定足以让多恩动容:摩根沉默的目睹着荷鲁斯的瞳孔,她在里头看到了太多的事情,多到让她开始怀疑长久以来笃信的推理。 这样的人:真的会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去背叛帝皇吗? 摩根想不明白,她也没有时间去好好的分析,因为庄森的反应虽然比荷鲁斯慢了些许,但其稳重的态度却更显真诚:如果不是这句保障实在是短到可疑的话。 “我会的,父亲。” 雄狮点点头,仿佛他与帝皇间的一切仅此而已。 足够了。 +用不着保证。+ 帝皇收回了他的手掌,声音中难得有了一丝触动后的温情。 +因为我从未怀疑过:我最大的忧虑不过是我归去后,你们各自的安慰与想法。+ 言罢,人类之主也不打算给这两个儿子再表忠心的机会:荷鲁斯明显想这么干。 +不用在这里说,我会找时间和你们单独谈谈的:现在,将舞台交给你们的兄弟吧。+ “您的意志,父亲。” 荷鲁斯笑了起来,他的反应速度明显快于旁边的庄森:牧狼神的微笑同样面向雄狮。似乎想要邀请庄森与他一起走,但后知后觉的卡利班人仅用眼角的余光,便捕捉到了摩根瞳孔中的异动。 在庄森看过来时,摩根的眼珠飘向了与荷鲁斯相反的方向。 庄森心领神会:虽然他完全不懂这么做有什么必要。 但在长久的分工明确后,庄森在这个问题上选择无条件的相信摩根交给他的判断,而且很快就用自己的手段,完成了摩根刚才发出来的暗示:他先向荷鲁斯点点头,以做回应,随后便自顾自地来到了帝皇的右手边,倚剑而立,宛如侍卫般地站在那里。 见此场景,荷鲁斯也不得不停留在了帝皇的左手边,他对此倒是乐在其中,但这样的场面却是让人类之主的眼皮子直跳:帝皇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荷鲁斯也很快意识到了:但他除了面色微变,瞳孔在阴霾中飘了一个来回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更多的事情了。 不像帝皇:至少可以在私人频道中质问一下摩根。 +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句话就连问号都没有,而蜘蛛女皇也懒得戴上她的面具了。 【作为帝王,总要聆听一下所有臣子的想法吧?】 +我不是聆听了你的么:你代表了他们,这点毋庸置疑。+ 【若是不让他们一一来你面前确认一番,你又如何能确定我代表着他们,而且毋庸置疑呢?】 言罢,没等帝皇回应,摩根的目光便飘向了远方。 而等待她的,是午夜幽魂示意万事俱备的灿烂笑容。 —————— 待会还有一更 第636章:在野党(2/2) 摩根的话令帝皇沉默了。 祂没再多说些什么。 倒不是摩根的话语令帝皇幡然醒悟,而是祂没时间反击:因为在场的每一个基因原体,也都不是什么蠢货,虽然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当荷鲁斯和庄森把架势摆开后,至少有一半的原体都已经挑起了眉头。 有人兴奋,有人不屑,但更多的却是茫然,以及对于是否要插足其中的犹豫:半晌过后,居然没有任何人再主动出列了。 而在这个时候,圈养一只康拉德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时,却只见午夜领主不知何时,早已将基里曼暗中护在了身前,精准的抓住了所有人尚在云里雾里的痛点,康拉德俯身在马库拉格人的耳边,大摇大摆的私语了几句,动作明显到想不被他人注意到都难。 连摩根都看得清楚:才最开始的时候,马库拉格人的五官恨不得皱在了一起,他明显对于康拉德的耳语内容有些反感,嘴中还念叨着反驳的话,但随后,不知道午夜幽魂又补充了什么话语,基里曼的五官在一阵熔炼过后,最终还是转变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于是,马库拉格人在众目睽睽下第一个迈步,顺着庄森走过的道路向帝皇进发:这动作的含义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在场的原体们陷入到了漫长的静默中,而荷鲁斯的瞳孔隐藏在阴霾里面,没人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事情。 至于庄森?他正对着基里曼死死的皱眉头呢,就像在看着一把沾满了铁锈的宝剑,勉强的心态在脸上写的清清楚楚,而基里曼对此倒也没什么反应:毕竟他看向庄森的目光也大差不差。 “基里曼?” 站在不远处,刻意躲避着众人目光的圣吉列斯笑了出来。 “他居然会打头阵?而且还是被康拉德说服了?” “许是达成了什么交易:或者干脆有把柄在人家手上。” 福格瑞姆咧起嘴角,目光在所有的兄弟间跳来跳去。 “一位原体能有什么把柄?” 面对圣吉列斯的明知故问,凤凰甚至懒得回头。 “做了什么亏心事,然后被阴影中的眼睛逮着了呗。” “毕竟那可是基里曼,那可是康拉德:要对他们有信心。” 凤凰的目光紧盯着只留下一个背影的马库拉格之主:他不相信基里曼是自愿帮助庄森的。 而就在基里曼快要抵达帝皇面前的时候,荷鲁斯那边空荡荡的道路上也有了身影:在面露微笑的福格瑞姆与紧皱着眉头的圣吉列斯的中间,一声无奈的叹息,以及紧随其后的锋利目光,无不昭示着草原雄鹰的到来。 察合台看的太清楚了,他不想那些依旧不明白,或者假装自己不明白的兄弟:大汗的脸上已经明晃晃地写满了不满和抗拒,并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帝皇的方向,但他还是坚定不移的迈出了阵列,走到了荷鲁斯的面前。 可汗的步伐快到同为原体的摩根都无法捕捉到,他与基里曼几乎是同时抵达的,当可汗迎上了荷鲁斯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时,他也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却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帝皇。 倒是摩根很快就收到了来自于大汗的,一个不认同的眼刀。 但真正的压力,却是已经来到了人类之主这边:帝皇不可察觉的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的两位子嗣露出了颇为罕见的微笑,不过比起之前面向荷鲁斯和庄森的,实在是诚意欠缺,所幸这一次的两个人都不怎么在意表面功夫。 毕竟,基里曼几乎从未与人类之主单独相处过,他对于得到帝皇的微笑已经很满意了,在他看来这是来自上位者给予的善意,至少说明了这一次并非险途。 而察合台可汗……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这是好事:更多的时间被用在了有意义的事情上。” 察合台可汗的语调飞快,牙尖齿利,根本懒得压抑一下自己轻蔑的音调:这为他成功收获了来自于基里曼的一个震惊的眼神,而与大汗相比,基里曼向帝皇的回应就有点对不起他的凶名在外了。 “抱歉,父亲:五百世界的事务实在是太繁忙了,抽不开身。” 这话听的摩根连连摇头。 不争气呀不争气:你哪怕把语调放的强硬点呢? +我能理解。+ 帝皇点了点头。 +因为马卡多一直以来都在跟我抱怨着与你相同的事情,我的基里曼:他总是跟我说,神圣泰拉和五百世界在大漩涡区域还有一些无法解决的小矛盾?+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但请您见谅,为了五百世界的总体利益和稳定考量,有些问题我着实无法让步,但我愿意就此召开协商会议:并非只有神圣泰拉是人类帝国的一部分,请您也考虑一下五百世界子民的福祉。” +你觉得是我忽略你们了?+ “我没有这么认为:但我不得不压抑住五百世界内部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趁早的解决他们呢?+ “因为他们并未犯错:我不能禁止我的子民发表他们的想法。” +他们在阻碍帝国的发展。+ “为自己的故乡发生并不是什么错误,父亲:而且他们之所以顽抗至今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声音从来都未曾得到过聆听,哪怕他们的诉求是合情合理的。” 这话说的就连旁边的察合台可汗都不由得侧目而视。 基里曼的声音很低沉,话中的语句听起来倒是很礼貌,但在场的几人却纷纷投来了与可汗别无二致的视线:每个人都听出来了马库拉格人在谦和的语句背后,那不容置疑的观点,帝皇的话语也丝毫没有撼动基里曼对于维护五百世界利益的坚定决心。 +那就这样吧。+ 帝皇也没有坚持。 +马卡多也在这个世界上: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解决好。+ “我会尽我所能。” 得到了基里曼的许诺后,人类之主将目光再次投向大汗。 “至于察合台。” 他勉强笑了一下。 “我想,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讨论的问题了。” “的确如此。” 可汗站的笔直。 “但若是您坚持的话……” +我们还是以后找个时间再议论吧,察合台。+ “可以。” 可汗毫无留念的转过身,准备潇洒的离去,但站在一旁的荷鲁斯突然朝他微笑了一下。 “察合台兄弟: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一起保卫帝皇的安全?” “……” 可汗沉默了片刻。 “为了你,荷鲁斯。” 他点了点头。 随后,冰蓝天穹之主站到了荷鲁斯的旁边:问题便来到了基里曼这一面,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应付了事,可以重新回去装路人的马库拉格之主,此时的面色便开始艰难了起来,他无比沉重的看向庄森那边的位置。 然后发现庄森正在更沉重的盯着他的脸。 #相顾无言的几秒钟# 过了几秒钟,马库拉格人还是行动了,只见基里曼以奔赴死地的决绝表情,一步一步的拖到了庄森的身边,磨磨蹭蹭地缩短了两者之间最后的距离:他和庄森无不咬紧了下巴,就像是在自己旁边与一颗炽热的恒星肩并肩。 只是看背影,都能得出一篇至少十万字的折磨文章:两个人的头颅都高高昂起,看向帝皇,看向远方,看向那些始终对他们蹬鼻子上脸充满警惕的禁军,就是不愿意看向身旁的这个人。 但没人关注这对手足至亲之间的互动了,在基里曼和察合台可汗开了一个不太成功的头后,原体们终于认清了现实:是时候为了庄森和荷鲁斯之间那毫无意义的兄弟竞赛而小小的妥协一次了。 于是,圣吉列斯选择与科拉克斯同一批次出发,因为他注意到这只大乌鸦可能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无辜的那一个:救赎星之主还没完全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被在基里曼走后,折跃到了他身后的康拉德不由分说的往前推了。 看着道路尽头,摩根与基里曼的呼唤,再看一眼身后笑吟吟的午夜幽魂,科拉克斯自然没理由拒绝这些最亲密的兄弟,他不情不愿地走到庄森的面前,沿途中与大天使也只是友好的点了点头。 圣吉列斯对此很满意,尤其是当他和科拉克斯一起站在了帝皇的面前时:就像他想的那样,人类之主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鸦王的身上,这对父子之间谈话很无聊,就像真实的父子谈话般无聊。 但当有一个满面微笑的大天使站在他们身旁时,无趣的扯家常也显得圣洁了起来,在人类之主亲密的拍着科拉克斯的肩膀,许诺一个私下约谈的承诺后,他的目光瞥向了大天使:圣吉列斯飞快的朝他的基因之父点了点头,随后两人的目光便逃也似地分开了。 这便是大天使和帝皇的全部通话内容了:但在笼罩于圣吉列斯无限荣光的外人看来,这不过是父与子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无需用言语来传达的炽热亲情 至于牧狼神看起来就很羡慕这件事情,不过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姿态,将圣吉列斯迎到了属于他的这半边队伍,至于庄森那边倒是有了一些小小的波澜。 眼看着科拉克斯站到了自己的旁边,基里曼立刻便蹭了上去,试图离庄森远一点,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于是思量片刻后,马库拉格人倒是真的想出了一个很不错的点子:他回头看向摩根,测量出刚刚好的距离,然后与庄森拉开了一个空档。 透过这个空档,所有人都能看见【站】在庄森旁边的摩根。 “精妙:难以想象这会是基里曼的脑子想出来的东西。” 福格瑞姆轻蔑一笑,随后便跟上了安格隆的步伐:红砂之王明目张胆的将斧刃砸在了地上,随后如旋风般走到了帝皇的面前,在禁军们紧张的目光中,与他的基因之父对视了几秒,便扭头走向了庄森那边,期间没有任何一句话语。 倒是帝皇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安格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正是福格瑞姆想要的,安格隆早早的离开让剩下的时间刚好够进行一次简短的个人表演:凤凰将他与帝皇之间的官方场面话说的宛如诗一样优美,在确定了自己得到最多的关注后,他这才闲庭信步的来到了牧狼神的这一侧。 “别指望费鲁斯。” 路过荷鲁斯的面前,福格瑞姆压低声音地通报着。 “谢谢。” 牧狼神的微笑不变,但他看向原体们的神色却变得黯淡:因为对岸的康拉德依旧在上蹿下跳地将事态推向不可控,当看到他娴熟的勾住黎曼鲁斯与【佩图拉博】的肩膀的时候,荷鲁斯的面容还是不由自主地崩裂了片刻。 鲁斯?佩图拉博? 为什么……凭什么? 牧狼神平静的表面下,一场自我怀疑的风暴已蓄势待发,他几乎忽略了接下来的几个组合。 多恩和佩图拉博?谁会为了他们的针锋相对而惊讶?甚至用不着康拉德的挑拨,当帝拳之主一脸不耐烦的站出来,走到帝皇面前向其致敬的时候,钢铁暴君便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他并没有注意到帝皇的目光充满警惕性的,在他的机械身躯上来回打着转。 而在他们之后,又一对经典的组合被康拉德推了出来,马格努斯原本正打量着如壮士般向着荷鲁斯前进的死亡之主,心里则是思考着不久之后的尼凯亚会议:这让他根本没注意到悄悄溜到了他身后的某只午夜幽魂。 有关于按照潜伏在灵能者身边的技巧,对于康拉德来说可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理所应当的,在根本没人想要提醒他的情况下,魂游天外的普罗斯佩罗人被康拉德轻易地撞到了道路的最中央:而当马格努斯堪堪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一抬头便感受到了属于莫塔里安的鄙夷目光。 “哪怕是所有人齐聚的场合,也无法让你集中起你那高贵的注意力吗,大巫师?” 死亡之主轻蔑的笑声让马格努斯瞬间就忘了转过身去,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暗算他: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对抗眼前这个可悲的愚蠢兄弟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只是暂时的迷失在了知识海洋的浩瀚中。” “以前也经常这样。” 马格努斯直起身来,轻而易举地便用他的阴影遮蔽住了全副武装的莫塔里安,但这反而让死亡之主更兴奋了一些:仰起头来,看着高如怪物般的兄弟,莫塔里安感受到了在巴巴鲁斯上的亲切。 胜利依旧会是他的,就像是在巴巴鲁斯上那样:马卡多早就已经找过他了,他和帝皇许诺了马格努斯在尼凯亚上的失败,而他将是为猩红之王敲醒丧钟的那个人。 死亡之主在内心中默念。 他笑了起来,坚定不移的声音与干枯瘦长的身体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对比,令人过目难忘。 “但愿你的垂死挣扎有效果,而且我并不害怕你的准备充分,我可悲的马格努斯兄弟,尽全力去准备吧,动用你引以为傲的一切:只有这样,当我将你打倒在地时,你才会明白你一直以来依赖的这些巫术到底有多么的可悲。” “你会感谢我的。” 死亡之主说的很认真:因为这就是他的真心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马格努斯其实是一类人,就连针锋相对的动力也是一模一样:他们并不憎恨对方,只是单纯的鄙夷,莫塔里安和马格努斯的过节远没有他和摩根之间的大,但他对马格努斯的看法却远比对摩根的更悲观。 摩根只是坏而已。 而马格努斯则是愚蠢。 莫塔里安,讨厌愚蠢。 所以,他将亲手摧毁它。 “就快了,马格努斯:我将亲手摧毁你恶劣的影响。”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在普罗斯佩罗人的脸上,浑然天成的傲慢令人无法忍受,他随意的张开双臂,声音更是难以想象的自信。 “我从不会蓄意向他人施加我的影响力,从来都只有外界主动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还不知道你竟如此臭美?” “臭美?” 马格努斯的嘴角抽搐着,他觉得这个词在污秽他的牙齿。 “这是实话,莫塔里安:外界被我吸引,并非是我的错。” “因为这就是我的优秀,福格瑞姆和他的战士还要追求完美:但我就是完美的化身!” (这话马格努斯在原著里面真的说过,跟阿里曼说的。) “……” 莫塔里安愣住了。 然后,他大笑了起来。 死亡之主的笑声让马格努斯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他不屑于对这种粗人再加辩论,便转过身,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加快了步伐,先一步来到了帝皇的面前:目睹的这一切的莫塔里安倒也不急,他像是个战士般的权衡自己的每一次迈步,嘲笑着马格努斯的书生气。 +……+ 漫长的沉默来自于站在最佳的观影角度上,被迫目睹了以上所有对峙的人类之主:在马格努斯与莫塔里安一前一后的来到了他们的基因之父的面前的时候,帝皇的目光却是悄悄的侧向了摩根的方位。 哪怕是这个在今天明摆着要跟他对着干的便宜女儿,现在看来居然也顺眼了不少:但真正让帝皇在意的,却是庄森旁边,更确切点来说是在摩根的面前那与荷鲁斯一方几乎旗鼓相当的原体数量。 虽然早在很久之前,帝皇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女儿【正在水面下拉帮结派】,但彼时的人类之主完全没有在意马卡多的警告:原体的小圈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摩根拉拢几个亲近的兄弟,在某些问题上互相扶持或者共同进退,在帝皇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非是一个小号的荷鲁斯。 这种几乎独属于帝皇乐观的想法一致持续到了刚才:持续到摩根切实的为帝皇展现了一下,她到底能拉来几个人。 在一对又一对的原体泾渭分明地来到帝皇面前,又站到他所支持的兄弟身边后,不过须臾间,还在等待的原体就只剩六人了:康拉德的立场早已不必多说,就连黎曼鲁斯也已经无奈地摇着头,与稍稍弯下腰来的伏尔甘勾肩搭背,正向着帝皇的方向前进呢。 走到一半,狼王还不忘夸张的向庄森竖着大拇指:雄狮的面容浮现了一阵古怪的变动,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毕竟,即使是庄森这样的家伙,如今也已经意识到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侧过头来,庄森难得地从职责中开了小差,仔细的观摩着站在他的这边的兄弟:卡利班人冰冷的眉眼融化了片刻,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回归到了常态中。 就在这一来一回的功夫,黎曼鲁斯与伏尔甘已经同时抵达,他们与帝皇的交谈简单且客套:狼王似乎从一开始便将帝皇当做单纯的主君来看待,而伏尔甘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伏尔甘?+ 帝皇拍着火龙的肩膀。 +你可以告诉我。+ “我……我没办法在这里把它说出来,父亲。” +我明白了。+ 人类之主颔首,便任凭两个儿子朝左右走去,他的两条臂膀居然再次保持了平衡。 不,也不对:毕竟庄森的后面还有一个摩根呢。 再一看对面:除了明晃晃的康拉德以及公开宣布将荷鲁斯的阿尔法瑞斯这对势均力敌之外,剩下的费鲁斯和罗嘉,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关心这种事情的样子。 毕竟他们和双方都没有…… 不对! 他当初是不是叫摩根去帮他解决完美之城的事情来着? +……+ 【放心吧,我没就这件事情找过罗嘉。】 帝皇尚在深思,摩根的心中声音便淡淡的传了过来。 【别再盯着罗嘉看了,这么做实在是太明显了:自打完美之城的那件事情以后,您的目光在罗嘉身上一次性停留的时间,就没超过五秒钟过。】 +只是没有必要。+ 摩根略带怨气的话语让帝皇顿了一下,他坚决的绕过了与大怀言者有关的话题,将目光放到了其他几个人身上:至于罗嘉?看着他闭眼诵经的模样,想必对这些凡俗之事也没什么兴趣。 他甚至懒得去看最后一对结伴前行的康拉德和阿尔法瑞斯:这两位笑吟吟的原体,一路上都在用微笑来替代言语。 —————— “我还以为你会选庄森?” “我还以为你不会选庄森?” “我看到了:你本来应该选择庄森那一边的。” “我也【看到】了:你本来和庄森关系很差的。” “……” “你觉得未来真的改变了么?” “那不是我们应该操心,或者有能力操心的问题,康拉德。” “我们是阴影里的生物,就别想去决定太阳底下的事情了。” “与之相比,我这里有另一件事情值得你去关心。” “是什么?” —————— 【你觉得费鲁斯有多大的可能性投荷鲁斯一票?】 当午夜领主在帝皇面前快乐的鞠躬致敬,打算用自己的尖牙利齿去亲吻一下人类之主的手指甲的时候,他的长姐正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频道里,用几乎压抑不住的笑声向帝皇发起询问。 摩根甚至不需要特意转过头去看荷鲁斯的面色,因为帝皇的已经足够精彩了:在场的所有十九位基因原体,排去费鲁斯和罗嘉两个铁了心飘然世外的,剩下居然在荷鲁斯以及庄森之间,毫无动摇地打成了八比八的平手。 摩根甚至没有计算自己,但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无论庄森和荷鲁斯谁会是战帅,这个位置带来的压力都不是一般的大,即使最后牧狼神得偿所愿,难道他就能忽略庄森这边的八个人么? +这就是你想要的?+ 帝皇平静的话语下潜藏着一丝令摩根脖颈发寒的怒意。 +让战帅成为一个笑话?+ 【因为战帅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父亲。】 摩根莞尔。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您设立战帅,是为了在您离开大远征之后,有一个能让众人拜服的家伙来替代您:我就暂且不提咱们明明是个军事帝国,您作为最高领袖却反过来要把军权让出去这种神奇操作了,在这里,我只单纯的问你一个问题。】 【旨在让众人爱戴的战帅:但在原体中,又有几个人支持这个职位的设立呢?然后他们都不支持这个职位的设立,他们又怎么可能去爱戴职位上的人呢?】 【别看我能拉来八票,别看荷鲁斯仅凭个人能力也能稳住剩余的八票:但这十六个兄弟,又有几个是真心想选个战帅出来?至少在我这边的八个中,没有。】 帝皇沉默了半晌。 +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告诉我什么?+ 【不告诉什么。】 【我就是为了气你。】 摩根差点笑出声来。 +?+ 【乌兰诺也打了,战帅的仪式也都铺开了,从未团聚过的原体如今也都在我们的面前了:即使我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你不依旧是一意孤行至此么?只能在这骂您两句来解解气了。】 【也算是共情一下马卡多。】 +……+ 【顺便,在你面前炫耀一下我对战帅未来的统筹工作,潜在的破坏能力:反正您要回去了,若是想要捞点好处的话,这大概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吧?】 这句话就仿佛是摩根临时才想到的一样。 而帝皇回应的只有沉默。 现在,别说表面风平浪静,内心中的压力和自我怀疑已经不知道大成什么样的牧狼神了。 连人类之主都有点绷不住了。 他斟酌着开口,声音在父女的私人频道里回荡着。 +你是怎么拉拢马格……+ 不对,以马格努斯和摩根的关系来说,摩根想要拉拢他,似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帝皇摇了摇头。 +告诉我,黎曼……+ 等等:黎曼鲁斯和摩根虽然没有什么过深的渊源可言,但好歹也是并肩打过鬼门关的,更不用说鲁斯和庄森之间的情谊,他在泰拉上都曾听说过。 鲁斯也不奇怪。 帝皇再摇摇头。 +佩图拉博又是怎么……+ 这还用说么:在他的印象里佩图拉博似乎就摩根这么一个挚友。 虽然让钢铁之主放下面子去支持庄森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又不是没给摩根安排过:这个便宜女儿不还是在这上蹿下跳地给他添堵么? 这么看来,还有谁? 帝皇的眉头逐渐皱起,他隐约发觉了这件事情其实并不简单。 科拉克斯? 他和荷鲁斯之间的关系已经差到牧狼神专门找他抱怨了。 康拉德? 这小子他一向是不考虑的:就当是在名为【基因原体】的绿植计划中,直接将这个八号树苗嫁接到了摩根的身上。 安格隆? 他还没长出第二个脑袋:而且只靠一个脑袋似乎并不能平息安格隆对于他的意见。 基里曼? 嗯…… +你是用什么手段把基里曼拉拢到你这边的?+ 【你在泰拉的部下们难道就没有跟你讲述过有关于远东的三头怪物的故事吗?我和基里曼共进退似乎并不奇怪吧?】 +但他这次做先锋:这一点就非常奇怪了。+ 【是很奇怪:在我表示这对马库拉格有好处之前,他的积极性到真是不太高的样子。】 摩根歪了歪脑袋,她的眼角捕捉到了荷鲁斯的身影,只见圣吉列斯正陪在牧狼神身边的时候,一旁的凤凰大君站出来,呼唤着乌兰诺上最好的艺术家和记述者们:帝皇与原体们的出席足以让凡人的作品成为流传千年的神话。 【就像我跟你说的,父亲。】 原体笑了起来,她的目光扫过逐渐躁动的血亲兄弟们。 【像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聚在一起,一半是昔日的情义,一半是为了各自的好处:真要说什么野心倒也是一句玩笑话,毕竟就连庄森都放下了,不是吗?】 【但即便如此,该得到的补偿也还是要得到的呀。】 +这样啊。+ 帝皇颔首,他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个原体。 +你又被他们推出来了?+ 【只是我的胃口最大而已。】 【没办法,谁叫家里要照顾的老小那么多呢?我又不像基里曼那样有个好父亲。】 【可怜我的父亲:死的早啊……】 +……+ +说吧:条件。+ 【啊,很简单,真父亲。】 蜘蛛女皇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只有她和帝皇能够看到的维度空间里面,荷鲁斯与原体们的身影被摩根随意地揉捏住,就这么摆在了她的基因之父面前。 【归根结底,我们是能够接受战帅荷鲁斯的,这一点早在我的舰船抵达乌兰诺之前,我们几个私下里就已经通过书信确定过了:我们愿意尊重战帅荷鲁斯。】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战帅荷鲁斯也愿意尊重我们。】 +从何谈起。+ 帝皇的声音听起来竟带有几丝被逗笑了的愉悦。 +尊重?你抛出的是一个完全不能用物质来衡量的话题。+ 【我知道。】 【但我们可以慢慢来。】 原体伸出了五指,然后缓慢却坚定的握成了一个拳头。 【至于第一步嘛:倒也不是出自于我个人的意愿,而是我们这些人集体的想法。】 +那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大远征的一切都能保持之前的模样,我们想要您的回程不会改变任何的事情,我们想要自由与尊重,一如既往的:就像是以前一样。】 【换句话说。】 【我们想要战帅荷鲁斯,依旧是我们中的一员,是能够万事与我们商量的兄长,而不是凌驾于我们头顶的新帝皇,用调令与信件就能差遣我们的军团。】 +你知道,他不是的。+ 【我知道,不重要。】 【你知道,才重要。】 第637章:在女皇的行宫中 “当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子民在乌兰诺的土地上,为你建造了一座宫殿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只是一句传言呢,摩根:没想到,他跟我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谁跟你说的?】 “我们最小的兄弟,也就是阿尔法瑞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巴尔的大天使,第九军团的基因之父,正一边将他苍白色的羽翼收拢到殷红色的盔甲里,一边面露无辜地摊开双掌,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兄弟卖了出去:来换取一张迈入摩根行宫中的金票。 “一座行宫?你可真是高贵:就连福格瑞姆都没想着把他自己的宫殿搬到地上来。” 【所以:他住在帐篷里?】 “不,他直接返回到他的帝皇之傲号上去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在你的排场面前感到自愧不如?” 圣吉列斯抬起头来,面向乌兰诺铁灰色的苍穹,轻飘飘的嘲讽语句顺着他泪滴状的羽翼,萦绕在摩根与破晓者们的耳旁,竟没有让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心生反感。 反倒是在大天使的瞳孔中,烁动着对眼前碧瓦朱甍的不适:虽然平心而论,蜘蛛女皇的行宫远达不到奢靡无度的标准,就连隔壁山头上那个丘陵般大小,独属于马格努斯的【简易帐篷】,都比摩根的宫殿来的更为豪华气派。 但这座主银色的建筑的确不适合摆在乌兰诺的土地上,它就像它的拥有者一样,从头到脚都洋溢着与战争截然相反的安逸气息:花团锦簇的空中庭院、巴洛克风格的列柱回廊、以及精致幽美的雕塑喷泉与人工瀑布,还有全部从远东边疆及其附属世界上空运过来的内在装饰品与饮食起居物。 这些都很棒,都很怡人,但又没有华丽到让人厌烦,至少比起福格瑞姆和马格努斯的下榻处,摩根的行宫已经很低调了:若非圣吉列斯有着独特的空中优势,他一时半会儿甚至还找不到这里。 不像马格努斯:普罗斯佩罗的战士们直接将万丈光芒号上那座声名显赫的玻璃金字塔拆了下来,又在乌兰诺的地面上再组装,晶莹剔透的水晶板折射着白日的光线,宛如第二轮太阳,折磨着它目之所及的每一颗眼球。 而当对此一无所知的某位圣吉列斯,傻乎乎的飞进了千子军团的居住区时,便自然而然的,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光污染搞到坠机:幸好大天使飞得足够高,地面上才没人看到圣吉列斯一边捂住眼睛,一边在空中手忙脚乱迫降的场景。 经此一事,大天使原本打算专程去找马格努斯,就尼凯亚会议再进行最后一番补救的计划,也不得不半路夭折,转为了迫降在摩根的行宫面前:而这座宫殿虽然不是什么光污染圣地,但他给予了圣吉列斯的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怎么说呢…… “这里好歹是一座即将举行全银河有史以来最盛大的阅兵仪式的庆典世界,摩根:力量、荣耀以及尚武精神才是最近几天的主题,是可以被歌颂的对象:而除此之外的所有都是可以被蔑视的。” 圣吉列斯轻叹了一声,越在摩根的领土上深入,这种别扭的感觉便越明显:雕梁画栋的迷宫走廊和富丽堂皇的琥珀宫殿显然不是摩根这样的人物所必须的,由一整块大理石雕刻的旋转阶梯会成为战士们议论纷纷的对象,更不用说被花窗玻璃点缀着的,尽显神秘风采的人工钟乳石洞了,哪怕是在帝皇之傲号上都没有这样的景观。 “摩根,我一直以来都以为你是个很节俭的人?” 【我也这么以为。】 原体点了点头。 【毕竟,我总共也就这么一座宫殿,走到哪就安到哪。】 “让我猜猜:这里是不是叫……” 【卡美洛:没错。】 “但我记得卡美诺得以闻名的是坚固的城堡而非奢华的庭院。” 面对圣吉列斯的问询,摩根只是端起了一杯冷饮。 【听着,兄弟:一看你就没怎么算过经济帐。】 “这很正常,我在离开巴尔前从未想过什么经济问题,这个词对于巴尔的部落体制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先进了:在离开巴尔后,我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词,有几个原体会考虑财政上的数字呢?” 【你马上就要听说了。】 摩根举起了高脚杯。 【敬巴尔飞地的主君。】 “敬我的臣民们吧。” 圣吉列斯叹着气,他的下一句话绝对是直抒胸臆的。 “愿帝皇保佑他们拥有着自己自的资源和美好的经济,除了缺少武力庇护外别无烦恼,否则,我想不到我能给予他们什么:几百个在荒芜的陨石宙域中各自为生的殖民地世界?帝皇倒不如直接把我的军团丢到星炬的外面儿去。” 【相信我,兄弟:星炬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而且更需要数字。】 摩根浅酌一口佳酿。 【我的行商浪人和探索舰队每年都会在星炬外部的黑暗宙域中损失上百艘船,甚至更多,相当于每年为此而报销的财政费用,比得上成百上千座这样的宫殿。】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原体笑了起来。 【古往今来,有几个修宫殿把自己修灭亡的王朝啊?这就跟所谓的红颜祸水一样可笑:倒是狂热的投身于战争,又反过来被战争所撕碎的帝国多如过江之鲫。】 【你目之所及的一切景观加起来的花销都赶不上海军舰队中一艘规格最小的驱逐舰,战争才是银河中真正的吞金兽,而这座行宫不过是装点门面的饰品:我不会在公共场合之外使用它的。】 “你也不喜欢这种风格?” 【不够舒适,也不够安全。】 蜘蛛女皇言简意赅,她随意的指了一个方向,自有端着饮料与果盘的侍者来到天使的面前,他们的胸前都有【九号】的标牌,都是专门为了圣吉列斯而在这座宫殿里预备的招待团队。 虽然嘴上没什么说辞,但当她的臣民们自顾自的在乌兰诺的土地上为她搭建好了这座很少用到的行宫时,蜘蛛女皇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要求她的侍从们准备好迎接她的原体兄弟们的来访,并为每个基因原体各自的小爱好,而提前地备好各类预案,确保宾至如归。 哪怕是莫塔里安也不例外。 如果死亡之主能闭上他的那张臭嘴的话,摩根其实不介意在自己的阳台上招待他一顿茶点,聊一聊对双方来说都有好处的话题:就比如说在破晓者、午夜领主和死亡守卫三个军团之间,搭建一个信息共享的异形资料数据库。 不过有几个原体倒不在摩根预备的招待范围内:比如说她亲爱的康拉德和科拉克斯,这两位在宫殿里本就有房间,现在就在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游戏房里面开黑呢,还有庄森,他在这座宫殿的边缘地带有着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完全由卡利班风格打造的剑之高塔。 “我能理解不安全这一点:以帝国的通用标准来说。” 圣吉列斯向着为他端来果盘的仆从露出了一个微笑。 “毕竟他们总是宣称机奴要比凡人仆从更保险一些:但我却更喜欢你在这里的安排。” 要说这座行宫里唯一让圣吉列斯感到舒适的地方,也许就只有眼前这些端着餐点和饮料,走来走去的侍者了:他在这里没有看到一个机奴,哪怕是最谦卑的仆人眼都中闪烁着只属于人类的,充满灵动的生命色彩:这也是大天使始终愿意在内心中给自己的姐妹一个不低的评价的主要原因。 更是他开口的理由。 “也许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旁人见证一下远东边疆如今丰沛的底蕴和强大的运输能力: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很奏效,摩根,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便搭建起如此华美的建筑的确令人印象深刻,至少比基里曼那个淳淳君子强多了。” 【他又怎么了?】 “他一个军团占据的营地已经超过了旁边三个军团的了。” 【帝皇有什么反应么?】 “没有:但禁军万夫团刚刚把自己的营地安排在极限战士的旁边。” 【这也是阿尔法告诉你的?】 “我说了: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也告诉我点儿别的。” 【有关我的传言?】 “内容可不太美好: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摩根,这座宫殿也许会让他人惊叹于远东边疆的力量,但他们却不会尊重你,因为他们在惊叹之余也会蔑视,蔑视你展现力量的手段实在是太……” 【柔软?】 “我更喜欢称之为温和。” “但在一群战士面前炫耀宫殿的华丽着实不是什么好招数。” 【可这不就是在他们心中,我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么?】 摩根转过身来,朝着她的天使兄弟眨了眨眼睛,在以往,这是属于圣吉列斯的招牌动作,但当乌兰诺昏暗的白光透过用大理石切割而成的窄窗,将朦胧的曲线照耀在蜘蛛女皇的瞳孔上时,她的话语还是让圣吉列斯愣在了原地。 【他们其实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他们早就已经自顾自的下了结论,那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不顺着他们呢?也许在以后,这样的固有影响对于我来说也不会是件坏事。】 这句话令天使沉默了:他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自己。 于是,圣吉列斯摇了摇头,无奈地露出了笑容。 “好吧:至少这句话阿尔法瑞斯绝对无法告诉我的。” 【自从帝皇下令解散后,我好像就没再见过他。】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跟荷鲁斯混在一起,在场的还有我、多恩以及察合台可汗:但阿尔法很快就和多恩就某些事件产生了争执,一开始还有荷鲁斯调和,但帝皇的使者很快就把荷鲁斯召唤走了。” 【私人会谈?】 “很明显,从荷鲁斯开始:我希望帝皇到时候忘了我。” 【让我猜猜:不堪其扰的大汗随即便也消失了?】 “连我都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天使抚摸着列柱廊边的,罗马式的半圆头柱。 “这是基里曼的建议?” 【他在这里有一个房间:额外配有一个文件储藏室。】 “我真惊讶你居然能够容忍基里曼跟你住在同一栋建筑里。” 【你不是也能容忍跟好几个兄弟待在一个帐篷里面吗?】 “那是因为没有荷鲁斯的话,他们会散的很快,就像刚才那样。” 【那莫塔里安呢?】 “他好像在马卡多那里:我听说黎曼鲁斯也在。” 【用马格努斯的脑子来想也知道他们会讨论什么。】 蜘蛛女皇将她霜色的毛绒披肩丢给了旁边的禁卫总管,随后皱眉思考了一下:这是一种暗示,得到了无声命令的破晓者们,随即便退了下去,留给原体交谈的空间,也留给摩根思考的时间。 但这一次的思考,却不是很成功,因为脖颈上残存的汗意令原体感到略微的烦躁,静不下心来:但凡思维稍微发散一下,星港上那尴尬的回忆便会重新闯入到脑海中。 这段回忆给蜘蛛女皇造成的痛苦比黑暗王子在她的脑海里面跳脱衣舞还要更严重。 天知道当全部的十九位基因原体站成两排后,其内在的尴尬和僵硬又有多么的溢出:反正就连摩根自己,都不愿意回忆起她是如何从帝皇的身边,再回归到原体的阵列里面的,十八种形态各异的目光注视让蜘蛛女皇的灵魂发烫。 她不记得她是如何坚持到十分钟后帝皇下令解散的,但摩根却非常的确信,那十分钟对在场的每个原体来说都是一种煎熬,甚至对于帝皇来说也是如此。 证据就是:在帝皇下令原体们可以自由活动后,察合台可汗居然是跑得比较慢的那一批,而像莫塔里安或者佩图拉博这些在固有印象中比较笨重的原体,也许当场就跑出了他们有生以来的最佳成绩。 但若是忽略这些内在:起码当时的场面还是很美的。 人类之主与他的所有子嗣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无可比拟的力量与威严让在不远处戍卫的泰坦军团都显得黯然失色:唯有军阀级乃至更伟大的存在,才有资格在今天踏上乌兰诺的土地,每一张门票都值得两位传奇进行一场决斗。 上千台等待着帝皇检阅的神之机械,来自于帝国境内每一个值得被传颂的巨人集会,他们中的不少人得到了远征舰队、原体甚至是帝皇本人的推荐,才有资格在这片干枯的土地上站稳脚跟,无声的诉说自己上百年的征战历程。 每一台神之机械都宛如神明般屹立着,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愿意浪费,因为每一名泰坦机长都很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他们背后的整个军团,代表着在这幅前所未有的巨兽画卷里,他们所效忠的旗帜会以怎样的姿态在一千年以后被世人所知晓。 没人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在此时的乌兰诺上能够找到帝国境内的所有泰坦军团,总数之多甚至让火星治下的力量,在其中都不是那么的显眼,瑞扎更是一个只比旁人大上一圈的精英而已:诸如此类的大型铸造世界被混杂在了成片的史诗与祈祷声中,昔日如雷震耳的称号与名字,在如今的乌兰诺上便显得平凡无奇。 而机械神教的诸位巨头们对于这种情况的反应也各有不同,大多数人还是满意的,哪怕是瑞扎也闭紧了嘴巴,不过蜘蛛女皇在瑞扎上的朋友特意告诉过她:据说现在的火星铸造将军卡尔波哈尔对于这个结果,却并不满意。 “没错,我也听说了。” 圣吉列斯对于这件事情倒是没什么触动:第九军团本就和火星没有更多的牵连,毕竟剑走偏锋的作战风格决定了他们对于装备的需求其实没有那么的硬性,笼络好母星周围的几个铸造世界,以此来作为长期盟友就足够了。 但圣吉列斯还是很乐意打听下有关于火星的事情:白来的乐子谁又不爱呢? “铸造将军觉得火星的力量并没有在这场盛况空前的展览中占据绝对的优势,而这会进一步动摇火星的权威,他的担忧是正确的,但也是没什么必要的:他占据的优势又有什么用呢?” “血已经流下了,不是么?” 圣吉列斯意有所指:他的暗示摩根肯定能听懂。 因为她是半个当事人,天使最多只是个旁观者。 毕竟早在几十年前,当地处于大漩涡区域的铸造世界瑞扎,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蜘蛛女皇的鼎力相助下,成功的从帝皇这位欧姆尼赛亚的手中,讨到了对于整个大漩涡区域事实上的管辖权的消息逐渐传开后,火星对于它治下各个铸造世界本就不太牢靠,撑死只能算得上是羁縻的统治体系,就已经开始从根本上动摇了。 瑞扎在事实上的独立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真正要命的是在瑞扎如此放肆了几十年后,铸造将军和他的部下们,却依旧不能拿这个大型铸造世界怎么样: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火星对治下群臣的掌控力下滑之严重了。 虽然在银河的西部,瑞扎探出的每一个钉子都被火星用最残暴的手段给捏碎了,但在更靠近远东边疆的这一边,火星的叛臣却依旧可以背靠盟友的力量,和自己厚实的底蕴,与铸造将军派出来的远征舰队斗得有来有回:顺便还把大漩涡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到如今,反而是火星在东部银河的力量正在逐渐衰退,原本在大漩涡的据点更是已经被瑞扎驱逐得十不存一了:即使有摩根一直在背后相助,瑞扎的实力其实也远不能和火星相比,但谁叫它的国际局势要远比火星更好呢? 瑞扎只需要一心一意面对来自火星的威胁就可以了,但火星要压的盘子可远不止瑞扎一个:更何况伴随着瑞扎的活跃,其他盘子也开始愈发的不稳定了起来。 而倘若不在开启全面战争的前提下,铸造将军又能拿一个本身实力雄厚,内部团结统一,而且背靠强大盟友与广阔市场的的大型铸造世界,有什么办法呢? 这无疑是个死循环:瑞扎的强大助涨了其他铸造世界的野心,变相的削弱了火星的力量,而火星的力量不足,又让瑞扎的实力可以肆无忌惮的继续增长。 卡尔博哈尔不是没尝试过踏破战争的底线,有一段时间,火星的远征舰队每每在瑞扎所掌握的殖民世界外擦枪走火,甚至曾故意闯入了瑞扎本土所在的宙域。 而【束缚群星之锻炉】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在逼退了火星的舰队后,他们直接无偿为摩根与康拉德的荣光女王级战舰进行一次规模浩大的整修工作,地点自然选在瑞扎的近地轨道上。 “说真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压下去的?” 圣吉列斯吃净一个水果,对于这些通过空间保鲜手段跨越半个银河而来的美食很满意。 【与我何干?】 摩根轻笑了一声。 【不过是让与我交好的铸造世界为我维修一下战舰。】 【至于火星的撤退:难道不是机械神教内部的事情吗?】 “话说这么说。” 天使摇着头。 “但你真应该庆幸火星和瑞扎的泰坦没有在这里当场打起来。” 【当然不会打起来:且不说有没有这个胆子,这些泰坦机长们还渴望着能够作为欧姆尼塞亚的背景陪衬,被无数的艺术家和继续者们写进诗篇中,画进油画里,直到万年后都被歌颂着英名呢。】 【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摩根看得很清楚。 无论火星和瑞扎的泰坦机长们的私下里是怎么看待对方的,但在这片土地上,他们都坚定不移的维系着神之机械的威严,这些钢铁浇筑的通天巨塔便成为了被福格瑞姆呼唤来的艺术家和记叙者们在创作时最好的背景板,乌兰诺稀薄的云层与神之机械们漆黑的沉默,更能凸显出人类之主与他的十九位化出肉身的半神子嗣的光辉。 这是难以想象的宏伟景象,在场的每个凡人都是最幸运的混蛋。 摩根毫不意外的听说了有没能赶上如此奇景的凡人艺术家在悲怆中举枪自尽的新闻。 圣吉列斯告诉她的。 “很难理解,对吧?” 他啧啧称奇,完全不觉得赶不上这种场景有什么好遗憾的。 “凡人很怯懦,但当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的时候,他们的对生命的漠视也会让我感到害怕:我麾下的一些军官便是如此,尤其是那些野蛮世界里出来的,他们对于人命的浅薄简直匪夷所思。” 【我觉得不难理解:我始终在观察他们的生活。】 【很多人只是习惯于把一些事物的重要性放在生命之上:但无私的人只会放在自己的生命上,自私的人则会放在所有人的生命上,却唯独不放在自己的生命上。】 “那要是把他们重视的事情放在包括自己的所有人的生命上呢?” 【那是伟人:或者疯子。】 “你见过这样的人么?” 【见过:我们也许马上就会被安排一场与他的私人会谈呢。】 对视无言,两位基因原体畅快的笑了起来。 他们走到了阳台边上,远处便是一整座被削平的山峰,那里同时是六位原体的下榻之所,各式各样的帐篷与军团营地鳞次栉比:虽然机械神教早已在阅兵高台附近为各个原体准备好了他们的休息室,但血脉的血脉们却宁愿和他们的子嗣和凡人士兵待在一起。 “你也不例外。” 圣吉列斯瞥了一眼距离摩根宫殿并不远的,属于破晓者和阿瓦隆凡人军团的休息区域:破晓者的营地显得小而精致,比起其他兄弟军团的来说,也多了不少看起来华而不实的组件。 “为什么你的军团营地中会专门留下举办篝火晚会的场地?” 【那为什么你的军团营地大门口还伫着一座献血站呢?】 “……” 圣吉列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过头去,看向了效忠于摩根的凡人军队,这些精兵强将们拥有着如今整个的乌兰诺土地上,最庞大的一个营盘,而且相比于效忠于其他军团的凡人同僚们,这些阿瓦隆人的营地硬件设施以及豪华程度也是相当惊人的。 肃杀的军旅帐篷中间居然屹立着几座很是不错的图书馆,以及…… “等等:那个石头小屋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一座教堂?” 天使挑起了眉头:他还不知道他的姐妹居然敢玩这么大的。 你知道我们上一个追求宗教胜利的兄弟落得个什么下场吧? 【啊,那个啊。】 摩根愣了一下。 【呃……】 【那是给怀言者军团可能的访客们预备的自然保留地。】 “……” 【顺便,我麾下的凡人士兵们在军旅生涯的空闲时间中,还喜欢重演古代战役:坎尼、阿金库尔以及奥斯特里茨什么的,这座教堂是在重演过程中,进行战前祈祷环节的一个必要道具而已。】 “你为什么会对人类古典时期的战争史这么感兴趣?” 【本来是不感兴趣的,直到我对比了一下人类古典时期的战斗风格和我们现在的战斗风格:尤其是在泰拉史中,被称为一战还有二战的那一段时间里,居然让我有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怪不得他们都说你对于凡人的重视和自己的子嗣相同。” 天使看向他的姐妹。 “你就不怕孩子们抱怨么?” 【为什么要抱怨呢。】 摩根满意的在大天使的面前勾走了他最爱吃的水果。 【我的子嗣们随时可以去凡人的营地里面下榻居住,也可以在他们自己的帐篷里面,招待他们的凡人朋友:只要让他们知晓他们在这里是属于一个名为远东边疆的共同集体,那么阿斯塔特和凡人间的关系比想象的更好调和。】 “还有就是你得给凡人们安排和阿斯塔特相同的居住条件?” 【不。】 摩根摇了摇头。 【这是气候的原因。】 