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锦鲤宝宝,我在荒年旺家添财》 第一章 她这是……被绑架了? “爷!爷!四婶儿生了!生了!”田埂上,一个脑袋大,身子瘦小的身影,努力地倒腾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此时,挑水浇地的宋老四正好来到地头上,闻言差点把肩上满满两桶水给打翻了。他放下扁担,略显紧张地看着小侄子:“生了?生了个啥?” “妹妹!生了个妹妹!”小豆丁气还没喘匀乎,就手舞足蹈地高声喊着,“我有妹妹了!我们有妹妹了!!” “爹!爹!!你听见了吗?咱家有女娃了!咱家终于生了个女娃娃!!”宋老四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好!好!!”宋老汉搓着满是老茧的大手,脸上的皱纹瞬间开出了一朵花。一个女娃娃,每月可以给家里挣五十文呢,换成最次等的粗粮,就是十多斤。别小看这十多斤粮食,若是在灾年,能挽救一家人的性命的! 周遭的人听了,都羡慕地过来向宋老汉道喜。这几年年景不好,村里孩子出生率急剧下降,更别说出生率更低的女娃娃了!整整一年,村里就老宋家生了这么一个金疙瘩! 隔壁老张头心里感叹着:世道真变了!他年轻的时候,家家都想要男娃儿,女娃儿多的人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现在却翻了个个儿,只因为从十年前开始,辰王颁布一条法令:生女娃的人家,一个月补贴五十文的养娃费,一直补贴到孩子十岁呢! 对他们这样的山里人来说,举全家之力,一个月都未必能有五十文的进项。难怪现在家家都想生女娃呢! 宋老汉心里虽万分高兴,想回去看看这孙子辈中唯一的大孙女。可一抬眼,看到田里快要旱死的庄稼,不得不按捺下来——什么都没有浇地重要,这可是他们庄户人家的命根子!老宋头中气十足地指挥儿孙们挑水(抬水),整个人的精气神儿明显提高了不少! 直到天黑得看不到路,地里劳作的人们,才陆陆续续回村。老宋头他们归家的队伍最庞大:五个儿子,三个儿媳,再加上六个半大孙子——旱灾之年,村里连七岁以上的孩子,都要抬水抗旱呢。 老宋家这劳动力杠杠的,每天消耗的粮食也是杠杠的。唉!家里盛放粮食的缸已经见底,眼看着就要断炊啊!可愁死老宋头这个当家人了!心中添了孙女的喜悦,被冲淡了几分。 心里早已像猫抓猫挠的宋老四,挑着挑子撒腿就往家跑,进了院门就要朝西屋里钻,却被他娘吴婆子拦住了:“你这一身臭汗,别熏着我宝贝孙女!去去去!收拾干净再过来!” 家里其他人都想凑过来看看他们老宋家唯一的金疙瘩,全被吴婆子打发了。孩子太小了,不能让她见太多人,惊着吓着可不是玩儿的! 宋老四在众亲属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翘着尾巴进了西屋的门。最后一抹斜阳,透过窗户缝,照在了呼呼大睡的小奶包身上,仿佛披了一层金色的光华。 宋老四痴痴地看着,这是他闺女?怎么这么好看?一点都没有刚出生孩子的皱巴和埋汰,鼓鼓的小脸,尖尖的下颌,长长的眼缝……就是太瘦了!她娘怀孕的时候,家里没啥吃的——苦了他闺女了! “行了!看都看过了,别傻站着了!你去老五屋里凑合几宿,我留下来照顾咱家小丫丫!”吴婆子不容反驳,就这么拍板了! 被推出门的宋老四想说,他也能照顾好宝贝闺女,家里的俩臭小子一点点大的时候,不也是他……和媳妇一起照顾的? 宋老四有些担忧——家里孙子辈接连出生,娘可是一个都没照顾过的——娘到底行不行? “老娘不行?你们兄弟几个喝风长大的?起开,别站这跟橛子似的,碍事儿!”吴婆子小心地抱着小孙女,迫不及待地去跟老头子分享孙女出生时的稀奇事儿! “老头子!你不知道,咱宝贝孙女降生的那一刻,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消失在孙女的身上!不光我看到了,接生的五嫂子也看到了。” 吴婆子顿了顿,又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一位神仙,把一条金鲤鱼塞给我。那条金鲤鱼一到我怀里,就变成了可爱的奶娃娃。你说,咱家孙女,不会是神仙座下的小仙女吧?” 宋老汉:金鲤鱼?难道……他家孙女生而不凡? …… 她这是在哪里? 宋子冉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她的左右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她皱了皱眉,脑中混混沌沌,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动了动手脚,发现被粗糙的棉织物捆绑起来了。难道……她被绑架了?脑中有个画面闪过——枪林弹雨中,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她挣扎了一下,手脚软绵绵的,动不了。她张开嘴巴想喊救命,却怔住了——为啥她嘴里发出的是小婴儿的啼哭声?她……她……难道她穿越了? 她堂堂医药界的神话,最年轻的院士,数十万人口中的大救星,竟穿成了嗷嗷待哺的小奶娃?真是……离离原上谱! “哎呦,我宝贝大孙女醒了,是饿了吗?”宋子冉听到自己左边的人起来了,继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并轻轻地拍着哄着摇晃着。 “怎么?还没奶吗?”略显苍老的女声,略显焦急。 右侧的人轻轻地嗯了一声。苍老的女声叹了口气,道:“老四媳妇,你别急,越急越不下奶!” 吴婆子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孙女,心中爬满愁绪:年景不好,人都快瘦没了,哪里来的奶水?村里不少媳妇都这样,有条件的用米汤喂,没条件的就用粗粮对付。刚出生的婴儿,怎么能吃这个?这几年夭折的孩子还少吗?勉强活下来的,也坏了胃口,吃口粗粮就便血,活着也是受罪! 不行,不能让她家宝贝疙瘩走那些孩子的老路!吴婆子把视线移向后院——那里养着两只已经好几个月不下蛋的母鸡。明早给四媳妇炖只鸡,希望能早点下奶…… 吴婆子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奶娃,这孩子可真是乖,就哭了两声,没吃上奶也不闹。这不,又睡着了。果然是神仙赐给她们的福丫丫! 第二章 这,难道就是她的金手指? 窗外不知何时滴答滴答地下起了雨来! 一大早准备起床浇地的后山村人,都沸腾了起来。 “下雨了!老天开眼,终于下雨了!!” “咱们的庄稼有救了!咱们后山村有救了!” 老宋家也一片欢腾,兄弟几个都冲到院子中,仰着脸接受雨水的洗礼,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也学着他们爹,在雨中手舞足蹈着。 宋家老两口,并排站在屋檐下,看着不断低落的雨珠眉开眼笑。吴婆子压低声音,对老头子道:“我就说吧,咱家福丫丫是福星降世!这场雨铁定是她给带来的!” 老宋头用手接着天上的雨水。昨天万里无云,空气干燥,稍微有点经验的老农,都知道这几天根本不可能下雨。可偏偏他家小孙女一降生,不但天降异象,还下了一夜的雨。难道真像老婆子说的,小孙女是神仙赐给他们的小福星? 吴婆子重新进入西屋,见老四媳妇愁眉苦脸,知道她还没下奶,牙一咬——杀鸡!不能让她家福丫丫饿着! 宋子冉是在小肚子的抗议中醒来的。好饿呀! 她幽深乌黑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心里想着自己的口粮怎么解决。她又不是真正的奶娃,要让她趴在跟自己前世差不多年岁的妇人怀里吃奶,她真心接受不了! 唉!现在的她最需要的,是新生儿奶粉啊! 就在这时,她脑中浮现出一个堆放了十几罐奶粉的置物架。这置物架还挺……眼熟的。这不是她家的储藏室吗? 说是储藏室,其实就是跟厨房相连的,堆放杂物的地方。储藏室不大,只有两平,两面摆着高高的置物架,其中剩下一个人能转身的空间。 这十几罐奶粉……哦,她想起来了!她在国外参加交流会,电话里传来小侄子出生的消息。她出差的国度,新生儿奶粉世界闻名,高兴之余她屯了足够小侄子吃到六个月的奶粉——花了她大半的出差补助呢! 可是,这个储藏室怎么会突然出现?难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现在也没睡着呀?莫不是幻觉吧?还是……她穿越的福利——空间? 前世她研究之余,闲暇时还是看过几本穿越小说的。她尝试着在心中默念:奶粉,奶粉,奶粉…… 正准备去后院宰鸡炖鸡汤的吴婆子,眼角余光扫道小孙女旁边多了个白色的罐子。这罐子哪来的?吴婆子很肯定那个位置刚刚是没有任何东西的!这么在她眼皮子底下凭空出现,莫非…… 吴婆子捯饬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罐子,一看,里面是细白细白的粉末,一股浓郁的奶香也随即扑鼻而来。难道……这是神仙担心她家福丫丫挨饿,给送口粮来了?吴婆子一根筋地认准了,她家小孙女是神仙送给她的大宝贝! 吴婆子想了想,用碗冲了一口粉末,一咬牙喝进了嘴里。她咂吧咂吧嘴,淡淡的甜味,浓浓的奶香,还挺好喝的!应该能喝! 宋子冉:…… 这老太太怎么偷喝她的奶粉?看她先前的态度,不像是极品奶奶呀? 过了一会儿,喝下奶粉的吴婆子没觉得身体有啥异样,才又重新冲了半碗,用木勺小心地喂到孙女的嘴边。 哦,原来是替她试试能不能喝呀!错怪她了! 宋子冉嗅到了牛奶的香甜,小嘴在勺边卖力地吸吮着……一勺一勺的奶,进入了她的小肚肚,好满足啊!那几万块钱,花得值! 新生儿食量小,宋子冉喝不了几勺,头脑又开始昏昏沉沉。 睡意来临之前,她心里居然闪过一句很古早的广告词:有了xxx,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哈!现在是“有了储物空间,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饿肚子啦!” 看着碗里还剩下小半碗,吴婆子心疼极了——早知道少泡一点,真浪费。忍着肉疼,她把碗塞给半靠着坐在床上的儿媳妇:“喝吧,神仙给的,肯定是好东西!要不是我们福丫,你几辈子都休想尝一口!” 苏云嗅着奶香,偷偷地咽口水,却把碗推了回去:“娘,你喝吧。你为了这一大家子操劳,该吃点好的补补。” “你知道就好,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操持这整个家,一个一个都是讨债的!”吴婆子在家中的地位,那是说一不二,绝对权威,就连她老伴儿都要让她三分。她横着一双三角眼,瞪了苏云一眼,“让你喝你就喝,废话这么多!” 俯身去看自家宝贝大孙女时,吴婆子立即换了一张面孔,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小福丫又睡了,能吃能睡,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想起什么,她抬眸看向老四媳妇,眼神凌厉而阴沉:“神仙给福丫送口粮的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别在外面瞎咧咧。就连老四,一个字也不能说!” 苏云喝完碗中的奶,闻言怔住了:“为啥?这是好事呀!咋还藏着掖着?” 吴婆子哼了哼,道:“你那脑袋是木头疙瘩吧!你也不想想,现在什么年景?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三亲四邻为了活命,这个也来求,那个也来要。把神仙弄烦了,连咱福丫的口粮也收回去,你拿啥养孩子?你嘴上要是把不严门,别怪老婆子我把你送回娘家去!” 苏云缩了缩脖子,用力地点头:“放心吧,娘,我做梦都会把嘴给捂上的!” 吴婆子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她几句,小心地把奶罐子锁进柜子里,便去了后院。她打算把家里养的两只不下蛋的母鸡,挑一只杀了,给老四媳妇补补。那一罐香甜的粉末,也吃不几天,还是得把老四媳妇的奶催下来,她心里才踏实。饿着谁都不能饿着她宝贝大孙女! 她来到后院,愣了一下——院子里那些半死不活的菜,仿佛一夜间焕发了生机:本来枯黄瘦小的菘菜、生菜碧绿青翠,都窜了一大截;快要枯死的冬瓜,每株都开了好几朵花,上面还有拳头大的瓜呢;茄子已经挂果,瓠瓜攀上棚架,黄瓜刺儿娇嫩,春韭等待采摘…… 吴婆子口中啧啧不已:不得了,这蔬菜一夜之间比风调雨顺时候长得还好,谁说不是她的宝贝小福丫带来的,她能tui他一脸! 来到鸡笼旁,两只干瘦的母鸡,察觉到她森森的杀气,瑟瑟地挤在一团。其中一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吴婆子,一撅屁股——憋出一个蛋! “咦?”吴婆子扒拉开两只瘦鸡,捡出两个还带着余温的蛋,“这俩蛋的个头,一个能顶俩了!绝对是双黄蛋!” 家里的这两只鸡,都俩月没下蛋了,没想到今儿都出息了。算了,先饶了你们的小命,明儿要是不下蛋,再拿你们开刀!吴婆子扯了几片菜叶,扔进了鸡笼中。 第三章 咋还上门抢孩子? “奶,蒋奶奶来了!”今日下雨不用下地,吴婆子的几个孙子跟着大人们在雨中狂欢,衣服头发都湿透了。 吴婆子横眉竖眼地叱责道:“谁让你们淋雨的,都滚回屋去!要是淋病了,家里可没钱给你们看病!老大家的,老二媳妇……你们怎么当娘的?孩子不懂事,你们难道也不懂?” 吼过媳妇、孙子,吴婆子冲着院门外的老婆子堆笑道:“他婶儿来了?快,屋里坐!” 嘴里招呼着,心中却带着几分忐忑:这……莫不是上门讨债的吧? 面容慈祥,略有些富态的蒋氏进了门,目光忍不住朝西屋看过去。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娴静秀美的妇人。 “哟,知雪也来了!”吴婆子面上带着几分忐忑,陪着笑对蒋氏道,“昨儿辛苦嫂子您了,就是……我们家最近银钱比较紧张,你看……这收生的钱,能不能等上一些时日?” 蒋氏笑道:“吴家妹子,你太见外了!什么钱不钱的?好像老婆子我是来讨债似的!” 吴婆子惊疑不定地道:“那您……” 蒋氏看了一眼自家闺女,道:“这不是你家生了个女娃娃,我带闺女来沾沾喜气嘛!娃儿还在西屋吗?方不方便让我闺女抱抱?” 换了别人家,吴婆子肯定不能让人随便抱自家福丫丫,可他们还欠着蒋氏的人情呢,就不好推辞了。 吃饱睡足的宋子冉童鞋,此时正睁着大眼睛,自娱自乐地吐着泡泡。蒋知雪一眼看过去,便移不开视线了——啧啧,这小奶娃儿可真会长。 瞧瞧这乌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能看进你心窝窝里似的。小嘴巴玲珑可爱,红润润的像抹了油。小鼻子现在就能看出高挺有型来,再衬上那张瓜子脸。哎呦,能让人忍不住疼进骨子里! 这宋老四和他媳妇,都不是样貌多出众的人,可架不住人家小奶娃净挑着两人的优点长啊。 蒋知雪稀罕地抱起软软小小的奶娃,怎么都不舍得放下,状似玩笑地对苏云道:“苏家妹子,你闺女可真是漂亮,尤其是这双大眼睛,看着就灵巧……哎呦,我都想偷回家养着了!” 吴婆子警惕地看着这母女俩——不就欠你们十文收生钱吗?只是先欠着,又不是赖账不给,咋还带抢人孙女的? 蒋氏含笑道:“偷孩子的事,咱可干不出来!不过……若是你真喜欢这孩子,可以认个干亲,两家当亲戚走着。吴家妹子,你看行吗?” 蒋知雪喜上眉梢,看向宋家第一话事人吴婆子:“婶子,可以吗?” 吴婆子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理智却告诉她:认干亲的话,的确是自家高攀了。就说这蒋氏,除了接生的本事,还会些粗浅的医术,头疼脑热受寒感冒的,都能治好,而且收的诊费低,在附近十里八村颇有些名气。 她的独女蒋知雪继承了她一身的本事,且青出于蓝,听说就连县里的夫人,都请她去帮着调养身子呢。蒋家可是村里数得着的富裕人家!福丫丫认了蒋知雪做干娘,只有好处没坏处。 宋子冉恍惚间听到抱着她的美妇人会医术,立时瞪大了眼睛——医术?草药?那认了干娘以后,她的医药之术,不是有了出处? “啊——啊——”宋子冉冲着蒋知雪发出娇嫩的小奶音,并且露出甜甜的无齿的笑容来。啧啧,奶娃外表,成年人的内心,卖起萌来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蒋氏忙道:“瞧,我们小丫丫也喜欢雪儿呢!这娘俩一看就投缘!” 苏云在一旁心里像喝了二两陈醋:她们娘俩投缘,我呢?我这个亲娘摆哪儿? 她当然不想有人跟她抢闺女。可她们家她做不得主呀!苏云看向自家婆婆,以婆婆对丫丫紧张疼爱的程度,应该不会答应吧? 吴婆子犹豫着该怎么拒绝呢,蒋氏又加了一句:“等丫丫长大后,若是对草药医理感兴趣,可以跟我这个干奶奶认药学医!” 这下,吴婆子没有不答应的了。别说学医了,就是认熟了药材药性,靠采药也能换不少银钱呢!她不能断了宝贝孙女安身立命的根本! 见吴婆子同意了,蒋氏从荷包中取出一串玲珑的桃木手串,塞进福丫的襁褓之中,笑道:“这个是觉铭大师亲手雕琢的,且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带着能保平安。” 吴婆子一听是大福寺的觉铭大师所刻,自然舍不得推辞。这觉铭大师可是连辰王都敬重的高僧呢! 宋子冉可不认得什么觉铭,绝命的。这手串沾到她襁褓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像久旱的小草,沐浴了甘霖一般,浑身舒坦。咦?这手串果然是好东西! 蒋氏母女又跟吴婆子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蒋知雪撑着油纸伞,跟母亲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轻声地问道:“娘,你确定不是眼花,真看到小丫丫出生时,身上闪着金光?” 蒋氏点点头,肯定地道:“你娘这双眼睛好着呢!相信你娘我的直觉,福丫这娃儿,绝对是个有大福气的!” “福气不福气的,我倒不是太在意。不过,福丫这奶娃娃,太合我眼缘了,她就是照着我心中完美女儿的样子长的!”蒋知雪想想家中三个破小子嫌弃地皱皱眉——这么漂亮的小人儿,怎么就没投生进她的肚子? 想起一贫如洗的宋家,蒋知雪寻思着明儿洗三,她这个干娘送漂亮小奶娃什么好呢! 不过,老宋家可没打算给家里的宝贝疙瘩办洗三。小奶娃太小了,吴婆子恨不得捧在手上、含在嘴里。家里一群小崽子们,早就嚷着看妹妹,都被吴婆子武力镇压下去了。就连宋老汉,和宋老四这俩当爷爷当爹的,吴婆子都控制了他们见奶娃的次数。就怕人多把病气带给她的宝贝疙瘩福丫丫。 这两天下雨,天气寒凉,洗三就免了吧!到时候……跟满月一起办! 洗三虽没办,但蒋家还是送来了洗三礼:二十个鸡蛋,两斤细粮,五斤粗粮。这些对老宋家来说,比及时雨还珍贵,搭配着野菜和后院的蔬菜,又能维持一段日子了!他们这是沾了福丫的福气呢! 第四章 哥哥们的爱,她承受不来 蒋氏还给苏云配了下奶的药,可惜没管用。 苏云怀孕的时候身子亏空得太厉害,后院那两只瘦鸡每天下的俩双黄蛋,都进了她的肚子,却依然没有奶喂娃儿。 福丫丫小盆友每天八顿地享用着她的进口新生儿奶粉——吴婆子“福丫福丫”地叫着,宋家欣然默认了这个小名。 宋子冉:…… 小奶娃没人权的吗?谁征求过她的意见?不过,“福丫”这个小名,总比“大妮儿”“二妞”“招娣”之类的,让人更好接受些。算了,福丫就福丫吧!至少咱……有福气! 说起福气,宋子冉觉得自己重活一世,能得到一家人的疼爱,是她最大的福气!这几日,她捋了捋渐渐恢复的记忆——她前世应该是太优秀了,外国觊觎,国家保护。也因此送了小命!这也提醒她,这一世不能太露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唉……算了,不想了!她还是个吃奶的小奶娃呢!该摆烂时,就舒舒服服的摆烂吧? “娘,妹妹皱眉了呢!她是不是在屋里待烦了,想出去?”福丫丫的亲二哥宋八毛童鞋,趴在妹妹身边,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眉心。四岁的小家伙,只知道如果把他圈在屋里那么多天,他会急得发疯的。 正在给女儿做小袜子的苏云,闻言温柔地一笑,道:“妹妹还小呢,不能出去玩。你要是急了,去找隔壁铁头玩去!” 八毛小朋友摇摇头,奶声奶气地道:“我才不跟他玩!铁头喜欢尿尿和泥巴,脏死了!我在家里陪妹妹玩,妹妹好看,还香香的!” “嗯~嗯~嗯……” “娘,你看妹妹也认为我说得对呢!”八毛小盆友咧嘴笑。 宋云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针线,抱起女儿,对傻儿子道:“对什么对!你妹妹这是想拉粑粑了,你去厨房端盆温水过来。” 八毛出去后,宋云亲亲女儿的额头——她从未见过这么好带的奶娃娃,尿了饿了也不哭,还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提醒她这个当娘的。 女儿发出“啊,啊”声时,就知道她饿了;若是发出“哼~哼~”声,则是尿了;像现在“嗯嗯”几声,则是要拉臭臭了! 宋云解开女儿的襁褓,取下尿布,抱着她在便桶上解决了生理问题。这时候,吴婆子端着温水盆进来,用细纱布给孙女洗了屁屁,重新裹上尿布,却不着急包襁褓——看着孙女手舞足蹈的可爱样子,一天的疲惫都不翼而飞! “咱们福丫丫真是贴心,知道家里的大人忙,都没让咱们洗过尿布。村头方婆子除了下地干活,天天还得洗一大盆尿布!这几天腰疼的毛病都累犯了呢!”吴婆子手指碰了碰孙女的小手,立刻被握住了。你说这手小小的,还挺有劲儿呢! 苏云笑笑道:“可不是嘛,福丫心疼咱们呢!” 生俩儿子那会儿,俩臭小子饿了哭,尿了哭,屙了也哭……吵得人成夜成夜睡不好觉。没有对比没有伤害,破小子就是闹腾! “妹妹,妹妹!送给你!”八毛小盆友才出去一会儿工夫,就两爪子泥进来了。吴婆子没留神,这小子已经献宝似的把手中的“宝贝”,塞到福丫手中。 福丫感觉到手中的蠕动,头皮一阵发麻。这东西她知道,是地老虎的蛹,村里的小孩子都喜欢捏着它的“屁屁”,冲着它喊“东西南北”,蛹子尖尖的那头便四面摆动,好像听懂指令似的。 这坑妹妹的玩意儿,有送小奶娃虫子的吗?宋子冉头发都要竖成爆炸头了! 八毛童鞋最终的命运,是被吴婆子拎着耳朵给扔了出去。而那只肥肥的蛹,也成了后院两只鸡嘴里的口粮。 吴婆子给孙女洗干净手,嘴里念叨着:“这糟心的玩意儿,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次幸好送的是地老虎,不咬人。要是换成毛辣子,我们福丫可就遭罪了……不教训教训他,不知道厉害!老四媳妇,你可得看紧了!家里的臭小子们,没一个省心的!” 挨了一顿的八毛,却从未息了送妹妹礼物的念头。擦干眼泪,趁着奶奶去厨房做饭的空当儿,呲溜——又钻进西屋,把他刚刚摘的一朵小花,往妹妹头上插:“妹妹,戴花花,好看!” 福丫:…… 她的头发虽说比一般奶娃娃要浓密些,但也没到能簪花的程度,八哥哥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小八毛黑瘦脸上,那对亮晶晶的眼眸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或许在他看来,能送给妹妹礼物,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吧? 得到妹妹一个笑脸,八毛小盆友立刻支棱起来了,冒着屁股开花的风险,今天一根狗尾巴草,明天一颗不知名的小果子,后天一粒小石子……开启了疯狂送礼模式。 他不但自己送,还冲着哥哥们炫耀:他送了什么什么,妹妹冲他笑了;他送了这个那个,妹妹抓他小手手了;他今天送了啥啥,妹妹的小脚丫踩他脸了…… 嫉妒使得他前面的七个毛面目全非——宋家的男孩子们起名太随意了些,老大叫大毛,接下来是二毛、三毛……九毛。宋子冉很想知道三哥是不是蒜头鼻,小眼睛,头上顶着三根毛。 八毛小盆友被哥哥们收拾得唧哇乱叫——别的几个毛,到现在连妹妹的面都没见上,老八还在他们面前嘚瑟,不揍他揍谁? 只是,哭唧唧的八毛小盆友没注意。但凡妹妹碰到他的那天,他的运气似乎特别好:要不跟哥哥们去山下玩时捡到一窝野鸡蛋,要不就是挖野菜比别人挖得肥美鲜嫩,有一次还捡到一只撞树桩的兔子呢! 当然,他能跟妹妹有肢体接触的时候不多。他倒是无时无刻不想摸摸妹妹,都被他奶吴婆子给驱赶镇压了——臭小子手这么脏,别把病气带给她的宝贝福丫丫了! 另一个亲大哥五毛寻思:不就是送妹妹礼物吗?他也可以!于是乎,树上掏的鸟蛋,水里捞的小虾,山上捡的野果子……都成了讨妹妹欢心的“武器”——当然,这些对他来说很宝贵的东西,福丫小奶娃只能过过眼瘾。 没多久,其他几个毛被“恩准”见妹妹了,福丫身边的炕上,每天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唉!哥哥们的爱,她承受不来! 送礼狂潮,最终还是在吴婆子的镇压下,停了下来。但哥哥们的疼爱,却停不下来。 第五章 一只为养家操碎心的娃 随着福丫满月临近,吴婆子脸上的愁容越来越浓。从她和便宜娘的对话中,宋子冉了解到,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哪有银钱置办席面给她办满月? 其实,对她来说,办不办满月酒无所谓。可吴婆子觉得,洗三没办,满月再不办,怕冲了她的福气! 在无脑吹的便宜奶奶心中,她妥妥一枚小锦鲤!她不太相信什么锦鲤不锦鲤的,如果她真有锦鲤运的话,那也是她前世制药救人积攒下来的功德! 人哪,还是要多做好事,善良的人运气永远不会差! …… 锦鲤小奶娃抓着自己的小脚,默默打量着脑海中的储藏室,人小鬼大地长出了一口气:要是她的储藏室里有肉就好了!办酒席,怎么能缺得了肉呢? 就她这个念头刚起,身上的功德金光闪了闪。没多久,宋老四兴冲冲地从庄稼地里回来,神秘兮兮地抱着一个竹筐,凑到吴婆子面前,美滋滋地道: “娘,你看这是什么?两只野鸡,一只野兔!我在田里除草,这两只野鸡被野草缠住了。这只兔子更蠢,直往儿子腿上撞,被儿子一脚踢晕了!” 吴婆子脸上的愁云微霁,从他手中接过竹筐,瞪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天早上又偷抱福丫了吧?” 宋老四嘿嘿憨笑道:“抱了,福丫还抱着我的手指头玩了一会呢!” 吴婆子露出了然的神色,一拍大腿道:“哎呦!我大孙女知道家里没肉菜待客,特地送了野鸡、野兔过来。果然,孙女是奶的小棉袄,真贴心呀!” 苏云:…… 不应该是“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吗?”婆婆总是跟自己抢女儿,怎么破?唉,甜蜜的烦恼! 光有肉菜有什么用?家里都断粮好几天了,要不是福丫丫出生时下了一天的雨,家里屯了些干野菜,再加上后院一直长得很茂盛的菜地,说不定宋家上下要跟村里有些人家一样,啃树皮草根了! 宋福丫小奶娃也替家里发愁。她在储藏室里翻找着能换银子的东西。忽然,她在最角落的地方,发现一个落满灰尘的小盒子。里面装着各色diy玻璃仿玉的珠子,好像是……闺蜜的女儿落在她家的。 这世界应该是没有玻璃的吧?这五颜六色的珠子,是不是能值些银子?盒子里有一串穿好的手串,颜色搭配很扎眼——三岁孩子的审美,还能有多高的要求? 心念一动,福丫小奶娃的手中多了串凉冰冰的手串,颜色艳丽,很是打眼。她赶忙把手串扔给她奶吴婆子。 吴婆子发现身上多出一串“宝石”珠串,忙看向一脸无辜,吃着小手手的大胖孙女。吴婆子眼睛有些酸涩——别看大孙女不会说,心里明白着呢!她知道家里为银钱犯难,就给自己送银子来了。 吴婆子把珠串塞回孙女的手心,压低了声音:“乖福丫,快把珠宝收回去。咱不能为这一点小事,就朝神仙伸手,免得失了欢心。” 便宜奶奶还真是一心为她着想呢。哪里有什么神仙?这是她穿越的金手指! 想着疼宠她的爷奶爹娘,疼爱她的哥哥们,福丫丫肥肥嫩嫩的小手攥起拳头:她做个努力干活还不粘人的小妖精……咳咳!大口吃奶,快快长大,努力赚钱,发家致富!福丫丫雄起!! 苏云看到露在襁褓外的珠串,咦了一声,问道:“这是啥?珠宝吗?哪来的?” 吴婆子拍开她的手,一把将手串抢过来,白了她一眼道:“这是我陪嫁的压箱底儿……你以为是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要是让别人知道福丫能变珠宝出来,他们还能保住这孩子?吴婆子决定把这事烂在自己心里,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emmm,福丫还小,不能算! 宋福丫小奶娃,要知道自己为家里的生计操碎了心,却连个人都不能算,非得气出个好歹来! 吴婆子把珠串藏袖筒中,去了蒋家。蒋氏见识多,这东西能值多少银子,她应该能估算出个大概。 谁曾想,见多识广的蒋氏,也不晓得手串的材质。瞧着像玉石,可颜色太艳丽纷繁,难道是……海外来的宝石? “我明儿正好要去县里一趟,你若是信得过我,东西放我这儿,我带给县里‘珍宝楼’的掌柜看看。”蒋氏没有追问这东西的来历。谁家还能没个秘密?就如她自己…… 吴婆子忙道:“看你说的,不信你还能信谁?咱可是正经亲戚!若是能换些银子,麻烦嫂子给我带五……十斤白面,三十斤高粱面回来。” 第二日,蒋氏坐上大孙子赶的牛车,来到县里。先去相熟的药铺添了些药材,这才往珍宝楼探探行情。 珍宝楼的掌柜,唬不透手串的材质,不敢给高价,最终只换回来五两银子。得知蒋氏是帮别人卖的,还很通情达理地约定好,如果对方觉得五两银子卖得不值,三天内可以把珠串原价换回去! 这些珠子串在一起辣眼睛,拆开做成扇坠,搭配色彩相宜的流苏,绝对受姑娘小姐们的欢迎,到时候一条扇坠五两银子都有人抢着要!身为珍宝楼的掌柜,这点生意头脑还是有的! 蒋氏出了珍宝楼去了粮铺,她并未动用这五两银子,而是用自己带的银钱买了粮食——唉,粮价又涨了!不到俩月,已经涨了三次了! 吴婆子对换回来的五两银子很是满意,她们家一年都未必能赚到五两银子呢!结算了买粮食的银子,听闻粮价又涨了,心中不由一阵唏嘘——这还让人活不? 有了买回来的粮食、两只肥野鸡和一只野兔,吴婆子和几个媳妇置办出两桌很是像样的满月席面,还特地打了半斤酒。请的人不多,除了村长、族中的近亲、福丫干娘家,就是苏云的娘家人了。 苏云家只来了爹娘和她唯一的小侄子。她娘看着她月子里养圆了的脸,放心地道:“娘本来想来伺候你几天月子的,你爹说谁家粮食都不宽裕,怕亲家说咱来打秋风……看到你这样子,娘就放心了!” 第六章 哪儿都有投机取巧的人 苏云忙道:“婆婆对我可好了,月子里每天俩鸡蛋,吃得我都快吐了……” “你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鸡蛋都能吃吐,你这要说出去,不被人吐沫星子给淹死?”苏云娘赵氏在她身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稀罕地抱起外孙女,“哟!我们丫丫白白嫩嫩,圆乎乎的,养得可真好!” “都是她奶在带,我想抱孩子亲香亲香,还得等她奶睡着了偷偷地抱。”没办法,谁叫闺女是她奶的心头肉呢? “瞧你这嘚瑟样儿,我听了都想打你了!”赵氏抱着外孙女不撒手。他们家模样最好的是闺女苏云,赵氏是个颜控,最疼的就是她闺女。外孙女这小模样,比她娘小时候还要精致好看!赵氏怎能不喜欢? “二弟和弟妹怎么没来?还有老三,在镇上读书没回来吗?”苏云好几个月没见娘家人了,怪想得慌的。 “老二和他媳妇在家伺候庄稼呢,老三不去镇上了,在家跟着你爹温书……”苏云的爹是个秀才,在村里开了私塾,靠束脩和五亩田地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不过,这几年年成不好,村里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哪还有多余的银钱送孩子读书?家中的五亩地,也因干旱没了收成,老三就主动退了学堂,在家中一边帮着干活一边温书。 这次没让他们过来,也是赵氏知道亲家过得拮据,想替他们省些米粮。说话间,赵氏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银锁片,给福丫带上。 见苏云要推辞,赵氏笑着道:“这个是你出生的时候,你爹给你准备的。本来就是要留给你闺女的!” 除了这个,赵氏还带了十个鸡蛋,和两斤细粮。这些,是他们家能拿出的最好的礼物了! 坐席的时候,看到桌上摆了六个菜,其中还有“小鸡炖蘑菇”“土豆炖兔肉”这样的硬菜,就连主食都是掺了一半白面的二合面饼子。知道宋家情况的赵氏,惊讶中有带着几分担忧——宋家莫不是清空了家底,打肿脸充胖子吧?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席面上,宋福丫小奶娃被当做吉祥物似的,在众人面前亮了相,成功收获一堆夸赞后,功成身退,回到她的一亩三分地呼呼大睡——社交真是力气活,可累人可累人了! 满月席过后,福丫丫开启了出生一来第一次出远门——到县里登记户籍,以及领取女娃补贴。 这世界,生女娃娃是有补贴的,宋福丫小奶娃觉得颇为不可思议。从奶奶和娘的对话中,她拼凑出:由于各种原因,近十几年女娃娃出生和存活率大大降低,崇州之主——辰王,颁布了一条重要法令,那就是女娃从出生到十岁,享有每月50文养娃补贴。 这不,宋福丫小盆友马上就是领月薪的人喽! …… 东方刚刚出现一抹鱼肚白,还在睡梦中的宋福丫小奶娃,便开始了自己人生第一次“长途旅行”。 肥肥嫩嫩的小奶娃,躺在一个藤编的提篮中,上面蒙着一层细纱布,摇晃的牛车都不耽误她呼呼大睡。 提篮是大伯给编的,细纱是二伯娘给织的,牛车是干奶奶借的,提篮是亲奶奶捧着的——福丫小朋友这次出行,承载着亲人们满满的爱! “娘,你累不累?福丫胖乎着呢,压手……还是我来提吧?”宋老四眼馋地看着娘……手中的提篮。平日里在家中,娘就总是霸占他宝贝女儿,这出门也不让他跟闺女亲香亲香。 吴婆子低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孙女,白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道:“才一个月的小娃子能多重?你还是老实地赶你的牛车吧?别把我们娘俩给带沟里去!” 从后山村到县里,坐牛车要一个多时辰。他们出发早,抵达县衙的时候,才刚刚开衙。 县衙有专门登记和发放女娃补贴的地儿,宋老四停好牛车,向一位差役打听了登记流程,便到登记处排队。排队的人不多,一张张枯黄干瘦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激动和得意。 等了好一会儿,留着山羊胡的师爷,才姗姗来迟。 “把孩子的手露出来!”师爷的婆娘杨婆子,蹙眉看着襁褓中瘦小的婴儿,用特殊的药水擦了擦孩子的手腕处。婴儿有些受惊地哭了起来,哭声不比刚出生的猫儿高多少。 杨婆子心中叹了口气,这样的孩子她见得太多,大多数都没领几个月的补贴,就再也没来过了。 福丫睡饱了,哼唧着要从提篮中出来——来一趟县里,不得多看看热闹呀!再说了,她对“女娃补贴”的政策很是好奇。当然,对“重女轻男”的辰王更是好奇!可惜,那些王公贵族,不是她这个农家小奶娃能够得着的! 吴婆子抱起孙女,见小家伙眼珠子骨碌碌地到处转,笑着道:“你呀,好奇心咋这么重?什么热闹都想凑!” “老嫂子,你家这妞儿几个月了?养得咋恁好?白白胖胖的,看着就稀罕人儿!”排在她们前面的,看着家境还行,至少身上的衣服都没带布丁。 吴婆子笑着道:“昨儿才刚满月呢!她娘奶水好,发孩子!”说完,看了一眼那婆子手里的娃儿——没她家福丫长得好!于是,吴婆子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自豪来。 “哎呦呦!才刚满月精神头就这么好?瞧这灵巧劲儿……”那婆子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意。低头看着怀里睡着的孙女,瞬间觉得不香了。 这时候,队伍前面出现一阵骚动。原来是发现了一起骗补贴的! 刚满月的娃,很难区分长相。官府就特制了一种印章,凡是登记过的,都会在手腕内侧盖个红印章。这个印记水洗不掉,只会随着人身体的代谢,慢慢变淡。所以每年都会加盖一次,一直盖到女娃十岁。 登记过的女娃,每个月可以到衙门领五十文的生活补助。有利益自然少不了投机取巧的。有的女娃娃在这家登记过了,过几日又换一家抱着来登记。手腕上的印记,会用隐秘的方法掩盖住。 当然,官府也会有对策,他们请药师配出特殊的药水,只要曾经盖过印章的,无论怎么遮盖,涂过这种药水手腕上的印记都会显形。 第七章 咱也是领月薪的人了 弄虚作假者,被拉出去打板子以儆效尤。那孩子的手上,被盖了黑色的印章,扣除半年的生活补贴——啧啧!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福丫在她奶的怀中,歪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吴婆子故意调转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小家伙立刻发出“咿呀”的抗议声! “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这么爱看热闹!”吴婆子看似抱怨,实则显摆地笑骂道。 前面的婆子撇撇嘴,偷偷把孙女弄醒,结果却换来小奶娃闭着眼睛的干嚎——哎呦,人比人,气死人哪! 这妮子嗓门挺亮,肺活量也不错。福丫蹙眉瞪着哭得小脸发红的小婴儿——好吵哦!小小年纪,气性咋这么大呢? 婴儿的哭声是会传染的,不一会儿,整个登记处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儿啼声。福丫看向山羊胡——佩服他的“忍者神功”。 等轮到福丫时,山羊胡师爷和他婆娘,都带着几分不耐。看着明显比其他孩子胖乎一圈,也硬邦许多的福丫,杨婆子别有深意地问道:“确定要登记?登记前可是要检查手腕的!” “确定!”宋老四奇怪地看了杨婆子一眼——不登记,谁跑这么远来县城晃荡?他在家里伺候庄稼不香吗? 行!又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杨婆子对抱着孩子的吴婆子道:“把孩子的手腕露出来!” 吴婆子刚解开襁褓,宋福丫小奶娃就立刻把自己的两只小手解放出来,高兴地冲着杨婆子挥呀挥的,红润润的小嘴露出无齿的笑容。 “哟!这孩子看着就喜气!”杨婆子摸摸小家伙肉嘟嘟的小手,忍不住夸赞,“我干了这么多年活计,还是头一次见养这么好的丫蛋儿。瞧这对眼睛,跟黑葡萄似的。瞧这头发,可真浓密,卷卷的真可爱。瞧这小手……还有肉窝窝呢!” 福丫听了,赶忙去瞅自己的手——果然,手背上有一个个小肉坑……emmm,她是不是要控制一下食……奶量了? 吴婆子比夸自己还高兴,嘴里谦虚着,脸上却笑开了一朵老菊花! “别怕!婆婆给你洗洗小手!”大多数小奶娃在涂药水的时候,都会哭得跟要她命似的,对待白白胖胖又爱笑的福丫,杨婆子却不自觉中多了几分耐心。 用药水洗完手腕内侧,看着莹白无瑕的小胳臂,杨婆子猛拍自己脑门一下:如果登记过这么白胖漂亮的小奶娃,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又为刚刚自己隐晦的提醒感到好笑。 山羊胡师爷问宋老四:“姓名……” “宋四喜!” 师爷像看二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没问你,问小女娃的!” “啊?哦!”宋老四有些囧囧地道,“宋子苒……草头苒,就是那个‘苒苒齐芳草’的‘苒’,嘿嘿……” 师爷诧异地打量着他:“读过书?” 宋老四摇头道:“名字是福丫外公起的,我岳父是秀才。哦,福丫是我闺女的小名,我闺女生来就带着福气……” 师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滔滔不绝:“登记好了,去旁边领银钱去吧!” 宋老四鞋子都挤掉了,好不容易才领到那五十文钱。他长这么大,手里还从未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呢,心情有些激动,把那一串铜板攥得紧紧的,生怕飞了!他人生中第一笔银钱,是他闺女给挣的!闺女才出生一个月,他就享闺女的福了,感动i g…… 福丫察觉到老爹突然之间父爱爆棚,一脸莫名。难道是因为刚领到的五十文钱?至于嘛?她将来可是要带着一家人过富贵好日子的! “傻愣着干啥?拿来吧你!”那串铜板在宋老四手中还没焐热乎,就被吴婆子收缴过来,“这些钱是福丫赚的,谁都别想昧了去!走,上街给我孙女买吃的用的去!” 说完,把铜板往怀里一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了衙门,走出了腰缠万贯的大款的姿态。可惜,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衫出卖了她! “买什么呢?”孙女太小,只能吃神仙送的奶粉。吃的暂时不用买,那就……给孙女添两件衣服吧?孙女现在身上的小衣裳,还是老四媳妇的旧衣裳改的呢。 吴婆子在布庄门外停了下来,把躺着小奶娃的提篮递给宋老四,叮嘱道:“就呆在这儿,不要乱走!看好我孙女,别让拍花子抢了去!” 听说城里的拍花子最喜欢偷女娃了。偷几个女娃娃养着,每个光靠领补贴就能生活得很滋润。 宋老四紧紧地抱着提篮,警醒地盯着靠过来的人,看谁都觉得像是拍花子。突然,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喊了一嗓子:“惊了!马惊了!” 宋老四赶紧抱着闺女往布庄里撤,可是此时身边早已挤满了惊慌的人群,他既要护着怀里的提篮,又要努力让自己在拥挤慌乱的人群中保持平衡……渐渐的,他离布庄越来越远! 一匹疯马由远而近……惊叫声,哭喊声,夹杂着伤者痛苦的惨叫声……宋老四被人潮裹挟着,东倒西歪,就像风暴中的一叶小船。 疯马奔腾跳跃着,越来越近。宋老四努力往街边挤去,却只是徒劳,他只能用身体护着手中的提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宁可自己受伤,也一定要护住他们一家人的大宝贝! 可是,事情偏偏朝着他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不知谁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整个身体朝前扑去,手中的提篮也猛地向上一扬,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出…… “福丫!!”宋老四丢了提篮,就想朝着被甩出去的女儿扑去,可是拥挤的人群限制了他的行动。空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在他眼中像慢动作般,朝着奔驰而来的疯马落去! “啊——”宋老四除了绝望的喊叫,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几乎要撑爆他的心房。救命啊!谁来救救他的女儿?! 这时候,从人群中跃出几道不算高大的身影。一个避开马蹄,冲上去拉住了惊马的缰绳;一个跳上马背,死死地控制住马脖子;一个扯开惊马附近吓呆了的人;另一道人影更是狠辣,一棍子抡向马腿……惊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轰然倒地。 第八章 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马背上的那位少年,看着怀里从天而降的……小奶娃,瞪圆了眼睛,惊讶不已。听说过天上掉馅饼的,天上掉奶娃娃还是头一遭。这小奶娃也太白净太漂亮了吧?莫不是观音座下的童子降临凡间? 宋子苒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她刚刚不是睡在提篮里吗?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坐了一趟过山车,醒来后她就躺漂亮小正太怀里了。 爹呢?真是太不靠谱了,才一会儿工夫,就把她弄丢了,奶回去一定大耳瓜子扇他! 制住疯马,接住福丫的,是四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工合理,制服惊马,救下百姓,可见头脑、反应和武力值,都是顶呱呱的! 惊魂初定的人们,纷纷夸赞“英雄出少年”!不少人家都好奇,县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几个少年英雄? 县太爷带着衙役匆匆赶过来,一看,哎呦喂!怎么是这几位爷?这四位小爷不在辰王府呆着,到他这座犄角旮旯的小县城干啥来了?又听人说,这四位制服了惊马,更是又心惊又庆幸——幸好没事,要是这几位在他这儿出了事,他这县太爷也就做到头了。 “四位公子,没伤到吧?”县太爷带着热切地关心,恭敬地询问道。 用棍子废了马腿的那位浓眉大眼的少年,豪爽地笑道:“一匹劣马,就能伤到小爷们?你把我们想得也太弱了吧?” “是,是!四位公子英雄出少年……”县太爷可是知道这四位小爷的丰功伟绩的——忒难缠!他们可是辰王都觉得头疼的人物!尤其是那位看上去斯文俊秀,温文有礼的白皙少年…… 咦?他怀里怎么还抱着一个小女娃?看上去一个多月的模样——没听说辰王弄瓦(古代生女儿叫‘弄瓦’)之喜啊?这位辰王最小的弟弟,手中抱的是谁家的孩子? “福丫!我的福丫啊!”宋老四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拨开人群,寻找着被自己亲手弄丢的女儿。他的心,他的肝儿,他们一家人的命根子啊! 惊马附近,其他三位少年,将抱着小奶娃的少年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地如同一群好奇宝宝,哪里还有制服惊马时的勇武和果敢? “小鱼,这孩子哪来的?” 萧瑾瑜低头看了一眼,抱着他手指头,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东西,冲表哥翻了个白眼:他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信不信? “小鱼,这女娃娃真是漂亮,比京城里来的那位还要精致些。要不……你留下来当童养媳吧?”樊千敖——也就是废了马腿的少年,笑嘻嘻地打趣着! 萧瑾瑜白眼翻得更甚:你想要童养媳就明说呗,别拿我当由头。 福丫丫:漂亮小正太,你的眼珠子要翻出来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能把白眼翻得如此有个性有特点!福丫丫“嘎嘎”笑出了声。 “你看,女娃娃也喜欢你呢!这叫两情相悦,上天注定,天作之合……”负责救人的庄北离,摇头晃脑地拽着他所知道的所有祝福之语。 萧瑾瑜:“最近又躲起来看什么话本了?姑姑知道吗?” 庄北离马上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心里却不服气——多大的人了,还告小状。这就没意思了啊! 比他们大些的房文韬笑道:“小鱼,这女娃娃你准备如何安置?带回崇州吗?” “带什么带?没看到女娃的爹,找孩子找疯了吗?”萧瑾瑜抬抬下巴——宋老四正失魂落魄地在马周围寻找宝贝女儿。他甚至想抬开躺在地上的马身,看看下面有没有孩子。 萧瑾瑜:…… 孩子要是真在马身下,不得给压成画片啊? 难怪他手里的孩子傻不拉几的,“飞”到陌生人的手中,也不知道哭,还抱着他的手指头傻乐——她爹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接触到漂亮小哥哥嫌弃中带着几分同情的目光,宋福丫表示很是不解——她的可爱攻势失灵了?她不至于丑到让人嫌弃+同情的地步吧?难道奶、干娘、哥哥们夸她漂亮,都是因为自带亲人滤镜? 宋子苒有点想哭了…… “福丫,我的福丫,你在哪?”宋老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把闺女弄丢了,呜呜呜……他好不容易盼来的闺女啊! “喂!别哭了,这是你丢的孩子吗?”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嚎啕大哭。 孩子?宋老四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朝着白衣少年怀里的小娃娃看去,熟悉的襁褓,熟悉的补丁,熟悉的白嫩嫩的笑脸…… “福丫!”宋老四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眼中含着失而复得的泪花。 “老四!”吴婆子抱着买好的细棉布,挤过人群,竖着眉毛吼道,“你抱着福丫乱跑什么?这么多人,要是挤着我们福丫,看我不拿大扫帚抽你!” “啥?刚刚马惊了,还差点伤着福丫丫?你怎么当爹的,一点用都没有!”吴婆子巴掌落在宋老四的后背上,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她可怜的福丫,不知道吓到没? 等她想起向孙女的救命恩人道谢时,四位少年已经静悄悄地离开了——他们是背着大哥(表哥)出来的,在县城露了踪迹,再不走就要被抓回去了! 县城太危险了,一错眼宝贝孙女差点没了!吴婆子不敢再逗留,催着儿子去车马行取回牛车,匆匆忙忙往回赶。 快到村口的时候,已是黄昏。整个后山村,笼罩在夕阳橘色的光晕之中,袅袅炊烟升起,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荷锄而归……睡了一路的小福丫睁着炯炯有神的黑亮眼眸,在她奶怀中蹬着小腿,欣赏着这幅“乡村落日图”。 突然,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山上的林子里冲出来,直奔牛车而来。 宋老四看清那黑影,心中一激灵,赶紧抄起车上手腕粗的棍子严阵以待。 野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着猩红的眼睛,低头朝宋老四撞过来。那巨大的体型,那对尖利的獠牙,若真撞到身上,不死也要掉半条命去! 第九章 她的福运挡下一劫 宋老四人高马大,颇有几分力气,也曾跟村里人一起猎过野猪。但独自面对野猪,还是头一回。心里虽然打怵,却不能退。因为他的身后是他舍命也要保护的老娘和女儿! 宋老四高高举起手中的棍棒…… 吴婆子怀里的小奶娃,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棍子重重地砸在野猪的头上,断裂成两半。野猪势头不减,猩红的眼睛充满狂躁,白森森的獠牙让人心寒。眼看着,野猪就要撞上宋老四。吴婆子声音都变了:“老四,快躲开!” 宋老四扔掉手中半截棍子,朝旁边一个猛扑,连着滚了几滚,才堪堪避开野猪。若是野猪追击而来,手无寸铁的宋老四铁定遭殃! 突然,扭头朝他奔来的野猪,像喝醉了似的,一头撞在他旁边一块大石头上,蹬了几下腿……不动了! “老……老四!你没事吧?”吴婆子吓得腿都软了,手中却紧紧护着她的宝贝孙女。 宋老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娘,我没事!快看看福丫,有没有吓到!” 吴婆子低头往怀里看去,本来挺精神的小奶娃,此时小脸煞白,浑身软绵绵地靠着她。吴婆子大惊:“福丫,这是咋地啦?” 能咋地?你当那野猪傻啊,自己往石头上撞?当然是小福丫身上的福运给挡了!方才宋子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爹爹,救爹爹! 还好,这个傻乎乎大狗一样的男人没事……福丫带着庆幸,心中一松陷入了昏睡之中。 “肯定是吓着了!”宋老四顾不得地上躺着的野猪,赶着牛车就往村里去,“让五婶儿给看看!” 蒋氏给陷入昏睡的干孙女检查一番,除了虚弱些,比往日精神头差些,倒也没查出什么毛病来,只能先养养看!不行的话,就去县里请大夫过来! 好在接下来几日,福丫虽然人恹恹的,却没生病,也没耽误喝奶——能吃能睡!睡的时候要比前阵子多些。 一家人都心疼坏了!宋老四用力给自己两巴掌:“一定是福丫用她的福气给我挡了灾!