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 第1章 废土红月 “嗡——警戒！一级警戒！请所有市民前往避难所，大批异形进攻城池……” 殷红圆月高悬夜空，警鸣炸醒城市，变异鼹鼠漫天飞舞，嘶鸣俯身将人类爆头咬碎，巨型蜈蚣拱出地面，城市铁墙坍陷。 人群绝望尖叫，鲜血浸透大地。 “报告！军事基地被异形水母入侵，武器库失守！” “报告！城区塔防、发电站全面崩溃，出现大批高污染异形……” 指挥台上，战报如潮水涨涌，混杂震耳。 听者背光而立，因腿伤撑着手杖，军用光脑冷色调的光晕在她削瘦的下颌，眉心逐渐蹙起。 新战报传达，副官一个踉跄失声道：“上将！城中避难所全部被异形毁……” “别慌，”白术偏头微沉语调，逆光让她苍蓝的眼眸匿在阴影下，冰冷沉寂，“安静。” “……是。” 雷达发出警告，光脑监测到地面裂痕，与指挥台咫尺相隔。 白术按正右耳助听器，瞳孔略微压紧，静待裂痕逼近，甚至越过安全线： “指挥台正前255米，使用离子炮。” 命令下达，离子弹炸亮黑暗！ 长达百米的异形蚯蚓被炸出土壤，身体“呲”地喷出脓液，四面异形被波及腐蚀，惨叫此起彼伏！ 热浪翻涌推压，防爆玻璃瞬间被掀飞，碎片擦着白术眼角溅过—— 为提高击杀率放异形逼近，她差点把指挥台炸了！ “上，上将，”副官被白术的险举吓出冷汗，哑声继续，“弹药最多坚持三分钟，飞行器全部坠毁，导弹已清空，我们无路可退了。” 防线全面崩溃，凄哀月光泼洒尸横遍野的战场。 白术阖拢眼帘：“我知道。” 六十年前红月悬空出现，生物污染异变，大量地域成为废土，人类领地不断缩小，城市苟延残喘。 最终走到了这一天。 “人类已经尽力，不必愧疚。如果我早生三十年，或许能在污染巅峰期前改变结局。” 白术微顿，连温和的语调都沾了冷。 “当然，如果没有内城那帮饭桶，人类还能坚持的久一点。” 副官头皮一麻，没敢接话。 红月前四十年，内城蛀虫啃食生存地基，迫害军官，白术也被卷入其中，挚友死无全尸。 红月四十五年，白术发动军变血洗高层，成为全军唯一的指挥官。 若非如此，人类早已灭亡。 “上将，那我们……” “使用最后一枚宇宙激光武器【白虹】，对准城市中心。”白术疲惫而释怀地笑了下，“人类要对宇宙说晚安了。” “……”副官红了眼眶，声音哽咽而坚定，“是！” 绝望如暴风过境，末路的丧钟沉闷，连夜空都压抑到窒息，四下只余哭泣。 白术摘下助听器，一瞬间所有嘈杂模糊降低，连肩膀都忍不住松懈下来，没有恐惧和悲戚，倒像是重伤濒死的身体终于舒缓了痛苦，释怀而轻快。 至少以后，白术想，不用殚精竭虑，不会被人举牌子游行骂疯子了…… 衣角被轻轻拉了下。 她低头，见抱着玩具熊的女孩伸出手：“抱。” 祈，上个月被她救下后带在身边，性格内向，三天说两字。 没有把弱听吵成全聋的风险…… 白术放下心，单臂将女孩捞起，对方亲昵地搂住她的脖颈。 “你不喜欢做指挥官。”祈小声说。 白术瞳仁微动，低笑：“对，我是搞军械的。” 她原本会成为帝国最优秀的军械专家。 “流星，”女孩指向天际，“想许愿吗？” 天际炸开耀眼光芒，【白虹】似流星从天而降。 “……想啊。” 白术哂笑，逆光让她清秀的五官朦胧了阴影，仿佛借此遮掩了许多无法倾诉的往事，只眼底微微闪着一点光，如碎冰在深海静默碰撞。 “想改变过去算不算？” 四下安静，白虹的炙热迎面而来—— 怀里的小姑娘突然凑到耳畔，诉说秘密般的气音： “算，神说：慈悲降世。” 白术刹那看去，同一时天花板纸片般被掀飞烧卷，烈火喷涌，万物崩塌。 轰！ 白虹贯日，大地震颤，意识的最后一秒，白术看到烈火中的孩子抱着玩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祂在人类消亡的大地上，弯唇笑起来。 …… “妈的，刘胖子你到底行不行？” “你才不行！靠，别攻击那异形的肚子，我都说了人有可能还活着！” 好吵，好热。 赤红薄膜占据视野，只一点微光从顶部投下。 “海鸥肚皮那么厚，我再不狠点那孩子就憋死了！” 喧闹和枪震近在咫尺，但又如溺水时耳畔的余韵，朦胧远去。 ……死前走马灯吗？白术闭上眼，想要放松身体。 “通了通了！开枪崩开这死鸟的胃袋！” “嘭！”震动突如其来，翻天覆地间秽物淹了一脸，白术瞬间被恶臭呛醒大半，快要丧失生机的身体猛地一抽！ 艹，不对！ 白术勉强撑开眼睛，从污秽中抓起未消化的骨头，双手并握刺向血膜！ “刺啦——！” “咳咳咳！”天光伴随氧气涌入，白术猛地直起腰，剧烈咳呛！ 救援小队数脸懵逼戛然止步，刚要救人的刘胖子傻眼，看着刺开海鸥胃袋的孩子，说出全员心声—— “我艹，牛逼！自己剖腹产了！” 惊叹唤醒其余人神智。 “把异形海鸥彻底杀死，救人！” “控制住她，抽血检查。” “妈的，十二三岁的孩子居然活吞下去，这海鸥以为吃薯条呢！”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白术就被人控制在地，女医生向前抽出三大管血。 “不是，等等……嘶。”白术疼得眉心一跳。 针管抽出，下一秒衣袖就被凑来的小胖墩握住，热情摇晃，嘴上极力安抚： “恭喜你啊小朋友，居然从海鸥胃袋里活了下来！啊，你身上只是些没有消化干净的老鼠和胃酸，可能还有些粪便半成品，没关系，活着最重要！ “抽血是为了检查你有没有被污染，轻微污染我们能用药控制，如果没问题就带你回城。 “对了，为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以后叫你‘小薯条’怎么样？” 什么？ 白术勉强压下震撼，偏头看了眼自己缩小版的手，又抬了抬毫无损伤的右腿，终于在几人警惕又好奇的注视下颤声询问： “今年是……红月几年？” “啥？”刘胖子愣两秒后恍然，“哦……我知道了，放心吧，你只是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今年还是红月二十年！” 红月二十年…… 白术猛地攥拳要起身，被他人呵斥按下，她眼前发黑，心跳剧烈加速—— 红月二十年，距离污染巅峰期还有十年！ 她回到了人类走向灭亡前！ 第2章 她用左轮向自己开枪 “来来来，抽了三大管子血，必然多吃点！” 刘胖子端来碗蛋花汤，热情道：“检查结果出来了，不仅没事，连轻微污染都没有！小薯条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白术接过大海碗，沉默几秒后扬起笑，“谢谢刘哥。” “不客气不客气。” 刘胖子看着换了身作战服，袖子都卷了两三圈的白术，又看了眼自己大号盈满的袖口，越发觉得这孩子瘦小又乖巧，怜爱地掏出猪肉脯塞给她。 “快，多吃点肉补补——对了小薯条，这附近没有村庄没有孤儿院，你从哪里来的？” “不记得，只知道逃难的父母把我丢下跑了。”看口袋被塞满零食，白术眼角一抽，面色不变随口胡诌，“不是你们我就死了，你是大英雄。” “嗐，瞎说什么大实话，都是应该的，”刘胖子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也没想到我离队拉个屎都能碰见异形，当时我裤腰带都没系直接开枪了，咱俩真是有猿粪，以后刘哥罩着你！” “……”白术乖巧笑笑，借蛋花汤的雾气打量这支车队。 五辆越野车，一共十七人。 队员要么在吃饭，要么在整理装备，从容散漫，甚至还有人抽烟聊天。 污染降临时人类重而重之，但五年后，人类自认对灾难适应良好，甚至可以“共存”，危机意识降低，以至后来无法应对变故，死伤惨重。 “刘哥，”白术对前期政策不太了解，出声询问，“你们是军人吗？” “不，我们是猎手，”刘胖子掏出手枪擦拭，“红月污染后全民皆兵，所有接受过培训的成年人都可以领取枪械到城外猎杀异形，然后卖给研究所赚钱，算是份高危高薪的工作。” 原来如此……白术点头。 前期局势确实不错，红月中后期军火紧张，黑市货都被掏空捐往前线，民间武装扣都扣不出来。 “这枪叫‘沙漠之鹰’，”察觉白术盯着枪看，刘胖子失笑，“是我花高价在一个老雇佣兵手里弄到的，200米内一枪干倒大象，想摸摸吗？” 沙漠之鹰的杀伤力强，精准度高，但重达四斤，后坐力大，不会被军队采用，白术也只是简单扫过图纸，红月后期根本看不到生产。 新鲜玩意。 “想……” “咳咳！”交谈被打断，白术止住话语，偏眸见戴着无框眼镜，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停在帐篷门口。 ——是那个抽我三大管子血的女医生，扎针跟杀猪一样狠。 白术心有余悸，搭手摸到大臂针眼，见对方目露不满：“刘胖子，别让小孩子摸枪。” “哎呀云姐，小孩子好奇而已，”刘胖子悻然缩回手，“多大点事。” “那也不行，五分钟后去开会。” “好，”刘胖子点头，等对方离开才和白术解释，“我们天黑出发去狩猎‘皇虫’，一会去开会商量计划。” “皇虫？” “对，是一种新发现的异形，昼伏夜出，惯在迷途森林西南侧出现——现在正在悬赏高峰期，等猎到的人多了就不值钱了。” 刘胖子擦枪的手一顿，面上闪过纠结： “异形会被血肉吸引，但只有一个人又不乱跑的话，不会有事。你就留在营地，把被子一盖直接睡，睡醒我们就回来了，好不好？” “好啊。” 她看起来没有战斗能力，留下也无可厚非。 白术略微斟酌，视线又在枪支扫过，“可我一个人睡不着，没有安全感。” “啊？”刘胖子努力辨认白术希冀的眼神，迟疑道，“那我给你找个芭比娃娃抱着？” “……”白术微笑，“我是说，你给我把枪防身。” “这简单，我手头就有枪械零件，还有部旧手机——你别跟云姐说，她知道了得骂我。” 刘胖子拽出行军床下的红木箱翻找，白术凑近，眼尖地看到把军用复合弓。 “喏，手机给你，联网的，”刘胖子顺手开机，“密码是【pyszt】。” 白术习惯性翻看材质型号，随口问：“这什么规律？” “‘胖爷帅炸天’的首字母。” 白术：“……” 刘胖子笑出声，又从柜子里翻出包零件倒出，叮当当落了满地，白术弯腰捡起零件中唯一一枚子弹，查看型号和工厂标识。 嘶，红月20年绝版，预计今年工厂就会被炸成渣。 “这是把左轮手枪的零件，这是图纸，你可以自己摸索……不过你会开枪吗？” 白术席地而坐，闻言乐道：“不会，我只是想要。” “……”刘胖子被噎了下，“行，不过你这小胳膊后坐力都会受不住，得多吃点。” 他拢好零件，“我给你打个样。” 说罢开启手机计时，粗胖的手指灵活拨动零件，快速拼装停止计时—— 十秒整。 “厉不厉害？胖爷我可是专业的，”刘胖子转了转手枪，“这枪没保险，后坐力小，出枪迅速不用拉套筒上膛，别按子弹啊。” “知道了，这要怎么再拆啊？” “不是掰那儿，我教你。”刘胖子无奈搭手，忽然听到帐篷外有人在叫，忙起身外走，“你先自己玩玩，我去开会——别把零件弄没了啊。” “好哦。” 目送刘胖子离开，刚才还“不会”的白术低头，熟练转动手枪检查零件。 抬手按下计时。 枪械轻灵解体再度组装，套筒、枪管、击锤支座、击锤簧杆、击锤簧、扳机连杆销、复进簧……零件在指间活起来，最终“啪”一声转轮闭合。 计时停止—— 拆装相加，一共九秒。 “慢了，身体改变的影响是不小。” 白术小声嘀咕，抬头要瞄准时对上一面矮镜—— 帐篷上的灯亮着，身后却依旧昏暗，人都隐隐约约被雾蒙上似的，柔光镀洒镜中面容： 干净，青涩，没有狰狞的伤疤，婴儿蓝的眼眸柔软清亮。 ……我居然有这么无公害无威胁的时候。 白术怔愣，眉心似乎稍紧了一瞬，稍纵即逝，快的像是光影下的幻觉，几秒后微阖眼帘，低垂视线望着虚空。 【想改变过去算不算？】 【算，神说：慈悲降世】 刺目的火光，天崩地裂的震荡，女孩诉说秘密的耳语不断回荡。 “神明的仁慈……” 白术哂笑，右手转动弹仓，塞入一枚子弹“啪”地合上转轮，抬起冰冷枪管—— 抵在自己太阳穴。 “咔！” 一枪空膛，死亡的阴影逼压，大脑在高紧绷状态挖掘出最深层的疑问，头皮都兴奋到发麻。 红月的产生和什么有关？ 核辐射、外星人、宇宙异变……还是未知的“神”？人类未在灭亡前知道答案，她死前所见如虚妄，复生更如梦境，远远超出人类的“科学”认知。 白术眼都不眨，冷漠继续。 “咔！”轮轴跳跃，再度空膛。 红月时代重启，人生轨迹变化，比如她该在红月20年冬出生，父母双亡，而不是红月20年十多岁，用自己的身体出现在这。 死前幻想？玩笑戏弄？在这种分不清真假的情境下，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白术瞳孔收缩，指尖缓缓下压。 死亡的压迫刺激神经，所有纷杂一拥而散，仿佛宿命与灵魂交响，深藏的执念如同破土而出的芽，摧枯拉朽，再度占据思想—— 改变，和死前执念一般，无论虚幻或真实，哪怕再度沾染暴力和血腥，都不要留下回头的余地！ “咔！”扳机扣动，豪赌让神经疯狂战栗，通透的愉悦直达顶峰。 三枪空膛！ “……这样啊。” 良久，白术放下左轮，低低笑出声，声音沙哑愉悦： “去他妈的。” 她要荣耀再度俯首，她要改变终局。 第3章 二次月圆 “小薯条！”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白术拆卸左轮撒乱零件，调整情绪。 现在帝国的身份系统完整，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黑户，她要靠这队猎手弄到合法id，绝不能引起怀疑。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刘胖子提着塑料袋进入帐篷，眉梢都是跳跃的神采，“都是队里人给你的零食，怕你晚上挨饿。” 他说完往床上一倒，麻薯、薯片、巧克力豆、老婆饼……零食铺在床上，彩色包装袋鲜亮又温馨。 刘胖子满意打量行军床，转头看白术还在摆弄枪械零件，忍不住笑：“这么喜欢啊？要是我回来前你能拼装好，这把枪我就送你。” 白术也笑：“一言为定。” “胖子，时间到了。”女医生走进帐篷。 “这就去，”刘胖子看向白术，“好好待着，千万不要去森林里。” 白术乖巧：“好的呀。” “真懂事真懂事，简直和我妹妹一模一样！”刘胖子笑呵呵夸赞，背起行军包却发现医生没有动，“云姐？” “你先去，我和……”她顿了下，露出点笑，“小薯条说会话。” 刘胖子眼珠微动，点了点头离开。 白术不动声色地挑眉，看女医生从白大褂里拿出什么东西，“风锦云，这支猎捕队的负责人，你叫我云姐就行——这是你的吧？海鸥肚子里找到的。还没坏，我帮你消了下毒。” 那是枚助听器。 看着有些年份了，按照帝国现在的技术来说算是低配中的低配，但末世中大部分人失去了工作，现有普通人的岗位时薪又低，能给孩子买个助听器已经很不容易。 白术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怔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 “你耳朵怎么回事？” “右耳先天弱听，不过日常交流没问题，”助听器戴在右耳，白术适应后抬头，“谢谢。” “没事，应该的。”风锦云犹豫几秒，“胖子很喜欢你。” “我知道，”这事很明显，“刘哥觉得我像他妹妹。” “是，胖子父母早逝，和妹妹相依为命，但他妹妹在红月初年第一波污染开始时被异形杀害了，这也是他当异形猎手的最重要的原因。” 风锦云顿了顿，伸出橄榄枝： “他刚刚和我说你被父母抛弃了，没有家人，姐姐说句实话，你长得好年纪又小，实在不适合进福利院，所以胖子他……想收养你。” “收养我？”白术微愕。 “……对，法律程序不是问题，重要是你的个人意愿，所以刚刚开会时他让我们出主意。” 风锦云迟疑地看了眼白术。 小姑娘把及肩长发全部撩到耳后，额前只有几缕碎发，这么看去正好能看见美人尖，即使是戴着助听器，也是不可多得的俏模样，不说刘胖子稀罕，她看着也稀罕。 但她总觉得这孩子不对劲……奈何和胖子投缘。 “这件事你可以考虑，回城再给回复也没关系。”风锦云放轻声音，“我们有自己的营地，甚至可以一起照顾你，嗯……我先走了。” 刘胖子拉着风锦云上了越野车，最后向白术挥了挥手。 车队走远。 白术叹息着拧眉，也躺回行军床，解锁手机登陆帝国官网，查看法案条例，城池分布，高层议员名单。 帝国是议会制度，在她军变前所有权力被议员们掌控。 “这议员名单……大小王八臭水沟，一堆蛆虫混屎坑。” 白术啧了声，转身侧躺。 花花绿绿的零食袋映入眼帘，她凝滞了几秒，伸手捏了捏真空包装。 【胖子他……想收养你。】 那个眼角因为常笑而留下细纹，二十七岁左右的小胖墩，居然在没有调查清楚她背景、身份的情况下提出收养。 为什么？末日和谎言下，同病相怜的善意吗？ 真是温暖又荒谬，堪称好笑。 “……收养我吗？但我要做的事没一个安全的，还是算了。” 白术退出名单，查询官网的异形悬赏令。 【悬赏异形】：皇虫 【悬赏】：70000帝国币 【现有资料】：为黑黄相间的蝴蝶幼虫，毛绒污染变异为金属刺，身长约17米，可吐丝防御，恢复力极强。 白术隐隐觉得熟悉，双指外扩放大文字：“蝴蝶幼虫……” 短信突然响了声，弹出文字。 【胖爷大号】：那虫子出来了，可能要放点响，你别怕，等我回来叫你打枪。 【胖爷大号】：异形也就那样，在我们“云箭”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异形没有反抗之力，红月二十年这么轻松……” 等等，云箭？！ 白术眉梢一剔，猛地偏头： 夜空积厚的阴云四散，殷红圆月压蹭树梢，月光漫入帐中。 “……二次月圆记录。”白术轻喃。 “呲——嘭！嘭嘭！” 爆炸声和枪声震响夜空，凄厉的嘶鸣泣血刺耳，火舌与月色捅伤了天，晕染半空血迹。 白术低骂了声，下床翻出复合弓，捞起箭筒直奔而出！ 红月时代共五次月圆。 第一次，污染降临世间，异形肆虐。 第二次，污染发生质的进化，异形攻击性指数上升，半年内七座城池被毁。 首次记录案例—— 红月二十年夏，异形极乐鸟翼凤蝶，幼年代号“皇虫”。 猎捕队“云箭”全军覆没。 第4章 他们被异形耍了！ 枪声越发激烈。 被吵醒的人脸古树静默窥视，千嘴蘑菇嘶鸣着喷出荧光孢子，肿瘤鱼爬出湖泊对月嘤咛，整个森林在满月中陷入狂欢。 “呲——”箭头沾满毒液，白术冷漠收手踹开愤怒的肉藤，转身直奔交战地。 “我靠！怎么回事，这皇虫战力怎么和资料上的相差这么多？” “外面这层茧根本打不透啊云姐！” 被围堵的巨型毛虫蠕动挣扎，虫身外裹茧丝，黄黑色的身体已经褪色，环节上的眼睛已闭合九成，红月下半透明的身体如血海波澜。 子弹在皇虫身上擦出火光，炮弹陷入弹性虫身反被击回！ “轰——”火光四溅。 “官方资料不会有这么大出入，”风锦云咬牙，靠着掩体喘息，“我们恐怕触了霉头，这毛虫正要化茧，是防御力最强的时候！” “那怎么办？”火力压制的机枪手嘶吼，“云姐，我们是继续撑到它破茧那刻赌一把，还是现在就撤？！” 风锦云深呼吸：“我们……” “啊啊——！别过来！救我！” 惨叫传入耳内。 白术刹那抬头，视线穿过丛林。 月光之下，皇虫吐丝拽断树木，将一名队员压砸在下，庞大的身躯高耸欲砸—— 这一下能把人砸成肉泥！ “老安！” 刘胖子大喝，不管不顾冲上前，老安瞳孔急剧收缩，虫身已近在咫尺—— 来不及了！ 白术当机立断，抄捷径扑入毒草丛。 草刃割伤手臂，白术来不及保护，滑铲钻过挡路的枯树根，就势单膝滚地，复合弓满弦拉开对准皇虫露出的头颈下方，快箭刺射！ “砰！”弦音震耳，破空穿林。 “嘶——！” 毒液腐蚀，弱点受刺，紫色血浆四溅，皇虫痛苦哀鸣。 刘胖子瞄准时机猛地一撞，将皇虫撞翻滚地，风锦云厉声大喝：“集中火力攻击皇虫受伤处！” 一声令下，火力集中崩向皇虫伤口，其他队员拽老安脱离险境。 “呼，呼呼……” 赶上了……白术粗喘着抹了把汗，心跳快到震痛，不间断的疾跑让未经训练的身体负荷。 现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异形的弱点，这群人应付不了二次月圆后的怪物，她必须到。 咬牙拔掉胳膊上的荆棘倒刺，白术沉眸爬上高树，顺手把磕松子看热闹的三眼松鼠拍下树干。 战场被火力全方面覆盖，子弹不要钱地从四个方位压制异形，白术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粗暴的仗，一时间五味杂陈。 “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给老子炸，军火真是好东西……但皇虫恢复力极强，火力压制只能稍缓愈合，不确定异形弱点还不配合我作战，只会消耗优势，太心急了。” 白术想着，凝眉拉弓对准成茧的皇虫，压缓呼吸频率。 火力过度曝光让她无法瞄准要害，子弹伤不到皇虫，巨大的冲力反让它借力翻起。 皇虫折断箭身，蜷缩身体将伤口牢牢包裹，最后吐丝完全化茧！ 火力停息，战场恢复寂静。 “揍到提前化茧了！”刘胖子抱着把hk416d，得意观望，“云姐，接下来怎么办？” “先别靠近，用污染测量仪检测下，以防万一。” 风锦云打过手势。 队员回越野车内取出仪器，二十五厘米，便携式，外形和空气质量检测仪相近，吸纳空气后自动检测。 “数值很低，”风锦云松了口气，“化茧应该是重伤或者假死，趁这个时间用电网困住。” “好。”刘胖子应声，向林中招手，“哎，林子里救命的那位兄弟，出来见个面吧，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胖爷我……” 不，还没完。 白术紧盯虫茧，身形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月光洒在她的面颊，凝聚的蓝眸混入血丝。 她没有回应。 树下，布置电网的队员行动，风锦云手握污染测量仪想去搭把手。 “哎，这虫子眼是不是眨了一下？” “你眼花了吧？别吓我！” “别担心，”队员的议论传入耳中，风锦云边调试检测仪边安抚，“异形一旦进入假死状态，至少要六小时才能苏……” “滴滴滴！”手中检测仪突然爆表，警告声尖锐刺耳。 风锦云一怔，不敢置信地抬头，正见茧内异形颤动身体，刹那间百眼齐睁，猩红眼珠弯起，像在得逞微笑。 “怎么回事？这只虫子……” 风锦云怒吼：“快闪开！” “嘭——呲！”虫茧轰然爆炸，碎茧块眨眼间削爆两名队员头颅，颈部鲜血喷涌如柱！ 刘胖子转身，浓稠鲜血溅在脸上，队友的头颅滚落脚边。 他的笑僵在滚烫血中。 皇虫化茧为蝶，布满眼球的紫色蝶翼缓缓舒展，月光下泛起金属光泽，弯曲触足高达三米，人类在它面前渺小如蝼蚁。 ——他们被异形耍了！ “胖子！快躲啊！” 恐惧钉住身体，刘胖子仰视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震颤的瞳孔映出优雅致命的蝶翼，死亡眨眼间逼近—— 等的就是现在！ “砰！”白术骤然松指，毒箭长鸣而出！ 异形蝶中箭嘶鸣，蝶翼抖动反将刘胖子击飞，撞树昏死过去。 白术冷静搭箭、满弦、松指，连发两箭毫无偏差直攻蝶尾！ “配合箭矢攻击，”风锦云意识不对，放声大吼，“压制住皇虫，破坏它平衡别让它飞起来！” 火力集中扫射，异形蝶身形不稳，百双眼睛直勾勾盯向白术的藏身处，恨意倾泻。 白术搭箭的手指突地顿住，脑中“嗡”地一声，像是电流钻捅进大脑，弱听右耳钻入异响： 【杀了你。】 白术一怔。 【我死，也要杀了你！】 右耳中的嘶吼越发清晰，异形蝶不顾火力扇动翅膀，紫红色花粉铺天盖地压向白术！ 第5章 晚安 不好！ 白术警铃大作翻身坠地，剧毒花粉擦肩而过，扬飞浮空。 “咳咳咳，嘶……” 右脚扭伤，白术顾不得疼痛，忍住咳呛检查助听器，再次倾听却只有枪响和蝴蝶的嘶鸣。 那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白术拧紧眉心。 “云姐小心！这花粉有毒！” “压不住了，它要飞起来了！” 混乱声引回思绪，白术再度看向战场—— 异形蝶扇动翅膀刮起狂风，翅膀上携带的剧毒花粉肆虐飞扬，数名猎手面色青紫，窒息地扣住喉咙，中毒濒死。 而蝴蝶已经离地悬空，如果彻底飞起制空，这里的人类必死无疑。 救不了，只凭我不可能扭转悲剧，但是…… 白术仰头用力闭了闭眼，掏出手机拨出某个倒背如流的号码。 “嘟嘟……喂，哪位？” 电话接通，微醺的中年大叔音响起，末尾还有灌啤酒喝的杂音。 “老头子，二次满月污染增幅，迷途森林西南侧皇虫化茧为‘异形极乐鸟翼凤蝶’，你必须亲自来一趟。” 白术语气冷静，语速飞快不容拒绝，“别走海岸和丛林，带上电网用飞行器空降，手机卫星定位，十分钟内到。” “哎，不是，叫谁老头？你……” 白术丢掉手机，目光定在异形蝶尾翼。 复合弓箭台受损，没有护指保护，指腹都疼到发麻。 白术深吸一口气再度拉满弓，视线透过窥孔，钉在那抹飘逸尾翼上的月光。 “砰——！” 弦音崩石，箭矢破月而出！ …… “上校，是有任务吗？” “……应该？”拎着啤酒的男人迟疑地盯着手机，怀疑是私人号泄露，有对头恶作剧。 但手机那头枪响嘶鸣不绝，他逐渐拧眉，起身拽开窗帘—— 城区内灯火通明，早已适应环境的居民嬉笑游街，一片祥和热闹，对红月熟视无睹。 远方，森林阴森死寂。 “哎，”副官迟钝感慨，“今天居然是满月？好久都没有看到……” “徐副官。” 徐副官一个激灵，立正应声：“到！” “定位这通电话，通知一队飞行台集合，一分钟后出发。” 男人拽起搭在椅背的军装，把手机抛给副官，“问问勘测台那边有没有检测到污染数值上升，如果有，通知全城戒严！” 徐副官：“是！” …… 还剩最后一根箭。 白术倚靠古树调整呼吸，异形蝶落在窒息死亡的云箭队员身上，锋利的触足开膛破肚，仅仅重量就把尸体四肢碾成浆，正俯身餍足地吸食内脏和脑髓。 浮空花粉朦胧视线，连月光都掩上薄纱。 “林子里的朋友，不管你是谁，都没必要为我们付出！你快走，再晚一点就出不去了。” 风锦云的声音传来，白术瞳仁微动。 “如果可以，请你到城里的猎手俱乐部，找那的老板娘宁稚收敛下我们【云箭】的遗物，值钱的都留给你做报酬！” 风锦云浑身胀痛，忍痛扬声： “另外，离这不远的营地里还有个孩子，是我们救下的，您能不能帮下忙也把她带到宁稚那里，她知道怎么照顾！” 白术静默，垂眸看着出血的指腹。 异形蝶被声音吸引，扇动翅膀逼近风锦云藏身的土堆。 风锦云咬牙，心一横握住枪：“朋友，拜托你了！” “……” 白术一闭眼，霎时搭箭起身，赶在风锦云赴死前一箭射向蝴蝶脖颈！ “嘶——”异形蝶被激怒，蝶翼上百眼晃动，扭身闪进森林！ 树木迅速崩断，障碍物被狂风摧毁，白术提弓与死神擦肩而过，余光一瞥猛地抓住被刮起的电网袋。 【杀了你！】 不知名的怒吼再次冲击耳膜，白术稍一停滞便被闪回的异形蝶掀飞在地，撞得头昏眼花。 【一定要杀了你！】 锋利的触足迎面击来，寒芒带腥。 白术眼神一厉，毫不犹豫撕开电网防护带，主动撞向异形蝶触足！ “呲！”触足刺入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白术掀眸看向异形蝶，金属色的复眼近在咫尺，映出上千张她的脸。 苍白，眼底发青，这么直勾勾对视时有种神经质的怪异感。 肾上腺素分泌和大脑的紧绷让她意识不到太多疼痛，只能闻见血液的腥味，瞳孔兴奋放大，听见刀肉相割令人沸腾的碰撞。 血，久违的单兵作战和暴力斗争。 “你真的很吵。”白术突然笑了下，紧接着一把捞住异形细弱的脖颈，仰身任由触足刺透，袖中坠出左轮，紧贴蝴蝶腹部。 “晚安。” 她轻声，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 第四发子弹命中注定，在柔软腹部炸开缺口，异形蝶仰首嘶鸣，白术将电网怼进蝴蝶伤口，按下开关！ “呲——！” 电火花刺目迸溅，高压电网爆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白术并脚踹开异形蝶，被胸口鲜血染红侧颊。 异形浑身电光四射，发疯般飞行乱撞！ 白术咳出鲜血，捂住伤口冷眼旁观。 异形蝶飞向森林最高处，刚要将电网扯出，飞行器的震颤风流压倒树尖，漫天电网随炮弹射出！ 援军到了！ “咳咳咳，可算……安全了。” 白术缓了口气，起身从草丛捡起手机拆毁电话卡，撑着复合弓返回营地。 再晚点，她就死了。 第6章 无障碍沟通就像没有生殖隔离 加长悍马拆了后座，车队的物资全部堆积在内。 白术喘着粗气，从小型冷藏箱中取出标有【污染血清】的针剂，连打三针。 异形污染能通过伤口传播，甚至红月都会对人类精神造成伤害，只有血清能预防、控制。 “嗯……” 血液的灼烧感翻涌。 白术攥住针管的手臂青筋毕露，只好透过后窗看向战场，转移注意—— 飞行器悬停制空，探照灯打下光柱，隐约能看到捕猎电网的火花。 迷途森林是异形主要栖息地之一，与负责监管的3号军事基地咫尺之遥。在红月10年至沦陷前，这两处都由柏令誉上校直接管辖。 白术上辈子记住的私人号只有两个。 柏令誉是其中之一，而且从未更换过号码。 白术了解他，那是个宁可把恶作剧当真白跑一趟换安心的人，绝不会坐视不管，这么做还能给对方提个醒，对污染增幅有所提防。 “如果不是迷途森林，如果3号基地不是老头子管，这伙人我也救不了……真是好命。” 白术靠着冷藏柜，见伤口不再腐烂，血清含纳的药物促使快速止血结痂，这才颤手缠上绷带。 “不知道能不能把重生这事告诉老头……嘶！” 伤口肌肉突然痉挛，血痂崩开再次流脓，自语变为隐忍的喘息。 白术眼前一黑，扒住冷藏柜摸出血清又打一针！ 淡红色液体压入，清化污染的灼痛感化成额头冷汗，白术颤唇攥拳，在疼痛中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不能说。 她重生这件事，不能说！ 仿佛枷锁撤松，疼痛骤然减弱，血管内密密麻麻的针扎感退潮般散开。 “呼，呼……” 白术仰头剧烈喘息，右耳一松掉下什么东西，滚停在脚边。 ——助听器。 “吱吱吱！吱吱！” 一团黑影疾速闪过，抢在白术前捞起助听器。 又几下跳上货箱顶，兴奋地跳了几下。 “？” 白术按开后座车灯。 光束落下，一只头顶长眼球的松鼠风骚地摆了个“s”型，一手托举助听器，一手按在屁股上。 仿佛摇滚风的自由鼠神像。 白术：“……” 是她顺手拍下去的那只吃瓜松鼠？居然跟到这来了。 “还回来。” 白术沉声，隔空点了点助听器。 她不指望现在的异形有思维，那是后来才出现的事，更何况这种污染概率只有0.1%的低等异形。 三眼松鼠歪头，突然激动地：“吱吱吱#￥@%！” 然后一口把助听器塞到了嘴里！ “！！” 白术措不及防，猛地一直腰扯到伤口，倒抽一口凉气跌回原处。 三眼松鼠吱吱大笑，把沾满口水的助听器“呸”地吐出来，与此同时白术右耳突然嗡鸣，传入一句幸灾乐祸的： 【哈哈哈，傻x！】 “？？！” 白术眉心狂跳。 和异形蝶交手时她也听到了这些声音，甚至在危机关头救了自己，但她在回来的路上并没有再听到，还以为是大脑过于兴奋产生了幻觉。 到底怎么回事？ 白术看着跳来跳去的松鼠，耳畔也只剩下“吱吱”的叫声。 为什么有时听得到，有时听不到？ 白术皱眉摸到右耳，脑中闪回一幅画面： 圆月猩红，白虹烈火灼烧，祈微笑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或许…… 或许异形并不是没有思维，而是它们的思考信号很难和人类共频，直到后期才出现人类能理解的行为模式。 那怎么才能再次听到？ 白术移眸看向乱蹦的三眼松鼠，手指下滑摸到口袋里的巧克力球，在松鼠再次得意撅屁股瞬间一指弹飞—— 正中菊花！ “吱吱！” 松鼠惨遭后进，脚下一滑屁股坠地，张嘴要叫。 白术早有预料，倾身一把捞住三眼松鼠，从医药箱抄出块夹骨板塞进它嘴里，抢先一步堵回噪音。 “咱俩都不是同一个物种。” 白术钳住松鼠脖颈，力道控制在让其窒息和死亡间，略带揶揄地笑了声： “所以无障碍沟通就像没有生殖隔离一样，有点恶心，但还是得研究出个结……” 车外传来越野的引擎声。 白术话头一顿，见飞行器已结束探照，捕捉工作完成。 “我记得，异形严禁带入城市来着。” 似乎听懂语调里的遗憾，歪头装死的三眼松鼠激动地一抬头，三眼迸发出向往自由的光。 “但幸好，”白术弯腰捡起助听器，入手的黏腻感反让她扬起笑，“我审讯过很多走私犯，知道怎么让低污染物体通过城防检测。” “吱……”松鼠咬着木板含糊地叫了声，三只眼睛一齐耸拉，迅速蔫掉。 白术处理掉痕迹，取出一针血清、一套新衣后离开。 一切完毕。 白术用酒精纱布给助听器消毒，确认无碍后撩开帐篷出门。越野车车灯的光芒照亮了营地，飞行器同时降落，军医在舱门开启的瞬间冲出。 “立刻急救！”“快！血清在哪？” “这边需要检测污染程度！” 天光熹微，迎面晨风都夹杂着血腥味，医生护士穿梭在伤员中，痛呼和抢救声充斥双耳。 营地四面多了军人站岗。 白术不动声色地打量。 八名。 配备电磁枪管加持的高精度自动步枪，还有一架单兵云爆弹筒。 “伤员已经重度污染！” 一声急呼，抬着断腿伤员的担架在白术面前一晃而过，伤口腐烂露骨，被抬向越野卡车的车厢上。 随行军人立刻锁好车厢，持枪警戒。 白术抿紧唇，目光开始搜寻熟悉的身影。 血清只能在污染前期起作用。 污染中后期的伤者几乎无法抢救，最终会被异形同化，严重的甚至撑不到见家人最后一面。 这些军人的武器既用来保护，也用来杀死变成怪物的同胞。 第7章 生孩子还让缓口气 “还剩六个人，老张还在重伤昏迷，现在已经被隔离了。” 白术找到人时，额头缠着绷带的刘胖子正坐在风锦云面前，神情颓废： “我昨晚说错了话，要不是有贵人相救，我们就全军覆没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风锦云弯身给小腿的伤口包扎，“兄弟们的抚恤金要给到位，我回城后去见他们的家属，另外救我们的那位我已经托……艹！” 风锦云低骂了句。 异形蝶的毒素让她浑身肿胀，手指难以弯曲。 “我来吧。”白术向前搭手，余光扫到风锦云丢在一旁的血清空针。 只有一针。 “好孩子。”风锦云神情一松，又凝眉看向刘胖子，“皇虫的等级评估出了问题，但我觉得不是官方捣鬼，他们不会做这种有损信誉的事，上边那帮人最好的就是面子。” 刘胖子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略微迟疑：“昨晚……那月亮是不是圆的来着？” “对，是圆月，只有污染降临时有过血圆月，我也有二十年没看到过了。”风锦云瞥向四周警戒的军人，压低声音，“3号基地的人也来了，我怀疑是迷途森林的污染有变化。” “污染要严重了吗，”白术轻声询问，眼里略带不安，“那我们是不是会很危险？” 她说着缩回手，手指绞在一起：“那怪物会不会变得更凶，被咬伤的叔叔姐姐怎么办？” 太装了。 白术低头掩盖神情，心说我要被自己恶心到牙酸了。 “不会，有很多厉害的人来保护我们了，这来了一架飞行器，还有两架在打扫战场，很快就来了。” 大人明显很吃这套，风锦云伸手摸摸白术的头发，声音温柔到刘胖子都瞪大眼，“怪物变凶也不怕，我们有血清可以……” 风锦云声音一顿。 白术抬头，果然见对方面色沉下，意识到不对，“好孩子，去帮姐姐叫那边的医生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 “怎么了云姐？” “血清恐怕不太管用了，你再去帮我拿一剂过来，这事……” 二人对话落在身后，白术迅速告知医生。 对方跑去和风锦云交谈几句，立刻下令加大血清剂量，二次抽血检查。 白术松了口气，靠在越野车旁观望—— 二次圆月后污染增幅，异形等级指数全部重置，整体上调。 相应的，异形污染性也会增幅。 但那时人类经验不足、缺乏警惕，在意识到血清效用减半时悲剧已无法制止，按照原本剂量治疗的伤员大批量死亡。 “哎！孩子！孩子！” 刻意压低的呼唤声打断思绪，白术眉梢微挑，看向身后敞开车门的越野车。 男人面色苍白虚弱，正是被白术虎口抢险的老安。 “好孩子，你过来，帮叔叔个忙。” 老安靠在驾驶座的椅背，等白术走来才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车：“帮我从那辆车的冷藏柜搬一个小泡沫箱过来，好吗？就是那辆加长悍马，里面堆着很多箱子的那个。” 冷藏柜里的泡沫箱？ 白术打量着老安，苍蓝色眼眸倒映出面前人的狼狈和慌张。 老安心里绷紧，莫名有些发怵。 “好啊。” 白术扬起笑，脆声应下来。 所有人都在忙，她一个小孩还不显眼，绕开站岗军人溜进越野车不是难事。 轻车熟路地打开冷藏柜，泡沫箱摆在最上层，轻拿轻放的易碎标识旁喷着大字—— 污染血清。 白术屈指敲了敲箱面，搬起被自己动过的那箱血清，走向老安。 “是这个吗？” “对对对，谢谢你好孩子，”老安弯腰想接过，“就是这……” “你被污染了。” 白术语气平静。 老安动作一僵，缓缓移动眼珠与白术对视，哑声道：“对，我被污染了。” “按照《帝国污染者法案》，即使你是污染中后期，救援者也会尽全力送你去见家人最后一面。” 白术记得昨晚看到的法案，这条例她还很熟悉，“但擅自逃离会被直接击毙，连救治辩白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你就是跑了也没办法进城，你要想好。” 她加重最后四字的语气。 “条例背的很熟，跟个小大人一样，我家闺女也爱这样。” 老安忍不住叹息：“但我很清楚，血清对我不管用了，你不知道重度患者最后会被送去哪……算了，我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老安颓败苦笑，带着几分自嘲，“我可付不起污染透析的手术费。” 污染透析。 俗称换血，是现今难度技术最高的污染清除手术，高投入高风险高回报，连中后期的患者也能抢救。 但那不属于穷人。 更不属于当猎手拿命赚钱的穷人。 “什么意思？”白术蹙眉，关注点偏移，“重度患者会被送去哪……” “别动！” 交谈被厉声打断。 白术回头，见站岗军人提枪靠近，他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交接的东西，骇然惊怒：“血清？你们——” 没等军人说完，老安一把扯过白术，冰冷枪管抵住她的太阳穴：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嘶……” 白术眼角一抽，伤口被扯得疼了下。 血清摔碎在地，惊变引起哗然。 风锦云顾不得腿伤，被刘胖子半扶半跑着靠近：“老安，你在干什么？！” “放下枪！你疯了吗？”刘胖子铁青着脸，顾忌着不敢上前，“你不想回去见你老婆孩子了？！” 场面混乱，除了还在急救的医生，其余人的视线全部聚来。 ……生孩子还让歇口气，我这除了救人就是被挟持。 白术忍住在众目睽睽下动手的冲动，目光一抬，蓦地定在老安不慎露出的小臂上。 粘稠的紫红色血浆渗黏在伤口，肌肉腐烂，刺出满臂的雪白绒毛，皮肤涨起血红水泡，动作间水泡爆裂，一股微腥的浆果味萦绕不散。 那是皇虫的血。 ——他已经进入污染晚期，随时会异变。 第8章 柏令誉 “立刻放下枪，”军人态度冷硬，“我们会救治你，还可以带你回城见家人。” “老安，冷静。” 风锦云深呼吸，降下语调： “想想你妻子，她昨天刚给你打了电话说买了你最喜欢的猪蹄，还有你女儿，她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再想想你刚满月的儿子！不是说好这次回去给他办满月宴吗？我红包都准备好了。 “别干傻事，你不想回去再见他们一面吗？你家里人一定很想你，你难道不想他们吗？” “我当然想，”老安抿了下干裂脱水的唇，声音暗哑，“皇虫的资料和我们得到的不一样，我们被耍了！上面骗了我们！一个中级的皇虫和特级没什么区别！” 白术不动声色地挑眉。 上边饭桶确实不少，但这一点真是误会了。 “但……” “云姐，别说了，我已经没救了，”老安颤音，将袖子全部勾起，“你看我的手臂。” 他将手臂完全露出，皮肤涨满肿瘤，绒毛由骨而生，就连锁骨下方也能窥见一隅烂肉。 风锦云僵住身体。 “我记得你及时打了血清，”刘胖子悚然，“效用……真的不够了？” 老安苦笑点头。 “重度污染救不回来，到最后都是死，你为什么不回去见家人？” 白术小声询问。 声音控制得楚楚可怜，恰到好处的发抖，非常符合无辜且柔弱的人质标准。 “不，不是，我一开始也觉得死就死了，干这一行的都是刀尖上舔血，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要是死前还能见一面家人那就无憾了。也就是因为这条规定才有那么多人加入猎手行业。” 老安绷紧下颌，抬头紧盯着风锦云的眼睛：“云姐，三个月前重度污染死亡的徐年你还记得吗？他临死前去见了家人，然后被带去了污染防治所。” “我当然记得，”风锦云犹疑点头，“他的抚恤金是你陪我去发的，上个月他的家人搬去了外一城，生活条件提高了，这不是很好吗？我记得他还和你一个小区。” “对，他和我一个小区。”老安扯了扯嘴角，情绪逐渐激动，“所以我知道，他的家人没有搬离，他们是在半夜被防治所的人强制带走了！” 风锦云神色骤变：“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一直在被上边的人耍，跟他们回去只会害了我家里人！这事你自己回城查啊！” 老安猛吸一口气狠下心，上膛手枪厉声威吓，“让我走！不然我就崩了她！” “你已经重度污染，我不可能放你离开。”枪口毫不偏移，军人冷声呵斥，“你刚刚言论无法证实，研究所拘留公民只会出于检测预防，那家人很有可能是被徐年意外污染了。” “你放屁！” 老安怒喝，扯着白术不断往后退。 气氛霎时紧绷。 军人刚要提枪靠近，突然抬手按了下蓝牙。 “你不该带上我。” 移出一段距离，白术嘴唇微动，声音小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老安哑声，“我只是不能被他们带走，我不信任这群上层的走狗。” 他顿了下，红了眼眶： “我媳妇今天一定会到城外的等候厅接我，那地方是透明的，每次她都会扒在玻璃墙那看，快四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我不会进城，我就去远远地看她一眼，就一眼。” “不，我是说你不该停留，应该放弃血清立刻开车走！” 老安愣了下，下意识反驳：“我知道，但我……” “柏令誉有个习惯。” 白术看向原地停留的军人，将嘴唇幅度压制最低，“只要是他出任务，必会配备狙击手。” “——你已经暴露在狙击镜下了。” 老安头皮一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不，那可是上校，怎么可能亲自来救援一队无足轻重的猎……”老安突然一僵，死死盯住白术的侧颊，“你怎么知道柏令誉的习惯？” “你只需要知道，”白术缓声强调，“我在帮你。” 城防足够完善，老安一旦异变立刻就会被扫射成筛子，造不成伤亡。 如果真是防治所出了问题，她还要感谢老安透密。 “……你就是林子里那个人？是你向3号基地救援的？”老安瞳仁震动，扣住扳机的食指因紧张下压，“你到底是谁，你——” 跌退的步子踩到树叶，斑驳的光影洒落眼尾，一抹快到几乎无法觉察的反光斑闪过。 漆黑的枪口匿在丛中，瞄准镜如毒蛇聚瞳，要害被瞄准的危机逼刺大脑。 “左手边，她瞄准了你的太阳穴，”白术眼神蓦然一厉，“现在趴下！” “嗖——！” 千米之外扳机扣动，消音枪急促低鸣，子弹破空而出。老安来不及细想，被这声强硬的低呵牵动身体向前一扑！ “嘭！” 子弹与要害擦肩而过，半米粗的老树直接被崩穿，枯干树皮飞扬四溅。 再晚一点，迸溅的就是脑浆！ “艹。”狙击手低骂了声，再次上膛瞄准。 老安粗喘着气，汗毛倒立惊恐地瞪大眼，靠着树干向军人怒声质问：“草他妈的，你们有狙击手？！我不想伤人，立刻放我走，我……” 黏腻的绒毛感擦过手臂，浆果味浓重得几乎化为实质。 白术撑起身，看向面色潮红过于激动的老安。 长绒毛钻出他的脖颈，眼睛开始外凸变形，情绪波动造成血液流速加快，异变速度同时加快。 “等等，你先别激动……” “我说了我不会伤人！我要自己回去见我家人一面，”老安根本听不进白术的话，梗着脖子怒吼，“我只是要回去见他们——” “砰！” 声音戛然而止，子弹穿颅而过。 脑浆在破晓的晨曦中飞溅成花，白术瞳孔骤缩。 百公里外的嘈杂人群中，站在透明玻璃前的女人心脏突然一疼，低低抽了声凉气。 “妈妈，”扎着两个小揪的女童糯声关心，“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宝别担心。”女人笑道，她怀中熟睡的婴儿却突然哭起来，“怎么了宝宝？别哭啊，爸爸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在等爸爸啊。” 森林内。 星星点点的血浆溅在脸颊，白术看着倒地的老安，神情略微怔松。 她伸手，将对方涣散无光的双眼抚合。 我早该想到的…… 白术闭了闭眼，看向树后开枪者。 男人放下枪，神色平静到看不出一丝波动，他似乎站在那很久很久，通过蓝牙命令战士别再靠近，狙击手别再开枪，但直到场面失控才出手，子弹精准地穿过狙击枪留下的弹孔将发疯的叛徒爆头，抢在老安异变前扼杀危机。 斑驳光点镀亮肩章的三星，投下的影子很浅又很长，他没有那么英俊，眉间总带了点匪气，称得上剑眉星目，但总是不修边幅留着胡茬，像个单身酗酒大叔，不是小孩愿意亲近的类型。 他稳步走到老安温热的尸体旁，补枪确保死亡，然后蹲下，看着没有尖叫没有哭泣的白术，面无表情的脸才稍微挑动了眉，似乎对面前孩子的平静感到新奇。 柏令誉终于笑了下。 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稍用力擦去了白术脸颊的血迹。 一如很多年前他扶起在孤儿院中打赢群架的孩童，抹去她面颊的泥土，连声音都重合—— “胆子挺大啊小朋友。” 第9章 回城 ——胆子挺大啊小朋友。 柏令誉曾扶起幼年时伤痕累累的白术，笑着评价。 把她领出贫瘠的福利院，发掘才能传授衣钵，亦师亦父陪她成长，直到年迈的狮子以身殉国，年轻的狮王掌权号令。 如今时间逆流重新开始，依旧是这个人施以援手，成为命运齿轮转动的关键一环。 “怎么不说话？” 柏令誉捻了捻手套上的血迹，话里藏锋，“是哑巴，还是不敢说？” 白术似乎才反应过来，应激地缩了下肩膀，抿紧唇线，有些怕生：“我妈妈说过，不要和怪蜀黍说话。” 柏令誉“？”地一下挑高眉梢，细细打量她几秒后失笑，起身时摘掉手套摸了把白术的头： “行，好孩子。” 他看向一旁屏息等待的刘胖子等人，“没事了，照顾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白术。” “白术？药材名啊。”柏令誉点头认可，“行，照顾下这位白术小朋友——皇虫已捕捉，这具尸体我们会收容给防治所。血检没事，你们猎手队可以回城了。” 他说完，两指并拢隔空一招，“收队。” 四下警戒的军人收起武器，和军医一齐登上飞行器。 白术看柏令誉离开，默默松了口气。 十二三岁孩子的声线很有特色，带着点青涩的稚嫩，音调偏高。 白术和柏令誉通话时特意改变了声线，营造可信的稳重感，乍一听更像成年女性，细听又会觉得年龄偏小，十七八岁左右。 老头儿警惕性强，但没有疑心病，刚刚那一轮试探算是混过去了。 既然她不能将真相坦诚相告，那现在就不是交往的好时机。 “薯条！薯条你没事吧？”刘胖子匆忙向前，掰住白术双肩前后检查，“有没有受伤？吓到没有？是刘哥不好，没注意到，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压压惊。” “我没事，”白术勉强笑了下，“就是有点累。” “没事就好，”风锦云放下心，“你先上车去休息，我们二十分钟后出发回城。” 白术点头，转身时与老安的裹尸袋擦肩而过，她顿步，看它被抬向不远处停落的两架飞行器。 “……” 重度污染必死无疑，潜逃九死一生，在柏令誉手里潜逃天方夜谭。 白术没打算插手。 只是看在老安“帮忙”销毁血清漏洞的面子上，配合了挟持。 但在听到对方卑微地乞求“再看一眼，就一眼”时，她心里突然被扎了下，很轻，但硬生生从见惯生死离别垂死挣扎的麻木神经中挤出一丝同病相怜的心软来，帮老安躲过了狙击手的子弹。 但也仅此而已。 老安最终没有见到自己魂牵梦绕的家人，这只是红月时代最寻常的一天，普通到令人麻木。 白术敛眸，转身上了车。 风起，飞行器离开。 二十分钟后，猎手车队奔向城市。 · “上校。” 飞行器上，背着狙击枪，脸上化着迷彩的女兵行过军礼，跟随柏令誉身后。 “为什么失误？” 柏令誉迈进办公室，开门见山。 “一切照旧，我并没有掉以轻心，是在开枪瞬间被那个污染者察觉了。” “一个还没有进化为异形的猎手，能察觉你开枪？”柏令誉诧异挑眉，“这不应该。” “是，”狙击手神色凝重，“而且他没有任何察觉到被瞄准的反应。” “这样啊……”柏令誉坐到办公桌后，略微沉吟，“那个女孩呢？” “女孩？您是说被挟持的那个？” 见柏令誉颔首，狙击手犹疑摇头，“不清楚。我只确保了她不会被误伤，没有细致观察，但那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你拿下帝国狙击冠军时，也只有十五岁。”柏令誉哂笑，摆手让还想争论的女兵下去，“叫徐副官进来。” “……是。” 狙击手出门，徐副官拿着文件进入： “上校，我按照您的吩咐去查了来电号码，是黑市的匿名卡，多被猎手、走私犯使用，现在军火买卖占大头，这种不记名的电话卡极其畅销。” “匿名卡？这我知道，隔壁上尉招/妓时也用的这玩意，但在交易过程中被老婆砍缴了作案工具。” 柏令誉放松后靠，摸了摸下巴上冒尖的胡茬： “现场有没有发现？那队猎手的队长请我帮忙找一找救命恩人，说对方被异形攻击了。没有留下血迹吗？” “有，异形触足上有残留，我们已经提取。”徐副官点头，“回去后交给研究员在基因库一对比就能结果……大概明天中午出来。” “好，到时候告诉我。” 柏令誉揉了揉眉心，“对了，勘测台那边怎么样？污染数值有没有变化？” “我正要给您汇报这件事。” 徐副官将手中文件夹展开，递交给柏令誉，“这是勘测台那边发来的污染数值变化图，在昨晚圆月出现后明显上升，迷途森林的污染值突破了前二十年的记录，但在天亮后又下跌到了正常值。” “上升又回跌？”柏令誉翻开数据，眉头拧紧，“让勘测台继续注意，这污染持久性不行，估计贤者时间也不长。” “……”徐副官面不改色，自动过滤上司的颜色语句，转为正常命令，“是，我马上通知勘测台密切监测，那城中是不是要安排宵禁？” “不，先别轻举妄动引起恐慌，这事我还得跟内城那帮子商量商量，做好撤离和支援准备。” “撤离？”副官吃惊，“会有这么严重吗？” “现在还不清楚，但谁让我是悲观主义者，一切做好最坏的打算，先这样……哦对，还有件事。” 柏令誉忽然想起来，“你去查查外城身份库，看看有没有一个叫‘白术’的孩子，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孩子？”徐副官愣了下。 “嗯。”柏令誉察觉不对，看向犹豫的副官，“怎么了，又不是查上司私生子，你怎么这么个表情？” ……私生子？ 您和酒瓶子搭对生娃吗？ 副官忍下吐槽，保持专业： “上校，如果是二十岁以下的孩子，是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查不到的，尤其是咱们外城。” “查不到？” 柏令誉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因为外城有很多黑户。” 颠簸的越野车中，风锦云看向白术，声音平静： “一是因为红月污染后，很多幸存者的孩子来不及办理id；二是因为外城穷人太多了，黑户可以少交居民税。但合法身份永远比黑户便利，起码上学、乘车、就医这些不会出身份问题。 “外城鼓励id补注，我们可以帮你申请，但前提是你要把身份纳入猎手俱乐部，获得合法证明。” 她一顿，语气更为认真： “也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收养那件事。” 第10章 欢迎来到外城 “收养”两个字一出，前面开车的刘胖子啪地瞪大自己的小眼睛，努力竖起耳朵听。 白术沉默片刻，低声：“要不算了吧，我怕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 刘胖子应激一喝，手下方向盘一个没把控车身飞转出“s”型，惯性拉扯安全带勒紧身体，风锦云措不及防颠簸前仰，脱口惊怒： “你要死啊，会不会开车，出任务把你脑袋摔坏了吗？！” “不不不，没有！” 刘胖子马上调整方向盘，结巴着开回正路，视线还是不停地透过后视镜，眼巴巴瞅着白术。 “队员没有一个能省心的。” 风锦云稳住呼吸，看向凝眉的白术，“你不用怕麻烦，也不用担心尴尬，只是法律上挂名在刘胖子那。 “宁稚有座旧旅馆，我们俩和其他一些猎手住在那，空房间很多，你同意的话就和我们一起住，会有自己的房间，大家一起照顾。 “对了，宁稚也很喜欢孩子，她自己还收养了个女孩，和你差不多大。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你还可以和她一起玩，或者一起上学。” 车内寂静。 刘胖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勉强笑了笑：“没事的，不同意也没关系，现在黑市上军火都能随便搞，更何况个id，我想办法……” “我愿意。” 白术突然出声。 大不了以后她多弄几个假身份，办事小心一点。 “哦，你愿——等等，你说愿意？你真的愿意？！” 刘胖子瞪大眼，声调骤然拔高，手下一激动方向盘二次滑坡车头直接撞进灌木丛！ 咚！ 车身脱轨紧急手刹，惯性拉扯后身体狠命往后一颠，风锦云被撞得头昏眼花，气到发抖： “刘胖子，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开车？！” “会会会，我只是太激动了，我当爸……不是，我当哥了！云姐你不要在小薯条面前污蔑我！我很靠谱的，城门就在前面，咱马上就到了，我回去给你们做糖醋鱼吃！” 风锦云笑骂两句。 白术倚靠在车窗微阖双眼，长而浓密的眼睫下流露出一丝微光。 她没有嫌吵闹，只是按正助听器，低低笑了声。 · 城门近在眼前。 白术落下一半车窗，在刺目的阳光下稍眯起眼睛，看向城墙。 城防建筑为军事防爆设计，两侧看不见尽头，顶部已耸立如云，接地处引出三条外凸的玻璃长廊作为入口，长达五百米，两侧宽近三百米，中间主入口宽度翻倍，统高二十米，全部为合金防爆玻璃。 廊前、廊内、尽头设立三段污染检测关卡，大型荧光显示屏悬挂在入口之上。 车辆行驶入内，仪器启动。 显示屏上数字跳跃，判定污染数值，喷洒防治药物。 “没事，”队伍不长效率高，前面只剩下一辆车，刘胖子转头对白术笑笑：“都是老流程了，只要……” 【滴——警告！发现不合格车辆，车内藏有高污染物！】 人工智能发出警告，音调刺耳。 刘胖子表情一僵，只见前方警卫提枪靠近，天花板内、两侧墙壁的小口径火炮对准目标，几乎是眨眼间包围了前面那辆suv，缉拿车内人员，地板下沉将涉事车辆转入地下区域。 半分钟，秩序恢复。 “哈，哈哈，”刘胖子尴尬，“那个，只要不走私偷渡污染物，车外没有沾染过多的异形血液、肢体碎片等污染物体，就能安全过去。咱没事哈，咱没事。” “行了，我们又不搞走私，”风锦云见怪不怪，“赶紧进。” 胖子应声，开车进入检测范围。 白术偏移目光，不动声色地按住腰后，宽松的作战服外套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不巧，她搞走私。 大屏幕上的数值不断增高，白术关闭车窗，动作间听到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 滴！ 数值停止，ai冰冷严肃的提示音响起。 【车牌号wt579，车内外污染数值为31.987，根据《帝国污染安全防治法》，此次结果为低污染安全数值，正在喷洒防治药物……喷洒完成！已放行。】 白术松了口气，放下心。 【请直行进入廊内检测关卡，接受人员血检。】 刘胖子跟随ai的指令驶入廊内，第二关卡的提示音进入耳内： 【请车内人员下车接受血检，不要乱跑或过长停留，三分钟后通知结果，请耐心等待。】 “这里的检测仪都是最顶尖的仪器，体型非常大，检测速度也极快，全帝国只有十台。” 他们已经接受过血检，风锦云放松地走流程，顺道和白术科普： “对了，你以前没在城池生活过吗？” “没有，”白术摇头，立好人设，“外面有些零散的小型幸存者城镇，我以前住在那里，现在已经毁掉了。” “小型城镇不足以防御异形，”风锦云拿到血检结果，确认无误后上车前行，“这也是帝国建造这座大型城池的原因。” 她说着抬起手，指向前方： “看。” 白术稍挑眉，顺着她的指尖看向最后一道缓冲关卡，刘胖子手快地降下车窗，让声音与画面一起涌入。 “哥，我在这！”“爸爸回来了！”“姐，没受伤吧，我在家做好饭了。” 热情欢愉的笑声如春风暖耳，思念与团聚汇聚成温暖的细语关怀，关卡后等待的家属如重释放，与安全回城的家人拥抱亲吻。 “要回家喽。”刘胖子眉飞色舞，“一会儿去集市上给你买条鱼吃，还想吃什么告诉哥。” 白术露出点笑意，“我——” “我女儿说好要回来的！哪怕让我再见最后一面啊！” 人群中暴起尖锐的哭声，车内三人一齐看去。 白发苍苍的父亲泪流满面，佝偻拄拐的母亲捂面痛哭，悲鸣如凄哀挽歌拉扯着所有人的神经，仿佛余震引出四面更多痛楚的共鸣： “我没能救你弟弟。”“抱歉，你阿姐回不来了。”“对不起……” “这在外城是很常见的事，尤其是外城二区。” 风锦云安静几秒，她看着窗外有哭有笑的面容，似乎有一秒的触动，但最终逝去，化为更为平静的话语： “红月出现后，生命体被污染畸变，被它们袭击的生物又继续变异，连人类都被污染。 “即使有热武器和天基武器的压制，帝国还是遭受重创，城市沦陷，乡村基本消失，上边儿就下令建造铜墙铁壁，把剩余城市分化为内城、外城一区、外城二区，越向内防守越严苛，条件越优越，最里面那帮都是【内城贵族】，顶顶尖的大人物，比如帝国议会的议员。 “同样的，越往外就越无足轻重，像是底层的垃圾堆。” “没错，”刘胖子自嘲，没阻止风锦云和白术说这些，“咱们是最外层，生物链最底端，但凡异形暴乱出个意外，外二城的人都会是前线肉盾。” “而且外城时薪工资很低，还要交人头税，黑户增多简直是情理之中，很多人连饭都吃不起哪有精力再管医疗学习交税，”风锦云冷笑，“简直是逼着我们做猎手出城，用命赚钱活下来。” 白术眉心一跳，逐渐皱起。 议会那帮人的德行她很清楚，绝大多数都腐败专横高高在上，牺牲别人事小牺牲自己事大，对下面人能榨就榨，很多条例都耍着心机给自个揩油，算盘敲得白术在太空站也能听见，简直震碎物理学。 但这些事，她不了解。 战时军/政不分家，但毕竟领域不同，存在隔阂。 白术总待在前线战场，参与过内城乱斗，对外城的了解局限于军事，况且这地方在她军变前就沦陷了，印象里…… 最直接的接触是捣毁黑市、解决外城暴乱，最亲民的参与是名字画叉，荣登游行横幅。 “嗨，别想那么多了！” 刘胖子看白术拧紧眉心，有些不忍，“人这东西，会自己找个出路活下去的，走一步算一步——薯条！” “嗯？” 白术眨了眨眼回神，看向活跃气氛的刘胖子。 正巧第三关卡通过，ai的提示音变得温和轻柔。 刘胖子踩下油门，穿越关卡进入房屋鳞次栉比，人来人往的街道，路边小摊卖着暖烘烘的吃食，仿佛穿越时空坠落烟火人世间。 他对着后视镜朝白术比了个耶，扬声大笑，与落在车后的提示音巧妙重合—— 【欢迎来到外城。】 “欢迎来到外城！” 第11章 狄斯酒吧 越野车穿越主干道，半小时后停在鱼龙混杂的某片区域。 房屋说不上鲜亮，街边挂满了小彩灯，灯泡沾满灰尘，在白天更显陈旧，说不上来的冷清。 “这块白天不热闹，等晚上一通电一亮灯，满街都是彩色的！” 刘胖子打开车锁，没在意风锦云的眼色，兴奋向白术介绍，“我把车子开到车库去，你和云姐在这等我会儿啊，咱一起回家！” “……”风锦云表情一言难尽，压低声音，“不是，你怎么停在这？” “啊？什么？” 刘胖子没反应过来，迟疑地瞅了眼外边： “这，这我没停错地啊，咱平时不都停在这里吗？离家近，还能顺路来看看宁老板。” “……算了算了。”风锦云见白术下车，自己也不再纠结。 刘胖子挠了挠脑袋，纳闷地嘀咕两句，开去停车。 白术关上车门，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条非常经典的“夜市”布局，白天冷冷清清，放眼望去皆是半打烊的商铺、酒馆，还有一些没挂牌的铺子，道路两边像叶子的脉络般分出许多小巷，通往深处酒吧或私密之地。 当年异形空袭几乎将高楼毁坏殆尽，即使重建也很少建高民用楼，更别提临近异形栖息地的外城，这地方最高的建筑也只有四层，还是家画着翘屁股线条的“普通”旅店。 “云姐，这是什么地方？” “娱乐区。”风锦云一口咬死，“清吧和一些打游戏、泡脚放松的场所。” 白术笑了声：“哦。” 原来是红灯区。 还有桃色酒吧，一些地下拳馆、非法赌场、黑市商口，以及拉皮条的情趣旅馆。 风锦云被白术这声笑搞得心慌，随即自暴自弃觉得孩子大了早晚得知道，纠结两秒后清了清嗓子：“咱不住在这条街上，住在后街，房子隔音很也不错，晚上清净。” “哦，”白术配合点头，“好的呀。” “……” 风锦云尴尬到要捂脸，刚好手机响起铃声，立刻如蒙大赦地接起。 “喂，怎么了胖子？你没带车库钥匙？靠！那几个人没去停车吗……行，我给你送去。” 风锦云无奈挂断电话，看了看没人的街道，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给白术指了个地方： “沿这条路这直走，最前面有个酒红色大牌子，看到了吗？写着【狄斯酒吧】那个，那是宁稚的地盘，我给她发了消息，你直接去那等……算了。” 还在遥望酒吧牌子的白术愣了下，余光看到风锦云弯下腰，紧接着滞空感袭来。 “？！” 白术微微睁大眼，“云姐？” “别张嘴，灌风胃疼。” 风锦云直接捞起她，百米冲刺到酒吧门口，推开门往里大喝一声：“宁稚，帮忙照顾下孩子！” 说完把白术往里一塞，顺手揉了把头，“多吃点，还没我举的铁块重。” 然后关门，往停车场跑去。 白术眨眨眼，颇有些啼笑皆非。 酒吧装修算是讲究，上下两层打通显得颇为亮堂，最中央用悬挂的红色酒瓶摆出“狄斯”二字，墙壁上挂着一些人体线条画，只有两三个人在卡座里喝酒，被风锦云那一声吼吸引了目光，打量着闯入酒吧的孩子。 白术没在意，径直走向吧台，撑着高脚凳边缘坐上去。 吧台后的酒瓶琳琅满目，白术细细打量，依据从老头子那学到的知识，认出大多数。 基本都是高度数。 “呦，哪来的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 酒臭味混着难闻的汗臭味笼罩四周，夹着缕很淡但又很熟悉的机油味。 男人醉醺醺地坐到白术身边，布满茧的手按在她的肩膀，“唔……刚刚送你来的人是谁？居然送你到这儿，是你没钱花了，还是找不到人陪？” 白术扫了眼肩膀的手。 手茧集中在虎口和食指，但大拇指的茧更厚一些，手背却很干净，不是粗活人。 ——这种茧，她曾经也有。 “怎么不说话？”男人见白术不吭声，狎昵地靠近，手不老实地要往下摸，“小孩子没家教要挨揍的，说话啊，叔叔请你喝……” “你他妈是太监吗？！” 人未见声先呵，吧台后的门帘被掀开。 说话人拎着玻璃瓶从后厨走进，广额方颐，双目有神，露背红裙细高跟，姿态落落大方甚至有些泼辣，在晃眼的灯光下伸出涂着红指甲的手隔空狠狠一点，嘴上毫不留情： “舌长吊短，嘴硬鸡软，狗屁事都管！把你的猪蹄子拿开！” 白术略微挑起眼皮，缩回要踹凳子的腿。 男人顿时一僵，装模作样的醉态立刻收敛，悻悻收回手，面上却有些挂不住，“宁老板，你这话说的，我就跟孩子开个玩笑。” “开玩笑？这么好笑你怎么不给你亲妈开去？” 宁稚咚地将玻璃瓶墩在吧台，倾身逼近，嘲弄冷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咬人恶心人，捂住你那针大的鸡儿给老娘滚！” 男人铁青着脸，最终没敢说什么，忿忿地摔门而出。 宁稚啐了声，转眸看向白术。 白术和她对视，刚要开口对方便转身打开酒柜上层，移开各类果酒取出瓶牛奶。 “小孩儿不能喝酒。” 宁稚把牛奶倒入杯子，从自己拿来的玻璃瓶中倒出鲜榨果汁，两下晃匀推到白术面前： “果汁牛奶，好喝健康。” 第12章 宁稚 鲜榨芒果汁与牛奶四六开，简单添加蜂蜜调节口感，清甜的香气萦绕鼻尖。 白术默默看着眼前的玻璃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清晰且略带悲愤—— 去他妈的，打死我也不喝！ 上辈子柏令誉什么都给她最好的，跟新鲜似的守着营养大全养闺女，一天一瓶牛奶，偶尔加杯鲜榨果汁，未成年时期老父亲更是以自己喝酒的频率给娃订奶，别人都找酒搭子，他给自己养个奶搭子，健康且富有成就感。 经常和其他有娃战友炫耀“我家姑娘亏损多底子差，刚领回来的时候小胳膊瘦得一掐就断，多亏我坚持营养膳食才让她长到一米七九！嘿，她还老不乐意喝，要不然指定破一米八大关！”，以至于战友聚餐都给她列到“小孩”那桌，军官家属里养孩子的都问过她牛奶喝得什么牌子。 “不喝吗，”宁稚将耳边碎发撩后，拿起玻璃杯擦拭，“牛奶过敏？” 嗯，白术麻木，心理过敏。 “我家薇薇爱喝，我以为小孩子都爱喝这个。” 见白术盯着牛奶不说话，宁稚擦杯子的手顿住，脸上闪过丝尴尬，“刚刚榨汁机声音太大我没听见，等机器一停我立马出来了，你别……” 白术回神，看向解释的宁稚。 刚刚的泼辣巧舌荡然无存，她显得有些慌张。 “我没在意的，”白术捧起杯子闷了一大口，果甜盖过了奶香，她无声咂了嘴，向宁稚露出笑，“好喝，谢谢姐姐。” 都喝了十几年了，再多喝一两杯也死不了。 “没事。”宁稚也笑，“你叫白术是吧？我听阿云说你是胖子救回来的，要注册合法id到他名下？” “嗯。” “那正好，我们住一栋楼，我下午把薇薇对面那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住，你们两个女孩也有共同话题。” 宁稚想了想补充，“胖子他人不错，心善讲情义，心其实蛮细的，就是有些地方笨点。但毕竟是个男人，有些事儿不懂，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和阿云说，该准备的东西我帮你准备，没零花钱就直接来店里拿，小孩子可不能缺钱花，尤其是小姑娘。” 她考虑的周全，语速不快时吐字有点软，透出点南方口音。 白术抿掉唇边奶渍，借着这点功夫打量着这间酒吧的老板娘，她生得很漂亮，珠圆玉润，眼角带了点细纹，年龄应该在30岁以上，擦杯子的双手都带着明显的枪茧，手臂瓷白但肌肉相当紧实，偏身去放杯子时身上的侧开红裙上拉，露出大腿上的枪套。 左右各一把，双枪手。 白术手指微动，轻轻敲在玻璃杯上。 双枪比想象中难很多，对后坐力的把控，连续换位瞄准的精度速度，没有天赋和辛勤苦练还不如单枪，能成为优秀双枪手的人都不简单。 听风锦云当时托孤的意思，宁稚是猎手俱乐部的当家，就算不是当家也是堪比大姐头分量的人物。不然刚才那酒壮怂人胆、欺软怕硬的傻逼不可能跑得这么快，还是在被骂的狗血喷头的情况下。 “宁姐，”白术斟酌开口，“这片是红灯区吗？” “小朋友懂得挺多呀，是。” 宁稚没什么异常，闻言只是笑笑，尾调带了点调侃： “刚刚那种傻逼再遇见就反抗，实在怕就叫人。阿云体术很厉害，你可以跟她学点防自保，我不逼你，但这很有用，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尤其是现在这种环境。” “我知道了，我会学的，可是……” 白术手心撑着颊侧，手肘搭在吧台半仰头，她一双婴儿蓝的眼睛，纯粹独特，吧台处光照不强，长睫投下阴影，仔细瞧才能窥见一方偏深的蓝，近乎沉寂的深水。 但她的语调依旧带着点沉闷，恰到好处的后怕： “可是现在我还不会打架，没有反抗的本事，这地方哪里不能去啊？我怕再遇见那种坏人。” “别怕，这附近我当家，你再多露几次脸就没这不长眼的狗东西了。” 宁稚语气放轻，伸手揉了揉白术头发，“不能去的确实有，街口霓虹灯往西，就是咱对着的那片街区，尽量不要靠近——西街区鱼龙混杂得厉害，都是亡命的军火贩子、脑子有病的赌徒，当家人也不是这块儿的，远着点。” 没错，白术心想，她确实不避讳这些。 提起红灯区时风锦云带着遮掩，谈到外城现状生存窘迫时刘胖子藏着不忍，宁稚却足够清醒关怀，也足够坦白透彻。 和老头儿的教育方式很像。 “好哦，”白术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抽空她就去摸个底。 把果汁牛奶全部喝完，白术把杯子推给宁稚。 “真乖，”宁稚拽过张纸巾递给她，又揉了揉白术脑袋，“多大了？有十岁没，以前上学吗？” 白术：“上过一阵学，快十一了。” 应该吧，她能感觉到这是自己以前的身体，很瘦但相当精实，不然昨晚不可能及时抢险。 只是她在十四岁前基本没长个，净身高一米四三，不然老头儿也不会执着于订牛奶，脸也足够有欺瞒性。 “哦，四五年级差不多，那你还想上学吗？后街就有小学，你想进明天就能进。”宁稚补充，“还有你的id，我刚找人帮你办了，能收钱的业务办的都很快，今晚就能好。” 白术略微思考：“我——” “不好意思来晚了！” 酒吧门口传来声音，风锦云推门而入，刘胖子紧跟其后。 “怎么这么慢？”宁稚倒了两杯朗姆酒，随口打趣，“我以为你们不是去停车，是要给我车库翻新一遍呢。” “别提了，遇见个倒车入库压线撞墙的脑残，”风锦云喝了口酒，畅快地一舒气，“还把油门当刹车使，差点撞到我，我都以为他要谋杀！” 众人失笑。 “你们刚刚聊过了？” 风锦云看到牛奶瓶，对白术笑笑：“你宁姐还给了牛奶贿赂，是不是她太凶吓到你了？她哄孩子就和胖子一样，送吃的送喝的。” “不啊，”白术乐道，“宁姐姐很好。” 刘胖子被酒辣到，斯哈着舌头比了个大拇指：“宁老板人美心善，我就知道你和她处得来！” “喝这杯。” 宁稚调了杯低度酒给他，又看向风锦云，“云箭那些队员的地址我都发在你手机上了，基本都住在后街附近，家有孩子老人的我都标注了，还有一个家里没人了，给他烧点纸。” 风锦云收敛笑意，沉默点头。 “对了，还有老安死前说的那件事，”宁稚指尖点点吧台，压低声音，“关于污染防治所的。” 第13章 矢车菊 污染防治所？ 白术偏过视线，攥紧手中擦嘴的纸团。 “我叫人调查了徐年的邻居和亲戚，询问他们有没有听徐年家里人说起过搬家这件事，他们都说没有，徐年一家是突然间搬走的。” 宁稚道：“如果是别家也就算了，但徐年他媳妇是个热心肠，喜欢和别人唠嗑，之前不还给云箭队员送过自己烙的火烧吗？她在徐年死后还蛮振作的，对邻居依旧热情，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一声不吭地搬走呢？ “我之前没在意这件事，毕竟俱乐部每天死的猎手太多了，我要是每天伤春悲秋管这管那，估计早就被自己圣母死了——但老安死前这么一闹，我还真怀疑防治所有问题。” “怎么，”风锦云凝眉，“难不成他们真的在对家属做什么？但何必呢？” “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徐年一家被污染了，为了防止惊慌采取的保密措施。” 宁稚直身，恢复正常音量：“我手里握着家属资料，已经让人挨个去查了，就是数量太大需要时间，等两星期吧。” 风锦云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白术若有所思，滑下高脚凳，将手中废纸丢进垃圾桶。 回来时，风锦云和刘胖子已经起身离开。 “他们去安慰队员家属了吗？” “是啊，不过那都是小孩不用管的事了，”宁稚迈步出了柜台，牵住白术的手，“走，我们去新家看看吧。” · 新家在后街。 虽说和红灯区相邻，但完全是两个模样。 白术任由宁稚牵着手，看几辆陈旧的自行车咕噜噜地从身旁路过。 简陋的公园，老旧的学校，拥挤的居民房，街道上偶尔有几声小贩的吆喝。菜市场口的铁牌子已经生锈，路过时能闻见淡淡的青菜味、鱼腥味，混杂在一起不大好闻。 “王铁蛋，回家吃早饭，你不上学了？！”矮楼里的母亲大呵，楼下跳格子的几个孩子抱起哈气的小狗，恋恋不舍地散了场。 “红月前小孩子们爱玩手机，但现在手机对普通人来说是奢侈品，更别提网费了。” 宁稚踩过孩子们画的方格子，特意绕开了线，“倒是回归纯真了。” 白术神色放松，按照刚刚宁稚的步子踩着格子跳过，忍不住笑了下：“好玩。” 这都是红月后期见不到的。 那个时期物资紧张，居民房变成集体宿舍，食物统一调度分配，白天的城市总是突发警鸣，人们逐渐减少出门，夜晚全城熄灯宵禁，人类沉入死寂的黑色。 “宁老板早啊，哎，这是谁啊？” 结伴购买物品的路人向宁稚打过招呼，看到她身边的白术，都忍不住好奇赞叹。 “这孩子长得真俊，是宁老板的亲戚吗？还是难得的蓝眼睛呢！” “今早上刚买的苹果，快，孩子你尝尝。” “多巧啊，我这正好有一束蓝色矢车菊，今天刚开的，送给你啊小朋友。它的花语是‘幸福，光明’，祝你以后快乐幸福。” 行人走过，留下芬芳。 白术抱着一大束蓝色矢车菊，花枝太高，开得正好，让她有些看不清前路。 宁稚也不帮忙，笑着从街边小摊买了早餐，轻牵着白术的衣袖往住处走。 白术小心抱住花枝，尽量保护好花瓣，踉踉跄跄跟宁稚进门上了楼，几秒后手上一轻，如重释放地恢复视野。 “看来‘幸福’太重了，会影响前行。” 宁稚帮她抱着花，话中调笑。 白术看着那捧蓝色矢车菊，阳光从走廊窗户折射进来，晒得暖洋洋的，她弯眸笑起来，瞳色如窗外茂密的叶片后的青空： “但很漂亮，也很好闻，应该会留香很久。” 可惜没有留香太久。 矢车菊的清香在白术打开鸡蛋灌饼的刹那被压倒性摧毁，宁稚特意给她加了三个鸡蛋两根火腿，现在鼻子只能闻见油香和鸡蛋火腿的香气。 去他妈的花。 白术捧着鸡蛋灌饼，无情且世俗地断论：还是早餐最幸福最实在！ “你的房间在这，三楼第三个，”宁稚开门，“进来看看。” 白术嚼着热乎乎的鸡蛋，满足地四处看，“好棒。” 内设很简单，床铺、书桌、衣柜、台灯、拖鞋等基础装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独立卫生间，对一个孩子来说足够宽敞舒适。 唔，如果书桌上没有摆着一排牛奶就更完美了。 “右隔壁那间房是我的，再隔壁那间房是阿云的，最右边是胖子的，左边那间是薇薇的，阳台两两双通，但能在内反锁，足够大。” 宁稚说着拉开窗帘，推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阳台外做了封窗，地面向左边延伸。 “你和薇薇是通着的，不过这个点她已经出门了。” 出门？ 白术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时针刚刚指向八，“上学吗？” “当然不是，上学怎么可能这么积极？”宁稚无奈，“不赖床就不错了。” “那……” “是舞蹈班的晨练，薇薇很喜欢跳舞，而且非常有天分……我不太会形容这个，等你看过一次就知道了。” 宁稚把房间钥匙递给白术，“薇薇有点内向，但我昨晚提起你时她很期待，还给你准备了礼物。等晚上她回家你可以和她聊天，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书桌抽屉里我给你放了零用钱，随便花，这条街的所有地方都随便去——不过你之前受了惊吓又舟车劳顿，还是休息一下的好，明天我再陪你逛逛其他地方。” “好，谢谢宁姐。” 房门关闭。 白术走到阳台，朝回头的宁稚招了招手，目送她离开。 “难得清闲。” 阳台有一张秋千摇椅，白术抻了抻懒腰舒躺在上，看向咫尺之遥的红灯区。 三楼的高度优势让她看清地形，也让白术更清晰地认识到地盘的划分。 红灯区集中在一条拉满霓虹彩灯的街道上，以霓虹街口为划分，往东是以狄斯酒吧为主导的捎带秩序的灰色区域，往西便是宁稚口中的混乱地盘，纯粹的黑色非法区。 但西街区远远长于东街区。 如果说东街区是可以窥见啮齿的蜈蚣头，西街区就是百足蜈蚣身，藏着比头颅更肮脏、浓稠的毒液，尖锐的毒足不断延展，密密麻麻。 这里在白日艳阳的压制下，冷清地如同一具路边衣衫褴褛、无人问津的断尸。但在红月夜色中，逐渐亮起的霓虹灯如同毒蛇贪婪泛光的眼睛凝视人间，每一次呼吸都能闻见空气中的纸醉金迷、暴力血腥，黏腻桃香。 白术微微眯起眼，视线定在霓虹街口处。 她看到了扎眼的荧光黄。 那是件外套，属于狄斯酒吧里想对她意图不轨的男人。 下一秒，白术起身，锁门下楼。 第14章 睚眦 “妈的，怎么这么慢。” 丁子辉抖掉烟灰，蹲在霓虹路口不耐烦地四处张望，荧光黄外套亮得有些扎眼。 他忿忿张望了几眼四面无人的街道，夹着烟往西街区走了走，搓着手把鼓囊囊的挎包拽到身前，靠在稍微有光的巷口，好让自己暖和一点，嘴里脏口不停： “傻逼东西，再不来老子给他娘的翻倍，好东西有的是人抢，妈的……” “咳咳！” 身后的窄巷传来沙哑闷糙的咳声，像是含着一口百年老痰。 丁子辉骂声一停，警惕又迟疑地转过头往身后的巷子里瞅了眼，只看到尽头闪过的一角衣服。 拆家来了？ 丁子辉目光闪烁，约莫是酒精刺激和等待的烦躁，他又望了眼冷清的街道，终于夹着烟走进了窄巷。 “你到了？在这跟老鼠似的躲着干什么？西街区这事儿都摆到明面上的，又没有巡安队管理。” 窄巷上口几乎被遮雨的铁片挡死，昏暗到只剩下烟头那一星忽明忽灭的红光。 丁子辉靠近拐角时慢了步子，嘴上谩骂气势性地提高：“到底是不是你？零件不想要了？你知不知道整个红灯区没几个能做这么精细的……” “嘭！” 惊变突起，骤猛力道踹到膝盖，丁子辉踉跄跪地疼得要叫，破风声袭到耳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咳咳……艹！” 丁子辉骂了声，耳朵嗡鸣牙齿松动，被踹到的膝盖直接碎裂，疼得蜷缩身体。 战斗靴踩过香烟靠近，丁子辉哆嗦着要抬头：“你不是拆家，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红皇后赌场的人，你要是……” “我让你说话了吗？” 来人声音平静。 丁子辉一愣：“什——” 来不及说完，劫持者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将身体拖起高度，按住头颅砸向墙壁！ “嘶……” 丁子辉眼前骤然一黑，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再度被拉起反复扣压，血肉与石灰碰撞摩擦，溅出血花。 “我错了我错了！” 额头的血晕染墙面，丁子辉手摸向腰后，嘴上急声求饶，“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给！” “我要什么，你猜啊？” 身后人很轻地笑了声，下一秒他的脑袋被更粗暴的按砸下去，在黑巷里“嘭”地一声！ 丁子辉耳晕目眩，过了很久，也或者才过了几秒，他才从剧烈麻木的眩晕呕吐、疼痛感中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死。 劫持者慢条斯理地撩开他的外套，抽出腰后枪支。 “akm，啊，真是把好枪。” “咔”的上膛声，冰冷枪管擦过他的后脖颈，抵在后脑，“这么近的距离，应该能直接把头炸开。” “不！不要！” 丁子辉顶着满头血液拼命挣扎，死亡的战栗裹挟神经，他只想活命，“你想要什么？是枪械零件吗？我身上的就是全部，都孝敬给您！要是不够我给您找，拆家、军火、钱什么都可以！” “军火拆家？” 来人似乎有了点兴趣，低哑的声音夹了点笑，“你刚刚说你是红皇后赌场的人？” “是，我是。” “我还真不太了解这儿的军火买卖，要不……你给我讲讲红皇后赌场是个什么东西，我再考虑要不要放过你。” 不了解这的？ 他不是红灯区的人！ 丁子辉转了转眼珠，来不及细想，咽下血唾沫颤音道： “红，红皇后赌场是外二城最大的黑市交易枢纽，主要经营军火生意，也是外二城最大的军火卖家。我，我就是红皇后赌场的零件技工，这次是私下做点零件赚外快……你要是想要，都孝敬给您。” “私下赚外快，通过偷赌场的货吗？” “我不是偷窃！这都是允许的，赌场每月都会拨出一定材料供技工去倒卖。我们赌场的当家人稀才，对有技术的人才非常宽厚！”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急切地要证明自己没坏规矩。 等说完才后知后觉，在死寂中瑟缩。 “……人才？” 许久，劫持者哂笑。 嘶哑的声线变得低和，明显能听出是个女人。 发根受痛，丁子辉被迫上仰视线对上劫持者的眼睛，婴儿蓝的瞳色独特，窄巷里光照不强，长睫投下阴影，只能窥见一方偏深的蓝，近乎沉寂的深水。 丁子辉一个激灵：“是你！你是——” “我是谁？” 白术轻描淡写地笑了下，猛地将丁子辉的脑袋砸在墙上，表情纹丝不动地将他拽起。 “咳咳……不，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丁子辉剧烈喘息，恐惧让疼痛都模糊，“放过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瞎了眼！是我当时管不住嘴犯贱，我……唔唔唔！” 枪管粗暴地怼入嘴中，将刚要闭合的牙齿撞出血，铁腥味让呕吐感加倍。 “啊，你确实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不该认出我。” 白术低垂眼皮，她看着惊恐的男人，眸底仿佛有种惊心动魄的愉悦一掠而过。 “‘没家教，要挨揍’，这句话你说得对，”她轻声细语，“但在我这，要命。” “唔！唔唔唔！”丁子辉猛地睁大眼，拼命呜咽挣扎。 “——下辈子注意点。” 白术扣下扳机。 砰！ 枪声一闪而逝，酒吧里的猎手顿了顿便继续喝酒，吧台的宁稚连眼皮都没抬，连红灯区的鸟都只是扑簌两下翅膀便继续瞌睡，后街行人骂了句“大白天又闹事”便习以为常地回家。 脑浆的味道不太好闻，白术特意挑了个好角度，没有弄脏衣服。 她摘下丁子辉的挎包，起身走向深处。 窄巷里只剩下炸毁脸的尸体，坠地的香烟还在燃。 第15章 西街区 红灯区的小巷四通八达，也没有安装监控，白术朝着后街反方向又走了两条巷子，从挎包取出油纸拆开： 三根浮动枪管，还有一件白光瞄准镜。 她在酒吧就知道了丁子辉的军械技工身份，身上带着机油味属于枪油，还是柴油及30号机油以三比一比例混合后的惯用洗枪油。手茧是加工军械零件产生的磨损茧，一般出现在老技工或非法制造商手上，这是因为使用的设备自动化水平低，军械零件生产多依赖人工校准。 最关键的，这里是军火贩猖獗的红灯区。 白术将挎包丢在一边，检查零件。 三根枪管同型号。 口径5.8x42mm，属于7.62mm高精度狙击步枪，枪械有效射程800m，但其实在红月19年的枪械大赛上1200m都拿到过全场首发命中和单项唯一一发命中；百米精度达到0.5moa，相当于一颗1毛硬币。 先进款，可惜都是盗版。 “活儿真糙啊。” 白术看得眉心直皱，忍不住咂舌。 枪管的定位螺孔，厚度垫片，螺纹起始位都有问题，这些瑕疵都对枪械精度有着不可逆的伤害，简称残次品。 要是枪管内部再有裂痕，那一开枪就直接炸膛把自个献祭了。 “就这样的还人才？搞出来的精度去生产霰弹枪还差不多。” 白术抬手，对着阳光检查内部膛线，心里直犯嘀咕： “都这样了，还不如直接拿到持枪证，找官方相关部门购买，即使搞不到这种枪，也能搞几把落后的。唔，这膛线……估计是锤锻机器出了问题。” 不过，这也是议会默许黑市军火买卖的原因之一： 帝国的军工厂早已实现了自动化生产，需要的都是军械设计师、研究员和高级技工，只有黑市的军械制作依旧高度地依赖人工。 他们没有成熟的技术，缺少先进仪器。 “我就知道好东西不会送给底下人倒卖，约莫是想保持自己军火商名声，又不想浪费这些残次品，干脆送给手下博个好名声，顺便喂买家吃屎。” 白术把零件重新裹起，揣进外套内侧，边检查挎包边思量： “不过黑市军火的技术缺口……确实是个不错的介入点。” 搜刮掉现金、id卡，还有一副墨镜，大挎包被丢弃在巷中。 白术摘下助听器，戴上墨镜遮住最有记忆点的眼睛，到地下商场购买了一些文具，然后去买了衣服，帽子口罩新墨镜。 柜子里有宁稚准备的衣物，但那些都不方便她在红灯区行动。 十点半，白术避开人安全到家，将所有东西放入床板隔层中，包括她“走私”进城的污染物。 十一点半，宁稚给她送来午饭，并嘱咐她晚饭到街上餐馆吃。 下午五点，白术休息充足，吃完晚饭后上楼，坐在秋千摇篮上伴夕阳画图纸、静等天黑。 晚六点，天边最后一丝光被黑暗吞没，红灯区的店铺几乎同时亮灯，喧闹顷刻升起。 白术抬了下墨镜，停在“奶油女郎”的霓虹牌匾下，看着门口台阶上站街的女郎。 这里在白日艳阳的压制下，冷清地如同一具路边衣衫褴褛、无人问津的断尸。但在红月夜色中，断尸摇身一变化为娇俏的骷髅女郎，亮起的霓虹灯如同毒蛇贪婪泛光的眼睛凝视人间，每一次呼吸都能闻见空气中的纸醉金迷、暴力血腥、黏腻桃香。 最重要的是，很吵。 白术不适地按了下耳垂。 “哎呀，怎么还有个小朋友呀？” 或许是白术停留的时间有些长，身穿高开叉旗袍的女人走下台阶，其他女郎只是扫了一眼便事不关己地继续抽烟等客。 “是妹妹还是弟弟啊？”她笑眯眯地撑着膝盖弯腰，身上有股很刺鼻的廉价香水味，声音却很温柔，“要不要姐姐送你出去啊，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待的地方。” 白术眉梢扬起，略微改变声线，“你知道红皇后赌场在哪吗？” “红皇后赌场？”旗袍女郎有些诧异，“你去那干嘛啊？” “赌钱。” 白术掏出张面额一百的帝国币，塞到她腰间的刺绣荷包里，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指个路吧，姐姐。” 旗袍女郎愕然。 外二城的平均工资为8帝国币一小时，红灯区的“买卖”贵些，女郎平均每晚的收入在100帝国币左右。 白术年纪小，但出手足够阔绰。 “往，往前走，右边第三个巷子进去，”女郎有些结巴，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要不我直接带你过去？” “不麻烦的话，荣幸之至。” “不麻烦。”旗袍女郎起身，发现身高差太大不便于职业性挽手，也不好大小朋友手拉手，只好先走一步。 酒红色皇冠标识映入眼帘，【红皇后赌场】的灯牌绚丽耀目。 穿着酒红小礼裙的招待甜美微笑，收取入场费发放腕带。赌客一进场，笑靥如花的“幸运女郎”便主动向前，挽手陪行。 “就是这里了，”旗袍女郎停步，犹豫了一下低声提醒，“你要是想赌钱还有其他场子可以去，红皇后赌场……不是普通的赌场。” 白术轻轻笑了声：“好，我知道了。” 这是拒绝的意思。 女郎不好再多说，迈步要走。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一下。” 女郎顿步：“什么？” “今晚没带人，你愿意做我的‘幸运女郎’吗？” 白术偏头，墨镜下的神色看不清，只听声音漫不经心： “赢了钱，都归你。” 第16章 轮盘赌枪 带一名“吉祥物”，这算是赌场不成文的规定。 与其让赌场的人贴身跟随，不如自己带一个，直接杜绝被招待纠缠的可能。 “你这是什么表情？”白术看旗袍女郎目露惊恐，有些好笑，“一脸看到‘一个不到一米五的小学生模样的人居然提出这种要求’的错愕感。” “……可能是有点。”女郎尴尬地背过手，“不过你已经给我钱了，我今天晚上本就应该陪你。” 白术只是挑了挑眉没再说，先行一步进入，女郎紧随其后。 “欢迎光临红皇后赌场！” 招待明显愣了下，紧接着重新扬起甜美笑容，接过入场费向白术递上腕带，“祝二位有一个难忘的夜晚。” 穿过走廊，幸运女郎有眼力地保持距离，抬手指引白术走进赌场内部。 喧杂的热浪瞬间涌来，拳场上的人拼死相搏场下的赌客谩骂欢呼；再拐几步，宽阔大堂上尽是赌桌，摇骰子玩德扑晃转盘，花花绿绿的筹码碰撞作响；又几步停在楼梯口，楼梯下观众席的欢呼和赛车引擎声透过展示玻璃墙袭来，楼梯上隐约传来消音后的枪响。 “今晚要玩点什么呢？”招待甜声询问。 白术递给她五张整钞，“赌枪吧。” 招待拿钱去换筹码，白术看向女郎，“和我讲讲你知道的西街区。” “什么？”女郎愣了下。 “【奶油女郎】开在霓虹街口，那既是十字路口的黄金位置，也是西街区主入口，几乎能看到所有客人。而且会所是最适合放松做生意的地方，消息应该非常灵通。” 更别提奶油女郎是西街区客流量最大的会所，鱼龙混杂程度堪比红皇后赌场，且因为职业性质，消息比赌场更灵通，而且绝大多数用钱就能买到，口很松。 女郎沉默几秒：“你是故意在会所门口停留的？” “不算，毕竟我不知道你会下来，”白术笑了笑，“看来我很幸运。” 会所很好，但不是她的首选。 当时停在那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抽空进去看看。 “只是看你和我小妹差不多大……”女郎稍微放松，“你想知道什么？” 招待拿来换好的筹码，白术接过，上楼后将降噪耳塞递给女郎： “随便讲讲。比如西街区常有的交易地，有名的拆家、卖家，或者是比较特殊的买家，他们在会所有没有什么固定的来访时间，再比如这里比较有名的地头蛇和小团伙，再比如……材料供应商。” “你说的这些，”女郎面色逐渐苍白，“可都不是随便讲讲的事情。” “我加钱。”白术一笑，戴好降噪耳塞推门而入。 · “姐！三月姐！来了个砸场子的！” 穿着酒红裙的小招待踩着高跟哒哒地跑到赌车场，推开包厢门。 室内正在斟酒的女人突地一顿，厉色侧目：“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小招待吓得一哆嗦，余光只能扫到沙发上背光坐着一个人，慌忙扒着门退出去。 “不用这么紧张，把那孩子吓到了。” 沙发上的人轻轻叹息，他下半张脸被手中的图纸遮挡住，上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因为逆光看不清身形和衣饰，说话温和，语调都不紧不慢，“显得苛待。” 三月兔低头：“是。” 房间陷入安静，只有赌车赛道上的引擎声透过单向降噪玻璃传入。 “这些图纸都太糙了，”他像是自嘲或哂笑，将手中图纸丢到桌面，“很多细节因为有自动化机器就省掉了，可我们最需要的就是这些细节。” “我们的生意足够大，外二城只是小部分，您不用担心，”三月兔低声，“注意身体。” “不，三月，你要明白，”他缓缓向后靠在沙发上，凝视着台下奔驰的赛车，“在这里，想保持原地不动，你得跑得飞快。” “——我需要人才。” 他将杯中苦艾酒一饮而尽，“去忙吧。” 三月兔无声退出包厢。 “三，三月姐，”小招待吓到结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没事，以后注意点。” 三月兔摇摇头，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示意她远离包厢，“怎么回事，什么砸场子？” “在赌枪场！有个人和阿兰赌高速移动靶，20：1的赔率压自己赢。” “阿兰算是神枪手，来这玩的人基本比不过她，砸场子也就赢一局，”三月兔心不在焉，还在想刚刚包厢里的对话，“20：1，给那赌客就行。” “不是啊三月姐！”小招待表情夸张，“七局！那个人连赢了七局！直接赢翻了，阿兰姐脸都青了！” “七局？！”三月兔愕然，狠狠拧起眉，“现在在哪？没人去请他出来吗？” “有，但被赶走了，所以阿兰姐让我来找你——那家伙还戴着墨镜，可拽可嚣张了！现在应该还在赌枪区，听说要赌六弹左轮！” 小招待跟着三月兔上楼，兴奋到眉飞色舞： “三月姐，你说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会装几颗子弹？！” “——五颗。”白术看着震惊的荷官，微微笑着重复，“我说给我五颗子弹。” 赌枪场内，刚刚一波三折惊喜百出的枪赛已经过去，所有赌客的心理惨遭鞭挞，已经从“哪里来的中二小学生，大晚上的戴墨镜？回去写作业”变成了“我擦，浓缩的才是精华，这什么闪瞎眼的bking”。 他们聚在一起，或兴奋或憎恨或遗憾，但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左轮赌桌前的赌徒，屏息等待，在听到回答的瞬间全场再度哗然！ “疯了吧，真不要命了？” “在这儿砸场子是怎么想的？赢八辈子的钱也没命花啊。” “哎，三月兔来了，要有结果了……” 三月兔拨开人群，驻步看向前方： 赌桌旁的人手肘搭在桌上，右腿搭在左腿膝盖，那是个特别放松的坐姿，仿佛散漫随心的少年，这人上半张脸都被墨镜遮住，下颌线条柔和，但鼻梁却出乎意料地直，平添几分锋利，柔亮浓密的黑色短发，穿着简单的兜帽衫牛仔裤，辨不出男女，探不出身份。 白术借着墨镜的遮挡偏眸，视线从躁动的人群前一掠而过。 她看向荷官，笑着伸手：“我自己来。” 荷官没敢拒绝，将五发子弹和左轮手枪递过。 白术一一装入弹仓，看向身边已经面色惨白的旗袍女郎，声音温柔：“转一下弹筒，用点力。” 女郎抿紧唇，强撑着伸指滑动弹筒。 六颗弹孔填满五颗，唯一的生机在快速转动中模糊，与冰冷的子弹混为一体。 “啪。” 白术连看一眼都没有，拨指扣上弹仓，在死寂中将枪口对上太阳穴，三月兔都忍不住屏息，微微前倾身体。 “咔！”扳机扣动，一瞬间空气都仿佛凝滞，时间被拉到极限。 ——空膛！ “goodjob！” 白术将左轮丢在桌面，畅快大笑，“幸运女郎！” 众人哗然惊叹，女郎瞬间瘫软了身体。 第17章 合作愉快 荷官推开转轮确认无误，空弹孔幸运地停在上一发的位置，三月兔在更为躁动的议论声中向前，笑容娇美明艳：“请您和我来，我们为您开了包厢用来休息，您赢取的筹码稍后会送到那。” 白术仰头，气定神闲地打量着面前人。 黑丝短裙兔耳朵，长腿窄腰高跟鞋，皮肤有一种过度的冷白，头发眉毛眼睫也都是白色，瞳色呈现一种很淡的红色。 ——白化病。 但她的确长得非常明艳漂亮，以至于这种病症变成了独特的风情。 “好啊，劳烦了。” 白术笑笑，起身时看向旗袍女郎，“在外面等我吧，很快就回来了。” ……他是故意引来三月兔的。 旗袍女郎反应过来，轻轻点头。 “请跟我来。” 三月兔带白术上到三楼，引到一间空包厢。 “请坐。” 包厢里只有一张赌桌和几把椅子，没有窗户，四面墙壁的霓虹灯光旖旎，头顶吊灯豪华，投下的光却依旧昏暗，把赌桌上堆积的筹码照得迷离。 白术拉开张椅子坐下，这才发现桌边还有没清洗干净的血渍。 “这是您的赌金。” 房门一关一合，配枪的打手取来一皮箱现金，放在赌桌上打开。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三月兔两手交叠放在身前，得体微笑，“这些钱您来着，我们会送您安全离开红灯区，” 红灯区赌场的负责人说这台词，未免太离谱了。 “啊，这是不答应就要霸王硬上弓，”白术轻声，似乎真的很疑惑，“怎么这么不文雅呢，多暴躁啊。” 三月兔笑道：“这么说，您还想继续玩？” “是，不过现在想玩点别的。” “哦？”三月兔歪头，兔耳朵轻轻动了下。 “比如说……”白术手肘抵在桌面，十指交叠垫在下颌，抬眸淡笑，“军火。” “军火？”三月兔缓而慢地重复，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你对军火有兴趣？” 她突然想到什么，神色稍变，“你搞这么大动静，难不成就是为了跟我谈军火生意？” “也不完全是，玩来解闷。” “……” 三月兔在心里骂了句臭装逼的，面上依旧从容，“不过军火买卖是大事，我们并不打算和来历不明的人合作，况且……” 她点到为止，视线却毫不避讳地打量过白术上下，但笑不言。 ——没人想跟个孩子合作。 “我曾经从本外邦书上认识到一位鲁姓文学大家，他说：‘以貌取人是不对的，那跟眼瞎的猪没什么区别。’啊，我不是在骂你，我只是引用名人名言。” 白术慢悠悠转着筹码，声音不匆不忙： “对民间售卖军火是上边儿共同商讨决定的事，默许发展也是意料之中，毕竟现在时代特殊提倡全民皆兵，相关部门还会向通过培训的猎手发配枪支、子弹，提供维修、保养服务。 “但那都是基础枪支，官方售卖也仅限于小部分枪械，而且售卖价格不低。所以多选择、低价格的非法军火生意才会受到青睐，迅速发展壮大。” 有需求就有市场，更何况这种高利润市场。 亡命徒在末世前就不缺，到了管制放宽、需求加大的红月时代，黑市的军火买卖量爆发式增长，军火商和拆家数量飙升，后期甚至猖獗到与内城议员勾结，发动夺权内乱。 “你说得对，”三月兔挑眉，“所以？” “所以良莠不齐，竞争激烈，谁能掌握技术，谁才能有前途。” 白术从兜里抽出张折叠的a4纸，丢到桌面上，“见面礼。” 三月兔迟疑，低头展开a4纸，瞳孔赫然收缩—— 这竟然是张详细的，附带人工注意点的枪械图纸！ 7.62mm高精度狙击步枪设计图纸，枪管螺纹、深度等关键数据精确详细，就连膛线的制作都提了几点意见，护木、枪托、贴腮板……所有零件一应俱全。 “帝国的军工厂早已实现了自动化生产，需要的都是军械设计师、研究员和高级技工，只有黑市的军械制作依旧高度地依赖人工。” 白术悠悠开口，手中抓起大把筹码：“你们没有成熟的技术，缺少先进仪器，甚至没有真正的军械研究员。” 三月兔捏紧图纸，深呼吸调整情绪，眼睛牢牢盯住白术，“你是怎么——” “怎么拿到的？这不重要。” 白术哂笑：“重要的是这些资料你们拿不到。” 三月兔抿紧唇。 “军工厂、血清制造厂，这样的绝密产业都握在议员手里，研究员严加保护。就连军队高官也没怎么接触过流程，武器研究花了多少钱，究竟有多大的利润，他们都算外行人。 “只有议员们‘内行’，他们垄断图纸、技术，偶尔亲自下场卖给黑市先进武器，甚至会开出天价来捞油水，即便如此这买卖也一直供不应求、有价无市——你们是绝对的被动位。” 长久的寂静。 三月兔终于动作，走到白术身边弯腰靠近，轻柔微笑：“你想怎么合作？” “我技术入股，合作销售。” 三月兔：“……” 说得简单，里面门道多着呢！ “不急，”白术道，“先让你们的人研究下图纸，造出一把合格的cs/lr4看看。” “……好。” 三月兔目光闪烁，最终只是应声笑了下，没骨头似地前倾，上半身几乎搭在赌桌上，淡红色眼珠藏着探究。 “冒昧地问一句，可千万别生人家的气，您真的是个……” 她别有深意地咬重，“‘未成年人’？” 这种说话清晰、思维敏捷且老辣的程度，实在不像个小孩儿，她更倾向于这人天生矮小。 “我吗？” 白术松手，将花花绿绿的筹码洒在赌桌上，在哗哗的金钱碰撞声中稍抬下颌，微微地笑道： “只是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那就不是能随便打探的关系。 三月兔一凌，稍稍收敛笑意，“说的是。” 她把戴着黑丝手套的右手向前轻轻一撘，眉娇目魅，“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白术轻握起三月兔的手，稍作俯首，微闭的嘴唇象征性的轻触过她的手背： “合作愉快。” 第18章 交易 “那我们要怎么联系呢？” 三月兔收回手：“我甚至还没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不重要，三天后我会带来新的图纸，到时候再商量具体的合作事宜。”白术起身，“希望到时候，贵方已经生产出了合格的狙击步枪。” “不会让你失望。” 三月兔伸手扣合桌上皮箱，递给白术：“这是一部分赌金，剩下的马上会送来，大概240万点。” 白术挑眉：“赢了这么多吗？” 按照外二城的金融现状，这些钱确实是笔巨款。 “如果不是您后面的赔率缩小，甚至第五局后已经没有对压了，应该还会翻上几倍。” 而且白术在左轮赌桌上，没有下注。 “赌博伤身啊，要是输了我就交代在这了，”白术笑笑，“帮我全部转成数字货币，谢谢。” 数字货币？ 三月兔神色微动，“好。”她看向手下人，“去办。” 打手立刻离开，半分钟后将两个信封交给三月兔。 “白色信封里是您的赌金，而黑色信封里装的，是这次的交易金。” 三月兔将信封推给白术，晃了晃手中折叠的图纸，“我想我们的合作，应该从现在开始——而我们红皇后赌场，绝不会让合作伙伴吃亏。”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术没有推辞，拿起信封，“不用送，不自在。” “好。”三月兔含笑点头，“那我们三天后见。” 白术出门下楼，三月兔止步在门口。 “老板，”打手压低声音，“需要我跟上去吗？” “不，不用，你会被发现的，”三月兔一哂，“我可不想破坏这项合作。” 打手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人古怪，那张图纸很有可能是他偶然得到，然后来这哗众取宠高价卖出的——不打探的话，很有可能让他跑掉，我们也会断掉真正的获得渠道。” 三月兔将手搭在栏杆上，指尖轻轻晃动，几秒后开口，却答非所问：“他刚刚说要数字货币。” “……什么？” “十几年前，议会调整金融秩序时遭到强烈抵制，为了‘尽快完成调整维持帝国秩序，更好地进行公民保护工作’，最后议会下令强行将外城人的存款换算、工资下调、物价更改——那时候可是完全的货币数字化时代，纸币几乎销声匿迹，上面收缴就是对ai下个指令的事，外城却有三成人因此丧生，啊，也包括我的父母。” 她说得语调稍带轻快，过往的卑微无力，血与泪都仓促掠过，仿佛真的不值一提。 三月兔看不出悲伤，反而兴致勃勃，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现在外二城的居民只剩两成还会使用数字货币，而且绝大多数是军人，普通人就算工资转入id卡也会很快变为现金或物资——虽然不方便，但外城人现在更执着于纸币，有种把金钱握在手里的真实感。” 打手一愣。 “再说你看他走路。” 没等打手反应，三月兔稍抬下颌，视线追随着接女郎下楼的白术： “虽然很散漫，但肩膀从不歪斜，脚步很稳也很坚定，还有一种很不明显的节奏感——这感觉我多会在军人身上体会到，还是军官。” “您觉得他是里面的军官？”打手吃惊。 “也有可能是军官家属，谁知道呢？” 三月兔对着灯光展开那张枪械图，淡红色的眸子轻轻晃动，“我现在只知道，如果这张设计图不是取巧偶得，而是他真的有本事长期提供，甚至是图纸的亲手绘画者，那他就是我们需要的人才。 “财富的获得伴随风险，有时甚至要赌上一切，押上性命，更何况是这么迷人的财富。” 她盯着枪械图，眼底闪烁着堪称悚然扭曲的兴奋： “我很期待三天后的结果。” · “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 旗袍女郎捂住胸口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在赌场不能这么嚣张的，不见好就收很难再出去。” 她见白术没有拿皮箱，以为是被收走了，想了想安慰：“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事就好了。” “嗯，你说得对。” 白术敷衍，将白色信封给她，“给。” “这是什么？” “今天的赌金，240万点，都归你。” 女郎手一抖，慌忙要塞回信封，“不不不，我不能要。” “我记得我说了加钱？”白术侧了下身，“你应得的报酬。” “什么报酬，”女郎脱口而出，“你这已经到了包养的地步了！” 白术一顿，眉梢高高挑起。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女郎尴尬，“我只是偶尔说这话，说习惯了。” “主意不错。”相当于在西街区安插个线人。 白术笑了笑没当真，走向赌场出口：“现在去外一城的票一张三千点，不分年龄——以后会更贵，你最好半个月内离开。” 女郎愣了下，连忙跟上：“去外一城？” “嗯，办理居民证每人需两万点，还有租房税金学费等开销，而且一城的物价比二城高很多。” 出了红皇后赌场，白术挑了个稍微清净点的地方坐下，“拿着吧。” “你是因为我告诉了你那些事，所以让我出去避风头？” “可以这么想。” “但我没有全部告诉你，”女郎坐到她旁边，忐忑道，“而且全部告诉了也用不到这么多钱，两个人保密就好了，也用不到去一城。” “‘没有全告诉你’‘两个人保密就好了’‘用不到这么多钱’，”白术重复一遍，有些好笑地用手背抵住额头，向后靠在长椅上，过了会闷声笑道，“难怪你会从台阶上走下来。” 看来是真的有点傻。 “你可以不走，这笔钱能让你和妹妹生活得很好，”白术起身，不打算再管，“自己决定吧。” “哎，我……” 白术没再听，摆摆手走入喧闹人群中，鱼如水般很快没了踪影。 女郎安静了会儿，低头拆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银色的通用钱卡，在红月前几乎人手一张。 她拿出部旧手机，隔着手机壳将钱卡贴在背面，卡内芯片唤醒手机程序，屏幕亮起—— 【帝国通用钱卡·匿名款】 【现金额：2401，080.2点】 第19章 艾薇儿 【帝国通用钱卡·匿名款】 【现金额：3000，000点】 “够大方啊。” 白术按灭手机，将钱卡装进信封丢进床下隔层。 摘掉墨镜，拆掉假发发套，揉开压扁的黑发，白术轻轻叹了口气。 没办法，身高太显眼，她只能从样貌上入手。 “幸好潜伏伪装都是特种部队的必修课，不然我只能戴着劫匪头套去……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 白术对着镜子边卸妆边思索，脑海散发想象，“戴着黑色头套，然后再用墨镜遮住眼睛，个子还不高……唔，那我就不是中二病少年了，我得是个精神病侏儒。” 白术叹息，把东西全都收好，洗漱完换了睡衣。 宁稚似乎很偏爱热情、有生命力的东西，比如红裙，淡红色波浪头，精致的红色美甲，酒柜里辛辣的烈酒。 再比如，白术身上天蓝色的睡衣。 正面画着一只戴着草帽和墨镜，悠闲吃薯条的非主流海鸥，背面是阳光沙滩大太阳。 白术拽住睡衣边撩起，低头默默打量了很久，嘴唇逐渐抿紧。 刘胖子跟她说了什么？ 我能不能换一件？ 我不想看到睡衣就想起来海鸥的排泄物，还有胃酸把我腌入味不得不用浴盐使劲搓的经历……到底为什么红月重启后我会进到海鸥肚子里，我又不是真的薯条！ “薯条！我们回来了，你睡了没有？！” 刘胖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灌进耳中，“我带了夜宵回来，要不要吃一点！” “……” 白术自暴自弃地放下手，趿着拖鞋开门：“来了啊。” · “来来来，快坐下吃。” 刘胖子打开袋子，温热的蒸汽和香气迎面而来： “本来今天打算去买条鱼给你做糖醋的，但实在是忙的没站住脚，只能明天再展示厨艺了。” 白术坐下，视线从桌上扫过： 炸排骨、小份粉蒸肉、炒花蛤、烤生蚝……第三基地管理的二城区域靠海，爱吃海鲜，这里面唯一算的上青菜居然是韭菜盒子。 “这边人吃的海鲜不爱加辣，求个清淡鲜美，但我以前在外二城的北区待着，爱吃硬菜，再加点辣。”刘胖子把花蛤去了壳放到白术面前的小碗里，“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只在炒花蛤上加了辣，快尝尝。” 白术动筷子尝了口，点头认可：“好吃，辣一点有味道。” “好吃就多吃点！” 刘胖子欣喜，又舀了几勺粉蒸肉放到白术碗里，“云姐她俩都不怎么爱吃辣的，还是得养个妹妹！尝尝，这肥肉都蒸干了油，一点都不腻，入口就化了，你得补充营养长胖一点。” “好哦，”白术点头，“谢谢哥。” 刘胖子笑得开怀：“没事！” 楼梯传来动静，白术抬头看一脸疲惫的风锦云下楼。 “云姐，你干嘛呢，”刘胖子帮忙搬了凳子，“刚刚直接上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吃了。” “我去拿了点钱，”风锦云坐下，摘下无框眼镜按了按鼻梁，“打算待会儿买点奶粉什么的给老安家里送去。” 胖子握筷子的手顿住，他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老安那两个孩子才那么点，他老婆还有点心脏问题干不了重活，通知的时候我心惊胆战的，连急救电话都打好了，差点没拨出去。” “不，你多虑了，”风锦云轻轻摇头，“她不敢有事的。” “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只剩下自己，还有两个那么小的孩子要抚养，她不敢让自己有事。”风锦云拿起筷子，却只是将筷尖对齐，“即使我们不劝，她也会自己控制住情绪，努力活下去的。” 胖子动了动嘴唇，低声道：“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出去，买点药给她——先吃饭吧，累一天就吃了几口东西。” “好。”风锦云开始动筷，惊奇地发现白术在吃辣味花蛤，“小薯条吃辣的，那你不是要解开禁忌了？” 刘胖子立刻挺直腰板，得意地拖长语调“嗯”了声。 白术嚼着花蛤肉抬头，眨了眨眼。 “我们这几个常在一块的，都不太吃辣。” 风锦云对白术笑道：“每次胖子做饭都得迁就我们，自己调一小碟辣油单独蘸着吃，你一来以后他就能做辣的了。” “那是。”刘胖子乐道，看向白术，“明天，明天一定让你尝到我的手艺！” “好。”白术点头。 “对了，你的id卡下来了，刚刚到狄斯酒吧见了面宁稚，她让我带给你的，”风锦云从兜里拿出id卡，递给白术，“看看。” 白术接过。 和她之前的有区别，因为军官身份，她的id卡一直是黑金色。 外城居民的id卡是白色，正面是国徽和公民id号，反面是非常简单的信息： 姓名：白术 年龄：11岁 住址：外二城第三基地管辖区-3号城-霓虹街区 没有照片。 “有了这玩意，身份就合法了，你要是想上学，明天宁老板就带你去……” 刘胖子顿了下，疑惑询问：“对了，说起上学，薇薇应该回来了吧，怎么没见到她下来吃东西？” “薇薇不吃夜宵，这事儿都说了很多次了，你不要再问了。” 风锦云夹了块炸排骨，“跳舞是要控制饮食的，杰出的舞者都是从小就有优秀的自我管理意识，你赶紧打消让人家吃两盘虾饺的念头。” “……”刘胖子含糊嘀咕几句，看向白术，“对了，有没有和薇薇碰面啊？她七点半下学，现在都八点半了，你们这期间就没有聊天吗？” 实不相瞒，我也刚刚回来。 白术撂下筷子：“我没去呢，一直在睡觉。” 宁稚说“薇薇”害羞，估计不会主动来找，而且她走前拉上了窗帘把枕头塞到了被子里营造假象，回来时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估计又在练舞，记得回来的时候看见天台亮了盏灯，”风锦云道，“她每天回来不是在写作业，看绘本，就是在练舞。” “她在天台练舞吗？”白术抽了张纸巾擦嘴，“我去找她。” “哎，”刘胖子瞪大眼，看着白术噔噔噔上楼，“吃这么点就不吃了？！” “我吃好了！”再吃她晚上就不用睡了。 白术直奔四楼，稍作停顿后，拧动手柄推开天台门。 地方宽而空旷，白术走出楼梯间四处张望，视线蓦地一顿。 今夜无星无月，若没有灯，便伸手不见五指。 天台暗极了，只有唯一一盏灯在亮，仿佛舞台投下的灯光，又像是多年前皎洁的月光，轻柔柔洒在白素裙的舞者身上，她低垂着眼帘，只能看见点温柔而专注的光，轻灵跳跃时连光都眷恋地跟随，身躯折出一段优柔的弧度。 在这残缺的贫瘠中起舞，似乎微风都能将这单薄的精灵吹走，但她每一次落地跳跃都稳而有力，坚韧的生机执着升起，春天终将来到。那种羸弱与顽强，悲伤与快乐形成了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不论观者是怎样的存在，都会被吸引。 风停的那刻，裙摆也垂落，灯光下的孩子抬头看到来人，微微一怔后站好，有些局促。 “跳得真好看，”白术坐在天台边际，晃着腿赞叹，“你叫什么名字？” 舞者看着她，缓缓笑起来，那张脸的轮廓和五官挑不出任何瑕疵，仿佛完美的精灵： “我叫艾薇儿，你可以叫我薇薇。” 第20章 “毒刺”防空导弹 “你是白术对吧？” 艾薇儿坐到白术旁边，“我昨天听宁姐提起你，她说你以后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白术神色微动，忍不住笑道：“是一家人。” 艾薇儿眼前一亮：“那我可以叫你‘小薯条’吗？” “……”当然不可以！ 白术笑容一滞，再度微笑道：“‘小薯条’是刘哥他们喜欢叫的，不适合小孩子之间相互称呼，尤其是好朋友之间，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好吧，”艾薇儿低头攥住白裙，“但我不想叫你名字，我叫你小术好不好？” “行。”反正比薯条好。 艾薇儿笑起来，很认真地探讨：“那你叫我什么呢？大家都叫我‘薇薇’，连街上的小狗都会叫我‘薇薇’。” “？” 白术心说我为什么要和小孩子讨论这种称呼问题，真幼稚。 然后扭头好奇，“小狗？小狗怎么叫你？” “汪、汪。”艾薇儿很轻地学了两声，“就这样，它每次见到我都会很乖地叫两声，连声调都一样，我知道它在叫我的名字，小狗很聪明的。” “不同犬种的智商不同，平均水平以下的相当于人的两岁。少数犬种的智商很高，相当于人的八岁左右，也有可能。”白术回以认真，再度询问，“你多大？” “九岁了。” “比我小，那我叫你薇妹。” “好。”艾薇儿晃着腿，歪头时长发撩过白术手臂，“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对吗？” “对。”白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手感非常好。 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摸到别人头。 白术趁机多揉了两下，先行落地，“外面风大，你穿睡裙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好啊。” 艾薇儿撑起手，小心翼翼地想从围墙上滑下来。 她上去时借用了撑手跳马的动作，靠手臂力量稳稳带动全身，下来犯难，是担心贴墙跳会晃到脚腕，影响明天练舞。 白术向前一步，双手掐住她的腰身把她抱下来，稳稳落地。 艾薇儿：“哇！” 白术摘掉她头发上沾停的小叶子，“哇什么？” “你真厉害啊！”艾薇儿惊喜地张开手臂转了圈，“你的手臂力量比我所有的舞伴都强，我像鸟儿一样轻轻地落下了。” 她眼睛都亮晶晶的：“比我的舞伴稳多了，他们总是差点摔到我，还说是我太重了，但老师说我已经很瘦了，不允许我再减。” “是他们弱鸡，你明明轻得像片羽毛，”白术挑眉，“而且菜逼的借口总是很多，下次他们再说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 艾薇儿轻快地“嗯”了声，跟着白术下楼，在房间前分别。 白术关门开灯，从书桌抽屉里拿出速写本和文具。 她给三月兔的那份图纸并不算真的详细。 下午时间过于匆忙，有些人工制作的点她都没有标注。而且技术硬伤在机器，光凭借丁子辉那几根残次品她判断不完整，如果能实地考察制作工厂，那才能掌控所有问题。 但工厂这种绝密要地，三月兔不可能轻易让她参观。 她还要不断增加筹码，加深合作关系。 “用hk-417的精工图纸吗？” 白术转着铅笔，细细思量。 hk-417采用短行程导气式自动方式，而非直接的气体驱动系统。将一体化合金前托换成了由两部分组成的聚合材料前托，浮动式枪管，装备可折叠的机械瞄具，虽然钢弹匣比较重，但可靠性高，更稳。 “还是qbu10？但这种反器材狙击步枪配用的弹药二城不一定有技术造，所用的材料、化合技术都要一一标准。” 白术在速写本上勾勒了几笔弹药形状。 qbu10配用的两种弹药，一种是12.7mm高精度狙击弹，铜被甲+钢芯结构，没有铅套，利用弹头壳后部实现密封，弹形为尾锥形可以减小弹头空气阻力使得弹头速度不会过快衰减。 还有一种穿甲爆燃弹，头由尼龙风帽、惰性弹芯、燃烧剂和底托组成。弹内没有装填炸药，利用了惰性弹芯的横向效应增强原理来实现穿爆效果。 前者有效射程1500m，可对2000米内集群目标进行压制，后者可以用来引燃油箱或者是产生爆炸破片杀伤，300m处对汽油引燃率不低于95%。能在200米打穿腰粗的树干，再打穿10mm钢板。 “还有瞄准镜……” 笔尖速写成型。 qbu10配用了两种瞄准镜，一个是白光瞄准镜，一个是红外夜视瞄准镜。 两种瞄准镜都集成了弹道计算机，瞄准镜自身具备激光测距功能、俯仰角弹道补偿、空气湿度、温度弹道补偿，通过按键选择弹种，手动输入风速，自动在目镜的微显示屏投射瞄准点。 白术笔尖一顿，凝眉没有再继续。 她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外二城没有能力生产这类瞄准镜。 这个地方比她估测的还要“落后”，像是从信息时代直接踢回了网络初发展时期。 白术心中思索：“技术封锁的太严重了，再加上红月这些年一直打仗，武器生产都从半自动实现自动化了，现在的黑市军火技术和帝国技术都是断崖式差距，这还只是一些枪械生产，或许还能接触些炮弹。 “更先进的激光武器、离子武器想都不用想，更别提帝国正在研究的反污染武器，利用异形身体制作的高强度高杀伤力武器。” 白术揉了揉眉心，向后靠在椅背。 第三军事基地内当然没问题，议会再傻也不可能亏待军队，更何况是最前线的军队，武器配备都是顶尖中的顶尖。 但其他地域都被议会“抛弃”了，与繁华隔着一座又一座大山，是刘胖子口中的“前线肉盾”。 “二次月圆……” 白术低喃，笔尖点在速写本。 二次月圆出现后，中间有长达半月的安全期。 哪怕正值五月交配期前线异形也没有过于疯狂，污染数据无异常，甚至在缓慢降低，直到安全期后井喷式增长。 “第三基地近海，但海中生物很少能异变上岸，不构成威胁，最重要的是东岸森林的动物，以及漫天的鸟类异形。” 白术思考，“如果以此为出发点，可以将异形模拟为飞行载具……” 对付载具主要就用两种属性：爆炸、电磁脉冲。 例如枪装爆炸弹，弓箭装电磁脉冲箭、爆炸箭，榴弹枪装电磁脉冲弹、爆炸弹。还有野路子武器里和爆炸、电磁脉冲有关的武器。 即使是个最普通的机枪，装上爆炸弹，打载具也很快。 “那就选它吧。” 白术笑了声，翻页后在右上角简单标注：fim-92。 ——fim-92“毒刺”便携式防空导弹。 轻便，使用灵活。 在战斗中主要用于掩护作战部队，使其免遭低空、超低空目标的射击。而且射击可在运动中，或者短停间进行，非常适合外二城应急撤退。 图纸好画，但是制造非常有难度。 只说红外制导系统中的玫瑰花瓣形准成像扫描技术，脉冲接收的微处理机就够让人头疼的。 “难搞啊，还是要去一趟第三基地。” 白术后靠悬空椅子前脚，转动铅笔，“安全期很有迷惑性，这事得提醒下老头儿，明天去的话……” “吱。” 身后传来很轻的叫声。 白术稍挑眉，随手将铅笔别在耳上，从抽屉里拿出医用皮手套后起身。 这叫声，看来是她的“走私货”醒了。 第21章 试验 白术开了床板，从杂物中捞出用绷带缠成木乃伊的三眼松鼠。 走私低污染物的方法并不难，用浸透血清的布料包裹就可以。 “吱。” 绷带解开，三眼松鼠面部稍微抽搐，双眼迷糊糊睁开，头顶的第三颗眼球还在眼皮下晃动。 白术从笔筒里抽出根钢笔，笔尖拨开第三颗眼的眼皮，对准眼球挤出墨水。 “吱吱！” 浑噩的眼球瞬间清醒，三眼松鼠摇头将墨汁甩飞，墨迹晕染在速写本上。 “醒了？” 白术移过台灯，对准异形面部，用力握住异形咽喉。 三眼松鼠不安地颤抖，费力而讨好地从屁股里拿出被白术弹进去的巧克力豆。 表面沾满不明固体，不明液体。 “你不知道吗？有一句话叫‘人心就像海绵体，越舔越硬’，求饶没用啊。” 白术揶揄，从兜里拿出助听器戴好，在看到松鼠苦大仇深卖丑萌的表情时低低一笑： “也不用对我卖萌，我杀的异形比你见过的都多——别死的太快。” 说完，将钢笔尖对准异形第三颗眼球猛地刺下。 “呲——！” 黏腻的眼房水混着血液沾满橡胶手套，异形的叫声凄厉，但落在耳中依旧是“吱吱”的声响。 没有语言。 白术稍稍皱了下眉，抽出钢笔对准异形腹部。 “吱吱吱！”异形剧烈挣扎，在腹部被捅穿的瞬间叫声尖锐凄厉。 这其实是很令人作呕的场景。 如果让些“动物”保护者们看见，或者“人道主义者”看见，估计又会游行斥责白术的冷血、残暴、情绪不稳定。但其实她指挥的每一次战斗都是最优秀的，几乎从不失误，把伤亡损耗拉到最低，将人类力量最大程度保留下来。 可惜抨击她最多的，依旧是自己守护的同胞。 白术拔出钢笔丢在桌上，血迹在纸面划出痕迹。 还是没有声音。 白术叹息，看着可怜的三眼松鼠，无害又湿濡的眼睛紧盯着她。 “你死不了，不用这样，我知道低级异形的弱点在哪里，极限又在哪里。” 三眼松鼠眼珠一转，又恢复可怜。 白术哂笑，空闲的手指点在桌面，像是有些怀念地开口： “我在军校期间有一位战友，温良有爱心，第一次出任务也遇见了一只三眼松鼠，和你一样诙谐有趣，他甚至给了那只松鼠一些食物，但是在作战时被那只异形偷袭挖掉了右眼半颗眼球。 “那是我第一知道人原来能叫的那么撕心裂肺，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跳动的视神经，近在眼前。而且这种情况在新兵中屡见不鲜。” 白术扼住异形脖颈的手不断收束，眼中没有丝毫心软或犹豫，声音甚至称得上温和：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前辈的教训是对的，我个人也非常坚信这点。 “异形不管强弱，都会对人类造成威胁。性情由实力而定，所谓温和不过是弱势力的妥协，一旦获得力量，就会毫不犹豫地向人类伸出利爪，况且……” 白术顿住，眸色微深。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异形真的天生有人性化思维，有独特的沟通方式，且能随着污染加重不断发展，那等它们进化出智慧，人类依旧逃不过灭亡的终局，所谓的重启只会是一场荒唐的玩笑。 白术手下力道不断加重，手下脖颈临近崩断，三眼松鼠挣扎无果，露出尖牙瞠目欲裂。 【杀……】 白术眉梢稍动，右耳嗡鸣一声后传入饱含恶意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杂音： 【杀……杀了你！】 异形嘶鸣，颅顶残缺的第三颗眼睛猛地爆开！ 白术抢先一步，抄起桌上绷带怼进松鼠眼中！ “呲”的腐蚀声，零散的脓液溅在桌面速写板上，白术左手勾脱右手手套，利落冷静地抽出耳后铅笔，一击捅穿松鼠心脏！ 异形抽搐几下，彻底死亡。 白术抽出铅笔，在准备好的清洗液中一搅一甩，拿出笔记本记录。 异形：三眼松鼠 介绍：低级异形，污染概率低于0.1%，濒死时可自爆第三颗眼球进行保护，有腐蚀性。 进展：初步判断在异形遭遇危机、足够激动时可短暂听见声音 白术笔尖一顿，在“进展”处继续记录： 或在自身受到异形攻击时可听见声音（存疑） 白术写完放下笔，略微沉吟：“试验的异形还是太少，也不知道不同污染程度，不同攻击属性的异形会不会对这种听觉有影响，还是要多找机会试验。” 她不再想，放好笔记本开始清扫。 异形血迹都存有污染性，必须用污染防治所研发的清洗液进行化合清洗，破坏污染物的分子结构，无法清洗的物品必须烧毁。一旦入口或剐蹭到未愈合的伤口，都有可能造成污染，异形等级越高死亡率越高。 白术清洗完，将被污染的速写纸点燃，刚烧到一半时阳台门被轻轻扣响。 “小术，你睡了吗？” 是艾薇儿。 第22章 先定个小目标 还没有烧完。 房间里还有挥散不掉的烟味。 白术将玻璃皿丢进卫生间，拉开窗帘，正看见玻璃门外等待的艾薇儿。 她刚刚洗漱完，换了袖口荷叶边的白色睡裙，头发还有些湿润，白术开门时闻到很淡的茉莉花香，约莫是洗发水的味道。 “怎么了？” 白术不动声色地挡了下门，顺手推开了窗户。 艾薇儿动了动鼻尖，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我怎么闻到一股……” “这是送给我的吗？” 白术抢先询问，示意艾薇儿手中的挂坠。 “嗯！”艾薇儿很快被转移了注意，举起小熊挂坠粲然一笑，“可不可爱？你可以把它挂在房间钥匙上。” 白术接过，用指腹轻轻摩挲：“很可爱。” 是一只q版小白熊，摸起来是塑料材质。 “我也有一个哦。” 艾薇儿拿出自己的钥匙环，挂坠是只耳朵系着蝴蝶结的q版白熊。 “卖东西的哥哥说是成对卖的，送给好朋友最合适了！” “谢谢，我很喜欢，”白术摸出钥匙，当面将挂坠串在钥匙环上，“我会好好保存的。” 顿了下，再次补充： “我的礼物还没有准备好，明天你放了学我送给你。” “我也有礼物吗？” “当然。” 白术认真点头。 只是她还没有想好要送什么，小姑娘会喜欢ak吗？或者匕首枪？ “我已经开始期待明天了。” 艾薇儿双手拍合，她在同龄人面前并不像大人说的那样羞涩内向，反而带着几分俏皮。 不过长者对后辈的判断总会出现点错误，就像白术军校期间的解剖课老师一直认为她是个有爱心的孩子，每次上课都目光怜悯地看着实验室里的青蛙，但白术只是思考“怎么解剖才能保证青蛙全程清醒”这件事想的太入神，乃至眼里有些空洞而已。 “会系着粉色蝴蝶结吗？”艾薇儿雀跃道。 白术回神：“嗯？” ak上系粉色蝴蝶结？这不太好吧。 哦，不对。 白术后知后觉：猛女才会喜欢粉色大狙，艾薇儿这么可爱的还是送点别的吧。 “会，”白术保证，“我给你系俩。” 她摸了摸艾薇儿的头发，“现在回屋把头发吹干，然后乖乖睡觉。” “那你明天会和我一起上学吗？” 白术想了想，她这个年纪应该是和一群小学生拉长调读课文，或者一起讨论小数乘除法，走廊里总是伴随着“老师，xx拽我辫子”“我宣布，要和xxx绝交”“我这么帅，以后会更帅”的声音。 “应该不会，”白术哄她，“我太聪明了，会打击小学生自信心，而且容易一言不合把他们打哭。” 艾薇儿疑惑地眨眨眼，没来得及细问就被白术半哄半推地塞回了房间。 “那你可以陪我去跳舞吗？”艾薇儿扭头询问。 这不是问题。 白术点头，“当然，我可以接送你去舞室。” “你真好啊。” 艾薇儿感慨，踮脚在白术颊边轻轻一吻，认真道： “晚安，小术——这是我们成为家人后第一个晚安吻。 “宁姐姐以前也是和我这么说的，我现在要送给你：我希望我们可以互道一辈子的晚安，成为最好的一家人。哪怕这个世界充满苦难，你我亦不会分离，将陪伴彼此，走向旅途的终点。” 白术微怔后放松下来，眼底微不可查地露出点疲惫，但目光温柔，带着笑意。 她这两天几乎没有放松过，所有事情密集堆砌，一件又一件，迫使她不断向前。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有个可爱的妹妹了。 白术有些好笑地想着，伸手摸了摸艾薇儿的头发。 “晚安，艾薇儿。”她说。 · 安抚好艾薇儿，白术退回自己房间，锁好阳台门。 她倒是不担心艾薇儿会推门而入，只是上道保险以防万一，随即拉上窗帘。 卫生间的烟味没有散去。 白术伸手挥了挥，将烧尽的速写纸倒入垃圾袋系好，玻璃皿清洗干净，上床前拿了速写纸和文具。 她得趁这个时间把草稿打出来。 “毒刺”总重不超过18公斤，能单兵肩射。 从前到后分为制导舱、战斗部舱和动力装置舱三部分。 白术垂眸，画出的线条果断而笔直，弹筒口的圆形也足够完美。 这算是每一个顶尖设计师，或者画师的必备技巧：行走的人体绘图仪器。 比例过了脑子手下就能出图，后期也只是简单修整。 制导舱的作用是在发射前目标截获、飞行中制导和动力飞行控制及供电。 由制导部件、控制部件和导弹电池组成。 白术简化勾勒制导部件的导引头和电子设备，在一旁标注上“陀螺光学装置、探测器、致冷器和头部线圈”，将这些组件用前罩和隔板封装一体，内充气体标注“干燥氮气”。 导引头内是信号处理装置，调制盘和分立元件白术仅标注后掠过。 这些系统技术她需要动手实装模型。 “军械设计师是保障，得兢兢业业亲力亲为，” 白术松了松脖颈，思考： “军火商才是控制黑市军火的关键，成为敌人的大boss，然后再反水，不错不错。 “况且议会因为担忧民间武装势力发展过快，威胁到自身地位，不会向平民提供太多武器，这要是太平盛世还好，但现在这种战争时期，仅仅靠军队力量是完全不够的，更何况议会那些人对外城的态度……” 白术笔下继续。 控制部件包括导弹的操纵面、控制伺服电机、控制电子设备、飞行中的探测器冷却系统等。而且控制部件采用的电机，使“毒刺”导弹的重量和成本最小而操纵性甚好。 这些都要细拆，更要配合实物模型。 电子性能的设备还是要先搁置。 控制部位的草图很快，白术继续思索： “民间必须拿起武器，学会自保是第一步，我现在的目标是帮助帝国渡过第二次月圆后的危机，最大可能地保存力量，同时发展势力，为危机过后的内城纠葛做准备。 “不论时代如何，武器都是硬势力，更何况战争时期。武器生产一定会造成内乱，我提高黑市军火技术也一定会埋下祸根，所以必须让这件停留在失控和可控的临界点，掌握话语权才能掌握发展。” 制导舱收束结尾，白术着手绘画战斗部舱。 战斗部舱包括引信、主爆药、助爆药和其它机构。为保障射手安全，引信设计成在主发动机点火后解除保险。战斗部重量增到3公斤，提高了杀伤威力。 这一块她没怎么停留，标注后掠过，打算详细写一份结构。 最后的一部分是动力舱。 “绕来绕去，要从业军火商，那就得成为最大的军火商。” 白术思绪继续，“那得先定一个小目标……” 动力舱内的组成为双推力主发动机、尾翼组件和助推发动机。 助推发动机点火并在出筒前燃烧完毕，将导弹推出发射筒并起旋。“毒刺”出筒后尾翼在弹簧和弹体旋转的离心力共同作用下张开并固定，维持气动稳定性及旋转速度。出筒约6米后主发动机点火为“毒刺”续航段提供动力。 白术将草图收尾，抬头看时针指向2。 凌晨两点多了。 白术用力伸了个懒腰，转着铅笔靠向床头，放松地喃喃： “先定个小目标的话……有了。” 她随意在速写纸封皮上划了几笔，文字流畅衔接： “小目标：ak论斤卖。” 然后关灯，睡觉。 第23章 我是你未谋面的闺女啊！ “啊……” 白术掩住嘴打了个哈欠，等艾薇儿从早餐摊买了两盒香菇肉小笼包。 一共花费5.2点。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天还没有大亮，刘胖子等人甚至还没有起床，白术就被艾薇儿的敲门声叫醒，下楼买早餐出发。 要不是熬夜经验丰富，还经常通宵作战、指挥，我真的要收回昨晚陪她上学的话。 白术半垂着眼皮，有些迷糊地想：但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好像还没怎么熬过夜，一直在早睡早起、勤加锻炼、努力长个，生物钟现在有点乱。 “给，我让老板给你加了一点点辣椒。” 艾薇儿看着昏昏欲睡的白术，视线落在她耳后的助听器上，微微抿了下唇。 “嗯？加了辣椒？” 白术用力闭了下眼睛，稍微缓解眼皮的酸涩感，“给我吧。” 艾薇儿将小笼包给她，犹豫道：“要不然，你回去继续睡吧。” “不用。” 白术看着打包盒里八个胖乎乎的小笼包，用筷子戳穿后喷香爆汁，和外皮洒着的辣椒油混合，又鲜香又提神。 放完大半油汁降温后，白术将小笼包一口吞入嘴中，嚼了几下后咽入，这才提起精神回答： “是我昨晚想着今早要送你练舞，所以兴奋地到两点都没有睡着，你要是不让我去我会伤心的。” 艾薇儿睁大眼睛：“真的？！” 假嘟。 白术面不改色：“真的真的。” “你真好啊！”艾薇儿再次感慨，由衷而发。 白术“嗯嗯”应下，两人都收获了满足与快乐。 “你每天这么早就要去练舞室吗？” “今天还好，平常都是五点半走的，我想早到一个小时巩固昨天的内容，然后再学一些新的东西。” 艾薇儿鼓起一边脸，努力咽下去后回答，“我很喜欢跳舞，所以要加倍努力跳的更好。” 练舞室还有点距离，白术主动闲谈： “为什么喜欢练舞？” “因为舞蹈可以倾诉我的一切。” 艾薇儿稳稳托住小笼包，快步几步，在白术前方轻盈地旋转起舞，快乐的情绪鲜活地流动于每一个舞姿，每一处动作，她是天生的舞者，甚至有很多舞蹈家渴慕拥有的灵气，又有着无法耗尽的热情和勤奋。 “我为自己起舞，”艾薇儿收步，“也想为观众带来幸福和快乐。” 白术的视线追随着她垂落的裙角，等察觉时已经弯了唇角，抬眸看向艾薇儿： “这很好。” 她停步在舞室前，将书包递给艾薇儿：“去吧，我晚上来接你。” “好。” 艾薇儿将最后的小笼包塞入嘴中，两腮鼓囊囊地接过书包，向白术摆手再见。 一个已经秃顶的男老师帮她推开门：“又这么早啊？需要老师帮你压腿……” 白术顿步，多看了一眼那个老师。 把两人的打包盒丢掉，白术在站台等到去第三基地的公交，投币上车。 当时通话的电话卡已经为了中断定位毁掉了。 她知道那是不记名卡，当时也有和老头儿会和坦白的打算，毁掉电话卡是因为白术不信任内部其他人，不能让老头儿和自己在那种特殊情况下找到自己、当众沟通。 那无疑是暴露自己的能力特殊，很有可能让多疑的议会注意到。 到后来“重生”成为禁忌词，白术的计划被打乱，她便决定向后拖延，换个法子。 “第三基地西入口已到站，请从前门上车，后门下车……” 白术下车，看向面前铁墙般的防卫建筑，等待一会儿向前。 她昨晚想到一个法子，有效，就是有点缺德。 “军事重地，禁止入内。”执勤卫兵持枪严肃道，“请您回去。” “我来找人。” 白术抬头看他，无害地眨了眨了眼，改变声线脆生生回答。 “找谁，有证件吗？” “没有，但我有私人电话，”白术指了指卫兵亭的电话，“我可以和他打个电话吗？” “可以。” 白术拨打私人号，响铃几声后接起，柏令誉的声音响起：“喂……” “见个面吧，聊聊。” 白术用了之前的声线，电话那头顿时一停，两秒后继续：“你在哪？” “第三基地入口，让卫兵带我进去，这是你的地盘，不用担心。” 那头似乎是笑了声：“好，把电话给卫兵。” 白术递给卫兵：“找你。” 卫兵接过，在确认身份听到命令后肃然：“是！” 他挂掉电话，看向白术：“请跟我来。” · 白术从军用摆渡车上下来，在各处打量的视线中镇定自如。 “他在哪？” “上校现在没有时间，您先跟我来。” 卫兵油盐不进，余光紧盯着白术向前移动。 看来是想晾着我，还命令卫兵看着我别跑了。 白术哂笑。 她可了解柏令誉了，这人说“没时间”无非这几种情况： 不重要的事，比如议会瞎扯淡画大饼的时候，没时间就是在喝酒；重要的事，比如现在，要么在指挥作战，要么是给下马威坐冷板凳，甚至可能给个禁闭，这人可不讲怜香惜玉那一套。 能接私人号就证明没在指挥，是要给我下马威啊，还好我掐着点来的。 白术四处搜寻，目光一顿。 他们正路过办公大楼，一群刚开早会的军官从内走出，为首者肩上三星闪烁—— 柏令誉！ “哎！你要干什么？站住！” 白术找准时机狂奔上前，卫兵惊慌阻拦，勒令大呵。 徐副官被冲来的孩子吓了一跳，惯性要掏枪，被柏令誉眼疾手快地按住手，暗处卫兵也在这瞬间移开了枪口。 柏令誉记得这孩子，他看着对方冲来，恍然大悟地： “哦，果然是……” 不能让他说出口！ 白术想也不想直接拦腰抱住他，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大喊一声： “爸！！” 柏令誉：“！！” 柏令誉当场石化，追赶的卫兵直接傻眼，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卫兵：我擦，大型家庭伦理剧！ 副官：我敲，还真是私生女？！ “爸！” 白术火上浇油，悲伤地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嚎得真心实意： “爸，我是你未谋面的女儿啊！你真的不要妈妈，不要我了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呜呜——” 柏令誉：“？？” 柏令誉：“哈？？！！！” 第24章 交谈 “不是，你这空口无凭，当那么多人面叫我‘爸’？！小孩儿你也太缺德了吧？” 第三基地总办公室，柏上校数次深呼吸都没压下去自己的震撼之心，回来路上只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于自己一身，亮得跟探照灯似的，复杂程度堪比怪味豆泡酱油酒！ 他站在沙发前，俯视坐着的白术：“我哪来你这么大个闺女，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你确实不敢这么做梦啊。” 白术接过徐副官递过的果汁，道谢后放在手中没有喝，看向柏令誉的眼神干净且无害： “我妈妈说了：你只会每次路过幼儿园的时候多看几眼小朋友，逗逗战友家的小闺女，自己是不敢结婚生子的。” 你妈妈是间谍吗？打探的真清楚！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柏令誉心中怀疑，“我不敢结婚生子，你还说你是我闺女？” “你不敢是因为在最前线很容易牺牲，我出现就得问你自己了。” 白术目光幽幽，duang地一声把果汁墩在茶几上：“抛妻弃子的渣男！” 柏令誉：“！！” 副官：哇哦—— 柏令誉手指颤抖，指了指白术，又看向一旁的吃瓜的副官。 副官表情瞬间严肃，出声解释：“小妹妹，不论你身份如何，我都可以保证：上校不会做出这种事，他每天的行程都会记录在案，我身为他的副官……” “所有都知道吗？”白术歪头。 副官：“是！” “包括他工作日回家后会就近从酒柜上拿下一瓶酒，根据度数喝到微醺状态后？” “是。” “包括他假期去小学门口，和小学生讨论什么小吃便宜又好吃？” “？” “包括他休假日喝老白干喝到醉，然后乔装出门看风景，甚至偶尔逛到十八禁电影播放区？” “？？！” “还是说，你也知道他在书房保险柜里放了23盘高清……” “行了！” 眼看徐副官表情变化，柏令誉从震惊中回神，抢先打断！ “好哦。”白术乖巧坐好，腰背挺直，双手放在大腿上。 “上校，我觉得……”徐副官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然，“我觉得我不能为您作证，而且军人要有担当！” 言下意思就是： 哎呀我擦，这估计就是你亲姑娘，赶紧把娘俩接回来吧，这太不道德了！ “……” 柏令誉一指门外，示意他麻溜的，赶紧滚蛋。 徐副官开门离开，并给予对门外一众吃瓜上司一个“没跑了”的眼神。 “你看，我就知道喝酒容易出事！” “我早给咱老班长说了，赶紧找个伴，别老抱酒瓶子，没成想嫂子没见着，姑娘都有了！” “哎哎，我这当叔叔的，见面礼要给多少啊？” …… 柏令誉深呼吸，坐在一侧沙发上。 “你别唬我，要我真的做过这种事，不可能不记得。” “你喝酒断片……” “放屁！根本不可能。” 柏令誉一皱眉，为酒澄清：“过度饮酒损害大脑神经，都断片软成烂泥了，还想做那事？别听脑残拿‘酒后乱性’当托词，那都是他们自个有意识做的。” “哦，我知道啊。这话你和我……我妈说过很多遍，所以你是在假装不知道。” “……” 柏令誉脑子里一团乱麻，都忘了问电话那事，弯着身子略带崩溃地捂住脸。 难不成我真的有个姑娘？ 要不直接拉去做个dna检测？可那不显得我心虚了吗？ 要不是我姑娘她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我房间就在第三基地内，别说间谍了，这些事战友都不知道！ 过了会，柏令誉抹了把脸抬头，叹息询问： “你妈妈是谁？” 白术咂嘴：“酒瓶子。” “？？” 柏令誉当场宕机，看表情他应该在怀疑“酒瓶子”是不是个花街艺名，良久才找回声音： “……你说什么？” “哦，”白术了然补充，“我不是说啤酒瓶，我是说桶装的。” “…………” 我他妈不是说尺寸问题！这姑娘都跟谁学的？！ “你！”柏令誉霎那站起，气得绕着沙发走了一圈，用力一指白术，“你太不道德了！” 白术谦虚颔首。 柏令誉泄气地坐回沙发上：“你就是打电话报信，喊我老头儿的那个？” “是。”白术变了下声线。 柏令誉闻声看她一眼，虽然生气，思绪也逐渐清明： “你别告诉我，你这样是为了阻止我当众说出你的身份。” 白术毫不吝啬对老父亲的赞美：“你真睿智！” “……”狗屎！ “你怎么知道我的私人号？”柏令誉顿了下，“还有，我的事你怎么这么清楚？” “私人号是你让我背的，倒背如流。” 至于其他事，柏令誉当然不会让白术知道。 只是耐不住白术小时候好奇心旺盛，又在福利院憋坏了，反侦察能力还特强，在柏令誉还没来得及清理独居男性必备物且没意识到她脾性的时候，白术就已经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甚至在老父亲提出拉钩保密时哼哼了一句“大人真幼稚”。 “我让你背的？”柏令誉倍感荒唐，“我都不认识你啊小姑娘，你要是我闺女我还有可能拿……” “拿包泡椒鸡爪哄我记住。” 白术平静接话，与错愕的柏令誉对视： “但泡椒凤爪是你爱吃的，我只会被卡住嗓子，然后被你那不娴熟的海姆立克急救法折腾到不得不想办法自救。” 柏令誉微微动容，忍不住追问：“怎么自救？” 白术看他一眼，微妙地露出点嫌弃：“当然是打急救电话，去医院啊。” 柏令誉：“……”哦。 “故事很好，绘声绘色的。” 柏令誉向后靠在沙发，右腿刚要惯性翘在左腿上，不知怎么又放了下来： “我先不计较这些问题，说说你的目的。” 也就是老头儿了，换个人我现在都被铐起来严审了。 “月圆后你应该拿到勘测台数据了，红月时污染上升又回降是常态，但安全期时间很短。” 白术开门见山：“要做好撤离准备，帝国现在的武器可扛不住污染增幅后的异形潮。” 柏令誉正色。 他确实有这个猜测和打算，不过……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可信度呢？” “做梦梦见的。” 白术随口胡诌。 “可信度的话，上校应该能自己判断，更何况悲观主义者都会防患于未然，做好最坏打算——我今天要是没来，你都打算和议会商量撤离的事情了吧？” 柏令誉挑眉：“你真的很了解我。” “我都说了，父女嘛。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各类酒一样。” 柏令誉头疼：“你到底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我救了你？那你这个表达感谢的方式也太超前了吧。” “谁知道呢，”白术笑了下，“可能和你不换手机号有关吧。” 哪怕红月后期通讯网受损，也坚持保留原号码。 柏令誉眼神微动，垂眸沉默几秒后继续： “你刚刚说安全期，你知道安全期时间有多长吗？” “……” 没听到回答，柏令誉疑惑掀眸，视线倏然一顿，猛地站起—— “你怎么了？！” 白术紧紧按住腹部，皮肉撕扯的疼痛让血液翻涌，耳朵嗡鸣作响，抬头只能看见柏令誉询问的嘴型，听不清声音，但很快视野都被雾气朦胧，酸涩感迫使她闭上眼睛，她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虚汗。 伤口裂开了…… 她在要告知时长的瞬间，被污染了。 “血，血……” “什么？” 柏令誉听不清，耳朵贴近白术泛着灰白的嘴唇。 “血……清。” 白术嘴唇翕动，眼前一黑垂下手。 “血清？” 柏令誉怔然，忽觉手下湿热，低头见白术腹部洇出黑血。 污染？！ “艹！”柏令誉骂了声，立刻按通内线，“拿血清来，快！” 第25章 我自己就是军火商 白术做了一个梦。 她印象里，自己记事很晚。 福利院之前的事一概不记得，福利院的事也只是模糊记得最后半个月，6岁后她就被柏令誉领回了家。 二次月圆后战争迭起，指挥官任务繁重，白术刚到家后有半个月没看见柏令誉的影子，只偶尔在凌晨时感觉有人摸过她的头，起床时发现床头放着礼物。 所以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院。 她高烧在家，又赶上保姆请假，等柏令誉发现时已经烧到没了意识，后来只迷迷糊糊听到医生说“高烧太久，可能会损伤大脑细胞，弱听也会加重，这是保守估计”。 白术那次昏迷了三天，等清醒后看到柏令誉，她还有点陌生和害怕。 送药的小护士悄声说：这两天少将下了战场就在这守着，你不知道，刚刚医生说你退烧而且没有后遗症的时候，柏少将那眼眶红的，我都以为他要哭了，原来他这样的人物也会害怕啊。 白术愣了很久，然后才慢吞吞地回答：人都会害怕的。 人都会害怕的。 但柏令誉只说过一次。 他在临终前说害怕自己死后白术受欺负，因为那时候她身边真的什么人都没有了。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父亲，哪怕很忙，还有些笨手笨脚的。 “血检没有问题，应该是旧伤，我已经包扎过了，打上血清就没事了……” 白术睁开眼，视线缓缓聚焦，先看到冷白的天花板。 她偏头见柏令誉在和医生交流，一瞬间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好，我知道了，她的伤势要绝对保密。” 送走医生，柏令誉看到苏醒的白术，搭手扶她坐起：“旧伤复发，但只是轻微污染，已经没事了——你看我做什么？我胡子今天刚刮的，不吓小孩吧。” 白术收回视线。 她还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柏令誉压下了这件事。 “你这伤，是东岸森林救人的时候留下的？” “嗯，不算严重。” 白术看了眼缠好的绷带。 看来能够影响红月时代进程的关键信息，是不能告知别人的。 “那支猎手小队的队长还托我找一下救命恩人，你现在应该和他们住在一起吧？” “对，”白术还恹恹的，说话有点慢，“你可以直接不理会，毕竟只有你找她的份。”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柏令誉啧道，“我要是不保密呢？” 白术慢吞吞看了柏令誉一眼，心里残存的感动早已荡然无存。 “污染增幅后的六年，对你还是很必要的，”她含糊道，根本听不清，“稳重很多。” 没等柏令誉追问，白术继续： “不保密，我会被议会想法子弄死的。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每个指挥官身边都有议会的间谍，他们对有军事指挥权的人很警惕，还很多疑。” 柏令誉眼神变化，刚刚的调侃凝重下来，有点自嘲地承认：“你说得对。” 他重新拾起旧话题：“刚刚污染安全期的事说一半，你知道时间吗？” “不知道，”白术摇头，淡然回答，“我又不是神仙，要是什么都知道还要污染勘测局干什么？” “也是。”柏令誉沉吟两秒，不再追问，“所以说说你的事，你专门来一趟不会只为了提醒我注意防范吧？这事在电话里也能说。” “我想和你谈一笔合作。” “合作？” 柏令誉来了点兴趣，“什么合作？” “我要【毒刺】防空导弹的系统模板。” 柏令誉微顿，眯起眼睛：“你要那个做什么？” “给平民的命上道保险。” “第三基地会保护他们。” “你确定吗？在可能会形成异形潮的情况下，在你都想好撤退的方案后？” 柏令誉没有回答。 “你不确定，因为你明白一旦污染飙升，异形泛滥，仅靠军队保护不了他们。” 白术笑了声：“甚至等议会允许撤离时，你辖区内的二城居民都不剩多少了。哪怕现在开始撤离，没有半个月都是撤不完的。” 柏令誉退让一步：“真到那时候，我们可以向居民发放武器。” “向居民发放武器，还是外二城的居民？” 白术觉得好笑： “你是想被开除军籍，还是被议会暗杀？就算不提这事，难道打起仗来军火会很充足吗？你甚至不能让所有成年人手里一人一把枪！再说普通的武器根本挡不住异形，只会惹怒它们。” 柏令誉沉默。 白术说的，他都很清楚。 刚刚那么回答，也仅仅是想找个拒绝的理由而已。 稍作缓冲，白术再次开口： “军队的武器全部由议会派发，军队本身没有生产武器的能力，这也是议会集权的手段。 “但是第三基地里有现成的数据系统，这是可以拷贝的，我也只需要它。” “等等。” 柏令誉听出这意思，略带震惊：“你的意思是说，你会造武器？” 他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白术：“你别告诉我，你是黑市军火商的人。” 白术好笑：“我当然不是。” 柏令誉迟疑：“那你……” “我自己就是军火商啊。” 柏令誉：“！！” 第26章 器械店 “你怎么敢这么嚣张的？” 柏令誉第一反应是荒唐，“当着第三基地最高长官的面，承认自己是军火商，还跟我要导弹系统？” “有什么不对吗？”白术挑眉，“帝国现在最大的军火商都在内城，他们还给你发军饷呢，这么说你才是军火商的手下。” “你——”柏令誉哑口无言。 “我不会做出有害帝国的事。” 白术跳过果汁，在桌子上拿起瓶水，拧开后抿了口润嗓：“而且我只是要毒刺的导弹系统，这在帝国武器中已经算中下杀伤了，我又没要导弹巢，没要激光武器，没要战事机器人芯片。” 你想要的还挺多！ “我……”柏令誉撑额揉了揉太阳穴，情绪不明地笑了声，“我现在居然在想‘你这种无赖的德行是跟谁学的’，而不是‘你跟我这玩赖，是不是找死’。” 他放下手，蹙眉怀疑：“你不会是冲着打消我警惕心来的这出‘父女相认’吧？” “……” 白术闭了闭眼，深感岁月的历练是多么有必要，再睁眼心平气和： “有这闲工夫，我为什么不直接和内城人合作，升官发财，还能防止被他们暗杀。有良心能赚钱，没良心翻倍赚钱，我还在这自爆身份跟你在这里谈天谈地谈民生？” 确实如此。 柏令誉握拳抵唇，掩饰性地咳嗽几声：“导弹系统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能带出去。” 柏令誉沉声：“军用系统的总后台连接在议会的智能ai‘雅典娜’身上，能对各大军用系统进行实时检测，一旦发现异常，报告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议员的终端上。所以不能拷贝和导出资料，只能你自己记忆，你过目不忘吗？” “我记忆是很好，”白术疑惑，“但我为什么不直接用手机拍下来？” 柏令誉沉默两秒：“……你说得对。” 白术斟酌：“虽说数据程序不能导出，但武器总是有的，给我残次品就可以。” “这可以，”柏令誉点头，“【毒刺】常配备给救援小队，会有一定的耗损，我可以在这里动点手脚给你实物，甚至可以给你配一枚导弹。” 他说完起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副终端手环递给白术： “这是加密的，不会有被‘雅典娜’截取的风险，你可以用它联系我。 “我信任你，倒也不是因为你那出‘科幻式认爹’，是因为你的合作提议我很心动，如果真能在危机时刻提高城民的存活率，且利大于弊，我们甚至可以长期合作。” 白术打量着终端，解锁后看到【柏】字，忽然笑了声：“不怕秘密泄露，遗臭万年？” “臭不臭那是后人的评价，前人只管去做。不过大前提是真的利于人类的生存。如果你跟我耍花招……” 他顿了下，同样笑了笑，那张原本就带着攻击性和匪气的脸更显戾气，顺手抽枪放在桌面，压低声音： “我就弄死你。” “好说。” 白术绷起唇线，努力抿住唇忍住不笑。 她实在是害怕不起来，只感觉老头儿这表情跟上辈子警告踩坏他韭菜苗的大橘时一模一样，人家猫还不搭理他，甚至优雅地往韭菜地里撒了泡尿！ 白术压住狂笑转移注意，看向柏令誉的配枪： 帝国最新研发的激光手枪，编号erm-歼光，杀伤力极强，可将人远距离切割爆头，也可远距离引爆炸药，油箱。 “你不信任我，现在就能直接毙了。” 收回视线稳住情绪，白术装出专业性的冷淡风：“没必要恐吓我，掉档次。” “我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柏令誉直身，顺势收回枪，“跟我来，下午我还要跟内城那帮家伙扯皮，怕是没时间。医生那我已经找了理由，如果有人问你……” “我就说你家暴。”白术接茬。 “……不是！”柏令誉震惊，“我犯得着打你吗？为了什么？隐瞒你是我女儿的真相？不是，这都不是真相！” “那以后我们再见面用什么理由？”白术看他，“二度寻亲啊。” “得，”柏令誉放弃挣扎，“将错就错吧，白捡这么大一闺女。” “那我以后就说：你我都有适应期，所以我会回去，偶尔来找你。” “行，”柏令誉妥协，“但前提是你不能说我打小孩。” “你笨哦，我就说着玩，都用血清了怎么可能是人打出来的？”白术收起手环，“走吧，我下午也有事。” 眼见着白术去开门，柏令誉深吸一口气，脑中炸锅： 我居然这么好脾气，我居然没有想打她的冲动，我居然连吓唬她都收了力？按常理我应该直接打伤然后再说“哦，对不起，以后我可能会更过分”，难道我以后真会养这么个女儿吗？我疯了才会养个漏风小棉袄！ 不对，我都没有媳妇啊！ “快点儿啊。” 白术握住门把手，单手插兜停步看他： “你下午要去扯皮，我下午要去器械店买工具，大人和小孩儿都有社畜的未来。记得不要喝酒要定闹钟，不然下午一定醒不过来。” “你怎么又……算了。” 柏令誉无奈泄气，揉了揉白术的头，声音明显温和：“知道了，走吧。” 白术拧动把手，拉开门。 · “叮”门铃响了声。 白术关上店门，收起在路上观看的手机，抬头看去。 器械店窄小拥挤，但正是热闹的时候，挑选工具的客人要么穿工人衫浑身机油味，要么就是开汽车停留的“体面人”。 “老板！你这器械店的工具是不是不全啊？” “全，太乱了你自己找。” “这扳手多少钱？” “26.” “嚯，这扳手要26？”问价的西装男倒抽口凉气，“你明明可以去抢，但还要这么善良地送我把扳手？我真谢谢你！”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正在竹藤摇椅上打瞌睡的老板摇着蒲扇，白胡子老人斑，头发花白，声音悠哉哉地拖着腔： “反正车坏的人不是我，需要工具的也不是我。” “嘿，你这个老头！”西装男直接气笑了，“趁火打劫啊！” “这点小钱还计较什么，就这还穿西装扮大款呢？”老头儿鼻子里一哼，“没钱？没钱你别来啊！” “老板，”拿着电钻的工人扭头，“这多少钱？” 老头儿一挥手：“6点拿走就行！” “他6点一个电钻，我26一个扳手？你这黑店啊，看人下菜碟！” 白术听乐了，自顾自从拥挤的货架中挑选。 她要从这儿买点工具，用来做模型。 基本选完，白术走到老板旁边：“这些多少钱？” 老头儿睁眼看了两秒，忽然一指某个角落： “枪油在那边，打半折，买吗？” 第27章 你可以充个会员 白术掏钱的动作顿住，透过墨镜看向周围。 刚刚扯皮的西装男已经割肉买完扳手，去门口修车赶业务。 小店里的其他人都在挑选商品，没人听到老板梦呓似的一句话。 “您怎么看出来的？” 白术倒也没装傻充愣。 这条街临近西街区，人流广却只有这一家器械店，老板有点本事也不奇怪。 “我要是这点本事儿都没有，还开什么器械店，”老头儿似乎晕乎乎地，从藤椅旁的小桌上拿起小酒樽嘬了一口，“甭管老头儿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要。除了枪油，您觉得还有什么我能用到的？” “你要什么我怎么知道？小孩儿也没特权让个行将就木的人伺候啊，我还没倚老卖老呢。” 白术失笑，走到老板指向的角落拿起个黑小桶，拧开轻嗅了下。 这枪油，自配的。 她没着急起身，就着下蹲的动作看向左右，视线停在右手边底层架的棒棒糖桶里。 里面装的是一些杂乱的零件。 最下面是大把的六角螺丝，往上是包在塑料袋里的几个棱镜，还有几个黑的红的塑料袋塞满上层。 白术抽出桶，取出塑料袋大体看了眼，都是些元件，还有些过旧的小电机，金属丝板等。 “这是……” 白术摸出里面的玻璃小瓶，打量内部粉末：“硫化铅。” 能制作导弹红外探测仪的元件。 这算什么？ 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白术再找了找四周，除了一些酿酒工具也没什么特别的，她便席地而坐将零件倒出，检查是否有损。 等着店里这一波客人过去，白术才收拾好东西起身，顺手提了个小马扎坐到藤椅边。 老头儿没反应，摇着蒲扇晃椅子，闭着眼睛悠哉地抿了口酒。 “老师傅喝的是自酿的红高粱？”白术开口。 “嗯？闻出来了？”老头儿依旧没睁眼，“小丫头耳朵不行，鼻子倒挺灵。” “不是，我看见酿酒工具了，”白术啧了声，“闻出来的不是红高粱。” “那是什么？” “老陈醋，而且酿的还不行。” “……”老头儿眉头一挑，这才睁开眼看向面带嫌弃的白术，“女娃娃说什么？” “我说这酒不太行，”白术拿起小酒樽晃了晃，“我送老师傅一瓶怎么样？” 