【我可不希望我的精锐士兵在这片土地上遭遇非战斗减员,毕竟在返回阿瓦隆后,我还要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扩军行动,在场的每一个士兵在几年之后,都可以为我看好至少一个班的武装力量。】 【可不能让他们倒在这。】 “确实。” 圣吉列斯点了点头。 “乌兰诺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对于凡人来说。” 前两年的土地和它的灵魂是同样恶劣的,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全银河最恶臭的巢穴,酝酿着渴望摧毁一切文明,污染所有已知世界的疯狂战争,尽管阿斯塔特军团和机械神教先后用血与火为这片土地尽可能的涤净污秽,但空气中依旧残存着绿皮帝国昔日的气息。 疯狂,与荣耀。 雪上加霜的是,阿斯塔特与机械神教的先后到来不仅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净化,也带来了弹壳的腥臭味与飞船引擎的废气,而那些能够夷平山脉,填充裂谷,将丘陵与城堡尽数碾碎,再用钷燃料清洁整片大陆的机械教技艺,本身便会吞噬无数的金属与洁净,然后留下一座伫立在酸臭味中的王都。 这便是现在的乌兰诺。 它灼热难耐,且拥挤非凡,空气中还到处散发着流淌的汗水与燃烧的金属混合起来的味道:就连虚空中那座冷清寂寥,毫无人间烟火气息可言的帝皇幻梦号,都比这里显得更为宜居,就更别说被摩根视做家园的曙光女神号了。 “我有点儿理解为什么很多兄弟都不喜欢待在地面上了。” 天使等来了第二个果盘:就连略显毒辣的阳光都不要紧了。 “我现在只能期待帝皇快点完成与我们的私人谈心活动,然后把这个战帅的仪式搞定了:尼凯亚上面的环境再怎么恶劣,应该也是恶劣不过乌兰诺这边了。” 【你这句话就好像在夸基里曼的妈妈比其他原体的妈妈都好。】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觉得帝皇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和我们谈心完毕?】 “用不了多久。” 天使沉默了一下。 “按照我的经验来看:只需要看看荷鲁斯在那里待了多久,我们就能估摸出大概的时间了,把荷鲁斯得到的私人时间减去一截,便是像多恩和科拉克斯这种比较受他喜欢的兄弟们能得到的时间。” “再减去一截,就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得到的待遇。” 【那再减去一截呢?】 “那就是可汗的级别了。” 【什么意思?】 “负数。” 圣吉列斯笑了一下。 “但无论如何:我们的父亲肯定有一段时间是抽不开身的。” 【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们彼此之间解决一些问题的好机会。” 【比如说?】 “马格努斯。” 【他还有什么问题?】 “他就是问题。” 【嗯……】 摩根思考了一下。 【这个问题让我们两个人来解决的话是不是太托大了。】 “你是说:让我飞过去把察合台可汗给拽回来吗?” 【不止他一个:至少也得把基里曼那家伙给拽过来。】 “基里曼?” 天使皱起了眉头。 “哪怕是出于保密性来讲,基里曼也没什么用吧?” 【是没什么用:但倘若我们的保密性没有做到位,导致计划提前泄露出去的情况下,基里曼就显得很有用了,不是吗?】 “怎么说?” 【基里曼不需要在场:把他的名字写在名单上最显眼的地方,就可以了。】 “……” “你真坏,摩根。” 圣吉列斯说的很严肃。 “还有:到时候别忘了把我的名字划的彻底一点。” 【……】 “那你觉得,我们还必须邀请哪个兄弟来参加呢?” 【你知道的,圣吉列斯:这是有关于马格努斯的会议。】 “所以?” 【所以:但凡与这件事情有点关系的原体都可以参加。】 【除了:马格努斯。】 第638章:前方有牛 +你是说,多恩和阿尔法瑞斯刚见面不到五分钟就吵起来了?+ “没错,父亲。” 人类之主选择在一座几乎没有任何额外装饰的阳台上,挨个召见他的诸位子嗣,在离开大远征,返回到神圣泰拉和他心心念念的【伟大事业】之前,与他们最后一次沟通情意,或者达成妥协。 十九位基因原体都会得到由禁军代为传达的召唤,哪怕是安格隆与阿尔法瑞斯也不会例外:奉命执行这一命令的正是平日里负责监管摩根的两百名禁军卫士,他们抽调了五十个人手,离开了伫立在破晓者营地旁的监视哨塔。 也许会有人好奇,只留下一百五十个人去监管一位强大的灵能者原体和她的军团是否理智,但作为禁军卫士中的保守派,摩根的监管者们很清楚他们在原体面前是起不到任何武力作用的。 这条苦涩的真理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实践的证明了。 他们的功能是火炬:哪怕是最强大的原体,也不可能在无声无息间抹去一百多名禁军的生命,更何况他们没有聚在一处:只要有一个同僚能够活下来,他就可以向整个世界通报背叛的到来。 有这个基数做保证,抽调出五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特意推选出了同僚中脾气最好,最有耐心的五十个人,去面对银河驰名的暴躁巨婴们。 而荷鲁斯是第一个,他理所应当的是第一个:在牧狼神亲眼看的他的基因之父之前,他就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 帝皇在等着他:没有神性的光芒或者金黄色的盔甲,只有一位披着一身的苍白长袍,面向一张藤木做的桌案,正为他和他的儿子调配红酒的父亲,乌兰诺铁灰色的大气层笼罩在帝皇深邃的皮肤上,使他看起来比起以往,更具有了几分凡间的真实感。 只有帝皇在等着他:就像当年在克苏尼亚上那样。 这是一场纯粹的父与子之间的会谈,哪怕是帝皇最信任的禁军也只能留守在由大理石所打造的门扉外侧,荷鲁斯的亲卫们更是被停滞留在了高塔的最底层:在他的步伐踏破门扉的那一刻,荷鲁斯便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正在经过帝皇特别设置的灵能屏障。 但说真的,牧狼神简直爱死这种安排了:他已经忘记了他上一次和父亲进行一场纯粹的父子交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种既不包含战争,也不包含任务,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想到哪就谈到哪,在自由的气息里放下心中的负担,像这样的瞬间已经太久没出现了。 不是乌兰诺,也不是戈戎:战争中的短暂交谈远没有达到牧狼神心中的标准,而再往前眺望,便是漫漫无期的大远征岁月,他就连帝皇幻梦号都没登上过几次:也许唯有在那连荷鲁斯自己都已经不太能记清其中细节的三十年里,牧狼神才真正享受过这种在他眼里,父子之间的亲情。 太短暂了。 三十年还是太短暂了。 荷鲁斯摇了摇头,在内心中唾弃着自己的贪婪,他知道他得到的待遇已经比其他的兄弟们要好上太多了,他不应该贪心的,但他就是遏制不住这种几乎成为了生理本能的渴望,怎么都遏制不住。 牧狼神的一生都在这种感性与理性的交锋中随波逐流着。 但幸运的是,他的父亲始终都能体谅他的难处,当牧狼神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略显尴尬的坐到帝皇对面的时候,人类之主还沉浸于阳台下方的景象: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几天之后的阅兵仪式上,将处于最核心部位的高塔。 远至天边的康庄大道在这座高塔的面前被再次加宽了,足够军团与泰坦并肩前行,而在接下来的阅兵仪式上,帝皇和原体将肩并肩的站在高塔的最高处,数十亿的勇士将接受他们的检阅。 但他们不会站在这里,不会站在这个阳台上,这里是高塔中属于帝皇的私人居住区,也是内在装饰最少的一个区域:除了些许双头鹰和具有价值的纪念品外,便只有层层厚重的高墙了,就仿佛它们能保护这位人间之神。 荷鲁斯觉得不能:他甚至觉得禁军卫士也不能。 不过,牧狼神还是很欣慰的看到了自己在一百年前,送给帝皇的第一个纪念品,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明显得到了极佳的保养:他顺着基因之父的目光望去,又正好看到距离高塔最近的营盘,那不正是他的影月苍狼军团吗? 抢到这里可一点都不容易。 要安置十九个阿斯塔特军团和他们各自带来的凡人辅助军,需要花费一整片大陆,所以即使站在整个乌兰诺的最高处,荷鲁斯也看不到多少军团的营地。 他只知道他在远东的几个兄弟将军团的营地安排在了距离帝皇最远的位置上,而禁军的营地就杵在了这些远东部队通往阅兵高塔的必经之路上:但最近一条传过来的新闻却是有关于阿尔法军团和帝国之拳军团的,这两个不巧把营盘凑得很近军团,正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远离对方的视野。 更具体一点来说:是阿尔法军团在单方面的选择搬家。 +就因为他们吵了一架?+ “事实上,我觉得他们两个人是产生了一些根本上的分歧。” 荷鲁斯接过帝皇的红酒:他不确定他的基因之父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饮品的,这种口味更加柔和的饮料,应该适合圣吉列斯或者摩根才对,在这两位血亲和帝皇的关系应该都不太好。 啊,对了,他还应该抽时间去看望一下摩根的:能打听到她和帝皇聊了什么最好,而即使摩根对此守口如瓶,以蜘蛛女皇在【庄森派系】中表现出来的影响力,荷鲁斯也是很有必要和她谈一谈的。 不然呢?难道去找庄森这尊石狮子进行利益交换吗? +他们为什么而争论?+ 帝皇靠在了石椅上。 荷鲁斯沉默了一下,他先是有些尴尬的咳嗽着,然后笑。 “我不得不向你承认这其中也有我的一部分问题,父亲。” +尽管说:如果你有问题的话那我也有问题,毕竟是我把你们几个带到这个世界上。+ “事情是这样的:在阿尔法瑞斯刚刚回归的时候,他就表明了想与我一同参加乌兰诺战役的愿望,而我建议他应该在参加乌兰诺远征前先和自己的军团完成磨合,阿尔法瑞斯认同了我的建议,但他坚持要独自领军去行动。” +然后呢?+ “然后,他选择独自率军去平定太阳星域的阿克哈瑞斯异形,它们也被称为【饮骨者】,是一种异菌类的异形物种,通过寄生于别的生物来获得自我意识,经常会将一整个的帝国世界摧毁殆尽,让该世界所有的人类居民成为他们的活体食粮和暂时的宿主,然后再操控飞船前往下一个世界。” +像这样的异形物种往往很难将其彻底族灭。+ “没错,太空野狼、帝皇之子和白色伤疤这三个军团,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都曾经试图彻底消灭这种异形,但最终都没有成功:它们的战斗力虽然并不强大,但独特的繁衍能力让它们很难被灭绝。” +饮骨者。+ 帝皇低语着这个名字。 +我应该听说过这个词。+ “应该是……摩根?” 荷鲁斯的身体前倾,试探性的提醒自己的父亲。 “我的姐妹不曾有一段时间被敬称为饮魂者吗?” “但现在不用了:泰拉更喜欢称其为明灯女神。” +啊……的确。+ 帝皇点了点头,但荷鲁斯却在自己的内心里犯着嘀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的父亲最近好像记忆力变差了?以前的人类之主可是会对一件数百年前的小事都信手拈来呢。 无声的沉默片刻,牧狼神晃晃脑袋,驱散了新的杂念。 他继续着讲述。 “当阿尔法瑞斯和他的军团发现这种异形文明的行踪后,他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先和机械神教的生物贤者们研制出了专门针对于这种异形生物的人工病毒:同时派出了大量的特工与间谍。” +在他之前的几个军团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吗?+ “我的兄弟们对于这种投毒战术普遍抱有……嗯……” +继续吧。+ “这些间谍成功的寻获到了一个正在被这种异形文明所奴役的人类世界: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为了避免覆灭的命运,选择向饮骨者文明上供一定的人口,而阿尔法瑞斯的特工们通过潜伏,得到了饮骨者们享受这些贡品的准确时间。” “就在异形们聚集起来,享用它们得到的贡品时,阿尔法瑞斯向这个世界发射了一枚旋风鱼雷,成功的消灭掉了饮骨者异形中的绝大多数成员:剩余的少量残党虽然成功逃脱了,并且还逃到了附近宙域中唯一一个还能让它们再获取食物的帝国世界上,但直到它们登陆上去才发现,那里的居民都已经被阿尔法瑞斯提前注射了足以杀死这种异形物种的人工病毒。” “而抵达这个世界已经消耗了饮骨者文明所操控的舰船中最后的能源储备了,这些异形最终在阿尔法瑞斯安排的陷阱里全部饿死,又或者被毒死,该文明已经可以被确定彻底灭族了:而帝国也为之损失掉了两个文明世界。” +注射这种人工病毒对于凡人来说是致死的吗?+ “不完全是,但致死率很高。” “而阿尔法瑞斯表示这只是筛选其中强者的一个步骤。” +让我想想:多恩正是因为这最后一点而感到不满吗?+ “没错,他认为阿尔法瑞斯完全可以使用正常手段,去消灭掉饮骨者的残党,而不是非要用又一个世界去作为诱饵,但阿尔法瑞斯的反驳到,太空野狼和帝皇之子都曾利用过正常的手段,却没有达成灭绝对方的目的:倘若让饮骨者异形的残党逃脱出去,则会进一步毒害到更多的帝国世界。” +所以:他们的争执只局限在被投放了病毒的世界?+ “没错。” 牧狼神摊开双手。 “毕竟第一个世界在明明发誓效忠于帝国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向异形文明屈服,按照法律,他们整个世界都是有罪的:阿尔法瑞斯只是执行的过于苛刻而已,但他并没有违反帝国的法律。” 人类之主没有说话。 +按照你的说法,他们两个因为这件事情而闹翻了?+ “是的。” 一提到这一点,牧狼神就觉得自己的眉间有些发疼。 “这已经不是多恩第一次因为不认同别人的战术而发脾气了:其实早在一百多年前,他和庄森就爆发过几乎一模一样的矛盾,而当时我和福格瑞姆都在场。” “不过庄森的脾气比起阿尔法瑞斯要更直率一些,他们二人各自出动了一名冠军剑士,进行了一场有关于原体荣誉的决斗,在庄森获胜后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那阿尔法瑞斯呢?+ “阿尔法瑞斯在听到了多恩的指责后便直接离开了,他声明多恩根本不懂灵活多变的战术,而多恩也当着我们的面发誓:如果阿尔法瑞斯继续保持这种挥霍帝国公民生命安全的战术的话,那帝国之拳永远不会与他们并肩作战。” +所以:你难道没有尝试去调节一下他们之间的矛盾吗?+ “我有过。” 牧狼神羞愧的低下头。 “但我失败了,父亲:多恩在这件事情上寸步不让。” “很抱歉,父亲。” “我让你失望了。” +啊,没关系。+ +这本就很难,荷鲁斯。+ 帝皇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甚至还随口调侃了一句。 +其实在这些年里。我已经意识到,要调节你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哪怕是最擅长做这件事情的人也会经常力不从心,或者干脆抛弃责任。+ +真让人头疼:不是么?+ “……” 牧狼神罕见的没有回应他敬爱的父亲的问询,他的话语正因为帝皇的无心之言而嗡嗡作响。 最擅长调节原体矛盾的人? 他亲爱的基因之父应该:是在说他吧? 虽然这语句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在说他呀。 而即使是在说他:后面这个评价听起来也不怎么美妙。 …… 怎么回事?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他突然觉得这种久违的父子谈话,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了些许的味道。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现在仔细想想:无论是帝皇口中那让他多少有些听不懂的话语(这种事情在以前从未发生过),还有帝皇无意间的一些小动作和习惯,似乎都与牧狼神记忆中的美好瞬间,有了些出入,就像在洁白无瑕的衬衫上染上了可憎的污迹。 就像…… 就像帝皇在这些年里,已经习惯了和另一个人谈心一样。 在牧狼神不知道的时候,帝皇将他心中的秘密,像那些不断地困扰着他的,有关于各个基因原体的问题,全然地托付给了别人:托付给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 而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情…… “……” 可……可这…… 这…… …… 嗨! 这怎么可能! 错愕了片刻,牧狼神突然在内心就大声的否定了自己。 他很努力的笑了起来。 荷鲁斯不会承认,他那颗坚不可摧的心脏,那颗就连面对戈戎与乌兰诺的战火时,也从未有过片刻迟疑的心脏,在刚才的一瞬间,居然真的紧缩了一下:仅仅因为他推理出来的那个荒谬结论。 他果然不擅长推理。 下一刻,不容置疑的事实就帮助牧狼神战胜了自我:在眼底下的这片银河中,有谁能够代替他和帝皇的父子亲情呢?又有谁能够像他荷鲁斯这样,和帝皇坐下来,仔细的探讨一些深刻的,艰难的,有关于其他原体兄弟,甚至是整个大远征和帝国走向的话题呢? 有谁能做到! 有谁敢做到! 再过一百年,都不会有的! 荷鲁斯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了被他钳在掌中的酒杯,纯红色的水面上还残留着阵阵波纹,原体稳定住了心神,他忽略了自己瞳孔中残留的凶狠目光。 帝皇也忽略了。 +不过:你的确应该精进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技能。+ 帝皇似乎想起了什么。 +只有这样:我才能将整个大远征放心的托付给你。 他微笑着,就仿佛只是在阐述着一件无所谓的小事。 “……” “!!!” 一刻也没有为了之前的五味杂陈而停留,接下来赶到战场的是荷鲁斯的目瞪口呆。 “父……父亲……” 牧狼神愣在了原地,还来不及调整好五官的定位,只能感觉到眼珠瞪圆了后的疼痛,荷鲁斯的汗液顺着他光洁的额头躺下,绕过僵硬的鼻尖与嘴唇,一路滴落到了怎么都合不上的唇齿间,当它顺着喉咙落入胃囊里的时候,牧狼神的声音才堪堪的挤了出来。 很轻,很弱,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和荣耀感,只是如同一个等待承认的小孩一样,充满胆怯的向他的父亲询问着:就连无意中的一缕清风都仿佛能将这声音吹走,直到帝皇再次点了点头,这才将信心灌浇在了牧狼神的体内。 +没错。+ 人类之主的荣光焕发让荷鲁斯逐渐挺起了他的胸膛。 +荷鲁斯,我的孩子。+ +当我的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战帅这个构想的时候,它就已经是属于你的了:我需要我最得力也最有天赋的子嗣来帮我监管接下来的整场大远征,让我能够返回到神圣泰拉上去,在所有人中,唯有你能够肩负此等的大任。+ +你就是战帅,是我头顶上这顶桂冠的继承人。+ “但……但是……” 牧狼神嗫喏着嘴唇,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眼前的这番场景,但当惊喜真的到来时,荷鲁斯却依旧发现自己毫无准备,他只能不断的舔舐着嘴唇,却发现依旧干得吓人:即使原体强大的内心已经接受了被戴在头顶的战帅桂冠,但令荷鲁斯感到惊讶的是,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任凭狂喜灌满他的灵魂。 而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 复杂到很难描述出来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拼了命的稳定下自己的心神,像是牛一样的反刍着脑海中的情绪:帝皇的承认的确让他狂喜,但在狂喜背后,又有两股复杂的元素。 一股是惬意,是那种在紧绷神经了好久之后,终于能够长长一口气舒缓过来的惬意,这是原本不自信的深坑填充后的满足: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位置,在此之前的所有自欺欺人和恐慌感,在这一刻终于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他赢了。 那随之而来的,却是对于未来的忌惮和迷茫。 它们同等重要:但忌惮的优先级要远高于迷茫。 毕竟…… “庄森那边……怎么办?” 新鲜出炉的战帅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我的票数……” +票数?+ 帝皇笑了起来,就仿佛被什么荒谬的东西给逗笑了,但当他注意到荷鲁斯瞳孔中的严肃后,人类之主还是收敛起了笑意,他在喉咙里不断地轻声咳嗽着,督促他的大脑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票数么:你似乎忘记了你的父亲也是拥有一票的。+ +而且我想,我手中的这张票分量应该会更重一些。+ “……” 荷鲁斯眨了眨眼睛。 他并非蠢货,但他还是极为勉强的接受了这个理由。 “可庄森那边……” +你可以找他谈谈。+ 帝皇挥了挥手,豪气干云的模样让荷鲁斯稳定了心神。 +其实早在乌兰诺的时候,你就应该找庄森谈一谈了:然后你就会发现,庄森对于你的能力和人格魅力都是很认可的,他愿意承认你赢得了战帅的竞争。+ “这对他来看可不容易:您是给了他些什么补偿吗?” 这个问题让帝皇沉默了。 +啊……在很久之前。+ “这样啊。” 荷鲁斯没有在意。 比起庄森,牧狼神关注的反而是另一个人物:那个真正执掌着整个的【庄森派系】,并且与基里曼达成了攻守同盟,又能暂时拉拢到那么多兄弟的厉害角色。 “那摩根那边呢?” 荷鲁斯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中多出了几丝紧张的情绪。 “她能接受战帅的失败么?” 帝皇眨了眨眼睛:一丝灵感的火光在脑海中显现。 +那你觉得摩根为什么会和我搭乘同一台穿梭机呢?+ +有些事情已经谈好了。+ “父亲……” 牧狼神吸了吸鼻子,却发现自己的鼻音显得有些沉重,那是泪水被挤进眼眶里的残留,是名为感动的情绪在身体里的显现,荷鲁斯勉强控制着面颊上的肌肉,他不得不拼了命的抿住嘴唇,以避免说出更多断断续续的丢人语句来。 “我……我真是……” +听我说完,吾儿。+ 帝皇的身躯向前探去,他微笑着拍了拍荷鲁斯的肩膀,示意荷鲁斯别这么失态。 +在和摩根的谈判中,我不得不做出了某些妥协,并非所有的最终条款都对你有利:我希望你能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 “妥协?” 荷鲁斯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那些对他【不利】的话语。 “您居然……妥协了?” +权宜之计。+ 帝皇有些无奈地微笑着。 +用摩根的话来说:你也不想让荷鲁斯当不了战帅吧?+ “……” 牧狼神的鼻息更重了一些。 +总而言之,我想给予你的是真正的战帅的权利,但在摩根和她的那些伙伴的要求下,恐怕我的愿望要大打折扣了。+ “什么意思?” 牧狼神终于恢复了他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 +意思就是:你也许永远无法像我一样去命令他们,只能通过妥协和平日里的权威,和你的那些原体兄弟们私下里沟通,让他们自愿的服从你的命令,又或者是接受你的协调,比起战帅来说,更像是所有原体中的兄长。+ +摩根管这叫约法三章。+ +她真的打算制定一些所有人都要遵守的条款。+ “这样啊……” 荷鲁斯点了点头。 不管明面上是如何的:牧狼神的内心其实远比帝皇想的,要更轻松一些,他仔细的聆听,然后又飞快的思考了一下,却发现这个条件远比他想象的…… 更好一些? 嘶…… 荷鲁斯笑了起来,他用微笑安抚着自己的父亲。 “放心吧,父亲。” 这一次,轮到牧狼神反过来拍了拍帝皇的肩膀了。 “没必要感到难过。” “我想:我比你想象的,更愿意接受这份【约法三章】。” 第639章:野心勃勃,但是多恩 “约法三章。” 直到他结束了与基因之父久违的会谈,恋恋不舍的走出了身后这座通天塔的时候,荷鲁斯的口中依旧在念叨着这个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多少有些冒犯的词汇。 他敏感意识到,这个单词似乎就是帝皇专门召集他的原因,是这场父子交谈中唯一的核心所在:虽然牧狼神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如今仔细想来,在之前的谈话中,帝皇的确在明里暗里的提了这个【约法三章】很多次。 这是他的愿望,不是么? 牧狼神摇了摇头,不管他在内心里对于这种约法三章究竟是保持着何种看法的,但当他意识到帝皇想让他接受这个条款的时候,牧狼神已经打定主意去接受了:首归之子不会违抗人类之主的意愿,无论这个意愿究竟是什么。 既然他都能接受他的父亲即将离开他们共同的事业,回到那群卑微的凡人身边去,那区区的几项条款又何足道哉? 更何况,他其实还是挺喜欢其中的几条建议的:荷鲁斯不确定这份约法三章究竟是不是全然出自于摩根之手,还是有着诸如基里曼等人的插足其内,但无论如何,其中有不少内容,的确刁钻的捅进了牧狼神的心窝子里面。 也许在他们看来,尤其是在基里曼那家伙看来(如果他真的参与了这次阴谋的话),他荷鲁斯会为了相当一部分战帅权力的丢失而在那里自怨自艾,痛哭流涕。 但他们错了,牧狼神从来都不是一个将世俗权力摆在首要目标的庸碌之辈,他的眼光与心境要远比他的兄弟们想象的更开阔。 至于战帅? 自从帝皇向荷鲁斯许诺,将把战帅的桂冠戴在他的头顶的那一刻起,荷鲁斯对于这个职位、这份荣耀的所有野心便烟消云散了,当他将这顶心心念念的桂冠真切地握在手里的时候,牧狼神才发现这东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吧。 没什么值得显耀的:也不知道庄森怎么馋成了那样,甚至不惜去拉拢他原本看不起的基里曼。 荷鲁斯真正想要的,是再一次体会到帝皇对他的信任,确定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价值:还有什么是比帝皇亲手赋予他战帅这一职位更能证明人类之主的信任所在呢?与这份无价的父子亲情相比,凡世间的所有荣誉皆不过是过眼云烟。 当他离开高塔的时候,它们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可言。 “呼……哈……” 荷鲁斯深深地呼吸着,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钟爱于乌兰诺上充盈着金属酸涩味的空气,以及歪歪斜斜的拍打着他面颊上的阳光:天上那轮白日已经稀薄到了哪怕牧狼神直视它的轮廓,也不用眯起眼睛。 然后原体才注意到,他在这座高塔里究竟耗费了多长时间:荷鲁斯记得他进去的时候,乌兰诺的太阳还是高悬在他的头顶上的,就是偏西了一点,而现在,它已经在山峦的簇拥下编织晚霞的绣衣了。 感谢这个世界与神圣泰拉别无二致的天体运转轨迹吧,它让牧狼神的荣耀更具有真实感:也许他现在应该转身折返,向帝皇祈愿把这个世界交给他,作为狼之国度中伟大的仪式世界而存在。 但荷鲁斯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将整个大远征的荣耀之地划归为一个原体的辖区有多么的僭越,单是距离上来看,他也不是第一号人选。 这是马卡多亲自选定的,整个太阳星域和神圣泰拉在未来的东方门户之一:距离乌兰诺最近的三个原体国度,分别是北边属于黎曼鲁斯的芬里斯总督辖区,东北马格努斯的普罗斯佩罗国度,还有东方福格瑞姆的完美王庭,荷鲁斯的管辖范围则是被挤到更外层去了。 他知道,这是泰拉上那些凡人们排挤他的小手段,他们想让他离泰拉远远的:马卡多甚至不愿意把荷鲁斯的母星,见证了他和帝皇重逢的克苏尼亚,划归到狼之国度的管辖下,掌印者蛮横的要求牧狼神在银河北部的蛮荒地界中,再为他和他的影月苍狼军团选择一个新的母星与王都。 至于太阳星域的原有领土? 一并没收,作为转封。 “啧……” 这个老混蛋。 要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牧狼神皱起了眉头,决定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他最后一次转身望向身后的高塔,却看不到他与帝皇谈天的阳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禁军们那令人扫兴的目光,充斥着疏远与戒备 荷鲁斯轻哼了一声,他已经习惯了漠视帝皇身边这群一事无成的马屁精们了:他们拥有着被人类之主亲手塑造出来的荣誉,掌握了他所赋予的无数技能和本领,但他们唯一能做的工作,居然就只有充当他的基因之父的保镖,而且就连这项工作他们也不能胜任。 荷鲁斯想起了戈戎,然后又想起了乌兰诺:这些金光闪闪的废物已经两次让他的基因之父深陷危局之中了,其中的一次甚至需要牧狼神亲自去拯救,天知道在荷鲁斯以往看不到的地方,禁军们又曾多少次玷污了他们的荣誉。 这些家伙唯一擅长的,可能也就只有凭借着高贵的身份,在他们这些真正浴血奋战的前线将士面前把鼻孔朝到天上去吧:荷鲁斯不由得为了自己心中恶毒的猜测,而面露笑意,他转回身,迈开步伐,大步流星地甩开了禁军们的脚步,试图摆脱这种如囚徒般的待遇。 幸运的是,还没走出多远,他就在半道上,遇到了跟他一样深陷囚徒困境的另一个倒霉蛋。 “阿尔法瑞斯,兄弟。” 荷鲁斯咧起嘴,飞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想要在他的兄弟面前露出了一个真挚的微笑:阿尔法瑞斯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身边也围绕了一圈禁军。 看起来,阿尔法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段时间了。 “我希望你没有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我的阿尔法瑞斯兄弟。” 荷鲁斯拥抱着阿尔法,再一次注意到他的兄弟有多么的矮小:阿尔法瑞斯头盔上的尖角甚至没有摸到牧狼神的额头,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真是难以想象,而且他几乎和他的子嗣们一般高。 牧狼神原本以为,在他们兄弟中最矮小的是摩根:他听说伏尔甘曾经按照自己的尺寸,给摩根打造了一副盔甲,结果那副盔甲却可以把整个蜘蛛女皇都套进去,就连头顶的银毛都看不见了。 跳都跳不出来。 而作为对此的补偿,火龙之主让他们的姐妹坐在他的肩头上,整整两个小时:据说摩根很满足于这种新奇的视角。 但即便如此,蜘蛛女皇似乎也比阿尔法瑞斯更高一些,即便只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荷鲁斯努力的压着嘴角,他可不想让阿尔法瑞斯察觉到他的内心里在想着什么不礼貌的事情:这位九头蛇领主的心思敏锐的吓人,幸好他现在在想别的事情。 “你在这里等很久了么?” 牧狼神首先提问到。 “也不算很久:五个小时吧。” 阿尔法还是有点不满的。 “我只希望帝皇和我聊天的时间也能像和你的这么久。” 荷鲁斯并没有回应,他在内心的骄傲中,打着哈哈。 “五个小时?” “辛苦你了,兄弟。” “没什么。” 九头蛇摊开双手。 “我刚指挥我的军团处理好搬迁营地的事宜,禁军们就带着帝皇的命令找到了我,幸好剩下的时间足够我完成工作:我的军团已经彻底离开了帝国之拳的视野,现在就驻扎在午夜领主的旁边,我希望这种处理结果能够让多恩满意。” “嗯……咳……” 荷鲁斯咳嗽了一下,在心里面不断地算计着:他并不想看到多恩和阿尔法瑞斯之间的对峙继续像这样的僵持下去,毕竟他们都是与他走的很近的血亲兄弟,而且两个人的个人能力都很出色,他们的内斗对荷鲁斯来说并非好事。 “你知道的。” 牧狼神组织着语言。 “多恩绝不是坏人,他是最值得我们信任的兄弟,我向你保证他的言语中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有些顽强和固执己见,而且他对于你的身世绝非是什么人身攻击,只是一种比较难以理解的……呃……” “善意?” 九头蛇微笑着补充到。 “对!对对对:善意。” “他的怒火是一种善意。”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荷鲁斯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发酸。 “总之,你应该学会去信任我们的兄弟多恩:我在以后会找个时间让你们再聚一下的,又或者是为你们安排一次并肩作战?我相信当你们两个看到对方的优点时,今天的些许不愉快,就会变成友谊奠基之后的一顿笑料。” “我不这么认为。” 九头蛇的眉眼低垂。 “荷鲁斯:我听说多恩即将被帝皇任命为他的泰拉禁卫。” “没错:这是在你回来之前就已经被决定好的一件事情。” “是么,真遗憾。” 阿尔法瑞斯点了点头,他隐晦的瞥了一眼周围的禁军,然后示意荷鲁斯离他再近一些,让九头蛇的声音能够传到牧狼神的耳朵里:腔调像是冰一样的冷清,将荷鲁斯的脊椎没来由的刺了一下。 “听我说,荷鲁斯兄弟:这些推测我只说一次。” “嗯,我在听。” “你不觉得将多恩的军团任命为泰拉禁卫,不怎么保险么?” “什么意思?” 荷鲁斯皱起了眉头,对阿尔法瑞斯的话语感到茫然:牧狼神也许曾怀疑过他是否配得上战帅,也曾怀疑过圣吉列斯、庄森甚至是基里曼是否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但他从未怀疑过帝皇将多恩任命为泰拉禁卫的这条命令。 在原体中,不会有人怀疑这条命令的,甚至在整个帝国的范围内都不会有人怀疑:当战帅的人选还隐藏在云里雾里中时,多恩就已经是众人心中的泰拉警卫了。 毕竟,就连佩图拉伯都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啊:他甚至主动向帝皇进言过,认为多恩是最有能力担任泰拉禁卫的人物。 “只是推测。” 阿尔法瑞斯的声音更低了。 “想想看:当我们的各自的军团都身处大远征的前线,当我们所有人的国度都被分割到银河中的蛮荒角落里的时候,唯有多恩的帝国之拳能够长期的据有泰拉,也唯有多恩的军管区,是距离神圣泰拉最近的那个原体国度。” “泰拉就在他的兵锋下。” “他距离帝国的心脏,距离我们的帝皇是如此之近,他拥有数十年乃至更漫长的时间,将整个王座世界一点点的占为己有:用自己的高墙将皇宫圈禁起来,将神圣泰拉改造成他心目中的样子,凭借自己的意愿随意地调整帝国的中心,甚至没有另外一个军团能够制约他。” “可是多恩……” “没错没错!” 阿尔法瑞斯挥了挥手。 “他忠诚、他坚定、他热忱,似乎除了口无遮拦这个缺点外,他没有任何值得指责的地方,而且就连这个缺点在我们口中传着传着,也成为了他古道热肠的象征:你不觉得这太让人怀疑了么?” “怎么可能有人完美无缺?” “多恩也有缺点。” 荷鲁斯努力的纠正着,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动摇。 “真的么?” 阿尔法瑞斯只是微笑。 “坦率?还是固执?” “说真的,这两个缺点真的算得上缺点吗?它们可是中性词。” “……” “想想看,荷鲁斯:多恩难道就真的这么完美吗,完美到我们让整个神圣泰拉与他的军团,孤零零的杵在一块,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此而生起戒心。” “基里曼远在天边,我们却要时时刻刻的防备他,多恩近在眼前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我们甚至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要披挂着与帝皇如此相似的金黄色盔甲,帝国之拳的配色又不是金黄色。” “又或者说,倘若我们的父亲从此隐居在泰拉的皇宫中,被多恩的围墙彻底淹没,让人们只能看到站在高墙之上的多恩时:那么经过几十年的改造与控制,你觉得帝国还会在意那个伫立在泰拉高墙上的金色盔甲,究竟是属于谁的吗?” “是帝皇?还是多恩?” “谁在乎?” “反正:它们都是金黄色。” “到了那个时候:从泰拉上传达而来的声音和命令,谁知道又究竟是出自于哪个人之口呢?” “……” 荷鲁斯瞪大了眼睛。 九头蛇的话语像是匕首,在牧狼神的心脏中,猛的划出了一道黑色的口子,然后向里面灌输着荷鲁斯从未想过的理念:又或者说诸如此类的理念,也许早就潜伏在荷鲁斯的内心中了,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未注意到过。 “阿……阿尔法瑞斯!” 荷鲁斯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语气调整为了狠戾的态度。 “别再说了!我不许你在别人面前如此抨击我们的兄弟!” “若是我听到了还好,可你知道你口中的这些话语,要是流传出去的话,会给你和多恩造成多大的麻烦吗?你们之间的关系会无可挽回的!多恩不会容忍你对他的军团如此抨击的!” “别担心,荷鲁斯。” 九头蛇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兄弟的肩膀。 “我都说了,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我还没有傻到将这种毫无根据的推理随意地讲给别人听。” “但你不一样,荷鲁斯兄弟,我信任你,所以我敢跟你说:因为我知道你足够高尚和聪明,能够理智的聆听我的思想,而不是一味的捂上耳朵,然后摇头否认。” “事实证明,我没信错人” 阿尔法瑞斯的话语让荷鲁斯心头没来由的一暖,牧狼神于是清了清嗓子,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谢谢你的提醒,阿尔法。”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终止对于多恩的武断猜测,他已经是事实上的泰拉禁卫的了,他的功绩和能力已经赢得了包括帝皇在内的所有人的信任,我会尽快安排你和他的合作的,我相信在你目睹到他的所作所为后,你也会像我一样的信任多恩的。” “最好如此。” 九头蛇点了点头,他真的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而且现实也没有给他时间继续纠缠:就在不远处,禁军已经他们的不满化作实体,就快要端到两位基因原体的眼前了。 九头蛇只能笑了笑,然后跟着这群家丁快步离开。 只留下了沉默的荷鲁斯,因为他的话语而心烦意乱。 牧狼神伫立在原地,沉溺在他的思考中,他身后的禁军们并没有打断原体的思考,因为他们的职责只到这里了:荷鲁斯的子嗣们正从前方不远处赶来,遥远的呼喊声将牧狼神拉回到了现实里。 “真是胡思乱想……” 荷鲁斯无奈地笑着,不得不承认阿尔法瑞斯刚才的一通胡乱猜测的确在某种程度上点醒了他:他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站在这种角度上思考多恩的行为呢? 细思恐极啊…… “啧……” 算了,想什么呢? 那可是多恩呐,对帝拳之主的任何无端污蔑都是天方夜谭:来自于全银河的目光,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帝拳之主的忠诚与无暇,难道说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其实都错了? 包括帝皇? 开什么玩笑! 牧狼神摇了摇头,觉得应该将这个想法当做垃圾扫出去:想必是阿尔法瑞斯刚刚回归,还不太了解他的血亲兄弟们,又在长期的流浪生活中养成了弱肉强食、不信任他人的观念,才会对多恩产生如此错误的认知吧? 这也是他的责任,他忽视了阿尔法瑞斯敏感的内心。 他以后要好好的纠正一下。 荷鲁斯抬起头来,在自己的内心中重新灌满了行动力,然后昂首挺胸,迎向了他的子嗣们,将刚才的沉默掷向了风中: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一一解决呢,哪有什么精力去处理这些胡乱的猜测? 谁都知道,这些推测正确的可能性连亿分之一都不到。 不过…… —————— 果然,还是好在意啊。 —————— 当牧狼神带领着他的四王议会返回到营地中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事重重:荷鲁斯脸上的标志性的微笑依旧存在,但就宛如冬日里的晴空一样,并不会让人感到什么发自内心的暖意。 至少对于洛肯来说,这种温度上的变化极为明显:现在去向原体汇报工作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只不过,第十连的连长从来就不是什么会趋利避害的人物,原体因此而看中了他,他也发誓不会让自己的基因之父失望:在阿巴顿等人带有一丝崇拜的目光中,洛肯毅然而然的推开了那扇渗透着丝丝低气压的厚重铁门。 刚走进去,便迎面撞上了荷鲁斯沉重的双眸。 “洛肯啊。” 牧狼神看清了来人,是他麾下最得力的子嗣之一:在经了过这些年的磨练后,洛肯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原体的承认,在荷鲁斯那不愿意向外人透露的内心里,他已经将洛肯的地位划归到了托加顿和阿西曼德之了,在军团中仅次于艾泽凯尔与塞詹努斯。 如果论脑子的话,艾泽凯尔也不是不能再掉下去一位。 “你来汇报工作么?” “是的,大人。” 洛肯站直了身子:作为荷鲁斯去面见帝皇时,亲自指认的整个影月苍狼大营的临时负责人,洛肯有义务在第一时间向他的父亲汇报过去几个小时里发生的大小事宜,他对此早已轻车熟路。 毕竟荷鲁斯已经数次让洛肯担任方面之任了:在原体的心中,这是他最英明的尝试之一。 “是有什么大事么?”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洛肯有些尴尬的咳嗽着。 “主要是两件事:其中是一件是一位名为梅萨蒂的记叙者,她现在就在我们的营地里,希望您能够安排出时间去接见她,她想要对您进行一次私人专访。” “私人专访?” 牧狼神挑起了眉头:洛肯已经敢拿这种事情来烦他了? “是这样的,父亲。” 十连长压低了声音:他明显看出了牧狼神的不悦。 “梅萨蒂小姐的文章在狼之国度的一些宙域内很有影响力,而且她本人是你的狂热崇拜者。” “嗯……” 原体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 “好吧:你去就跟塞詹努斯商讨一下我接下来的行程。”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有关我们麾下凡人辅助军大规模外出的申请:您在抵达乌兰诺的时候就嘱咐过我,一旦我们的凡人军团有超过万人的集体性出行记录,就需要汇报。” “万人。” 荷鲁斯坐直了身子。 “那现在出去了多少。” 洛肯翻了下文件,然后后吐出了一个令荷鲁斯直流冷汗的数字。 “多少?!” 他麾下三分之一的凡人士兵在这几个小时里集体出去旅游了? “他们去干什么了?” “呃……是这样的……” 洛肯断断续续,看起来不是很想说出接下的内容。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请假前往圣血天使的营地了:据说第九军团正在无偿为所有的凡人辅助军进行身体健康的检查,包括血质检测和运动功能在内,全部免费,甚至还有专门的抽奖活动?” “抽奖?” 荷鲁斯直接笑了起来。 “所以:他们实际上是为了参加第九军团的抽奖活动。” “没错:只有参加了全套体检的人才能前去抽奖。” “奖品是什么?” “唔:一等奖是参加破晓者营地的篝火大晚会的门票:据说会有多位基因原体出席晚会。” “出席者都有谁啊?” “我看看:摩根、圣吉列斯、康拉德、科拉克斯、庄森、黎曼鲁斯还有基里曼、还有安格隆、伏尔甘以及……” “停。” “怎么了?父亲?” “没什么……洛肯啊……” “你觉得,我是不是也应该去进行一次身体健康检查了?” 洛肯沉默了。 “事实上,父亲。” “摩根阁下在三个小时前,就已经把邀请函发过来了。” “她还说,如果你决定参加这次宴会的话,请一定记得,要带阿巴顿一起去。” “艾泽凯尔?为什么?” “因为……” 洛肯咬着嘴角,看起来正拼命压制着笑容。 “因为她说:包括阿库多纳、巴亚尔、阿拉乔斯、考斯韦恩、赛维塔还有奥菲欧在内的不少战士,都很想知道,阿巴顿这位【大远征三杰之一】,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替我转告摩根。” “我一定赴约:一定照办。”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洛肯似乎在空气中,听到了来自于荷鲁斯的笑声。 第640章:串通、密谋、篡权、架空 【大远征三杰?】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听到这么招人恨的头衔,上一次还是某个老东西自封为人类之主呢:所以这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我也不清楚。” 面对蜘蛛女皇的询问,她最信任的灵能顾问却不得不给出一个让人失望的回答:阿里曼为此而有些羞愧地挠了挠脑壳,吸引着摩根的目光在他干涸的头颅上停留,同时在心里犯着嘀咕。 这些小崽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给自己剃个光头? 摩根想不明白,她只能庆幸自己不但没有给破晓者军团的血嗣遗留下什么秃发的基因,还赠予了他们一头耐看的银发:蜘蛛女皇的战士们虽然不像帝皇之子那样喜欢在自己的头顶上耍花招,但略显暗色的银白发丝即便是略抒打理,都会变得很耐看。 最起码很符合蜘蛛女皇那独特的审美观:摩根的审美观与她绝大多数的兄弟都是不同的,她既不喜欢影月苍狼或者吞世者那种直白的暴力美学,也讨厌帝皇之子和圣血天使未免过分的锦上雕花,她喜欢是带有舒适感的简约风格,便利却也能让人心情愉快。 这一点从原体对于身边大小事物的处置,也能看出来:虽然摩根已经习惯了将成百上千的待办事务记录在她自己或者星辰侍女们的脑海中,但她绝不是那种只会记录然后遗忘的纸上谈兵者,只要条件能够满足,蜘蛛女皇的行动力足以让察合台可汗汗颜。 这不是她自吹自擂,而是白色伤疤之主的亲口承认。 而能让这位冰蓝苍穹之主甘愿折腰的,自然是铁一般的事实,是阿瓦隆之主如蛛网般坚韧的组织能力以及如蛛网般广泛的兄弟人脉的共同结果。 当人类帝国的诸多精锐部队还停留在乌兰诺的近地轨道上,等待着轮到他们进入地表,走进营盘以备阅兵的时候;当原体们刚刚返回到他们的营帐里面,正盘算着该怎么消磨接下来的时光的时候;当星港上那次不怎么成功的家庭团聚才过去不到十个小时的时候;当帝皇还在一个又一个的挑选他的孩子们去谈心的时候。 在夜幕降临前,蜘蛛女皇便已经背着人类之主,完成了一次私下里的兄弟串联了:包括察合台可汗和圣吉列斯在内的数位原体被秘密的邀请到了破晓者的营盘中,以探讨他们所有人在接下来的尼凯亚会议上共同进退的可能性。 总共有九位基因原体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的代表,出席了这次秘密的协作会议:在场的所有参会者对于【由摩根的首席灵能顾问,来自于千子军团的阿里曼阁下,代表千子军团参会,从而不用去通知马格努斯参会】这一提议,纷纷表示能够理解,全票通过。 察合台可汗第一个举手赞同。 接下来的会议的过程,自然不必多说,能够被摩根邀请过来的都不是蠢货,哪怕帮不上忙,也知道该闭嘴就闭嘴:真正能够就那些关键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的参会者不过四五人,其他人则只是安静的坐下聆听,或者被动的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任务。 阿里曼对此毫不意外,因为会议的主旨早在刚刚开始的时候,便被摩根说的很清楚了:他们要先携手合作,保全住智库体系这块所有人共同的蛋糕,至于内在的利益纠缠或者意见不和,都要等到在尼凯亚会议结束后,他们保住了现有的利益再说。 听到这句话,千子倒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基因之父会被排除在外了:指望马格努斯为了暂时的合作而放弃他的【真理】也许并非不可能,但那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说服他,而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 再加上,让普罗斯佩罗人自己去胡闹也并非完全是坏事,有了马格努斯的珠玉在前,当他们提出更为温和的观点时,就可以获得在场大部分中立派的认可:阿里曼惊讶于自己居然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认同这个办法。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生怕自己直接出言认同了。 在他的沉默中,协商持续了三个小时,其中大部分都是单调却高效率的举手表决和一致同步:等到整个计划得到了初步落实后,营帐外的破晓者们才刚刚升起了晚会时将要用到的巨型篝火,在场的原体们全都受到了晚会的邀请。 至少他们没有立刻拒绝。 参会者们三三两两的离去,洗掉深思熟虑的面容,再换上以假乱真的微笑,保证那些即将赶来参加篝火晚会的兄弟们,不会意识到这场会议的发生:当最后一个原体推门离开的时候,唯有阿里曼还停留在蜘蛛女皇的身边。 他有很多问题等待着来自于摩根的解答。 首先便是…… “您是怎么确定在这个时候开会是个好主意的?” 阿里曼站在旁边,眼看着蜘蛛女皇将凌乱纷杂的会议资料重新归拢起来:室女座已经被派出去组织外面的篝火晚会了,那同样是一场必须认真对待的交际场合,将会有十几个基因原体和知名人士参加这场盛会,就比如说来自于不同军团的冠军剑士们。 【你关心的居然是这个?】 