要不然野猪咋会突然往石头上撞?” ……不得不说,你真相了! 吴婆子对几个正在做熏肉的儿媳妇道:“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心里怪我偏疼福丫。可你们也不想想,福丫刚出生,一场大雨就缓解了开春以来的干旱。无论是后院的菜地,还是咱家田里的庄稼,都比别人家长得好。养的两只不下蛋的母鸡也开始天天下蛋了!同一个池塘里,别人家捞不到鱼,咱们家却连连逮到大鱼。还时不时捡到野鸡、野兔啥的!现在又白得了一头野猪!以前咋没这好事儿?这不都是福丫给咱们带来的福气?” 老二媳妇刘翠红笑着道:“娘,福丫这么乖巧可爱,别说是您,就连我都疼她疼到心坎儿里。咱家就这一个女娃娃,不该偏疼些吗?放心吧,我不会多想的!” 老大媳妇王英苗看着房檐下腌好的腊肉,笑了笑,继续低头给福丫做夏天穿的小衫。她嘴笨,不会表达,心里却不糊涂:往年一年到头吃不上一顿肉,福丫出生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野兔、野鸡、鱼……隔上十天八天就能尝尝荤腥。 还有前儿的那头野猪,好几百斤重,要不是它自己撞死,再来五个老四这样的壮汉,也未必能制得住!野猪卖了一大半,换回三两多银。秋收之前,都不用担心没钱买粮食了。 她们这三个儿媳妇,每人给割了五斤肉带回娘家。以前回娘家,几个嫂子脸不是脸的,这回见了她拎着的肉,那热乎劲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往年家里经常吃了这顿愁下顿,家里的大人孩子饿得都打晃。现在粗粮搭配野菜,能吃个大半饱……这一对比,可不就像婆婆所说的——福丫这妮儿是带着福气来的! 老三媳妇却暗暗撇嘴: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全家人都像喝了迷魂汤似的,把她当宝!虽说现在每个月能给家里赚几个铜板,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媳妇?传宗接代还不得靠男娃子? 不过,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要不然婆婆能撕了她!唉!要是能分家就好了,到时候野猪肉她想往娘家拿多少就拿多少!婆婆越来越抠搜了,这么多野猪肉,却只让她们往娘家带五斤!她小弟弟过几日娶新媳妇过门,五斤肉哪够? 她也不想想,野猪是四房捡到的,要是分家了,她一两肉都分不到! …… 这几年,北地天灾频繁。前年涝灾,暴雨连连,庄稼全被泡烂了。去年蝗灾,别说庄稼了,就连山上的树叶、草根都被啃食一空。 今年呢,干旱严重,自开春以来就没下过雨——也就后山村附近百里,下了一场——其他地方庄稼旱死大半!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仿佛不给人留活路似的。这眼看着要进入收割季,好像要把攒了半年的雨都倾泻出来似的,大雨一连下了五天,还没有停的时候。 宋老汉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对着大雨唉声叹气。 吴婆子嫌老四房里人多,把孙女抱回自己屋里养着。老四媳妇又没有奶,有她没她这个当娘的都一样! 喂福丫喝了半碗奶,吴婆子用干净的湿布给孙女擦嘴。听着老伴儿一声一声的叹息,她忍不住道:“叹啥气?你能把雨给叹停了不?” 宋老汉嘴里喃喃地道:“雨再不停,这马上能收割的庄稼,就要泡烂了!” 想起前年,颗粒无收,他们一家老小上山采野菜,更冒险进山猎些小野物,勒紧裤腰带才勉强撑过来。老大家的小四,还有老四家刚出生还没来及起名的小子,就是因为年岁太小吃不得野菜草根,没熬过去…… 家里的男孩子们,最小的也四岁了,宋老汉不担心,可福丫她才两个多月……不会的!他就是自己饿死,也不能让福丫走上那两个薄命哥哥的老路! 第十章 她算哪盘菜?白白胖胖小乳猪? 穿着细棉布小衫小裤的福丫,躺在炕席上舞动着小手小脚。她歪着小脑袋看她爷——这才几天,他的头上就添了好些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 重活一世,爷奶爹娘疼爱,叔伯大娘喜爱,哥哥们宠爱……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月,宋子苒就爱上了这个贫苦却温暖的家。 前世她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事业有成的她被当做家里的摇钱树,叔叔伯伯们趴在她身上“吸血”。要不是有个懂事贴心的弟弟,她早就跟那家人断绝关系了!她死了,估计她那些个爷奶爸妈叔伯,只会伤心自己失去个提款机,而不会在意她本人的死活吧? 宋子苒望着窗外的大雨,虔诚地祈祷明天是个大晴天。这时代的农人,真的是靠天赏饭吃。他们太苦了,老天爷你就给老百姓留条生路吧! 可叹她一个唯物论者,此时只能无奈又虔诚地祈求上天!她的穿越,早已颠覆了她这个无神论者的认知。冥冥中,仿佛有一双大手,在拨动命运的齿轮…… 第二天,阴云散去,太阳高照。宋老汉召集家里所有的劳动力——包括七岁以上的孩子,做出决定:“上午让太阳晒晒粮食穗上的水气,下午开始抢收!夜里不睡觉,也要把粮食抢回来!” 宋大富蹙眉道:“爹,下午收割是不是太急了?要不再等两日……” “等?老天可不等人!粮食收到手里才是自己的!”宋老汉可不想赌——收回来,天好可以多晾晒几天。天不好……大不了把家里所有的炕烧起来,也能炕干粮食! 抱着闺女的宋老四,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爹——在种田方面,宋老汉比他们有经验多了! 七月的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刚下过雨的后山村,如同一个大蒸笼——湿热湿热的! 后山村人纷纷来到自家田地。老张头凑到宋老汉身边,笑呵呵地道:“这大太阳,晒上两天,庄稼就可以收割了!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老天果然给我们留了条生路!” 宋老汉吧嗒几下烟袋锅子,对他道:“我们家决定下午就把粮食收了!” “下午收?晾不干吧?回到家再捂坏了!”老张头脸上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捂坏了总比坏地里强!”宋老汉道,“粮食不收回来,我心里总不踏实!” 老张头犹豫着道:“我……再想想!” 下午刚吃过午饭,宋家上下,除了快三个月大的福丫,全都下地了。大人们割麦,大一点的孩子捆扎,小孩子跟在后面捡麦穗。 福丫躺在提篮里,和装罐子的水一起被放在树荫下。为了防止蚊虫叮咬,宋老四给闺女做了个纱布罩子,就跟防苍蝇的菜罩子差不多——emmm她算那盘菜?红烧小乳猪吗?还别说,白胖胖的还挺像! 对于小小的福丫来说,这纱罩就跟蚊帐差不多了! 四岁的宋九毛小盆友被从地里赶回来,并交给他一个艰巨而重要的任务——照看妹妹。宋九毛乐颠颠儿地接受了。他最喜欢跟妹妹玩了! 宋八毛表示羡慕嫉妒恨——那明明是他亲妹妹,为啥不让他去照顾?他照顾妹妹,可比臭九毛细心多了! “福丫,我是九毛,你还记得九哥吗?”黑溜溜的小家伙,把脸贴在纱罩上,跃跃欲试地想要摸摸妹妹的小脸。不过,他想起他奶的大扫帚,小手又缩了回来。 奶老是说他和哥哥们的手脏,不能摸妹妹。他手哪脏了? ……! 看着自己黑乎乎的小爪子,九毛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他对福丫道:“你老实呆着,我去洗手手!洗干净,就能抱你出来玩了!” 每次他四叔干活回到家,洗手洗脸后才去抱福丫。小家伙就认为,他要是洗干净,就也能抱妹妹了!妹妹躺篮子里,哪儿都不能去,多无聊呀? 福丫隔着纱罩摸摸他的小脸——这小豆丁,咋黑得这么浓郁这么均匀?就跟一块小煤球似的,黑得发亮! 九毛摸着被妹妹碰过的脸,憨憨地笑出声来:“妹妹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小家伙撒开脚丫子,朝着山脚下的水潭奔去。 连着下了好几天大雨,本来快要干涸的水潭又丰盈起来。潭水碧绿清凉,小豆丁踩着水边的石头,笨拙地撅着小屁股洗手。他洗了一遍又一遍,黑黑的小脸带着认真劲儿。 突然,他的脸上溅了几滴水花——咦?下雨了? 九毛抬起脑袋,头上晴空万里。他带着疑惑的目光,重新回到水潭上。就在这时,一条一尺多长的鱼一跃而起,把他吓得一哆嗦。 那条鱼落在他身边不远处,努力挣扎,上下蹦跶,眼看着又要重新回到水中。九毛“嗷——”地一声扑过去,死死地按着那条大鱼,抠着它的鳃,用力朝着远离水潭的方向拖。 就在这时候,又一条小一点的鱼跳上岸来。他拖着手里的鱼,奋力走过去,腾出一只手去抓另一条。小家伙毕竟才四岁,制住这条,那条又开始蹦跶;按住那条,这条又扑腾起来。忙了一身汗,依然拿两条鱼没办法! 他一条一条把鱼拖远些,抱了石头压在上面,又薅了些野草盖上,才撒丫子往回跑。 九毛气喘吁吁地跑到田里,拉拉他奶的衣袖。吴婆子低下头露出嫌弃的目光:“让你看着妹妹,你去泥里打滚了?瞧你这埋汰样儿,跟泥猴子似的!你不会用你这两手泥的爪子碰你妹妹了吧?不行,我得看看我福丫去!” “奶!呼呼……鱼!……呼呼呼……有大鱼!!”九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拉着他奶的胳膊就往水潭方向拽。 “鱼?哪有鱼?你不会做梦了吧?让你看着妹妹,你倒好,自己睡着了!”吴婆子甩开小泥猴的手,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小泥猴九毛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去水潭洗……洗手,鱼……鱼跳了出来……我,我逮住了!有……有两条呢!这……这么大!”他用手比划着! 第十一章 “鸡屎娃”和“锅底灰”的互啄日常 吴婆子一听,一手拎起竹筐,一手拽着九毛,一阵风似的往水潭方向跑。此时她心里想着:一定是福丫看他们干活辛苦,弄了鱼给家里人改善伙食! 吴婆子来到水潭边,把两条半死不活的鱼捡进竹筐,看到鱼接二连三地朝岸上蹦,捡得不亦乐乎。这时候,有村里人来水潭边打水,看到蹦上岸的鱼,也欢叫着跑过来捡鱼。 此时,吴婆子已经捡得差不多了,她让九毛跑回田里,告诉相熟的那几户亲邻——天热鱼容易坏,她已经捡了一筐了,剩下的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决定今天收割的,大都是跟老宋家关系不错,或者沾着亲的人家。九毛去后没多久,就跑过来十几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捡到了两三条鱼,够一家人晚上吃上一顿的了! 老张头拎着鱼往回走,心中感到奇怪:前阵子水潭都快干了,也没见有鱼。这些鱼哪来的?管它哪来的,今天晚上有鱼汤喝了!老宋家的小九真不错,不独,这次能吃到鱼得亏他了!嗯……要不,他们今天也收庄稼? 吴婆子背着沉重的竹筐,来到地头,拎起已经睡着了的福丫往家里走去。活着的鱼养在水缸里,死了的收拾出来用盐腌上晚上吃! 劳动力多就是出活儿,一下午时间,宋家的五亩小麦就收割了一大半。吴婆子把饭和煮的凉茶送到地头上,宋家老小吃着宣软的馒头,就着酱烧的鱼肉——美滋滋! 福丫闻着酱香浓郁的鱼肉,急得口水控制不住往下滴答。八毛看到了笑话她:“奶,你看妹妹,哈喇子直流,跟小瀑布似的!” 滚蛋!你才流哈喇子,你才小瀑布!福丫奶凶奶凶地瞪着八哥——这亲哥,不能要了! 吴婆子当然向着宝贝孙女,哼了一声道:“你这么大的时候,比福丫馋多了,地上的鸡屎都拿起来往嘴里填!不但流口水,鼻涕都能过河!” 福丫:…… 奶,你也太不讲究了。大家都吃饭呢,你又是鸡屎,又是大鼻涕的,恶不恶心?幸好奶在家里喂饱了才过来的,要不然她看着牛奶就想到大鼻涕——呕! 宋老四一巴掌拍在小儿子后脑勺上:“看,连你妹都嫌你埋汰!” 九毛跟着后面补一枪:“就是,我比你小,我都知道鸡屎不能吃,也不流大鼻涕!” 宋八毛小盆友恼羞成怒:“奶都说了,那是我小时候的事!谁能没个过去?你们看我现在,脸上干干净净的!不像九毛你,就是洗干净了,也跟从锅底掏出来的一样。你一定是三伯娘在锅底灰里扒拉出来的!” 九毛最恨人说他黑,气得眼眶通红:“我要是锅底灰里捡来的,你一定是鸡屎堆里扒拉出来的!” 于是两人你“锅底灰”,他“鸡屎堆”地互啄了起来。吴婆子使出杀手锏镇压:“我看你俩都是吃饱撑的!既然撑了,鱼别吃了,省给你们爹。给他们吃长力气干活,你们吃了力气都用在嘴皮子上了!” 晚上,宋老汉有些不放心地看着“长毛”的月亮,自言自语道:“‘月亮长毛,有雨明朝’!不行,今晚都别休息了,连夜也要把庄稼抢收回来!要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家里的青壮年劳动力,每人都分到两块二合面饼子,一碗大半是鱼肉的鱼汤,吃完一抹嘴巴,拎起镰刀就是干!就连在镇上读书的宋老五,也被叫回来,加入抢收的行列! 村里好多人家,见今天天气晴得好,准备晾一天再收割的人家,此时也都慌了神。老张头有些庆幸,自家跟着老宋,比别家早抢收了小半天呢! 蒋家的田地租出去了,他们把牛车借给村里往家拉麦子。当然,拥有优先使用权的,是他们的干亲家——宋家。福丫干娘蒋知雪的男人赵长胜,是蒋家招的上门女婿,为人憨厚能干,有一把力气。他带着年满10岁的大儿子,给宋家帮忙连夜抢收,很是舍得力气! 上半夜,宋家的小麦收割完毕。福丫干爹又赶着牛车,一趟趟帮着往家拉! 后半夜,宋家抢收五亩高粱的时候,狂风大作,乌黑的阴云从山那边涌来,很快遮蔽了月亮。后山村人一边哀嚎咒骂,一边加快了抢收的步伐。 宋家人男女老少齐上阵,男人砍高粱杆儿,女人割高粱穗,小孩子们把高粱穗捆起来,一趟趟往牛车上抱。家里唯二闲着的,一个是呼呼大睡的奶娃娃福丫,一个是负责看着她的九毛。八毛困得一边干活一边打盹儿,差点趴田垄里睡过去! 宋老汉看到几个年岁小的孙子熬不住了,便让七岁的六毛带弟弟们回去。粮食重要,孩子更重要。往年抢收总有孩子钻犄角旮旯里睡着,大人忙得把孩子给忘了,第二天才想起找孩子的。这马上要下雨了,别淋出个好歹来! 几个大一点的能顶半个劳动力呢,他们主动要求留下来帮忙。 当大雨倾盆而下时,宋家还有两亩高粱没割完!宋老汉带着几个儿子闷头继续干。雨太大,牛车进不来。他们就把割下来的高粱穗一趟一趟往家里背! 直到天大亮的时候,宋家的粮食才全部收回来。村里好多人家,一看下雨了,就停止了收割。也有几户冒雨抢收的,其中就有老张头一家! 抢收回来还不能休息,宋家五房六间房子,腾出一半来炕粮食。收上来的麦子,手工脱粒,然后铺在烧热的炕上炕干。如果不炕干,麦子会发霉长芽,影响口感不说,对身体也有害! 人累了一天一夜,不休息怎么行?宋老汉带着儿子媳妇们分成两班,一半休息一半继续干活。宋家的几个儿子,一致让老两口带着孩子们先去睡,第一班安排去休息的还有四个媳妇和文弱的老五。 宋五比哥哥们少干半天活,哪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哥哥们的照顾?宋老大担心累坏他那双写字的手,就让他负责翻粮食和装袋。其他四人则负责花大力气摔打脱粒的活儿! 第十二章 他很少尿炕了,咋还翻老黄历啊 天仿佛被孙猴子捅了个窟窿似的,倾盆大雨下了三天都没停歇。福丫躺在炕席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哥哥们,幼稚地拌鬼脸逗她!这几日,大毛、二毛、三毛和五毛,跟着爷奶睡在大炕上。 八毛和九毛俩小的,吵着嚷着要跟妹妹睡,被他奶一巴掌扇回去:“你俩尿炕的玩意儿,老娘白天累死累活地做饭、脱粒,晚上还要伺候你们?滚犊子,谁生的谁管,老娘才不伺候呢!” 九毛指着更小的福丫:“奶可以伺候福丫,为啥不能多个我?” “你能有你妹妹省心?你妹从出生到现在,一次炕都没尿过,就连尿片都很弄脏。你都四岁快五岁的人了,还尿炕,谁给你的脸跟我们福丫比?” 九毛头上的呆毛都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了——他也不想尿炕啊,这是他能控制的吗?再说了,他现在已经很少尿炕了,咋还翻老黄历呢? 这两天,大房二房三房的男人们住老五那个屋,女人们带着九毛住老三屋里头,剩下的四个毛,都睡在四房屋里。 看上去还挺挤的,但是有一半人晚上要轮班干活,不干活的躺下马上睡得跟死猪一样,挤不挤的他们也没啥感觉。 忙活了三天三夜,老宋家的粮食终于颗粒归仓了。 看着一袋袋抢收回来的粮食,宋家老小们虽然累,脸上都挂着丰收的喜悦。 宋大富笑呵呵地道:“爹,虽说今年干旱少雨,粮食可没少收!我估摸着,比大前年风调雨顺的时候,还多收了满满一袋子呢!” 交粮食的时候,经常去帮忙的宋二贵,连连点头,道:“这小麦,亩产得有一百五十斤吧?还有高粱,去掉那些长芽子的,还有一百八九十斤呢!” “没想到今年还能是个丰收年!”宋三寿搓了搓手中的粮食,颗粒比往年都要饱满呢! 宋五宋清墨宣布一个皆大欢喜的消息:“我在镇上看到官府的布告,说辰王免了咱们的赋税,这些粮食够咱家吃大半年了吧?” “真的?”宋四喜捶了他一下,笑道:“这么大的好消息,你咋这时候才说?” 宋小五笑着捶捶现在还酸疼的胳膊,道:“我这不是忙昏头了吗?” “辰王这又是给女娃发补贴,又连着两年免老百姓赋税,真是个好王爷!得亏咱们后山村属于辰王的封地,要不然……”宋老汉顿了顿,想起他嫁去山那边的妹子。 虽然一山之隔,那边却隶属康王的地盘。连年灾害,再加上繁重的赋税,逼得许多人家卖儿卖女,流离失所,远走逃荒。他妹子一家,说是逃往南边了,至今也没个消息。 逃荒能是那么好逃的?多少人死在了逃荒的路上……再说了,即便逃到南方,又能怎么样呢?正如老五曾经念叨过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最苦的,还是老百姓哪! 这场雨下了整整半个月,才渐渐小起来。后山村地势选得好,前年的山洪,淹了不少村子。后山村除了几户人家房子年久失修,给淋塌了,大部分人家都完好无损。 宋老汉披着蓑衣来到田里,那儿就没这么好运了,一片汪洋,只有高粱还能冒个尖出来,上面的高粱穗儿已经给泡坏了。村里的不少老人,跪在自家田地跟前,哭得像天塌下来似的。 老张头家虽说提前抢收了,但也有一半的庄稼泡在水里。他走到老宋头跟前,唏嘘地道:“我真想给自己俩耳刮子,怎么就没听你的,跟你们一起开始抢收呢?” “好在抢回了大半!我家小五在镇上看到布告,说今年辰王继续免税。等水下去,再抢种些萝卜白菜土豆什么的,日子对付着也能过下去。”宋老汉摸摸他的老烟袋,又放下了——烟叶不多了,得省着抽。 老张头和几位跟着他抢收的人家,齐齐地道:“宋老哥(老叔),以后你说怎么种,我们肯定跟着你干!” 还能怎么干?放水,翻地,追肥,种菜呗!后山村地处北方,只能种一季庄稼,七月底(农历)收获,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只能用来种些生长期短的白菜萝卜。 等田里的水退去,翻完地,已经比往年迟了半个月了。土豆生长期比白菜萝卜又长一些,老宋家犹豫着要不要种。 已经过了百天的福丫,拍拍她爷的胳膊,又摸摸长芽的土豆——种,怎么不种?冬收时她就六个多月了,能吃点土豆泥拌蛋黄这样的辅食了。不种她吃什么?萝卜白菜吗?她又不是小白兔! 宋老汉摸摸孙女肉嘟嘟的小手,以为她跟自己玩呢!还是她奶了解她:“种!我们福丫说能种,就不用担心没收成了!” 吴婆子打听过了,他们隔壁老张头家的地,比宋家的肥多了,一亩小麦才合一百二十斤,其他人家更不要说了,有的产量只有他们家一半!在她看来,今年她家粮食能丰收,绝对是福丫带给他们的福气。 于是乎,一家人齐上阵。五亩良田,两亩种萝卜,三亩种土豆,剩下的五亩中等田,都撒上白菜种子。 往年宋家十亩地能种上一半就不错了,毕竟翻地是个力气活。今年蒋家的牛出了大力气,福丫的干爹带着儿子也来帮忙,可不就都种上了嘛! “奶,奶!我们挖了好多泥鳅!”宋大毛领着几个弟弟,地头的河沟里摸了不少泥鳅,还有一条大拇指粗的黄鳝呢! 吴婆子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呀!大毛,去给你五奶奶送些过去!” 她口中的五奶奶,就是福丫的干奶奶蒋氏。大毛挑出一半肥肥的泥鳅送过去,回来时身后跟着蒋氏母女。 蒋知雪一进门,就直奔在炕上玩自己手指头的福丫过去了。她一手抱着香香的小奶娃,一手拿着扇子轻柔地给她扇风,回头跟吴婆子道:“婶子,你咋给我们送这么多泥鳅?” “几个淘小子在泥里挖的,不值什么?给你们几条尝个新鲜……那东西吃泥巴,土气重,搁水里养上一夜,再用大酱炖透了,味道还是不错的!”吴婆子看着自家胖孙女,对蒋知雪道,“快放下,你还怀着身子,前三个月得小心点儿!” 第十三章 你当我是B超机啊? “放心吧,婶子!我得多抱抱福丫,沾沾她的福气,生个像她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娃娃!”蒋知雪亲亲福丫肉嘟嘟的小脸,问道,“福丫丫,你说干娘这胎是弟弟还是妹妹?” 福丫抓住她手中扇子的流苏:…… 她又不是b超机,隔着肚皮怎么能看出是男是女?再说了,你这不到两个月,跟小豆芽似的,b超机也看不出来性别吧? 蒋知雪摘下扇坠逗她:“福丫喜欢干娘的扇坠啊,拿去玩吧!” 吴婆子赶紧阻止道:“别,你送的东西还少吗?这扇坠的珠子一看就不便宜……” emmm……这珠子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呢? 福丫:可不就眼熟吗?这就是你拿去卖了五两银子的玻璃手串中的一颗!这珍宝楼的掌柜还挺有生意头脑的,拆开了再搭配上配色相宜的流苏,立马高大上起来! “娘!”宋老四从外面走进来,兴致勃勃地道,“村长组织村里的青壮年,去后山打猎!” “你打算跟着去?”吴婆子横了他一眼。这傻小子人莽力气大,去年围猎他是队伍中的主力。家里也因为他分到的野味,撑过了漫长的寒冬…… “去就去吧!咱家今冬不缺粮食,顾好自己!”只要不往深山去,没什么大型的猛兽,吴婆子没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福丫的心底却升起不好的预感,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叫嚣:别去,不能去! 第二天一早,宋老四带着猎叉出门前,照例去娘的屋里抱抱闺女——村里每次大型捕猎,都会在山里过夜,他有几天不能见到宝贝女儿了,得一次抱个过瘾! 他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要把她放下时,没想到一向乖巧的福丫,攥着他的衣襟死活不让他离开。掰她的小手,就哭给你看。一个萌萌的小奶娃,红着大大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你无声落泪的小模样,实在是心疼死人了! 宋老四抱着闺女一阵哄。可是他好话说尽了,福丫就是不松手! 吴婆子若有所思,待村里人来叫宋老四的时候,她便道:“福丫今天不舒服,很黏她爹。一会儿老四带她去镇上看看……” “福丫病了?我去请蒋婶子过来……”宋老四慌了神。 可是,当村里捕猎的队伍出发后,福丫立刻恢复如常。她嫌弃地推开自家爹,伸着胳膊奔赴她奶的怀抱。好困哦!天还没怎么亮,睡个回笼觉先! 蒋氏被宋老四拉过来,给小奶娃上下检查个遍儿。看着被她怎么扒拉依然睡得喷香的小家伙,蒋氏没好气地道:“啥事没有,福丫好着呢!” 宋老四担心地道:“没啥她咋不睁眼?” “她这是困的!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长得好,别没事就来闹她!”谁家爹天不亮就折腾自家娃?福丫有这么个爹,真不省心! 宋老四又说了方才的情况。蒋氏想了想,道:“可能是发癔症了,现在小家伙睡得挺香的。你们留一个人在她身边,多观察观察!” 吴婆子这两日都有些心神不属。当传来捕猎队伍被困在山上的消息后,她心中的第二只鞋子才落地——果然,那天福丫缠着她爹不让他进山是有原因的! 村里挑选了更多的人进山救援。宋家四个兄弟也在列。临行前,吴婆子特地让儿子们排队抱抱福丫,见孙女没有任何异样,才放他们离开。 两天后,宋家四兄弟满身是泥地回来了。宋老大颇为庆幸地道:“娘,幸好四弟那天没去!你没看到,半拉山都塌了,十几个人被压在下面!王二狗子、李大山两个,被埋得深,挖出来就没气了。其他的,要么断胳膊断腿,要么头破血流。可惨了!” 吴婆子闻言,抱紧了福丫。那天肯定福丫觉察到什么,才缠着她爹死活不让他去的!哎呦呦,福丫真是他们家的小福星呀! 蒋家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山上抬下来的伤员,蒋氏和女儿忙坏了,就连六岁的孙子,都帮着清洗伤口呢! 宋老四也去帮忙了,深夜才回来。锅里给他留着饭,宋老四却没什么胃口,他对吴婆子道:“又有两个村民,因伤势过重没了……”其中一位,还是跟他关系最好的兄弟! 短短两天时间,四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让原本就穷困的家庭雪上加霜。村长吊着胳膊,一瘸一拐地安排:打到的猎物,大半都分给这几家。剩下的,也优先分给伤残人员。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心难过,地里的活压的他们抬不起头。除草、松土、捉虫……今年的虫子,好像特别多! 老张头带着一家老小,弯着腰忙捉虫。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好奇地往宋家的田里看了一眼:“你家地里的虫子,比我们家少太多了。这是什么道理?” 吴婆子心中美滋滋:什么道理?当然是因为我们家有福丫了! 正得意间,一群鸟从山林里飞出,黑压压一片,落在宋家的白菜地里。奇怪的是,这些鸟好像经过训练一般,不啄白菜叶子,专捡叶子上的虫吃。吃完虫子,还赠送宋家一坨——肥料! 老张头咋舌道:“老宋,你家这块肯定是风水宝地!这么好的事,咋就让你们摊上了?” 吴婆子撇嘴,心道:以后这样的好事多着呢!你就等着眼馋吧! 果然给她说中了,收冬菜的时候,她家那五亩中田上的白菜,比老张家上等田里的,长的还要大。每棵白菜得有五六斤,最大的有近十斤呢! 宋老汉犯了愁:这么多白菜,他们家的地窖装不下呀! 抱着福丫过来凑热闹的蒋氏,笑呵呵地道:“愁啥?拉城里卖掉呗?你家白菜长得好,肯定不愁卖!” 福丫干爹赵长胜拍着胸脯道:“明儿我拉一车菜去镇上的酒楼蹚蹚路!” 毕竟是自家的事,不能都推给干亲家。宋老汉让老四跟过去帮忙,其他人继续收菜。三亩萝卜收回来,在院子里堆成小山。地窖里、房檐下,满满当当都是白菜。还有两亩土豆在地里没收呢! 第十四章 这声“哼”,奶凶奶凶的 宋家的萝卜白菜,一看上去就比别家的好上许多。个头大不说,味道也鲜脆可口。镇上的酒楼,掌柜尝了一口萝卜,当即拍板全都留下了。价格也很公道!宋家又多了一笔进账。 老三媳妇眉开眼笑,拍着手道:“这下,咱们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土豆生长期长,收完萝卜,宋家人能休息半个月。宋老汉对几个儿子道:“今年菜收得多,给你们老丈人家送些过去!” 虽说家家都种冬菜,但谁又嫌家里的菜多呢?四个儿媳妇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娘家! 儿媳妇一年到头回不几趟娘家,只拿两筐菜回去太寒碜,吴婆子又给每家带了十斤高粱,两斤小麦。 “哦!哦!去外婆家喽!”八毛小盆友高兴得像个二十多斤的大傻子,大脑袋摇来晃去,让人忍不住担心他的细脖子会被他摇折了。 吴婆子忍不住泼他冷水道:“你外婆家离咱家十几里山路,你爹要挑着菜,你娘背着粮食,你个矮冬瓜跟着去干啥?不够拖累人的!” 八毛小盆友听了,如晴天霹雳,他努力为自己争取:“奶,我能走,我不拖后腿!我还可以帮着五哥抱妹妹呢!” 吴婆子闻言,更不放心了。她对苏云道:“这次回去带的东西多,要不你把福丫放家里,别带去了!” 回娘家,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的。两个男娃可以不带,给她长脸的福丫,是万不能不带的。苏云不好反驳婆婆的话,把视线移到一旁的宋老四身上。 宋老四紧张地搓搓手,堆笑道:“娘,你看福丫这么大了,一趟姥姥家都没回过。这次……就让她去认认门?” 多大点奶娃子,让她去认门?这蠢货,连正经理由都不会找! 八岁的五毛,接过他娘手中装粮食的背篓,笑着道:“奶,粮食我背着,让娘抱妹妹。就十几里地而已,不会累着妹妹的!福丫,告诉奶,你想不想走亲戚?姥姥家有一棵大梨树,结的梨子可甜可甜了!” 六个多月的福丫,不是一两个月的小奶娃了,她现在能吃一点辅食,蛋黄、蒸鱼,甚至米汤都吃得津津有味。一听姥姥家有梨子,她便咂吧着小嘴巴,回味梨肉的清甜。 吴婆子给孙女擦擦口水,点着她的小鼻子,笑骂一声:“小贪吃鬼!” 一旁来串门的蒋氏,也轻笑出声,道:“我家的牛车明儿不用,让老四赶牛车去。孩子们鲜少有走亲戚的机会,都带上!” 八毛欢呼一声,头上的呆毛又支棱起来:“哦!走亲戚喽!去姥姥家喽!谢谢蒋奶奶,蒋奶奶你真是我的大救星!” 九毛“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娘,四婶儿都带上八哥了,你也带上我吧?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能寄几走,不让你背!” 老三媳妇正心气不顺呢,他这么一闹,脸拉得更长了,阴阳怪气地道:“带什么带?你八哥有牛车坐,你有吗?啥都想跟人家比,你给人家当儿子好了!” 吴婆子的脸“呱嗒”就沉下来了,她站起来,朝着老三媳妇的方向走了几步,叉着腰道:“咋滴?摆脸色给谁看呢?老娘让你们往娘家送菜送粮食,还送出错来了?你要看不上,就给我搁下!我这粮菜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娘,我……我没说看不上……”老三媳妇顿时如瘪了的气球,呐呐地看了她男人宋三寿一眼,希望他能替自己说几句。 宋三寿硬着头皮,道:“娘,春梅她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不是这个意思,是啥意思?眼红老四家有牛车坐她没有?我们福丫有牛车可坐,是因为人家认了个好干娘,好干奶奶!她想坐,自己认干娘干奶奶去!真是占惯了便宜,一次没占上就说阴阳话! 她那话是说给九毛听的吗?那是说给我老婆子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你面前叨咕来叨咕去,意思就是我老婆子偏心!我话撂这儿,我就偏心到底了!谁要是有意见,就分出去单过!我儿子孙子多,不差那一个两个的!”吴婆子早就想治治这个又懒又馋,占便宜没够的三儿媳了! 宋三寿可不想分出去,他力气没老四大,农活没老大能干,手没老二灵巧,又是个没啥主意的。自家媳妇他也是了解得透透的,不是个能过日子的,这要分出去,一家人可咋活? 他陪着小心道:“娘,您消消气儿,都是儿子的不是!你放心,要是三毛他娘再背地里叨咕啥,我一定大耳瓜子抽她!娘,您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咱家现在能过成这样,全靠着您劳心费力的。儿子们可离不开您!” 九毛小盆友也跟着嚷嚷:“奶,九毛也离不开你!爹娘要分出去,我也跟你过!我是你最亲的亲孙子,你别赶我走!” 宋三寿:…… 你可真是我亲儿子!嘴皮子一动,就把你老子给分出去了!自己倒是会卖好! 老三媳妇也赶紧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娘,你也知道我这张破嘴,不像二嫂会说话。我真没那个意思……” 宋二嫂:……莫名躺枪。 吴婆子冷哼一声:“我不管你啥意思!想在这个家里呆,就给我收起你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不想呆就给老娘滚蛋!” 福丫狐假虎威,怒目瞪着三伯娘,重重地“哼”了一声。 吴婆子脸有些绷不住了。蒋氏在一旁乐得笑弯了眼:“哎呦呦,这么点大的人,就知道向着她奶了!这声‘哼’真是清晰又响亮,还有这小表情,奶凶奶凶的,可笑死我了!” 吴婆子搂着心肝宝贝蛋,在她小脸蛋上亲了又亲:好孙女,没白疼你!这么小就知道护着奶了!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二天,是宋家儿媳妇们回娘家的日子。老大媳妇王英苗娘家在福丫姥姥家隔壁村,宋老四把他们家的菜和粮食,也搬到了牛车上,大人们腿着走,小孩子们把牛车挤得满满当当。 第十五章 咋滴?还碰瓷呢? 十一岁的大毛,抢过抱福丫的差使。他坐在牛车的最前面,穿成小圆球的福丫,脸朝前靠他怀里,眼珠子骨碌碌地看新鲜。五毛撅嘴巴:他才是福丫的亲哥,为啥不让他抱? 牛车晃晃悠悠,福丫昏昏欲睡。突然,一只野兔子从牛车前窜过。福丫瞬间清醒了,睁圆了眼睛,想要看清野兔的样子。 那只正在疾驰的野兔,突然拐了个弯,又跑回来了。正任劳任怨往前赶路的老牛,看着被它踢了一脚,轱辘出老远躺着不动的毛茸茸——咋滴?碰瓷啊? 四毛呲溜跳下牛车,跑过去捡起断气的野兔:“这兔子真傻,好好的往牛脚底下窜!” 六毛吸溜着口水:“肉,咱又有肉吃了!” 宋老大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吃什么吃!咱村里的规矩,山上的野物谁猎到算谁的!” “可……这是牛踩死的。牛又不吃肉!”六毛据理力争。 宋老大把野兔接过来,塞到老四家装粮食的筐里,扭头对儿子道:“牛是你四叔借的,野兔自然是你四叔的。想吃肉,自己去猎,指望别人只会两手空空!” 六毛摸摸自己的小脑袋,垂头丧气地道:“可是爹,我还小呢!撵不上兔子怎么办?” 八毛安慰他道:“你抓不到,让你爹给你抓!” “我爹没你爹厉害……四叔连野猪都能抓到!”想起炖野猪肉的味道,六毛忍不住吸溜口水。 宋老大额角有青筋崩起——这儿子还能要不? 又看了一眼安静又乖巧的福丫,怪不得都想生闺女呢!儿子都是破棉裤,漏风! 路过一片山林时,突然扑啦啦落下一群野鸽子,旁若无人地啄食着地上的草籽。宋老大腾出一个竹筐,找准时机朝一只鸽子罩上去。平日里很机敏的野鸽子,今天好像迟钝了许多,用竹筐一罩一个准儿。 宋老大兄弟俩,一手拎着两只野鸽子,满载而归。宋老大心里美滋滋的:有这几只鸽子,媳妇不会在娘家抬不起头了吧? 媳妇在家中最不受宠,他家条件也是三个女婿中最差的,每次回娘家媳妇都会受到她弟弟弟妹的白眼,宋老大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了前面路口,宋老大把自家的菜和粮食搬下来,菜自己挑着,粮食让大儿子背着,鸽子让四毛拎着,媳妇只要牵着六毛的手就行——给不了她好的条件,在其他方面尽可能的让她轻松些。 五毛低头看着睡着的妹妹,用小被子把她裹紧些。他嘟着嘴,压低声音跟爹娘抱怨:“明明福丫是我妹妹,每次哥哥们都跟我抢。太可气了!” 宋老四叹了口气道:“福丫还是我跟你娘生的呢?却被你奶天天霸占着,我找谁说理去?要怪,就怪你娘跟我,把你妹妹生得太可爱了。上回去县城领你妹的补贴,要不是你爹我走得快,你妹她又多了个哥哥呢。” 负责查验新生儿印记的杨婆子,那天带了孙子去衙门。那小子见了他闺女,就嚷嚷着要抱回去当妹妹。被他奶镇压后,哭得那个声嘶力竭。他抱着闺女走出好远,还能听到那倒霉孩子的哭声呢! 说话间,一家五口来到了五福村。村子里静悄悄的,这年景,人人都吃不饱,自然不会有人在外面闲晃荡。就连小孩子,也蔫头蔫脑地坐在自家门槛上,有气无力地打量着赶着牛车进村的他们。 “大姑,大姑父来了!”苏云的大侄子苏荇,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挖蚯蚓,听见牛车的声音,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在院子里碾谷糠的赵氏,扔掉手中的炊帚,小碎步跑向院门外。苏云抱着女儿迎上来,笑道:“娘,您慢点儿!” “姥姥,五毛想你了!” “八毛也想了!可想可想了!” 福丫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看着俩哥哥像哈巴狗似的,围着姥姥转圈圈,无声地笑了,露出刚长出的两颗小米牙。 赵氏在俩外孙头上揉了一下,接过女儿手中的福丫,笑着逗她:“哎呦,我们福丫也来了!快让姥姥抱抱!” 苏云不放心地道:“娘,还是我来吧!这小妮子还挺坠手的!” 福丫低头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又看了一眼姥姥家隔壁门边饿得站都站不稳的小萝卜头——自己长这样,是不是特招人嫉恨? 赵氏却笑道:“坠手说明我们福丫身板儿壮实。亲家真会养孩子,把福丫养得这么好!” 是呀!闺女从出生到现在,几乎都是婆婆在带,养得再好没有自己一点功劳。苏云觉得自己就是个工具人,替婆婆生了个宝贝疙瘩。 “爹呢?”苏云走到院子里,四处静悄悄的。看到石碾子上细碎的谷糠,鼻子微微一酸——秋收才过两个多月,家里就断粮了? 赵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掩饰地道:“家里新添了几只鸡崽儿,这些糠是喂鸡的——对了,你爹在镇上找了个给幼童开蒙的活儿,每日去半天,主家给两斤粮食……家里不缺吃的!” 最后一句,听在苏云耳中,有点刻意解释的意思。 宋老四把两筐菜搬进院子,又去拎装粮食的竹篓:“娘,粮食我给你搁厨房里了,这些菜要不要放地窖里?” “咋还带这么多东西?你们家日子过得也不宽松,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赵氏冲着女婿道。 看着水灵灵的大白菜和足足有她小臂长的萝卜,她忍不住道:“这些都你家种的?长得也太好了!一棵大白菜,快有十斤了吧?” 苏云从竹篓中取出野兔和绑了翅膀的野鸽子,闻言笑着道:“今年地里的菜长得出奇的好,白菜几乎都这么大个头,还有这萝卜,我给您洗个尝尝,清甜多汁,味道可好了!” “哇!鸟!好肥的鸟!”苏云的大侄子苏荇,蹲在四只鸽子旁,用小手戳啊戳,被啄了一下也不哭。 八毛帮他揉揉被啄红的手背,小大人地为他科普:“这是野鸽子,炖汤喝可补了!” 五毛拍掉他的手,道:“炖什么汤?就知道吃!爹说了,鸽子一两个月就能孵一窝,一年能孵七八窝呢!” 第十六章 这孩子,她是真不想要了 苏云闻言点头对赵氏道:“对!五毛他爹看过了,正好是两公两母。让爹找人帮着编个竹笼,把鸽子养起来。一年下来,差不多够小弟买纸笔的了。” 赵氏看了宋老四一眼,对闺女道:“我哪会养这野生玩意儿?别给糟蹋了,还是你带回去养吧!” 宋老四在一旁憨厚地一笑,道:“这东西不难养的……您要是嫌麻烦,我帮您杀了,留着炖汤!” “啊——啊——”福丫也想尝尝野鸽子的味道,在一旁握着小拳头,虎视眈眈地看着那几只鸽子。 小鸽子们挤成一团瑟瑟发抖i g…… 赵氏被她逗乐了:“福丫想吃鸽子了?姥姥让你爹杀一对,中午给你炖鸽子汤喝,你说好不好?” 苏云忙道:“杀啥鸽子?娘,福丫还小呢,又吃不了。再说了,中午不是有野兔吗?这养鸽子跟养鸡差不多,不难的。娘,您还是先养着看吧!” “哟!这不年不节的,小云咋回来啦?这还把男人孩子都带回来了,不会婆娘揭不开锅,回娘家打秋风来了吧?”说话的婆子细脚伶仃,颧骨突出,吊稍眉三角眼,一副刻薄相。 赵氏给孙子使了个眼色。苏荇飞快地将鸽子重新放回背篓,拎着往屋里去了。那婆子伸长了颈子,伸手想要拦下他,看篓子里放的什么,却被赵氏上前一步挡住了。 “看三嫂子说的!这农忙过去了,孩子回娘家来看看我,不行啊?人后山村今年的收成,可比咱们这边好太多了,用得着回来打秋风?”赵氏笑意不达眼底。 这婆子,是赵氏出了五服的堂嫂子,刻薄、势力,喜欢占便宜,村里人都不待见她。 三嫂子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院子里扫视一遍儿,最后停在装满白菜萝卜的竹筐上。她上前抱起一棵大白菜,阴阳怪气地道:“小云哪,你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就带这些?这时候,谁家缺萝卜白菜?” 赵氏把外孙女塞回女儿手中,一把夺过三嫂子手中的白菜:“我缺!别说萝卜白菜了,就是从路边薅的野菜,那也是我闺女的心意!三嫂子不上山捡山货去?昨儿李三儿家的可是捡了一筐板栗呢!” 三嫂子跟李三家的娘家是一个村的,年轻时候,她样样比不过人家,却样样想压人家一头。李三家的也看不惯她贪婪刻薄样儿,两人一直不对付。 三嫂子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撇撇嘴道:“不就是踩了狗屎,捡到一筐烂板栗嘛!至于宣扬得全村都知道吗?昨儿我要是上山了,肯定比她捡得多!” “是,是,是!三嫂子你厉害,你现在上山,说不定能捡到一筐松子呢,那东西老值钱了!三嫂子,就不耽误你发财了!”赵氏垂眸掩饰着眼中的不耐。 三嫂子见没什么便宜好占的,心中很是不屑:要不是你闺女赶着牛车回来,她才不会费这力气跑这一趟呢!也不知道打哪借的牛车,回娘家显摆来了。带的净是些不值钱的萝卜白菜! 嘴里看不上萝卜白菜,走的时候却不忘抱起一棵大白菜跑得飞快,好像后面有狗撵她似的。 苏荇拍拍自己的胸口,庆幸地道:“幸好我藏的及时,要不然她抢走的就不只是白菜了!” 五毛皱着眉头问道:“她经常来你家抢东西吗?” “可不是嘛!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拿!就连我弟弟的尿褯子,她都要扯走一块呢!” 正说着,东屋里传出小奶娃的哭声。赵氏快步走进去,眼疾手快地捞起快要掉下炕的小孙子,嘴里呵斥道:“睡醒了就不能老实点儿?上次脑门摔了个大鼓包的是谁?一点记性都没有!” 干嚎了几声的苏二娃,被奶奶抱起来后就停止了哭声,有些心虚地把头埋在她怀中。赵氏心中顿觉不妙,朝着炕上看去。果然,褥子上被画了一块地图。 赵氏真想把这娃子扔出去:“早上那床褥子还没干呢,这又尿湿了,我看你中午犯困睡啥!也不学学你福丫妹妹,人家比你小几个月呢,早就不尿炕了!” 苏云抱着女儿进来,一股冲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娘俩不约而同地皱了皱鼻子,表情出奇的一致。 赵氏清楚地看到外孙女脸上的嫌弃,噗嗤笑出声来:“你这小东西,精灵古怪的,还知道嫌弃人!二娃子,看到了没,妹妹都嫌弃你尿炕呢!” 苏二娃被那个粉妆玉琢般的小丫丫吸引了,他的小身子努力地朝前探着,黑乎乎的小爪子伸向福丫的方向,嘴里大声喊着:“啊——啊——” 小家伙像一只上岸的鱼,扑腾得厉害,赵氏几乎抱不住他。苏云赶紧上前一步,腾出一只手抓住他不安分的小胳膊。 苏二娃另一只手趁机抓住福丫的小手,脸上露出傻呵呵的笑容,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福丫面无表情地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啧,脏得哟,上面沾着黑黑黄黄的污渍,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某种脏臭的东西——呕! 她用力一甩手……没甩掉!另一只小手,抓住小黑爪子其中一根手指头,使劲一掰……那口水娃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怎么了?怎么这是?不跟妹妹玩的好好的吗?哭啥?”赵氏蹙眉看着哭个不停的孙子,再看看安静乖巧又灵秀的外孙女——货比货得扔,这孩子真不想要了! 苏云低头看自家闺女,对上了一双无辜又清透的眼睛。福丫抬起被抓出红印的小手,无声地告状:他挠我! 如果不是看到女儿刚刚的小动作,苏云真被她骗了。你说说,才多大的人,心眼子咋这么多呢?也不知道随了谁! 赵氏看到外孙女手上的红印子,气不打一处来。她在孙子的屁股上拍了两下,教训道:“你把妹妹的手都抓红了,人家没哭,你倒好,哭个没完!你抓人还有理了可是?哭!还哭!再哭把你扔山里喂野猫去!” 第十七章 救命啊,她不干净了! 苏二娃有苦说不出,哭得那个惨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更让人没眼看了。福丫咧嘴看着,一点都没有欺负小盆友的羞愧感。 赵氏拧了湿布巾,给孙子擦干净脸,又把他的黑爪子洗干净,口里不停地叨念着:“快别哭了,妹妹都笑话你了!这孩子皮得很,还爱哭!一点都不如福丫省心!” 苏云摸摸自家闺女的小脸,笑着道:“男娃嘛,难免皮实点儿!” 赵氏把孙子抱进自己屋,在他屁股下塞了厚厚的褯子,放到炕上,对跟进来的苏云道:“你在这看着俩孩子,我去做饭!” 苏云招呼八岁的大儿子:“你看着弟弟妹妹,我去帮姥姥做饭!” 赵氏看着院子里劈柴的宋老四,笑着对女儿道:“这个女婿啊,你爹没选错!” 当初,苏文昌进城买笔墨,回来的时候崴了脚,宋老四恰巧碰上,把人给背着送了回来。苏文昌见他人品不错,就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因着宋家穷,吴婆子又强势,赵氏没少埋怨自家老头子眼瞎挑了这么个女婿,害自家女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现在看来,宋家穷是穷了点儿,可家风正。公婆不苛待儿媳,兄弟和睦,妯娌之间也没什么大摩擦,孩子们也听话。最关键的是,女婿勤劳能干,还对女儿一心一意。她有什么好挑剔的? 福丫面对着一屋子的小孩,头皮都快炸了!她把小手伸向苏云离开的方向——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望着娘亲消失的背影,福丫肉嘟嘟的小脸板得紧紧的,警惕戒备地看着朝她爬过来的口水娃,心中有些崩溃:你别过来呀! 五毛对苏荇道:“快把你弟弟抱回去,他刚刚抓了福丫,你看,手现在还红呢!”福丫的皮肤嫩,稍用点力气,就会红上好一会儿。 苏荇赶紧把二娃子拖回去。可是,十个多月的小娃子,正是好动的时候,刚被拖回去又哼哧哼哧地朝福丫爬过来。 几次三番,苏荇被他搞得有些崩溃:“你就不能像福丫妹妹那样,老实地坐着吗?你想跟妹妹玩?先说好了,不许动手哦!把妹妹弄哭了,奶会打屁屁的!” 苏二娃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口中嘎嘎地乐着,不遗余力地朝福丫的方向努力着。 福丫求助地看向亲大哥,可惜他没能接收她发送的信号。福丫怒目看向爬过来的口水娃: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苏二娃终于爬到香香的妹妹身边,这回他没有动手,却……动起了嘴巴。在众哥哥猝不及防之下,朝着福丫白嫩嫩香喷喷的脸上啃了一口。 福丫用袖子用力擦脸上的口水,出离愤怒了。她攥起小拳头,朝着脏兮兮的口水娃眼眶上掏了一拳,口中发出愤怒地尖叫声——啊!她不干净了!脏,脏死了!!娘,快来!她要洗脸!! 苏二娃被打得仰面朝天摔在炕上,发出了震天的哭声! 院子里的宋老四,听到女儿的叫声,放下斧头飞快地跑进来:“咋滴啦?咋地啦这是?” 女儿性子柔顺乖巧,冲谁都笑眯眯的。这会儿小脸却涨得通红,眼眶微微湿润,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浑身都在颤抖。她眼睛死死盯着的方向,苏家的二娃子哭得稀里哗啦。 宋老四猜想肯定是二娃子惹闺女了,他不好责备人家的娃,拉着脸训斥自家儿子:“五毛,你怎么看的妹妹?看把妹妹气的!” 说着,他怜惜地将女儿抱在怀中,轻柔地安抚着。 “咋啦?这臭小子咋又哭了?”赵氏甩着手上的水,走进房间,蹙眉看着哭得没命的小孙子。 苏荇要哭不哭地道:“弟弟啃了妹妹一口,妹妹把他揍哭了!” 宋老四赶紧查看闺女的小脸,果然有两颗红紫的小牙印。他心里那个气呀:揍轻了!该!! 福丫拿袖子用力蹭脸,又指了指院子:走,去洗脸。臭臭的! 宋老四把闺女抱出屋子,身后传来赵氏气呼呼的声音:“你咋能咬妹妹呢?揍你也活该!还哭,你妹妹才多大点儿?揍得能有多疼?娇气个啥?” 宋老四见闺女把脸都蹭红了,赶紧抓出她的小手。他走进厨房,对苏云道:“你快看看闺女怎么了,咋老是用袖子蹭脸?” 苏云听他说了屋子里发生的一切,摇头道:“没啥,你闺女爱干净。谁要是亲她一口,能气上半天。我给你舀点温水,你帮她把脸洗干净就好了!福丫,你真把二娃哥哥给打了?” “打了!一拳头掏眼上了!”五毛跟着进来,摸摸妹妹的小手。这小小的手,力气可真不小,都把二娃的眼眶打红了呢! 苏云笑了笑,道:“这不吃亏的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还能有谁?谁带的随谁!”五毛做鬼脸逗妹妹。福丫心情不好,把头撇向另一边——别惹我,烦着呢! 宋老四给女儿洗好脸擦干净,瞪了儿子一眼,道:“你奶要知道你在背后编排她,非大耳瓜子伺候不可!” “我这怎么是编排呢?我奶要知道我说妹妹随她,不知道多高兴呢!”五毛说完,心虚地溜到院子里跟苏荇玩了起来。 赵氏到菜地里挖了些小土豆。土豆长得并不好,只有鸡蛋大小。苏云怀里的宋子苒黑珍珠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些小土豆,心里想着:孜然小土豆、芝士土豆球、奶香土豆泥、香煎土豆饼……本来长牙期就控制不住的口水,更是哗哗地往下流。 苏云从女儿兜里掏出一块细棉布,轻轻帮她擦拭着,笑容里带着宠爱地道:“你呀!小馋猫一只,什么都想尝尝!你还小,不能乱吃东西!” 赵氏笑着道:“福丫喜欢吃土豆?一会儿我在灶膛下埋几个,你让她舔舔尝个味儿!” 烤土豆?也行吧?好歹让她尝尝奶粉、蛋黄和米汤以外的东西!前世她工作之余的喜好之一,就是倒腾一些美食,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穿过来都半年多了,总是喝没啥味道的奶粉,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了! 第十八章 你逗狗呢?咱可是有脾气的 中午,土豆炖野兔、蒜苗炒鸡蛋、萝卜炖粉条、荤油炒白菜,这几道菜对赵家来说,是款待客人的最高标准了!平日里,他们家和大多数家庭一样,野菜窝窝头就着菜汤,混个半饱就不错了! 苏云的二弟、二弟妹先回来的。赵氏接过他们的背篓——里面只半筐老了的野菜。附近山里的山货,都被村里人捡完了。深山里野兽多,赵氏一再叮嘱他们千万不要冒险。 得知大姑姐这趟来家,不但带了粮食和菜来,还有一只野兔四只鸽子,黄秋玲的笑容显然热情很多。她洗了手,接过福丫轻轻掂了掂,笑道:“哟!还挺沉手的!姐,你真会养孩子!” 苏云摸摸闺女严肃的小脸,笑着道:“福丫胃口好,不挑嘴,养起来挺省心的!” 黄秋玲看了一眼被自家男人抱出来的小儿子,叹了口气道:“能吃好啊!荇儿这么大的时候,喂得精细,也这么胖乎。二娃子就不行了,三四个月就没奶吃了,只能吃米汤,瘦得跟鸡崽子似的!” “能有米汤吃就不错了!三天两头还能吃上个鸡蛋,你去村里问问,谁家孩子能比得上咱家的伙食?”苏老二苏溪源抱着儿子走过来,俩孩子在一起——一个白白胖胖,皮肤像嫩豆腐似的;一个瘦瘦巴巴,脸色黑黄,一看就营养不了,对比不要太明显! 黄秋玲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姐,你家孩子现在都喂的什么?” 苏云瞒下了奶粉的事,道:“用粳米磨碎了,煮成浓浓的米粉汤,再搭配些蛋黄。有时候,在米粉汤里放些切碎的嫩菜叶,加一点点盐,滴一滴芝麻油……福丫最近挺喜欢吃的。” “还是姐你会养孩子!等爹买了米回来,我也这么弄给二娃吃!”黄秋玲看看怀里胖胖的跟福娃似的外甥女,再看看自己黑黑瘦瘦的儿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苏二娃好了伤疤忘了疼,看到娘亲怀里的小妹妹,又伸出他的小爪子,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福丫身子往后撤了撤,皱着小眉头躲闪。她心里有些抓狂:小孩子太烦人了!不会看人脸色的吗?你老老实实待在你爹怀里不行吗?干嘛老来骚扰她? 宋子苒前世没怎么跟孩子打过交道,不知道不到一岁的小朋友,竟然这么闹腾! 