老头儿哼了声：“你个小娃娃有什么好酒？” “我当然有，你可以随便点一瓶。” 其实没有，但柏令誉有，约等于她也有。 “随便点？那这酒怕是喝着烫嘴。” 老头儿摇了摇蒲扇，“你这嘴唇泛紫，上衣新下裤旧，还带着股血清的药液味，来了挑的都是军械用六角螺丝，还有些可塑材料，工具倒是必备，但你还拿了小电机和微型切割机，我自然知道你要干什么。 “女娃娃，西街区这块不管远近，有的是比当间谍的还会看人的，虽然可以借着鱼龙混杂掩人耳目，但也别太嚣张了。 “还有你那走路和站姿，家里有当兵的长辈吧，耳濡目染留印子，虽然浅也逃不过老辣人的眼，而且这股子劲不在截然相反的环境里泡几个月是改不了的。” “受教。”白术答谢。 这些点确实是她该注意的。 前半生军械师，后半生指挥官，当年短暂的特种训练也因为时代原因取消了人群潜伏，只有伪装之类的教习课，没有实战和深入，其余课程针对的都是前线异形，出任务也是解决异形。 除非她像在宁稚面前一样刻意控制，不然很容易露出这老板说的“痕迹”。 “不用这么客气，想谢我可以办个卡，充个会员。” 老头儿说着，一指柜台的浮夸海报： 惊爆！器械店五月折扣，充3000点送3点！ “充会员？”白术乐了，“您还有这业务呢？但这活动力度有点小啊。” “力度大了怎么宰人？”老头儿毫不避讳，实话实说，“孤寡老人混口饭吃，办不到顾客就是上帝，但是可以挑着宰几个冤种。” 真够乐的。 “行，我办个vip，酒也送，”白术不缺钱，多加个零也没事，“但我还要请教个问题。” “不行，”老头儿不乐意，“你都问了一个了，我还给了你提示，酒和会员都是应该给……” “两瓶酒。” “那你问。”老头儿话头一转，光速改口。 白术好笑。 人一旦有喜欢的东西，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这些物件是您用的，”她举起手中的棒棒糖桶晃晃，“还是别人的东西？” “唔，我看看……哦，是我随手塞在那的零碎东西，都没用了。你要是想要后仓库里还有，去看看吗？” 白术点头：“当然。” “行吧，难得有个小孩儿感兴趣，跟我来。” 老头儿握着蒲扇，起身时肩背有些佝偻，落地时左脚有些不稳。 白术跟着他，从柜台后的帘子进去便是楼梯口，直往下走便是库房。 “开一下灯，就在你右手边。” 白术摸索按钮按下，顺便拍死只烦人的大蚊子。 数十盏白炽灯亮起，地下库房明亮如昼，白术看自己一手的血。 “……”被咬了，掐个十字。 “你自己看看有什么想要的，说个价格搬走吧，就当我清仓大甩卖。” 库房面积比地上器械店大上五六倍，器械堆得凌乱，有些工具随手丢在过道，乍一看去又宽敞又拥挤。 白术走向前，掀开防尘罩看到大型精密切割机，一台膛线机，甚至还有一套数据模拟终端！ “啊，都是旧物件了。”老头儿不以为然，“那膛线机都是残缺的，早不能用了——没什么可看的，西街区这玩意最寻常，堆起来都能够着太阳。” 白术越看越满意，她正好缺一个研究用的地方，别说这还有测验数据系统的模拟终端！ “老板，我想把这仓库买下来。” “买下来？”老头儿好笑，“租下来你都租不起！” 白术递出一张崭新的不记名卡，“你看这些够不够。” “什么够不够，你知道这地方是黄金地段吗？我拿这店来赚钱养老的！” 老板边说边接过卡，掏出部旧手机来贴上，等待加载的过程中依旧喋喋不休。 “小娃娃口气倒不小，现在的年轻人有点本事就走不动道了，你这卡里有个一万就……” 声音戛然而止，老头儿看着账上的好多零，瞪大眼睛数了两遍： “哎呀我去，100万？！” 他瞬间抬头，颤颤巍巍地握住白术的手晃了两下，生怕面前这个大冤种跑掉，语中殷切激动： “老板，你什么时候去改地产名？咱现在就能走！” 第28章 老板您有一米五吗？ 这么痛快？ 白术心思稍动，了然哂笑：果然是老狐狸。 “老师傅能在这儿开一家器械店，还是唯一一家，”白术别有深意地顿了顿，“想来不差这些钱。” 这离西街区一条街，老板自己也说是繁华点，搞垄断可是需要背景的。 更别说这一库房的机器，没点渠道弄不来，就是现在卖也能在二区能卖出个相当不菲的价格。 “机器是能卖钱，但有命赚没命花啊，老头子我年轻时候拼下点特权，可不就是为了现在清净自在点吗？”老头儿理直气壮，“开个店借着‘垄断’宰人定价，不屈于无良顾客下啊！” 他笑起来，脸上褶子都要乐开花： “现在碰上你这么个大……大好人，一次性接盘给钱，我何乐而不为啊？” 你其实是想说大冤种吧？白术面上依旧淡然： “是吗？我以为老师傅这么奸商，是看出来我不会改地产名了，所以痛快。” 老头儿笑容加深，乐呵呵一仄声： “嘿！说远了不是！乙方为甲方周到服务是应该的！ “我这是看出来老板你是想隐瞒身份行踪，最好是让这临近西街区的敏感地方保持原状，所以送上便利。就是雇佣费还得另算！” “小事，”白术收回手，单手插兜淡淡笑了下，“钱不是问题，你随便开。” 这老头儿有问题，但无伤大雅。 相对于既得利益来看，利远远大于弊。 “老板小小年纪就这么大气，以后必然不同凡响啊！” 老头儿腰也不佝偻了，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我保证这场交易绝对保密，将就此埋在这深深库房之下，地上那是一点异常都不可能有！而且这库房后面还有扇特隐秘的小门，以前运货用的，您以后不方便可以直接走小门。” “哪？” “在这。” 老头儿从墙上拿下把青铜钥匙，走到库房最深处，拽掉蜘蛛网打开扇黑色铁门。 门很窄，也很矮。 整体呈现一个不规则的倒u形，下方地面还有不规则的凹陷，用水泥砌面，隐约能看见可疑的梅花图案。 白术倒退一步打量，狐疑地：“这是狗洞吧？” “哎呀！老板你真是慧眼识珠，这就是狗洞改装的！”老头儿一拍大腿，“你看这陷进去的水泥地上还有狗爪印呢！” 白术：“……” 欲言又止。 “老板您别嫌弃啊！这门看着是小点，但好歹有一米五几呢，弯着腰就能过……额。” 老头儿示范着弯腰出去又回来，正对上白术，话音俶尔一停。 他迟疑地打量白术上下，小心且发自内心地提问： “老板您，有一米五吗？” 白术：“…………” 没有怎么了？！ 我穿鞋一米四七，走过去还不用弯腰呢！ 眼见着白术浑身气压降低，似乎有炸毛前兆，老头儿立刻把手往耳朵后一贴，眉尖一蹙：“哎呦，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说完还真事似的一招呼： “来了来了！这就上来——我先上去了哈老板，您自己瞧着，这东南角有个小铃铛通柜台，有事您就摇几下，我麻溜儿的奔下来！” 话刚落下，老头儿就握着蒲扇，噔噔噔拖着不利索的左腿跑了。 白术深深一叹息，眼见周围没人，犹豫地站在小门下边，摘下墨镜抬头往上一瞅。 很好。 不仅不用弯腰，距离门顶还有至少十厘米的距离。 白术忍住踢两脚门的幼稚行为，深觉身体年轻了思维也会受到影响，她只是晚长又不是不长，何必情绪波动。 把墨镜从鼻梁推回，白术通电并开启模拟终端。 数据模拟终端设备，一般用于军械研究。 可通过外端接口扫描武器构造，在计算机上进行3d模拟，由再输入武器系统的数据，这台机器就能自动结合二者，在各种虚拟现实场景下、各类人体数据下使用该武器，测量其是否可以投入实战。 这项技术使得军械研究完全实验室化，可以在研发过程中进行实施矫正，大幅度缩短武器研发时间，被誉为帝国军械技术“三大划时代成果”之一。 也就是说有了它，白术就完全避免了实地测验【毒刺导弹】的危险和麻烦！ 终端屏幕开启，淡蓝色的光映在墨镜上。 白术平静垂眸，调出终端的生产信息、自检报告。 这台是帝国在红月前生产的“灵视a”第二代，现在第四代都投入使用了。 返聘退休员工，必须要“体检”。 【叮！自检已完成！】 设备名称：“灵视a”2.0 服役时间：纪元2189年~红月纪元12年 自检总结：元件存在部分老化[点击查看具体部位]；终端接口处灰尘过多；散热系统存在故障；其余检测无碍 温馨提示：存在一定使用风险，检修后有96.3%的概率可正常使用 “还不错。” 白术笑笑，屈指敲了敲终端。 工具箱放在架子的顶部，白术踩着板凳拿到后就要下去。 等等！ 白术突然定住，紧紧皱眉盯着脚下的小板凳，扶着架子的手逐渐收紧，一个非常严肃且重要的问题回荡脑海： “我要是……不喝牛奶，不会真的长不高了吧？” 靠！ 白术抿唇调整呼吸，把小板凳拎到终端旁边，简单擦了把后坐下，从工具箱里拿出小刷子刷接口的灰尘解压。 “好焦虑，我在被白虹炸死的前都没有这么焦虑，”白术面上不显，手上动作有条不絮，脑中思绪乱跑，“要不我回家前去订半个月牛奶？连着艾薇儿那一份。” 艾薇儿！ 白术一怔，忙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17：21】 “今天周六，艾薇儿不上学只练舞，而我说过今天六点左右去接她，顺便带份晚饭！” 白术扣合工具箱，将终端关闭后奔向小门，顺便把青铜钥匙揣到兜里，这样再来时可以直接进。 小门通往一处废弃的地下车库，周围堆积着杂物，白术上到地面打量四周，确认就在器械店的后街拐角，但只在明面上看很难将这两处地点联系在一起。 确实隐蔽。 白术不饿，便只给艾薇儿买了份低糖面包和热牛奶，共花了6.3点，面包只有两点，牛奶却算是奢侈品。 她在六点整到达了舞蹈教室。 二层小楼只有一间教室亮着灯，栅栏门插着铁栓但没有上锁，白术打开后上楼找到教室，刚要开门时听到声音： “今天又只有艾薇儿一个人练舞吗？” 是今早那个秃顶老师的声音。 白术微顿。 “嗯，一会儿小术来接我。”艾薇儿回答。 “啊，是今早那个和艾薇儿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吗……哎？艾薇儿的腿压得好像有点歪，老师帮你下腰好不好？不过可能要压到艾薇儿身上呢，为了标准我们的小舞后能坚持的对不对？” 白术沉眸，推门而入。 第29章 Why are you so serious？ 门推开的瞬间，屋内两人同时看去。 “小术！” 艾薇儿转头，眼前一亮。 作势要将身体跨贴到艾薇儿后背的老师一僵，很快披起要掉的人皮，假惺惺笑道：“小朋友你好啊。” 好你爹的狗屎。 白术心里冷笑，控制住情绪抱了下跑来的艾薇儿，注意到不对：“你脚怎么了？” 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有点不协调。 “学新动作的时候扭到了，没关系的。” “你好啊小朋友，”郜剑南主动靠近，友善地打招呼，“我是前两天新来的舞蹈老师，我姓郜，叫我郜老师就可以。” 白术懒得搭理。 “小孩子家的，不要这么严肃，”郜剑南说着就要去掐白术的脸，“还是要多笑——” 白术偏头闪过，冷冷看了他一眼。 艾薇儿在这里，白术不想让她知道这种傻逼打算对她干什么。 郜剑南有些恼火和尴尬地收回手，看向艾薇儿：“薇儿的脚受伤了，需要老师抱你回家吗？” “上来，我们回家。” 白术在艾薇儿面前蹲下，轻松将她背起：“既然她受伤了，明天周日就和其他孩子一样休息一天。” “那可不行！” 郜剑南脱口拒绝，一瞬慌乱后镇定下来看向艾薇儿： “你的动作还有很多不正确。要想成为卓越的舞者必须比别人吃更多的苦，只要脚不废就要接着练，不要骄傲！” 艾薇儿一怔，有些害怕：“我……” “要知道你只是在外二城这种地方有点拔尖，其实一点天分都没有，比起内城人来说差得远了！” 郜剑南一改刚刚的温和，强硬甚至带着点勒令，“你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而且后天我就走了，你只有明天单独受教的机会，放弃这种机遇。你就会一直是这种笨拙又自满的丑小——” “你是内城人？”白术打断。 “当然。” 郜剑南稍抬起下巴，倨傲溢于言表，“我只是来外二城来做舞蹈慈善而已，我提点艾薇儿是……” 白术冷哼：“狗屎。” 我杀得最多的就是内城人。 白术说完就走，郜剑南脸色变化，过了会儿还是咬牙不甘心地追上去。 “艾薇儿，你要知道你其实没有天分，未来也没什么希望能成为堪比内城舞蹈家的舞者，”郜剑南紧紧跟随，像是苦口婆心，“而我有能力让你通过努力发展起来，明天就是私教的时候，你不要让老师失望。” 屎沟里的苍蝇，又臭又烦。 “前面就接近红灯区了。” 不等艾薇儿回答，白术微笑柔声，“郜老师，你还要跟着吗？” 郜剑南神色难看，再三“叮嘱”艾薇儿明天到，他后天就要回内城了，然后转身离开。 他本来还想着把这姓白的小姑娘一起玩玩，但现在看来…… “呸！”郜剑南边走边低骂，“外城人都是贱婊子，垃圾。” 白术冷冷看了他一眼，将艾薇儿放到街边长椅上，在她面前蹲下，轻声哄道： “别听他瞎说，舞者的美应该由观众来鉴赏。” “我知道的。” 艾薇儿点头，神色间略带失落。 “那就好，我……啊！” 白术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眼空空的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好像有点东西忘了拿，是你的晚餐。” “没关系，”艾薇儿被白术逗笑，“要回去拿吗？” “要，不过要安置好你。” 白术笑着拿出手机，她刚买了新电话卡和耳机。 “听首歌吧，”白术挑了曲高播放的歌，迅速看了遍歌词，这才放心地将耳机轻轻塞进艾薇儿耳中，“我回去拿晚餐，在这坐着等我好吗？” 温柔清新的女声萦绕耳中，艾薇儿晃着腿点头，“要快去快回哦。” “一定。” 白术笑笑，将音量稍稍调高。 艾薇儿跟着调子哼唱，看着白术原路奔回。 跑的足够快，不到半分钟白术就看到秃头的身影，从腰后掏出丁子辉的那把akm利落上膛，跟着他走进小巷。 “郜老师。” 郜剑南怔愣后转身，见去而复返的白术站在巷口，逆光微笑： “又见面了。” 说完未等他反应，对方利落举枪，对着他的膝盖一个点射！ 砰！ “啊啊——！” 枪声一起，四处人或尖叫或匆忙，全部散开。 郜剑南疼得意识模糊，等反应过来已经惨叫地跪在地上，看到那个孩子，不，是拿枪的恶魔再度靠近时，瑟缩地向墙边靠了靠：“你，你……” “你不是很喜欢动手动脚吗？”白术带笑开口，提枪瞄准，“我也给你动动腿啊。” 郜剑南惊恐摇头：“不！不是！我没有对她下手，我没有伤害艾薇儿，我只是教她跳舞……啊！” 又是一枪，另个膝盖也被子弹崩碎。 郜剑南拖着腿惨叫，下一瞬被拽着头发强硬提起。 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whyareyousoserious？” 白术用枪口顶住郜剑南的脑袋，另一只手在唇角做了个上扬的动作，用外邦小丑的语言轻声重复着郜剑南说过的话： “smile，please.” “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郜剑南连动都不敢动，抽泣着乞求，“我没有对她……” “我知道。”白术温柔点头，对着他的下身再度扣下扳机！ 砰！ “啊！”郜剑南痛嚎，紧紧捂住崩血的下体。 “不要乱说话，不然我一定把你的舌头拔下来，”白术用枪拍了拍他的脸，温和而耐心地询问，“懂了吗？” “懂……懂！我懂了！” 郜剑南疼到面部抽搐，泪涕横流，“救，救……救救我……” “救？当然可以。” 白术从他兜里掏出部手机，按下急救号码在郜剑南面前晃了晃，俯视时眼底似乎有一点微不可查的怜悯：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其余看造化。” 她说完直起身子一扬手，将未拨号的手机丢向远处，有些抱歉地笑笑： “不好意思，你得自己努努力了，说不定你就没有活下来的天分。” 郜剑南剧烈喘息，身体在地面拖出血痕，痛哭着去够手机。 没用的。 就算拿到了也挺不到救护车来，有哪家医院愿意飞奔来红灯区救人呢？ 就算是飞奔来…… 白术眼底冰冷，瞄准郜剑南的腹部要害，砰地再开一枪！ “啊啊啊——！” 惨叫混着喷涌的鲜血，止都止不住。 白术收好枪，看着扭曲的血物，别有趣味地笑了声： “艾薇儿的未来我不知道，但你这条阴沟里的蛆虫，只配流干血而死。” 第30章 守护 “pleasedon''tletmego（请别让我离开） “ijustwannastay…（我只愿为你停留）” 艾薇儿跟着女声闭眼轻轻哼唱，身体小幅度地摇晃，忽觉右耳声音一空。 她怔了下，睁眼看见是白术，立刻扬起笑来：“你回来了！” “嗯，等烦了吗？” 白术摘下艾薇儿的耳机，将拿回的晚饭递给她，“牛奶应该还热着，先垫一点，我们再买别的。” “嗯。”艾薇儿视线稍微偏向白术的袖口，一触即回，再度看向白术，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又亮了几分。 “歌好听吗？” 白术收起手机，重新背起艾薇儿。 “好听啊，”艾薇儿对她笑，“副歌我都会唱了。” “是吗？那很好。” “牛奶面包是街口那一家的吗？” “是。” “你出汗了，是不是跑的特别快？” “还好。” “背着我会不会很累？” “不会累，你很轻。” “你去教训那个秃头了对不对？” “……” 白术神色微动，没有回答。 见没有得逞，艾薇儿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泄气，凑到白术耳边： “你刚刚帮我摘耳机，凑得好近，我看到你折起的袖口下有一点很浅的红色，身上还有一点点血腥味。 “而且我是舞者，基础课就是学习观察别人，代入别人的情绪，这样才能演绎出不同的舞蹈内涵，我以前在孤儿院最会察言观色了，现在也是。走的时候你好生气，像薄薄冰下的火一样，我看出来了哦，但回来就没有了。” 她话里还有点小小的得意，连尾音都上翘。 白术知道瞒不住了，偏头和艾薇儿对视一眼，稍稍挑眉： “你摘了耳机。” 她考虑到了艾薇儿的舞者特性，所以将痕迹最大程度地处理过，不是极刻意地留心，很难发现这些细枝末节。 “你怎么知道！行人有异样，我就摘了耳机，听到了枪声。” 艾薇儿顿了顿，低头贴向白术，闷声嘟囔： “但是，我不是什么都不明白，我会拒绝的——你这么去了，万一受伤怎么办？回去告诉宁姐姐就好了。” “我帮你料理完，以后你去练舞才清净。” 脖颈被背上人的呼吸弄得有点痒，白术稍微侧了下头，语气平静，“这事告诉大人们容易事态失控，万一宁姐他们不让你早去晚归练舞了怎么办？” 艾薇儿能被允许独自练舞上学，就是因为红灯区都知道她是宁稚收养的孩子，没人会去触霉头，现在出了意外，宁稚肯定会重新考虑。 不让去跳舞？ 艾薇儿顿时警觉，连连点头后感慨：“还是你聪明啊，你怎么这么聪明？聪明又厉害！” “那作为聪明厉害的报答，这件事你要保密。” “我当然知道，”艾薇儿抿唇笑，露出颗小虎牙，她一直认为好朋友之间要有共同的小秘密，更何况白术是为了自己，“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嗯。” 白术表面平静点头，看路时沉下心思虑： “红灯区每天都有人被枪杀，丁子辉死在西街区又被我伪装成了抢劫，不会和一个孩子勾连，单拎一个舞蹈老师说明不了什么，宁稚那边不成问题……但这些都建立在我是‘一个无害孩子’的基础上。 “我虽然想不动声色地翻篇，但耐不住这孩子自己发现了，如果泄密也只有坦白的份，要是撒谎……不，瞒不过去。 “刘胖子送的那把左轮现在没子弹，我用的是丁子辉的m92，进第三基地前还特意藏在了外面……呼，宁稚就算不知道丁子辉的配枪，也能意识到我的不对，再从枪的不明来历上猜出丁子辉是我杀的，毕竟这不是法庭审判，不需要严密逻辑链。 “这层孩子皮是我明面上的保护伞，也是刘胖子等人这么快接受我的最大原因，毕竟我只是个‘可怜又乖巧的孩子’，但如果露馅，即使我是这帮猎手的救命恩人也难保会被排斥，对我要做的事造成影响。就算信任接纳我，也会对这帮人带来危险……弊大于利。 “如果我要斩草除根，不……我在想什么荒唐事，要是为了改变终局随意杀害无辜者，那就无异于本末倒置。” 白术闭了下眼，将冰冷的思绪清空，控制住情绪没有异样。 静了小会儿，背上的艾薇儿忽然伸手，试探地碰了下她的助听器： “小术，你的右耳听不见吗？” 白术刚要张嘴，心思一转只“嗯”了声。 艾薇儿闻言鼓了鼓脸，猫猫祟祟地凑近，小心地摘掉她的助听器。 这要干什么？好奇吗？白术不动声色地想，没有阻止。 艾薇儿等了几秒，见白术没反应便大着胆子蹭上前，贴到她耳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悄悄道，像风轻轻拂过： “youaremylittleguardianangel.” 你是我的小守护神。 白术微怔，还没做反应就感觉脖颈温热，她还没说什么，艾薇儿自己先腼腆到埋头，耳尖都红了。 “意思能理解，”白术忍不住低笑了声，眸中苍蓝氤氲成温柔宁和的海洋，“但发音错了。” “啊！你听得见！” 艾薇儿后知后觉，谴责地探头看向白术，“好狡猾，你骗我！不许笑了……再笑我今天就不理你了。” “知道了，”白术依旧稳步走着，艾薇儿的动作影响不到她的步伐，稍稍收敛笑意后侧耳，“助听器帮我戴上。” “你不是听得到吗？” “弱听，戴上听的更清楚。” 进了家门，白术把艾薇儿放下，拿来碘液用棉棒帮她抹在脚踝。 “家里好冷清啊。”艾薇儿四处看。 “嗯，云姐他们出去了。” “我知道，他们去防治所领新任务了，估计过两天就要出发。” 这个时候出城？ 异形正在积攒暴躁，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白术放好碘液，装作随口一问：“你怎么知道？” “按照习惯，猎手上次任务没有收获的话，隔两天就会再出发的。” “原来是这样。” 二城因为居民生计和污染可控的原因，城市进出较为便利，但现在情况特殊，出城任务很难及时回来……不知道第三基地那边商议的怎么样。 “我出去买晚饭，”白术从艾薇儿书包里拿出本故事书，“你先待在家好吗？” “好啊。” “我可能回来的晚一些，要去拿点东西，不用着急。” 白术叮嘱完出门，确认没人跟踪或注意，拨出号码后将通讯手环揣兜，助听器换成手环配带的耳机。 “和议会的商议怎么样？” 电话接通，白术开门见山。 柏令誉沉默了会，似乎是叹了口气：“不容乐观。” 第31章 去爱具体的人，而不是爱‘人类\’这两个字 十分钟前。 “我不吃，先拿下去吧。” 柏令誉摆摆手，靠在办公椅上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 “上校，议会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撤退计划需要绝对有力的证据才能获批。” 徐副官无奈收起餐盘，“只是一次月圆和一次污染数值飙升再回落的异常，是没办法动摇他们十多年的刻板印象的。不如等待勘测台那边给出实质性的数据证据，这样议会再不愿也会退步。” “实质性……”柏令誉气笑，向后完全靠在椅背，看向冰冷苍白的天花板，“是啊，等老子拿出实质性的证据，也就出事了，议会可不得赶着放马后炮吗？” “我觉得您太悲观了。”徐副官宽慰，“我们已经和异形对抗了二十年，对它们有一定的了解，之前也偶尔出现过数据异常的现象，只不过是月圆的区别。今天回城的猎手数据也很稳定，城外的救援小队也没有发现异常。” “一定的了解？我们现在连大灾难的降临原因都不知道，防治所连清除异形尸体的污染都清除不掉，我看新材料武器的研发是遥遥无期了。就这样，我们拿什么谈‘了解’二字？” 柏令誉转动办公椅，背身看向单向防爆玻璃外的夜色：“我只想让这座城市最大概率地远离危险，让城民免遭异形杀戮。” 徐副官深深叹了口气，犹豫着开口：“可是东岸区并不完全由我们第三基地管理，不是还有议会的外派督察长……” 外派督察长，是议会外派与军队长官共同管理城池的官员。 一般来讲，军队长官负责城防、猎手、武器等相关事宜，外派督查长负责城内经济、秩序，污染防治所等。 但打起仗来，外派督察长还可以对军务进行记录和“辅助指挥”。 “战时军政不分家，但谁掌兵谁说了算，”柏令誉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来，“真打起来，他敢碍事我就崩了他。” 徐副官了解柏令誉的作风，平时和下属开些玩笑行个方便都没有问题，他甚至没什么架子，但一旦牵扯到“城防安全”这条底线，那就真是六亲不认，并且他该说就一定敢做。 “那是否需要我为您安排一次和督察长的会面？” “可以，明天上午十点。” “明白，”徐副官记录在案，稍顿后开口，“还有您让我找的那个女孩……也就是您女儿的资料，已经传送到您的终端上了。” 女儿…… 想起今天上午的经历，柏令誉嘴角忍不住一抽，从桌上拿起平板大小的军用终端，解锁查看资料。 少的可怜，只有半页。 连一寸照片都是徐副官找技术人员从上午监控上截取后现p的。 “这是什么资料都没有啊……嘶，她的id注册时间还是昨天晚上？我能理解她是昨天被救下来的，或许需要补办id，还有部分人为了告别过去会选择舍弃旧身份，但也应该有记录啊。” 柏令誉皱着眉抬头：“不能凭借照片从数据库里找到点资料吗？” “我们只能查看外城的数据库，如果没有的话，有可能是在内城居民档案里。”徐副官回答，“但也不排除前面一直是黑户，父母，额……父母因各种原因没有给她入档的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更大，毕竟救援地点是在东岸区。” 他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柏令誉。 意思很明确：这得问你啊上校。 柏令誉：“……”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随便污蔑我！ 但他和白术已经约定将“父女”这关系先延续下去，此时此刻只能略带辛酸地一撑额，挥手示意徐副官：你可以麻溜地走了。 可以徐副官还有工作要汇报，顾不得上司“渣男现世报”的辛酸，一板一眼地继续道： “上校，还有您叫停的血液检验，样本已经全部拿回来了，需要销毁吗？” “嗯，全部……不，送到我办公室吧。” 柏令誉忽然想起一件事，改口后稍作斟酌，“血检仪器里的相关数据都销毁了吗？” 他在上午知道白术身份后，立刻叫停了防治所对异形蝶触足残存血液的检验。 原本血检是很迅速的流程，但沾染污染后的血液发生变异，很难剥离出稳定的dna进行性别、样貌等信息的检测，再者帝国在这方面的技术还不够成熟，需要的时间相对较长。 这也让柏令誉有机会抢在白术身份暴露前叫停，拿回样本。 “全部销毁了，”徐副官肃然点头，“并且我按照您的吩咐，全程盯了下来。” 防治所在柏令誉眼里只有“提供猎手任务”“提供污染药物”和“干点其余杂货”这些用处，里面的人员他信不过。 柏令誉颔首：“那没事了，你……” “嗡——” 手机忽然震动。 柏令誉一愣，拿出手机看到一排加密号码。 是他给白术那部通讯手环。 柏令誉接通，无声示意徐副官离开。 “和议会的商议怎么样？” 电话那头因年龄而稚嫩的声音传来，但声线却出奇地稳。 稳到柏令誉一刹那想到白术面对自己拔枪威胁时平静的眼神，还有交谈时的神态动作……真不像个孩子啊，除了扑上来嚎着喊我“爸”的时候，但那会儿也是雷声大没雨点，甚至都没有掉两滴鳄鱼的眼泪配合表演，真不敬业。 柏令誉内心啧啧，为掩饰自己走神两秒，便稍微严肃且简练地回答了问题。 …… “不容乐观。” 柏令誉的回答从蓝牙中传入。 白术微微拧眉，但没有多少意外，她对结果早有预料，只是对议会条件反射地恶心。停顿一秒才再度开口： “议会没同意撤离，要你出示实质性的证据了。” 这其实是个问句，但白术很确定答案，听起来和陈述无异。 “是，”柏令誉略带嘲讽，“我要有实质性的证据，还能好声好气地跟他们商量？” 不能，那估计要变成要求和威胁式的“协商”了。白术心里嘀咕，嘴上跟嘲了句： “议会现在的成分真是令人担忧，一群快退休所以不想闹出战争的老顽固，一群新上任但是享受成瘾所以更偏向保守的小顽固，其他算屎里淘金的，也带着点臭味。” 真他妈的有理！ 柏令誉被应和得心情舒畅，刚要开口白术便继续： “但他们这么做也能理解，提前撤退或者将城池封闭都会造成不小的损失，而且批准了东岸区后其他二城区也要同步策略，损失指数增加，需要谨慎。 “退一步讲，虽然议会不在乎外二城的平民，但也不能否认他们起到的作用和二城的军事意义。帝国人肯定是希望守住最前线的，这一点就算是议会也和我们相同。所以就算是真的，他们也希望外二城置之死地而后生，拼死守住防线，不要想着撤退。” “……你说得对。”柏令誉叹息。 这些他都知道。 而且还有一条白术隐而未宣，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单单对于人类集体来讲，撤退并非最优选。如果二城守不住，转移居民的消耗将是抛弃居民的几倍。 “所以……” “所以……” 白术和柏令誉静默两秒后同时开口，又同时静音。 白术无声一笑，继续道：“证据也能找，但要去城外找，还要做点比较冒险的事，我们定个时间？” 柏令誉对着单面镜窗，万家灯火倒映在他眼底，仿佛人世间的熠熠星光，他笑起来： “可以。” 白术靠着墙，也低低笑了声。 抛弃个体去保证集体利益当然是“最优解”，但同时，抛弃无数无辜个体所保留下来的人类集体利益，毫无意义。 有人才会有人类，而不是先有人类这个虚空词才有的人。 这也是柏令誉教她的第一课： “去爱具体的人，而不是爱‘人类’这两个字。” 白术一直记得。 第31章 督察长 十分钟前。 “我不吃，先拿下去吧。” 柏令誉摆摆手，靠在办公椅上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 “上校，议会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撤退计划需要绝对有力的证据才能获批。” 徐副官无奈收起餐盘，“只是一次月圆和一次污染数值飙升再回落的异常，是没办法动摇他们十多年的刻板印象的。不如等待勘测台那边给出实质性的数据证据，这样议会再不愿也会退步。” “实质性……”柏令誉气笑，向后完全靠在椅背，看向冰冷苍白的天花板，“是啊，等老子拿出实质性的证据，也就出事了，议会可不得赶着放马后炮吗？” “我觉得您太悲观了。”徐副官宽慰，“我们已经和异形对抗了二十年，对它们有一定的了解，之前也偶尔出现过数据异常的现象，只不过是月圆的区别。今天回城的猎手数据也很稳定，城外的救援小队也没有发现异常。” “一定的了解？” 柏令誉转动办公椅，看向单向防爆玻璃外的夜色： “我们现在连大灾难的降临原因都不知道，防治所连清除异形尸体的污染都清除不掉，新材料武器的研发遥遥无期，就这样，我们拿什么谈‘了解’？留后手是必须的。” 徐副官抿唇，犹豫着开口：“可是东岸区并不完全由我们第三基地管理，不是还有议会的外派督察长……” 外派督察长，是议会外派与军队长官共同管理城池的官员。 “战时军政不分家，但谁掌兵谁说了算。” 柏令誉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来：“真打起来，他敢碍事我就崩了他。” 徐副官了解柏令誉的作风，平时和下属开些玩笑行个方便都没有问题，他甚至没什么架子，但一旦牵扯到“城防安全”这条底线，那就真是六亲不认，该说就一定敢做。 “那是否需要我为您安排一次和督察长的会面？” “可以，就明天，”柏令誉补充，“但要挑一个好时间，我怕吃不下午饭或者把早饭吐出来。” “明白。” 徐副官记录在案，稍顿后开口：“还有您让我找的那个女孩……也就是您女儿的资料，已经传送到您的终端上了。” 女儿…… 想起今天上午的经历，柏令誉嘴角忍不住一抽，从桌上拿起平板大小的军用终端，解锁查看资料。 少的可怜，只有半页。 连一寸照片都是徐副官找技术人员从上午监控上截取后现p的。 “这是什么资料都没有……嘶，她的id注册时间还是昨天晚上？我能理解她是昨天被救下来的，或许需要补办id，还有部分人为了告别过去会选择舍弃旧身份，但也应该有记录啊。” 柏令誉皱着眉抬头： “不能凭借照片从数据库里找到资料吗？” “外城数据库里没有记录，有可能是在内城居民档案里。” 虽然已经说过，徐副官依旧敬职敬业地解释： “但也不排除前面一直是黑户，父母，额……父母因各种原因没有给她入档的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更大，毕竟救援地点是在东岸区。” 他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柏令誉。 意思很明确：这得问你啊上校。 柏令誉：“……”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 但他和白术已经约定将“父女”这关系先延续下去，此时此刻只能略带辛酸地一撑额，挥手示意徐副官：你可以麻溜地走了。 可以徐副官还有工作要汇报，顾不得上司“渣男现世报”的辛酸，一板一眼地继续道： “上校，还有您叫停的血液检验，样本已经全部拿回来了，需要销毁吗？” “嗯，全部销……不，送到我办公室吧。” 柏令誉忽然想起一件事，改口后稍作斟酌，“血检仪器里的相关数据都销毁了吗？” 他在上午知道白术身份后，立刻叫停了防治所对异形蝶触足残存血液的检验。 原本血检是很迅速的流程，但沾染污染后的血液发生变异，很难剥离出稳定的dna进行性别、样貌等信息的检测，再者帝国在这方面的技术还不够成熟，需要的时间相对较长。 这也让柏令誉有机会抢在白术身份暴露前叫停，拿回样本。 “全部销毁了，”徐副官肃然点头，“并且我按照您的吩咐，全程盯了下来。” 防治所在柏令誉眼里只有“提供猎手任务”“提供污染药物”和“干点其余杂货”这些用处，里面的人员他信不过。 柏令誉颔首：“那没事了，你……” “嗡——” 手机忽然震动。 柏令誉一愣，拿出手机看到一排加密号码。 是他给白术那部通讯手环。 柏令誉接通，无声示意徐副官离开。 “和议会的商议怎么样？” 电话那头因年龄而稚嫩的声音传来，但声线却出奇地稳。 稳到柏令誉一刹那想到白术面对自己拔枪威胁时平静的眼神，还有交谈时的神态动作……真不像个孩子啊，除了扑上来嚎着喊我“爸”的时候，但那会儿也是雷声大没雨点，甚至都没有掉两滴鳄鱼的眼泪配合表演，真不敬业。 柏令誉内心啧啧，为掩饰自己走神两秒，便稍微严肃且简练地回答了问题。 …… “不容乐观。” 柏令誉的回答从蓝牙中传入。 白术微微拧眉，但没有多少意外，她对结果早有预料，只是对议会条件反射地恶心。停顿一秒才再度开口： “议会没同意撤离，要你出示实质性的证据了。” 这其实是个问句，但白术很确定答案，听起来和陈述无异。 “是，”柏令誉略带嘲讽，“我要有实质性的证据，还能耐心跟他们商量？” 不能，那估计要变成要求和威胁式的“协商”了。白术心里吐槽，哂笑道： “议会现在的成分确实令人担忧，一群快退休所以不想闹出战争的老顽固，一群新上任但是享受成瘾所以更偏向保守的小顽固，其他算屎里淘金的，也带着点臭味。” 精辟！ 简直他娘的一步到胃，他已经有点想吐了。 柏令誉按揉眉心，刚要开口—— 咚咚。 门被敲响，柏令誉将手机扣放在桌面：“进。” “上校，”徐副官去而复返，“督察长来了。” 第32章 决定 “我没找他，他先急不可耐地来找我了。” 柏令誉嗤笑：“行了，反正没吃晚饭——叫他进来。” “是。”副官离开去请人。 柏令誉重新拿起手机：“喂。” “怎么，”白术轻笑道，“督军太监来烦你了？” 柏令誉挑眉：“督军太监？” “嗯，”白术调侃，“古时集权皇帝怕大将军谋反，就派身边的太监去军队里监视分权，你现在不就这情况？” 一般来讲，军队长官负责城防、猎手、武器等相关事宜，外派督查长负责城内经济、秩序，污染防治所等。 但打起仗来，外派督察长还可以对军务进行记录和“辅助指挥”，算是议会的代表。 “这个形容……” 柏令誉抓了抓下巴上冒头的胡茬，颇为新奇地认同：“很形象。” 两人同时笑起来，白术主动给了台阶：“等你商议完，再打回来。” 可控地透露信息和直接聆听机密对话不是一个概念，哪怕这出交谈基本是围绕“议会扯皮”这件事。但老头儿现在对她的信任还不到位，估计会犹豫。 给老爹递个台阶下，这事白术轻车熟路。 “哎，别，”柏令誉抢在白术挂断前阻止，“你一会儿别出声，我估计他是来谈今早和议会扯皮的事情的，正好你可以听听。” 白术顿了顿，释然一笑：“好。” 电话那边柏令誉“嗯”了声，紧着着是开门的声响。 白术将手环通话设为静音，调整蓝牙保证能听清那头的交谈，走到煎饼摊点了个煎饼果子，然后走向附近的杂货店。 她要给艾薇儿挑一件礼物。 “小朋友，你要什么？”售货员双臂叠在收银台桌面，倾身询问。 “有没有适合小女孩的礼物？” “直走，最里面那几个货架。” 确实很少女心，但都是些廉价普通的塑料玩偶，或者千篇一律的洋娃娃。 白术转去下一家。 “没有证据，凭着猜测就随意制定和安排这种撤退计划，不知道会造成多少恐慌，浪费多少资源！ “东岸森林是异形主要栖息地之一，第三基地更是重中之重，主将居然存了撤退之心，简直骇人听闻！” 蓝牙里是炸锅似的中年男声，句句质问： “议会要统筹全局、顾全大局！批准了第三基地这种荒唐计划，其他基地怎么想？民众怎么想？你的意思是把我们的家园拱手让人吗？！” 聒噪。 幸好我戴的是右耳，这人是机关枪吗？说起话来突突突的……白术面上不显，轻拽耳朵。 “我只是说制定民众撤退计划，不是军队。” 柏令誉声音沉静，“我们不会把人类的领土拱手让给异形。” “我看未必吧，柏上校歇了这么久，是把当年的锐气都磨掉了。” 很好，有督军太监那狗仗人势那味了。 白术不悦皱眉，恰好手里拿着布娃娃的价格标签，这行为看得手工摊老板一激灵，紧张道： “是价格太贵了吗？这是我自己绣的娃娃，价格可以给你便宜一点。” “不是。” 白术舒缓表情，看向略带社恐的年轻姑娘，带了点笑，“这些布娃娃很漂亮，都是自己绣的吗？什么材质？” 老板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是，布料和棉花都是好的，娃娃形象也都独一无二，本来是我自己的东西。” 她脸上露出些难过，但还是扬起笑：“所以想着帮她们找到更好的归属，顺便换些钱——能在这个时期花钱买娃娃的人，应该能善待她们吧。” 标签价格：30点。 这个价格是二城的穷人一个月的伙食费，毕竟五个馒头和一小袋咸菜共卖2.3点，不需要喝桶装纯净水，自己捡木条烧水就可以。 猎手的收入在二城是中上阶层，而像宁稚这一批猎手顶端，可以说是不缺钱花了。 “就要这个吧。” 白术指向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恬静娃娃，黑色长发上别着简单的白玫瑰发卡，连笑都是腼腆的。 “啊，这个娃娃当时做的时候没了棉花，内芯塞了晒干的红豆，可以吗？” “当然可以，布娃娃的内心坚定，我要送的人也很坚强，”白术笑笑，“请帮我包起来，对了，有没有粉色丝带？有的话我买两条。” 老板欣然应声，拿起娃娃包装。 蓝牙那边督察长已经嚣张完，柏令誉只是悠哉又敷衍地“嗯”了声。 声音戛然而止，估计是把耀武扬威的督察长气得够呛。 白术安静等待。 过了会儿，才听见督察长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野路子，难怪被议会针对，送到这最外线来吃沙子！” 白术眸色瞬间沉下来。 柏令誉有念过军校，他是在一场小村庄动乱里指挥出彩，被总指挥官赏识后冒头的，确实是“野路子”，但他的战绩非常出色，远超同期指挥官，曾是帝国最年轻的上校。 可在红月污染的危害“削减”后，议会一再打压，该给予柏令誉的军衔晋升连连拖延。 在外城驻守当然天高皇帝远，说起来自在，但要是军官原本可以在内城更轻松更荣誉呢？白术不稀罕这些，柏令誉也不稀罕，但是客观上来讲，这就是“亏待”。 督察长看准了这一点。 “放心，我不抢你饭吃。” 柏令誉乐道，丝毫不受影响： “督察长要是喜欢，我今晚就送你去吃沙子，上下两个口，我全找人给你塞满，直接通透！” 噗！ 白术差点笑出声。 “你，”督察长气急败坏，“你粗俗！” “我粗俗？我哪有您招/妓被抓粗俗啊，听说当时衣不蔽体还男女都有，哎呀那场景……甭提了，我听的午饭都差点吐出来。” 柏令誉声音浮夸： “没想到你都肾虚到地中海了，还能玩的这么花？我送的肾宝你收到没，我特意托朋友买的，还附赠你常用的那个蓝色小药丸！” “你，你！果然是你让卫兵去那的！”督察长气到大吼。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白术忍笑忍到肚子疼。 遇见对家，人的态度都一样。 政/客们喜欢指桑骂槐，面上一家亲底下使绊子。 军队人糙点，带兵在前线久了的就更“下流”，要是平级，人面前还能装点样子，私下恨不得把对方祖坟都刨了，揭短拍桌子，兵蛋子还能打起来。 “给，”老板递出包装袋，“您的丝带，还有娃娃。” “谢谢。” 白术心情舒畅地接过，在布娃娃身上系了两个粉色蝴蝶结，付钱后原路返回。 街上卖蓝色矢车菊的花贩在吆喝，白术停步，花了44点挑了五小捧。 花在哪个时代都是奢侈品，更别说现在，昨天那捧花是邻居小姐自己种的，看在宁稚的关照上送给了白术。 “这矢车菊真漂亮啊。” 拿晚饭时，摊主阿姨赞叹道。 白术从自己那捧里抽出两朵送给了她，免费得了包辣条。 蓝牙那边已经怼完了。 柏令誉以完胜的姿态得意地拿起手机：“喂？” 白术心里好笑，解除静音，边往回走边应声： “所以他是解决问题的，还是来单蠢地来和你耀武扬威的？” “当然选b啊，”柏令誉啧道，“他一来就这b动静。” 白术失笑，缓了缓道： “被外派的督察长多少涉及点走私生意，他除了捏准议会有意打压你这点，还是因为你不配合他，或者说是不一起发财，甚至还会耽误他发财。” “边境不是他们的发财地。” 柏令誉强调：“我承认外派督察长对集权的重要性，但下次他们能不能送来条稍微有脑子的狗？冲着地头蛇狂吠是真不怕出点意外啊。” “因为他也拿准你不会杀他，至少现在不会。” “是，”柏令誉承认，“外二城的民众已经够受欺负了，杀了督察长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再说杀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下边那个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白术点头，她同意这句话。 打狗看主人。 在没触及城防底线前，就算是白术，也不会轻易去动督察长。 这个职位设立的本意是为制衡，防止边境军官一家独大甚至动歪心思，对帝国管理是不可或缺的，只是派来的人实在一言难尽。 毕竟在内城议员眼里：“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缺点，外派者最重要的是忠诚，还有和内城家族的利益羁绊。 “要拿到实质性证据，不然就是制定了撤退计划，到时也没办法及时调度，”柏令誉道，“更何况外二城不只有东岸区，第三基地成功得到许可，才能让其他防区有所准备。” 他看的是外二城整条防线。 白术正有此意，斟酌道： “议会的坚持也能理解，提前撤退或者将城池封闭都会造成不小的损失，而且批准了东岸区后其他二城区也要同步策略，损失指数增加，需要谨慎。 “退一步讲，虽然议会不在乎外二城的平民，但也不能否认他们的作用和二城的军事意义。 “守住最前线，这一点就算是议会也和我们相同。所以就算是真的，他们也希望外二城置之死地而后生，拼死守住防线，不要想着撤退。” “……你说得对。” 柏令誉叹息。 这些他都知道，而且还有一条白术隐而未宣，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单单对于人类集体来讲，撤退并非最优选。 如果二城守不住，转移居民的消耗将是抛弃居民的几倍。更别提污染加重后的粮食危机、物资紧张。 白术抱着花，拿着礼物和晚餐，离家门越来越近。 “所以……” “所以……” 柏令誉和她同时开口，又同时静音。 白术无声一笑，继续道： “所以我还是那个态度，撤退计划必须制定且获批。 “实证也能找，但要去城外找，还要做点比较冒险的事，而且越快越好，两天后怎么样？” 蓝牙那边静默，白术停在家门口，偏头望进。 温馨的暖黄灯光近在眼前，矢车菊的清香和晚餐的温热香气萦绕鼻尖。 办公室里，柏令誉对着单面镜窗，万家灯火倒映在他眼底，仿佛人世间的熠熠星光，他笑起来，点头应和： “可以。” 白术弯唇，结束通话后迈步进入家门，一直等待的艾薇儿惊喜地“哇”了声，风锦云和宁稚正坐在桌边吃水果，厨房里阵阵飘香。 走时还冷清的家里满是热闹。 “宁姐，你不在酒吧……” “今晚团圆宴，她当然要回来，昨晚上胖子不是说露一手了吗？” 风锦云边解释边帮忙拿东西，“这煎饼先别吃了，留肚子吃好的。” “这么多花，是送给我们的？”宁稚接过一捧蓝色矢车菊，“看来今天做团圆宴是对的，还有意外惊喜呢。” “哇！”艾薇儿接过礼物，惊喜赞叹，“这娃娃好漂亮啊！花也是！” “糖醋鱼做好了！快来端菜啊！” 刘胖子招呼着，从厨房端着热腾腾的鱼盘走出。 “拿筷子拿筷子。” “没有饮料吗？孩子们又不能喝酒，我记得我放在……” 白术坐到桌边，放松地呼出口气，缓缓笑起来。 有人，才会有人类。 抛弃个体去保证集体利益当然是“最优解”，但同时，抛弃无数无辜个体所保留下来的人类集体利益，毫无意义。 这也是柏令誉教她的第一课： “去爱具体的人，而不是爱‘人类’这两个字。” 白术一直记得。 第33章 世界真小 “云姐，你们领取了新的任务？” 艾薇儿剥虾雨露均沾，轮着一圈人一人一个，白术道谢后看向风锦云：“这次是六个人去吗？” “还是十四个，猎手俱乐部有的是愿意和队伍结伴出发的。” 宁稚代替回答：“虽然云箭这次损失惨重，但组人还是很快的，毕竟过去的成绩摆在那，再说猎手出城原本就九死一生，高危高薪，大家都是自愿的。至于任务，他们没有领到。” “嗐，别提了，”刘胖子接茬，“说什么最近防治所的研究有变，所以从今中午开始，所有赏金任务暂停发放。” 原来如此，白术点头。 看来老头儿已经强制暂停了。 猎手是城内较为成熟的防御武装力量，能保留多少就保留多少。她在电话里没有提这事，就是因为知道柏令誉自己会安排，没必要跟老爹再啰嗦。 “猎手任务都是根据防治所等部门的研究需求进行发放，没有需求必然没有任务。”风锦云终于啃完手里的炸鱼，拿湿桌布擦过手，“但研究这事不可能暂停，我也纳闷。” 确实。 白术手上剥着虾，心中思索：“虽说猎手这边归老头儿管，但防治所归督察长，这两人刚刚就差打起来……额，虽然那地中海也打不过吧。 “但矛盾摆在那，怎么可能在损失防治所利益的前提下，任由老头儿停止任务发放？防治所研究的重要性仅次于城防，这事要是捅出来势必会造成慌乱，督察长甚至可以告一个‘延误研究’的罪名……这事老头儿必不会独断。 “就算跳过督察长，那也要征求到防治所的同意，出一个书面文件安抚舆论，找个明面上的理由搪塞上边。但防治所毕竟是督察长的地盘，这个书面证明有点难度。要么是威逼利诱防治所所长，嘶，这个可能还挺大。” 白术把虾壳丢掉，顺便将脑子里各种老爹带娃不靠谱的记忆甩掉： “先排除下偏见，防治所怕是有点问题。这从老安的遗言开始就有点不对……但上辈子防治所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小术，你在想什么？” 艾薇儿忽然凑近，眼巴巴瞅着她。 “没什么，”白术抽离思绪，把虾仁喂给她，“只是觉得城外很危险，不太希望云姐和刘哥出去。” 白术看向风锦云：“云姐不是说血清不太管用了吗？还有皇虫变强的事情，就算用血清消了肿，但云姐的腿伤不还没好吗？这么急着出去很危险啊，好多情况还没有摸清呢。” “嗯，这话在理，聪明。”宁稚赞同，“但你云姐就是头倔驴，说不听。” “你别瞎说。” 风锦云无奈，向白术解释：“血清本就有促愈合的效果，我的腿已经没事了。猎手队伍要想保证信誉甚至赢得任务中心的青睐，那空档期就不能超过一周，当然，年节之类的除外。 “我们上次任务失败，虽然有柏上校作保说皇虫等级出错，还帮我们申请了补偿，但毕竟是失败，不好间隔三天以上。” “这都是约定俗成的东西，听着是离谱，但也没办法，”刘胖子给白术又夹了块鱼肉，“现在谁也不好过，钱是好东西，豁出命也有人抢着去赚，不然异形没来，自己先饿死了。” 宁稚单手晃着酒杯，打趣着补充：“或者你还没享受够就先死了，二城人的命贱，还人多粮少活不痛快。小术你走出这片儿看看，二城的流浪汉一抓一大把，街上每天都有人饿死。只有红灯区这群不要命的最富，所以拿贱命换痛快的越来越多。” “宁老板，晚上还是别喝太多了，”刘胖子犹豫，“我给你煮了解酒汤，你一会儿喝一碗吧。” “这才多少，”宁稚无所谓地摆手，但还是放下酒杯，“我喝完这杯，再喝解酒汤。” “我吃饱了，”白术放下筷子，“有点困，先上去了。” “对了小术，”宁稚忽然想起来，“既然你想过了暑假再上学，阿云也闲着，你跟着她学学防身练练枪吧。” 白术微怔：“我……” “宁姐姐！小术要陪我上下课的，能不能到暑假我们一起学啊？”艾薇儿及时出声，悄悄向白术眨了下右眼。 “就这么决定了，我也吃饱了！” 艾薇儿不等宁稚回答，抱起布娃娃，拽着白术跑上三楼。 “我知道你超级厉害，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会悄悄帮你哦。”艾薇儿抿唇笑，踮脚给了白术晚安吻，“小术，晚安。” “晚安。” 白术进房间装好东西，打开阳台门从外壁管道滑下。 …… “哎呀小老板，你这大晚上过来，我还以为这仓库又闹什么大耗子了呢。” 老头儿拿着扫帚下楼，看着开启机器，正在挑选工具的白术。 “晚上是清净时候，适合研究，也正好改改我这正常的生物钟。”白术说着，从架子上拿下扳手，“吵到你睡觉了吗？” “没关系，老年人就是睡眠浅，”老头儿把扫帚丢到一边，背着手溜达到白术身边，“吵醒了也不容易睡着。” 白术坐在小板凳上，闻言笑笑：“那我给您加钱。” “嗯，”老头儿语调上扬，“这话我爱听。” 白术失笑，开始用游标卡尺测量模型数据，一边在纸上写写算算。 “……这是要塑形？” “对，”白术打开模拟机，“但是没有高温炉，没有3d机，只能用热塑材料先代替，做个等比例模型。” “嗯，也可以。”老头儿探头瞅了眼，“用模拟机扫描做出数据，再从机器上更改材料就好了，这点标注清楚就可以。” “您很清楚啊，”白术偏眸，“都没请教您以前是什么职业。” “什么职业……” 老头儿皱眉打量着白术，有点纳闷和惊奇：“原来你真不知道我以前干什么营生的，就来租我店了？我以为你今儿白天打探来打探去是装傻找茬呢！” “啊？”白术一愣，抬起头，“所以这事能说？” “能啊，这块懂点行情的不都知道吗？”老头儿拽过凳子来坐下，“红灯区的狄斯酒吧知道吧？” 白术心里一咯噔，面上撑住：“知道。” “哦，那以前是我的地方。” 老头儿咂嘴，“不过我后来转给我徒弟了，她还说今天给我送酒来着……哎，咋了啊小老板，是机器坏了吗怎么脸都沉了？” “不，没有。” 白术嘴角微抽，心说就是忽然觉得世界太小了，地球不愧是圆的！ “她什么时候到？”白术重新输入数据，面上恢复平静，“我听说过宁老板的大名，不打算暴露。” 时间还多的话，那她待一会就走，没有关系。 “哦，估计还要个几……” “老师！您在吗？” 楼上传来宁稚的声音，“你在库房吗？我下来了啊。” 白术：“？！” 是重生耗光了我所有运气吗？ 居然能倒霉成这样？！ 第34章 防治所的异常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白术皱眉。 虽然她做了变妆，把瞳色、发型、音色都变了，还换衣服戴帽子，但被宁稚看到依旧会露馅。 但凡不是宁稚本人，靠着利益关系和她营造的认知误差，白术都不担心会出事，就算是宁稚的老师，她也能忽悠着过去这段日子。 ……怎么点儿背成这样？ 第一晚上就直接撞见宁稚本人？！ 白术头疼地闭了下眼，惊愕过去只剩下冷静。 “我不方便见外人，麻烦您遵守交易承诺，帮我打打掩护。” 白术坐在板凳上，毫不慌乱地继续输入数据，装作毫不在意，语气平静：“这台模型机的保存功能有点问题，我手头的数据不好断，不然这一个小时就白弄了。” “放心，这都是商量好的事，我说到做到，指定给小老板您打好掩护。” 老头儿背着手迈步子，赶在宁稚下最后一个台阶前出了门。 “这都快九点了，您怎么在这下边儿？又闹耗子啊？” 宁稚的声音隔门入耳，白术检查好第一部分的数据，调整机器至静音后按下【整合】键—— “叮！已开始为您整合数据，请勿关闭机器或随意触碰按键！” 机器提示音清脆洪亮，白术没戴助听器都被震得耳朵疼。 白术：“…………” 我擦，不是静音了吗？ 不会连静音程序也坏了吧？！ “哎，什么声音？” 宁稚声音疑惑，上楼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仓库里刚刚有动静，你是不是光想着喝酒又忘记关什么仪器了？我去给你关上，真是的……” 高跟鞋踩着台阶的声音不断逼近，白术走向电闸。 数据录入的时间还需要5s. 5，4，3…… “吱嘎——” 仓库门被推开的刹那，模拟机发出声音： 【叮！数据已录入保存。】 白术眼疾手快，“咔”一声落下电闸，仓库瞬间漆黑！ “断电了？怎么回事？” 宁稚凝眉，手摸向大腿上的枪套。 “嗐，估计我刚刚检查的机器出了点问题，直接把电闸给烧坏了。” 老头儿声音见怪不怪： “这边儿老房子了，有点线路问题也正常，昨天刚断了一次，等明天你给我找人修修——别管这破地方了，你给我带的什么酒啊，让我看看。” “您别着急拆，咱先上去。” 宁稚声音无奈，“不是，这线路出问题你怎么不……” 脚步声逐渐远去。 躲在门后的白术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我还以为自己在演谍战片。 危机解除。 白术摸黑整理好速写本和演草纸，将文具、模型都塞进书包，从小门出去往家里走。 现在街上正热闹，红灯区绚烂的霓虹将半片天点亮，甚至压过了红月的光辉，街边躺着醉醺醺的酒鬼，来往的人不作停留各自狂欢，仿佛在这醉生梦死的一隅之地中忘却了白日的束缚，只为本能和欢愉而活。 不计后果地疯狂，释放最深的本我。 白术戴着墨镜，只是大概地扫过，脑中忽然响起宁稚的话： 【或者你还没享受够就先死了，二城人的命贱，还人多粮少活不痛快。小术你走出这片儿看看，二城的流浪汉一抓一大把，街上每天都有人饿死。只有红灯区这群不要命的最富，所以拿贱命换痛快的越来越多】 宁稚说时像是打趣，但其实眼中尽是无奈和自嘲，甚至还有点怨愤和辛酸。 她已经站在了猎手的顶端，来钱快的像在玩闹，依旧会对内外城的天差地别感到悲哀。他们从出生就不公平，是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倒是可以出去看看，来到这还没有逛出过红灯区。” 白术绕开红灯区的十字街主路，沿着路一直向西北走。 第三基地在东南边，那边的居民毕竟在管理者眼皮子底下，不会有太过分的情景，至少在柏令誉这里不会。 她要向相反的地方走。 白术有记忆的时候外二城就沦陷了，她知道的所有资料都出自档案记录和柏令誉闲暇时的故事，对这儿的印象类似于“后人根据遗址和纪录片想象某个朝代的模样”，主打一个想象力。 现在走在坑洼窄小的公路道上，才有了些许实质感。 “可怜可怜，行行好吧，我的孩子正在发高烧，我没钱买药……” 街道上冷冷清清，越往前走就越没了人气，家家户户连灯光都早早熄灭。 只有街边睡着草坪的流浪汉，还在哀求偶尔路过者帮助的女人。 “嚎什么？有这功夫不如洗洗自己去卖！”对街躺着的流浪汉骂道，“又不是没有，长得不好看便宜点混口饭，活下来不比那身干净皮重要！” 他缺了一条腿，骂的时候正在截掉自己多余的裤腿当袜子。 五月份蚊虫欢快，咬的他睡不着。 被骂的女人抿紧唇，抱紧了自己怀里奄奄一息的孩子，崩溃落泪：“宝宝，你不要吓妈妈，你不要吓妈妈，妈妈只有你了……” 一只很干净的手伸过来，摸过孩子的额头。 女人怔愣，抬头看向面前十岁出头的小孩儿。 “烧得厉害，先买点发烧药吧。”白术收手，“跟我来。” “哎哎哎！好！好的！” 女人忙起身跟随，其余流浪汉看白术打扮动了歪心思，刚要出声拦路白术便一偏身，露出了腰后的手枪。 流浪汉顿时熄了火，没人再去找死。 门诊打针买药，白术交了足够的费用，没给女人钱，只是临走前托护士买些食物给母子两个。 已经是凌晨一点。 白术扭动脖颈，从门诊出来刚要往回走，步伐突地一顿。 “呜……救命……” 细微的呜咽声和被搪塞回去的求救声一闪而逝。 白术敏锐捕捉，看向自己的左手方的一处民居小楼： 三四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隔离面罩的人强硬地按住一个女人从院里走出，注射麻药后抬上担架，还有人抱着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 这装扮是……污染防治所？！ 第35章 我只是个无害的小女孩 白术掏出枪上膛，迅速跟上。 抬着担架的三人上了辆武装防爆车，车内有一人接应，手持消音步枪。 赢面不大，这些人一旦躲进车内就很难攻击，逃跑非常轻松。 她开枪只有打草惊蛇的份。 “不对啊。” 白术后知后觉地放起手枪，摘下墨镜揣兜，拆了艾薇儿给她的糖果，整理好表情迈出，“我只是个无辜的小女孩，我能伤害谁呢？”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准定不可能留下证据，所以车内九成没有录像设备，可以赌一把。 “快点，”放哨的男人握着步枪，低声催促，“现在没人看见，赶紧走……” “叔叔。” 突然的童声吓得众人一激灵，男人差点失手开枪，一看是个正在吃棒棒糖的小女孩。 “你们在干什么？”白术疑惑，迟疑着打量四周，“你们为什么从这院子出来？” 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个小女孩？ 握枪的男人警惕地转移枪口，刚要出声驱赶就被一名中年研究员推开了枪口，目光闪烁：“别开枪，死在这不好处理。” “可是这小孩出现的不对……” “我们的任务没完成，这户目标少一个女孩，抓回去填补空缺。”中年研究员不以为然，“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威胁，给她打针麻醉，直接带走。” “是。” 持枪男立刻下车，白术露出惊慌，刚要转身跑就被拎起领子拽上车，一个研究员去拿麻药，另一个研究员关门。 “别抓我，别抓我，我只是个……” 白术挣扎，在车门关闭的刹那反握住男人小臂，借力踹开步枪，翻身上绞脖颈，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拔枪对头，扣下扳机—— 砰！ 车内混响，关门者无力的尸体再次将车门撞开。 白术拿着步枪，枪托对准唯一幸存的中年研究员，轻挑了下眉： “——无害的小女孩。” “不不不，我……” 研究员刚要后退去按警报，白术一枪托把人砸晕。 驾驶员意识到不对，开启后视车窗对准射击，白术拽起地上穿防弹衣的尸体挡住子弹，一把推向后视窗口。 再不丢，这种肌肉男她就拽不动，要被砸在下面了！ 防弹衣被暴力射穿，人体噗地溅出鲜血，驾驶员子弹用光，更换弹夹的瞬间白术抢先射击，一枪爆头！ 全部解决。 白术收枪，环视车内确认摄像头被暴力拆卸，这才从车内药物箱里拿出麻醉解药给女人和婴儿打上。 这些人主要是研究员，就一个人算专业，但不是第三基地的军人，只是防治所警卫。 不然这几个人也没那么容易干掉。 白术从后视窗口钻进车前，踹下尸体崩掉定位装置，试了下驾驶座。 很好，踩得着油门就看不到车窗！ “艹，我回去就一天灌两瓶牛奶。” 白术头疼地骂了句，果断放弃驾驶，从车后把唯一的幸存者扇醒。 “别，别杀我！我没有……” “别一清醒就废话，”白术无情打断，把枪口顶在中年男的脑袋上，“想活命，就老实去开车。” “我，”中年男马上就要哭出来，“我不会开车啊。” 白术：“……” 我擦，是因为这两天杀生太多了，所以今天的点才这么背吗？ 白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我很少像现在这么暴躁。” 连跟议会那帮专业气人的都没暴躁过，毕竟指挥官最需要的就是情绪控制，保持冷静。 “可能是熬夜让人暴躁，还有点其他因素。”白术语调平稳下来，“你们防治所为什么要绑人？” “这是被污染的居民，所以我们把他们带回去……” “撒谎的人容易爆头。”白术手下用力，“如果是被污染，是有正规防治流程的，最基本的就是检查四周邻居有没有被污染，有没有被影响。” 一旁传来苏醒的窸窣声。 白术偏头，对上转醒的女人。 麻药的作用还没过，她明显神志恍惚，白术斟酌后发问：“你牺牲的家人是谁？或者说你家里谁是猎手？” 按照她已知的信息，防治所绑架的人基本是阵亡猎手的家属。 中年研究员脸色瞬间白了好几个度。 女人没听明白，她还在麻药的后遗症中，直勾勾看着两个人，然后开始呜咽。 “？”算了算了，白术果断转移战场，用枪口扇了下研究员，“中年男涂什么粉啊，快说，不然我送你全套的死人白美妆。” “我，我只是个底层管理者，负责采购材料和安排这些任务。”研究员颤抖着指了指自己的【研究员】的铭牌，“具体的研究项目和内容要找高级研究员或者督察领导。” “你的任务记录在哪？” “这些任务都没有记录的……别别开枪！没有记录，但是有行车记录仪！我们一直用的这辆车！” 他急声阻拦，往前座方向一指。 “好主意。” 白术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不忘礼貌地笑道，“多谢。” 然后毫不犹豫，一枪打爆了研究员的脑袋。 白术起身，将状态混乱的女人和未清醒的婴孩推下车，打翻所有易燃药物，迅速拆卸行车记录仪，退到安全距离后打爆车油桶！ 轰——！ 汽车在火光冲天中“嘭”地一炸，白术拿出手环迅速拨给柏令誉： “喂，防治所出问题了，你得来一趟。” 第36章 怀疑 “我今天刚和督察长battle完，你晚上就把人家手下杀了，还把车给炸了？” 正在看污染数据和近期小战役汇总的柏令誉“嘶”了声，差点以为自己熬夜过度出了幻觉，狐疑道： “这么巧？你不会是专门去给我出气的吧？” 白术：“……” 我早就想说了，老爹你年轻时候这么自恋吗？我的定位明明一直是夏天的小棉袄，冬天的冷空调！ 白术推着人远离现场：“那我一定是让督察长本人受罪，或者直接套麻袋把他揍一顿。” “那你千万记得叫上我。”还没等白术有一丝丝的感动，柏令誉边下楼边补充，“我怕你跳起来也不一定套上他的脑袋，我说真的！” 白术：“……” 这爹不能要了，直接打骨折卖了，我也说真的！ “你要动用小型飞行器？记得关掉定位摄像系统，只开非自动驾驶模式。” 白术冷静道：“对了，检查控制台下的军绿色按键，把它关掉，那是军械设计师留下的程序，用来传输数据给雅典娜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不会也是个ai……算了，你要是机器人，早就违反机器人三原则了。” 柏令誉谢绝副官问候，从直达电梯升到飞行台： “不管怎样，一分钟。” 白术挂断电话，看向已经清醒的女人。 “是你……救了我？”女人明显带着迟疑，似乎更疑心自己还没清醒。 “是。”白术扣好手环在腕上，坐在沙发，“你知道防治所为什么抓你吗？” “不，”女人摇头，说话明显缓慢，“我不知道。” “你家里是不是有人是猎手？” “是我丈夫，”女人眼神失落，勉强笑了下，“不过他牺牲了。” “他叫什么？哪个猎手小队。” “安苏元，一直在‘云箭’工作。” 老安……这么巧吗？白术微抿唇，没作回应。 “我其实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女人擦掉眼泪，“防治所今天让我去看见老安的遗体，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被袭击……” 白术揉了揉眉心。 老安没有错。 他这么拼命，甚至到最后都不想让遗体被防治所收走，宁愿赌上回家的希望也要逃离……确实是因为防治所存在问题。 甚至在通知家属与遗体见面后，再秘密抓捕。 襁褓中的婴儿哭闹起来，女人忙抱起安抚。 “我听他们说你还有个女儿，”白术没戴助听器，微偏过左耳躲避噪音，“你女儿呢？” “她今天在幼儿园留宿。”女人轻轻拍着婴儿的后背，苦笑道，“我不想告诉她爸爸回不来了，但又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只好今晚让她先留在学校里。” “可以理解。” 小型飞行器在庭院内降落，无声无息，借着夜色甚至没有引起注意。 或者说枪声一响，四周邻居也不敢亮灯查看究竟，唯恐好奇心害死猫。 “请放心，会有人保护你。” 白术起身开门，迎上要敲门的柏令誉，没等他开口询问就把手里行车记录仪的芯片塞给他： “找信任的人查查这辆车去过什么地方，去的每一户人家的共性，或许能知道防治所有什么不对。” 柏令誉垂眸，拿着记录仪芯片看了几秒：“我知道了，有消息会告诉你。” 他收起芯片，外人在场也不合适多说什么，更不可能暴露白术的名字，“你劫下来的人在哪？我会保护，这里交给我就好。” “好。”白术看了眼时间，让步点头。 她叫柏令誉来本就是为了善后，合理利用权力达到高效率。 现在这些事白术不可能处理完善，当撒手掌柜最好。 最后交代几句，白术重新戴好墨镜出了院子。 柏令誉看了她一眼，用力攥紧了兜里的芯片，紧蹙眉心收回了目光。 …… 白术重新爬外管道上了三楼，刚要开阳台门就听见另一扇门抢先开启。 “小术，你回来了？” 艾薇儿打着哈欠，抱着布娃娃走出来，她把台灯搬到了阳台门边，光亮开到最低档以保证在门外看不出异样。 白术微微愣住，接住晃悠悠荡过来的艾薇儿，“一直在等？” “嗯，敲阳台门的时候你没应声，我就觉得你出去了，”艾薇儿声音闷闷的，有些含糊，“所以我就和小薇一起等你回来。” “小薇？” “嗯，是你送我的布娃娃啊，”艾薇儿困顿地举了举布娃娃，实在没了精神，“我叫她小薇，你觉得好不好听？” “好听，但你该上床睡觉了。” 白术笑笑，推开艾薇儿那间阳台门，把她塞到蚊帐里。 “啊，好困呐。”艾薇儿打了个哈欠，在床上滚了半圈找到舒服的睡姿，上下眼皮在打架，“我要睡着了呀。” “睡吧，下次就是知道也不要等了，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白术摸摸她的头，轻声哄道：“晚安，艾薇儿。” 艾薇儿微不可查地“嗯”了声，呼吸逐渐平稳，陷入熟睡。 白术帮她搭好被子，回到自己房间将妆容卸掉，背包放进床底。 拉开床头灯，白术用铅笔在速写本上画下思维图简单整理脉络： 污染防治所算是帝国的核心项目，也是对抗异形的希望。一旦出了问题，后果难以想象。 白术垂眸看着速写本，写下“防治所”“猎手家属”“污染”“督察长”。 防治所的研究和污染脱不了关系，他们盯上的也是被污染者的家属，这里面的隐情也一定和“污染”有关。 防治所归属督察长，督察长代表议会，那大概率这个“隐情”和议会有关系，甚至被议会支持。 还有…… 白术顿了顿，再次写下三字—— 柏令誉。 白术向后靠在床头，铅笔头轻轻敲在下颌，神色冷静。 老头儿对这件事的反应不对。 就算老安当初是发疯劫持她，然后因恐惧才说了那些听起来无凭无据的话，柏令誉也应该会进行调查。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污染研究和帝国的未来息息相关，不容马虎。 但柏令誉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他像是轻飘飘地掀过了。 这件事白术一直存有不解，乃至这次直接通知柏令誉把人接走，而不是改变思路让宁稚救人，并让老安的妻子把记录仪芯片转交。 她试探了柏令誉，并在对方接过记录仪芯片时，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犹豫和顾虑，却唯独看不出惊讶或愤怒。 白术用力闭上眼，心里一半是长久的信任，一半是冰冷的怀疑。 她并不想怀疑柏令誉。 她发自内心地希望：现在的柏令誉，和六年后自己熟识的父亲相同。 白术深深呼出一口气，睁开眼，动笔圈起柏令誉的名字，在一旁打下了冰冷的问号。 第37章 还是个亲戚？ 防治所的事情稍放。 白术前翻速写纸，打算将【毒刺】没有绘制完的部分细化。 今晚她要去红皇后赌场交货，打算等天亮送完艾薇儿后就去调整模型。 虽然那小家伙伤了脚，但还是想去复习下简单的舞蹈动作。而且看昨天拉着她上楼的动作，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白术收拢心绪，削尖铅笔开始绘图。 整个“毒刺”系统重15.68kg。导弹装在一个以凯夫拉纤维制成的发射筒中。发射筒与发控装置连在一起，其中包括瞄准器、发射控制器和敌我识别器，还有队友控制的敌我识别询问器。 因为会是近距离攻击，主要求自卫，白术直接去掉了后两部分，减小制作难度和部分程序的运转难度，以及使用难度。 “啊，幸好我去的时候会戴上墨镜，不然他们将看到一只真正的熊猫。” 感觉自己越熬越精神，白术干脆对照着昨天下午拍摄的实物细节，将设计图一气呵成： “我居然没有忘记这种中下款武器的设计图，记忆里最多的是激光武器的数据、天基计划的图纸，还有各类战争机器人的精密设计图，后来就多是布防图和城市数据分析了……唔，感觉回到了当年在军工厂实验室的日子。” 白术想着，按揉疲惫胀痛的眉心。 大脑虽然越熬越精神，但酸涩的眼睛和越来越重的眼皮在不断提醒她该睡了。 还有一个小时到五点。 她不知不觉又画了三个小时的图纸，连脖颈都酸痛。 白术收起铅笔和简易铅笔刀，把铅笔屑扫进书包，速写本也放入。 “这么小的年纪就过上了007的加班生活，希望我不会猝死。”白术给自个开了个玩笑缓解心情，躺倒在床迅速入睡。 …… “这是早餐：玉米粥、五只虾饺和葱油饼，葱油饼夹了土豆丝。” 凌晨六点半，刘胖子从厨房走出，把保温杯和保温盒递给白术： “一定要记得吃早餐，早上不吃饭肠子就会吃便便，咱们赚钱可不是让肚子吃便便的，那活着也太辛苦了。” 他说着有点恐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忙在嘴里塞了个虾包。 “好。”白术拧开保温杯，玉米粥的香甜气息迎面，蒸汽让酸涩的眼皮感到舒服，白术忍不住闭了下眼睛，掩饰性地喝了口玉米粥。 “这是薇薇的。” 刘胖子把保温杯和油纸包裹的三明治递给艾薇儿：“甜牛奶和粗粮三明治，只加了一小片培根，没有过油过咸过甜，对我们未来的舞蹈家来说绝对健康！” 艾薇儿被逗笑：“谢谢刘哥。” “你们都有黑眼圈，昨晚是不是在熬夜玩了？”刘胖子没多说，只是转身拿了两个橙子，“有黑眼圈可以吃维生素e和维生素a含量多的水果，你们一人吃一个，早餐后吃。” 他说完补充：“等晚上回来我帮你们做水果面膜。” “谢谢刘哥，但冰箱里不是有吗？”艾薇儿边装橙子边说。 “那是给宁老板准备的，她经常熬夜，不能缺的。”刘胖子摇头，“你们那份我再做。” “刘哥你真全能啊！”艾薇儿捧场，“怪不得宁姐姐总夸你！” “宁，宁老板夸我？”刘胖子差点没拿稳瓷碗，结巴道，“她，她说过什么？” 不太对劲啊。白术抿掉嘴角的玉米粥，看向紧张的刘胖子。 艾薇儿认真回想：“嗯……说过刘哥很细心，很全能，很仗义，就是有些事上很啰嗦。” “啊。”刘胖子两手攥着瓷碗边，支支吾吾没说什么，最终只是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掩饰性地笑笑，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这，这挺好的。” 白术开始吃葱油饼，心里简直要乐死。 大人真幼稚。 喜欢就追嘛。 不对啊，我曾经好像也是大人，算了，反正万年solo. 白术不再想，几口塞完葱油饼，等出门时已经咽下去开始吃虾饺。 “小术，今天去舞蹈室会不会让人怀疑呢？”艾薇儿有些紧张，“毕竟那个老秃头他死翘翘了啊。” “不会怀疑我们的，我掏枪的时候没有行人注意到我，小巷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一点我很确定。” 白术先把虾饺的汤汁放掉，鲜虾嫩香，虾肉泥包裹着一整颗虾仁，咬下去的瞬间白术满足地长舒一口气，感觉刘胖子的手艺真真绝了，如果去应聘厨师，完全没有任何压力，用这个技能得到一份安定且报酬丰厚的工作。 甚至往上爬。 现在这个时代，权贵更加宝贵美食大厨。 白术把虾饺吃掉，这才腾出嘴来： “如果有人盯住，或者过多留意我，我会感觉到——而且你一直去，突然不去了才会引人怀疑，别人问你就说分开后回了家，什么都不知道。” “好。” 艾薇儿舒展眉心，慢条斯理地把三明治吃完，又喝了几口甜牛奶，前面已经到了舞蹈室。 “小术，好多人。” 艾薇儿一怔，忙向白术面前凑了凑，“前面被围住了。” 白术“嗯”了声，看向前面的舞蹈室： 督察队将舞蹈室的小楼围起，有人在盘问刚上班的老师，围观人窸窸窣窣说着话，声音太杂有点难分辨出说话人和内容。 白术随手戴上助听器，钻进人群逐渐靠近，听清督察员和老师的对话。 “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怎么死的？” “我真的不知道。” “你仔细想想，这件事必然会彻查，这个人可是督察长的外甥，来这不到两天就出事了……” 谁？那个姓郜的是督察长的外甥？ 白术只是略微诧异，很快想通： “也对。内城人来外二城的大多是家族在这有买卖，那姓郜的一看就是个酒囊饭袋的公子哥，估计是家族亲戚在这里撑腰，和督察队上层有关系的可能性最大，督察长的外甥……果然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这里算是二城最好的舞蹈课堂，姓郜的来这也不稀奇。”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督察员蹙眉记录，还没继续盘问就听见身后刹车声，一看是武装车便立刻跑向前开门。 肩扛督察长肩章的中年男下车，边听督察员的汇报边扫视四周，视线突然定在白术身上，微微眯起眼睛。 紧接着向前一指，开了腔：“那边那两个小孩，过来。” 他说的正是白术和艾薇儿。 第38章 白日到访 “小术……” 白术安抚地牵住艾薇儿的手，在督察员的催促下走到督察长面前。 督察长定定看了她们几秒，居高临下地开口：“你们认识剑南吗？就是你们的郜老师。” 贱男？ 这名字起的就像完形填空，只能说一句完美契合。 白术心里冷笑，面上平静：“不认识。” 一个恋童，一个招妓，还都是头顶秃，你们舅甥两个我见到哪个都跟要瞎了眼似的。 现在俩全见到了，没瞎真是医学奇迹。 “不认识？”督察长明显留有怀疑，看向艾薇儿，“你呢小孩儿？说话，你害怕什……” 白术向前迈了半步，挡在艾薇儿面前：“她只是个小孩儿，见到你害怕是应该的。” 督察长审视白术几秒，露出与刚刚相同的狐疑：“你看着眼熟，我最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没等白术回答，督察秘书连忙凑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督察长面色变幻，看向白术的眼神中带上了点微妙的幸灾乐祸和厌恶，等秘书退后又笑了声，脸上的赘肉堆积出纹路，皮笑肉不笑： “你就是老柏的私生女？” 白术瞬间明了，第三基地的事情报告已经送到了督察长的面前，包括她留在摄像头里的照片。 她适当地露出些许迷茫和警惕。 “别怕，你爸爸和我还是好同事呢，要不要叔叔带你去见他啊？” 督察长笑呵呵地说着，又打抱不平般看向秘书，语气熟络话里带刺： “你说说这个老柏啊，好不容易相认居然把孩子留在红灯区这种地方，就算是他行事不端也不用这么躲着藏着，我真该给这孩子讨个公道。” “督察长英明，”秘书应和，“确实应该……” “你就是督察长？” 白术歪头疑惑，有些警惕地退了半步。 督察长在她退半步的行为中察觉不妙，趋于对危机规避的本能立刻要开口阻止，白术比他更快，语气震惊且慌乱： “你就是我爸说的那个，招鸡鸭玩8p然后被抓的地中海？！” 督察长脸色瞬间沉下，其余被强行喂瓜的下属慌忙低头，大气不敢喘。 要命啊！ 领导这不能吃的惊天大瓜！ 四周人离得远，白术刻意控制好音量没让民众听见，这事小谈可以，闹大了容易狗急跳墙不好脱身。 “我爸说了，见了面要躲着你走，你为难就直接通知他。” 白术掏出手机，麻溜地甩锅给柏令誉，转移七成仇恨值，“我现在就跟他打电话。” 督察长威胁：“我有为难你吗？” “你有。” 白术咬字缓慢清晰，手机号码只差拨出。 “督察长，”车内的督察员开口，打破僵持，“有防治所的电话找您。” 防治所？ 白术控制住要偏移的瞳仁，没有做出过度关注的行为。 多半是凌晨的事暴露了。 督察长狠狠剜了白术一眼，心里骂了句“什么爹养什么闺女，棘手的小畜生”，然后接过督察员手里的电话： “喂，是我……什么？都死了？！” 督察长骤然拔高声音，脸色堪称青紫：“一群废物！赶紧查！” 他摔挂电话，阴沉地扫了眼白术，最终咬牙上了车：“出发，去防治所。” 车辆启动远去。 刚刚审查的督察员听过大概，看向白术的眼神几经变化。 “我们还要查吗？不用的话就先走了。” “不用了不用了，你……您二位先走吧。”督察员咽下“还要做个笔录”的话，连连摆手目送白术二人离开。 艾薇儿还没缓神，听的有些懵：“他刚刚说你……” “不管听到什么都忘记，”白术稍用力攥了下艾薇儿的手，温声叮嘱，“记得保密。” 艾薇儿抿唇点头。 “这边没法再练舞了，我送你回家。” “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去办，”白术回答，“记得帮我在宁姐那打掩护，就说我去买文具图书了。” 这些本来就是她要去买的，也不算撒谎。 “我不能陪你去吗？” “不能。” 意识到自己声音过于果断冷硬，白术立刻缓下声音，“我办完立刻回家找你，好吗？” “那我不能在这练舞吗？” “不可以，我们被督察队的人盯上了，你落单会很危险。” 