摩根看了一眼这位沉淀着强者气息的朋友,虽然阿里曼在这些年里逐渐退出了大众视野,但是在有关于灵能和智库的问题上,任何有脑子的原体都不会忽略来自于这位绯红大公的意见:在各军团的智库们口中,阿里曼是第一位踏上智库道路的阿斯塔特兄弟。 他们尊称他为【先驱】。 而对于摩根来说,这位千子朋友也是同样的重要,毕竟,虽然蜘蛛女皇才是那位实际上开设了智库学院的创始人,但学院这些年的运行都依仗于阿里曼的能力,他在某些关于智库的问题上,甚至比原体更有经验与发言权。 但真正给予了摩根更加直观的感受的,却是阿里曼的力量:这位昔日的千子首席是摩根所见过的最具有灵能天赋的阿斯塔特,根本就不用加上之一:他几乎学会了摩根教导给他的每一种能力,与此同时也没有落下自己的剑刃艺术。 这也是摩根会对于大远征三杰这个称号如此惊讶的原因,真正让她惊讶的是,这个称号里面居然没有阿里曼:哪怕是赛维塔或者巴亚尔这样的强者,也不敢确信自己能够在生死搏杀中,在阿里曼的面前有百分之百的生还率。 对于阿斯塔特来说,灵能依旧是一种超标的力量:而阿里曼的灵能力量简直就是在作弊。 蜘蛛女皇其实挺想知道阿里曼对于大远征三杰的想法,这其中包含了一点出于友谊的愤愤不平:虽然阿里曼始终拘谨,但摩根的确将这位千子看作是自己的朋友,就像她也在培养着自己与丹提欧克之间的友谊,虽然丹提欧克比起阿里曼要更死板一些。 阿里曼至少偶尔还会跟摩根开几个玩笑,而丹提欧克时至今日依旧是以半个部下的姿态,来面对基因原体的:但他倒是和其他阿斯塔特的关系处的不错,不少来到远东留学或公干的钢铁勇士,乃至是帝国之拳的战士,都喜欢跟在这位老大哥的屁股后头混。 据说就连多恩都对这位闻名遐迩的要塞建筑大师感到好奇,并向丹提欧克发出邀请,希望能够在返回神圣泰拉担任禁卫之前,与这位萨拉玛斯大公见上一面,听取一下他对于建设要塞的意见:前提是得等到多恩在与帝皇的谈话中返回。 【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摩根看了眼计时器。 【我的基因之父会在乌兰诺时间的七点前结束与多恩的谈话,他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费鲁斯,通话时间会持续到晚上十到十一点: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和外面的原体们讨论另外一些事情。】 “的确是这样的,不过……” 阿里曼张了张嘴,心里的问题始终却是没有问出去。 【你想问我是怎么确定帝皇和原体的谈话时间的?】 在千子下定决心之前,蜘蛛女皇便已经打理好了手中的文件,她翘起腿,靠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点出了阿里曼心中的困惑:千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原体似乎总是能够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错:我为此而困惑。” 阿里曼老实的点了点头。 “您召集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九位原体参加会议,同时帝皇还在不断的抽调原体去和他谈话:会议可是持续了整整半个下午,您是怎么确定会在开到一半时,帝皇的谈话对象不会变成会议中的某位原体,从而被禁军察觉到异常?” 阿里曼的语气在【异常】这个词语上稍微加重了半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会议期间一直保持着某种兴奋与紧张混杂的心态。 兴奋自不必说:这场会议的主体便是为了在尼凯亚会议中保障全帝国灵能者们的利益,在阿里曼看来没有什么目标能比会议讨论的内容更崇高了,一想到自己能参与其中,他便会骄傲的挺起胸膛。 但与此同时,阿里曼也不由得心怀忧虑:毕竟尼凯亚会议是来自于帝皇的直接命令,他真的会容忍这么多原体,在会议开始之前便私下里串通么?虽然理论上来说,这是可以被容忍的行为,但人类之主的心思,谁说的准呢? 万一被他发现了这么多原体在背着他,私底下串通…… 冷汗浸透了阿里曼的脖颈。 【你……在担心这个?】 摩根终于听懂了阿里曼到底在犹豫什么,她的表情在本能的微笑中僵硬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能及时闭紧牙关,让轻快的笑声刺入了阿里曼的耳膜:当阿里曼惊讶抬起头来时,摩根便随手将一个文件丢到了他的怀中。 【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这是……” 阿里曼只是扫了一眼。 (*)!! “这……这是!” 【没错。】 摩根在面前的书山文海里搜寻着自己喝到一半的巧克力牛奶。 【这是帝皇接见各个原体的次序表和大致时间:稳妥起见,我把参会的这几位原体的觐见时间都排到了后半段,也就是说,最快也得轮到明天,自然不用担心他们会在今天下午被叫走了。】 “您……安排?” 阿里曼勉力地挤出声来。 “您安排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摩根找到了自己的饮料,心情愉快的轻哼了一声,漫长会议后的疲惫堆积在她的眼角处,正被快乐的情绪迅速消磨,蜘蛛女皇还不忘顺便再找来一个杯子,给她的千子朋友也倒上了一杯饮料。 【你应该不介意喝点我喝过的东西吧,阿里曼?】 很可惜,仍在震惊中的某位千子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 “您说您……” 【我说了,字面意思。】 原体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帝皇挨个面见原体的这个主意本身就是我向他提供的,接见流程和大体时间什么的,也必须得是我先把它安排好,做成剧本,然后再让他自己照本宣传科去:他那金贵的大脑算力可不会用在这种人文关怀上,能让他自己把握一下与每个儿子聊多久已经是极限了。】 说到这里,蜘蛛女皇还不忘骄傲的摸了摸下巴。 【当然啦,这份工作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轻松:有些原体之间的话题是具有连贯性的,所以必须得先和前一个人想法,才能才能决定要与后一个人聊些什么,把我们这九位参会者排后面也不容易。】 【不容易啊。】 【不过满足了这一点,给帝皇安排工作就变得简单许多了。】 “……” 阿里曼沉默了。 明明这句话并不算长,明明其中的每个单词、每个字母,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为什么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他这位见多识广的千子首席连长,却完全听不懂摩根口中的这几句话呢? 什么叫:给帝皇安排工作? 这句话流传出去,真的不会造成全乌兰诺的暴动么? “呃……大人……” 阿里曼沉默了半晌,随后又深呼吸了好几次,接着还不忘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的打气了一会,然后才找回了说话的勇气,他结结巴巴的向着原体开口,全然没有了昔日站在几十上百位各军团精英面前,侃侃而谈的教授风范。 “您干的这些事……” 【帝皇都知道。】 “那……那这次会议。” 【当然也知道了。】 原体白了阿里曼一眼。 【拜托,不过是一些串通、密谋、篡权、架空之类的小事儿,你搞得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要是告诉你这场会议是帝皇授意我开的,你是不是还得当场吓晕过去?】 “这场会议?” 阿里曼指了指办公桌。 “是帝皇要求您将八个原体召集过来,私下开会的?” 【你以为呢?】 原体笑了一下。 “他……他就不怕你们真的讨论出一个共同的方案么?” 【他巴不得这样呢,不然他就得找八个人挨个面谈,那可不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基里曼和庄森已经越来越不好忽悠了,圣吉列斯和察合台可汗更是重量级,和他们谈话半个小时,足以让我们敬爱的帝皇少活一万年。】 【所以说啊,我们这几个原体要是能彼此之间得出一个最大公约数出来,我的那个基因之父绝对是乐得其见的,他可是很懒呢:一个方案可比八个方案省心多了,至少替他省去了货比三家。】 摩根轻快的话语还在房间中不断地流淌着,但阿里曼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上头了:蜘蛛女皇先前的大逆言论如同重锤般,轻易地砸碎掉了千子在这些年里一直坚守着某些心灵底线,那些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东西仿佛就此碎掉了,然后向他揭开了这个世界荒诞的一角。 帝皇亲自……允许了这些? 阿里曼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了些许悲哀:在他和马格努斯的眼里,用壮士断腕般神圣的尼凯亚会议,居然是帝皇手中可以轻易予人的玩物吗?居然是桌案上早就已经决定好的东西么? 如果帝皇早就决定了他要在尼凯亚会议上做出怎样的裁决,他又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将他们所有人都邀请到这里呢:利用他们对他的崇敬来坐实这一切么? 还是……还是说…… 【没什么可说的。】 蜘蛛女皇将自己的那份饮料慢慢的饮了下去,她瞥了眼尚处在震惊中的阿里曼,拍了拍手,将千子的灵魂重新呼唤回到:虽然这个世界现在有着帝皇坐镇,但是摩根也不敢让阿里曼的灵魂在亚空间里随意的溜达太久。 原体叹了口气: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了晚会的声音。 【你要是真的还不明白,今天晚上就跟着我吧,去聆听一下我和某些人都会讨论些什么事情:给你好好的祛祛魅,涨涨见识,让你明白这个帝国究竟是什么样的,以后你也能扛起自己的责任来。】 “责任?” 阿里曼茫然的抬起头。 “什么责任?” 【怎么说呢……】 蜘蛛女皇似笑非笑,但她瞳孔中的寒光令阿里曼颤抖。 【我们总不能真的看着十九个军团再变成十八个,对吧?】 【有些军团啊,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有些没救了,但我们总归要给它找到个传承的办法,找到个能够扛起大旗的人。】 “您是说……” 阿里曼不敢想,但摩根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做好准备吧,阿里曼:我可以向你保证。】 【你的肩膀马上就要扛起一些非同凡响的存在了】 第641章:庄森正在思考…… …… “我是来开会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抹沸反盈天的狗叫声,宛如平地起惊雷,几乎要将整座【卡美洛宫】震塌开来:而原本正坐在玉白色的石阶上,闭目养神的某位卡利班人,也被这一变故搅动,不得不中断了他难得的思考时间,再次转动起了阴鹜的眼珠。 庄森很不高兴。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拂去了大脑中某些部位的常年蒙尘:毕竟在打仗的时候用不着它们,而在这片乌兰诺的土地上,以及帝皇离开后可以预见到的几十年未来里,他却又非常的需要它们。 这是没办法的事:偏偏他最为倚仗的一号位外置大脑,正因为他们自己的私事忙的焦头烂额,而排在二号位的替补队员。此时还远在群星另一端的卡利班上呢,成天到晚只知道给他发公文,一点也没有几十年前为他排忧解难的模样了。 #雄狮叹气# 要是卢瑟在这就好了:也不知道他前不久让人带话回卡利班,要求卢瑟他们带些人来,来参加乌兰诺阅兵式的信件,到底有没有被送到,算算时间应该来得及吧?就是不知道卢瑟会怎么想。 毕竟,那老头子自从回到了卡利班,拉了几十上百个世界,组成了一个所谓的同盟后,便肉眼可见的将所有精力都扑在了上面,别说再参与大远征了,他甚至没再离开过所谓【大卡利班】的疆土。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雄狮想不明白。 但卢瑟看起来很开心:这就比什么都强了,让他自己干去吧。 庄森抚摸着下巴,心里琢磨着那位几十年没见的养父:他其实挺想念卢瑟在他旁边的感觉的,还有摩根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一会,没有这两个人在身边,他就连一个能聊聊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考斯韦恩很好:但终究不能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阿拉乔斯的忠诚值得信任,但他的头脑却并不是如此。 至于阿斯特兰:他更喜欢把他外放出去,牧守一方,这对他们两个人的健康来说都有好处。 原体摇了摇头,将这些闹心的名字从思维中甩了出去,他随时推开了厚重的门扉,房柱上的松香味道让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一下,心情也好转了些许。 说真的,庄森开始有些舍不得这个房间了:摩根在她的卡美洛宫里为她的所有兄弟都留下了一套专门的待遇,包括私人的休息房间和专属的特别服务,而且对于有些原体的,要格外上心一些。 庄森就是其中之一:卡利班人的休息室几乎就是一座等比例大小的,卡利班上的要塞,不论是悬挂在墙壁上的铁质灯笼,亦或是沉重的烛台与石刻的壁画,都是从卡利班上专门空运过来的,还是卢瑟亲自挑选的,就连房间的湿度也与那个丛林世界一模一样,泛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阴冷。 但庄森就吃这一套,他在这里休息的比其他地方更好,反而是乌兰诺上干燥的空气让他不适应:这种干涸甚至一路蔓延到了卡美洛宫的走廊上,刚一推开门,巨大的温差便让卡利班之主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也让守在门口的两名暗黑天使愈加沉默了。 “大人。” 两名战士低声地开口。 庄森用喉头轻哼一声,随后将目光瞥向他房间对面:摩根的私人休息室就在那里,尽管她本人现在正在外面,但门口依旧伫立着两名沉默的破晓者卫士。 “她人呢?” 破晓者回答了一个地址,庄森没听说过,但他知道不久之后会有人带他去的,雄狮想过是否要推开摩根的房门去看看,他有着对面这个休息室的钥匙,就像摩根也有着他的休息室的钥匙一样,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无意义的想法。 转过身去,原体决定看看康拉德或者科拉克斯在不在,按理来说他们会待在一个房间里,大概率就是康拉德的房间,然后再把那里搞成一座纯黑色的人造洞窟:庄森被邀请进去参观过一回,但是那回观光给他的回忆很不好。 他总觉得当康拉德和科拉克斯躲在阴影里面看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目光,令他毛骨悚然:就仿佛他是一个怪物,是一个会被他们两个人联手打倒的怪物,尤其是科拉克斯看向他的眼神,甚至比康拉德的目光更令庄森发怵。 话说回来,他还没和这个最小的兄弟单独的交谈过,但听摩根说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兄弟之中难得的可靠人物,只是要比康拉德更加可怕一点:现在的庄森倒是能够认同这个想法了。 野兽般的直觉已经告诉了庄森这位鸦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的确像摩根所说的那样,非常的沉稳可靠,还有点善良,但从骨子里来说,科拉克斯要比康拉德更像是个怪物。 在他灵魂深处,那股伪装成沉稳淡然的冷漠无情,将康拉德衬托的像是个孩子:科拉克斯的灵魂就仿佛有所缺失,他的确善良,但这种善良是后天教育的结果,而不是他的灵魂的本来样貌。 如有必要,鸦王的手段一定会比午夜幽魂更可怕。 庄森可以为此而发誓,他做好了充足心理准备,才站到了康拉德的房间门前,但几次叫门,最终都没有得到回应,眼看着旁边也没有守卫的兵士:但他的两个战士却保证人肯定在里面。 这小子也许是在装死?而科拉克斯则在配合他:自从他们两个在摩根的船上混在一起后,康拉德就总是能够说服科拉克斯跟着他一起去干那些没脑子的事情,午夜幽魂也就能在鸦王的面前,找到一点做大哥的感觉了。 这都是摩根告诉他的:庄森其实挺喜欢这些小故事。 狮王笑了一下,随即便陷入到了短暂的茫然当中,他知道帝皇短时间内不会召见他,军团那里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而与他熟识的那几个兄弟…… 说真的,也没那么多:自从大致放下了战帅的事情后,庄森已经能够分清那些愿意和他站在一起的血亲兄弟,大概有几个是愿意相信他的,又有几个是被摩根用各种手段拉拢过来的? 比例相当悬殊。 他知道,但他不在意。 庄森一向是实用主义者,他们愿意跟他保持统一战线就行,至于他们各自的理由,雄狮不在乎,也不需要在乎:像这样的事情向来是属于摩根那边的分工,而雄狮要做的则是在制定好的计划内,为他的姐妹去啃掉最坚硬的骨头。 在他们相认的几十年来,兄妹二人的分工一直如此。 以后亦然。 他喜欢这样的分工:至少他不用再耗费心神,去操心每个人内心中的忠诚与否了,虽然他实际上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们。 雄狮嗅了嗅鼻子,终于有些适应了外界干涸的感觉,但又在空气中闻到了麻烦的味道,他想起了打扰到他思考的那声狗叫:那声音肯定是来自于某个不省心的混蛋,他可太熟悉那个混蛋了。 一只毛茸茸的,让人看见就感觉手痒的两足类犬科动物,正在庄森的脑海中活灵活现:卡利班人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他需要点事情来打发接下来的时间,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可以。 顺便的,他可以解决一下心中积压的几个问题:自从他参加完之前的那场原体会议后,它们就一直潜藏在雄狮的心底,摩根显然没有时间给他一一解答,但他在兄弟中另有熟人,总有几个聪明人会愿意点拨他一下的。 …… 不包括黎曼鲁斯。 —————— 庄森一推开门,就发现有一头人正在挨揍。 再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他那个刺刀见红的好兄弟么。 黎曼鲁斯是第一个被他的兄弟们控制住的。 只见这位芬里斯狼王的身边此时正围着三四个原体,康拉德正如蛇一样的缠着了黎曼鲁斯,将他牢牢的锁在了地面上,一旁的科拉克斯则在调试着捆绑用的电网的强度。 这俩小子原来在这呢。 而最边上的圣吉列斯虽然只是蹲在一旁,但从狼王口中的鸟语花香便可得知,击倒他的正是这位大天使:虽然卡利班人觉得他只是在胡说罢了。 毕竟,哪怕黎曼鲁斯当时毫无防备,但以圣吉列斯的战斗力,也不太可能徒手把他打翻在地吧:庄森的确没见过这位大天使真正出手时的模样,但他也没听说过圣吉列斯有多么彪炳的战绩,他的军团倒是不错,个人的性格也值得称颂。 所以…… “鲁斯到底做了什么?就连圣吉列斯也要跟他动手。” 雄狮绕过闹腾成一坨的战区,看着被康拉德压在地上,用尽了手段却也不得脱身的黎曼鲁斯。只觉得有些感慨:康拉德的格斗技巧终于有点正规的风范了。 如果是他的话…… 唔,估计也会陷入麻烦。 “……” 看来,是时候准备几个面向康拉德的灭绝方案了。 “他自己活该。” 比庄森先一步抵达的是同样来参加会议的察合台可汗,这位原体拒绝了摩根的休息室,这是坐在大厅的阳台上,吹着枯燥的风,手里端着蜘蛛女皇的凡人仆从们特制为其调配的乔戈里斯版马奶酒:从可汗脸上罕劲的享受表情来看,这份饮料调制的很成功。 可汗的对面是安格隆,正在闭目养神,这两位在此之前从未交谈过的原体此时倒是显露出来了一丝别样的和谐感,看起来对于对方的评价都不低的样子。 “怎么说?” “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黎曼鲁斯麾下的一群崽子们,悄悄的溜进了宴会用的库房里面,等破晓者们发现时,早就为时已晚了。” “偷喝些酒?也没什么吧?” “问题是他带了整整两万人来参加摩根的宴会。” “而他们全溜进去了。” “现在,就连凡人辅助军们的酒精储备也已经被喝光了。” “……” 黎曼鲁斯的惨叫声依旧在房间中久久的回荡着,但庄森心头的那点怜悯已经消失干净了。 “圣吉列斯会为了这事生气?” “黎曼鲁斯的那些崽子们喝不惯巴尔上泛着苦味的葡萄酒:算他们没有品位,但偏偏在喝其他军团带来的酒时喝醉了,又闹又杂的,把圣吉列斯从他老家那里带来的葡萄酒全都给糟蹋了,据说这是整个巴尔上好几年的产量呢。” “啧……” 庄森摇了摇头,他顺势撇向圣吉列斯的方向:尽管大天使依旧满面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张笑眯眯的甜美面容,雄狮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当他听到了满面微笑的圣吉列斯,在向着旁边拿着电绳,正打算把黎曼鲁斯锁起来的科拉克斯说了些什么的时候。 “不,我的兄弟科拉克斯。” “电量太低了,对黎曼鲁斯这种毛厚的家伙是没用的。” “麻烦调到最高,谢谢。” “你确定么?” 鸦王看起来有点良心不安。 “摩根告诉我,这条电绳的最高电量已经可以对泰坦的表层……” “相信我:也要相信我们的兄弟黎曼鲁斯:这点儿电量就连他脸皮都电不穿。” 圣吉列斯的轻声细语比魔鬼的蛊惑更动听,当他注意到了来自于庄森的视线后,笑容不变,只是嗓音温和的回问了一句。 “怎么了,兄弟?” “……” “不,没什么。” 雄狮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也许他以往对于圣吉列斯的评价有些不太准确? 庄森在内心里嘀咕着: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从他大体放下了对于战帅的执念后,他看待周围事物的感觉似乎都变了模样。 努力忽略掉黎曼鲁斯杀猪般的嚎叫声,以及康拉德被电击误中后更加杀猪般的嚎叫声,还有被圣吉列斯随手打晕,堆在角落里的野狼守卫们,庄森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察合台可汗的身上,他大致数了一下在场的血亲兄弟的数量,发现比起开会时要少了两个人。 “摩根和基里曼呢?” “他们正在忙。” 可汗看起来漠不关心:但他事实上又仿佛什么都知道。 “帝皇刚给他最能干的两个政治家子女发了一个任务,要求他们帮忙调配好几天之后,乌兰诺阅兵时各个军团和他们麾下的凡人辅助军走过阅兵台的顺序,泰拉官员们调配好的那几个方案,帝皇都不怎么满意。” “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可多了。” 可汗似乎在笑。 “凡人们原本打算建各个军团按照他们各自的军团编号列队。” “但他们发现,如果按照这个方案进行的话,他们就会把死亡守卫军团和千子军团摆在一处,而且怀言者和火蜥蜴也会在一起,这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 雄狮挑眉。 “在帝皇的脚下?” 面对他的质问,大汗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对面看似在闭目养神的安格隆,突然开口了。 “主要问题在伏尔甘,他拒绝让自己的军团和怀言者共处一地,态度非常坚定,甚至不惜专门去找掌印者抗议此事,这也是他没有来参加这场会议的原因:就连荷鲁斯都没法让他回心转意。” “这样啊。” 庄森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睁开眼睛的安格隆。 “你的消息很灵通,兄弟。” “算不上。” 安格隆艰难的笑了一下。 “我只是和荷鲁斯的关系还算不错,跟伏尔甘的关系也挺好:前者是原体中难得的军事统帅,后者则是我们兄弟中少有的善良人,他们两个都挺对我的脾气的。” 雄狮沉默了一下。 “那我呢?” 没记错的话,安格隆在这设选举中应该是站在他这边的。 “你也不错,庄森。” 安格隆的微笑似乎大了一些。 “你的军事指挥水平和荷鲁斯是难分伯仲的。” 雄狮满意了:这对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句夸奖。 “不过……” 安格隆的话锋一转。 “至少有一点,我相信你是绝对能胜过牧狼神的。” “哪一点?” 庄森思考了一下,却发现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这个答案。 他真的在哪个地方,比那个荷鲁斯强吗? 除了他有摩根和卢瑟。 安格隆的身体前倾,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紧庄森,坚韧的口齿吐出了那个令庄森目露凶光的名字。 “冉丹。” 他说到。 “虽然我并没有赶上那场大远征中最重要的战役,但我还是能通过各种手段了解其中的一些细节,只是只言片语就足以让我体会到冉丹战争的浩劫了:我曾想象过,倘若我站在你的位置上,又能否扛住你那时候的压力?” “很难。” 回答他的是大汗。 “我们中没几个人能扛住庄森在那个时候的压力。” “不包括你?察合台?” 安格隆回问到。 “我不确定。” 可汗似乎思考了一下。 “但我想,我能够扛住的几率应该比你高一些,安格隆。” 吞世者之主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 可汗放下了杯子:庄森努力的在跟上他们的谈话节奏。 “若是我指挥冉丹战争,我很有可能无法适应同时调配多条战线上的部队,因为我从未有过相关的经验,这是能力上的问题:但真正重要的是态度问题,也就是我可能无法忍受住这场战争渺茫的结局。” ”冉丹战争对我来说真正的难点在于,在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里面,我们都只能徒劳无功的跟对手比拼消耗,而胜利却遥遥无期:这种漫长却毫无希望的拖延不是我擅长的战争。” “但庄森却可以坚持下来:这是他胜过大多数人的地方。” “那你觉得冉丹战争对我来说的难点是什么?” 安格隆发问道。 “只有一点:或者说目前为止,我只能看出来一点。” 可汗竖起一根手指。 “安格隆:你缺少将这样一场战争打下去的理由。” “或者说:你并没有一个为了整个大远征而战的信念。” “像我们这些人,像所有原体中除你之外的其他人,无论我们是为什么而参加大远征的,无论我们对于帝皇的观感如何,我们都会因为一个理由而在这里战斗,也许是为了像全人类的前途这样的崇高的目标,又也许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理由就是理由,它们让我们有觉悟去面对哪怕是冉丹这样强大的对手。” “但你不一样,安格隆:你缺少浴血奋战的理由。” “你战斗,这是因为除了投身于战斗之外,你无事可做。” “其实还是有一个的……” 安格隆小声地嘟囔着,他的气息稳定到甚至让庄森感到惊愕,如果他被这样评价的话,那么察合台和他在今天绝对要倒下一个人:但安格隆只是沉默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拍了几个巴掌。 他默认了。 “总有人跟我说乔戈里斯的大汗冷酷但聪明,他们说的没错。” “是摩根跟你说的吧。” 可汗轻哼了一声。 “只有她是那种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家伙:至少她绝对不会让坏话从她的口中流出来,却会让你在内心里面主动的犯嘀咕。” “荷鲁斯也会这样。” 安格隆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一类人:只是在个人能力方面有些不同。” 庄森不喜欢这个评价,他决定将话题调拨回去。 “察合台:你刚才说的那个阅兵仪式的顺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让大汗的目光重新转移到了庄森的身上,庄森觉得这位兄弟似乎在某一瞬间看破了自己,但可汗并没有点破,他只是慢慢悠悠的又拿起了那壶马奶酒。 他真的很喜欢它。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按照序号排列的方案被否定了。” “然后,泰拉官员们又给出了第二个解决方案: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都有属于他们的称号,凡人们想要通过高哥特语的语表,按照字母顺序来排队组列。” “听起来不错。” “是啊,听起来。” 可汗冷哼了一声。 “直到他们发现,他们会把钢铁勇士(ironwarriors)以及帝国之拳(imperialfists)放在一起。” “不是还有钢铁之手(ironhand)在他们中间么?” “当你需要钢铁之手的时候,你就找不到他们了。” “……” 庄森挑起了眉头。 “但至少千子军团和死亡守卫不再是前后组合的,不是吗?” “对啊。” 安格隆的笑声传来。 “但是千子军团(thousandsons)这下要和太空野狼(spacewolves)做搭档了。” “这可不行,我们会挑起第二次乌兰诺战争的。” “……” “还有一点。” 察合台摇了摇手指。 “你知道死亡守卫要去哪吗?” “你是说……” “没错,死亡守卫(deathguard)要和破晓者(dawnbreaker)跑到一块去了:我已经能想到他们火并时的样子。” “不过,庄森你倒不需要担心破晓者军团的伤亡,毕竟你的暗黑天使军团(darkangels)到时候就在他们旁边:死亡守卫反而是那个需要以少打多的倒霉蛋。” 狮王沉默了。 但他并没有反驳这句话。 “话又说回来。” 可汗似乎想到了什么笑话。 “按字母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这样可以把基里曼的极限战士(ultramarines)排到最后去,免得他们的队列让其他人等的不耐烦了。” “基里曼带了多少人?” “不知道:但他的军团营盘比旁边的三个军团加起来都大。” “这还不算他的辅助军:按照福格瑞姆的话来说,如果从近地轨道上看的话,乌兰诺的一整块儿土地甚至被染成了蓝色的:给极限战士送补给的运输船队已经把其他军团的荣光女王给挤出去了。” 狮王挑起了眉头。 “基里曼就不知道收敛点么?” “也许他已经收敛了。” 大汗摊开了手,对面的安格隆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的确,庄森:你是没见过基里曼嚣张的样子?” “怎么说,安格隆。” “你应该知道我未来的封地就在五百世界的旁边吧?” “所以?” “几个小时前,我们刚刚开完那场会议的时候,基里曼曾经特意来找过我。” 安格隆微微眯起眼睛,似乎那段回忆让他很不愉快。 “他问我……” “有没有兴趣让我的领地接受来自于五百世界的【马歇尔计划】?” 安格隆轻笑一声。 “我还特意去找康拉德请教了一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 庄森在沉默。 “这个基里曼啊……” 可汗摇了摇头:他显然知道这个生僻的历史名词。 “他甚至不愿意换一下名字。” “谁说不是呢:他告诉我说这个名字很罗马。” “罗马?” “新罗马……你怎么不说话了,庄森兄弟?” #雄狮沉默# “两位兄弟。” “怎么了,庄森?” “什么……是马歇尔计划?” 第642章:基里曼也在思考 【你认真的?罗伯特?】 【你就站在那里,直截了当的跟安格隆开口,想让他接受你提出来的马歇尔计划:你甚至还贴心的解释了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背后有什么历史渊源?而且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全都说了?】 “我这不是怕他理解不了这个偏僻的历史名词吗。” “我还建议了安格隆,再亲自去跟康拉德确认一下。” 基里曼抬起头来:蜘蛛女皇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洋洋得意。 【康拉德?关他什么事?】 “【马歇尔计划】这个典故本就是康拉德告诉我的。” “他真是博学多才,摩根:你把我们的兄弟教育的很好。” 马库拉格人轻声地感慨着:摩根能听出来他的真心的。 “也许帝皇应该把荷鲁斯以前占据的那个位置交给你才对,你有着能够引领其他原体的力量:荷鲁斯虽然也不差,但他的能力均匀的分布在了很多个方面,单拎出来反而不是出类拔萃的那个,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他肯定没有你优秀,可惜我们现在才认识到了这一点。” 【……】 但这种真心不要也罢。 蜘蛛女皇在内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心情一时间有着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庆幸:毕竟基里曼的评价即使对于她来说,也是一句相当可信的夸耀了,更别提说出这句话的还是马库拉格之主。 每一个字母都透露着整个五百世界的闪闪金光呢。 但另一方面,幸好,说出这句话的是马库拉格之主:但凡是某个与荷鲁斯亲近,又或者是嘴上一向没有把门的兄弟说出这句话,然后再把它传出去,摩根都不敢想她和牧狼神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会一路走歪成什么样子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摩根并没有任何理由惧怕荷鲁斯,但在可以预见到的未来几十年里,蜘蛛女皇和牧狼神注定会是合作最密切的原体组合之一,还是在两人中间多留些回旋的余地为妙。 虽然荷鲁斯哪怕是装都能装出海纳百川的样子(这也是他身上最令摩根看中的优点),但谁知道他的内心里会积压成什么样:没准哪件小事就会轻轻的戳破牧狼神内心的抗压极限呢? 到了那个时候,摩根不希望荷鲁斯第一个想起她来。 所以说…… 【像这样的话,以后可别在外人面前说呀,罗伯特。】 摩根凑近到基里曼的耳旁。 【毕竟,我们的某个兄弟可是拥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自尊心。】 “我知道。” 马库拉格人笑了起来。 “这也许是荷鲁斯身上最大的缺点了,帝皇保佑,让他对于自己的尊严看得如此之重,不然我们的牧狼神未免也太完美了:完美到甚至会让人感到害怕。” 【你觉得他完美么?】 这句话引起了摩根的兴趣。 【为什么是荷鲁斯?而不是福格瑞姆或者圣吉列斯?】 “很简单。” 也许是他们两人终于联手搞定了帝皇抛过来的难题的原因,基里曼此时心情显然不错,他愿意和自己的血亲侃侃而谈,抛出他的内心中潜藏已久的某些观点。 “福格瑞姆就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他绝对算不上是完美,他差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真正的完美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带着周围的人和事物共同发展进步的,凤凰显然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挽救了帝子军团。】 “任何一个合格的原体都能够带好自己的军团,让它蒸蒸日上。” 【你确定么?】 摩根转动着眼珠,回想起了前不久才到破晓者营地的门口,向她报到的那群记叙者们:那个蓝色头发的凯瑟琳女士是最扎眼的,她的骄傲足以令阿斯塔特却步,但她的能力配得上这份骄傲,由她亲手谱写出的乐曲,绝对是摩根此生所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 像这样的人的去留,的确能够影响到福格瑞姆。 【我们的兄弟可是宣称,他要建立一座完美王庭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基里曼摇了摇头,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当福格瑞姆将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视作他追求的荣耀,而非是必须承受的负担,或者是必须面对的困难挑战的时候,就注定了他距离成功会越来越远。” “任何一个伟大的统治者都不是为了追求一个荣耀的结果,而接受最高权力的:当你踏上了权力王座的时候,你应该感受到的是沉重的责任和如履薄冰的空气,而不是沉溺于遥远的未来。” 【也就是说:你觉得福格瑞姆的统治注定不会成功吗?】 “我不敢下此定论:但我对这个问题保持悲观的态度。” 基里曼的目光随意地游荡着。 “我希望凤凰不会在一些他眼中的小问题上摔跟头。” 【你是指:福格瑞姆会因为眼高于顶而遭受挫折吗?】 “这个结论其实适用于我们绝大多数的血亲兄弟,不是吗?” 原体笑了一声。 “甚至是圣吉列斯:我相信他对他的领地的建设,也不会算得上是完美。” 【我相信圣吉列斯也会认同你的这个观点的。】 蜘蛛女皇回想起了大天使在她面前倒过的那些苦水。 【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圣吉列斯也许更具有想象力。】 “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他将统治的那些世界环境有多么恶劣吧?】 “我当然清楚: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他。” 【事实上,圣吉列斯自己就琢磨出来的一个想法:罗伯特,如果天使在待会的晚会上,专门过来找你攀谈,希望你能够支援他一些建造大型空间站的技术,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圣吉列斯的请求。】 “大型空间站……” 基里曼迟疑了一下。 “你认真的?住在空间站上不会比住在巴尔上更好的。” 【不是你想的那个,是那种能够环绕整个星球的巨型星环,内部甚至能够产生一整套自然循环体系的那种:我们在不少异形文明的母星上都见过这种东西,倘若把各个军团收藏的技术整合一下,再求助于帝皇与玛卡多,未必不能将其变成现实。】 【再说了。】 蜘蛛女皇的瞳色一暗。 【你知道的:圣血天使的基因种子,从来都不挑人。】 【哪怕是变种人。】 “……” 基里曼沉默了。 “好吧:我今天晚上就回去找找有没有相对应的技术。” 【那就拜托你了。】 摩根点了点头,在内心中悄悄的划去了一项待办事务:难得那位大天使主动开口,希望蜘蛛女皇能够帮他做些事情,哪怕是为了积攒些兄弟间的人情,摩根也不介意在基里曼等人面前张一张嘴。 反正不过是空口白牙,和她的实际利益也不犯冲突:但是另一件事情就未必了。 【罗伯特:安格隆那边的问题你又打算怎么解决呢?】 “问题?” 基里曼有些发懵。 “什么问题?” 完全出于本能的反问,倒是让蜘蛛女皇沉默了。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遥望向不远处的灯火:来自于各个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们正在凡人仆从们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空地上,升起数十米高的巨型篝火,灰白色的烟雾直冲天际,噼啪作响的烧柴声中夹杂着对剑刃厮杀的渴望,以及各类美食萦绕于鼻尖的诱惑。 在如此美妙的片刻:基里曼应该不会挨揍吧? 摩根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决定出言提醒一下。 【罗伯特,我的兄弟。】 蜘蛛女皇挥了挥手,一直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的破晓者卫士们随即便倒退了几步,旁边的极限战士略有犹豫,但基里曼很快也让他们退下了:至于本就在百十步开外监督的禁军,则是干脆被两位基因原体默契的无视掉了。 【罗伯特,你知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马歇尔计划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啊。” “而且我还保证了安格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基里曼坦然的点了点头。 “往好了说,这是对于一个巨型经济体最好的扶持手段:当年的马歇尔计划便在名为欧罗巴的目的地上创建了无数个经济奇迹,让他们从大战中迅速的恢复了过来,安格隆的红砂保护领不也如此吗?他的领土偏僻且荒凉,正需要来自于我的物资输入,而我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帮到他的人。” “你的远东边疆太远了,至于相邻的科拉克斯和伏尔甘,暂时不具有这种能力,泰拉则是根本没有帮助安格隆的意图,倘若只靠他们自己的话,那未免遥遥无期:能够进行这种大规模帮扶,目前也就只有我的五百世界了。” 【这倒是没错。】 摩根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也是安格隆会犹豫,而不是直接向基里曼断言拒绝的原因。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计划还有着一个巨大的负面作用。】 “我当然知道。” 马库拉格人点了点头。 “我甚至还主动的向安格隆解释了这个所谓的负面作用,这恰恰是我决定向他推销这份马歇尔计划的原因所在:因为比起它能够发挥出来的正面作用来说,负面作用所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小了,至少对于安格隆来说,的确如此。” 这一次,反而是摩根有些无法理解基里曼到底在说什么了。 【你是说,你觉得让安格隆的封地接受来自于五百世界的巨量物资援助,从而将他的国度甚至军团逐渐绑在奥特拉玛的战车上:对于我们的兄弟安格隆来说,会是一件好事?】 “战车?” 基里曼微笑着,他的嘴角上划过了一丝狡黠的弧度。 “没必要这么偏激,摩根。” “情况没那么糟。” 【你最好让安格隆相信情况没有这么糟。】 “我跟他解释过了。” 基里曼摊开手。 “事实上,你能想到的问题我都已经想到过了。” “是的,我承认:倘若接受了这份物资支援计划,那么给予的双方自然会逐渐绑定在一起,国力更弱的那个,也会被国力更强的那个所逐步影响,但若是我们换一种角度来思考的话,这并不可怕。” “想想看,摩根:将安格隆带入五百世界的体系中,不就是将他带入整个远东的体系中吗?毕竟五百世界本就是远东的一部分,安格隆加入了我,自然也会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中的第四位成员。” “届时,不过是远东三王领变成远东四王领而已,他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权力受到剥夺,我们三个现在本来就是平等的,再加入一个新兄弟也只会一如既往的平等,所谓的缺点自然也不复存在。” “我们又不会像马歇尔计划的那些国家一样勾心斗角,彼此之间为了利益而争夺领头的位置:这就是家族政治的妙处,安格隆随时可以把他的斧子横在我的脖子上,来保证他不受计划的负面影响,保证他不会沦为五百世界的殖民地。” “没错,安格隆治下的某些世界也许会就此成为整个远东的经济体系中比较下游的一部分,负责提供原材料和人力,但比起他们现在的贫瘠和落后,这种情况已经好上太多了:而且我们的整个远东模式是在飞速发展的,红利迟早有一天也会蔓延到他们的头上。” “我们四个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反而能够保证这一点,保证他们的利益不会被刻意的忽视掉:这就是我们和那些凡人间的国家中最大的区别所在,我们每个个体都可以代表我们所拥有的国度,而我们之间的情谊是真挚的,所以我们的国度合作起来也是安全的。” “也许会有纷争,但至少不会期盼着对方去死。” “哪怕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我真的想要将安格隆的领地逐步纳入到五百世界的阴影下,难道你和康拉德就会坐视不管吗?难道其他兄弟就会默不作声么?难道吞世者的战争机器不会运转么?” “正是这句话让我最终打动了安格隆,摩根。” 【……】 “既然如此:又有何担心?” 摩根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基里曼的想法非常具有…… 开创性。 【你想将安格隆拉入到我们运作了几十年的体系中来?】 “是的。” “只不过这种联盟会先以马歇尔计划的形式显现出来:安格隆与我们当然是平等的,只不过他的领土注定会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遭受到某些不公平的待遇,但不会特别的严重,康拉德的诺斯特拉莫当年不也是如此吗?” 【康拉德和我的关系可不是安格隆能比的。】 “我知道。” 【对了:康拉德同意了么?】 “别忘了:这个典故可是康拉德亲口告诉我的,他在说服安格隆的行动中也有出力,我们两个更多是在等待你的态度,毕竟我们三个是平等的合作者,我们也不讲究什么少数服从多数,我们三个人都是拥有一票否决权的。” 【这句话倒是没错。】 摩根轻哼了一声:就像基里曼所说的那样,自从他们三个原体决定彼此之间合作共赢后,他们的所有行动就都是讲究必须全体通过的原则的,哪怕是康拉德都可以否决掉摩根和基里曼的想法。 倘若不是如此:午夜幽魂根本不会跟他们一起干。 而若是将这样的合作条款摆在安格隆面前的话…… 摩根迟疑了,但当她的为此而运转了几圈后,蜘蛛女皇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是哪里不对呢? #摩根思索# 对啊:基里曼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这么上心呢? 摩根眨了眨眼睛。 既然抓住了问题,那么想到答案反而很轻松了。 她笑了起来。 【罗伯特,我的罗伯特。】 摩根摇了摇头,她仅仅是递过去了一个眼神,基里曼便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 他同样笑了起来。 “没错,摩根:我也是在为我的五百世界考虑。” 【说说看?】 “很简单。” 基里曼侧过了视线,就仿佛为了自己的小心思而愧疚难安。 “你应该知道吧:安格隆的这片领地对于我来说其实很不舒服,他就像是睡觉的时候,在人的后背下面放在一块坚硬的枕头,仅仅是摆在那里便会让我感到侧立难安,怎么都不踏实。” “他的封邑就仿佛一把尖刀一样直刺五百世界的核心领域,就连你的远东边疆距离马库拉格,都没有安格隆这么近,他的最东边靠近我的统治区域的核心,在北部和西北部又靠近我在大漩涡的领地,以及更远的一些附庸们。” “换句话说,安格隆随时可以把我的国度分为两半,或者将战火燃烧到马库拉格附近,他的舰队可以在几周秘密的亚空间航行后便出现在马库拉格的上空:这是你们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所以,当我在星图上看到了安格隆未来的疆土时。” 【你就想把它握在手中。】 “……没错。” “至少:我需要安心感,我需要将他纳为盟友,纳入到一个能够让我感到安全的体系中,当我的北部重镇和我在大漩涡的飞地在忙他们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我不希望他们背后还藏着把尖刀,即使只是一把可能存在的尖刀。” “因此,我需要让安格隆成为我值得信任的朋友。” “即使这意味着我要在他的土地上花费如此多的物资。” 【这样啊。】 摩根颔首,她终于搞明白了基里曼整套的思想逻辑: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始进行这个计划呢?】 “因为直到现在,我才相信帝皇要回到泰拉了,整个大远征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我必须为五百世界的未来进行考虑:我必须开始进行独立的思考。” “而这,就是我进行独立思考后想出来的第一个成果。” 【……】 【罗伯特。】 “嗯?” 【你想的很好,但以后……】 【你还是干点更符合你的专业能力的事情吧。】 “真是毫不留情呢。” 基里曼的笑容有些苦涩,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在两位原体的状态恢复到沉默的跋涉的前一刻,不知是出于提醒还是出于纯粹的感慨,马库拉格人悠长的叹息着,向他的阿瓦隆血亲说出了最后一句真心话。 “我知道我想出的这个主意绝对称不上是精妙,摩根,但我会投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热情执行它,因为这符合我的利益,因为这是我为了五百世界而必须做的事情:帝皇的离开象征了太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团结的时光也许过去了。” “我们终究要为我们自己去更多的思考一下,摩根。” “也许,你能止住我。” “但你是止不住每一颗在阴影中蠢蠢欲动的心的。” “它可是有十九颗。” “甚至是:更多呢。” 第643章:群贤毕至 “据说他们的整片营地都拒绝使用任何的机仆单位。” “难以想象这会造成何等的臃肿以及人力资源的浪费。” “说真的,兄弟,这样的命令可真不像那位饮魂者能够……” “行了,法比乌斯,闭上嘴。” “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向着整个乌兰诺侃侃而谈,推销你聪明的脑子或者宏伟的价值观,去找那些战斗兄弟和原体当你的听众吧,我只希望你能放过我的耳朵:我今天晚上还有几场决斗要打呢。” “啊,当然,我知道。” 法比乌斯,帝皇之子军团的首席药剂师:未来也许会以拜尔这个称号而名震银河的恶棍,正从善如流地闭上自己的嘴巴,转而摆出副漫不经心的神采,用轻蔑的姿态去看待地表上的一切,然后在心里给予它们吝啬的评价。 