苏云见弟妹抱得有些吃力,怕她摔着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忙接过来。福丫把脸埋在娘亲怀中,不理睬一旁尖叫着想要吸引她注意的二娃:啥时候能回家?心好累! 赵氏看看天色,对女儿和大儿子道:“你们爹和弟弟,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云儿下晌还要回去,咱们先吃,不等他们了!” 苏云忙道:“不急,我们有牛车。再说了,我们福丫也想她姥爷了,是不是?” 福丫用力憋出个“嗯”字。她还是满月那天见过姥爷一回,还挺喜欢这个总是带着温雅笑容的姥爷的,即使粗陋的衣衫,也掩不住他的气质。看到他,她脑中忍不住蹦出七个字——腹有诗书气自华。 最最,让她合意的是,姥爷给她起的名字,跟她前世的名字读音上一模一样,她很是喜欢! 赵氏和黄秋玲听到她嘴里的动静,笑得前仰后合。赵氏更是惊喜地道:“这小东西。才多大点儿就能听懂话了?还‘嗯’了一句,真想你姥爷了?” 黄秋玲惊疑地道:“不能吧?她才多大?知道个啥?凑巧了吧?”才六个多月的娃,只见过老爷子一次,能记得啥? 福丫淡淡地扫了黄秋玲一眼,扭头看向她娘,冲她“啊,啊!”叫了两声——小肚肚饿了,要吃饭饭! 苏云秒懂,把闺女往她爹怀里一塞,对赵氏道:“福丫饿了,我去给她弄点吃的!” 赵氏跟她一起进了厨房,道:“家里还有些米,要不……给俩孩子熬米粥?” 苏云把米用石臼捣碎,放进砂锅中,细火慢熬,熬出浓浓的米油后,盛出来晾凉,再将蛋黄捣碎了放进去搅和搅和。苏二娃吃得狼吞虎咽,福丫吃得慢条斯理。她嘴里吃着蛋黄粥,眼睛却盯着姥姥手里的烤土豆——蘸上细细的椒盐,一定很好吃! 苏云忍着笑,从赵氏手中接过一个剥好的小土豆,放在她嘴边逗她:“福丫要吃吗?要吃就点点头!” 福丫却不配合,控诉地盯着她——你逗狗呢?咱也是有脾气的,哼!不要逼我使绝招!我哭起来超凶的,哄不好的那种! 赵氏看不过去了,拍了女儿一下:“你看你把孩子给急的!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苏云这才把土豆送到闺女嘴边。福丫气呼呼——咱是有骨气的,不吃嗟来之食……啊呜!真香! 赵氏以为只有两颗小牙的外孙女,只是嗦一嗦,舔舔味儿而已。谁曾想,这小东西用仅有的两颗牙,咬下指甲大的土豆块来。她赶紧上手给掏了出来:“哎呦呦!不能这么吃,小心卡嗓子眼里!” 福丫泪汪汪地看着姥姥——人家凭实力啃下来的,咋到嘴的土豆还给掏出去了呢? 赵氏用开水烫了一只粗瓷碗,把烤土豆捏碎,用蒜杵碾碎,又点了些糖水进去,和成土豆糊糊。 她把碗递给苏云,道:“这样试试。别喂多,给她尝尝味就行!” 苏云用勺子挖了一点。福丫像只待哺的小燕子,张大了嘴巴等着。土豆泥入口,面面的,沙沙的,带着淡淡的甜味。福丫表示不太满意——再加点牛奶和蛋黄就好了! 更让她不满的是,这土豆泥,她只尝了两口就被拿去给“口水娃”了,而她却只能继续吃她那没滋没味的蛋黄粥。 尤其是等姥爷回来后,大家都围着桌子吃香喷喷的红烧野兔。连快一岁的“口水娃”都能尝尝沾了肉汤的土豆,唯独她却只能闻着香味流口水。唉!她啥时候才能长大呀! 馋着馋着,可怜的孩子抵挡不住睡神的召唤睡了过去。梦中,她眼前摆着一大桌美食,左手一个烧鸡腿,右手一根烤羊排,啃得满嘴流油。 第十九章 老宋家的“镇田之宝” 坐在炕边看着女儿的苏云,拿出棉布巾,帮熟睡的女儿擦了擦口水。她笑着亲了亲自家小馋猫——闺女渐渐大了,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让人亲她! 等福丫醒来,一家五口把赵氏给的回礼,往院子里一放,逃也似的坐上牛车离开了。赵家也不富裕,那袋粳米和十几个鸡蛋,是家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他们这次过来是给送东西,不是上门打秋风的。这些东西不能要! 下午,赵氏带着黄秋玲上山,在一个隐蔽的山坳里,发现了两株结满了松塔。赵氏让黄秋玲悄悄把儿子叫来,打了两筐松子回来。 松子粒粒饱满,到镇上卖了个好价钱。银钱换成米粮偷偷运回家,屯在地窖中。苏家总算不用担心熬不过漫长的冬天了! 好运接二连三,第二日苏溪源又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坳里,寻到一片野麦子,虽然大部分都是秕谷,在连米糠、草根都吃的灾年,却算是顶好的食物了。就是人不吃,也可以喂鸡、喂鸽子嘛! 宋老四一家回到后山村,天已经快黑了。吃晚饭的时候,苏大嫂和老三媳妇面色都不太好看。吴婆子知道这两个儿媳妇娘家的尿性,心中很是不悦:以后家里粮食多得喂狗,都不会便宜这两家贪得无厌的亲家! 老三媳妇心里苦啊!她这趟回娘家,本来抱着“衣锦还乡”的心思去的,谁知道她老娘一边飞快地藏粮食,一边抱怨粮食给的少,骂老三媳妇不知道往娘家多扒拉些。 她这次回娘家,在村口遇到好几个同样是回娘家的外嫁媳妇,人家都是回家借粮食,她往家送粮食还要挨骂。心里委屈,宝宝不说…… 她也想多往娘家送粮食啊,可是家里的粮食都是婆婆管着,平日里做饭多放一把粮食都得挨骂,更不用说往娘家扒拉了!她心中不满,却只能憋着,因为她知道婆婆的战斗力——在村里骂架干仗从未输过。自己要是提娘家要粮食的事,婆婆能打上门去! 委委屈屈抬头看了一眼抱着福丫,笑成一朵花的婆婆。也就在福丫面前,她才是一位慈爱、和蔼的奶奶。偏心!一个赔钱货,养得再好有啥用?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 晚上,吴婆子照旧把福丫抱进自己屋里。拉着孙女胖乎乎的小手,她笑眯眯地道:“福丫丫,想奶了没?一天没见,奶都想你了!” 福丫蹬着小短腿,抓住吴婆子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弯成了小月牙,小嘴咧开露出两颗米粒牙:想了!想奶了,想家了!家里没有老是想过来招惹她的“口水娃”。 宋子苒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不喜欢脏兮兮的小娃子!哥哥们最小的四岁多,却被收拾得挺干净。每次进来找她玩,都被吴婆子勒令洗干净手脸,还严禁他们触碰她小手以外的地方。 舅舅家那个可恶的口水娃,衣服前襟沾满湿哒哒的口水不说,却老是抓她头发,还总想抱着她的脸啃一口。烦死了! 还是家里好呀!福丫摊开四肢,放松地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圆乎乎的小脸上写着两个字——享受! 吴婆子用开水烫了碗,给她冲了半碗奶粉,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口中略带担心地道:“这罐粉快喝完了,咋神仙还不给送来?” 以往都是这罐没喝完,另一罐已经送过来了。吴婆子有些担心神仙忙忘了,她孙女挨饿。 福丫看着空了大半的置物架——没了,这已经是最后一罐奶粉了!好在她已经快七个月了,米粉、蛋黄、面疙瘩都能吃一点,最近也一直当做辅食吃着,目前肠胃没发现有啥不适。很快,她就脱离“吃奶娃”的行列了! 可是,奶粉断掉后,尽管吴婆子一直想方设法给她弄吃的,她依旧眼看着瘦下去。宋子苒倒是无所谓,只要身体没病没灾,瘦点也无妨。毕竟在人人都干瘦的灾年,她吃得白白胖胖,实在有些扎眼! 很快,到了收获土豆的日子。福丫穿着厚厚软软的新棉衣,被带到地头上当吉祥物。用她五哥的话说,就是当“镇田之宝”!还说,有她这个小福星在,能多收几斤土豆! 福丫坐在草席上,身上裹着干娘给做的红色的小斗篷,像个福娃娃似的安静地坐着,心中对五哥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土豆在地下早已长成,产量早已定性,有没有她都一个样! 她静静地看着一家人在田里忙碌,心中飘过——在大大的菜地里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土豆芽,收多多的洋芋呀! 这句儿歌,像魔音一样,一只是她脑中单句循环。妈呀,太魔性太洗脑了! 突然,她被后背的一股冲力,推的往前一趴,差点摔了个嘴啃泥。谁?竟然搞偷袭?不讲武德!! 宋子苒小手撑在地上,掌握好平衡后,气哼哼地一扭头,心中想着:那个臭小子搞恶作剧,一定让哥哥们揍得他满面桃花开!! 这一看,却惊呆了——她的身后,一只棕黄色的小羊,正低头弓背踏前蹄,朝她发起了二次进攻。 那只小羊太小了,应该是刚出生不久,顶到她肩膀上的力气,跟挠痒痒差不多。宋子苒摸摸小家伙柔顺的毛发,它也不躲闪,还歪着小脑袋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打量她。 宋子苒从旁边薅了一棵野草,送到小野羊的嘴边。那小家伙倒不挑食,吃掉野草后,还舔了舔她的手背。 这时候,一头母野羊出现在小羊的身后。油光水滑的皮毛,健壮有力的四肢,弯弯的羊角,看向福丫的眸光中却带着温和。 呃……宋子苒感觉母羊看她的目光,跟看小羊没啥两样。不会吧?母野羊不会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了吧?虽然她很需要一只哺乳期的母羊做“乳母”,她俩在种族上一看就不是一个品种好吗? 不过,你儿子撞了我,你就留下来卖身……卖奶赔偿吧?咳咳,咱真不是碰瓷,咱是内伤,不喝奶好不了的那种! 第二十章 怎么可以对淑女这么粗鲁? 宋子苒笨拙地解开腰间系着的绳子——她那个不靠谱的老爹,担心她爬走,竟把她拴在树上。可恶!她又不是狗狗,太侮辱人了!她决定单方面跟老爹绝交三天! 她将绳子套在母野羊的脖子上。这只母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丝毫要抵抗的意思,搞得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决定了,一定让家人善待这只“羊乳母”和它的孩子! 在吴婆子回来喝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暖暖的阳光下,她的宝贝福丫丫,怀里抱着小小的羊,背后还靠着一只伏在地上的野山羊,神情安逸又自在。她的孙女,莫不是山里的精灵吧? 宋子苒笑着冲吴婆子招手——快看,她的奶源找到了!以后她奶再也不用担心她没奶喝了! 这几日,不光她瘦了一圈,吴婆子也跟着着急上火,成夜成夜睡不着觉,嘴边起了好几个火泡。身边有这么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亲人,日子再苦心里都是甜的。她内心早就把吴婆子当成亲奶了! 福丫一手抱着小羊,一手像招财猫似的,冲着她奶挥挥,小模样又甜又奶,让吴婆子更是疼她疼到心坎儿里! “福丫,这是神仙给你送来的吗?”尽管嘴里问着,吴婆子心里早已是肯定的答案。昨天,干亲家还说买个奶羊回来,今儿神仙就给送来了,还附送了一只小羊羔子。她家福丫一定是老天爷的亲闺女,想啥有啥! 福丫指指母羊,又指了指家的方向——快把她的“羊奶娘”弄回家,小心被别人抢了去! 吴婆子笑了,刮了刮她的小鼻梁,宠溺地道:“小机灵鬼,嘴里不会说,心中却啥都明白!好,好,好!奶给你牵回家。以后我们福丫每天都有奶喝了!” 可怜见的!她家福丫断奶才几天?小圆脸都瘦成瓜子脸了,下巴颏尖得能戳死个人。有了这只产奶的母羊,她有信心把孙女瘦下来的肉肉,再给养回去! 吴婆子牵起母羊。本该野性难驯的野山羊,竟比家养的羊还要乖顺,没有一丝抵抗,就跟着吴婆子走了。就连那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羊,也乖乖地跟在它娘的身旁,小跳着跑来跑去。 宋子苒目送着她奶离开。突然,她的小脚丫被谁抓住了。一扭头,惊得她差点骂娘!那是一个脸上糊满鼻涕,眼角沾满眼屎的小崽子。脏,真是太脏了!小崽子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皮肤的颜色,满是补丁的衣裳,脏得油光发亮,都能划火柴了。 可恶的是,那家伙的手上,好像有便便一样的东西。他竟然用这双手,去抓二伯娘刚给她做的鞋子——这鞋子还能要不?宋子苒登时就炸了! 她一脚踹开“鼻涕娃”的手,飞快地朝一边爬了几步,想离那小崽子远一些。不料,“鼻涕娃”以为她在跟他玩,快速地朝着她爬过来。 你……你不要过来呀!眼看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离她越来越近,宋子苒心态崩了。她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慌不择路地爬行着。小手磨疼了,新棉裤磨坏了,这些她都顾不上,她此时满心都是离“鼻涕娃”远远的。跟鼻涕娃相比,她舅舅家的口水娃,简直小巫见大巫呀!怎么能脏成那个样子?再次刷新了她人类幼崽的认知。 不知爬了多久,突然她的脑袋撞在了一根“树桩”上。谁曾想这“树桩”动了,她的后衣领被人拎了起来。紧接着,她跟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咧了咧嘴,拎着她飞快地跑起来。快来人哪!有人抢孩子了!宋子苒无声地呐喊着。 穿过一片密林,在宋子苒快被勒得背过气时,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他献宝似的对另外两个少年道:“瑾瑜表弟,快看,我捡到了什么?” 金鱼表弟?富家公子起名字,也这么随性的吗? 宋子苒被人接过去,竖抱在怀里。终于摆脱脑袋朝下的命运了,宋子苒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她控诉地瞪着罪魁祸首——怎么可以对淑女如此粗鲁?诅咒你注孤生! 萧瑾瑜帮怀里的女娃娃理了理衣领。樊千敖浑身写满了“嘚瑟”二字,得意洋洋地道:“漂亮吧,可爱吧?我捡的!” 萧瑾瑜低头看向女娃娃:一张白皙细嫩的小脸,沾着几块灰痕。一双生气勃勃的大眼睛,气呼呼地瞪着樊千敖。浓密卷翘的睫毛,一扇一扇,好似凤蝶的翅膀。红润润的小嘴,不高兴地嘟起来。 “捡的?”庄北离悠悠地走过来,看着养得很好的奶娃娃,笑着道,“这么漂亮的小女娃,谁舍得丢?你莫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弟妹,偷了别人家的吧?” 樊千敖“嗷”地一声炸了:“我没兄弟姐妹咋了?没人跟我争宠,家里的好东西,都是我一个人独享!再说了,以我的人品,能去偷人家孩子?姓庄的,你侮辱了我的人格,跟我道歉!” “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你看人小奶娃都点头了!”已经开始变声的房文韬,嘴角轻轻勾起,指了指萧瑾瑜怀中用力点头的小娃娃。这娃儿被拎了一路,又被陌生人抱在怀里,也不哭。还一副看仇人似的,一直瞪老四。有意思! 樊千敖冲着宋子苒嚷嚷:“你点啥头?没狗大的年纪,知道啥?我就问你,我是不是在草丛里捡到你的?我捡到你的时候,周围根本没别人好不好?我是担心你被野兽叼走,好心把你捡回来。你倒好,不知道感恩,还倒打一耙!” 宋子苒眼中的愤怒更盛:你才狗,你全家都狗!不是你把我拎过来,我现在已经爬回去了!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见怀里的小女娃奶凶奶凶地冲人“哼哼”了两声,萧瑾瑜被逗乐了。他看了一眼奶娃娃的双手,和磨损的膝盖,对樊千敖道:“这孩子应该是山下村民的娃,说不定这会儿,人家父母已经找翻天了!快给人送回去!” 说着,掏出一块帕子,让身后是小厮去溪边打湿了,接过来细细给小奶娃清理脸上的脏痕。 宋子苒已经记起,这位就是在县里市集上救下她的漂亮小哥哥。 第二十一章 我们捡到一只小娃娃 一缕阳光,透过层层树影,照在萧瑾瑜白皙的脸上,卷翘的睫毛投下深深的阴影,笔挺的鼻梁仿佛打了鼻影般,薄唇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小哥哥真是人美心善,还温柔。比某个粗鲁又自以为是的莽小子,不知强多少倍! “这孩子,还真是标致!”如果不是身上粗陋的棉衣,房文韬都要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丢的孩子呢! 宋子苒给他一个“你真有眼光”的眼神。然后伸出脏乎乎的小手,让金鱼小哥哥帮她擦手。 萧瑾瑜看着送到他眼皮底下的小手,轻笑一声,抱着小家伙来到溪边,轻柔地给她洗手。 手心传来的刺痛,让宋子苒发觉,自己的手在逃离“鼻涕娃”时受伤了。应该是被草叶或者小石块划伤的,不深,好疼——宋子苒哭唧唧。 见怀里的奶娃娃皱起小脸,萧瑾瑜生怕她哭出来,忙柔声道:“不哭,吹一吹就不疼了!阿福,拿金创药过来!” 金创药?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宋子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金创药再晚拿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萧瑾瑜不由分说,把她的两只小爪子包扎成了木乃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截肢了呢! 给小奶娃包扎好双手,萧瑾瑜又笨拙地,帮她理了理头上快要散下来的小揪揪。不理还好,越理越乱,最后扎小揪揪的发带,竟被他扯了下来。 宋子苒看看发带,又看看金鱼小哥哥,仿佛看到了当年第一次打扮洋娃娃笨手笨脚的自己。也不能怪人小哥哥手笨,她的头发本就细软,除了她奶谁都搞不定。 “你们几个,谁来解释一下,去大福寺祈福的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四位少年略显惊慌地对视了一眼,最后房文韬开口了:“哦!是这样的,我们从大福寺下来,听说附近景色不错,瑾瑜便要走走看看。这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一不留神,走得远了些!” 萧瑾瑜睁圆了眼睛:好你个房文韬,把锅甩我身上!我算看错你了!没义气! 房文韬眼神中充满了抱歉:谁让你是辰王表哥最疼爱的弟弟呢?佛曰: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青年,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一不留神,还真够‘不留神’的,这儿离大福寺有十几里山路,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景,能把你们迷得忘了时间,忘了路程?” 樊千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仿佛预见到自己挨板子的命运。他一扭头看到萧瑾瑜怀中的奶娃娃,眼睛一亮,赶忙道:“不是,我们做好事呢!大表哥,你看,我们捡到一个小娃娃,正在给她找家人!” 俊朗青年看到自家傻弟弟怀里抱着个小女娃。小姑娘嘟着嘴,小脸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盯着傻弟弟手中的发带,蓬乱的头发不影响她的可爱,更显得呆萌呆萌的。 “这孩子真是你们捡来的?”俊朗青年问道。 只见自家傻弟弟,和他怀里的奶娃娃,同频率地点头。两人皮肤都白白的细细的,眼睛也都大大的黑黑的,瞧上去就跟兄妹俩似的。 他平日里忙于政务,对这唯一的弟弟疏于陪伴,弟弟对他也越来越疏远。弟弟在小奶娃这样大的时候,也是很黏他,整天闹着让他抱的。 “小鱼很喜欢这娃娃?那就抱回去吧?”俊朗青年见弟弟眉目温柔,动作轻柔,对小奶娃很是不同,便开口道。 不料,两位当事人表情又出奇的一致,都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宋子苒:不是,你征求过我本人的同意了吗?说得这么随意!我是人,又不是宠物,喜欢就抱回去!有钱人真讨厌,一点也不尊重人! 萧瑾瑜无语:“哥,人小娃娃是有家人的!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给小娃娃找到家人!” “对,找到家人后,征求他们的同意,把小奶娃带回去!”府里有了弟弟牵挂的人,他就不会老想着往外跑了吧? 现在的时势,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潮涌动,他不想这个唯一的血脉之亲,卷入危险之中去。 “带回去你养?”萧瑾瑜轻哼一声,对哥哥的神来之举表示无语至极,“你要是喜欢孩子,就娶个媳妇自己生一个。” 年纪一大把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外面传什么的都有,有说辰王有见不得人的癖好,有说辰王那方面不行的……他听了都觉得臊得慌。再说了,辰王府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啧!不是说小奶娃的事吗?咋又转到催婚催生上了?见过长辈催婚的,没见过整天被弟弟催婚的!”俊朗男子——辰王,嘴里小声咕哝着。 萧瑾瑜表示心累——他一个当弟弟的,操着长辈的心,还落了埋怨。他找谁说理去? 咋还唠上了?不送她回家吗?奶和娘她们找不到她,该多着急呀?不会真想把她带回去养吧?别啊!金鱼小哥哥说得对,想养孩子,你们自己生去呀?霸占别人家的孩子,算什么事儿? 宋子苒拿出杀手锏——假哭! 婴儿怎么哭来着?嘤嘤嘤?呜呜呜?不管了,扯着嗓子嚎呗,干打雷不下雨的那种:“哇——” 周围的几个小少年吓得一激灵,樊千敖更是夸张地往后跳了好几米……不是,你们是不是太夸张了些?她哭得有这么吓人吗?宋子苒的“哭声”尴尬地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咋哭啦?”庄北离小心翼翼地伸出个脑袋过来。他家弟弟就是个大哭包,哭起来魔音灌耳,谁都哄不好的那种!可怜他的耳朵,在家中受弟弟的荼毒,在外面还要听别人的干嚎。 房文韬装作很有经验地道:“不会是拉了,或尿了吧?” 闻言,樊千敖和庄北离退得更远了。樊千敖捂着鼻子,对萧瑾瑜道:“你,快看看尿布是不是该换了!” 萧瑾瑜无奈地道:“为什么是我?” 第二十二章 福丫誓死保住自己的小裤裤 “这不……你抱着她嘛!她也挺喜欢你的,刚刚在你怀里多乖呀!我们要是上手,估计小家伙哭得更厉害!”房文韬也暗戳戳地往后退了两步。 萧瑾瑜低头,正对上小家伙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难道……小奶娃真的要换尿布了?他上哪给她弄尿布去? 宋子苒吓得忘记哭了,两只小胖手赶紧抓住自己的裤裤:不可以,怎么可以随便脱淑女的裤裤呢?你们这群lsp! 辰王萧锦珞清了清嗓子,道:“依我的经验之谈,这孩子一定是饿了!” 萧瑾瑜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你都没养过孩子,哪来的经验?” 萧锦珞虎目一瞪,道:“谁说我没养过孩子?你在谁身边长大的?” “我是乳娘和丫鬟婆子们养大的。你顶多闲着无聊时,逗逗我取乐罢了。我还记得,四岁时你带我去游船,把我扔人家船上,到晚上才想起来去接我的事呢!”萧瑾瑜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萧锦珞呛咳了几声,道:“你肯定是记错了!你那时候才四岁,能记得啥?……对了,小东西饿了,我这有梅花糕,你喂她吃点儿?” 萧瑾瑜见他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是自己最喜欢的梅花糕,心里已经原谅不着调哥哥将他遗忘在船上的事。 他拿起一块,放到嘤嘤啼哭的小奶娃嘴边。 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梅花糕雪白雪白的,还点缀着粉色的梅花瓣,甜香中蕴着梅花淡雅的味道。吃货宋子苒忘记哭泣,啊呜咬了一口,然后用自己唯二的小奶牙,细细地研磨着。 梅花糕细腻柔软,甜而不腻,比前世她吃过的糕点毫不逊色。宋子苒陶醉地眯起了眼睛。 辰王和四个少年心中狠狠地松了口气——哎妈呀!不哭就好! “这孩子挺乖的!不像小耗子小时候,哭起来谁都哄不好!”庄北离口中的“小耗子”是他的弟弟庄北豪今年才三岁,是个小哭包。 辰王萧锦珞敲了敲他的脑壳,笑道:“你小时候也挺磨人,白天死睡不醒,晚上身边得有人陪你玩,要不就哭得震天响!” 庄北离一脸震惊,不相信表哥嘴里的磨人精是自己。 萧锦珞接着道:“要说哭声最响的,自然是小敖了。姑母不止一次说,要把他给扔了!” 樊千敖不信。他家里就他一个宝贝疙瘩,扔谁也不能扔他呀! 说完两人的糗事,萧锦珞又戏谑地看着自家弟弟,刚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敖表哥,你是在哪捡到小娃娃的?咱们赶紧给送去,免得她的家人着急。”萧瑾瑜道。 宋子苒两只小爪子抱着梅花糕啃得津津有味,闻言抬起头,煞有介事地点点小脑袋。是呀,是呀,太阳快落山了,奶找不到她不知多着急呢!哼哼,一群人中,就这个叫小金鱼的美少年靠谱些。 果不出所料,吴婆子送奶羊回来,看到草席上只有孙家的狗娃子,在玩孙女的玩具,自己的宝贝孙女却不见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呼唤“福丫”的名字,急得在附近细细寻找,依然没找到! 宋家人听到动静,顾不上挖土豆了,也都四处寻找。村里跟宋家相熟的人家,也都放下农活帮忙找孩子。 有经验的猎户,看着地上的痕迹,道:“孩子应该是自己爬走的!别急,孩子还小,应该爬不远!” 宋家人循着爬行的痕迹找过去,发现在山脚不远处,失去了方向。 孙家的懒婆娘,抱着狗娃子跟过来,见状哎呦呦地叫着:“我听说山里常有野兽出没,宋老四的闺女,不会被野兽叼走了吧?” 孙老二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狗嘴!你看你男人的体格,能禁得住宋老四几拳?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狗娃裤子尿湿了,还不赶紧回家给换了!”见宋家人用吃人的表情看着他们,孙老二赶紧陪着笑道,“别听这娘们瞎说,这儿离咱们干活的地方这么近,若是野兽下山,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福丫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张猎户仔细看了看,点头道:“附近没发现野兽留下的痕迹,你们看,这儿有几个脚印……福丫应该是被人抱走的。” 吴婆子急得团团转:“被人抱走的?可是咱们村的大人,不都在地里抢收土豆吗?谁会往这里来?难道……咱们村进拐子了?” 这时候拐子最喜欢偷女娃娃!去年县衙破获一起偷女娃骗补贴的案件,解救出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娃,最大的八岁,最小的还不到一岁呢! 虽说衙门查的严,但这年头孩子夭折率太高。这伙人打听哪家有女儿夭折,再去偷年纪相仿的女娃,给那家点十文八文的好处,用他们家的户籍就能领来女娃补贴。 那十几个孩子,每天只给一顿饭吃,饿不死就行,生病了也不给看。死了就扔乱葬岗,再去偷其他的孩子补上…… 想到这儿,吴婆子眼前一片漆黑,踉跄着倒了下去。宋老四扶住了她。强忍着内心的焦急和难过,他低声安慰着吴婆子:“娘,福丫有神仙护着,不会有事的。福丫最依赖您了,要是她回来看到你倒下了,得多难过呀?” “对!我不能倒,福丫还等着我去找她呢!”吴婆子挣扎着站起来,朝着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福丫,奶找你来了!福丫,你在哪?” 宋家人包括刚刚四岁的九毛,也都在附近的山上展开地毯似的寻找。八毛甚至对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树洞,大声喊着福丫的名字。 牵着他的手的五毛:…… 你当妹妹是小松鼠吗?这么小的洞,能盛下妹妹一个小脚丫就不错了!五毛被弟弟蠢哭了! 被“金鱼小哥哥”抱着往回走的福丫,啃梅花糕的动作顿了顿,像小狗崽儿似的,耸了耸肩鼻子,然后……冲着辰王伸出了双手。 萧瑾珞早就馋白白嫩嫩的小奶包了,可是弟弟一直霸占着,他这个当哥的不好下手抢……见状,他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接过小奶娃——嗯,小女娃就是不一样,香香软软的,想 ua! 萧瑾瑜表情有些受伤:他被抛弃了? 第二十三章 宝宝心里明白,宝宝说不出 福丫用小爪子指了指他的肩膀,皱眉看着他:你受伤了,心底没点数吗?胳膊还想要吗? 萧瑾珞这才发现弟弟的左臂行动有些不太自然,难怪他一直用右胳膊抱孩子呢! 他扒开弟弟的衣襟,果不其然在左肩上看到了带血的纱布。 樊千敖讪讪地道歉:“表哥,我没保护好小六,你罚我吧!” 萧瑾瑜赶紧整理好衣襟,道:“一点小伤而已。是我大意了,弟弟回去自领二十军棍。” 房文韬走到萧锦珞身边,解释了事情的始末。原来,四位小少年在大福寺游玩时,偶然间发现惠王心腹的踪迹。大福寺位于崇州境内,惠王和大哥一向水火不容,惠王心腹出现在这儿,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乎,小少年们追踪那人来到大仓山深处,不料中了他们的埋伏。等少年们摆脱伏兵,却也失去了那人的踪迹。萧瑾瑜的伤也是那时候不小心落下的。 “哥,大仓山是崇州和惠州的分界,深远难测,极适合藏兵。伏击我们的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将!”萧瑾瑜蹙着眉头,眸中蕴满忧虑。 近年来,天灾频起,朝中宦官把权,贪官遍地,民不聊生,各地动荡不安。就连藩王也有各自的小心思,天下乱象初现。萧瑾瑜知道哥哥并无角逐天下之志,只想保封地一方平安。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惠王野心勃勃,在一旁伺机而动。只怕这次他的心腹出现在大福寺附近,并非偶然…… 萧瑾珞一手抱着福丫,一手在弟弟头上撸了一把,笑道:“小小年纪,眉头皱得跟老头子似的!心思太重,小心不长个儿!放心吧,天塌下来,有哥给你顶着呢!你这个年纪,该玩玩,该闹闹,别整天瞎操心!” “可是惠王……”萧瑾瑜忧心忡忡。 萧瑾珞叹了口气,道:“你们几个,的确该罚!这才几个人,就把你们困住了?回去每日加练一个时辰!” 除了萧瑾瑜外,另三位少年都哀嚎出声。本来就两个时辰的武课,再加练一个时辰,那他们每天光文课武课就占去了大半时光,也就是说,除了吃饭睡觉,他们都没有休闲娱乐的时间了! 萧瑾珞郑重地告诫他们:“以后再遇到此类情况,万不可莽撞行事。打草惊蛇不说,小心误了自己的性命!” 萧瑾瑜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神色间有些讪讪之意:“哥,我们是不是扰乱了你的计划?” 萧瑾珞有些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道:“也不算是扰乱。惠王最近小动作频繁,经你们这一闹,能消停些日子。” 这天下迟早要乱,他能做的,是尽可能地保全崇州一方百姓。他安于一隅,不代表什么都不做,相反,他得做充足的准备,应对将来的乱世…… 萧瑾珞看着前面四个欢脱的小少年,或许,他不该对他们过于严苛,毕竟能恣意任性胡闹的日子不多了。可,不严格的话,他又担心乱世来临,他们没有自保的能力。唉!他这个当哥的,却操着当父母的心!谁让他父母早逝,另外几个的父母又远在京城呢…… “福丫——福丫——你在哪……”风中裹挟着隐隐约约的喊叫声。 萧瑾珞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奶娃。小姑娘显然困了,小手抱着半块点心,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哥,前面应该是找这小东西的!”萧瑾瑜看着白生生,嫩呼呼的小奶包,心中竟有淡淡的不舍之意。奇怪,这才第一次相见,他怎么会舍不得呢?都怪这小东西生得太好看太乖巧了,竟似照着他心中完美妹妹的样子长的。 福丫:…… 小金鱼,果然七秒的记忆!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哦! “福丫——奶的福丫——你在哪里……”声音越来越近。 福丫猛地惊醒,惊喜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想回应一声“奶——”可惜声带发育不允许,只能郁闷地“啊!啊!”高叫两声。 她终于体会到哑巴的不容易了!心里都明白,可惜表达不出来,宝宝心里苦,宝宝说不出,嘤嘤嘤嘤…… “福丫!奶的福丫啊!”吴婆子听到孙女的声音,甩开两个儿子的搀扶,上前疾走几步,看到树丛中走出一队穿着贵气,气势非凡的人。 若换了别的时候,面对这么一群显然非富即贵的贵人,吴婆子肯定会犯怯。可此时,她的心中眼中,满是被最高男子抱着的小奶娃身上——福丫!她的福丫找到了! 吴婆子冲过去,把福丫抢了过来,一双赤红的眸子盯着萧瑾珞,喝问道:“你们要把我的福丫抱哪去?” 萧瑾珞用眼神制止了护主的侍卫,温和地笑笑道:“老人家,你误会了!这孩子是我弟弟在山下捡到的。我们不是坏人!” 吴婆子戒备地退了几步,道:“坏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了!” 樊千敖不乐意了:“我们要是坏人,还能吧孩子给你们送回来?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会武功的,要真想偷你家孩子,能让你轻易抢回去?” 见老伴儿怀中的孙女笑容灿烂,宋老汉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对面一群人,几乎人人带着兵器,有几位侍卫模样的瞧上去很不好惹。他轻轻拉了拉吴婆子,上前道谢:“老婆子担心孙女,言语上冲撞了各位公子,老汉代她向你们陪个不是。多谢各位公子救下我家孙女……” 萧瑾珞上前几步,搀扶起想要跪谢的宋老汉,道:“举手之劳,老丈不必如此。” 最无耻的是,樊千敖竟然凑到吴婆子身边邀功。他看着把糕点往她奶嘴里塞的小奶包,哼了哼,道:“小没良心的,见到你家人就把你的救命恩人给忘了?” 宋子苒瞥了他一眼,把头扭向另一边,后脑勺对着他:哼!如果不是你把姑奶奶抱走,你家姑奶奶早就爬回去了!你个让我家人担心的罪魁祸首,还有脸以救命恩人自居?脸真大! 第二十四章 慢走,不送,后会无期! 萧瑾瑜走过来,把装着糕点的荷包,塞进小奶包的手中,笑道:“福丫,是吧?山上有猫猴子,一口一个小孩子!下次不可再这么调皮了,知道吗?” 宋子苒:…… 小金鱼,你吓唬小孩子呢?幼不幼稚? 三头身的小豆丁,你不是小孩子谁是小孩子? 吴婆子抱着孙女软乎乎的小身子,渐渐冷静下来。她先为自己刚刚的莽撞赔了不是,又对着几位贵人千恩万谢。虽说近年来极少有猛兽下山,但还是有野狗野猪之类的,时不时在山下出没。她不敢想象,若是她的福丫遇上这些,会发生什么? “恩人,若是不嫌弃,到家中喝碗茶水歇歇脚。”吴婆子见贵人们没有县里老爷拿鼻孔对人的臭毛病,说话态度还挺和气,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萧瑾瑜看向他哥:想去! 萧锦珞却笑着委婉拒绝:“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有事,改日再登门叨扰吧!告辞!” 萧瑾瑜眼神暗了一暗,四位小少年纷纷拱手道别。 福丫像只招财猫,笑眯眯地挥舞着小爪子。她此时的心理活动:慢走,不送,后会无期! 她不是真正的小奶娃,那俩兄弟的对话,她听得明明白白。两人身份贵重,她这种平头小老百姓沾惹上,未必是好事。她可不想炮灰在藩王相争之中,她只想在她奶她娘身边平安长大,像干奶干娘那样做个小富即安的乡野大夫…… 所以,辰王什么的,还是越远越好…… 这时候的福丫,没有心思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她被家人们包围着,从一个怀抱传到另一个怀抱,就连四岁的小豆丁,都要在大人的协助下,抱抱失而复得的妹妹。 宋子苒表示:被浓浓的爱包围着,真是甜蜜的负担呀! 为了回报家人的疼爱,她到了谁的怀抱,就从手中的梅花糕上揪下一小块,塞进对方的嘴里。不吃?她就哭给你看! 于是乎,上到爷奶,下到八毛九毛,都分指甲盖大小的糕点。没办法,梅花糕只有四块,还被她啃了一半。而她家人口太过兴旺了些,都先尝个味儿吧,等她长大些,做出比梅花糕更好吃的糕点,让家人们吃个够! 对于宋家人来说,梅花糕无异于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吃得起的精细玩意儿。今儿沾了福丫的光,才能尝上一口。也难怪有钱人爱吃,这甜甜糯糯香香的味道,简直好吃得无法形容! 老三媳妇委屈上了:“福丫,我的呢?”全家为啥就她没有?臭妮子,瞧不起谁呢? 宋子苒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你也没来抱我呀?你要是抱了我,我怎么可能不给你?你没抱我,我干嘛上杆子给你?到底谁瞧不起谁? 她拍拍小手,又扯了扯空空的荷包——没了! 吴婆子瞪了老三媳妇一眼,哼了哼道:“你多大的人了?还有脸跟六个多月的孩子抢吃的!梅花糕是贵人给福丫的,她高兴给谁就给谁,不高兴给谁,谁也别想抢了去!没给你?你也不想想,为啥一家人都给了,就没分给你?这不明摆着吗?别看我们福丫小,谁对她好,她心里明镜着呢!老三媳妇,你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九毛这个漏风的小棉裤,舔着手心的糕点屑,给他娘心上补一刀:“大伯娘给妹妹做保暖的衣裳,二伯娘给妹妹做好看的鞋子,娘,你给妹妹做过啥?” 老三媳妇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狡辩道:“我……我手笨,针线活没有大嫂和二嫂好,这不是怕糟蹋了崭新的料子吗?” 九毛继续道:“大哥、二哥他们会给妹妹掏鸟蛋,我跟八毛哥哥会逗妹妹开心,你为妹妹做过什么……” 老三媳妇语塞,恼羞成怒地抬起巴掌:“你个臭小子,怎么跟娘讲话的?” 吴婆子寒着脸喝道:“老三媳妇,你干啥?九毛哪点说错了?福丫刚找回来,我们都抱抱她,关心关心她,你呢?站在最后面直撇嘴!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私下里没少说我们福丫的坏话!还想让我们福丫分你糕点,想屁吃呢?” 宋子苒狐假虎威地瞪圆了眼睛:说我坏话,不怕烂舌头! 没想到她一语成谶,第二天老三媳妇一起来,发现自己舌头上起了两个大火疮,别说吃饭喝水了,就是多说句话都疼得直吸气。该! 一行人回到地头上。宋子苒看到脸上鼻涕更多的狗娃子,霸占了她的小席子不说,还在上面留下了一坨臭便便——啊!这小席子不能要了! 察觉到她的抗拒和崩溃,吴婆子看向被粪便和尿液污染过的小席子,冲着孙家媳妇吼道:“快把你家狗娃子抱走!还有,还我家一张新席子!” 孙家媳妇撇嘴道:“又不是我把你家席子弄脏的,狗娃他自己爬过去的,你找他要席子好了!”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不?行!你要是不赔席子,我就把席子拿回去,在你家烧饭的锅里涮涮。反正是你自家的娃,也别嫌脏!”吴婆子自认吵架从未输过。把沾着粪便的席子塞人家锅里的事,她真做得出来! 孙老二赶紧扯了扯媳妇,陪着笑道:“婶子,你消消气,我们赔,我们赔还不行吗?家里有刚编好的新席子,回头我就给您送去!” 吴婆子哼了一哼,抱着孙女转身离开了。孙家那个狗娃子,见了她孙女,就像猪崽见了香喷喷的大包子似的,老往跟前凑。 她倒不反对孙女跟同龄的小娃子接触,可狗娃子太埋汰了。别说她家爱干净的小宝贝了,就连她都嫌弃!福丫向来乖巧,她爬走,肯定跟脏狗娃脱不开关系!! “起风了,我带着福丫先回去了!”吴婆子可舍不得孙女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宋老大点头道:“娘,地里也没多少活,你把八毛九毛也带回去吧!”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四五岁的小娃子,也能在地里帮忙了。重活干不了,把土豆往筐里装之类的轻便活,还是能干的。 第二十五章 奶,妹妹太难带了 八毛和九毛跑在前面,像两只撒欢的二哈,精力旺盛。也是最近几个月,宋家的伙食好了些,孩子们能吃个大半饱,精神头比村里其他家的孩子,要好上许多。 进了屋,吴婆子把炕烧上。这北方的天气,进入十月之后,一天冷过一天,吴婆子担心孙女受寒,早早就把炕起来。 吴婆子给孙女脱掉沾满灰尘的斗篷和外裳,看到她手上缠着纱布,揪心地道:“咋还受伤了?八毛、九毛,看好你们妹妹,我去找福丫干奶去!” 只穿着轻便夹衣的宋子苒,感觉自己像褪去了沉重外壳的小螃蟹,浑身轻松。她高兴地在炕上滚来滚去。 八毛和九毛在炕沿边如临大敌,看着翻滚的福丫操心不已:“妹妹别打滚儿,小心掉地上……妹妹往里边去点儿,别摔着……妹妹你不听话,我要告诉奶……妹妹你太皮了,小心奶打你屁屁……” 宋子苒有意逗他们,故意往炕沿边反复试探。她滚向炕头的边沿,两个小豆丁便跑到这边来,四只小手在炕边接着。她又改变方向,滚向炕梢,两个小家伙又哒哒地跑过来接她。 等吴婆子领着大着肚子的蒋知雪过来时,三小只一个滚得晕头转向,俩跑得满头大汗。九毛哭丧着脸:“奶,妹妹太难带了!” 滚到炕最里面的福丫,看到干娘高兴地滚过来迎接,不料半途被一卷被子卡住,努力了半天都没能攻克这座大山,一脸社死地皱起了小脸。 本来满心担忧的蒋知雪,一进门却看到干女儿正在跟被子较劲儿。小小一只奶娃,小脸因为用劲儿涨得通红,小短腿已经搭上被子,而身子却被卡住了,哼哧哼哧怎么也翻不过去。 蒋知雪“噗嗤”笑出声来。福丫的脸更红了,一脸生无可恋地拉过被角,把小脑袋埋了进去——没脸见人啦! 蒋知雪忙坐上炕,把小奶包挖出来,搂在怀中安慰道:“屋里太黑了,干娘什么都没看到。快让干娘看看,哪儿受伤了?” 福丫像只小鸵鸟似的,把头扎进干娘的怀中,还不忘小心地避开她的肚子。 吴婆子拉着孙女被包成粽子的小手,道:“她干娘,你看看福丫的手伤得怎么样?” 蒋知雪一边安抚着小奶娃,一边轻手轻脚地解开纱布。看到被糊了厚厚一层上等金创药的浅浅伤口,实在没忍住,又笑出声来:“哎呦喂,这给福丫包扎的人,也真是个奇葩。不知道的,还以为伤得多厉害呢!” “咋样啊?”吴婆子看着一道道伤口,心疼极了。 “就磨破了一点浮皮,压根不用上药!”蒋知雪扔掉纱布,轻轻将金创药的粉末抖落掉——啧啧,几十两银子一罐的金创药,像不要钱似的涂抹,真是财大气粗呀!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种金创药只有京城的济世堂有,救下福丫的人……来头不小! 宋子苒拍拍手上剩余的粉末,没拿捏好力度,扯痛了伤口,小脸皱成一团。 蒋知雪点着她的小脑袋:“该!看你还不老实,到处乱跑吧!” 今日她男人赶着牛车,送蒋氏去县里给人看病去了。得知福丫不见了的消息,蒋知雪急得要跟着上山找孩子,被宋家人好说歹说给劝下了。她怀孕五个多月了,孕早期反应严重,这才刚刚好一点,要是有个磕碰,宋家可担待不起! 蒋知雪人留在家中,心却飞到山里去了,整个人坐立难安,直到宋家传来消息——福丫找到了,才松了口气。可没容她放下心来,吴婆子又说福丫受伤了,请她给看看。蒋知雪的心又提了起来…… 还好,还好!只破了点浮皮!她今天这心哟,像坐上了孙悟空的筋斗云,忽上忽下的。蒋知雪伸出手指,点了点罪魁祸首的小脑门——本以为是个乖巧的,谁知这小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死个人! 宋子苒抓住脑门上的手指头,冲着干娘舔着脸天天地笑着,嘴里哇啦哇啦地告状:都怪那鼻涕娃,跟她抢小席子,还把她新棉衣新鞋子都给摸脏了! 俩大人虽然听不懂她在呱呱什么,却能从她的小表情和语气上,听出她的气愤和委屈。就说嘛,福丫这么乖,怎么可能乱跑?肯定是谁招惹她了!大人们都忙着抢收,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把自家席子弄脏的狗娃子了! 蒋知雪听了吴婆子的推测,点头道:“八九不离十。咱家福丫多爱干净的一个小人儿,孙家那孩子,脏得狗都嫌。福丫一准儿是躲他呢!别看我们福丫小,机灵着呢!” 吴婆子含笑看着她怀中的福丫,那小妮子正安静地竖着耳朵听她们的对话呢。才多大的人儿,竟好像能听懂似的,表情灵动可爱。 看看天色,吴婆子起身道:“你家今儿就你和孩子娘四个,你身子重,中午别做饭了,就在咱家吃!我去后院割些韭菜,咱们吃韭菜盒子!” 八毛眨巴着眼睛,问道:“奶,今天不是逮着两只羊吗?中午吃羊肉炖土豆吧?福丫也想吃了,对吧?” 吴婆子这才想起她牵回来的两只羊,瞪了孙子一眼,道:“吃什么吃!你自己馋了,还推给妹妹!其中一只是奶羊,留着产奶给你妹妹吃的!一天天的,净想着吃!咋不馋死你!” 家里除了福丫能得她一个好脸。其他人?她骂起来毫不嘴软! “奶羊?我去看看!”两家走得近,蒋知雪当然知道干闺女因为断奶眼见着变瘦,心中很是着急。这不,今儿蒋氏和她男人去县里,她还反复叮嘱,如果遇到奶羊,一定要买一只回来。 大户人家的孩子,吃乳母的奶,要吃到两三岁呢!吃奶的孩子,身体长得壮实不说,还不容易生病。现下的条件,人奶没有,羊奶也是极养身体的。 两人来到后院,吴婆子定睛一看,差点起了杀羊之心。那只母羊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绳子,正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小羊,啃她家后院的菜呢! 第二十六章 大小姐妹妹和长工哥哥 吴婆子赶紧过去,重新把羊拴好,忍痛拔了几棵被祸祸的菘菜,扔给母羊,嘴里愤愤地道:“要不是看着福丫的面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下次再祸害我的菜,拿你下锅!” 野羊都这么温顺的吗?被拍了几巴掌,不恼不怒,绳子拴上脖子也不反抗,乖顺地跟着吴婆子去鸡窝旁的空地上。蒋知雪看着着一幕,心中很是诧异。 她检查了母羊的情况——年轻、健壮,没有什么毛病。最重要的是刚产崽儿不久,这样的羊奶最滋补。 蒋知雪蹲下想去挤奶,被吴婆子拦住了:“你肚子不方便,而且以后挤奶的时候多着呢,哪能次次都麻烦你?你教我吧!” 蒋知雪点点头,让吴婆子先拿温水把羊奶子洗净,耐心地告诉她挤羊奶的手法。一开始的时候,吴婆子不得其法,难免弄痛母羊。母羊也总是转来转去不配合。 蒋知雪示范了一次,讲清要领,吴婆子渐渐上手。雪白的羊奶,滴落在陶瓷盆中,奶香中带着淡淡的膻腥。母羊低头嚼着菘菜叶子,很是配合。 倒是旁边的小羊,见吴婆子抢自己的口粮,不乐意了。拿还没有长出小角的脑袋,去顶吴婆子的胳膊。不过它个头小,力气微弱,吴婆子一巴掌就把它扒拉开了:“去!一边儿玩去!” 小羊摔了个跟头,委委屈屈地依偎在羊妈妈的身边。 羊妈妈:这位可是宋家食物链顶端的人物,你谁不招惹,去招惹她?找抽! 蒋知雪提醒吴婆子,煮羊奶的时候,要放几粒杏仁,可去腥! 啥?羊奶还用煮?小羊羔不都是直接喝的呀,照长得活蹦乱跳。不过,蒋知雪会医术,听她的准没错! 吴婆子煮了羊奶,晾凉后端给宝贝孙女:“福丫,喝奶了!” 趴在窗边往外看的宋子苒,一翻身,飞快地爬到她奶身边,乖巧地在她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等投喂。 货真价实的山羊奶,浓香醇厚,上面还结了一层奶皮子,宋子苒满足地眯着眼睛,喝得停不下来。两个四五岁的小哥哥,在一旁馋得直咽口水。 宋子苒不好意思吃独食,喝了一小半后,把碗推给两个毛。八毛、九毛懂事地摇头:“哥哥不喝,妹妹喝。妹妹都瘦了!” 吴婆子把孙女夸了又夸:“我们福丫多懂事呀!有啥好吃的都想着哥哥们。你们两个可不能丧良心,要对你们妹妹好,知道吗?” 八、九毛用bli gbli g的大眼睛,感动地看着妹妹——妹妹好好哦,不但把金贵的糕点分给他们,喝羊奶的时候也想着他们……他们以后要加倍对妹妹好! 宋子苒觉得吴婆子有干传销的潜质,半年多来,家里上下都被她洗脑了一遍儿,洗脑的中心只有一个——要对福丫好! 吴婆子又把碗放回孙女嘴边,柔声道:“福丫你吃,罐子里还有呢!哥哥们都大了,尝尝味就行!” 宋子苒看看瘦的跟豆芽菜似的哥哥们,再看看自己藕节似的小胳膊。不知道的,都会以为她是地主家的大小姐,那俩毛是长工的孩子呢。唉!怪不好意思的!!福丫心里说着不好意思,却不耽误她干饭!半碗羊奶喝了个底朝天! 吴婆子心疼地道:“哎呦呦,瞧把孩子给饿的,我们福丫这几天受屈了……” 宋子苒囧:哥哥们野菜粗粮窝窝头,她顿顿细粮加蛋黄,受屈的到底是谁? 八毛九毛此时也喝上了香喷喷的羊奶,幸福得差点哭出来。九毛一拍大腿,拖长了声音:“哎呦呦,我们能喝上这么好喝的奶,多亏了我们福丫,福丫真是咱家的小福星。” 这小家伙,把吴婆子的腔调和作态,学了个十成十。 八毛也道:“可不是嘛!以前咱们上山也碰到过野山羊,那东西跑得飞快,就连猎户都撵不上。这两只羊,却乖乖地跟奶回来了,肯定是知道妹妹没奶喝,才自动送上门的。” 蒋知雪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打着小奶嗝,昏昏欲睡的奶娃娃——难道真是娘说的那样,福丫这孩子生而不凡? 见孙女睡着了,吴婆子把她放在炕梢上,拿了她专属的小被子给她盖上。身下暖呼呼的,身上是她熟悉的味道,宋福丫小盆友嘴角露出甜蜜蜜的微笑,睡得更熟了。 吴婆子从篮子里掏出几个双黄蛋,想了想,又拿出四五个野鸡蛋。她笑呵呵地对蒋知雪道:“前阵子,家里飞来三只野鸡,在鸡圈里做窝不走了。这几只野鸡天天下蛋,福丫一天吃俩,还剩了好些呢!今天抢收,咱们吃好点儿!” 蒋知雪知道宋家的情况,起身回了趟家,拿了些白面和猪油,还有一个小纸包:“这是我配制的调料,放在馅儿里能增味儿!” 如果宋子苒在,一定能分辨出调料粉末中八角、桂皮、丁香、豆蔻之类的味道,算的上简易的五香粉了。 吴婆子做饭的手艺很不错,同样的食材在她手中,做出的味道要好些。她熟练地合面、调馅儿、擀饼皮……一个个胖嘟嘟的二合面韭菜盒子,很快在她手中诞生…… 在后院跟小羊玩耍的八毛九毛,被这诱人的香味吸引过来,他们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一脸馋猫样儿。 吴婆子冲着他们道:“去蒋家把秋风秋雨哥哥叫过来吃饭!” 蒋家老二老三是一对双胞胎,刚满六岁,被大哥拘在家中练字。兄弟俩长得像娘,五官清秀,生的白净可爱,很受福丫的喜爱。 宋子苒:有谁能拒绝得了干净、白嫩、有礼貌的小正太呢? 蒋秋风蒋秋雨两兄弟进来后,先向吴婆子道了声打扰,又询问了句:“福丫妹妹呢?” 吴婆子笑盈盈地看着这对斯文有礼的小兄弟,应道:“福丫睡了!宋奶奶做了韭菜盒子,加了鸡蛋的,快趁热尝尝!” 蒋秋雨性子活泛些,嘴甜地道:“宋奶奶做的,味道肯定好吃!吃了宋奶奶做的饭,我都想留下来给你当孙子了!” 第二十七章 老娘这手早就痒痒了 哄的吴婆子连声道:“你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肯定没少偷喝你娘的蜂蜜水吧?留下来给我当孙子,那感情好,我拿八毛九毛跟你奶换!” 八毛九毛:心口中了一箭! 蒋秋风微微一笑,道:“如果宋奶奶同意用福丫妹妹换,我奶奶肯定亲手打包把小雨送过来,半点不带犹豫的!” 蒋秋雨接过吴婆子递给他的韭菜盒子,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咱俩加一起,都不如福丫妹妹在咱奶心中的分量。半斤对八两,也不知道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斯文地吃着韭菜盒子的蒋知雪,笑着道:“婶子,你要愿意换,我把这俩臭小子,都送给你!” 蒋秋雨冲着二哥递了个眼色:瞧见了没?咱俩就是地里捡来的孩子,娘不疼,奶不爱! 