白术向后看了眼，刚刚跟随紧盯她的两个人立刻闪开目光。 就算把这脏尾巴甩开也毫无意义。 她有合法id，那督察长动手就能查到并且找到住址，甚至不用这么麻烦，问一下舞蹈老师艾薇儿的背景，直接就能寻到狄斯酒吧。 白术送艾薇儿回家，没有进门，再度叮嘱： “不要独自外出，那很危险。” 说完便拐进小楼旁的窄巷子，直接下了尽头的地下商城。 两个跟踪的督察员留下一个，另一个匆忙跟上。 …… 二十分钟后，白术从商城某一个出口走出，确认没有跟上来的尾巴。 地下商城人多店杂，障碍物也多，甩掉一个跟踪的半吊子轻而易举，甚至还有空去试衣间完成乔装。 白术点开柏令誉的消息页，输入文字： 【坏消息：我以你的名义得罪了一个人】 【好消息：这个人你已经得罪地透透的了！】 点击发送。 并附带一张从新闻上截取的督察长照片。 不等柏令誉发来一串懵逼的问号，白术直接关掉手环。 毕竟怼督察长这事，一多半是为了柏令誉。 那地中海的打算很明显，就是想把“私生女”变成老头儿的“污点”，扳回昨晚那一局。 可惜。 就是从老头儿那扳回来，也不可能从我这赢回面子。 白术推了下墨镜，没去器械店，拐去西街区。 赌场白天的客人少，谈完生意好玩一局。 第39章 下注 “三月姐刚刚换班，她让我先来迎接您。” 小招待甜美微笑，穿着露背的白裙，戴着长袖白纱手套，端来低度数的葡萄酒：“您要喝一杯吗？” “不，我不喝酒。”白术坐在赌场前厅的单人沙发，看向面前十四五岁的小招待，心里知道这是三月兔的安排，“谢谢。” “那您想要先玩点什么吗？” 小招待抑住激动，努力表现出招待的甜美而不是迷妹狂热。 她难以想象居然真的有赌客在高调砸场后还能活着出去，甚至在下次到来时让三月兔视为贵宾。 更何况这里是赌场，惊艳的赌技和狂赌的疯狂比毒/品更让人上瘾，它能掩盖所有的不足，包括样貌、年龄、身份，那是让神经末梢都战栗的刺激和愉悦，对醉生梦死在这处深渊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美妙至极。 白术忽然笑了声，看向视线过于炙热的小招待： “你怎么这么看我？” 不知道还以为我欠你几个亿的赌金，今天就要用眼神活撕了我。 “啊，”小招待听出白术没有恶意，立刻搭腔，“因为我崇拜您啊！” “崇拜？” “对啊！”小招待机灵道，怎么好听怎么说，“轮盘赌五发子弹还不怕，最后还赢了！要不是不允许，我都想供起来拜拜您呢。” 不管是纯粹的运气，还是无人勘破的千术，赢了才是事实。 赌场里有的是花言巧语，这些招待最会哄人开心。 白术不为所动，闻言只是轻笑，回以调侃：“如果真要供，不如找一个轮盘六发子弹，赌枪卡壳的人。” 小招待掩不住笑：“您说笑了。” 轮盘赌使用左轮手枪，而左轮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卡壳，甚至没有保险，极其容易走火误伤。 “赌卡壳？那还不如赌异形突然炸了赌场。”小招待双手合十，笑着作揖，“那我一定把他当赌神爷供起来，日日上香。” 白术微微颔首，肩膀放松靠在沙发背上，闲散地双腿交叠，右手手指缓慢地轻敲在左手背上，隔着墨镜环视四周，这种姿态和气质很容易让人忽视她过于突兀的年龄。 白天赌场里堪称冷清，尤其是在早上七八点的时候，夜晚的狂欢已经过去，这只到处散发着纸醉金迷的尤物餍足地安憩，变回那具白日的骷髅。 三月兔在休息，白术来得太突然，她需要时间。 “那您要玩点什么吗？”小招待再度询问。 “我……” 滴滴。 手环响了下，白术低头，打开看了眼信息。 除了上面一排问号以外，柏令誉发来一张频动图。 白术点开。 是东岸哨台的污染波动图。 有两波异形跨过了防线，正在接近城市。 【老头儿】：东岸哨台预警，沿岸有鸟类异形流窜逃脱，有一定概率会入城，今天尽量不要外出。 【老头儿】：还有督察那事，他外甥尸体的子弹和昨晚研究员尸体里的子弹对上了，你那把枪最好不要再用。 白术打字：【知道了】 她使用的是伯莱塔m92，双排弹匣容量达15发，采用9mm口径弹药。 白术昨天看过，还剩下4发子弹。 小招待想要偷窥，但除了正视角方向其余都是防窥面，哪怕用袖子里的袖珍相机拍下来也是一片黑屏。 啊，这该死的科技。 白术收回手环，开口道：“去楼下吧。” 虽然最前线时常有异形入侵，乃至好一些的建筑都做了防空加固，但还是下楼的好。 “是要去看赛车吗？” 小招待挂上营业微笑，“赛车是我们红皇后赌场的特色呢，今天上午没有开盘，但是有小型的双人赛可以赌，请您跟我来。” 小招待引着白术下楼：“您是要单独的包厢，还是直接在观众席近距离观看呢？” 白术看向观众席，只有零星两三个人。 “我坐在观众席就可以，不用跟着我了。” 小招待应该被吩咐了任务，闻言忙道：“我陪着您吧。有我解闷，您也不会无聊。” 白术闻言顿步，沉吟两秒后笑道： “请帮我转告下三月兔小姐：我并不会不耐烦，打扮是主人的特权，等待是客人的享受，被出众的美貌惊艳一定能让我愉快很久。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或许我更需要点自由观赛的空间？” “您真会说话，”小招待双手交叠按在胸口，被这话哄笑，原本的紧张和担忧尽数消散，“那我这就替您去转达，祝您玩得开心。” 等招待离开上楼，白术这才真正感到放松，挑选临近终点的赛道拐弯处的席位坐下。 这是常成为赛点的好地方。 对白术来讲，这里胜过起、终点的席位，也比俯瞰的包厢里更有乐趣。 “您的酒。” 后方传来招待恭敬的声音，白术稍偏过头，看向斜后方的男人。 大概三十五岁左右，穿着简单的白衬衣西装裤，衬衣的口袋里放着一片蓝紫色的花瓣，姿态优雅，气质闲适。 他正偏头接过招待手中蓝绿色的酒，这个角度白术只能看到对方略带冷峻的侧脸，略长微卷的黑棕发微遮侧颊。 白术收回目光。 比赛已经开始，车轮摩擦赛道的声音刺耳澎湃，发动机的轰鸣近在咫尺，红车抢先蓝车一车身，两车紧咬不放。 一共五圈，这只是第一圈。 “您要下注吗？”兔女郎走到白术面前，并未对年龄表现出异常，“现在红车远超于蓝车。” “是吗？”白术挑了下眉，笑道，“那就压蓝车吧，500点。” “……” 兔女郎礼貌微笑，并收下赌注。 她走向后排，低声询问：“您要下注……” “蓝车吧，下5000点。” 后排赌客似乎想了想才回应，声音温和。 5000点？ 大手笔啊，直接多个零。 白术再次回头，正对上赌客同时抬起的视线。 他礼貌地点头示意，蓝绿色的眼睛和杯中酒一般颜色，眼角略微下弯，就算笑也带着淡淡的忧愁。 白术想到多愁善感的诗人。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微微颔首回应，继续观看比赛。 赛车进入第五圈。 红车依旧甩了蓝车整个车身。 两车即将来到弯道，蓝车掐住时机骤然加速，不顾向心力的极限，直接将车身甩出。 砰！ 车尾几乎是与护栏擦碰而过，与白术半米之隔溅出火花！ 下一秒横冲直追，不要命地咬死弯道机会，与红车车身贴擦，红车赛手被这种不顾一切的弯道超车吓到，失去领先机会。 蓝车抢先闯过终点！ 发动机的嗡鸣中，白术露出些笑，控制住投入观赛时的热血沸腾。 “为什么押注蓝车呢？” 询问从后排传来，白术微顿后侧身。 第40章 异形入侵 他的询问不慌不忙，唇角始终保持着温和有礼的三分笑意。 “不为什么。” 白术手臂搭在椅背，实话实说，“下注只是个祝福。” “祝福？”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询问的赌客却没有惊讶，仿佛早有预料，眼中笑意加深： “我能询问下含义吗？” “也没什么含义，如果赛车手是我的话，我会在弯道超车。” 白术不介意暴露自己的性情，毕竟这点在赌场已经暴露过了，“这是赢的机会，我祝福他能抓住这个机会。” “哪怕会有翻车身亡的可能？” “胜利只属于疯子。”白术微笑，“你下注5000，也等在弯道超车处，难道不是和我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吗？” 赌客微微怔愣，笑意在他蓝绿色的眼眸中漾开，愉悦地赞同道： “是，我一直认为胜利不属于领先者、优越者，只属于永不停歇、不顾一切想要得到它的人。” “差不多。” 白术点头，稍抬下颌示意他手中的酒杯：“冒昧问一句：这是什么酒？” “是苦艾酒。”赌客回答。 “苦艾酒？” 白术忽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为了掩饰笑意便添了句： “我知道，是诗人的‘绿色缪斯’，就是酒的度数太高了，很多人不太适应，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喝。” 别说苦艾酒还有轻微的致幻作用。 像是为了应和白术“诗人缪斯”的说法，赌客笑着晃了下杯中酒，略带揶揄地温声道： “一杯苦艾酒跟一轮落日有什么分别呢？” 白术失笑，深感服帖。 这还是第一个初见后交谈，不把她当孩子看待的成年人，一言一行都是平等地交流。 小招待从楼梯口下来，走到白术面前：“三月姐请您到包厢一聚。” “知道了，”白术点头，起身后再度看向赌客，“回见。” 赌客笑道：“回见。” 小招待多看了赌客一眼，只觉得这大叔还挺英俊的，但怎么没印象啊。 随即甩到脑后，引着白术上楼。 …… “我从凌晨一睁眼就在想您什么时候会来，还以为要等到晚上。” 三月兔在包厢外的走廊等待，双手放在护栏上，见白术上楼便直起身子。 她今天穿了件贴身的黑色长裙，栩栩如生的黑色兔耳在白色长发间轻晃，说不出的魅惑动人：“没想到这么早就见面了，照顾不周，让您久等了。” 白术迈上平台，闻言道：“等这么漂亮的合作伙伴，是我的荣幸。” 三月兔被这话说笑，亲自开门带白术进了包厢。 “7.62mm高精度狙击步枪。” 等白术坐下，三月兔从早已等待的技工手中接过步枪，递给白术：“两天加班加点，这是工厂迄今为止做出的最好的一把，但还只是裸枪，这也多亏了您标注的注意点，还有些机械设备的平替建议。” “应该的。” 白术检查狙击步枪的零件，拆卸浮动枪管后查看。 7.62mm高精度狙击步枪是帝国所有非激光类枪械中，较为先进精密的枪支，白术给出这把枪的制造意见除了要展示出合作的诚意，更最重要的是她要用这张图纸重新认知二城的黑市军火技术。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红皇后酒吧的枪械制造技术。 丁子辉那些残次品只能代表失误的下限，代表不了黑市现今的技术上限。 “不错。” 白术动手调了下枪托、贴腮板，点头认可： “裸枪能做到这种水平已经很好了，高精狙的夜视仪等零件不好搞，也没指望这两天能造，还不如直接购入，前段导轨串列的夜视仪算是枪械优势，这么做可以避免白光瞄准镜反复拆装造成的精度损失，最好是配备。 “还有，射击检测怎么样？” “已经经过了射击检测，人机功效很好，几个射手270米轻松打出两弹一孔，第一次上手3发弹一组散布0.75moa。” 三月兔难掩喜悦，稍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具体的买卖我们细谈，您想要的条件都可以细说。” “不急，先看看这次图纸。” 白术递出数张速写纸，“【毒刺】肩扛导弹，这个我应该不用多介绍，非常适合猎手外出狩猎异形，尤其是鸟类异形较多的近海地区，销路不用愁。” 本就不用愁，哪怕不是猎手，能买这么个玩意放在家里也安心。 三月兔将图纸递给技工，技工简单看过后迟疑：“图纸很详细，但是这种追踪导弹最重要的是数据程序，和一系列精细化流程。” “数据系统不是问题，下次交易我会连同样品一起给你们做研究生产。”白术语气平静，“你们只需要解决其他硬性材料问题，技术难题我来解决。” “你能拿到数据系统和样品？！” 技工惊愕，随即激动，“如果能的话，我们或许是可以生产出来的！但是有的炮口制作问题，还有货源问题……” 不等技工激动倾诉完，白术抬手制止：“这些制作中的技术难题，我们可以一会儿再商讨，但先要说的是，你们有制作材料吗？” 相较于技工的失态，三月兔明显控制住了惊喜，坐到白术旁边：“您需要什么材料，可以直接问他——这是我们的大师傅。” 技工忙弯腰问好。 白术手指点在桌面：“先说最关键的红外探测器。” 技工立刻明了，接话道：“我们有硫化铅货源，可以用它来制作红外探测器。” “硫化铅？不，我们又不是要攻打喷气式飞机。” 白术将右手肘放在桌面，屈指撑在额角，有些好笑地开口： “硫化铅的工作波长范围为1.5~3微米，探测灵敏度低。只对内2.7微米波长的二氧化碳和水分子红外辐射带响应，2.7微米波长红外辐射就没用了。” 技工迟疑：“您的意思是？” “需要锑化铟，”白术道，“它的工作波长范围是3~5微米，实际在1一5.52微米范围都能响应，我们是要追踪异形，不是要追踪飞机的高温尾气。” 技工争辩：“但官方网站有提及过：异形的身体温度远远大于人体，他们的温度波长更短，甚至脏器可以说是高温热源，变异鸟类低一些但也相差不多，所以可行。” 这没错。 当时白术在海鸥腹中出来后也有轻微烫伤。 “人体的波长在10微米左右，异形在愤怒或兴奋状态下的波长一般在4微米左右，一般时间在5微米左右，硫化铅的灵敏性远远不够。” 白术屈指轻敲了下桌面： “这达不到标准，还会砸招牌——而且灵敏度这么差还做什么【毒刺】，直接降低标准做被淘汰的【红眼】不就行了？到时候异形来了都检测不到，只能怼脸打，而且通常情况下来不及瞄准就已经被杀了。” “您放心，只是猎手使用的话没有大碍。” 三月兔轻笑开口，接下话茬： “更何况您也说了，不愁销路。除了猎手还有的是人愿意买单，哪怕是低版本也都愿意买个安心，而且低版本能够更快生产，至于能不能击落异形都不在生意的考虑范围内，卖好就可以了。” 白术心里微沉。 果然，军火商看重的还是利益，不可能着重异形击效果。 他们想的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白术垂眸思索两秒，开口道：“要是这么想的话……” 嗡—— 白术的话被刺耳的警鸣打断，她一顿，刹那意识到是柏令誉提到的那些变异鸟类。 警报声笼罩整座城市。 有异形入侵。 请假一天 身体抱恙，明天更。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章 海燕啊，可长点心吧 警鸣为三段式，一共三次长鸣。 这代表危机为三级，有小股异形进入城中，请居民不要外出，就近躲入避难所或关闭住宅门窗，一般会在八小时内解除危机。 “抱歉，失陪一下。” 三月兔起身，挥手吩咐技工照顾客人，自己快步离开，出门后的高跟鞋声明显变成奔跑。 只是三级警报而已，这么着急？ 白术右手搭在桌上，手指从小指到食指依次轻敲在桌面。 在最前线，三级警报非常常见，她甚至没打算用这点危机诱哄三月兔回心转意，现在看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记得走廊外有窗户，”白术看向技工，“把枪给我吧，我再看看，你去关一下窗。” “好。”这事不好马虎，技工应下来，忙跑去关窗。 门一关，白术起身打开窗户，将手机对准阳光找好角度放在遮阳卷帘外。 按开手环，编辑消息发给柏令誉： 【驱一只异形到红灯区西街，我会干掉它】 不出三秒，手环“滴”地提示： 【老头儿】：三分钟，注意安全 【老头儿】：低级污染物，五分钟干不掉我会派人 白术既然能拖住皇虫，那一个低级污染物就不用太担心。 白术按灭手环，坐回椅子上拿起枪。 技工推门回来，走到白术旁边，沉默一会儿后搭腔：“真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我猜你是想说太年轻了。” 白术卸下弹夹，倒出子弹检查，语气漫不经心：“还是那句话，用锑化铟。” “锑化铟的工作温度70k，也就是负203摄氏度，所以必须制冷才能工作。”技工为难地说出实情：“我们需要节流制冷装置，但是没有这种技术。” 节流制冷装置，原理是利用208个大气压的高压贮气瓶排出高压气体通过节流气孔后体积迅速膨胀、压力降低而吸热致冷，可将锑化铟探测器制冷到约-203c至-193c的低温。 这样锑化铟的探测灵敏度才能增大，不仅探测高温热源，还能探测温度较低的热气流和热金属辐射热，然后再转入尾追，因而使“毒刺”获得了有限的全向攻击能力。 红皇后赌场的技工没有掌握这项技术，所以才想退步采用硫化铅。 但如果只是这样，对付异形没有追踪功能，过度的近距离甚至贴脸只会增加死亡率。 “是因为技术难题，还是因为成本过高？”白术确保子弹无碍，重新装入弹夹，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技工，后者徒然变色。 “怕什么？”白术微笑，食指摸向扳机，“难不成我会因为不爽杀了你？” “不，不是……” 技工紧张地后退，冷汗几乎是瞬间浸透后背。 他只是个技工，并不是杀人如麻的打手，越了解这些东西越觉得恐怖，漆黑的不是枪口，更是持枪人无法看透的内心和思绪，在被对准的瞬间，死亡的狞笑如黏腻黑暗的深渊巨口，下一秒就能把他吞之入腹，渣都不剩。 “枪只是没有意识的工具而已，”白术轻声，“主要看持枪的人是什么样的……” 怪异的嗡鸣传入耳中。 “别动。”白术眼神一厉，上抬枪口，扣下扳机！ “砰！” 技工崩溃惨叫，同一瞬更为尖锐的嘶鸣从子弹射穿的窗外爆开！ “嘭！”玻璃四分五裂，异形海燕俯冲撞进房间。 “退后。”白术喝道，对准卡在窗口的异形海燕的眼睛扣下扳机！ 异形右眼球爆裂，尖叫着甩动流血的鸟头，愤怒地向屋内挤钻。 缓神的技工这才拖着抖成软泥的身体爬到桌后，哆嗦着看向白术： “我，我……” 白术冷淡地扫他一眼，利落上膛对准异形左眼：“出去，这里我解决。” 技工也顾不上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了，听到这话立刻如蒙大赦跌撞着冲出房间，滚下楼梯哭喊：“救命！异形进来了……” “现在只剩我们了。” 白术对准异形左眼开枪，异形海燕猛地偏头甩身，子弹在羽毛上擦出火花。 一枪不中，白术转移枪口崩向卡住异形脚爪的窗栏杆，令人牙酸的刺啦声后海燕彻底钻入房间，翅膀猛地一挥将头顶炫目豪华的吊灯扫坠！ “嘭！”吊灯砸碎时的电火花四溅。 白术收枪向侧一扑，抬起手臂挡住灯罩碎片，同时借着翻滚的动作一把捞起坠砸的手机。 鸟类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被污染后的异形更加强了这种本能，甚至更嗜好掠夺，为此二城的所有窗户外都有遮光帘，连路灯在白天都是灰蒙蒙的漫射。一个反射光的手机镜面足以吸引异形攻击。 海燕异形蹦上长桌，剩下的左眼疯狂乱转。 白术放下手臂，视线从海燕身上一掠而过，重新握枪。 觉得异形攻击没用吗？ 那我让它变得有用。 “或许你需要这个。” 白术双按开机键，打开手机手电筒直接丢出门。 光亮吸引异形注意，海燕展开翅膀本能扑追了上去！ “异形！都躲开！”走廊外有赶来的打手惊吼，随即就是连串的机枪扫射声，混乱至极。 白术调整白光瞄准镜，提枪走到门口。 异形海燕拥有防弹甲的羽毛，这些扫射的子弹只有冲击力可以稍微让它晃一下身体，那双可以轻易撕开人类皮肉的锋利脚爪在盘旋间挥舞，寻找机会猎杀人类。 三月兔正好匆匆赶回，被打手护在身后，惊慌一瞬后迅速镇定，遥遥和白术一对视。 白术看到她，冷静地一打手势，示意配合。 也没有摘墨镜，透过瞄准镜盯死异形。 三月兔毫不犹豫地脱掉高跟鞋，拿过打手的机关枪，向前迈了半步将枪口对准异形，扣下扳机。 “哒哒哒……” 机关枪扫射异形，后坐力让三月兔稍微晃了下，随即稳住。 白术瞄准异形左眼，机关枪接连的冲击让海燕侧翻失衡，仅仅一刹，白术抓住机会扣下扳机！ 砰！ “呲啊——”异形海燕痛苦鸣叫，左眼炸开彻底失明，四处乱撞。 白术冷漠丢掉狙击枪。 “您……” 白术没听赶来的打手说什么，头都不回抽出打手腰间的电棒，手撑在护栏一跃，直接跳了飞撞来的异形背上！ 第42章 三月兔的思虑 这一跳不光打手，连下面的三月兔也被吓得心跳一乱。 “都别开枪！”三月兔厉呵，“枪口朝下！” 海燕还在疯狂扭动，想要甩下身上的白术，甚至疯狂向上飞要把后背撞上屋顶，直接把背上的白术碾成碎片。 白术当机立断搂住异形脖颈，夹住异形肚子，一个下滑到异形腹部，海燕与天花板相撞的惯性差点把她颠簸下去。 白术腾出左手抽出腰间电棍，肩膀卡住异形下颌不让它撕咬，右手使劲搂住异形脖颈，一个上挺将电棍捅进异形眼中，直怼大脑！ “呲呲——” 白术将电压一举推到最高频。 异形被高压电刺到浑身痉挛，翅膀灌铅般突地僵直下坠，俯冲向下，距地两米左右白术一跃而下，避免骨折收束双臂，侧身擦滚在地。 “开枪！” 三月兔一声令下，四面枪声如响竹炸堂。 虚空中快速射发的子弹连成虚影般的细细一条线，噗嗤的血浆爆声中海燕被射穿眼眶喷出脑浆，坠亡在地！ 两个打手谨慎跑上前，补枪确保死亡：“解决了。” 三月兔这才松了口气，看向站起身，随意打掉衣上土的白术，心里突地泛起一丝寒意和怀疑。 她知道轮盘赌时这人的疯狂，但大多数赌客都为欲望狰狞癫疯，三月兔见过的荒唐事多得是，最多就是觉得这人用砸场子的方式冒险谈生意是坏了脑子。 甚至心里有点微妙的不屑。 毕竟这人谈买卖的风格在她看来：真是带着愚蠢的居高临下，甚至对他们的道德水平有点天真了。设计图当然金贵，但要是把人囚禁，用上酷刑甚至药物，也不是榨不干价值。 但现在…… 这么个孩子，居然能毫不犹豫地跳到异形身上，堪称狠辣地干掉敌人。甚至有可能就是她自己引来的异形，为了“毒刺”的设计生产。 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甚至背后还有棵参天大树，能在最重要的异形安防上跟她打配合。 三月兔现在毫不怀疑，如果她在一开始选择跟白术玩阴的，那白术也能跟她玩狠的，不死也让她濒死。 【帝国危机四伏，武器不仅是用来买卖，更是要为己所用，我们的敌人可不止官方、对家，更致命的是异形。能自主生产对抗异形的武器，而不是被动地购买……三月，学聪明点，不要让筹码从自己的赌池里溜走。】 刚刚的教导回绕耳边，带着轻缓的叹息。 三月兔看着异形的尸体，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她急切地想要看到进步，看到盈利，甚至存了邀功的心思，遗忘了他们做军火生意的初衷，更局限于桌前的几枚筹码，没有看到赌池里更稀有、更昂贵的财富。 不管是不是这个人引来的异形，“毒刺”的生产已成定局。 “您没事吧？” 调整好情绪，三月兔忙跑到白术身边。 “没事，打给第三基地的举报电话，让他们处理掉异形。” 白术看着身上的异形血液，稍微拧了眉。 三月兔立刻明了：“这里我来处理，我让招待带您先去清洗一下，消除污染的药品稍后都会送去。” “可以。”白术点头，“不过你先让人准备清扫物品，预防赌场里留下污染吧。” “好。”三月兔转身去处理。 看她忙碌，白术前后拧晃手臂，动了动在砸坠后酸痛的肩膀，她看着异形被打穿的尸体，低低笑了声：“多谢帮忙。” 死得其所。 “您的手机。”打手将白术丢下楼的手机捡回，稍欠身双手捧交，“屏幕已经裂开了，需要我们帮您准备部新手机吗？或者送去修复。” “不用。”白术拿回，看都没看揣回兜里。 “我带您去包厢。”打手直起身，抬手引路，“这边请。” 白术微微颔首，跟着他走向包厢。 “所有清除污染的药品都已经放到了屋内桌子上，”打手帮白术开门，欠了欠身，“有需要请随时叫我们。” “知道了，”白术轻抬了下手，语气平静，“去帮三月吧。” 门一关，打手离开。 白术掏出手机检查有无监听追踪设备，一按开关发现居然还能亮，就是有点花屏频闪。 真坚强啊，这摔下来都没摔个稀巴烂，还能继续用！ “什么牌子的？下次回购。” 白术心中啧叹，将系统翻找检测，没有隐藏病毒或者软件，也没有导出数据或病毒开锁的痕迹。 这手机倒是能丢，但里面有些信息是关于刘胖子的，虽说白术之前清理过一次，但难免有些注意不到痕迹，就是丢也不能丢在这附近，带回去销毁才是最稳妥的。 “这手机跟着我多灾多难的，先掰了电话卡，又摔了个毁容，硬件估计还碎了点……算了，买个新手机，这样就算弄丢了我也有把握不暴露。” 打定主意，白术用清洗液迅速清消身上的污染，不一会儿招待就送来一套崭新合身的衣服，风格款式和白术之前那套极其相近，甚至不细看都看不出差别。 白术更换衣物，把沾到异形血的旧衣服盯着烧干净。 全部完毕，屋外的嘈杂也停止。 白术再次出门时异形已经被带走，现场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 “扫尾的效率挺高。”白术随口道。 要不是旧包厢里的豪华大灯还没有再装，漏风的墙还没有修好的话，还真会以为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都是熟差事，”三月兔微笑回答，“练出来了。” 这句话可以翻译成： 赌场杀人放火的脏事太多，处理痕迹的实践多。 白术没什么异样，甚至了然点头：“哦，熟能生巧。” 神他妈熟能生巧。 三月兔保持微笑，礼貌引导：“这边请，我们换间新包厢谈生意。” 她推开新包厢的门，室内装修与之前那间如出一辙。 除了吊灯没那么豪华。 “您现在能告诉我，该怎么称呼您了吧？”三月兔拉开长桌旁的椅子坐下，开门见山，“您贵姓？” 白术落座，沉吟片刻后敲了下桌面，笑了声： “免贵，姓木。” “木？” 这明显就是假的，三月兔笑笑，坦然称之： “木老板，您说的【毒刺】设计图我们买了，也会尽快投入生产。但既然是合作，我想知道……您在这条生产线上，想抽几成的利润？” 第43章 没有技术，都是纸老虎 白术看着桌面上放着的高精度狙击步枪，拿起来拆卸检查零件，随意道： “五五开。” 听到白术的话，三月兔笑容一僵，随即笑意加深，声音缓而轻：“我们出人力出材料出机器，您这么要不合适吧？” “五五开就难办了？我可没张嘴说要六成。” “这件事我可能要考虑……” “当然可以考虑，但我要提醒一句。”白术微微前仰，屈指敲在桌面，“既然要长期合作，贵方就要拿出点诚意来，再者以后做大了，运输通道怕是还要我帮忙。” 三月兔瞳仁微动，明显有所动摇。 白术气定神闲回靠在椅背。 白术不指望异形出现这么巧的事情能不惹三月兔怀疑，她要的就是这份怀疑。既然怀疑了，那就会往深处想—— 谁帮忙驱赶的异形？她身后站的是哪棵大树？ 白术要的就是三月兔这层忌惮，猜就猜吧，这种事没证据很难拿到明面上来质问。 “我记得您想自己做工厂，建立交易线，应该也离不了我们的助力。” “我不只贵方一个选择，”白术无所谓地低头摩挲着狙击枪，姿态闲适，“我可以扶持你的对家，建立比红皇后更大的军火帝国。” 这话还没落地，身后数道上膛的声音，四面打手将枪口对准白术。 “这话不中听，赌场的兄弟们先不乐意了。” 三月兔站在桌对面，缓缓直起身子，上半面容隐匿在晦暗里，连眼神都看不清，声音甜腻柔和，像是夹着砒霜的软糖。 “大家都是做买卖，怎么还玩玻璃心这套？” 白术把将狙击枪的白光瞄准镜拆下，枪身放在桌面：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好比这幅白光瞄准镜。这把狙击枪明明搭配的是夜视仪，你们却只能退步产出机械镜，要是以后用红点呢？极致精准的全息瞄具呢？” 白术晃了晃手里的白光瞄准镜，猛地向身侧一摔！ “啪！”瞄具四分五裂。 四面打手惊愕，三月兔瞳孔一紧。 白术毫不在意，散漫向后一靠翘起椅腿，双腿交叠嚣张地搭在桌子上： “没技术，横起来也是纸老虎。” 空气在这话出口的瞬间被压缩到极致，令人窒息的死寂蔓延在每个角落，三月兔动了动脖颈，低头扫过自己脚底的瞄准镜碎片。 “您说得对。”三月兔动了动唇角，最终提起甜美笑容，声音藏着一种拉扯压抑到极致的不自然，“那就按照您的意思来。” “好说，”白术笑笑，“不过需要见见军械材料的供应商，虽然是最开始谈好的事，但作为对合作伙伴的答谢，以后所有的合作买卖我都让利一成给贵方。” 那就是四六分，红皇后占大头。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哪里是个小鬼，分明就是只嚣张的老狐狸。 三月兔心中冷哼，但这买卖最重要的就是技术核心，她挡不住这人日后的发展，也不想惹怒这狐狸身后的老虎，交好合作确实是上上策。 不能这点度量算计都没有…… “都按您的意思办，”三月兔微笑欠身，“咱们来日方长，多多合作。” …… “事情解决完了？” “解决完了，有人打配合就是快。” 白术从空无一人的大街穿过，耳中塞着蓝牙，边说边看向四周：“进入城中的异形怎么样？” “只是些低级异形，数量也不多，已经猎杀完毕，只是警报还没解除。” 柏令誉将佩戴在头上的指挥光脑摘下，放到贮存仓充电，边说边松了松肩膀，“这次行动使用了【毒刺】，你要的我安排好了，给你个地点自己去取，趁警报解除前。” “好，发给我。” 白术查收地址，就在红灯区附近，可以抄近路过去。 “除了这个，还有出城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柏令誉回到办公室，拿出军用平板查看安排，“我知道你在和那群猎手隐瞒身份，所以今晚出城，用飞行器，这样可以忽视往返用时。” “几点？” “晚上十一点出发，时间可以灵活一点，看你草拟给我的计划。” “计划简概我下午两点前发你。”白术到达地点，将放在墙边的行李箱拉走，“记得给个反馈，我好做准备。” “反馈？”柏令誉顿了下，随即笑着点头，“可以。” 他基本没写过反馈，议会那边的报告都是给出要点后副官进行总结拟定，确认无误后上传，白术这么一要求他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了，你想好带我去的理由了？” “嗯，”柏令誉浏览各部门发来的城防信息，批准警报解除后关上平板，“都是绝对没问题的亲信，我就说没什么危险的任务，想培养培养父女感情。” 去危机重重的异形老窝培养父女感情？ 这理由可真是合情合理，搞不好你亲信是以为你要来个意外死亡、荒野抛尸。 “只要不露馅，这么安排没问题。” 白术到达器械店，从小门进入地库，将行李箱藏在货架最下方的空柜子里，“就这样吧，挂……等等。” 白术突然想到什么，斟酌道：“家里酒柜最里层还有酒吧？” 家里酒柜最里层…… “你要干什么？”柏令誉警惕，“那都是我舍不得喝，只偶尔倒一杯出来的小酌的好酒！不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就是有了，”白术把柜子关上，“带三瓶吧，今晚给我。” “三瓶？！” 柏令誉又惊又怒的吼声从蓝牙里传来，白术“嘶”了声立刻摘掉蓝牙，放的远了点，但声音依旧震耳： “你张嘴就要放我血，这和拿大刀砍我心口有什么区别？不对，你这就是不打麻药就要强行摘除我血淋淋的心脏？你扒拉我的藏酒干什么！” “我以后再给你弄好的，就这么定了，”白术敷衍，“我有大用，你记得带。” “定个狗屎啊！你能有什么大用？你一个孩子不喝牛奶果汁不喝可乐雪碧，要什么酒啊！你给我画的这大饼你自己看着不噎得慌……嘟嘟……” “果然比四十多岁的时候能吼。” 白术挂断通讯，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推开地库门，顺着台阶向上走。 第44章 乐子人 白术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只有老板一个人后推开门。 “呦，小老板来了啊。” 老头儿美滋滋地喝着酒，面前是盘酱香大肘子，见到白术便打了个招呼，“吃了午饭没？没吃喝几口？给您添双筷子。” “不了。” 她在红皇后赌场和三月兔、技工谈了四个多小时，现在算是吃午饭的时候。 不过她不算饿，等警报解除就回家吃。 白术坐到老头儿桌对面的椅子上，有点高，她上去的时候都得稍微踮一下脚，“我就来看看你没有没事。” “嗐，我老头子能有什么事。”老头儿笑叹，“一个三级警报算什么，我当年可是连污染爆发都挺过来了。” “污染爆发……”白术来了点兴趣，“您污染爆发前是干什么的？” “污染爆发前？那我风光着呢。”老头儿啧道，给自己竖了个大拇哥，“在现在的内城，曾经的首都当修理工。” “还是修理工？” “别看不起修理工啊，那时候的修理工可和现在不一样，就咱下面那台灵视也是那时候弄到的。”老头儿嘬了口酒，咂嘴回忆道，“那时候公开比赛的军械大赛，我还拿了个亚军呢。” “亚军？” 白术心说我可是十六岁劈斩冠军的，还是问道，“哪一届？冠军是谁？” “记不太清了，有点久远，但是冠军我记得。是个20多岁的姑娘，不仅有才华，长得还特别漂亮！我输得是心服口服——哎，军械大赛五年一届，不是今年8月份报名吗？要不你参加参加，海选初复赛都是线上投稿，很容易的。” 不一定举行了老爷子。 “线上就更难了，怕是没进决赛圈就会被人恶意销号，甚至盗用作品，这种重量级且不算透明的比赛……”白术笑笑，“后面有的是猫腻。” 老头儿沉默了会，夹了块肘子肉塞到嘴里，低声嘟囔：“还是会有出头的好孩子的。” 白术没泼冷水，转移话题：“那天宁老板来拜访您，不知道有没有引起怀疑？” “那丫头就是怀疑了也只会憋在心里，不会多过问的。” 老头儿拨开肘子皮，看热气腾腾外冒，“大家都有自个的圈子，我就是她亲爹也有自个的事情，她不会插手的。” 白术心中触动，垂眸看着木桌上陈旧的纹路，声音听不出异样：“那要是当父亲的，可能做了错事呢？” “人怎么可能不做错事？”老头儿就着酒吃肘子，闻言也没多想，“不过要是不太离谱的人，也犯不了什么大错。” 说得也是。 白术不再多言，起身告别。 宁稚的事情她不好多问，问多了反而会起疑心。但如果真出了点什么事，老爷子这边估计也会告诉她。 “我送送您？” 老头儿作势放下筷子，不等白术婉拒又攥紧，“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这腿脚也有点麻烦，咱就不讲那点虚礼了啊老板。” 我看你是就是不想动。 白术哭笑不得：“好。” “对了小老板，您记得我那三瓶好酒啊。”老头儿夸张道，“我这昨天晚上还梦见那酒香了，让我一大早馋醒了。” 解除警报的广播响起，白术往外面看了一眼，稍微加快语速：“下次就给你带来，不过我也需要您帮个忙。” “什么忙您尽管说。” “既然您是狄斯酒吧曾经的老板，那人脉应该相当不错，我做什么老爷子也应该知道……所以我想要条军工原材料的路子，铁钽钛什么矿源都可以，或者有能力的机器制作商。” 老头儿放下手中筷子，神色稍微变化：“这是条大路子。”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说，这是条大路子，所以要买卖的人都不好惹，有固定的交易链，你这么贸然去联系怕是会被人盯上。” 老头儿皱眉，明显不赞同，哼哼着阴阳了句：“不是还在研究武器设计？直接走到材料这来……步子走太大了，小心扯着裆。” 白术轻笑：“实话实说，我是看您岁数太大了，怕哪天出个意外嘎了，我捞不到信息。” “嘿，你这嘴！” 老头儿使劲嚼了几口肘子肉，气得用筷子指了指白术。 “我年纪小，口无遮拦惯了，您海涵。” “我哪敢生小老板的气，先把许给我的三瓶酒给老头子我，您要的门路我都捧着奉上。” “下次见面一定给您带来，咱们好好聊聊。” 白术稍点头示意，回到地库将装扮更换完毕，这才从小门离开。 警报解除后的十分钟内一般不会有人着急出来，都会先观望观望，白术戴好助听器背着书包走回楼门口，这才发现那两个督察长派来的跟屁虫还没走。 只是躲到了一旁民居的停车棚里。 “胆子倒是挺大，自己脑袋上有人都没发现。” 白术躲在巷口，抬头发现这两个人躲着的车棚上，有一扇民居的窗户开了条缝，窗户后的人只露出双眼睛盯着这两人。 “估计是宁姐安排的人……要是直接干掉准定会惹事，但有这两个人在，晚上出去都是问题。” 白术转移方向，直奔狄斯酒吧。 警报对这里唯一的影响就是白天也塞满了人，进门就是吵闹劲爆的音乐，酒保穿梭在喝醉吹牛的猎手中，白术没看到宁稚，转头去找酒保。 “你他妈什么意思啊，把手指放在老子的烫酒里？！” 顾客在和酒保吵架？ 白术悄悄靠近，听到声音。 “我手指受伤了，”酒保一脸加班的怨气，“医生说要时刻保温。” “保温？保温你放在我的酒里？”猎手边骂边往嘴里灌酒，“你怎么不干脆放在你的肛门里？！” 酒保瞪眼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平时都放在肛门里？” 猎手：“噗——！！” 什么恶俗笑话。 白术抓住机会，从争执前拽了拽酒保的衣袖：“宁姐在哪？” “宁姐应该在后厨冷库……哎哎！” 酒保还没来得及说完，接着被猎手按翻在地，周围人不以为然甚至啧啧看戏。 挑事、打架、杀人，混乱是二城的日常，这群猎手在狄斯酒吧放松和交易，把见血的事情当乐子，甚至还有起哄鼓掌的。 白术退出混乱中心，这群人根本没把打架当回事，俩当事人谁也不冤。 只要没死，统统按乐子人处理。 白术刚要转身，衣领被人拽了下：“谁家小孩儿跑到这里玩了？” 第45章 督察提点 白术转头，看向身后的风锦云：“云姐，你也在这？” “嗯，健身房和靶场都在这，我没事就过来了。” 风锦云示意白术跟着来，“别管这些人，一天不打十几次架就闲得慌，双倍赔偿损失就行——这个酒保也能拿到双倍赔偿金，都是老手了。” “好超前的赚钱方法，”白术看了眼被打出鼻血还在笑的酒保，“就是有点抽象。” “钱是大爷，有钱就可以。” 风锦云撩开去后厨的帘子，路过冷库和橱柜，拐角上了二楼。 宁稚正坐在的红木柜台边，听着唱片擦拭手枪，白术跟着风锦云坐到她旁边，认出她手上是勃朗宁sa-35手枪。 在各种强威力武器出现后，这种强后坐力的大威力手枪就取消了完整的生产链，很少再生产。 桌子上放的另一把很眼熟。 “沙漠之鹰？”白术手搭在柜台上，问出声。 “呦，你认得啊？”宁稚放下勃朗宁，把沙漠之鹰的弹匣拆下后才递给白术，“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枪，有点沉。” “我看见刘哥有一把。”白术拿起宁稚的沙漠之鹰打量了下，保养的很精细，只是枪托有些受损，看来是使用了很久。 枪柄上刻着几道痕迹，像是字母，但只有不到一半，看不出来是什么单词。 对枪…… “这把枪是刘哥送的吗？”白术假装随口一问，“长得好像啊。” “同一个款式像是正常的。”宁稚示意白术把枪递给她，“不过这把确实是胖子送的，他后来又在一个老雇佣兵那里买了一把。” 难怪说是高价购买了……怕是刘哥当时表现的太急切，被人宰了一笔。 暗恋是没有结果的。 白术看向桌上的勃朗宁：“我可以看看那把枪吗？” 宁稚爽快地勾到扳机护圈，从桌面滑到白术面前，又把弹匣扫到白术面前。 sa-35手枪。 设计师保持了fn大威力手枪的基本设计，但并没有完全采用大威力手枪的图纸进行生产，而是从零开始绘制图纸、制定生产流程和工艺，在保持原貌基本不变的同时，补足大威力手枪在人机工效上的短板。 白术看了看枪身，又拿起弹匣。 sa-35手枪并非击锤外形，增加了击锤与套筒座海狸尾之间的空间，降低了击锤夹手的可能性，手动保险也做了加宽处理，方便射手操作。 双弹匣，15发容弹量，弹匣上设有3个余弹观察孔。 两把手枪都是大威力，还是双枪手……只能说高手在民间啊。 白术摩挲枪身，目光稍微一凝：不过这枪身保养的没有那把沙漠之鹰精细啊，刚刚也是直接扫过来的，这态度算不算双标？ 白术摸不准，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好将手枪给宁稚推回去。 “看完了，谢谢宁姐姐。”白术看向柜子上的各类子弹，话头顺势一偏，“之前刘哥还送我把左轮呢，就是没有子弹。” 原本是有一颗，但是用来崩了皇虫，现在弹头在柏令誉手里。 弹壳是白术自己销毁的，毕竟左轮手枪不会抛壳，只能将枪身打开后手动将弹壳取出。 “没有子弹？”正在准备取子弹练枪的风锦云转头，好笑道，“他是想让你遇到危险时直接把左轮扔过去，把人砸晕吗？” “我有子弹，要多少有多少，随便拿。” 宁稚示意风锦云打开第二个小柜，“你云姐一天能打掉我300发子弹，白嫖我子弹和靶场，还有枪油，哦对，还有伏加特！” “哎哎哎，少污蔑人，我可交钱了啊，”风锦云打开抽屉，露出各种型号的子弹，“狄斯酒吧当年装修的时候我和胖子都入股了，好歹是正经八本的股东呢。” 伯莱塔m92需要的是9x1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白术趁着两人拌嘴的间隙仔细一瞅。 没有看到。 有可能没在这个柜子里。 白术收回视线，还是打算今晚上跟柏令誉要子弹，而且还要搞把合适的手枪。 m92好是好，但双排供弹加上拱形握把的原因使得握把厚度太大，白术现在的手太小，这几次用的都不是很方便，甚至有点棘手。 “云姐入股酒吧了吗？” 白术主动提出问题，表示自己在认真听着对话。 “胖子没给你讲过啊？” 宁稚差点笑出声： “你云姐以前是当兽医的，还兼职杀猪，人送外号‘猪肉西施’，不行笑死我了……她后来当了猎手，把杀猪当兽医攒的钱都用来入股了。而且因为队伍里缺医生，直接无证……也不算无证上岗，就是从治牛羊变成救人了！” 还真是兽医，还真是杀猪的？！ 白术摸向小臂：难怪给我扎针抽血的时候那么狠。 “别笑了别笑了！好歹我还能包扎救人呢，过年杀猪还能赚外快。” 风锦云不再管笑到止不住的宁稚，看向白术，“对了小薯条，胖子给你那把左轮什么口径？我好给你找找子弹。” 我只是个小白，我不能知道。 白术：“什么是口径？” “就是枪、炮管的内直径，20毫米以下的叫枪，20毫米以上的叫炮，不过也经常用英寸。” 见白术还是一脸疑惑，风锦云放弃道：“算了，我现在给胖子发个消息问问就知道了。” “说起这个，刚刚胖子还跟我说警报的时候你在外面。你云姐非要出去找你，不过我觉得你这么机灵一定没事。” 宁稚托腮，没有追问白术去做了什么：“孩子嘛，还是得放养才能长大，艾薇儿我也教导的。不过昨天她那个从内城来的老师死了，督察长还找到了我头上，让我协助调查。” “为什么找你？”风锦云看到刘胖子的消息，从柜子里提出两盒子弹，“因为你是地头蛇？还是因为内城特权？” “一半一半吧，今天家里留的人还告诉我说：督察员盯上我们了，有两个在门口晃荡。” 宁稚果然知道。 白术接过子弹，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借宁稚的手把这件事处理掉，后者便晃着酒杯，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有些微醺地开口： “不过这事也奇怪，我和督察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今天督察长不仅亲自来，还非要提点我一下。” 白术心里一咯噔。 风锦云追问：“他说什么？” 第46章 兵不厌诈 “倒也没什么。” 宁稚晃着酒杯，“只是忽然跑过来阴阳怪气地和我说……” 【宁老板能做大买卖不容易。】 督察长站在吧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要拿酒招待的宁稚，故意压低声音警告： 【但别自以为是藏大佛，站错了队。】 “就这样，我也不理解什么意思。”宁稚摊手，“可能这些当官的人都爱当谜语人吧。” 虽然早有预料，旁听的白术还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既然柏令誉没有把督察长招/妓的乱事透露给普通人，那督察长就不会失了分寸把“私生女”的事情透露给宁稚。 “那家里监视我们的人怎么办？”白术询问。 “老办法，开门放狗。” 宁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跟家里守着的人说了，让他们把隔壁屋的狼犬放了出来，哦，还有主人家在盯着，督察不想惹红灯区的事就不会贸然开枪。毕竟只是督察员不是督察长。” 白术还没做反应，宁稚便低头做了“嘘”的动作。 “过来看。”等白术跟她走到墙边，宁稚往墙中央一推，一面不通光甚至在外形完全看不出的窗户被向上推撑。 连窗外都和墙壁完美融合。 后街的犬吠和驱赶的吼声传入，宁稚把窗户缝推大了些，白术凑过去探头。 “谁放的狗！拉住你们的狼狗！” “老子刚买的皮鞋！” “汪汪汪！” 从这正好能看见后街，一个从居民楼里跑出来的男人追着自己的狼狗，前面被驱赶的人正是刚刚监视小楼的两个督察员。 在这里能看到后街…… 白术没欣赏那两个狼狈督察员的功夫，确认看不见自己房间的阳台才稍微放下心，但是这里能把后街看得清楚，虽然晚上没有路灯没关系，但白天行动很容易被发现。 不仅有手下盯着，还有优越视角。 白天办事更要小心了。 “那我现在可以回去看艾薇儿了吗？” “可以，记得拿着你的子弹……不过练枪要在这里练习，给你子弹是为了防身，左轮没有保险，记得把装五发子弹留一个空，这样能防止走火误伤。” “好的，知道了！” 白术拿起风锦云递过来的两盒子弹，边下楼边答应。 走到后街小楼门口，白术回头望了下正在窗口看自己的宁稚，摆了摆手后进入楼内。 “我回来了！” 白术对厨房里忙活的刘胖子打招呼，艾薇儿正站在他旁边跟着学蛋挞皮的做法。 “小术！”艾薇儿学的脸上都沾上了面粉，一看到白术回家立刻抬着手扑上去，关切道，“有没有受伤？警报响的时候我好担心你哦，刘哥给你发消息你也没有回。” “只是个三级警报，很难有人受伤的——我没回是因为手机坏掉了。” 白术把碎屏的手机递给刘胖子，“刘哥，手机在中途跑回地下超市的时候摔坏了，对不起。” “没事没事，手机坏了是小事，人没事就可以。刚刚薇薇说你去买文具的时候我还在想你可别贸然走到大街上去。刚刚云姐发了消息我才安心。” 刘胖子连连安慰，把旧手机放到一边：“过几天哥给你弄台好的，午饭吃没吃，这有给你留的午饭。” “我还在和刘哥学做蛋挞，”艾薇儿抬了抬自己沾了面粉的手，“一会儿也可以吃蛋挞。” 白术擦掉艾薇儿脸上的面粉：“我有点困，可以睡醒再吃吗？” “可以可以，上去睡吧。”刘胖子点头，“睡醒了再吃也行，都给你留着。” 白术上楼，趁着这段时间将计划方案整合，通过手环扫描发给柏令誉： 【今晚十点出发，在第三基地西入口碰头。】 柏令誉回了句“批准”，然后秒撤回，发了句“知道了”。 白术想了想提醒： 【别忘记带三瓶酒！千万不要忘了！】 柏令誉没回。 白术刚要再发，屏幕上弹出一条提示： [温馨提示：你已被对方锁定聊天半小时] “？？”白术放大屏幕确认自己没看错，感觉这操作荒唐又熟悉，“用主平板锁定账号了？怎么只会用这一招。” 白术点了屏幕几下，这才揣起手环，倒头入睡。 …… “现在的孩子都太过分了，都是熊孩子。” 柏令誉滑动平板，将聊天记录扫到一边批改文件，冷落几分钟后又觉得对孩子太严格了，犹豫一瞬解除主面板对手环的锁定，发送消息： 【酒能给你，但只能给你一瓶。】 点击发送。 [叮！您和对方不是好友关系，请加好友后聊天] 附加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什么？！”柏令誉瞬间直起身子，二郎腿也不翘了。 “把我拉黑名单了？”柏令誉放大聊天屏幕上的感叹号，忍下打电话的冲动，截图保留证据，忿忿道，“就这还我姑娘，我要有这闺女怕不是直接气过去，这也太孝了。” 咚咚。 办公室门被敲响，柏令誉整理好形象重新靠回去：“进。” 肩扛一杠三星的军人进入办公室，行过军礼： “报告上校，今晚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一共六人，所有设备都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嗯，知道了。”柏令誉点头，“去吧。” 上尉没有走，待在原地明显憋着话。 柏令誉扫了上尉一眼，好笑地翘起二郎腿：“你想说什么？” “咳咳……那个，老班长。”上尉挤眉弄眼，“听说你这次要带闺女一起去啊。” 柏令誉眉梢一挑：“是。” “哎呦！这么说真是大侄女了！”上尉立刻激动，搓手道，“那个，咱嫂子是谁啊，那个侄女叫什么啊？我们这得给多少见面礼才合适？上次也没好好看看大侄女……” 柏令誉拉长声音“嘿”了一声，把平板轻丢在桌面，“刘成絮。” “到！”刘上尉立正应声。 “我闺女不是你闺女，稀罕什么啊稀罕？回去抱你那俩儿子去！” 刘上尉垂头丧气地“哦”了声，嘀咕道：“你前两天还不认呢……” 柏令誉看他：“你说什么？” 刘上尉一个激灵：“没什么！” “我再说一遍。” 柏令誉抬了抬下颌示意门口： “回去告诉那群兵痞子，都他妈离老子闺女远点，谁敢往前乱凑试试！赶紧滚蛋！” “是！” 刘上尉中气十足地应下，正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却没松手，还是没忍住扭头问，“所以班长，我们见面礼给多少合适？” 柏令誉抄起文件就要抽过去，刘成絮麻溜地关门蹿走。 外面一群探头探脑等待先锋归来的亲信立刻打听： “怎么样怎么样？” “上校态度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多个闺女？” “我先问的，咱侄女喜欢啥，第一次见面我这当叔的要留个好印象。” “见面礼给多少合适？我媳妇说现在100点就成，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少？姑娘家都得多给点。” “咳咳，都严肃点，”刘上尉清嗓子，蹙眉沉声，“听好了啊。上校不让咱们这群大老粗靠近他闺女，小孩子怕生，都老实点！回去准备任务！” 众人：“哦……” 情绪低落，回去准备任务。 等晚上白术登上飞行器，在士兵们齐刷刷的注视中要往前走时，负责开门的刘少尉掏出红包： “咳咳，侄女，我是你刘成絮刘叔叔，是上校过命的兄弟兼下属，心腹中的心腹，他闺女就是我闺女，这红包拿去买点零食吃。” 白术顿了顿，感觉这话好像哪里不对，但还是在柏令誉无奈的点头下礼貌接过：“谢谢叔叔。” 没做准备的其他人：“？？” 我擦，兵不厌诈，刘子兵法！ 第47章 突变 “是我的错觉吗？” 白术把红包递给柏令誉，“感觉你的兵好像有点奇怪，怪拘谨的。” “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柏令誉摆摆手，关上飞行器内小型办公室的门，“刚刚不是你的错觉，拘谨和讨好都是真的，毕竟都是我的亲信。” 白术弹了下红包，了然道： “因为我是‘私生女’？ “他们觉得你确实做了什么对不起我‘母亲’和我的事，所以怕我怪你，见你还想维护经营下父女关系，就都跟着使劲了，所以才来这出。” “差不多吧。”柏令誉给白术拽了张椅子坐。 飞行器其实和飞机很相近，但更接近于宇宙飞船的外形设计，速度比飞机更快，各项技术更为先进，配备武装系统，是专门供给军队、高官出任务或者外出使用的飞行设备。 有各类隔间，不算拥挤。 但办公室肯定比不得基地里，放下张桌子、两张椅子和书橱，基本就差不多了，毕竟只是军用中小型飞行器，没有床铺等设施。 “还有就是，他们都是我过命的战友，肯定希望我能日子好点，要是有个闺女陪在身边指定比孤零零一个强很多，所以都想给你留个好印象，就当是给我加印象分。 “而且这六个人都三十好几了，最大的都快四十了，就俩成家的还没个闺女，剩下的都是光棍，看着别人家有闺女眼馋……别什么红包都收，没听他那意思，收了就相当于也是他闺女了！” 说着有点上头，柏令誉伸手把白术手里的红包抽走： “钱留下，壳没收。” 白术：“……你全拿着吧，别折腾了。” 说完不再理会柏令誉，从书包里拿出速写本和铅笔，自顾自开始绘图。 柏令誉瞥了一眼发现非常标准，拿着打开路线安排的平板坐在桌对面，神色稍动：“你自己能画设计图？你跟谁学的？” “我是天才，自学成才。” 白术继续画，柏令誉听她瞎扯也就没再打扰，沉眸思虑片刻后开始忙自己的工作。 白术正在绘画【毒刺】的红外制导系统的玫瑰花瓣形准成象扫描工作基础。 也就是利用两个斜置一定角度的发射镜或棱镜，两者以不同的速度反方向旋转，若主镜与次镜的转速比为3：1，即可形成一个四瓣叶的玫瑰花瓣图形。 转速比增大，瓣叶亦增多。这种系统能提高【毒刺】扫描抗自然与人为干扰的能力。 现在没有实物，白术只能先在大脑中模拟一下流程。 “为什么不用电子设备？不联网不会受到监视，而且雅典娜也不会监视所有电子设备。”柏令誉认为白术的担心点在这。 “是因为买不到足够灵敏的设备，绘画军械设计图可比普通绘画的要求多多了。” 白术收起速写本抽出笔记，不管柏令誉听到这番话是什么反应，靠在椅背上开始回想今天和异形海燕的交锋。 弱小异形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右耳听觉的影响。 这次是全程右耳都没有反应，甚至我在异形海燕去撞天花板的过程中都是卡到了最后一秒才抽身，但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异形的声音……白术思索，看着笔记上的进展。 进展： 初步判断在异形遭遇危机、足够激动时可短暂听见声音，或在自身受到异形攻击时可听见声音（存疑） 白术动笔，用密码符号在笔记本上新添的字样： 【异形海燕死前无异动，初步判断全部存疑】 “什么叫做无异动？” 白术扣上笔记，看了一眼柏令誉：“正经人谁偷看别人日记？” 已经起身的柏令誉收回视线，“嚯”了声：“正经人谁写日记？” 反正不是我。 白术心里想着，看向飞行器窗外：“快到达目的地了？” “嗯，我们计划在前方山丘上降落，大概还有三分钟距离。那几乎是东岸森林的外圈核心部分了，用来采集外围的污染样本最合适，附近还有第三基地设置的污染观测塔。” 柏令誉道：“我们隐藏好飞行器后，就按照我发给你的那条路线走，提取到土壤和水源的具体数据后传回勘测台，会有专业人员进行甄别处理。 “我知道你想说为什么不直接去内围，最核心的地方一定有最有利的数据，咱一开始也是这么计划的。 “但我今天下午和勘测台的负责人通过话了，她说最好还是连同外围核心一起收集，这样才能绘制出完整的波动对比图，也更具有研究性。” 飞行器降落在地，白术将东西全部收拾好： “你是第三基地指挥官，你的话最有说服力。 “不过我需要一把趁手的枪，我现在的枪械都一般，对异形的伤害性不高。” “这个容易，”柏令誉点头，“你需要什么武器？” “我……” 白术话还没说完，飞行器突然一阵动荡。 “怎么回事？”柏令誉按住桌面，稳住身形。 “报告。”刘成絮等不得柏令誉同意就推门而入，神色明显紧张，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们落地时出了点意外，有蛇群在附近进行交配。” 柏令誉：“五月份了很正常，我们被蛇群围攻了？” “不，”刘成絮再次压声，“我们正好落在了蛇王的盘踞地，它的外表温度和土地温度相同，还有变异鳞片影响了信号，我们没有看到……” “嘘。” 白术突然抬手，低声示意安静，指了指飞行器的窗户。 巨大的金黄色竖瞳贴满了整面窗户，正在悄悄向内窥视。 上架 好像要发个上架感言来着。女频这题材没啥人看，但追订的还是有几位读者的，感谢。 其他没啥了，希望能有数据写完这个故事吧。上架求订阅打赏和月票了~鞠躬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上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章 危机 “放心，飞行器都是单面窗，它在外面看不见。” 柏令誉侧头看向吐着蛇信，被屋内灯光照亮后浑身青紫瘤泡都发光的巨蛇：“外壳材质都是隔温隔音的，异形也察觉不到。” “但蛇王会吸引子嗣来攻击，这是瘤蛇王，它们的幼蛇最小只有一指长，还能释放腐蚀性物质，很容易破坏飞行器系统。” 白术隔着窗户与瘤蛇王对视，观察蛇王的鳞片，边说边给柏令誉指了下： “看它脖颈下那一圈鳞片，都张开了一定弧度，证明它在释放信息素，不出十分钟附近的幼蛇都会赶到，我们必须在幼蛇到来前把它赶走，让飞行器重新起飞。” 柏令誉点头，看向被白术一番分析惊呆的刘成絮，清了清嗓子填窟窿：“看什么看，我教的，这就叫虎父无犬子，飞行器现状怎么样？” “啊对，虎父无犬子！” 刘成絮没怀疑，收敛感慨汇报道： “瘤蛇王缠住了飞行器的降落锚，没办法强行升起，不然会损害系统，只能先把瘤蛇王引开，但这异形正在出舱口等候，它明显对飞行器的构造有了解——如果直接攻击的，距离太近很容易伤到飞行器。” 柏令誉：“从天窗上去引开它，两个人……” “咳咳！”白术突然咳嗽起来，打断柏令誉要说的话，在对方看来的瞬间给了个眼色，然后继续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昨天吹了风，有点感冒。” 柏令誉心领神会，改掉原本的安排： “这样，你和我一起去，一分钟整理装备，带好勘测器，我们直接去收集污染数据。 “引开瘤蛇王后让飞行器直接降落在原本安排的南部监测点，然后再四散开收集其他方位的污染数据，其余的听指挥。” “是。”刘成絮立刻去通知。 柏令誉转头背好作战背包，边整理需要的装备边道：“你刚才咳咳咳，是为了和我一起出去？” 白术“嗯”了声，走到柏令誉面前，看他检查作战服和枪械。 按理说指挥官级别的人就不用在前线“拼刺刀”作战，但柏令誉本就是出了名的野路子，单兵作战也是拔尖的那些人，亲信都习惯了。 “但是我怎么说啊？哦，就直接跟我亲信说：‘我觉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所以我要带一个连十二都没有的孩子去走钢丝’那我不成精神病了吗？” “不说就好了，我会自己跟出去的。 “再说有两个人，一个人打先锋一个人运装备，然后配合将瘤蛇王引开，我再出去能有什么危险？” 白术背好自己的肩包，“给我把枪，轻便点。” 柏令誉没犹豫，直接拔出自己的配枪递给白术： “erm-歼光，但是对瘤蛇的影响不大。 “它的外鳞片能够抵挡高温，不然靠飞行器表面的热导系统就能驱赶它，可以照射蛇眼，或者攻击其他物体用来给自己做障碍物拖延时间。” 枪枪枪！ 白术瞬间听话，接过歼光后乖乖点头。 歼光系列哪怕在后来也是极其出色的作品，就是使用寿命太短，后期又因为技术损毁无法再生产，白术也好久没见了，更别说重生这些天。 怎么突然就顺毛了？ 柏令誉稍微挑了下眉，倒也没深究，轻拍了下白术肩膀：“在这待着，看到瘤蛇被引开了你再出去。” 他说完开门，和等候的刘成絮一起来到飞行器舱口，拉下防腐防毒，且自配夜视仪的军用覆面。 下一秒，舱门打开。 瘤蛇王猛地直起三分之一的身体，高达七米，灵活地收束身躯张开獠牙扑向舱门。 刘成絮一跃而出，衔接勾爪的手套刺入瘤蛇王的鳞片中，借助瘤蛇的动作被甩到半空，悬空稳住重心机枪口对准瘤蛇张开的蛇嘴。 哒哒哒……机枪的扫射音震耳，柏令誉跃出的同时丢出两枚液氮速冻弹！ 弹药在接触瘤蛇身的瞬间爆开，急速骤降的温度将大片蛇鳞冻掉，露出没有鳞片覆盖的脆弱皮肉。抓住机会，刘成絮跌落在地的瞬间躺地直起上身扫射。 大股脓液般的黄色血液喷出，瘤蛇王暴怒地松开飞行器，去追咬刘成絮。 柏令誉落地起身，在蛇王要追上刘成絮时再丢速冻弹，这次直接对准瘤蛇王外散信息素的脖颈下鳞片！ 瘤蛇王吃痛嘶吼，要回咬柏令誉的瞬间再被刘成絮攻击，两人紧密配合将蛇王引向森林。 飞行器立刻准备起飞，在舱门要关闭时一直静待机会的白术一个滑铲从战士的视线死角奔过，飞跃而出！ “哎哎！孩子！” “我艹！什么情况？刚刚是不是那孩子窜出去了？” “顶你个肺啊，上校不得把咱皮给剥了！能不能再落下去捞人？！” 当然不能。 舱门已经关闭，白术拽起背包向着柏令誉离开的方向飞奔，已经起飞的飞行器根本拦不住她。 东岸森林和她记忆中有所差异，越是核心区域变化越大，但危险系数明显比后世低很多。 白术跟着被瘤蛇王破坏的树木痕迹，不断靠近枪声的源头，同时钻入耳中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嘶嘶”声。 瘤蛇王召唤的幼蛇往这边来了！ 白术戛然停步不再前进，看向躲在两旁树木中虎视眈眈的异形。 红月森森的光中，数百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咕咕！” “咕咕……” 叫声一响，其余异形紧随出声。 白术拿出手电往林中一照—— 数不清的猫脸白骨身的猫头鹰聚集在林中，身体上只有翅膀有羽毛，其余部位只有一层薄薄的红膜，能看到内里的骨头和内脏。 惧光的异形开始骚动，头颅疯狂旋转拧动，叫声越发尖锐。 嘶嘶簌簌的瘤蛇声如风吹草丛般扑袭而来，嘈杂的声音连成一片。 白术将手电筒的亮度开到最大，甩手投向猫头鹰！ 霎时异形暴乱飞舞，黑压压的猫头鹰群迎面压来，身后吐信的瘤蛇群同时跳跃攻击路中央的人类，双方齐齐要撕咬时—— 白术猛地抱头下扑！ 猫头鹰闪着寒光的尖爪擦过头颅，跳咬的瘤蛇蛇尾抽过肩膀，天敌异形相撞，猫头鹰的利爪杀向瘤蛇七寸，瘤蛇的毒液喷溅猫头鹰眼珠。 白术拔出歼光扣下扳机，将妄图攻击她的异形炸成碎肉！ 在异形要杀红眼前拔腿奔跑，落队的其余异形见白术奔走，立刻追杀而上！ 没完没了了，我这俩腿的跟这些没腿的，长俩翅膀的赛跑。 白术心里好笑，腿上却一点都不敢松劲，借着月色越过崎岖的树根，在要落地瞬间黑云遮挡月光，四下瞬间漆黑不见五指，连路都看不清。 这要往哪走？！ 第49章 捧哏，硬捧啊？ 办公室里没有多余夜视仪，我还没有仓库密码。 就知道摸瞎会出事。 白术迅速冷静，退后两步扣下歼光扳机，炸燃树根借火光照路。 树根抽搐，受痛地蜷缩甩动，巨树睁开千百双眼睛疯狂转动，拔起土地中无数树根，化为树鞭抽向白术！ 这就是为什么帝国不直接把东岸森林烧光。 红月之下部分树木变异可移动，烧着了就拔起根往城里跑，要么发疯抽死人，更爱用着火的树根把凶手包裹起来活活烧死。 进击的疯树，这谁受得了？ 白术就地一滚躲开火鞭，在树根再次抽来时冲向猫头鹰、瘤蛇，故技重施将追击的异形干掉一部分，借助少年人身体的优势从树根缝隙中钻出，拍灭头上燃起的火苗。 我可不想变成地中海，不过对付这些外围异形还算是游刃有余，就是体力有点跟不上，看来要再练练，唔，月光出来了…… 白术想着，拽了下背包继续前行。 前方的枪声已经停了。 白术用最快速度跑了近十分钟，双手撑马跳越过横在前方的巨大树根，终于看到前方站立的两个人，和地上横躺的瘤蛇王尸体。 喷溅的脓液沾满了四面的树木，柏令誉和刘成絮站在瘤蛇王尸体旁，背包放在一旁。 已经干掉了，这是要收缴战利品，把瘤蛇王能带回去研究的部位带回去。 白术跃下矮坡，声音吸引柏令誉二人的注意。 “哎，你……”刘成絮震惊，“你怎么过来的？不是，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找爹啊，这不是很明显吗？ 白术调整呼吸，感觉嗓子干得要冒烟，实在不想说话。 “来找我的，”柏令誉脱下脏掉的战术手套，从作战包里抽出轻便水杯递给白术，“缓缓，不要一口气喝太多。” 白术点头，控制水量小口润嗓。 “再往北走五百米，从那设置勘测点回传数据。”柏令誉示意刘成絮，“你先去，瘤蛇王剩余的部位我来解剖。” “……是。” 刘成絮多看了几眼若无其事的白术，最终拍了拍脸，震惊地背起包赶去目标地点。 “你阻挡的瘤蛇群？”柏令誉蹲下来，用特制刀具切割瘤蛇释放信息素的鳞片。 “嗯。” “怎么办到的？” 白术扣上水瓶盖子，跟着他坐下来，看柏令誉解剖异形，语气放松，但声音依旧有些沙哑：“我让瘤蛇群陷入了热链。” 柏令誉切割的动作顿住，懵逼地看向白术，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什么，什么恋？” 白术一脸认真：“食物链。” “……” 什么达尔文月老？！ 柏令誉嘴角抽搐，用干净的手指弹了白术一个脑瓜崩。 不重，白术连躲都没有躲，配合地晃了下头，且毫无情绪地“啊”了一声： “头晕目眩，是脑震荡，需要赔偿。” “拉倒吧，少碰瓷。” 柏令誉哭笑不得，不疼不痒地训斥了句，顺嘴又问：“你想要什么赔偿？” 白术凑近，“你把歼光给我吧。” “狮子大开口了啊。第三基地只有两把激光手枪，一把在我这，一把作为嘉奖送给了勘测台的负责人，你倒是挺会要。” 柏令誉抬手，要去摘取瘤蛇脖颈处最大的一片鳞片，也是唯一一片纯白色的鳞片，“要我三瓶藏酒还不够，还想得寸进尺……怎么了？” 白术伸手按住了柏令誉的手腕： “硬拔会破坏鳞片结构，而且这枚鳞片和瘤蛇王的主神经相联系，不切断硬拔会引起死亡后的肌肉痉挛，造成伤口崩血……准确的说是崩脓。” 白术松手，看向面带怀疑的柏令誉，乐道：“不信？” 她找了个背对瘤蛇伤口的角度，把柏令誉头上的覆面扣下，踩着瘤蛇脑袋，握住柏令誉手中工具，对着最近的另一枚鳞片使劲一拔！ 砰！呲—— 脓液喷溅在覆面和作战服，柏令誉“卧槽”了声起身擦拭，白术幸灾乐祸放声大笑。 “叫你不信，你——小心！” 白术徒然变色，见柏令誉身后一道黑影俯冲而下。 翅膀的破风声明显，柏令誉立刻警觉，俯身滚在一旁，一枪将猫头鹰击落。 “这就是你给瘤蛇安排的相亲对象？” 柏令誉补枪两发，上前要提起猫头鹰，只见其低垂的嘴中有什么东西忽地一动，正好卡在柏令誉的视线死角。 “等等！” 一条一指长的瘤蛇蹦出撕咬，白术拔出歼光“嗖”地一崩！ 瘤蛇被炸成肉泥又灰飞烟灭，连带着猫头鹰的头颅都瞬间成灰。 白术看向柏令誉，目光谴责，后者理亏地清了清嗓子：“我，我那个，不小心失了手。” “对，”白术假惺惺地微笑颔首，“所以煮熟的的鸭子不仅诈尸要飞，还差点把热水倒在你头上，最重要的是差点波及到我。” “我还该说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预防万一，白术将猫头鹰尸体全部毁掉，“毕竟我已经是个十一岁的大人了，而你还只是个三十四岁的孩子。” 柏令誉：“……” 这父女感情真是培养不了一点儿！ 但这次确实是他的错，虽然多半是因为平时会用歼光直接除尽，换了枪有点不适应。 “略过，我们继续解剖。” 柏令誉回到原位，几分钟后收到刘成絮布置完回来的报告，“嗯回来吧，记得告诉其他人白……小术在我这。” 挂断通讯，柏令誉伸手要继续打满马赛克的解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瞅了眼姿态从容甚至有点兴致缺缺的白术。 “怎么了？”白术托腮偏头。 “老刘要回来了，你能不能表现的，就是稍微崇拜点。” 柏令誉表情一言难尽，压低声音，“你难道不觉得第一次见到异形解剖的，就是不害怕也得表现出点好奇吗？” “你是想让我捧哏？” 白术看着被解剖到一半的异形，同样表现出嫌弃：“可你一开始都不标准，还溅了身脏东西……就硬捧啊？我试试。” 白术深吸一口气，正好身后传来踩过落叶的声音，刘成絮拿着行包走回来：“班长……” “哇！好厉害啊！”白术崇拜又夸张地鼓起掌，“我都不知道能从伤口内部先切断神经线后再解剖呢！我都没接触过这些！哇！” 柏令誉：“……” 别他妈哇了，这表演比金刚石还硬！ 第50章 撒谎 “果然是亲父女才这么捧场，”刘成絮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乐呵呵地感慨，“我要是也有个这么大的姑娘就好了，可惜只有俩能吃能睡的混小子。” 不知道是不是能吃能睡，但这一定也是个小混蛋！ 柏令誉将取下的鳞片放进便携冷藏袋，“其他勘测点设置的怎么样？” “只有西北位置还没有检测到信号，老许他们正在调整仪器。”刘成絮回答，“就是还有点问题，估计还需要五分钟。” “安置好后先导回数据，然后往内围前进——记住，一旦有不对立刻撤离，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先，不要靠近内围核心。” 柏令誉整理好装备，打开腕上卫星定位表：“从这继续南下就是内围区域，我们东西分两路，速战速决。” “是。” 刘成絮要走，犹豫了下看向坐在异形尸体旁没有移动的白术，对方盘着腿，见他看来便眨了眨眼，在刘成絮眼里浑身写满了“我天真”“我无辜”“还弱小”。 “上校，”刘成絮问，“孩子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跟我一起。”柏令誉莫名其妙地看向刘成絮，“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行动。” 白术知道刘成絮在担心什么，带个小孩在外围玩玩还可以，但去内围就太危险了，她也没解释，起身时顺势安抚： “叔叔别担心，如果他想把我抛尸野外，那我也没有办法呀。” “瞎说什么。”柏令誉看着刘成絮震惊的眼神，用力揉了揉白术脑袋，“我出事她都不会出事，行动。” 刘成絮还是对自己老班长的人品有所相信的，这才应声离开。 白术从柏令誉行军包里拿出备用夜视镜戴好，边跟着向里走边出声： “防治所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老安的家属怎么样？ “行车记录仪的芯片已经给你了，他们去过的地方有什么发现？” 柏令誉走在前面，白术只能在荧绿色的视野里看到他的后背，过了许久才听到回答，波澜不惊： “没结果。 “但芯片里的信息已经提出来了，所有停留的地点和去过的地方都和已牺牲的猎手有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曾见过家人最后一面，或者说他们的家人见到过猎手死前的尸体。 “老安的家人都已经安置好了，包括他的女儿，不会有危险。” 白术继续问：“防治所里没有你的人吗？” “有，但没有发现异常。”柏令誉道，“或者说，安排的人手并不是核心人员，并不能发现什么核心机密。” “你没有察觉吗？” 白术没有质问的语气，很寻常的询问： “就算没有，那也应该在老安提出注意下，不该对他下死手。既然握到了这个筹码，好好利用完全可以试探出来防治所的不对。” “我确实没有察觉。” 柏令誉帮白术撩开挡路的枝条，无声叹了口气： “城内居民活动、治安本就不是我负责，外城每天都有枪杀抢劫，平均人口比内城一城都要多，失踪案根本不会受理，最多在没有缴纳人口税时检查一下，死亡、失踪就清除数据。 “至于老安……救人是第一位，异变随时有可能发生，我必须先保证你的安。” 确实。 白术明白这点，如果被污染者神志不清攻击同伴，那其他人有权将被污染者击毙，“自卫”高于“污染者法案的保护”，这点没有任何问题。 柏令誉示意白术走到他身边，确认没有异形埋伏后才继续前行，将前面的话说完： “最重要的是，污染防治所确实让人诟病。 “如果家属真的在不经意间被污染，处理后事的都是他们，城内出现任何关于被污染的生物也是他负责击杀，从不讲人情，还因此被举报过很多次，还被民众游行谴责……这点我真是觉得吃饱了撑的。” 柏令誉抹了把脸，明显对游行这事感到无奈。 白术深以为然。 她也总是在游行这事上“独占鳌头”，但这种舆论并不能影响上层决定，所以就当是民众发泄情绪的渠道，免得都憋疯了。 “城内的污染一直是防治所在控制，包括植被、农作物、空气等的污染抑制剂喷洒，他们是城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保卫城市这一点上我们立场相同。 “没有证据我不会怀疑战友，更不会因为一个污染者死前，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而动摇。 “怀疑会产生间隙，没有确凿证据，我不会这么做。” 柏令誉最后一句说的认真，他确实没那么大的疑心。 白术闭了闭眼，在心里轻声道： “撒谎。” 就是因为污染防治所的重要性，而且不在自己掌控中，所以更要布下“钉子”严密监察，这不叫怀疑，这是未雨绸缪。 更是对城防最大的负责。 而且督察队和城市各大重要部门里也绝对有柏令誉的人，老安都能发现的事情，她都能撞见的不对，柏令誉怎么可能不知道。 白术有点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她想到器械店老板的话，最终没有再追问。 城防安全是她和柏令誉共同的底线，只要不触及底线，所有事都可以商量。 柏令誉这种旁观态度很有可能是因为，防治所做的事情没有严重到值得破坏这种城防上的“合作共勉”关系，甚至还有可能有利于城防。 到底是什么事…… 白术不由得紧眉回忆。 外二城沦陷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白术记事又晚，福利院的事也只模糊记得一点，而且那时候已经生活在外一城的军事基地里了。 柏令誉没怎么提过二城的事，只说已经尽力，相关记载又少得可怜，只有一些重要时间点的记录，还有些原居民写的文学作品，拍摄的电影等。 但都没有提到过防治所的异常。 甚至后来，柏令誉和防治所的关系也一直不错，只是白术从军械师转入军队指挥前，防治所就改组与勘测台合并了。 “别动。” 柏令誉突然压低声音，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靠着树根卧倒在地，“隐蔽。” 白术立刻靠在树后隐藏身形，稍微侧头看去—— 不是异形，是支小队。 七八个人，配备重型武器。 猎手不会进入东岸森林内围，军事基地今晚没有任务。 这支队伍，来历不明。 第51章 “熊孩子” 等到小队离开，白术这才开口：“这支队伍什么情况？” “不清楚，已经叫人去查了，”柏令誉把拍录的视频传回，“很快就有结果，我们继续走。” 白术迈步在前，算是闲聊： “倒也不是非要内围的数据，那些受伤猎手的血液也可以，污染增幅体现在各处，只可惜议会不信。 “对了，我还没有问。外二城其他区域有没有预警？” 她问的寻常，甚至是军事机密。 柏令誉多看了白术一眼，心中越发觉得这孩子古怪早熟，但这事她已经参与进去，相关的事情告诉也无妨： “我和其他军事基地的指挥官有过商议，他们的辖区内也出现短暂的污染增幅现象，而且从那天后血清的作用也都减半了。 “不过防治所也有研究员持‘抗药性’的观点。认为是血清的使用达到了一个阶段，生物对药物产生了抗药性，作用就减弱了。之前就有这种预兆，现在是不断累加，量变产生了质变。” “不是没有道理，”白术倒也没反对，“毕竟血清出现抗药性也是早晚的事，防治所应该研究了新一代血清。” “嗯，早有预防，”这算是件舒心的事，柏令誉点头，“新一代血清已经投入生产，上一代已经停产了，两个月左右就能替换下来。” “被替换下来的血清怎么处理？” “血清是比枪械还重要的物资，就算是黑市也没有掌控配方，旧代没用了，当然是全部销毁。” 旧代血清销毁一般是直接倒入土地中，这样既可以抑制污染，也能够处理残品。 “先别急着销毁，”白术想了想，“留下集中在一起，或许能派上用场。” 新一代血清的生产很快就能供上需求，旧代销毁也不会产生大问题，但滞留一段时间也不是大事，柏令誉便答应下来。 不管这小孩儿什么来头，确实是有本事。 “到内围了。”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适，白术顿步摸向自己的右耳，助听器传入的尽是嘈杂的嗡鸣，像是不知名的呼吸声、磨牙声和低鸣声。 她有点难受。 现在这具身体对污染的承受能力不强，连内围的污染都受不住。 “戴着。”柏令誉摘下覆面，和白术交换夜视仪，“内围空气的污染很重，你没有经过抗性训练，会受不了。” 白术没拒绝，戴好后吸了口过滤后的新鲜空气，稍微缓解太阳穴的胀痛，头皮也没那么紧绷。 “不再往深处走了，先把土壤和空气中的污染数据都传回去。”柏令誉开始布置仪器，“拿到高等异形血液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低级异形就算经历二次圆月，攻击力也只是从0.01强化到0.1而已，基数过小，污染改变也过小。 只有内围高级异形，才能最直观，最有力地证明二次月圆后的污染威胁，对后期作战计划的制定也至关重要。 但也相当危险。 “只是取一些血，又不是杀了它们，虽然危险，但难度已经降低不少了。” 柏令誉安置仪器，只是简单“嗯”了声，白术蹲下捻了捻土壤，斟酌片刻，转身自己往再深处走。 土壤里有残余的粪便，但基本和土壤融为一体。 越是高级的异形消化能力就越强，就越不容易留下粪渣，越能与环境融合相适应，甚至排出的粪便本就和被污染的土壤同一本质。 这附近的植被也长得很好，花开得格外鲜亮有剧毒，附近应该有高级异形活动。 但因为二次月圆后的安全期，现在应该在沉睡。 “山洞……” 白术撩开遮挡的树藤，跟随右耳传入的细微鼾声发现洞穴，握住歼光，取出特制针管后向里走。 山洞里结满蛛网，越往里走越黏脚，最里面赫然是一张巨大的蛛网。 蛛网并不整齐，杂乱无序。 ……是只毒蜘蛛。 白术想着，从覆面自带的夜视仪中看到蛛网上的畸形蜘蛛。 正对着她，全身长有十多米，长满黑紫的绒毛，十几双眼睛瘤泡般挤在一起，但幸好都是闭上的。 它在沉睡。 白术握住针管，知道一扎准定会醒，屏息靠近后一针扎下迅速抽血。 蜘蛛异形刹那睁眼，数十双猩红眼睛正对白术，倒映出她的身影。 白术想也不想，抽针后跃。 蜘蛛嘶鸣着扯断蛛网，十几双触足同时压向白术，后者躲开黏腻的蛛丝，下蹲借助身体瘦小的优势躲过一击，在蜘蛛要趴身时一枪崩在蜘蛛下腹！ 呲—— 蜘蛛身上捆缚的蛛网燃烧，白术抓住机会迅速从其身下蹿出。 火……对了，蛛网都是易燃物！ 白术再度按下扳机，激光束扫射蜘蛛洞，蛛网在激光下瞬间爆出火焰，连空气中的蛛网粉尘也在眨眼间灼成火花。 白术拔腿就跑，身后蜘蛛异形受痛嘶鸣，在火光中甩动身体，愤怒奔出。 它完全撑起身时有五米多高，触足一踩便是一个尖锐的深坑，白术边躲开它吐出的蛛网白团，边在大地震颤中跑向柏令誉。 柏令誉传回数据，刚直起腰，觉察不对警惕观望：“地震了？也没说今天有……卧槽，什么玩意！！” 小孩在前奔跑，猩红眼珠的巨型蜘蛛劈断碍事的树木，迈着十八条腿杀来。 等等，前面那小孩儿是……白，白术？！ 柏令誉如梦初醒，大惊失色。 什么熊孩子，一分钟看不住就要把天捅下来？！ “你都做了什么？！” 看巨大的蜘蛛异形奔来，柏令誉抛下背包，惊吼一声直接把奔到面前白术拽起，背起来就跑！ “取血啊。”白术晃了晃手里的针头，褐色血液在管内摇晃，“怕什么？你找个机会把我甩到树上，先把血液带回去，我死不了。” 她说完把针管扣好盖子，塞进柏令誉的口袋：“好了，把我甩到树藤上。” “放屁！”柏令誉倍感荒唐，想都不想地怒斥，“你觉得你那对小短腿，能跑得过人家十八条大长腿吗？！” “……” 谁再说我腿短我跟谁急！ 白术左看右看，盯着前方就要撞上的树藤，在柏令誉跑到的瞬间抓住，猛地向上一抻。 柏令誉措不及防，白术已经脱离肩背，双脚借助他的双肩向上一荡，也把柏令誉往前一送！ “赶紧撤！把样本带回飞行器再说！” 白术现在身子轻，荡上树轻而易举，只来得及回头斥一句，声音在覆面下有些闷，但绝对冷静清醒，不是逞强： “想什么呢！跑啊！” 柏令誉觉察后冷静，撂下句“等着”迈步奔离，连接蓝牙下令： “立刻撤回，向我这边定位集合，把飞行器落过来！” (本章完) 第52章 惊险 “太难缠了。” 白术从断裂的树藤上坠下，就近一滚落在树丛附近。 异形蜘蛛不断逼近，被激光伤到的四肢流着褐色血液，四处张望搜寻白术的身影。 “弹药空了。” 白术检查激光中的元素物质，短时间内无法提取形成射线，枪托也有些烫手，证明歼光的承受度达到极限，枪械直接自动锁定，预防爆炸。 歼光初代有这个缺陷，二代也没有解决，直到第五代才被改善。 白术深吸一口气将歼光收起，用力按紧右耳助听器。 一直没有机会，现在也该试试了。 能听到多少，能听到什么程度，能不能真的加以利用逃出困境，都能在这试验。 异形蜘蛛吐出各种蛛丝，将四面树木不断摧毁，逐渐逼近，白术集中精力压缓呼吸，在蜘蛛偏头刹那冲出—— 就是现在！ 白术抄起脚下碎石子，在跑出的同时一把洒出砸落在四下蛛网，蛛丝震动混淆异形蜘蛛的判断。 白术奔出，异型蜘蛛不知扑向何处，直到石子全部落地，蛛网震颤减缓，只有一处还依旧在颤动时才转过数双眼睛，目光直勾勾咬住奔跑的白术。 九对蜘蛛腿下压蓄力，猛地弹出！ 白术即刻转弯，与砸坠眼前的异形擦身而过，连续翻滚躲开喷出的蛛丝团。 太快了。 白术喘息着想，刚抹掉额前汗再度起身奔跑。 体力要跟不上，艹！ 异形蜘蛛嘶吼，蜘蛛腿疯狂横扫，将阻碍的树木全部折断。 必须向着空旷处跑，在这里飞行器也无法救援，还非常容易被攻击，她看过这附近的全息地图，再往南走有一处湖泊平地，老头儿应该能猜到她会往哪里跑。 白术狂奔，异形蜘蛛更快追击！ 风将嘈杂呓语送入耳中，右耳灌入紊乱音频，白术瞳孔骤缩，瞬间集中精力将自己溺于混乱。 没有具体的语言，像是一条模糊的线将白术的感知与异形的思维勾连，知之所想，察之思维。 左边。 攻击会落到她的左肩！ 白术侧身扑闪，动作稍慢一步，蜘蛛腿侧的倒刺刮过后肩，皮肉和鲜血一同喷溅！ 白术只感觉身后忽然一热一凉，疼痛在极度集中的神经下不值一提，等她躲过异形蜘蛛快出残影左右上下不断的爆头攻击滚到一片平地，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身体肿痛异常。 污染，还有蜘蛛本身的毒素…… 眼前恍惚，白术直接冲着自己面部一拳把自己打到清醒，从异形再度的攻击中闪过，脚下一麻浑身僵住，不可控制地摔砸在地，膝盖毫无缓冲地磕在石块造成错位。 异形蜘蛛扬起身体，锋利前腿蓄力下砸—— 砰！ 白术掏出腰后的伯莱塔m92，面无表情眼神寒冷，飞速扣动扳机将四发子弹全部清空，近距离打爆蜘蛛四只眼睛！ 异形后仰挣扎，白术将右枪一丢左手早已扣动左轮扳机，五发子弹全部清空，仅仅两秒将异形蜘蛛眼球全部干碎！ “不做戏给你看，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白术冷笑，撑身再度奔跑，失去视力的异形越发疯狂，飞行器的嗡鸣悬于头顶。 白术抬头看去。 夜视仪中，飞行器打开底部的救急舱口甩出悬梯，柏令誉单手握住悬梯滑坠在最低一节。 飞行器再次降低高度靠近，白术用尽最后力气奔去跃起，抓住柏令誉的手。 悬梯迅速收束，飞行器开足马力上升。 “快上去！” 柏令誉一用力，拉拽住白术胳膊后用力向上一抛，正在救急舱口等候的战士立刻抓住白术的手腕，将她拉上飞行器。 “上校，快啊！” 刘成絮急道，只见狂躁的异形蜘蛛不管不顾地跃起，喷射蛛网缠住飞行器，借力弹跳对准悬梯张开大嘴。 刘成絮旁的战士抓住时机，一炮将要跳跃够到飞行器的异形轰下！ 火焰点燃蛛网，异形坠落嘶鸣，柏令誉上到飞行器，关闭舱门。 一切危险隔绝在外，飞行器外层不惧怕火焰，不会出事。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叫医疗兵！” 柏令誉来不及松口气，怒吼一声，抱起白术奔向唯一有床铺的医疗间。 “已经全准备好了，”刘成絮哪里敢耽误，“不仅是医疗兵，老何懂点医术，他也在当助手！” “别担心，没大事。”白术睁开眼看向柏令誉，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儿时高烧的那次，轻轻地安慰，“老爹，你别害怕。” 柏令誉闻言顿住，绷紧唇把白术放在床上，克制住力道揉了揉她的头：“我不怕，你不会出事。” 医疗兵接替他的位置，吩咐助手：“快，血清拿来！” “好烫，不仅仅是污染，好像还有异形蜘蛛的毒素，”助手老何皱眉，“倒刺留在里面要拔出来。” “先把解毒的药拿……坏了，我们这次只带了污染相关的药品，普通的解毒药没有库存了。” 医疗兵侧头请示，“上校，我们决定先清除污染，然后去医院打解毒药，这种方式也更温和也更安全，两天就可以完全消毒。” 柏令誉：“那就……” “不，不用。”白术强忍着后肩的灼痛，抓住医疗兵的手腕，“把血清直接浇在伤口上。” “血清本就用灼烧感，直接浇上去那就是腐蚀毒素以毒攻毒，为了防止破坏药效连麻药都不能打，想什么呢孩子。” 医疗兵根本不打算采用这意见：“浇上去就会疼晕，好得快但受不住——阿姨给你用温和的药，再去医院打几天……” “不，不用管疼不疼，我要最快见效，把刺直接拔出来。” 白术咬牙，看向柏令誉，“老头子，我今晚必须要回去。” 医疗兵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柏令誉：“上校，这孩子……” “按她说的做。” 柏令誉紧眉，声音缓沉。 医疗兵别无他法，直接用血清清洗白术肩膀的伤口，已经泛黑的伤口边际滚下肉渣，硫酸遇水般沸腾出血。 白术紧紧咬住袖子，将声音都咽下喉咙，等医疗兵处理完检查她的状况，才发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迷了过去。 “上校，你女儿可真是……” 医疗兵将倒刺剥离，无奈感慨，“虽然不知道今晚还有什么任务，但这姑娘这股子拗劲，还有这狠劲，跟您真像。” “嗯，”柏令誉撩开白术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良久轻轻笑了下，眼尾折出不明显的纹路，“像我。” 军用终端响了一声，柏令誉擦掉白术额头上的虚汗，起身走出医疗间。 【传回的污染数据有结果了。】 是勘测台负责人的消息。 柏令誉立刻回应： 【情况怎么样？】 (本章完) 第53章 交流 负责人没有发消息，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柏令誉接通。 “污染增幅严重超标，已经不是小幅度的问题了。勘测台一直监测的是空气中污染辐射的平均数据，没想到地下污染的数值这么夸张，而且污染分子有向地表延伸的趋势，预计不久就会爆发强污染。 “这点在外围表现的也不够清楚，在内围才有趋势，尤其是东南沿海方向，污染辐射更为严重。海洋本来就是最先产生污染的区域，现在也不知道……” 负责人顿了顿，叹息一声继续：“您拿到内围高级异形的血没有？” “嗯，到手了。”柏令誉向内看了一眼昏迷的白术，带了点笑意轻声道，“谁拿到给谁记个人二等功。” “个人拿到的？” 负责人吃了一惊，随即附和，“那确实应该，如果能成为关键性证据，勘测台这边的特殊嘉奖也能申请。麻烦您今晚将血液送到勘测台，我们会最快速度出检测报告，发给议会请求批准撤退计划。” “嗯，放心，我会尽快送去。” 柏令誉说完，挂了电话。 “上校，已经没有大碍了。”医疗兵托着使用过的纱布绷带，盘子里的倒刺沾着血，尖头因过于锋利泛着冰冷的光泽。 柏令誉皱了下眉，点头吩咐：“拿点后期要用的消炎药，还有其他加强血清送过来。” 医疗兵没有多问，应下后离开。 · 白术是被伤口疼醒的。 她睡不安稳，后肩因为受伤而失温，翻身时压到后肩的伤口，睁开眼低低抽了口气。 “醒的挺快，也就一个小时。” 柏令誉放下手里的军用平板，结束和勘察台负责人的交谈，帮助白术正过身，拽下她要摸绷带的手：“别压住伤口，别乱碰绷带，一醒就闲不住吗？” 白术没和他计较，按了按同样痛麻的肩膀：“勘测台的检测怎么样？” “结果很有利，只要血液检测合格，第三基地就可以明面上组织内围猎捕行动，拿到铁证数据，制定详细计划。” 柏令誉倒了杯热水给她：“给您申请个个人二等功以作嘉奖。” 白术接过热水喝了口，没什么精神：“二等功是给军队的，你还不如给我个【优秀市民奖】。” “你没有参军的打算？我给你留着。” “没有打算，不用记功，”白术不想多聊，落在桌子上，“我的肩包？” “在这，给你带回来了。”柏令誉从桌子上拎起白术的肩包递给她，“一会儿先去勘测台，然后单独送你回去。” 他想了想：“说起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那群猎手坦白？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露馅。” “二城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别这么看我，你心里也清楚，挡不住的。” 白术喝了口水，不为所动： “所以我不可能把我的范围放在二城上，会逐渐向里城走。我上次说军火买卖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以后要发展会有不少仇家，他们离这些事远点比较好。” “你说军火买卖我想起来了，我都没查到关于你的信息，你是刚起步还没做大，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柏令誉并不死板，但比起军火商还是更希望白术走点更明面有前途的路： “军火商说到底是黑路子，比不得军队明面的晋升发展，论起权势资源也是军队更有优势，况且有我盯着，路也会走得顺些。 “虽说议会不喜欢我，但在军队里的人脉我也没少留下，跟着在前线，军功也能实打实地立。” “再说吧，现在没兴趣，”白术从肩包里翻出新的外套衣裤，“你可别做封建大家长，我有分寸，走这条路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行。”柏令誉不再劝，“那你换衣服，一会儿一起跟我去勘测台？” “不了，人多眼杂，我回去等计划通过的好消息就行。”白术拒绝，“你不用送我，我自己会回去。” “太远了，大晚上还受着伤，我让副官送你回去。” 柏令誉并不赞同，转身从凳子腿边拿出装好的药品，又取出礼品盒： “这是你每天要换的伤药，肩膀后面够不着就找个可信的人给你换，这是你要的三瓶酒……本来是不打算给你这坑爹的小混蛋的，谁叫你立功了呢？” 白术接过沉甸甸的藏酒礼盒，往里面看居然是木盒装。 “好沉。” “沉吗？我拿出来的时候心情比这还沉。” “……大气点吧老爹。”白术把礼盒放在一边，“这三瓶酒算我借的，我保证会还。” 飞行器降落基地外，柏令誉不怎么相信地啧了声，开门出去：“没有期待就没有落差，走了。” 白术没多解释，换完衣服整理物品。 “你好，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徐副官守在飞行器舱门前，对出舱的白术友善地笑了笑，一辆不太显眼的suv停在一旁，“柏上校有事，我送你回去吧。” “好。” 路途远东西重，白术没拒绝，把手里的礼品盒递给徐副官。 “这是上校的藏酒？”徐副官认出来礼盒内露出的外装木盒标识，“我记得这款是年初上校去内城开会时拍下的，只有内城有，还是限量。” “不清楚，但是贵。” 老头儿也就这点爱好，除了枪就是酒，后来上了年纪还有自己心爱的小菜园，钱都用在这了。 “这倒是真的。” 徐副官点头，他知道这些支出。 “我从上校晋升指挥官后一直任职他的副官，他除了这点爱好也没什么了。” 徐副官伸手帮白术调了下座位枕头高度，垫在脖颈处悬空后肩膀，细致入微，特意照顾到伤口，“也一直没见过上校的亲人。” 老头儿就职指挥官的时候……那就是十多年前了。 “这么久？” “其实更久，我也是上校的兵，新兵连的时候上校是教官。” 白术心下了然，面上只是笑了笑，看向窗外的夜景：“所以当时副官是故意撮合？” 既然这么了解，也应该知道老头儿只是嘴上跑火车，其实对异性很有分寸，对婚姻更是保持着传统意义上的尊重。 突然多出个孩子，最能察觉不对的就是几乎形影不离的副官。 只要副官也点头，其他战友再有疑心也会打消，毕竟他们并不负责柏令誉的私人生活。 “缘分比血亲更重要，”徐副官点到为止，“但父女的缘分有多深，还是要看上校的意思。” 路灯向后移去，车速够快，路程也不远。 车停在红灯区附近，没有进入范围。 白术拿好东西，在停车时看向副官，出声表态： “那麻烦您帮我照顾好我老爹，他有腿伤，两条腿的膝盖都打了好几颗钢钉，这几天工作量大可能会引起不适，少让他喝酒，那压不住腿疼，吃点药更好。” 徐副官点头，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也露出笑： “您放心，职责所在。” (本章完) 第54章 安宁一日 “哎呦，这可是好酒！” 器械店里，大半夜被白术叫醒的老头儿丝毫没有不耐，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桌上的三瓶藏酒，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您还是别笑了，看着跟老鸨见到绝世美女一样。” 白术右手撑着下颌，实在不明白这点东西怎么这么讨人喜欢，不过她也喜欢枪，代一下还勉强能理解。 “美女有什么用，还是酒香，老头子我就好这口，”老头儿嘀嘀咕咕地把酒装回木盒里，“既然小老板送到了礼，那这线我也给您牵上，不过我还是要提前问一句。” “什么？” “小老板是要一条能在二城赚钱的小溪，还是条贯通到内的大河呢？” “我并没想拘在二城。” “那就是想要条‘康庄大道’了，有倒是有，只是有点麻烦。” 老头儿从收银台下的柜子里抽出张地图，摊在白术面前的桌面上，“这是帝国的地图，最早是在十年前画的，这些年修修订订，和现在也差不多。” 白术凑近看标注，微微一惊：“这么详细？城外的私人小基地也有？” “嗯，基本上靠近淡水或者废弃的矿山、公路，很大一部分非常隐蔽，连帝国官方都不知道。 “你可别说卫星勘测，污染过后很多地方的上空都弥漫着大雾，卫星都勘测不清楚，必须实地探索。而且里面有很多是货物中转点，有人看守而且设置电网，机器探索会被击落阻拦。” 老头儿落手，手指沿着二城外围，不会被帝国再探索的废弃疆域画了一条几乎不间断的线： “就是这条路，都是矿。 “俗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怕死的挣不到钱，不怕死的挣大钱，小老板你想要的军火线就在这里。” “在城外？” 白术饶有兴味地点点头，“倒是好地方，连通关检查都没有，也不用担心被帝国官方查获，而且连矿石开发税都免了。” “是这么个理，就是路上拦路的异形多，所以各种中转点安排的人也少，避免异形被人味吸引攻击嘛。” 老头儿又点了几个离二城不近不远的地点： “这几座矿山，对，就是标注红圈的，都是您想要的原材料地，这几块地的老板都是同一个人，我虽然没见过，但听道上说算是个讲理的，货源通发内城和外城，大买卖。 “小老板有技术有本事，要是想快速起步的话，不如直接利用他做跳板。” 白术斟酌：“这位老板在道上叫的什么号？” 老头儿的神色有点古怪：“咋说呢，文绉绉的，叫什么……【诗人】，对，就是叫这个。” 诗人？ 确实文绉绉的。 白术默默记下，看向桌面地图：“除了这条路，还有没有能和他差不多规模的？” “也有，不过那条线小老板怕是搭不上，他们也不乐意和咱们外城人搭线，是内城李家的线。”老头儿咂嘴道，“除了外城的军火买卖，主营的还是内城贵人们稀罕的奢侈品，比如异形标本。” “李家？是副议会长的那个李家？” 老头儿拉长语调“嗯”了声：“没错！就是那个。” “我知道了。”白术定定看了两秒地图，伸手把它卷起来，“这个我拿走了，时间不早了您早睡。” 老头儿本想说“我就这一份”，看了看手边的藏酒又咽了下去，欣然答应： “好好好，我送送小老板？” “不用。” 白术从地库小门离开，先确定小楼四面没有监视的督察员，这才顺着外管道爬上三楼，落在阳台上时低低“嘶”了声，轻轻揉了揉伤口上方的完好部位，缓解爬楼拉扯造成的酸痛。 白术走到床，刚要拉开床头灯就意识到不对。 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在床上？ 白术轻轻滑落肩包在地，伸手拉开床头灯看去。 被窝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头顶，乌黑柔顺的头发揉在一起，这是带着自己被子一起卷过来了。 “艾薇儿？” 白术俯身，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只叫了一声便停住。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叫醒还不如继续睡。 橘黄灯光照亮艾薇儿侧颊，她睡得轻，颤了颤睫毛迷糊地睁开眼，声音含糊：“小术，你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术坐到床边，帮她松了松“蛋卷壳”，把艾薇儿时不时往前点的脑袋完全露出来。 “睡觉时就来了，我和小薇来给你看家！”艾薇儿掀开被子，露出怀里的布娃娃，只精神了两秒便困顿地往前一抵，额头靠在白术肩前，声音闷闷的，“但是看着看着就睡着……” 艾薇儿话头一顿，动了动鼻翼，惺忪的眼睛瞬间睁大：“你受伤了吗？为什么有血味？” “只是肩后受了点伤，没有大碍。” “我看看，”艾薇儿挪到白术身后，撩起上衣看到绷带，“痛不痛？” “有点疼，但不严重。” 艾薇儿皱紧眉尖，犹豫地伸手碰了碰，然后探头吹了吹：“吹吹，痛痛飞飞。” 白术闷闷地笑出声，胸腔震动：“好，不疼了。” “不要压到伤口，”艾薇儿挪回来，腾出位置，“侧着睡。” “好。”白术侧躺下，她确实是累了，沾到枕头后放松下来，困意便席卷笼罩。飞行器上她惦记着回来睡不踏实，现在全部处理完才感觉安心。 “我们明天去干什么呢？” 艾薇儿拉灭床灯，低声喃喃： “养伤的话，我给你买花吧，然后去天台，舞蹈室去不了了，你来看我跳舞吧。 “我下个月要去比赛呢，外城全部的参赛者都要去去一城初赛，选中了就能进入内城复赛，这是全帝国的舞蹈大赛，我今年刚满年龄可以参赛。” “你会赢的，”白术已经昏昏欲睡，只留着一只耳朵听她说话，“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天才。” 艾薇儿努力提着被子蛄蛹到白术面前，悄悄问：“你会陪我去比赛吗？” 白术没听清，或者听见了大脑却没有反应，许久才低低“嗯”了声。 艾薇儿抱紧布娃娃，滚了半圈又滚回来，眼睛亮晶晶地：“那我一定会赢的。” 白术没有回应，她睡着了。 (本章完) 第55章 倒春寒 白术醒来时勉强算是神清气爽，除了肩头依旧疼得厉害。 晨光隐隐透过窗帘照入。 今天的天气也不错，白术意识朦胧，又闭了闭眼后彻底清醒过来。 身侧的床被已经叠好了。 艾薇儿不管睡得多晚，早上都是雷打不动地起床进行晨练，她是名副其实的天才，但从不因此自傲，付出的努力比常人更甚。 吱—— 房门被推开，艾薇儿轻手轻脚地进来，肩膀上搭着白色软毛巾，身上穿着舞蹈服。 看到坐起来的白术后才松下神色，恢复正常动作幅度，扬起笑来： “早安呐小术，伤口还痛不痛？” “没什么大事，多恢复恢复就可以，不用担心。”白术撑起身子，小幅度动了动肩膀，轻吁出一口气，“累不累？” “不累。” 艾薇儿拉开窗帘，让暖洋洋的晨光照进来，她给窗台上的蓝色矢车菊喷上水，小心地把花瓶搬到阳台，花瓣上的水珠在光下灼灼生辉。 这确实是个非常难得好天气。 白术靠在床头，心情也随之放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现在看什么都觉得顺眼。 艾薇儿把毛巾放在一边，把今早捡起后放在桌子上的书包拿下来： “我可以打开吗？” “打开吧，就是里面有脏衣服，别熏到你。” 艾薇儿拉开拉链，血腥味混着消毒酒精的气味扑在鼻翼，她忍不住紧了紧唇，有点心疼。 但艾薇儿还是没有多问，白术没说过她便没有主动去探求。 每个人都有秘密。 她也有秘密，好朋友更要懂得分寸。 “需要上药吗？” 艾薇儿从里取出医疗兵备好的医药箱，见白术点头便打开了盖子，从里面拿出新的绷带和纱布，白术侧过身脱下上衣，自己主动拆了绷带方便艾薇儿上药包扎。 “伤口好深……” 艾薇儿用棉签沾上药涂抹，冰凉的药膏触碰伤口的瞬间白术没忍住，向前缩了下肩膀，很快就克制住了。 “很痛吗？” 这句话艾薇儿问过很多次，白术无奈回答： “真的不痛，只是有点凉。” 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那时候都没有喊疼，现在也能忍受。 “一定要去做危险的事吗？”艾薇儿抿唇，眼眶泛红。 白术听出她声音的不对，艾薇儿的心思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细腻，也更容易和外界共情。 “艾薇儿一定要去跳舞吗？”白术耐心而轻声，“有些动作没有防护也很危险。” 很危险，但也一定要去。 人是愿意为自己爱的事物奉献出一切的。 艾薇儿沉默着帮白术包扎好伤口，额头轻轻碰在伤口旁侧，声音很轻：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好，谢谢。” 白术只是笑笑，等到绷带缠到身前便接手自己打过结。 “去洗个澡吧，我们一会儿去买早餐，”白术摸摸艾薇儿的头，“你还要练舞吗？我今天一天都可以陪着你，昨天你学做的蛋挞我还没有吃过。” “今天我再给你做！”艾薇儿毫不犹豫地应下，“刘哥也说我做的好吃，你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吗？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白术点头，等艾薇儿离开便将肩包里破碎沾血的衣物拿出，丢进浴室中点燃烧尽，再从肩包隔层里拿出器械店老板给的地图放好，最后将肩包位置复原。 她身上还有血腥味，但现在还不能沾水。 白术再换了套新衣服，身上这套丢进浴缸，倒上洗衣液泡着。 “我用衣服是越来越费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买的是一次性衣物？” 白术无奈想着，穿好衣服从阳台穿到艾薇儿房间。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小姑娘的房间，墙纸都是温馨的淡粉色，贴着各种翩翩起舞的舞蹈家海报，书架上放置的除了各类文学书籍，便是舞蹈教学的录像带。 床脚一侧的地板铺着柔软的毛毯，各种小熊毛绒玩具其乐融融地靠在一起，床上是白术买的那个布娃娃，还贴心地盖上了小毯子，床铺上方悬挂着各色的纸折千纸鹤。 墙上贴着很多照片，白术凑近看了。 基本上都是艾薇儿在舞台上表演，或者练习舞蹈时的抓拍，标注着日期和拍摄者【宁稚】的名字。镜头能看出摄影师的情感，每一张都极尽疼爱和欣赏，甚至透着骄傲。 宁稚非常疼爱艾薇儿，她是这个家的珍宝。 放在最中间的一张看起来时间最长，白术取下磁针拿到手中。 舞台背景为星河光辉，艾薇儿一身轻纱白衣跃在半空，头戴白色绒毛鹿角，轻灵姿态就此定格，这瞬间连光照不到的舞台阴霾都变得美好。 照片背面写着字。 【记，薇薇第一次登台比赛。】 浴室的水声停止，白术将照片归于原位。 艾薇儿裹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白术便仰头笑了下：“我的房间好看吗？” “好看。” 白术示意艾薇儿坐在床侧，连通床头的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 “我们一会儿去花店买花吧。” 艾薇儿搂过布娃娃，稍微侧过头，兴致勃勃地提议，“街尾就有一家花店，是林太太的开的，我们也可以直接去她的花圃选花。” “你喜欢就去。”白术撩起她的头发，垂眸仔细吹干，“吃完早饭，我们就去选花。” …… “这批花今早刚刚开，没想到第一个客人就是我们薇薇。”戴着太阳帽的女人笑道，“随便挑，姨姨送你。” “谢谢林夫人。” 艾薇儿掂起脚来挑选，目光忽地定在花圃中央最好位置的一小片区域：“那片蓝色的花，看起来不像是矢车菊，是什么花？” “啊，那是蓝玫瑰，五月份刚刚开，前两年一直没有养活，这是第一批。” 林夫人带着艾薇儿走入花圃，弯腰小心摘下一朵递给她： “蓝玫瑰是玫瑰品种中很特殊的存在，珍贵且少见，是奇迹。” 浅蓝色的蓝玫瑰沾着露水，落在掌心。 “寓意真好啊，我喜欢蓝色。” 艾薇儿捧着花，护在身前小跑向花圃前等待的白术，风吹动发丝，她是光与花中的精灵，“是不是和你的眼睛特别像，小术？” “我……” “汪汪汪！” 白术还没有开口，花圃外跳起一只黄色长毛犬，双手扒在栅栏上，对着花圃里的人类友好地吐舌头，摇着尾巴叫了两声。 “啊，是大黄！” 林太太不许大黄进来踩花，但它依旧执着地探头去轻嗅鲜花，试探着想尝一口的味道，艾薇儿买了一捧蓝玫瑰，又买了一捧矢车菊要带给宁稚。 白术帮她拿着蓝玫瑰，等她和林太太告别。 晨间的阳光带着花草的清香，艾薇儿哼着歌走在白术身边，后面的大黄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好奇地去蹭白术的腿脚。 白术腾出一只手，用力揉了揉大黄的狗头，暖而柔软，蓬勃的生命力仅仅是触碰就能明显地感知。 五月连异形都在进行生命的交合，花圃里的花望不见尽头，风一吹都是柔软，仿佛每一个生命，每一个细胞，甚至是阳光中跳跃的尘埃，都在书写着整个世界的温柔生机，当你凝视这一切，也望见了未来，望见了生命的轮廓。 白术放松下神经，目光追随着拥花起舞的艾薇儿，穿过尘埃软土的花圃小路，迈入水泥矮楼的喧嚣街区，再到寂静又藏着野蛮的红灯区。 狄斯酒吧里是停了任务后偷闲的猎手，宁稚把买来的矢车菊分给喝酒的男男女女，有一个喝红脸的壮汉把花别在了耳朵上，在众人哄笑中起身： “嘿！听我老婆说这花是‘遇见幸福和光明’，你们说今年这花开的这么旺盛，是不是在庆祝我们又熬过一个寒冬，这一年也能平安顺遂？” “说的没错！” “干杯！为了明日和未来干杯！” 猎手举起盛满烈酒的玻璃杯，迎着头顶的灯光举杯，白术倒了杯果汁，稍抬手和艾薇儿轻轻碰了下，果汁摇晃闪烁光点。 手环震动。 白术放下杯子走出酒吧，接通柏令誉的来电。 “给你个好消息。” 柏令誉拿着纸质报告，边往外走边对路过的勘测台工作人员点头示意，他停在走廊，看着走廊窗户玻璃中的自己，没有丝毫因为熬夜行动而疲惫，反而是说不出的放松： “检测报告都出来了，非常详细且有力，我已经发给了二城其他区域的指挥官，各基地已经安排了行动。 “今晚议会就会召开军事大会，撤退计划板上钉钉，后天就可以开始转移居民到一二城中间的隔离带区域，一城也已经安排协助行动，往二城撤退点运输物资了。” “是吗？” 白术靠在门边，垂眸看着趴在脚边的大黄狗，也忍不住弯了唇： “那可真是好消息。” 二城的安全期记录是半个月，现在距离二次月圆不过一个星期，一定能在爆发前转移完大批人员，其余抢在沦陷前转移，基本能完成任务。 “小术，怎么出来了？” 艾薇儿推开门，猫猫祟祟地探头。 “没什么，”白术先挂断了通话，揣起手环，“不玩了吗？” “因为宁姐姐说带我们去拍全家福！” 她刚说完，正打着电话的宁稚走出：“嗯，好，你俩直接在家换好衣服过来就行，咱们自己家有相机照就可以了……对，来酒吧照，这里有我们所有的家人。” 全家福…… 白术稍顿。 她唯一称得上全家福的是当初军校的毕业照，还有小时候和柏令誉的合照。 影像资料还是少留下的好。 白术这么想着，直到刘胖子提醒她笑一笑，直到被风锦云摸了摸头，直到身后聚满了凑热闹对着镜头比耶，或者举着矢车菊的猎手，她才彻底放弃寻找借口，依旧抱着那捧蓝玫瑰。 宁稚调整好倒计时奔回人群c位，回头催促： “都笑一笑，看镜头！都他妈给老娘喜庆点，后面还想拿酒瓶子砸人的那个给我爬！” 咔嚓！ 镜头一闪，所有欢与笑都定格，化成相框里的一张照片。 【于红月20年5月11日，狄斯酒吧，全家福】 白术换了睡衣，练完舞的艾薇儿正坐在床上叠千纸鹤粘在相框上，那是他们一家五个人单独照的一张。 下午宁稚洗出照片，一人给了一份。 “真好啊。”艾薇儿晃着腿，抱着全家福向后躺在白术的床上，高兴地滚了好几圈，“今天真好啊，小术第一次陪我一天啊。” 白术放好相框，刚要说什么外面就起了风。 “起风了？”艾薇儿坐起来，“矢车菊和蓝玫瑰都在外面没有拿进来。” “我去拿。” 白术起身，开了阳台门要去拿花，伸手时冰凉的白色晶体落在手臂。 雪花？ 白术仰头，看灯光照亮的阳台范围内飘进少许细碎的雪： “怎么会……下雪？倒春寒吗？” 南方沿海，倒春寒下雪也是极度罕见。 雪花飘在眼角，睫毛一颤水珠差点落进眼中，白术猛地低头，向上撩动睫毛擦拭时冷风又至。 这次急而猛，没关严的阳台门“嘭”地被刮到闭合，瞬间让裸露在外的皮肤失温，白术伸手挡了下风，阳台护墙上传来“呲”的摩擦声。 两盆花同时向下砸去！ 不好！ 白术一把捞住蓝玫瑰，蓝色矢车菊摔砸而去。 啪！ 花盆成碎片，花瓣瞬间纷飞在浅白色的雪地，原本生机勃勃的蓝色瞬间枯萎失色。 像是被雪吸干了生命。 手心一痛，白术后退两步，蓝玫瑰脱手摔得粉碎。 “嘶……” 白术摊平手，皮肉被烫伤般泛红刚刚这雪要是滴进自己眼里。 那就废了。 “怎么了小术？”艾薇儿听到声音，匆忙要开门。 “别出来！” 白术偏头厉呵，艾薇儿被吓得缩回手，没有再动作。 怎么回事……这场雪到底怎么回事？ 白术拧紧眉，抽出手环要打电话，不远处的红灯区炸出惨叫。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如巨石滚入湖面，炸起无数惊嚎。 所有还在游玩欢愉，甚至因为新奇出门欣赏雪花的人们都被冰冷的“雪”腐蚀灼烧，美景变成炼狱，黑夜露出狰狞的笑意。 白术后背一凛，本就失温的手臂冷得发麻。 “嗡——” 二城上空再度响起警报，短促凄厉，近乎十年未见。 一级警报！ 第56章 挣扎 柏令誉穿梭在检测仪警鸣，命令情报集中送达的指挥部，身后跟着各队长官。 徐副官迎面而来，递上加密终端。 “汇报情况。”柏令誉接过，脚下不停步。 “是。” 徐副官将勘测台、污染防治所的检测报告汇总发送到柏令誉手中的军用终端上，手上不停，步伐加快，语速也跟着加快： “勘测台和污染所称这场雪为【春寒】，在红月初年也曾经发生过，但是并没有详细记载，但是污染性极强，且对血肉具有很强的腐蚀性。 “一级警报和警惕【春寒】的通知已经通报城区各处，但是这场雪毫无预兆，勘测台报告说是凭空产生的，仅仅用了十几秒就从晴空变成了雪云，我们没来得及预防。” “开启所有避难所，引导居民就近躲避。” 柏令誉将所有行动申请快速浏览进行批准或驳回，语速不减： “今天的城防巡查是哪一支队负责？” 徐副官：“是苏少校的第二支队。” “伤亡怎么样？前方哨台的伤亡怎么样？” “十二人死亡，三十人重伤。”徐副官各项报告进行汇总，“前方哨台一人伤亡，其余人在防护罩的保护下及时避险。” 柏令誉点头，下令道： “第三支队穿上防护服接替二队巡查，加强城防，通知督察队，让他们疏散人群，将防护服发给民众，把伤亡率拉到最低。” “是。”跟在柏令誉身后的第三支队负责人领命离开。 “医疗队分成三队，一队去支援城防，一队解决基地内伤亡，一队配合城内救援。 “给防治所通知，让他们全力配合，雪停后十二小时内将污染晶体全部处理干净，控制住污染。 “后勤部运输血清补给到城防、哨台各处，做好战斗准备。 “信息台全面开启雷达检测，放出一线无人检测机，一旦检测到结队异形立刻汇报，炮台不必上报，立刻配合阻击。” “是。”各队负责人领命离开。 柏令誉到达指挥台，面部验证开启核心设备，各类权限解锁。 第三基地上空的防护罩升起，将【春寒】阻挡在外，各个角落的污染防治机器人迅速清理落在地面的雪花，喷洒防治药物。 副指挥台弹出申请窗口，徐副官道：“上校，是路教授的加密通话。” “接。” 视频通话连接，穿着研究服的中年女性和一位男性老年人站在一起。 “路教授。” 柏令誉向着那位女性研究员点头示意，又看向他旁边的老年男人： “金总师。” 这是二城第三基地防治研究所的研究总师，金怀义。 路呈煦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上校，我们的血清、防治药物有限，城内污染全部降低并不现实。 “一旦污染增幅全面爆发，生产原料也会出现短缺，必须全部用在刀尖上。” 金怀义敲了敲自己手里的拐杖，声音略带嘶哑，嗓子上带着伤疤，似乎声带受过伤： “东岸近海，一旦增幅过后的鸟类异形进行全面攻击，一城的增援补助也跟不上，飞行器也很难起飞进行运输，我们得有所取舍。” 刚结束军事会议，撤退方案获批的轻松荡然无存，灾难比他们想象中来的更快更猛，还未正式开始就快让人无力招架。 柏令誉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指挥台台面，略微沉吟后开口： “新型血清跟不上，那还没有销毁的那一批旧血清先顶上，一针不行就打两针，轻度污染足够了。” “旧式血清？”路呈煦凝眉，“这倒是可以，但是今天下午已经运到化工厂进行再组加工了一批，数量占据我们库存的四分之一，恐怕……” 柏令誉神色未变：“没有加工，我扣下了。” 今天中午的血清加工申请柏令誉没有通过，把东西压在了第三基地的冷藏库里。 现在倒是发挥了应急作用，这还多亏了白术当时说了一句【或许用得上】。 “好。”路呈煦明显愣了一下，但有分寸地没有多问。 “但这样恐怕还是不够，有些事还是要早做打算。” 金怀义没有放松，额头上的皱纹紧紧挤在一起，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块发霉的烂木头，散着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但目光还是锐利的，耸拉的眼皮也挡不住秃鹫眼似的精光。 “我看啊，那些不交人头税的黑户，就不用再分发血清了。” 金怀义神情严肃，手中攥紧拐杖： “既然注定要舍弃一些人，那就从最无用的，价值最小的人开始，这样造成的损失也足够小，还能提前保留下一部分补给，预防不测。” 路呈煦皱紧眉，她想说“这种决定太早了，或许还有转机”，但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劝阻。 她在一线，最清楚污染增幅后是怎样的场景，伤亡数目必然骇人听闻。 从大局来看，择优而存确实有必要，而且从一开始就不给，总比到后期不给引起更大恐慌的好。 “还没到舍弃人的地步。” 柏令誉冷漠驳回，稍偏头示意徐副官： “通知一队，在基地驻防中拨出一分队的士兵，联合督察队，在雪停前将城内所有植被烧毁，停留在街的动物全部清除，销毁尸体。 “如果遇见污染异变的人类，就地枪决销毁尸体，不必通知家属。” 徐副官：“如果是沾了【春寒】，但是被抱回庭院的动物，或者在花圃之类……” “强制销毁。” 柏令誉神色冷硬，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肃杀寒意毕露无疑： “只要沾染【春寒】，只要不是人类，活物全部清扫。” 徐副官一凛：“是！” 等徐副官转身离开，指挥屏幕上的金怀义和路呈煦相互看了一眼，前者稍稍点头。 路呈煦无声叹了口气，看向柏令誉的眼神更为认真严肃： “上校，您要做个决定了。 “那东西是用，还是不用？ “议会决定在二城实验，您一直不允许，但现在或许是守城的一线生机。” 第57章 城池 “第一批实验效果都能受到控制，不会太过，时间也短。” 金怀义沉声，暗自施压： “我们会控制好实验范围，不会让城防涉险，外城其他三大基地已经同意了秘密实验，只差第三基地了。 “如果错过，你很有可能就成了千古罪人。” 柏令誉沉默，良久动了动唇：“我……” “嗡，嗡……” 终端震动，柏令誉掀眸看去。 加密号显示在屏幕，响铃三声留下记录后主动挂断。 呼…… 柏令誉双手按在指挥台上，缓缓攥拳，闭了闭眼定神，再睁开时目光清明： “我不同意。” “什么？！” 金怀义恼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要是因为你的胆怯……” “我不反对研究，但我对这种浑水摸鱼的实验表示反对，如果你的研究结果真的这么传奇，不如直接招募志愿者进行实验，成功与否都有个说法，再惊世骇俗我也能支持。” 柏令誉冷道： “但如果金总师只是想做实验，想不付出责任地只享受成果，漠视居民安危，恕柏某无心奉陪。 “毕竟你的命在我看来，和城中所有居民别无二样，都是责任之内，没有贵贱之分，更没有‘舍弃谁来保护谁’这种说法。” 金怀义：“你——” “人生不是下棋，城防不是棋局，居民更不是你想舍就舍的棋子。”柏令誉冷嗤，“你这么想玩，自己去公园找个年龄差不多的老太太自己玩，说不定还能看对眼来场夕阳红。” 路呈煦抿唇憋笑，金怀义气得直喘气，满脸通红怒不可遏： “你，你，姓柏的你……” “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不等金怀义来个“怒斥竖子三千字”，柏令誉抬手挂断视频通话，拿起终端戴好耳机后回拨。 响铃两秒便接通。 白术：“这场雪是怎么回事？” “是【春寒】。” 柏令誉撩开窗帘，看向升起保护罩的基地，地面是在喷洒药物进行处理的机器人。 春寒？ 白术皱眉回想，微微一怔：“你是说红月初年那场大雪？” “是。” 白术攥紧手环，良久才出声：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二城存贮的资料上根本没有提起过【春寒】，安全期明明是半个月。 是资料作假…… 不，不对。 白术深呼吸，冷静下来理顺思绪： 按照原本的轨迹，我也不该在这里。 我现在都不应该出生，这场重启中的历史改变了，所以…… 所以我所知道的轨迹也同样发生了改变，关键节点和原本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是我大意了。” 白术低喃，手放在阳台，紧紧攥住雪花，腐蚀的高温伤到掌心，她却完全感觉不到疼。 她轻视了这场灾难。 也太自信自己能更改命运，甚至被隐秘的重生喜悦冲昏了头，失去了本该有的绝对警惕和思虑。 “什么大意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件事连勘测台都没有监测到。” 柏令誉只当白术在为伤亡自责。 但这件事专人都没有提前知晓，别说一个没有仪器和设备的孩子。 “你听我说，小术。” 不再安慰，柏令誉浏览助手发来的监测报告，肃声提醒： “这场雪不会损害房屋、衣物，连雨伞都不能损害，但是一旦沾染血肉就会进行腐蚀。 “而且这些晶体中含有大量的污染，一旦太阳出来积雪融化，就会形成雾气，人一旦吸入就会被污染，强度与中级异形相近。” 白术：“是从地下出来的？” 他们在东岸森林拿到的证据都是采取的地下资源，那里面有不断挥发上升的巨量污染元素。 “具体来源不清楚，但就形成速度来看，并不是。” 柏令誉搭在窗台上的手缓缓攥紧，神色冰冷严肃： “但唯一能确定的，很快地下污染就会爆发，那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白术抿紧唇，抬眸看向雪花纷飞的城池，高墙在昏暗中成为一条隐约的线。 风吹得越发张狂。 执勤的士兵警惕巡逻，狂风呼啸着从城墙上空吹下，掠过雪下死亡枯萎的草木，沿路吹进一片依旧枝繁叶茂，甚至因污染滋润更加繁茂的植被中。 东岸森林上空飘散雪花，树下、地面、湖畔旁化为白骨的猎手被地面逐渐洇出的物质腐蚀消化，躲在车内呻吟的受伤者和幸存者抱团取暖惶惶不安，没有看到各处沉睡的异形睁开眼睛窥视猎物，贪婪地舔舐唇角。 原本瘦小的身体变得有力丰盈，残疾变得健壮，温顺变得狰狞，胆怯化为凶残，静止固定的草根拔出地面狞笑着奔跑，狂躁的气息随着这场春雪蠢蠢欲动，弥漫在整片森林上空。 【春寒】持续下了十二个小时。 次日中午停止时，正午也寒冷如冬，气温骤降。 宁稚翻找出薄毛衣让白术穿上，风锦云正在一旁给刘胖子的手臂包扎。 昨天他跑出门去买菜，快到家的时候下起了雪，要不是担心菜淋到雪跑快了几步，就不是皮肉伤这么简单了。 “请广大市民朋友们放心，这场灾难只是暂时的，【春寒】情况有过记载，金怀义总师今日发言……” 收音机里是二城今日的广播，由第三基地管控，发布报告安抚民心。 “这场雪来的太奇怪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风锦云收起消毒酒精，拍了拍疼到呲牙咧嘴的刘胖子，看向一旁给艾薇儿扎辫子的宁稚：“从老安死亡，还有血清效果减弱，再到现在的【春寒】，二城怕是要出事了。” 宁稚正在帮艾薇儿缠装饰的绸带，没有抬头： “我订了去一城的车票。” “什么时候？” “两天后。” 白术卷了下淡灰色毛衣的袖子，闻言抬头：“现在这种情况还能买到车票吗？” 这种大难临头的征兆，所有人都会倾家荡产地去抢票，恐怕天价都不会转手卖掉。 “现在是抢不到了，”宁稚松手，示意艾薇儿已经绑好了，“我在你们回来那天就订下来了，老安的死让我感到不安，我想留个后手，现在连在一城的房子都安排好了。” “也好。”风锦云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但是我们愿意搬走，老爷子愿意吗？” “他不愿意，老头儿年纪大了，不想再动，只想守着他的小店。” 宁稚拍拍艾薇儿，让她和白术上楼玩。 这是不想让孩子听见。 白术配合地把艾薇儿带上楼，自己又偷溜回楼梯口，正听见风锦云在和宁稚争执： “你什么意思？你只买了四张票？！” 四张票？ 白术皱眉。 “是，老爷子不走，我也不会走。” 宁稚声音淡淡的，并没有多少波澜： “我要守着狄斯酒吧，这是我的根，我哪都不去。” 第58章 爱丽丝 “这样也没什么，要真是出了什么意外，留在这还能帮着守城。绝大多数猎手都走不了，他们也是城防的重要力量之一，我走了他们也会乱，就这一点来讲我也不能走。” 宁稚似乎点了根烟，尾调拖得长了些： “好了，不用再说了。 “这件事已经决定了，你们带着两个孩子走，照顾好她们，我要是没事能活着，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二城确实不一定有难，但这件事不能赌，最重要的是不能拿两个孩子赌——昨晚谁都没有休息好，你们去休息吧。” 凳子移动的摩擦声后，刘胖子出声：“宁老板，您去哪？” “昨晚受伤的人很多，很多猎手伤亡，我去看看。正好整理出一本花名册，为灾变做准备。” “我俩和你一起去。” 风锦云起身拿衣服和护具。 “阿云和我去吧，胖子你留在家里，看着俩孩子别让她们乱跑。”宁稚道，“还有，这事跟两个孩子保密。” 刘胖子低声应下。 等两人离开，白术才慢慢从楼梯走下，看向刘胖子呆呆站在门口的身影： “宁姐姐不打算走了吗？” 刘胖子吓了一跳，回神看向白术，表情些许怔松：“……嗯。” “那你呢，刘哥？” 白术走到他面前，两人并排坐在门口干净的台阶上，看向屋外苍白憔悴的世界。 “我？我也不想走。” “你喜欢宁姐？” “啊？”刘胖子一哆嗦，刚要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但对上白术平静认真的眼睛，肩膀慢慢地也放松下来，低头轻轻“嗯”了声，“是，很明显吗？” “还行吧，”白术晃了晃脚，留了点面子，“那你怎么不告诉她呢？至少要告诉宁姐你喜欢她啊。” “你还小，还不懂。” “这和我小有什么关系？不说永远都没有机会的。” 刘胖子沉默良久，道： “你看我，薯条。” 白术看过去。 他其实不算是特别胖，顶多算个小胖子，而且多半是肌肉。 模样也算是周正，但绝对说不上多么英俊，和大多数普通人没有区别，都是不亮眼的那一挂。 刘胖子坐在台阶上，双手撑起自己沾满面粉的围裙，勉强提起笑： “你看我，我这样的，怎么配得上她呢？ “宁老板在我们这就跟启明星似的，我顶多算个看星星的蚂蚱，还是个胖蚂蚱，我只能拼命蹦起来想要离她近一点，但距离还是很远很远。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有可能呢？宁老板那么好，她想要什么招招手就能得到，怎么会喜欢我这么个只能在草丛里蹦跶的胖蚂蚱。” 况且星星怎么会喜欢一只的蚂蚱，地球上有这么多优秀的存在，甚至蚂蚱也有更好更清秀的，他又笨又胖，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还从小就被别人欺负。 白术一怔。 在她的印象里，刘胖子一直是自信开朗，甚至有些大大咧咧的，“小心翼翼”这个词似乎和他毫不相关。 “你不说，以后要是后悔了……” “暗恋哪有资格谈后悔，我能和她成为同伴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暗恋哪有资格谈后悔，我能和她成为同伴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人不能奢求太多，这样就够了，薯条。” 刘胖子摸摸白术的头，不知道到底在对谁说，声音很轻： “这样就够了。” 白术微微抿唇，从门口柜子上抄起一副皮手套，拿了把伞：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不会出事。” 刘胖子想要出声阻止，又想起宁稚提醒过他的话，最终没有张嘴。 …… 街上一片死寂。 昨天那只欢快的大黄狗，已经成了一堆狰狞的白骨。 白术蹲下，用戴着皮手套的右手抚掉雪痕，再不见温软触感，只觉硌手坚硬，死气沉沉。 街上的流浪者只剩下穿着衣服的骨头，电线杆旁有两架紧密搂在一起的白骨，看着熟悉的衣服，白术想起来这是前两天她帮过的那对母子，似乎是因为在西北街区受欺负所以到了这里。 母亲的骨骸在上，但最终还是没有护下在怀中的稚子。 蝼蚁。 人类在灾难下，渺小如蝼蚁。 白术绕过喷洒防治液的工作人员，巷子里偶尔会听到流浪者的呻吟，【春寒】的冰雪气息中夹着腥味。 她迈步进到红皇后赌场内。 “本来还想看看您有没有出事受伤，但又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可真是担心死我了。” 三月兔捂住胸口低声道，她昨晚一直在赌场内，并没有受伤，只是一些手下和赌客受了伤在大堂或者包厢里救治。 “没有的事。” 白术摸起赌桌上的麻将，她只戴了口罩墨镜，发色和样貌与之前有所不同，回答的声音不咸不淡：“生意没做起来，我可舍不得死。” 三月兔没问她的样貌改变，这种买卖想做点乔装打扮很正常，多嘴才是真的没有眼色。 “不过您来的也正好，之前我们和一伙商家订购了点好货，他们一直拖着没交货，可巧昨天晚上来了，那时候刚下雪没多久，我还以为会折在路上呢。” 三月兔道：“可巧您来，不如一起看看有没有兴趣入股。” 白术摸到一张北风，无聊地在手里抛了抛：“好货？什么好货？” “自然是军火，”三月兔倚靠在牌桌旁，含羞笑道，“不过是一笔特殊的军火。” 三月兔拍拍手：“拿进来。” 包厢的门打开，招待两手捧着木盒进入，目不斜视地放在桌面，默默离开。 “这个就是我要给您看的好货，卖家说这也算是一种极其难得的军火，对被污染的人有奇效。” 三月兔说着打开木盒，里面是并排的三瓶药剂管，蓝紫色的液体旖旎晃动。 白术墨镜下的瞳孔骤然缩紧，捏住麻将的手用力： “……这是什么？” “这东西叫【爱丽丝】，意思是‘高贵阶级者’。” 三月兔笑笑，轻轻摇晃着手中蓝紫色的液体：“能让被污染者获得异形的力量，是最新型，也是最特殊的军火。 “其实它也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叫——污染融合剂。” (本章完) 第59章 谜团 污染融合剂【爱丽丝】…… 白术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东西。 这种天大的祸害不是随着外邦船渡过来的吗？！ 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红月四十年左右，而且在白术军变前就被柏令誉清空了，那份冗长的调查报告她也看过，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在二城？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白术喉咙有些紧，声音听着有异常。 三月兔察觉不对，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右手轻轻握住【爱丽丝】的瓶身： “您这是怎么了？倒也不用担心，虽然说这是军火，但毕竟是改造人体的，数量也有限，不会影响您和我们的交易。” “不，我是问这是哪里来的。” 白术的怒火几乎要烧到嗓子眼，但还是攥紧手心把异色憋了回去，声音维持平静： “污染融合剂闻所未闻，要是真有这种药剂帝国早就用了，怎么可能到我们这种人的手里？” “您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三月兔摊平手掌，白术垂眸时正好能看到那迷离诡异的蓝紫色： “因为这东西要运气，卖家说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能成功，还必须是体质够好、意志足够坚定的人才可以。 “获得力量总需要付出代价，风险越大回报越大，这份殊荣只属于那些不择手段要得到它的人。” 白术心中冷笑，伸手拿过【爱丽丝】：“运气？” 三月兔：“是。” 狗屁！ 白术冷眸。 明明是强行改造身体，用污染辐射异变基因，用榨干生命的方式去获得短暂的诡力。 异形的力量……人类怎么可能受得了，真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吗？！ 白术拎起试管，晃动时看到内部细小的杂质，直觉是皮肉碎屑：“你们经过实验了吗？” 三月兔意味深长地笑道：“没有，这东西很珍贵，所以我们没有实验——不过只剩下这三瓶了，其余已经全部卖空了，风险如何都要靠买家来证明。” 卖空了？！ “一共多少件，一晚上就卖空了？” “这谁知道呢，我并不是具体负责人，不过准确来说是不到一晚上就空了——木老板要是有兴趣，那就下次再来货时我给您留一批。” 撒谎。 三月兔最起码是红皇后赌场明面上的老板，怎么可能连这么重要的货物数量都不知道？ 何况不到一晚上就卖空了，要么是早有宣传准备，只等二城危难之际售空，要么就是撒谎，那批货根本没有动。 要是后者还好，要是前者…… 这水可就深了。 “如果我说我想见一见这位卖家呢？或许我们谈一笔合作。” 这算是明面上问了，白术也不想这么急迫，毕竟她和红皇后赌场的合作关系还没有那么深刻，询问合作对象实属越线。 但二城没时间了。 这座城不仅仅是被异形盯上，现在更有可能被心藏不轨的同类盯上了。 “不能见见幕后人？”白术轻轻歪斜瓶身，看蓝紫色液体流动。 “卖家需要保密，和您一样，”三月兔笑道，“不过您要是真的很想合作的话，下次和卖家交流时，我给他带句话就好了。” 白术知道行不通了：“存货只剩下这三瓶了？” 白术知道行不通了：“存货只剩下这三瓶了？” 三月兔点头：“只有这三瓶，而且您要是感兴趣想要的话也只能拿走一瓶，算我送您的，其他两瓶也有人预定了。” 预定。 这么说很有可能是早有宣传了出去，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大肆出售。 “只有东岸区有货，二城其他地方就没有吗？”白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以第三基地为源头扩散的。 “我也不知道。” 三月兔守口如瓶，微微笑道：“或许除了我们红皇后赌场，也有其他地方有售卖，毕竟也不是单线联系。” 白术丢掉麻将，将【爱丽丝】收入囊中： “我只是来关心下合作伙伴的情况，顺带看看武器研究情况。这是我连夜标注出的【毒刺】注意点，其余收据都在这个u盘里，样品我后天给你们。” 将东西交付，白术示意三月兔给点空间，她想在赌场自己随便逛逛。 赌场也有吧台，但酒品并不齐全。 白术点了杯低浓度的果酒，轻轻用吸管晃着冰块。 污染融合剂……如果不是从所谓的外邦传入的，那有能力在帝国境内研究的，这段时间行为诡异的，也只有污染防治所。 虽然没有关键性的证据表明联系，但如果真的是污染防治所研究的，那一切也都能解释通了。 包括柏令誉的异样。 白术垂眸，掏出那管药剂晃动。 爱丽丝，又源于外邦语阿德莱德（adide），意为“高贵阶级者”。 顾名思义，服用了它的人总觉得自己已经高人一等，与普通的人类已然不同，更为高贵，也更为高傲。 从现在一个不知道后遗症，只能看到强化异变的角度来看，污染融合剂确实拥有巨大的诱惑力，服用者不用再受污染的折磨，反可以从中汲取力量产生异变。 眼中万物因此改变，他们能俯视曾经不可摧毁的强大怪物，能轻易摧毁坚韧的金属，能抗住子弹袭击，能秒速愈合伤疤。 “老头儿也是这么想的吗？确实看起来有利于城防。所以这件事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上辈子又是怎么样的？到底是真的轨迹改变，还是另有隐情…… “如果污染融合剂真的不是从四十年开始的，而是早就盛行于二城，那二城的历史是不是做了假，当年的调查档案是不是也做了手脚？” 白术握紧药管，抿紧唇。 力量如此美妙，让人上瘾，心醉神迷。 但与其说【爱丽丝】是军火，不如说是“毒/品”，足以将人类推向万劫不复之地的毒品。 它带来的不会是希望，只会是人间地狱。 但现在她要怎么阻止？ 告知柏令誉……可她还没有搞清楚这件事到底和老头儿有没有关系。 白术压低帽檐，拽下口罩喝了口果酒。 身边落座一人。 “你好啊，又见面了。” 白术偏头，见儒雅的男人对她微微一笑。 月初，求个月票了~~ (本章完) 第60章 失控 白术抿掉唇上酒渍，既然被看到了也就没再上撩口罩，任由其堆在下颌： “是你啊。” 那天在赛车场遇见的观众。 “嗯。”他点点头，对询问的招待笑了下，“一杯苦艾酒，谢谢。” 他又看向百无聊赖晃吸管的白术，稍稍斟酌：“你好像有心事，是因为二城现在的状况吗？” “大难临头，谁不得郁闷郁闷，”白术抽出吸管，在杯壁晃掉酒液，“你为什么还在赌场？” “有些买卖要谈，所以就留在这了。” 白术：“这么乱也要留？不怕真的留在这？” “你知道的，和赛车一个道理，都要搏一搏。”他接过招待的苦艾酒，“越是危险的情况，赚钱的机会反而越大。你呢，和我一个原因吗？” 白术应和：“差不多吧。” “那就更不用郁闷了。” 他笑了声，将墨绿色的苦艾酒倒出一半后稀释，推到白术面前： “毕竟郁闷也没什么用处，灾难之下难免恐慌，但越是这种紧要关头，冷静越是重要。再说二城的柏上校早已布控，昨夜的混乱只是暂时的，今天不是很快就控制住了？乐观点朋友，尝尝这个，喝果子酒有什么味道呢？” 让未成年喝酒就已经很过分了，还要请她喝高浓度酒。 “不，一身酒气不好离开，”白术将酒杯推回，“而且我酒品也不好。” 喝多了容易失态，六亲不认。 “那真是遗憾。”他没有勉强，也没有收回酒杯，“你手里拿的是【爱丽丝】？” “你知道？”白术把手中药剂放在桌子上。 “嗯，污染融合药剂。”他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拿起来看了两秒便放回，兴趣没有多么浓厚，“你怎么看？” “没什么看法。” 听白术明显在打太极的语气，他也只是笑笑：“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奇迹】。” 白术侧目：“奇迹？” “嗯，你知道【爱丽丝】这三个字的含义吗？” “知道，高贵阶级者。” “除了这个，还有一种说法。” 他笑道：“爱丽丝这个名字与艾丽西亚是相关的。意思是【真理】和【真实】，有没有觉得很奇妙？我听说污染融合药剂能让人得到异形的力量，更接近污染的本质，好像窥探到了世界的本源，宇宙的真理，得到了真实。” “真实不是靠一瓶毒品得到的。” 白术不理会对方在听到【毒品】二字时的讶然：“喝下去有多享受，副作用就有多痛苦……这么了解这种药剂，你也是买家？” “算是，但我还没有买到。” 他含笑点头： “我在等待它的规模化生产。至于小友说的副作用……买卖双方都是没有良心的家伙，看到的都是绝对的利益和价值，不会在乎这点东西的，喝下去的人多半也是自愿的。 “它所蕴藏的力量和可能性足够让人痴迷，忽视掉一些无伤大雅的后果。再者，人生本就是要追求痛快、刺激和极乐，总是顾忌太多是不会愉悦的。” “怎么办呢，我居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白术晃动果酒，将其一饮而尽，拿起桌面的融合药剂：“但那只限于我自己，不针对别人，也无关他人，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恕不奉陪。” 客人微微一笑，目送白术离开。 …… “你这都算是危房了，不去地下仓库，也不去避难所，还在喝酒。” “去地下仓库？我还没死呢不要去下边常住。”老头子嘀嘀咕咕给白术开门，“再说空气质量也不好，在这住几天我就要得肺病。” “那就去避难所。” 老头哼道：“然后真来灾了，都死在里边？” 白术：“……” 现有的避难所百分之八十是红月后建造的，空间狭小设计有缺，人一旦聚拢很容易缺氧造成死亡，也无法实现自给自足，食物、水源都是问题，防护装置也不完备。 再说东岸沿海，土质本就松软不适合向下挖掘，很容易造成坍塌，所以避难所普遍偏浅，还多半潮湿，对老年人和免疫力低下者确实不友好。 “不会，只要军队还在，供应链没这么容易断。” 老头儿诧异：“这话说得可真官方，我差点以为小老板你在跟我打官腔，跟那姓柏的什么上校一样，一句话里三个谎，都在忽悠民众。” “……” “小老板哎，你这么聪明，你觉得我们的军队能抵挡几天异形的大规模攻击啊？” 白术走入仓库，在开启模拟机的等待时间中道：“……最多七天。” “最少呢？” “看污染程度，如果都是【春寒】这种程度，三天。” “二城全境，加上与一城的隔离带，总距离2010.7公里，全部沦陷只需要几天时间。” 老头子笑笑，“就这样的程度，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呢？躲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这样都满足不了异形的征战欲望，它们会不会连带着一城都吞掉？” 原本是不会。 至少上一世，在进入一城范围内异形潮就会停息筑巢。 但现在，白术也拿不准。 “对了，我昨天看了看小老板的设计……其实我也不想看的，但小老板您好像很忙，总是行色匆匆的，我年轻时知道点东西，现在还没有痴呆，就帮忙完成了逻辑电路那块。” “逻辑电路？” 模拟机开启，白术调出填充到一半的程序，拨出玫瑰花瓣形准成象扫描技术的部分。 “玫瑰花瓣形准成象扫描，优点是在总视场范围内扫描的探测器元件瞬时视场很小，探测器尺寸可以适当做小，元件噪声和背景噪声可大大下降，目标的信噪比提高。而且为了获得实用能力，采用了逻辑电路。” 老头儿背着手，边说边靠近： “逻辑的建立依据是承认背景一般要大于目标，因而可根据脉冲宽度鉴别出尺寸较大和尺寸较小的辐射源，从而只接收窄脉冲，拒收宽脉冲。 “再通过使用微处理机，就能将所接收的脉冲以脉冲幅度、脉冲宽度和其在目标空间所处的位置等形式按时钟脉冲频率加以存贮，再用【图形识别算法】确定其中哪些脉冲应当用于对目标的跟踪。 “这样，导引头就可以撇开非选定的红外源，而只跟踪选定的目标。老头子我没记错吧？” “是这样。” 白术将此部分数据安装到虚拟模型上，调整【毒刺】的外壳和其他细节：“那现在就可以试试……” 嗡—— 警报穿透地层直达耳畔，白术手指蜷缩，凝神听完警报。 上一次的一级警报还没有解除。 这一次的警报就是…… 特级。 “完喽，”老头儿摇了摇蒲扇，“来的这么快，要大难临头了。” 第61章 全面爆发 十分钟前。 “上校，我们开始已经安排民众撤离二城了，今天下午就可以开始运输。” 徐副官汇报： “记录在案的居民总共1.27亿人，每户只可携带20kg的行李，按照我们大型运输飞船的称重、数量和运输速度，到达缓冲带避难所需要一百四十个来回，昼夜不停外加一城半路接应，也需要十天左右。” “十天太长了，”柏令誉皱眉，“如果加上其余非战斗型的飞行器，还有路上列车呢？” “上校，十天就已经排除掉已经订票列车的居民了，否则我们还需要更长时间。至于非战斗型的飞行器……那前线物资运输速度就会减慢，军用设备不能民用，而且有一半已经被督察征调转移研究设备和研究人员了。” “飞行器……”柏令誉撑着额头，“就怕我们用不到飞行器来运输物资了。” 货用飞行器都是用来远程来运输急用物资和武器的，在这种战场中一般会用来支援哨台，但如果异形大幅进攻直逼城门，那哨台首当其冲，怕是连存活都是问题。 但哨台是城防第一线，争取的是指挥准备的黄金时间，没有“提前撤退”这种选项。 徐副官：“您说什么？” “再把剩余大型飞行器派出三分之一去支援撤离。撤退速度越快越好。但一定要保证秩序，避免因撤离顺序让居民不满，造成混乱。” 柏令誉站立在主指挥屏前，雷达不断扫描返回信号，红外扫描仪全开，哨台的情报实时传回： “还有，【春寒】造成的损失报告出来没有？还有随着【春寒】降落的污染元素，有没有清扫干净？” “已经清除了近六成，相关人员正在加快速度，预计两小时内完成清扫。” “越快越好……” 滴滴滴—— 雷达发出急促警报，柏令誉霍然抬头。 前线两处哨台同时发出预警！ 昼夜颠倒，黑夜蓦然降临，血月代替太阳，只是几个呼吸间。 南方哨台。 成千上万根藤蔓攀上哨台，无数妖冶花蕊在血月下盛开，紫红色花粉吞没视野。 “按警报……” 战士的话还没有说完，污染吞噬神智，顷刻毙命。 大片大片妖冶的花开满淡雪地，随着风涌向前方高大城池，尸体瞬间成枯骨随风散去，花海淹没哨台，无数异形走兽从森林冲出，画面布满雪花，黑屏断连。 东岸哨台。 海水涌动，高万丈的海浪撑起天，长约百米的透明巨鲸甩尾扑出，在红月下如一尾猩红的浪，随着尖叫的海鸟吞没了防线，镜头画面碎裂。 根本来不及拿起武器反抗，连挣扎都没有时间。 “拉响警报，全城宵禁戒严，炮台全部开启！战斗飞行器全部起飞，城墙所有探照灯打开，所有电网布防。” “是！” 所有技术人员应声，总指挥台陷入紧绷。 柏令誉拽起放在一旁的军装外套，直奔最前线指挥台。 他从不待在安全的后方，直面最前方的凶险才能敏锐发觉最细微的变化。 …… “全面爆发了。” 白术站在阳台，看向天空布起的电网。 枪炮声和异形的鸣叫不休，她攥着窗台的手越来越紧。 已经七个多个小时了。 “小术！” 艾薇儿静静看着白术背影，犹豫一瞬撑起笑，抱着布娃娃出门：“天黑了，我们休息吧。” 白术侧眸，艾薇儿拽着她的衣角拉进自己房间，把玩偶都抱下床，只留下那只布娃娃。 “小术，你不开心，”察觉白术睡不着，艾薇儿小声询问，“我给你哼安眠曲好不好？” 原来真的是想要哄我。 白术心中啼笑皆非，轻抿着笑摇摇头。 外面炮声依旧，她的笑下一秒就散去了。 “你不想听，那能告诉我为什么难过吗？不开心说出来就好了，我不会和别人说，”艾薇儿侧身，“这是好朋友之间的秘密。” “倒也不是不开心，”白术转了下身，看窗外被炮火轰亮的天空一角，“只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有点不甘心。” “你要做什么呢，小术？” 艾薇儿把布娃娃放在两人中间，分给白术一半： “你只是个小孩子，没有特别大的权力，也没有那么多的金钱，守城是柏上校的事情，你也不能插手，就算你和柏上校是……那也不行的，就是到了前线也不能做什么。” “我没这么自不量力，要逞能去做指挥官。” 白术说的是实话。 柏令誉的指挥能力不比任何人差，她到了前线也帮不上什么。 况且白术并不熟悉二城的实战地形、兵力部署、弹药贮存、行军线路、战将性格、现今战况等等。 守城不是儿戏，容不得半点马虎。 艾薇儿认真思索：“小术，你觉得宁姐姐厉害吗？” “嗯，当然。” “我也这么觉得，她是我亲眼见过的，最厉害的大人，”艾薇儿攥住白术的手，让黑暗也变得温暖，“但她对这些事也无能为力。更何况你呢，小术？” 白术神色怔松。 是啊，更何况她呢？ 一个刚刚回到过去不到一周，没有兵权没有势力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小屁孩。 哪怕她曾经呼风唤雨，执掌大权，现在也一无所有，必须接受这种极端性的落差。 床边窸窸窣窣的，艾薇儿靠得近了些：“能做的你都做了吗？” 白术低声：“嗯。” “那就足够了小术，你那么厉害。”艾薇儿笑起来，裹着薄被钻到白术怀里，用力抱住了她，“我们家小术最厉害了！以后会更厉害的！” 白术抿唇，伸手摸了摸艾薇儿的头，心中颇感慰藉：“谢谢你。” “家人不需要说谢谢哦。” 艾薇儿抬头，凑到她的面颊亲了下： “晚安，小术。 “不要再难过了，我会陪着你的，今天会明天也会，以后也会，我们都会好好的。二城也好一城也罢，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换很多个地方也没有关系。” 白术张了张嘴：“我……” 我不会退守一城。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垂眸帮艾薇儿拽了下被角： “晚安。” 第62章 螳臂当车 战争开始的第三天，二城下起了大雾。 炮火少有停息，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第四基地沦陷，第二基地也在今早被异形破城，因为各基地的撤退计划不同，两基地范围内的普通居民几乎全部丧命其中，少有逃离。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毒刺】终于完成。 白术最后对性能进行检查，这段时间总是皱起的眉头总算有所放松。 “已经通知工厂量产了，或许能赶在城破之前完成任务。” 三月兔笑道，近日谁都没有休息好，她的眼下也多了黑眼圈。 赌场里依旧有人在赌牌，但城防禁令之下所有人都带着烦闷，只能白日来赌，且越发暴躁易出事端。 “辛苦。” 白术没有多说，推动装有成品的行李箱走出赌场。 来往的运输船在头顶穿梭，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也丝毫不能拖慢他们的速度。 二城已经运走了一半人。 战况越加严峻，最后连行李都不可以再带，越多人上船越好，这是承载生命的诺亚方舟，唯一存活的希望，没有人敢抗拒，生怕被剥夺了船票。 但依旧有五千多人没有离开。 白术推着行李箱走在大雾里，忽然顿步，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 “二城的状态很差，听说外两线已经被攻破了，只剩下最后的城门。” 风锦云坐在一楼客厅的凳子上，浑身都写满了疲惫： “站在天台都能看到浪潮般的异形，海面也在上升，那头古怪的鲸我从未看见过，只要飞起就带着滔天巨浪，眨眼就能吞没炮台。 “如果不是柏上校一直用电网将它阻挡在安全线以外，二城早就被它掀起的浪给吞了。” 宁稚：“五月本就是异形的狂躁期，繁殖与征战的欲望占据意志，我们力量悬殊只能死守撤离，等待异形高涨的欲望平息。” 风锦云叹息：“哪有这么容易？”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最好的情况就是它们踏平二城后不再前进，如果不断前进，连一城也守不住。 或者说在攻到一城之前，在一二城缓冲带的难民就会先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宁稚没有说话，她看向外面浓厚的大雾，略带不安地眯起眼睛： “这雾不对劲。” 风锦云点头：“是，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雾，但我用检测仪测过了，没有携带过量污染。” 宁稚：“胖子是不是出去了？” “是，薯条也出去了。” 宁稚凝神，最终没有说什么，只静了会聊起其他： “今天中午的车票，还有两个小时，你们准备准备吧。” 风锦云皱眉：“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 “嗯，”宁稚点头，“不用再劝，我……” “啊啊啊怪物！怪物——！！” 屋外发出惨叫，不知名的嘶吼穿透大雾。 不像是人声，更像是野兽。 宁稚和风锦云对视一眼，拔枪冲出屋子，正好撞见回来的刘胖子。 “刚刚是怎么回事，什么声音……哎！你们等等我，我把菜全放下！” 刘胖子把菜丢在门口，拔枪跟上。 白术退到拐角，带来的左轮子弹一扫而空，雾气中的东西却丝毫不退。 尖叫的女人分明是从楼中冲出，怀里抱着啼哭的婴儿。 身后又是浑身青紫的怪物。 看起来像是人，但浑身肿胀，身体长满羽毛，更像是要转化的异形。 和雾里那东西一样！ 白术推倒行李箱，取出毒刺安装导弹瞄准。 雾中怪物奔出，浑身蓝紫浑身树皮，双目翻白，化为锐利树枝的双手刺向尖叫的行人—— 来不及了！ ——砰！ 枪响一声，随即连续响起，宁稚手持双枪，扣动扳机逼退树形怪物。 刘胖子从另一侧奔出围攻。 风锦云开枪救下从楼中奔逃的女人，在鸟型怪物彻底变异前打爆它的脑袋。 “这是什么东西？！” 风锦云骤然变色。 她开枪杀死的那个东西，还穿着人的衣服。 这身衣服她甚至见过，是昨天狄斯酒吧里一个打架的猎手！ 宁稚和刘胖子也解决完毕，看着浑身树皮，但四肢明显是人类的怪物怔愣，扶起惊恐的行人。 白术皱眉，顿了顿将【毒刺】放回，但依旧在巷子里没有走出。 “他喝了这个，说是喝了就能保护我们，没想到是这样的。” 抱着婴儿的女人明显被吓得不轻，抹着眼泪哭泣，从屋里拿回一瓶装着蓝紫色液体的试剂。 “他是喝了这东西，才变成这种样子的？”刘胖子看着手里的蓝紫色药剂，“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说是什么爱丽丝，有什么融合作用，昨天喝了后还神志清醒，不知道为什么今早就发了疯一样。先是头疼，然后身体开始肿胀，最后发了疯。” 女人边说边哭，“我就该拦着他一点，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只剩下我和闺女两个人，可怎么办啊……” “融合作用？怕是和异形污染的融合作用。” 风锦云拿着药剂打量，“回去用仪器检测一下，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二城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刘胖子拿过药剂，震惊道：“谁想不开去喝这个，异形污染都避而远之，还想要融合？疯了吧！” “我倒是这几天听说了，好像是西街区那边的东西，”宁稚道，“我本来想打听清楚，但卖的速度非常快，根本搞不到，这几天又都在家里不好联络其他人，一直耽搁。” 白术远远听着，忍不住绷紧唇。 居然比她记忆里的副作用还要严重。 看来是初实验的第一批，很多东西都没有改良，致死率几乎百分百。 白术拿出手环，编辑消息要把这件事发给柏令誉。 即使指挥中不能分神，他一定接不到信息，但至少能有所防备。 天空传来近在咫尺的鸣叫，响起“呲呲”的电流声。 刘胖子奇怪：“怎么回事？” 宁稚皱眉：“什么声音？是防空电网吗？” 防空电网？！ 白术霍然抬头，看到漫天大雾中光线频闪，猛地消失。 “防空电网……消失了？” 众人面上一瞬空白，尖锐的警报声再度响起。 二城，失守了。 (本章完) 第63章 此去一别 几乎是电网破的瞬间，城门被狂躁的蛮牛异形撞开。 以身做盾牌，无数异形前仆后继开道，奔入城内厮杀。 艳丽的花攀上城墙，眨眼间让战士毙命，花海涌向城中，掠夺土地猎杀人类。 漫天鸟类扑入，白术听到求救，左轮塞入子弹冲向发声地。 宁稚三人已经等人回奔。 艾薇儿还在家中。 列车必然会提前启动，要将人安全送走。 现在能走多少人走多少，逃出二城就能活命！ 无数枪声响起，所有驻守二城的猎手拿起武器奔出家门，手无寸铁者在其掩护下尖叫逃窜。 砰！砰砰！ 白术救下被围困的女人，对视时愣了一下：“是你？” 怀中抱着妹妹的女人还在哭泣，抬眼见白术面容陌生，但看到枪械和体型的瞬间想起是谁。 “是，是你。” 白术：“你没走吗？” 这人就是在红灯区她遇见的那个旗袍女郎。 “我今天就要走，已经买了票。” “好，带你妹妹去站台……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旗袍女郎：“林萍。” “林小姐，我有事要拜托你。”白术把左轮丢给她，“活着到站台，我以后要托你帮我照顾一个人。” 白术不过多解释，将【毒刺】取出，安装导弹后往小楼跑。 艾薇儿还在那。 但还没跑到红灯区，就听见宁稚的悲吼： “胖子！” …… 异形围困，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宁稚断后不成被围困其中。 “等等，胖子你要干什么？不能喝！” 风锦云厉呵，受伤的刘胖子却一咬牙挣脱桎梏，将手中蓝紫色的药剂捏碎，连着玻璃渣一饮而尽。 宁稚正想着办法，忽然有东西跳到身后将她拉出包围圈，轻甩向后方。 宁稚跌退两步站定，看清人后瞳孔一缩，颤抖声音：“……胖子？” 浑身泛紫，全身肿胀的怪物看不出人形，只是嘶吼一声扑向前方。 “胖子！” 宁稚惊吼一声，无穷无尽的异形再度奔腾雾中，宁稚咬牙上膛，提枪再战。 风锦云绷紧唇，将呆愣的艾薇儿抱下楼。 几乎与奔跑在路的白术一起听到悲喊。 异形一扫而空，门前短暂安全，变形的人形怪物粗喘着气，跪倒在地。 【爱丽丝】，污染融合药剂最初版。 如果在遭遇污染已经受伤时服用，前两分钟能保证清明，获得力量。 时效过后，暴毙而亡。 “胖子，胖子你醒醒……” 是……宁老板的声音。 刘胖子努力撑开眼睛，模糊地看清哭泣的宁稚。 宁老板在为我哭吗？不值得的。 他虽然有的时候很胆小，但喝那东西却是自愿的。 刘胖子努力发声：“宁老板……” 【你是北方基地来的？这样的话，跟着我做事吧，我叫宁稚，你可以叫我宁老板。】 【怎么会没有名字？就叫胖子吗？那好吧，只要你在我手底下一天，我就罩着你一天。】 【一只在草丛里仰望星星的胖蚂蚱，再努力也就只能蹦高一点点。】 走马灯匆匆，最后只余一句振聋发聩。 ——心意如果不说的话，会不会后悔？ “宁老板，”刘胖子张了张嘴，像是破洞的旧风箱，声音随着流淌的血液逝去，“我……” 我什么？ 声音散去，他终究没有机会说完。 手臂无力垂下，宁稚崩溃地哭出声，风锦云向前，捂住嘴强忍哭声。 “刘哥！”抱着布娃娃的艾薇儿怔然，刚迈步走出身后传来风声。 “艾薇儿，躲开！” 风锦云警醒，后扑抱住艾薇儿，一转身挡下异形俯冲刺来的利爪。 鲜血温热，艾薇儿睁大眼睛。 污染顺着爆裂的心脏蔓延，不过呼吸间就风锦云眼中就失去了亮光，只拼命把艾薇儿往远处一推。 “不要！云姐姐，不要！” 宁稚抱起她奔跑，回头时余光看到风锦云跪地的身体，内脏被异形啃食。 无力坠倒在地。 宁稚用力闭了下眼，眼泪顺着颊侧流落，再睁开已是清明。 必须撤退。 不然他们全都要死在这！ “宁姐！” 白术拖着【毒刺】，在看到宁稚浑身是血，艾薇儿崩溃大哭时心沉到谷底： “云姐和刘哥他们……” “你们活着，我们就活着。”宁稚将怀中艾薇儿交付给白术，用力忍回眼泪，“我知道你不简单，好孩子，帮我照顾好她，也照顾好你自己。” 她伸手，最后摸摸白术和艾薇儿的头。 “现在走！带着艾薇儿走！” 宁稚推了白术一把，拎起【毒刺】转身冲回，对准为首异形开炮。 “不要！不要离开我！姐姐！姐姐……” 白术抱紧嚎啕大哭的艾薇儿，退后两步，转身向着安全的后方冲去。 绝望吞没了大地。 白术在拐角处最后看了一眼。 宁稚还是穿着那身红裙，淹没在那片大雾里。 异形猖獗，分食而欢。 …… 站台外满是涌动的人群，持枪的警卫嘶吼秩序，开枪示警后才安静下来。 白术两人和林萍姐妹入站等待。 艾薇儿抱紧布娃娃，哭累了便靠在白术肩头无声抽噎。 林萍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坐在一边。 “三天……” 白术捂住脸，低低笑起来，却满是苦涩和嘲讽。 不到三天，二城就沦陷了。 她能办到的事太少，回来数日就遭受重击，再次认清这血淋淋的真相—— 人类如此渺小。 终有一天会退无可退，必须有人不断向前，挖出埋于深渊的希望。 谁退都可以，白术退不得。 她若走，历史只有重蹈覆辙。 【我去找你。】 白术用手环发给柏令誉信息。 