毫无疑问的,法比乌斯的这种行为很讨人烦,但那和阿库多纳都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帝子的二连长只庆幸于自己耳边的清醒:帝皇与福格瑞姆在上啊,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片刻的宁静了。 好好安抚一下他的大脑:他这段日子里可是累坏了。 阿库多纳紧了紧头盔,他可不希望身后的战斗兄弟和身前的原体们看到自己此时的窘迫,尽管他的窘迫正是来源于这些人:来源于他突然雄心万丈的基因之父,还有不堪大用的血亲兄弟们。 抬起头来,宫廷剑士扫了一眼走在前方不远处,正和大名鼎鼎的戈尔贡费鲁斯勾肩搭背,就差耳鬓思母的基因之父:这两位原体之间的感情,也许比他们各自的功绩更加出名,而至少福格瑞姆是从不忌惮于在任何场合中,坐实他和费鲁斯之间亲密关系的留言的。 每当两个军团有什么联合行动的时候,费鲁斯与福格瑞姆都会离开他们的子嗣,单独占据一架穿梭机,这次也不例外:结果就是日常跟在原体身后行动的阿库多纳,这次却不得不忍受了一路,来自于法比乌斯的唠叨。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首席药剂师居然如此话唠呢? 阿库多纳瞥了一眼与他并肩前行的法比乌斯,这位有着一头秀丽银发的聪明人,此时正死死的盯住了一队恰巧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由禁军与寂静修女组成的编队,目光停留在禁军健硕的肌肉上,瞳孔中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 “真不愧是我们的帝皇投入了全部心血的造物:简直是完美。” 法比乌斯喃喃自语,考虑到他们和禁军之间的距离近到了这些黄金卫士极有可能听到首席药剂师的低语,阿库多纳觉得,这便是法比乌斯那冒犯的目光,没有招致禁军怒火的原因。 但怒火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阿库多纳的心里:尤其是当宫廷剑士回首,看到了他的战斗兄弟们一个个眉开眼笑,只顾着打量乌兰诺地表上的风光,贬低着其他军团装潢风格的时候。 这群没用的废物。 宫廷剑士长叹了一口气:在场的人中,似乎只有他心事重重。 这是自然的:作为福格瑞姆最信任的子嗣,阿库多纳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帝皇之子军团内部的波云诡谲,以及他们的基因之父那崭新的人生目标。 在已然混乱了千万年的大漩涡深处,建立一座远脉诸王国的完美国度?即使对于福格瑞姆来说,这也称得上是一个狂妄的想法:而当凤凰向他的子嗣们袒露出自己的新梦想时,毫无意外的,整个军团中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出现。 帝皇之子用一如既往的欢呼与赞美声全票通过了原体的妄想。 至于为了这个宏图伟业而感到担忧的悲观主义者,甚至是从骨子里反对这个想法的人,在军团中倒也不是没有:阿库多纳,就是其中之一,但是面对着原体的目光,他们中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出否决的话语,最多只能在人群的欢呼中,保持一份沉默。 而这一时的软弱,需要从此以后漫长的时光去补救。 尽管凤凰还不打算立刻开始他的计划,但他已经要求阿库多纳去仔细的观察一下军团中的每一位战斗兄弟,寻找能够在未来的治国理政中发挥出作用的专业人才:他们总不能事事都依靠凡人吧? 那违反了福格瑞姆的哲学。 而阿库多纳也从未想过,这句简单的命令会让他烦躁至此:宫廷剑士抓住了整个第三军团的军官花名册,来来回回的实地考察了好多遍,可他最后能圈出来的名字,却寥寥无几。 更有甚者,这些入选者是否真的有能力承担起福格瑞姆心中的宏图伟业,都有待定论:让他们当个维系统治的总督是没问题的,但凤凰对于他的子孙的期待,可远远不是一届总督这么简单。 这似乎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治理这些凡人,从来都不是帝皇之子军团完美哲学中的一部分:哪怕是像维斯帕先或者是塔维茨,这种在人格上值得期待的兄弟,他们的专业能力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更别说那些个一味痴迷在剑术或者荣耀中的花孔雀们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们的军团存在如此巨大的短板呢? 阿库多纳痛苦的呻吟着,他的沉默无人理会:只有法比乌斯在禁军的小队走远后,将目光恋恋不舍的放回到宫廷剑士身上:首席药剂师敏感的觉察到了,他们的冠军浑身上下的低气压。 “你怎么了?阿库多纳?” “没什么。” 阿库多纳摘下了头盔,深吸着乌兰诺上腐朽的空气,向法比乌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宫廷剑士并非是心灵脆弱的人物,他内心中的哀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被他毫不犹豫的碾碎了。 反正事情还不急,他没必要现在就为其而悲伤,先享受好乌兰诺眼下的盛会吧:就和他之前跟法比乌斯说的那样,还有好几场决斗在远方的篝火旁等着他呢。 “我只是在想他们口中的阿巴顿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提到这件事情,阿库多纳的瞳孔中重新闪现出了光芒。 “阿巴顿?” 法比乌斯知道这个名字。 “他怎么了?” “他的力量:我们都知道,西吉斯蒙德是在整场乌兰诺战役中表现最卓越的那名战斗兄弟,而他却告诉我们,他曾在一次一对一的公平对决中,事实上输给了钢铁勇士军团中的丹提欧克。” “真的?” 法比乌斯有些不相信。 “我听说过丹提欧克,但不是有关于他的武名。” 他原来这么强么? “我也是,而丹提欧克又跟我们所有人说,他那能与西吉斯蒙德抗衡的武艺,全都是来自于阿巴顿的馈赠与栽培,千子的剑圣阿里曼也亲口肯定了这一点:有这两位战斗兄弟的金口玉言在先,我怎么可能不期待阿巴顿的力量?” “毕竟他是大远征三杰之一,不是吗?” 法比乌斯笑了一声。 “你这么说,到是也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就连你阿库多纳都没有挤进去的大远征三杰,那会是多么有含金量的称号啊,但你真的觉得西吉斯蒙德比你强吗?” “现在不一定:他以后一定能够超过我们所有人。” “那拉多隆呢?为什么他也能被称为大远征三杰呢?” 这个问题令阿库多纳沉默了。 他很是思考了一会儿,才皱紧了眉头的回答了法比乌斯。 —————— “我也不知道。” 午夜幽魂站没站样地瘫在了罗马式的石柱旁边,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里面,他修长的面容因为乌兰诺逐渐沉沦的晚霞而显得愈加苍白,裸露在长袍外的手臂伸向一侧,摸索再三,便如同变戏法般,为站在他身旁的科拉克斯兄弟端来了一杯烈酒。 “酒?从哪来的?” 鸦王狐疑地接过,然后就回想起了黎曼鲁斯之前的惨状,以及他为何如此凄惨的原因:面对科拉克斯充满探究的目光,康拉德只是摊开双臂,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还不忘给自己也取了一杯酒。 “别看我,我说了。” “我也不知道。” 午夜幽魂有些无奈。 “没错,虽然早在几十年前,我就已经确信,摩根有着在私下里酿酒的习惯,但这么多年来,我也始终不知道我们的那位姐姐到底把她酿出来的酒都藏在了哪里,但幸好她愿意拿出来救急。” “数量不够吧。” 鸦王看了眼杯中的佳酿,并没有急于一口饮下,而是本能般的将视线投放到了更远方:伫立在卡美洛宫高高耸立的阶梯顶端,再配合上基因原体天生的优良视野,科拉克斯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大半个篝火晚会的现场揽入瞳孔中。 他看到了,伴随着乌兰诺的夜幕降临,这场胜利的盛宴也正在缓缓的拉开帷幕,淡白色的烟火如柱石般接二连三地升起,最高者已经摸到了天穹的界限,噼啪作响的烧柴声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士兵们胜利的歌谣,最早的一批参宴者已经抵达了他们的位置。 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杯中的只是清水或饮料:酒品还需要再过一会,才从邻近的几个军团营地中紧急调拨过。 “可即便如此:也会有很多凡人无法喝到令他们满意的酒水。” “操心这个做什么?” 康拉德白了一眼他的兄弟:科拉克斯总是这样,擅自把他范围之外的问题扛在他自己的身上,然后为此而忧愁、自责,将他应有的权利视做压迫者的淫威。 “安心吧,兄弟,摩根麾下的这些凡人比你想象的更懂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今天晚上根本就是滴酒不沾的,因为明天就要迎来训练和彩排了:再说了,比起正在向这里聚集的各个军团冠军,还有他们之间的比武竞技来说,区区酒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但你还是扣下了一桶。” “这是她送我的。” 午夜领主梗着脖子:他对于这件事情似乎很在意。 “再说了,我留下这桶酒也不是为了给我自己喝。” “又是为了赛维塔?” “……还有沈。” 康拉德的语气有些虚浮,让科拉克斯笑了起来。 “那他们两个人呢:正在为了待会的真剑决斗做准备?” “当然:怎么说?你麾下的那些崽子就不打算上去试一试呢?” “很遗憾,康拉德:我麾下并没有多少武功卓著的战士。” “……” 不知道为什么,科拉克斯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兄弟康拉德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几丝鄙夷。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远方新涌起的一阵喧嚣,打断了午夜领主的思路。 “看呐,他们来了。” 康拉德伸长了脖子,如数家珍地吐出了一个个名号。 “打头的是荷鲁斯:他居然真的把阿巴顿给带过来了。” “然后是伏尔甘、福格瑞姆与费鲁斯:他们两个怎么还是黏在一块啊,多恩居然也来了?他旁边那个就是西吉斯蒙德,等等?西吉斯蒙德拿的是什么?” “我看看。” 科拉克斯眯起了眼睛。 “西吉斯蒙德?他拿的似乎是多恩本人的佩剑。” “有意思,我还不知道我们的石头兄弟居然如此的争强好胜呢。” “然后是谁?” “唔……莫塔里安?” “莫塔里安?认真的?” 就连午夜幽魂都有些惊愕的睁大了他的眼睛。 “他居然能过来参加摩根作为主办方的宴会?” “也许另有目的吧。” 鸦王歪了下脑袋。 “我总觉得莫塔里安现在的气息没有上次那么……凶恶了。” “关我屁事。” 康拉德咧嘴一笑。 “他是摩根的问题:他从头到尾都只会是摩根的问题。” “什么意思?” “他们二人有缘:我们这边小伙子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看看。” “巴亚尔、卡恩、阿里曼、赛维塔、考斯韦恩、阿密特、阿拉乔斯与阿斯特兰、赫克特、拉纳、奥菲欧与奥古斯顿……” 科拉克斯低语着一个个名字,他并没有注意到,当这些名震银河的战士名讳,从他的嘴巴逐个流淌而过的时候,他长年压抑的嘴角居然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那是最纯粹的,没有任何杂念的喜悦。 瞧瞧这些名字吧: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帝国的强大呢? 今晚一定会很精彩。 就像:帝国的未来一样。 第644章 “说真的,我讨厌这种场地。” “有太多人围着我们了: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的屁股。” “那可能是帝皇之子们来了。” 沈笑了一下,用一句难得的俏皮话赢回了赛维塔的抱怨:康拉德的侍从身着礼仪式的战甲,特制的蜥鳞披风反衬着不远处正熊熊燃烧的火光,让他的大半张面容能够被遮挡在阴影之下。 蒸汽大炮被炮手们摇起来了,这一次是直瞄射击,一枚尖头铁弹杯塞入炮膛,一声巨响,尖头弹扎穿了撞车上的层层护甲,在车顶上开了一个大洞,顿时各种箭矢从大洞中射了进去,车里传出鬼哭狼嚎和黑烟阵阵。 “赐婚?”张硕闻言有吐血的冲动,这个身份竟然还有个赐婚存在,还是拒绝的,要不是今天罗伊德说起,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种关系在的。 “希望你没有说谎!”认真的看了青春队四人一眼,张硕对着金飞和霞姐两人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两人算是他的临时伙伴了。 “我说!我说!”地上的人嚎叫起来,却听到砰一声枪响,“来不及了。”地上的人死不瞑目的瞪着他,江瑞皱着眉头拿出电话。 两人的交谈不约而同换做传音入密,尽管嘴唇在动旁人却听见。否则大楚陛下竟然是大汉皇子同父异母的兄长,这等皇室秘辛传将开来,恐怕一夜之间就会荣登八卦传言榜首。 如今孙悟空的紧箍咒早就被取下,他也管教不了,只能唠叨一下,能和他常住灵山的只有沙僧一人。不过沙僧的性格沉闷,寡言少语,平时里和他交流大多是“是”和“不是”两句话,沉闷的很。 “可以看见吗?”琼斯伸出两个手指在刘子光眼前晃悠。孙纲和护卫也关切的围了上来。 “三二6点内力”看着属性面板上的三00点内力,张硕顿时大喜,将空间当中的龙象般若功第二层拿出,疡了学习。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帮着罗金刚报仇,第一,罗金刚是他爹。第二,也算是弥补内心的愧疚感。 动用自己的一切手段来造势,准确一点来说就是将这件事闹大,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全国上下,甚至让世界各地都知道。 老仆思来想去,虽然打从心眼里希望沈窃蓝好,然而要赔上自己的前途到底有些为难。 这个庞大,既然请客,就不能自己先来等着?或者知会掌柜的一声,也免得他们狗眼看人低。 “一直畏畏缩缩的实在抱歉,并不是有意打扰你们,而是有一个请求!”图二令挺起胸口说道。 这是张晓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过年不在家,更是第一次大过年的躺在病床上一动都不能动,要是在平时,张晓芸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这个举国欢腾的特殊日子里,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难受。 董贵妃的话语,得不到慕容杰的回应,她着急地拍着门,一遍遍喊着慕容杰的名字。 终于忍不住,他咳了起来,这一咳,便是震天动地,几乎停不下来。 倒是徐家兄妹,不愧是永乐帝惯出来的少年贵胄,对这内官很是不耐烦。 “要什么以后,徐贵妃怀了孩子,有个万一您就怀疑是我动的手,那我在这宫中还待的下去吗? 一直抱着月初手臂不撒手的温尚不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不接受,一副随便你说我就是不走的样子。 第645章:我推的别扭精 “摩根,我的姐妹。” “帝皇派我前来,是为了向你阐述道理,让你能够听话。” 他们还没走出第一步,死亡之主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当他开口的时候,乌兰诺的晚风正巧裹挟着远方篝火处的热量,拍打在两位基因原体的脸上,既融化了困扰着摩根的浓重气息,也让莫塔里安的话语变得清晰可闻。 就连被他小心翼翼的遮掩在话语背后的些许情绪起伏,也被敏锐的蜘蛛女皇所捕捉到了:莫塔里安并非是装模作样的专家,他喜欢把自己的骄傲与低落摆在脸上,而摩根却恰恰对于每个人嘴深层的秘密都拥有着发达的感知,哪怕是察合台可汗,也不可能在她面前保护好自己的内心世界。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死亡之主踌躇满志的第一句话还没能说完,蜘蛛女皇就已经得到了他在阐述这句话语的时候,语气中的每一种情绪:首当其冲的便是毋庸置疑的骄傲,是因为帝皇的器重而在血亲面前挺直的腰杆,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但像这样的骄傲,摩根在至少五十名禁军卫士的脸上,都见过几乎相差无几的仿制品: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和现在的莫塔里安一样,奉帝皇的命令,专门来到摩根的面前,向她阐述道理的。 死亡之主不会想知道这些禁军在阐述完道理后的结局的。 摩根微笑了一下,但她的眉头却是略微皱起的:因为在莫塔里安的语气中,还夹杂着一种摩根捉摸不透,或者说,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的东西。 那是:对于摩根的同情?或者说是一种立足于兄弟血缘的,高高在上的怜悯?是自认为胜券在握后看向败者的无声抚慰?准备慈悲的为她留下些许退路?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蜘蛛女皇摆出这样的架势了。 【阐述道理?】 摩根侧着脑袋,在莫塔里安的目光中重复了一遍,真心实意地为了这个词而感到困惑:他们同时迈开了自己的步伐,追赶早就看不见踪影的大部队,至少二十双禁军的眼睛仍在时刻紧盯着他们,这令死亡之主感到很不舒服。 “没错。” 莫塔里安点了点头,努力地去忽视掉这些无礼的家伙。 【也就是说,你这会是在给我们的父亲当说客么?】 摩根微笑着,她满意的打量到莫塔里安的面容先是因为她的问询而凝固了一下,随后便开始了极度不安的扭动:他显然不打算成为帝皇的【说客】,但摩根的描述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从死亡之主脏兮兮的呼吸器后面传来了粗重的呼噜声,萦绕在他背后的毒气更欢腾了,便压不下他内心里的不安:摩根能够听到莫塔里安在满怀苦闷时,那不断磨损着牙齿的声音。 “这不重要!” 过了几秒钟,一句干巴巴的凶恶语气才被吐了出来。 “重要的是,你要认清楚你们这些人现在的危险处境!” 【我们这些人?】 摩根犹豫了一下,随后看向已经来到他们身边的禁军,帝皇英勇无畏的造物们与基因原体沉默的对视了一秒,随后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离开自己的视线,全当做他们听不到接下来的对话。 【你指的我们是谁:帝皇对我的破晓者军团有什么想法吗?】 原体花了点的功夫,才遮掩住自己内心里面的不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有关于军团的事情上,和圣吉列斯颇有共同语言,只不过没有大天使那么胆小怕事。 “不是他们。” 莫塔里安想都没想,便吐出了真正的回答,他厌恶摩根,但他也从来都没有过依靠这种信息差来折磨摩根的想法:死亡之主发自骨子里的抵制这种行为,因为他觉得帝皇就会这样做。 “是你们:你!圣吉列斯!察合台可汗还有康拉德!以及每一个沉浸在巫术里的家伙(他在蠢货这个称呼上犹豫了一瞬间),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将要大祸临头了?你们走到了悬崖边上!” 【在你的描述里,我们这些人不是一直都是在走钢丝吗?】 摩根摊开手,特意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完全没将莫塔里安的警告当回事:死亡之主深深的呼吸着,他被自己姐妹的这种无知而气到了,恨铁不成钢的磨牙声愈加地刺耳。 恼怒之下,莫塔里安当然没有撇到摩根瞳孔深处的光芒,而是扭头看向了远方,横冲直撞的语气就他在仿佛下一刻便要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谈话,朝着摩根狠狠地啐上他的鄙夷,扬长而去。 单是幻想下这一幕,便足以让莫塔里安飘飘欲仙:也许他就应该这么做,死亡之主在内心中不断的鼓励着自己,他凭什么要照顾这些蒙昧自大的家伙?他们的毁灭不就是他们自己追求的结果吗? 他没必要为他们操心。 莫塔里安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 “听好了,摩根!竖起你那双软弱无害的耳朵。” “我只解释一遍!” 他仰起了头颅,骄傲的握紧随时扬长而去的权力。 莫塔里安向前一步,摩根从未距离他如此之近:那对如同重病患者般深深凹陷的眼窝中,挂着一双顽固的琥珀色瞳孔,酸腐的呼吸自青铜色的呼吸机中飘出,让摩根的几根发丝不断的随之飘动,莫塔里安瘦长的身影几乎遮不住蜘蛛女皇的身体,但在他胸前悬挂的那些瓶瓶罐罐所发出的撞击声,却着实在折磨着摩根的耳朵。 但真正让人在意的,还是死亡之主那时刻保持着刺耳的话语:说是怜悯又有些过于骄傲,说是亲情又有些过于愤怒,说是责任,难免太过随意,也许就连莫塔里安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图费口舌? 但他还是说了:这几乎是一种源自于基因中的本能。 也可以勉强的称之为:善良? 反正莫塔里安从未把自己往这个方面上想过。 “你们越界了。” 原体的声音嘶嘶作响。 “你们中有人越界了,他在愚蠢地与虎谋皮,和那些本应成为我们的敌人的,远远超出了现实理解的家伙当朋友,做交易:你们所有人都会被他波及到的!无论是你,还是那只不负责任的雄鹰!你们都会把自己卷进去的!” 这些话让摩根的眼皮一跳。 【你说的雄鹰:是指可汗?】 “别人还配不上,不是么:这是个充满了荣誉感的绰号。” 死亡之主笑了一下。 “察合台可汗是一个拥有着优点和智慧的兄弟,但很可惜,他没把它们用在实处,他本可以拥有比现在更远大的前程,而不是将自己不负责任的一面暴露出来:我希望他会在不久之后悔过。” 莫塔里安用一种让摩根再熟悉不过的语气阐述着他对于察合台可汗的看法:那是一种怀揣着恨意的惺惺相惜,是在承认大可汗能力的同时,却又对其态度和人生选择的唾弃,但是在唾弃之下,又悄悄埋藏了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可汗能够和他能够并肩作战,希望他们能够在相同的道路上砥砺前行。 但最重要的是,当莫塔里安沉闷的说完了这段话后,他先是陷入到了停顿中,然后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瞄了摩根一眼:接下来的一句话低沉而又迅速,让人听不清:他就想让人听不清。 “你也一样。” 摩根压着嘴角,仿佛还在后知后觉地咀嚼着上一句话。 【你说有人越界了?】 “你应该看的出来。” 死亡之主的语气轻蔑。 “当我们所有人都聚在星港上会合的时候,也许别人还无法觉察到其中的危险气息,但是你,我的兄弟摩根,你将数十年的光阴都可悲的投入到了巫术领域中,现在却闻不到那股可憎的气息么?” “马格努斯。” 他诅咒着这个名字,话语中没有丝毫的兄弟情谊。 “他越界了,他浑身上下的灵能气息令人作呕,我杀死过无数卑劣的异形巫师,但我却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可怕的臭味,那简直是全银河中最可怕的味道:你知道马格努斯闻起来臭的像什么吗?” 【像你的体味?】 “……” 这一刻,死亡之主似乎在很认真的考虑如何杀了她。 “你给我认真点!” 他几乎青筋暴起,黄铜色的拳套在半空中飞舞着,小心翼翼的擦着摩根的发丝而过:像着孩子般展露着自己内心的愤怒。 “我们在说很严肃的事情!” 言罢,又飞快的嘀咕了一句。 “那些混蛋居然还敢跟我说你是个态度严谨的人物。” “一群瞎子……通通都是瞎子……” 莫塔里安悲凉地摇着头。 “那是亚空间的味道,摩根!” 【你怎么知道:你难道在亚空间航行的时候出去踏青过?】 “是帝皇告诉我的:他在和我的谈话中证实了我的猜想。” 【然后你就相信了?】 【要说对巫术的使用:帝皇难道不比马格努斯更过分么?】 这句话让莫塔里安沉默了。 他张了张嘴,半晌都掏不出个令摩根信服的理由来,到最后,却是高深莫测地来了一句。 “他这一次没理由骗我。” 【这一次?】 “是的。” 如积雨云般灰蒙蒙的斗篷下面传来了莫塔里安沉甸甸的笑声。 “你知道尼凯亚吧:我们在乌兰诺后即将去往的地方。” “你知道那里将发生什么么?” 当他们肩并肩,缓缓的走下卡美洛宫的最后一层台阶时,踏上厚重监视的土壤,死亡之主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转了,他用一种得意洋洋的腔调向摩根低语,仿佛尽全力在让她害怕起来。 【对于灵能者的评定?】 “评定?” 莫塔里安笑了。 “你们这些巫师都喜欢用这样的字眼来自欺欺人吗?” “那是审判!是火刑架!是对马格努斯的军事法庭!” “还有他的千子军团:他们全都是有罪的,理应受罚!” 摩根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样啊:帝皇已经决定在尼凯亚上判决他了吗?】 “当然。” 莫塔里安无比骄傲地向他的血亲展示着自己从马卡多那里得到的内部消息,他满心期待地等待着摩根脸上的恐惧与惊愕,然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拯救她:琥珀似的瞳孔死死的盯住了蜘蛛女皇的面容,期待的喘气声填满了呼吸器。 但很快,他大失所望。 “你没听清么?” 这一下子,反而是莫塔里安有些茫然的又重复了一句。 “尼凯亚会议将成为马格努斯和千子军团的审判!” 【啊……然后呢?】 摩根木然的点了点头。 【你不会以为我和马格努斯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吧?】 “……” 死亡之主愣了一下,他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等摩根开口去进一步解释,莫塔里安这边反而是恍然大悟了,他的五官一脸明了的舒展开来,再次瞥向摩根的视线不由得带了几丝鄙夷。 “啊……我明白了。” 死亡之主轻蔑的笑着。 “巫师间的友谊总是脆弱的:你们的自私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 摩根眨了眨眼睛。 算了:他说是就是吧。 “但你知道么,摩根。” 莫塔里安挑衅似的凑近。 “你不会以为出卖了马格努斯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吧?” “就像我说的,你们这些热衷于巫术的都将会被波及到:当帝皇对马格努斯施加以绝罚,而绝罚的理由是他擅用巫术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又该如何是好呢?巫师可是在你们身上甩不掉的标签。” 【这和你有关么?】 “当然。” 原体倨傲地抬起了头。 “帝皇已经承诺:我将会是马格努斯的处刑人,我将用真相和话语来揭露他的真面目,尼凯亚便是帝皇为我准备的猎场,马格努斯就是其中唯一的一个猎物!” 【这让你感到高兴。】 “当然……不!当然没有!” 死亡之主脸上的容光焕发在他意识到摩根问了什么后,便迅速的被他亲手打散了,他开始了粗重的咳嗽,一脸严肃的否决掉了自己对于帝皇这次安排的喜悦,转而摆上了一幅满身奉献的姿态。 “我才不会为了帝皇的这点小恩小惠而心怀感激的,我本来也用不着对他心怀感激,他只是在利用我的坚韧达成他自己的目的:我这么做是为了整个帝国的未来,哪怕帝皇站在马格努斯那一边,我也会如斗士般的迈向尼凯亚!” “而面对这样的我,摩根。” 莫塔里安停住了脚步,站在距离篝火晚会一步之遥的地方,隐藏在阴影里面:就连最外围行色匆匆的阿斯塔特与凡人们,也没有注意到沉默以对的两位原体,只要禁军停留在五十步开外的地方,他们沉默的好像一尊尊完美的雕像。 死亡之主的语气有些古怪。 “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么?” 【说些什么?】 摩根看向莫塔里安的瞳孔:虽然他有些躲闪,但眼底深处的期待还是明晃晃的挂在那里。 【你是说……】 蜘蛛女皇挑起眉间: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柔软。 【我应该请求你的帮助:希望您在尼凯亚上网开一面。】 这个【您】让莫塔里安的全身散发着暖洋洋的得意感。 “毕竟……” 他咳嗽着,每说一小段话就要装模作样的咳嗽一下,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又庄严。 “毕竟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虽然一个正确的银河需要完全清除巫术的存在,但那是一个太过于遥远的目标,我们必须要和巫术共存很长一段时间,在防备与驯化中一点点地削弱它的影响,这其中就有不少的余地。” “而当这个时候,像某些没那么激进的,可以挽回的巫师……” “就是那些看得清形势,愿意接受帮助的聪明人。” “他……她们,也不是不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份恩惠与帮助。” “毕竟再怎么说……” 莫塔里安就这么毫不隐晦的瞟了摩根一眼,他特意停下了自己的侃侃而谈,恨不得在下一刻就能看到摩根低下头来,向她最坚韧的兄弟祈求一份帮助:死亡之主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这位蜘蛛女皇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如既往的令人厌烦。 “但你的这么多年工作……的确卓有成效。” “我们不得不承认留下你的某些成果对于总体来说是有益的。” “所以,你也好,察合台可汗也好,当然还有圣吉列斯。” 莫塔里安扭捏着嘴唇。 “你们若是想要在尼凯亚上得到一份来自于我的……原谅的话。” “那就好好的考虑一下。” 他猛的咬紧牙关,想要用这种威慑让摩根敬畏。 “早点做决定:以免你们遭受和马格努斯同样的命运。” “你们不该这样的。” 他又轻声地嘟囔了一句。 “好好想想吧,别再浪费你们身上的那些优点了。” “我……我会始终保持原谅你们的权力的。”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迫不及待的就想隐藏在阴影中,谁知道这场令他多少有些尴尬的谎话了:但在看向摩根的瞳孔时,莫塔里安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一下。 “毕竟,我比你们都强,比你们都更加的坚韧。” “所以,我能原谅你们。” “别想得寸进尺:你们还是得乖乖的认错和赎罪。” 他撇下了这句话,似乎也撇下了自己最后的善意,当死亡之主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来,步履匆匆的消失在了阴影中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看向摩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看见他在摩根瞳孔中的倒影。 但有些声音,似乎停留在了只有蜘蛛女皇能听到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 —————— “我不知道你究竟给帝皇灌了什么迷魂汤,摩根。” “但是他在泰拉的皇宫和月球上准备的那个……玩意,已经让帝皇变得更加令人厌恶了,他看向每座星辰的眼光与一个暴君无异,他似乎想杀了或者奴役它们。” “记住我的话。” “无论你们在搞什么,都好好掂量掂量你们自己的能力。” “要不然,被他悄悄的藏在那个机械教都不知道的地方的东西,会毁了我们所有人的,那不是我们的世界里该出现的东西,那又是个该死的巫术巨像!” “……” “他快把它修好了。” “他也快……疯癫了。” 第646章:顿哥!!! 几十年后,当他停下脚步,伫立在那场吝啬的战争所赠予他的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中,带有几丝怀念的回想起,他曾经在乌兰诺上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时,群鸦王子只会为了一件事而悔恨。 那就是:他喝的太多了。 作为一名战士,一名跃跃欲试的舔刀客,以及一名该死的午夜领主来说,那天晚上的赛维塔的确没能管住自己的嘴:酒液在逐渐麻木的唇舌便起舞,飘飘欲仙,阿斯塔特的荣誉与克制在哭嚎中被随意地踹倒在地,堕入了人间。 不过是发生在主观能动性上的短暂失神,便让远远超出了预期的酒液顺着他的食道而下:诚然,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品酒,都在碍于面子或者摄于权威,品尝蜘蛛女皇难得大方一回,从自己的宝库中特意运出来的百桶佳酿。 天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的时间去不务正业。 但是,当在场众人全都心知肚明的未来战帅,最最骄傲的凤凰大君,甚至是第八军团的基因之父全都举起了酒杯,行走在他们这些阿斯塔特中间,解衣推食,推杯换盏的时候,他一个小小的第八军团二把手又能说些什么呢? 原本,赛维塔只是想模仿一下他旁边的那些狡猾之辈,随意的饮上两口来应付过去,或者干脆假装失手,将其撒在地上:毕竟由原体亲自酿出来的酒液,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还是过于【高深】了。 代表着各自军团的冠军剑士们也许会对他们彼此之间的武艺高低和荣誉多寡颇有争论,但是对于蜘蛛女皇的琼浆玉液,所有人在最短的时间里便达成了一致。 很辣,像苍穹上的太阳。 很苦,像兽人战将的胆汁。 但若仔细品尝,就会发现发现这种苦涩,乃是一种将饮料当中的甜度增加到了极致后,物极必反的效果,是甜到发苦:至于它那连阿斯塔特战士都扛不住的度数,赛维塔等人私下沟通后,觉得可能是摩根女士的感官有些迟钝。 嗯,背后说些坏话,摩根女士应该是听不到的。 虽然这和她外在表现出来的思维敏锐多少有些冲突,但考虑到就连有些破晓者,都曾在谈话中无意的向他透露过:当他们在与原体共进晚餐时,会发现他们的基因之母对于【清淡口味】的定位,是与外界的常规认知截然不同的,这种现象在这些年里愈加的明显了,就连室女座都私下抱怨过。 赛维塔并不理解这种转变中的悬念,他只把这当做是又一位基因原体的古怪癖好:伴随着大远征的不断推进,以及阿斯塔特与他们的基因原体日渐熟悉,不少帝皇的子嗣都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展露出来了一些令外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就比如说福格瑞姆对于艺术和成功的挑剔愈加明显,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佩图拉博越来越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钢铁之后,信任机械胜过了他的子嗣;察合台可汗在某些事情上的冰冷无情,甚至是残暴手段令人心惊,白色伤疤却对此熟视无睹;而至于罗嘉的血腥朝圣更是被诉说过千百遍的话题,他言必称之的【净化】,更是会让最凶残的午夜领主脊背发寒。 如今,倒是没有人会在背地里嘲笑怀言者军团的勇气了:但他们都选择绕着第十七军团走,就连牧狼神荷鲁斯,如今都不愿意频繁地靠近罗嘉了,因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会让牧狼神心惊肉跳。 与这些人相比,像是荷鲁斯突然热衷于学习和探访各个军团的战争艺术和军事风格;安格隆在与人交往时,时不时露出凶恶面容的频率大幅上升;围绕在马格努斯身边的古怪气息愈加浓厚,甚至能震晕凡人的灵能者;还有圣吉列斯突然痴迷于各式各样古老的医学文献以及改造手术之类的微小变动,便显得尤为不足道哉了。 群鸦王子垂下眼帘,慢慢的吞咽着最后一口苦涩的酒浆,努力的控制住脚步的虚浮,原体的声音依旧在他的耳旁回荡着:康拉德可以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他热情的拍打着酒桶,诉说为他的子嗣们悄悄留下好东西的辛劳,又亲自给他们斟满杯子的时候,无论是赛维塔还是沈,又有谁能够不在父亲的笑容前,多饮几杯呢? 错误就此铸成了,赛维塔甚至算是比较从容的那一个:只需稍稍偏转一下视角,他便可以看到在阴影中长着蘑菇的沈,侍从官的酒量连一连长的一半都不到,沈留给自己最后体面,就是哉喝醉后勉强找了个还能说得过去的睡姿,鼾声淹没在周围人群的吵闹声中,倒也不会显得太丢脸。 很好:回去以后,他用不着把这家伙拖到决斗坑里面去了。 赛维塔自嘲的笑了笑,努力压制住上涌的酒嗝,他瞥了一眼正抱着酒桶,意犹未尽的离开,寻找着下一个劝酒对象的康拉德,心里不由得悄悄的松了口气,然后,他的目光便转回到了篝火旁边。 全银河最别开生面的真剑决斗就在他的面前,展开了。 赛维塔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天才提出,直接在几十米高的篝火旁边就地开练这个点子的,他怀疑是潜藏在人类帝国中的绿皮特工:但不得不说,这个点子很不错,至少在营造氛围这一点上。 灰暗中夹杂了一丝铁灰色的苍穹是最伟大的竞技场圆顶,哪怕是解放者号上大名鼎的决斗坑也难望其项背,由来自于十九个军团和数百支凡人辅助军的战斗兄弟们用他们的身躯、目光与欢呼声,便绕成了一圈围墙,用不着担心误伤和跌落出场地,能踏上这片土地的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 用钷素催生出来的巨型篝火也许无法用来烧烤,毕竟任何食物在接触的一瞬间都会被灼焦,但也着实让决斗增添了几丝趣味:炽热的火光灼烧每一位战士的脸容,他们互相凝视着,大声的报出自己的名字与军团的称号,能站在这里本就是一种荣耀的象征,倒也不担心失败会为君父蒙羞。 规则很简单,只许使用武器打击,直到一方退步为止,作弊的界限毫无定义,约束他们的只有自己的内心和旁观者的目光:原体们就站在不远处,没人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心生什么污浊。 同样的,也没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将战斗拖得太久:也许是因为周围的欢呼声太过于响亮,也许是因为钷素火炬的灼烧,终归是难以忍受的,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参战者都是技艺精湛的高手,任何的破绽都会被对方迅速的抓住,然后崩坏为取胜的良机。 总之…… “砰——” 赢得很快,输得也很快。 刺耳的剑刃断裂声让群鸦王子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眼看着一抹亮银色在他面前的天空上飞过,赛维塔循着轨迹望去,篝火旁的又一场决斗胜负已分,在破晓者们的欢呼中,留在原地的赫然是阿里曼。 这已经是千子剑圣在今天晚上赢下的第九场胜利了,阿里曼的对手都是有名有姓之人,其中包括圣血天使军团的第五连长纳西尔阿密特与极限战士军团的一连长马里乌斯盖奇,赢得都干净利索,让他的对手们心甘情愿的退步。 而第九次胜利的目标,虽然不是什么名震银河的人物,但也是吞噬者军团中,受人尊敬的一位泰拉裔连长,原体安格隆的顾问:阿里曼只用了十八个回合,便挑飞了吞世者的利刃。 原本,安格隆的子嗣会用锁链将他的手掌与剑柄捆在一起,彰显誓死不退的风范,但阿里曼的剑锋却在一次声东击西中,挑破了坚固的锁链,却没有伤到吞世者的手掌哪怕丝毫:从那一刻起,就连吞世者自己都知道,败局已定。 对手心服口服,折身返回到他的战斗兄弟们中,第十二军团的基因之父,红砂主君安格隆就伫立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全程目睹了这场决斗,他朝着胜者和败者,相继点了点头,原体的首肯让篝火旁的气氛很快便重归热烈。 欢呼的掌声与胜利者的风光挑拨着赛维塔的信心,他早已听说过绯红剑圣的武名,就是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挑战一番,在破晓者军团的广袤营地中,熊熊燃烧着数百座巨型篝火与数之不尽的小篝火,成千上万场类似的竞赛正在进行,他们都欢迎群鸦王子的加入,但阿里曼是他最想挑战的人物之一。 至于西吉斯蒙德还有阿巴顿? 他们的预约实在是太多了:群鸦王子不得不等到后半夜。 赛维塔取出他的动力戟,细心的擦拭着,同时确保阿里曼还保持着他的最佳状态,他可不希望自己被挂上胜之不武的名号:当长有长牙的头骨在深红色羽冠的凝视下点亮了护目镜的时候,来自于其他篝火旁边的讯息,经过了上千人的口口相传,在赛维塔的耳旁回荡。 他听的很认真。 在这片土地上行走的每一位剑士都大名鼎鼎的,他们之间的交锋与胜负吸引着赛维塔的注意:有的交锋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有的胜利者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就连群鸦王子也不例外。 他津津有味的聆听着破晓者的巴亚尔是如何击败暗黑天使的阿拉乔斯的,据说这对冤家早在泰拉上就曾数次对决,阿拉乔斯的失败只是历史的又一次重演:赛维塔见过那位圣骑士,他很清楚阿拉乔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他至少需要一个帮手,才有把握能够杀死阿拉乔斯。 而与之相比,吞世者的卡恩与极限战士的奥菲欧在厮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最后以一招之差憾负的成绩,却难免令人惊讶:毕竟卡恩在此之前,可是颇为轻松的击败了安格尔泰与凯索隆。 另一场焦点之战来自于西吉斯蒙德与阿巴顿,他们对决的场地距离赛维塔并不遥远,群鸦王子甚至能够听到多恩的风暴之牙与影月苍狼的终结者甲碰撞的声音,对决在两三分钟才开始,赛维塔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赶过去。 而就在这时,那抹绯红色的光芒吸引了赛维塔的注意力。 “阿里曼?” 他抬起头来,有些困惑。 阿里曼怎么离开擂台了?他明明状态正佳呀。 午夜领主快步上前,等待着阿里曼与旁人打完招呼,与千子快步走进夜色的前一刻,康拉德的子嗣适时地拦住了他:他们二人在摩根的旗舰上见过很多面,阿里曼在他面前到也不生疏。 “赛维塔?” 千子笑了一下。 “怎么?你也想来?” “不然我不会站在这的。” 赛维塔咧了咧嘴。 “在阿瓦隆的时候,你要么就是有约了,要么就是在灵能学院那里教书育人:我也想见识一下他们交口称赞的灵能剑术,据说你能够预测到对手的每一次出击,将节奏始终握紧在自己的掌中。” “以讹传讹罢了。” 阿里曼摊开双手。 “不过,我这些年的确不怎么热衷于在竞技场上争强斗胜了,场面应该更多的让给年轻人:而且,我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最好不要在这种不会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将自己真正的力量和底牌暴露出来。” “宗师风范?” 赛维塔一笑。 “算不上,算不上。” 阿里曼连连摇头。 “只不过是一想到现在是个人都清楚我的灵能剑术的特点,而我得到的不过是些许虚名,就总感觉有些不划算:但你若想切磋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我也一直想与大名鼎鼎的群鸦王子较量一番。” “赶早不如赶巧。” 赛维塔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哪打?” 阿里曼思考了一下:一丝笑容慢慢爬上了他的脸颊。 “赛维塔。” 千子指向了远方,指向了那不会有任何人打扰,篝火的光芒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 “作为午夜领主:你应该不会介意一场夜色中的对决吧?” “正合我意。” 群鸦王子露出了满嘴的尖牙。 “别说我欺负你。” “说这句话的是我才对:毕竟我记得你也是个灵能者?” “……略懂而已。” “那我尽量不用。” 阿里曼笑了起来。 “好吧,赶早不如赶巧,我们两个现在就……” 话音未落,一股震天动地的响声,便从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欢呼、质疑、怒吼、不可置信与如痴如狂夹杂于其间,甚至吸引了所有原体的目光。 “那是怎么了?” 赛维塔抬起头来,颇为困惑的看向了声音的方向:他记得那是西吉斯蒙德和阿巴顿的篝火? 他们不是才打了两分钟么? “能发生什么事?” 群鸦王子喃喃自语,而站在他身边的阿里曼,只是眯起眼睛,随意地扫了一下,紧接着,云淡风轻的面色骤变:一句不受控制的脏话从他的嘴里飞快的跌了出来,阿里曼甚至根本没注意到。 “草……” 千子目瞪口呆,带着几丝茫然看向了赛维塔。 “阿巴顿输了!” 第647章:西吉斯蒙德 “阿巴顿……输了?” “阿巴顿输了。” 两句内容相同的话语,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象征着两个各有不同的态度,以及两位怀揣着自己想法的战斗兄弟:在整个破晓者营地最恢宏的火炬所能照耀到的光环范围内,巴亚尔与赫克特,作为热情的主人翁,作为这场真剑决斗的裁判、观众与潜在选手,理所当然地在火圈旁,拥有着一个最好的观赏位置。 他们与朱巴汗、考斯韦恩以拉多隆等强者为伍,观赏着无数冠军剑士挥洒他们的汗血:而西吉斯蒙德与阿巴顿的对决,绝对是所有演出中最值得期待的那一场,吸引来的目光也是最多的,赫克特甚至专门从原体身旁离开,只为观赏到这场传说中的天王山会战。 他本以为这会是场传奇。 要知道,十几年,丹提欧克前与西吉斯蒙德的传奇对决尚且历历在目,而阿巴顿同样是破晓者军团的老朋友了,摩根的子嗣们很清楚阿巴顿与丹提欧克之间宛如鸿沟般的实力差距:那么他与西吉斯蒙德的对决,只会更精彩。 “原本我是这么以为的。” 赫克特喃喃自语,眼角处还残留着几丝震惊:一切都是源自于如今篝火旁的局势。 阿巴顿,与西吉斯蒙德,他们面对着面,靠得极近,两人的影子借着火炬不断跳动的光芒,在沙地上留下了一道扭曲的狰狞:影月苍狼的身体后倾,标志性的冲天辫恐惧地如麦子般垂倒,而帝国之拳如同恶兽扑齿般向前,剑刃死死地卡在了阿巴顿的脖颈下方。 再往前一点,这里就会倒下一具影月苍狼的尸体。 这是这场决斗开始的第一百二十四秒:但胜负已分。 快得令人难以置信:赫克特尤为难以置信。 由于他站在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他实在是不想再挡住哪个倒霉蛋的视野了),所以,赫克特能看清楚周围的情况,看清大部分观众对如此场景的反应。 绝大多数的观众表现得和他别无二致:惊愕、诧异、狐疑或者是窃窃私语,还有不少人就跟沙地上的阿巴顿一样,表情迟滞地停留在上一秒的游刃有余,还来不及将震惊摆在自己的面容上。 只有极少数的人,也就是那些和巴亚尔同等资格的老兵们,依旧保持着他们的从容,这些人沉默却又轻松的看待这场胜利,对于西吉斯蒙德的胜利毫不惊讶。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 巴亚尔笑了一声。 “若是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阿巴顿其实没有任何优势。” “好好回忆一下,赫克特:西吉斯蒙德到底是怎么赢的?” “他……” 赫克特眨了眨眼睛,他当然知道那两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阿巴顿与西吉斯蒙德是如何在沉默中开始决斗的,两个人都没有报出他们自己的名号和所属军团,因为完全没必要:他们都在整个大远征的范围内声名显赫,当他们拔出各自的配剑时,所有的旁观者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西吉斯蒙德身披着一件华美的动力甲,他手持的那柄风暴之牙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球,毕竟那是属于一位基因原体的武器,而伫立在帝国之拳的对面,阿巴顿照例将自己包裹在他那副毁灭性的终结者甲里面,上面无数经过修缮的战痕以及荣耀的胜利勋章,诉说这件甲胄与影月苍狼的历史同样古老。 阿巴顿的武器是一把长剑与他的动力甲:但他们都知道,影月苍狼真正的武器,是他厚重的终结者甲与他无上限的蛮力。 如此对比一下,人们似乎会本能的以为,看起来比西吉斯蒙德大了整整三圈的阿巴顿,才是装备更精良,准备更充沛,从而在一开始就占据了优势的一个:赫克特也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话,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两位军团冠军对于各自甲胄的选择便决定了,西吉斯蒙德的优势在于他的敏捷,而阿巴顿的优势在于他的防御力,同时,风暴之牙这柄巨剑的攻击范围,也远比阿巴顿的佩剑和动力爪要更广阔,这又极大的增加了西吉斯蒙德的胜率。 但真正要命的问题是,阿巴顿看似拥有更强的防御力,可西吉斯蒙德拿的可是原体的佩剑:在风暴之牙的面前,终结者甲的防御力似乎本就是一个笑话,只要西吉斯蒙德能够挥舞这柄巨剑,阿巴顿引以为傲的防守反击,便会在顷刻间作废,转而成为夺命的缺陷。 而现实很明显:西吉斯蒙德的确能够挥舞这柄巨剑。 不仅如此,他用的还挺娴熟。 而他唯一欠缺的,可能也就是那么一点手感了:这一点在决斗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表现了出来,在最开始,阿巴顿反而是那个占据了上风的主动攻击者。 