吴婆子利落地炕着韭菜盒子,闻言笑道:“你俩别担心,宋奶奶不缺孙子!” 言外之意:想从她这儿换走她宝贝孙女,别说门了,就连窗户都给你堵得死死的! 吴婆子做的韭菜盒子,外皮焦香,馅儿鲜美。成人巴掌大的韭菜盒子,几个小家伙一人吃了俩,撑得小肚子圆鼓鼓的。 蒋知雪担心孩子们吃积食,回去熬了些酸酸甜甜的山楂水,八毛九毛一人又灌了大半碗。 九毛躺在熟睡的妹妹身边,满足地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原来这就是吃撑的感觉呀!虽然小肚肚撑得有些难受,他还是打心底由衷希望:要是天天这样,该多好! 福丫还没睡醒,吴婆子让八毛和九毛看着妹妹,自己挑着午饭给地里干活的人送去。 蒋知雪不放心把福丫交给两个四五岁的孩子,让儿子取来医书,靠在炕琴上翻看着。八毛九毛跟蒋家兄弟也上了炕,头对头小声嘀嘀咕咕,不时捂着嘴笑的像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 没多久,屋内就安静下来。蒋知雪抬眸一看,几个小家伙,分别躺在福丫左右,香甜地睡着了。八毛九毛整天在外面跑,晒得黑乎乎的,蒋秋雨兄弟白生生的,中间的小福丫皮肤粉嫩红润。这么并排躺着,就像……草莓奶油夹心的奥利奥饼干。 蒋知雪微微一笑。相较于十六岁以前大富大贵的日子,现在的生活虽不富足,却充满了烟火气,令她心安…… 吴婆子把吃的送到地头上,冲着地里辛勤劳作的宋家人喊了一嗓子:“吃饭了!” 这时候,好些村民都蹲在地头上吃午饭——只有在农忙的时候,乡下人才舍得一天吃三顿饭。 不过,这年头大部分人家吃的都是粗粮窝头和菜汤。宋家的韭菜盒子一拿出来,便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秋远快歇会儿,洗洗手吃饭啦!”吴婆子冲着蒋家老大招手。 蒋秋远是蒋知雪的大儿子,虚岁十岁了。跟两个弟弟不同,他长得像爹,性格也像他爹,能干,话不多。每回宋家有什么活儿,他都来帮忙,赶都赶不走! 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宋大毛酸了:“奶,你咋只招呼他?你到底是谁奶?” 吴婆子脱掉鞋底,照他屁股上就是一下子:“你们这些讨债鬼,还要老娘招呼?吃饭的时候跟饿狼似的,干活却磨磨蹭蹭。人家秋远能抵个大人了,你们呢?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你们拿啥跟人家比?再哔哔,都别吃了,喝西北风去!” “奶,我错了还不行吗?”宋大毛麻溜地认错,从篮子里飞快地拿出一个韭菜盒子,闪身躲过他奶的“夺命连环鞋底子”,嘴里不忘奉承着,“奶,你做饭的手艺又提升了!这韭菜盒子也太好吃了吧?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韭菜盒子!” 吴婆子收回鞋底子,哼了哼,道:“馅儿里放了福丫干娘配的香料,能不好吃吗?” 五毛咬了一大口韭菜盒子,惊喜地道:“馅儿里居然放了鸡蛋!奶,今天有啥好事儿?” “老娘心疼你们干活累,不行吗?非得有好事儿?吃你的吧,韭菜盒子也堵不住你的嘴!”吴婆子没好气地道。 孙家媳妇闻着香喷喷的韭菜盒子,阴阳怪气地道:“有的人哪,为了点好处,上赶着跟人认干亲。靠卖孙女卖女儿换来的韭菜盒子,也不知道怎么吃下去的?” 蒋秋远闻言,蹙眉道:“我娘是喜欢福丫,才主动提出认干亲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卖不卖女儿,你不要瞎说!” 吴婆子可就不那么客气了:“我们福丫人见人爱,福气深厚,才认下这么个好干娘!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能干看着。有本事,你也给自己认个干娘回来?” 苏云板着脸,一向温柔的她难得说一句硬话:“韭菜,是我们家菜地里种的;鸡蛋,是我们后院养的鸡下的;面粉,是我们自己种的粮食磨的。不像有的人,懒、馋、穷、坏全都占了,只有卖孩子才能吃上韭菜盒子!” “你说谁呢!”孙家小媳妇炸了毛,前年饥荒的时候,她家就卖了二儿子,换了几斤粗粮度过的难关。 吴婆子一把推开冲过来的孙家媳妇,撸起袖子,冷笑道:“怎么?只准你说别人,换了别人说你就要打人?来,来!老娘打架还从没输过,太久没跟人撕吧了,老娘这手早就痒痒了!” 宋老四的力气大,就是随了吴婆子。她年轻那会儿,别说女人了,就是在男人里,也挑不出几个比她大力的。像孙家媳妇这样的,她一拳都打倒俩。 孙家媳妇怂了,冲着她们唾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地回到她家地头。吴婆子可不惯着她:“再让老娘听见你骂我们家一句,嘴给你撕了!” 孙家媳妇憋屈不已,找了个由头拿自家男人撒气——窝囊废,自家媳妇被欺负了,屁都不敢崩一个! 孙老二缩缩脖子: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你说你总招惹宋家干啥?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宋家劳力多,三亩多土豆,一天就收了回来。 第二十八章 怎么了这是……难道她又穿了? 宋老汉背着一个大背篓,神神秘秘地推门进来。福丫正被她奶卡着腋下练腿部力量,听到门响,娘俩齐刷刷地转头看他。 吴婆子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道:“咋?偷东西去了?” 宋老汉“啧”了一声,挺直了腰板,道:“咱咋能做那缺德事儿?老婆子,来,你快过来!”说完放下背篓,冲着吴婆子招手。 吴婆子抱着孙女,趿拉着鞋,嘟嘟囔囔地走过去:“啥好东西?神神叨叨的!” 她探头一看,立刻瞪圆了眼睛,惊得下巴差点脱臼:“这……这是怎么回事?土豆咋长这么大?是从咱地里长出来的?” 宋子苒好奇地伸长了脑袋去看。背篓里装满了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个头也就比成年男子拳头大点儿……有啥稀奇的? 宋老汉带着几分自豪的用力点点头:“是咱地里的!不过,就这一筐,其他的要比这小点儿……不过,比起往年,土豆的个头还是要大些的!” 宋子苒不知道,这时候的土豆,个头都跟鸡蛋差不多。像这样长到拳头大小,做梦都不敢想! “为啥这些长这么大?”吴婆子心里有个猜测,还是问了出来。 宋老汉看着宝贝大孙女,脸上笑开了一朵花:“种土豆之前,咱们福丫不是摸了几个种薯吗?我特地把那几个种薯上的芽块种在一起,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惊喜!” 吴婆子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神色。她笑呵呵地叮嘱老头子:“这些土豆可得藏好了,明年当种薯栽下去,说不定个个都能长这么大呢!这事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现在还有你……和小福丫!这片土豆是我亲手种下去,又亲手挖出来的。背回来的时候,上面还用土豆秧子盖得严严实实。就连老大和老四他们,都没叫他们知道!”宋老汉明白老婆子的意思,不无得意地道。 吴婆子笑道:“沾了我们福丫的福气,人总算聪明了一回!咱家土豆产量咋样?肯定比去年多吧?” “多!还多出不少呢!”宋老汉一把抢过福丫,玩起举高高的游戏,口中道,“自从福丫来到咱家,咱家一天比一天好!有了这些土豆,再加上秋粮,冬天不用担心饿肚子喽!” 吴婆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嗔怪地道:“快吧福丫给我!你刚从地里回来,衣裳没换手没洗。别说福丫了,我都嫌弃你!” 宋子苒被迫体验了几下“跳楼机”的感觉——还不赖!她咧着小嘴,眉飞色舞,瞌睡虫都被赶走了。直到半夜,她的眼睛还睁得滴溜溜。吴婆子气得又捶了老头子一顿! 收完土豆,勤劳的乡亲们并没有闲下来。他们三五成群,结伴上山捡山货,宋家人也不例外。 “娘,我们上山了!”宋老四冲着几个哥哥使了个眼色,背着显然有些重量的竹筐,“呲溜”窜了出去。 吴婆子从厨房出来,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别往深山里去,早点回来!” “知道了!”宋老四远远地应了一句。 吴婆子骂了句:“你们属狗的吗?跑这么快?” 这趟上山,宋家八岁以上的男孩子们都带上了。宋五毛有些惴惴地看了一眼他爹背上的竹筐,小声嘟哝一句:“爹,你上山咋还把福丫带上了?别说磕着碰着,要是受了点凉,奶能打断我们的腿!” 宋老四从背上取下竹筐,往里面看了一眼——福丫蜷在竹筐里,身上盖着她的小被子,睡的小脸红扑扑的。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背上,压低声音道:“带上你妹妹,咱们这次肯定能满载而归!放心吧,我注意着呢!只要福丫完好无损地回去,你奶顶多骂咱们几句,怕啥?” 宋子苒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好像坐在船上,晃晃悠悠,一起一伏。她猛地睁开眼睛——她不是应该在炕上睡觉吗?怎么……难道她又穿了? 察觉到背上有了动静,宋老四赶紧停下来,掀开小被子,柔声道:“福丫醒了?渴不渴,饿不饿?” 宋子苒眨巴几下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暗暗松了口气。再一抬头,一片黄叶缓缓飘落,满眼都是参天大树——她这是在哪儿? 宋老四准备充分。他从怀中掏出一直焐着的羊奶,倒入福丫的专属小碗中,喂她喝了下去——嗯,羊奶还热着呢。 一碗羊奶喝下去,倒是不饿了,不过……宋子苒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伯伯和哥哥们——人有三急,她憋不住了! “哼哼,哼哼……”宋子苒在尿裤子和被男人把尿的选择中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要是尿在棉裤上,不能及时换下来,会很难受的!最终,她还是忍着尴尬,发出了想尿尿的信号。 五毛马上接收到,从老爹怀里接过福丫,道:“妹妹要嘘嘘了!” 说着,他找了处僻静的地方,熟练地解开棉裤,给妹妹把尿。 解决完生理需求,宋子苒一脸社死,把脸埋在哥哥怀中装死。 “爹!大伯!快看,这边有一棵栗子树!”五毛给妹妹整理好衣裳,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人多高的野栗子树,惊喜地喊出声来。 宋家四兄弟听了,飞快地跑过来。宋大富高兴地道:“真的是栗子树!还是没被人摘过的!” 没想到,这儿离村子这么近,居然还有漏网的野栗子!宋大富看了一眼在五毛怀中自闭的福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果然,带福丫过来是正确的! 宋四毛咋咋呼呼地道:“这边我和哥哥们不知来了多少次,都没看到这棵栗子树。要不是妹妹想嘘嘘,又要错过去了!奶说的没错,我们福丫就是有福的!” 宋大富兄弟已经来到树下,捡起一根树干“啪啪”地往下打栗子。孩子们跑到树底下,捡掉落下来的栗子。 栗子外面裹着一层深绿色的尖刺,一不小心就会刺痛手心。不过,宋家的娃娃们顾不上这些。栗子可是好东西,好吃且顶饿,关键时候能当救命粮吃! 第二十九章 我非把他天灵盖给掀了不可 五毛看的心痒痒的,也想去帮忙。宋老四回头看他一眼,道:“小五,你今天啥都不用干,就看好你妹妹就成!” 说着,他把带过来的鸡蛋,塞一个在儿子手中:“妹妹到现在只喝了一碗奶,你再喂她吃个蛋黄。” 五毛从背篓里取出一个四方方的小席子,再垫上软软的小被子,让妹妹坐上去。他用水打湿布巾,仔细地擦了擦手,才开始剥鸡蛋。 家里的两只母鸡,一下就是双黄蛋。他拨开蛋白,里面赫然两个黄澄澄的蛋黄。他掰下一小块,塞进妹妹的口中。 这时候,一颗栗子“飞”过来,落在她的小席子上,宋子苒伸长了小手去抓。她五哥赶紧阻拦:“不能拿,这个扎手手!你等会儿……” 他又喂了妹妹一口,拿起那颗栗子,剥开外壳,只剩下光溜溜的栗子,才递给妹妹,道:“现在可以了,拿着吧!” 野生栗子个头不大,跟前世小孩子玩的弹珠差不多。宋子苒咽下口中的蛋黄,低头把玩栗子:这栗子还挺饱满的,做糖炒栗子,一定很香很糯。板栗烧鸡也不错…… “这个是生的,不能吃!”五毛淡定地给妹妹擦了擦流下来的口水,提醒道。 宋子苒在心中狡辩:我不是馋栗子,我这是长牙呢!六个月大的小奶娃,控制不住口水怎么了?不羞耻! “扑啦啦——”不远处的草丛,惊起一只野鸡。五毛赶紧扑过去,可惜没捉到。他钻入草丛,很快又出来,手中多了几个青皮的野鸡蛋。 他拿了一个给妹妹玩,剩下的都放进背篓中。五毛笑嘻嘻地道:“回头让奶给你蒸鸡蛋羹吃!” 栗子树不大,就在宋子苒吃完两个蛋黄时,栗子打得差不多了,满满两大筐呢! “天色还早,咱们再往里走走,说不定能碰上红松树呢!”宋老大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扭头看了一眼重新坐进竹篓的福丫,眼角的笑纹更深了。 宋老四回头问闺女:“福丫,给爹指个方向,你说咱往哪走?” 往哪走?干嘛问她?她可是第一次上山!宋子苒往常也没觉得老爹这么不着调——往哪走问她一个小奶娃,可笑! 她懒洋洋地伸出小手比划一下——反正这大仓山外围没啥危险,溜达呗,权当她出来秋游了! 宋家四兄弟却兴致勃勃地往她指的方向走。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宋子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真有松树林。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让他们给撞上了! 宋老四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有我们福丫在,怎么可能跑空?” 宋家兄弟都是爬树的好手,十几米高的松树,根本不在话下。手中的竹竿、树枝不停地打在松塔上,噼里啪啦掉一地。 宋大毛剥开一个,欣喜地惊叫着:“这松子好大好饱满,一看就的顶级的!发达了!!” 几个小的,闷头不停地往竹筐里捡松塔。很快,他们带来的竹筐都装满了。宋老大让老二带着大毛几个孩子,继续打松塔,他和老三老四开始往山下运。宋老四力气大,背上背着一筐,怀里还抱着一筐,一两百斤的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就在宋家兄弟带着几个小的,高高兴兴地打松子的时候,在院子里忙碌的吴婆子,洗干净手,进屋去看她的宝贝孙女醒了没有。 “福丫,该起了。奶给你煮了香喷喷的米糊糊……”吴婆子进了屋,掀开被子,却发现里面是一个枕头。 福丫呢?她把被子全掀开,没有!又在屋里的各个角落找了找……还是没有! “六毛!九毛!看见你们妹妹了吗?”吴婆子去了后院,六毛刚割回一筐草,带着弟弟们喂羊妈妈和小羊呢! 六毛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一早上都没听到妹妹的动静,她没在屋里吗?” 八毛举着小爪子,告他爹的状:“我起来尿尿的时候,看到爹进奶的屋了,出来的时候背这个大筐!” 吴婆子联想到老四出门前狗狗祟祟的样子,一拍大腿道:“这个老四,不会把福丫带山上去了吧?这么冷的天儿,居然折腾我们福丫,回来看我不把他腿给打断!” 吴婆子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瘪犊子,想一出是一出。福丫还小呢,要是冻着饿着了,我非把他天灵盖给掀了不可!” 六毛、七毛感到头顶冷飕飕的,心中为四叔点了根蜡。 吴婆子骂骂咧咧从后院出来,顶头看到宋老汉打外边进来,她着急忙慌地道:“老头子,老四把福丫带山上去了!不行,我得去把我孙女找回来!” 宋老汉拦住她,道:“后山这么大,你知道他们从哪上去的?放心吧,老四不是莽撞的人……再说了,不是还有老大他们在吗?” “还不莽?谁能把不到七个月的小娃娃带山上去?有点脑子的人,都干不出这事儿来!你可别拦着我,等老四回来,看我不把他打出屎来!” 又进了一趟厨房,发现自己早上煮的羊奶和鸡蛋都不见了,吴婆子揪着的心稍微平复了些。可又担心一群大老粗,照顾不好她宝贝孙女,嘴里又是一阵输出。 宋老汉摸摸鼻子,赶紧溜吧!免得火烧到他身上! 快晌午的时候,几个上山捡蘑菇的媳妇回来了。老二媳妇刘翠红满脸喜色,一进门就拔高声音道:“娘,快来看!我们捡到好些蘑菇……” 看到吴婆子脸上的怒意,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个媳妇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很有默契地推了苏云一把。 苏云硬着头皮,小声问道:“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吴婆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苏云的鼻子,怒火冲天地道:“还不是你那个不着调的男人,把咱们福丫带上山了!你瞧瞧,这都大半天了,也不知道我们福丫有没有饿着、渴着。你说你,有啥用?连男人都管不好!” 第三十章 就当……给福丫积福了 “什么?福丫才多大点儿,这老四真能折腾!娘,你别急,我们这就上山把福丫找回来!”刘翠红赶紧给嫂子弟妹使了个眼色——走啊!不走等着挨骂? 吴婆子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急得眼睛都红了:“上哪找去?要能找,还等你们回来?” 就在这时候,婆媳几人听到后院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我去看看!”老大媳妇放下手中的背篓,快步朝后院走去。 “娘!”宋老四把装满松塔的背篓往地上一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咧开嘴一脸邀功地道,“看!我们找到了什么……哎呦!娘,干啥打人啊!” “为啥打你,你心里不清楚?”吴婆子拿着笤帚,满院子撵宋老四。宋老四灵活得像只猴子,她没打到几下不说,还把自己累得直喘粗气。 “福丫呢?你把我福丫抱哪去了?”吴婆子手中的笤帚疙瘩,朝着老四扔过去。 宋老四往旁边猛一跳,躲过笤帚,嘿嘿地陪着笑道:“娘,你放心!福丫好的很,我回来前刚喂过蛋黄——对了,娘你快看,这些松塔和栗子,都是咱福丫发现的!这回带福丫上山,真是太明智了!那个……不说了,山上还有好几筐松塔呢,天黑之前都得背回来!大哥、三哥,麻利点儿,别耽误事儿!” 兄弟三人手脚利索地把松塔倒在院子里,转身往后山走去。吴婆子叫住他们:“等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老四媳妇,去把老头子叫回来……” 没多久,在村口跟老伙计闲聊的宋老汉,嘟嘟囔囔地进门了:“啥事,非把我叫回来?都说了,老四会照顾好福丫的,别瞎操心!” “别叨叨了,去老张头家借几个背篓,咱们上山!”吴婆子把热好的羊奶和煮的米粉糊都带上,生怕饿着她宝贝孙女。 家中苏云留下来照看几个孩子。老三媳妇也想留下来,采蘑菇走了不少山路,她不想再上山了。可刚刚见识了婆婆发飙,最终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吴婆子到的时候,福丫正卷着小被子,睡得像只小猪崽儿。摸摸孙女粉扑扑的小脸,吴婆子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模样,她摇摇头,笑道:“这小东西,能吃能睡,是个有福的!” 宋老汉和儿子们,又朝山下运了两趟,天就黑下来了。一家人聚集在院子里,清点今日的“战利品”——两筐栗子,十几筐松塔,还有十几斤松蘑! 刘翠红喜滋滋地道:“得亏今早出门前,去抱了抱福丫。别人捡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杂菌,只有我们发现一处背阴的松树林,落叶下藏着不少松蘑。听说镇上的酒楼收松蘑,一斤涨到一百多文呢!” “一百多是干蘑菇的价,这些晒出来,顶多能有两斤多吧?”吴婆子抱着福丫,看着一地的松塔、板栗和蘑菇,露出满足的笑容。 刘翠红掰着指头算了算,没算清,求助地看向苏云。苏云笑笑,道:“两斤多也不少了,能卖小三百文呢!” 刘翠红脸上绽开了笑容,道:“可不是嘛!大半天就赚了三百文,十天就是三两银子,一百天……” 吴婆子戳穿她的美梦:“醒醒吧!你看咱村里天天进山的有多少,就是有蘑菇,也都给捡的差不多了。今天是你们运气好,哪能天天这么好运气?” 宋老四嘿嘿笑道:“那片松塔,咱才打了一半,明天再干一天,差不多就都能收回来了……” 宋老汉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沉默好久,才道:“明天,带栓子和东来去吧!” 栓子跟他家沾着亲,家里有个病弱的老娘,媳妇没了,下面还有三个娃要养活,家境比他家还困难。 东来是村长家的儿子。去年蝗灾,家里断粮好几天了,如果不是村长借了他们几斤粗粮,根本挺不到朝廷发救济粮……人,要懂得感恩! 他的话一出,院子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逗娃的吴婆子身上。 吴婆子眼睛一瞪,道:“看我干啥?照你爹说的办!还有,一会儿还张家背篓时,记得装两斤栗子!” 她性子厉害归厉害,可不是不通情理,不讲道义的! 三斤松塔能剥出一斤松子。地上这些松塔,至少能剥出二三百斤松子了。一斤松子现在差不多三十文,这些够他们过个肥年的了!人哪,不能太独太贪心。否则,神仙会把福气收回去的! 吴婆子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奶娃——那些松塔分出去就分出去吧,就当……给福丫积福了! 第二天一早,宋老大叫上栓子和东来,一群人悄悄地上了山。 傍晚,栓子娘看着院中铺了一地的松塔,抹了抹眼睛,对栓子道:“你三大爷家一家,这些年没少帮衬咱。这些……可是活命的恩情哪!” 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有偿还的那一天。不过,她的儿子、孙子,都是有良心的,将来一定能找到机会报答他们的。 而村长看着松塔,却陷入了沉思。他沉吟好久,才问儿子:“你说,像这样的红松林还有吗?” 东来摇摇头,道:“附近应该没了!咱们周遭几个村子,每天进山的那么多,要有也早被摘光了。” “是呀!大仓山养育了我们祖祖辈辈。这几年天灾频发,多亏了这大仓山,才能活下这么些人……红松树五十年才能结果子,松子成熟又需要两年时间,采摘却只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红松给我们祸祸?”村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东来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苍白地道:“好在今年收成还行,辰王又免了咱们的税……” “有时候,收成好也未必是好事啊!”村长长叹一声。 入秋后,村里来借粮的一个接一个,借不到撒泼打滚骂大街的还少吗?这还不算什么,就怕惹得那些走投无路的人铤而走险…… “对了,你们背松塔下山,没人看到吧?”村长一个激灵,突然问道。 第三十一章 你才胖,你们全家都胖! 东来想了想道:“宋四哥提醒我们走小路下来的,都没从村子里过,也没遇到什么人……” “那就好,你回头嘱咐栓子一句,都把嘴管严实了,免得被心思不正的人听了去!”村长琢磨着,要不要把村民组织起来,守护村子。 宋家人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每天跟村里人一样,照常上山下山。但总会留两个人在家,剥松塔、晒松子。前院太显眼,吴婆子便把后院的菜地收拾出一半,铺上草席,晾晒松子和栗子。 宋子苒坐在一旁,手里捧着煮熟的栗子,用她的小奶牙啃呀啃,口水流出来,抓了帕子擦一把,继续啃。栗子糯糯的,香香的,好好吃哦!如果是糖炒过的,就更好了! 吴婆子见俩小孙子不停地投喂福丫,眼睛一瞪,道:“妹妹还小,不能吃太多!你们也小心点儿,别卡着嗓子眼儿!” 八毛把剩下的栗子收起来,笑道:“奶,栗子好吃,一定很好卖!咱别吃了,都留着卖钱。” “卖了钱,给妹妹买白米白面吃!”九毛也附和着,就是那双眼睛,粘在栗子上拔不出来。 宋子苒听了一阵感动,宋家的小萝卜头们都好懂事哦,自己吃不饱,却总想着投喂妹妹。她把手里的栗子掰开,给他们嘴里分别塞了一块,顺手捏了捏八毛哥哥的小脸。 九毛赶忙把脸伸过来:“妹妹,捏我!也捏我一下。” 好吧!当妹妹的太受欢迎,从小就要掌握“端水”的技能了! 打下来的松塔,宋家人整整剥了三天,才算剥完。又晾晒了几日,上秤一称,有三百多斤呢! “过几日,不是要到县里去领福丫这三个月的补贴吗?正好一车带到县里。县里的价格肯定比镇上高些!”蒋氏把自己刚绣好的虎头帽,给福丫戴上。 大红色的棉帽上,绣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耳朵、帽口都用白色的兔毛点缀一圈,戴上去整个人毛茸茸的,衬上福丫粉嫩嫩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睛,和小鼻子小嘴,别提多可爱了! 蒋知雪又将红色的小袄裙套在她身上:朱红色的上袄,粉蓝色下裙,绣着金线的海棠,穿在三头身小豆丁身上,萌得不要不要的。 宋子苒被家里的女人们传来传去,生无可恋脸——她严重怀疑,她被这群女人当洋娃娃打扮了! 三日后,穿得红彤彤、圆滚滚的福丫,被她奶抱着,坐上了牛车。官府还是挺人性化的,为了避免折腾孩子,可以仨月去领一次补贴。刚满七个月的福丫,在哥哥们羡慕的眼神中,开启了她的第三次县城之旅。 蒋知雪把昨晚赶工做完的兔皮斗篷送过来,给福丫披上:“天冷了,穿暖些!” 福丫努力把小脸探出来,感觉自己被裹成球。冷啥,她都冒汗了! 蒋知雪又对她男人赵长胜道:“婶子和四喜兄弟很少去城里,你多照看着些。多跑几家炒货店,别怕麻烦!” 赵长胜点点头,目光仿佛能柔出水来。他含笑应道:“我晓得。外面风大,你身子又重,快回屋去吧。” 宋子苒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干爹”,总觉得他身上的气质,不像是上门女婿。好像他总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干奶和干娘也是,一点都不像乡野村妇。都是有秘密的人哪! “怎么?不认识干爹了?”赵长胜一低头,看到小奶娃直直地看着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他摸了摸有意留出的胡子,难道胡子长得太浓,吓到她了? 宋子苒伸出小手,在他的络腮胡子上抓了一把——顶帅气顶俊朗的一个人,非留一脸胡子,把自己糟践得跟大马猴似的。也不知道干娘怎么忍受得了的! 牛车拉的货物多,快中午才到县城。交了入城费,他们兵分两路。吴婆子抱着孙女去县衙,宋老四和赵长胜带着松子去找买家。 “哟!胖福丫又来了?”杨婆子看到福丫一身喜庆,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脸上笑开了花。虽说每天都有女娃进进出出,像福丫这样白胖可爱又漂亮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杨婆子一眼认出了她们! 宋子苒不乐意了:你才胖,你们全家都胖! 领了补贴,吴婆子抱了孙女出来,朝着县里的几家炒货店走去!老四太实诚,长胜又不像是会讨价还价的,她有些放心不下。 走了半条街,便看到蒋家的牛车停在一个炒货店门口。吴婆子走过去,问守在车边的宋老四:“怎么样?掌柜的收不收?” 宋老四愁眉苦脸地道:“收是收,就是价格……” 这是他跟赵哥跑的第四家炒货店了,前面三家,价格压得都很低。明明店里的松子卖得很好,而且价钱高得离谱,为啥到他们这儿,却只愿意给不到卖价一成的价格呢? 吴婆子咬牙道:“这些黑心肝的!咱们不顾危险,爬上几十米高的红松树,又一筐筐从山上背下来,还要一个个地剥好……大头却都给他们赚去了!奸商奸商,果然无商不奸!”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少年跳下马背,走进炒货店的后院。 店里的伙计,走到掌柜跟前,小声耳语了几句。掌柜的把手中的松子放下,对赵长胜道:“我有要事需离开片刻,请稍等!” “您请自便!”赵长胜点点头道。 掌柜的把最近发生的事,跟少年汇报了一番。少年看向外面,问了句:“那些人……做什么的?” “他们是来卖松子的……怎么?有可疑之处?”掌柜的警醒地反问道。 少年摇摇头,道:“这家人,跟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掌柜的领会话中之意,点头道:“属下会给他们定个公道的价钱。” 少年把掌柜给的情报收好,并未跟宋家人照面,出来后飞身上马,奔崇州城而去! 宋子苒瞥见少年的侧脸就……挺面熟的。哦!想起来了,这人不是小金鱼的贴身小厮吗?他不在他家公子身边呆着,怎么跑县城来了? 第三十二章 这孩子,是你家的吗? 这时候,赵长胜出来了。吴婆子抱着福丫迎上去,连声问道:“怎么样?给多少钱?不会也是十文吧?这些人的心都黑透了!” “婶子,掌柜的给了这个价。”说着赵长胜比划了一个手势。 “啥?才给十五文?镇上的粗粮都涨到十五文了,咱们这可是松子,品质顶级的松子!”吴婆子急了。老百姓卖个东西,咋这么费劲呢?都想从他们身上扒一层下来!唉,这世道,还让人活不? 赵长胜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搬了一筐下来,往炒货店里送。宋老四顿时明悟,拉了拉还要再骂的吴婆子,小声在她耳旁道:“娘,别说了,肯定不止十五文!” “不是十五文,那是多少?一百五十文?掌柜的疯了吗?”吴婆子嘴里小声嘟囔着。 等到结账的时候,吴婆子凑过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真是一百五十文! 从炒货店出来,她小声对赵长胜道:“这个掌柜的你认识?你看看这事儿闹的,咋能让你贴人情呢?” 赵长胜笑着道:“这位掌柜,我今天也头一次见。人家说了,像咱们这样品质的松子,值这个价!婶子,你放心吧,赔钱的买卖,人家是不会干的!” 三百二十斤松子,卖了九十六两银子。赵长胜要了九十两银票,六两的碎银子,全都交到吴婆子的手中。 吴婆子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抖着手接过银票和银子。宋老四看着,赶紧把闺女抱过来,免得他娘手软脚软把他闺女给摔了。 “哎呦喂!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银子呢!老四,你快掐我一下。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吴婆子把手在衣襟上使劲蹭了蹭,小心翼翼地展开银票,轻轻地摩挲着。那动作,比抚摸孙女小脸蛋的时候还要温柔。 福丫:难道她一个大活人,不比这九十六两的银票重要?终究还是错付了! 吴婆子用油纸把银票包起来,又小心地拿帕子裹上,塞进怀里,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又取出来,塞进……福丫的怀中。 宋子苒一脸懵:这是什么操作?这么贵重的东西,让七个月的小奶娃保管?闹呢? 吴婆子这才放下心来。孙女是个小福星,有神仙保佑着呢,银票放她那儿,肯定错不了! 她看看手中的碎银子,塞进怀里。她接过孙女,一挥手,财大气粗地道:“走!奶给福丫买肉吃!再杀只鸡,给福丫炖汤喝!” 宋老四问道:“福丫这么小,能吃肉吗?” “应该……能吧?回去问问福丫干奶。”吴婆子有些不太肯定,又道,“那就给我们福丫称斤点心!” 她还记得,那几位贵气的公子给的点心,福丫没吃多少,都分给家里人了。这回,得好好补偿孙女。 来到县里最大的点心铺,吴婆子抱着孙女昂首挺胸地进去了。店里的伙计看看他们祖孙的衣着,没有理睬,去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吴婆子逛了一圈,问怀里的小奶娃:“福丫,你喜欢哪种?指给奶看!别替家里省着,咱有银子!” 店里人不多,一位贵妇人正低头询问儿子,想要什么糕点。小男孩大概五六岁模样,穿着宝蓝色暗花水纹织锦缎的长袄,外罩银红色滚边银鼠褂,项带流苏璎珞圈,唇红齿白,很是白嫩可爱。 小男孩似乎对店里的点心不感兴趣,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盯着吴婆子怀里的小奶包。福丫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不认识!便收回视线,继续看柜台上摆着的糕点。 桂花糕、茯苓糕、绿豆糕、山药芡实糕……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买什么好呢?宋子苒犯了愁! “妹妹!”小男孩拉了拉贵妇人的衣袖,撒娇地道,“娘,你看那个妹妹好漂亮,好可爱。咱们抱回去养吧?” 贵妇人上下打量着吴婆子,缓缓地道:“怀里的孩子,是你家的吗?” 吴婆子警惕地看着她,反问道:“不是我家的,还能是你家的?” “听说,县里最近来了一伙拍花子,已经丢了好几个孩子了。”贵妇人牵起儿子的手,蹙眉看向吴婆子。 吴婆子炸了:“县里丢孩子,关我什么事?” “你穿着破烂,怀里的孩子却一身崭新;你面黄肌瘦,怀里的孩子却白白胖胖;你吊梢眉,三角眼,而你怀里的孩子柳叶眉、大眼睛,玉雪可爱,一看就是精心养大的。让人如何不怀疑,你这孩子的来历?”贵妇人越说越兴奋,大有要把她抓住送官的意思。 宋子苒听了,淡淡的眉皱成一团:这母子俩有毛病吧?一个要把人家的孩子抱回家,一个随随便便怀疑别人的拍花子。脑子是好东西,记得出门带上! 她伸出小手,搂住了吴婆子的脖子,拿小脸亲昵地蹭蹭她。用行动证明两人祖孙的身份。 吴婆子摸摸孙女的小脸,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家福丫虽然不会说话,却知道向着她呢!真是太贴心了! 贵妇人见状,脸上现出些许尴尬——难道,她猜错了?还是这婆子给小奶娃吃了迷魂的药? 吴婆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今天刚到县衙领过补贴,文书上还有我按的手印呢!县衙里的杨嫂子可以为我作证。夫人若是还不信,老婆子可以陪你们到县衙走一趟,以证明我的清白!” 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伸长手摸摸福丫肉嘟嘟的小爪子,回头对他娘惊喜地道:“娘,妹妹的手好软,像我早上吃的发糕!” 宋子苒赶紧抽回自己的手,重新搂住她奶的脖子,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姑娘的手,岂是随便什么人能摸的?滚犊子! “娘,妹妹瞪我了!妹妹的眼睛好大啊!”小男孩高兴地跟个二傻子似的,跑回去拉住他娘的手,“娘,我喜欢这个妹妹,咱能要回去吗?” 贵妇人尴尬地摸摸儿子的脑袋,小声道:“不行,妹妹是别人家的,不能带回去。” 第三十三章 我们老宋家的无价之宝 “咱多给些银子也不行吗?”小男孩有些失落,一对大眼睛巴巴地看着福丫。 吴婆子哼了哼,道:“福丫是我们老宋家的无价之宝,给个金山银山也不换!” 宋子苒听了,咧开长了四颗米粒牙的小嘴,在她奶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吴婆子顿时笑开了花,心中的不愉瞬间烟消云散。 此时,贵妇人已经确信她们祖孙的身份,笑着道了歉:“对不住,方才误会你了!” 一个看上去面相不善的婆子,一个粉嫩可爱的奶娃,咋看都不像祖孙俩。也难怪会被怀疑呢! 吴婆子摆摆手,道:“算了,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样,对方穿金戴银,一身绫罗绸缎,一看就出身不凡。她们不过小老百姓,还能把人打一顿?不被打就不错了!给梯子不下还等什么! 宋子苒指了指山药芡实糕,示意就买这个。最近奶脾胃不调,芡实有调理脾胃、去湿、补肾的功效,吃这个正合适。 吴婆子一问,这山药芡实糕一斤要五百文,心疼得直咧嘴。心里骂着抢钱,却还是让称了一斤。宝贝孙女头一回向她要东西,再贵也要买! 犹豫了片刻,吴婆子又买了二斤最便宜的米糕,花了二百文。 旁边的贵妇,见这农家老婆子,一边心疼的脸直抽抽,还是给孩子买了不少点心,这下彻底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吴婆子抱着孙女出了糕点铺,把买来的点心扔给儿子,嘴里不甘心地道:“这点东西,要了我七钱银子。比抢钱还快,黑呀!真黑!” 跟她前后脚出来的贵妇,在马车前站定,闻言噗嗤笑出声来。她手中牵着的小男孩,不停地向福丫挥手,嘴里遗憾着不能将“好看的妹妹”带回家。 吴婆子轻哼一声,上了牛车,催着宋老四赶紧赶车。 县里的粮食,是从外地调运过来的,比镇上便宜些。吴婆子让老四买了二百多斤粗粮,和二十斤精米。又去肉铺割了五斤五花肉,卖肉的屠户搭了一根棒骨给他们。 回到家中,天已经黑透了。吴婆子要留赵长胜吃饭,被他推辞了。 “肉!奶,你买肉了?要过年了吗?”八毛见他爹从筐里拎出一条肉,眼睛顿时一亮。 “哦!过年喽,过年喽!”九毛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四叔后面,拍着手叫着、笑着。在俩小家伙模糊的记忆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尝到肉的味道。 宋老四一回身,差点被俩小家伙绊着脚。他一手一个,把俩毛抱起来,笑道:“啥过年?离过年还早呢!” 吴婆子把睡着的福丫放下,藏好山药茯苓糕,冲着院中的几个孩子招手:“过来,奶给你们买了糕点,一人尝一块!” “哦!奶最好了!”六毛第一个冲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只讨食儿的小狗。 八毛和九毛,从爹(四叔)的怀里跐溜下来,欢呼着来到吴婆子跟前。俩小家伙屁股上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摇成螺旋桨。 其他几个毛,也陆陆续续进了爷奶的屋。宋大毛冲着弟弟们“嘘”了一声,指了指在炕上熟睡的福丫,压低声音道:“都小声点,别吵醒妹妹。” 九个毛每人都分到一块香香甜甜的米糕,他们在房檐下排排坐,从大到小,从高到矮,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块米糕,还挺整齐的。 晚上是苏云和刘翠红做饭。她们用斧头把大骨头劈开,和土豆一起炖了一锅。肉味炖进土豆中,好吃又抵饿,孩子们每人都捞了一碗,吃得喷香。 吴婆子看着闷头猛吃的九个毛,感觉自己像养了九头小猪崽儿。照这么吃下去,她手中剩下的六两多银子,不够他们祸祸的,心中一阵气闷。又想到被她锁进柜子里的九十两银票,才稍稍好受些。 第二天,吴婆子把蒋家人请过来,一起包饺子!蒋氏被人请去帮忙接生了,来的只有蒋知雪夫妇和三个孩子。 包饺子,对农家人来说,是很隆重的待客方式了。一大早,吴婆子带着四个儿媳妇就忙活开了,洗两棵大白菜,切四斤五花肉,高粱白面两掺和上一大盆,轰轰隆隆地剁起饺子馅儿——别提多热闹了! 老三媳妇不惜力气地剁着饺子馅儿,脸上笑开了花:“哎呦,今儿可比过年还热闹,还喜气!以前过年的时候,也就割一斤半斤肉,包的饺子大人也只能尝一个两个……” 刘翠红见婆婆嘴角渐渐拉下来,赶忙道:“这代表,咱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越过越有奔头!” 吴婆子冲着老三媳妇哼了哼,道:“不会说话,就把你的嘴闭上!前两年过的啥日子,没饿死都是运气好!还想吃肉,把我老婆子的肉割下来给你吃?挺高兴的日子,偏要找不痛快!” 张春梅小声咕哝着:“我也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想说,现在比以前好,不过年都能吃上肉了……” 刘翠红用胳膊捣了她一下,道:“快别说了,剁馅儿吧,就等你的肉馅儿了!” 张春梅撅起嘴,dua gdua gdua g地剁着肉馅儿,好像跟肉有仇似的。过了一会儿,这个不长记性的,又舔着脸开口了:“娘,昨儿去县里,肯定卖了不少银子吧?你都舍得割这么一大块肉回来,孩子小崽子们买糕点。不是我说啊,你也太惯着他们了。饭都吃不饱呢,吃什么点心?” “你在教我做事?”吴婆子斜楞着眼睛,眉毛倒竖,“再哔哔,饺子也别吃了,啃你的窝窝头吧!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抢了三毛的点心。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咋不馋死你?” 她又对几个媳妇道:“现在饥荒,城里的穷人过得还不如咱呢!有几个能吃得起松子的?卖的那几个钱,都换了粮食,你们谁都别惦记了!” 老二媳妇家有纺织的手艺,老四媳妇的爹是秀才能免赋税,以前老宋家快揭不开锅的时候,这两家都曾经接济过他们。这话,吴婆子是说给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听的。 第三十四章 别问我,没结果 这俩亲家……说实话,她真看不上!奸猾懒惰不说,还总想从闺女身上扒下一层。老大媳妇还好,能拎得清。那老三媳妇就是个蠢的,要不是她镇着,能把家底都给娘家搬去! 晌午,老宋家吃上了香喷喷的饺子。别说孩子们了,就连宋老大兄弟几个,都埋头苦吃——皮薄馅多,肉也足。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蒋家五口也吃得很满足,蒋秋雨嘴甜地把吴婆子夸了又夸,说她做饭好吃,饺子馅儿调的,比县里饺子馆的好吃几倍呢! 宋家的几个小的听了,得意的同时,也羡慕他能去县里。宋家除了最小的福丫,其他孩子连镇上都没去过呢! 宋子苒摸着鼓鼓的小肚肚,一脸满足。她也增添了新的食谱——肉泥粥。五花肉上切下的精瘦肉,剁成细细的肉泥,和米粥一起煮,放了少许盐调味。浓浓的,香香的,用粗瓷碗装着,小小的奶娃,吃了小半碗呢!要不是她奶担心她吃积食,她感觉自己还能吃些。 次日,宋老四被村长叫去了。回来后,不用吴婆子问,他就交代了:“娘,村长叔说,想组织村民秋猎。问咱家参不参加!” 往年秋猎,所得的猎物,除了留下接济村里老弱病残的,其余按照出人出力多少分配。由村里有经验的猎户带队,每次或多或少都有收获。现在农闲,山上也捡不到什么山货了,宋老四就想着给家里攒些肉过年。 吴婆子看向怀里的小福丫:“福丫说,咱能不能参加?” 老三媳妇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娘,福丫才七个月大,话都不会说呢,你问她有啥用?上次村里组织进山,死了俩,伤了好几个,村长咋还召集人捕猎?要出了事,算谁的!” 宋老四想到上次他本来是要去的,却被女儿缠着脱不开身,躲开了那场灾难。他赶紧从他娘手中抢过女儿,认真地盯着她,问道:“福丫,爹明天跟着村长爷爷去打猎,你觉得能不能去?” 宋子苒面无表情:别问她,她只是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小奶娃! “怎么样?闺女?有没有舍不得爹的感觉?有没有想要留下爹的意思?”宋老四连声追问着。 还真没有! 不过嘛,听说山上野猪多,那些棍子棒子啥的,对付一般的食草类动物还好,面对野猪就不够看了…… 宋子苒垂下眼眸,意识沉入储藏室旁边的……厨房。是的,前不久,她的厨房突然出现在意识空间中,跟储藏室连在一起。 莫非,她的金手指是可以升级的?先是储藏室,现在又是厨房……那她是不是能够期待她的研究室,在不久的将来也能解锁?想到这儿,宋子苒不由一阵激动。 “哎呦,我们福丫高兴得很,这趟肯定错不了!”吴婆子误会了她的意思,对宋老四道,“明儿你们四兄弟都去!” 说完,就把其他人都撵了出去——别耽误她的宝贝孙女歇午觉! 房内只剩下吴婆子和福丫祖孙俩,只听得“当啷”一声响。吴婆子定睛看过去,一把雪亮、锋利的剔骨刀,出现在炕上。 她赶忙把孙女抱远些,小心翼翼地拿起剔骨刀。她左右看看,在炕桌上轻轻一划…… “嘶!好锋利呀!”吴婆子看着炕桌上留下的深深印记,忙问自家孙女,“福丫,这个是你问神仙要的吗?给你爹防身用的?” 昂!是给爹的,但不是神仙给的,是她从厨房里拿的!这个剔骨刀很厉害的,骨头都能切断!怎么着也比拿着棍棒锄头上山要有安全感吧? “哎呦!我们福丫可真贴心哪!”吴婆子用长满皱纹的老脸,贴贴孙女嫩生生的小脸。有咱们家小福星保佑,老四他们肯定能满载而归。要是……没打到多少猎物,那绝对是老四他们几个太废! 宋子苒在她奶怀中,双腿一使劲儿,想要站起来。她太渴望能够挣脱大人的怀中,自由行走了! “哎呦呦,我们福丫的腿可真有劲儿。”吴婆子扶着孙女站了一会儿,又抱着她座下,“不过,你这小身板儿还没长硬邦呢,不能太早站立。长大会腿疼,还会罗圈腿!” 宋子苒吓得一激灵,看向自己的小胖腿。为了自己将来的体态,她还是别拔苗助长了。不过,她内心还是觉得自己可以的! 你看,一般来说,七个月大的孩子,才会打滚儿,八个月才能爬利索。而自己,不到七个月的时候,就能从地头上爬到山脚下了。就连干娘都夸她的小身板硬实,她肯定比普通孩子早走路! 第二天天没亮,福丫就被她爹折腾起来。宋老四别好娘给他的“武器”,向闺女伸出双手:“来,让爹抱抱,沾沾我闺女的好运!” 迷信! 宋子苒虽在心中吐槽着,却依然认真地给老爹一个大拥抱——安安他的心吧! “还有大伯呢!”宋家其他三兄弟,也排队等“赐福”。 宋子苒心中一个大大的“囧”字,抱也都抱了,要是没啥作用……她可是不包售后的哦! 男人们离开后,刘翠红凑过来,问吴婆子:“娘,你说我们要是带着福丫,捡的蘑菇、木耳啥的,会不会更多?” 吴婆子瞪她一眼,道:“瞎胡闹!山上多冷啊,冻着我们福丫怎么办?捡的山货还不够买药吃的!不去!” 刘翠红想到上次的红松林,心痒无比,继续厮缠:“娘,咱不走远,中午就回来。不耽误福丫吃饭的……您若是不放心,也跟着呗!” 吴婆子还是不想去。在她看来,人的福气是上天赐予的,能不用就不用,免得分薄了福丫身上的福运。 宋子苒支棱着耳朵听着。她在屋里呆急了,每天不是躺炕上看着屋顶发呆,就是对着她奶的那张老脸。她想出去,就是看看枯草,看看落叶,看看天上的浮云,也比闷在家里强。 她发出声音,吸引吴婆子的注意力后,指了指门外。刘翠红大喜过望:“娘,你看,福丫也想跟着咱出去呢!” 第三十五章 我可不怕担恶名 吴婆子低头看向怀中,柔声问道:“真想去?” 宋子苒用力地点了点头。吴婆子无奈地点点她的小鼻子,道:“你说你这小人儿,咋这么爱凑热闹呢?这时节,花早谢了,叶子也落了,有啥好看的?” 吴婆子给孙女穿好厚衣裳,又裹上小斗篷,用油纸包了两块点心揣怀里,中间好给孙女加餐。 “娘,放背篓里,我背着吧?”苏云担心累着婆婆,想要从她怀中接过闺女。 吴婆子躲过她的手,道:“行了,就你那点力气,别摔着我们福丫!别看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像你们这样的,仨捆一块儿都不够看!” 婆媳五个就跟郊游似的,慢悠悠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开始,还能看见村里人,不停有人停下来跟吴婆子打招呼。 “婶子,四位嫂子,这是上哪去?咋还带着孩子?”说话的是村长家的儿媳妇秀珍,圆脸,眯眯眼,笑起来俩酒窝。她脾气好,又热心,跟苏云关系不错。 吴婆子笑着应道:“她们上山捡山货,我带福丫在附近溜达溜达。” “小家伙在屋里待不住了吧?你家福丫还算乖巧的,我那臭小子这么大的时候,可难伺候了!渴了饿了哭,尿了拉了哭,不舒服了哭,不称他心了还哭!哭得我头都大了,要是能扔,早扔了!”她说的是她家小儿子,刚会走的年纪,磨人得很! 吴婆子笑道:“小孩子都一样,他们心里的需求表达不出来,可不就得哭嘛。等能说话了,就好了!” 秀珍有些眼馋地看着她怀里的娃,道:“你家福丫就不一样,每次见她都乐呵呵的,一看就是个好带的娃!” 吴婆子忙道:“没人看见的时候,也哭!哪有不哭的娃?” 宋子苒皱着小眉头看她:奶,你撒谎,我什么时候哭过?你这是在破坏我美好形象!啊!小心灵受到十八级伤害,需要补偿——不给一碗小馄饨,今晚就让你真正体验一下“爱哭娃”的威力! 吴婆子应付秀珍几句,抱着孙女走开了。一低头,看到小福丫气鼓鼓的模样,顿时笑了:“你说你这么点大的娃,知道大人说什么不?我那叫……善意的谎言。咱做人要低调,要谦虚,不能太招人眼!好了,不气了,回头奶给你炖鸡蛋羹吃!” 不要蛋羹,要小馄饨!宋子苒眉头依然皱成一团,没有解开的趋势。 吴婆子见状,猜测着道:“不吃蛋羹啊,那就煮肉泥粥?” 宋子苒头撇向一边,显然没猜中她的心思。吴婆子继续道:“也不吃肉泥粥啊,那你想吃什么?鸡汤面?鸡蛋疙瘩汤?鸡汤小馄饨……哦,原来想吃小馄饨了呀!我们福丫可真聪明,都知道给自己点餐了!好,回去奶给你包小馄饨吃!” 蒋氏给人接生,人家送了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送了半只过来给她干孙女炖汤喝。昨晚,吴婆子用剩下的肉,给孙女包了一碗小馄饨。没想到这小妮子吃上瘾了! 行!鸡汤是现成的,肉泥昨晚也剩下些,回头在碗里绞鸡蛋大小的面团,就够小东西吃的了! 苏云看三嫂一眼,对吴婆子道:“娘,你别惯着她。这么小就知道挑嘴可不行!” “咋不行了?偶尔吃一碗小馄饨,皮多肉少,咱还是吃的起的!别忘了,咱福丫每个月有五十文补贴,吃的是自己赚来的!你说是不是呀,老三媳妇?”吴婆子挑眉看向张春梅。 本来还在暗暗撇嘴的张春梅,一听自己被点名了,赶忙道:“啊?是!对对!娘你说什么都对!” 吴婆子哼了哼,道:“有些人哪,嘴里一套,做的一套,人前一套,背后又一套。管好你的嘴,没事别跟那些长舌妇一起嚼舌根!谁要是在外面乱说,别怪我不客气!我可不怕担‘恶婆婆’的恶名!” 张春梅可是听说过自家婆婆的“威名”的,她缩了缩脖子,小声地道:“我可没说,我在外啥都没说。孙二媳妇都没能套出我的话,我嘴巴可紧了!” 刘翠红扒拉开地上的松叶,捡了一个指头大小的松茸,笑盈盈地道:“三弟妹,不是我说你,孙二媳妇那样的人,你还是少凑过去吧!你看看他家狗娃就知道,都造成啥样了?” 张春梅嘟嘟哝哝:“我啥时候往她跟前凑了?是她总来找我说话……” 宋子苒眼尖地看到草丛中一抹红色,探着身子指了指。吴婆子低头看过去,笑了:“我们福丫眼真尖!这是一棵‘糖罐子’,你别动,上面有刺,奶给你摘!” “糖罐子”学名金樱子,是一种可食用野果。从它“糖罐子”的叫法,就知道它吃起来很甜,能用来熬糖。 它本身也是一种药材,《本经逢原》记载“金樱子止小便遗泄,涩精气,取其甘温而涩也;久服养精益肾,调和五脏,活血驻颜,耐老轻身。” 吴婆子把上面红的果实都摘下来,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把外面的刺撸掉,还小心地把果实中间的尖刺挑出来。宋子苒浅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哇!好甜!甜中还带着果香,好吃呢! 她把剩下的,推给吴婆子:奶,你也尝尝! 她娘和三个大伯娘,也都分了一个。老大媳妇温柔的笑笑,道:“福丫真是孝顺,有啥好吃的,都想着她奶!” 吴婆子听了,比夸自己还要高兴:“可不是嘛!我们福丫不但孝顺,还大方!从来不吃独食!” 没见八毛九毛两个小的,经常跟着蹭吃的,人都胖一圈儿了吗?昨天的小馄饨本就不多,她还分了俩哥哥几个呢,自己都没吃尽兴。 宋子苒啃着手中的金樱子,大眼睛滴溜溜地瞅着附近的环境。这是一片老林子,高大的树冠像一把把大伞,把落满枯叶的地面遮得严严实实。走进去,阴暗潮湿,的确是捡菌菇的好地方。 