军队会驻守到最后一刻，依照柏令誉的性格，他不会待在铜墙铁壁的安全处，反而会在最前线。 柏令誉没回答，只是开启了共享定位。 白术了然，又沉下心。 车厢如此拥挤，站票也满满当当，白术送艾薇儿入座，看向跟行的林萍姐妹。 “我去办点事。” 白术没有落座，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低声，要往出口走。 “你要回来，小术。” 艾薇儿感到不安，应激性地抓住白术要离开的手，另只手惶恐地抱紧布娃娃：“我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求你了。” “我知道。”但后方才是最安全的。 白术握住艾薇儿的手，轻轻拽下：“我去办点事情，会回来的——照顾好她。” 她看向林萍，路过时将那张匿名卡塞到她手心，在对方了然的目光中离开。 那张匿名卡里有足够的钱，哪怕到了一城也可以让艾薇儿生活的非常好。 至少在物质上是的。 所有人都在往里挤，白术下车的动作显得那么突兀，但没人去在意。 站台后方已经没了人，再往后退，连喧嚣都要消失。 世界苍白，雾气那样可怕，像是要把生机淹没。 白术看不清前路，也看不见丝毫光亮。 恐惧与害怕都是废铁，她终要拿起枪与炮前行，离开安稳的后方大步向前，直面最淋漓的鲜血与绝望，才有可能抓住缥缈的未来。 很多次白术都是这样，独自迈入阴霾，没人能阻挡，只是忽然升起点念想，滞步回头，看向欲行的列车。 ——有人还在等她。 艾薇儿似有所感，回眸看向列车窗外。 远远的雾影模糊着白术的眼，但仿佛还是对视了一下，刚好车里映射出的暖灯光辉落在窗边人的脸上，仿佛一层轻薄的纱，隔着深深大雾。 幻梦般的美好只有一瞬间的真实，随着渐厚的雾帘散去，只记得光影交错之下白瓷玉色，那孩子的眼神无辜又明亮，盛露带雨。 她身边再无一人，余生满是至亲离去的潮湿，身形单薄地站在悲伤与恐惧的余震中。 白术不该走的，但又必须走。 列车发出警鸣。 白术闭了闭眼，迈步离开，在大雾中跑起来。 列车开动，就这样又离她越来越远，大雾中孤身一人，连耳目渐渐迟钝，似一个让人心折的美梦自此破散，嗡鸣不休。 仅此一眼。 今后数年，再未相见。 不敢写太悲，太血腥了会被封。 (本章完) 第64章 脱困 定位是在第三基地内。 路上血腥味重的逼人，一不小心就会踩到破烂的人体。 白术现在没枪，也不想用枪声引来异形攻击，右耳杂乱的声音吵得头疼欲裂。 “只有无意义的嗡鸣和杂音，没有一点儿信息，就算是有，我也不知道这些嗡鸣到底代表了什么。唯一的好处就是能避着点异形走，不会直接被弄死。” 深吸一口气，白术强忍住头疼穿过浓雾，最先去了器械店。 工具杂乱，木架都被损毁。 白术从一滩血泊中拿起把枪，上膛后下到地库开门。 没有声音，只是血腥味格外浓厚。 白术开灯，抿紧了唇。 地库中央有把铁椅子，被烧得发黑，异形和人体的碎片混在一块，以铁椅为中心放射分布，炸得到处都是。 地面还有不少小型异形的尸体。 老爷子守在这，杀够了本，最终和怪物同归于尽。 白术转身离开，路过林夫人的花圃，望见的都是灯尽油枯的花，因为【春寒】被烧成了一捧焦土。 覆巢之下无完卵，繁华沦为死城。 …… “上校，小术来了。” “知道了，你先去吧。” 柏令誉从指挥屏上收回视线，看向徐副官身后的白术，快走几步打量着，“有没有受伤？” 见她没事，柏令誉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皱眉，“不是有车票，为什么不离开？” 之前说过让白术提前离开，毕竟是家属，上校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白术拒绝后柏令誉也没强求，徐副官说有订购车票后才安心，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他就是不开定位，估计这孩子也能自己找过来，不如痛快点。 “我不能走，”白术手里还拎着枪，枪身的血沾染了手指，“抱歉，二城的事没帮上你。” “什么？” 柏令誉愣住，手按住白术肩膀把她领到沙发旁，吩咐人倒杯热水来。 “你在自责？”柏令誉哭笑不得，“小术，你为什么自责，这里最不该愧疚的就是你。” 不是自责，只是不甘心。 这种状态不该发生在她身上，胜负是兵家常事，鲜有败绩也不是绝迹，这种情绪指挥官能自己消化，但柏令誉在这，情绪外泄反而成了排解方式。 见白术凝眉不说话，柏令誉叹息： “小术，二城不管怎么防备都会沦陷，这是事实。两个种族在实力上的差距是天堑，现在无法跨越，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制定撤退计划。 “如果不是你，二城怕是连防备都没有，就是防备了，撤退计划也没那么快被批准，别说第三基地辖区的五千多万人，怕是全二城四大基地也只有几百人能安全离开，而且不会是城民。” 柏令誉摸摸白术的头，温和低声，他看得透彻，也说得明白：“尽人力，听天命。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白术抿唇，低声道：“我太贪心。” 想尽力救下所有人。 但其中意外令人瞠目，二城相关记录与现实天差地别，她制定计划所根据的信息出了错，被异变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城沦陷是必然之事，人类无法抵抗汹涌的污染浪潮，只是没想到其中诡秘诸多，致使今日苦果。如果信息没有差错，撤退计划也不会出现太过脱轨的变故。 白术看着玻璃中的自己，细细思量： “我没经历过二城沦陷，现在亲历，才知道里面不少被后世模糊扭曲的历史，毕竟当年二城几乎没有生还者，只有一些高级将领和研究员在，当时最先断连的就是信号，后来所有信息都是经历者口述，由议会人员进行记录，变故恐怕就出在这些环节里。 “【爱丽丝】融合药剂，突如其来的【春寒】，还有这场致命的大雾，为什么都要被抹去，这些记录留下反而有利于以后的城防，这几件事有什么关系？又和老头儿有什么关系。” “好了，不要瞎想。” 柏令誉见白术凝神，怕她郁结便出声打断：“第三基地内还有伤员，我去看看；防卫还能再撑一阵，等污染浪潮稍微平息我们就找机会撤离。” 白术：“如果污染浪潮平息不了呢，怎么撤离？第三基地的防线也撑不了多久。” 柏令誉早有预料：“如果平息不了，那就强攻出去，绝不会等死。” 白术道：“异形钟爱人血，我记得第三基地内有助农的农药喷洒机，把药物换成人血，正好可以用来做饵。虽然只能引走一小部分，但用来帮助基地脱困足够了。” 剩下的兵力没有多少，承载现存的飞行器就可以离开。 “确实是好主意。” 柏令誉道：“可惜第三基地的卫星设备损坏，无线控制受损，【雅典娜】无法提供帮助，ai无法使用。喷洒机虽然是无人机，自动躲避功能却有限，很容易被击落，移动遥控反应过慢还有延迟，躲不过异形攻击，必须用基地内的广范围控制台。” 这就意味着，必须有人留下。 还得是精通机械控制，而且熟悉异形攻击习性的人。 现存兵力中满足这两点的不多，且大多是较为顶尖的技术人员。 白术：“人选不用犹豫，我留下。” “不行！”柏令誉脱口而出，拧眉不悦，“一个小孩儿凑什么热闹，还轮不到你谈牺牲。” “你觉得我是小孩儿？” “不然呢？” 白术语气平静，再度重复：“你真的这么觉得？” 柏令誉沉默。 白术眉心一跳：“你心软了？” 心软不该是指挥官会犯的错。 柏令誉更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白术已经见识了太多变故，对此也有些捏不准。 “指挥官不能心软，对谁都不可以。我们能建立城池，能保留下火种，靠的就是壮士断腕的决心。” 白术看着手里沾血的枪：“‘牺牲’听起来悲壮，也确实残忍，但必须有人要冲上前，别说我是你女儿，必要的时候，指挥官也会是胜利的牺牲品。” 生命对死亡存有本能的畏惧，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类。 但这种时代下，若人人都苟且，那就都不能活。 至少军人不能畏惧死亡，逃避牺牲。 柏令誉垂眸：“你又不是军人……” 他不怀疑白术的能力。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你先记功。” 白术摇摇头，忽然笑了下：“再说我来，就是为了脱困这件事。” 第三基地围困的事情，柏令誉曾在后来和她聊起过。 牺牲者曾是勘测台的负责人，算是帝国的一大损失，当时的困境也与现在相同。 这一点，倒是没有变。 恐怕不是红月重启后的历史改动，而是二城沦陷的记录档案出了问题。 非天灾，是人为。 “老爹，我只是吓吓你，”白术心里有了判断，“不会牺牲的，我还要和你要个人。” 柏令誉：“谁？” 白术笑道：“你那个，神枪手。” (本章完) 第65章 坠毁 “神枪手？你是说那次救你的那个狙击手？” 柏令誉诧异，“你倒是会要人，程游月确实是我手下极出色的兵，但她是狙击手，你怎么会挑她？” “她是空军狙击手，除了狙击顶尖外，最重要的是飞行器的驾驶技术出采，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术接过徐副官拿来的湿巾和热水，先把脸上的血污擦干净，“操纵无人机不是大事，但要撤退是需要小型飞行器的，躲避异形群加突围至少需要两个人。” “程游月……但她实战经验不多，再出色的成绩也是在模拟和比赛中打出来的，不如换成刘成絮，或者再留一个。” 没关系，我实战经验多。 白术把湿巾丢在一边：“人数一旦超过两人，就会在异形潮里成为活靶子，我们跑出去可就难了。别废话了老爹，第三基地的能源最多再坚持半小时，错过这段黄金时间再要出去耗费的代价可就大了。” “好，我安排。” 柏令誉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 “您真要把自己闺女留下？！” 刘成絮愕然，身后研究人员和战士分别登上不同飞行器。 “嗯，小术确实是最适合的，”柏令誉面色不变，“我也留下了程游月去帮她。”“最合适？可是上校，她只是一个……” 小孩？ 刘成絮想起东岸森林里白术的作为，这两字说不出口。 这些事原本可以给勘测台的技术人员负责，但【春寒】之下，在场外检测污染仪器的技术员多有受伤，集中在手部，要操控数十架无人机太过困难，顶尖的技术人员在第一天就做了安全转移，留下来的几个大牛也是能保护就保护。 白术如果有本事，还自告奋勇，也未成不是…… 好事。 柏令誉拍拍刘成絮的肩膀：“去吧，把血库现存的血袋都拿出来，装入无人机。” “……是。”刘成絮要走，却忍不住道，“上校，那是您女儿。” “我知道那是我女儿，所以我相信她。” 柏令誉揉了揉眉心，苦笑道：“要是别人说能办到的话，我还不一定会相信。” 从最开始武器室的信息提取，再到对飞行器的了解程度，以及东岸森林里对异形解剖、攻击行为的了解，白术有多少本事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虽然心里明白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要是养个女儿，也大概就是这样了。 负责人员安排的少校汇报：“上校，全部就位。” “好，给指挥台发消息。” 柏令誉看向刘成絮：“无人机就位后，给指挥台信号。” …… “收到。”程游月回复，转头看向操纵台的白术，目光又滑到对方特意调了高度的转椅上，终于没忍住，“你叫……白术？” “嗯。” 白术整理无人机传回的信号，把要衔接传送的命令导入。 “上校怎么会这么信任你？” 程游月想起一些传闻，目光有些狐疑，“不会吧，因为你真的是上校的私……女儿？那就更不应该了。虎毒不食子，上校是不是被人逼迫了？！” 本来在前线悬着心吊着命就够危险了，居然还把指挥官的女儿，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抛去送死，就是畜生也不能这么干啊。 议会都没干过这种事！ “不是，我自愿的。”白术熟练地调试仪器，“时局需要，别说我是柏令誉的女儿，我就是议会长的女儿都是一样的。” “议会长的女儿可不会来前线。” 程游月不再多问，再次检查了一遍飞行器后坐在一旁，眼见着白术一切就绪发送指令。 数十台无人机先行。 在半空喷洒血液吸引异形注意，腥味引起骚动。 本来聚集在第三基地上空的异形炸起羽毛，扑动翅膀带起狂风，在雾气中压成一片阴霾。 无人机诱引成功，转移使用的飞行器抓住机会突围，有零星几个异形回追也不足为惧，向着一城方向飞行。 数十台飞行器难以控制，几乎每分钟都会被击落一台，等到飞行器安全信号发出时只剩下岌岌可危的最后一架。 “我们撤退。” 程游月启动飞行器：“趁着现在异形还没有回来，我们顺着上校撤离的路线冲出……哎，你在干什么？消除航线干吗？那是往相反方向去的！” “我要是说我出城，老头儿准定不会同意。” 白术看着最后一架无人机被撕成碎片，鸟类异形的利爪在这次进化后几乎无坚不摧。 手中重新设置航线的动作不停：“我们跟在他们身后，异形也会跟上，往相反的方向跑才能杜绝后患。” 这是给程游月的说辞。 白术从头到尾就没打算退去一城，她要远离城池，去城外。 去离异形最近的地方。 也是离矿产、财富、危险最近的地方。 程游月足够忠诚，本领高但年岁不大，比起刘成絮那样老辣的士兵更容易说服掌控，在白术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很适合培养为左右手。 她以前倒是动过挖墙脚的心思，可当时程游月已经快三十岁了，一直跟着柏令誉，白术不好开口。 现在也算是了一桩心愿。 “说得对。” 程游月闻言不再犹豫，按照白术指定的航线出发。 大雾难行，异形在毁坏无人机后仍存不满，震动翅膀原路返回。 污染增幅让怪物血液沸腾，更渴望厮杀，对生机格外敏锐，距离飞行器越来越近。 “咬的太紧了！”程游月侦测下方，“现在地面异形稀少，跳伞的话应该可以！” “太多了照样会追来，”白术勒令，“你先下。” 程游月拍下按钮，跳伞坠落。 白术将飞行器推到全速，异形紧追不放，前方雾中扑来一片！ 要被围困了。 飞行器尾翼受损，机体剧烈震动，发动机在深长雾夜中爆出漫天火光。 白术只觉眼前一黑，神智碎裂成纷纷扬扬的光点，身体失重，随着飘落的飞行器飞速旋转、下坠，撑着最后一秒，拍下逃生按钮。 降落伞在夜中展开苍白的花，成为意识的最后一瞬。 第66章 这是礼貌 “捡来个小孩儿有什么用，咱们要的是劳工，劳工！你不要总是这么圣母行吗？” “能在异形潮里活下来不容易，咱们又不缺一个小孩儿的口粮，再说不还有个女孩跟来了吗？” “那也不行！让阿奎老大知道咱藏了个小姑娘，全矿场劳工都得挨鞭子！这小姑娘也不能好过！” ……谁在说话？ 白术睁开眼，看到洗到泛黄的床单，视线逐渐清明。 是一对男女在吵架。 女人正对着白术的位置，愣了下挥挥手示意忿忿不平的男人先住嘴，扶住想要坐起的白术。 白术：“我……嘶。” 胳膊好疼，白术看了眼右手臂，缠上了绷带和夹板。 “别动，你的胳膊被炸伤了，”女人解释，“我给你做了简单处理，现在不能乱动。” 白术不再动胳膊，爆炸后的后遗症还没消退，胸口闷堵，头晕目眩有点想吐：“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 “你不记得了吗？是你姐姐把你背过来的，你们能躲过异形潮也不容易。我叫陆玲，是这座小矿山的采矿工人。” 陆玲友善道：“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休息。” 姐姐？ 看来是说程游月。 白术制定航线时特意选择了靠近二城矿山的地方，还恰好在无人区附近。 根据器械店老爷子的那份地图记录，这矿场周边都有隔离带，就算是异形也很难被吸引过来。 她现在，算是能喘口气了。 “程……我姐姐现在在哪？” “她今天去矿工场报道了，我去找找她。”陆玲起身，警告地看了眼依旧不平的男人，这才开门出去。 房门关闭。 男人狠狠剜了一眼床上的白术，恶声恶气道：“我警告你，不要给我们添麻烦，你的命是我和玲姐救的，你要是没良心恩将仇报，我就宰了你！ “还有，没事不要往外跑，等你伤好了就赶紧去找你姐姐，多干点活报恩！还有，别有那逃跑的心思，进了这就死也出不去了！” 他警告完，摔门而出。 白术不予理会，只是简单检查了自己身上。 通讯手环没了，武器也不见了。 这种黑矿场里本来就有信号屏蔽塔，现在是联络都联络不了。 “没办法报平安，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老头儿那怕是都着急了。” 白术想着，忍不住叹息。 门被推开，穿着一身灰色工装的程游月进入：“啊，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发高烧，这都昏迷第四天了！我差点以为你要挺不过来。” 飞行器爆炸的时候白术离得太近，哪怕及时跳伞也有被波及到。 没有药物，五月天伤口发炎，高烧都很正常。 白术考虑到这种意外，但降落点差不多在矿场附近，这边准定不缺药物。 既然有两个人，那受伤一个，还有另一个能帮忙。 至于救不救的活……看运气。 白术：“昏迷了四天？那看来我真是福大命大。” “福不福不知道，但命是挺硬。”程游月刚成年，和白术差不了多少，又算是战友，话里随意了些。 靠得近了，她边说话边敲动桌面：“多亏了陆玲姐他们两个，不然咱俩这次就惨了。” 白术看着她敲打的摩斯电码。 ——这里有没有监听器？ “矿山周围应该都是信号屏蔽塔，长短频信号都会受到影响，”白术无声敲桌回应，“别担心，我们俩个看起来毫无威胁，他们甚至没必要安装监听器。” 矿山周围确实都是监听器。 谨慎起见，白术又敲了几下：“你就没藏下什么？” 按照程游月的水平，没理由躲不过一个搜身。 “有。” 程游月后知后觉地拉开拉链，从内兜取出微型通讯仪，只比拇指盖大一点，示意白术看向微缩屏。 没有信号。 这是军用设备，没有信号证明长短频无线波都会被拦截。 屋内没有监听器。 或者说有，只是现在不管用。 程游月把通讯仪放在手中，当做预警提醒，小声道： “刚刚看你那两个人，怎么样？” “老套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白术微微沉吟，笑道，“到底是不是一丘之貉，有待观察。” 这里既然出不去，那就应该直接给药给粮食把人送走，而不是带回来。 这么一番作为，看着像是老好人，其实更像是打着菩萨的名号做小人。 “我也觉得，”虽然没证据，但是直觉在，程游月不愿久留，“等你养好伤，我们就逃出去，然后联系上校。” “谁说我要走？”白术稍微移动了下胳膊，火辣刺痛的感觉像针尖在扎。 “不走？那我们留在这干什么？” 程游月怔住，有点着急： “留在这里当劳工吗？在这呆的越久可就越危险，我打听到这一小块是被那什么阿奎占领的，把持着水源和武器，甚至还有重武器。最重要的是这个什么阿奎，他有个癖好。” 白术把绷带末尾缠紧，随口道：“什么癖好？” 程游月怒道：“恋童！” 白术稍稍挑眉，想起刚刚苏醒时那一对男女的对话：“是吗？” “是！那我们现在没武器，不抓紧走，还留在这干什么？” 白术：“干阿奎。” 程游月：“……” “哦，不好意思，这句话好像有歧义。” 白术分明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笑里藏了点和父亲如出一辙的揶揄，很快就散去了：“我是说干掉这的地头蛇，自己坐山头，当大王。” 程游月神色震惊，甚至有点惊恐，大概是觉得眼前小孩把聪明的脑袋瓜摔傻了，眼神中透露出点怜悯，艰难道： “……你刚刚说什么？是说我们要在没武器没人的情况下，拿下这座矿山吗？” 房间另一侧有面玩飞镖的圆靶子。 白术扫了眼，从床边桌上摸起根圆珠笔按开：“对。” “可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你的任务，不是保护我，”白术语气平静，“是服从命令。” 程游月一噎。 【从现在起，你一切服从小术的命令。】 程游月立正站在柏令誉面前，闻言悄悄瞄了一眼在上校身后坐着的女孩。 那女孩没抬头，拿着平板浏览着什么，看模样像是城防地图。 【还有一件事。】 柏令誉没在意程游月的小动作，压低声音吩咐道： 【你其实不是最好的任务搭档，她选你一定有其他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听她的命令去做。保护好我女儿，当我拜托你。】 上校真是有先见之明…… 程游月：“你确定？” “你不会害怕了吧？” 白术左手灵活转笔，她小时候是个左撇子，后来顾及训练被强行纠正，依旧不减灵活：“我选你，可就是因为你比普通士兵更敢闯，两个人就不敢了？” 程游月：“谁怕了？！” “那不就没事了。” 白术靠在床头柜，左手一甩，圆珠笔稳嵌入墙上靶子的红心，微微一笑： “来都来了，不干点什么就走，多没礼貌啊。” 第67章 花房 白术是被混乱的噩梦逼醒的。 四天昏迷不是小伤，只是没敢放松神经，白天勉强清醒了一段时间，机体迫切地需要休息，等嘱咐完事情后又沉沉睡去。 她梦到花海里舞动的精灵，少女的裙摆盛放了一整个春天，是所有生机和色彩的代表，在灰白的梦境里一踢一踏，开出极致灿烂的花，沾染了花蜜般的香与甜。 她梦到那天坐在长椅上等待的女孩，跟着女声闭眼轻轻哼唱，身体小幅度地摇晃，歌声回荡在梦境—— “pleasedon''tletmego（请别让我离开）” “ijustwannastay…（我只愿为你停留）” 宁和歌曲悠扬，尾调却开始失音，像是磁带受损的泣声。 “为什么……我需要你，我说我需要你……” 梦境碎裂，无数异形狂舞，撕裂了天空与大地。 雾气那么浓，白术拼命地呐喊寻找，也只能听到不知名的哭声，摸到满手的血污，脚下是温热的尸体。 醒目的红，血肉新鲜。 “薯条……” “小术……” “哎呦，小老板……” 白术猛地抬头。 熟悉的面容都带着笑在面前晃动，却砰地炸成碎片。 ——她最终什么都没抓住。 一身冷汗，陡然惊醒。 房间昏暗，窗外日头落了，已经是晚上。 白术按住自己依旧酸痛的右臂，靠在床头，月光从头顶不远的天窗落下。 她垂眸匿在阴暗处，没想到睡醒，更觉满身疲惫，思绪迟钝。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就像加速播放的影片，她甚至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悲伤就被匆匆赶出影院，浑浑噩噩后知后觉。 才察觉自己原来也是难过的，只是不敢想。 “艾薇儿……” 天灾之下，幸福如此脆弱。幸存者要如何承受苦楚，重建毁于一旦的人生废墟，承托死者的意志走向前方，才是最艰难的事情。 白术用力搓了把脸。 忽然想起【毒刺】完成那天，也是战争爆发的第二晚，艾薇儿在梦中惊醒，沉闷诉说。 她说，在梦里，她和白术一般如轻盈蝴蝶，像是可以轻易从山巅跃向遥远的海面，够到斑斓的花与云，她在那时深感满足，以为可以结伴去向任何一个地方。但才过不久，白术就孤身一人转向更险更高的山峰，那里风雨太大了，天地都飘摇，像是蒙上一层浓重的霾，她拼尽全力试图追上白术的身影，哪怕只是抓住一片衣袖，但很快只能一边狂奔一边在大雨中呼喊，摔落在地只余一人。 白术当时迷迷糊糊，只是取笑般哄道：做梦也没必要到这份上，再说还有宁姐他们在。 没想到，终究是一场梦罢了。 不能再想。 白术侧躺着动了动手，攥紧手心时感到阻力，其实并不能攥紧，只能虚握。 但要是不使用右手，再休息两天就能恢复个八成。 弄死个人不成问题。 “我就是忽然觉得不对，您说这陆玲怎么这么关照那新来的女的，明明没受伤还给了药，往屋里送饭，你说她瞒着什么呢？” “看看就知道，她要是没瞒着什么，老子让你好看！” “您放心您放心，要是冤枉了陆玲，我先给阿奎哥您赔罪！这次污染爆发有不少让我们浑水摸鱼的机会，抓到不少您喜欢的好货色。” “这还差不多。” 谄媚的声音越来越近。 阿奎？ 来得倒是挺快。 白术拽开被子滑下床，将拖鞋扫到床下，单手拎起自己的运动鞋。 这屋里，能躲去哪？！ …… 门被一脚踹开。 留着八字胡的瘦男人踹完就让步：“您先请。” 身后穿着还算体面的光头男人后握住一把粗鞭子，腰间各种钥匙叮叮当当，迈步慢悠悠晃到屋里检查，看了两眼后皱眉：“这哪有人？！” 八字胡忙道：“说不定刚刚听见声音藏起来了！我给您翻翻床底……没有，但这床一看就是睡过的，这被子还温热呢，一定是有人的！哎呦，这还有个柜子！” 房间里陈设简单，能藏身的也就一个床底，一个大木柜。 八字胡小心看了眼阿奎，后者眼神催促，他便不再犹豫一把掀开箱子，为了安全还后退两步—— 箱子里只有一些杂物。 没人。 阿奎冷哼：“这就是你打扰老子清净的理由？你什么东西！我知道你们两个争的厉害，但也不要闹到我这来！” 说完拎起鞭子就甩，八字胡吃了一鞭，“哎呦”一声痛呼求饶： “阿奎老大，您消消气，您消消气啊！打死我事小，气到您事情可就大了！我给您准备的新鲜雏儿都跟嫩草尖似的，这就送去您的【花房】里，您消消气……” 阿奎冷嗤：“最好能让我满意。” 他说完一收鞭，转身就走，八字胡连忙跟上。 踩着柜顶跑上房的白术无声松了口气，忍痛攥了下再度出血的胳膊。 刚刚情况紧急，肾上腺素一上来还哪管伤不伤，夹板都不顾了把自己弄上来。 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 “幸好这房子上面有天窗，看着还有些废弃管道，这俩人刚刚说花房，这间应该也是用来做花房的……不过这仇我可是记下了。” 白术想着，咬牙把绷带勒紧止血，看到月光下离开的两个人。 “反正伤口都崩开了，不如趁机去看看，正好还可以找机会摸到武器库。” 白术远远看向阿奎身后晃荡的钥匙串：“再不济还能摸到钥匙，只要摸到过，拓出来不是问题。” 这事不用叫醒程游月。 白术直接从房顶轻跑向二人所去的地方，只上下一次。 八字胡谄媚了几句后离开，只剩下阿奎走向一间闭合天窗的阳光房。 白术已经放弃伤口管理，沿着外管道爬上。 花房最中央的两扇天窗可以打开，白术用左手拉起道小缝隙，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还有难以描绘的旖旎甜腻的香味。 白术眉心一皱，听见黄莺般婉转欲泣，难耐稚嫩的呻吟。 就算是个弱听，也能听出来这是什么声音，更何况不止一道。 屏住鼻息，白术借着屋内红烛光仔细辨认，瞳孔一缩。 是一屋子，没有穿衣服的男孩女孩，脖颈被铁环紧紧扣住。 最大不过十岁。 忽地一声哭啼，千娇百转，瞬间瘆出白术一身鸡皮疙瘩。 手下没拿稳，窗户“哒”地扣下。 “谁？！” 第68章 夏尔格 被发现了！ 白术立刻后撤，数声枪响后花房玻璃被崩碎。 “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阿奎上膛出门，枪声已经将整个矿场惊醒。 房上无人。 “阿奎老大，怎么了？” 八字胡就在这附近守着，听见枪响连忙带人赶来。 “刚刚花房窗户响了声，怕是有人。”阿奎边系腰带边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给我搜！” 红月高悬。 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魔鬼熔炉一样的氛围中，泛着岩浆的颜色。 白术捂住冒血的胳膊回到房间，程游月早已在等候在房中，见状快步扶住她：“我一听见枪响就猜测是你，果然来了之后没人，你干什么去了？” “原本只是想探探情况，后来被发现就将计就计，顺势掉进了花房，拿到了这个。” 白术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 “这里面应该有军火库的钥匙。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必要从长计议了，趁现在去这矿场的军火库里取武器，把那些小喽啰干掉。 “至于阿奎那，我来解决。” 程游月接过：“这里看守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出其不意的话也不算难办，但军火库我还不知道在哪……” “去找陆玲，都这样了，我们暴露了她也不会好过，后面能活下来就不错，还不如直接反了。” 白术把绷带迅速拆开，从抽屉里拿出新的更换，勒紧止血：“如果她不配合，那就直接杀了，别留威胁在。” “明白，”程游月点头，“但是你自己解决阿奎是不是太危险？” “只是受伤了，不是废了，不成问题。” 白术从笔筒里抽出根钢笔，打开盖滑入袖子里，“你去吧，他们一会儿就能找到这来。” 程游月点头，攥住钥匙离开。 白术简单整理了下思绪，在房门被八字胡踹开的时候举起一只手。 另一只手举不起来，意思到了就可以。 “我就说不对，还真藏着个孩子啊，玲姐，我们这刚刚还没找到呢！”八字胡哼道，扫了眼神色凝重的陆玲，“把这孩子先带走，送去阿奎老大那，继续给我搜！” 白术表现顺从。 至少不会让这群人觉得她一个吊着胳膊的伤号会是刚刚的偷窥者。 “你什么意思啊肖老八？”陆玲紧眉，“奎哥不是让抓人吗？你带我这刚刚救回来的孩子干什么？！她手臂上还有伤没好！等伤好了我自然会送去给给奎哥。” “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带去，正好奎哥现在心情不好。” 白术与陆玲擦肩而过，轻轻摇头，示意她不用着急。 陆玲惊疑不定，最终青着脸闭嘴。 白术被送到了那座花园隔壁，搜身完后只余一人。 与刚刚那屋白花花的肉山一墙之隔，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反胃。 她也不是没见识，只是生理反应很难扼制。 “所以她还真藏了个小孩儿？” “是啊，还受着伤呢，长得那个水灵俊俏，您尝个鲜缓解下心情，等把那打扰您雅兴的小贼找到了，一定切成块，您进，我就先走了……” 门被打开，坐在地上的白术曲起一条腿，在声音中抬头。 面上横着一道疤的男人走进，近了才发现还有一脸麻子。 长相实在难以评价。 “我这是进深海区了吗？没亮灯看不见就随便长长，太草率了。” 白术腹诽得欢。 阿奎停在她半步前，拿着鞭子指了下她的绷带：“长得不错，就是这夹板看着扫兴，自个拆了。” 白术嗤道：“怎么，你还想玩见血的？” 阿奎新奇：“呦，看来你懂的不少，陆玲教你的？爷就是爱玩见血的，赶紧自己拆了！” 见白术不为所动，阿奎烦躁地松开鞭子，握住鞭把猛地一甩：“叫你动听不见……” 白术用右臂夹板一挡，夹板被抽断的瞬间掉出藏进的钢笔，右手轻抛落在左手，早就曲起的膝盖一用力便起身，正手突刺直逼阿奎咽喉。 阿奎眼神一寒，早有准备地闪身躲过，背后的左手拔枪，“我就知道不简单，哪来个小姑娘这么恰巧没找到，刚才果然是你！” 距离够近，白术健步向前，扫打枪管。 砰！ 枪响过后，矿场内的巡查马仔被惊到，肖老八慌道：“是花园方向？！都他妈赶紧过去——” 没等说完，矿场外围响起枪鸣，看守马仔几乎瞬间被清扫。 探照灯照亮山下，训练有素的车队停在攻击范围外，靠前便是持枪进攻的不速之客。 …… 十指连心，白术垂首看向用来打偏枪口的右手，疼得满身冷汗。 无名指上两节被子弹崩成肉泥，明显看到红白的骨节。 白术深吸一口气，左手拔出插进阿奎脖颈中的钢笔，鲜血噗呲喷了满地。 连着白术的衬衫袖子也溅了血。 断两节手指，杀个有防备的人，算是笔划算买卖。 确认死透，白术将钢笔随手抛开，走向玻璃门。 她听到外面有枪声。 听着像两队人交战，但应该是山上和山下，内部人没这么大阵仗。 “白术，山下来了一伙……” 程游月刚好推门而入，看到不断滴落的鲜血，话头一顿： “你的手怎么了？” “崩了半根，不是大事。” 白术忍痛的能力很强，只是面色苍白了些，语气依旧平稳：“是谁来了？” “我也不知道，”程游月道，“我刚要开枪袭击那群冲进来的人，他们就在外面攻击来了，但看矿场劳工的反应，似乎不是第一次。” 矿场争斗确实是常事，毕竟都是大买卖。 这座矿山虽然不大，但是交通位置却很好，离着通往二城一城的公路都很近。且地理位置也极好，临近水源种粮食，可以自给自足，且地势易守难攻。 有人抢很正常。 白术：“陆玲那边怎么样？” “态度中立，你要是能把阿奎弄死她就跟着咱们干，要是弄不死就再说。” 陆玲看向白术身后的尸体：“原本九成稳，但刚来的不速之客又不好对付了。” “去看看，情况不对就放弃这一片。” 白术语气冷静，垂着手没敢过度晃动，和程游月出了花园。 枪炮打得响，明显焦灼。 肖老八已经被陆玲手快干掉，这批人现在听她指挥，见白术来了便抬头，目光从她的手指掠过：“你杀了阿奎。” “嗯，”白术隐蔽，“来的人是谁？” 陆玲：“老对手了，附近几处大矿场的老板，以前也小攻过几次，但没有今天这么急躁，打得也厉害。看这情况，如果火力不停，我们这场子迟早被攻下来。” 她之前打死过不少对方的人，又算个小头目，打败了大概率活不下来。 附近几处大矿场的老板…… 白术心中微动：“你说的是谁？” 陆玲：“【诗人】，你要是知道军火路子，应该听过这位的赫赫威名。” 诗人？ “叫人停火，”白术半命令半吩咐，“就说想和他们老板聊聊，这么打下去两败俱伤多伤感情，不如谈谈合作。” “你放什么狗屁？！”一直跟着陆玲的男人喝道，“人家能愿意和咱们聊什么？你不会就是那边派来的卧底……你干什么？！” 程游月把冲锋枪枪口对准男人脑袋，手指扣在扳机上：“不想死就闭嘴。” 男人忿忿不平地闭上嘴，目光瞪向白术。 白术连眼神都没分给他。 陆玲皱眉：“这是干什么，内讧有什么道理？停火也可以，但你得给我个理由，不然放他们攻上来我们都活不了。” “你们不用动，停火后我下去，”白术道，“发财就是让商人闭嘴的理由。” 陆玲沉吟几秒，点头：“好。” 白术这才按下程游月的枪口。 矿场停火，下面攻击者也在响了两三枪后默契静音。 白术在矿场探照灯的照耀下缓步走下，山下全副武装的马仔提前得到吩咐般为她让开一条路，让白术走向后方。 训练有素的马仔稍稍倾身，拉开越野车后座门。 白术看着走下的男人，预料之中地笑了下： “你……还真是‘诗人’？” “是。” 儒雅的男人笑了下，眼角细纹淡淡，上衣口袋的鸢尾花瓣洇出一抹清浅的蓝： “很高兴再次见面，如果不想这么称呼，你也可以叫我夏尔格。” 第69章 诗人 断指消毒包扎，连着右臂一起疼得发麻，连带着几天前右肩的旧伤。 可以说是多灾多难。 “义体也可以，不过要去内城做手术。” 双方停战，夏尔格和白术单独站在山边护栏旁，一眼便能望见破晓时分的森林，和远方的原野。 白术左手搭在栏杆上，没有提问。 夏尔格怎么知道她在这？ 又为什么来救她？ 这些问题不用询问也能知道。 她暴露了身份，也因为暴露了身份所以被寻找，像诗人这种军火商可不会放过能打破内城技术壁垒的“人才”，更何况和柏令誉相关。 这一切的信息来源自红皇后赌场，盯梢的手下，白术自己，还有提供【爱丽丝】的幕后人，和防治所、督察队也脱不了关系。 问了也白搭，浪费时间，结果未变。 静默片刻，白术开口：“为什么叫【诗人】，难道真的是写诗的作家？” “哦不，我不是真的诗人，”夏尔格笑笑，“也不会优雅的语言，最多会个粗糙的排比句。” 白术忽然来了点兴趣：“比如呢？” “嗯……我想想：‘你总得去通过考试，而你得到的工作，要么是擦鞋，要么是放牛，要么是赶猪，谢天谢地，我一样也不想要，去他妈的！’” 哪怕是感叹句，他也念的很温和，像是一句长长的叹息。 白术闷闷笑了声，“好像是有点粗糙。” 夏尔格无奈道：“这样吗？还真是让人伤心的评价。” 白术摇摇头，扶着栏杆再度看向远方，夏尔格也不再言语。 天地朦胧，被一线赤红分离。 风从远方吹来。 “诗人，应该是一位盗火者。” 夏尔格看向赤红的云，声音轻柔： “偷取优越者的资本，给予苦难者；学取高贵者的知识，给予低微者； “窃取圈禁者的秘宝，给予放逐者。最后盗取神的力量，给予平凡者。” 他的声音不大，风又太急，把诗吹散了。 白术听不真切，但大概有了猜测：“这是你做军火买卖的初衷？” “是，”夏尔格点头，“我出生在内城，当时还不叫内城，我在那里度过了我的少年时代，直到十七岁被驱逐出了内城。”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力量不该被少数人占有，优越不能因血缘被独占，神给予世人无限才能，最终因为出生被限制了进步，得不到应有的成果，这对人类的进步来说，太不公平。” 夏尔格双手轻搁在栏杆上，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 “所以我进行了一些忤逆贵族的活动，家族将我除名，然后驱逐了出去。 “后来，我在流亡的路上见到了无力对抗异形的平民，易子而食的流民，高价倒卖粮食的商人，还有依旧吃穿不愁挥霍不休的贵人们。有位母亲为了给孩子求口饭去闯了粮仓，被一枪杀害，有无数劳工被奴役，反抗就被枪杀。” 夏尔格顿了下，眉心轻皱，似乎心有不忍： “武器的威力如此巨大，谁有了它们谁就有了话语权，谁就在这片土地上有了活下去的权力，于是我舍弃了诸多，建立了军火线。 “一来能在异形攻击时保护自己，也能利于他人；二来……我想试试改变这个局面，在一切不可挽回前。” 改变局面？ 军火线搭建起来，可就不是用和平来改变了。 这个趋势，怕是要把枪口直对议会。 “既然都是军火生意，那你和红皇后赌场什么关系？幕后老板？” “哦不，三月父亲是和我一起发家的商业伙伴，不幸去世后我就一直承担着照顾他女儿的职责，红皇后赌场算是能养活自己、护好自己的划算买卖，我支持她子承父业。” 夏尔格略带伤怀：“不过二城污染突然，红皇后赌场的人没有逃出来的。我也是沾了提前离开的光，否则也出不来了。” “节哀，”白术道，“不过红皇后赌场和你渊源颇深，关于【爱丽丝】的来头，你知道多少？” 她原本有一瓶，但因为不好携带藏在了二城。 “这是三月自己的买卖，我替她把过关，确实是笔有前途的好买卖，所以赞同她进行交易。” 夏尔格道：“但如果说是具体货源……红皇后赌场的保险箱档案里应该有，我这并没有机密备份。等污染平息，你或许可以去二城找找看。” 污染平息？ 那得需要好几年。 “我知道了。” 白术没其他反应，她低眸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神绪飘远了些，直到被窸窣的纸张摩擦声吸引。 夏尔格不知从哪拿出一张折纸，翻来覆去，似乎在思考叠什么：“叠千纸鹤，还是纸飞机？” 白术：“纸飞机，叠起来简单……有什么含义吗？” “也不算有。 “如果让不同人去选择，有人会折出一只千纸鹤，有人会折一只纸飞机，这是他们的区别。至于代表什么，每个情景下都不同，守城或出锋，和平或征战，复杂或简单，折纸具象了这种在不同场景下，不同人心理上微妙的差异。” 夏尔格手指翻折，飞机成型。 “知道吗孩子，折纸飞机也是有诀窍的。它的头部要折得够尖，薄而锋利，但有些人总是折得太厚，这样飞不到目的地，毕竟你期望的终点又高又远。” 夏尔格将手中的纸飞机递给白术，唇角微微带着笑意，似是循循善诱： “要有这种舍弃牵挂、斩碎一切又势不可挡的感觉，才能这么——” 他说着，引牵白术将手向前一扬。 “——这么轻巧地飞出去。” 纸飞机遥遥，飞向远方。 白术微微眯眼。 “就保护城市这一点来说，我们其实是一样的。我也知道你和柏上校感情颇深，但你既然会和赌场合作买卖军火，就说明和柏上校的选择不同，至少不想走背靠议会的军队路线。 “不过达到目的有很多种方式，殊途同归，也不必执着于某一种。何况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值得考究。顾虑太多飞不快，也飞不远。” 夏尔格伸出手，温和邀请：“我需要技术，你需要材料，不如放开手和我合作试试看，或许没几年就能达到你想要的结果。” 老狐狸，知道我忌惮你，就玩攻心这一出。 纸飞机早已不见踪迹，白术终于收回目光，握住夏尔格的手： “合作愉快。” 第70章 灯塔 “今天还没有吃饭吗？” 一城，独居二层小楼内，林萍对着妹妹林笑笑拿回的餐盒发愁，看向禁闭的房门。 白术给她的那张卡里，是和红皇后赌场合作这几次来全部的报酬。 数额之大，已经够三人在一城过上衣食无忧，甚至小奢的生活。 林萍喜欢清净，三个女孩也不太适合住鱼龙混杂的居民楼，便买了栋上街安保较高的二层小楼。 她本就有个妹妹，又对艾薇儿同病相怜，加之受白术救命之恩，说得上尽心尽力、无可挑剔。 “薇儿姐姐不说话，只喝点水，这样下去会生病的。”林笑笑担忧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林萍撇嘴，“但谁知道那个人去哪了啊。” 房间隔音不是太好，她们说话没有可以降低声音，艾薇儿在屋内听的清楚，却依旧没有动作，抱着怀里的布娃娃，静静翻看着相册。 这里面都是从二城她房间里摘下的照片，还是白术帮忙摘下的，按照时间排列。 从最近的全家福翻到最后一张，她首次登台跳舞的照片。 白术最喜欢这一张。 艾薇儿呆呆看了一会儿，将照片取下摩挲，光线照进来，隐隐看到笔迹。 她翻面，看到留言。 “艾薇儿，跳舞吧。 “你值得最辉煌的舞台，最美好的赞誉，最盛大的欢迎。” 这是谁的话，一眼便知。 艾薇儿红了眼眶，看到明显有些匆忙，笔迹更深的最后一句，想到站台上白术似乎打开过她的肩包，也许是在那时落笔。 “我不必追随，但必将见证。” 肩膀颤抖，艾薇儿终于压抑不住地哭出声，直到午饭时打开房门，看向一脸担忧忐忑的林萍： “请你帮我报名舞蹈大赛，还有这附近的舞蹈学校，谢谢你。” 林萍一怔，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有想做的事情总比颓废好，连忙应声： “哎！好！我这就去！” …… “你要带人在东岸森林还有南海岸常住？” 临近海岸线的矿山之上，外围喷满阻隔剂的安全之地，廊亭中清风徐徐。 夏尔格对白术的提议感到诧异，放下手中咖啡，忍不住挑眉： “那可都是异形的聚集地，人带多了不安全，带少了也不安全。” 人多，血肉的气息会吸引异形。 人少，要是遇见异形很难应对。 “我知道。” 白术右手还挂着石膏，前几天的和阿奎的争斗造成了骨裂，闻言将视线从夏尔格名下的矿山风景上收回，语气平静： “但这样能得到很多隐秘信息，对建立新的军火线也有巨大助力，如果我能在这场行动中为它开路，那以后买卖、材料运输等等都能节省大半运输时间，或许还能在沿途得到新的矿产资源。” “对，而且隐秘。但是要花费巨大的精力，还需要一批高优人才去完成。”夏尔格补充一句，他明显知道建立隐秘线路的优势，或许曾经也动过心思，但听话中遗憾，怕是惨淡收场。 况且夏尔格这人只是面上看着随和，实际想法和白术一般天马行空、疯狂嚣张。 能让他棘手放弃，想必是真的难以开拓。 白术：“别人不行，我可以。” 这话说得嚣张。 但客观来看，“开路”这种事只需要一队精英小队就可以，也不需要和大量异形对刚，更不像守城那样只能定点、被动地进攻。 白术作战风格奇诡灵活，最擅长的就是少量军火打游击战，除非敌人是异形潮那种规模，其余都好办。 至于精英小队…… 要当心腹的人，她绝不会接受夏尔格的安排，也不会用矿场陆玲的手下。 夏尔格倒是没对白术的发言表达什么，只是顺着想下去，和白术的思绪重合： “那你要带谁呢？自己的人……那位程小姐，就一个吗？” 白术心中已有定论：“我会自己训练。” 夏尔格对上白术的眼神，心中微动，失笑道：“你该不会是想用【花园】里那帮孩子吧？” 不怪他惊愕。 那群被刻意养起来的小孩平均年龄只有八岁，其中九成连话都不怎么会说，学到的东西只有如何承欢，如何叫的好听，如何摆出姿势讨好主人。 夏尔格本来打算直接把这群孩子送去自己的基地，接受些教育当个普通工人活下去，只是中间被白术拦下，说自己有用。 没想到是这么个有用法。 “他们去了你的地盘也过不好，不如和我学点东西。” 白术面不改色，语气平静，“而且我这几天也看了，这些孩子的特质也不错，忍痛能力强、身体素质高，心不杂，学东西也快。” 能不好吗？ 身体不好的，早就入土了。 这个阿奎的手段，夏尔格也听闻过，如今只是轻轻叹息：“也好，本来就是你的地盘，你救下来的人。” 那晚停火后，夏尔格并没有让自己的人全部上山，只是带了几个亲信上来。 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他只是“客人”，这还是白术的地盘。 夏尔格有心搁置建立新军火线的问题，顺势道：“既然要训练，要组建小队，那想好要起什么名字了吗？” 白术早有打算：“就叫‘狄斯’。” “狄斯？”夏尔格道，“‘狄斯酒吧’的那两个字？” “是。” “可真是好名字。” 夏尔格点头赞同道：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酒吧还是宁老爷子在红月初年建立的，就是那位红灯区器械店的老板，不过十年前就交给了宁稚宁老板打理，我当年还和老爷子聊过几句，问起过‘狄斯’二字的含义。他说，这两个字的意思是——” 白术缓缓接道：“崛起于地狱之上。”她看向夏尔格，“这样的问题，我也曾问过宁姐。” “是的，崛起于地狱之上。” 夏尔格说着侧头，蓝绿色的眼睛藏着温和的光，倒映出广阔的天与海。 他看到繁盛却寥无人烟的沙滩，看到远处落单的异形傲慢巡视新的领地，因为无人再渡海，海岸的灯塔成为荒地，再未于夜晚开启，照亮前路。 平心而论，他对白术组建新军火线的提议非常心动，但又实在舍不得一个掌握高级军火技术的人才去冒险，但是…… 总要有人迈出这一步。 迈向未知的迷途，或许是光明，或许是深渊。 夏尔格终于了然又释怀地一叹，不再对白术的决定表达劝说： “军火线的事……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夏尔格稍稍停顿，看向白术，露出些许笑意： “不要顾忌，向前走。” 人类并非神明，有无力改变的过去，红月之下如同行走的坟冢，心中埋葬着故人碑石，无数羁绊建立又分崩离析。 人类渺小普通，却也有拼了命想守护的人，勇气与信仰比肩神明，哪怕明知前路坎坷，累累白骨，依旧会扛起枪与炮，满身伤痕跌撞上路。 成为枯骨，成为英雄，或者传说之中—— 新的灯塔。 第1章 狄斯 “红月29年12月11日，一城苍穹军事基地负责人柏令誉少将代表发言，污染浪潮已经进入低谷期，战争频率将在今年年尾骤降。 “自二次月圆以来，这场持续近十年的战争终于迎来了末曲，我军在如此严峻形势下守住了……呲呲……” 收音机发出信号不良的杂音，正在卡车座位上收听的司机动了动天线，皱眉骂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又信号不良了？！” “你非要听这玩意做什么？咱们又不上前线，运个货躲着点战场走不就行了？又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 副驾驶座上警惕四望的同伴转头搭腔，并不赞同： “赶紧开吧，这批货要送到一城那帮老爷手上，别忘了这批货从谁手上截的胡！你难不成想死在那家伙的手上？！” “开不快，你看不见下雪了吗？这路不平，一不小心就会车胎打滑全部完蛋，你以为是咱们以前开的那条路？” 副手不满道：“也是，不过运输的路都开了，搞什么垄断啊。” “你想得倒是美。” 司机嗤道：“那条秘路光建就花了整整八年，凭什么让外人免费过，更别说咱们这群偷货的，要是被逮到了不知道会被怎么折腾呢，幸好那姓白的煞星这两个月都在外面回不来。” “最毒妇人心，诗人一开始也不计较我们这些小走私的，自从那姓白的这两年接手矿场和生产线，咱们哪还有好日子过？” 副手不平，甚至愤恨：“诗……夏尔格也真是的，难不成真以为‘父女情深’要退休了？那姓白的现在比本家势力都大，早晚得出……哎！你突然刹什么车啊！” “前面有人。” “有人怎么了，直接撞过去不就行……” 副手的话戛然而止，路中央铺着冷冰冰的铁锥，在雪地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路边正悠闲地靠着一个人，手里不知道在把玩什么，见到车停才动了动身子，从一隅阴影中走出。 一双手戴着黑色皮手套，身材高挑，穿着修身得体的长款风衣，蹬一双黑色皮靴。 是个年轻人。 即使戴着墨镜，打眼瞧去，样貌也极其出挑。 副手警惕地托住枪管。 司机按了两声喇叭，开了一半窗呵道：“不想活了敢劫我们的路，赶紧把东西移开！” 雪地里的年轻人没说话，注意力又回到手中那块黑漆漆的东西上，只是抬起右手，食中两指随意一扬。 副手瞳孔一缩：“什……” 没等车内两个人反应过来，卡车下方“砰”地几声炸。 车身摇晃，车胎炸毁。 “妈的！” 副手大怒举枪，右侧车窗突然“砰”地被打碎，子弹横穿手腕。 下一枪紧随，直击下三路要害，鲜血模糊惨叫连连。 有狙击手！ 司机顿时慌神，左侧车窗被敲响。 他一转头，猛地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嗨嗨。” 半开的车窗边倒坠下一个粉色长马尾，眼角纹着一枚精巧炸弹的女孩，对他粲然一笑： “您的‘炸了么’订单已到账。” 惊愕未散，长马尾扬手甩进两枚猩红的小球，在半空中就炸开！ 两声惨叫，驾驶座内二人瞬间被炸昏。 “嘟嘟你是不是要死啊！” 一切解决，拿着狙击枪的短发少女从路边树上跳下，颇感晦气地摆了摆手，驱散烟雾：“不是说好炸弹一定控制住吗？要是伤到老大怎么办？！” “我已经控制住了！这不就是只爆胎了吗？货里又没有其他炸弹，只有枪械。” 嘟嘟倒吊着身子从车头上方垂下，鼓起一侧腮帮子： “我才不会伤到头儿呢，倒是你啊九十九，总盯着下三路，这弄得也太脏了，还真是枪枪爆‘头’，致命打鸡。” 两女孩斗嘴，卡车上翻上一人，按亮手电检查货物。 “尼克斯，你这白捞啊。”九十九招呼了一声，“就点个货，根本不用你过来。” 拿着手电的男生掀了掀眼皮，皮肤偏黑，左耳佩戴一串金色耳坠，随着动作闪烁光泽，闻言淡声道：“你们记不住货，难道让老大数？” 二人瞬间撇嘴，说不出话。 为首的年轻人并没理会三个少年的斗嘴，伸手捡起落雪地里的收音机。 尼克斯迅速检清点，看向一旁摆弄收音机的首领： “老大，货少了。” 年轻人“嗯”了声，手上正了正收音机的天线，闻言不怎么在意地开口： “弄醒一个，撬开嘴问问。” 尼克斯从腰后抽出匕首，拽出司机一刀刺进肩膀。 “啊——唔唔……” “嘶嘶……” 收音机隐隐有了声音。 尼克斯眼疾手快地扼住司机喉咙，沉声威胁：“敢吵，弄死你。” 司机痛哭流涕，唔唔点头。 尼克斯这才放开手，司机颤颤巍巍地咳嗽，余光不经意一瞥车边的年轻人。 对方稍微侧头去调试音频，就是这么个动作，露出右耳耳廓上堪称耀眼的殷红色耳夹。 小巧不俗，昂贵精致，是最新的骨传导助听器。 在外看来，和饰品没什么区别。 司机猛地瞪大眼，颤抖幅度更甚，僵直着目光道： “你们是【狄斯】？你是，你是白术……啊！” 尼克斯冷眼抽刀，寒声道：“这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白术调好频道，终于分了个眼神过去：“速战速决。” “是。” 尼克斯应声，看到听广播的白术，立刻拖着惨叫的司机离远了一点。 “这批货里少的那十支枪去了哪？还有，你们的内应是谁……” 呲呲。 收音机的声音逐渐清晰。 “我们守住了一城外线，虽然失去二城和缓冲带领土，但在低谷期期间，将着手夺回部分，加固城防工程。除此外，防治所专家对污染提出【进化】的分类概念……” 白术隔着墨镜垂眸，听的也散漫。 “老大，都问出来了。” 尼克斯背手掩住沾血的刀刃，“少货是因为沿路有个小的幸存者据点，刚建立不久，武器被他们买了，我们现在要去拿回来吗？” “不，”白术关闭收音机，“先回去清理门户。” “那这两个人……” “杀了。” 白术没了兴趣，将收音机随意一丢，声音清淡： “头带回去，让他们和内应团聚。” (本章完) 第2章 清理 白术下车的时候，早已等候的夏尔格露出笑，张开手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 “一切都还顺利？” 白术点头，二人一齐向小型基地内部走：“一城的军火线完成的很不错，据点建立的非常完善，过年后我打算直接留在一城。” “刚见面，不要说分开的事。”夏尔格似乎更清瘦了些，两鬓斑白，说话依旧温和，“我以为你不会这时候回来，这个年我要自己过。” 他这话里有话。 白术这些年一直在外建立完备的军火线，研究新的武器类型，对进化后的异形做新的档案分析，前八年也就几天回过这座小基地，她和夏尔格基本也是视频交流，甚至还断联过一年。 只是这两年才闲下功夫厚积薄发，几乎是顷刻间与夏尔格的军火势力旗鼓相当，隐隐有超过的势头，幸好二人虽然甚少相聚，但关系至少在外人看来是极好，甚至暗道一句“情同父女”，少有间隙。 “我不回来，你过年去找谁？” 白术语气淡淡，接下这招试探。 夏尔格无非就是觉得白术这次去一城会和柏令誉见面，但其实她这些年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再去联系柏令誉。 或者说，有心避开他。 二城沦陷的事她追查数年，抓到了几个知情人，确定【爱丽丝】和防治所有关，甚至当年柏令誉很有可能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有阻止。 可惜再想深查就没了线索，就连【爱丽丝】药剂她这十年也没有再见。 “人老了，找不了谁了。” 夏尔格笑叹，进入基地的私人别墅内，脱下肩上厚衣： “你和李家的人见面了吗？” “没来得及，等年后再说——我这次还给你带了份了礼物。” 白术松开风衣外带，在温暖的基地中松了松手骨，示意身后落了一段距离的五个人，尼克斯提着两个黑色袋子走近。 “顺路把你那批货带回来了，偷货的人头在里面，就是少几个内应的。” 白术摘下墨镜，浅蓝色的眼睛中露出些许揶揄的笑： “我插手，还是您自己处理？” 夏尔格没说话，他身后的保镖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一步。 气氛说不上好。 “嘶嘶，宫凌姐。” 在后面看着的嘟嘟小心歪身，向着最中央，留着黑长直，腰间悬一把细窄长刀，气质冷淡的女人小声道： “夏尔格不是和咱们老大关系很好吗？怎么这气氛不太对啊。” 宫凌眼神都没歪一下，紧紧盯着前方，闻言轻轻动了唇： “因为忌惮。” 不管夏尔格一开始打的什么主意，白术都成长的太快了，快的让人措不及防。 退一步讲，即使夏尔格没意见，甚至露出点想让二家合一让位的意思，底下的人也会有不满的声音。 毕竟身边都是有功劳的老人，怎么首领想把家业给个“外人”，还是个常年不留在身边的外人，即使白术建立军火线、才能凸显，那群自以为是的“老臣”还是不会改变想法，毕竟这事紧挨着自个的利益。 反而白术要是个扶不上墙、任人拿捏的草包……他们还有可能赞同。 “你管‘家里’的事，怎么能说是插手？” 夏尔格目光从那两颗人头上一掠而过，眼中竟然露出点堪称欣慰的光： “我还以为你一直不会管，看来有什么事让你改变了心意。” 白术不语。 为了少出矛盾，避免风头过盛，夏尔格这边她插手的只有双方合作的产业链，还有走【秘路】的货物。 夏尔格伸手轻拍去白术肩头雪融后的湿润，忽然想起来以前白术只有他一半高一点儿，没想到一眨眼就差不多和他一样高了，未免有点惆怅。 这点情绪他没有隐藏，白术看得真切，偏了下目光。 “解决完，到书房找我。” “好。” 目送夏尔格离去，白术悠悠转身，看向身后数人。 当年【花园】里有二十一个孩子，救治时因为伤口发炎过于严重折了一个，建立【秘路】过程中牺牲了六个，剩下的十四个里已经成年的有六个，其中五个清干净档案长期派了出去。 在她身边的还有九个，这次带回来五人，其余留守一城。 “把基地里现在所有的高层都带，哦不，”白术哂笑，“请过来。” “是。”五人都要走。 白术就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撑着额侧随意道： “尼克斯别去了，在这把两个头都给我挂起来，就挂在门上。 “我这么久没回来，得给出见面礼才对，这是礼貌。” …… “妈的，那姓白的真以为这地盘是她做主不成？！老子在舔刀口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小点声吧何泽，这话就是不让那丫头听见，让老板听见也有你好受的。” “老板这就是养虎为患，还白白伤了我们这些兄弟们的心，早知道今天就不留在……这是什么东西？！” 别墅门口晃着两颗死不瞑目的青白色头颅，脖颈断裂处的血都被冻成了冰晶，摇摇欲坠。 众人刹那白了脸。 虽说都见过大场面不至于失态，但这乍然见到两颗死不瞑目的断首，还真是让人悚然和恶心。 “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屋内白术身影，何泽怒步向前：“你这是要在家门口给我们示威吗？你什么心思在老板门口做这种事？” 七八个人涌进屋内，有人上前拉了一把：“孩子小不懂事，老何你这是干什么，让老板看见也不像话。” “小术啊，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叫我们来就来呗，这像是什么样子？” 和事老七嘴八舌。 “我们都是跟着老板的老人了，哪怕老板赏识你，你也不能仗势欺人对我们这些元老这么不客气。” “就是啊就是，这样对咱们的生意也不好，传出去以为是家里起内讧了。” “她？”何泽被众人劝着落座，十个人坐在白术对面，话里话外却不是认同，“以为自己有通天的能耐，建了条路就以为自己通天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哎呦，这路可不好建啊，老何你这话说的不对。就是这路建成少不了老板的支持，完全交给小术这一点我一直不赞同，正好还可以趁这次聚在一起说说。” 中年男人并没有多畏惧白术，这里来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心态。 白术顶多就是挂个脑袋吓唬吓唬他们，再怎么样他们也是夏尔格的人，还都是跟着混的元老，相当于脸面。 白术打谁的脸，都不能打夏尔格的脸啊。 还是在夏尔格的别墅内，算是自个主场，腰板也更直了些。 “干咱们这行的，本就是利益为大，”中年男道，“这条路现在这么重要，要加派人手避免被竞争对手有机可乘，我还是想着分段管理。” “对！没错，就是这么理！” “你现在就是小孩儿脾气，见到什么好东西就不撒手，太不成熟了。” “哦？” 白术掀了掀眼皮，终于给了点反应，似乎觉得很有意思，“那你们想怎么办？” “不是我们想怎么办，是你应该这么办啊小术。” 中年男气定神闲地吩咐： “听叔叔的。 “小术你呢，交出部分管理权来，三分之二就行，你自己留着三分之一，别说老头儿们欺负你。 “你还年轻，我们走过的路比你知道的都多，不会害你。我们大家一起管，多一层保障，有利于团结，也更好发财啊！” 众人纷纷应和。 “我们？” 白术轻嗤，向后放松一靠，似笑非笑： “谁和你们是‘我们’？” 众人哗然。 “怎么个意思？翅膀硬了要自立门户啊，不是那时候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落魄小鬼了是不是？” 何泽一拍椅子扶手，暴起道：“别他妈忘了，你就是老板从二城捡回来的哈巴狗，我们高兴了就赏你一口吃的，认清楚你的身份，你以为你是谁？！ “耍威风耍到我们头上来了？怎么，缺了根手指还不够，想让老子再给你剁几根吗？！” “行了老何，老板还在上面呢，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你听听她说的话，你听听她的口气，这是把我们当一家人吗？就是老板下来了我也要说，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都快爬到老板头上去了，真以为老板把她当女儿吗？不过是条听话好用……” 白术不为所动，稍抬下颌。 宫凌缓缓抽出长刀，刀身漆黑，寒凉刺骨，折不出一丝光。 无声落步何泽身后。 “别这么激动，我这还有件事忘了说。” 白术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打了个响指，微微一笑： “我叫你们来不是为了探讨对错，而是清理门户。” 脖子通红的何泽怒道：“什——” 噗呲！ 血柱喷溅，刀起头落。 咚咚咚……头颅滚落在地。 死寂几秒，直到何泽瞪大眼睛，惊愕表情永远静止的脑袋滚落在毯子上，在场被困者才慌叫出声，甚至有人开口大骂，一片兵荒马乱。 这可是在夏尔格的别墅里，舞刀弄枪杀人威胁算什么意思？！ 白术看了眼九十九。 后者掏出手枪，对准何泽滚落的头颅开枪。 砰！ 子弹正中眉心，枪响震静众人。 哪怕都是见过血的，真到了要命的时候同样恐惧。 “何泽做的事，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点。偷运货物不说，还在我的路上闹乱子，硬闯关卡，威胁看守。我记得我说过，【秘路】完全归我管，想要过就得听我的，否则后果自负。” 头颅滚到脚边，白术居高临下看了眼，落腿踢向众人： “诸位是倚老卖老，还是真的不怕死？” 对面众人面面相觑，躲开滚动的头颅，甚至有的看向楼梯。 夏尔格没有下楼，这说明对方完全由着白术处理这件事！ “这一次点位为止，见了血就算了。不过保险起见，再给各位重申一遍：我的话就是规矩，不服从的人……” 并拢的双手稍稍一展，白术唇边带笑，示意地面狼藉： “——只会被清理。” · “各位既然没意见就都回去吧，这地方弄得怪脏的，还要让人清理……” 监控画面清晰。 夏尔格含笑看完，摇晃着草绿色的苦艾酒，浓郁的芳香飘散。 “老板，白老板这样是不是太嚣张了？” 亲信站在身后，略带担忧地开口： “在别墅杀人开枪，还挂上人头，实在是……” “不像话？” 夏尔格笑着接话，“夏梵，你我年轻的时候，不也常常这么不像话吗？不然怎么会被赶出内城？” 夏梵蹙眉：“话是这样说，但白老板这两年的势头太猛了，我实在担心您压不住她。” “压？”夏尔格失笑，“我从没想过压住她，不然也不会全力支持她开辟【秘路】，用异形身体部位去研究新武器，教她怎么谈判做生意。” 夏梵：“那您……” “我看到小术就像看到曾经的我们，但她比我们更优秀，懂得也更多。 “你也看过她训练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狄斯】能发展成这样我可一点都没插手，还有她在开路时做的那些陷阱，还有指挥，十年才折了六个亲信，我们当年耗费多少精英？甚至最后都没建起那条路。 “这样的人，就是我想压也压不住。” 夏尔格放下酒杯，目光沉静： “我很清楚，我只是磨刀石。不过我磨得就是这一把无鞘利剑，最好能锋利到能斩断一切，连同我们曾经没有斩断的存在。” 夏梵早有所料，闻言还是忍不住叹息：“快三十年了，老板您还是放不下。” 夏尔格没说话，稍垂首喝了口苦艾酒。 清淡而略带苦味，让人有些许眩晕，他闭上眼睛。 “老板，还有一件事。”夏梵道，“那边来了消息，既然战争频率要进入低谷期，他们想借路，继续和我们合作。” 夏尔格轻轻敲在桌面：“也好，不过要等年后，小术去了一城再说。” “还有，他们想要购买白老板画出的那些新图纸……” 夏尔格抬手，示意他静声。 关了监控，看向迈步上楼的白术。 第3章 新材料 “处理得倒是利索。” 夏尔格示意白术坐到自己旁边，让夏梵给她倒了杯红酒，“但还是要注意尺度，毕竟还是些手里有东西的老家伙，打这一巴掌记得要给个甜枣吃。” 白术点头：“我知道。” 管理下属，无非就是八个字：赏罚分明、言出必践。 军队贯彻的就是这一套，管理这些亡命徒军火商也是如此，不过要更狠，舍得下死手。 驯服一头野兽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它更凶猛，更有力量，让其在致命的威胁下学会妥协和服从。 “是我多说了，你除了谈生意不太熟练，其他的也没地方需要我帮忙了。”夏尔格哂笑，“现在估计连谈生意都不需要了。” 白术最不精通的就是生意里的弯弯绕绕，就像她在当年帝国政界混乱时不知道怎么站队，干脆利落地选择旁观，到最后还是没能独善其身。 她跟着柏令誉长大，老头儿自个也不是擅长官场交往的人，否则不至于在上校军衔上停步那么久，军变也是枪杆子里出权，武器实力上的碾压，军队里的战友情谊，以及议会当时太不得军心民心。 要是真和夏尔格这一类的军火商人实打实地玩心眼，那白术更会选择扭头开炮。她现在能精通生意，搞清楚金钱账单上的各种黑手，还都是夏尔格的功劳。 白术：“不会，姜还是老的辣。” “哦？那我这个老人家还真是欣慰，居然没有被年轻人嫌弃。” 夏尔格叹息般笑道，似乎真的很感慨：“不过，你这次回来最主要的是为了新武器的生产线吧，最近研究有进展了？” “对，研究有了点进展，但是……” 白术从兜里取出那块她路上一直在研究的圆块，“这种材料不好获得，生产线只能走小规模精装，无法实现规模化生产。” 夏尔格戴上夏梵递来的手套，接过圆块打量，看到几处熟悉的凹陷： “这是头？异形的头？” 这些凹陷分明是鼻眼耳，只是没有嘴。 “是异形的头，异形工蜂死后的头。” 白术承认：“这种异形在死后身体会迅速萎缩干枯，皮肤也会骨化，所有的水分养分都会用来补给草地、森林，相当于为后代提供养料，滋润花朵蜜源。 “也因为这样，它的身体会很快变为一种矿石，我们没见过的矿石。密度大，但是非常轻，硬度非常可观，而且耐高温，且能够大幅度减缓受力产生的震动，非常神奇。” 这里面的原理很难判定，但这些话已经让夏尔格和旁听的夏梵感到震惊。 “这证明如果能用它造枪，既符合突击用轻型枪管的要求，也能支持连狙，可感后坐力会变小，精度也会上升，甚至不用开槽。” 连狙一般使用重型枪管，其刚度、热量容纳度和普通枪管相比更大，因此枪管的形变量会减小，从而保证了射击精度，子弹发射时相比普通枪管震动幅度较小，对射击的精度也有所保障。 射击的精度和稳定性增加了，所以子弹的射程也会增加，而且对准确度有所帮助。 如果这种材料真的能用于军械制造，那么很多因为材料限制的射程问题、技术难题都会迎刃而解，许多武器设计的理念也会因此更改。 这会是一场撼动武器设计与制造界的大变革。 更会是对抗异形的强心剂。 “我这些年一直在研发武器，寻找新材料，找到能够伤到异形的军械希望，现在终于有眉目了。” 白术神情稍微放松，但目光没有离开那块黑漆漆的异形头颅： “但到底能减弱多少后坐力，增加多少射程和威力，对子弹有什么要求等等连锁反应都还有待研究，毕竟这种材料并不适合做子弹。” 这种材料分解力的特性不适合制造子弹，要是射击的推力被分解过头子弹都没出去，那不是要炸膛吗？ 所以一旦有了个开头，后面就全是待解决的问题。 冰山露出海面一角，下面却是巍峨巨头，要探索出个所以然来不是容易事。 就是找这座“冰山”，白术也花了这么多年，甚至现在还没有完全拍板确定，最怕是空欢喜一场。 “有希望就是好的，抓住了希望，就抓住了明天。” 夏尔格也意识到后面的种种问题，但并不会扫兴： “我还是那句话，‘往前走就对了’，哪怕现在看不到结果，一直走下去终究能看到的。就算最后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会遗憾。” “对，我知道。” 白术笑着拿起酒杯，她还是有点喝不惯酒，只是抿了口便放下： “还有，你被劫的这批货虽然拿回来了，但是少了一部分，好像是路上卖给了一处幸存者营地……现在城外除了我们，军事据点，军火商人外，基本上没有幸存者长期生活了，更何况没有记录的，我想带人去看看。” 夏尔格轻笑道：“顺便再把我的货拿回来？” 这话完全是调侃，按照白术的性子，更会选择把武器送给对方自保。 “希望不是他们用那批货攻击我。”白术将红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我晚点回来，顺便和你聊聊新武器生产线的事。” “好，”夏尔格坐在沙发上，看向起身的白术：“等你回来吃晚饭？” “不用，”白术想了想尼克斯汇报的距离，“可能来不及。” “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吃不好，怎么回到家还这么匆忙，等吃完晚饭再去也不迟。”夏尔格叹息，“那群人既然建立了小型的生存营地，那就不会这么快离开，让白老板陪我这孤寡老人吃顿团圆饭也真是够难的。” 白术拿回工蜂头颅，闻言失笑：“年夜饭我亲自做。” “那我希望这次不会再听到‘一定是食材的问题’，至少换个炸厨房的借口。”夏尔格闷闷笑了声，无奈道，“你去吧，下厨就免了，带点速食在路上垫垫肚子就好。” “行行行，”白术紧了紧手套，背对着摆了摆手，“走了。” “仗着年轻不注意保养身体，老了是会后悔的。” 夏尔格摇头，等白术离开许久，天光昏暗时才开口： “既然一城进入了修养期，军火这边也有了突破，那就加紧动手吧，赶在三次月圆前。” 夏梵一凛，低了头：“是。” (本章完) 第4章 幸存者营地 越野车在林中穿梭，车身略有不稳地晃动。 “老大，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去检查了基地内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宫凌边开车边道，看了眼副驾驶上摆弄新“矿石”的白术。 “老大，我和尼克斯去了仓库检查，也没有发现异常，连预备发货的车厢也检查了。”后座的九十九汇报。 “还有我，”正在啃火腿的嘟嘟举手，“炸药炮弹的原料我都大体看了一遍，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为了防止被发现就没有全面检查，回来后我可以再去检查一遍。” 白术淡淡道：“嗯。” “可是头儿，我还是搞不懂啊，”嘟嘟托腮不解，“为什么头儿每次回来都要我们秘密检查基地，真会有什么猫腻不成？” 九十九撞了下嘟嘟的腿，眼神警告她赶紧闭嘴。 白术没有理会，收起矿石道：“幸存者营地那我先自己进去。” “我陪您进去吧，”宫凌劝道，“您自己还是太危险了。” “不用，九十九架狙盯着就行，其他人等我命令。好，不用再靠近了，营地附近应该有人看守，也会布置陷阱，先把碍事的陷阱都拆了，免得一会儿打起来碍手碍脚。” 越野车停下，众人下车，嘟嘟拿着手机四处探：“这边应该有屏蔽仪器，连手机信号都不稳当了，估计再靠近就没有信号了。不过屏蔽仪也不难做，营地有这个也不奇怪。” “前面是一座废弃的钢厂，地形不算复杂，”宫凌按住腰间长刀，“我们去清理周围，看看有没有人埋伏，老大您自己小心。” “嗯，去做事吧。” 白术迈步走近，九十九立刻拿起狙击枪，攀上树枝找好制高点，狙击镜紧随白术向前。 厂房外横着不少废弃的钢材，有一些已经燃烧尽的木料。 门没有关，厂房内的灯还亮着。 平房，放眼望去只有一些箱子杂物，废弃的机器，能躲藏的地方就固定的那么几个。 被拼凑在一起明显是饭桌形状的箱子堆上是已经吃完的食物，旁边的箱子里也只剩几块腊肉。 白术停了下步子，随即又装作无从察觉地继续向前，好像要直奔二楼。 “别动！举起手！” 身后响起女性的警告。 白术挑眉，象征性地举起手，动作悠闲甚至散漫地转身。 是一位身高中等，戴着贝雷帽的棕色卷发女孩，看起来十五六岁。 “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来……我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逃难者。” 女孩双手握住手枪，姿势并不标准，细看手腕还有些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你是这附近的军火商，你是来杀人的？” “杀人？为什么我要杀……” “我说了不许动！” 女孩厉呵，用力攥住手枪：“不然我就开枪了！” 白术收回迈去的步子，笑道：“好，当然可以，我不靠近就是了，不用这么紧张。” 女孩剧烈喘息，还是死死盯着白术。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这把枪看起来很眼熟……鲁格p85式手枪，后坐力有点强，并不适合你。不如换成格洛克17型手枪，重量轻、手感好、射击时还容易控制武器。” 白术声音温和：“当然，最重要的是套座和套筒上没有常规的手动保险机柄，射击前不必要去专门打开保险，有利于——” 话未说完，已然逼近。 “什——” 女孩瞳孔骤然放大，想要按下扳机，白术旋身一脚踢飞手枪，单手扼住女孩脖颈控制在地。 “——有利于快速出击。” 白术缓缓说完，单手打开保险，枪口怼在女孩眉心，声音异常温柔：“看，我说格洛克会更适合你，是第一次拿枪吗？连保险都没有打开。” 女孩怒目圆睁，狠狠掐着白术扼住她脖颈的手，喘息道：“你不是好人！” 白术失笑：“我不是好人？” “你是军火商，军火商挑起人类内战，都不是好东西！”女孩怒骂，“你是来干什么的？” 白术啧了声：“我有一批货被人劫持了，听说卖给了你们，要拿回来。” “货……” 女孩顿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怒声：“对！是我们低价买了你们的枪不错，有本事就抢回去！” “还真好意思承认啊，”白术乐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在，其他人呢？” “他们都不在这里，枪也不在这，你拿不到的！”女孩瞪眼，“有本事就开枪杀了我，我死了，我的同伴也会为我报仇的！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军火商，一定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拿枪对准我的时候连保险都不开，现在赴死倒是挺有勇气。” 白术把枪口移到女孩下颚： “这么死比较有趣，子弹会直接贯穿你的脑袋，从天灵盖打出来，脑浆也不会喷到我身上，而你会死的非常难看，还有可能会挣扎几秒，非常痛苦——这样也不说你的同伴在哪吗？” 女孩眼中慌乱一瞬，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白术：“开枪！杀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真可惜啊，”白术叹息，“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扣下扳机，女孩猛地一闭眼。 没声音。 白术低低笑起来，松手起身，在女孩略带后怕的注视中晃了晃手中被拆卸下的弹匣。 “放心，我没有恶意，”白术把空枪抛给女孩，“我看你们门口的柴堆没了，箱子里的食物也见底了，其余人应该出去寻找食物了吧。只买了十把枪，其中还有四把手枪，人数……应该在五人左右。” 女孩目光不自然地躲避一瞬，依旧警惕。 “就几把枪而已，送给你们做见面礼，等你们领头人回来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这女孩不像是领头人，真正当家的还没有回来。 白术不见外地找了个干净箱子坐下，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反客为主：“啊，别这么拘谨，要不你自我介绍一下？” 脸皮真厚…… 女孩暗暗磨牙，依旧盯着白术，小心挪远了一点。 白术心中好笑，无所事事地打量着手边的杂货堆，目光突地一顿。 那是一张海报。 【“lrises”主舞，新晋舞蹈家艾薇儿全国巡演开始！】 (本章完) 第5章 Good job 白术拿起海报，静静看了许久。 旁边正在警惕观察她的女孩探头又缩回，鼓起勇气道：“你在看什么？” “海报。” 白术将海报正面对向她：“你认识艾薇儿？” “当然！”女孩不自觉昂首，“联合帝国谁不知道艾薇儿？她可是现今最有前途，最年轻，最有天分的舞蹈家！” 说完略带嫌弃地吐槽：“也只有你们这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没有一点儿生活品味的军火商才不知道她，没见识。” 白术心情好，没计较：“这么说，你很喜欢她？” “人人都爱艾薇儿！” 女孩提高声音，又后知后觉地降下，但还是难掩激动： “她的初舞，也是独舞【红月】可是被收录艺术馆的艺术品！艾薇儿就是为艺术而生！去年议会长都接见了她。 “‘她的舞蹈能为我们阻挡地狱，只要我们的国家还有艾薇儿，那一切都会变好的！’这可是议会长亲口说的！” 阻挡地狱…… 白术冷冷笑了声，正在兴致勃勃夸耀偶像的女孩一个激灵，再次盯向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荒唐，议会长居然想让一个小女孩去阻挡地狱，那老头子的脸未免太厚了。” 白术擦去海报上的灰尘，语气含笑，话里却没有半分尊重和客气：“这张海报非常漂亮，送给我可以吗？应该可以的吧，谢谢。” 她甚至没等女孩回应，将海报平整折起：“时间不早了，这附近的森林非常危险，而且越晚越是容易出事，今早路过时我还见到一批南迁的异形进入。” 女孩原本想要对白术掠夺的强盗行为表示愤慨，一听这话便愣住，明显变得担忧，往夜色渐深的窗外望去。 砰！ 林中传来枪响，随即更为密集，像是有人遭遇了袭击。 “是林姐他们去的方向，一定是遇到危险了！你快点把子弹给我……你别玩了！快给我！我要去帮他们！” 白术抛着手中弹匣，明明动作看起来十分随意悠闲，但女孩就是抓不住。 “动植物都进化了，所以你也进化了吗？拥有了猫的警觉，猪的脑子以及蜗牛的反应力。” 白术握住落入手中的弹匣，“你去救人？你连枪都拿不稳，真要去了不是拖累人家，一起送死吗？” 女孩气道：“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坐等我的同伴去死啊！” “这话说得对。”