荷鲁斯当一连长如同旋风般发动了他的攻势,就连高达数十米的巨型火炬,在他的利爪面前,也要不情愿地扭动身子,以示屈服,兵刃摩擦的火花在地面上扬起了白色的水雾,亮如白昼。 再这样的猛攻面前,就连西吉斯蒙德也不会硬拼:多恩的冠军如同一道敏捷的影子,从影月苍狼的致命攻击中脱身,他原本飘逸的节奏因为沉重的风暴之牙,而没有达到最极致的完美。 但也只有这一次了: 当阿巴顿再一次发动进攻,而西吉斯蒙德再一次抵挡,并借机脱身的时候,帝国之拳的动作就已经变得优美了起来,留给阿巴顿的只有漆黑的风声,影月苍狼略显笨拙的转过身时,西吉斯蒙德却并没有趁机发动进攻,他旋转着那把需要双手举起的巨剑,再最后一次适应它的重量。 下一次交锋时,影月苍狼就连半个影子都没有捕捉到。 帝国之拳用精练的偏转、格斗与技巧来保护自己,对于掌中巨剑的掌握肉眼可见,哪怕是旁观者中最迟钝的战士都能看出来:当战斗进行了一分钟的时候,西吉斯蒙德依旧没有主动发起攻势,但阿巴顿已经逐渐沦为了被动的那个人,虽然他依旧再一次次猛冲,但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节奏在不知不觉间翻转,逆反的标志就是当再一次交锋时,帝国之拳没有再撤步离开了:那柄寻常战士甚至无法举起的巨剑,在西吉斯蒙德的手中,却是划出了蛇一样的弧度,挡住了影月苍狼左右开弓的长剑与动力爪,死死的钳住,任凭阿巴顿的面容上青筋暴起,也动弹不得。 僵局持续了三四秒,帝国之拳的冰冷与影月苍狼的怒火如今尽数体现,他们各自退了一步,西吉斯蒙德的身影就像他那臭名昭著的基因之父的性格一般顽固,像石头似的不动分毫,反而是阿巴顿的终结者甲在站稳之前,却是微不可察的晃了晃。 沉默了一秒,再次交锋,便是引来无数欢呼的正面对决,在寒冷的月光下不断交错着,将旁观者们的眼珠刺得生疼:组成了围墙的战士们或者如同磐石般漠然而立,或者如同孩子般紧张期待,目睹这两位最强大的战士,大远征的三杰之二,如今毫不停歇地向对方发起冲锋,宛如至死方休的骑士。 一次、一次、又一次。 频繁的交锋甚至比秒钟跳动的时间还要更迅速,眨眼的功夫,便是三四次你来我往:阿巴顿似乎占据了上风,但是在终结者甲上,却切切实实的留下了痕迹,在胸口与靠近脖子的肩甲位置,风暴之牙仅仅是最细微的接触,便留下了几道狰狞可怖的伤疤,露出涂装下的钢板与电缆的连接处。 西吉斯蒙德看着那里,无情的瞳孔中闪烁着寒光。 多恩之子的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清晰可见的伤口,但是改变不了他在战斗中节节后退的事实,从熊熊燃烧的火炬退到黑暗的最边缘,距离自己的兄弟们只有几米之遥,影月苍狼的动力爪一次又一次的从他毫无保护的头部旁边擦肩而过,伴随着二十秒,或者是三十秒的灼热战局,阿巴顿的耐心正在飞速的消耗着。 耐心从不是影月苍狼的强项。 但却是帝国之拳的。 当战斗来到第一百一十五秒的时候,西吉斯蒙德的最后一次格挡已然化作了他人眼中的艺术品,他不再单纯的进攻或者防守,而是将两者完美的合二为一,他的防守能让阿巴顿露出致命的破绽,他的进攻则能将阿巴多的攻击偏移。 最重要的是,当他做出这一连串轻微的动作时,他几乎是在漫不经心的挥舞着原体的巨剑:风暴之牙的崩解立场与阿巴顿的动力爪喷溅出了阵阵火花,对于两位战士来说都是个威胁。 而正当影月苍狼皱起眉,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鲁莽的想要结束这一轮交锋的时候。 西吉斯蒙德,动了! 紧绷的面容被火花照亮:阿巴顿的瞳孔瞬间大了一圈。 他粗重的呼吸着,想要防御、抵挡或者单纯的怒吼几声,但帝国之拳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西吉斯蒙德的脚步快到旁人看不清,快到能够胜过心跳,就连巴亚尔与考斯韦恩也只能眯着眼睛,面前跟上西吉斯蒙德全神贯注时的动作。 上一刻还远在四五米外,一眨眼的功夫,剑锋便已经直指影月苍狼的胸膛。 那些伤疤,而且在之前的对决中看似是无意造成的伤疤,每一个都是帝国之拳的突破口:数十年的闷头苦练锻造了这一奇迹,西吉斯蒙德虽然从未穿戴过终结者甲,但如今即使闭上眼睛,仅凭自己的呼吸与本能,他也能精准的指出帝国境内每一种款式的终结者甲的所有特征,每一个关节与每一个弱点。 阿巴顿的,尤为重要。 黑骑士的剑锋从夜色中刺出,比天上的月光还要快,在所有人能够惊呼出声之前,风暴之牙便死死咬住了那道被挑的伤疤:那距离核心位置最近,内在的金属关节与软甲最脆弱的伤口。 它被挑破了。 保护了影月苍狼上百年的坚不可摧,此时如同热刀前的黄油块般软弱,阿巴顿甚至还没能呼出下一口气,西吉斯蒙德的剑锋就已经深深的插入了他的终结者甲。 完蛋了。 所有人都知道。 帝国之拳没有停顿,没有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废话,甚至没有呼吸,他的手腕因为过分用力而显得发白,剑锋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而一路推进,突破了金属框架结构与陶钢镀层,影月苍狼的标志被崩裂,层层叠叠的电缆被咬穿,额外的护盾发生器在原体的武器与帝国之拳的意志面前土崩瓦解:整个终结者甲的胸腔部分,就这么由内而外的裂开了一道口子。 直到它的脖子,与心脏。 阿巴顿停止了呼吸,因为闪着锋芒的剑刃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距离要命的动脉只差一次稍稍用力的距离,他的嘴唇大张着,忘记了所有的生理本能,直到紧缩的肺部让他茫然的头脑陷入到了略微窒息所产生的一片空白中时,影月苍狼这才滚动着眼珠,难以置信的看想了已经胜券在握的帝国之拳。 西吉斯蒙德站在那里,他的面色如岩石般坚毅。 无悲无喜。 他至少应该高兴一下。 在这一刻,阿巴顿的脑海里蹦出了如此奇怪的想法:失败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多么愤怒,反而是西吉斯蒙德的过于骇人的冷静,丝毫没有对战斗与胜利的享受,让影月苍狼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他总觉得某些事情从西吉斯蒙德的身上永远的离开,但它们应该还没有全部的离开:因为下一刻,一个简单的笑容出现了帝国之拳的脸上,直到这时,阿巴顿才如同被恩赦般大口的呼吸着。 “你差点吓到我,兄弟。” 他小声的抱怨着,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平静,也许是因为见证到了西吉斯蒙德挥剑的那一刻,那个瞬间折服了他。 “你为此而练了多久。” “无时无刻。” 帝国之拳如此回答,他们沉默的对立着,耳边传来了旁观者们稀稀拉拉的掌声与欢呼,迅速就变得山呼海啸般的热烈:阿巴顿咧了咧嘴,不愿再自讨没趣,转过身来心疼的抚摸着他的终结者甲,身影飞快的消失在了不远处。 西吉斯蒙德也没有停留,他将欢呼声甩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收拢好原体借给他的风暴之牙,当他向身后的帝国之拳们走去时,他的步伐掠过了破晓者们的阵地:并旋即注意到了丹提欧克的身影。 脚步停顿了一下,他对曾经针锋相对的军团冠军点了点头。 “丹提欧克。” “西吉斯蒙德。” “……” 帝国之拳沉默了一下。 “要找时间再打一架么?” 钢铁勇士挑着眉,摊开手,倒是颇为淡然地回了一句。 “我已经打不过你了。” “我知道。” 帝国之拳点了点头,没有在和丹提欧克争论些什么。 在他离开半晌后,丹提欧克才叹了口气,也默默地离开了。 “你觉得他在叹什么?” 不远的地方,两位破晓者将丹提欧克的表现看在眼里:巴亚尔静静地目睹着他们的萨拉马斯大公离开,这才转头看见了赫克特,带有几丝考验性质的询问到。 “这个么……” 赫克特思考了一下。 “我觉得是:无奈?是发现自己实力已经被甩开的无奈。” “是么?” 巴亚尔看着丹提欧克与西吉斯蒙德消失的方向。 “我怎么觉得,是解脱呢?” “甚至是庆幸?” “庆幸?” 赫克特有些好奇。 “他在庆幸什么?” “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在剑术这条路上走的太远:庆幸他永远不会变成西吉斯蒙德这般模样。” “西吉斯蒙德这般模样……” 赫克特点了点头。 “要是这么说的话:西吉斯蒙德的确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在刚才的战斗中的状态明显有些,嗯……” “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让人觉得不舒服,对么?” “对。” 赫克特点了点头。 “很强:但也很古怪:我觉得母亲不会让我们变成那样的。” “所以:那是什么?” “……” 巴亚尔沉默了一下:他的状态竟与丹提欧克无异。 “是每一个战士都渴望着的。想要拥有,却又不敢拥有的。” “永恒。” 第648章:牧狼神想要更多 “永恒?” “真是个可怕的字眼:尤其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 一道划破嘴唇的伤疤让群鸦王子的任何话语看起来都像是在轻蔑的冷笑与嘲讽,而且他也的确经常会这么做:当那双漆黑色的眼眸转动起来的时候,整个第八军团的风采、意志与灵魂便活灵活现地体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不是军团的原体,但他的资格也是足够了。 “我甚至可以在这里代表我的战斗兄弟,与我侍奉同一位基因之父的所有兄弟,说这句话:我们不想要永恒,那是诅咒,倘若这片银河真的对我们有所怜悯,那它就应该让我们死在恰当的时候。” “你觉得什么时候是恰当的?” “在我想要忏悔之前。” 赛维塔笑了起来,货真价实的笑容看起来是如此可怕,作为午夜领主标配的苍白皮肤与漆黑眼珠让他即使在有光芒照耀不到的黑暗中也显得如此醒目,如同鬼魂般四处游荡:在动力戟反衬的微光中,诺斯特拉莫武士特有的精金护脖镶嵌在宽阔的下颚处。 这抹淡金色的微光,是阿里曼唯一准确的索敌道具:当他和午夜幽魂的子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捉对厮杀的时候,就连阿斯塔特手术赋予的视觉控制能力,也显得不是那么的高效了。 当他没有佩戴头盔,也没有使用灵能时,阿里曼就只能靠微弱的视野和本能的感官,在阴影中搜寻着赛维塔的动力长戟: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托大的感觉,但是以巴亚尔为首的破晓者老兵们,在很多年前就坚持让他这么做。 “这会让你的存活率更高。” 他们都这么说。 (阿斯塔特手术中的视觉控制会给予他们在低光辐射环境下也能正常视物的能力,但这不是真正的夜视,是需要光散发的,所以他们的头盔中有光电成像系统,提供在低光照环境下的视力。) (但众所周知,真正的阿斯塔特战士是不需要头盔的。) 在最开始,阿里曼对这种毫无意义的折磨感到深恶痛绝,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都他能够在不佩戴头盔的情况下,发挥出自己原有的战斗力的时候,以巴亚尔为首的破晓者老兵们,便又适时地向他提出了新的要求。 不在剑斗时使用灵能、不在剑斗时披挂动力甲、不在剑斗时使用自己常用的刀刃,到最后,演变成了只披着一身简单的布衣,拿着随手捡来的一把刀片,也要发挥出全副武装时的战斗力:用敏捷、经验与技巧击败他的对手,至少也要成功的逃出生天。 顺便一提,在整个特殊训练的过程中,阿里曼的【对手】一直都是以巴亚尔为首的泰拉老兵,是他即使全副武装,动用灵能,也不敢保证必胜的杀神。 而诸如此类的痛苦磨练,就这么不间断的持续了十几年。 具体来说,自从阿里曼婉拒重返千子军团的机会,将自己的身份寄托在破晓者军团与阿瓦隆,以此得到了巴亚尔等老兵的私下宴饮以及敬酒致意之后,摩根麾下最精锐的泰拉裔武士们,才开始为他们的这位新成员,量身打造了一套对口的训练计划。 阿里曼从不清楚这个小团体到底有多少人,他只记得在每次训练的时候,都至少会有两位服役的超过两百年的老兵,全程担任他的教导与陪练:人员很少重复,每张脸相隔几个月才能再见到。 在这样的待遇下,他如今的强大实力似乎理所当然。 阿里曼有时会想,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得到了如此优待:直到他在无意中打听到,他还是有几个同门的师兄弟的,而赛维塔,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与阿里曼的【自食其力】不同,群鸦王子属于是被康拉德厚着脸皮,强塞进来的。 午夜幽魂也许无法让巴亚尔等老兵屈服于他的意志,但他可以在他们的母亲旁边唠唠叨叨。 而与阿里曼不同,赛维塔的私人训练显得匆忙且随意,他并不总是前来培训,经常要离开,去参加对食尸鬼群星的远征,但他的进度却从来都没有落下过,轻轻松松便反超了阿里曼的勤勉,几年后就已经顺利的毕业了。 典型的午夜领主作风:天赋异禀却又玩世不恭。 坦白来说,阿里曼不是很看得起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但他也不得不惊叹于赛维塔的天赋:在目不能视的阴影中,捉对厮杀了大概四五分钟后,这对从一开始便沉默以对的战斗兄弟,终于在同一时刻将手中的利刃抵住对方的脖子,但他们的表情却截然不同。 阿里曼的面色铁青,觉察到自己的查纳巴尔军刀的脖子赛维塔的脖子,似乎还有着一段微不可查的距离,但是他的面颊却已经切实的感受着动力戟的颤抖:双方的呼吸声都拍打在对方耳垂的距离上,群鸦王子的笑容是如此的刺眼。 “你为什么会这么强?” 阿里曼不由得感到奇怪。 没错,他承认他并没有在以生死攸关的态度面对这场决斗,他在黑暗中闲情信步,以切磋而非仇恨的态度去挥舞刀剑:但是在挥出最后一击时,他的确是认真的,而他的速度又一向是被巴亚尔等人交口夸耀的优点。 但赛维塔比他更快:快到令阿里曼心生羡慕。 “我也不知道。” 在黑暗中,赛维塔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真挚。 “我似乎是天生如此,自打我有意识起,我就一直要比别人的力气更大,速度更快,更能忍受诺斯特拉莫上的寒冷与疼痛,哪怕到了军团中也同样如此:你的战斗技巧的确比我更优秀,阿里曼,但我想我们之间的差距在于……” “天赋。” 千子以略带苦涩的口吻,吐出了这个不公的词汇:在此之前,这个词都是用来形容他的,形容他在灵能方面的无与伦比,那是摩根和马格努斯都公认的事实。 而很显然,赛维塔在刀剑的问题上也同样如此。 他们各退了一步,重新没入到阴影中,收敛起呼吸,只有远方的木柴燃烧声与人群欢呼声,能够短暂扰乱两人的思考:剑与戟的对决依旧在继续,但没人在乎胜负,只是在单纯地体会对方的武艺能够给予自己的启发。 阿里曼的技术明显更好,赛维塔觉得他对剑术的理解,也许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基因原体,是已经走出自己道路的宗师:群鸦王子游刃有余的评估着他之前躲过的每一次攻击,却发现除了他之外,整个第八军团中,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挡住这种攻势。 也就是说,倘若把康拉德和赛维塔全部摘出去的话,那么只需阿里曼一个人,就可以让整个午夜领主军团蒙羞:就像当年的阿库多纳对钢铁之手军团所做的那样,他们已然是一个等级的人物了。 群鸦王子为之而惊叹,而对面的阿里曼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伴随着他挥舞着剑锋,愈加认真,而赛维塔却依旧毫发无伤,千子在内心中悄悄的对自己嘀咕着,如果没有灵能力量的保证的话,只靠手中的剑刃,他能拿下这样一位对手吗? 答案是否定的。 在又一次倾注了所有的注意力和技巧,从一个他认为不可能躲过的角度,挥出了剑锋,去只见赛维塔以根本不可能的敏捷,和如野兽般的反应能力,稍稍偏头,只是留下几缕残破的发丝后,阿里曼就已经确定了这个答案。 没有灵能的话,他大概率不会是赛维塔的对手,虽然两人的实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有可能是两具同时倒下的尸体,或者是一具淹没在血泊中,一具在鬼门关前请苟延残喘着最后几秒。 “……” 真是的: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些兄弟相残的戏码来了? 阿里曼摇了摇头,赛维塔的动力戟从他的耳旁划过,但千子的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波动,他平静的躲过了这一次攻击,拉开距离,停下脚步,将剑刃插在地上,对面的群鸦王子做着相同的动作,两人默契的停息了这次切磋。 “看起来我们的确师出同门。” 阿里曼摇了摇头,为了自己的毫发无伤而感慨。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技巧,到头来谁也伤不到谁。” “一个师傅教的,破不了招。” 几米外的赛维塔笑出声来,嬉笑的灵魂溢于言表。 “不过比起这个:有一件事情我倒是很在意,阿里曼。” 下一秒,赛维塔的语气却又空前的严肃了起来,让阿里曼不由得想起了康拉德:这些诺斯特拉莫是不是都精通变脸啊? “什么事?” “你有没有注意到……”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那是一缕刺耳的破空声,是赛维塔的动力戟,被从黑暗中被投射了出来,快若闪电:但阿里曼的反应速度比闪电还要快,他轻巧地侧过身,眼看着动力戟紧擦着他面颊而过,就这么死死的钉在了身后不远处的墙上,赛维塔的声音还没有在夜色中散尽,而阿里曼只是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 “你在做什么?” “你看,就是这样。” 直到这时,赛维塔才慢悠悠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直到阿里曼能够看清他漆黑的瞳孔。 “你已经变了,阿里曼。” “怎么说?” 阿里曼的手扶住剑柄。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 赛维塔指了指他和阿里曼那因为打斗而散乱的发丝。 “无论是你将我逼入绝境,还是我叫你逼入绝境,无论是即将得到胜利还是即将咽下失败,甚至是当我的动力戟背信弃义,毫无道德的擦着你的脑袋飞过去的时候:你的内心中的情绪,都没有哪怕丝毫的起伏,如死水般毫无动静。” “大概是因为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心平气和,赛维塔。” “这不一样!” 赛维塔指了指自己。 “你看,我就不会这样。” “的确。” 阿里曼点了点头。 “在我们对决的时候,你这个家伙一直在心里骂街,我能听到。” “那是因为我很难懂得你们这些家伙口中的其他情感,愤怒和鄙夷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世间万物都无法让我有所波动,但我依旧在努力的适应我的缺点,让我的内心和你不一样,阿里曼。” “它不像你……死气沉沉。” 群鸦王子连连摇头,似乎对自己的错误颇为得意。 “也许,你应该和巴亚尔那些家伙讨论一下这件事情。” “你觉得这很严重么?” 阿里曼本能地摸了一下自己绯红色的甲胄,感受着那与他刚刚诞生的时候别无二致的心跳,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赛维塔说的话的确属实: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波澜不惊的? 似乎是:他的剑术第一次被人称赞神乎其神的时候? 那时,他就没有多喜悦,更多的是沉迷于技巧与战斗。 “这不严重么?” 赛维塔反问道。 “不仅是你,阿里曼,很多人都开始变成这样了:瞧瞧那边的西吉斯蒙德吧,他在战斗的时候,冰冷的像是一台铁人,这是一个人类该表现出来的样子吗?” “我从来都没想过你居然会在乎这种事情,赛维塔?” “我当然不想在乎,但是像你这般冰冷的人未免太多了,而且正变得越来越多。” 赛维塔向前一步,阿里曼感受到了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而且,我也一样。” 群鸦王子说到,他的话语令阿里曼挑起了眉头。 “我也曾有过和你们这些人近乎相似的经历,阿里曼,我也曾经心如止水过,在战斗的时候什么都不去想,在不战斗的时候却满脑子都是要拿出剑去战斗: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正逐渐变成一把兵器,没有任何的情绪与感情,会面无表情的格挡、挥击、直到与我切磋的任何一个战斗兄弟,都面露惊恐的丢下武器,投降。” “他们说我冷的吓人。” 赛维塔垂下了眼眸。 “我承认,那是我人生中武艺进步最快的一个阶段,我隐约间似乎触摸到了一座新的殿堂,在那里有着我可望不可及的平静与专注,似乎只要踏进去,世间的一切烦恼与混乱就将与我无关,我将作为一把纯粹的武器而存在,专注于我的使命和责任,直到世界末日。”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也许这是个好结局吧。” “但很可惜:我从不是战士。” 群鸦王子用一种古怪的,难以言明的语气,诉说着他的经历,他并不平静,显然对于这段回忆刻骨铭心,但他也并不激动,就仿佛只是一个站在第三方的旁观者:当他的视线转向了阿里曼的时候,发现千子脸上的表情同样耐人寻味。 “如何,阿里曼?你是不是也有过与我相同的经历?” 阿里曼点了点头,沉默无声。 “我触摸过那座殿堂,但我距离它似乎还有段路。” “它的确……让人平静。” “你还没进去过?” “没有。” 阿里曼摇了摇头:他记得是他内心中的声音阻止了他。 “这是好事。” 赛维塔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和我的基因之父在当初费了多大的劲,才遏制住我将殿堂大门推开的渴望:它对于我们的诱惑力是致命的,那种无需介怀世间万物的状态,那种与自己的武器合二为一的完美,对于我们这样的天生杀手来说,还有什么比它更值得去追求呢?” “对于任何一个忠诚者来说:那便是终点。” 阿里曼沉默以对。 “但你不喜欢它?” “不是不喜欢:是恐惧。” “我害怕它。” 群鸦王子里的表情是阿里曼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 “在那座殿堂里面,埋藏着我们作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的本质,但是这种本质,似乎就是要将我们身上仅剩的,作为人类的最后一点元素剥离掉,它要将我们打造成无血无泪的战争机器,以火星上的那群齿轮佬还要可怕。” “但真正可怕的是:它横在了我们每个人的面前,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每一个令人惊叹的剑士,他们都像我们两个一样,也某段时间感受到了那座殿堂。” “你没注意到吗?最杰出的阿斯塔特往往死寂的可怕,这种倾向在最近这些年里尤为明显:我们中最优秀的人正逐渐变成武器,难道这就是帝皇想要的吗?” 赛维塔再向前一步,保证了阿里曼无法逃避他的目光。 “或者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帝皇曾无数次许下承诺,他承诺在大远征结束后,人类与帝国就迎来伟大的和平,直到永久,但如果,他给予我们的定位是武器的话,那么和平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盛世也需要武器来保护。” 阿里曼反驳到。 “是啊。” 赛维塔笑了笑。 “但这武器是不是太多了:他还默许了所有的扩军行动。” 阿里曼沉默了。 “赛维塔,无论如何:你不能无端的污蔑我们的最高主君。” “我也是这么想的,跟你说了这只是猜测。” 群鸦王子的眉眼有些黯淡。 “我也不相信人类之主会是如此无情的人物,毕竟,正是他亲手开启了这场大远征,将整个人类种族命运肩负在他一人的身上:一个无情的人怎么会做这些事情,他不仅是有情的,而且是那种愿意胸怀天下的无垠情怀。” “帝皇是有情的。” “那么问题来了:像这么一个有情的人,又怎么会指引我们,踏上这么一条无情的道路呢?这不是与他的观念截然相反么?哪位君王会塑造与他背道而驰的战士啊,这是说不通的。” “可能是……” 阿里曼发现自己有些动摇。 “可能是因为这种平静的心态从根本上来说,不是坏事?” “它不是么?” 赛维塔反问道,他侧过头,看向了遥远的火光。 “平心而论,阿里曼:亚空间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你应该知道在那片混乱无序的海洋中,任何极端的事情都是有害的:无论是极端的勇气还是极端的智慧,无论是极端的善良还是极端的完美,当它们打破了人性的平衡,开始反过来操控起灵魂本身的时候,最美好的情感也会成为夺命的梦魇。” “极端的冷静、无情、麻木,甚至是死寂:这真的是好事么?” “当我们变成武器的时候,谁又能确保我们不会被拿去行恶?” “这是杞人忧天。” 阿里曼皱起了眉头。 “即使我们会变成武器,但使用我们的也会是帝……” 千子发现自己突然卡壳了,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意识到了赛维塔究竟想说些什么,群鸦王子的笑容倒映在他的瞳孔里面,阿里曼的沉默无声,直到康拉德的子嗣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想到了吧?” “有人在设计我们的时候,将我们升格之路的尽头设置成了一座注定无情的殿堂,我们中的最优秀者会成为一把把沉默的武器,挥舞到时间的尽头。” “这个人,他不仅站在了帝皇的位置上,有着帝皇的能量,并且插手了帝皇的计划,如今还能入帝皇般影响着我们:甚至就连帝皇本人也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要么就是对他无计可施。” “但他却不是帝皇,因为帝皇是有情的,而他想让我们变得无情。” “那么:他会是谁的?” “是谁,不是帝皇,却能如帝皇般操控这一切?” “又或者说,一切其实就是帝皇干的:这似乎更可怕。” 平静的夜色中,赛维塔的声音却令阿里曼感到浑身发抖。 “可别忘了,兄弟。” “无论,他是不是帝皇。” “他都正在逐渐影响我们中最优秀的那一批人:包括你和我。” —————— 【也包括此刻目之所及,每一个投身于大远征的战士。】 【他们都被我们的基因之父交付给了你,有朝一日,将会在你的旗帜下作战:你的任何一句命令都能决定亿万人的存亡,决定数以千百计的世界的生死荣辱,决定他们是荣耀,还是陨落?】 【凡人所谓的大权在握,也不过如此:感觉如何?】 在蜘蛛女皇的高脚杯中,淡红色的液体倒映着远处因为火炬的燎烧,而扭曲得不成样子的空气,凡人的歌声震起层层涟漪,让酒杯中属于摩根的瞳孔变得混乱,斑驳着无数的色彩,如同乌兰诺的夜色般微微泛着蓝光,又与本就偏红色的酒液融合,最终停留在了一抹令人脊背生寒的紫紶。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当然不喜欢这种颜色,但它的确在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浸染她的生活:无论是室女座微变的发色,还是曙光女神号上的凡人与孩子们,在无意间所涂抹出来的一幅幅画作,都洋溢着微不可察的紫色气息。 与之相比,角落中的一笔亮蓝便总是被人忽略掉:就像是除了荷鲁斯、圣吉列斯与福格瑞姆等寥寥数人,围绕在火堆旁边的其他十几位基因原体一样,诸如此类的差距感可真是令人痛心。 但荷鲁斯不会这么觉得,他聆听着摩根的话语,然后尽可能的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自从他在帝皇的面前,亲耳确定了他便是人类之主选出来的战帅后,牧狼神的脾气俨然温和了不少,而他此刻对待亲友似的真诚,就连摩根和科拉克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真要说的话……” 当荷鲁斯举杯,颔首,面带笑意的摇头感慨时,他的每一句话语听起来都是发自内心的。 “是紧张吧:还有点害怕。” 【紧张?害怕?】 摩根笑了起来。 【这可不像是大远征的继承人应该拥有的情感啊。】 “我知道。” 荷鲁斯心不在焉地咽了口酒。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跟你说一句实话,摩根,当父亲将战帅的名号许诺给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其实什么都没准备好,我完全没有想过该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然后发挥它的职能,我像是个刚刚走出了白玉塔的孩子,而我的父亲却已经松开了我的手。” “在此之前,我是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去行动的,我的所有决断都可以是大胆甚至是鲁莽的,因为我们的父亲会是我的靠山,当我有什么不懂或者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我知道我应该去寻找谁。” “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过往都是一段幸福的日子,不是么?” 【……】 摩根微笑以对,但她没说话。 她聆听着荷鲁斯的叹息。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成为了那座靠山,我成为了那个需要为所有人解决他们不懂或者无法解决的问题的人,我不能大胆或鲁莽了,我必须谨慎又小心,我必须无所不能到能够帮助他们所有人,但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是无所不能的。” “我依旧会犯错,但以后,我甚至知道我犯了错,该去找谁了。” “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荷鲁斯低下了头,他眉眼间的落寞比哭泣更显得悲怆。 “我该做什么?离开他后我又该如何立足?我该如何回应他以及所有人对于我的期待?我该如何做好那些原本属于他的工作?该如何揣摩原本属于他的想法?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片空白的,但是大远征是重担却已经落在了我手中,我甚至没有时间去踌躇不前。” 【这的确是个问题。】 摩根点了点头:她在的内心中认同了荷鲁斯的这句担忧。 以前还未曾想过,但是如今顺着荷鲁斯的话一琢磨,才会发现牧狼神的担忧是正确的,这的确是帝皇的疏忽:无论他到底想选择哪个人作为战帅,在离开大远征并且返回泰拉之前,人类之主都应该抽调出一段时间,教导新任的战帅该如何接手与运用原本属于帝皇的位置与权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荷鲁斯这位战帅,毫无经验与培训的走上了这个岗位:大远征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死存亡,对于如此的宏图伟业来说,任何一名基因原体都如同孩童般稚嫩,需要教育与引导,哪怕是牧狼神也不例外,他绝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的无培训上岗。 换句话说:哪有毫无参政经验就开始监国监军的太子啊? 没错,牧狼神在此之前的表现的确称得上是独当一面,但那都是他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去行动,而作为一名基因原体,和作为帝皇本人的化身,是完全不一样的:牧狼神对此心知肚明。 帝皇显然遗漏了这一点:而他也没时间去补救了。 摩根有些苦恼地揉着眉角,她今晚真的是想放松放松,排解一下公务带给她的压力,但没想到只是挑了个兄弟随便聊上几句,帝皇带来的高血压依旧能够远隔着半个乌兰诺的距离,拍面而来。 这个老混球…… 蜘蛛女皇勉力维持微笑,安静的聆听了荷鲁斯的抱怨,却始终没有给出任何的解答方法:她很确定即使她给出一个解决方法,荷鲁斯也未必会采用的,他们之间的信任还没有深厚到这种程度,牧狼神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在他收集到的传言中,摩根恰巧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她知道要在什么时候开启新的话题。 【但你还是接受了它?】 在荷鲁斯安静下来后,摩根只用一句话,就恢复了他的笑容。 “当然。” 牧狼神吐着白汽。 “因为我也没理由拒绝:就像父亲不曾拒绝我一样。” 摩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句话的味道怎么这么古怪呢? 【能看出来。】 蜘蛛女皇的笑声有些干涩。 【你是我的贵宾,兄弟,当晚会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站在你的身边,看着各式各样的人物来到你的面前,鞠躬致敬,称呼你为战帅或者帝皇的化身,而你从未拒绝过他们口中的任何一种称呼。】 “是啊。” 牧狼神点了点头,他顺势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摩根。 荷鲁斯的笑容有些玩味。 “就像你似乎从未称呼过我为战帅一样,我的姐妹。” “你要么称呼我为【大远征的继承人】,要么是称呼我为【帝皇的化身】,我承认这两个称号同样都很具有吸引力,但是你也从未称呼我为【战帅】:这是一向奉行极简风格的蜘蛛女皇来说,这种浪费口舌的行为可是有些奇怪。”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难以言语的低气压悄悄的蔓延开来。 【是有些奇怪。】 摩根抬起头来,尽管她的鼻梁只能触摸到牧狼神的胸膛,但她还是毫无忌惮的与荷鲁斯对视:当无形的气势相碰的时候,反而是牧狼神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悸动的神采从他的眼底划过。 【但你知道的。】 摩根转过头,她和荷鲁斯都能看到那抹金黄色的痕迹:卡利班的雄狮就驻立在那里,他正在和基里曼与科拉克斯聊些什么,康拉德与黎曼鲁斯缠在他的肩膀旁边,兄弟之间的相处略带火药味,但依旧顺顺利利的相处了好几个小时。 【我的战帅另有其人。】 摩根笑了起来。 【我曾经发现过誓言,而且我不打算违背他。】 “忠诚是件好事。” 牧狼神遥望着庄森的方向:但他的目光更多缠绕着基里曼,分给庄森的只有一抹忌惮,但是分给基里曼的,却是与摩根同样,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沉默,是猛兽在看待另外一头猛兽时的严肃神态。 至于康拉德、科拉克斯以及黎曼鲁斯:荷鲁斯看见他们的目光反而要温和不少。 【你也这么觉得?】 “当然。” 牧狼神爽朗的笑声让暂时积蓄起来的阴霾一哄而散。 在摩根没有忽略掩藏在他的笑容背后,那如钢铁般的坚毅。 “忠诚可是高贵的字眼。” —————— “而我最喜欢的,就是紧握住我能看到的每一种高贵。” —————— 前几天有些发烧,所以状态不是很好,进度也有点慢,今天病情已经好转了,要加快进度了,荷鲁斯的战帅冠冕大概后天戴上,然后开始搞尼凯亚的事情。 第649章:群魔乱舞 “到这来,我的兄弟们。” “到我这里来: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你们说。” 让乌兰诺的月色伴随着地表上胜利宴会的趋近高潮,而缓缓升起的时候,牧狼神的呼唤盖住了千百万战士合作的欢呼声,传达到了他的每一位基因兄弟的耳旁,将他们通通聚集到了整场宴会中,最为欢快的一个角落。 他本人所在的地方。 莫塔里安、察合台可汗与多恩是第一批抵达的,荷鲁斯的声音还未来得及落地,三位原体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们是所有人中对于这场宴会的欢快氛围接受的最少的那一批,因此转身离开时的脚步也毫无留恋。 但这三人亦有不同。 察合台可汗是根本就没有试图融入到任何一个篝火旁边的盛宴与谈话中的,他为自己选择了一处由纯天然的岩石所打造的高台,带上了酒杯,坐在那里自酌自饮,又将自己的仆从们遣散,要求他们在这场久违的盛会中,洗去先前战争的疲惫,但他却拒绝这样做。 他让自己的瞳孔与大脑保持着清醒,所以,当荷鲁斯的传音传来的时候,大汗的脚步也是最为迅捷的那一个。 而莫塔里安与多恩,至少站在了晚会的最边缘,不过他们两个同样形单影只,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灌输在饮酒作乐的子嗣身上,还有几场由最伟大的阿斯塔特战士所组成的真剑决斗,吸引了这两位基因原体的注意力:这就是他们今天晚上所有的娱乐活动了。 但略微不同的是,帝拳之主站在了的他最喜爱的子嗣们能够看到的地方,当西吉斯蒙德等人以军团和原体的名义厮杀的时候,他们只需稍稍转过头,就能在最显眼的高处看到基因之父的金色铠甲,多恩向他的子嗣们微笑,鼓励公平而精彩的对决,帝国之拳们则回以这样的答案。 而莫塔里安几乎将自己藏在阴影中,他与自己最近的子嗣都保持着四十九步远的距离,他的战士在孤独中作战,只能隐约感觉到原体在注视着他们,死亡之主为了子嗣的失败而皱眉,却并不沮丧,当篝火旁不再有他的战士时,莫塔里安便会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哪怕最优秀的阿斯塔特正在战斗。 不过有意思的是:当战帅的呼唤传来时,正在观赏西吉斯蒙德战斗的多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反而是正在观赏着一位普通的死亡守卫的莫塔里安,却傲慢的等待着眼前的胜负已定后,才不紧不慢的回应了他最信任的兄长的呼唤。 三个人几乎同时抵达,留给彼此的却只有沉默,他们都没有说任何话,宛如三尊石像般,等待在荷鲁斯:几分钟后,荷鲁斯没来,新的兄弟却是赶回来了。 庄森、基里曼、安格隆与康拉德的组合,似乎是这些年来令整个人类帝国印象最深刻的标杆,他们在宴会的时候就待在一起,有一茬没一茬的讨论着所能想到的,无关紧要的话题,当其他的兄弟将他们谈话,固定在了有关于战争与大远征的荣耀时,这几位因为蜘蛛女皇而连接在一起的原体,却可以讨论天南海北的事情。 有严肃一点的,比如说有关于冉丹和某些不能言说之物的古老回忆,有轻松一点的,有关于庄森与康拉德之间的胜负如何?从远东边疆政治上的高层事宜,到各个子嗣在泥潭中的胜败荣辱,从马库拉格之耀号的装潢,到卡利班上最古老的传统艺术,对于他们来说,所有的话题都没有禁忌。 除了喜欢沉默的安格隆,几位基因原体的思路毫无规律可言,他们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却总是以自我吹嘘或者是互相吹嘘为结尾,直到嘴唇略感乏味,兄弟之间的气息才会逐渐趋于平静。 但没关系,当他们四个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每逢沉默,便总会有个兄弟摸摸脑袋,眼珠咕噜咕噜的转了转,然后话音一挑。 “哎:我有个点子!” 于是话题便会继续。 直到他们四个人听到了荷鲁斯的召唤声。 摩根的兄弟们依旧笑谈着,他们看似缺少对牧狼神的尊敬,却也是老老实实的走向了高台,然后将热烈的气氛灌入了先行抵达的三为石头的中央,让多恩的眉头跳动,让莫塔里安不满得闷哼,而察合台可汗只是平静的注视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科拉克斯呢?” 可汗突然提问。 “他要等一会:他正在和他的崽子们搁一起呢。” 回答他的是康拉德。 可汗点了点头,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从另一侧传来的喧嚣声打断了他:福格瑞姆与圣吉列斯带回来了一场宴会中所有值得歌颂的高雅艺术,隔着老远,便能听到凤凰在兴奋的讨论着他的子嗣们在每场决斗中所表现出来的,堪称完美的剑法,他的声音中夹载着钢铁之手沉闷的哼声。 凤凰、天使、戈尔贡,在他们身后,还跟随着一个看起来略有些心事的马格努斯:可汗能猜到普罗斯佩多人大概率是来找他的两位老朋友拉拢援助的,他不觉得凤凰能给出一个多么好的答案。 但他也没多问:逐渐嘈杂的环境让可汗皱起了眉头,幸好在白色伤疤的耐心消耗干净之前,他的最后一批兄弟,一批醉醺醺、笑呵呵的兄弟,回归到了阵列中。 黎曼鲁斯、伏尔甘、罗嘉与科拉克斯,他们也许是所有的兄弟中唯一一批真的沉溺于眼下这场宴会的人士,但是他们每个人的快乐也是各有不同的。 科拉克斯与伏尔甘和凡人们如兄弟般席地而坐,聆听着他们讲述的故事,切身的体会着如他们童年时的快乐时光,而狼王在他们的不远处沉溺于酒液,他喝翻了数以百计的大肚汉,为此洋洋得意,与上百名男女勾肩搭背,围着火炬长嚎着难懂的歌谣。 罗嘉照例手捧他的经文,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便已经发展出了成百上千的信众,这足以让原体的嘴角勾起微笑,也足以让知情的察合台可汗连连摇头:他听说过怀言者治下某些世界的谣言,但他并没有选择相信。 因为可汗不相信自己的兄弟竟会如此的疯狂:哪怕是罗嘉。 可汗侧过了目光,避开了那些让人心累的兄弟,但另一道更为重量级的身影,却也在此时走进了他的瞳孔里面:没人知道阿尔法瑞斯在此之前都在干些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当十七位兄弟聚集之后,阿尔法瑞斯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中间。 “你也喜欢悄无声息么?” 当他们的视野碰撞时,可汗冰冷地盯着他的兄弟。 阿尔法只是微笑。 “我只是不喜欢抛头露面:我想我们是一类人,察合台。” “我可担待不起。” 可汗没再说话,他隐晦的避开了九头蛇所在的位置,从诸多基因原体的这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他避开了庄森与康拉德打成一团的乱局: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午夜幽魂想要从他亲爱的卡利班兄弟身上抓下几根金毛,作为纪念品,但庄森则提议,康拉德完全可以割下他满头黑发的脑袋,这肯定是更有价值的纪念品。 双方正试图用物理手段让对方接纳自己的苦口良言。 可汗躲过了他们的厮斗,与安格隆互相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了对于这位红砂兄弟的欣赏,而察合台的下一步略微偏转,让他能够恰到好处地避开看起来想要和他聊点什么的马库拉格人。 他可不想掺和到五百世界在大漩涡的下一轮扩张中:神圣泰拉的忍耐快到极限了,而且大漩涡本身最近也不太安分,帝国向桂冠世界乌兰诺大量云集精锐的负面作用已经显现了出来,大漩涡的不少宙域如今都在求援,他们的世界时隔多年再次遭到了海贼的威胁。 尤其是以帝皇之子的母星切莫斯为首:那里的情况最为严重。 但福格瑞姆似乎没那么在意。 可汗微微皱眉,趟过了福格瑞姆身旁浓郁的香云,他略感钦佩的朝费鲁斯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位戈尔贡平时是怎么忍受下来的,站在更远处的马格努斯看起来想要走上来与他攀谈一番,但大天使却恰到好处地勾住了后者的肩头,让猩红之王都注意力转向别处。 圣吉列斯朝着可汗微笑,就仿佛在告诉他不用道谢,但可汗却是在想另一件事情:这是圣吉列斯还是福格瑞姆,他们在有关于尼凯亚的问题上似乎都有所隐瞒,故意将他屏蔽在外面。 他不觉得这会是这两个一向不爱惹麻烦的家伙私下行动,背后定有人暗中操控:看起来帝皇对于马格努斯的忍耐,的确到了极限,尼凯亚上可能要出事,他希望不会牵扯到智库的计划。 摩根跟他保证过:但可汗不会完全相信蜘蛛女皇的保证。 察合台心事重重的走过,他甚至没和罗嘉打招呼,反而是醉意熏天的黎曼鲁斯与面露微笑法伏尔甘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科拉克斯更是赢得了察合台的笑容:他们两个人的军团有过一次合作,那是为数不多的,令察合台可汗觉得这个帝国还有些可取之处的合作。 倒是科拉克斯对于白色伤疤军团的评价就没有那么高了:鸦王曾在私下里向摩根嘀咕过,他认为大汗对于自己军团的管理实在是有些过于粗犷了,这导致了很多白色伤疤连队的行为正在失控。 诚然,那些始终跟随在察合台帐下的汗与连队,依旧保持着他们高洁的操守与美学,是全帝国最令人赏心悦目的战士,但是某些已经离开他们的原体太久,在银河中逐渐迷失,或者受到了诸如荷鲁斯等人影响太深的连队,却是在悄然间变换成了另一个模样,一个察合台可汗绝对不喜欢的模样。 可汗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要紧的:草原的汉子总是能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而如果他们失败了…… 那他就需要做到自己作为一位父亲,最后的职责了。 察合台的瞳孔为之一暗。 他重新站定,来到了一个嘈杂声略微减弱的地方,这里距离摩根的行宫最近,所以当牧狼神与蜘蛛向着他们的兄弟们前进时,察合台可汗是第一个看到他们的:趁着这短暂的先手时间,大汗仔细的观望着他的两位兄弟。 他还是头一次如此细致的对比荷鲁斯与摩根之间的差距。 而结果……没那么喜人。 可汗摇了摇头。 虽然他看不出这两位兄弟更多的内在,但只需一瞥,察合台就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荷鲁斯与摩根也许能够暂时的合作,又也许终将走向对立,但在他们中间,绝对不存在建立秩序的可能性。 牧狼神的威严、心性与手段还不足以支撑他收服蜘蛛女皇:尽管他肯定想这么做,就像他也曾与基里曼接触过一样,但他们不是荷鲁斯能够挑战的对象。 希望他的牧狼神兄弟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吧。 可汗喝净了杯中的酒液,他向身后的阴影再靠近了一步。 而在他前方,荷鲁斯已经来到了众人的面前,摩根作为宴会的东道主屹立在他的身旁,两位原体共同向他们的兄弟们举杯:这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的兄弟们。” 荷鲁斯微笑着。 “感谢你们以如此积极的态度回应了我的呼唤。” “只是在练习罢了。” 人群中,传来了莫塔里安那根深蒂固的叛逆。 “毕竟类似的事情,我们以后经常要做:不是么?”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但荷鲁斯都微笑完全没受影响,当他再次举起了酒杯的时候,恍惚间,众人似乎看到了一轮太阳。 而这轮【太阳】,也即他们的牧狼神,这次却并没有选择跟他的兄弟们继续绕圈子,他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他的目的。 “好吧,兄弟们:像这样的小事我们留在以后去烦恼。” “我把你们聚集在这里,只是为了父亲的一个命令。” “帝皇?” 多恩抬起头来。 “他为何不亲自来见我们?” “为了让所有人直抒胸臆。” 牧狼神点头微笑。 “这是必要的,多恩。” “毕竟,我们的父亲想知道的其实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是什么?” 庄森眨了眨眼睛。 “他想知道……” 牧狼神顿了顿 “我的兄弟们:当你们重新返回到大远征的时候。” “你们:会有什么梦想呢?” “你们:又想去做些什么呢?” —————— 因为某些原因,这一张我只能先更新到一半:原本这张是一张万字的章节的,不过后半段涉及到未来的剧情铺垫,所以删删改改的一直都没有整完,只能先把前半段儿发出来了,后半段我大概会在明天白天的时候发出来。 第650章:Flag(三合一) 【梦想?】 【你居然想问这个,兄弟?】 “不是我,是我们的父亲:他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那还真是奇怪呢。】 “有什么奇怪的:这真的是我们的父亲让我问的,摩根。” 【不,我只是好奇,帝皇居然会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在我的印象里,人类之主是向来不把别人的想法当回事的,更别说是那些还没有落实的空想了。】 #牧狼神的轻笑# “你会有这种误解很正常,我亲爱的摩根姐妹:你没能与我们的父亲相处更长时间,这导致了你不够了解他,没有充足的机会,去目睹到他的伟大,我为此而伤心,但我不会置气语你的无礼。”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父亲永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美好。” 【真的么?】 “当然:放眼全银河,你是找不到比我更了解他的人的。” “不要质疑我的忠告:尤其是在关于我们的基因之父时。” 【那好吧……我尽量。】 摩根将双手背在身后,青蓝色的瞳孔漫不经心地扫过牧狼神略显勉强的笑容,她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为荷鲁斯摇了摇头:蜘蛛女皇完全没有遮掩她承诺中的敷衍,而牧狼神对此毫无办法。 他甚至不在意摩根的话语中对于帝皇表露出来的不敬:并非是有意伪装,而是真的不在意,考虑到在荷鲁斯的至交好友中,有着察合台可汗、圣吉列斯以及莫塔里安这些著名的忠臣孝子,恐怕对于人类之主的百般抨击,牧狼神早就在过去的日子里听得耳朵起茧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在十九位基因原体里面,精准的挑中了这么几位重量级做挚友的。 