不过,这地儿每天村民们来来往往,能捡到的菌子不多。妯娌四个,弯着腰仔细寻找,也没寻到几个。 第三十六章 看吧,又是沾福丫福运的一天 看来,今日也要空手而归了!苏云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地看了婆婆一眼,生怕她对福丫有不好的看法。如果失了吴婆子的宠爱,福丫在宋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舒坦。 老三媳妇小声地嘀咕着:“都说福丫有福,家里都沾她的光。带她过来,也没多捡几个菌子啊!” 宋子苒回忆着菌菇生长的环境,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吴婆子带她过来,本就存着散心的意思,见她想往那处去,便抱着她,溜溜达达地过去。 祖孙俩越走越远,越走越偏,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高大粗壮的松林中,说是松树林,也夹杂着其他的树种,每棵树至少有五十年以上的树龄了。 宋子苒看到一颗水桶粗的柞树,眼睛一亮,急切地想要过去看看。附近的环境,最容易滋生菌类。柞树上,如果有受伤和枯死的地方,很可能会有…… “哎呦呦!这是……猴头菇?”吴婆子一抬头,看到树干上白色团状物,惊叫出声。宋子苒咧嘴笑了,果然被她猜中了呢! “老二媳妇!快来!”为啥吴婆子只叫老二媳妇呢?因为四个儿媳妇中,就刘翠红莽实,在娘家的时候,上树下水,比男孩子还利索。可偏偏男孩性格的她,却织得一手好布。 刘翠红听到婆婆的呼唤,拎着篮子一路小跑就过来了。 “娘,你叫我?”刘翠红喘匀气息,左右看看,诧异地道,“瞧地上的痕迹,这边很少有人来。不应该呀,这儿离咱们村子还挺近的!” 吴婆子打断她,道:“你看看那个!能不能摘下来?不行的话,我在这看着,你回家去叫大毛和二毛过来!” “我的老天爷呀!这么多猴头菇!这东西可金贵了!”刘翠红小声惊叫道,“不用去叫孩子们,我能行!” 说着,她把衣裙往腰间一塞,像只猴子似的,麻溜地爬上了树。她用双腿盘着树干,一手攀着树枝,一手轻柔地掰下猴头菇。 “哎哟!那棵树上也有!”刘翠红摘了五六朵猴头菇,在树上往旁边看去,又发现了新的“猎物”。她从树上呲溜下来,把衣裙里兜着的猴头菇放进篮子里,又爬上了另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 苏云她们也过来了。张春梅弯腰扒拉几下枯叶,惊喜地道:“快看!这是大腿蘑,好多呢!” 大腿蘑也叫牛肝菌,菌体肥厚,味道鲜美可口,营养丰富,很受欢迎。张春梅捡了这边,又发现那边还有。不光大腿蘑,还发现了松蘑和黑木耳! “快捡呀!别愣着了!”张春梅催促着两个妯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本以为会空手而归,谁知道却峰回路转,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不一会儿,她们手中的篮子里,都装满了各色各样的蘑菇,还有黑木耳,也摘了半篮子呢! 吴婆子没有动手,乐呵呵地抱着她的宝贝孙女——看吧,又是沾了福丫福运的一天。要不然,这边离村子那么近,别人都没找到,却被她们碰到了? 宋子苒的视线,一直随着采蘑菇的几位移动。小脚小手不停地蹬踏着,恨不得自己下地去体验一下采蘑菇的快乐。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那儿有个树洞,看上去疙疙瘩瘩,不太好看。不过嘛,树洞旁边却有一朵紫色的如意状物体。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过去看看,去看看!宋子苒向前探着身子,吴婆子领会了她的意思,抱着她走了过去。 吴婆子看到孙女伸长了小手,从树上掰下了一块紫褐色木片——等会儿,什么木片?那明明是成人巴掌大的紫灵芝! 我的老天爷呀!吴婆子赶紧从孙女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灵芝。 前阵子,蒋氏给别人配药,从镇上买了一朵鸡蛋大小的灵芝,就花了十几两银子呢。福丫发现的这朵,比那个大好几倍,岂不是更值钱? “福丫,这个可是好东西呢!有钱都买不到!奶给你收着,将来给你当嫁妆。”吴婆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帕子,小心地包起来放好。 宋子苒:…… 她才多大,奶就给她攒嫁妆了?再说了,这世界未必有她能看得上的人,嫁人什么的,都是浮云呢! 这一片的菌子捡的差不多了,吴婆子看看天色,道:“天儿不早,咱回去吧!” 下山的途中,宋大嫂和苏云,又割了些羊儿爱吃的野草,晒在院子里,留着冬天喂两只野山羊。 这两只羊,彻底在宋家安了家,即便敞开大门,它们也不出去。每天早上,吴婆子挤好羊奶,宋大毛兄弟便牵着它们上山,一边放羊,一边捡柴禾。 那只小羊不怕人,跟谁都能玩顶牛的游戏,瞬间成了村里小孩子们的团宠,它背上的毛,都快被喜欢它的孩子撸秃了。 回到家中,放羊的队伍已经回来,院子里堆了几捆柴,还有一大堆青草,两只羊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在院子里悠闲地散着步。 宋大嫂一进门,诧异地问道:“怎么这么多青草?” 二毛抢着道:“是咩咩自己挣回来的口粮。” 原来,小羊咩咩太受欢迎了。二毛便想出个主意:谁想跟咩咩顶牛,就用一篮子草换。小孩子用的篮子不大,一刻钟工夫就能割满一篮草。村里的小孩子便争先恐后地帮宋家兄弟干活。 “儿子,干得漂亮!”宋二嫂刘翠红,夸赞了儿子一句。 能自己赚口粮的小羊咩咩,看到吴婆子抱着福丫进门,热情地迎上去,用小脑袋轻轻抵了吴婆子的腿一下,仰头去看她怀里的福丫,好像在说:下来玩,别总让人抱着。 吴婆子弯下腰,让福丫摸摸咩咩的脑袋,要不然这小家伙得闹腾半天。吴婆子对小羊道:“一边儿玩去,地上凉,福丫不能陪你玩!” 小羊咩咩没有如愿,不爽地用刚刚冒出头的小角,在吴婆子腿伤顶了一下,飞快地跑开了。这小家伙,一边跑,一边撒欢儿,满院子蹦跶。 第三十七章 老娘再长大些,一定要你好看! 大毛、二毛他们,用敬仰的眼神看着它——全家上下,也就这只不知死活的小羊,敢挑战他们奶奶的权威了。勇士,敬你一条汉子! 吴婆子抱着福丫,直起身。这时候,小羊把晾晒着山货的竹匾打翻在地,还把自己吓了一跳,飞也似地逃开了。 吴婆子气运丹田,冲着羊咩咩吼道:“想死啊!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再捣乱,让你尝尝开水洗澡的滋味!” 三毛嘴馋这点,随了他娘张春梅。闻言,他吸溜着口水,问道:“奶,给小羊用开水洗澡,是不是煮羊汤啊?天冷了,喝羊汤正正好!” 八毛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小羊,哭丧着脸看向他奶:“奶,不吃咩咩……妹妹喜欢咩咩,你吃了它,妹妹会伤心的。”他知道自己在奶心中没啥分量,这么点的小人儿,竟然知道搬出他妹妹来。 “吃啥吃?一天天就知道吃!这么点的羊,不够塞牙缝的!好好放羊,乖乖割草,养大了再说!”吴婆子抱着福丫进屋。 炕上热乎乎的,是宋大毛打柴回来烧的。宋子苒身上厚墩墩的衣物,终于能脱下来了,换上轻便的夹袄,乐呵呵地坐在炕上。 吴婆子在她手里塞了一块山药糕。宋子苒先分了一口给奶,才用小手抓着往嘴里塞。 吴婆子满脸幸福地吃了。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吃,孙女也不会吃的。这小丫蛋儿,可倔了! 吴婆子拽过被子,围在福丫的身旁,对她道:“坐累了就靠着,慢点儿吃,别噎着。奶去给你包小馄饨去!” 好,去吧,去吧!宋子苒冲她摆摆手,颇有些迫不及待。吃了半年没啥滋味的食物,终于能肉肉了,对于无肉不欢的她来说,能不迫切吗? 吴婆子刚出去,小羊咩咩就顶开了虚掩的门,狗狗祟祟地进来。看到屋里就福丫一个,原地跳了几圈,“噌”地蹦上了炕。 宋子苒呆住了,羊的弹跳力有这么强吗?对了,这只是野山羊,能攀岩走壁的,虽然小小一只,天赋还是在的。 干啥?你干啥?快走开!这个强盗!来人哪,抢糕点了!你想成为羊汤吗? 原来,羊咩咩见她往嘴里塞山药糕,先是歪着脑袋盯着她看,接着慢慢凑过来,伸了脑袋过来,轻轻嗅了嗅她手上的糕点,黑豆眼一亮,在她嘴边……的山药糕上啃了一口。 宋子苒小胳膊小短腿齐上阵,想把小羊推开。羊咩咩以为她在跟它玩,使出看家本领——一脑袋顶在福丫胸前,把她顶了个仰八叉。 宋子苒挣扎着想要重新坐起来,可周围的棉被,限制了她的动作。她像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努力挣扎着,却依然是徒劳。 狡猾的小羊咩咩,趁机去吃她手中的糕点——你抢我的奶,我吃你的糕点,公平! 九毛推门进来了,看到这一幕,扯开嗓门叫起来:“奶,快来!咩咩抢福丫糕点了——” 聪明的咩咩,听到喊声,知道今日再占不到便宜,飞快地从炕上一跃而下,从匆匆赶过来的吴婆子脚边溜了出去。 “这该死的羊!”吴婆子赶紧扶着孙女坐好,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宋子苒看着手中被羊啃了两口的糕点,吃也不是,扔也不是。吴婆子知道她爱干净,把她手中的糕点接过来,对九毛招招手:“给,拿去跟你八哥分!这是妹妹从嘴里省下来,分给你们的。一定要记住你们妹妹的好!” 九毛一点也不嫌弃糕糕被羊吃过,高兴地接过来,重复着不知道重复多少遍的话语:“奶,妹妹对我好,我长大了也对妹妹好,疼妹妹,给她撑腰!” 宋家上下,都是这么被洗脑的。洗脑最成功的,就数八毛和九毛俩兄弟了! 吴婆子转身哄着生闷气的孙女:“小馄饨马上好了,咱留着肚子吃馄饨!” 宋子苒不是气吃不成糕点,而是气自己太弱了,竟然被一只刚满月的小羊欺负到头上。哼!等着!老娘再长大些,一定要你好看! 小羊咩咩跟成精了似的,知道她这儿有好吃的,总是能突破吴婆子的防线,趁机钻屋里“欺负”小奶娃。 宋子苒每天都跟羊咩咩斗智斗勇,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五日后,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宋子苒,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好奇地伸长了脑袋。吴婆子抱着她出门,看到不少村民都往后山跑,有些紧张地问道:“咋啦?什么情况?” “秋猎队回来了!秋猎队回来了!”被她拉住的半大小子,话没说完,就挣脱开吴婆子的手,飞快地朝着山脚下跑去。 吴婆子的四个儿子,都参加了秋猎队,她的心一直悬着,心中无数次祈祷着佛祖能保佑他们平安回来。猎物啥的,在她心中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能全须全尾的回家! 吴婆子抱着福丫,快步跟了上去。直到看到四个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哇!五头大野猪,还有鹿、傻狍子!”村里的孩子发出一阵阵尖叫,村民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次狩猎,宋四哥可出了大力气了!五头野猪,他一个人就干倒了仨!那头鹿也是他猎到的!”东来眉飞色舞,向他爹村长汇报着这次秋猎的情况。 “哇!一个人干倒三头野猪,真的假的?”村民们发出一阵阵惊叹。东来手舞足蹈地讲述着惊险的一幕。 他们这次运气不错,进山不久,就逮到一只傻狍子,野鸡和野兔,也打死了好几只。正当他们庆幸不会空手而归的时候,遇到了野猪群。 说是野猪群,实则是两头大野猪,带着三头半大野猪,在一片橡树林觅食。正当他们犹豫着要不要冒险捉野猪的时候,那头大公猪发现了他们。 野猪的脾气暴躁,压根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五头野猪都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要知道野猪这玩意儿,发起疯来,就连老虎和熊,都要避其锋芒。虽然他们有十七八人,除了张猎户有一把猎叉,其他都是锄头、镢头之类的农具。所以,他们这些人在野猪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第三十八章 收获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面对五头气势汹汹的野猪,村民们哪敢硬碰硬,扭头四散逃窜。野猪各个击破,挑选了五个倒霉蛋,追了上去。其中就有村长儿子东来。 东来吓得慌不择路,被树根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追他的是最凶悍的公野猪,一对獠牙像两把钢刀,这要是捅在他身上,绝对能把人捅个对穿。 就在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宋四哥像神祇一般,从天而降。只见他跃上野猪的背,高举手中的尖刀,用力刺入野猪的脖颈…… 热乎乎的鲜血,淋了东来一头一脸。等他睁开眼,看到野猪的獠牙,距离他不过两根手指的距离。野猪轰然倒地,猪血喷涌而出,四蹄不停地抽搐着。 东来要哭了——差一点,倒在地上抽抽的就是他了! 围在东来旁的村民,像听评书似的,听得津津有味。东来的声音、表情,以及身上已经干了的血迹,把村民们带入了当时的场景,都紧张地攥紧了手掌。 “不是说野猪的皮很厚吗?宋老四怎么轻易就割开了它的脖子?”有村民疑惑不解地问道。 东来立刻道:“宋四哥力气大啊!不信你们跟他扳手腕试试,他能抵你两个半!” “就是,就是!不服气,你找他单挑去!”有人起哄笑道。 “别听癞子打岔,继续说!”村民们想知道后续。 宋老四解决了最具威胁的大公猪后,确定东来没事,又去追另一头成年野猪去了。那头野猪追的是宋老二,他力气虽然比不过四弟,但跑得快呀!他绕着几棵树,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拼了老命的奔跑,野猪一时半会儿还真奈何不了他。 不过,人的力气不是无穷的,很快他便上气不接下气,速度也慢了下来。好在,宋老大一直在附近关注着他,见状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野猪狠狠地砸过去。 石头砸在野猪后臀上,没多疼,可更激怒了它,更发了疯似的,紧追宋老二不放。 “是老大砸的你,你干嘛追我啊!你能不能别这么轴?”宋老二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绑了大石头,没迈出一步,都要用上他所有的力气。野猪越来越近,他几乎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声…… “老二,上树!”宋老大追在野猪身后,也累得不轻。 宋老二也看到前面那棵大树,大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从地面一米左右处分成两枝。他大喜过望,仿佛忘记了疲惫,一个冲刺跳跃,跳上了大树的分枝处。 就在他跃上树干的一瞬,野猪也一个猛冲——撞在了树干上。 好险!但凡他慢上一瞬,被撞的就是他的腰板了!看树干上被撞裂的痕迹,这下子他要是被撞实了,不死也得残废呀!宋老二吓得往树上又爬了一段距离。 这头野猪也认死理,围着树干转了两圈,用自己的脑袋、身子去撞击树干,想把“猎物”从树上撞下来。 树干摇摇晃晃,宋老二脸色惨白,心中祈祷着野猪赶紧离开。就在这时候,他四弟出现了,手起刀落,嘎了野猪的脖子后,又雀跃着离开,那模样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两头肥壮的成年野猪搞定了,其他三头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半大野猪,也就没啥难度了。宋老四搞定一只,张猎户磨死了一头,剩下的其他村民合理干死一只! 至于那头鹿,是回程的时候,宋老四扔出“猎刀”,正好戳中了鹿的要害…… 东来讲得绘声绘色,村民们挺得热血沸腾,看宋老四的目光,像看什么大宝贝似的!宋老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憨厚地一笑。 村长清点好猎物,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道:“宋老四,的确是我们村的大功臣!胡老三,你来把猎物宰杀了,计算一下今天的收获!” 胡老三是村里的屠户,杀猪割肉是他的老本行。可惜近几年灾祸连连,附近几个村子几乎收不到生猪,就闲了下来。 重新拿起杀猪刀,胡老三的兴奋溢于言表。很快,野猪宰杀完毕,骨头、内脏单放一边儿,上秤过后。野猪肉总共有一千一百多斤,狍子肉四十斤,鹿肉五十六斤,野鸡野兔加起来二十斤左右! 村长高兴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笑呵呵地道:“按照以往的惯例,村里没有劳动力的老弱病残,每家分十斤肉。上山的狩猎队成员,每人三十五斤。出力最多的宋老四分一百五十斤,张猎户八十斤,宋老二、宋老大、王升、牛田再加三十斤。栓子、刘二蛋、光子、大丰五十斤!” 有人不服气:“宋老四出力最多,张猎户一人杀死一头野猪,我们就不提意见了。为啥宋老二、宋老大他们多分三十斤?” 村长哼了哼,道:“要不是他们引走了野猪,让猪群分散开,你们能一下子干掉五头大野猪?你们光看到他们分到肉了,也不想想当时有多危险。一不小心,连命都没了!” 这人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人群中却传出一个声音:“今年狩猎队带回这么多肉,也该让每家每户都沾沾光,干啥只照顾那十几户?你看我们谁家不困难?” 村长冷笑道:“人家困难,是家里没有劳动力!乡里乡亲的,能照顾就照顾些!可你们呢?大老爷们,好手好脚的,通知你们组建狩猎队的时候,你们咋说的?‘吃肉重要,还是命重要?’是,你们的命金贵,那就别想去分人家用命挣回来的肉!都看到人宋老四分的肉多,你们要是能一下子干死三头野猪,分给你们的更多!” 全村五十多户人家,加入狩猎队的才不过十三四户,剩下一多半家中壮年劳动力也不少,可一听进山打猎,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现在看人家分到肉了,心里又不平衡了! 拿肉的时候,所有人都让宋老四先挑。他也没客气,挑了那头五十多斤的鹿,又捡了几只野鸡,剩下的都选了野猪肉。 宋家兄弟加在一块儿,分了三百多斤肉!兄弟四人,挑着满满当当的肉,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收获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第三十九章 一家子不干人事的 关上院门,宋家上下十几口人,对着一堆肉傻笑。宋老大看向家中的主心骨——吴婆子,问道:“娘,这些肉怎么处理?都卖掉吗?” 以前家里日子难过,分到的肉,宋家不舍得吃,都拿到镇上卖了换粮食。肉虽好,可是命更重要!粮食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呀! 吴婆子抱着孙女在凳子上坐下来,儿孙都围在她的身边等指示。 “蒋家这半年来没少帮衬咱们,这鹿肉最是养人,割一半给蒋家送去,剩下的咱留着自己吃!”腰包里揣着的九十两银票,给了吴婆子足够的底气。她是可以把分到的鹿肉拿去卖钱,可银子再好,也比不得有一副好身体。 她经常听蒋氏讲食材、药性啥的,知道鹿肉对体虚羸弱、气血不足的人大有好处。家里的女人、孩子,这几年缺吃少喝,身体都不太好。现在有这条件,当然要补补了! “至于野鸡和野猪肉嘛……野鸡咱们留着炖汤喝,野猪肉挑些肥膘腌上风干,留着过年吃。剩下的……” 吴婆子看到四个儿媳妇,目露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中叹了口气,道:“剩下的,你们一人割十斤送娘家去,就当提前送年礼了!其他的,就都卖了,换些米粮回来!” “娘,咱家地窖里不是存了好些粮食吗?咋还买粮食回来?”张春梅不解地问道。 吴婆子摇摇头,道:“你光看到粮食多,可在家人口也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按照咱现在一天两顿,每顿大半饱的量,一天下来就得小十斤粮食。一个月就三百斤!咱屯的那些粮食,连半年都不够!”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再说了,明年不知道什么年景,万一像去年那样颗粒无收,咱不多存点粮食,一家人喝西北风去?过日子,要走一步看十步!” “你们回到娘家,不要多说!谁要是把咱家屯的粮食说出去,就不要回来了!既然你觉得娘家比咱家人重要,还回来干啥?借粮的事,更不要提!你是老宋家的媳妇,咱家养着你是应该的。你们娘家人可不姓宋,咱家没义务也没能力养着你们娘家一大家子!”吴婆子说着,特地深深地看了老三媳妇一眼,目光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张春梅虽然又馋又懒,可人怂胆子小,自然不敢挑战吴婆子的权威。张春梅知道家里的男人都听婆婆的,若是她说把自己赶回娘家,自己男人肯定把自己打包送走。 宋家虽然穷,但家庭和睦,婆婆虽然厉害,却从不磋磨媳妇。一家人心往一处使,没那么多糟心的事。张春梅虽然蠢,但不像几个妹妹笨到家。 她也想补贴娘家,可前提是不能影响到自己在宋家的生活。现在宋家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她可不想被赶回去,她要留下来过好日子呢! “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乱说!我要是乱说,让我烂舌头,吃不了肉!”张春梅信誓旦旦地表态后,又弱弱地道,“娘,我能不能拿些土豆回娘家?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有你几个姐妹帮衬着,会揭不开锅?”吴婆子撇撇嘴,最看不上张家的几个闺女,自己的孩子都饿死了,还去补贴娘家。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老三媳妇,这也是个不清楚的,要不是有自己镇着,也能被娘家忽悠得把家底都搬空了去! 既然是送年礼,光送肉的确有些不太好看。家里土豆产量,比别人家要高出六七十斤,吴婆子就每家给装了十斤带回去。 其他三家都是男人陪着回的娘家,张春梅却拒绝了男人的陪同,孩子一个没带,回了娘家。 回到娘家后,她才知道,她那个饿死自己孩子补贴娘家的四妹妹,被休回来了。家里又给找了个鳏夫,过两天就嫁过去。那个鳏夫又老又丑,据说还喜欢打媳妇。上一个媳妇就是他打太重,躺床上没几天人就没了。 张春梅同情四妹妹之余,心中彻底看清了娘家的无情,暗暗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落得四妹妹这样的下场。 张春梅娘看到她手中拎着的肉和土豆,眉开眼笑,伸手就夺了过去,嘴里还嫌弃地道:“咋就这么点儿?我都听说了,你们老宋家分了不少肉呢!” “分再多,也得能落到我手里?这些东西,还是我背着婆婆拿回来的呢!回去,一顿揍是跑不了了!”张春梅做出愁苦的表情。 春梅娘“啧”了一声,道:“你那个婆婆,抠死算了!啥都攥在自己手上,咋?还想带进棺材里啊!还有你,也不知道多拿点儿!” “还多拿?你想让我跟四妹妹一样,被婆家赶回来啊?”张春梅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柴房里,传出压抑的哭声。 春梅娘在她身上捶了几下,道:“送回来又能咋?娘给你找个更好的!” “得了吧!我现在就挺好的!娘,你知道啥叫‘细水长流’不?只有我过好了,你们才能从我手中拿到东西。您可别干‘杀鸡取卵’的事儿!要不,到头来啥也落不着!”张春梅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有点多,也不留下吃饭,把空篮子拿上,逃也似的从娘家跑走了! 左邻右舍忍不住背后讲究春梅娘:“闺女回娘家,也不留顿饭!这张家一家子都趴在闺女身上吸血!血吸干了,再卖给老鳏夫。真不干人事儿啊!” 这几天天气转寒,风又大。这趟回娘家,苏云就没把福丫带上。 宋子苒百无聊赖地躺在炕上,她干娘蒋知雪领着俩双胞胎儿子进来了。她还带了几种药材,教这兄弟俩辨认。 孙子去年的棉袄,大多都短了,吴婆子拿着针线给棉袄接袖子。见状,她笑着道:“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认药材了?” 蒋知雪笑笑,道:“这不闲着嘛,开春就要送他们去镇上读书,这俩皮小子也该拘拘性子了。” 宋子苒闻着久违的药香,一翻身,爬了过去,兴致勃勃地看着俩小豆丁,对着看上去差不多的药材愁眉苦脸。 第四十章 爱谁谁吧!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香加皮是杠柳干燥的根皮。五加皮是细柱五加的根皮。香加皮表面淡黄色或黄棕色,较平滑,有细细的纵纹;五加皮外表面灰褐色,有纵向稍扭曲的竖沟和横向的皮孔!多明显哪,你们怎么就是记不住呢?我看哪,你们福丫妹妹会了,你们都未必能学会!”蒋知雪渐渐失去了耐心。 算了,他们将来未必走大夫这条路,她是没这个本事教他们了,爱谁谁吧! 蒋秋雨扒拉着几堆相似度百分之九十的药材,有些抓狂地道:“这都长得跟双胞胎似的,咋认?福丫妹妹要是能认出来,我把我攒的零花钱,全都给她买糖吃!” 宋子苒坐直了身子,又挪动着往前凑了凑,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话算话? 蒋知雪见状,笑着道:“福丫,你真打算跟哥哥比一比?好吧,输了的都不许哭鼻子哦!” 宋子苒轻蔑地看着蒋秋雨,嗤之以鼻:输给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蒋知雪把几堆药材,重新打乱顺序,指着其中一堆,对两个小家伙道:“你们谁知道,这个是什么?” 宋子苒缓缓皱眉,嘟起嘴巴看向干娘:欺负小奶娃不会说话?不带这么给你儿子放水的! 蒋知雪一拍脑袋,笑道:“我忘记我们福丫还没学说话呢!真是‘一孕傻三年’哪!” 她又把相似的药材,两两放在一起,指着其中两堆道:“你们告诉我,哪一堆是香附?” 蒋秋雨仔细地辨认着,越看越迷茫,他挠着后脑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哥。 蒋秋风躲开了弟弟的视线——别看我,我也没搞明白! 宋子苒笑眯眯地看着蒋家小屁孩,让你五秒!咋?还没猜出来?我可出手了昂? 她成竹在胸,胜券在握,果断地讲小爪子放在其中一堆上:香附,莎草的干燥根茎,又名香附子、雷公头,表面棕褐色或黑褐色,有纵纹,和隆起的环节,气香,味微苦。有行气解郁,调经止痛的功效! 而另一堆跟它很像的是天葵子! 蒋知雪惊喜地道:“哎呀,我们福丫猜对了!胜了一局,真棒!” 承让,承让!献丑了!!宋子苒冲着蒋秋雨拱了拱手。成功逗乐了吴婆子和蒋知雪。 蒋秋雨不服气,道:“她肯定是瞎蒙的!猜谁不会?这才第一局,有啥好骄傲的?” 骚年,你是未经历社会的毒打啊!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碾压”式胜利! 在蒋知雪拿出另外两堆药材时,蒋秋雨指着其中一堆,飞快地蒙了一个药材名——反正他认不出来,瞎猜呗,这不还有一半的几率吗? 宋子苒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把他的小手,挪到了另一堆上——骚年,你错得很离谱哟!这一堆才是苏子,你刚刚指着的是菟丝子哟! 蒋知雪脸上爬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福丫对了!她指的这堆才是苏子……福丫,你真的认识这些药材?” 宋子苒重重地点头,这些药材前世她早已烂熟于胸,认不出才怪了!再看看那个快要哭了的小豆丁,她这着实有些以大欺小了,胜之不武呀! 蒋知雪又试了几次:“福丫,告诉我哪堆是独活,那堆是羌活?” 宋子苒先指了指其中的一堆,又指了另一堆。 “哪个是鸡血藤,哪个是大血藤?” “呀!福丫又选对了!” 宋子苒骄傲脸——小case,轻松搞定! 蒋知雪一把将福丫抱起来,在怀中用力地揉搓着,激动得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了:“我们福丫……我们福丫是天才!学医的天才!这天赋,将来肯定成为一代名医!哈哈哈!我们蒋家后继有人了!” “可是娘,福丫妹妹又不姓蒋!”也不知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蒋秋雨嘴巴撅的都快能挂油瓶了! 蒋知雪嫌弃地看他一眼,趁机跟福丫贴贴:“福丫是我干闺女,你奶的干孙女,咋就不是咱蒋家人了?我告诉你蒋秋雨,愿赌服输,赶紧把你的私房钱都掏出来!” 蒋秋雨哭丧着脸,捏紧了自己的荷包:“我又没说不给……能让我再焐一会儿吗?” “焐啥焐,又不能孵出小的来。拿来吧你!”蒋知雪把荷包塞进福丫手中,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福丫拿着,留着买糖、买点心!吃了快快长大,干娘把所有本事都教给你!” 蒋秋雨这下真的哭了:“呜呜呜呜,我肯定是捡来的,福丫才是你亲生的吧?听说过吃饭长大的,没听说吃糖吃点心长大的!娘你偏心,呜呜……” 蒋知雪抱着福丫舍不得撒手,脸上的嫌弃更深了:“是啊,你就是我上山采药的时候,顺手捡回来的。你看看你,学医认药的天赋,一点都不随我!榆木疙瘩一个,不开窍!” 顿了顿,又在她儿子心口上戳一刀:“福丫是我没有血缘的亲闺女,我愿意买糖买点心给她吃。你一个捡来的,有意见?” 蒋秋雨抹了抹眼泪,道:“可是,你给她买糖的钱,是我的!” 嘤嘤嘤嘤,他攒了好久的压岁钱,心好痛! “什么你的钱?你一个捡来的,哪来的钱?”蒋知雪忍笑忍得脸都快要抽抽了。 宋子苒在心里不停地翻白眼,她推了推蒋知雪,指了指她的肚子: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个孕妇了?不知道小心点儿!真让人操心! 蒋知雪抱她抱得更紧了,故意亲了亲她的小脸,道:“闺女果然是小棉袄,才多大的人儿,就知道心疼我了。放心吧,你干娘我没这么娇贵,肚子里这混小子,硬实着呢!” 吴婆子在一旁笑道:“你咋知道是混小子?说不定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呢!到时候,我们福丫就要失宠了!” 蒋知雪摇头道:“怀这一胎,跟怀着俩臭小子时感觉一样!我早歇了生闺女的心思,我们福丫这么乖巧贴心,谁都越不过她去!福丫,跟弟弟培养培养感情,将来弟弟要是敢对你不好,我抽他屁股蛋子!” 第四十一章 他再也不是娘最爱的幺儿了 蒋知雪把福丫放在自己身前,给她整理卷卷的头发,扎两个小揪揪,还故意在她眉心用胭脂点了个红点儿。 宋子苒觉得自己就是一大号洋娃娃,任凭人摆弄。唉!谁叫干娘她是孕妇呢?怀孕期间心情愉快,生出的宝宝才漂亮乖巧。好吧,她忍了! “娘,我回来了!”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 吴婆子看着他,愣了好半天。宋子苒也睁大了眼睛,有些迷惑地看着来人,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她在镇上读书的五叔——他还是秋收那会儿回来一趟,她见他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宋清墨很是无语地看着自家老娘,咋?这才三个多月没回来,就不认识了?是他变了模样,还是当娘的心里没他?自从侄女出生后,他再也不是娘心中最疼爱的小儿子了! “哦!老五啊!咋回来了?”吴婆子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脸上带着假笑,问了一句。 娘,你还能笑得再假一点吗?宋清墨无奈地道:“娘,学堂放假了!每年都是这个时候放假的,您不记得了?” “哦,这就到你们放假的时候了啊?我让大毛去把你屋里的炕烧上!”吴婆子放下手中的破棉袄,下了炕。 蒋知雪也从炕上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婶子,我先回去了,你们娘俩几个月不见了,好好唠唠!” 不是,你走就走呗,倒是把俺家福丫给放下啊!吴婆子拦住她,指了指她怀中抱着的小奶娃。 蒋知雪低头看了一眼,露出恍然的表情,笑道:“你看看我这记性!秋风,把你妹妹的小斗篷和小被子拿过来,外面风大,别冻着!” 宋小五迷惑地看看她,又看看她怀里胖乎乎的小福丫:难道他记错了?蒋家大姐抱的不是他家福丫?不对呀,她啥时候生了这么大一闺女? 吴婆子赶紧道:“福丫干娘,你这是要把福丫抱哪去?” “抱回去让我娘见识见识福丫认药的天赋,放心吧,不抢你孙女!”蒋知雪决定了,以后捡舀制药都带着福丫,说不定她刚能开口说话,就能背出“汤头歌”呢! 这么想着,她抱紧了怀里的医药小天才,快步朝外走去。那速度,那神态,好像后面有野狗撵她似的。 吴婆子着急忙慌地跟在后面,一声声叮嘱着:“你慢点儿,双身子的人,怎么还这么虎啊?小心点儿,别摔着!” 宋清墨眼瞅着老娘,跟在蒋知雪身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这才进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被老娘忽视了两次。 他收回自己的尔康手,说出自己未曾出口的话:“不用麻烦大毛,我自己可以……” 说完,认命地拎着书箱,来到自己那屋。好嘛,仨月没住人,都快成盘丝洞了。宋清墨拿起笤帚,把屋里、炕上扫了一遍儿,又打来水把炕席抹干净,往炕洞里塞了些柴禾,点燃后…… “咳咳咳!”宋小五被呛得冲出了房间。他的房间,炕洞和烟囱居然没清理。他被这个家,彻底遗忘了吗?仨月前,他还是全家的希望,现在看来……啥也不是! 宋老三拎着一个水桶,从外面进来,看到自家五弟也是一愣,继而视线被他身后的浓烟给吸引了。 “失火了?”宋老三冲进屋,一瞬后又冲了出来对五弟歉意地一笑,道,“小五,你等会儿,我把鱼放下,去给你把炕洞掏掏!” 宋清墨看了看冷清的院子,奇怪地问道:“家里人呢?都去哪儿了?” “大哥二哥和四弟,陪媳妇回娘家了。孩子们捡柴禾的捡柴禾,放羊的放羊……娘呢,她跟福丫应该在家的啊?”宋三寿冲着堂屋喊了一嗓子,没人回应。 “娘跟福丫去蒋家了!”宋清墨看了一眼房前挂着的一条条肉,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有几条是鹿肉吧?他家啥时候这么豪横了,肉多的房檐下都快挂不下了! 他猜度地问道:“四哥上山打猎了?” “不光你四哥,咱家哥四个都去了!你不知道……”宋老三眉飞色舞地讲述了他们进山的丰功伟绩。 宋清墨:…… 三哥,你是不是忘记刚刚说的话了?不是要帮他掏炕洞、掏烟囱的吗? 好吧,其实他也挺想听三哥说猎杀野猪这件事的,他四哥啥时候这么勇了,一个人干掉仨野猪。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怎么不弄到镇上卖掉换粮食?”在宋清墨心中,自家的粮食从来都没够吃过,今天又是灾年,啥都没粮食重要。饿肚子的滋味,他两年前尝过一次,现在回忆起那段啃树皮吃草根的日子,仍觉得像一场噩梦! 宋老三笑着道:“咋没卖?野猪肉卖了一百五十斤,这些是卖过以后自家留着的。一个多月后不就过年了嘛,这些都留着咱过年吃的!自从有了福丫,咱娘也越来也大方了。你几个嫂子回娘家,每家给割了十斤肉呢!搁以前,就是带几棵大白菜,娘都能心疼死!” “宋!三!寿!!”吴婆子一声爆喝,把宋老三吓得一哆嗦! 吴婆子几步迈到三儿子跟前,把他的耳朵拧了几圈,怒道:“不孝子!有你这么背后讲究你老娘的吗?你娘我是抠!那不是家里没有吗?老娘但凡手松一点儿,你们兄弟五个能养这么大?你们能都娶上媳妇?还帮你们养活一群小崽子?” “娘,我错了!我没讲究你,我还夸你变大方了呢……咦?福丫呢?今儿福丫咋没黏着你?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宋老三捂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眼珠子骨碌一转,赶紧转移话题。 吴婆子松开手,脸上挂着几许郁郁,闷声道:“福丫被她干奶留下了,说是要教她辨认药材。” “啥?福丫才多大点儿?一个字儿都不会说呢,能认啥药?娘,你可不能放松了,蒋婶子这是随便找个由头,想跟你争福丫呢!我们福丫多可人疼啊,咱绝对不能让她得逞!”宋老三抬脚往外走,“我去把福丫抱回来!” 第四十二章 哄小孩呢?我就摸 “抱啥抱?”吴婆子拽住他。福丫有这个天赋,那是好事儿呀! 看看那蒋氏,因为一手接生的好手艺,又精通治女人的病,多受欢迎哪!就连县里的夫人,都请她去看诊呢!一趟的赏钱,都抵得上他们地里一年的收成了! 福丫要是学成了,就不会像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老百姓,只能靠天吃饭,三年里头有两年半得饿肚子。吴婆子自然不会让儿子毁了福丫的前程。 宋清墨也开口道:“福丫现在学,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不早!我们福丫,可厉害了!比蒋家的双胞胎还厉害……”吴婆子口沫横飞地讲着今天两小只的比赛,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表情。 直到说得口干舌燥,吴婆子才惊觉天色不早了。她心情颇为愉悦地对老儿子道:“今天给你炖鹿肉吃!” 宋清墨总觉得,娘炖肉,不是为了他放假归来,而是庆祝福丫确认了学医的天赋。突然觉得肉都……好吧,还是很香的! 吴婆子从鹿肉上挑选了最细嫩的一块,剁成细细的肉泥,跟米粉一起煮,加了少许盐调味,还滴了两滴福丫干娘送的芝麻油。 “好香啊!这肉粥是特地给我煮的吗?”宋清墨一脸感动地伸手去接吴婆子手中的碗——就是分量不太多,不够他几口喝的呢! 吴婆子避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道:“就你脸大!锅里的炖肉不够你吃的?还来抢我们福丫的粥。有你这么当叔叔的吗?” 说话间,放羊的队伍回来了。小羊咩咩照旧替自己挣了不少粮草回来。小家伙一进门,就往堂屋那边凑。 吴婆子见状,冲它吼了一嗓子:“福丫不在屋里!你要是再往炕上跳,晚上我就宰羊吃肉!” 羊咩咩淡定地转了个身,若无其事地跟着羊妈妈往后院走去——福丫不在,你当我稀得进你的屋啊? 宋清墨看着两只羊,不用人牵,自动走进后院新修的羊圈中,好奇地问道:“咱家什么时候养的羊?”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吴婆子对一身脏不拉几的八毛九毛,道,“去把外衣换了,洗洗手!砂锅里还有半碗粥,你们俩分着喝了吧!” 八毛咽了下口水,道:“昨天我跟九毛喝过了,今天的给六哥、七哥喝吧!我们都是奶的孙子,不能让别人说奶偏心。” “你听见谁说我偏心了?”吴婆子眉毛一竖,显得更凶了,“九毛,是不是你娘说的?” “娘,冤枉哪!九毛自打跟着您,都胖了一圈了!要说偏心,您也是偏着我们啊!我咋可能背后说您呢?”张春梅一进院门,就听到吴婆子的那句话,赶忙喊冤。 “说了也白说!老娘就是偏心,谁能拿老娘怎么样?谁要是看不惯,就给老娘滚蛋!老娘还不伺候了呢!”吴婆子哼了哼,对八毛道,“让你喝你就喝!今天炖了鹿肉,一会儿给你哥哥们多分一块,不就回来了吗?” “哎!”八毛答应一声,眉开眼笑地把肉粥盛出来,拿了勺子,跟九毛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了肉粥——喷香! 等福丫揉着眼睛被送回来时,小肚子被投喂的圆圆的。给她煮的肉粥,只能便宜六毛七毛两个小的了。六毛、七毛认为自己大了一两岁,两个弟弟跟着福丫妹妹开小灶,他们虽然眼馋,却从不跟弟弟们争抢。今天终于尝到妹妹吃的食物了,别说,还挺香的! 更香的是奶炖的一盆鹿肉,肉放的足足的,吃起来别提多美了!除了炖鹿肉,还炖了一盆杂鱼,是宋老三逮回来的。 张春梅庆幸自己没留娘家吃饭,要不然就错过这顿美餐了! 北方天气冷得早,一夜北风后,天上飘起了雪花。福丫趴在窗户缝里往外看——雪花好大好白哦,就跟羽绒似的! 前世,她的研究基地在华东地区一个沿海城市,每年冬天也下雪,下了跟没下一样,地上根本存不住,雪粒子也细细的小小的。在她看来,这样的鹅毛大雪,才不负冬天! 吴婆子把她伸出去的小手攥在手心中,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心,道:“小心把你这小胖手冻成猪蹄子!你呀,咋这么多好奇心,啥都想摸摸、试试?” 五毛从炕上跳下去,出了房门,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小雪人进来了:拳头大的身子,鸡蛋般大小的脑袋,眼睛和嘴巴都是一小段树枝按进去的,眯眯眼还怪可爱的。 五毛把它放在炕桌上,对凑过去的福丫道:“妹妹,只许看,不许摸哦!很凉的,摸了会生病的,生病了要吃苦苦的药呢!” 宋子苒:…… 你哄孩子呢?偏摸! 她用手戳了戳雪人,力道没掌握好,把雪人的脑袋戳下来了。 “奶,你看!福丫不听话!”五毛见她还想去抓雪人脑袋,赶紧把两团雪疙瘩拿在手上,冻得龇牙咧嘴。 吴婆子咬断针上的线,抖了抖缝补的棉衣,对五毛道:“你干啥把雪拿进来?还告福丫的状!赶紧扔了,来试棉袄!” 今年卖野猪和山货,得了不少银子。宋家添了几床新棉被,也给几个孙子,做了新衣裳。农家人都这样,一件棉衣大的穿完小的穿,缝缝补补又三年。 到了最小的几个,衣服都破得不成样了,只能再做新的。所以,哥哥、弟弟们都有新衣裳,而四毛、五毛、六毛,只能捡哥哥们穿剩下的。今年棉衣、棉被里的棉花,都重新弹过,穿上去跟新的差不多。几个毛也不挑,有衣服穿就行,村里的孩子不都这样吗? “奶,挺合身的!”五毛套上袄子,虽然有几个补丁,还软乎的。 吴婆子拿出一双鹿皮靴子:“今年没有你和四毛他们的新棉袄,给你们一人做了一双靴子,里面还垫了兔毛鞋垫。下雪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穿!” “给大哥他们穿吧,他们每天要上山捡柴呢!”五毛脱掉棉衣,爬上炕,把妹妹抱在怀里,捏着她肉乎乎的小手,玩得不亦乐乎。 第四十三章 洗白白去! 吴婆子把他扒拉开,揪出皱吧着小脸的孙女:“你明知道你妹妹不喜欢别人碰她,还惹她?鞋子是按照你们的尺寸做的,你大哥、二哥大了,穿不上!” “屋里不冷,明天上山的时候再穿!”五毛眼馋地看着白净漂亮的妹妹,想抱,想 ua! “老嫂子,起来没?”蒋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 吴婆子皱了皱眉,瘪瘪嘴道:“咋又来了?这还下着雪呢,也不知道歇一天!” 蒋氏进门,抱了福丫就往外走:“走,去干奶家!洗白白去!” 蒋家的房子,外表看跟村里条件好些的没啥区别,内里却大有乾坤。北方冬天长且冷,她们逃难到此恐不适应,便悄悄请人把几个屋里都砌上火墙,地下盘了火道。别说,钱花哪哪值。外面寒风刺骨,屋内温暖如春。 宋子苒爱干净,受不了古代人十几天,甚至几个月不洗澡的陋习。天热的时候,闹着天天洗。天冷了,隔两天也要洗一回。 本来,吴婆子担心洗太勤,恐损失了元气,咨询过蒋氏后,才知道勤洗澡有那么多好处。孙女洗的时候,她也会给自己洗一洗。连带着,要求宋老汉也跟着洗! 吴婆子算了算时间,可不又到了孙女洗澡的日子了嘛!她从柜子里收拾了几件干净的衣物,跟着蒋氏出了门,口中连声道:“你慢点儿!地上有雪,别摔着!” 蒋氏把怀里的小奶娃用小被子裹紧了,回头看了吴婆子一眼,笑着道:“你是担心我把你孙女给摔了吧?放心,福丫也是我孙女,还是我的衣钵传人,摔了我都不会摔着她的!” “都别摔着,不更好?”吴婆子跟在她身旁,摸了摸孙女伸出来的小手,又重新给塞回去。 蒋家跟宋家之间,就隔了几户人家。天寒地冻,村民们都在屋里猫冬,整个村子寂寥无声,只听得她们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宋子苒动了动小脑袋,把眼睛从被子里露出来。 啊!好大的雪啊!这才小半天工夫,地上就存了厚厚一层。她朝着村外看去,不禁想起伟人的一首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上学时背这首词,她怎么也不理解,啥叫“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望着银装素裹的大仓山,她瞬间明白了。 “你这小东西,悄么悄地,看啥呢?小心冻着!”吴婆子拽拽小被子,重新给她蒙了个严实。 眼前的黑,不是黑,是她奶沉甸甸的爱!唉,有一种冷,叫做你奶觉得你冷! 一进蒋家的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几个炉灶都烧上了热水,火墙和地龙都烧得热热的。屋里隔开的耳房里,摆放着两个大浴桶,和一个小浴盆。 吴婆子把小浴盆里兑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脱得光溜溜的福丫,在水里舒服地葛优躺。 第一次洗白白,宋子苒内心是羞耻的,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她是小奶娃,她只是个小奶娃,她奶和她娘都是女的,就当……进了北方的澡堂,搓了个澡…… 一回生两回熟,现在她已经习以为常,很享受洗澡的过程。 蒋氏看着她两手扶着浴盆边沿,肥嘟嘟的小腿翘起了二郎腿,一脸享受的表情,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她捏捏福丫的小胖胳膊,笑道:“你还挺会享福的。咋样,你干奶搓澡的手艺还行吧?力道怎么样?” 宋子苒冲她点头笑:好极了!给你五星好评。 蒋氏没做过一天农活,双手细皮嫩肉,不会把她的皮肤搓得生疼。 吴婆子吃醋地道:“自从你给她洗了一次后,这小东西都不乐意让我给她洗澡了。小没良心的!” 宋子苒赶紧给她奶一个甜甜的笑容:奶,你一天忙到晚,辛苦了!我这不是帮你减负担吗? 蒋氏用香香的澡豆,给她洗了头发。擦干身上头发上的水分后,又快速地帮她穿上干净的贴身衣物,塞进炕头的被窝里。 宋子苒觉得有点热,像蚕蛹似的骨扭几下,想钻出来,被蒋氏制止了。她点着福丫的小鼻子:“别乱动,炕炕你头上的水分,免得受了寒!” 宋子苒认命地摊在炕头上,感觉自己是一条被炕干的咸鱼。没办法,这时代医术落后,一场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小命。 吴婆子洗澡的时候,蒋氏便拿出几种药材,教福丫辨认。不会说话,不要紧。教完后,她说药材名称,让福丫指。 这对宋子苒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为了不露馅儿,她不得不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陪干奶奶玩认药的游戏。她好难! “福丫这天赋,绝对称得上过目不忘。这么小一点儿的人儿,几天前教她的,还能认出来!她要是个男娃娃,能给你们老宋家考个状元回来!”蒋氏结束今天的教程,给福丫拿了块点心,笑着对吴婆子道。 宋子苒:…… 不,她不能!前世她学的理科,高考时,语文是所有科目中最烂的一科,她对文言文可谓是深恶痛绝。要让她去背四书五经,写八股文,不如杀了她给个痛快! 吴婆子在一旁烘烤着湿漉漉的头发,闻言笑道:“我就稀罕我们福丫,给个状元都不换!” 福丫爬到她奶身边,举着手中的点心喂她:吃了我的点心,将来不许逼着她学文言文哦! 蒋氏吃醋地道:“光喂你奶,我这个干奶奶呢?” 宋子苒心里吐槽:这点心不是你家的吗?想吃多少没有?跟人抢着吃才香?唉,老小孩,老小孩,得哄着! 她把剩下的一点糕点,全都塞进了蒋氏的口中——这下行了吧?不提意见了? 祖孙俩在蒋家洗澡、蹭火墙,蒋家还留她们吃了顿饭,一直到晚上才回到家。宋子苒陪干奶、干娘玩了一下午“你教我学”的游戏,累得还没到家呢,就在她奶怀里呼呼大睡了! 半夜,她突然惊醒,从烧炕的烟火气中,嗅到了一股异常的味道…… 第四十四章 有贼啊!快抓贼呀!! 她扭头寻找气味的来源,却在窗户上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人的影子。一根管子,从窗纸的破洞处伸进来…… 迷药?电视里演的居然是真的,真有人会把迷药吹进房屋里,不怕把自己迷倒吗? 宋子苒凑到她奶的耳边,扯着长长的腔调,大声“啊——”了一嗓子。吴婆子本来觉就轻,立马醒过来,拍着孙女的背轻声哄着:“咋地啦这是?发癔症了?福丫不怕,奶在呢!” “啊!啊!啊!”福丫拍拍奶,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外面的雪,把院子映得亮堂堂的,在漆黑的屋子里,很容易就发现了窗户旁的影子。吴婆子翻身下炕,拿起一根笤帚疙瘩,来到房门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冲着院子里大喊:“有贼啊!快抓贼呀!!四喜!大富!五福!快起来抓贼!!!” “啥?有贼?”宋四喜噌地从炕上跳下,厚衣裳都顾不上穿,打开房门第一个冲出来,恰恰看到几个黑影,慌乱地往后院逃去! 宋家其他四兄弟也都冲出屋子,往堂屋这边跑过来。 宋老四道:“老五,你去咱爹娘屋里看看!大哥,你去看看地窖!二哥三哥,跟我去追!” 没多久,后院传出砰砰啪啪的动静,其间夹杂着几声惨叫。 宋子苒支棱着耳朵听了听,不是爹和伯伯们发出的,放下心来。 咦?眼皮怎么越来越重?意识也不受她控制了?对了!屋里到底被吹了些迷药……她撑不住了,先睡为敬! 吴婆子听到外面老儿子的敲门声,想去开门,却力不从心,腿一软,摔倒在地。 “娘!娘!我是小五,开门啊!”宋清墨敲了一会儿门,贴着门缝听了听,捕捉到吴婆子倒地的声音,他用力地撞着门。堂屋的门是新修的,质量过硬,宋清墨撞了好久都没撞开。 “五弟,让开!”宋老四扔下手中拖着的贼人,一脚踹开了堂屋的门。 宋清墨:…… 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他得加强锻炼了! “娘!”“爹!!”吴婆子和宋老汉,一个晕倒在门旁,一个昏倒在炕沿上。 宋老大闻到了空气中的异样,赶紧背起宋老汉,对两个弟弟道:“老二,你把娘背出来。老四,你去抱福丫!” 几个儿媳妇也披了衣服围过来。刘翠红道:“快,背我们屋去!我们这边人少!二毛,你去大伯那边,跟大毛一块儿睡!” 二毛已经十岁了,在农家这样的孩子能抵半个大人用了。他揉了揉眼睛,摇头道:“不,我留下来帮爹娘照顾爷奶和妹妹!” “这里人多,不用你照顾。别跟着添乱了!”宋二贵把儿子撵出去,又对宋老四道,“快去请蒋家婶子,看看爹娘和福丫这是怎么了!” “来了,来了!婶子来了,快让让!”宋清墨小跑着进来,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满面焦急。他的身后,是被气喘吁吁的蒋氏。 “你们家也进贼了?”蒋氏一进院门,看到雪地里五花大绑的几个毛贼,蹙眉道。 宋老大踢了其中一人,咬牙道:“可不是嘛!抓住了三个,跑了两个,地窖里的土豆白菜少了两筐!” 幸好他们家的地窖,修的是连着的两个窖,里面的放粮食,外面的放白菜萝卜之类的冬菜。放粮食的洞口用高粱秸秆挡住了,贼人慌乱中没发现,只偷了外面的菜! “婶子,快看看我爹和我娘,他们怎么叫都叫不醒!”宋老大把蒋氏请进了二房的屋子。 蒋氏给老两口把了脉,放下心来:“没事,就是吸了几口迷烟,睡一觉就好了……福丫呢?今天不会也在堂屋睡的吧?” 