白术把海报仔细放进风衣兜内，“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考虑帮你。” 女孩不情不愿，憋屈道：“莉莉娅。” “莉莉娅？名字倒是和智商一样可爱。” 莉莉娅气愤地瞪了眼白术，敢怒不敢言。 “行了，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白术拿出根非常短的哨子，放在嘴边吹了几声，“走吧。” 莉莉娅不明其意，只觉得周边树林中有什么穿过，像风吹草丛，但还是迈步跟上。 …… 被惊醒的拟步甲异形恼怒至极，四人小队根本无法应对，他们的子弹打不穿异形的甲壳。 “它是要干什么，是不是要飞起来？它冲着我来了！” “往左边扑。”身后有人扬声。 被攻击的男人本能一扑，与跃起的异形擦肩而过，保住命后差点忘了拿自己的狙击枪。 “后方的女士往右边躲！”白术靠近，“不要和它硬碰，ak-47打甲虫右腿，它抬脚的时候你再打……” 旁边跟随的莉莉娅察觉异常，惊愕道：“你怎么判断出异形行动的？” “见多了。” 白术不想讨论，就近攀上一棵大树。 风声带来奇妙的杂音，白术侧过右耳，辨析信息给予援助。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在异形潮还没有消退时，就提出去建立【秘路】。 因为那个时候的异形最多，最混乱，最危险，也最容易观察。 只有不顾一切地靠近，才有可能在异形看似狂躁混乱的行为方式中揣摩出一丝微弱的逻辑，才能有机会验证她右耳的异常，掌握其中难以理解的规律，读懂每一个奇怪的声音信号，最终能精确地预判出异形的行动、思维。 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完善，比如白术能真正“听懂”的只有异形在暴怒情绪中，同时自己不躲避必然会遭受重创时的呐喊。 通常只有几个意思—— 【我要杀了你】 【去死】 【你不得好死】 耳朵都能听到起茧，唯一的用处就是在遭受致命危机前有所防备。 “我说去1号位，也就是让狙击手的制高点去控制异形，你拿着狙击枪跳到下面去……你们这小队可真是太专业太出色了，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白术坐在高处，对这场指挥只感觉到乐子。 九十九还埋伏在原地，这小队也没有能上得了台面的狙击手。 白术拿出短哨，咬在嘴边吹了几声。 旁观的嘟嘟听完哨令，绕路至异形后方。 白术一停，变化哨令。 尼克斯、宫凌改变位置，围拢配合。 哨声变得急促，短而尖锐。 嘟嘟抛出针对异形的麻醉炸弹，尼克斯架枪打伤异形腿腕，无处可逃麻醉围困，宫凌疾步而出，快刀割杀！ 那把刀是白术用特级异形【黑蜻蜓】的翅膀打造，斩杀异形也毫不费力。 鲜血喷溅，快速解决。 “goodjob.”白术收起哨子，跳下树干。 其余四人目瞪口呆，看着白术走近。 为首的林葛娜诧异：“莉莉娅……这位是？” 莉莉娅大体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做了总结：“所以她是来拿回枪的军火商。” “这样啊，那确实是我们的不对。” 林葛娜有些诧异，但是并没有过于表露，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莉莉娅的肩膀： “职业决定不了一个人的样子，白老板救了我们，那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军火商又有什么关系？莉莉娅，不要板着脸，放尊重点。没有白老板仗义出手，我们可就都留在这里了。” “你们是路过的货商。”这种青涩的作战配合，不可能是游荡城外的幸存者团队，除非异形都是泥塑的。 “是，不过车辆损坏，被异形掀翻了。我们困在这已经快一个星期了。” 林葛娜叹息，然后扭头招呼了下其余人，说了几句后邀请道：“我们现在弄到了食物，还有柴火，一起吃吧，烧烤很不错。” “那我可有口福了。” 白术随和笑道：“你们先走，我让人处理下异形——不用帮忙，他们更专业。” 等几人走远，白术侧身下令： “尼克斯，嘟嘟，把他们的货找出来。应该在厂房附近，很有可能埋在地下，别被发现了。” 第6章 二代【爱丽丝】 “货物？他们的货物藏在哪啊？这土里面是不是有东西……找到了！” 嘟嘟转头招呼：“尼克斯，在这！我找到了几个木箱，看起来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应该是货物。” “挖出来看看。” 腥甜的气味在开箱瞬间涌出，手电打光，全部是碎裂的玻璃瓶，瓶内溶液基本干涸。 所有箱子都是如此。 嘟嘟伸手取出一块还算完整的玻璃瓶，查看瓶身标签。 “这是……”嘟嘟神色突然严肃，偏头露出茫然，“这是什么字？” “……”尼克斯忍无可忍把她推开，“闪一边去，让我看。” 尼克斯拿起玻璃瓶，查看上面的标识，只有简单的一个单词： 【lris】 尼克斯：“……” 嘟嘟托腮等待，见此高高挑起眉：“所以，你要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了吗？” 尼克斯回头：“你不是带手机了吗？” “你以为我傻啊，这附近又没有信号，不然早就翻译了。”嘟嘟哼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又没有嘲讽你什么，还不乐意了，甩什么脸子？” “……” 尼克斯不想再搭理她，凝眉道：“这里面没有完整的了，我取一点样本带去给老大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猫腻。” “好。” …… “我的故事就这些，但其实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得多的不是趣味故事，而是生离死别。” 火堆旁，大家拿着处理过的肉条烧烤，闲来无事分享趣事。 捧场的笑声后，讲完故事的林葛娜叹息： “二城沦陷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也是当年这个时间段吧，快过年的时候，自杀率破了新高，一城最后都不受理这种案件了。” 莉莉娅：“为什么？难道不该是二城沦陷后就最高了吗？” “因为过年了，要摆牌位。” 白术搭话，她看了眼铁叉子上的肉条，没熟就又放回火焰上方： “别人都是摆摆家里长辈的，爷爷奶奶，或者爹妈。只有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供桌上的牌位有你父母，妻子或丈夫，兄弟姐妹，甚至是没有成年的女儿儿子，全家人都在上面，活着的就你一个，外面还都在阖家团圆。 “受不了刺激，就跟着走了。” 林葛娜默默点头。 莉莉娅觉得自己多言，也不再说话。 “白老板也走南闯北，遇见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白术表现的很随和，林葛娜从一开始的戒备变得放松，又有意调动气氛，于是主动提议：“能和我们这些没见识的讲讲吗？” “是啊，白老板。” “讲讲吧，您肯定是见得多啊！” 宫凌闻言皱了皱眉，但白术没有阻止，她也无法逾越。 “有趣的事……啊，有了。” 白术道： “我以前救过一个穿死亡芭比粉超短裙的络腮胡大汉，当然，他原本是正常的，只是被污染后影响了神智，经常大声叫嚷着‘男人就该穿裙子’，因为同伴不赞同而且拒绝穿裙子，络腮胡就用同伴的大肠勒死了他。” 众人惊奇：“大肠？” “对，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大肠，非常结实。” 白术悠悠晃着烤肉棍，对所有人抵触的神情表示满意，继续道： “但这络腮胡又觉得自己是个老实人，杀死兄弟后倍感惭愧，所以为了补偿，他又剁了自己老婆，把他俩尸体装一起要带回城。最后还问我觉得怎么样。” 莉莉娅忍不住好奇：“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说对啊。” 白术用给烤肉翻了个面，慢悠悠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人不在多，嫂子就行。” 众人哈哈大笑。 莉莉娅涨红耳朵，有些恼火地嘟囔了句“不正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老大。” 尼克斯走近，先给了宫凌一个“不对劲”的手势。 白术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起身和尼克斯走到一旁。 “这是我们在他们贮存的货物里找到的，标识全部是外文……我和嘟嘟都不熟悉。而且货箱里面的货物都已经被毁坏了，估计是运输路上出了意外，但是我们取了点样本，您看看。” 尼克斯把收取的样本瓶递给白术。 液体呈现一种深蓝色，内部有些许不太明显的浑浊。 白术拔下瓶塞，用手轻轻在瓶口扇动，将药剂的气味送入鼻中。 原本平静，甚至微微带笑的神情瞬间沉下，随即又低低笑了声，晃动药剂瓶： “【爱丽丝】融合药剂。” 气味虽然并非完全相同，但已经有七分相似，哪怕时隔数年也依旧能瞬间认出。 白术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尼克斯当然知道，瞬间变了面色：“这群人……” “嘟嘟埋在火堆旁的催眠弹，让九十九直接打爆。” 白术塞回瓶塞，走向火堆旁还在嬉笑的众人：“诸位。” 所有人都看来，只有宫凌握住了长刀。 “能解释下，”白术举起药剂，“为什么你们的营地会有这东西吗？” 看清是什么后，林葛娜骇然变色。 “哦，看来不是误会。”白术捕捉到线索，遗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在夜视瞄准镜中退后半步，潜伏的九十九接收信号，移枪对准埋好的炸弹扣下扳机。 嘭！ 烟雾缭绕，在温热的空气中加速弥漫，吸入即昏迷。 林葛娜掩鼻站起，被宫凌架刀抵在咽喉。 “这是干什么？” 莉莉娅蹦起，还没弄明白情况就被嘟嘟从后一把按住，踹踢跪地控制住。 “白术！你做什么翻脸不认人！”莉莉娅挣扎，“聊得好好的就动手，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白术看着手中的药剂，意味不明地笑笑，“可能会杀了你们吧。” “杀了……军火商果然无情无义！你做的这种事，上帝是不会认可的！”莉莉娅怒道，“你会遭报应的！” “是吗？居然连上帝都搬出来了，你认为我会回答什么？我错了、我忏悔、我有罪？小朋友，你好像忘了我的身份。” 白术拍拍莉莉娅的肩膀：“上帝？上帝他有几k吨军火？” 莉莉娅恼怒：“你——” “全部带走，”白术神情淡漠，“敢有反抗，就地枪决。” 第7章 研究员 “我走到户外，如果一束光将我刺伤，我将死于苍苔。 “从此我飘进如诗的海面，静静吮吸着群星的乳汁，吞噬绿色的地平线；惨白而疯狂的浪尖，偶尔飘来一具沉思的浮尸。” 夏尔格轻声念着诗，窗外的天只是蒙蒙亮。 越野车的嗡鸣停息，不时夹杂着几句怒骂，而后戛然而止。 “夏梵，”他抬高声音，守在门口的夏梵推门而入，“小术应该把据点的那帮人带回来了，闹得挺欢，你去地牢看看。” “白老板把地牢守卫都调开了，估计是要亲自审，”夏梵为难，“我可能进不去。” “是吗？”夏尔格扣上诗集，了然笑道，“那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许和她一直想找的东西有关。” “您是说……白老板发现了【爱丽丝】的线索？” “嗯，看来这个年我们又过不成了，小术得到消息一定会紧着离开的。” 夏尔格叹息，下了床： “走吧，一起去看看。” …… “翻脸不认人！军火商果然都是畜生！”被后捆住双手的莉莉娅倒在地牢的杂草堆上，挣扎着坐起，“你不得好死！” “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信息，我保证你的同伴会比我更不得好死。” 白术坐在椅子上，右脚踝跷在左膝，气定神闲地把玩着一把手枪。 林葛娜认不出来枪型，甚至没有见过。 莉莉娅：“你这个混蛋，把其他人怎么了？！” “够了莉莉娅，别说了。” 一旁坐起的林葛娜呵阻，看向坐在牢房外白术：“你把其他三个人关到哪里了？” 白术没理会。 九十九蔑了林葛娜一眼，回答道：“水牢。” 林葛娜皱眉。 莉莉娅愣住：“水牢是什么？” “就是挖了个大池子，灌满带有污染性水源的牢房啊，”嘟嘟搭腔，“把人拷上锁链丢进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烂肉，从皮肤到血肉，再到骨头内脏，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剩下一颗头，不好的话连头都剩不下，全溶了。” 莉莉娅面色瞬间惨白，明显是被吓到。 “希望你们能在一个小时内给出让我满意的答案，那样你们的伙伴还能抢救一下。” 白术拆卸手枪，拿起枪管检查一番后又装好，甚至还装上了消音器。 手指勾着护圈转了几下枪： “啊，不过我再提醒一下：水牢前几天才换了新水，污染指数没有半分消减，或许半个小时人就要废了。” 林葛娜沉声：“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关于这瓶药剂的事情。” 白术拿起放在手边桌子上的玻璃瓶，深蓝色的溶液轻轻晃动：“这东西现在叫什么？【爱丽丝】，还是【二代爱丽丝】？” 听这话，是对爱丽丝有不少了解的人。 林葛娜心情沉重，实话实说道：“lris，也就是二代爱丽丝。” “lris，”白术重复一遍，饶有趣味道，“外邦语，意思还挺多的……彩虹，虹膜，鸢尾花，具体什么含义？” 林葛娜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买卖商，只负责货物运输，怎么可能知道货物的命名含义。” 白术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微笑：“你撒谎。” 林葛娜后背一毛，连头皮都绷紧。 还没等她辩解，白术抬手对着她的大腿一个点射。 林葛娜差点喊出声，拼命咬唇忍住，但还是痛苦地倒地蜷缩。 “林姐，林姐！”莉莉娅双手被捆，根本帮不了忙，焦急大吼，“姓白的你干什么？” 白术轻啧了声。 宫凌转头，从墙上一排铁钩中选了生锈的那个，握在手里打开铁门。 “你要干什么？” 林葛娜察觉不对，强撑起身体阻挡，被宫凌一脚踹开，从她身后拽出一直出言不逊的莉莉娅。 宫凌掰住莉莉娅的下巴，见她一直挣扎便直接用力卸掉骨头，登山靴狠狠踩着女孩下腹，手中铁钩按向双唇。 “不！不要……” 林葛娜歪过身子看向白术，泪流满面：“白老板！她只是个孩子，所以说话不好听！我刚刚说的真的全部是真话，我们只是负责货物运输的小队啊！您还想要我说什么？” “是吗？连枪用不好的货物运输小队，这种商品背后的老板会蠢到找你们合作？他怕是失心疯了。” 白术低头检查使用过后的枪口，语气悠闲： “再说你们居然从过路军火商的手里买枪，怎么，运输车队连枪都不准备好就上路？还是说你们其实也是被护送的那一批，只不过护卫全死了，只剩下你们四五个不怎么用枪的……” 白术掀眸，眼底三分笑意，一开口林葛娜心都凉了： “——研究员。” 林葛娜震在原地，身旁莉莉娅剧烈挣扎： “唔唔唔！” “我说！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全都说！”林葛娜崩溃吼道，“放过她，放过这个孩子吧。” “啧，早配合不就好了，”白术惋惜叹道，“搞得这么血腥，我也不愿意啊。” 白术这话一出口，宫凌就自觉放开了莉莉娅，顺手帮她把脱臼的下巴接了回去。 动作粗暴，“咔”地一声疼出眼泪。 但她要是真想动手，这会儿莉莉娅的嘴唇都已经缝好了。 林葛娜颓败地跪坐在地。 “你们的研究地点在哪？”白术开口。 “在一座废弃矿山中，我们也不知道在哪，只是这次被护送出来时发现和二城离得很近。” “那里还有人吗？” “没了，已经废弃了。我们是被护送的最后一批，本来有二十几个研究员，但是路上撞见异形出了意外，只剩下我们了。” “幕后人是谁？或者说哪个组织让你们研究的？议会官方，还是其他人？” “不知道。” 林葛娜说完一顿，慌忙补充：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在研究所看守我们的人都用的电子音，从不露脸，也没有任何标识。我只是看高薪才应聘的，这五六年一直在里面没有出去过。” “别紧张，我相信你。” 真话假话，白术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那么，今天最后一个问题。” 白术身体前倾，与林葛娜对视： “【爱丽丝】的合成配方是什么？” 第8章 大义 “主负责人非常谨慎，我不知道全部的合成配方。” 林葛娜道：“每个研究基地只负责合成一部分，我只知道第二阶段的合成配方，还有注意事项。” 这件事倒是在意料之中。 白术没有过多纠结，“这也好，知道多少写多少。” 她本想结束这次谈话，只是忽然又想到什么：“你们既然是专业人士，手里也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8章 大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章 臂甲（二合一） 夏尔格和白术同时偏过眼睛，并没有惊讶，反而是林葛娜颓败叹息。 为了保命，当然会有一部分信息被扣下，在危机关头说出口再苟活一段时间，这两个人刚刚就是在做戏，为了套出话来。 “你知道这些货都运去了哪？”白术靠近，蹲在牢房边，“说说看小朋友，说不定你的信息会救下你们所有人的命。” “你要发誓，你会放我们五个人走！不，是现在就放他们四个走，我留下！不然你休想知道这个秘密！” 莉莉娅坐起，头发上沾满了细碎的干草叶，怒视白术。 “你在跟我谈条件吗？” 白术轻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不过这个条件提的不好，不如这样吧，我把那三个人从水牢里拽出来，你不说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一个，还不说就继续杀，你觉得怎么样？” 莉莉娅愤怒到苍白的脸都充血泛红：“你无耻！” “谢谢夸奖。”白术挑眉，“不过那三个人太远了，从你身边这个人开始吧，宫凌，把她的肚皮割开放血，这小孩儿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救。” “是。”宫凌抽刀，迈步向前。 莉莉娅记得这柄黑色的刀，连异形的甲壳都能轻易割断，更何况是人类柔软的肚皮。 “你也觉得那把刀不错？”白术好心讲解，“那把刀名叫【雨刹】，是用异形蜻蜓的翅膀炼成的，血过不沾刀，削铁如泥。血落在刀面就像是被砍停断线的雨滴，所以叫这个名字。” 莉莉娅面上血色褪去，再次变得灰白憔悴。 白术笑着托腮，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敲在颊侧，很有耐心道： “所以，你说不说？” 宫凌拽起一旁的林葛娜，后者扭头大吼：“莉莉娅别告诉他们！他们就是一群畜生，不可能信守承诺，你就算告诉了她——” 吼声戛然而止，宫凌一拳把林葛娜打蒙在地，单手举起【雨刹】就要砍下。 “不要！我说！我说！” 莉莉娅惊叫阻止：“在玛瑙河！他们把药剂都运往了一城玛瑙河！我以前跟着我爸爸一起清点过仓库的药物储存，听到过运输的负责人聊起送货地点的摩天大楼和旋转餐厅，靠近玛瑙河，是一城的建筑！我记得清清楚楚！” 宫凌停手，收刀退步。 “这样多好啊，”白术轻叹，起身俯视她，“乖孩子，在我这里，听话才能活命。” 莉莉娅颤抖着点头。 “给她们送点吃的。” 白术说完，同夏尔格一起离开。 “老大，”等出了地牢，跟随的宫凌问道，“这几个人留不留？” “留着，”外面比地牢冷多了，白术拢了下外衣，“先让他们写出知道的配方，再把【爱丽丝】配出来，然后样品交给我们的研究员，尽全力把破坏【爱丽丝】药效的反向药物研究出来。” “是。”宫凌离开。 在地牢口看守的尼克斯稍稍低头：“老大，夏先生。” 他虽然站在这放风，但阻拦不住夏尔格。 “回去休息，”白术路过时拍拍他肩膀，“养精蓄锐，我们明天返程。” “明天就走……”夏尔格听完对话，叹道，“我就知道你回来陪我过年节是个幌子，还说要下厨做饭，现在连跨年的炸厨房节目都看不到了。” 白术啧了声：“我都说了那是油烟机和食材的问题，不是我厨艺的问题。” 夏梵先一步推开别墅门，白术迈步进入，暖气驱散寒凉。 她脱下外套，稍微挽起衬衫袖子，放松下来躺倒在沙发上： “我把嘟嘟留下，她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对炸弹武器研究非常有天分，勉强能独当一面，等天亮我就把新图纸的注意点都说给她，这样就能让她替我安排、检查和完善生产线。 “但是嘟嘟脾气不太好，太过跳脱，对外人很不客气，九十九会留下来管着她一些。但要是真和那群老家伙闹不痛快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偏偏心护着点。 “新材料我会加紧研究，毕竟我们在一城也有较为完善的武器生产线和研究据点，场地和设备都不是问题，一有进展我就会告诉你，有成果了会第一时间送回来生产。 “一城那边的李家人我会尽快接触，不过听说那是个纨绔子弟，还是内城近二十年最大一起诈骗案【梦工厂】的幕后黑手，只是帝国没有证据逮捕他。当然，就是有也不敢拿出来，毕竟是李家人，亲爹是副议会长。” 她说了这么多，夏尔格落座，把肩头披着的外衣放到单人沙发的椅背上，夏梵泡好一杯咖啡和热可可，放在桌面后默默离开。 “生意场上需要讲信用，但也要小心防备别人给你下套子。”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白术横着胳膊挡在眼上，闻言笑了声，“如果他骗我，我就把他家的场子全炸了，包括内城的李家产业。” 内城的防护漏洞在哪，她可是一清二楚。 议会长现在正琢磨着怎么把李家那惦记他位置的副议长弄下去，白术真要这么玩，李家元气大伤就要被人活啃了，报复都来不及展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别玩得太疯。不过你这次去一城，确实要小心。” 这话，白术放下挡住眼睛的胳膊：“你有什么消息？” “这倒没有，不过……” 夏尔格垂眸，轻轻拍了拍手边的皮质沙发，似乎只是闲聊： “很早之前我用过一批红木家具，木头红是从里到外的纯正颜色，材质很硬，不容易坏，用起来非常踏实。” “但现在因为一些原因，很多所谓的红木家具只是外面刷了一层漆，结果里面是白的，还是用木渣粘起来的。我找不到优良品，只好用沙发来代替。 “倒不是担心椅子变成了普通木头，只是怕这白木渣椅刷了层红漆，变了质，人家还非要骗我说：这木红色始终如一，特别正宗。” “你又兜圈子。” 白术瘫在沙发上，阖眼叹道：“现在只有咱俩，还都在自己的地盘上，您老直说吧，我不想在你这还要玩脑筋急转弯。” 夏尔格无奈般摇摇头。 他撑着额角看向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国家地图，沦陷的区域都特意描成了灰色，战区营地等等都做了标注，还有一些军事行动的备注。 是白术之前绘制的，夏尔格觉得很有意义，要过来挂在了这。 “帝国早已经不是原本的帝国了，战事持续了十年，局势发生了新变化。现在好不容易进入恢复期，不少势力蠢蠢欲动要趁机搅混水，其中也包括议会官方、在野党派。 “副议会长想入主议会的心思也很明显，这一点从他任由自己儿子参与军火生意就能看出来。军方现在分为内城的林派，还有外城以柏令誉少将为首的新派，前者主守，后者主攻……说起这个，柏少将好像快要晋升中将了。” 见白术不为所动，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夏尔格放弃延伸话题，继续道： “所以我想说，外城现在乱得很，以后会更乱，连带着内城的争斗都会在一城搭擂台。我们现在在外城风头正盛，你又是明面的代理人，想拉拢你的杀你的到处都是，你自己千万小心。 “除此外，也是我最想说的一点：内外城已经在过往十年中产生裂痕，而且在不断扩大。对这种局势，你要做好应对准备。” 白术霍然睁眼：“你觉得内外城会断交对立？” “我可没有说，”夏尔格微微笑道，“只是战争一有停息的趋势，一城的私人军火订单就在飙升，既然枪口不是对准异形外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对准同类。 白术起身，盘腿坐在沙发上：“新派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是想说柏少将不会允许吧，毕竟他对民生政策也很有一套，把一城的城市管理权也从议会手里抢来了，督察队都要在他手里讨生活。” 夏尔格道：“但进入修养期后，战事减少，谁知道议会有没有【鸟尽弓藏】的念头，就是没那么严重，也一定会想办法削权的。 “这件事也很好判断——看柏少将能不能在明年年初正常晋升就知道了，如果不能，就证明我说的是对的。 “虽然异形潮平息了，战争却远没有停止。” 白术凝眉，低头不语。 她因为精干削瘦的关系，锁骨颈窝十分清晰，这么静静坐着，倒显出几分文气。 凌晨不易饮酒，夏尔格端起夏梵准备的热可可抿了口： “柏少将……” 白术正思索得入神，听到声音本能地向夏尔格那边偏了头，但这个动作刚到一半就强行扼制住，颇为突兀不自然。 夏尔格心中好笑，捏了捏眉心提起精神： “我知道你当初查到了点东西，但毕竟没有直接证据，逻辑链并不完整，这事你心里比我清楚。这么多年不去见他，多半是害怕真相不是你想要的，说白了就是逃避。 “但父女就是父女，别说你这些年一直给军队的援助，还有那些匿名的赈灾捐款，就说这次回来你偏偏把程游月留在了一城，分明是默许她回去跟柏少将联系。” 白术嘴硬：“我没有。” “是是是，你没有，‘现在只有咱俩，还都在自己的地盘上’你非要口是心非。”夏尔格原话奉还，闷闷笑了声，继而叹息般笑道，“去看看你父亲吧，过年了，他一定很想你。” “我以为年节你想让我留下，”白术啧了声，“闹了半天是想赶我走，果然远香近臭。” 夏尔格没说话，他确实有些老了，两鬓斑白身形削瘦，早年身体不好现在便提前衰败，年节将至，话似乎也随着这特殊的节日软了些： “我也想让你留下。” 没有长辈不想让孩子在年节时候多陪陪自己的，更何况他这个孤家寡人。 白术一顿，她本来打算明天就出发去一城，越快开始追查【爱丽丝】越好，但现在提到年节，便也觉得晚一些也没关系：“那我过年留在……” “不用。” 夏尔格轻轻摇头，温声拒绝了。 “去看看柏少将吧，今年很特殊，战事一停，他闲下来一定会更想你。 “最重要的是，你也一定很想他。” 他一顿，双眸柔和，唇边露出一点笑： “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快乐，我的孩子。” 白术张了张嘴：“我……” 夏尔格弯腰，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红木长盒递给白术，送上长辈的祝福： “看看，你的新年礼物。” 白术收敛情绪，打开长盒：“这是……臂甲？” 盒子内放着一只银白色的臂甲，光泽莹润，非常薄，拿在手上很轻。 臂甲携带低调，伤害可控，与徒手格斗技术兼容性好，甚至还不算管制物品，可直接招架短刀匕首。 但这一只，明显更特殊。 “这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 白术将其扣在左臂上，大小正好，“难道是……那只银蝴蝶异形的翅膀？” 也就是白术当年闯人家老窝，打扰人家交尾生孩子的那次。 特级异形银蝴蝶。 翅膀极其轻盈，但又因为其结构非常具有纳米优势，硬度极强，但每隔一小段距离就具有可弯曲的韧性结构，让银蝴蝶可以扇动翅膀飞起。 虽然受了重伤，但好歹捞了点纪念品。 塞给难得生气的夏尔格，指望他拿人手短，可惜失败了，白术还是破天荒地挨了一顿批。 “对，放着就成工艺品了，不如拿来给你做武器。 “其实两年前就在想这件事，只是当时技术不达标，后来翻看你的研究笔记时发现有一篇关于【银蝴蝶翅膀特殊韧性】的记录，就按照你画的解剖图对蝶翼进行了切割。 “但因为技术员不熟练所以失败品居多，能成功一只就不错……小术，你怎么了？” 察觉白术一直盯着臂甲不说话，夏尔格稍作暂停：“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 白术转动臂甲，眼神逐渐亮起来：“废掉的和剩下的那些材料在哪里？” “都是边角料，应该在研究室的废弃堆……你去做什么？” “去翻垃圾桶！” 白术拽起外衣随意一披，大步跑向研究室。 (本章完) 第10章 酒吧 白术闯进研究室的时候，还在通宵研究的人员吓了一跳，刚要打招呼就被白术摆手示意不用。 “这臂甲是谁研究的？”白术横手挡在身前，让人看清她腕上的臂甲。 “是我。” 一个较为年长的男人应道，“有什么问题吗白老板？” “材料的残渣在哪里？” “在仓库。” “带我去拿。”白术说道，刚刚应声的研究员立刻放下手边工作，赶往仓库。 白术边走边问：“这材料，大概温度多少时产生了形变？” “4100摄氏度左右。” 研究员立刻回答： “这个温度我记得很清楚，非常难以熔解，唯一能与其抗衡的就是火山附近的异形组织，因为没有合适的容器进行冶炼。 “我们采用了电弧放电、激光烧蚀进行塑形，但无法真正控制塑形。 “后来我们对蝶翼内部的特殊韧带进行了切割研究，发现韧带的熔点只有1600摄氏度左右。这才完整了臂甲的制作，如果不是韧带组织的发现，我们也没办法完成任务。” 1600摄氏度左右，和铁差不多。 白术继续问：“抗拉强度？” “抗拉强度约800gpa，这是其中最强的一部分，在蝶翼的边缘位置，靠内部的强度在50~200gpa，这可能和异形的生长发育有关，毕竟这类异形不是蜕壳，而是不断长大的蝴蝶。” “重量，强度呢？” 研究员早已经从自己的个人平板上翻到了当时反复实验的记录，回答越发流畅：“强度比同体积钢的强度高一百多倍，重量却只有后者的1/6到1/7。” “好得很。”白术进入仓库，研究员先一步向前将当时的残渣部位取出。 “这就是剩余的所有材料，都在这里了。” 密封袋里只有一些碎裂的部位，最大的一块和小臂长度差不多，但只有手指那么宽，实在是难以利用。 “白老板，这些真的都已经是残渣了，异形的蝶翼本就不完整，做出护臂后剩余的都无法利用了。” “用这些废渣，做两枚9mm的子弹，开激光设备。” “子，子弹？” 研究员一怔，连忙应声开启装置。 白术熬了个三个通宵，哈气连天地拿着两枚成型的子弹敲开了夏尔格的门。 “虽然还很简陋，但至少可以成型，还有很多问题等待研究，但至少子弹材料也有下落了。” 白术眼皮疼得发麻，但依旧精神： “近期闲置的武装小队，去东岸森林内部搜寻蝶翼，它们在冬眠并不活跃，是最弱的时候，就是捡尸体也好，弄到多少是多少，一个月后我回来看结果。” 夏尔格看着手里剔透的弹头，又看了眼熬出黑眼圈的白术，又觉得欣慰，又觉得无奈，好笑地点头：“我知道了，你要不要补一会儿觉？” “不了，我在车上睡，现在出发，后天到外城。” 白术连坐都没坐，看了眼时间便起身： “我约了那个李家人，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这枚子弹送你了，新年快乐。” 快要年节，基地得了夏尔格的吩咐放起了爆竹，白术穿过响亮的鞭炮上车。 车队启程，前往一城。 …… 白术几乎是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城据点门口。 是座位于玛瑙河内侧的酒吧，挂牌【狄斯】，装潢和当初的狄斯酒吧十分相似。 一城的地形布局略有不同。 二城以各大基地为标准，越靠近基地位置的居民越有钱，反之越贫苦。 一城正好与之相反，以人造环状观光河玛瑙河为界，往南算是乱区，往北便是稍富足些的地方。南方靠近前线战场，地价和消费更便宜，贫民和当时二城的流民居多，鱼龙混杂堪比当初的二城红灯区。 柏令誉接管城市管理后有意调整，勉强平衡了玛瑙河两岸的经济条件，也让当初的二城难民更好比原住民接受，也算卓有成效。 狄斯的位置在玛瑙河南北都有一家，只是李家人和她约的是南岸，尼克斯就把车开到了南岸的据点。 “李幕野。” 白术下车时脑子直嗡嗡，拿着尼克斯整理的资料穿过吵闹的人群，走到专门划出来的一块吧台：“李家二少爷啊，我记得姓李的一个闺女两个儿子来着。” “是，”宫凌去停车，尼克斯跟在白术身后，“内城传来消息，他大姐年初应该会入选议会议员，还有军衔在身，李家的势力会更上一层楼。” “知道了。看来李二这次出来，也是想为他大姐造势，难怪夏尔格一直催我。”白术弹了下档案，了然笑道，“要是年底不拿下合作，过了年怕是要拿乔了。” 她侧头去看尼克斯：“约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两个半小时后，在玛瑙河附近的西餐厅。”尼克斯负责这些，回答得顺溜，“不过李幕野说谈个生意不用带外人，他一个人应约，希望您也一个人去。” 白术点点头：“把交易的细则给我。” “头儿回来了！” 吧台的戴着猫耳朵的卷发少女托腮，落下的刘海遮住了戴眼罩的左眼，她只有一只完好的眼睛，看到白术来时亮晶晶的： “真是的，都没有带人家去，好几天呢。” 身后正在拿酒的调酒师转身，冷冷扫了她一眼：“独眼猫，别对着老大发浪。” 这里只有两个【狄斯】的心腹，其余三人在玛瑙河北方管理生意，没有白术的命令，不会擅离职守。 “路驰啊，你这人太无趣了，”独眼猫不搭理他，哼道，“和你的酒一样冷冰冰的。头儿才不是你，头儿可疼我了。” 白术坐到吧台边，拿着资料观看，明显不想让人打扰。 路驰倒了杯热茶放在白术旁边，独眼猫识趣地闭嘴，三人挪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小声聊天。 “其他三个人呢？” “嘟嘟和九十九留下了，宫凌姐去停车检查安保了……” 白术看得入神，身边突然坐了个醉醺醺的人，手里拿着根电子烟：“没见过你，小美人，怎么在酒吧还看东西啊，看得清吗？” 他吐了个烟圈，白术皱了皱眉，抬起头看他。 一旁三人察觉不妙，立刻要过来。 白术抬了下手示意不用，指向酒吧各处可见的告示：“这家酒吧里禁止明火，禁止吸烟。” “哪家酒吧会禁烟啊，我早就觉得这是个破规矩了，”酒鬼晃了晃夹着的烟，“再说这是电子烟，用电池的啊。” “是吗？” 白术隐隐一笑，扣合资料看着明显纵欲过度的干瘦男人：“电动棒也是用电池的，你看我允许你在酒吧把它们塞肛门了吗？” 没等骇然变色的酒鬼反应，白术向外一泼茶水，甩手将茶杯砸碎在他的脑袋上。 声音被酒吧的音乐声盖住，但还是有人察觉不对，看向这边。 白术进来的时候就惹眼，现在这行为更惹眼，更别说常在这管事的独眼猫两人态度恭敬。 这分明不是砸场子，而是主人做派。 “拖禁烟牌旁边，吊起来。”白术接过尼克斯刚标注完的合同详情，落下目光继续看，语气平淡，“去准备房间，我洗完澡换衣服，一小时后出发。” 她之前没在酒吧里露过脸，今天这一出算是给出信号，借着这里鱼龙混杂的各路人把消息传开： 这家酒吧当家的老板，也是外城现今最大的军火商，回来了。 (本章完) 第11章 我以为逃单就是图一乐 程游月回来的时候，吧台只剩下三个人。 “白术没回来？”她奇道。 “老大去谈生意了，”尼克斯道，“没让我们跟。” “去见人？是去见那个李家人吧？” 程游月刚从外面回来，有意转移话题不让人探究她的去处，但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尼克斯，面色古怪：“她一个人去的？” 尼克斯点头：“是。” “那就是个二世祖，准定要吃喝玩乐高消费的。”程游月脸色更古怪，“我都还没问，白术刚来一城就走，她现在身上还有能用的钱吗？” 其余人脸色齐变，尼克斯霍然起身：“坏了，我现在就去送。” 他怎么忘了这茬！ 白术没有在一城官方的付费系统中留下任何身份资料，所以支付项目无法直接刷脸，使用指纹，她随身携带的手环里有重要资料，从不会联网到云端。 更何况城市里所有的网络都由【雅典娜】监控，即使数量庞大无法人人检测，但这种关于军火设计的敏感信息还是会被第一时间扫描录入。 再说平常都用不到白术亲自付，最多在内网上输入个密码调动大额资金流动。 “别去了，你现在去算什么事，等你过去人家早吃完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程游月扶额，极其头疼： “再说一个几乎垄断外城军火买卖的军火商居然没钱，你听听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我都说让你们老大在手头留下点可观的私人资金，最好再随身带着张资金卡，她偏要全投到…… “算了，自作自受，让她随机应变吧。” · “这个东西吃起来很有感觉。” 玛瑙河上的旋转餐厅中，白术看着盘子里的一丢丢的菜，和非常大的留白，终于在小提琴的悠扬奏乐中开口。 对面百无聊赖的青年终于来了点兴致，抬头露出年轻，甚至俊丽到有些攻击性的眉眼，发尾微卷的中长黑发搭在肩头，闻言懒洋洋道： “什么感觉？” 白术坦诚道：“上当的感觉。” 李幕野：“……” 这顿饭实在吃的让人心烦意乱，到现在也没正事。 白术终于忍无可忍，撂下刀叉感慨道： “真高级，这里的诈骗比你玩的都高级。” 手指大一块的肉条，再搭配一点无所谓的小番茄块和各种果酱沙拉酱，搁盘子里就算一道菜了，标注的价格后面还有一堆零。在这种战乱时候，这家餐厅没倒闭都是奇迹。 妈的，最烦这种菜不行就文绉绉靠价格和环境装逼的。 还不如把盘子装满，再给拿双筷子。 “好像确实不好吃，还有点无聊，”李幕野放下餐具，随意用餐巾擦嘴，“你请我吃饭，还不如直接带我去赛车蹦极，玩点刺激的。” “既然没吃好，我们就先……” 白术摸向口袋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 坏了，她好像没带钱，也破天荒地没带人。 这顿饭少说要四位数。 在这种时代环境里的四位数，真是贵到坑爹。 李幕野没意识到不对，兴致不高地拨了拨餐盘里那价值三位数的半个小番茄：“先什么？谈生意？” “不，先找点刺激的事情做。” 白术就坡下驴，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搭在椅背：“这家餐厅有保安，有严阵以待的服务员，还有良好的安保设施。对一般人来讲，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去，走进来。” 李幕野抬眼：“所以？” 白术双手放在桌面，饶有兴趣地询问：“想不想试试逃单？” 李幕野眼中露出些许疑惑。 “我们比谁能先逃出去，还不被发现。”白术压低声音，装模作样，“不过这么玩，被抓住可是很难堪的。” 李幕野丢掉餐盘里被戳烂的小番茄，被说的心中动摇：“好啊，那总得赌点什么？” 白术用纸巾擦干净手，微笑道：“两个点的利润分成。” 那可是笔大钱。 李幕野打了个响指：“成交。” 他见白术要起身，立刻抢先一步，站姿颇有点吊儿郎当：“那么先恕我失陪，一桌起码要留一个人啊白老板。” 白术抿唇微笑，李幕野从容地越过服务生的身侧，甚至向看来的大堂经理微微一笑，没人察觉不对。 这里是顶楼第十层，要想下楼去开车就需要服务员陪同，除非先付款，但这就违反了“逃单”的原则。 李幕野略微斟酌，光明正大地走向洗手间，没有窗户和通道。 出来时看到服务生，李幕野伸手拦住：“你好，这次餐点中有一份鳕鱼非常鲜美，可以让我进后厨请教一下制作的大厨吗？” 在服务生开口前，他递去几张整钞。 500点小费。 战争期间时薪一降再降，五百点小费已经极其昂贵，他们的工资也就一天20点！ “您跟我来。” 服务生态度飞快转变，客气地带李幕野进入后厨，他眼尖地看到厨房打开的后门。 通往天台，有一些休闲用的座椅，应该是员工用来休息的地方。 因为天气变冷，这样的露天场所就没什么乐趣了，开着门是因为有员工在外面抽烟，但好处是有方便员工的直降楼梯。 李幕野抬头，刚想要对着服务员劈下手刀，餐厅突然响起“嘭”地一声，像是什么爆炸，消防警报刺耳响起。 服务员匆忙道歉，赶忙跑回自己负责的岗位，后厨的厨师也跑出来凑热闹，一度混乱。 “着火了？”不可能这么巧，李幕野立刻明了，“艹，要输了。” 他趁着混乱跑向天台，直降楼梯正在使用。 正在抽烟的厨师不明所以地，刚要说“员工区域不得入内”，就见李幕野向着楼外一探头，干净利索得一撑手—— 跳了下去！ 这他妈可是十楼！ “卧槽！”厨师连忙探头向下看，只见李幕野已经借着空调外机跳到了七楼，还在轻盈稳妥地向下跳。 “什么情况？极限运动，还是攀岩活动出新版本了？！” 李幕野在二楼层时直接一跃，落地前一秒大楼的玻璃门打开，白术几乎和他同时迈出。 “李二少爷，”白术诧异挑眉，更多的却是揶揄，她看了眼十楼高空，和天台依旧目瞪口呆的厨师对视一眼，“你是要做飞人吗？” (本章完) 第12章 没想到你是真没钱 李幕野看她，打了打手上的灰尘：“你直接纵火？” “也不算，我打爆了空调后面的总电闸，不过没死人，虽然冒险了点，但还是管用的。”白术穿上搭在手臂的外衣，“怎么，这么简单的方法你没想到吗？” 李幕野笑了声，缓声反问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大动作掩饰小动作，我是引了场火灾，又没有让人发现我逃单，不算破坏规则。” 李幕野眉梢高高挑起：“你在跟我耍无赖？” “规则是我定的李少爷，解释权在我，”白术弯唇，“诈骗犯不会不懂这些吧？” 李幕野：“我……” “先生，女士，你们两个是不是不结账……哎！别跑啊！站住！” 追出来的服务员还没说完，在大楼门口闲聊的两个人瞬间跑开。 这要真是逃单被抓到了，今晚上消息就得长着翅膀传遍各处，两个人玩玩就算了，真丢不起这人。 “我去，跑得这么快，你好像很有经验啊，不会经常逃单吧？” 二人狂奔到服务员看不到影的地方才停下，李幕野双手撑着膝盖，缓了缓才道。 倒是没什么不悦，相反他还挺想笑出声。 “我穷啊，没钱，”这是片喷泉广场，但喷泉上的装饰性灯光近几年也没开，大冬天的也没人闲逛，白术坐到一旁的台阶上，缓了口气笑道，“那地方那么贵，要不是请你我才我去，没钱结账自然得逃单了。” “你没钱？” 李幕野当个玩笑，松了松肩膀坐到白术旁边的台阶上，哂笑道： “外城现在最风光的军火商说自己没钱，连顿饭都吃不起。哎呦，临近过年了给我讲这种笑话，是觉得我像三岁小孩还是想跟我讨红包？没钱？难不成你把私人资金也都投进产业了？” “对啊，就是全投了，只留了活命钱，”白术紧了紧手套，右手断指有点发疼，一到冬天就容易这样，她这两天也没来得及抹药，“怎么，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 李幕野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根。 拿出镶了眼珠镶嵌红钻的鬼脸打火机，啪地点燃，眯着眼吸了一口： “因为不可能有人这么干，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正规公司，说白了所有流动款都能是你的私人财富，你直接用不就行了，又没有人能查你合不合法，还敢说你偷税漏税啊。” 他偏头吐了个烟圈，往旁边抖了抖烟灰，嗤笑道： “咱们这卖军火都是为了享受和赚钱的，最终目的又不是存军火，还能抱着枪炮睡觉不成？没钱？放屁。你还能都投进生产链？搞笑。” “这话说的。” 白术叹道：“不全投进去，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就超过你们，光靠技术可不行。关系网的铺建处处都要花钱，我穷死了，一个硬币都想掰成两半花。” “你背靠夏尔格，靠他不就完了？” 李幕野又吸了口烟，察觉旁边人没说话就偏了头，见白术表情沉静，眉心突地一跳： “卧槽，你不会真没啃老，出来单干的吧，玩这么大？” “也不算，前期也没少啃老。” 生产线和矿山开采都是几句话的事就能合作开发，这就已经是别人可望不可及的富贵，要不是夏尔格，白术就是把钱全砸进去，连着把肾都卖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原料，靠什么起家造武器？ 靠泥塑吗？ 李幕野转着手里的打火机，打量着白术表情的目光越发幽深，最终稀奇且倍感荒唐地笑了声： “不是吧，我以为逃单就是图一乐，没想到你是真没钱啊。” 图一乐？ 白术也来了兴趣：“你一个内城二世祖，为什么要搞诈骗？还靠诈骗发家。” “找乐子啊。” 李幕野理所应当道：“人生不就是为了找乐子吗？没乐子怎么活啊，看别人心甘情愿献上金钱，被你骗的死去活来的模样，不好玩吗？” 白术勾了勾手，示意给她根烟：“就像【梦工厂】？或者【彩衣吹笛人】？” “【梦工厂】就算了，【彩衣吹笛人】你也知道，查得够深啊。” 李幕野递了根烟，顺手帮忙点了火，放松地翘腿看向霓虹灯照亮的黑夜： “【彩衣吹笛人】是我的第一个作品，不过没成功，不提也罢……嗐，你这什么情商啊，谈生意不哄二少我开心，除了带我逃单就是聊我黑历史，有你这么谈生意的吗？稀奇。” “你要是老古董，我就带你去吃喝嫖赌谈生意。” 白术抖了抖烟灰，轻笑了声：“不过二少都图一乐了，单也能逃，那有些事不如摆到明面上来说，利益给够了你能不合作？” 李幕野啧了声：“还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谈生意舒服，来之前我也以为你要带我去吃喝嫖赌。不过跳过吃喝，后面俩我还挺喜欢的。” “不怕得病我就带你去逛窑子，”白术嗤道，“还没说完，【梦工厂】呢？” “【梦工厂】啊，这好说。” 李幕野乐得说这些： “我以前在内城商圈里听过一句话：‘要挣就挣穷人的钱，因为他们不仅穷，还蠢，每个人都贪婪，但富人不好骗’，我觉得不成。 “其实说白了，就是后来觉得骗术这玩意只坑穷人就没意思了，他们的钱确实好骗，越穷就越容易贪，见识短就很容易上钩，我玩就玩大的。【梦工厂】是我的成名作，内城百分之四十的富人都在内，最后还拿不到证据，也不敢动我，多有趣。” 白术看了他几秒，收回目光：“是挺有趣。” 李幕野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并且毫不犹豫地利用自己的家世来捞金，发家后让自己的家世力量更上一层楼，形成一种良性又十分令人作呕的循环增幅。 但内城狗咬狗很是精彩，这样的乐子白术也喜闻乐见。 “是不是觉得我特有魅力，”李幕野玩笑道，“但你可别喜欢上我，我勾到你，就会把你丢了的。” 白术毫无波澜，只挑了挑眉笑道：“二少有一张好皮囊，想上你的人应该不少，我这粗人，就不掺和了。” 李幕野一顿，随即大笑。 (本章完) 第13章 敲门砖 “你这人真有意思，”李幕野晃着腿，爽快道，“行吧，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二少把我普通的合作伙伴就好，可千万别当朋友。” 白术不为所动：“我可听说【梦工厂】里被骗的富人，一半多都是您的朋友，甚至还有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不留情，是个多不讨人喜欢的坏蛋一样。” 李幕野侧身，中指戴了龙头指虎的右手搭在白术肩膀，似乎在认真讲道理： “人这东西，就是一团欲望。欲望驱使行动，得不到满足就痛苦，得到满足就无聊，思想像钟摆一样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摇摆，控制不住了就会失去原本的频率，变得愚蠢又容易掌控。 “只要你不贪过了，没有控制不住的欲望，又怎么会让我钻空子，占了便宜？” 李幕野稍顿，笑得更为灿烂，语气几乎可以说是亲昵： “大家都是朋友，既然你能有被人坑的地方，那外人坑也是坑，还不如让我这个做朋友的骗一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朋友，你说是不是？” 有理。 但前提是白术是坑人的那一方，她可没有被人坑的喜好。 不过李二确实有一副好皮囊，欠揍的话也能说的没那么找抽，看来人对好看的存在总是有点耐性的，更何况这还算是一座行走的金矿。 危险是危险了，但是富得流油啊……开矿赚钱，哪能怕塌方就撂挑子不干了。 白术好笑地想，估计李二也是这么看她。 “肥水不流外人田，原来这句话是这么用的。”白术偏眸对上李幕野纯黑色的眼睛，弯唇道，“不过这话，可是二少自己说的。” “我说的，当然是我说的啊，朋友。” 李幕野拍拍白术肩膀，“二少我从不赖账，很讲信誉。” 白术心中嗤笑。 诈骗犯还讲信誉，要真是讲信誉那先把你发家的钱还上啊，长了张破嘴就随便扯。等到了时候，就直接找个机会把这混子的舌头割下来。 “那真是令人钦佩，正好二少刚刚的赌也算输了，”白术就坡下驴，笑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两个点的利润我就不抢了，二少请吃顿饭吧，谈谈生意。” “咱俩都被发现了，怎么就算我输了？”李幕野不吃这套，“咱俩同时出门，同时被发现，同时逃单跑到这，你还想同样的骗术用两次，再跟我说规矩是你定的？那这东道主就不合格了吧。” 合不合格也就是两个当家人会不会心存芥蒂的事。 但这不影响合作。 李幕野想在外城搭台子唱戏，配合他大姐巩固根基。白术想借助这二世祖的手把线扩展到内城去，顺便进行以后的计划，埋几颗钉子进去。 合作是板上钉钉，说白了见面就是走个流程。 李幕野不是白术唯一的选择，也不是客观上最好的选择，但她是白术权衡过后，主观上最好的选择。 “骗术这东西不好一人用两次，但也看情况，有用的话三次也可以。”白术顺着李幕野的话打太极，“但做生意讲求个诚信，我跟李二少实话实说：我今天是一分钱都没带。” 谅你嘴遁入化境，老子就俩字：没钱。 “没钱没关系啊，”李幕野从善如流，“白老板在外城的产业不少，听说还开了不少家酒吧，带我去喝杯酒总成吧？” “好说，酒水管够。”白术拢了把外套，“只是这快年节了，街上也没多少人，我车子也没停在这，咱们得先走上十几分钟。” 原本没那么远，只是他俩刚刚逃单跑的太快了，一不小心跑远了。 “……”李幕野嘴角似乎抽了抽，忍不住狐疑道，“逃单的时候是你带的路，白老板不会是故意把我往反方向带的吧？” 白术：“……我没那个闲工夫。” 我有必要吗？大冬天的跟你在这跑酷挨冻？ 再说直接进车里不是溜得更快吗？ “也是，”李幕野起身松了松筋骨，“正好路上谈谈生意。我还没问：你是想单跟我合作，卖货赚钱，在一城把你的地位彻底稳下来，还是不限于此？” “我觉得一城太小了，”白术夹着烟笑笑，眼睛抬的低，看着有些懒，“地方不大钱也少，二少觉得呢？” 这意思是看上内城的肥肉了，想借李家的势往内城搭路。 “外城虽然偏了点，但是钟灵毓秀别有风趣，”李幕野接话，“要是腻了我就带白老板看看别的风景，我虽然不成器，但做个导游还是不错的，雇佣费也看在朋友的关系上给您打个九折。” “瞧您这话说的，”白术顺口奉承，“二少要真愿意屈尊指路，我还能忘了李二少的恩情吗？” 李家，早晚要连根拔起。 李幕野啧道：“连顿饭都要逃单，这话可不好说。” “酒足饭饱满堂金，二少还要另找乐子，我也担心。”白术话头陡然一转，毫不相让。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笑。 “行吧，先搭手合作下再聊，白老板的货我可是有所耳闻，听着就让人眼馋。” 李幕野自认和白术脾气也算合得来，更何况【狄斯】和【诗人】夏尔格有关，在外城势大，确实是他独一无二的选择。 白术虽然嘴上一口一个二少，但其实李幕野要想在外城地盘上掺和一脚军火商生意，必然绕不开她，且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应该是他敬着白术三分。 这笔生意虽然还没详谈，但开头却没这么尴尬，甚至说得上和谐。 “既然白老板有意做大，那先给你提个醒。” 不是大消息，李幕野算是做个人情： “内城和外城可不一样，完全不是一个水平，不仅仅是生活水平。你要是想进，先得拿出敲门砖，只靠在外城的名声可不够。 “至于敲门砖哪里找，白老板应该听说过全帝国的武器设计大赛，异形潮停息了，那这些年暂停的武器设计大赛也要开始海选，而且会提前到年节末，也就是明年年初，上边计划要大办一场，白老板可以借助这比赛造势。” “武器设计大赛……” 白术夹着烟却没抽，浅蓝瞳仁中映着一星忽明忽灭的红光，许久才若有所思道： “这倒是不错的选择。” (本章完) 第14章 谣传 武器设计大赛是个好跳板，不仅仅是作为主办方的议会和军部会关注，和武器沾边的军火商，黑市等也都会关注。 既是发现人才的机会，也是帝国官方展示新型武器，展现军备力量的活动之一，会在开幕会上展出许多未向公众公开的新型武器。 当然，许多披着马甲的专业人士也会下场撑场子，毕竟单指望军校研发部的学生和民间非专业爱好人士，也营造不出大场面，甚至很容易冷场。 白术倒是猜到帝国会在新年年初宣布恢复比赛，就是没想到海选居然提前了。 上辈子的时候有提前吗？这时候她应该还没有加入科研活动，也才十岁左右，正跟在柏令誉身边，过年就等他闲下来一起包饺子，擀皮她还是会的。 “喂，白老板，”走在身边的李幕野散漫地在她右耳边打了个响指，视线落在她耳廓的助听器上，“你的车到底停哪了？要是那餐厅楼下，我可没脸回去。” 白术瞥他一眼：“二少可以开自己的车，正好还是豪车，低底盘跑车。” 白术也没打算回去，她刚刚通知了尼克斯来接应。 但这傻逼在她右耳边打响指，分明就是欠揍。 “谢谢啊，南区开到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外城这破路再往南就跑不起来了，把我车底盘全给蹭了。” 真够不怀好意的，但这么反唇相讥证明传闻不错，确实是个右耳聋子。 李幕野啧了声，眯着眼抬手指向空中的高速桥：“要是能跑高速，我就带白老板兜兜风。” 大冬天兜风？这么想让西北风扇你大嘴巴子就直说，我帮忙还不收油钱。 “战争期间高速路军方征用，民众禁行，”白术慢悠悠往回走，“那是军用道。” “这不战争频率都骤减了吗？大过年的居然还不解封，弄得这外城去哪都不方便。” 李幕野突然想起点烦心的： “这外城一让姓柏的管事，我连高速道都上不去，说什么先保证前线运输速度，怎么别人管事的时候没这么多规矩，也没耽误运送，还差点把我车扣下，六亲不认软硬不吃的臭石头。” 李家在军部站的是林派，也可以说是老派，和柏令誉为首的新派向来不对付，这些事都是摆到明面上的，上辈子的时候柏令誉在家也会骂内城姓林的。 现在倒还好，还没到两方直接打起来的地步。 这些事外界民众都不知情，毕竟军部在城防上意见一致，内部争斗不得动摇民心，影响帝国安全。只是夺权一事向来你死我活，融到生活里就是一点儿小事也会骂几句对家。 “只是进入恢复期，不是完全平息，小战役还是没有停息过。” 白术似笑非笑，“内城的安宁都靠着外城守呢，要是没有柏少将，内城高速二少也跑不了了。二少来外城做买卖，两派争斗那点事还是先放放吧。” 李幕野眉头跳了跳，意味不明地看向白术。 李幕野不傻，骂对家是小事，当着白术一个名为合作伙伴其实就是外人的面骂性质就变了。分明就是摆到明面上来说，给白术一个信号：我对柏令誉看不顺眼，而且我们李家光明正大是林派，水火不容。 军火商不站队最好，但李幕野不单单是军火商，他家里涉及的是军部和帝国政界，他有明确的站队。 更何况现在李幕野要给他大姐造势，他这“不把白术当外人”的谩骂里就有了另一层试探：我当着你的面坦诚相见，拿你当自己人，邀请你站队。 白术想和他合作明面上只有两个选项： 中立，林派。 要是顺着骂几句柏令誉，这话题聊下去就真成站队了，要是转移话题，那就是表达中立。可白术现在这几句…… 像是警告李幕野她不参与党派之争，但又表达的不是那么中立。 “白老板说的是，再怎么说柏少将的军事才能没得挑，就是做事太冷硬强势了，不太圆滑，我就吐槽了几句。白老板可千万别多想。” 烟抽完了，李幕野丢在脚下，随意踩灭： “我对柏少将也是蛮敬佩的，只是我以前听说他在二城任职时找到了自己的私生女，不仅一开始抵触相认，还没有接回来自己身边照看，最后又在撤离时不顾众人反对把女儿留下了。 “其实有私生女也没什么，更算不得污点，但柏令誉这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作风实在让我胆寒，难免印象不好。” 白·传闻中的私生女·术：“……” 造谣。 内城人，都他妈的讨人烦。 “既然是传闻，真实度怕是存疑；既然是想掩盖污点，这做的也太过低级浅显。”白术不咸不淡地说道，只是闲聊态度：“二少在哪里得知的？我们这外城的消息倒显得过于不灵通了。” “知道的人确实少，不过真实度可信。” 不是大事，还有趣，李幕野坦白道： “二城曾经的督察队长在内城一次年会上聊起过，还被柏令誉提起来揍了一顿，我父亲回家也提起过，外城现在由柏令誉一手掌权，确实嚣张，在年会上出手打人。” 督察队队长，哦……那个地中海啊。 这有什么，我之前还想过套麻袋揍那傻逼一顿，既然现在还活着，这愿望她一定得找机会兑现喽。 就是在年会上打人这事…… “在年会上打人，当指挥官的哪有这么冲动，怕是督察队长说话太难听。” 白术停步，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越野车，驾驶座上的尼克斯下车跑来。 “督察队的德行也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我个人并不看好，再者外城督察队在柏少将手里讨生活，没油水可捞，自然会心生怨怼，他们的话不可信。” 白术笑笑：“不过二少讲过的故事我确实没听过，倒是真有趣。” 李幕野到现在也没摸清白术的具体态度，只当白术在外城生意，行事言语都小心，闻言敷衍了句：“白老板喜欢就行。” 喜欢，我可太喜欢了。 都讲到当事人头上来了，喜欢到我拳头都硬了。 “车来了，二少一起去【狄斯】喝一杯吧，”白术邀请，“顺便详谈一些合作事宜。” 然后找个机会，把你套麻袋揍一顿。 “好……来了个消息，稍等。” 李幕野的话被手机提示音打断，他扫了眼，眉头微微挑起，笑道： “恐怕今天不行了白老板。” 他晃了晃手机，明显是条短信，语出惊人： “我大姐来了外城，不如麻烦您……送我去趟机场怎么样？” 第15章 李令清 来得这么快？ 大过年的不在家陪着长辈，不准备参加帝国年会，不准备晋升事宜，姐弟两个都来外城做什么？ 李幕野造势来外城还好理解，毕竟新派大多在外城，势力扎根外城才更有利于李家发展。但如果他大姐李令清亲自来，那就算是擅离职守的党争了。 白术收敛心思，面上毫无异样，平静道：“当然，不过战区的机场都在管控中，我可只能送二少到机场大厅。” 现在机场都用来停用战机，运输物资，所有来往客机还都要记录审批，机场没有许可是没办法直接进的。 “好说，先多谢白老板救急。” 三人赶向机场。 “合同我看了，没什么问题，”李幕野浏览完拟定的合同，潇洒地签上字，签完字又忍不住笑了声，“不过咱们这合同也就是个生意场上的书面诚信，签了也就走个过场，难不成还指望有法律效应？” “黑市买卖，军火交易，哪里来的法律效益？”白术把自己签好的合同扣合，递给李幕野一份，闻言似笑非笑道，“只是为了在处理违约者的时候证明自己有信誉罢了，生意场上人人讲信誉，军火买卖也不例外。” 杀人时候留份底，让人死个明白而已。 “也对。”李幕野听出话里意思，“白老板放心，我这人最讲信誉，尤其是对朋友。” 白术隔着手套轻捏着断指，缓解受冻后的肿胀，提了提唇角道：“我相信二少。” 李二敢跟她玩那些烂心思，她就先拿李家开刀。 不管是诈骗还是恰烂钱，在炸弹枪炮前都是云烟。 “不过李中校居然来了外城，还真是让人惊讶，是局势要有什么新变化了吗？” 白术引出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本来官方意思是进入了缓冲期，所以这边有些商路才开始重新启用，要是局势真有什么变化，那年后的货怕是会受到影响，耽误跟二少的生意。” “哦，这事白老板放心。” 李幕野靠在车椅背，看着越野车跨过玛瑙河往北区机场行驶，目光从摩天旋转大楼下搬运货物的工人身上一掠而过： “没有绝对把握军部也不会说缓冲期到来，既然说了，那战争局势在未来几年是不会再变了，我大姐来外城是有些其他事要办，和咱们的生意没关系，碍不着。” 白术同样看向车窗外的玛瑙河，撑起手撩过落到前边的发丝，手环拍下搬运工人的照片，神色自如：“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个屁，更不放心了。 你们李家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让议会和军部闹心，姐弟两个分明是要联手搞事。不是局势问题那是来外城旅游的吗？李令清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挑这个晋升仪式前的敏感时候来，太不对劲。 有什么依仗让她这么玩？不想顺利晋升……对，晋升。 李令清晋升中校后不可能只晋升军衔不给实权，现在内城林派满溢，人多粮少不够分，也不容易动。况且现在军部最大的权，最香甜的蛋糕都在战区。 李令清的新职务……难不成会调到外城？在新派眼皮子底下当官分权，制衡柏令誉？议会不可能调来少将或者以上的军官来外城，那和卸磨杀驴没区别，况且柏令誉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他的权不好分，闹得太显眼在民众舆论也不好，反而适得其反。 但李令清就不一样了，她现在还没晋升，晋升完也只是个上校，军衔不够，柏令誉挑不出毛病。但她又是李家人，别的上校来任职是鸡毛当令箭，李令清来就是实打实地镀金，别人都得给三分薄面，说不定还真能起到个“制衡”的效果。 可内城的风声是这位李家大小姐要在晋升后就任议员，难不成还要以议员的身份来外城兼任督察？ 早知道现在，以前就多问问柏令誉党派之争，多了解一些对家的事情了。毕竟白术入伍的时候，李令清早就在议会混得风生水起了。 越野车熄火。 白术看向壮阔的机场，候机厅还有士兵在把守。 李幕野下车，右手扶着车窗，弯腰看向车内： “多谢白老板载我一程，不然怕是要迟到了。我大姐可是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就是我迟到了也要挨一顿训——她应该快出来了，白老板和我一起去见见吗？” 这就是个客气话，不能当真。 李令清和李幕野的分量不一样，白术和李幕野见面那做的是生意，和李令清见面那就是站队投靠李家。 现在进去了，明天就得被各方扒光身份。 “机场不是个见面聊天的好地方，我怕是没机会一睹李中校英姿了，”白术半真半假地遗憾道，“还麻烦二少帮我问个好，有空去【狄斯】坐坐，我静候二少大驾光临。” “那行，货我先订下，定金今晚就到账。” 李幕野爽朗笑道：“咱们来日方长。” 白术微微一笑，隔着窗户目送李幕野离去。 车子开到较为隐秘的角落，等了一会儿就见李幕野和另一个穿着干练的女人边说边往台阶下走，后面还跟了几个明显训练有素的保镖。 李令清。 李家老一辈下台后就是她当家，手段刚硬狠辣，是骨子里的冷血，维持了李家最后一段时间的风光和名望。 议会曾有一半是她的附庸，但她亦是议会的附庸。 “老大，李家大小姐来外城，会是什么目的？”一路静默的尼克斯开口，“需要我去查吗？目的查不到，也可以搜集她本人的资料。” “不用。” 白术点了点放在膝盖上的合同，颇为玩味地笑了笑： “李令清……我了解她。” 议会的清理人，大义的拥护者。 说来也有趣，白术当年还是亲眼看着她死的，只是没想到最后是那么个死法。 非常令人意外。 “是。”尼克斯没再问，转移话题，“老大，我们直接回【狄斯】吗？” “不，我们去……” 白术沉默片刻，改口道：“我们去酒庄，有名酒藏酒的那家。” 尼克斯一时摸不清，确认道：“是您去过的，靠近军区大院的那家吗？” 第16章 三瓶藏酒 白术看着合同，良久没有出声。 等到尼克斯疑心自己说错什么时才“嗯”了声，语气淡淡： “我上次在那订了酒，先给那的老板打个电话，让他把东西准备好。” “是。” 尼克斯应声，缓而稳地行车。 …… 军区大院各家团圆，闲下来的军官早早回家来陪亲人吃饭，临近过年这两天，似乎每一家都是热闹欢乐的。 柏令誉下车后目不斜视，颇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往住所走，突然一顿。 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军区大院防守严格，能进来的都是同事或者同事家属，但是谁会送礼不见人，直接扔在门口啊？ 柏令誉不解地拎起，往里看确实是三个典雅的木质酒盒，酒品名称用金色小字刻在最上方。 “这三瓶酒……” 柏令誉缓缓紧眉，他对酒品如数家珍，对自己的藏酒更是了如指掌。 这三瓶酒，和他当年给白术的那三瓶酒一个牌子！而且都是顶顶好的藏酒，不可能是凑巧挑了这三瓶，更别是特意放在了他门口。 “小术？” 柏令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撑起疲惫的眼皮四处找寻。 没人。 柏令誉攥紧礼盒绳，托住盒子底部防止破露，一路跑出军区大院。 “今天有没有陌生车辆，或者可疑人员停留或者路过大院？” 站岗的士兵愣住，闻言迟疑道：“没有。临近年节，街上基本没人，访客也很少，基本会等到年后才多……怎么了吗少将？” 他看着柏令誉突然敛下眸，不安地认为自己说错了话。 “没事，我家门口的监控录像，你把……这个星期的拷一份给我。” 说今天太明显了。 士兵不敢多言，立刻迈进身后的岗哨。 柏令誉等在岗外，看着手里的礼盒，有些出神 他想起今天白日里，突然到访的程游月对他说过的话： 【白术她好像对您有什么顾虑，她这些年一直在查一种叫“爱丽丝”的东西，也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 【除了这些，她之前还查到了一点关于二城失守的线索，好像是内部出现了漏洞，这种叫“爱丽丝”的药物在那时候就开始蔓延了，甚至连和白术一起的那几个猎手都是受此牵连。 【她好像怀疑“爱丽丝”和您有关……这些事您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还在调查中，如果您真的和“爱丽丝”没有牵连，还是尽早澄清。】 柏令誉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这装酒的礼盒眼熟，眉心猛地一跳。 这不是临近军区那一家的酒庄吗？ “少将，少将您……” 刚拿着u盘出来的士兵傻眼，眼看着柏令誉奔跑离去，最终闭嘴没敢喧哗。 还是等少将回来再给吧。 “柏少将？您这是怎么……” 酒庄老板震惊地看着跑进店的柏令誉，还没有说完就被后者打断： “这三瓶酒，是不是你这里的？” 酒庄老板愣了下，看着柏令誉举起的礼盒便明了：“这……确实是从我这买的，是三瓶顶好的藏酒，今天卖出去的时候我印象很深。” “今天？” 酒庄老板点头，柏令誉立刻追问，“那买它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你知道对方的地址和去处吗？” “柏少将，这家酒庄靠近军区，您知道规矩的，根本就没有监控。” 老板为难道：“但是这位买酒的是一位戴墨镜的年轻女士，后面还跟着保镖一样的青年人，走的时候还说如果有人拿着这三瓶酒回来找她，就把这东西给对方……我也没想到会是您来。” 他说着，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试管样的玻璃瓶，里面放着张卷起的纸条，双手递给柏令誉： “就是这东西。” 柏令誉接过，看到玻璃瓶上的标签： 【lris】 爱丽丝？！ 柏令誉认出标签，因为有别人在便迅速压下眼中的惊愕，面上波澜不惊地将玻璃管打开，取出纸条。 【融合药剂二代已出，早做打算。另，不必追寻。】 污染融合药剂已经出现二代了吗？这些事他也没有收到消息，看来是还没有蔓延太过，必须立刻严查入城的各项货物，把这东西控制住。 柏令誉对外城的各项事务安排轻车熟路，脑中瞬间有了安排，视线在“不必追寻”四字上停驻。 至少……至少人没事。 【爱丽丝】融合药剂的实验他确实拒绝了，但也并没有阻止这药剂的研究，甚至在白术发现防治所不对时帮忙遮掩了几分，这都是事实。 白术不蠢，她看得清楚：即使没参与，柏令誉也有“默许”的过错。指挥官的“默许”对于一个城池来说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哪怕最后二城失守的主要原因不是【爱丽丝】，这件事也不容小觑。 小术应该还怀疑我参与了进去，但愿意告诉我二代爱丽丝的下落，就证明还算相信我，不是彻底灰心……柏令誉想着，收起纸条。 不找就不找吧，十年过去孩子都二十多了，再说他名义上是人家的父亲，其实也没提供过多少帮助，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大过年的能送三瓶酒也应该知足了。 柏令誉收敛心绪，将纸条和玻璃管一齐揣入大衣口袋，向老板道谢并要求保密后离开。 外面下起了小雪。 临近过年，大院附近的街道都张灯结彩，城民都在尽全力迎接第一个战争缓和期的新年，好像红月下的阴霾能在这更为鲜艳的装饰下退散。 通讯器响动。 “少将，军部发来通知：李令清中校带人到了外城，已经往指挥部赶了，应该马上就要到了，需要我先派车去接您吗？” 徐副官在一次较为凶险的战役中被异形攻击的流石贯穿了心脏，当场毙命，现在接替他的人是新就职的小林副官。 这场仗持续得太久，牺牲的人诸多。 本以为能换来城池的安定，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趁机出头，搅弄风云。还有内城的人不断跑来耍滑头凑热闹。 柏令誉定了定心神，笑道：“来，让我看看咱这外城小庙要降什么大佛。” 第17章 夜谈 夜深，狄斯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劲爆的音乐几乎要震碎耳膜。 地下室却与世隔绝，隔音到一点儿异响都听不到。 程游月端着咖啡下来的时候，白术还在专心画图纸，红木大桌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工具，有些图纸甚至被她扫到了地板上。 尼克斯细心，当初装修的时候一板一眼盯着隔音板安装，地板全部防潮，甚至地板下还铺满防水的隔离料子，在红木桌附近的地板上垫了毛毯。 就算是图纸乱丢，也不会因为设备原因被弄湿弄潮，以至于白术这种专心起来乱丢图纸的人十分安心更加放肆，甚至有时候困了就直接把自己一裹倒在毛毯上，和满地图纸一起入睡，让进来的人几乎无处下脚。 这里面任意一张拿出去就是天价，即使是没有完成的残次品也足够引人注目，除了它们的绘画者不甚在意，其他人看的难免肉疼。 程游月一手端着咖啡，另一手小心将实在躲不开的图纸捡起，放到白术的桌子上，勉强给咖啡腾出个地。 白术将长到脖颈的半长发绑起，绑了个简单的丸子头，充当簪子的都是几根铅笔，她小时候的模样过于干净秀丽，只是鼻梁挺直，撑起一份冷冽的锋芒。 长大后秀丽变得浓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十年的奔波历练，就连面相都变得有攻击性，像这样专心致志没有笑容作中和缓冲时，瞳孔都在长睫的阴影下变成深蓝，肤色在冷光下显得更为白皙，甚至反射出一种寒凉的，近乎惊心动魄的冷白，尤其是撩起刘海后，长开的眉眼几近锋利。 屋里温暖，她脱掉厚重的外衣，只穿了一身单衣衬衫，为了防止涂抹图纸就撩起了袖子，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紧实，低头时蝴蝶骨清晰而优雅，只是那道疤痕更为明显，稍微一瞧就能看见。 白术拿开尺子，在手边模拟机上输入一排数据，3d打印设备迅速倒出零件模型，她拿起来看了几秒，又从桌子上一大排看似一模一样的零件中挑出一个，对着拼起后程游月才认出那是什么。 ——全息瞄具的零件。 帝国现有的瞄具分为两种：红点、全息。 这两种瞄具各有优缺点，全息相对比红点来讲，有两大优势：一是透光度，二是全息即使镜片受损仍能正常瞄准，且没有边缘视差。 但红点大多比全息轻一些，同时全息瞄具的耗电量是一个缺点，同等价位的红点续航能力差不多是全息的5～10倍，所以追求持久性的使用者大多使用内红点，而追求极致精准的使用者大多使用全息，实际上在使用这种瞄具的情况下作战距离并不远，所以很多人都去选择红点。 但是和现有的全息瞄具不同，这个瞄具的体积更小，用来做镜片的材料是异形蜻蜓的眼睛，而且明显更轻，且有新增功能。 “这个瞄具是不是全息……但是没有电池？” 看到白术把瞄具零件放下，一直静静等待的程游月终于开口。 “是全息的瞄具，但并非常规的全息瞄具。” 白术揉了揉眉心，用力闭眼缓解酸涩，但嘴上还是轻快地笑了笑： “等做好你就知道，材料真是限制发展的利器，现在开发新材料，有很多技术难题都能绕过，有很多天马行空的事情都能实现。我倒是很期待今年帝国公布的新武器。” “今年？” 程游月意识到什么，战争期间也有新武器不断在公开，但毕竟是少量的，白术也没有多提起，但听现在这语气，明显是会大量公开。 武器展览吗？ 程游月目光扫过白术桌面乱七八糟的图纸，视线突地定在一张资料上。 “武器设计大赛注意事项？”程游月小心拿起那张资料单，“过了年是要开始重新开始办吗？” “是。”白术端起咖啡，轻轻吹散上面的裱花，抿了口缓神。 咖啡是独眼猫的手艺，虽然那小家伙不会调酒，但是煮咖啡非常有一手，裱花也是特意学过的。 “消息可靠吗？” “李幕野分享的第一条消息，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这玩意他都想要撒谎，那也不用谈什么合作了。” “李幕野……我下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来着，”程游月放下资料单，说的直白，“你知道李幕野并非最好的选择，从客观角度来说。” 白术没直接回答：“说说看。” “先别说你本人不喜欢议会做派，就是从李幕野自身出发，他也不适合合作。太过阴险狡诈，也冷血无情，性子太难摸清。” 程游月道：“要是说他这人注重利益，那诈骗案就首先违背了这一点，连利益都栓不住，只求个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卖了我们。再说李家人……他们树敌太多，主要势力又不在外城，合作起来前期都是在吸我们的血。” 白术静静等着她说完，才平静回应：“你去见老头儿了？” 见程游月疑惑，她才继续解释了句，“我是说柏令誉，柏少将。” 程游月知道瞒不住，再说也没想瞒：“是。” “聊了什么？”白术喝了口咖啡，并没有生气的征兆。 “聊了一些你这些年的经历，还有刚逃出二城后的一些事，以及你这些年都不去联系他的原因。” “原因。”白术笑笑，“你说了什么原因？” “我并没有提起【秘路】，只说你受伤历练，还有……【爱丽丝】的一些事。” 程游月有分寸，她这些年一直跟着白术，哪怕一开始心有异想，也早在十年如一日的生死历练中磨没了。 白术能打胜仗，也能打出奇战，没有士兵会拒绝一个能带自己打胜仗的将领。更何况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代，胜利是唯一的强心剂。 无论是谁，抓住它，就抓住了希望。 程游月有私心，她想让白术参军，有柏令誉做靠山，很快就能成为指挥官。 “少将和我问起你，想要见你，但我没有应下，也没有提起咱们的据点。” 程游月看着白术，忽然升起点希冀： “还有三天就除夕了，你……去见见他吧。” 第18章 分权 除夕去看看。 不只是夏尔格这么劝，程游月也这么说。 除了这确实是个好契机以外，是不是我自己的行为也暗示了别人什么？ 白术想着，忽觉有些好笑。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给你的那几张照片看了没有？玛瑙河旋转大楼下的那帮运输工人，有什么问题？” 她在车辆路过旋转大楼时用手环拍了照，除了那个地点是莉莉娅口中的运输地点外，还因为那批运输工人给她的感觉不太对。 以后再说，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还哪里来的以后再说？ 转移什么话题，生不生硬？ 程游月心里嘀咕，面上依旧正常回答：“我看了那些照片，连串起来的动态录像也看了，是有点不太对。” 白术照片和连串起来的动态录像都是拉近的高清，甚至连工人手中货箱的名称都拍的一清二楚。 但货箱没有不对，有问题的那群运输工人。 “那群工人搬运、走路时非常麻利整齐，但不是普通工人的那种干脆麻利，而是训练有素，无论是一瞬间的走姿站姿，还是最明显的转身，都能看出经过训练，而且他们在搬货时会四处观察。” 程游月看着白术调出来的照片，指向那两个正在劳作的工人。 “除了这些还有衣服的问题，这两个工人衣着非常朴实，都是有些泛旧的工装，但是这个人的鞋子是个牌子货，另外一个露出的衬衣角，正好能在低头弯腰时看到绣着的标签，也是牌子货，还是限量版。 “有哪个搬运工人会买得起名牌限量的衣服鞋子，能养家糊口就不错了。而且现在大多数搬运的粗活都是交给机器人的，就算是先支援军方使用，这种能租起大楼的生意老板也是能买得起搬运机器人的，而且更为便利便宜。 “这几个人明显就是装成搬运工卸货的，这批货有问题。” 白术颔首，两指触碰屏幕，放大了货箱上的名称—— 都是酒品。 还都是较为昂贵的好酒。 “找个机会进去探探虚实，派人盯着旋转大楼，有异样随时汇报。” “盯梢的人已经安排过去了，这个你放心。” 白术点头，她关了手环，将桌子上的稿纸稍微拢了拢，还是懒得整理。 “我就纳闷了，这稿纸桌子上一堆，地下也一堆，尼克斯怕把你这【乱中有序】给搞混了，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独眼猫两个人不要进来，可你这乱七八糟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怎么进来的？” 程游月忍无可忍。 她是狙击手，最讲究准确和判断，对自己的枪支极其爱护，连带着对生活也有部分的严苛，甚至有点轻微的强迫症。 每次到白术这种下不了脚的地方，都感觉头大。 “现捡，在哪里落脚就把哪里的稿纸捡起来，所有稿纸的背后都备注了类型和时间，不会弄乱。” 白术将未画好的图纸贴在一旁的仪器上，将桌子腾出点宽敞地放咖啡： “不过尼克斯小心是应该的，这里的卫生不需要他负责，省的有外人借口乱进。” 程游月决定不再进行这个糟心的话题。 “你刚刚说起武器设计大赛，这么着急更改图纸，还把一些旧图纸翻找出来，是为了参加赛事？” “嗯，是个宣传新武器的好机会，用我们【狄斯】的名号打出名声来，为内城买卖做准备。” 白术坦诚道：“不过海选不用太过显露锋芒，只要力保中上稳稳通过就可以，太过显眼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翻这些旧图纸就是在找些合适的。” 她从几年前就开始冶炼异形的肢体部位做材料，帝国一定也在这么做，但是其他设计师并不一定，或者说九成都不会这么做。因为异形材料难得，冶炼技术的探索就要耗费大量材料。 可以说这些设计成果都是用钱砸出来的。 而且是大价钱。 要是直接提交一份完全用异形材料的武器设计图，还要根据比赛要求标明制作原理，具体的武器材料和效应，白术就成了给别人做嫁衣。 亏，太亏了。 更何况她自己还没有制作成功，只是有设计图而已。 “确实，决赛可以一展锋芒，但前面还是不要风头太盛。” 程游月明白白术的心思，赞同后又想起其他事： “还有一件事，李令清在晋升前的敏感期来外城，她这行动你怎么看？” 白术其实也摸不清。 内城关系错综复杂，而且极其排斥外来人，她安排的人进去也打探不到核心信息。 但是李令清已经出了内城。 她来到外城办事，要做什么终归瞒不住，白术心里有底，闻言只是拽过桌边的湿巾，擦干净手侧的铅笔痕迹，平静道： “再等等。”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程游月还要再说，白术的手环突然响了一声。 程游月不再说，看着白术打开手环看了几秒，眉梢微微挑起，露出点诧异，但又随即沉下，似乎在沉思。 程游月似有所觉，立刻追问：“怎么，是有消息了吗？” “嗯，确实。” 白术关了手环，稍作停顿后回答：“李令清刚到外城就去了军事基地拜访柏少将，商讨了一些就职的事情。” “就职？”程游月听的眉头狂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哪里就职？” “外城。”白术面上不显，声音却有些压抑，“她年后晋升上校，接下来会调任到外城就职，接管督察队，这次来就是为了从老头儿手里拿回督察队管理城市的权力。” 程游月气道：“不可能！” 这句“不可能”不是说消息的准确性。 而是柏令誉不可能把管理城市的权力移交给李令清。 “议会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丢就丢想给就给？真是恶心，我最瞧不上内城人这种高高在上的做派，战事刚刚有结束的兆头，就赶紧来分权了？” 太自大了，也太傲慢了。 连个安抚和缓冲都没有，这么高高在上的态度，是真的拿准了柏令誉不会舍弃城防安全，引发军变吗？！ 第19章 门票 “妈的！刚刚那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说什么？还真以为议会能给她撑住腰？” “艹，这也太折辱人了，用完就丢，真是玩得好啊！我呸！” “这算是什么事情，直接把这李家的玩意打回去算了！” 会议室里喧闹不已，刚从洗水间回来的林副官被气愤不已的军官们吵了一耳朵。 也幸好会议室足够安全，也足够隔音，在外也听不见这些话。 林副官绕过这些义愤填膺的军官，挪到柏令誉身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保持静默，小心觑着少将。 柏令誉稳稳坐在主位，对吵闹冷眼旁观，眉宇间波澜不惊，对刚刚的交谈未曾发表意见，原本还在愤慨的亲信们逐渐消音，不再言语。 上位者便是下属的航标，态度够稳，行事就沉，局势就看得清，柏令誉不说话，但轻易就定了他们的心，也遏止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吵够了？”他终于开口。 其他心腹依旧忿忿，但没敢再喧闹。 “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吗？”柏令誉语气淡淡，“怎么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都乱了套？” 议会忌惮柏令誉，又不得不给他权力。 战争期间那群吝啬的老家伙就一直在提心吊胆，现在刚看见点停战的苗头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要分权。 “本来以为这场仗打了那么久，就算削权也要在晋升后，局势彻底平稳下来再说，少将，他们现在这一手未免太让我们这些前线的战士们寒心。” “就是！也太不拿人当人了吧，你听听姓李的刚刚说的什么话？‘外城总归还是要听内城的话，谁掌权还是要议会说了算，请柏少将看清局势，保全大局’，我呸！咱们这十年打仗，还没够保全大局吗？！没保全大局早他妈带兵反了！” 柏令誉眉心一跳，看向说话的年轻军官，沉下话语：“陆青，这些话是能说的吗？！” 陆青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依旧梗着脖子，即使抿紧了唇，光亮坚定的眼神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就是这么想的。 柏令誉深吸一口气，又略带疲惫地叹出： “隔墙有耳，树大招风，各位出了这个门，说话就要小心。 “如果真的让有心人留下什么证据，这权不想分也得分，而且还会让议会占了主动权。” 其他人纷纷称是，片刻后都闷闷离开。 柏令誉靠在椅背，带着疲惫按揉眉心，突然看向身旁静默的副官：“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林副官一愣，“去了趟洗手间。” “下次会议期间不要擅自出去。”柏令誉叮嘱。 林副官年纪小，算起来刚满二十，参军后表现突出得到柏令誉赏识，年轻人虽然教得好，但总归有些地方不周到。 柏令誉看到这么大的青年就想到白术，又知道他是孤儿，难免关照。 林副官点头：“是。” “要除夕了，居然来这么一出，还真是不让人过个好……算了。”柏令誉哂笑，“我这些年也没过过什么好年。” 林副官不语。 “明天就要放年假了，没事务的军官都可以回家，你要是没地方去，那就来陪我过个年吧。反正这个年，我也是个孤寡老人……不过今年我有三瓶好酒，可以分给你尝一杯。” 除夕…… 林副官看了眼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抿了抿唇应下：“是。” 顿了顿又道：“谢谢少将。” · 屋门拐角的台阶上传来声音。 白术抬手，示意程游月停一停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 下了台阶的宫凌目不斜视，只是看了眼满地的纸张，便习以为常从狭小的空白处走过，将一信封递给白术： “您吩咐的东西。” “什么东西？”程游月好奇。 “关你什么事，骂完了就赶紧走。” 白术扯过桌子下闲置的转椅，坐下来放松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咖啡杯： “我这咖啡都喝完了，您难不成还没有骂累吗？赶紧走，记得把杯子也带走，然后再给我送一杯来，谢谢。” “谁要再给你送，喝什么咖啡，你睡会觉能死啊！” 整个【狄斯】，敢这么和白术说话的只有一个程游月。 宫凌蹙了蹙眉，但也没说什么，看白术没吩咐便识趣离开。 “不送就不送，让尼克斯下来，”白术不强求，一指某个空闲的墙角，“我要在这里安一个咖啡机。” 程游月的脸色顿时黑下来，看着打哈气的白术，又看向她眼下泛青的黑眼圈。 “没了，你今天已经喝了三杯了。”程游月恼道，“赶紧画完赶紧睡觉。” 白术敷衍应下，目送程游月离去。 房间恢复安静。 白术看了信封几秒，才将内里的东西拿出。 是一张非常精美，几乎炒到天价的门票。 门票上印的是主舞的宣传图，舞台的皎白灯光恍惚间竟是寒冬般冰冷，凝住了那舞者的美好，定格成脆弱的永恒。 “艾薇儿……” 白术深深一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快乐如此短暂，就像兔子的尾巴掠过秋天； 痛苦却如此漫长，就像蜗牛耐心的爬过1。 她不想去回忆二城最后的记忆，连带着快乐的记忆也很少触碰，以至于曾经鲜活的画面都在脑海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记不清太多的细节了，就连梦也在疯狂抗拒回忆。 “我脸上有东西吗？” 只能隐隐约约记得破旧小楼前台阶，摇摇晃晃的树影，金色的阳光照在女孩年幼时稚嫩的眉眼，怀里是清香鲜亮又生机勃勃的蓝色矢车菊。 她笑着问，眸色柔软清亮。 “没有，你今天也很漂亮。” 记忆里的自己轻声回答，那女孩微微一怔，笑得更为开怀，像一朵永不会凋谢的花，亦或是钟爱一生，绝不会枯萎褪色的一抹明亮。 真的就像是午后一个被阳光烘得暖洋洋的，漂浮着的梦。 白术略微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她摘下了那副手套，右手残缺的无名指突兀怪异。 许久，白术深吸一口气，又难抑颤抖地呼出。 她抬手，将信封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1出自柳德米拉·米哈伊尔洛夫娜·帕夫利琴科，是二战中的狙击女王 (本章完) 第20章 争吵 战争缓和的第一个除夕，整个外城都热闹起来。 军区大院更是如此。 柏令誉拉上窗帘，连窗外的烟花都不想看。 过年了，战友也没空来搭理他，都忙着和亲人团聚。 “少将，您连饺子都没有准备吗？跨年是要吃饺子的。”林副官把调好的饺子馅拿出，又从隔壁刘上校那里借了发好的面团，叹息道。 “吃饺子，吃什么饺子？大过年的也不回来。” 柏令誉嘀咕了一会儿，还是自顾自喝着酒，缓了缓才道： “对了小林，今天刘上校那个女儿不是送你一小盒饺子吗？还是虾仁的，海洋被污染后，海鲜就很难得了，只有内海盐湖那一小片地方有产出。你怎么不接着啊？” 林副官沉默了一会，等到柏令誉疑惑追问时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不要接她的饺子。” “就是接受个饺子而已，远亲不如近邻。” 柏令誉回头看着抿紧唇的副官，终于品出点不对： “我年前还听老刘说她姑娘喜欢上一个人，要追追不上，当着我的面说了半天，我都纳闷他嘴里说的‘没眼光的臭小子’是谁了，又关我屁事，现在想想……是不是你啊？” 林副官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搅动馅料。 林副官全名林书苑，很文气的名字，长得也有几分书卷气，眉眼干净又温和，在一堆糙人里极其出挑，更何况他很有才能，指挥上也很有天赋。 等到战争缓和，柏令誉就想把他从副官调到指挥岗位，从一直的旁观学习到真正实战，自己在旁边还能多指点指点，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年轻俊秀，情绪稳定，前程似锦。 还单身。 真的是香饽饽，在军区大院来往几次就有家属盯上。 “老刘的闺女还不错，文职工作，性格也挺好。” 柏令誉对战友的暗示后知后觉，反正现在没有话题就多聊了几句：“你要是也喜欢，就积极点，主动出击。” “我……有心上人。”林书苑闷闷回答。 柏令誉一顿，忽然想到他曾经听到的一些传闻。 虽然特殊时期，征兵标准有所放宽，但队里的新兵还是嘀咕过： 林书苑有耳洞。 还因为这个原因，有男兵向他告白，然后就被这看似文弱的青年一拳打趴下了，动作干净利索，连对方牙都打碎半颗。 “哦，有心上人。” 柏令誉没有冒昧地询问“是男是女”，只是清了清嗓子道： “怎么没见过，你这性子不会连出手都没出手吧？脸红什么？这有什么好脸红的……喜欢谁就努力追啊，不然以后没机会了，就只剩下后悔了。” 他说完顿了顿，又喝了口酒。 林书苑小声道：“不会有结果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结果？只有说出口才能知道结果。”柏令誉举杯，畅快道，“追！你的顶头上司支持你！我给你出恋爱经费！” “……” 林书苑不理他，继续揉面。 叮咚。 门铃响起。 柏令誉端着酒杯，疑惑偏头：“这大晚上的谁啊？来给我送饺子的？” 不知道，但总不能让长官干活。 林书苑简单洗了把手，去开了门，瞳孔猛地一缩。 白术站在门外，淡淡看了他一眼，把手里提着的保温食盒递交。 是一屉直接从酒店打包的年夜饭。 林书苑本能接住，看表情分明是愣住了。 白术打了打落在肩头的细雪，终于在对方的视线中淡漠开口：“你认识我吗？” 林书苑惊醒般偏了下头，眨了眨眼后温和询问：“请问，你有事吗？” 蠢。 都已经拿着我的食盒了，还在这问。 或许是白术的目光太过复杂，林副官尴尬道：“啊，你是来找柏少将送年夜饭的吗？少将在里面，需要先问一下你是哪家的。” “谁来了啊到底？” 这开个门还一直不回来，柏令誉起身凑过来，一探头对上白术的视线。 他愣了一会儿，在这双熟悉又独特的苍蓝色眼睛中骤然回神，有点怀疑自己喝多了，迟疑道： “……小，小术？” “嗯。” 白术再一次拂去肩头雪花，语气平静：“三个人都要堆在门口，是打算让我淋着雪聊吗？” 柏令誉幡然清醒，立刻大力拽开挡路的副官，自己也让开路：“快进来快进来。” 林书苑：“……” · 白术坐在沙发上，柏令誉坐在对面，林书苑非常识趣地拿着保温食盒进入厨房，给两个人留下聊天空间。 坐立不安。 柏令誉觉得自己得先发制人，先问白术为什么十年不回家，但直觉又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静默许久，白术放下水杯，终于开口： “李令清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柏令誉顿了顿，到底没有问白术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坦诚道： “我这些年疯狂揽权也有为这一天准备的原因，先拖着，拖到差不多就放一些权，无关紧要，不会影响总体局势。” “放权？”白术冷冷笑了声，“你放一次，议会就吞一次。你敢退一步，议会就想逼你退十步。” “不然呢，不放权，等着真闹起来吗？”柏令誉觉得这交谈氛围开始不对，但还是拧眉呛了回去，“缓和期缓和期，什么叫缓和期，帝国承受的了内乱吗？” “那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白术冷嗤，“你怎么活得跟条裤衩似的，别人放屁你全兜着。” 这话太糙了。 柏令誉眉心突突地跳，终于没忍住瞪向白术：“你说什么？” “又不是好话，你非要再听第二遍，”白术毫不客气地把双腿翘在桌面，说的话也冲，没半点好口气，“真是闲的。” “小兔崽子，你要造反啊！”柏令誉气得上火，不管之前怎么想，现在只想一脚把白术踹出去，“有你这么跟你爹我说话的吗？！” “【爱丽丝】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白术冷不丁询问，眼神沉静。 柏令誉的火一下子就消了，好像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子冷水，连背上汗毛都倒竖。 第21章 坦诚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再撒谎、隐瞒，那咱们这父女关系也没必要维系了。”白术说的无情，闲散放在小腹的双手却不动声色地攥紧，嘴唇也绷得紧。 外面的爆竹声阵阵，烟花也未曾停息。 柏令誉沉默许久，终于哑声开口： “我……并没有同意【爱丽丝】在二城的实验。” 白术骤然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是悬的，面色也没有缓和。 柏令誉这话，明显就是提前知道【爱丽丝】研制的事情。 “除了没有同意这件事情，其他的呢？你对【爱丽丝】到底了解多少？” “【爱丽丝】实验是由污染防治所秘密进行的实验，这种药剂能让人大程度接受污染，研究方向是在保持理智的前提下获得异形的力量。” 柏令誉开口，声音略带嘶哑： “计划是从十五年前开始的，也就是红月十五年冬，主要研究基地是在二城，契机是二城防治所的负责人金怀义发现被污染者的脑波和被污染后的身体信息素可以影响关系亲近的人，也就是家属，能在无意识情况下获得异形的力量。 “当时……我也在现场。” 【被污染者的尸体已经经过处理，家属也有安全距离，但他的妻子还是被影响了！并且污染后还保留了一定的意识，想要冲过去见她的丈夫，而且还能够说话，她明明已经完全异变了！真不可思议…… 【柏上校，如果能够探究出其中的原因，或许会有改变历史的发现，甚至可以掌握污染的力量，让它为我们所用，收回被掳走的土地城池……我需要进行实验！我们对污染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我并没有同意金怀义的提议，因为实验需要牺牲一些本来没被污染的人，但是力量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人类当时被异形打到节节败退，根本看不到希望，负责人上报议会后，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支持，上面也要求我和其他基地的指挥官辅助研究。 “二城基地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能做的就是要求防治所实时上报进度，为了不引起恐慌，也帮忙掩盖了被污染者家属失踪的真相。” 白术沉默，哂笑道：“这就是议会为什么这么仁慈，宁可浪费大把精力和资源把被污染者带回城市，见亲人最后一面？” “在融合药剂的研究没有被启用前，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安抚军心民心，让战士没有顾虑地上战场，至少死前还能见到自己守护的家人，回到自己守护的土地上，只是后来……” 柏令誉顿了顿，低声道： “二城沦陷后，【爱丽丝】的研究就被议会强制叫停了，防治所也和勘测台合并为‘污染管控局’，负责人也被枪决了，我亲眼看着金怀义被处决的。还有他那些被洗脑的学生，也被管控了。 “如果不是因为【爱丽丝】最后在二城实验，也不会沦陷地这么快。” 外战加内乱，融合药剂当初在二城的买卖，就是一把自刎的刀。 帝国再次失去了一半的领土，这才知道不自量力地去获取未知的力量，到底会迎来怎样的恶果。 “你确定负责人被枪决了，”白术紧皱眉心，“他的研究资料也被烧毁了吗？” “是，”柏令誉确认道，“枪决我亲眼所见，资料也是我带人焚烧的。金怀义一转移到一城就被控制住了，哪里都去不了。” “那【爱丽丝】二代的【lris】是怎么来的？”白术嘲道，“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还有人在研究融合药剂，甚至成品都已经运到了外城，你怎么防控的？” 一城整体面积只有二城的一半，但由原本四大基地变成柏令誉专权，再加上战争不断人手不足，这种未起眼的货物运输极其难查出。 白术心知肚明，完全是在呛他。 “我看到你给的药剂瓶时就已经让人严查各大运货口了，只是现在还没有结果。” 这件事不光是白术急，柏令誉是外城负责人，他比白术还要关注这件事，耐心回答： “研究的资料也不只是第三基地有，二城其余基地也有大把资料没有销毁，金怀义只是主要负责人，这项计划还有其余的具体负责人在，而且研究员……” 柏令誉叹息，疲惫不已：“这项计划的研究员都是疯子，如果你见到，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白术心想：我已经见到那群被洗脑的傻x了。 但她没有搭腔，默默等着柏令誉继续说。 “红月二十年，他们把【爱丽丝】投放到二城黑市，不仅高价捞钱，还能拿到实验数据，除了我和第一基地的萧上校外，其余基地的管辖范围内已经大量投入。 “我负责城防，如果是外来的东西还能扼制，但是直接从城里贩卖……城中事宜都被督察队监管，我也很难插手，等知道的时候，污染已经全面爆发了。 “消息被圈禁在高层内部，民间和中层长官都不曾得知，二城的第二基地和第三基地在污染爆发的前一天就混乱了，后来污染爆发，几乎是不攻自破，还有……” 柏令誉攥紧了拳，红了眼眶，他缓了许久才继续说，声音沙哑： “这两个基地原本是有幸存者的，但转移的每一架飞行器上都有服用了【爱丽丝】的人，他们在空中异变了。” 白术猛地闭上眼。 在空中，还是在飞行器内部，所有死里逃生的幸存者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二城沦陷，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幕。 急喘几口气稳住情绪，白术控制声线，尽量平稳地询问：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二城沦陷后五年，官方出了一本关于二城沦陷全部经过的回忆录。 “里面除了没有【爱丽丝】的相关记录，连二城那场【春寒】也只有极少极少的描述，800多页的书，只有十几个字提到，和故意抹去没有什么区别。 “所有相关的文艺作品，还有发行的宣传册中，也根本没有提起过那场具有污染性的春雪。为什么这么做？不让群众惧怕北方的雪花？我想了很久，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白术深吸一口气，盯着柏令誉，字字清晰： “【春寒】的爆发，是不是人为？” 第22章 真相 【春寒】，这场前世没有被记录在案的灾祸，白术曾有过很多猜测。 但在不断地深入调查，以及帝国各类动作后，白术的态度从天灾转向人为。 人为造成的，意外灾祸。 柏令誉沉默许久。 白术在这种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后靠在沙发背上，忍不住讥讽地嗤笑，低声喃喃： “我以前，都忠诚了个什么东西？” 军变之前，她只认为议会有弊病，但终究能够改良。 后来军变推翻，也是退不可退不能再协商的结果，那场军变也内耗了诸多资源，白术曾经问过自己对与不对，但并不后悔。 但现在看看，根本连自问都不需要。 “为什么？”白术想知道内幕。 “抱歉，”柏令誉疲惫又隐忍，“这是军事机密，就是你，我也不能告知。” 他已经把能说的，都全盘托出了。 有些事，并不适合她知道。 白术不再为难，只是后仰头，闭上眼睛缓和呼吸。 仅仅几分钟，漫长的却像是又一个十年。 白术带来了手工的三鲜饺子，只差煮熟，现在水已经烧开，在锅里咕咚咚地滚着泡。 林书苑沉默地靠在厨房的门边，听到这便垂了眸，整理情绪走出门。 “水烧开了，全下的话会吃不完，只下三个人的可以吗？” 这就是委婉地在问白术留不留下。 柏令誉立刻：“那就先下三个人……” “不必，两个人的就好，”白术起身，“我只是来送年夜饭，并不打算留在这。” 柏令誉张了张嘴，最终无言。 林书苑没有立场挽留，只站在一旁。 “还有人在研究【爱丽丝】，如果你找到线索，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这边有线索后，也会通知你。” 白术低眉，话中讥讽和冰冷平静下来，这样的语气刺伤人八分，自伤十分，她也不好受。 这场所谓的叙旧，完全成了单方面的诘问。 年夜饭怎么吃？她留下来，谁都拘谨。 “你既然知道【爱丽丝】想利用污染实现人类的进化，那你知道【污染】的本质吗？”白术已经站起，最终又问了句。 柏令誉摇头。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红月六十年，也是人类灭亡那一年才得出的确切结果。 “污染因子所谓的进化，就是新生。 “杀死后重生，就是污染赋予的‘进化’。” 白术顿了顿，补充： “污染因子会变异被污染生命体的全部细胞，并且杀死生命体的思维、思想，死亡后无衔接地复活，形成一个异变后崭新的生命体，所有成功的‘完全进化’都是这样。 “只是肉体变强，基本的生理反应和条件反射保留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动物能够进化，植物能够进化，但人类不能‘进化’。因为动植物、微生物等等，都没有和人类一样的高级思想，它们进化前后的区别，人类无法观测。” 柏令誉脊背发寒，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白术只是笑笑，眼底却毫无笑意，冰冷得令人悚然：“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说了吗？” 因为没用，没有人会相信。 没有实证，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研究报告，空口无凭。 况且就是有又怎么样？追求异形力量的人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不管能不能保留住思想，能够得到那种令人渴慕的力量就好了。 会被杀死思想？那就拼命推迟达到【完全进化】的时间。 会饮鸩止渴自食恶果？那就在恶果降临前，把利用完的进化人都杀掉。 总有理由，总有漏洞，总有途径。 人类真是太聪明了，拥有高级思维的生命体好像能够为所欲为，蔑视规则，称王称霸，追随欲望，企图让宇宙都俯首。 贪婪的味道，浸透了这种高级的灵魂。 白术这么一句反问，柏令誉哑口无言。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白术不再多言，迈步离开。 饺子还没有下锅，年夜饭就缺了人。 柏令誉没说话，只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林书苑只好拿伞把人送到门口，刚要说什么白术便接过他手中的伞，平静吩咐： “回去，不用送——年夜饭替我陪他好好吃，少让他喝酒。” “您年后还来吗？”林书苑询问。 他觉得白术想来，觉得柏令誉想留。 但这对父女都很要强，一个诘问另一个便吞下了问候和担忧，一个拒绝了年夜饭，另一个就不再挽留。柏令誉也没有错，他在议会的强权下做到了最好，在民众、战友心中亦是非常值得钦佩的将领，林书苑尊重他，也愿意替他问出口。 “我……” “您来吧，少将年后有三天假，”林书苑温声劝道，“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少将这三天都会在家，我按时来这里做饭，您也不用担心他不吃饭。” 白术撑开伞，从门敞开的缝隙中看到正好探头的柏令誉。 “我知道了。”她叹息般妥协。 【爱丽丝】的事情老头儿处理得已经足够好，白术离开不是怪他，只是今晚确定了太多事，难免心绪波动，留下反而不好。 再者这顿饭，家里也有些人在等她回去。 白术不到，其余人怕是不好动筷子。 “您路上小心。”林书苑露出笑，轻声告别。 白术离开。 林书苑关门，先给柏令誉报喜：“您女儿说，年后再回来看您。” 柏令誉松了口气，又板起脸哼道： “看什么看？ “快十年没回家，一回来什么客气话都没说，先拿一堆问题噼里啪啦地砸我，就这不孝女还回来干什么？我看不是来看我，是看没把我气死，打算再接再厉。” 林书苑低声：“那您不也老老实实全回答了……” 而且刚才怎么不哼，现在横什么。 柏令誉立刻：“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书苑立刻转移话题，“我先下饺子吧，您女儿走时候说不让您多喝酒。” “我是她爹，为什么要听她管教？”柏令誉横完，放下手中酒杯，“她叫白术，别‘您女儿’，‘您女儿’的叫了。” “姓白？” 林书苑只听过柏令誉没事的时候念叨‘小术’，听到全名后失笑： “那确实是您女儿。” “都不一个姓，”柏令誉看他，“怎么就‘确实’？” “但是‘柏’和‘白’发音很像，”林书苑将饺子倒入锅中，“而且柏字，是‘白’字前多了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寓意也好。” 柏令誉细品几秒，乐道：“那确实是。” 外面又有鞭炮声。 柏令誉起身，终于拉开厚重的窗帘，看到点亮雪夜的漫天烟花，背手欣赏道： “别说，虽然吵了点，但确实挺好看。” 第23章 流浪儿 烟花和路灯的光在浅浅雪地中反折出光亮。 白术从军区大院出来，街上空无一人。 叮。 手环开机，各类消息挤进。 程游月询问什么时候到，要不要先下饺子。 其余便是一些生意相关的邮件，还有一条暴雪预警。 白术先回了消息，刚要点下【发送】，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急速飞来。 手腕一转，几乎是本能地斜伞挡住。 硬物“咚”地打在伞面，坠落在地。 是一块尖锐的石头。 白术移伞看向石子投来的小巷，微微眯起眼睛。 巷子里的投完石子的女孩拔腿就跑，往深处拐了好几个巷子才缓步，确认后面没人追来后才转头要继续走。 “你跑什么？” 声音近在咫尺。 女孩瞳孔骤然放大，转身要跑，白术迅速探手抓去。 女孩似有所查，扭头张嘴就咬，狠命的像是只桀骜的小狼，利齿恰好咬住白术右手无名指一侧。 空的。 女孩一惊。 手套下缺了半根手指？ 流浪儿还没有缓神，白术另只手钳住她的后颈一把将她怼到墙面。 女孩侧脸砸墙，猛地吃痛，松开了咬紧的牙关。 “小孩，”白术腾出手握枪，枪口抵住女孩的下巴，似笑非笑，“你是找死吗？” “就是流浪儿，也没有随意向别人投石子的权利，我倒是不反对你投，但是被抓到了是要挨打的。” 巷子里还有其他小孩拐过来，一见这样子慌张惊呼：“孟芽姐！” 孟芽喝道：“快跑！” 小孩子拔腿就要跑。 白术眉头一挑，枪口一转扣下扳机。 砰！ 枪声被随后猛起的爆炸烟花声掩盖。 要跑的小孩尖叫一声，吓得瘫软在地，连手下按着的孟芽也被这一声毫不消音的枪鸣震得脸色煞白。 “别跑，我没想杀人，”白术语调温和，“但见了我就跑可太没有礼貌了。” “过来，孩子，听话点。” 她说着，看到小孩子恐惧的眼神，笑了笑便收起枪。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是我向你丢的石头。”孟芽挣扎，狠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为难他！他就是个没爹没妈的乞丐而已！” “哦，是吗？没爹没妈的乞丐？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没爹没妈。” 白术漫不经心地怼回去，话中含笑： “所以呢，想让我觉得你们可怜？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难道都要向看着不可怜的人丢石头？动手的时候怎么没过过脑子问问自己会不会牵连同伴呢？” 孟芽憋住嘴，没有再说话。 “过来吧孩子，我不会打你，我说话算话。” “别……” 孟芽要出声，但话刚出口就没了动静。 白术神色依旧，友善地向那小孩招手，一点儿都看不出刚刚开枪人的影子。 四五岁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看了眼孟芽，发现后者没反应，就只好踌躇地挪到白术身边，仰头磕绊道： “求，求求你了，漂亮姐姐，能不能放了孟芽姐？您，您是好人。” “放心，我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只是问几个问题。” 白术从兜里掏出临行前独眼猫塞给她的巧克力糖果，放到小孩的手里便是填满双手的一大捧。 哪怕情景不对，流浪儿也忍不住露出馋来。 “吃吧。我问你：你知道这附近像你们这样的流浪儿有多少吗？” 没有孟芽做主心骨，小孩子犹豫了几秒，最终屈服于糖衣炮弹之下： “有，有好多。” “大概有多少人？” 流浪儿露出茫然，可怜巴巴地摇头，重复道：“有好多。” 他还不识数。 白术摸摸他的头，不再询问：“别怕，你先吃糖。” 她再度看向孟芽，松开死死扼住她喉咙的手。 “咳咳咳……”孟芽剧烈咳嗽，因为短暂窒息而泛红的面色稍稍缓和。 刚刚白术为了问话，差点掐死她。 “孟芽姐，你有没有事，吃糖，姐姐吃糖……” 流浪儿不熟练地安慰着，孟芽摆摆手，缓过呼吸后看向一旁看戏的白术：“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向你丢石子，大不了开枪杀了我，难不成要杀了所有人？” 白术不理会她的愤慨，询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去庇护所？就算不去官方的，我记得这地方外城有不少私人的庇护所，尤其是玛瑙河以南。狄斯的老板不也搭建了不少庇护所？今天还在发放食物。” “那又怎么样？食物就那些，小孩子去了就容易被那些流浪汉揍。” 孟芽冷笑：“再说我们有手有脚，难不成只赖在那里不走？独眼猫老板只是救急，又不是扶贫。” 白术：“你们可以去干活，换点食物。” “帝国严禁雇佣14岁以下的童工。”孟芽讥讽道，“怎么？富人不懂这些基本的劳务条例吗？再说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廉价劳动力，雇佣童工做什么？” 也是。 差点忘了时间，解禁童工是以后的事情了。 白术稍作沉吟：“带我去看看你们聚集的地方，看看有多少人。” 孟芽嗤道：“我凭什么带你过去？” 白术微笑，伸手摸了摸那流浪儿的头，压低了声音： “你应该不想连累这个可爱的孩子，对不对？再说我要是想找，不用你带我也可以搜到，但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孟芽咬牙：“你——” 小孩子专注吃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看两人。 “要是你敢做什么，我会和你拼命。” 白术轻笑：“别担心，我可没有随意杀人的恶趣味。” 孟芽冷哼一声，牵住小孩儿的手，扭头就走。 白术迈步跟随。 …… 距离不算远。 拐进垃圾场后的废弃车棚中，就能听见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白术驻步，站在离车棚不远的地方。 一群穿着破旧的小孩儿聚在一丛火堆旁，烧的是些干草和垃圾，塑料烧焦味难闻刺鼻，但为了温暖还是不断向火光靠拢。 孟芽见她停下来，自己也警惕地停住步子，把小孩儿塞到她身后。 “冬天都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不知道他们聊到了什么，火堆旁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忽然大声念出诗歌，引起其他流浪儿的应和。 “春天快点来吧！我只希望能安全熬过这个可怕的冬天！” “就是啊，冬天我的鞋子都不管用了，它已经露出了脚指头，我晚上被冻到睡不着，只能紧紧缩在一起。垃圾桶里的剩菜也很快就冷了，吃起来像雪。” “可是过年我们能在有钱人的垃圾桶里捡到剩菜！但我还是喜欢春天，没有流浪儿不喜欢春天！” 又是一番应和，孟芽突然嗤笑，出口依旧是阴阳怪气： “春天，啊，我也喜欢春天。 “因为冻死的朋友会随着融化的积雪流出来，这样我们才能重新见到他们。” 她冷棕色的眼睛夹杂着恨意，直勾勾盯着白术，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位从高官家属区出来的富人，你喜欢春天吗？” 第24章 救济 这个称呼…… 白术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的恶意，隔着那么远就丢石子。 看来是恨极了掌权者。 连带着厌恶高官，憎恶富人。 “是芽姐姐回来了吗？” 她这么一出声，那些聚在火堆边的流浪儿偏头，有人警惕，有人小心翼翼问出声。 孟芽扬声：“是我。” “芽姐姐快来！我们今晚捡到了很多好东西！” “你在那干什么呢！快来啊姐姐！” 孟芽还来不及阻止，就有两个小孩儿捧着捡来的东西兴奋蹿来，见到白术后吓了一跳，瑟缩倒退，目露警惕和敌意。 只看衣着，他们就知道这人和他们不一样，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层。 白术对他们的眼神只是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致：“这么大的孩子有多少，让我看个全。” 孟芽盯着她，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都来了，一人一个石子也能打死你。” “那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白术淡笑，见孟芽还是不动作，这才透露出目的： “五天后外城会迎来暴雪，你可以继续逗留在这，看看这些小朋友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你想要拿他们的命去打赌吗？想清楚再回答我，我的耐心有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暴雪？ 孟芽神色一凝，瞬间变得难看，拍了拍其余两个小孩儿的后肩：“你们先带着小六回去。” 等人离开，她才继续问：“五天后会有暴雪，所以你想要干什么？庇护我们？你要发善心吗帝国的富人？” “如果你学不会正常说话，那就等着给所有的孩子收尸，”白术依旧笑着，话出口冷得人发颤，“这样等到了春天雪融的时候，你就能看到更多的朋友了，想一想是不是开心极了？” 开心你个大头鬼啊！ 孟芽憋着气，怒目圆睁却没有再开口。 现在距离这么近，她当然可以一跃暴起，但这是只有她一个人时才能做的事情，现在很有可能搭上所有流浪儿的命，她不敢。 不管内城还是外城都是一样的，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只会玩弄底层人，根本不可能有怜悯心，最多是感动自己。 所谓的救济处也没什么好粮食，他们这些流浪儿也抢不过那些流浪汉，还会因此挨打，被强迫代领，看着饭盛出来也到不了自己的肚子里。 都是假把式！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孟芽听到自己咬牙劲力太过的摩擦声，但总归是没了讥讽，“你想要我们干什么？” “有这个自觉确实不错。”但你们一群小屁孩也做不了什么。 白术这些年在救济灾民难民上花的钱多了去了，外城的私人救济处有九成就是她搭的，只是明面上负责的老板不同，查不到她头上。 二城居民流入一城本就会受到排挤，劳动力过剩，工资也就被越压越低，药品物资先供给军队，后面是健康劳动力，再然后才是老弱病残。为此有大量的二城人进入一城后因为治疗不及时而死亡。 至于孩子…… 儿童是希望，但太多了就成了累赘，福利院也接济不了那么多孤儿，不主动进福利院的也不会再管，十五岁以上不再接纳，但他们也找不到工作，于是大街上的流浪民众多，只能靠天灾进行“无公害处理”，还不会伤害到良心。 战争就是这样，最难熬的就是没钱没权的普通人。 “要你们做什么以后再说。”白术看孟芽明显信任不良的模样，觉得还是要提点条件，“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庇护，但你们得为我工作，得到多少，就得给我付出多少。” 孟芽冷笑：“你是说你要雇佣童工？” 白术微笑：“你们没有工资。” 那就不算雇佣童工。 是回馈救助的感恩劳动，是“自愿”的。 孟芽嘴角的冷笑也僵了下，微微抽搐，她似乎很想飙粗口，但还是硬生生吞了下去。 “我给你时间考虑，带你的这些流浪儿们去南区的狄斯酒吧，我在独眼猫那里寄存了一间仓库，里面有一些物资，你们可以使用，但前提是不要让其余外来者闯入，在救济处和流浪汉抢物资抢不过，总不能连个仓库都守不住吧？” 白术不再计较这里一共有多少流浪儿，因为暴雪的威胁一定会逼迫孟芽做出她想要的选择，到时候就能搞清楚具体的人数。 再者那间仓库里的物资有限，没有大威力的枪械，可以让这群流浪儿随意使用。 当然，如果孟芽敢借花献佛，或者反咬一口，她会在善举变成笑话之前弄死这群小孩儿。 白术确实会尽全力守护帝国民众，但和柏令誉不同，她会做出最有利于民众平安的选择，大前提是他们值得被守护。 “外城的高官富人不招你喜欢，但是狄斯酒吧应该很受你们这群中二少年的信任。”也是有趣，不信任官方但去信任军火商，要知道莉莉娅那伙人可是军火商痛恨至极。 “你最好在暴雪来临前做出选择。”白术拍拍孟芽的肩膀，“还有，下次丢石子挑软柿子捏，万一碰上脾气比我差的，你就只剩下窟窿眼了。” 你就是脾气最差的那个。 孟芽抬高下颌，明显展出脖颈上青紫的钳痕，冷冷笑了声。 白术只是斜了眼，拽下深灰色的围脖丢给她：“没掐死，就是留了手。” 时间不早，白术迈步往回走，孟芽使劲拉拽围巾，发泄般狠掐。 “姐姐，芽姐姐。” 刚刚一直跟着她的小孩儿探头，压低声音兴奋地叫她，从兜里神神秘秘地掏出几张紧紧攥着的纸币： “你看这是什么？我也是刚刚从兜里发现的！是我的新年愿望实现了吗？足足有五百点！够我们买厚衣服和鞋子了，还能填饱肚子！” 孟芽愕然：“你哪里来的钱？” “不知道，刚刚回来的时候一戴兜帽就从里面掉出来了，好神奇！你说到底是不是我的愿望……芽姐姐，你怎么了？” 孟芽抿紧唇，半晌才说出句话：“告诉其他人，我们现在去买东西，买过年吃的，捡来的东西年后再吃！” 小孩儿立刻欢呼：“好哎！我们能去买东西了！” 第25章 质疑 白术一进门怀里就扑进人，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晃在眼前。 “头儿怎么现在才回来，饺子一直都不敢下锅，我都等饿了。” 独眼猫年纪最小，今年刚好十六岁，进【花园】的时候不到三岁，跟一群发情的母猫关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不知道穿衣，不知道羞耻，对语言有一定的理解障碍，哪怕后来白术努力纠正过，也会留下残余。 不过幸好，小猫的爪子够利，有自保和杀人的能力。 白术迈不动步子，只好低头询问：“要什么？” 独眼猫眨了下眼，奇怪道：“过年了，头儿当然要给我压岁钱啊，不然今年年夜饭你会多一个腰部挂件。” “这算什么威胁，你从五岁起就是白术的腿部挂件了好吗？腿拖地也抱，掰都掰不下来。”程游月塞了个红包给她，催促道，“拿着红包就赶紧走，都让你当上酒吧老板了还这么屁话，整天数钱都没够吗？” 独眼猫拿到红包，欢天喜地地跑去给其他人炫耀。 “我还以为你要留下吃年夜饭，差点就让他们直接下饺子了，”程游月目露疑惑，“起码陪陪少将啊，我们这群人又不用你尽孝。” 白术看她一眼，不是很想搭理。 “不是，你至少跟我说说吧，红包我都替你给出去了，你再一声不吭是不是不太道德？” 白术平静回答：“我没有道德。” 程游月一噎。 “不过既然没有打起来，回来之后神情也还好，看来是和少将没关系。” 程游月觑着白术表情，略微放松下来：“所以是误会？我就说你们应该早早见面，这样不早就说开没事了，不过现在也不迟……你怎么不说话啊？” “好赖话你都自己说完了，我还说个屁。”白术脱下外衣，“饿了，吃饭去。” “行行行，吃饭去！记得别只给独眼猫红包啊，其他人的红包也要给上，宫凌成年了你也要给，多孩家庭最怕偏袒，我爸以前就是这样和我闹掰……” 年夜饭吃的热闹。 临到末尾，白术跟独眼猫说了下孟芽的事情，瞒下了丢石子的部分。 “怪不得头儿会去这么久，原来是路上被绊住了脚，我见过那小姑娘，凶性可大了，经常对着官员和有钱人丢石子，不太爱说话，每天都恨不得和世界同归于尽……” 话说到这，看其他人神色不对，尼克斯都放下了筷子，独眼猫脑瓜一转惊道： “头儿，你是怎么碰见她的，是被丢石子了吧？！” 白术从独眼猫说“丢石子”的时候就知道瞒不住，懒得撒谎，便不怎么在意地“嗯”了声。 “哎呀都这样了，头儿何必去管呢，那群小孩儿要是不领情就不要再管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做好事就已经够难的了，还要受一群小白眼狼的指责。” 独眼猫抱怨着，把手边的红酒抬起，又给白术倒了杯： “救人只是我们的善举，又不是义务，我们自己能活着就是对生命最大的负责了，咱们又不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一套虚的，不是道德绑架吗？而且您是没看到那群人见到吃的那种样子，真的是……” 喝酒误事，独眼猫平常再胆子大，也不可能和白术聊起这些。 “独眼猫！”路驰冷淡打断，“老大说话你就听着，有命令你就接着，吃饭也堵不上嘴，一定要说个不停吗？” “路哑巴你抽什么风，平常不说话，现在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 独眼猫不吃气，她喝得热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便直接拽下了被汗浸湿的眼罩，被遮住的眼睛只有一个可怖的空洞。 路驰顿时哑了火，嘴唇动了动也没再出声，低头继续吃饭。 这只眼睛是在当年建立【秘路】时被异形挖掉的，但那只异形原本是割向路驰的脖颈动脉，独眼猫是替他挡了刀，他欠了一条命。 年节都松快，白术似乎没想因为这事把年夜饭毁了，声音温和：“这个问题你早就想问了？居然能憋到现在。” 救济难民的事务白术一直交给独眼猫和路驰负责，这两个人性格互补，在处事上也能相互照应，但独眼猫因为生长环境少亲人类，对于【狄斯】以外的人没有过多感触。 同族群的死亡她不能共情，苦难的降临她也只是旁观。 “酒壮怂猫胆。”独眼猫打了个酒嗝嬉笑道。 “其实很好理解，”白术淡淡一笑，“因为你也是我捡来的，六岁之前，你和这些流浪儿没有区别，只是命好了点。如果我是冷眼旁观的人，你就和这些流浪儿一样饿死、冻死，或者被野狗咬死了，不会坐在这地方喝着暖酒，再质疑我。” 她声音落得轻，话却像是直白见血的刺，独眼猫一个激灵，瞬间被吓醒了酒。 路驰欲言又止，桌上其他人都噤了声。 独眼猫手里握着白术给的权，沾了这苦难穷窑难得的纸醉金迷，她年纪又小，前十年跟着白术开【秘路】吃了太多苦，骤然抬高的身价和欢纵灌醉了心，难免惹上了骄纵。 本就固有的冷情几乎要向冷血倒戈。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白术给她救济任务的原因，本以为独眼猫也能在任务中改变些许，现在却知道还是少了教导，路驰没有点明过这些，她就只当成了普通任务。 “我们只是比那些流浪者运气好了一些，所以才有今天，但在红月之下这点运气根本不算什么，在高位者眼中也算不了什么。” 白术拿起高脚杯，将独眼猫满上的那杯红酒倾倒在地，像鲜血流淌蔓延： “如果他们的命运无人在意，那在未来，我们的死活就无人问津。 “——懂了吗？” 独眼猫脊背发凉，眼睛盯着地面流淌的红，如梦初醒般慌张点头，眼角沾了点泪，看着可怜。 “乖孩子，”笑里添了少许真挚，白术把高脚杯放在桌面，“再去倒一杯，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过。” (本章完) 第26章 恩威 “大过年的，你挑这个时候吓唬小孩儿做什么？” 程游月正在擦拭狙击枪，她闲下来没事干就喜欢这样静心。 白术半蹲在机器旁，正在认真调试：“独眼猫心性未定。” 心性未定，一是没有达到白术想要的效果，二是还可以改变。 她说的简单，但背后含义却令人发寒，似乎独眼猫要是用不顺手，不知道后续会怎么处理。哪怕程游月知道白术和夏尔格一般稀才，对手下人也不会过分苛责，但这些年眼见着白术的手腕越发冷硬，也会胆颤。 白术不偏好夏尔格这般生意人的“商”气，不爱虚与委蛇，更钟爱恩威并重威吓碾压，只会给对方一条路走，再棘手的刺头在她手里也能学会“服从”。比起夏尔格，她不像是“商”，少了文气，多了威严，更像是“军”。 “你要是参军就好了，”程游月嘟囔，“一定是个能带兵打仗的好苗子，要接手新兵连，指不定就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灭绝师太。” 但有威严的将领才能训出好兵，将无威则兵必乱，士兵就是要学会“服从”，才能在战场上凝聚不散，令出兵随。 “我不会参军。”白术道。 至少现在不会，帝国现在的局面，进了军队才是真正受限。 但说起军队……未雨绸缪，得想办法捏住【雅典娜】的命脉，基地的炮台权限还都在那ai手里握着，卫星的调控衔接设备也都受到雅典娜的远程监控，这也是为什么内城不怕柏令誉反叛，敢这么相逼分权。 只要有雅典娜，议会有恃无恐。 但这ai的主机在议会大楼的地下三层密库里，难搞。要是拔除内外城缓冲区的信号塔，那外城五成军用设备都会报废，根本挡不出内城的进军。 “我知道你不会参军，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只是说你适合，又没逼你去，谁能逼你做什么事，不被你宰了就是好的。” 程游月拆卸瞄准镜： “哎，你帮我看看这个，不是上次说要帮我换个更先进的吗？我这红点有点受损了，你捣鼓的那东西成型没，先让我上上手，是不是能更精准点？” 白术接住她抛过来的瞄准镜，随手拿起工具撬开检查：“只是电池有了点问题。不过现在武器的精准度不必再精进，除了能利用到狙击枪的地方，其余武器要保证扩大射程和威力范围。” 目标在移动，费半天劲瞄准射杀，还不如直接大威力轰成渣，管他往哪里跑，往哪里跑都跑不出轰炸范围。 且这种高威力武器设备也在不断便携化，单人可控，原料消耗也在精减。 “如果遇到鳞片、甲壳覆盖的异形，精准打击才能发挥最大作用，直击弱点。”程游月看着白术从机器上面拿出什么，“这就是你新设计的瞄准镜？感觉好像还没有成型……唔，好轻。” 白术颔首，看着程游月新奇地摆弄瞄准镜，道： “新材料制作，必然会轻，只是内部设计还没有完成，出现了点光学问题，成像出了点错误，待会儿我再重新算一遍数据，把模型做调整。” 程游月放下瞄准镜，问道：“除了这个，你取来的那两样做枪身和子弹的材料怎么样？报告数据都符不符合标准？” “和我预期想的差不多，异形蝶的蝶翼硬度大、强度大，但是有韧性可塑造，但是猎捕难度太大，就算做成了子弹武器也只能做必杀手段，不能普及推广。 “夏尔格那边集中派人去猎捕，但是那群异形蝶是高级异形，死了快十个人也没有拿到一只翅膀，只能退一步搜索异形尸体，这类异形蝶有族群冢，濒死的异形都会集中死亡，但非常隐秘，东岸森林危险重重……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 白术说着，从抽屉里将那枚炼好的子弹拿出，丢给她：“而且因为技术不成熟，浪费量大，那些材料只成功炼了两枚弹头，弹壳用蝴蝶蝶翼上的筋韧就可以。” 有材料，但是拿不到，这确实够糟心的。 程游月皱眉，借光打量着手里的漆黑色的子弹：“如果弹头材料难得，不如试试改装底火，加大冲力，这样降低弹头材料性能，也能从这方面补回来。” “这哪能说改就改，而且光靠冲劲有什么用？” 白术抽了根笔，趁着有时间便自己把武器设计大赛的报名表填了继续道： “打出去的速度再快，力量再大，弹头硬度不足也破不开异形的防御，和这材料差不多硬度的就是金刚石，别说锻造问题，只说重量就不适合。先看看夏尔格那边能不能找到蝶冢，找不到我就另想办法，但至少有了点希望。” “现在也只能这样。”程游月叹道，见白术在机器桌那边填报名表，便自己动手把子弹放进抽屉，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忽地顿住。 这一柜子都是零件，或者一些重要文件，白纸黑字间衬得从信封中滑出一角的纸张格外醒目。 这是什么东西？没放进保险箱的应该都没有大碍。 程游月心里好奇，瞅了眼专心写东西的白术，伸手把信封里的纸张又抽出来一点，忍不住啧了声，回头揶揄道： “嚯，这是什么啊？天才舞蹈家艾薇儿巡演的门票？” 白术写字的手一顿，继续落笔，声音平稳：“不要乱翻东西。” “我没乱翻，是你自己没封住信封，它自己滑出来了。” 程游月琢磨道：“信封……这是上次宫凌给你送的东西？不是我说，还要什么门票啊，按照你砸的那些钱，邀请函也是他们剧团上赶着给吧，这么不懂事，就给张门票？还就给一张？” “嗯。”白术将写好的报名表扫描上传，投递官方。 程游月对她的过去不了解，最多知道个她和柏令誉的关系，白术也没打算多说。 “嗯什么啊，捧起来名角就忘了大财主，真不会办事。”程游月查看日期，“等过来还早着呢，你要是不去，把门票给我吧。” 光标误触，投递失败。 白术垂眸，重新投递报名表，语气如常：“拿去吧，最近局势有变，别耽误正事。” 第27章 夜谈 “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你也是挺有眼光的，我记得这姑娘当初比赛的时候虽然舞技好但是没有背景，差点被刷下去，还是你砸钱把这些破事摆平的，现在看看确实值得，舞团的收益分红非常可观，就是不会办事。” 程游月装好信封：“不过艾薇儿我还是听过的，今年的新年祭活动也有她主舞的表演，好像是叫《月光》吧，听说是新节目，有出息就对了……你怎么不理我？” “你话太多，啰嗦。”白术关闭仪器，“之前认识的时候只是爱打听，现在怎么这么能八卦？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去玛瑙河那盯梢，找个机会进去看看。” “大过年的，你让我出去盯梢？外面还下着雪呢。” 程游月不乐意，往椅子里一窝： “不过说起这事，我听尼克斯说你抓到了【爱丽丝】的研究员？打算利用他们研究出反作用药剂，这事可行，但靠这几个人还是太慢了，我们的样品也不够研究，你真没派人去他们以前研究的地方再找找线索？” “派了。”白术不可能完全相信莉莉娅等人的话，必然要搜寻一番，“清理的非常干净，是直接把实验室烧干净了，遗存的资料都是碎片，已经全部让人带回去给夏尔格了。” “有一点是一点，至少我们知道旋转大楼这么一个交易点，可以顺着查下去。” 程游月看得开，要商量的也不仅仅是这些： “夏老板什么时候来外城？难不成真要长期驻守在后方吗？前面的生意都要交给你？尼克斯说你这次回去算是插手了夏尔格那边的事情，你是要扩张势力了？” 白术面无表情。 你怎么问题这么多？ 还有，怎么都是尼克斯说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 程游月也和白术是老搭档了，这群【花园】的孩子都是她俩合训的，瞬间知道对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倒是不想和尼克斯打听这些事，但是宫凌寡言少语的，我问一句她答一句，等全部弄清楚了这黄花菜都凉了。” 白术嗤了声，不以为然。 不是因为宫凌话少，是因为很难在对方那里套出个信息，没有白术的吩咐，就是夏尔格她也不会张嘴说话。这种可以在内部流通的消息她也不会多嘴说一句，只能从轻重分明的尼克斯那问到。 “夏尔格近期没有进城的打算，【狄斯】虽然没有和他合在一起，但我和夏尔格的关系瞒不住知情人，这边生意一齐拓宽的话动作太明显，也太招摇，两个老板都在生意前边也不安全。 “再者，夏尔格虽然没有守成的意思，但也不想大肆扩张，他身体不如以前，跟不太上。估计是想等【狄斯】外城的买卖稳定下来，进军到内城的时候再来坐镇。” 白术依次回答： “我帮夏尔格处理‘家’里那几个歪心思的不是为了夺权，我又不是自己没有，惦记夏尔格的生意做什么？ “我这么做一是因为惹事的人本就和【秘路】相关，这么做是杀鸡儆猴，二是给夏尔格一个台阶。你真以为他不会收拾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货运货的人吗？只是留着点情面，需要人递个由头做‘恶人’。” 其实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白术手腕强硬雷厉风行，夏尔格手段温凉绵里藏针。他对下属的处置一直是在占领舆论和人心偏向之后，就是把人杀了其他人也不会说他半分不对。 手下的老人不好杀，跟着打天下的更不好杀，一不小心就容易离心。更何况他身体每况愈下，更添不臣之心。白术势强，他便借势杀人，等她替自己撕破脸皮后再送上关怀稳定人心，不仅敲打到位，甚至还能再给白术增威。 这事白术和夏尔格甚有默契，不必明说。 程游月稍作斟酌，也转过弯来，点头道：“也好，后面生产线有夏老板坐镇也安全，拓宽生意线这事交给你正合适。就是夏老板这身体健康……既然和李家人搭上线，弄点先进药应该不是难事，你要不要和李二套点？” “他的身体不是靠药就能补起来的，和你说了也没用，还是得他自己静养。”白术蹙眉，“毕竟上了年纪，再加上红月本就会对人类造成污染，每个月定期的血清也够人难受的。” 再者，白术信不过李家人。就是弄到什么药，她也不敢保证完全安全。 夏尔格的身体她也清楚，体质衰竭与污染紧紧相关，问起来对方也只说是年轻时候留下的暗伤，再说就能绕到白术自己身上去，叮嘱她不要仗着年轻就不在意身体。她最怕夏尔格打太极，绕来绕去能把重点绕没，根本套不出来什么话。 “静养，翻来翻去就这两个字，就说现在这个情况，谁能静养得起来？” 程游月头大：“别说夏老板，就是议会长家里那个一步三喘的，上电视的时候被风一吹哮喘就犯了的那个儿子，他们家不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吗？这身份的都不能静养，别说别人了。” 这人白术有点印象，毕竟在电视直播上倒了个太子爷，看电视的九十九和嘟嘟都在看笑话，笑得还很大声。人名不记得了，但白术知道对方死的早，不到三十就病发身亡，再有才也不足为惧。 白术不再探讨这个话题，道：“李二要的那批货怎么样了？” “本就有存货，外城仓库里就有，等钱一到账就能动身。” “知道了，”白术道，“李令清那边盯紧点，外城没人就是浮萍无根，一定有人接应配合她。没事出去吧。” 程游月离开，出门的时候把兜里的信封抽出来，塞给还在后怕的独眼猫： “行了别待在这了，你老大不会讨厌你不喜欢你的，你堵在这像什么话——拿着。” 搬着凳子，守在密室门口的独眼猫红着眼接过，抽出来看了看：“门票？” “是啊，剧团给的，看你老大那不解风情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去看，正好就让我给你了，听说跳的挺好的。” 独眼猫这才露出点笑，程游月放松地一移眼，疑惑道：“宫凌你想说什么？难得想张嘴就别憋着了。” 一旁的宫凌皱着眉，道：“这张票是老大高价买回来的，不是剧团给的，不可能给独眼猫，程教官，是不是你自己拿的？” 程游月：“……啊？” 独眼猫看看宫凌，又看看哑然的程游月，更想哭了。 第28章 挑衅 “她高价买回来的？” 程游月纳闷地看着手里的门票，奇道： “这舞团当初都快倒闭了，还是白术塞了一笔巨款硬生生给捧起来的。要门票不都是勾勾手指的事情吗？还花什么钱啊，她都没什么存款，还这么奢侈。” 独眼猫抽了抽酸涩的鼻子，闷声道：“我们都不知道这个。” “哦，你们那时候还小，不知道这事也正常。”程游月道，“白术自己也是给完钱就忘了似的，一次也没回应过人家的会面请求，好像也没问过发展情况，分红从不收，直接又投进剧团，跟搞慈善一样。” 还不止这一个舞蹈剧团，还有两三个电影导演，捧出的大明星都有白术的出资。 但这事白术没跟这帮小鬼提起过，程游月就没有多言。 “那这张门票要还给头儿吗？”独眼猫问。 “我千辛万苦要来的，还给她干什么？既然是高价买的，我倒要去看看有什么名堂。”程游月低声，“要不我去多弄几张，我们一起去凑个热闹？” “艾薇儿即使是要来也是一个星期后，那时候正是运货高峰期，【狄斯】离不开人，我们估计一个都脱不了身，程教官你也是。”宫凌在旁靠着墙，怀抱长刀，语气淡淡。 “说不定有机会，这事谁捏的准？”程游月把门票放到了自己兜里，没再给独眼猫，生怕被白术瞅见了两人都要受牵连，“说起事来，旋转大楼那边盯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消息？” 汇报这事一直是尼克斯负责，但他现在不在，宫凌只好答上： “一直没松懈，但今天还没有任何车辆往来，我们的人找机会进去查看过，但楼内房间太多，能存贮货物的地方也太多，光是冷库就有十二个，来往的保安和服务生也多，探查不是容易事，我们只查了三个，没有结果，还在继续。” 程游月叮嘱：“注意点，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宫凌明了道：“去的人心里都有数，每次去的人都不一样，去的次数也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不会引起怀疑。” 程游月对宫凌办事放心，说完又看向一旁还在眼巴巴瞅着门的独眼猫：“别看了，杵在这跟块石头一样，你老大就是出来也要觉得心烦绊脚。 “白术今天敲打你是因为你太漠视那群流浪者了，狄斯建立的初衷可不是为了享乐剥削，那不就跟议会一样了吗？要想将功补过就赶紧去救济处给路驰帮忙。外城的大雪预警你没有看到吗？要是死的人太多，这就是你工作不到位了，罪加一等！” 独眼猫被这“罪加一等”的恐吓震得炸毛，嗖地站起： “我，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帮路哑巴！程教官，你要记得给我说好话，生气伤肝，您让头儿别跟我这种混账置气了，我努力改。” 程游月摆摆手：“去去去，赶紧去吧。” 独眼猫拔腿就跑。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不过倒是对白术足够忠心。” 程游月收回目光，看向不说话的宫凌，忽地福至心灵，“对了宫凌，白术让你去买一张门票，还这么舍得花钱……你就没觉得不对，没查查这个跳舞的艾薇儿是谁？” 宫凌虽然是个闷葫芦，但是她知道的多啊！ 再说她主负责白术的安全，既然姓白的想去那什么劳什子舞团巡演，那宫凌必然会提前做好信息调查以保证白术的安全。是要艾薇儿巡演的票，那她定然会查艾薇儿的资料。 宫凌沉默了会儿，道：“就是一个普通人，顶多算是天才舞蹈家，其他的没什么特殊的，很安全。” “这么说你有她的档案，电子的吗？发我一份。” 程游月兴致勃勃，宫凌听见白术的呼唤，怕耽搁又怕程游月难缠，便立刻发了她一份。 “去吧，白术正在叫你，估计是李二那批军火的事情。” 宫凌进入密室，程游月接收文件，看了会儿后突然“咦”了声，心中纳闷： “养的这么金贵这么好，居然是外二城的人，我还以为是内城的，最不济也得是一城。 “普通家庭怎么挖掘出孩子这样的才能，这培养一个金贵的舞蹈家可是烧钱的事，光是舞蹈班就要花一大笔钱，别说参加各大比赛的定制舞蹈服了，艾薇儿出名以前这些舞蹈服和各类巨大花销可不是常人能承担的。 “既然是二城流民，砸钱拿到一城居民证就很伤财了，还说她没有父母，只是被好心人救济……嚯，这好心人也是二城流民，还是姐妹两个，这在一城花销也不小……难不成家里有金矿吗？二城普通人怎么可能存下这么多钱？” 这事不光是她疑问，宫凌也在后面打了个问号，明显是还有没查出来的。但事关白术，没人敢再查。 程游月心中狐疑，隐隐有猜测。 身后传来脚步声，宫凌面色肃然地跟在白术身后，从密室缓步走上。 “你杵在这当什么柱子？”白术小臂上还搭着大衣，边说边抖开穿上身，“碍眼用吗？” 程游月面色如常，按灭手机：“碍着白老板的眼了，我待会就滚——你穿衣服这是要出去？” “嗯，我去东边工厂一趟，那边出了点问题。” 白术语气轻飘飘，程游月却听出点苗头：“东边工厂？那边临近着十三幺的地盘，咱们向来和那家伙不对付，你回来的消息一传开他们那就坐不住了，这是大年夜里来挑事了？” 白术“嗯”了声。 “真是闲的，”程游月也烦，“闹就闹吧，左右两边都在城里，军队眼皮子底下也火拼不起来，就是火拼咱也不怕。你怎么还亲自去？这事宫凌就能做。” 白术掸去袖上灰尘，没有隐瞒：“十三幺不是激进的人，就算知道我来也不该强当出头鸟，上门挑衅就是打我的脸，必然要挨揍。他在外城的军火商地位本就被挤压，生意大不如前，万一出了事就是伤元气，很容易更跌一步。” 程游月：“所以？” “我疑心有诈。” 白术看得透彻，“有人撺掇十三幺，或者背地里要给他撑腰。” 第29章 跨年礼 “有人撺掇他？在你来之前，十三幺好歹算个龙头，也就仅次于夏尔格，能做这么大必然不是个傻子，谁能轻易撺掇他？” 越野车向着东边工厂行驶，副驾驶的程游月扭头看向躺在后座的白术，疑惑问道。 “既然你也认为他不是个傻子，那为什么还要来东边厂子挑衅我？” 车里只有她们和宫凌三个人，白术乐得自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29章 跨年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章 议会 全息投影将议会长桌上的十二名议员隔空聚在一起，动作自如仿佛真人在眼前。柏令誉每次看着这群老狐狸清晰到汗毛都能见到的影像都感觉头疼，只恨不得拆了这些破玩意用到战场上，让这群傻缺对着异形唇枪舌战。 “议员们说完了？” 会议开了半个多小时，无非就是知道了外城年夜的爆炸案，以这事为由头挑一挑治安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0章 议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章 李家姐弟 “怕是屎盆子要扣到我们李家头上。” 李令清抿了口咖啡，神色淡然。 坐在一旁单人沙发上的李幕野玩着手枪，闻言嗤道：“真是好时候，明面上看着是我们李家最得利最有嫌疑，但我这可做着军火买卖了，还刚和白老板搭上线，这一出真是搞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我要是不赔罪，白老板疑心起来那就是我装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1章 李家姐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章 商议 “这么说李二去找你自证清白了？他倒是不傻。” 柏令誉特意在初三这天待在家里，连公务都堆在家中处理，就是为了方便白术来吃顿便饭。他自问这爹当得真是尽心尽力，简直不能再溺爱，甚至打算亲自下厨给闺女做顿大餐，修复下破碎的父女关系，无奈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 白术来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从菜里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2章 商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章 暴雪 外城预警的暴雪如期而来，厚重的黑云压垮了天，出门甚至睁不开眼睛。 “冻死了冻死了！我真是日了这狗老天了，都下了两天了还在下，雪都到了膝盖了！” 独眼猫跺着长靴的雪，哆哆嗦嗦地把被雪浸湿的帽子摘下，路驰帮她把围巾摘下来，尽量避免雪花落进她脖子里。但即使这么冷，还是在酒吧大堂，没有往深处走。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3章 暴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章 催化物 没完了是吧，逃个单要反复拿出来鞭尸。 白术不愿意多聊这件事，看着好奇打量她的李家老三，“二少这是全家都来外城过年了？” 李幕野模棱两可答道：“这话说的，谁乐意窝在一堆亲戚里。” 全家可是包括李副议长在内，李幕野这答的，是一点儿话都套不出来。 “也是。”白术顺着应和了句。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4章 催化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章 敌暗我明 “这件事我也知道了——雪里确实有东西，但不是所有的雪中都有。” 污染管控局的办公室陷入忙碌，柏令誉拿到报告，这才从各类奔走检验的研究员中脱身，对电话那头的白术说道： “我们用无人机采样了未降落雪花，抽查的结果是【污染量达标】，但是有一些地方已经落地堆积的雪里检验出了特殊成分。” “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5章 敌暗我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章 后事 柏令誉隐瞒下了雪中被人添入催化物的真相，全城通知中只说暴雪过后尸体腐烂，造成了新的流行病传播，有可能使得人体内的污染数值上升，但只要按时注射血清就没有大碍。 污染管控局在外城各处设置血清注射点，免费为城中居民注射血清。官方同时宣扬募捐，并且会记入档案进行公开表扬，被打压但又正愁没地方献殷勤的军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6章 后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章 无赖 “二少，都说了我们老板在休息，您这么强闯怕是不太行。” 独眼猫看着推开酒吧门，不管是不是已经开业的李幕野，眼珠一转又看向他身后带来的三个保镖，怀中都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装配了武器。 来者不善。 路驰神情依旧淡定，他正坐在吧台特别隔开的一段空间里，借着头顶的灯光看书。这块是当初白术特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7章 无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章 筹码 “中校，二少一直没有出来，需要我们去看看吗？” 守在车外的士兵俯身，对着车内人恭敬道。 “不急，再等等。” 李令清翻看终端上由雅典娜传送的军务，弹出的窗口中是一份加密文件，点开后赫然是这次的晋升仪式的安防部署。 李令清看了看，面色如常，心中哂笑道：“布防倒是严密，我又不会傻到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8章 筹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章 密谈 还是需要练，白术记得上辈子见到李令清时，对方可是够内敛的，丁点情绪都不会外露。 “你刚刚说暴雪中出现了异物？什么异物？”这件事只有内外城高层知道，因为涉及到二城当年的【春寒】，硬是被划分为绝密消息，严禁外泄。 李令清这消息透的……还真是视军令如无形。 不过这人参军也不是为了什么国家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39章 密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章 此子可杀 车内片刻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李令清笑了声，意味不明道： “让小野陪你去？” 李幕野不在军政界当官任职，就是做了军火商也不会成为对手的大把柄，但李令清官居要职不能含糊，现在她和白术在这里谈话，周边都是自己的人，哪怕以后白术供出她也只能算一句“胡乱攀咬”没有具体证据。 这次密谈是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40章 此子可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章 奚鹤 此子可杀。 李令清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李幕野当时正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喝咖啡提神，听到这话也觉得心底发寒，毕竟白术的身份不一般，虽说没什么背景，但好歹算是军火生意的龙头人物。 但没等他具体问，李令清就摆手示意他住嘴，穿戴好军装出了门，只剩下李幕野一个人掂量这话的含义，想来想去，只觉得他大姐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41章 奚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章 灌药 “爱丽丝……” 奚鹤勉强汇拢意识，对白术的话做出反应：“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白术垂眸看着他冷汗直冒，面色苍白的像个鬼，丝毫没有心软，脚尖用力踩在对方撑地的手指。 奚鹤骤然受痛，刚要惨叫出声就被白术扼住脖颈，上气不接下气到濒死，眼前都昏花带血，看不清楚视野内的东西。等到他几乎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42章 灌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章 纸条 这人根本就没打算从奚鹤嘴里问出什么。 李幕野后知后觉，拿着手里的烫手山芋，还是打算问一句：“这是什么药物？” “【爱丽丝】，不过我让人稍微做了点改良。” 白术倒是没有隐瞒，要是不说清楚，怕是李幕野也留有忌惮，不会轻易动手，甚至有可能和她发生争执： “不会要人命，只是在原本的成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43章 纸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章 自问 密室中的铃声响起，前台提示有人进店。 白术随手开了大屏监控，见到来人时轻轻笑了声，再度看向夏尔格：“接下来的事情你怎么看？” “你棋走险招，明显是心里已经有打算。”近十年时间的策略扶持，白术的脾性和心思夏尔格熟悉的很，闻言笑道，“不然不会闹大军火案，又跟着李家勾连去动奚家独子。”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44章 自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章 访客 酒吧里的气氛压抑。 留守前台的不是独眼猫二人，甚至不是能言善辩的尼克斯，而是本身就没几句话的宫凌。 来访者就坐在吧台旁边，宫凌自顾自擦着刀，头都没有抬一下，更别说给人倒杯酒喝了。 “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出来？”来访者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冷，好像是对面这姑娘在放天然冷气，给寒冬腊月更添一桶冰 《重启红月，从军火商到帝国指挥》第45章 访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