而与【背地里抨击帝皇】这点儿小事相比,摩根注意到,让荷鲁斯更加在意的,反而是话题中另外两个重点:他在那里迫不及待的证明这一切都是帝皇让他做的,话语难免显得过于生硬,胸腔中的不自信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与之相比,荷鲁斯在话语的最后还要重复一遍,他在【帝皇】这个问题上的权威性,这一幕摩根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在与摩根的谈话中经常这么做,尤其在他预定了战帅的宝座之后。 牧狼神已经本能的意识到,作为战帅,作为后帝皇时代,众人眼中实际上的帝皇代言人,时刻强调他与人类之主的亲近关系,强调他才是帝皇选中的那个人,对于他自己来说又有多么的重要。 这种急功近利,往好了说叫果断作风,反而让蜘蛛女皇开始欣赏她的兄弟了,她并不排斥以后与荷鲁斯长期共事,并为此和牧狼神签订看不见的妥协条款。 这一点很顺利。 荷鲁斯不是蠢货,摩根当然也不是,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在经历了一场他们两人之间前所未有的长谈过后,牧狼神与蜘蛛女皇已经大体摸清楚了,他们该如何与彼此相处才能融洽:许多退步与妥协在不经意间便达成了。 摩根习惯了将他们两人中的谈话主导权交给荷鲁斯,让牧狼神提出他感兴趣的话题:荷鲁斯心中的疑问与顾虑似乎永无止境,他永远有新的问题要去旁敲侧击,从摩根这里得到一个心安,他当然会想要成为那个优先开口的。 而反过来,荷鲁斯也默认了摩根在他面前的心不在焉,蜘蛛女皇的态度永远捉摸不透,她的要价总是宛如在荷鲁斯是心头割肉,但为之付出的承诺却仅仅是一片片抓不住握不牢的白云苍狗,每当她那副标志性的微笑浮现时,再多的言之凿凿也让人难生心安。 荷鲁斯知道摩根是故意的:在他收集到的情报中,蜘蛛女皇明明是以一个简单的微笑,就可以让最多疑的人放下戒备的存在,他面前这位刁钻毒辣的姐妹,也许就只是为了他一个人而准备的。 但牧狼神选择了接受。 自从他在基因之父的口中听到了那一句渴望已久的承诺,荷鲁斯便决定,他要一直以战帅的标准来标榜自己:有些血亲兄弟当然维系着过去的兄弟亲情就好了,但还有些兄弟,与他们的相处就不得不加上一丝恶臭的官腔了。 庄森如此、基里曼如此,而被他们推了出来,作为庄森或者说远东这个小团体的头面人物,摩根自然也是如此:当牧狼神将他与摩根之间的谈话,理解为在面向【对面的八个人】谈话时,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虚与委蛇,都变成了可以欣然接受的必要步骤。 他告诉自己必须习惯,他们还要这样过很多年呢:而且比起他那些尚且习惯用自己骨子里的淳朴天性代替大脑思考的兄弟来说,摩根至少是一个冷静的合作伙伴,她的思维总是在运转的,哪怕他们在某件事情上完全秉持两个观点,但谈总归是能谈下去的。 更何况…… “我觉得我们还是挺像的。” “在大部分的问题上,我们都能达成一致:作为聪明人。” 荷鲁斯的掌心向上,向他的姐妹伸出手来,尽可能地摆出一副温和的绅士姿态,虽然并没有得到蜘蛛女皇多么热烈的回应,但当他们肩并着肩,走下可以俯瞰整座军团营地的阳台,向着摩根一早便令人清理出来,可以容纳所有基因原体的平地前进时,他们还来得及达成最后的共识。 并解答彼此的疑问。 【你花了前半夜的时间,就是为了确定这一件事情吗:有这个时间你可以见到好几位兄弟。】 “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想和谁聊天应该都不奇怪吧。” 荷鲁斯只是微笑。 “再说了:让别人看到我们两个相处融洽,总是好的。” “那很有价值。” “这让你不满么,摩根?” 【不,我只是有些不解。】 他们相差半个身位,荷鲁斯走在了前头,走下阳台,在一小队禁军卫士的肃杀中穿行而过,几名加斯塔林和圆桌骑士始终沉默的跟随在远方:荷鲁斯的贴身卫士们时刻紧盯着他们身着银甲的同僚,反而是摩根麾下的老兵们,要显得游刃有余的多。 荷鲁斯亲眼所见:摩根这边为首的拉纳,虽然身着一副沉重的终结者甲,但直到他擦着一位加斯塔林的后背走开的时候,牧狼神的精锐才诧异地转过身来,觉察到了破晓者刚才的存在。 牧狼神注视着这一幕,他的面容波澜不惊,唯有一只手掌在沉默中慢慢的握紧成了拳头:没人知道荷鲁斯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想那些曾经为了第十六军团赢下【影月苍狼】称号的泰拉裔战士,但他注定想不起来几个名字了,仅有的那些也不会和他太过亲近。 (影月苍狼这个称号是在荷鲁斯回归之前,第十六军团在月球收复战中为自己赢下的,等到大远征末期的时候,荷鲁斯的麾下其实已经没有几个泰拉人了,作为其中代表的克鲁兹虽然有能力,但是并不被荷鲁斯重视。) “你有什么不解的,摩根?” 【倒不如说是单纯的好奇。】 顺着荷鲁斯的视线,摩根自然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不过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为之骄傲:毕竟荷鲁斯就在眼前,而且胜过加斯塔林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们的实力向来比较……抽象。 牧狼神的原体卫队也许是所有原体卫队中最独特的那一款:从职责上来说,加斯塔林作为影月苍狼第一连精锐部队的职责大于作为原体卫队的职责,所以比起在荷鲁斯身边担任保镖,他们更习惯在最重要的战场上死的满坑满谷。 不久之前刚刚结束的乌兰诺战役便是典型的案例,由阿巴顿亲自统率的加斯塔林在戈戎和乌兰诺两场攻坚战中,几乎与兽人帝国的精锐们同归于尽,不得不从各连队中抽调精锐才得以重现:像这样的毁灭与重建在加斯塔林一百多年的历史中上演过很多次,也导致了他们的战斗力其实得不到保证。 就连荷鲁斯也习惯了:他朝着摩根微笑,丝毫没有因为子嗣的失态而感到尴尬。 “你在好奇什么?” 【你是奉帝皇的命令来收集兄弟们心中的梦想,对吧?】 “是要求,摩根:这是来自于父亲的要求,而非帝皇的命令。” 【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摩根悄声地嘀咕着。 【我只是更好奇另一点:在帝皇发布了他的要求后,你有没有当场给予他答案呢?我挺好奇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荷鲁斯?有兴趣跟我袒露一二么?】 “我的?” 荷鲁斯愣了一下,随后,他便笑了起来,走在前头,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摩根紧紧的跟上了她的兄弟,等待着答案:她知道倘若荷鲁斯没有立刻拒绝的话,他一定会给出一个回答。 真实性另说。 牧狼神没有立刻停下,他带着摩根走过来了低洼,将禁军与原体卫队都留在了身后:现在,两位原体的子嗣们反而站在一块,和帝皇的亲选们大眼瞪小眼,都试图距离平台站的更近一点。 但摩根没有关注这些,她更在意荷鲁斯的身影:迎着月色,牧狼神正一步步地登向最高处,沉重的铁靴踩在白石台阶上,每一步都铿锵作响,宛如兵器的嘶鸣,他的目光与苍穹上的疯月一同升起,直到它君临于世界的顶峰,那些远比它更强大的恒星,此时也只能是最平凡的星辰,拜服在它的麾下,化为永恒光芒的陪衬。 他每走一步,疯月便距离那伟大的制高点又近了一层,直到他们双双屹立在最高处,直到荷鲁斯伫立在疯月的最下方,从他的眼眸中衬出深霾与迷泫的色彩,整片大陆的篝火都笼罩其下:伸出手,一爪便能紧握住万千名战士,再挥一挥胳臂,无数猎猎飘扬的军团旗帜便因刮起的旋风而抖动,它们身上的光芒晦暗不明,时而鲜亮,时而沉寂在无边的夜色中。 月光洒在荷鲁斯的肩头,明明不应该有影子,但他的背影此时却显得如此粗野且强大,耳旁的巨狼将每一丝毛发投放在地面上,似乎活了过来,满嘴的尖牙利齿,仿佛要吞掉荷鲁斯的头颅,又仿佛它本就是荷鲁斯生出的第二颗头颅,与他一同窥伺万物。 这一切都太虚妄了,摩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而还没等她分清楚,便发现自己已然被笼罩在了荷鲁斯的阴影中,当牧狼神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莫名的影子不但吞噬了摩根,甚至吞噬了他目之所及的一切,如帝王般,禁军、破晓者与影月苍狼们都被困在了这股来路不明的黑暗当中,而他们却是尚未察觉,又或者习以为常。 就连禁军也是如此: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如此地迟钝。 “不上来么,摩根?” 当牧狼神微笑,朝他的姐妹伸出手的时候,巨大的阴影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了,那苍狼与那隐约间的凶恶顿时无影无踪,只留下了牧狼神温和的笑脸。 摩根眨眨眼睛,有些质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不过,她并没有选择多想,而是选择相信她在这一刻所看到的现实:荷鲁斯只是正巧站在了疯月的最下方,他脚下的阴影也只能笼罩住他自己,至于除此之外更多的事情…… 记住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牧狼神的动作幅度有些太大的原因,那张巨大的狼皮披肩被他抖在了地上,像条死狗般瘫软着,在牧狼神将其收拢起来前,摩根特意扫了一眼:在穿戴了几十年后,尽管历经了精心的保养,但这长曾经张牙舞爪,宛如活物的狼皮披肩,此时也已经变得破旧不堪了,哪有在刚刚的幻境中吞噬天地的模样? 不过那泛着死气的眼睛:的确让人感觉不舒服。 摩根眨了眨眼睛,将表情调回到适时的微笑,她快步上前,轻易地来到了荷鲁斯的身旁,正巧牧狼神跟她说了一句古怪的话。 “走上来比我想的要费劲。” 摩根没有回应,她用眼神期待着荷鲁斯将要给出的答案。 【现在,可以说了么?】 “我的愿望?” “其实很简单。” 荷鲁斯挺胸抬头,满眼都是脚下万家灯火的模样。 “看看这一切吧,摩根,看看我们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这就是我的愿望。” 他手一指,便是人类帝国征服寰宇的大军。 “我们的力量。” “我们的荣耀。” “我们的军团。” “我满足于已经拥有的:我希望它们能够万事不变,直到永远。” “我的父亲,我的子嗣,我的兄弟,我的事业与人民:我为他们倾尽了我的全力,他们也都已经变成了我梦想中的样子,我人生中最伟大的梦想,早已经实现了。” “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它。” “直到永远。” 【……】 “这个答案如何?” 【以你的身份来看……】 “有点简谱?” 【差不多吧:我想象中的你会更具有一些野心,荷鲁斯。】 “这不奇怪。” 摩根笑了起来。 “我想象中的你,摩根,也会多上一些贪婪与冷漠,但事实却告诉我并非如此:话又说回来,既然我都已经说了,你不跟我讲述一下你心中的梦想是什么样子么?我可以保持我的好奇心吧。” 【当然可是。】 摩根点了点头。 【但在此之前,我想我们还需要先做另一件事情。】 “是什么?” 摩根微笑着,抬起头,看向荷鲁斯,摆出打响指的动作,指尖轻柔地摩擦着,仅是从指腹处泄露出来的一丝灵能,便让强大的荷鲁斯严肃的皱起了眉头。 【当然是……】 “啪!” 火苗燃起,照亮了围绕而坐的每一个人的脸。 他们都是原体。 天使与牧狼神并肩而坐,凤凰与戈尔贡耳鬓厮磨,死亡之主与绯红之王各自将对方放在了自己看不到的视觉死角,而后者的另一个视觉死角上,则摆放着嘻嘻哈哈的芬里斯狼王,察合台可汗与安格隆彼此之间点了点头,姑且容忍了对方的存在,庄森则是占据了全场最冷清的一个位置,有摩根陪着,他坐在了牧狼神的正对面。 或是严肃、或是嬉笑、或是云淡风轻,或是愤世嫉俗,全人类与全帝国的主君统御着他麾下数以百万计形形色色的世界,而他所拥有的十九个孩子,也是理所应当的显露出的十九种,乃至更多的,截然不同的姿态。 这样的特点仿佛天生就是为在他们之中制造分裂与对立:无论是哪位原体开口发言,无论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思想,无论他所讨论的事情是否关切众人的利益,总会有其他的兄弟皱起眉头,用沉默或者冷笑来反对他的观点,也会有另一批兄弟笑容和蔼,与前一批的反对者们隔空相对。 届时,支持反对者的,驳斥反对者的,站在理性的观点上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一方的,亦或是单纯的讨厌某一方里面的某一位兄弟的都大有人在,混乱的局势宛如往清水中倒入一滴墨粒,一旦开始便再也没有能够收敛住的办法了。 正因如此,当众多原体兄弟卸下他们的盔甲与武装,离开他们信任的子嗣,身着便衣,围绕一堆刚刚被点燃的篝火,席地而坐,摩肩接踵的时候,第一个发言的,自然便是空气中面面相觑的尴尬,以及某些兄弟或是避而不见,或是针锋相对的目光了。 空气很安静:直到第一个用笑声打破沉默的勇士出现。 “这样的聚会经常举办么?” 众人循声望去,阿尔法瑞斯的面容隐藏在了渐褪的阴影中,但作为最小的兄弟,他满腹的好奇心在话语中呼之欲出。 “并不多。” 回答他的是牧狼神。 “你的运气很好,阿尔法:你赶上了人数最多的一次。” “是啊。” 荷鲁斯还想说些什么,但莫塔里安沉重的不满打断了他。 “也是最不可能讨论出任何实际成果的一次。” 九头蛇夸张的挑起眉头,看向荷鲁斯略显尴尬的脸,死亡之主忿忿不平的呼吸声在兄弟间回荡,有人想要劝劝他,但彼此对视后,先开口的却是圣吉列斯。 “好了,兄弟。” 大天使的微笑足以平息掉空气中是任何悸动。 “你不能指望每一次兄弟间的谈话都要达成些什么,有些时候,谈话本身就是意义所在:我们有多久没有坐下来把酒言欢了?总待在自己的军团里会显得孤僻的,你应该理解这样的痛苦。” “我是在履行责任!” 死亡之主的声调高了一层。 “作为兄弟,和其他的兄弟谈谈心不也是责任所在吗?” 凤凰举着一枚金杯,他微笑的在费鲁斯耳旁说着什么。 “更何况,任谁也不能说我们的这次谈话毫无意义:我们的父亲在临走前想知道些什么,有关于我们的梦想和期盼:作为子嗣,我们有义务告诉他。” “就好像告诉他,他能站出来帮我们完成一样。” 莫塔里安冷哼了一声,他的这句埋怨反而在原体里面引来了为数不少的赞同声:乔戈里斯的大汗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就连圣吉列斯的瞳孔中也闪过一丝色彩,没有立刻反驳莫塔里安的话语。 “他——自然是不行了。” 这独具一格的长腔与戏谑几乎只属于诺斯特拉莫人:康拉德瘫在了科拉克斯的身旁,他原本想恶趣味地将鸦王与基里曼隔开,直到在正式落座前,摩根的一记凶狠眼神把他拖到了自己的旁边,和另一边的庄森同时看管起来。 “但别人可未必。” 午夜幽魂露出满嘴的尖牙。 “在场这么多兄弟,没准儿就有人能助力你的梦想呢。” “除非:你开不了口?” 康拉德毫无畏惧的与莫塔里安隔空对视,直到他发现身前的这团篝火实在是有点渺小:午夜幽魂本能地看向摩根,但作为东道主,蜘蛛女皇却不想搭理他。 “康拉德说的有道理。” 到最后,还是基里曼转过身拿了一把柴火,添入其中:干柴倒是被堆垒的四处都是,每一个基因原体的手旁都有一些,在眼看着火光更旺了点后,马库拉格人财后知后觉地看向各个兄弟。 “既然是帝皇的要求,那我们就快点解决吧。” “谁先说?” 话音落地,回应基里曼的却只有可悲的沉默,以及隐藏在沉默中的警惕眼神。 “你什么时候对于完成帝皇的命令这么上心了,基里曼?” 福格瑞姆一句漫不经心的诘问得到了无数的点头。 “没……我只是……” 基里曼眨了眨眼睛:然后,他也看向了摩根。 【罗……基里曼只是讨厌浪费时间而已。】 摩根笑了一下。 【他习惯先把事情做完。】 “我也讨厌浪费时间。” 坐在福格瑞姆另一侧的多恩直起了他的腰杆。 “我先汇报?” “这是梦想,兄弟。” 凤凰无奈地扶着额头。 “用不着【汇报】:你想到什么了直接说就可以了。” “没错,多恩。” 荷鲁斯点了点头,但他的目光却转向了摩根一侧。 “不过,我想我们需要遵循一下先后的顺序:基里曼兄弟,你想要第一个发言么?” “……也行。” 马库拉格人只是犹豫了一下。 “我的梦想么:我的梦想就是做好我份内的事情,保护好我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直到他们不需要我的庇护也能骄傲的屹立,直到有人能够接过我的衣钵,将我从这生来的职责中解放出来。” 基里曼的声音热情洋溢,他敢指天发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有点内敛,但的确是他的本能反应:很久之前,他的梦想就是这个了,他口中阐述的就是他内心渴望的一切。 但有人明显不这么认为。 “解放?” 又是福格瑞姆。 “你认为你现有的职位和权力是某种压迫吗,兄弟?” “对于我的梦想来说,是的。” “我热爱它,但我也承认它经常会让我感到有压力。” “如果可以自由选择的话,权力绝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基里曼坦然的点了点头,但迎接他的是几缕皱眉。 还是福格瑞姆。 “但它给予了你荣耀和能量,还有实现其他目标的资源。” “荣耀?能量?资源?” 基里曼有些诧异。 “这些不是你努力奋斗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吗?与权力何关?” “再说了:荣耀怎么说也不是个人生存所需要的必需品吧?” 【……】 空气似乎又沉默了不少,可汗的笑声显得锋利。 “至少我们都知道你从小就不缺少这些必需品,基里曼。” 察合台可汗瞥了一眼面色各异的兄弟们。 “你拥有的太多了,所以现在居然会想要放下。” “这一点倒是没错。” 基里曼笑了笑,为了有兄弟能和自己一致而高兴。 “我拥有的的确太多了,虽然都只是些很平凡的东西,但是如果以我的梦想为标准的话,那么一个农业世界上的几亩田地,就是我此生所需要的唯一的必需品,其他的东西都显得是那么的多余。” “还有……” 【可以了。】 基里曼正在兴头上,实在看不下去的摩根阻止了他:蜘蛛女皇剐了一眼乐在其中,看起来还想督促基里曼继续发言的康拉德,然后朝她的马库拉格兄弟微笑。 【给别人留点发言时间吧。】 只用一句话和一个手势便将五百世界之主镇压了下去,摩根随即看向了荷鲁斯。 【你需要一个记叙者来帮你摘抄么,荷鲁斯兄弟?】 “用不着。” 牧狼神摇了摇头,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基里曼:后者有些尴尬地向牧狼神笑了笑,然后转身继续向火堆里添着柴火。 “呼——” 风助火势,所有人都因为基里曼的动作而感受到了温度,荷鲁斯的笑容也愈加地明显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光的原因,牧狼神的脸庞竟显得有些可怖。 “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那么……多恩?” 荷鲁斯转过头来。 “你想发言么?” “当然。” 帝拳之主点点头,他先是用不认同的眼神看向基里曼。 “我承认基里曼有关于梦想的发言有其价值所在,但我认为他的后半段内容完全是错误的:我们当然应该履行自己的职责,但倘若履行职责只是为了在有朝一日,能够将职责甩在地上的话,那么在履职的时候就肯定会出现问题,因为你的内心根本就不够坚定。” “为了放弃而选择的坚守,根本就不叫坚守,眺望着退路的心脏撑不起一条永恒的防线。” 基里曼几乎跳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 “好了,兄弟们。” 在基里曼出声之前,甚至用不着彼此打个招呼,荷鲁斯与摩根便各司其职:蜘蛛女皇利用眼神命令康拉德摁住基里曼,而荷鲁斯的身体前倾,探出手来,用微笑暂时的堵住了多恩的嘴。 “别为了这个而争吵。” “所以,多恩:你想告诉我们你的梦想是……” “我关于未来的职业规划并且履行好我应该履行的责任。” 多恩言简意赅。 “就……就这些?” “这足够了。” 帝拳之主的语气和姿态都是那样的不容置疑:也许在兄弟中有人为此而暗自发笑,但大多数人都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其中最明显的是庄森。 “多恩说的对。” 雄狮的突然开口为他吸引到无数不可思议当目光。 “我们要做的就是履行我们自己的责任,做好分内的事情,这远远谈不上梦想,只是我们每一个人必须应尽的义务罢了:无论外界的情况有什么改变,应该履行好的责任就必须倾尽一切去履行。” “这也是你的……梦想?” 荷鲁斯的笑容有些古怪。 “我想我可以把这句原话当做答案汇报给父亲,庄森?” “你想怎么做都行。” 雄狮瞥了他一眼。 “这与我无关。” “别这样,兄弟。” 荷鲁斯朝庄森招了招手。 “你知道的:我们以后的行动必须拥有更多的……自主性。” 狮王冷哼了一声。 “如果你口中的自主性,就是想要随意的更改这些我们为之存在的意义和职责,那就去做吧:我不会受到你的影响,荷鲁斯,但倘若你越界了的话,我和我的暗黑天使军团会做好分内的事情的,你知道帝皇给我的职责是什么。” “这是一句威胁?” 荷鲁斯的语调中,增添了一丝寒意,就连他们的面前的篝火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弱了些许。 “实话实说。” 庄森将身体摆正,不再有与荷鲁斯针锋相对的兴趣。 “我会做好我的事情,你想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怎么了解这句话也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再有过去发生的事情,无论它们对我来说是胜利还是挫折,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态度的话。” “我不在乎,荷鲁斯:我只会看向当下的情况。” “……” 牧狼神沉默了一下。 “这很好。” 他笑了起来。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 “那么,谁想下一个说,我亲爱的兄弟们?” 第651章:Flag(三合一) “真是个诱人的提议。” 福格瑞姆咯咯直笑,他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向在座的每一个兄弟致意。 “该我了,不是么?” “没人和你抢。” 黎曼鲁斯咧嘴笑着,他是唯一一个同样举起的酒杯,对福格瑞姆的质疑做出了反应的兄弟。 “那好吧。” 凤凰吸了口气。 “我的梦想,想必在座的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因为我从不拒绝向任何人诉说它,这几十年来,我都在一直用它来标榜我自己,我很庆幸我也做到了。” “又是完美?” 人群中传来了可汗的叹气。 “我觉得完美和革新应该算不上是反义词吧,凤凰?” “当然不算。” 福格瑞姆毫不介意。 “它们应该合二为一。” “听我说,兄弟们,你们根本就用不着特意来询问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我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将它们一一展现在你们的面前:通过我的军团,我的子嗣和我的臣民,你们会看的清清楚楚,我保证每一次转变都会发生在你们的眼前。” “我可以想你们发誓。” “我发誓,我梦想的第一步便是赐予我的国土以和平,让我的子民不再因为战争而担忧,第二步便是艺术与高雅的传承,让神圣泰拉在大漩涡中再现,让人类昔日的荣光于切莫斯上再现,在我的每一个世界上再现,在每一个不因饥饿和疾病困扰的城市中,熠熠生辉。” “紧接着,团结、高贵、纯洁与忠诚,我会一个又一个地实现:我的军团和子民要团结在一起,我的战士要拥有高贵的灵魂,我所庇护的土地会盛开自己的花蕊,是最纯洁的沃土,而上述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将忠诚献于我们共同创造的伟大事业,献于人类与帝皇,献于我们的主君。” “予人民和平,让他们团结。” “予战士忠诚,让他们高雅。” “予军团纯洁,让他们荣光。” “最后,予我自己梦想,让我能够引领他们走向未来。” “只有当这些通通实现时。我现在会停下脚步。然后称一声。” “完美。” #掌声# 凤凰的话音落地,他的四方便传来了兄弟们的祝贺,他毫无意外的接受了他们,向着他最亲的兄弟们夸耀着:当他看到就连基里曼与圣吉列斯都给他鼓掌的时候,凤凰的骄傲简直写在了脸上。 “真棒。” 基里曼发自内心的感慨:甚至比费鲁斯还要热情。 “我应该把这句话摘抄在马库拉格的宪法石碑上。” 这句真心话静悄悄的,划过所有人的耳旁。 就连掌声都衰落了几分:福格瑞姆反而不太在意。 “这也许是我第一次不怎么厌恶你的摘抄行径,基里曼。” 凤凰傲慢的看着他。 “去做吧,我允许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将含着笑的瞳孔递向了费鲁斯。 “下一个该你了,兄弟。” 语气不容置疑。 “我?” 戈尔贡有些踌躇。 “当然。” 福格瑞姆以一种先斩后奏的姿态看向了荷鲁斯。 “可以吧,荷鲁斯?” “当然。” 牧狼神只是点头。 “好吧,我……” 费鲁斯粗鲁地站起身来,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随后才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 “我没什么梦想,我感觉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一切都很好。” “尤其是我。” 凤凰靠在他身边,骄傲的拍着费鲁斯的肩膀。 “我是最好的那一个。” “没错,你是。” 费鲁斯宠溺地回应着福格瑞姆的骄傲,粗糙的手指将凤凰散落的发丝收拢到耳后。 “但真要说的话:我的梦想大概是在大远征结束之后吧,我能有时间好好管管我的子嗣。” “钢铁之手么?”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他们有什么问题?” “观念,或者说认知观。” 费鲁斯无奈地叹息着。 “我的确将适者生存的观念传授给了他们,我在我的母星和领土上都是这么实施统治的,但我最近才发现了现在所在:他们对于我传授给他们的,有关于强者生存的理论有点理解错误了。” “我之所以这么教导他们,是想让他们突破自己的极限,用勇气去战胜那些看似不可能的困难,成为真正的强者,但他们居然错误的理解为了,要用更物理的手段来战胜他们孱弱的肉体,以此来获取强大的力量,从而取得胜利。” “结果是对的,不是么?” 康拉德轻笑着。 “我听说过。” 伏尔甘罕见地应和道。 “钢铁之手喜欢用纯粹的机器来代替他们的肉身。” “这一点令人生厌。” 凤凰撇着嘴:他尤为厌弃这种钢铁义肢的行为,破坏天生的肉体尤为不完美。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是。” 火龙之主摇了摇头,他满怀复杂的瞥了罗嘉一眼。 “另一件事就是,钢铁之手对于他们治下的凡人辅助军以及平民的态度的确大有问题:对于他们粗暴行为的上诉,在神圣泰拉上都成为了讨论的话题。” 听到这话,多恩与科拉克斯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是真的么,费鲁斯。” “我不会否认。” 戈尔贡看向了多恩。 “但我也不认为上诉的每一起粗暴行为都是错误的,很多时候这都是不得不采用的必要手段,当凡人们恶意的抗议,或者拒绝履行我们制定好的军事行动的时候,我们总要让他们安静下来。” “我想你是不知道有一个办法叫做倾听他们的意见。” 科拉克斯的声音低沉。 “我听了。” 费鲁斯毫不退步。 “但你不能要求我聆听每一个人口中的意见。” “让他们选出代表,他们会将人民的心声告诉你的。” “我就是这么做的,但我更信任弱肉强食出来的强者。” “这是压迫!” “这是现实。” 费鲁斯默然地盯着科拉克斯。 他似乎想要软化一下态度,但又很不擅长这一点。 “而且,我说了,我会找时间改正他们的态度,但大远征的军事任务依旧存在,只有等眼下的大远征完成之后,我才有时间与精力掰正整个钢铁之手军团的思想:这就是我未来的梦想所在。” “也许你应该快点实现它。” 鸦王冷哼了一声。 “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凡人要为了你口中的未来而受苦。” “那是他们的问题。” 费鲁斯横眉冷竖。 “你呢,科拉克斯:你对于未来的梦想就有关于凡人吗?” “当然。” 鸦王点了点头,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兄弟们,从摩根、庄森、康拉德、基里曼甚至是伏尔甘那里汲取着鼓励。 “我的梦想很简单,那就是有关于我的母星和我的凡人同志:帝皇召唤了我。,必须为了我天生的责任而离开他们,加入大远征,但我曾向他们许诺,当我完成了我对于帝国和全人类的责任后,我会返回到我的母星救赎星上去,去完成我们所有人未尽的事业。” “这就是我的梦想:我会亲手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事业,首先从救赎星上开始,然后扩张到帝皇交于我的每一个世界上,这个伟大的梦想将概括我的一生,我很乐意将我剩下的时间交给它们,当我走到生命的尽头的时候,我知道,我会为我的一生而感到骄傲。” “我献身于最伟大的事业。” “……” 面对着科拉克斯的目光,费鲁斯的喉头滚动着。 “听起来……还行。” 他咳嗽了一下,显然,对于科拉克斯的厌恶减弱了。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的钢铁之手能够抽掉出力量。” “我替他们感谢你,兄弟。” “我是为了你和你的梦想:与那些凡人无关,科拉克斯。” 言罢,费鲁斯便在福格瑞姆的的安抚下自顾自的坐下来,但他刚刚许下的誓言明显是有效的:这从科拉克斯的微笑,以及他逐渐缓和的面容和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他朝荷鲁斯点了点头,看起来是不打算继续发言了。 “好吧,精彩的想法。” 牧狼神拍了拍手。 “下一位兄弟……” “曾经的誓言?” 能够如此粗鲁的直接打断荷鲁斯话语的,只有一个人。 “这是个不错的梦想。” 莫塔里安抬起头,他朝着科拉克斯的方向投去赞赏的一瞥。 “你也如此么,兄弟?” 荷鲁斯的微笑看起来丝毫没有因为莫塔里安的无礼而受到影响。 “差不多吧。” 死亡之主瓮声瓮气。 “我也曾向过去发誓,但不是为了我的母星:巴巴鲁斯在我的意志下已经走向了正确的道路,我不会再关心它们的细枝末节,倘若它们走向了失败,不过说明这个世界的潜力仅此而已罢了。” “所以,我的梦想是关于我自己的:关于我曾经的誓言。” 莫塔里安的目光坚毅,他的眼神总是苦涩的:尤其是当他谈及那不愿谈及的过去时。 “我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够完成我未尽的事业,能够将我生命中最大的遗憾修补完全:我不在乎要动用什么手段,我不在乎这一我又要面对什么敌人,但我不会让一切再次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我不会让我属于我的东西再次被夺走了。” “我不会再屈服了:我会为我的梦想而流血的,流血致死。” 言罢,他坐下,再次回归到那与巴巴鲁斯潮湿而苦闷的天气一模一样的阴霾中,就仿佛刚才的慷慨激昂只是一场幻梦:当原体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死亡之主已经再次游离在他们之外了。 “看起来有人想打一架:就是不知道他要去挑衅谁。” 这是察合台的评价:也是原体们对此唯一的评价。 理所当然的,下一个站起来发言的便是察合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应付过这个差事。 “我的梦想,或者说我的目标只有一句话。” 可汗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回归到了荷鲁斯的身上:牧狼神正在往火堆里添柴,但不知怎的,反而让它有些势颓,直到察合台可汗在几乎相同的位置上,增添了一把刚刚好的柴火。 “我的目标就是认清我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又到底该做些什么:我想知道我与生俱来的使命与责任所在,当银河的波涛席卷到我身上的时候,我不想成为一位逃避的家伙,我希望我能在其中找到我的价值。” “我想知道我为何来到此处:就这么简单。” “这也许是目前唯一一个帝皇能够予以答案的梦想了。” 大天使轻笑一声。 “不,他不能。” 可汗严肃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能:就像雄鹰不能抗拒它飞行的本能一样,我也不能抗拒我内心中是某些渴望,但我真正的梦想就是战胜它们,就是在它们的尸骨上书写真正属于我的诗篇,无论那内容到底是什么,但只要是我做出的选择……” “我就不会后悔。” “这就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一次自由的抉择,一次不会受到任何外在因素干扰的,只属于我自己的自由的抉择。” 【和我一样。】 在阴影处,摩根用极低的声音倾诉着她的感慨,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蜘蛛女皇此时的心声,也没人能够觉察到,当察合台可汗说出他的那句【自由的抉择】时,摩根的瞳孔中闪烁着怎样的光。 转瞬即逝,就连蜘蛛女皇自己都是如此地茫然。 “我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我能够帮到你,为了我们的情谊。” 荷鲁斯举起了酒杯,与察合台在月下对饮。 “我当然你的诺言。” 可汗罕见地笑了。 “当我终于摆脱了一切,属于我自己的时候,无论我做出的选择有多么的沉重,我都希望能够在月下与你共饮,我的牧狼神兄弟:愿草原的风祝福我们。” “祝福我们所有人:也祝你和我的军团如兄弟般的情谊。” “永不背叛的情谊。” 牧狼神一饮而尽,还来不及擦拭嘴角,便再次探出了目光。 “那么,兄弟们?” “该谁了?” “我!” 一声传来,至少三分之一的原体就暗自摇头叹息。 马格努斯赤红色的皮肤比篝火上的明焰更为扎眼,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用挑衅的目光看向了黎曼鲁斯与莫塔里安,声音洪亮且骄傲,如恩赐般面向在座的所有兄弟。 “我的梦想很简单,我希望这世界不会再被愚味所困扰,我希望我的努力能够得到承认,我希望我所探索到的奥秘与知识,能够切实的帮助到我身边的每一个人,能够帮助到全人类与帝国,我希望……” “你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挺过在尼凯亚上的事情吧。” 莫塔里安笑了起来,这声音像是夜枭般嘶哑。 “说的够多了:我在之前的一百年里净听你讲这些了。” “没人想再听了,马格努斯。” “用你一个人的观点来代表所有人恰恰是你最愚蠢的错误,我可悲的莫塔里安兄弟。” 马格努斯倨傲地抬着头,他的确不打算再发言了。 “尼凯亚?我也等着尼凯亚。” 他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感谢帝皇:我会在那里继续向你们讲述我的梦想。” “那看起来,我得在明天跟全父请一个长期病假。” 黎曼鲁斯毫不留情的嘲笑声从另一处的阴影中传了出来,马格鲁斯几乎没有搭理这个兄弟,他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甚至显得有些躲避,任凭荷鲁斯接手接下来的尴尬局面。 “鲁斯,我凶猛的兄弟。” 牧狼神扔过去一个酒杯,黎曼鲁斯精准的接住了。 他醉醺醺的:但没人信。 “告诉我们,黎曼鲁斯,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难道你们不知道么?” 狼王咧嘴一笑,浓郁的酒味儿几乎要把火焰压下去了。 “我觉得已经很明显了啊。” “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就是能够吃好喝好睡好,能够随心所欲的过下去,用不着再为任何事情操心,用不着再做出什么难受的选择,用不着在面对像马格努斯这样的兄弟:哦,全父在上,他可真让我操心!” “我从来就没有要求你为我的事情操心,黎曼鲁斯!” 马格努斯咆哮到。 “是你自作多情!” 狼王用放肆的大笑回复。 “算我自作多情,我希望我只是在自作多情!” 突然,就像酒醒了,黎曼鲁斯严肃了一瞬间,他深邃的声音让马格努斯都为之一愣。 “说真的,马格努斯。” “我发自内心的希望,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 “真的。” 言罢,下一刻,那个醉醺醺的狼王就又上线了。 “总之……总之就是这样……” “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这么的混下去。” “我不想再成为任何人耳中的任何一个故事的主角了。” “那太……累了。” 狼王瘫在了地上,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我……要记录么?” 荷鲁斯看向其他的兄弟。 “这听起来像是醉话。” “反正是鲁斯么。” 基里曼摇了摇头。 “就记上吧:他清醒的时候语句还赶不上现在通顺呢。” “也是。” 牧狼神摇头感慨。 “鲁斯……鲁斯啊……” “那么,下一个?” 他的眼神转了转,目光飘向距离他最近的人。 “圣吉列斯?” “我?” 大天使的羽翼颤了一下。 “我……” “你要是敢说你没有梦想,我就推荐帝皇让你当战帅。” 荷鲁斯轻哼了一声。 “好吧,那看来我得有。” 大天使无奈地摊着手。 “真要说的话,那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幸福安康。” “尤其是我的孩子们。” “他们:幸福安康,不再会有厄运降临在他们的头顶。” “永远不会有,无论我是否还能陪伴着他们。” 这似乎是从大天使的口中吐出的唯一一句认真的话。 “嗯……就这些?” 牧狼神有些不满意,圣吉列斯则是干脆靠在了一边,摆出了优雅的无赖姿态。 “实在不行,我就只能想想我的战帅就职演说稿该怎么写了。” “……” 荷鲁斯可疑的沉默了。 “罗嘉?” “我的梦想?” 罗嘉猛的起身,所有人都瞬间看向了荷鲁斯,牧狼神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示意知道错了:但很明显为时已晚。 “我的梦想就是在人世间继续履行祂的意志,让纯洁……” #一长段有关于纯净、奉献、友爱与虔诚的布告后# “天呐。” 连庄森都绷不住了。 “他还没完么?” “不知道。” 基里曼嘀咕着。 “但你不觉得那段有关于公共社区的想法很有深度吗?” “还有劳动营和……” “闭嘴!基里曼!” #又是一长串有关于圣战、互助、团结与天国的布道# “我怎么感觉罗嘉的想法是在塑造一大群农业世界呢?” “难道你想跟那群机械神甫们传播神话的教义吗?” “为什么不行?他们不是也信帝皇吗?”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 #又是一长串……# “咳咳咳!” 荷鲁斯咳嗽了起来,他有些艰难的举起了手。 “罗嘉,我的兄弟。” 牧狼神勉强地微笑着。 “你为何不将你想要说的话编撰成一部新的圣言录?让我们能够长久的回味它呢?而不是在这样一个晚上,让它飘散在空气中,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在这一刻,连摩根都有些崇拜的看向了荷鲁斯,尤其是当罗嘉真的选择了坐下之后。 “讲真的,我觉得我们兄弟几个都真的挺善良的。” 康拉德小声地嘀咕着。 “我们居然忍受到了他自己坐下为止:在诺斯特拉莫上,我不会允许这种违法行为的,他在有意对他人的耳部器官造成伤害。” 就连庄森都点了点头,他同时侧耳倾听着伏尔甘的话语。 火龙之主的梦想也许是在场所有人中最简单的那一个,它的核心总共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尽可能的保护好他的子民,第二个是不要让过往的任何悲剧再次重演,这便是他心中的全部。 “是关于科摩罗的?” 基里曼小声地询问摩根。 【没错:但我想这个问题以后用不着伏尔甘来操心。】 “什么意思?” 【没什么,总之……】 “保护好一切。” 伏尔甘的声音重若泰山。 “尽我所能的:哪怕流尽火蜥蜴的最后一滴鲜血。” “我相信你会做到。” 荷鲁斯带头鼓掌。 “我会以最大的敬意来帮助你和你的子嗣的事业,伏尔甘。” “感谢你,荷鲁斯。” “不,无需感谢,这是我们每个人应尽的义务。” 牧狼神抬起一只手。 “如果我做不到,那就让你的军团来代替命运惩罚我吧。” 在收获了火龙的感激后,牧狼神的视线转向了沉默者。 “那么,安格隆兄弟?”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不介意回答一下吧?” 安格隆坐在原地,始终是如雕塑般的沉默着,但是从那时不时便要扭曲一下的面容来看,他的确在忍耐着某些痛苦:能够忍受,但的确会让人感到厌烦,如同蚊虫的叮咬般,考验着耐心。 “我?” 安格隆睁开眼睛,在迅速地闭上前,只说了一句话。 “我希望死得其所。” “就这样。” “那……你的军团怎么办?” “他们从不属于我,他们应该拥有自己的命运。” 安格隆难得的迟疑了一下。 “他们都是棒小伙子,他们应该拥有自我选择的自由。” “但你同样会影响到他们,原体对军团的影响……” “所以我希望死得其所,我的荷鲁斯兄弟。” 安格隆看了他一眼,这是让荷鲁斯汗毛倒竖的一眼,他在安格隆的瞳孔中,只觉得如坠冰窟。 “我希望用一个死得其所的让他们摆脱我的负担。” “这……” “真是个好点子。” 荷鲁斯尚未说什么,康拉德却是大笑了起来,让荷鲁斯的目光转了过来。 “你不会也是这个吧?” “嗯——有一点点差距。” 午夜幽魂戳着手指。 “我从来不会希望我的人生以死得其所来结束,我配不上。” “我的梦想就是想要知道我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死去,然后……” 他笑着,苍白的利齿让所有人的面色显得凝重。 “然后,在死之前,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嘲笑【它们】。” “它们?” 荷鲁斯有些困惑。 “你是指……死神?” “可以这么理解。” 康拉德咯咯直笑,他没有再搭理荷鲁斯的笑脸,转而看向了人群中一直沉默的那个家伙。 “到你了,阿尔法:我最最亲爱的小兄弟?” “……” 在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康拉德的话语而转过来,一直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存在感的某条九头蛇,眉间不自然的跳了跳: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正在挤眉弄眼的午夜幽魂,阿尔法差一点点就绷不住了 他尽可能地微笑着。 “我……我没什么梦想。” “我就许愿我的兄弟们,也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梦想都能成真吧。” “梦想成真?” 荷鲁斯笑了起来。 “感谢你的祝福,兄弟。” “应该的。” 阿尔法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重新钻回到阴影中。 “好吧,既然如此……” 荷鲁斯沉默了一下。 “我们还剩最后一个兄弟,就是不知道佩图拉博的梦想……” “我的梦想?” 黑夜中,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沉重的脚步声与奥林匹亚的钢铁腔调一同传来。 “我的梦想!” 他笑着,呐喊着。 “我的梦想很简单。” 他朝着天空倾诉,咆哮。 “我希望发挥我的能力,我希望挥洒我的智慧,我希望让银河和这个时代认识到我的所在,我希望能够回归到我真正的位置上,回归到这个世界给予我的位置,回归到父亲给予我的期盼。” “我希望成为真正的我自己。” “成为我本就成为的那一切。” “那……是什么,兄弟?” 劈啪作响的柴火声里,不知道是谁在沉默中提问。 “是什么?” “是我真正的意义所在。” “是我想要成为的事物。” 佩图拉博走了出来。 真正的,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几十年前的那样,向他的兄弟们微笑。 —————— “我要回归我的本质。” “我要成为众神中的一员。” 第652章:盛世之下,难掩倾颓 “回归本质,列阵诸神,重登盘踞在云霄之上的王座。” 【心胜于物、超凡入圣,翻云覆雨间转变万物的走向。】 “这些都是他说的?” 【还有更多的豪情壮志:不过究其根本也就是这几句话。】 “……” “你知不知道天启到底是把他给丢进哪座图书馆里面了?” 【没准就是你当初把我的混蛋老爹洗脑成帝皇的那一座。】 “少来了!” 黑铁法杖在镶嵌有双头雄鹰的地板上铿锵作响,深褐色长袍拂过由兽人头骨制成的火炬时,淅淅索索的声音令人心烦:但这一切都在马卡多那中气十足的不满前,蛰伏了下去,掌印者的瞳孔中此时正燃烧着怒火,那是一种由巨大的压力和意志力杂糅起来的蛮横。 “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宝贝,肯定得把你们这些基因原体先全都送进去再说:佩图拉伯的行踪甚至没有提前通报给我,等到他的舰船抵达乌兰诺的近地轨道上时,我们才知道他已经完成了在尼凯亚上面的建设工作,但却从未汇报。” 【唔,听起来有点违规?】 “有点?” 掌印者嗤笑了一声。 “哪怕是高领主,我也能单凭这件事情把他给毙了。” “毫无通知的把一支舰队给带到现在的乌兰诺上空?” “哼!” 【但他可不是高领主。】 摩根摇了摇头。 【佩图拉博是基因原体,这点事情对于一位原体来说,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件小事:再说了,站在基因原体的立场上,一件小事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指控了。】 【怎么!你还想惩罚他?】 【再让基里曼带队去把奥林匹亚也给烧了吗?】 “闭嘴吧。” 马卡多的眼神令人心惊。 “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原体一向喜欢践踏在法律之上。” 显然,这些在摩根口中不痛不痒的小事,却是点燃了掌印者恰逢其会的怒火:当掌印者的面容为之严肃起来的时候,就连摩根也只能低下头来,暂避锋芒。 “所以早在创造你们的时候,我就跟天启提起过:也许该把你们通通制造为女性,这样的话,至少你们能变得通情达理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闹心,就算是二十个你也比二十个荷鲁斯要强。” 【开玩笑的?】 “以前是:因为我们都知道性格和性别无关。” 掌印者有些痛苦地揉着眉间。 “再说了,他连二十个小子都搞不定,更别说二十个女儿了:倘若不是有你的话本撑着,还有我一直在暗处看着的话,让他像现在这样和每个原体单独见上一面,再伪装为父子情深的样子,简直比让他上吊自杀还要难。”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摩根轻笑了一声。 【就是预见了这一点,我才提前给他准备好了剧本。】 “先见之明。” 马卡多稍稍侧过脑袋。 “但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有这份先见之明的?” 【看过我们敬爱的帝皇在完美之城的表现,你觉得这种事情现在还需要先见之明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摩根摆了摆手。 【没错:的确是按照我现在的尴尬处境,推算出来的。】 她似乎叹息了一声。 【因为现在的我,也做不到和我麾下的每个孩子长谈一场:我真正熟悉的只有那么几千人,剩下的虽然也知根知底,但就是跟他们聊不起来:不知道有多少次是我在那里没话找话,而他们傻呵呵的,只知道在我的面前点头。】 【我和大多数的子嗣,尤其是近些年征召的新兵们,已然隔了层厚厚的屏障,每当我想与他们聊天的时候,却总会有种维系不下去的感觉,我明明对他们的每一个信息都了若指掌,但是我们之间就是没有话题可以谈:或者说,我和他们之间似乎缺少了一种默契,一种需要几十年的朝夕相处,才会培养出来的默契。】 “默契。” 掌印者咀嚼着这个词。 【没错。】 蜘蛛女皇似乎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有些丧气。 【在最开始,当破晓者军团只有一两万人的规模,而远东边疆只是个草台班子的时候,我可以把所有人都塞进一个舰队里,保证我能认识并对上每个人的脸:我和最开始的这些子嗣是有着默契的,那是朝夕相处,处出来的。】 【拉纳、赫克特、巴亚尔:哪怕他们现在各有使命,和我见面的时间远远比不上以往,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在我这里得到的不会比荷鲁斯更差。】 【但在他们之后,当新的战士开始涌入军团的时候,都远东边疆的战线扩大到了我不得不将军团分成一个个分支舰队的时候,当这些我原本朝夕相处的名字,也必须隔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才能再见上一面的时候,先前的种种情况便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 【就像……】 “就像帝皇一样?” 摩根垂下了眼帘,她的瞳孔遮蔽在了一片阴影中。 【我并不觉得我对他们的重视会有所偏颇,至少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我做的比帝皇更好:有的子嗣的确更得我的重视,但我肯定做不到拿一个人去换另一个人,可我觉得帝皇就可以做到。】 