宋老四把沉睡不醒的闺女,抱到她面前,道:“是的!福丫天天都跟着她奶睡的,也吸了迷烟的……” 蒋氏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宋老四的心“忽悠”提到了嗓子眼。他哑着嗓子道:“福丫她……没事吧?您不是说,我爹娘都没事的吗?” “大人跟孩子能一样吗?福丫还小,吸入过量的迷烟,恐有损脑子,有碍智力!”蒋氏看着福丫恬静的面容,愁容不展。 “啥?那岂不是说,福丫很可能变成傻……”张春梅惊叫一声,在自家男人狠狠地瞪视中,咽下了嘴里没说完的话。 她心中先是有淡淡的遗憾——多好的娃,咋就傻了呢? 继而又担心起来:福丫变成傻子后,家里岂不是要养她一辈子?会不会影响她儿子娶媳妇?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以老婆子对福丫的疼爱,肯定不舍得让她傻了,可看大夫不要银子吗?抓药不也得要银子么?家里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儿积蓄,岂不是都要浪费在小赔钱货身上? 不行!那其中也有他们二房的血汗银子,不能都便宜了四房!老婆子要真拿家里的钱给福丫看病,她就闹着分家!现在分的话,他们二房能分不少粮食和银子呢! 送走了蒋氏,宋老大对弟弟弟妹们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在这里守着。对了,那几个毛贼扔柴房里,别冻死了!” 宋老四咬牙切齿地道:“冻死活该!福丫要真是有个好歹,他们冻不死,也别想活到见明天的太阳!” 宋老大看着他道:“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宋清墨看着四哥怀里的福丫,淡淡地道:“悍匪入室抢劫,主家奋力反抗,失手杀死劫匪,何罪之有?” 宋老五,你是熟知律法的! “老四,你先别冲动,福丫福运深厚,肯定会没事的!蒋家婶子不是也说了吗?娘发现的早,屋内迷烟浓度不高,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宋老大看出来了,老四真起了杀人的念头。老五也是的,不劝着点儿,跟着拱啥火的? 宋子苒这一觉睡得好熟,还做了个梦。梦里她重新回到了前世,出现在她的成药存放室中,可她刚取了一剂药水喝下去,就被弹了出来。成药存放室啥时候对她这么不友好了? 第四十五章 福丫傻了,连奶都不认识了 她的睫毛动了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咦?嘴里怎么有药水的味道?刚刚那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醒了,福丫醒了!”耳边传来她奶带着哭腔的声音,那声音中满是担忧和焦急。奶这是咋啦?不会被昨晚的坏蛋给伤到了吧? 宋子苒心中一急,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睁大了眼睛,小脑袋左右摇动着,寻找到她奶后,把她仔仔细细打量个遍儿! “完了!福丫真傻了!连她奶都不认得了!”张春梅嗷地一嗓子。 宋子苒没发现吴婆子有什么异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向三伯娘:说啥呢?谁傻了?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完了,连我也不认得了!福丫,你还认得她是谁不?”张春梅把泪眼朦胧的苏云,往前推了推。 吴婆子忍无可忍,从脚上脱下鞋,朝着老三媳妇扔了过去。鞋底正好印在她的脸上,然后像电影慢动作似的,落了下来。最妙的是,宋老三也没护着他媳妇,反而捡起地上的鞋子,给他娘穿上。 哈哈!这是就乱说话的下场!奶威武!奶霸气!奶不愧是老宋家食物链顶层的第一人!她要紧抱奶的大腿,五十年不放松! 吴婆子:…… 再活五十年?那我不成老妖怪了? 吴婆子指着门外,怒吼道:“滚!马上给我滚!老三媳妇,你以为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别说福丫不一定有什么,她即便真有什么不好,有爷奶,有她爹娘养着呢!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们老张家!让你爹娘再给你找个没有拖累的‘好’人家!!” “奶,你别生气!福丫还有我们这些当哥哥的,等你养不动的时候,我们养她!”宋二毛跟他娘一样,嘴巴甜,情商高,说出了吴婆子内心最担忧的症结所在。 “对,对!福丫还有我这个亲哥呢!我养她一辈子!”五毛眼神坚定诚恳,没有丝毫犹豫。 “我,还有我!”八毛、九毛抢着道。唯恐说慢了,就抢不到养妹妹的名额似的。 不是……你们到底再说什么?我,最年轻的院士,医药界的神话,要你们这些小屁孩养?瞧不起谁呢? 宋子苒一个利落地翻身,爬到她奶的怀中坐好,拍拍自己的小肚肚:饿了,来碗羊奶先! 吴婆子心中一震,低头看着怀中香喷喷的小奶娃,哽咽地道:“福丫,你还……认得奶?” 宋子苒一双大眼睛明亮得仿佛天上的星子,清澈得如同透明的湖水。她诧异地看着吴婆子,摸摸她的额头——奶,你迷药还没醒?你最爱的小孙女,怎么可能不认得她慈爱、善良又可爱的奶奶? “太好了,我们福丫没事!没事……没事就好!”吴婆子撩起衣角,擦了擦眼中含着的泪水,谁知道越差越多。 奶哭了?她一生好强的奶啊,咋就哭了呢?宋子苒怒冲冲地瞪着三伯娘——是你,对不对!家里除了你,还有谁敢惹奶生气? 张春梅心中窝囊啊,刚刚被婆婆骂,现在又被小奶娃瞪。你们柿子专捡软的捏呢? 宋子苒拍拍吴婆子的肩膀:不哭了,我帮你瞪她了……咋还抹眼泪呢? 她心急之下,扯着吴婆子的衣裳,猛地一用劲儿,竟站了起来。她小身板儿摇摇晃晃,腾出一只小手,去帮她奶擦眼泪。 “哎呦!我们福丫站起来了!谁家孩子八个月就能自己站了?狗娃都一岁多了,还站不住呢!都是娘养的好!”刘翠红趁机转移吴婆子的注意力。 果然,吴婆子破涕为笑,一把扶住仰面朝天倒下去的福丫,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哪是我养的好,是我们福丫出息,给奶长脸了!” 宋子苒咧开嘴,脸埋进奶的怀中,咯咯地笑着——太好了,终于把奶给哄好了!奶一哭,她顿时不好了!这就是亲人之间的共情吧? 蒋知雪被她男人扶着走了进来:“福丫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 吴婆子赶紧往炕里面挪了挪,腾出点地方让她坐下,道:“你看这天冷路滑的,你咋过来了?你娘清早不是过来一趟了吗?” “我不过来看看,心里不踏实!”蒋知雪看见她怀中探出个小脑袋,可不就是福丫嘛,惊喜地道,“福丫醒了?到干娘这儿来!” 宋子苒看看奶又看看干娘,好吧,这也是一条粗大腿,不抱对不起自己! 她慢吞吞地从奶怀中爬出,又慢腾腾地用屁股挪啊挪,挪到干娘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干娘穿的裙子,抱大腿不方便,还是抱胳膊吧! 吴婆子见她这模样,急切地问:“她干娘,你快看看,福丫没问题吧?我瞅着还挺灵性的。” “别急!”蒋知雪既不把脉,也不观脸色,而是掏出了一包药材,在福丫面前一字排开,“来,福丫,告诉干娘,哪个是茯苓?哪个是白芷?选对了,干娘给你做茯苓糕吃!” 宋子苒一脸生无可恋,漫不经心地挑出茯苓放在一旁,又捡出了白芷——她才八个月大的娃,昨晚刚经历过“可怕”的事情,没有人安慰不说,还要考她认药。摔! “对了吗?对了吧?”吴婆子把孙女扔出去的药材捡回来,重新放进去,一脸期待地看着蒋知雪。 蒋知雪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又考察昨日教给小家伙的知识:“来,告诉干娘,哪种药主治诸中风湿冷,奔喘逆气,皮肤苦痒,手足挛痛劳损?” 宋子苒从药材中捏了一根独活出来,赌气往炕上一扔。她奶赶紧过去捡回来。 “哪种主治贼风失音不语,多痒,手足不遂,口面斜,遍身痹?”蒋知雪又问。 宋子苒小胖手抓啊抓,抓出羌活,放进蒋知雪的手心。 刘翠红在一旁惊喜地道:“哎呦呦,蒋家弟妹说的啥,我听都听不懂,我们福丫居然都答对了!这才不到一周岁的孩子,聪明得简直不像话!谁要是敢说我们福丫傻了,二伯娘薅她头发,摁在地上摩擦!” 第四十六章 谁有意见,都给我憋着! 张春梅心中气恼:就你会做人!空话谁不会说?福丫要真成了拖累,看你还这么谄媚地舔她不? 苏云端了一碗温热的羊奶进来,犹豫地打断她们,道:“先让福丫喝奶吧,要不该凉了!” 蒋知雪收起药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好了,大家都不用担心了,福丫没啥事儿!” 松了一口气的福丫,靠在她奶的怀中,翘着小脚丫,一口一口喝着香喷喷的羊奶。 吴婆子见她吃得香甜,见这都快到晌午了,光喝奶怎么行?她把福丫塞给苏云,道:“你继续喂,我去给福丫蒸个蛋羹!” “啊——”宋子苒不忘提醒一句。 吴婆子笑道:“知道了,要咸口不要甜口的,还要放芝麻油,是不是?你这张嘴啊,就是刁!” 苏云柔柔地道:“还不是娘您给惯的!” “我就稀罕我孙女,千金难买我乐意!谁有意见,都给我憋着!”吴婆子从三儿媳身边走过,重重地哼了一声! 张春梅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往她男人身后躲了躲。宋老三没忍住,把她拉到院子里,低声道:“你说你,坏就坏在一张嘴上!没影儿的事,你嚷嚷啥?娘那么疼福丫,你偏偏要说戳她心窝子的话,她没抽你一个大嘴巴子,算你走运!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分家的事,提都不要提!你真想分,就把自己分出去单过吧!我跟仨儿子留下!” 啥?把她一个人撵出去,那跟休了她有啥区别?她这是啥命啊,男人不在意她就算了,连儿子都不跟她一条心。不行,她不能被赶出去。 张春梅期期艾艾地道:“我以后肯定管住嘴,再乱说,我自己拿针线把它缝上。我……我去跟娘赔不是,她打我骂我都不还口,只要她能消气,还不行吗?” 不得不说,张春梅是四个媳妇中最能拉下脸,最能屈能伸的那个。 昨晚,后山村进贼的,不止一家两家。蒋家的毛贼最倒霉,刚进院子就被赵长胜发现,揍得他娘都不认得他,还在房梁上吊了一夜。 宋家发现的及时,只损失了两筐菜,别的人家就没那么幸运了。有的人家几乎被搬空了地窖,有的被威胁着连家底都掏出去了,有的因为反抗被打断了肋骨…… 第二天,赵氏带着小儿子,顶着风雪过来了。 苏云听到娘的声音,从屋里出来,诧异地问道:“娘,这还下着雪呢,你咋来了?家里出啥事了?” “家里好着呢!我听说昨晚你们家遭贼了,人没事吧?”赵氏一进门,顾不上拍去身上的积雪,拉着女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苏云帮她掸掉雪,道:“没事,就是公公婆婆和福丫,吸了点迷烟。您别担心,福丫干奶给看过,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人好好的……” 她话音刚落,吴婆子就从堂屋出来了,道:“亲家来了?快到我屋里暖和暖和!福丫也想她姥姥了!” 赵氏听到福丫的名字,眉眼瞬间变得柔和起来。进了堂屋的门,她便看到穿着一身红通通棉袄的小奶包,正对着她笑得灿烂。 赵氏走到炕边,见小家伙朝她伸出了胳膊,刚想去抱她,却又停止了动作,反而走远了两步。 宋子苒:…… 这是怎么了?她的魅力值下降了?她再也不是姥姥最爱的小外孙女了? 赵氏见小奶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赶忙解释道:“姥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寒气。等热乎了,再抱我们福丫……对了,快看!姥给你带了什么?” 赵氏从小儿子苏溪源背上取下竹筐,拿出一袋粮食,和两对捆了翅膀的鸽子。 吴婆子在一旁忙道:“亲家,你这是干啥?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现在谁家都不容易,快装回去!” 赵氏把一只雪白的鸽子,放到福丫的手边,笑着道:“上回云儿他们回娘家,捉了两对野鸽子,让我们养起来。没想到,养了没几天,就下了一窝。现在家里已经有十几只鸽子了!我听说你们老两口和福丫,都中了迷烟,给你们送两对,补补身子。” “哎呀!就吸了两口迷烟,多喝点水,通通风就好了,连药都不用吃,补啥?这样吧……鸽子我留下一对给福丫养着玩,剩下的东西,你都拿回去!”吴婆子又道,“今年收成好,咱家不缺粮食!” “不是说……家里进了贼,把粮食都搬空了吗?”赵氏知道吴婆子不是打肿脸充面子的人,难道自己听到的消息有误? 果然,吴婆子笑笑,道:“是进了贼,但我们发现的及时,只丢了两筐冬菜,损失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老天保佑!”赵氏双手合十,冲着空中拜了拜。 吴婆子也跟她一样,双手合十,口中道:“可不就是老天保佑嘛!要不是我们福丫机灵,估计地窖都能给搬空。就连我们这屋,也得给翻个底朝天!福丫是咱们家的小功臣呢!” 说着,捧起孙女的脸,在肉嘟嘟的小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宋子苒:……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低头淡定地继续玩鸽子。突然,她有个不好的预感,一把将手里的鸽子扔了出去。鸽子落在地上,一撅屁股,拉了一泡屎。 她拍拍胸脯:好险!她要是动作再慢点儿,这泡屎就拉炕上了! 她奶和她姥,看到她的动作,同时笑出声来。赵氏笑出了眼泪:“我们福丫还是那么爱干净。老嫂子,你不知道,上回在我们家,因着二娃子爱流口水,她嫌弃得很!” “屎壳郎掏粪蛋——瞎干净!”吴婆子想起孙女上次失踪的事,更加坚定她是被狗娃子给膈应走的!孙家的媳妇还在她面前说风凉话,下次见了非撕烂她的嘴! 宋子苒:…… 拿屎壳郎那种又脏又臭又丑的生物,来形容我这么个漂亮、干净、香喷喷的小奶娃。奶,我是跟你有仇吗? 第四十七章 保护好这个家,保护好……她! 赵氏和苏溪源,被宋家热情地挽留,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才告辞。宋老四还借了蒋家的牛车,把他们送到他们村的村口。 苏溪源弯腰去拎地上的竹筐,差点被闪了腰。本该空着的竹筐里,放满了土豆、萝卜、白菜,还有一袋小麦,一斤腊肉——这比他们带过去的东西可多多了! 赵氏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这些东西,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宋家过的越好,她闺女、外孙女就不会面临饿肚子的境地。挺好! 宋老四和赵长胜把抓到的毛贼送到官府,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好。今年前期干旱,后期雨水多,不少村子都颗粒无收。为了活命,不少人选择了铤而走险,偷、抢、扒、拿…… 五雷县已经接了不少类似的案子,又能怎么办呢?监狱都装满了,县衙还得出粮食养着他们!有的犯人打一顿放出来,却抱着县衙门前的石狮子,哭着闹着死活不愿离开。监狱多好啊,有吃有喝,比在家里等着饿死强太多了! 赵长胜叹了口气,道:“县太爷说,让咱们再坚持坚持。辰王已经派人去南方采购粮食了,很快镇上就会有平价粮销售,那些饿红了眼睛的百姓,就不会盯着咱们了!” 宋老汉却担忧地道:“有平价粮又怎么样?这几年,大家伙儿的家底早就掏空了,哪有银子买粮食?” “辰王爱民如子,不会不管的吧?去年不就发了救济粮吗?”宋老四还挺乐观。 赵长胜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摇摇头:崇州并非富庶之地,辰王连着两年赈济灾民,就是家有金山,也被掏得差不多了!他在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把他在山里的发现,献给辰王呢? 想到家中的娇妻,想到自己的身份,赵长胜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赵长胜,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个家,保护好……她! 村长把全村五十多户的一家之主,全都请到一块儿,开了个会,商议成立护村队的事。 村长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扫了一眼面前不说话的村民们,苦口婆心地道:“我知道,天寒地冻的,大家伙儿都不想参加。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咱村没咋遭灾的事,早在附近十里八村都传开了。昨晚那样的事,有一就有二,下一个被搬空粮食的人,很可能就是你!参加护村队,就是保护你自己的家!!” “村长,不是我们不愿意参加。咱这儿的冬天多冷啊,在外面冻伤一夜,人都硬了!还咋护村,咋巡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朝手上哈了一口热气,跺跺脚,话语里充满了无奈。 村长看向赵长胜,问道:“长胜啊,你会点功夫,又跟人走过镖,见识肯定比我们要多。你有啥办法吗?” 赵长胜想了想,道:“我确实有几点不成熟的看法。” “说来听听!”村长眼睛一亮,催促道。 赵长胜在脑中过了一下后山村的地形,沉吟片刻道:“可以在村子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挑最高的树,修树屋。树屋能遮风挡雨,又能俯瞰全村,做瞭望警戒之用。里面的人,可燃火盆取暖。再选一处,作为护卫队休息之所,每隔一段时间,出门巡逻一趟。” 好嘛,这么一来,瞭望塔和巡逻队都有了,双重保障! 宋老汉开口道:“我们宋家的祖宅没人住,又在村口。可以借给护村队歇脚!” 几个木工好的,也纷纷站出来:“我们会搭木屋,保证修得暖和又牢固!” 张猎户道:“我家有几张皮子,可以借给站岗的人披着,那玩意儿,最保暖!” 其他人见状,也陆续表示积极配合,一切行动听指挥。 村长见大家伙儿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连连点头,眼眶也热热的。 宋老汉回到家,对五个儿子道:“说定了,每家出一人加入护卫队,你们哥几个轮着去吧!毕竟,这是关乎我们自己安危的大事!” 宋老四道:“又不是天天去,咱家几天才能轮一次,一次只去半个晚上,我一个人就行!” 宋老大摇头,道:“咱是一家人,哪能啥事都安你头上?听爹安排,咱哥四个轮着去!” 等会儿,哥四个?宋清墨忙道:“大哥,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宋老大上下打量着他文弱的躯体,眼神中略带嫌弃地道:“你先生不是说,让你明年下场试试吗?没几个月了,你还是多温温书吧。要是能考个秀才回来,就算对家里做贡献了。” 宋老汉磕磕烟袋锅子,附和道:“你大哥说的不错。护村队你就别掺和了,免得受了风寒,还得花钱给你看病!” 宋老汉回来没多久,宋老四又被村长叫走了。村长屋子里站着六七个壮汉,其中就有张猎户和赵长胜。宋四喜好像已经猜到了村长的用意。 果然,村长看着他们缓缓地道:“村里要成立护村队,没点好处啥的,一天两天还行,日子久了肯定得散。我寻思着,你们几个能不能再进趟山,弄些猎物回来,作为护村队的奖励?” 宋老四心中倒抽一口气,进山能是那么好进的吗?上次如果不是娘给他的利刃,秋猎队能不能全全乎乎的归来还两说呢!现在,天寒地冻的,狩猎难度那是得几倍提升哪! 赵长胜首先应下来,道:“我没问题!” 张猎户脸上的愁容,瞬间散去,紧跟着道:“有赵老弟的话,我也没问题!” 村里谁不知道,张长胜功夫不错,曾经一个人就干倒十几头狼,有他在,安全系数又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再加上宋家老四的话,张猎户对这次冬猎充满信心。 其他村民也是这么想的,当宋老四答应加入后,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同意。 村长又欣慰,又带着几分愧疚地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这趟进山,你们记住了,猎物不猎物的不重要,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第四十八章 当爹的带娃——活着就行! 你想想,一晚上就有四五户人家进了贼。后山村也就五十多户人家,若不采取措施,几天下来就被偷个遍儿!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轮到自己头上。谁提出组织护村队的,太有先见之明了! 第二天,在村里的晒谷场上,跪着一溜儿二十五个盗贼。一审问,都是山那边几个村的二流子。 山那边属于惠州的地盘,惠王可不像辰王那么仁慈,惠州天灾更严重,却依然要交沉重的赋税,好多百姓活不下去,卖儿卖女,饿殍遍地……一些不甘饿死的人,铤而走险,走上了偷盗、抢劫的道路。 第二天,五雷县县衙,又接收到二十多个犯人。县太爷愁得“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咋整啊,监牢里都跟赶庙会似的,人挤人了,实在挤不下这么多人了…… 他派人快马去顶头上司——崇州知府汇报。崇州知府也没办法,就上报了辰王。辰王大笔一挥——好办!都押解过来,新发现的矿山上,正缺人呢! 后山村巡逻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及时发现贼人并示警的木根儿,被村里的叔伯、兄弟们夸了又夸,白天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隔一天夜晚,熟悉的锣鼓声又响起!巡逻队的队员们“嗷——”地一声,兴奋地冲了出去——又可以痛揍贼人了! 扛着两百多斤猎物的宋老四,看着越来越近的巡逻队,笑着对赵长胜道:“乡亲们太热情了,这都还没进村呢,就都迎了出来。他们咋知道咱们今晚回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不是来迎咱们的,而是要抓贼的?”赵长胜远远就听到锣鼓声——护村队的人,没偷懒! “毛贼,看你们往哪逃!”果然,冲在最前面的巡逻队,口中都哇啦哇啦地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如猛虎下山般直奔他们而来。 “东来!你小子骂谁毛贼呢?”宋老四把肩膀上的猎物,朝着跑在第一的小子,扔了过去。 东来猝不及防之下,被砸了个正着,脚底下一滑,摔进了旁边的雪窝子里。巡逻队其他人,听出了宋老四的声音,放下了高举的棍棒,迎了过来。 东来身上压了一只冻得僵硬的狍子,在雪里挣扎了半天,求助道:“哥几个,你们倒是把我拉起来啊?” “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什么?熊瞎子吗?”巡逻队的人,都被赵长胜抬着的庞然大物吸引过去了。东来把身上的猎物推开,顾不上拍身上的雪,也赶紧围了过去。 宋老四眉飞色舞地道:“可不嘛!这黑瞎子可厉害了,要不是赵哥在,我们几个都得交代在山上。” 赵长胜谦虚地道:“要不是你和你的‘匕首’,我也未必能拿下这头熊!” 也不知道冬猎队幸运还是不幸,遇到了这头冬眠中醒来的熊瞎子。熊瞎子最有领地意识,见有人趁它熟睡闯入自己的领地,便发起狂来。 幸好赵长胜身手不错,也幸好宋老四随身带了利刃。赵长胜吸引熊瞎子的注意力,宋老四趁机将手中的剔骨刀,朝着熊瞎子的要害扎去——可惜,失手了! 是赵长胜找机会拔出黑熊身上的剔骨刀,重新给了它致命一击,才了断了黑熊的性命! 除了一头熊瞎子,这趟还收获了六只狍子,十几只黄羊。 看着他们拖回来的猎物,东来傻了:“你们这是……端了黄羊的老窝吗?” 冬猎队的人,齐齐地把视线集中在赵长胜身上。他呛咳了几声,道:“运气好,遇到一大群黄羊!” 他从小苦练骑射,十几岁就跟父亲上战场,射死的蛮夷敌军不知凡几,何况几只小小的黄羊?只可惜他的弓箭不能拿出来,张猎户的弓也太不合手了! 巡逻队帮着把猎物搬回村。村长看着黑瞎子和满地的黄羊、狍子,沉默了好久,才问道:“长胜啊,你说说,这些猎物怎么处理?” 赵长胜想了想,道:“这头熊,我明儿到府城卖掉,看能不能换成粮食。不过,熊是我和四喜兄弟冒着生命危险猎杀的,我们俩占大头,没意见吧?” “没意见!如果不是长胜哥和宋四兄弟,我们能不能回来还两说,更没有能力杀掉熊瞎子。你们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就是全拿去,我们也没意见!” 张猎户是首先被黑熊攻击的,如果不是赵长胜拽了他一把,他铁定被熊瞎子拍一掌。黑熊那一掌,能把老虎给拍趴下。那一掌要是拍实了,他还有命吗? 冬猎队纷纷附和着,都认为这是赵长胜和宋四喜该得的。 “其余的嘛,用做护村队的奖励!是换成粮食,还是直接分肉!你们直接看。”赵长胜在心里点点头。 后山村整体来说,凝聚力还是挺高的,村民们大都淳朴善良懂道理,他们选择这儿定居,还是挺正确的。 村长想了想,对村民们道:“明天,咱们聚一起商议商议,看到底是分肉合适,还是分粮食合适。” 大多数村民,都选择要粮食。毕竟,在老百姓眼中,粮食在重中之重。秋收时的那场大雨,不少人家连一半粮食都没收回来,粮食就很不宽裕。还有几户,更是遭了贼,急需粮食救命!后山村就没几家不缺粮的,就连老宋家,粮食也不够敞开了吃! 黑熊熊肉卖了八十两,熊胆三十两,熊皮五十两,加起来是一百六十两。赵长胜把一百两一分为二,给了宋老四五十两。 宋老四把手摇得像风扇似的,连连道:“不行,不行!我没出多大力气。要不是赵哥你及时戳中熊瞎子的要害,我就被熊给拍死了!你拿八十两,给我二十两就行了……其实,一百两都该是你的!” 赵长胜把五十两的银票拍进他怀里,道:“还是老爷们不?是老爷们就别墨迹!” 宋老四被他拍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咳嗽着道:“赵哥,你这手劲儿,也太大了些!你们练武的人,力气都这么大吗?” 第四十九章 又可以痛揍贼人了! 赵长胜笑笑,道:“你力气不也挺大的吗?” 宋老四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笑容谄媚地道:“哥,你看我……有学武的天分不?” “你想学武?想学的话,明天早上卯正时分来找我!”赵长胜看到他的表情,忍住笑意。 福丫听到有好吃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emmm,既然来了县城,给干闺女带些点心回去吧?小家伙最喜欢吃鼎祥居的山药糕了。 卖熊剩下的六十两,以及卖掉黄羊和狍子的四十两,赵长胜打算先买一批粗粮回去。府城还好,粮食价格虽说比往年贵些,却还能自由购买。 不过,他们买的粮食数量巨大,还是被盘问了几句的。他们以替全村购买粮食为理由,跑了好几家粮铺,买了两千斤粮食,又雇了一辆牛车,一次拉回去的。 当然,他们不可能直接拉回来,而是在粮食上堆放了稻草柴火做掩护。宋老四一路提心吊胆,看谁都觉得像是打劫的。赵长胜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好不容易把粮食运到家,宋老四才松了口气,他对赵长胜道:“哥,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神经绷得太紧,松弛下来才觉得疲惫,他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睡过去。 两千斤粗粮,用了四十两银子。是的,粗粮已经长到二十文一斤,还不一定能买到。镇上的粮铺早就关门了,县里开着的两家,无论粗粮细粮,都成了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这个价钱,买回那么多粮食,全村人都惊喜不已。 赵长胜把剩下的六十两,交给村长,道:“卖熊的银子,按照规定,我和四喜兄弟分了一百两,六十两归村里。黄羊和狍子换的粮食,村长你看着分配。我先告辞了!” 说着,拱了拱手,赶着牛车大步离开了。 村里德高望重的宋族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道:“蒋家这个倒插门女婿,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他就是赶着牛车,也不像庄户汉子!” 村长摇摇头,道:“蒋家母女,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听说,外面世道不太平,许多大家族都遭了难……唉!这世道,谁都不容易!叔,你看这些粮食,咱们怎么分配?” 宋族长想了想,道:“先借给那些家里被盗的人家吧!没有粮食,如何熬过漫长的严冬?剩下的……参加护村队的人家,每家每月给十斤粮食作为奖励。像木根儿那样,为后山村的安全做出贡献的,奖励两斤。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就是……参加冬猎队的那几个人,要不要再奖励些?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冒了风险弄回来的。”村长觉得那些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进山的,只分三十斤肉,有些少了! 宋族长道:“那就……一家再奖励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就是一百斤粗粮。现在粮食难弄,那几家暂时也不缺粮食,奖银子就挺好! 毫无意外,宋家和蒋家都没要那二两银子。这两家,此时都在宋家的院子里,等着喝羊杂汤呢! 张春梅嗅着空气中浓浓的鲜香,咽了咽口水,道:“娘,那可是二两银子,冬猎队的都有,为啥咱不要啊?” 吴婆子用勺子舀了一些羊杂汤在碗中,试了试咸淡,方开口道:“咱家不是分了五十两和半个黄羊吗?钱虽然重要,但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会把本来该你的福气,给收回去的!蒋家不是也没要吗?” 张春梅撇撇嘴,心道:咱家能跟人家蒋家比吗?人家去趟县城给夫人太太看病,光赏钱都不止这些! 二两银子,能买一百斤粮食,四十多斤肉呢!老宋家不缺,她们张家缺啊!昨天,她弟弟又偷摸过来向她要粮食了!她手中攒的点家底,早就让娘家给榨干了。粮食和银子都被老婆子捂得死死的,她上哪弄粮食去? 吴婆子懒得理这个满心算计的儿媳妇。她熄了灶下的火,往汤里放了些蒜苗和芫荽,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羊汤好了!” 宋大嫂端了两碗出去,一碗给了公爹,一碗给了蒋氏。 抱着福丫的蒋氏,赶紧把碗放到炕桌上,生怕怀里的小家伙,闻着香味去抓碗,再烫着她。 一低头,便看到原本在啃糕点的小奶娃,正耸着鼻子闻香味呢。她笑着问道:“香吗?” 宋子苒点点头,又把脑袋凑得更近些。不能怪她馋,任谁吃了半年多没滋味的食物,都会跟她一样的。她现在最想吃的就是火锅、麻辣烫之类重油重辣重口味的食物。 蒋氏从汤里挑出一小块羊脑,送到她嘴边逗她:“想吃吗?” 宋子苒没等她话音落呢,就“嗷呜”一口,把羊脑含在口中。她知道,自己但凡犹豫一瞬,羊脑肯定到不了她的嘴巴里。 “这小妮子,吃东西跟个小老虎似的。”蒋氏一愣之下,忍不住笑了。周遭的人,也被她逗乐了。 宋子苒泰然自若地品尝着口中的羊脑:鲜美、香嫩,一点腥膻味都没有,不愧是她奶,做饭的手艺杠杠的! 蒋知雪见小家伙吃完嘴里的,又对着碗里的羊杂汤虎视眈眈,忙到:“娘,内脏油脂高,可别再给福丫吃了,小心闹肚子。” 蒋氏笑道:“我还能不知道?刚才那一口,都没打算给她吃。这小妮子动作太快了,防不胜防!” 听了干娘和干奶的对话,宋子苒知道这些羊汤她是别想了,淡定地低头去啃手中的糕点——还是干爹好,出门知道给她稍好吃的。亲爹呢,却只会炫耀干爹同意教他武功的事。唉,这个亲爹,还能要不? 晚上,宋子苒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听她奶跟她爷唠嗑。 吴婆子把她藏的那张银票掏出来,跟今天刚入账的五十两放一块儿,眉飞色舞地道:“哎呦呦!咱老宋家的家底,又丰厚了许多!老婆子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银子呢!” 谁能想到,去年还靠借粮食过活的老宋家,居然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巨款”了!这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再想到地窖里满满当当的粮食,吴婆子觉得无比安心。 第五十章 这个亲爹,还能要不? 赵长胜笑笑,道:“你力气不也挺大的吗?” 宋老四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笑容谄媚地道:“哥,你看我……有学武的天分不?” “你想学武?想学的话,明天早上卯正时分来找我!”赵长胜看到他的表情,忍住笑意。 福丫听到有好吃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emmm,既然来了县城,给干闺女带些点心回去吧?小家伙最喜欢吃鼎祥居的山药糕了。 卖熊剩下的六十两,以及卖掉黄羊和狍子的四十两,赵长胜打算先买一批粗粮回去。府城还好,粮食价格虽说比往年贵些,却还能自由购买。 不过,他们买的粮食数量巨大,还是被盘问了几句的。他们以替全村购买粮食为理由,跑了好几家粮铺,买了两千斤粮食,又雇了一辆牛车,一次拉回去的。 当然,他们不可能直接拉回来,而是在粮食上堆放了稻草柴火做掩护。宋老四一路提心吊胆,看谁都觉得像是打劫的。赵长胜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好不容易把粮食运到家,宋老四才松了口气,他对赵长胜道:“哥,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神经绷得太紧,松弛下来才觉得疲惫,他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睡过去。 两千斤粗粮,用了四十两银子。是的,粗粮已经长到二十文一斤,还不一定能买到。镇上的粮铺早就关门了,县里开着的两家,无论粗粮细粮,都成了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这个价钱,买回那么多粮食,全村人都惊喜不已。 赵长胜把剩下的六十两,交给村长,道:“卖熊的银子,按照规定,我和四喜兄弟分了一百两,六十两归村里。黄羊和狍子换的粮食,村长你看着分配。我先告辞了!” 说着,拱了拱手,赶着牛车大步离开了。 村里德高望重的宋族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道:“蒋家这个倒插门女婿,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他就是赶着牛车,也不像庄户汉子!” 村长摇摇头,道:“蒋家母女,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听说,外面世道不太平,许多大家族都遭了难……唉!这世道,谁都不容易!叔,你看这些粮食,咱们怎么分配?” 宋族长想了想,道:“先借给那些家里被盗的人家吧!没有粮食,如何熬过漫长的严冬?剩下的……参加护村队的人家,每家每月给十斤粮食作为奖励。像木根儿那样,为后山村的安全做出贡献的,奖励两斤。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就是……参加冬猎队的那几个人,要不要再奖励些?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冒了风险弄回来的。”村长觉得那些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进山的,只分三十斤肉,有些少了! 宋族长道:“那就……一家再奖励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就是一百斤粗粮。现在粮食难弄,那几家暂时也不缺粮食,奖银子就挺好! 毫无意外,宋家和蒋家都没要那二两银子。这两家,此时都在宋家的院子里,等着喝羊杂汤呢! 张春梅嗅着空气中浓浓的鲜香,咽了咽口水,道:“娘,那可是二两银子,冬猎队的都有,为啥咱不要啊?” 吴婆子用勺子舀了一些羊杂汤在碗中,试了试咸淡,方开口道:“咱家不是分了五十两和半个黄羊吗?钱虽然重要,但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会把本来该你的福气,给收回去的!蒋家不是也没要吗?” 张春梅撇撇嘴,心道:咱家能跟人家蒋家比吗?人家去趟县城给夫人太太看病,光赏钱都不止这些! 二两银子,能买一百斤粮食,四十多斤肉呢!老宋家不缺,她们张家缺啊!昨天,她弟弟又偷摸过来向她要粮食了!她手中攒的点家底,早就让娘家给榨干了。粮食和银子都被老婆子捂得死死的,她上哪弄粮食去? 吴婆子懒得理这个满心算计的儿媳妇。她熄了灶下的火,往汤里放了些蒜苗和芫荽,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羊汤好了!” 宋大嫂端了两碗出去,一碗给了公爹,一碗给了蒋氏。 抱着福丫的蒋氏,赶紧把碗放到炕桌上,生怕怀里的小家伙,闻着香味去抓碗,再烫着她。 一低头,便看到原本在啃糕点的小奶娃,正耸着鼻子闻香味呢。她笑着问道:“香吗?” 宋子苒点点头,又把脑袋凑得更近些。不能怪她馋,任谁吃了半年多没滋味的食物,都会跟她一样的。她现在最想吃的就是火锅、麻辣烫之类重油重辣重口味的食物。 蒋氏从汤里挑出一小块羊脑,送到她嘴边逗她:“想吃吗?” 宋子苒没等她话音落呢,就“嗷呜”一口,把羊脑含在口中。她知道,自己但凡犹豫一瞬,羊脑肯定到不了她的嘴巴里。 “这小妮子,吃东西跟个小老虎似的。”蒋氏一愣之下,忍不住笑了。周遭的人,也被她逗乐了。 宋子苒泰然自若地品尝着口中的羊脑:鲜美、香嫩,一点腥膻味都没有,不愧是她奶,做饭的手艺杠杠的! 蒋知雪见小家伙吃完嘴里的,又对着碗里的羊杂汤虎视眈眈,忙到:“娘,内脏油脂高,可别再给福丫吃了,小心闹肚子。” 蒋氏笑道:“我还能不知道?刚才那一口,都没打算给她吃。这小妮子动作太快了,防不胜防!” 听了干娘和干奶的对话,宋子苒知道这些羊汤她是别想了,淡定地低头去啃手中的糕点——还是干爹好,出门知道给她稍好吃的。亲爹呢,却只会炫耀干爹同意教他武功的事。唉,这个亲爹,还能要不? 晚上,宋子苒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听她奶跟她爷唠嗑。 吴婆子把她藏的那张银票掏出来,跟今天刚入账的五十两放一块儿,眉飞色舞地道:“哎呦呦!咱老宋家的家底,又丰厚了许多!老婆子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银子呢!” 谁能想到,去年还靠借粮食过活的老宋家,居然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巨款”了!这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再想到地窖里满满当当的粮食,吴婆子觉得无比安心。 第五十一章 这好事儿,上哪找去? 宋老汉吧嗒着空烟袋过干瘾——老婆子不允许他在孙女面前抽烟!他笑眯眯地道:“可不是嘛!谁能想到,才大半年的时间,咱家从穷得叮当响,饭都吃不上,到现在的地窖满仓粮,手里银票刷刷响……跟做梦似的。” 宋子苒咂吧咂吧嘴:她爷说话还挺押韵,不去唱 ap太可惜了! 吴婆子把银票小心地抹平,仔细折好,用油纸抱起来。她从墙上抠出一块土砖,将银票放进去。土砖塞进去后,看不出一点破绽。 宋子苒不禁感叹,自家奶奶藏钱的本领是一流的! 吴婆子见本该睡着的小娃子,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她藏钱的地方,不禁点点她的小鼻子,笑道:“看啥?这里边可是奶给你攒的嫁妆,不许给我漏出去哦?” 宋老汉笑道:“她这么点大,知道啥?今天看到,明天就能忘了!再说了,你说这些,她听得懂吗?” “懂!咋不懂了?我们福丫聪明着呢!”吴婆子把孙女抱起来,轻轻地摇晃着,又道,“眼瞅着快过年了,你明天去镇上割些肉回来……多割点儿!过年炖肉、包饺子,都能用得着。” “不用你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宋老汉想了想,道,“明儿,让老四扛一袋小麦,都磨成面粉,蒸些馒头、包子冻上。对了,要不要买些大黄米,做粘豆包?” “买吧?这几年困难,孩子们估计都忘记豆包的味道了。包好了,再给蒋家送些尝尝。她们是南边过来的,不会包这玩意儿!” …… 宋子苒被吴婆子轻轻摇晃着,耳边是令她安心的声音,不知不觉间,甜甜地睡熟了。 又是一年新年到,家家户户放鞭炮!后山村大多数人家不舍得给孩子买炮仗,便用最原始的方式——烧竹子,来表达对年的尊重。 宋家门前的雪扫开一大片,晒得干干的竹子,在火堆里噼里啪啦地炸开,声音的确很热闹。有年那味儿了! 干娘又给福丫做了一套新衣裳,她从头到脚都红彤彤的,头上卷卷软软的头发,用红头绳扎成哪吒头,漂亮得就好像菩萨座下的小童子。谁都想抱一抱,九个毛为了抱妹妹,差点打起来。 年夜饭也非常丰盛:蒜苗炒腊肉、炖鹿肉、萝卜烧肉、白菜炖土豆、蒜苗炒鸡蛋、小野鸡炖蘑菇、清炒白菜、炒土豆丝,还有一锅热腾腾的羊肉汤! 野鸡、鸡蛋、猪肉,都是蒋家带过来的!蒋氏母女医术不错,可是在厨艺上真没啥天分,做的菜仅限于“能吃”,味道上就别想有太高的要求了。这也是蒋秋雨整天嚷着要给宋家当孙子的主要原因。 过年,当然要吃顿好的。吴婆子就邀请蒋家上下六口人,来宋家一起吃年夜饭。蒋家欢天喜地地答应了——这好事儿,上哪找去? 年夜饭八大盆,大部分都是硬菜。为啥用盆呢?两家人多呀!给你们算算,宋家光大人就十一口,加上孩子们,就是二十一口人!再加上蒋家的六口人,吃大席都快能坐三桌了! 宋家人多地方小,年夜饭就安排在蒋家。蒋家专门有一个屋子,是接待病人的,很敞亮,摆两张大桌子还很宽松。 女人们带着八岁以下的孩子坐一桌,男人们和半大小子们坐一桌。 六、七、八、九毛对于能跟妹妹一桌吃饭,表示很满意,还嘚瑟地冲着哥哥们做鬼脸。一转脸,又为了谁能挨着妹妹坐,而闹翻了天。最终被蒋秋风蒋秋雨两兄弟渔翁得利,还被他们奶呵斥了一顿,蔫头巴脑地老实坐在各自的娘身边。 福丫被她奶抱在怀里。虽然已被她奶喂饱了,但是面对这一大桌子好菜,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滑落下来。 她那个无良干娘,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总是夹了好菜,在她面前晃一晃,让她闻闻味儿再放进自己口中。其他人还都哄堂大笑。 宋子苒:…… 可恶!信不信我哭给你们看?我哭起来超凶的,谁都哄不好! 年初二,回娘家!天太冷,雪又厚,苏云只带了大一点的五毛回去。八毛趴在妹妹身边,忧桑地叹了口气:“妹妹,咱俩都是路边儿捡来的!你看娘去姥姥家,都不带咱们!” 宋子苒:…… 你戏咋这么多呢?不去戏班子做学徒,太屈才了! 转眼到了十五,大福寺最热闹的庙会,就在这一天。 福丫迷迷瞪瞪间,被套上厚厚的衣裳,裹了斗篷,蒙上小被子…… 宋子苒:…… 这是干啥去?那么冷的天儿,折腾啥?不是一冬天都不让她出门吗?她都准备好在屋里长蘑菇了,咋突然间要带她外出了?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八毛和九毛跑进来,一左一右抱住吴婆子的腿,带着哭腔地道:“奶,我们过年又长了一岁,是大孩子了。我们听话,你也带我们去吧?” “去啥去?庙会上拍花子多得很,每年都丢孩子。你们不想在老宋家呆了?不想再看到奶和福丫妹妹了?”吴婆子可不惯着他们。事实上,除了她的宝贝孙女提的要求,其他人她一概不理睬,有时候还要骂一顿呢! “可是……福丫妹妹还小呢,你干啥带她去?要是被人抢走了,可咋整?”九毛用力挤了挤眼睛,依然没挤出眼泪,他又继续缠着道,“奶,你带上我吧!要是有拍花子,让他拍我,就不会抢妹妹了!” “福丫干爹,你四叔都去,还能让人把孩子抢了?”吴婆子扒拉开俩孙子,“行了,别在这碍事绊脚的了!回头给你带糖!” “好吧!”八毛知道自己再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退而求其次地道,“那……能给我带糖画吗?我想要个大鲤鱼的……” “我看你像个糖画!”吴婆子撇撇嘴,心道:糖画多贵呀!一根抵得上一大把麦芽糖块了。要是家里的崽子们一人一个,不得把家底给花光啊!就最便宜的麦芽糖,爱要不要! 第五十二章 她比小猴子可爱多了,好吧? 大福寺的庙会,据说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每年正月的初一到十五,都会有不少城里人到大福寺祈福、用斋饭。大福寺后山的梅花,养得也好,已经成了规模,也吸引了一批来自各地的文人墨客。 附近的村民,会聚集在大福寺附近,做些小买卖。渐渐的,便形成了庙会。二百多年过去了,庙会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卖各类小吃手工艺品的、杂耍卖艺的、戏班子……别提多热闹了。 就连府城的人,也会不远千里地赶过来,烧炷香,祈求佛祖保平安,顺便观赏后山的梅花,逛逛热闹的庙会…… 近几日天气不错,阳光普照,积雪也化得差不多了。吴婆子就想着带福丫去庙里拜拜,祈求佛祖菩萨,保佑她家福丫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一行人赶着牛车,来到大福寺所在的山脚下。 寄存好牛车,赵长胜从吴婆子的怀中接过福丫,对宋老四道:“从山脚到大福寺,要爬好长一段山路,你扶着点婶子,福丫我来抱就行!” 宋老四虽然很想抱自家闺女,可总不能把老娘交给别人照顾吧? 吴婆子翻了个白眼,心道:老婆子身体好着呢,爬几座山都没问题,何况这段小小的山路?我早已看穿你的真实目的——不就是想抱她家福丫嘛!算了,看在你是福丫干爹的份上,就让你抱一会儿吧!谁让她家福丫这么可人疼的呢? 太阳出来了,今天一点风都没有,是个出行的好日子。福丫把头上的小被子扒拉开,兴致勃勃地看四周的山景。 蜿蜒的阶梯,伸向山林深处。深绿色的松树,像一座座宝塔。突兀的山石,嶙峋怪异,可以想象成各种形状。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被冷冽的空气,呛得咳嗽起来。吴婆子赶紧追上来,重新给孙女盖上小被子,嘴里嘟囔着:“快盖上,别冻着!我就说吧,男人带孩子真不行,太粗心了!” 要换成宋老四,她早一巴掌呼过去,把孩子抢过来了。可看向赵长胜,他压根就没有把孩子还回来的意思,吴婆子张了张嘴巴,最终没把孩子要回来。 渐渐的,路上的行人多起来。宋子苒已经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以及围观卖艺人观众们的叫好声了。 咦?前面有卖包子的!福丫伸长了脑袋,深深地吸口气,好香啊!这才是生活的烟火气…… “小馋猫!”吴婆子忍着笑,买了一个大肉包子,从上面揪了一小块,塞进福丫的嘴里。 宋子苒用小奶牙慢慢地磨着,看着肉包子上缺的一个小口子,心中很是不满:你倒是掰大一点啊?带点肉!谁要吃包子皮,她要吃肉! 肉是不可能给她吃的,能尝到包子皮上沾着的一点肉味,已经是吴婆子最大的让步了。她可是听干亲家说了,这么大的小孩子,不能吃油啊盐啊之类的东西,会闹肚子的! 宋子苒吃了两口,又去盯做米糕的老爷爷。木头做的杯子,里面放上糯米粉、糖桂花,在火上蒸几分钟,雪白喷香的米糕就好了。前世,宋子苒还是小时候在学校门口,吃过这样的米糕呢! 正想着,一个热腾腾的米糕,出现在她面前。原来,她奶看到她盯着米糕不放,就去帮她买了一块。 宋子苒探身啃了一大口,嗯,香喷喷的,果然是记忆中的味道。米糕软糯,糖桂花香甜,好吃! “好吃也不能多吃!会把小肚肚撑坏的!”吴婆子只喂了她两口,就把肉包和米糕用油纸包好,准备带回去给家里的那帮小崽子吃! 在她看来,能吃上福丫剩下的好东西,是他们的福气!单独给他们买?不存在!! 又走了几步,卖汤圆的摊子围满了客人。宋子苒指了指:今天是元宵节,家里没准备汤圆,她馋黑芝麻馅儿的汤圆了! 吴婆子压下她的手,道:“哎呦呦,这可不是你能吃的。万一噎住嗓子,会要命的!明年,等明年你能吃汤圆了,奶给你做。保证比这个好吃!” 好吧!不能吃汤圆,那前面的大馄饨,她能尝一口吧? “外面卖的馄饨,里面不知道放的什么,福丫乖,咱不吃!回头奶给你做鸡汤小馄饨,好不好?”吴婆子给赵长胜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抱着福丫离开卖小吃的区域。哎妈呀,这孩子,看啥都想尝试一番。真是个小馋猫! 到了表演杂耍的地方,宋子苒被训猴的吸引住了:猴子倒立、猴子翻跟头、猴子爬杆、猴子骑狗狗……有只小猴子看上去才一个月多一点,躲在母猴子怀里吃手手。 吴婆子见她看得专注,笑着打趣道:“你看看,那只小猴子像不像咱们福丫?乖巧又可爱!” 宋子苒淡淡地瞥了她奶一眼:什么眼神?她比小猴子可爱多了,好吧? “抢孩子啦!我的孩子!”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媳妇,一把拽住赵长胜的胳膊,哭着道,“求求你,棒棒我!我的孩子被抢走了!” 赵长胜皱起眉头,轻轻挣脱她的纠缠,对宋老四使了个眼色,道:“你去帮她找找孩子!” 那小媳妇还在扯着赵长胜的袖子,一个劲儿的哭求。 别说赵长胜了,就连宋子苒看着都直皱眉头——周围这么多人,非拉着一个抱孩子的帮她找娃儿,正常吗? 吴婆子一把扯开她,道:“你娃儿丢了,不赶紧去找,光哭有什么用?你家娃多大?穿什么衣裳?抢走你娃的人什么模样?你啥都不说,一个劲儿地哭哭哭,能把你家孩子哭回来啊?” “再说了,他还自己还抱着个孩子呢,你不找别人光找他帮忙,啥意思?你的孩子丢了,就看不得别人家的娃好好的?”吴婆子战斗力十足,几句话堵得小媳妇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位黑瘦的妇人,对吴婆子道:“你这人,也太没同情心了。人家娃都丢了,你还那样戳人心窝子,还是人吗?” “你有同情心,你咋不帮着找娃去。两片嘴皮子一动,光说些没用的。就显得你了!我怀疑,你们跟那拍花子是一伙的,想骗我们,趁机抢走我们家福丫!对了,我记得每年庙会都会有衙役巡逻,我带你们去找衙役去……哎!别走啊?有官府帮忙,孩子不是找得更顺溜些吗,你们跑什么?” 吴婆子见小媳妇和黑瘦妇人,往人群多的地方挤去,几下就失去了踪影,心中不禁有些后怕:真被她蒙中了,这俩是冲着她家福丫来的!她想了想,拿根绳子绑在福丫的腰上,另一头缠在自己手脖子上! 宋子苒:……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五十三章 快来人哪,福丫被抢走了 就在往大福寺门口走去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阵混乱,人群涌动,差点把吴婆子跟赵长胜挤散了,她顾不得其他,紧紧拽住赵长胜的衣角,寸步不离,还不时抬头看看她的宝贝福丫。 “哎呀!有人摔倒了!”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这么多的人,若发生踩踏的话,会丧命的!