【他没说过,我也没看过,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 马卡多眯起了眼睛,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他在欲言又止和止言又欲间挣扎,但最终,掌印者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算是他,也无法跟摩根保证,帝皇肯定能够平等的对待他的每一个血脉。 毕竟眼前这位的手上,可是真的有她同胞兄弟的鲜血:只要摩根对于【基因原体】这个概念稍微有些共同的归属感,那么人类之主当年凭依在她的身上,让她亲手抹杀了那个人的事情,就足以确保蜘蛛女皇的心怀芥蒂了。 诚然,摩根肯定知道帝皇的行为是正确的,假如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动用杀手,但她的心中肯定会留下疙瘩,这是马卡多知道却也毫无办法的事情:原体们的初始设定就不是什么圣人。 摩根尤其如此:她只是比那个人更幸运一点罢了。 “照这么说的话……” 马卡多抚摸着他的长袍。 “无法和你的每一个子嗣维系厚重的联系,会让你感到不安?” 这倒是种新奇的思想。 掌印者暗自嘀咕着:在乌兰诺这些天里,不仅是帝皇,马卡多本人也在努力地与各个基因原体进行沟通,确保在他们的内心中不会有什么新的问题产生,但放眼迄今为止和他勉强吐露过心生的每一位基因原体,似乎从未有人有着与摩根相同的担忧。 要知道,伴随着各个原体的封邑已经落到了实处,几乎每个军团都在扩张自己的规模,在任何一支远征舰队里面,都有成百上千的阿斯塔特战士从未见过他们所效忠的基因之父,只能凭借骨子里的忠诚以及前辈们的讲述去维系日渐脆弱的父子情谊,但马卡多也从未听到有原体抱怨过这种情况。 即使是圣吉列斯、伏尔甘以及莫塔里安这些出了名的慈父,在与马卡多艰难的沟通中,担忧的也更多是作为整体而存在的军团,而并非是军团中的任何一个个体: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掌印者不知道这种明显的对比现象到底是好是坏,但是在他的内心里面,他的确又为了天启在当年毫不犹豫的否决掉他那个半开玩笑的建议,再次叹了口气。 “毫无疑问。” 他的语气笃定。 “你所拥有的情感,的确比你的血亲兄弟们要丰富太多了。” 【相信我:这并非是一件完全的好事儿。】 摩根微笑着,忍耐着胸口与肩头上的湿软气息,青蓝色的瞳孔中却是掺杂了一抹淡紫。 “怎么?” 掌印者的目光严肃了一瞬。 “你觉得这是它们的影响?” 【别聊这个。】 话虽如此,摩根却是再一次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沉默了下来,直到蜘蛛女皇的目光,拂过了山脚下的操练场:数以百万计的战士正在为明天的阅兵仪式做最后的演练,在行军的队伍中,你能看到每一个阿斯塔特军团,和帝国境内所有名声在外的凡人辅助军。 鱼龙混杂,却又井井有条。 【真是不错。】 就连远东边疆的女皇,都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 【全都是你一个人安排的?】 “还有我手下的那些官员。” 掌印者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是有一丝得意的弧度。 “上万个来自泰拉的老手就可以安排好乌兰诺上的一切。” 【不可思议:凡人总是能够超出我对他们的预测。】 “这是理所应当的。” 掌印者默念着一个个名字。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和帝皇安排的至高卿,或者可以叫做高领主,哪怕是黎曼鲁斯都曾在在私下里向我抱怨过,指责我不应该将帝国的权力从战争议会转移到泰拉议会上。” 【权力并不重要。】 摩根低语着。 【至少对于我绝大多数的血亲兄弟来说,他们其实并不在乎他们在战争议会上的位置,大远征是如此繁忙,每一个原体就能够返回泰拉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又怎么可能会在乎泰拉上的几个位置:我们真正在意的是,凡人将我们挤出权力中心的动作,是如此的粗暴且吃相难看,让人直犯恶心。】 【但凡愿意迂回一下,把事情推到大远征结束后,一切都不会这么的麻烦。】 “也许吧。” 马卡多没有争论:他不喜欢纠结这些木已成舟的事情。 “我的决断的确有问题,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高领主,至少是这一代,最初的高领主们,他们每个人都是人杰,是注定将彪炳史册的精英,是我在全帝国境内选拔出来的天才,他们的智慧与能力甚至不输于你们。” 【真的么?】 摩根轻笑了一声。 【这智慧包括将克苏尼亚从荷鲁斯的手中夺走吗?】 “那是一次技术失误。” 掌印者的面色都变差了些。 “在荷鲁斯向帝皇反应后,他的克苏尼亚依旧归他。” 【这点小事,他都要特意和帝皇反映一下吗?】 “很聪明,不是么?” 马卡多反问了一句。 “尽管最开始还很迷茫,但我们的牧狼神阁下显然意识到意识到他的权力和头衔到底来源于谁,他知道比起所谓的功勋和力量,帝皇的信任才是那个决定了他能够站在战帅位置上的最终因素:而他也随即做出了反应。” “看看现在,荷鲁斯如今几乎言必提及帝皇,他将他的意志和想法与人类之主绑定在一起,的确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对他:也许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端倪,但只要再过几十年的时间,当新一代人和战士成长起来之后,他们便会自然而然的将牧狼神的话语,和从未见过的帝皇的意志联系在一起。” “至少在这一点上,荷鲁斯的行动相当果决且聪明。” 【我懂。】 摩根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们不得不将克苏尼亚还给他的原因吗?】 “其实在最开始,荷鲁斯自己也不怎么在乎这个世界,他对克苏尼亚没什么感情,而且原本以为将克苏尼亚收走是帝皇的旨意,所以根本就没有反对:直到他发现其实是高领主议会的想法。” 【真是的: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处的这么僵啊。】 “得过且过吧:反正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会有帝皇压阵。” 【的确:只能这样了。】 摩根侧过头去,成百上千的旗帜倒映在她的瞳孔中,什么满是她所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甚至闻所未闻的图案以及文字:哪怕是每名基因原体都拥有的,帝皇在手术中赠予她的先天语言资料库,也不能俯瞰此时的乌兰诺。 毕竟在此时的乌兰诺上,汇集了来自全银河,上百万个世界和无数远征舰队的沙场精锐,他们中有的人虽然战绩彪炳,却终其一生不曾为帝国的大众所熟知,这些人类世界与神圣泰拉的文化和语言差距巨大到了只能通过基因检测来确定他们的确是人类的地步。 不过,在这些失落的世界上却也能够走出实力与意志都非同凡响的战士,他们只需要最基础的武装就可以践行自己的忠诚,而且往往被部署在那些神圣泰拉每过几十年才会偶尔提及一嘴的,最为偏僻的远征战线上,靠近他们的家乡,担任先锋与主力。 这些战线实在太过遥远:远到摩根甚至没有听说过。 【将这些人全都调过来,参加这场华而不当的阅兵仪式,会不会耽误到大远征的总体进程?尤其是那些偏远的战线,这些主力兵团来回奔波几年的时间,就是为了在帝皇和原体面前走一遭吗?那他们自己的战争又该怎么办?】 “怎么?你嫉妒了?” 马卡多笑了一下。 “我听说你的远东边疆并没有派来更多的代表团。” 【我的凡人士兵对于神圣泰拉的荣誉没那么大的兴趣:我已经保证了我麾下每个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凡人辅助军军团,如今都会有代表在乌兰诺上,只不过他们的人数不会太多。】 “可是你带来的凡人辅助军团规模仅次于基里曼?” 【这不是很正常么?】 “而且他的奥特拉玛士兵似乎对于帝国的荣誉也没什么兴趣。” 【那是他的问题:而且你们的确在挥霍这些士兵的时间。】 摩根皱起了眉头:这种纯粹的亏本买卖让她觉得很难受,虽然细究起来,边远地区的战线和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但是又有哪个守财奴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一群钞票在自己的面前燃烧呢? 【这是浪费。】 “这是荣誉。” 马卡多倒是很看得开,他伸出了手指,肉眼丈量了一下伫立在下方广场旁的原体雕像:机械神教不辞辛劳的乌兰诺上仿造了一座泰拉皇宫里面的群英广场,只为了在阅兵式的当天,为人类之主的视野再加上一丝点缀。 “就像这座广场一样。在明天的阅兵仪式完成后,它实际上就没有任何用处了,但倘若没有它和数以千计的毫无用处的东西,甚至没有这场阅兵仪式的话,大远征便总归会缺少点儿什么东西。” “那些凡人战士也一样,你若是以战事为借口,拒绝了他们在帝皇面前接受检阅的话,反而会被他们视为小人与仇敌:难道荷鲁斯就不知道战帅这个职位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么?但是让他割舍掉又是万万不能的。” “荣誉、名声、脸面:多少英雄豪杰为此而活。” “哪怕要鲜血流淌。” 【你话里有话,掌印者。】 摩根瞥了他一眼。 【让我猜猜看:是大漩涡那边又出什么事情了么?】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算不上,谁都知道大漩涡地区的海贼顽固到什么地步,没准到了一万年后,大漩涡的守卫者们还要为了匪患而发愁: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具体来说,这和你的那些机械教朋友们有些关系。” 掌印者磨蹭着手指,每当谈到这些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时,无论是他的神态、语气还是动作,都会在眨眼间变得轻盈:老态龙钟的外表终究只是伪装,真实的掌印者可是恰逢鼎盛年华。 (马卡多的灵魂据说是个年龄甚至不怎么大的银发美少年,他是不是永生者这点存疑,但是他实际上的身体情况肯定比外在表现出来的要强上太多了。) “你应该知道的,大漩涡的深处隐藏了一批太空矮人。” 【当然知道。】 摩根点了点头。 【他们的先祖在大远征早期曾与人类帝国为敌,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消灭了大多数,只留下些许残党逃进了大漩涡的最深处:据说马克三型动力甲之所以被设计的如此矮壮,就是为了在矮人的山体堡垒里作战能更方便。】 “还有就是为了适应跳帮作战和在缺少掩体的情况下进行强攻。” 马卡多将手指握紧,噼啪作响的声音中裹挟着凶狠。 “我部署在大漩涡地区的情报网络告诉我,伴随着我们为了乌兰诺的阅兵仪式而抽调了大漩涡区域的相当一部分精锐,无数原本藏匿起来的太空海贼已经再次出动,他们得到了残存矮人挑唆与资助,再次劫掠帝国的殖民地与航线,甚至开始危及各个主要世界了,几个军团的母星都已经受到了影响。” 【听起来就像是日耳曼人在摧毁刚刚分裂的罗马帝国。】 “他们可比黑森林里的蛮子药可怕多了:大漩涡是整个银河中仅次于恐惧之眼的,规模第二大的亚空间裂隙的所在地,也是全银河恒星重量最稠密的区域,它覆盖了数百光年,并且亚空间风暴频发,内部更是潜藏无数可憎之物。” “至少二十个小型兽人帝国或者劫掠帮派,残余的太空矮人,独立的赫鲁德人世界,以及无数的太空海贼窝点,还有大量不肯屈从于帝国统治,曾与我们爆发过战争的异形残党:帝国再大漩涡的统治就从来没有稳定过。” “现在,它们又出来了。” 掌印者看向了摩根。 “在乌兰诺和尼凯亚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母星在大漩涡区域的几个军团就必须立刻回师,用最严酷的手段清剿海贼,以震慑大漩涡更深处的那些麻烦,泰拉也会向他们发起支援,而你的铸造世界盟友瑞扎,身为大漩涡地区无可置疑的霸主之一,也必须无偿的支援帝国这一次的清剿活动。” “倾尽全力。” 【这是要求?】 “是命令:帝皇的命令。” “你替他们向帝皇讨要的好处如今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明白了。】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她完全有信心能够说服瑞扎,只需要…… 【但你也知道的,马卡多。】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并不打算空手而归。 【若是想要瑞扎能够为这种大规模的战役倾尽全力,你就必须卸掉他们身上的枷锁:火星可是一直对于各个大型铸造世界的军力上限盯的很紧啊,铸造将军和他的爪牙们曾经不止一次的要求其他的铸造世界解散规模过大的护教军,有这条枷锁存在的话,瑞扎恐怕也没法发挥他们的全部实力。】 (火星的确有权力要求其他铸造世界上缴部分军队。) “你可真是从不空手。” 掌印者闷哼了一声。 “告诉你的朋友们,帝皇和泰拉会为他们盯着火星的:只要能让大大漩涡区域尽早平静下来,瑞扎想要做什么都可以,火星不会过问他们的军队规模,更不会借机骚扰他们的领土,这一次,欧姆尼赛亚会站在他们这边,但他们也别想在战争中浑水摸鱼。” 【我可以替他们保证。】 摩根终于笑了起来。 【全力以赴:瑞扎愿意永远投身于大漩涡的稳定事业中,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瑞扎继续为这项事业而流血流汗,那么帝皇的保证就会无期限的延续下去呢?火星的保证也一样?】 “……” 掌印者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你应该知道吧,对任何一个铸造世界来说,有权做出这种决定的也就只有他们的最高层了:你凭什么能替瑞扎做出如此的保证?大漩涡的深处可不是什么游乐场,是需要流血的地方。” 【就凭我的名字被写在他们的最高法典里。】 摩根倨傲地回答她。 【我可以保证,你呢?】 掌印者沉默了,但他的沉默就是令摩根满意的回答。 半晌之后,空气中只回荡着掌印者悠长的叹息。 “现在,我有点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固执的选择了你。” 【没必要为此而担忧。】 蜘蛛女皇瞥了他一眼:从马卡多刚才的话语中,摩根敏锐的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她只是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两秒钟,便明白了问题究竟出现在哪,这如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拦住了想要继续前进的掌印者。 【毕竟……】 蜘蛛女皇微笑着。 【我的大漩涡区域的利益也就只有瑞扎和卡塔昌了:他们与神圣泰拉的东扩计划都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利益冲突,不是么?】 “……” 掌印者停住了脚步,自打他们开启这场谈话以来,马卡多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盯着摩根。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表达实在太明显了。】 蜘蛛女皇将手背在身后。 【而且想也知道,神圣泰拉既然坐拥了整个太阳星域,在南面有多恩你们看家护院,在北面又有庄森、黎曼鲁斯以及费鲁斯这几个信得过的忠臣,西面的罗嘉更是不足为虑,如此一来,唯有东面是值得你们警惕的地方。】 【从太阳星域向东,大漩涡就是必须要握紧的那个阀门:这里不仅是基里曼、荷鲁斯、佩图拉博以及我的影响力极限所在,也是从远东通往太阳星域的必经之路,只要扼守住了这里,远东的各个军团就相当于被锁在了牢笼之内。】 【唯一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你们的动作是不是太过着急了?】 “不着急也不行了。” 马卡多赞许地看了一眼摩根。 “你知道巴达布么?” 【基里曼安插在大漩涡区域的那个核心世界,怎么了?】 “巴达布的统治者们正在试图模仿五百世界的模式,在大漩涡区域搞一套属于他们的五百世界,成为奥特拉玛霸权羽翼下的小霸:而且因为基里曼长达数十年的庇护,巴达布如今的确兵精粮足,在整个大漩涡都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倘若他们成功了,基里曼的叉子就算彻底的插进了大漩涡这盘松软的蛋糕里面,随时随地都能挖下来一大块来,只要他想,最多三四十年后,整个大漩涡都将纳入五百世界的影响范围中。” 【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荷鲁斯以及我这样的外人的因素么?】 “荷鲁斯鞭长莫及,他在大漩涡里面甚至缺少落脚点,而大漩涡本土的那些基因原体,说真的,哪怕他们真想和基里曼斗一斗,我也不看好他们:至于你?你和大漩涡之间可隔着一个佩图拉博呢?” 掌印者叹了口气。 “原本我们寄希望于安格隆能够阻挡住基里曼的西进。” 【然后听说安格隆似乎也被基里曼给拉拢过去了?】 “这是你在幕后指使?” 【我看起来有这个能耐?】 摩根挑起了眉头。 “许多人相信你就是攀附在基里曼耳旁的麦克白夫人。” 原体咂了咂嘴,她当然知道麦克白夫人这个典故:古泰拉艺术家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弑君篡位的麦克白,他的夫人先是被他鼓动加入到了弑君阴谋中,随后又成为了该阴谋的绝对骨干,甚至反过来推动了麦克白的野心,只为了完成自己的王后美梦。 如今用在她和基里曼身上…… 嗯…… 一时间,就连巧舌如簧的蜘蛛女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么你打算在什么时候制止巴达布的这种行为呢?】 “在帝皇离开之后:我派往大漩涡的税务官已经准备好了。” 马卡多顿了顿。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摩根,我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抵达。” 【向我保证没用。】 摩根有些置气:她仿佛察觉到在不知不觉间,有一抹金属的阴影依附在了她的背上,这东西明明应该由基里曼来承受啊! 【不过,你们是不是有点太过心急了:帝皇刚刚回去,泰拉就要和基里曼正面爆发冲突么?】 “你不知道么?” 掌印者不屑地笑了起来。 “在临出发前,你的好兄弟基里曼已经批准了巴达布在大漩涡区域的扩张行为了:他们通过经济支持与军事扶持的许诺,已经拉拢了至少四十个世界了。” “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尼凯亚事罢后,如果基里曼依旧不肯收敛的话……” 马卡多没再说话,但他悄然低沉的语气,以及两人周围陡然下降的温度,都说明了一切:摩根的面色变得严肃,她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定位。 但马卡多没给她时间:掌印者向着原体微笑。 “现在……” “让我们来聊聊佩图拉博吧。” 第653章:哥哥!哥哥! “这么说来,我们日理万机的掌印者居然专门抽出了差不多半个泰拉标准时的时间,想和你讨论一下有关于我的问题:而且仅仅是想要求个心安么?” 【确切的来说,我们总共讨论了三十五分钟。】 “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复杂情感在钢铁之主残酷的面容上,稍微凝固了一瞬:摩根说不清她所看到的到底是骄傲、是愤怒、还是对于佩图拉博的心灵来说,几乎不可能从中诞生的悲凉或悲怆。 那无论它究竟是什么,有一件事实是不可指摘的:当佩图拉博从摩根这里得知了他随口的一句豪言壮志,在位高权重的掌印者那里引起了多么巨大的连锁反应后,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只是面容复杂了甚至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然后,一种豪迈中又带着几丝快意的笑容,便占据了他刀劈斧磨出来的面容。 他很高兴:显而易见。 毕竟,无论是忌惮也好,还是敌意也罢,在此之前的钢铁之主可从来都没有在掌印者和泰拉那里获得如此的重视,他曾挥洒过十万名钢铁勇士的热血,却无法从泰拉那里得到一个眼神,事到如今,仅仅是一句私下的狂言就…… 佩图拉博那如死人般僵硬的瞳孔抖了抖,也许是生平第一次划过了狡诈的色彩,而他往往如战舰内部的钢丝锁般绷直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弧度:喃喃自语回荡在蜘蛛女皇的耳旁,让摩根不自然地竖起了耳朵。 “我竟被误导了这么久。” 佩图拉博在微笑,那是恍然大悟后的喜悦,夹杂着几丝感觉被愚弄了的咬牙切齿。 “原本,我还以为那些在泰拉的大人物,那些被我们基因之父亲手选拔出来的人中俊杰,也就是马卡多和他手下的那群高领主们,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奥林匹亚上的宫廷小丑,不是一丘之貉呢:固有的印象竟误导了我这么久。” 【固有印象?】 摩根的眉头一挑。 【你也觉得泰拉上的高领主都是些深思熟虑的家伙吗?】 “也?” 钢铁之主侧过头来。 【几乎完全相同的话,基里曼在几十年前就和我说过。】 蜘蛛女皇摊开双臂。 【他最开始也对泰拉上的那些大人物投鼠忌器来着,但是在几次意外和试探过后,倒也看清了凡人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基里曼在大漩涡的小动作如今世人皆知。】 “他在玩火。” 佩图拉博闷哼了一声:语气中竟有几丝敬佩。 “我真是想不明白,基里曼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把他的王国边境推到了大漩涡的,这几乎是把刀架在了泰拉的脖子上:他就吃准了高领主不敢反击?还是觉得他们会继续容忍他?” 【我觉得是第三种可能。】 摩根停下脚步,向着佩图拉博微笑,眨了眨眼睛。 【他根本就没想这么多:或者他以为泰拉会理解他的。】 “……” 钢铁之主沉默了一下:随后便是山崩地裂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 “摩根……摩根……” “有些年没见,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变得这么幽默了。” 【我有么?】 摩根收起了笑容。 【别光顾着笑,我亲爱的奥林匹亚之王:你不会忘记了你的封邑紧挨着大漩涡吧?而我的远东边疆在那里也是有利益存在的,要是基里曼和神圣泰拉真的在大漩涡正面碰撞了起来,这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佩图拉博的笑容戛然而止。 “你说真的?” 他有些不太确定。 “那个基里曼?他真的有胆子和泰拉碰一碰么?” 【巴达布可是基里曼最核心的五百世界之一:单是部署在那里的极限战士就至少三千人,还有一整支分支舰队,配备有骑士、战列舰以及星堡,统率他们的连长在基里曼面前也说得上话,我们的兄弟哪怕什么都不做,你觉得泰拉又该如何绕过这股力量呢?】 钢铁之主点了点头,他天才般的大脑再极速运转着。 “你觉得神圣泰拉想把基里曼挤出大漩涡的决心有多强烈?” 【马卡多精心挑选的税务官已经准备好了,乌兰诺和尼凯亚这里的事情一结束就会出发。】 “那……基里曼的决心呢?” 【他的决心?】 蜘蛛女皇笑了一下。 【这么说吧:现在在第十三军团中服役的大漩涡裔战士,人数超过了四千人。】 “那就不好办了。” 钢铁之主摇了摇头。 “怎么说?你是受哪一方的委托来我这里当说客的?” 【我只受我自己的委托。】 摩根转过身来,抬起手,与自己的视线平齐,然后顺势敲了敲佩图拉博的胸甲:钢铁之主亲手打造的动力甲也许是他在这一百年里最顽固的个人标志了,摩根此时听到的悦耳声响,和她在当初的黎明星上听到的别无二致。 蜘蛛女皇的眉眼间划过了一丝追忆过往的迷恋。 【我来找你,只是想听听你对此的看法,佩图拉博。】 【不介意告诉我吧?】 她再次眨了眨眼睛,确定佩图拉博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她。 “我的看法……” 钢铁之主犹豫了一下。 “说真的,我觉得我没什么理由和情义要去支持基里曼。” “不过么:既然这些泰拉人还不等帝皇真正的离开,便想从我们这里掠夺点什么东西的话,那我也不打算去帮他们,再怎么说基里曼也是我们的兄弟,在外人看来我们都是基因原体,再很多事情上,我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在今天,泰拉能从基里曼这里掠夺点什么的话,那明天的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两不相帮:但我倒是希望基里曼能别让我们失望。” 佩图拉博咧着嘴,他试探性的将目光投向了摩根。 “这个回答怎么样?” 【众志成城。】 蜘蛛女皇仰起了下巴,她将聚在半空的手章握紧成拳,和佩图拉博的铁拳轻轻的碰了一下:如此对比一番,钢铁之主的手掌几乎有蜘蛛女皇的两三倍大小了。 【迄今为止,你是第七位给出了相近答案的兄弟。】 “你总共问了几个人?” 【七个。】 下一刻,两位基因原体便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 但笑声还未散去…… “包括多恩么?” 【……】 果然。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她在佩图拉博的脸上,又看到了那种看似非常熟悉,但是细究起来却又有了些变化的争强好胜:现在的钢铁之主虽然不同以前那般,将多恩视做宛如仇敌的兄弟,但是他骨子里的攀比心态却丝毫没有减弱。 【不,没有他】 摩根如实回答。 【不过我倒是问了罗嘉:就连罗嘉都觉得,基里曼要是能够在大漩涡那里给泰拉上一课,对我们也都有好处,免得以后高领主的手们随便插进我们各自的国度里,在我们的头顶上指东画西。】 “罗嘉。” 佩图拉博咀嚼着这个名字,他有着微妙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我们那可悲的兄弟:罗嘉给自己选了条死胡同,他居然要在一个人类已经征服了群星,将传说中神明的国度踩在脚下的年代,还要去信奉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他但凡在虚空中左右观望一会,便会发现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明,有的只有科技与数字的伟大。” 原体轻蔑的笑着。 “我甚至懒得去告诫他。” 【你跟说了也没有用的。】 说到罗嘉,就连蜘蛛女皇都感到有些无奈了。 【佩图拉博,你还记得你当着我们所有的人的面,声称你要让自己比肩神明的时候,罗嘉那里是什么反应吗?】 “我当然记得!” 钢铁之主咬着牙。 “我看着他呢:罗嘉的脸上最开始是有一丝怒火的,不过,它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我们的兄弟立刻就抹平了它,反而对我露出了那种让人恶心的笑容,要像一个掌握真理的人在看一个蛮子。” 铁拳握紧,咯吱作响。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觉得我是一个可怜的傻瓜,一个妄自尊大的疯子,一个不值得生气,只得去悲悯的无信者,他已经被他的宗教彻底的洗了脑,我的誓言在他看来只是一种最低级的挑衅,是需要去怜悯的讽刺,就像大人从来都不会跟孩子一般计较一样。” 【谁说不是呢?】 摩根的眉头跳了跳,佩图拉博分析的竟然比她还详细,当时的罗嘉还真就是这种状态:当所有的兄弟都好奇佩图拉博在这段漫长的失踪时间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只有摩根能够听到,罗嘉不仅对于佩图拉博的经历毫无兴趣,反而是垂下头来,嘴中念念有词。 他在为了佩图拉博这个可怜的兄弟而向神皇告罪。 “神皇啊,原谅我的兄弟那可怜至极的狂妄无知吧。” 有一说一,罗嘉的这种行为可比当场拂袖而去,或者和佩图拉博直接打起来,更能让钢铁之主感觉到怒火攻心:这一点从时隔了整整三四天之后,钢铁之主依旧碎碎念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我觉得吧,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地怪罗嘉。】 摩根的眼珠悄悄地转动着。 【毕竟不仅仅是他,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其实都对你的宣言感到好奇,佩图拉博兄弟:你不觉得这有点自相矛盾么?】 “自相矛盾?” 钢铁之主看着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心理准备。 “怎么?摩根?连你都开始怀疑我的决心了?” 【这倒没有。】 蜘蛛女皇摇了摇头。 【说真的,佩特拉伯,在我加入了人类帝国国大远征后,我经历了太多人与事的变迁,我们的许多兄弟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我对他们的记忆斑驳且扭曲,但你却并不在其中:如今的你和一百年前的黎明星拯救者毫无区别。】 【如钢铁般,不曾改变。】 “你也是,摩根。” 佩图拉博满意的笑了,他稍稍昂起头来,摩根知道这是他正在骄傲自满的表现:每当钢铁之主的脸上出现抑制不住的笑容时,他不希望别人能够直视到他的面容,所以便会稍稍仰起头来。 “你敏锐的目光和洞察力与一百年前相比,也毫无改变。” 这句话倒是诚意满满:以佩图拉博的标准来说。 “而且,我也知道你们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困惑,血亲。” 佩图拉博摊开了双臂,显然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讲解。 “你们不就是在好奇我对于神明这个概念的复杂态度吗:我一方面鄙夷罗嘉对神明的信仰,一方面却还要当着你们的面宣布,我要迈入诸神的行列中。” 【问题就在这里。】 摩根微微眯起了眼睛。 【诸神?】 “没错,诸神。” 钢铁之主得意洋洋,他似乎很确定这个概念的存在,但佩图拉博却并没有看到,但他言之凿凿的肯定了诸神的时候,摩根的瞳孔却在那一瞬间就暗淡了下去,眼白中荡漾着对兄弟的绝望。 果然,他已经…… 还没等蜘蛛女皇感慨,佩图拉博便是自顾自的说开了。 “从我开始的诸神。” 【……】 啊? 【从……你开始?】 蜘蛛女皇闻之一愣。 “没错。” 佩图拉博摇了摇手指。 “摒弃罗嘉所信奉的,那种可笑且不存在的东西,我将开启一条属于现实神明的道路,我将以凡人之躯完成如神明般的伟业,直到他们崇敬的将冠冕戴在我头上,奉我为新的神明:冷静的、理智的、属于未来与真实的神明。” “摒弃信仰的谎言,我将为你们开辟出这条新的道路,指引每一个兄弟该如何前行,该如何做到和我相似的伟业,该如何发挥出我们生来便拥有,不会遗忘的力量,直到我们每个人皆为众神。” 他摊开一只手,扑面而来是足以席卷银河的豪迈。 “现在,理解了么,摩根?” 【应该……算是吧?】 摩根努力压抑着嘴角。 “很好。” 佩图拉博不疑有他。 “就像我想的那样:你的悟性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好的那个。” “现在,跟上我吧,我要跟你好好的讲解一下,我的思路。” 钢铁之主朝她微笑,就仿佛在展露世界上最宝贵的秘密。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们基因原体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他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可别被真相吓坏了,我亲爱的摩根姐妹。” 【……】 蜘蛛女皇不得不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和意志力,才能勉强的挤出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令人信服的笑容:茫然而又渴望、错愕却又激动,再混杂上几丝对于佩图拉博崇拜式的信服,以及出于独立思考的丁点怀疑,在摩根精致的面容里完成的混合,端了上来。 宛如一杯佳酿:佩图拉博只是看上一眼,就醉了。 【好的。】 尤其是当蜘蛛女皇决定用她最软糯的嗓音开口的时候。 【那就麻烦你了……兄长~】 第654章:我欲成仙!(1/2) “我不知道你在此之前有没有好奇过一件事情,摩根。” “帝皇,我们的基因之父,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搭配上什么样的原材料,才能将我们这样的完美作品制造出来的:就连罗嘉都是足以傲视银河的个体,他最卑劣的地方也比全银河都要更高贵,这是非常惊人的连带效应。” “从生物科学的角度来看。” 说到这里,佩图拉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用一段暗自得意的闷哼作为结尾,留下大片的空白时间来等待自己的血亲思考、困惑、并对被他牵引出来的未知问题以及答案而感到欲罢不能。 这种来自于另一个聪明人,尤其是已经得到了他佩图拉博的承认的聪明人的焦虑,是钢铁之主最喜欢感受到的情绪,这确保了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所有的优秀者中,佩图拉博依旧是综合来看,最优秀的那个。 他是飞得最高的雄鹰,这种油然而生的胜利感,如同山巅上那稀薄的清纯空气一般,甜美。 钢铁之主沉默地注视着,他所渴望的甜美,正在蜘蛛女皇的瞳孔中荡漾着,青蓝色的湖泊让佩图拉博的心灵得到了滋润:他为了摩根而驻足果然是正确的,眼前的这位姐妹是所有的血亲兄弟中,最能理解他的伟大之处的那个人。 当然,多恩也可以,荷鲁斯和庄森也凑合,马格努斯也不是没有他的优点:但他们都太骄傲、太顽固、太盲目了,尤其是多恩,他的赞赏具有最高的价值,但他的嘴巴如同石头一样硬。 只有银河间最伟大的业绩才能撬开因维特人的嘴,让他心甘情愿的赞许两句,但这种业绩必须是活生生的,看得见的,多恩是理解不了那种虽为空中楼阁,却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空想与设想的价值的,哪怕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哲学家也会在他的国度里饿死。 这就是多恩不如他的地方。 佩图拉博抬起了头,他的视野轻易地越过了摩根的头顶,甚至完全高过了她的脑壳:当蜘蛛女皇标志性的银发从钢铁之主的瞳孔中完全消失的时候,伫立在视野尽头的阅兵大厦,便裹挟着独一份的粗鲁与严谨,撞进佩图拉博的眼窝。 真不愧是多恩的作品。 钢铁之主摇了摇头,鄙夷与赞许在他的心里面并行。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数十亿的战士与成千上万的泰坦、骑士和装甲车将整齐一致的走过那个由黄金和大理石打造的奇观,乌兰诺的阅兵仪式将持续整整一个月,在铁灰色的苍穹下,帝皇和原体必须如同完成任务一般,在可以俯视整个阅兵队伍的露台上,消耗到每天中的十八个小时。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证来到此处的每一名士兵,都可以远远眺望到帝皇与原体的面容:多恩和马可多手下的凡人官僚们花费了几乎同等的时间来安排这一切,他还同时指挥整个阅兵场地的建设,确保在工期前完成,只有机械神教是他唯一能依靠的盟友。 至于最后的结果么:至少以佩图拉博的眼光来看,除了实在是太过单调,缺少必要的装饰外,的确可以称之为完美了。 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唯一争论点在于,多恩没有再为任何人预留下位置:按照凡人们的想法,在只有帝皇和原体才能登上的阅兵露台旁边,就应该摆满了规模浩大的观众席,毕竟整个人类帝国的达官显贵们如今都云集在乌兰诺上,等待着参加几天后的战帅仪式以及尼凯亚大会,这些凡人无论地位和功绩如何,都自顾自地认为他们有资格坐下,然后观摩帝国各处功勋卓著的将士。 但多恩不这么认为:这让他名声在这些天里迅速的变坏了。 佩图拉博轻笑了一声:他不得不承认他愈加地欣赏多恩了。 “不过,有一点,是多恩永远都无法胜过我们的。” “他不会像我们这样:思考。” 钢铁之主笑着,点了点他自己的太阳穴,飘忽不定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摩根的身上:佩图拉博很了解自己的这位血亲,他知道摩根在与他人交谈时,总会将自己的思考时间限制在一个额度内,即使没能想出答案也会适时的停止。 三、二、一。 钢铁之主于心中倒数,他刚刚吞下最后一个数字,不出所料,眼前尚有些茫然的青蓝色瞳孔,瞬间就恢复了清明,细长的眉毛遮掩住了转动的眸珠,葱白的手指仔细的摩挲着发梢上的几缕:这是摩根正在确认她的思考成果。 她果然悟到什么了:仅仅是因为他的几句点拨。 见此情景,佩图拉博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略带几丝骄傲地抚摸过头顶的链接器。 “想到什么了?” 【不多。】 摩根日常谦虚了一下。 “那就逐条来说。” 钢铁之主显得很有耐心。 【首先,你在向我暗示我们并非自然进化出来的产物,这件事情当然众人皆知,我们都知道我们源自于帝皇的实验室,在不同的基因试管中拥有相同的血脉:但真正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推断。】 摩根的视野偏转,瞳孔中潜藏着几丝戒备的心理。 【抛去那些没必要一一阐释的推理思路,直接说结果:我亲爱的佩图拉博兄弟,你的这些话是不是想要跟我说,我们的父亲是采缺某些不处于现实世界的,来自于其他地方,或者干脆点说,来自于亚空间的原材料和手段,才打造出了我们这二十个基因原体的?】 【你想告诉我,我们不仅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物”?】 “聪明。” 佩图拉博低声地感慨着。 “我还以为我要花上十几分钟的时间来跟你剥丝抽茧呢。” 【还好吧。】 摩根压抑着表情,在内心里努力计算着进度:这可不容易,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伪装成一个【高明的初学者】了。 【只要克制了面对此类现实时候的本能怒火,强忍着恶心将结果反推到我们自己身上,剩下的步骤也不算太难:说实话,我觉得我们的大部分兄弟对于我们这些基因原体的出身和来历,其实都在隐约间有所知晓,不过在以前,我们都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没错。” 佩图拉博点了点头。 “想想看吧,摩根。” “我们这些基因原体,我们的力量动辄以吨为单位,哪怕举起泰坦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反应与思维速度让最超凡的电子仪器也显得苍白无力,我们的生命力足以承受击垮要塞乃至巢都的攻势,我们能用头脑中的计算维持一整场启示录级别的战役,我们能用人格魅力平息千百代人的纷争,我们还能在纯粹的虚空环境下存活,辐射与缺氧都没有那么的致命。” “我们甚至能飞,能片面的肉体再生,能看到未来,能让人们完全忘记我们的存在,能仅凭几句废话让千万人相信狗扯的宗教,能天生就有一个母亲,能时刻看到在星辰另一端的巨大星体,能在荒野里待十年却没有完全退化,能在都市里待十面却没有丁点进化,能被关在竞技场里面,能被一个无名的异形打败,能蠢到崇敬亚空间,还能拥有源源不断的儿子。” “说真的,上述的这一切,要是从物理学、政治学、战争学以及统计学等角度来说,是被允许集中在同一个个体身上的,但是生物学绝不会认为这个个体会是一个人类。”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佩图拉博摊开手指,摆出了无可奈何的姿态。 “毕竟,帝皇给予我们的自我思维定位一直都是【人类】,想要接受自己完全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截然相反的怪物,其实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我也是花了挺长的时间,才强迫自己承认我的真实身份。” “但不可否认,自从我在奥林匹亚上醒来,有了清醒的意志,并且第一次见到凡人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起我的真实身份了:我相信大部分人也都是如此,至于你,我亲爱的姐妹摩根,你的过程可能要更复杂曲折一点,但我相信你在很久之前就隐约间有所感觉了。” 【的确如此。】 “不过,有一个例外。” 佩图拉博突然顿了一下。 【你说基里曼?】 “是啊,基里曼。” 提到这个名字,钢铁之主脸上的笑意为之僵硬了片刻。 “他总是个例外。” “在所有兄弟中,也许只有基里曼还在固执的相信,父亲和我们都是比较奇怪的人类,我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个推论:他觉得帝皇是人类之中代表了未来进化趋势的一个突变个体,而我们这些基因原体,都是在所谓的达尔文进化论的驱使下,延续了他的突变基因特征的十九个血脉。” 【是他能说出来的。】 蜘蛛女皇不由得莞尔,她以前还真不知道这些事情:摩根向来很少跟基里曼讨论有关于帝皇,或者亚空间之类的事项,而这纯粹是为了她自己的血压着想。 【不过,他应该也有些对于实验室的记忆吧?】 “这个么……” 佩图拉博的面容突然变得颇为古怪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一个很难说得出口的低俗笑话。 “他的确有,我曾经和极限战士军团有过一次非常短暂的,并肩作战的经历,期间,我们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差不多两个小时:基里曼给我的回答是,他认为我们这些人都是类似于试管婴儿的产物,所以才会有实验室的记忆。” 【倒也是种解释。】 摩根有些心不在焉。 【那他又该怎么解答我们曾经天各一方的情况:我们基因突变的老父亲好不容易打造出来了一大堆和他同为基因突变的好儿子,就是为了对准银河的方向,来上一场无法计分的太空保龄球吗?】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一场巨大到能够影响到现实宇宙的亚空间风暴。】 摩根没有说谎: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而如果不是的话,她就要为此去杀几个人了:不会真的有人将他们这些基因原体投向了疯狂且晦暗的银河之中吧?而这个人恰好还可以算是他们的血亲? 这算什么?为了将故事推到八点档而出场的新角色? 听起来很适合拿去喂康拉德。 佩图拉博摇了摇头。 “合理的解释,现在的我也愿意相信这种解释,不过基里曼在很久之前给我讲过他的思路,一套听起来非常人性化的解答:他觉得单纯是因为帝皇的试管婴儿计划并没有得到,嗯,提供基因的另一方的事先同意,所以在计划的最后阶段遭到了对方的人为破坏。” 【……】 “摩根?” 【……】 “怎么了?摩根?” 【不,没什么。】 蜘蛛女皇咳嗽了一下,她的面容还停留在之前的呆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佩图拉博跟她讲解基里曼天马行空的猜测时,她似乎真的在自己的脑海里面,听到了那抹已经失踪很久的长笑? 深蓝色的那个? 原体眨了眨眼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 【我只是有点……】 “啊,没事。” 佩图拉博挥了挥手。 “不瞒你说,我在最开始也被基里曼的言之凿凿给唬住了,他偏偏描述的有鼻子有眼的,听起来还的确很有逻辑性,像是愚蠢的凡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直到你和我开启了我们的合作计划。” “在命运薄纱上,还记得么?” 【你是说我的阿尼亚?】 在蜘蛛女皇的宛如湖水般波澜不停的瞳孔底部,罕见的泛起一丝明显的情感波动:出于乌兰诺地表上的敏感情况,摩根特意将她的长女留在了战舰上,所以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看到阿尼亚了,虽然平日里忙起来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如今佩图拉博骤然提起,摩根的思念之情便随之涌起。 嗯…… 这似乎是一种她从未对破晓者们有过的感情。 真是……奇怪。 “没错,她真是成功的作品。” 在钢铁之主的呼吸声中,洋溢着他独有的骄傲感。 “事实上,摩根:每当我们在繁忙的任务中有时间见面时,我就会特别抽出精力来观察她,观察她的改变与行为举止,我原本以为她只能存活十到十五年,然后就必须经历改造与再启动,可她不但存活的时间要远比我想象的更久,而且她的力量,她的智慧,甚至她逐渐发展出来的复杂的情感,都愈加证明了我脑海里的那个猜测。” 他停下了脚步,看向摩根的眼神中有着几丝复杂的……钦佩? 摩根当然认识这种情绪:可她从未在佩图拉博这里看到过。 “你知道么,摩根:当你站在我的面前,向我展示如何运用你的灵能力量,牵引出所谓的灵魂碎片和大脑思维,让一个从生物学上来说已经脑死亡,浑身上下几乎只有皮囊还属于肉体组织的,纯粹的科技与金属的造物,拥有了与人类几乎完全相同的思维逻辑,以及精神情感的时候。” “你知道亲眼目睹到这一切的我在内心中有多么震惊吗?” “那就像是一个科学家,他在目睹活生生的弗兰肯斯坦!” 原体嘴角上的肌肉以不自然的规律扭动着,古怪的场景就仿佛看到一群钢筋在舞蹈,他用一种狂热的情绪扬起自己的手臂,缓慢且坚定的握紧了拳头,全然不在意咯吱作响的声音所带来的疼痛。 “当时,当时的我,完全沉浸在了成功的喜悦中,但日后,但在与你正式告别之后,当我冷静下来并再次思考的时候,我才越来越觉得这一幕有多么的不可思议:我们居然创造了一个新的生命!一个游离在进化体系之外的存在!重要的不是起死回生或者百分之百的肉体改造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而是她在日后逐渐成长起来的……” “灵魂!” “物理宇宙直到今日都无法解答与无法创造的东西。” “但毫无疑问,我们每个人都是拥有灵魂的,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我们的每一个兄弟。” “灵魂……” 他死死的咬住了这个词,仿佛饿汉咬住了捡来的面包。 “这才是最重要的,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我一直在尝试重现你制造灵魂的过程,但所有的尝试无一例外全都宣告失败了,我动用了我知晓的一切知识,耗尽了数学与物理学的可能性,但不要说摸到成功的曙光了,我甚至没能在黑暗中寻找到正确的道路。”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开始怀疑我们究竟是如何出生的。” 【清晰的思路。】 摩根小声的应和着。 【你认为我们的诞生是伴随着灵能以及背后的亚空间元素,因为现实宇宙中的一切思路,你都已经尝试过,而且全都失败了。】 “只有这个解释了。” 钢铁之主点了点头,他似乎依旧对于自己在几十年前的一切的失败感到耿耿于怀。 “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我曾经想向你求助,但我们不常见面,繁重的任务让我没有时间。” 这是谎言。 摩根看向他处。 绝不可能没有时间:佩图拉博只是单纯的拉不下面子,他若不是得出了些许成绩,让他都自尊心能够得到满足,是万万不会来到摩根的面前,以求学者的姿态讨论起他们之前的事业的。 钢铁之主喜欢学习,但他绝不喜欢当学生。 【然后呢?】 “然后……” 原体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作为我歼灭赫鲁德人的奖赏,就是你、我、还有多恩并肩作战的那一次:帝皇带着我去了他的图书馆。” 在吐露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太阳绽放在佩图拉博的脸上,摩根曾经无数次见过钢铁之主是如何在她面前洋洋得意,耀武扬威,但所有的兴奋与喜悦,都远比不上佩图拉博此时的快乐:他在向摩根炫耀来自于帝皇的,不会给予其他任何人的奖赏。 显然,这是比一万场胜利都更能让钢铁之主感到喜悦的存在。 “你应该记得吧,我们两个当时就在帝皇的旗舰上。” 【怎么可能忘记呢?】 摩根掩饰着眼底的低气压。 你在看书的时候,我跟那个老混球扯了差不多几万个小时的皮。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很难形容。” 佩图拉博罕见的犹豫了,不是在故作矜持,而是真的犹豫。 “我曾想把它画下来,或者通过文字来描述它的存在,但我发现这两样我都做不到,它是一个宛如移动迷宫般的空间,内部的空间广袤到哪怕转角之后直接遇到一台骑士机甲,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我曾一度怀疑,我到底还在不在帝皇幻梦号上,因为我曾坚持向同一个方向前进,至少前行了十七八千米的距离,但是依旧没有走到尽头,可当我回返时,我发誓我只走了三四千米,就已经看到了我刚刚的出发点。” “距离完全不对。” 