赵长胜把吴婆子带到一处人想对较少的地方,把福丫塞给她,道:“四喜兄弟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福丫干爹,你小心点儿!”吴婆子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紧紧护着怀里的福丫,退到一棵大树前,背靠大树更安全些。 正在她焦急地等待着福丫干爹他们归来时,突然一个人影,从树后面窜出来,用力推了她一把。在她趔趄着没站稳时,一把枪过她怀里的孩子,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那人没跑两步,发现了阻力,低头一看,一根绳子连接着怀里的“猎物”和那老婆子。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刀,用力割断绳子,朝着扑过来的吴婆子踹了一脚,又飞速离开。 “抢孩子啦!快来人哪!有人抢孩子了!!”吴婆子挣扎着爬起来,朝着男人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快来人哪!帮我拦着前面那个人,他是拍花子!不要让他跑了!” 不少人都看到了抱着孩子跑得飞快的男人,可是他手里有刀,谁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那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眼瞅着越跑越远,很快失去了踪影。 吴婆子挤开人群,却只能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孙女呢?被她弄丢了!她真笨,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怎么办?谁来帮帮她? 大福寺旁的小路上,几个少年溜溜达达地朝着庙会这边走过来。突然,一个急匆匆的人影,怀里抱着个孩子,从他们身边经过。 安静等待时机的宋子苒,看到熟悉的人影,伸出小爪子,一下子抓住了那个浓眉大眼少年的头发。 “哎呦!谁这么大胆,敢抓小爷的头发?”樊千敖疼得“嘶”了一声,凶巴巴地瞪着罪魁祸首。 当他接触到一对漂亮又无辜的大眼睛时,愣了一下,怎么是个小奶娃? 抱着福丫的男人,连声道歉:“对不住了,这位少爷,孩子小,不懂事。您别跟小人们一般见识!” 樊千敖揉了揉头皮,只能咽下这口气——他总不能把一个,没他腿高的小奶娃打一顿吧? “行了,行了!你家这孩子太调皮了,要换了别人,可没小爷这么好说话!”樊千敖自认倒霉。 “是,是,是!公子大人大量,多谢公子,回去小的一定好好教她……”男人点头哈腰。 正在他转身要走时,宋子苒眼珠子骨碌一转,冲着樊千敖吐了口唾沫,口水星子崩道少年的脸上——我看你还能不能忍? “哎!我说你这小丫头,找打是不是?瞅着小爷好欺负?敢吐小爷口水……”樊千敖高高扬起巴掌,表情凶巴巴地。只不过这巴掌抬着,半天没落下。 “噗!”宋子苒又唾了他一口。 男人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不住地哈着腰:“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被她娘宠坏了!不许吐别人,知道不?公子,小的帮你擦擦!” “擦擦?”看上去最温和,最好说话的萧瑾瑜,缓缓地走过来,表情淡淡地道,“你知道他什么身份吗?一句轻巧的‘擦擦’就想翻片儿?没那么容易!” 宋子苒拍拍小手,朝着她张开双臂:金鱼小哥哥,是我啊!抱抱! “那……你们想怎么样?”男人的视线,在四位小少年身上的锦衣华服,和金玉佩饰上扫了一眼,心中暗恨这小崽子净给他惹事。 “怎么样?赔啊!”萧瑾瑜指了指樊千敖身上沾了口水的衣袍,道,“这件衣裳,是南疆金丝羽织成的。金丝羽你听过没?那你总听说过‘一两丝羽一两金’吧?本公子也不讹你,就赔二百六十两银子吧!” “啥?二百六十两?”就是把他卖了,也凑不齐260两啊!这还不叫讹人,那什么算讹人? 男子期期艾艾地道:“就脏这么点儿,洗洗不就干净了吗?再说了,小娃儿的口水又不脏!” “不脏?你喝一口看看?”樊千敖虽然不知道表弟为啥突然找这人的茬,但不耽误他配合默契,“你知道小爷是谁吗?敢让小爷穿沾了你家娃儿口水的衣裳?北国战神知不知道?那是小爷的爹!小爷是将来的‘小战神’!赔钱!” “我……我没钱!”男人哭丧着一张脸,道,“你们总不能逼死我吧?本国战神的儿子,也不能随便欺负老百姓吧?” “损坏财物赔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萧瑾瑜看向他怀中的孩子,淡淡一笑,道,“没钱,可以拿孩子抵债啊!” “啊?不行!孩子是我的命根子……”男人慌乱地摇头,指着他们对围观的人道,“他们的目的终于暴露了!什么北国战神的孩子,他们就是骗子!想骗我闺女的骗子!” 萧瑾瑜嗤地一笑,道:“你闺女?确定你怀里抱着的,是‘你’闺女吗?” 宋子苒用她的六颗小奶牙,用力咬了一下捂着她嘴巴的臭手,然后冲着“小金鱼”用力地摇头:不是!她怎么可能有这么丑的爹?她爹虽然不俊吧?至少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再看看这男人,獐头鼠目,尖嘴猴腮。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不是父女! “当……当然!我闺女长得像我媳妇!”男人强辩道。 围观的人心道:幸好孩子随了你媳妇,要是像你,肯定砸手里,将来很难嫁得出去吧? 萧瑾瑜冲着樊千敖和庄北离使了个眼色,两人飞快地制住男人。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子,还有没有王法?崇州的法律,偷、抢女娃,是要杀头的!”男人使劲挣扎。没想到俩半大少年看着瘦弱,力气却大,他怎么都挣不开。 萧瑾瑜将福丫接过来,抱在怀里。宋子苒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地笑着——金鱼小哥哥已经救了她三次了呢!小哥哥人美心善,棒棒哒! 萧瑾瑜冷笑地看着男人,道:“你也知道,抢、偷女娃,是犯了重罪?说吧,这孩子你从哪弄来的?” 第五十四章 我为小哥哥举大旗 男人还要狡辩:“什么从哪弄来的,这真是我闺女,亲生的!” 宋子苒把手中的米糕扔过去,糊他一脸:谁是你亲生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上辈子没积德,想生出她这么可爱的孩子,做梦吧! 糊完以后,还冲他“噗噗”直吐口水。 反绞住男人胳膊的樊千敖,又被波及了。他哇啦哇啦地嚷着:“小丫头,你再吐我口水,我把你嘴巴堵上,你信不信?” “噗——”他的话音没落,一团口水准确地朝他喷过来。樊千敖把手里的男人一拉,挡在自己面前。口水落在男人脸上,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流! 樊千敖咧咧嘴,道:“小丫头,咱不吐了,行吗?太恶心了!” 好吧,的确是有点恶心!宋子苒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小手绢,擦擦自己的嘴巴,又重新放回去。 “福丫,你跟谁一起来的,奶奶?还是爹爹?”萧瑾瑜捏捏小姑娘软软的腮帮肉——小家伙比上次见,胖了些。白白嫩嫩,手感特好! 福丫点了两下头,表示跟两人一起来的。她点脑袋的时候,头上的一缕小卷毛,有些蔫嗒嗒地摇晃着。跟她此时的心情一样。 萧瑾瑜眉头轻轻一蹙,道:“你奶和你爹都在身边,还能让人把你偷了去?不会是……你吃得太多,家里养不起了,把你给卖了吧?” 宋子苒听了,小脸皱成了白面包子。她胆肥地伸出小爪子,捏住萧瑾瑜的脸,往两边一拉:这是你胡说的惩罚! 男人见小娃娃跟这几个少年是认识的,顿时慌了神,他用力一挣,差点从樊千敖手中挣脱。 樊千敖朝他膝弯上踹了一脚,把他压在地上:“想跑?当小爷这身武功是白练的?” “暗九,把他送官府去,让县令仔细查查有没有同伙!”萧瑾瑜话音刚落,一个黑衣蒙面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宋子苒睁圆了大眼睛,小卷毛“嗖”地支棱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妈呀,她见到活的暗卫了,开森(#^.^#) 萧瑾瑜见怀里的小姑娘,脸上流露出兴奋的小表情,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暗九,直到他押着犯人消失在山林中,依然意犹未尽——小奶娃都这么聪明且八卦的吗?还是这小妮子是特例? “小福丫,你爹和你奶在哪?我送你回去!”萧瑾瑜摇了摇她的小手,拉回小奶娃的注意。 宋子苒指着男人抱她来的方向,哇啦哇啦说了一通。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婴语”小金鱼听不懂,又悻悻地停了下来。不是她不想早点开口说话,而是她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声带。 唉!顺其自然吧!她也不想太特立独行。 “好,咱们去那边找奶奶。你爹呢?被坏人引走了?这么说那人是团伙作案?别气,哥哥帮你把那些家伙的底儿给掀了,为你出气!”萧瑾瑜跟她鸡同鸭讲,却神奇地对上了。 宋子苒拍拍金鱼小哥哥的肩膀:孺子可教也!你确定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变的?咳咳!小金鱼这么帅气、聪慧,怎么可能是恶心巴拉的蛔虫?再说了,小仙女的肚子里,怎么可能有那种恶心的生物? “行哪!小鱼,你居然连奶娃娃的语言都懂。都说同类生物,才能听懂对方的话。莫非小鱼你……还残留着奶娃娃时候的天赋?”樊千敖冲他挤挤眼睛,戏谑地道。 萧瑾瑜用眼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再叫我小鱼,咱们演武场上见!” “见就见,谁怕谁?我最近练武可刻苦了!师父夸我进步特别大,到时候不知道谁虐谁呢!”樊千敖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嘴里不服输地道。 宋子苒仔细辨认着来时的路,不时给他们指指方向,很快来到她被抢的大树下。咦?她奶呢?一定是去找她了! “你是在这里跟奶奶失散的?侍剑,去附近打探打探!”萧瑾瑜往四周看了看。此时的人流量虽然小了些,小路上依然川流不息。 宋子苒摸了摸小肚子,刚刚那块米糕,她只啃了一半,就用来砸坏人了。早晨出门太早,她就喝了一碗羊奶。这会儿有些饿了呢! “小千,你带的点心还有吗?”萧瑾瑜见怀里的小姑娘蔫头巴脑的,连头上支棱着的小卷毛头塌下来了——不知道是累了,还是饿了。 樊千敖扔给他一个油纸包,气哼哼地道:“不要叫我小千,我是你哥!表哥也是哥!!没大没小的,小心我告诉瑾珞表哥!” “嗤!小孩子才告状呢!”萧瑾瑜取出一块梅花糕,递给小福丫。 宋子苒瞬间满血复活,小卷毛欢快地摇摆:金鱼小哥哥太贴心了!我为小哥哥举大旗! 啊呜——小哥哥家的梅花糕好好吃哦,县里买的跟这个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嘤嘤嘤嘤,能再次吃到小哥哥家的梅花糕,真是太幸福了! 侍剑很快回来了:“那边的小贩说,被抢了孩子的老大娘,去那边找衙役报官了!” “走,去那边!”萧瑾瑜抱着啃糕点啃得津津有味的小丫头,轻轻拂掉肩膀上的糕点屑。 呜呜呜!小哥哥好温柔哦!不像那个什么獒的,就知道凶她! 不一会儿,她便听到她奶独有的大嗓门,哭诉着她被抢走的经过,还一个劲儿的哭求衙役,一定要把她孙女找到。 “哪——”宋子苒眼眶热热地,努力吐出一个字来。咦?不太对。 “呐——”貌似还不对! “啊”……更不对味了!学说话这么难的吗? 吴婆子擦擦眼睛,四处张望着。她对一旁的赵长胜和宋老四道:“我……我好像听到福丫叫我‘奶’了!都说祖孙心连心,福丫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吧?” 宋老四心中虽然也焦急万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自家娘:“我也听到有人叫奶了,肯定不是福丫。您忘了,福丫现在还不到说话的年纪呢!” “奶——”经过不懈地努力,小福丫终于喊对了,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奶!”“奶……”“奶——” 第五十五章 这是咱们不花钱,能呆的地方? 在福丫快要把嗓子喊破时,吴婆子终于朝这边看过来。宋子苒兴奋地手舞足蹈,头上的那缕小卷毛翘着,小嘴正展示自己的新技能:“奶——奶奶——奶奶奶!” “福丫!”吴婆子喜极而泣,挪动着双脚,朝这边飞快地跑过来。她一把将孙女夺过去,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的头埋在福丫的衣服里,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道:“奶的福丫!终于找回来了!奶不是在做梦吧?” 福丫拍拍奶的肩膀,大眼睛中渐渐被泪水湿润:“哇——” 奶呀!福丫差点见不到你了!奶呀!福丫不舍得你!奶呀!你以后别再把福丫弄丢了!! 哇哇哇…… 祖孙俩抱头痛哭,看得附近的人,鼻子都酸酸的。 宋老四凑过来,环抱住他娘和闺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娘,别哭了!福丫这不是回来了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吴婆子哭了一会儿,用胳膊肘子把儿子捣开:“起开,把我新做的棉袄弄脏了!” 然后又川剧变脸似的,脸上堆满笑容,温柔地拍拍哭得打嗝的孙女,柔声道:“福丫不哭,不哭昂!嗓子哭坏了,会疼的!奶在呢,福丫不怕,不怕啊……” 赵长胜看向四位锦衣华服的少年,眼神闪了闪,上去拱手道:“多谢几位公子救下小女,大恩不言谢,若日后有能用得着赵某的地方,定义不容辞。” 萧瑾瑜拱手还礼道:“您言重了。你是……福丫的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旁边那位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才是吧?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爹来? “哦!我是福丫的干爹。今日若不是我的疏忽,福丫也不会受此惊吓。”赵长胜带着几分自责。现在想来,那场骚乱肯定跟抢孩子的脱不开干系。他躲开了第一波,还是没躲过第二次阴谋啊!这拍花子,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 萧瑾瑜看向吴婆子怀中,眼泪没干,就开始嘚瑟地炫耀自己新技能的奶娃儿,不禁笑了笑,道:“既然福丫找到了亲人,时候不早,我们也该下山了。后会有期!” “奶!” “唉!”吴婆子脸上笑开了一朵菊花,再次逗她,“福丫,再叫一声。叫一声‘奶’!” “奶!”“奶!”“奶奶奶……”小福丫笑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宋子苒淡定地擦擦,继续陪她奶玩互动游戏。老小孩,老小孩,可不就得惯着吗? “唉!唉!唉……”吴婆子得意无比地斜睨着老四,挑眉道,“怎么样?福丫还是跟我这个当奶的亲吧?学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 宋老四急赤白脸地冲着福丫道:“叫爹,爹爹……福丫叫爹爹啊!爹爹,爹爹……” 宋子苒抱着她奶的脖子,把脸藏在她怀里,表示不奉陪了。人家还只是九个月的宝宝,这不是难为她吗? 这一藏,竟给她藏睡着了。 萧瑾瑜想跟小奶娃道个别,毕竟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时候。凑过去一看,小家伙在她奶怀中,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头上的那撮小卷毛,似乎也舒展开来。尽管睡着了,小妮子的手中,依然死死地攥着吃了一半的梅花糕。 也太可爱了吧?难怪都想要女娃娃呢!回家他得再加把劲儿——别误会,是加劲儿催着哥哥赶紧娶个嫂子回来,生个小侄女给他玩! 吴婆子担心孙女受惊吓,抱着她进了大福寺,虔诚地拜了佛祖,球佛祖保佑她孙女百邪不侵、平平安安。还在功德箱里,添了一两银子的香油钱。 要知道去年这个时候,整个宋家别说一两银子了,就是一百文都掏不出来。平日里以抠门著称的吴婆子,这次掏钱倒是爽快。 这时候,来了一个小沙弥。他冲着吴婆子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你怀里的娃娃睡着了,不如到厢房休息片刻。” 吴婆子惊喜地道:“厢房?那地儿是我们能去吗?” 不是说大福寺庙会日厢房紧俏,就连那些有钱有势的夫人,都未必能定得到吗?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就砸到她头上了? 小沙弥领着三大一小,来到一处幽静的院子中。院落古朴中带着几分禅意,院中几枝梅花开得正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香。 厢房中燃着火盆,一进门暖意扑面而来。小沙弥给几人端了几杯茶水,吴婆子赶忙道谢。小沙弥退了出去。 “这……是咱们不花钱,能呆的地方?”吴婆子有些受宠若惊,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生怕一个没留意,冲撞了佛祖和菩萨。 赵长胜找了一个蒲团坐下,对吴婆子道:“婶子,既然是小沙弥领着咱来的,有啥不能呆的?你把福丫放在榻上,坐着歇会儿!” 吴婆子把熟睡的福丫,放在靠墙的榻上,又把炭盆往那边挪了挪,在榻上坐了下来。 “哎呦呦!这里面烧的是炭吧?一点烟都没有,真好!不知道贵不贵,不贵的话,咱们下次去县里,也买些回来给福丫用。”吴婆子看着炭盆,心里想:要是带几个小土豆过来就好了,这炭盆白白地烧着,太可惜了。 宋老四忙道:“我上次问过,就是普通的炭都不便宜呢!等明年……咱家日子过得好些,再给福丫买!” 赵长胜道:“我家还有些,回头给福丫拿点儿!” “不用,不用!”吴婆子赶忙道,“福丫现在一天有半天在你们家,回家就上炕了,哪用得着?我就说说而已!” 福丫干娘家啥都好,就是太大方了。福丫吃的、穿的、用的,不知送了多少,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福丫明明是老宋家的孩子,哪能让别人家给养着? 福丫睡了一会儿就醒了,是饿醒的。老宋家猫冬时候是吃两顿饭的,但是中间会给几个小点的加一顿餐。这会儿,正是该加餐的时候了。小家伙显然还没睡够,一双大眼睛似睡非睡,头顶的小卷毛蔫巴巴地耷拉着。 第五十六章 她,妥妥一闪瞎眼的小金人 突然,门开了!还是那个十岁左右的小沙弥,端了些斋菜过来,放在桌子上:“施主莫嫌斋饭简陋,将就用些吧!” “那啥……我们没定斋菜呀?”大福寺的斋菜是很有名的,不少名门贵妇、文人墨客都慕名而来。若是不巧,还吃不到呢! 小沙弥笑道:“这是觉铭师父吩咐的,施主们请慢用。” 觉铭大师?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位觉铭大师吧?他们跟觉铭大师素未平生,他怎么会给他们送斋菜?难道这厢房也是他安排的? 不管了,觉铭大师总不会害他们吧?吴婆子端起那碗鸡蛋羹,自己尝过后,才一口一口地喂福丫。 宋子苒却想着:这鸡蛋,到底算荤菜还是素菜呢?佛门圣地,是可以吃鸡蛋的吗? 虽然斋菜的食材,是豆腐、白菜、土豆之类的,或许是烹饪手法精妙,吃起来却格外香甜。福丫被喂了一口豆腐,鲜嫩爽滑,甚是可口,她津津有味地吃着,头上的小卷毛跟她此时的心情一样,左右摇摆。吃完了,还想吃! “不能吃了,豆腐吃多了会积食的!”吴婆子喂完蛋羹,才开始用斋饭。 “奶——”宋子苒甜甜地喊了一嗓子,这声音里,含糖量绝对超标。她不觉得自己肠胃承受不了,都是大人们太小心了。 过年那会儿,四毛哥和五哥,还偷偷喂了她两块炖的软烂的五花肉呢!不啥事都没有?可惜,三毛哥来喂她的时候,被奶发现了。三个哥哥都没逃掉一顿揍! 吴婆子被她叫得心都快融化了,声音很不坚定地道:“叫奶也不行!这玩意胀肚子……好吧,好吧,再吃一小块。只能吃一小块了哦!” 最终吴婆子还是没逃过小福丫的卖萌攻势,喂了一块,又一块,成功把福丫喂得挺起了小肚子,头顶蔫嗒嗒的小卷毛,此时也傲然地支棱起来,欢快地摇曳着。 用完斋饭,宋老四对院子里的梅花不太感兴趣,对吴婆子道:“娘,时候不早了,咱回去吧?” 除了厢房的门,顶头遇到一位胡子雪白,眉毛耷拉老长的老和尚。赵长胜上前见礼,道:“晚辈见过觉铭大师。” 觉铭冲他颔首一笑,道:“京城一别,已有十数载,赵施主别来无恙?” “托觉铭大师的福,晚辈挺好的!拙荆也挺好的!”赵长胜又特意加了一句。 “那就好……”觉铭大师把视线转移到吴婆子怀中的小福丫身上,怔了一怔——这位小奶娃,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身上居然裹着厚厚一层功德金光,就好像巨大的发光体一般,闪得他几乎不敢正视。 吴婆子一听这老和尚是觉铭大师,觉得机不可失,赶紧上前道:“大师,你帮我孙女看看,她的命怎么样?” 赵长胜:…… 觉铭大师是得到高僧,又不是算命先生。宋家婶子真是太唐突了! 在他开口想替吴婆子道歉时,觉铭大师含笑开口了:“小施主福泽深厚,是个有大福之人!切记,莫要贪心,多做善事,免得有损福运!” 还有一句话,觉铭未曾说出口,那就是这小姑娘不但自己福运足,还能影响身边人的运势。人心难测,他担心自己这话说出去,会给小姑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见了没?下次去山里打猎,不要再摸我们福丫的小手了!别把我们福丫的运势给分薄了!”吴婆子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在她看来,无论是秋猎还是冬猎,能够有那么大的收获,都是沾了福丫的运气。不行!以后不能这样了!人大师都说了,莫要贪心,贪心被雷劈! 觉铭大师:……他有这么说吗? 回到家中,吃完饭时,宋子苒撑得直哼哼,就连吴婆子特地给她包的小馄饨都没吃一个。 蒋氏过来给看过后,捏了捏小福丫的鼻子,道:“没事,就是中午吃撑了,饿一两顿就没事了!你要是不放心啊,我给她配个消食的汤药……不过,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别吃了!” 吴婆子放心不少,她瞪了躺在炕上哼哼着的福丫一眼,道:“小贪吃鬼,看你下次还要着吃吧?叫奶也不好使了!” “啥?福丫会叫人了?来,小福丫,叫声干奶,干奶给你山楂丸吃!”蒋氏取了一颗有消食功效的山楂丸,在她面前晃呀晃的。酸甜的味道,引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 “奶!”宋子苒清晰响亮地叫了一声。她现在只会叫这个,都别难为她了,好吗? 蒋氏顿时圆满了,她从山楂丸上掰了一小块,塞进小福丫的嘴巴里。小家伙津津有味地吃了,酸得口水直流。 吴婆子帮她擦了擦,担心地道:“给她吃这个,没关系吗?” “这个是山楂和蜂蜜做成的,没添加其他药材,能消食健脾胃,正适合小孩吃。”蒋氏又掰了一小块,福丫张嘴接住了。 …… 又是一年春归时。山林返翠,草木萌发。山是绿的,水是绿的,风也是绿的,后山村也仿佛被染成了绿的了…… “姐姐,姐姐,等等我!”一个三头身的女娃娃,四肢并用,努力地爬上了一个小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奋力追前面的队伍。 梳着双芽髻,白皮肤、大眼睛、长睫毛的漂亮小姑娘,站定了,回身望着飞奔过来的小娃娃。 已经十岁的蒋秋雨,不耐地道:“我说不带她吧,福丫妹妹非要带着,你看……拖后腿了吧?” 女娃娃跑到福丫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冲蒋秋雨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哥哥坏!我告诉娘,让她给你扎针,扎成刺猬!” 女娃娃是刚过三岁生日的蒋春华,小名果果,蒋秋雨的亲妹子! 不错,福丫干娘三年前的春天,终于如愿以偿,产下一个女娃娃。不过嘛,即便亲闺女、亲妹妹出生,蒋知雪和仨儿子,最疼的依然是福丫。果果也不吃醋,因为最黏福丫的,就是她了! 第五十七章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果果小盆友冲着福丫甜甜地笑:“姐姐最好了!” “小马屁精!”蒋秋雨撇撇嘴,弯腰挖下一棵婆婆丁。 宋子苒帮小家伙擦擦脏兮兮的小手,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小篮子,不时蹲下来铲一棵草药。春天,山林里草药遍地是,只不过人们不认得,把它们当做野草罢了。 例如这一棵车前草,不但是草药,还可以当野菜食用。荒年的时候,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救命菜呢! 还有这个夏枯草,路边、地头上随处可见。它有清肝明目,散结消肿的功效。前阵子,她奶上火,眼睛起毛,她就是煮这个给治好的。 蒋果果小盆友,显然跟她的哥哥们一样,对草药啥的不感兴趣。她站在认真采草药的姐姐身后,百无聊赖,话痨属性打开:“姐姐,听说山里有狼,我们会不会被狼叼走?” 蒋秋雨在一旁嗤笑一声,道:“要叼也叼你!谁让你肉最多呢?” 是的,果果小盆友肥嘟嘟的,像个球似的,难怪上山这么费劲呢! “坏哥哥!我肉肉才不多呢!狼吃你,你个子大!”蒋果果奶凶奶凶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哥! 蒋秋风朝着弟弟腿上踢了一下,道:“别听你三哥的,狼都在深山里,在这儿是不会遇到的。” “姐姐,姐姐,是不是呀?”果果觉得两个哥哥都不靠谱,上前走了两步,追上福丫。 宋子苒点点头,声音轻柔:“嗯,这边没有狼!放心吧。” 果果戏精似的,拍拍自己的胸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到底姓蒋,还是姓宋?”蒋秋雨从后面点了她后脑勺一下。 果果踉跄了几步,差点扑倒在地,幸好宋子苒及时扶住了她。 果果带着哭腔地道:“三哥坏坏!我不跟你一个姓了,我跟福丫姐姐一个姓!我是‘宋果果’!” “送果果?送给谁?给镇上讨饭的叫花子吗?那你岂不是小叫花子了?”蒋秋雨哈哈大笑。 宋子苒看不下去了,照着他膝弯上用力踢下去。蒋秋雨膝盖一软,摔了个狗吃屎。本来哭着说自己不是小叫花的果果,破涕为笑,拍这手叫到:“哦,哦!狗啃泥,哥哥狗啃泥!” 蒋秋雨爬起来,冲着两个小女娃扬起了手,吓唬道:“不许笑,再笑我可揍人了哦!” “蒋秋雨,你干什么?”一声爆喝传来,几个半大少年,像小牛犊子似的,冲了过来,挡在宋子苒的面前。 十四岁的宋大毛,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了,他虎目一瞪,道:“蒋秋雨,你敢动我妹妹一个指头试试?” “哼!试试?”蒋果果狐假虎威,叉腰站在大毛腿边,小脸上满是有了靠山后的有恃无恐。 宋二毛笑笑,把小家伙抱起来。小果果见自己比亲哥还高了,更是傲慢地仰起鼻孔! 蒋秋雨亲大哥——蒋秋远冷冷地看他一眼,斥道:“出息了!竟然敢对福丫妹妹动手,手痒痒了?来,我和你过几招!” 蒋秋远继承了他爹的学武天分,是一群孩子中,武力值最高的。蒋秋风蒋秋雨两兄弟,没少被他虐。 蒋秋雨忙道:“我……就是吓唬吓唬她!你看看,我身上的泥,就是被她踢倒沾上的。” “那你更出息!一个四岁的女娃娃,就能把你撂倒。我看啊,这武课要再加一个时辰才行!”蒋秋远瞥了一眼他的篮子,目露讥讽,“就挖了这么点草药?还不如福丫的一半多!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你好意思让福丫和果果叫你哥?” “秋雨弟弟!”果果这个坑哥的,从善如流,冲着蒋秋雨笑嘻嘻地喊了一嗓子。 宋子苒:…… 这小妮子,这会儿又抖起来了!你敢保证你没有落单的时候? “果果,快来!看这是什么!”宋子苒赶紧转移小妮子的注意力,免得她被亲哥揍。 蒋果果小盆友,听到福丫姐姐的话,如同奉了圣旨一般:“二毛哥哥,快放我下来。我姐叫我呢!姐姐,果果来啦!” “哇!野鸡蛋!!姐姐好厉害,这么多野鸡蛋!”蒋果果跑到福丫跟前,看到野鸡蛋就要往灌木丛里钻。 “等会儿,我把这些灌木清理一下,别扎着你!”宋子苒拽住她,细心地拿起小镰刀。 “妹妹你放下,我来!”八毛和九毛,都是八、九岁的大孩子了。他们chuachua几下子,就把灌木丛给清理了,并且捆起来,带回去还能当柴烧呢。 蒋果果吃力地蹲下来——她实在是太胖了,下蹲都很费劲。她小心地捡起野鸡蛋,轻轻地放进篮子了。宋子苒拿起一颗,放在耳朵旁听了听,又递到果果的耳边。 蒋果果眼睛一亮:“有小鸡的叫声,叽叽叽叽!” 宋子苒对着太阳照了照,确定这窝野鸡蛋,都是快要出壳的毛鸡蛋,便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手绢,并割了些软软的青草放上面。 蒋果果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颗蛋,眼含憧憬地道:“姐姐,这只小鸡我们养起来,长大了吃肉肉……吸溜,果果要吃个大鸡腿。姐姐也吃!” “好!养大了吃肉肉!”福丫从果果荷包里掏出小手绢,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这孩子挺好带的,只要有吃的,就乖得跟小绵羊似的。 忽然,她听到野鸡咕咕的叫声,嘘了一声,猫着腰往前走了一段山路,便看到两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在草地上觅食。 她悄悄地退了两步,冲着蒋秋远打了个手势。蒋秋远会意地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跟上去,同时从腰间抽出他的弹弓…… 蒋秋远的骑射功夫,已经有超越他爹的趋势了,对付两只小野鸡,那还不手到擒来? 蒋果果看到大哥手中拎着的野鸡,高兴地拍起手来,手中的鸡蛋,差点被她弄掉地上。宋子苒赶紧接过来,塞进小家伙贴身的荷包里。 “姐姐,丫丫姐姐快看!我们不用等小鸡长大了,今天就能吃到鸡腿呢!”果果牵着福丫的手,欢快地晃了晃。 第五十八章 这妮子生来就带着福气的 五毛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晃了晃手中的猎物,咧嘴笑道:“不光有鸡腿吃,还有兔子呢!” “哪来的?”宋大毛问道。 “咱们前几日挖的陷阱里发现的!”五毛笑嘻嘻地看着福丫道,“每次跟福丫出来,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对,我也发现了。要是只我们哥几个的话,只能挖些野菜回去。可要是妹妹在,不光能抓到猎物,就连野菜、鸟蛋都比我们自己上山弄的多呢!”六毛那对细长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九毛抢先拉住福丫的另一只手,得意地冲着八毛挑了挑眉,侧眸看向妹妹,问道:“时候不早了,咱回去不?” 宋子苒环顾四周,刚想点头,突然凝眸望向一个方向:“等会儿……” 她甩开八毛的手,牵着果果来到一丛藤状植物旁,低头仔细辨认着,嘴里小声咕哝着:“缠绕草本,叶片掌状心形,黄绿色,有光泽,花呈小伞状……这个应该是穿山龙吧?嗯,没错,是穿山龙!” 蒋秋风接着背:“穿山龙,性温,味甘、苦,舒筋活血,止咳化痰,祛风止痛……” 蒋秋雨眼中全是蚊香圈:“二哥,你背得还挺熟的,难道准备继承娘和奶的衣钵了?” “我对医药,仅限于纸上谈兵,不如福丫妹妹天赋高。继承衣钵的重担,还是由妹妹来吧。”蒋秋风只是背书快、记得牢而已。他最擅长,且感兴趣的,还是读书。 大毛和五毛他们,见妹妹开始采摘穿山龙,唯恐她伤了手,忙道:“妹妹,你在一旁看着就好,这种粗活,哥哥们代劳了!” 说完,按照福丫的提示,对着附近的一小片穿山龙伸出了“魔爪”。人多力量大,九个哥哥齐上阵,不一会儿,竹筐就满了。 穿山龙的生长,对环境有很高的要求,在大仓山外围,是很难看到的。因而药铺里价格十分昂贵。这些穿山龙,炮制好,够干奶和干娘用一段时间的了! “走,下山!”宋子苒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漂亮的大眼睛中,有星光一闪一闪的,红润润的嘴角,翘起可爱的弧度,就连头上的下卷毛,也比平日里精神。 “走喽!”五毛不顾妹妹的反对,把她背在背上,在山道上一路小跑。 宋二毛弯腰背起装满穿山龙的竹筐,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嗓子:“五毛,你慢点儿,要是把福丫给摔了,看奶不大鞋底子抽你!” “不会的,妹妹这么轻,还没我天天早上练功时带的沙袋重呢!”是的,宋家的几个毛都跟着福丫干爹一起练武。其中宋大毛和五毛天分不错,宋大毛练武的进度,已经超过他四叔了。 “姐姐!等等我!五毛哥,果果还在这呢,等等果果!”蒋果果见福丫离她越来越远,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蒋秋远抱起快要急哭的小家伙,朝着五毛离开的方向追去。后面的大部队,拎着今日的收获,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山。 在地里春耕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一抹微笑:“老宋家的童子军们下山了!看他们的精神状态,今天的收获应该不错!” 一个妇人撇撇嘴,道:“这么大小伙子,也不知道给家里帮忙,成天往山上跑。不务正业!” 老张头的儿子张大宝,看了她一眼,道:“宋老叔家有牛,十几亩地不要两天就耕完了。哪用得着那么多人?再说了,人家宋家的孩子们,每次上山都不空手,家里的野菜、野味都吃不完。我家孩子要是有那本事,我也天天让他上山!” 张大宝的大儿子,跟大毛差不多年岁,闻言直起腰道:“我要是会武功,也能逮着猎物!” 老张头用锄头柄,给孙子一下子,道:“当初是谁嫌练功苦,哭着喊着不愿意学的?你爷爷舍下一张老脸,请你宋爷爷从中说和,结果你没练两天,就躺炕上耍赖,不愿意去了!十来岁的人,还比不上人五岁的孩子!” 张二蛋揉揉被瞧疼的屁股,心中很是懊悔:要是当初他一咬牙坚持下来了,是不是也跟宋大毛一样,轻轻松松抓回野鸡和兔子? 宋家的孩子们回到家中,大毛、二毛、三毛和四毛,放下竹筐就去了地里替换宋家四兄弟,五毛把妹妹送到蒋家,也去了田里帮忙。 蒋知雪给村里的一位老人开了几副药,象征性的收了些铜板。后山村村民来看诊,蒋家娘俩向来不收诊费,只收药材的成本。因而在后山村,蒋家有很高的声望。 “福丫回来了?让干娘看看你采到的草药。”蒋知雪也就顺嘴一说,没期望一个四岁的孩子,能采到正经的药材。孩子这么小,在附近的山上玩玩,认认一些常见的草药,也就行了! 宋子苒笑眯眯地走到干娘身边,指着竹筐里的草药,道:“干娘,快看看,这是不是穿山龙?” “穿山龙?”不是吧?穿山龙的多年生的缠绕草本,这附近的山上,她不知走了多少遍儿,要是有穿山龙早就发现了,还等到今天? 蒋知雪牵着福丫的小手,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道:“还真是穿山龙,满满一竹筐的穿山龙,你是在哪找到的?” 宋子苒指了指后山,说了个大致的地点。蒋知雪更诧异了,那地方她去过的啊,这么一大片穿山龙,她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到?果然,如娘所言,这妮子生来就带着福气的。 蒋知雪挂着了然的笑,道:“这么多穿山龙,咱用不了,等干娘帮你炮制好,送到县里卖掉。” 宋子苒仰着小脑袋,对蒋知雪道:“干娘,我能跟你学炮制药材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再大些。你现在还小,手上没有力气,容易弄伤自己。”蒋知雪对这个学医弄药很有天分的干闺女,满意得不得了! “姐姐,姐姐!”蒋果果从外面进来,小嘴撅着像只小鸭子,满脸不高兴。 蒋知雪笑着问她:“谁惹我们果果不开心了?” 第五十九章 她要是宋家的孩子就好了 蒋果果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迈着小短腿,跑到宋子苒身边,拉着她的手贴贴,才向娘告状:“大哥好笨哦!跑得好慢,都撵不上五哥!这么大个子,白长了!” 蒋秋远拎着她的小篮子进来,闻言道:“是谁不老实,在我怀里拧啊拧,扭啊扭,影响我走路的?” “你那么大的人,能被小小的我影响,真没用!”蒋果果小嘴撅老高,再一次觉得自家哥哥不如宋家的。 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她是宋家的孩子就好了,每天可以跟福丫姐姐一张炕睡觉,一个桌子上吃饭,一刻都不分离。 宋子苒往她嘴里塞了颗糖,捏捏她的小脸,道:“不可以这么跟大哥说话哦!大哥抱着你下山,还要拎着药篓,多不容易呀?快谢谢哥哥!” 嗯,小家伙的脸肉嘟嘟,软乎乎的,真好捏。难怪她小时候,家里的哥哥们,喜欢冲她的腮帮子下手呢。还好有奶拦着,要不然那么多哥哥,你捏一下,我捏一下,还不把她的脸捏出老茧来? 蒋果果含着甜甜的糖果,抱着福丫姐姐香香软软的身子,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姐姐最好了!我都听姐姐的!” 说完,用施舍地语气,对蒋秋远道:“谢谢大哥,大哥辛苦了……姐姐,我们去孵小鸡啊?” “孵小鸡,哪来的小鸡?”蒋知雪有些跟不上小女儿的节奏。 没有闺女的时候,天天盼闺女,生了闺女后,才发现是件漏风的小棉袄。一点点大的时候,天天哭,白天哭,晚上哭,哭得她都想把这小东西给扔了。果然,像福丫那样乖巧好带的孩子,真是百年难遇啊! 好在有福丫这个小福星在,只要挨着福丫睡,闺女就安静得判若两人。在她闺女一岁之前,要么她把福丫接过来,要么把闺女送到宋家,两个小家伙几乎没分开过。 长大些,闺女依然天天黏着她福丫姐姐,嘴里心里都是她福丫姐姐,她这个老母亲的心,拔凉拔凉的! 蒋果果比手画脚地向娘亲炫耀:“福丫姐姐发现的,一窝野鸡蛋,蛋里有小鸡叽叽叽。福丫姐姐说,小鸡孵出来,她和我一起养。这是我跟福丫姐姐的小鸡!” 看吧,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她福丫姐姐。姐姐奴,没跑了! 蒋知雪见女儿从她的荷包里,掏出一个鸡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再去看那只鸡蛋,居然已经给啄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哎呦!这是要出壳了!快,快把你不穿的棉袄烤热了,把鸡蛋放里面。”蒋知雪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知道孵小鸡需要足够的热量,人手的温度是达不到的。 她去厨房烧了谁,灌进汤婆子中,垫在棉袄底下保持温度。篮子里的野鸡蛋,也被放了进去。 蒋果果双手托着腮,在旁边等待小鸡出壳。不过,很快她的耐心就耗尽了,一遍又一遍地追问着:“姐姐,小鸡怎么还不出壳?姐姐小鸡啥时候能出壳呀?姐姐……” “安静!小鸡听到你的声音,躲在蛋壳里不敢出来了!”宋子苒被她问得耳朵都快结茧了,一句话,仿佛按到蒋果果的停止键,耳边终于清净下来了。 “叽……叽叽……”棉袄里小鸡的叫声清晰起来。 蒋果果迫不及待地掀开破棉袄,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小鸡,在半个蛋壳中挣扎。看到蒋果果这个庞然大物也不害怕,瞪着黑豆似的眼睛,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小姐妹。 终于,小野鸡从蛋壳中出来,摇摇晃晃地朝蒋果果走过来。 蒋果果嫌弃地道:“好丑哦!毛乱七八糟,像只落汤鸡!” “刚出壳的小鸡都这样,一会儿晾干羽毛,就好看了!”宋子苒也是第一次见证生命的诞生,心情有些小激动,“这只是你的小鸡,给它起个名字吧。” “起名字?好啊,好啊!”蒋果果拍着小手,侧着脑袋想啊想,“就叫丑丑吧?它太丑了!” 蒋氏从外面进来,看着桌子上慢悠悠散步的小鸡,听到孙女的话,笑道:“这是一只公野鸡,长大了有漂亮的羽毛,一点都不丑!” 蒋果果皱起小鼻子,抓抓头发,努力地想啊想,最后像饼一样摊在炕上:“起名字好难啊!姐姐帮我想一个吧?” “自己的小鸡,自己想。”宋子苒一本正经地道。其实,她也是个起名废。这种浪费脑细胞的事儿,她才不干呢! “那……姐姐的小羊叫‘羊咩咩’,我这只就叫‘鸡叽叽’好了!”蒋果果一拍脑门,从炕上爬起来,一脸求表扬地看着福丫。 宋子苒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勉为其难地道:“好……好名字,你确定不换一个?”怎么感觉,这名字有点耍流氓的意思。 蒋果果豪情万丈地道:“姐姐也觉得好,不换了,就这个了!” 就在姐妹俩守着野鸡蛋,等待其它小野鸡出壳的时候,蒋家的院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长着弯弯羊角的脑袋,从门缝里挤进来。可不就是蒋果果刚刚还提到的羊咩咩嘛。 羊咩咩现在可不是三年前那个小小的羊羔了,它身材比一般的羊要大上许多,四肢健美有力,身上油光水滑,乌黑的眼睛里仿佛透着它的小情绪。最漂亮的,还是那对长长的羊角,弯成完美的弧度,点缀在脑袋上。 羊咩咩旁若无人地走进了院子,在新鲜的穿山龙旁边停留片刻,嗅了嗅,不感兴趣,继续往姐妹俩所在的屋子走去。 蒋氏母女,早已习惯了这家伙,仿佛没看到它一般。这只野山羊,灵性得很,从来不嚯嚯她们晾晒在院子里的药材,还曾经叼回过珍贵的药材呢! “咩——?”羊咩咩看看蒋氏,又看看屋门,好像在说:我小主人在这儿吗? 蒋氏笑道:“在,在!你进屋可以,可不许往柜子上跳哦!你现在大了,身体重得很,会把柜子压坏的。” 羊咩咩假装没听到——它才不胖呢,它这叫健美! 第六十章 再吓唬我,就把你吃掉 用羊角熟练地勾开门,羊咩咩走了进去,看到趴在炕桌上睡着了的两姐妹,一个纵身上了炕,蜷起四条腿趴在福丫的身边,安静地侧头看着她。 突然,“叽叽叽……”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蒋果果的衣襟下钻出来,迈着两条细细的小脚,冲到了羊咩咩的身边。鸡叽叽抬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眼中似乎充满了疑问。 羊咩咩低头把小野鸡顶到一边,不让它靠近自己的小主人——小主人有我一个宠物就够了,其它动物快快退散。 鸡叽叽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羊咩咩在跟它玩,便冲着羊咩咩的鼻孔啄了一下,嘴里“叽叽叽叽”叫得欢。 羊咩咩把脑袋趴在自己的前腿上,鼻孔里喷出两道气流,龇起了大牙,想把小鸡吓走。 谁料想,这只小野鸡不退反进,脑袋探进了它的嘴巴里,继而整个身子都钻了进去,就留两个小脚丫在外面。 正在这时候,蒋果果醒来了。她揉揉眼睛,看到羊咩咩,刚想跟它打招呼,却看见它嘴里蠕动的两只鸡爪子,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宋子苒瞬间被吵醒,看向小哭包:“怎么了?咋突然哭了?” “羊咩咩吃了我的鸡叽叽,我可怜的小叽叽呀,你死得可真惨啊!”蒋果果学着村里老太太哭嚎的样子,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拍着大腿。 羊咩咩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半天不敢动一动,它骨碌着一对黑眼睛,看向小主人——我说,是它自己钻我嘴里的,你信不信? 宋子苒看它保持着张嘴的动作,赶忙从它嘴里把小野鸡掏出来。鸡叽叽活蹦乱跳地冲到蒋果果身边,歪着脑袋,仿佛看热闹般盯着她。 蒋果果一味地闭着眼睛干嚎:“我的鸡叽叽呀!你咋就死了呢?您才出生不到半天哪,还没看到这花花世界呢,呜呜呜……” “别哭了,你的小野鸡没事儿!”宋子苒被她的嚎啕聒得脑子疼。 蒋果果打了个嗝,睁开了湿润的眼睛:“真的吗?我的鸡叽叽,都被羊咩咩吃了,还没死?” 宋子苒安抚道:“没吃!你忘了,羊是吃草的,不吃肉,它俩闹着玩呢!你看,你的鸡叽叽不好好儿的吗?” 蒋果果一低头,看见了对她脚指头发起攻势的小野鸡,抹了抹眼泪,点点小野鸡的脑袋,奶声奶气地道:“你要乖点儿,再吓唬我,就把你吃掉!” 小姑娘动了动被啄得有些痒痒的脚指头,看向她福丫姐姐:“姐姐,鸡叽叽是不是饿了?它吃什么?大米饭吗?” 宋子苒前世的闺蜜,给孩子在学校门口买了两只小鸡,好像一开始要喂芝麻或小米之类的。她对蒋果果道:“你等着!” 说完,她跳下炕,冲进蒋家的厨房,从里面捏了一点芝麻,撒在小野鸡的面前。小野鸡歪着脑袋看啊看,好像不知道这是吃的。 蒋果果用手指头,在芝麻旁点了点,催促着:“快吃呀!吃饱了快快长大!” 小野鸡以为她跟它玩呢,用尖尖的小嘴,啄了啄她的手指头,痒痒的。 蒋果果把自己的小手藏到身后,气鼓鼓地道:“鸡叽叽不听话。不吃东西会饿死哒!快吃,快吃!” 小野鸡在芝麻旁走来走去,蒋果果急得差点就上嘴教它怎么吃芝麻了,嘴里还念叨着:“这样叨着吃啊!真笨!一点都没羊咩咩聪明!” 羊咩咩鄙夷地看着只会唧唧叫的小不点儿——就它?也配跟羊大爷比? 终于,小野鸡低头啄了一粒芝麻,咂吧咂吧吞了下去,又慢吞吞地去吃第二粒、第三粒…… 破棉袄里,又传出叽叽声。宋子苒掀开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又孵出了两只小野鸡。 蒋氏留了福丫在家里吃午饭,中午炖的是蒋秋远打到的野鸡。蒋氏的厨艺一般,宋子苒不忍白瞎了一只野鸡,就在旁边帮忙。所谓的帮忙,就是她口述,蒋氏执行。 “还别说,有小福丫在一边帮衬,娘这小野鸡炖蘑菇做得还真不赖,快赶上宋家婶子了。”蒋知雪夹了根鸡腿,放进宋子苒的碗中,自己吃了一块很入味的蘑菇——好吃! 蒋氏把宋子苒夸成一朵花:“我们福丫不但学医天赋高,还把她奶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我就是按照她说的做的,一比较,我以前做的那些都是猪食!” 每天都吃“猪食”的蒋家众人,筷子顿了顿,互相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扒拉起米饭来。一大盆小鸡炖蘑菇,一家人吃了个精光,就连汤汁都拌着米饭吃得一滴不剩。 蒋氏见宋子苒要回去,便道:“午觉就在咱家歇着吧?你家里都忙,没人照看你!” “我育的菜秧子,该往菜园里移植了,奶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小姑娘的声音甜甜的,脆脆的,带着几分奶味儿。她讲话的时候,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这么看着你,让人想把全世界,都送到她面前来。 蒋氏忍不住放柔了声音:“我们福丫还会种菜呢!真能干!可是今天你认字的任务,还么有完成呢,怎么办呢?” “我……拿回去认,我保证把《神农本草》前两页的字都认熟了,背下来。”繁体字对于宋子苒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尤其是药典中一些生僻的字和义。不过,她记忆力挺不错的,学起来没啥难度。 “那好吧!晚上干奶要考你的哦!”蒋氏把她的荷包里装满点心,目送她出了门。 蒋知雪笑着道:“才不到四岁的孩子,娘就教她认药书里的字,这不是难为她吗?一般的孩子,两行都难记住,您还让她认两页字。是不是有些拔苗助长了?” 蒋氏瞥了她一眼,道:“我本来也只是想教她前面几行的,谁知道她记得这么快。福丫这孩子,向来心中有数,完不成的任务,她不会说大话的。” 蒋知雪放下手中的药材,进屋看了一眼在炕上呼呼大睡的小女儿,摇摇头道:“真是货比货得扔!聪明、懂事、乖巧、天赋高的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第六十一章 神仙给了我一个宝贝 “果果也挺乖的,而且有福丫带着,你这个当娘的多省事儿啊。你就知足吧!”蒋氏开始清洗穿山龙,打算今天都给炮制出来。 蒋知雪想想,的确是。也就是前面八个月,她给喂奶换尿布,带了一段时间。自从闺女会走路后,就跟小尾巴似的,缀在福丫身后。 福丫虽然只比果果大十个月,可蒋果果小盆友就愿意听她的话,别人说啥都不好使。整天“姐姐”“姐姐”不离口,十足一个姐姐奴!她这个当娘的,都得靠边站!小白眼狼,这个闺女是替别人生的! 宋子苒慢腾腾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身边跟着比她还高的羊咩咩。羊咩咩一边走,一边还要跟她贴贴,几次都差点把她给撞河沟里去。 宋子苒狠狠地瞪了这只臭羊一眼:“离我远点儿,要是把我撞倒了,看奶不把你杀了吃肉!” 后面这句,是吴婆子无数次威胁羊咩咩的话。在羊咩咩成年后,吴婆子就想杀了炖羊汤的,被家里的几个孩子哭着求着,留了下来。 至于羊妈妈,福丫喝羊奶喝到一岁多,养白白胖胖,健健康康,被老宋家上下奉为“大功臣”,更不会宰杀它了。这只被福丫亲自命名为“美羊羊”的母羊,跟羊咩咩一样,一直都是散养着的。 美羊羊不像羊咩咩从小在人类家中长大,它还带着几分野性,经常往山里跑,一跑好几天不回家。 福丫回到家,吴婆子正在洗碗呢!身为奶的小棉袄,自然不能让奶一个人辛劳。吴婆子把凑过来的小姑娘,往一边赶:“去去去!别在这碍事。衣服弄湿了,我还得帮你洗!去屋里玩去……” 吴婆子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不舍得弄粗了孙女白嫩的小手,却用最嫌弃的语言和语气表达出来。 碗盘已经洗得差不多了,宋子苒拎着自己的小桶,站在大缸旁的石头上,一趟趟地帮她奶打水冲洗碗盘。 “我们福丫,就是勤快——小十哭了,你去帮奶看看,是饿了还是尿了?”吴婆子看到孙女的鞋子被水打湿了,赶紧把她支开。 小十是宋二嫂盼了好些年,才盼来的第二个孩子。生了二毛后,宋二嫂中间十来年没开怀(怀孕),用了好多偏方都不好使。 她想到福丫福气大,便央了吴婆子,让她把福丫带到二房,天天搂着小福星睡。果不其然,没过半年就怀上了。她本以为能生个像福丫一样贴心的小棉袄,结果还是个漏风的破棉裤! 小十不到两岁,刚学会走路,平时也喜欢跟在福丫身后“姐姐”来“姐姐”去,还会跟蒋果果争宠呢! 宋子苒进了二伯娘的屋,看到小十睡得正香,压根就没哭。奶又骗她!等她回到院子里,吴婆子已经麻利地把碗筷洗好了。 她只好来到后院,看她育的辣椒苗。辣椒苗已经长得跟筷子差不多高,能移栽了。她蹲在地上,撅着小屁股,用小铲子挖辣椒苗。她的动作很小心,生怕把辣椒苗的根给挖坏了。 她意识中的厨房不是已经解锁了吗?里面干辣椒不多,就培育出这么点儿辣椒秧子,弄坏了就没了! 听干娘说,这世界也是有辣椒的,但是味道不行,吃到嘴里又苦又涩,辣味也难忍受。渐渐的,便没人种这玩意儿了。 她厨房里的辣椒有两种,一种是香辣的,味道不是很辣。一种是中辣的,已经到她吃辣的极限了。那种变态辣的,她压根不敢沾。她育辣椒苗的时候,把两种分开了。 吴婆子对她种辣椒,很是不以为然,认为那是猪都不吃的玩意儿。可是孙女乐意种,她能怎么办?自己的孙女,亲的,只能宠着喽! “福丫,你累了半天了,回屋歇会儿吧!这些辣椒,奶帮你种!”