摩根的面色渐渐凝固,而佩图拉博还在努力的追忆。 “但真正的问题是,那个图书馆非常的自动化,它很昏暗,大部分的地方都没有长明灯,只有我站在附近才会亮起的感应灯,当我驻足于某处阅览的时候,几百米以外的事物就已经看不清楚了:这也是我觉得它像迷宫的主要问题,因为有好几次,我刚刚看完了一本很精彩的书籍,然后循着记忆返回去想要再浏览一遍的时候,却发现明明我走在记忆中完全正确的路线,但摆在原地的却已经是另一本书了。” 【每次都这样?】 “不,只有在我阅览了某些非常精彩的书籍后才会。” “真要说的话,这些书籍中的知识往往设计非常……奇怪的领域。” 【比如说?】 “嗯……大部分是神秘学,以及历史和战争相关的。” “所幸,其中大部分的内容我阅览一遍就已经可以记住了,但我总觉得我似乎还忘了什么东西:一些我应该是看过的,但我只记得看过却不记得内容的书籍,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原体歪了下脑袋。 “你知道的,我过目不忘。” 【……】 摩根眨了眨眼睛。 【佩图拉博:你确定那是属于帝皇的图书馆吗?】 “这个可以确定。” 钢铁之主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里随处可见帝国的双头鹰和帝皇的私人标志,虽然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有些地方的标志已经逐渐腐蚀发黑了,我怀疑那是属于帝皇的私人图书馆,因为其中的分类繁琐且凌乱,灰尘多到完全无人打理的地步,并且涉及到鱼龙混杂的很多个方面。” 【很多个方面?】 “没错,宗教、历史、一些奇怪的私人传记和航海日志、还有工业知识与物理学经典:但其中最重要的是不少稀奇古怪的图纸,它们中的有些令我大开眼界。” 原体的面容凝固了一下。 “但其中最重要的却是一个将灵魂与金属融合起来的图纸,正是它打开了我的思路,让我怀疑起帝皇在创造我们时所采用的技术,上面的语言晦涩难懂,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翻译其中一小部分。” “总的来说,那是一卷负责创造战争兵器的图纸:首先要打造一台纯粹的金属外壳,然后运用某些非常奇怪的技术,我不确定你制作室女座的时候,有没有才用过相同的技术,将来来自亚空间的……后面那段被磨去了,我只能推测应该是将来自于亚空间的某些东西,可能是迷失的灵魂还是其他的什么,塞到这副金属外壳里面,禁锢住它,就可以为你而战了。” 【……】 摩根眨了眨眼睛,一滴汗液顺着她的耳侧悄悄滑了下来。 这东西怎么听起来给她一种非常耳熟的感觉呢? 【它……它叫什么?】 “名字很奇怪。” 佩图拉博笑了一下。 “叫恶魔引擎。” “也许是形容词吧,毕竟这种方法听起来的确挺恶魔的。” 【……】 (按照新的说法,第一台恶魔引擎是由莫拉维克【对,就是火星的莫拉维克地窖的那个莫拉维克】创造出来的,而帝皇到底是不是莫拉维克属于一个典型的战锤式薛定谔,我这里就设定为帝皇是知道恶魔引擎技术的。) (待会还有一章) 第655章:我欲成仙!(2/2) 摩根却没有微笑。 【所以,你怀疑我们这些原体也是类似于恶魔引擎的技术?】 【帝皇先用物理学的手段打造出了我们的躯干,然后再从亚空间中捕捉到类似于灵魂的物体,嵌入其中,打造出了我们?】 “依旧有漏洞,不是么?” 佩图拉博展露出胳臂上裸露出来的肌肉,上面明显有着数次动刀的痕迹,而在他裸露出来的其他皮肤上,也同样如此。 “我检查过我的每一寸肉体:虽然我们的内在结构无法用现实的生物学来解释,但我们的确是肉体凡胎,只不过是特别坚固,能够扛住炮弹与各种伤害的肉体凡胎:但在我们的体内的确没有什么过量的金属元素,这是很难解释的,因为单纯的肉体凡胎是不可能展现出如此强大的防御力的。” “就连我们的外壳本身,恐怕也无法用单纯的物理法则来解释。” 原体的视线变得严肃。 “所以,倒不如说。” “我们身上究竟有几分,是采取自真实的宇宙里面的?” “与我们相比,恶魔引擎简直如同基里曼般纯洁。” 他摇了摇头,目光撇向了那个独属于帝皇的位置。 “所以,在穷尽了无数时间以及新获得的知识后,我内心里的困惑和沮丧反而越来越浓厚了,我自认为了解世间的一切,但到头来,却连我自己的身体结构以及我是怎么来的都无从知晓:在重复研究了许多遍后,我能确认的事情,我能肯定的事情,也就只有一个。” 【是什么?】 “我们是帝皇的造物。” 这句话斩钉截铁,比钢铁勇士的灵魂还要坚毅。 “这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眨眼间,坚如钢铁的语气便又婉转成一声轻叹。 “也只有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舔舐着嘴唇,看起来依旧有些不甘心的模样。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反而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想想看,摩根,就连像你和我这样的人物,都无法解构出关于我们自身的哪怕一丁点的秘密,那么以一己之力,将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帝皇,又该是一个多么伟大且聪慧的存在啊。” 【是啊……】 有那么一刻,摩根差点以为佩图拉博要走上罗嘉的老路,但是在她担忧的瞳孔中,却发现钢铁之主没有散发出哪怕一丝一毫有关于信仰的气息,他看向帝皇方向的目光是充满了崇拜的,那是身处于同一个领域,对站在领域最尖端与最前方之人的崇拜之情。 幸好,不是信仰。 摩根松了口气:区区一个罗嘉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等等…… 崇拜似乎也很危险。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她。 那种事情……不要啊! “虽然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无比的崇敬帝皇,但是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的崇敬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蔑视。” 钢铁之主笑了笑: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摩根脸色都变了。 “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帝皇所创立的伟业,到底有多么的不可思议,我们这些原体存在与呼吸的每一秒,都是所有知识所不能达到的奇迹:罗嘉是错的,帝皇不是神,但他的确做到了神迹,可他依旧不是神。” “他比神更伟大:因为他做到的是神不曾做到的。” “神的伟业只存在于传说中。” “而他的伟业:便是你和我。” 佩图拉博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从未像现在这般的严肃。 “那么,反过来说……” 钢铁之主朝着摩根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粗糙的纹理清晰可见:蜘蛛女皇有些紧张的屏蔽了呼吸,因为她知道钢铁之主的下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在花费漫长的精力,阐述了他在此之前的思想转变后,佩图拉博终于要说出让他渴望登临神迹的核心动力了。 那应该是一个想法,或者是什么本能的冲动,以性格或者情绪的方式显现:摩根大概能猜到,但她希望会是更好的。 比如说…… 勇气?求知欲?还是单纯的被激励出来的渴望? 等等…… 似乎……都不太靠谱。 蜘蛛女皇歪了一下脑袋。 而原体的声音已经响彻。 “想想看吧,姐妹。” “被如此伟大的人物倾尽心血创造出来的我们,强大与聪慧到能让他自称为父亲,且将这一批造物视为亲生子嗣的我们,又该是多么完美且纯粹的存在呀:他甚至还没有目睹到我们做出的伟业,就愿意称呼我们为儿子。”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从一开始便承认我们与他是同一个阶级的,我们能做到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们所欠缺的是漫长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这不恰恰说明了,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创造伟大的时代吗?” “我们生来就和他一样,是为成为乃至超越古典时代人们曾经磕头供奉的众神,是为了同样以这如同凡人般的样貌,缔造出与传说中神明同等的业绩,这不正是我们的天赋与能力所要做的事情吗?” “这不正是我要做的事情么?” “像帝皇一样,将眼光投身于真正伟大的事业上。” “投身于大远征,投身于缔造出我们的基因实验,投身于整个银河的命运与发展,而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异形城寨,而不是十几万与凡人同列的精英战士,而不是一个大呼小叫的征兵世界。” “为他们而耗费精力,为他们而牵扯我的想法与思维……” “浪费!” 他长吁短叹着。 “真可惜,我花费了如此漫长的时间才悟到如此简单的道理。” 佩图拉博摇着头感慨,他看不到摩根的思考,他看不到摩根瞪圆了眼睛:此刻的蜘蛛女皇甚至忘记了掩饰好自己的表情,因为她的内心也在捉摸不透。 这…… 这算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感觉和之前一样。 但又有些……不一样? 【所以……】 在茫然中,摩根斟酌着语气。 【你打算怎么做?】 “这还不简单么?” 佩图拉博微笑着。 “既然情况就明了,那我当然要做到我向你保证的这些事情,像帝皇一样的去思考,像帝皇一样的去践行我的意志:你知道在帝皇将战帅的桂冠交给荷鲁斯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吧,摩根。” 【当然。】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 【怎么?你对于你的封邑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吗,兄弟?】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么?” 钢铁之主的眼窝都更亮了。 “银河是属于帝皇的,他像是对待战略室中的沙盘一样对待着整个银河和帝国,挥斥方遒,举手投足间决定万千世界的命运,践行他如同神明一样的意志。” “我们现在还做不到这一切,即使我们有这份能力和天赋,我们也不应该掌握整个银河,帝皇不会放心的将它托付给我们的,但他可以将一片宙域托付给我们:就是我们即将得到的这些封邑。” 拳头被握紧了。 “这是个好机会,这是我们开启我们伟业的好机会,我们将如帝皇掌握银河般掌握我们的土地,如神明一样的统御他们,从最宏观的角度来挥洒我们的天赋,从我们的战士到我们的臣民,从他们的生死荣辱到他们的喜怒哀乐,让看不见的命运化作我们掌中看得见的墨水,编写千万个世界的未来。” “就像帝皇一样。” “以肉体凡胎,缔造神迹。” 他轻声细语,他雄心万丈。 “相信我,摩根,这才是帝皇将我们创造出来的目的所在,他不会特意提醒我们的,受人点拨的家伙又怎会成为神明呢?唯有自行踏上这条艰难之路,才会在道路的尽头获取最大的嘉奖:我希望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嗯?我的姐妹?如何?” 【还……】 摩根张了张嘴。 【还可以。】 她飞速的思考着:幸好现在的佩图拉博是如此的耐心。 而片刻过后,蜘蛛女皇想起来了她最关心的一件事情。 【所以,兄弟,你现在对于你之前所在乎的那些事情……】 “比如说?” 【嗯,比如说奥林匹亚,还有钢铁勇士……】 “你说他们啊?” 原体笑了笑。 “我不在乎,摩根。” 【什么?】 “我,不在乎。” 他摊开了手掌。 “你觉得帝皇会将他全部的精力投放在一个星区上吗?哪怕是全银河中最重要的一个星区。” 【……】 “我也一样。” “钢铁勇士依旧是我的军团,他们依旧是我麾下没那么得力的子嗣与战士,这一点不会改变,但也仅此而已,我在过去曾错误的将我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他们的身上,关注那些可悲的战役和胜利,从而错过了更多应该关注的领域,这是个错误,以后不会再犯了。” 摩根点了点头。 【所以,这就是你用机器人来指挥第四军团的原因吗?】 “我始终都在,只是我不愿意再在舰桥上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么?” 原体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自称为朱庇特而不是宙斯吗?” 【不知道。】 “想想看,摩根,如果旁人跟你提起宙斯的话,你首先想到什么?” 【宙斯的那些故事?】 “那朱庇特呢?” 【罗马的主神之一。】 “那故事呢?” 【嗯……】 “你看。” 钢铁之主笑了。 “没有,没有故事。” “我们都知道,宙斯和朱庇特其实是一个人,是相同的神话体系在不同文明的区别表现,但每当提起宙斯的时候,人们所想到的往往都是那些可笑可悲的故事,但是提起明明是同一个人的朱比特时,他给人留下的感觉就是如此的模糊、纯粹且又强大。” 在钢铁之主的瞳孔中,展露出了羡慕的光芒。 “没错,无论宙斯本身的能力与功绩到底如何,但当他掺杂了太多有凡人情绪的故事,与它们混杂在了一起的时候,人们对他的敬畏就会消退,取而代之的便是这些杂七杂八的混杂印象。” “我不想要这些。” “我想要的是朱庇特。” “单纯的,受人敬畏的神。” 【可我觉得这只是因为谣言和固有印象所导致的……】 “这不重要,摩根。” 佩图拉博摇了摇头。 “他们不在乎真相。” “我也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我所需要的,只有我的意志能在他们的身体上贯彻下去。” “还有什么是比一台台冰冷的机器更能符合这个要求的么?” 他得意的微笑着。 “我用这种方法来保证我的意志能够传达到军团中央,我用不着再为了战场上的细枝末节而耗费我宝贵的精力,指挥攻下一座堡垒的时间,足够我为一个世界规划搞此后数十年的发展方略,无情的机器会确保我的意志得到贯彻,我的计划依旧是最完美的,他们只要执行的好便会万事顺利。” 佩图拉博理所当然地说道。 “所以,没错,摩根:我不像以前那么关注钢铁勇士了。” 【啊……】 怪不得他们这些年的阵亡率呈指数级下降了。 据说就连整个第四军团的氛围都变好了不少。 摩根的瞳孔转了转。 【那么:多恩呢?】 【多恩……也不在乎了?】 “……” 非常罕见的,佩图拉博的身影僵硬了一瞬间:自从他和摩根开启谈话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多恩……咳……” 他咳嗽着,竟有些不好意思。 “多恩当然不算,他可是我们的兄弟,是和我同一阶级的,值得我倾注我的能力和思维。” “你……咳……你干嘛问这个?” 【啊,没什么。】 蜘蛛女皇适时的收起了她的脸庞上那股可疑的笑容,就在佩图拉博为了她提出的【多恩】这个问题而陷入踌躇的时候,摩根的大脑正在以前所未的速度高效运转,分析着这件事情,分析着她是否能从其中得到些许的好处。 别说:还真有! 【我只是在想……】 原体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瞳孔中的喜悦镇压下去。 【如果只靠机器人和少许的得力干将,真正的能够让钢铁勇士军团维系有效的运转吗?你对他们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兄弟。】 “这……是个问题。” 钢铁之主仰起了下巴。 “怎么?你有好主意么?” 佩图拉博甚至没有多想。 【我倒是有一个。】 摩根微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是如此地纯洁且无害。 【佩图拉博兄弟,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有个最得力的战争铁匠此时就在我这边。】 “你是说……” 【没错,丹提欧克。】 摩根的瞳孔中闪着光。 【我一直关注着他,目睹他的能力于进步,这些年来,他在阿瓦隆这里,还是招到了几个可堪一用的战士的。】 【我想,只要你愿意给这些子嗣修书一封。】 【这些,来自于阿瓦隆的钢铁勇士们:会很乐意帮你暂时的管理整个第四军团的。】 “丹提欧克啊。” 佩图拉博摸了摸下巴,他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决定。 “我记得上次见到他……” 【对!】 这句话提醒了摩根。 【你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丹提欧克是不是就已经带来了几个阿瓦隆裔的钢铁勇士?】 “没错。” 钢铁之主笑了一下。 “他们很不错。” “我记得丹提欧克将他们托付给了弗里克斯,而最杰出的那几个此时在担任弗里克斯的助手:他对他们的评价很高,没有他们,他很难替我执掌军团,一些后勤和人事变动全靠他们在维持。” 【那再好不过了。】 摩根咬了下嘴唇,提醒自己笑的不要太明显。 【也许我们应该找时间再和丹提欧克聊一聊,让他看看他有没有再培养出同样优秀的新人,正好让他一并带回第四军团去,去分担你所留下的庞大空缺:钢铁勇士近些年的进展的确有些缓慢。】 “没错,这很正常。” 钢铁之主点了点头。 【所以,以老带新?】 “共创大业?” 摩根沉默了一下。 【没错:共创大业。】 第656章:新罗马! “大人?” 【怎么了,伯纳。】 “我不确定这是否为主观意识所导致的错误认知,又或者是我个人对于诸位基因原体的行为准则和生理规律还不够了解,但我只是想提醒您一句:自从昨天您与佩图拉博阁下完成了会面后,您的状态看起来就显得疲惫了不少。” “是有什么额外的原因么?” 【算是吧:毕竟 这么多人都在,她必须要好好的维护自己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贤淑模样。 可是,竹修老师,每一次你这样温柔的唤着我的名字,每一次你这样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我,总会令我心跳不已。 夏雨琳将尴尬压下来,抬起下巴,像个公主一样挽着舍微的手臂,也进门了。 我在路边坐了好久,天渐渐的亮了,路上的车和行人也多了起来,他们都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地上。我没时间了,今天中午就要去潘塘公园,去哪里等着踩陷阱,不去的话不知道叶肥叽会怎么样。 主厅内,林宣姗姗来迟,依旧是昨夜那身蓝色长裙,见到主厅内上首与君莫言有七分像的君莫宇时,微微错愕,随后看着对方表情莫名。 君莫言某些时候的执拗并不亚于林宣,而他如此举动,势必要将这些全部临摹下才会罢休。而林宣静静退立在一旁,深情的看了一眼认真专注的他,随后悄然转身而去。 当然,灵石也可以换成仙石,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真的比较牛了,换一次可以进行很多次的传送。 这些永恒一族面无惧色跟妖族和混沌妖兽战在了一起,只不过这种以卵击石的打法无异于自寻死路。 留下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的优势很显着,李成峰只能运用武技与鬼瞳去补偿自己的下风。 “对了,刚才那人干嘛去了?想把我们关在这里?”姜秀荷说完就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吧? 一直到了家,花和老五都围着她,沏茶倒水,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见了长顺的娘,连个妈都没喊,就叫花赶紧收拾出来一间房,把炕烧暖,就带着孩子住了进去,之后就没见出来过。 周平全身的魔力像一股气流一样从身体里涌了出来“没时间了,大家一起上,使用最强魔法攻击一次,敌人的援军已经接近,没有多余的时间了”说完,周围的人都感觉到队长周平身上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魔力。 “妾身很好奇这位婆婆究竟说了什么,惹得掌门都留意。”越是不知道,越是在意这一点。 “回学校,没有人照顾。”顾非墨的话很是生硬,但,还是让叶舒舒有点感动。 而后,他们便去了警局,莫杰毅和东里琬卿也刚好到了,包括东里衍。 一旁的另一位粗野大汉直接挤了过来“噢哟!”虽然后面没说,但从眼中呆滞的表情已经大约猜出了他的想法。 难波宫,这里所有的血迹都已经被清理,尽可能的恢复了原先的荣华。 一直以来尊爵都营运得很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这事情发生也为免太突然了,难道和他有关吗? 躺在自己的床。上,李漠然静静的望着天花板,想起昨晚的一切,嘴角不知不觉中露出笑容。 所以来的是洛枫,她便已经知道,相处久了必定隐瞒不下去。唯一庆幸的是,自己遭遇大变,和生前已经有些不同。而且重生之事,究竟太过虚幻,否则只怕一句话,她就会在洛枫面前暴露出真实的自己。 第657章:仙之人兮列如麻(1/2) “第一个走过来的是谁?” 【白色伤疤。】 “察合台可汗同意了么?” 【我让帝皇去问的:反正他说察合台可汗没有反对。】 “想也知道,摩根:你这是给他又一次逃避责任的机会。” 圣吉列斯靠在他那张一点也不舒服的宝座上,厌恶的避开了露台上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丝质的遮阳棚边缘在他的 苏琴萱要去的地方是癸亥,即最边角的地方,倒是容易寻得,前一日余韶华已经打好招呼,自是不用再多费功夫,一路直行便已经到了,转角,入门。 僵持了片刻之后,酒吞童子以及尼禄开始蓄力了起来,脸上凝重的神色不改。 之所以权子珊能受男人欢迎,可不仅是她单蠢的性格,更因为她动不动就脸红的青涩表现。 感觉了一下那个规则之后,系统倒是有一些意外,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个家伙貌似比尼禄更能掌握。 “明白!”古天伦点头,这段时间他跟随李牧,后者心思紧密,做事周全,已然让他完全折服,对于李牧的命令,自是不会反驳。 而唐风要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所以,唐风现在要先养着癌细胞,然后整体杀死,一粒癌细胞也不会留在金玲体内的,也就是说让金玲再没有复发的可能性。 自己终于成功了,成功的打破了那个禁忌,成功的打破了陈旧的观念,成功的打破了那个枷锁。 于飞把洋姜放到盆里洗了一下,用个干净的袋子装着,等着待会拎回家,然后进屋换了一身衣服。 不如跟着老马沿河下去,如果能找寻到老虎的踪迹或者其他人的下落,他就有第一手独家新闻素材。 此时的你要回家酒醒的差不多八成了,也算是头脑清楚了。打定了注意,杨洪江稍稍的放了心,心想,总是能挨过这寒冷的冬夜的了。 绚都落在地上,展开了双翼,他的面前还有一队士兵,就在那些士兵想开枪时,一个尾状的鳞赫直接席卷过来,将他们手上的枪击飞,没有了武器的士兵们只好仓皇而逃,上面的门被卡出了一个口子。 李昱在手里反复摆弄着玉石,显然他还是第一次接受旁人如此随意性礼物,而且是那种精致到极处的贵重物件。 那些刚出现斑疹的人,头脑还是很清醒,只是稍微有些有气无力,脸色发白,看到王平安和张、黄两位御医进来,他们还会打招呼。 如果我们说这只是一个误会,你们信吗?在接到神殿大举出动的消息后,鬼族和石族的高层都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那一年我16岁,有一次上山砍柴,遇到一位修道高人在山上舞剑。 一道犹如金属一般坚不可摧的拳头直接是打在了楚铭身前的巨斧流光之下,正是这陈厉的攻击。 “嗖!”一支利箭夹杂雄浑激荡的灵力,向着一名骨族狂飙而去。看到这支杀意森寒的利箭,兽袍少年满脸都是惊讶。 其实灰常怀疑几乎等于确定,毕竟这么拽的名字一般人也想不起来。 “这家伙一定是个高手,我也去那里理个发什么的吧,太扎眼了。”陆云自顾自的说完,便往理发店里面一钻。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原本万众期待的一场武道盛宴似乎从一开始就被扭转了方向,去向了诡异的地方。 第658章:仙之人兮列如麻(2/2) “是金色的。” “这在那里是很稀有的颜色。” “是么?” 泽丰本能地发问,但他并不指望得到一个回答,沉默与拒绝是他早就已经习惯的事情:圣吉列斯的子嗣伸出了手,接住了递到他掌心处的琥珀状固体,连这个简单无比的动作,也是在颤抖了三次手指后才能勉强的完成。 所幸,对面的人很有耐心: 谷兆荆跟着慕容长情走进那个房间,顿时忍不住“嗬”的抽/了一口冷气,这一深吸气,就又吸/入一大口的血/腥味儿。 乐歆和乐瑶都是懂事的,还劝过乐大人续弦,可都被乐大人拒绝了,理由也不过是怕娶进门的人对她们姐妹两不好。 他说着,就瞧赵尹正在偷偷瞄自己,仔细一瞧,原来赵尹正在看自己手上的指环。 她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手指头在夏秋的名字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心痛至极,还是不想走的模样让封成瑾深邃看了她一会儿,将电话递给秦诺接着后,走上前。 顾梓璇不想搭理封成瑾,尤其面对有一天封成瑾来赔礼道歉的带她去吃饭,封成瑾去洗手间了,钱包给她,让她付账。 “终于按奈不住了么?”中年人笑了起来,宽阔的背撑起锦袍大衣,魁梧有力。 杨钊走后,杨銛代替了颜天佑主迎宾的位置,颜天佑位居其后,在一旁打下手,逢迎着来参加夜宴的客人。 不管馨儿今天对他有多大的怨言,他出现的意义他自己十分清楚。 林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和御姐,好像看不明白我们刚才在说什么。还好她看不明白,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咪咪的对她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说完我倒在沙发上,把手机闹钟调到十一点,想趁着这个空当继续睡会。 吴雨桐想想也是,就上次正儿八经的在那看他弹了一次吉他,就再也没去过他工作的地方呢。 西品被他看得脸上发烧,急忙把两只脚往后倒退,想把两只脚藏起来。 布拉德利‘哼!你真当我是好欺负,今天你敢来挑衅我,我让知道这天下不止你一个有实力’,两人再次打在一起,这一次布拉德利没留手,一道斗气斩劈向杰弗瑞,杰弗瑞拿出一把剑。 马修‘父亲你这是干什么,现在咱们在自己的家里,咱们这一家子人,你还要分出个一二三吗’。 易川从半空中落下,听到破风声袭来,开头一看,王贲的利剑已经到了自己的眼前,赶紧挥起远辉,将远辉的灯泡砸在了剑身上,令整个剑的前刺轨道歪斜,贴着易川的腰部冲了过去。 今天沃夫一大早便来到布雷迪公爵府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府中在偏厅中安静的等着布拉德利,布拉德利接到下人来报说沃夫来了便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紫雷天怒爆发开来,天罡紫雷疯狂缠绕着紫天,而天罡寒雷和天罡炎雷尽数收缩,凝聚在紫天的双掌之上。然后,紫色的雷霆犹如千万条紫色的雷蛇。 也是这时候,蒋开固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跟外面那些放高利贷的有勾结。那些高利贷公司,还有黑心网贷公司,很多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娟娘点头应允,执起碧粳饭替陶灼华添了半碗,又拨了些给茯苓,自己只盛了半盏酸笋豆腐汤。瞅着桌上一色精致的菜式,心里却是灌了铅般的凝重。 第659章:叛逆者们(上) “没错,兄弟。” “对于我来说,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世间一切的权利和地位早已成为了过眼云烟,它们在到手的那一刻就变得不再宝贵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荣耀的使命感,是对于完成帝皇与人民赐予的我这无上责任的强烈渴望。” “如今的我,满脑子所想的也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站好属于我的下一班岗,不要辜 “肯定有了。”道士没好气的说道,墓穴里面常年不见阳光,就是老鼠待久了也是会有毒性的。 “难道真的要看着雪儿嫁入洪家吗!那洪家又会有什么好心,等雪儿嫁过去,洪家肯定会进一步侵蚀我们韩家,指不定那天韩家就没了。”眼见一众长老在韩驰的目光下沉默不语,韩田又大叫了起来。声音中不乏怨气。 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若不是在靠近冰暴之结界最核心地带,为了再次测试那股力量能不能凑效而收起了自身地防御,也不至于搞得如此狼狈。 嗷!一声惊天巨响,一个两层楼那般高的蟑螂模样的东西从泥潭里面蹦跶了出来,手指头粗细的触须甩在了韩飞的身上,将其抽飞了出去。 “哼,谁稀罕!”陈梦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拳头表示警告。 随后,当极道真人将九条磐龙按进紫色光剑中射出时,极明真人和其他昊天门长老又再度惊叫了起来。 夏王有独子,当年为保住自己独子皇九段的性命而退出皇极帝国,如今皇九段修炼有成,自然要回来报仇。苏牧和护国大将军都能想到这点,只是因为皇四九的历史他们大概的了解,毕竟不会凭空冒出一个生死大仇的敌人。 整个纽约,除去奥斯本工业有方天曾经炼制的法宝守护,变种人中心有数位强大的欧米伽变种人守护,神盾局则在一众英雄守护之下幸免之外,其他所有区域全部湮灭成为灰烬。 “他他他还是人么,连传说中的麒麟神兽都听从他的命令”一个岩忍喃喃自语,表情崩溃。 “天凤道友,我听说龙族有一九龙阵,威力极大,可与准圣巅~峰一决高下,不知是真是假……”五德麒麟说道。 可魔法能量枪手突然觉得背后一凉,然后身躯就缓缓软倒下去,在意识消失之前却听到了保护自己的那个傻逼战士在怒吼。 若是换成在其他宇宙,随意凝聚一些世界神力,就足以让普通人活个上千年,在怪兽宇宙中虽然没办法用这个办法,但他血液中的能量比世界神力结晶还浓郁百倍,想来会有些效果。 叶迦气势如虹,只听他一声大喝:“死吧!“旋即霍然擎起万象三玄戟,对准玄龟,猛地刺去。 这么蠢的僵尸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傻兮兮的朝着自己撞来,自己要是僵尸的话对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而不是战斗。 “错不了,这绝对是轮回眼!”半藏也是见多识广,当然知道轮回眼的传说,当下确认长门的眼睛就是传说中的轮回眼。 井上织姬则看了黑崎一护和石田雨龙一眼,整个下午犹如黑崎一护没有刻意掩饰,井上织姬敏锐的察觉到黑崎一护一直在关注着石田雨龙。 胖子被踢的趔趄一下,摔倒在坑里,叹了口气,起身又拿起铁锹挖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殿主的两位师弟也是死在了这个城里吧?”寒霜突然想起了这个事,说道。 第660章:叛逆者们(中) 他没必要悔恨。 阿斯特兰在心中默念,抵抗着如针刺般的蠢蠢不安。 他没必要感到悔恨,他只不过是在做一件小事:在囊括全银河的雄心与事业面前,对待基因原体的忠诚也是无关紧要的,他当然可以选择背弃掉他的誓言。 不:他从未有过誓言,他从未效忠过他们口中的原体。 是的,他可以去走自己的路 窗纱掀起,露出一张淡雅的脸庞,给人甚是温婉贤淑,这人就是惠妃。 桃红打开锦盒,宜妃细细看了下,是看到大凤上有一条金丝,但是看不好是不是修缮的痕迹,她毕竟没有看到过没坏的双凤簪。 顾柔眼神木然,目光毫无焦距,灰蒙蒙的眼睛虚空的落到某个地方。 她一直韬光养晦,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在贵妃娘娘说出育城对我有情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看到九雷兽的第一反应不外乎都是震惊和恐慌。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吕梁他们见巨兽并没有想要冲过来的意思,也就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容溪偏过头,看着坐在那边的徐震寒,他似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眼睛里担忧早已经退去,又成了平静的水面,只是他放在桌上的手掌却是微微的蜷起成拳。 而星移斗转之上,则是九转轮回第八转,名曰无我忘我。如果说天人合一之境是领悟规则,返璞归真之境是掌控规则,逆流成河之境是改变规则,星移斗转之境是创造规则,那么无我忘我之境则是——我便是规则。 “想不通的问题?学姐能和学妹说说吗?说不定学妹能帮你一把呢。”说吧,说吧,全部都说出来吧……佟彤尽量收起了自己眼底的光芒,生怕把眼前的美人吓走。 我抬了抬眼,看了看身边跟着的凉生。他立刻心领神会,双手成勾状握起。 醉仙楼,大半夜的居然还有很多食客,几乎都是成天打游戏的宅男,几桌几桌的,话题离不开明天各大主城的守城战。 我用眼角向艾丽亚传递过去一丝疑惑,后者用一种泰然自若的神情表示她对此事根本无动于衷。这样一来我就更加不明白晨曦之王的用意了,只有静静地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赫连定率夏军,驱策西秦的百姓十余万人,在治城向黄河西渡,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西秦百姓国破,在路上饱经风雨,饥寒难耐,是不是有人倒在路上再也起不来。 “大概是传送门守卫被放倒了吧。”汉森只是瞥了一眼就猜出了一个大概。 纳兰若雨低声问道,秦晋摇了摇头,看着纳兰若雨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们上辈子是夫妻。”“咣当”一声,正坐在前排的两个男生听了秦晋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后,直接从椅子上面摔了下来。 见到三人出了屋子后反手关上了房门。单独留在狐狸精姐姐闺房里的初哥陈默凡瞬间感觉似乎温度升高了好几度。 这才短短的半年时间,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先是各个门派被袭击和消灭。 “人无心即死,你肯定想问,为什么心脏没了,还能活着吧?”张君夜说着,把血鹰的双臂朝两边拉扯。血鹰肩膀剧痛,险些要被撕裂。情急之下,狠狠地一脚踢在张君夜刚刚断了的伤口上。 第661章:叛逆者们(下) “新职位?” “当然,我当然会喜欢属于我自己的新职位:谁会不喜欢将更多的权力攥紧在手中的感觉呢?既然帝皇主动将权力交给了我们,那我们就没理由不要它。” “位高权重总是好事。”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的,察合台。” 大怀言者罗嘉将他的双掌严丝合缝的紧闭,时刻摆 “而且那矿洞极为的宽阔,粗大,此刻才挖掘了整个矿洞的十分之一不到,按照估量,最少价值上亿块灵石!”张少峰一脸自信的道。 不知怎的,楚拓非常难过,他右手一动,将自身的灵力注入了雕像内。 “不,他们是在羡慕你。”陌七爵手机滴滴响,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便笑着说道。 奈良族长、秋道族长、山中族长都很开心,没有想到千手龙村竟然是一个重信守诺的人,这下把奈良鹿久、秋道丁座和山中亥一交到千手龙村手里面,奈良一族、秋道一族、山中一族上下就放心了。 没有任何人是萧旭一招之敌,往往萧旭一招就能解决好几个所谓精锐。 顾彤的话,说得字字有据,件件在理,阐述的都是不为人知的事实真相。 电话那头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而重重的呼吸声似乎暗示尚鹏那边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如果这样关押着他的话,往后天机宗还会来人的,而且听说天机宗修为最高的为灵师巅峰,至于灵师中阶的,还有不少。 她这些年来,确实是因为有姜无痕这个儿子,才没有被众人欺压。 不过,很可惜的是直至今日还没有一个漩涡一族的孩童能跟九尾的查克拉相契合,所以,一个能成为下一任九尾人柱力的孩童都没有。 却不曾想在刚统计完这些伤情之后,林思微便直接从另外一个方向走的出来。 “坐吧。”张泽虽然不想看到夏琳琳,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以转变的余地了。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宋北北说着,已经跳下椅子,作势要自己去买。 “估计,我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十分之一吧。”叶枭在心里说了一句,便再次尝试招唤系统。 直到最后,那些烟越出越多,在唐三藏的帐篷里汇聚成了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模样。 叶枭带着孙悟空和黑熊精,把敖烈留下来保护唐三藏,开着拆迁一号来到了福陵山云栈洞。 只见那团发光体从叶枭面前经过,随后落到太上老君的手上,就见那光芒褪去剩下的是一块五彩石。 又跟宫里面来的太医商量完对策之后,便直接跑到林思微所在的地方。 原本以为所有的事情全都在掌控之中,可没想到那些事情根本就身不由己。 殊不知,那已经通灵的战马告诉了他胯下的这匹劣马一个恶作剧的真相,顿时是吓得这枣红色劣马是四肢发软,就差没瘫坐在那里了。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我乃徐州糜家护卫管冲,原本是带着商队往北平晋阳一行的,行至清河却是遇上了这队贼人,他们就是要击杀我等。”虽然肩头中箭汝肉颇深,但此时管冲却显得十分硬气,咬紧牙关言道。 李宇被困在这个阵法中已经差不多有一天一夜了,这里面除了感觉到时间流逝以外,天色便一直是白天,李宇就那么坐在悬崖边上一动不动,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第662章:荷鲁斯的忧虑 尽管早有预料,但你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你生命中最美好的梦想以如此直白且蛮横的方式砸在了你的脸上,就连基因原体也不得不为之惊愕,当一切都开始运转的时候,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等待你的究竟是什么。 亲情、荣耀、信任、权力…… 也许,还有更多:但现在的你已经没 素英像是没有看到林暖暖早就看向了旁处,还是喋喋不休着讲了些秦明月想念家乡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的苦楚。 对面的老法师见到嘉一也是白袍法师有些吃惊,他听说嘉一年纪不大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个灰袍法师,所以才带了一大队的人,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楚相思看着嘴角的勺子,愣了一下,而后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目中再无令她胆寒的冷意,眸子漆黑明亮,似有担忧,在眼底浮现。 这床上的血,若是继续留着,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看出,其中的问题,所以,她不能留下这些痕迹,不能让他有攻打龙灵国的借口。 所幸祁旭尧也是个聪明人,在白薇的指导下,做出的菜虽然没什么卖相,但好歹咸淡适宜,不会太要命。 面具人,冷寂空濛,飘渺幽暗的嗓音,漫不经心,随意至极的语气,却带着睥睨天下的狂狞。 曹天佑渐渐落了下风,但攻势却一点也没有因此削减,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陆棠棠。 狐狐这话儿一出,冥肆猛地一惊,万年不变的那张冰山脸上,竟然是说不出来的惊诧。 军营里的人可不少,不止有这些等待操练的士兵,还有做饭的喂马的各种各种。 不过林峰听了,脸‘色’却微微一变,不是别的,而是那娃娃亲几个字,让他想到了远在炎京市的许雯。 梁栋这时道:“能不能让我单独看一看。”他运用能力时要有什么异象不想让人看见的,所以有这要求。 俊美青年的表情瞬间呆滞!不光是这个家伙,就算是路飞扬都很吃惊!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傻的青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这一声长啸,则是在警告他,不得靠近!但是林峰毫不在意,直接走了过去,那条狼立时后‘腿’一屈,随时想要扑杀过来。 “会。”这个顾筱北倒是真会,她在高中时候就喜欢英语,口语很流利,后来跟着厉昊南出国四处走,英语会话越发的娴熟。 并且,天宫并不是禁止不动的。巨大的天宫,在天界大陆的上空,无规则的移动着,没有人能够探测到它的运动轨迹。 半的,坚井不住的许哲合上了眼睛。当他合上眼睛的时候,最后的记忆则是周莹莹和赵馨正在搀扶自己。 而路飞扬则视为笑着看着这个能量构成的监狱,一点动静都没有,因为自己知道,现在完全不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估计,自己也不需要出手了,玄穹应该足够击败这些家伙了,不过看起来的话,玄穹似乎还是想要再玩一会的。 “行了。”淡然的声音慵懒的响起,不含喜怒,却另带着几分摄人的压迫力。 “那么今天就带你去玩行了吧,顺便见识一下帝都最凶恶的杀手会是一个怎么凶恶法。”刘皓捏了捏雷欧奈的琼鼻说道。 这个画面她就不信秦舞看到了不会难过得吐血,只要能让秦舞误会痛苦,她就高兴,也不枉费她生病一场。 第663章:荷鲁斯的日子(1/3) “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大人。” “军队就绪、兵员到位、礼炮和旗帜已经检查了十三遍,通往钢铁高台的道路在九个小时前就已经被清理的一尘不染,我们为此而动员了超过一百万人,这还不算机械神教额外提供的劳动力:铸造将军卡尔博哈尔让我转告您,说火星的力量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是的,大人,火星的代表团 前者非常离谱,后者完全是在否定数学,同步率100%之后还有上升空间的? “你修行的是什么功法!?”颜萱喉咙哽咽的问道,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无法以常理来认知。 “二弟可是好雅兴,听说今日醉的可不轻,如今怎么又清醒了?”来人不看二皇子,一双眼直直地看向吴姬。 说罢,容昧迅速脱下来自己的衣服堵住他的腹部给他止血,死死的堵住。 那样做的话,唯一的隐患就在于,若有实力超强的敌人打上南天门,只需把门一堵,里面的人便如瓮中之鳖——但这种人不可能存在吧? 陆成萱同孙妙仪躲在长青亭中忧心忡忡的望着外面的天色,拧眉不语,心中却是在替苗乐乐着急,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此时,两个凌云宗弟子过来要把李不眠两人给接走,草上飞却向青衣老者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虽然这里是“打鸣葫芦”的地盘,但东道主已经被不速之客杀了个七零八落,只剩稀稀拉拉的几头“打鸣葫芦头目”还在苦苦支撑。 李姑姑是知道陆成萱的手艺的,陆成萱想办法结实梁雅韶的时候,从膳房中做了不少的手脚去讨好她,经的都是李姑姑的手,自然也少不了李姑姑一份好处。 一提起这个茬,裴国主肠子都悔青了,可是此刻已经是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当初要不是为了避免嫌疑,才听了贺家三的谗言,说什么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公主也不会怀疑到他这个当父亲的身上来。 “不,现在不行,等本总裁准备好了,再给你。”杨媚心想,你想要了本总裁,哪有这么容易?就算是要,也是本总裁要了你。 一个激动,脚步不稳了,或许是有人的脚绊了他一下,反正他就是直挺挺的朝着前面倒下去,原本这么也挤不过去的位置,忽然的一下,护卫兵很自觉的往两边扯了扯,赵进就这么毫无障碍的向着地面一倒。 “警察大哥,幸会幸会!”龙俊对着这个男警察点头微笑,大有一番成就感。 明明是土地,地上也没有落叶,可踩上去却是有沙沙作响的声音。 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一闪即逝,现在林枫最主要的不是考虑这些尚且无法接触,更别说对抗的事物。 他自然是清楚,这些年来他们这些妖皇都是被封印,全靠是奕君和封幽在支撑大局,如果说奕君和封幽背叛妖族,打死他都不信。 不过秦风倒没有继续,这孩子受病痛折磨,身体太差,一次性承受不住太多次灵力的洗礼,一天一个周天就是极致。 这处空间里的虽然灵气逐渐盈满,但他可不敢轻易吸收使用。他如今没修炼一步都需要海量的灵气,这里的灵气一下就会被他吸完,到时候黑花和碧荷一起完蛋,才叫得不偿失。 这里不是自己的那个时代,他一个分神期,虽然厉害,但要说无敌,也是让人笑话。 第664章:荷鲁斯的日子(2/3) 以顺时针为方向,第一个吸引了你眼球的当然是你的父亲。 与他相比,整个银河中的星辰都如同废墟中的石子般,是那样的毫不起眼:人类之主的风采早已无需再用任何语言去赘述,你稀薄的语句也不足以描绘他的万分之一。 在这个神圣的日子里,他依旧如往常那样,披挂着他几乎从不离身的金色盔甲,这盔甲伴随他杀遍 也知道,孩子的翅膀已经坚如磐石,她现在应该迫不及待要折了他的翅膀了吧。 沈幽月皱起眉,见柳怜叶过来挤她,下意识闪开,却没想到柳怜叶的目标是她。 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样子,原本因为刚起床还有些懒散的罗炎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来。 没有和这帮家伙一般见识,罗炎轻轻挥了下魔杖,操纵着“邦德”向前走。 因为,光头体表的火焰,并未燃烧他本体,而像是烧到了什么东西,冒出白烟。 大殿的中心是塑金的如来大佛,大佛的左右两侧墙壁上,是高大的十八罗汉石塑。 夏宝儿没想到夏漾漾嘴皮子这么厉害,自己完全被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气得只能伸出一根手指颤抖指着夏漾漾。 第二年,她请了几个长工专门儿种子香药,一边在城里开面馆,一边在家乡搞种植业。 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艘还有空间的船只时,那船长大叔却突然视线越过莱昂,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他身后的阿泽瑞恩一番。 陈暮沉着脸看了沈南月几秒,最后才当着警察的面勉强达成调解。 关系确定后,说实话,她认命了,天意如此,躲也躲不开。开始喜欢她的师兄欧阳元修,愿意嫁给这个男人。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高建成拍着这名士兵的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保证。”那名士兵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脑袋一歪,抓着高建成的手也垂下去了。 闻人雅和沈枭随着光明神殿的人一同离开晶都,不过他们并没有一直同行。 情迷意乱。让彼此的心更贴近了。我紧紧攀附着他宽阔的后背。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 “林伯,林伯,你也不管管他!”柳婉柔双手被抓住,无可奈何值得求救。 幻雪、秋晴不知道把东西放在哪里,程菁菁也不知道把东西放在哪里,三人六只眼睛就呆呆的看着满屋奇怪的摆设。 而且随着化龙的完美度提升,还将会继承一些龙的技能,这些意外的收获让王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好了好了,你吃,肉都给你吃,我喝汤总行了吧?”夜影把碗塞到了林灵面前,忍着笑意说道。 不断顺着窗户打进來的雨点让我的衣服已经有些淋湿。那人影子也被淹沒在雨里。我想就算我想再喊他也听不见。不如先将窗户关上。自己再出去找人也不迟。 “空腹喝酒伤身,刘兄吃些即墨生产的鱼片,尝尝味道如何”,李烨见刘鄩闻到好酒,如此猴急便笑道。 闭目感受了一下。体内充盈的力量,突然,脑海中所牵引着的那几根特殊的精神力跟着震荡了起来。 但是临走的时候,完颜氏一次次拉着纳兰的手,一遍一遍的说道要保护好孩子,要注意些什么,不要勿吃了什么,纳兰心头一酸,怕自己又会控制不住自己,便急着上了马车。 当然,那东西到底是见了什么鬼了,他管不上。但是,也不妨碍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