吴婆子见孙女的小手,被泥巴糊了厚厚一层,小脸上也蹭了一块,忙接过她手中的铲子,三两下就把辣椒苗都挖了出来。 为了孙女种辣椒,她还把老宅后院荒废的菜地,重新开垦出来。这些辣椒苗,就都种那里!反正地荒着也是荒着,孙女想玩,就给她随意摆弄呗! 不到一下午工夫,老宅后院就种满了辣椒苗,绿意盎然。让宋子苒不禁想起自己研究所的小院,被她闲暇时候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蔬菜。不知什么时候能解锁,目前她的空间,还只是一间厨房,和那憋仄的储物间。 话说,储物间的置物架,空了一大半,她得找机会填满!拿什么填,当然是粮食喽!经过这次穿越,让她认识到啥都没粮食金贵!老百姓太苦了,靠天吃饭,赋税繁重,还要提防匪徒和兵乱。 是的,兵乱!他们这个小山村,并不是完全闭塞的!天子软弱,外戚干政,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听说南方有些提防现在已经乱了起来了。宋子苒庆幸后山村,属于辰王封地。辰王年轻有为,轻徭薄赋,知人善任,最重要的是兵强马壮,外地不敢来犯,崇州目前还算稳定。 可这么一大块肥肉,朝廷怎么可能不眼馋?再说了,隔壁还有个野心勃勃的惠王,听说那边已经在招兵买马,有问鼎那个位置的心思。说不定啥时候,崇州也被卷入权利的漩涡。 所以,不得不提前做准备!不过……宋子苒低头看看自己小小的手掌,她还是太小了,一个四岁的小奶娃,能做些什么呢? “想啥呢?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吴婆子洗干净手,把心事重重的孙女抱起来,问道,“有啥烦心事,告诉奶,奶帮你搞定!” “奶,我想买粮食,多多的粮食!”宋子苒看着吴婆子的眼睛亮亮的,她奶是见过她动用储藏室里的东西的,还帮自己瞒着。奶奶在老宋家说一不二,那她是不是可以把她奶拉入自己的阵营? 吴婆子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买粮食干啥?咱家的粮食够吃的,你就别操这么大的心了。” “奶……”宋子苒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左右看了看,趴在吴婆子的耳边,小小声地道,“神仙给了我一个宝贝!” 第六十二章 这样的小福包,谁能不爱呢 “啥宝贝……嘘!别说,谁都不能说,跟奶也别说!免得触怒了神仙,把给你的东西都收回去!”吴婆子想到她收起来的那些奶粉罐子,以及最困难的时候,换了五两银子的珠子。 没想到隔了几年,神仙又送宝贝给孙女了。不行,她得叮嘱孙女,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宋子苒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她用小脸蹭了蹭吴婆子,鼻子有些发酸地道:“我知道!神仙跟我说了,奶最疼我,一心向着我,这件事只能跟奶说,别人都不能说。” 吴婆子一听,眉开眼笑地道:“那可不!福丫是我们家的小福星,天上的小仙女,奶不疼你疼谁?” 自从福丫出生后,老宋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就连天灾仿佛都躲着他们。这三年风调雨顺,粮食产量比往年高出许多,上山捡山货也比别人家捡得多,还值钱!她的小金库里,存银都超过三百两了! 前阵子,她听从福丫干奶的建议,把银票全都兑成金元宝,摆在一个破旧的陶罐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把罐子掏出来,数数银子,摸摸金元宝。这都成为她一大爱好了! 在吴婆子看来,这些都是福丫给家里带来的福气!这么乖巧、懂事、聪明、漂亮的小福包,谁能不爱呢? 宋子苒搂着她奶的脖子,小声问道:“奶,我要不是小福星、小仙女,你还爱我吗?” “爱!怎么不爱?你是我们老宋家唯一的女娃娃,是奶的宝贝孙女,不爱你爱谁?”吴婆婆心痒痒地问道,“好福丫,快告诉奶,神仙又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宋子苒让她奶把她放下来,拿起地上用来种菜的小铲子,道:“奶,你看好了哦!”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铲子消失不见了。 吴婆子拿起她的小手,左看右看,连连称奇:“铲子呢?你藏哪了?这是……变戏法呢?” 宋子苒从储藏室里重新拿出铲子。吴婆子见铲子突然又出现在孙女的手中,摸了摸,的确是家里的那个。她满脸疑问地看向福丫:“这……是神仙给你的新神通?” 宋子苒点点头,道:“神仙给我一个能装东西的空间,有咱们半间堂屋那么大。东西装里面不会坏,你看……” 她掏出一块红烧肉,上面还咬了一个豁口:“这是上次您做红烧肉,给我分太多,没吃完,我放进去的。您摸摸,还热乎呢!” 吴婆子上手摸了摸,果然还是温热的。她又用鼻子嗅了嗅,咬了一口尝尝,道:“跟刚做好的一样,没变味儿。” 要知道吃红烧肉,还是正月十五的时候,离现在都两个多月了。要是放外面,肉早就臭了! 吴婆子笑容满面地道:“果然是件好宝贝!一定要藏好了,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要不然,会被人当怪物抓走的!” 宋子苒用力点点头,道:“嗯!除了奶,我谁都不说!” “你刚刚说要买粮食,就是要放在神仙空间里面?”吴婆子问道。 宋子苒道:“嗯嗯!我想趁着粮价不高,买些屯起来。反正又不会坏!” 吴婆子想想,道:“现在正青黄不接,不是屯粮的最佳时候。要不……等秋收后,那时候粮食最便宜!” 宋子苒皱巴着一张小脸道:“还是先屯一些吧。您不是常说——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嘛?” 以吴婆子对孙女的疼爱,怎么舍得拒绝她的要求?再说了,现在庄稼刚刚往地里种,谁知道今年气候如何,要是像三年前那样……的确要早早屯些粮食。 “行!下次去县里领补助金的时候,咱去问问粮价。合适的话,先屯个几百斤!”吴婆子手里碎银子还有几十两,不就几百斤粮食嘛,就当哄孙女高兴了! 祖孙俩回到宋家,看到“美羊羊”在院子里低头喝水。这只母山羊,十几天没见影儿了,不知道被那只小公羊勾搭住了。 美羊羊柔和地看了祖孙俩一眼,又开始低头吃不知谁扔给它的菜叶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子苒总觉得它看自己的眼神,跟看羊咩咩一般无二。 宋子苒脱了外衫,躺在炕上,意识沉入空间。厨房里的食材,够她吃两个月的。她的研究所建在深山之中,平日里除了她跟两个助手外,就是每个月来给她送药材和必需品的军人小哥哥了。 军人小哥哥年轻又帅气,还总爱板着一张脸装成熟,她经常逗他当做娱乐。小哥哥在一次保护她的任务中,受了重伤,后来再也没见过。据说伤好后,就复员回老家了。 她从食材中扒拉出几根蜜薯,寻思着能不能试着种下去。前世她看到新闻,说某地蜜薯丰收,亩产达到七千斤。 妈呀,这时代的粮食作物,亩产超过三四百斤就是高产了。她家土豆亩产几百斤,都藏着掖着,生怕传出去引起轰动。要是蜜薯能种活,别说七千斤了,产量能达到前世的一小半——三千斤,也会造成巨大的震撼。 这也是宋子苒犹豫着,要不要种的愿意之一。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是懂的。一不小心,就会给宋家带来灭顶之灾啊! 不过,种不种得出来,还是两说。要不……她只试着种几棵,留着自家吃?这种蜜薯可甜了,尤其是烤熟了……宋子苒仿佛嗅到了烤红薯浓浓的甜香。 她思忖良久,从蜜薯中取出两个个头不算大的,埋进后院一角她让哥哥们弄来的沙土中,洒上一些水保持沙土湿润,接下来就只等着蜜薯发芽了。她心中默念着:一定要发芽啊,一定要发芽哦! 空间里蜜薯不多,她能不能实现蜜薯自由,就看它们了! 厨房空间中的其他东西,她暂时没打算动。十三香之类的调料,她闻一闻就知道其中有成分了,配出来的味道,比买来的还要好。 等待蜜薯发芽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老宅种下的辣椒全都成活了,长得挺精神,以后不担心没辣椒吃了! “福丫,山上去不去?” 第六十三章 杀人啦,杀人啦! 老宋家的庄稼,全种地里了,九个毛不用下地,又想着怎么祸祸山上的野菜和野物了。不过,现在是春天,除了野鸡和野兔这种繁殖力较强的猎物,其他的他们是不动的。 宋子苒从炕上出溜下来,拔上鞋子,拎起她的小篮子就往外冲。刚冲出房门,就被宋二毛抱了起来——只要有哥哥们在,她出门从来都的脚不沾地的。被哥哥宠爱的妹妹,怎一个幸福了得! “张大叔说,山上的野兔窝比去年多了许多,担心闹兔灾。咱们上山去掏兔子洞。”三毛哥接过她手中的小篮子,走在她身边,轻声解释上山的目的。 别看三伯娘张春梅臭毛病一大堆,她的仨儿子,一个都不随她。三毛哥心思细腻,性情温和;七毛活泼爽朗大方,在村里大孩子中很吃得开。九毛就不用说了,有点憨憨的,话多,整天跟八毛争妹妹的宠。 “哥哥,哥哥!小十也要去,带上小十!”小十摇摇晃晃地追过来,一不小心绊了个跟头。 “快走,快走!别回头,装没听见!”六毛小声地催促,九个毛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子。小十凄惨的哭声,在他们背后响起。宋子苒心中升起一丢丢同情,很快又被她抛之脑后了。 走出好远,九毛才舒了一口气,道:“幸好咱们走得快,要不然就被小十绊住腿了。也不是不能带他上山,关键他事儿太多了,一会渴了,一会饿了,一会尿了,一会累了……烦死了!一点都没妹妹小时候乖!” 二毛呵呵一笑,道:“妹妹像小十这么大的时候,你啥时候带她上山过?奶护着妹妹,比护眼珠子还要精细,才不敢交给咱们带呢!今天要不是她被栓子叔叫他家去,咱也不一定能把妹妹给偷出来!” 偷?至于吗?她要是想出来,冲奶一撒娇,轻松搞定,何至于费那么大的劲? “我知道哪儿兔子窝多!”四毛皮实,经常跟村里的小伙伴儿们在山上跑,附近的山头他摸得跟自家后花园那么熟悉。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就到了四毛说的地方。这一处小山包,坑坑洼洼,几乎都是兔子打的洞。宋家的几个毛,开始捡柴禾烟熏兔子洞。 二毛把福丫放下,叮嘱她道:“妹妹不要跑远,有啥事喊哥哥们。春天山上蛇多,别往草丛深的地方去哦!” 宋子苒一听有蛇,赶紧在附近采了几种药材,跟荷包中原本的香料混合在一起——能驱蛇虫鼠蚁。 这附近有不少野菜,像婆婆丁啦,小根蒜啦,曲麻菜啦……她都不怎么感兴趣。她看到不远处,有丛刺老芽,树枝上发出了一簇簇绿中泛红的嫩芽,鲜嫩程度刚刚好。 刺老芽又名“刺嫩芽”,不像其他野菜带着苦涩的味道。刺嫩芽味美香甜,请嫩醇厚,野味浓郁,被成为“山野菜之王”和“树上人参”。用水烫过以后,可以蘸酱吃,也可以炒鸡蛋、炒肉,做馅料。 刺嫩芽树虽不高,但树干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小刺,给采摘增加了难度。她九个哥哥一直都在关注着她,见她想去采摘刺嫩芽,马上派八毛、九毛过来帮忙。 兄弟俩用树枝叉把刺嫩芽的树条子勾弯,弯到妹妹一伸手就能摘到的弧度。他们不是不想代劳,而是不忍剥夺妹妹亲手采摘的乐趣。 一丛丛刺嫩芽采摘完了,宋子苒的小篮子也满了。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晚上让奶给她做“刺嫩芽炒鸡蛋”吃。要是再多点就好了,明天去镇上割点肉,包饺子吃!家里好久没吃饺子啦! “快!抓住它,抓住它!”哥哥们那边也有了结果,被熏得晕头转向的兔子们,终究没逃过哥哥们的围追堵截,成了他们笼子里的猎物。 “这边,我看到它了!”四毛追着一只兔子,进了茂密的林子里。 突然,传出他一声爆喝“你是什么人?竟然偷袭我——大哥、二哥、五弟,快来!有人要杀我,哎呦——” 宋大毛、二毛、四毛和五毛,拎起手边的树枝,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奔而去。三毛留在原地,把弟弟妹妹们集中在一起,护在身后戒备着。 宋子苒焦急地伸长脖子,往林中看过去。大毛哥、二毛哥和五哥跟一个黑衣人战在一起,四毛哥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那位黑衣人蒙面人,武功极高,若不是他身负重伤,三个半大少年在他手中走不过十招。他有利刃在手,宋大毛他们只能仗着身形灵活,在他身边游走。 四哥躺在地上生死未卜,三位哥哥学武时间不长,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宋子苒用力吹起了胸前挂着的骨笛。这个是她干爹送给她玩的小玩意儿,说她总爱往山上跑,要是迷路了,就吹响骨笛。 不过,此时他们离村子太远,今日干爹又赶着牛车去了镇上。还是得自救! 宋子苒意识沉进储藏室,那里又她从干娘那儿顺来的一些药材。她在心中飞快地把这些药材整合,又从身边取材,很快凑齐了制作痒痒药的材料。 她用石头简单地把材料研磨,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这时候,林子里依旧打得如火如荼,三位哥哥身上也开始有了伤口。 宋子苒把痒痒药递给三毛,急促地道:“三哥,你把这个扔到黑衣人身上,最好能扔在他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宋三毛功夫没那三个好,但身形灵活,轻功是兄弟们中间最好的一个。他没有任何迟疑,接过药包,飞快地朝着林中奔去。 宋大毛看到他过来,焦急地道:“你来干什么?快去山下搬救兵。去找蒋秋远!”蒋秋远的武功,是小一辈中最高的,几乎能跟他爹战成平手了。 宋三毛没有吱声,而是虚晃一招,做了个假动作,在黑衣人撤剑回防之际,他把妹妹给的药包扔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这包药有什么用,但妹妹让他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用意。难道是……毒药?蒋姨心真大,竟然给四岁的孩子毒药…… 第六十四章 这小姑娘,他怎么越看越眼熟? 黑衣人用剑劈开“暗器”,握剑的手难免沾上些粉末。肉眼可见的,他的手上起了红色的疹子,瘙痒难耐,舞剑的动作自然受到了影响。宋家三小只见状,就地取材,一个手拿藤条,一个手握木棍,一个一手一个大石头,朝着黑衣人发起猛烈的进攻。 黑衣人虽然手痒痒得难受,但防守得还是挺严密的……“哎呦!”哪个倒霉孩子,用弹弓射中了他的脑袋? “唉!好可惜哦,本来是想射他眼睛的!”六毛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战圈之外,手中握着弹弓,一脸懊恼。 “找死!”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暴虐的气息,他在手上用力地抓挠几下,留下道道血痕,瘙痒暂缓,他目露凶光,一脚一个,踢开大毛和二毛,手中的剑,朝着六毛刺过去。 五毛大叫一声:“小六,快闪开!”手中的藤条,朝着黑衣人的手腕卷过去。黑衣人反手割断藤条,去势不减,眼看着六毛就要丧生剑下…… 这时候,一阵破空声传来。黑衣人将身一扭,手中的长剑飞快地舞动,劈开了射过来的箭矢。箭接二连三地射过来,黑衣人手上的瘙痒到底影响了他的动作,只听一声闷哼,黑衣人中箭倒地。 从林子里窜出几个身影,宋大毛把弟弟们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手握弓箭的几人。 来的是几位少年,其中一人的胳膊受伤了,吊在自己胸前。 手上的少年浓眉大眼,他上下打量着宋家兄弟,挑眉道:“哟!没想到小小的山村,卧虎藏龙,居然能跟惠王精心训练的暗卫,战个旗鼓相当。是暗卫菜呢?还是小兄弟们功夫好呢?” 他身旁那位面容俊朗的少年,看了他受伤的手臂一眼,道:“暗卫菜不菜,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宋大毛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地有何贵干?” “哦!我们是追着黑衣人过来的!”另一位身材颀长,面容温润的少年,看向躺在地上的四毛,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创药,道,“这位是你家弟弟吧?他再不救治的话,恐有生命危险。” 流了这么多血,在他看来,很难救回来了。 宋子苒认出那个长得最漂亮的少年,不顾哥哥们的阻拦,跑进林子。她并未跟金鱼小哥哥相认,而是来到四毛身边,轻声唤了两句:“四哥!四哥!” 她看到四哥背上的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就是伤口有点大,血流得有点多,看着吓人罢了。 她用蒙着花布的篮子做掩护,从厨房空间中,取出一瓶医用酒精——这个是她有些洁癖的助理准备的,不知何时放厨房一瓶。 她又拿出以前准备尝试制作的羊肠线,缝衣针,用酒精浸泡消毒。见四哥的伤口上沾满了灰尘和草屑,她又用酒精淋在上面。昏迷中的四毛,因疼痛浑身抽搐了一下。 宋子苒心中对他说了声抱歉,她的研究室倒是有一间医务室,里面各种消毒不刺激的药水,可是没解锁呀!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只能委屈四哥,让他忍忍疼了。 萧瑾瑜看到这个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熟练地在人的皮肉上穿针引线,眼中充满探究——缝合之术,他在一本医学古籍上倒是看到过,但是实行起来困难重重,不少士兵死在了伤口感染上。 这小姑娘从哪学来的缝合术?还有,她缝合前用来清洗伤口的是何物?她缝合的动作,为何会如此熟练?她看上去顶多才四五岁而已,治疗起来却稳如老狗!这也太违和了吧? 还有,这小姑娘,他怎么越看越眼熟? 哦!想起来了,三年前,他曾经来过这边,千敖表兄还乌龙地抱走了山下农户的女儿。后来在庙会上,他又凑巧救下一个被人贩子抱着的女娃娃。可不就是眼前这小姑娘嘛! 算算,那奶娃娃差不多也这个岁数了,眉眼精致如初,人也长开了,更精致漂亮了呢! 缝合完毕,宋子苒顺手结果房文韬手中的金创药,在伤口上厚厚地洒了一层。樊千敖心疼地道:“你知道这金创药多贵吗?这药效果好着呢,不用撒这么多!” 宋子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把金创药的瓶子扔给他,心道:都说越有钱越抠门,的确如此。 樊千敖看懂了她眸中的意思,嚷道:“这是银子的事吗?这种金创药是京城医药圣手亲手所制,一年才百来瓶,有钱都买不到!” 宋子苒撇撇嘴:像这样的金创药,给她一两银子能给他调配出十瓶来!止血效果比这强百倍,还兼有消炎的功效! 对啊!她可以配制金创药,卖给各大药店啊!听说,北地药铺中的金创药奇缺,好像是缺三七还是啥的。对她来说没难度,可以替代的药材,她张口能说出三五个,药效还不带打折扣的! 萧瑾瑜看向她旁边的篮子,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福丫吧?福丫,你刚刚用来给他清洗伤口的,是什么?我闻着怎么有酒味?” “就是白酒……”宋子苒慢吞吞地道,“高浓度的白酒!能杀死伤口中的脏东西。” “杀死脏东西?且不说这伤口中有没有活性的东西,就说这白酒吧,怎么杀死?醉死吗?”樊千敖捧着肚子哈哈笑道。 宋子苒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跟没见识的人说话,会拉低我的档次的!” “说笑归说笑,不带人身攻击的啊!”樊千敖手贱地扯了扯她的头绳,成功把她一侧的小揪揪给扯散了。 “咦?我的手怎么突然痒起来……好痒,好痒啊!”樊千敖还要去扯她另一侧的小辫子时,手背上突然起了好多疹子,而且越抓越痒。他像猴子似的,原地蹦跳,双手交替着抓挠个不停。 三毛想起他扔给黑衣人的那包药粉,再撇一眼地上黑衣人已经抓得血肉模糊的手背,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第六十五章 手贱,就得给你点教训 萧瑾瑜瞪了樊千敖一眼,走上前去,要给福丫绑辫子,被宋大毛拦住了:“不劳公子费心,我来就行!” 说完,熟练地帮福丫扎了个小揪揪。虽然这小揪揪有点歪,有点乱,好歹不用披散着半边头发了。 房文韬上前查看了表弟手背上的红疹,抬眸看向一旁的小姑娘,问道:“这个,是你弄的?” 樊千敖这才想起来,叫着:“对,一定是你这臭丫头捣的鬼,刚刚我扯你小辫子的时候,你用手拂了我手背一下。” 就是我,怎么了?谁让你手贱的?宋子苒理也直气也壮,每次见面都扯人家头发,就得给你点教训。 “臭丫头,快把解药拿出来,要不然……”樊千敖揪着福丫的领子,把她拎起来,作势要扔出去。 宋大毛和宋二毛,一个进攻,一个抢妹妹,配合得天衣无缝。 樊千敖单手跟宋大毛对战,口中叫嚣着:“就你们有兄弟?我也有!兄弟们,给我上!” 庄北离要往前冲的时候,被房文韬拦了下来——反正那药对身体也没啥害处,让小四儿长长记性。整天撩猫逗狗的,踢铁板了吧? 萧瑾瑜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小姑娘,柔声道:“我表哥性子鲁莽,我代他向你道歉。他也受到教训了,能不能……” “没有解药!”小福丫慢条斯理地道,“三个时辰后,红疹消了就没事了。”或者……用清水冲洗,能减弱药性。 不过,后面这句,她坏心眼地美提醒他们。一句“性子鲁莽”就想打发她,没门儿! 樊千敖还在上蹿下跳,房文韬在他耳边小声地道:“现在当务之急,回府让府医给看看。你说你,跟一个四岁的小奶娃较什么劲儿?” 樊千敖忍着手上的瘙痒,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态:“我看她可爱,想逗逗她,谁知道她居然给我下药。太可恶了!我不相信没有解药,表哥,把她抓回去,严刑拷问。吓唬吓唬她,不信她不把解药交出来……对了,她这么点儿年纪,心思如此歹毒,说不定是惠王那边……” “行了吧!越说越上劲儿了?”房文韬打断他道,“这小姑娘咱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就是山下村民家的孩子,生得早慧些。她的干娘和干奶,是远近闻名的女大夫,擅长妇人的病症。小姑娘天赋不错,跟她干娘学医术。她手中的药,说不定是她干娘给她带在身上防身的。毕竟上次她被人贩子抱走过!” 附近的村子,辰王府早就打探过了,房文韬知道,樊千敖也清楚。只不过,他咽不下去这口气而已! “大哥、二哥,把四哥抬下去,再让干奶给看看。小心点儿,别扯着他的伤口!”宋子苒已经开始指挥哥哥们收拾东西,下山! 萧瑾瑜知道她心中气不顺,没再追问,只是提醒他们一句:“那边的山,以后莫要去了!” 宋子苒看了一眼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黑衣人,反问了一句:“我们不去那边,就安全了吗?” “最近两年,应该没问题!”萧瑾瑜心中惊讶于她的聪慧,不敢把她当四岁的孩子对待,郑重地回答她。 两年以后,就未必了啊!深处乱世之中,谁能保证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呢?宋子苒屯粮的心,又急切了几分。 见宋家兄妹一行十人,背着竹筐,拎着猎物,抬着伤员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萧瑾瑜收回视线,看到樊千敖一边挠手背,一边若有所思,哪还有方才的暴躁和莽撞? 他看向萧瑾瑜,问道:“宋家兄弟真的没问题吗?” 黑衣人是惠王身边的暗卫,尽管受了伤,却不是普通村民能制住的。宋家兄弟显然有功夫在身!一个小山村,突然出现这么多会武功的人,怎能不让人感到奇怪呢? 萧瑾瑜道:“宋家是后山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宋家兄弟跟一名姓赵的学武,据说这位早年在镖局走过镖……不过,此人并不简单!” “要不要留两个人?”房文韬问道。显然,萧瑾瑜是四人的中心,最终拿主意的是他! “那人身手不凡,莫要打草惊蛇。这件事,我会报给大哥,让他拿主意。”萧瑾瑜让侍卫拎起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黑衣人,“走吧!回去迟了,大哥又要罚咱们武课加倍了!” 宋子苒指挥哥哥们用藤条和树枝编了个简易担架,让四哥趴在上面,免得挣开缝线,造成二次伤害。 在下山的途中,宋四毛醒了,还没睁眼呢,就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宋子苒按住他,吓唬他道:“别乱动,你后面的伤口很深,差一点就砍到骨头了。你要是不听话,很可能一辈子躺床上站不起来了哦!” “呜呜呜……福丫妹妹,我刚刚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是你把我救过来的吗?我就知道,有福丫妹妹在,阎罗王都别想把我拉了去!”宋四毛拉着妹妹软软的小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宋子苒嫌弃地看着他埋汰的样子,道:“吓唬你的!你后背就一点皮外伤,看着吓人罢了!别哭了,好丑!” 宋四毛抹掉眼泪,问道:“真的没事?我没瘫?好了后还能练武、上山、背妹妹?” “肯定能!想大闹天宫都成!”宋子苒哄着他。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搁前世还在上初中呢,经历方才的变故,一定吓得不轻吧? 宋家兄妹直接把四毛抬到蒋家。在院中晒药材的蒋知雪见了,忙道:“怎么了这是?摔了,还是遇到猛兽了?” “遇到熊瞎子了,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干娘快给看看,有没有内伤。”宋子苒信口就来,几个哥哥都诧异地看着她。 蒋知雪让孩子们把人抬到空着的西屋,先把了脉,又看了四毛的伤口,瞪了福丫一眼:“你这孩子,连干娘都哄!这明明是剑伤。你就编吧!” “就知道瞒不过您!这次是意外,我不想爷奶担心,所以我们兄妹要统一口径。干娘,就让四哥在这儿养伤吧?”宋子苒撒娇地扯着蒋知雪的手,摇啊摇。 第六十六章 家里只有你能搞定她 “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连干娘都瞒着吧?大毛,你说!”蒋知雪想到自己的身份,担心是自己连累了宋家的孩子们。 宋大毛看向妹妹。蒋知雪没好气地道:“别看她!小丫头鬼点子多得很,我可不信她!” 宋大毛没辙了,伸长了胳膊让蒋知雪给他处理伤口——兄弟仨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暗卫的武功,不可轻视! “是这样的,”宋大毛组织一下语言,道,“我们今天在山上熏兔子,四弟撵一只逃跑的兔子,迎头遇到一个黑衣蒙面人。他二话不说,便对四弟下毒手。黑衣人武功很高,我们哥几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敌手。好在有四个十三四岁少年,带了侍卫过来,射杀了黑衣蒙面人。” 宋三毛补充道:“从那四位少年言谈中可知,那黑衣人是惠王的暗卫。黑衣人遇到我们的时候身受重伤,要不然我们未必能撑到少年们的到来。” 惠王的暗卫?怎么会出现在崇州地界?看来有人坐不住了呢!四位少年?十三四岁?不知跟辰王有没有关系! 好在不是朝廷派来的人!都十几年过去了,现在朝中乱得很,那人未必能想起还有她这么个人存在!谁又能想到,山村里会点医术的赤脚女医,会是十七年前逃婚的公主! 除了四毛,其他几个毛的伤势都不重,敷点药,修养几天就能结痂痊愈了。只是这四毛…… “四毛的伤谁给处理的?那些少年们身边的人吗?”蒋知雪从伤口上捏了一些金创药,是有“国医圣手”之称的他亲手所制。这种金创药,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她对那四位少年的身份,又有了几分肯定。 宋子苒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避重就轻地道:“药是他们给的,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缝合之术也是在军中出现较多,不过还得观察观察,溃脓感染的几率还是很高的!蒋知雪的心有点乱,错过了宋家兄妹的眉眼官司。 宋子苒对哥哥们道:“四哥这儿有我来照顾,你们先回去吧,免得爷奶他们担心。四哥的事,还是瞒着点好,爷奶毕竟年纪大了。” 宋二毛缩了缩脖子,道:“奶那儿还是交给你,家里只有你能搞定她。换了我们,只有挨揍的份儿!” 回到家中,只有吴婆子和小十在家,其他人都下地除草去了。庄稼种下去后,下了一场雨,野草都长出来了。 吴婆子往他们身后看看,问道:“福丫呢?怎么光你们回来了?” “福丫……被她干娘留下来了。”宋五毛在哥哥们眼神的示意下,吞吞吐吐地道。 吴婆子把他们竹篓中的野菜倒出来,口中抱怨着:“又留我们福丫背书。才四岁的孩子,整天学医书,也不怕学呆了!春种忙完了,你们几个也该去镇上读书了!你们妹妹比你们小那么多,还这么用功,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哦……好,我们去温书了!”宋大毛给弟弟们使眼色——这时候不走,还等何时? 吴婆子只顾着地上的野菜和猎物,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孙子少了一个!宋大毛白担心了。 到了晚上,宋大富夫妇回来,才知道儿子受伤了。去蒋家看了一趟,从蒋氏口中得知四毛没事,便放心地回来了。在他们看来,男孩子皮实,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村里小孩子碰断胳膊磕断腿的例子不在少数,四毛只是“皮外伤”,有啥好担心的? “小白菜呀,叶叶黄啊……”宋四毛在春天中,便体会到了秋风的萧瑟。好可怜,没人爱! “四哥,喝药了!我亲手帮你抓的药哦!”福丫推开门,像一缕暖阳,照进了他的心房。 “呜呜呜呜,福丫妹妹,还是你最好了,全家就你一个人在意我的死活!”宋四毛感动得涕泪交加,连苦苦的药汁,喝在口中都是甜的。他以后已经加倍对妹妹好! 宋子苒递给他一个帕子,安抚道:“这不是怕家里人担心,没跟他们讲真相嘛!药苦不苦?” “苦!”宋四毛撒娇地道。都十三岁了,还冲着四岁不到的妹妹撒娇,真有你的! 宋子苒摸摸他的头发,又赶紧放了下来——又是汗,又是泥的,好埋汰哦!她把小手悄悄在衣服上蹭了蹭,道:“一会儿我给你做药丸子,里面加上炼蜜,就不苦了!你先睡会儿,我一会儿给你送饭。” “要咱奶做的,不要蒋家婶子做的!”宋四毛跟她讲条件。 被推门进来的蒋知雪听到了,吓唬他:“背后说我坏话!看不起我的厨艺是吧?哼哼!小心我在药里给你放多多的黄连!” 宋子苒忙道:“四哥别怕,药是我煎的,我会帮你把好关的。” “宋!福!丫!你跟谁一头的?”蒋知雪醋了,不高兴地叉起了腰。 宋四毛得意地一笑,道:“福丫姓宋,当然跟我们姓宋的一头的。” 宋子苒冲他使了使眼色:你个没眼力劲儿的,咋认不清自己的形势呢?人为砧板,你为鱼肉,还搁这嘚瑟!再嘚瑟,我也救不了你了! 她自然要当识时务的俊杰,找了个理由:“我去看看奶做啥好吃的了……放心吧,四哥,我会帮你带鸡汤过来的。” 宋四毛傻眼了——不……不是说好了咱一头的吗?咋一转眼就把他扔这了? 蒋知雪冷哼两声,道:“说啊!刚刚不挺能说的吗?现在咋啦?哑了?” “哎呦呦,我伤口好疼……头好晕~我晕了,晕了……”说完,他把脑袋一沉,眼睛一闭,不动了! “晕了?一定是失血过多,要不要我帮你煎一副补血的药?”蒋知雪从药柜中取出一把……注意,是一大把黄连,似笑非笑地看着炕上挺尸的某只毛。 四毛不敢再装下去了,睁开眼睛,陪着笑脸道:“婶子,蒋姨,我亲姨!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次吧!” 第六十七章 小金鱼是谁? “说,你背上的伤口,谁给你缝的?”蒋知雪问道。 四毛一脸迷茫地道:“不是那些人带的大夫吗?我当时晕了,啥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了。不过,中途我被疼醒过,又疼晕过去了。那人不知道给我用的啥药,疼死人!” 蒋知雪闻言,自语地道:“总觉得福丫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我家妹子身上的秘密可多了,就连我都不知道全貌,还能告诉你?我奶说了,福丫妹妹是仙女下凡,福星转世,在外面一定要帮妹妹打掩护。低调,要低调! 宋四毛担心蒋知雪再追问下去,又闭上眼睛开始装死。装着装着,睡着了…… 宋子苒回到自家,看见吴婆子在清洗野菜,就过去帮忙。 吴婆子打量着她,见她身上没有异样,便道:“你呀,别总惯着你那些哥哥们。他们说带你上山,你就跟着。万一磕着碰着,奶多心疼呀?” “奶,我知道了。奶,我都听你的!”福丫在她奶面前,一直都是听话懂事乖巧的乖乖女。做坏事的,从来都是她的哥哥们! 吴婆子含笑看了她一眼,才道:“你四哥伤得怎么样?老大两口子心真大,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宋子苒轻描淡写地道:“奶,四哥没事,都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刚刚在蒋家,他还跟我说要吃奶做的饭呢!” “就长了个吃的心眼子!”吴婆子笑骂一句,把那些暂时吃不了的野菜晾上,便进了厨房,用两只野鸡炖了浓浓的鸡汤,给四毛做了鸡汤面片儿。 鸡汤鲜美浓郁,面片儿擀得薄薄的,切成均匀的方块,浸过鸡汤后,口感滑嫩香浓。小福丫也沾了四哥的光,吃了大半碗呢! 送饭是吴婆子去送的。她家福丫年纪小,力气也小,满满一碗鸡汤面片儿,别烫着她宝贝孙女。 看着四毛呼噜呼噜地吃着鸡汤面片儿,跟个小猪崽儿似的,胃口不错。除了脸苍白了些,只能趴着睡外,没啥危险。吴婆子便放心地回去了。福丫坚持留下来,照看她四哥。 见四毛趴着睡有些难受,她便回家把自己的薄被,卷成被卷儿,让四哥趴在上面,这样舒服些。刚吃过饭没多久,四毛就抱着被卷儿呼呼地睡着了。 夜幕降临,蒋家人都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蒋氏的炕上,谈论着白天发生的事。 蒋秋远有些愧疚地道:“我今天不该跟爹一块儿去县城的!我要是跟你们一起,宋家的弟弟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赵长胜道:“那是惠王精心培养的暗卫,你去了也未必是对手。” 宋子苒拍拍蒋秋远的胳膊,道:“当时四哥是追兔子,追进林子的。谁能想到有坏人埋伏在林子里呢?事发突然,即使你在,也未必能帮四哥挡去这场灾难。” 蒋知雪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位姓萧的少年,提醒你们不要往西山深处去?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赵长胜点头道:“很有可能!惠王志大才疏,野心不小。他欺辰王年轻,早就想把爪子伸向崇州了!” 蒋秋远脑洞大开,道:“西山里,会不会是惠王的养兵之地?” “不无这种可能!西山是崇州和惠州交界之处,若是被查出来,他也可以把脏水泼在辰王的身上。不过,辰王精明内敛,怎么可能没有防备?福丫,你不是说这已经是第二次在山里遇到辰王的弟弟们了吗?说不定,他们早已察觉惠王的阴谋,伺机而动呢!”赵长胜分析道。 宋子苒叹了口气,头顶的小卷毛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了。她蹙眉道:“那……是不是要打仗了?后山村还能安稳多久?” “别担心,后山村三面环山,不是两军对垒的最佳之所。不过,要真乱了起来,这边也并不安全,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要说最安全的地方,赵长胜还是看好崇州府的。那儿毕竟是辰王的大本营,肯定是要据守的。在他看来,辰王虽年轻,但文韬武略,又深谙用人之道,惠王那个草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看来,他得多跑几趟崇州府,买个大些的院子,早早给家人找好退路。 福丫拿出从萧瑾瑜那儿截留的金创药,笑眯眯地看着蒋知雪,道:“干娘,小金鱼给的金创药还挺好使的。咱们试着看看能不能制出来吧?” 蒋知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着她的小脑门道:“你丫头,真是异想天开。如果这金创药这么容易复制的话,也不会炒到百两银子一瓶了!你也太高看你干娘我了,我要是能制出这样的金创药,岂不能跟‘国医圣手’平起平坐了?” 蒋氏在一旁道:“福丫,我跟你干娘,只会一些粗浅的医术和配药,在妇人之症上略有精通。别说京中赫赫有名的‘国医圣手’了,就是镇上医馆的大夫,也颇有不如。” “可是……我知道这金创药里有那些药材呀?”宋子苒觉得是时候展露些自己的“实力”了,如数家珍地道,“有:雄猪油、松香、麝香、黄蜡、乌草、冰片、乳香、三七……”(金创药配料纯属杜撰,请勿考究) 蒋知雪眼睛越睁越大,因为福丫报出来的这些药材,的确有止血化瘀、解毒消肿之功效。她赶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也是‘小金鱼’告诉你的?小金鱼是谁?国医圣手的徒弟吗?” 赵长胜沉吟片刻,道:“应该是辰王的幼弟,名为:萧瑾瑜。” 蒋知雪哭笑不得,告诫她道:“不许给人起外号,这是不礼貌的。万一触怒了贵人,干娘可救不了你!” 蒋氏把福丫抱在怀中,瞪了蒋知雪一眼,道:“你别吓唬她。以后两人未必有见面的机会,辰王府的小公子,又怎么知道福丫给他起了外号?” 蒋知雪见话题歪楼了,马上又给正了回来:“福丫,你还没说怎么知道金创药里的成分呢。” 第六十八章 装!继续装! “我闻出来的呀?这很难吗?”宋子苒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言。 蒋知雪像看小怪物似的打量着她,这么多药材磨成粉末混在一起,气味早就交织相融了,甚至会发生一些改变。你说难不难? “要是不难的话,那些名医手中的秘方,还能算秘方吗?”蒋知雪摇摇头道,“光知道里面包含的药材有什么用?最关键的是其中的配比!” “配比我也知道呀!”福丫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小扇子般的睫毛上下忽闪着,继续道,“松香三两六钱、麝香1铢、黄蜡三两六钱、冰片1铢……” 蒋知雪和蒋氏面面相觑。蒋氏看着一脸求表扬的福丫,小心地问了句:“这些都是你闻出来的?” 宋子苒继续无辜地眨着眼睛,摇摇头,歪着脑袋装可爱:“是也不是!” 蒋知雪捏捏她的脸颊,笑道:“别卖关子了,干娘这心理跟猫抓似的,快说,快说!” 宋子苒揉了揉自己的小脸,往蒋氏怀里挪挪,道:“一看,二嗅,三尝,四品……” “你用嘴巴尝过了?”蒋知雪大惊,赶紧拉过她的小胳膊,皱着眉头给她诊脉。 福丫咂吧咂吧嘴,道:“不用嘴尝,还能用什么尝?鼻孔吗?不过,金创药味道真不咋滴,我差点就吐了!” 蒋知雪未从她的脉象中察觉到异样,松了一口气。她揪着福丫的耳朵,怒气冲冲地道:“你这孩子,胆儿也太大了!你知道这金创药中有没有毒性啊?就敢下嘴!我看你是欠教训,不让你晓得厉害,下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疼疼疼疼!干奶救命!”宋子苒没想到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居然又体会到,前世小时候经常体验到的“酷刑”——扭耳朵! 蒋氏赶忙去拦。蒋知雪也就是做做样子,没怎么用力,这小机灵鬼就是会装! “下次还敢不?”蒋知雪松开手,怒目看着福丫。 宋子苒捂着耳朵,又往蒋氏怀里藏了藏,替自己辩解道:“我先闻出药里的成分,知道没毒才尝的!你……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体罚人!呜呜呜……干奶,快看看,我耳朵掉了没?好疼啊!” “装!继续装!我都没用劲儿,疼什么疼?”蒋知雪没好气地道。 蒋氏看着福丫红通通的耳朵,心疼地道:“小孩子皮嫩肉细,哪禁得住你那力气?别忘了,她下个月才满四岁!” “干娘虐待小孩几!干奶,吹吹……痛痛飞走!”宋子苒学着蒋果果说话的方式,脸却埋在蒋氏的怀里,暗暗地吐了吐舌头。 蒋知雪白了她一眼,道:“这孩子,整天跟个小大人似的,让人一不小心就忘记她的年纪了。” 慧极必伤,她宁可小家伙幼稚些、调皮些。 蒋氏轻轻拍着怀里小姑娘的背,对蒋知雪道:“福丫说的对不对,下次去县里买了药材,配好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不过,这孩子的才能,万不可说出去,免得招来事端!” 说完,重点看向蒋家的几个孩子,尤其是蒋秋雨——这孩子太不稳重了,啥都藏不住!还有蒋果果……好吧,这小妮子睡得昏天倒地的,不用担心了。 蒋秋雨举起手发誓:“放心吧!我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说出去的……宋家的叔伯哥哥们,也不说吗?”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蒋氏道。 蒋秋雨点点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宋家的哥哥们,总是瞒着他一些关于福丫妹妹的事。现在,他有福丫妹妹的秘密了,也不告诉他们!哼哼! 蒋氏和蒋知雪,一个口述一个记录,把需要的药材和配比记了下来。收好方子,才察觉某只小人精,已经半天没动静了。 低头一看,趴在蒋氏怀里的小姑娘,长长的睫毛已经掩住了闭合的眼睛,小嘴微张,肉嘟嘟的小脸蛋,被蒋氏的前胸挤得有些变形。头顶一撮总是支棱着的小卷毛,此时也柔顺地垂下来——这睡颜,让人怎么都看不够! 蒋氏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蒋果果身边,给她盖上小被子。两个小奶娃并排躺着,恬静又乖巧,可爱极了。 蒋家父子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蒋知雪突然叹了一声,道:“我倒希望福丫,跟一般的孩子一样,能够快乐无忧的成长。蒋嬷嬷,你说我们对她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 蒋氏恭敬地道:“公主,您这是不想浪费了福丫的天赋,福丫长大了,一定会理解你的决定的。不过,奴婢倒是觉得,福丫这孩子,对医药还挺感兴趣的,背医书这么枯燥的事,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坚持下来。福丫,将来必成大器!”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刚刚还熟睡的福丫,突然坐了起来,呆呆地坐了片刻,用手揉揉眼睛,打着小哈欠,往床下面出溜。 “这是咋了?魇着了?”蒋知雪生怕惊吓着她,小声地叫她的名字,“福丫?福丫……” 宋子苒又打了个哈欠,趿拉好鞋子,回头看了干奶和干娘一眼,道:“我去西屋看看我四哥,重伤之人,最怕晚上起烧了!” 蒋知雪还以为啥事呢,轻笑道:“别担心,我让远儿今晚跟四毛睡一屋,晚上能有个照应。你若不放心,干娘陪着你过去看看。” 娘俩捧着油灯,推门进了西屋。睡在炕尾的蒋秋远,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清来人,他喊了一声:“娘,福丫,你们怎么来了?” 宋子苒摸摸四毛的脑门,眉头微微皱起——貌似有点低烧。 又去查看他背后的伤口,还好,并未有红肿的迹象。屋内光线昏暗,她先是给四哥倒了一碗温水,背对着蒋家娘俩,做贼似的把一颗消炎药塞进四哥的嘴巴里。 宋四毛这时候已经姓过来了,他察觉到嘴里小小的一粒,以为是妹妹给自己的糖,刚想去咬,盛满温水的碗已经送到嘴边。 宋子苒对他道:“你有点烧,多喝些水。要一口气全喝下去哦!” 第六十九章 操心太多,不长个儿 宋四毛很听话地一气儿喝完碗里的水,口中的消炎药也给顺了下去——说起这消炎药,宋子苒还是在储物室的夹缝里找到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宋四毛见妹妹困得直揉眼睛,忙道:“我没事的,你快去睡吧!奶说了,操心太多,不长个儿!” 宋子苒磨磨牙,冲他哼了一声,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了。宋四毛摸摸后脑勺,他说啥了?妹妹咋生气了? 宋子苒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便宜爹娘个子都不算高,她前世一米七的大高个儿,笔直的大长腿,看样要离她而去了。好忧桑…… 蒋知雪捧着肚子笑了。笑够了后,才想起安慰这小矮子:“你才四岁呢!你看村里好多比你大的孩子,都没你身量高,身板儿结实,有啥好担心的?” 他们长不高,是因为吃不饱,营养跟不上。她吃的是家里最少的,却是家里十一个……不,十个孩子中最矮的。小十不算,他才两岁呢! 她就不想想,家里的哥哥们,最小的也比她大四岁,又都是男孩子。跟他们比个头,不纯属找虐吗? 次日,每天都睡到辰时末的宋子苒,早早就起来了。她一起床,头没梳,脸没洗,就跑到西屋去看她四哥。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 “哎呦我的妈呀!”宋四毛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披头散发的福丫,因背光而站,脸上的阴影,把他吓了一个激灵。待他看清是福丫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福丫啊!咋站这儿,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鬼呢!” 宋子苒那个气呀!昨天咒她不长个,今天说她丑得像鬼!她一会儿向奶告状,让奶收拾他! 给四毛换药的时候,她心气儿还不顺呢,故意在他伤口上按了按。见宋四毛疼得龇牙咧嘴,她才昂着脑袋傲娇地离开。 赵长胜领了任务,去县里把药材采买齐全。其他的还好,唯独这三七,是南蛮那边的药材,北方很难买。他还是托了关系,从一位老中医手里买下他压箱底的珍藏。 蒋知雪和福丫一通忙活,终于在第二天,把金创药给配制出来。现在,就却一个“小白鼠”试药了。母女俩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西屋的方向。 宋?小白鼠?四毛,突然感觉背上的汗毛直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趴在炕上的他,一抬头,看到满脸不怀好意笑容的蒋知雪和福丫,不禁有些瑟瑟发抖,小声地问道:“不是说……三天后才需换药吗?” 宋子苒捧着手中的纸包,笑盈盈地道:“我和干娘新得了一种金创药,比你现在用的要好些。为了四哥能早日康复,自然要给你换上最好的药了!” “好……好吧!”换药就换药呗,干嘛笑得那么阴森恐怖?宋四毛心中腹诽着。 宋子苒清洗掉他背上的药,查验了伤口——恢复得还不错。但是比起前世那些药,还是要差些。 她把新做出来的金创药,给宋四毛涂上。一边涂一边问他:“有没有啥感觉?” “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的!伤口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宋四毛再迟钝,也能察觉到这种药,要比昨日妹妹给他用的要好上许多,他忍不住问道,“福丫妹妹,这药贵不贵?” “还好吧?不算贵!”她说的是金创药的成本,加起来也就跟从药铺里买的普通金创药差不多。她这金创药是她偷偷改良过的,比小金鱼给的,效果只好不差!搁市面上,那可是百金难求呀! 宋四毛犹犹豫豫地问道:“不算贵是多贵?一百文够不够?” “一百文?四哥,你不会偷偷藏钱了吧?要是叫奶知道,看不把你打的哭爹喊娘!”宋子苒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宋四毛忙道:“这是我农闲时掏兔子攒下来的。福丫妹妹,你不会出卖我吧?四哥多疼你呀,每次从镇上回来都给你买糖买点心,你这小没良心的,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宋子苒收起笑容,哼了哼,道:“你都说我没良心,忘恩负义了!我要不做实了,岂不是白白被你冤枉了?我这就给奶说去!” “别,别啊!福丫妹妹,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你也知道,你四哥的破嘴,不会说话!我把我私房银子分你一半,还不行吗?”宋四毛最怕的,不是他爹,更不是他娘,而是他奶吴婆子。从他一点点大的时候,就没少看他奶揍他爹他叔,能不留下心理阴影吗? “噗嗤!”宋子苒一边笑一边给他包扎伤口,“我查你那仨瓜俩枣的?男孩子嘛,腰里哪能不装点铜板?只要这钱来历正规,不乱花,就行!” 宋四毛松了口气,又开始皮起来:“福丫妹妹,你说的这些话,不像我妹妹,反倒像姐姐!难怪奶总说你,跟小大人似的!” 宋子苒傲娇地哼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你幼稚,不靠谱!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让我这个当妹妹的操心,你羞不羞!” “是,是!这次的确多亏妹妹了,要不是你在,你四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趴这儿跟你说笑……” “咋说着说着,矫情起来?”宋子苒在他背上打了个蝴蝶结,笑着道,“别说你是我哥了,换了其他人,身为医生……医者,都不会见死不救的!你呀,以后多给我买点好吃的!我喜欢吃‘最封楼’的烤鸡,嘻嘻……” 宋四毛抱着被卷儿,让自己趴得舒服点,嘴里道:“你可真会吃!最封楼的烤鸡,一个要二百多文,我这点儿私房钱,顶多买俩鸡腿。” “我不管,等你好起来,不给我买最封楼的烤鸡,我就告诉咱奶,你藏私房钱的事!哼哼!”宋子苒故意冲他做了个鬼脸。 至于四哥买烤鸡的银子从哪来……以哥哥们的本事,她不信就四哥一个人藏私房银子。她救了他一命,吃他一只烤鸡不过分吧?嘻嘻! 第七十章 我厉害起来,自己都害怕 通过几日的观察,蒋知雪发现,她和福丫制出的金创药,不比京中那位“国医圣手”做的差!比起普通金创药,更不知好多少倍! 宋子苒财迷地眯起了眼睛:“干娘,你说咱们这金创药,卖多少银子合适呢?” 干娘曾说过,金鱼小少年手中的金创药,在京中济世堂,定价88两,但往往一上市就被抢光了,长期处于没货的状态。这种金创药,都被炒到一百多两一瓶,还没人愿意转手呢! 她有信心,她这改良版的金创药,比京中的那种只好不差,别说88两了,就是定价8两8,她也赚翻了! “卖?这药咱们只能自己用,还得藏着掖着用。‘怀璧其罪’的道理……算了,跟你个四岁不到的小丫头,将这么深的道理,你也不懂。但是福丫,你要知道,在自己弱小的时候,怀里揣着的银子越多,越容易招来祸患!”蒋知雪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小姑娘听。 宋子苒沉默了。这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懂?她前世不就是因为这个遇难的吗?唉,怪只怪她太优秀!藏都藏不住! 可是,这么好的金创药,这么藏着掖着,也太浪费了吧?再好的药,不能用在患者身上,就是最大的浪费! 突然,她眼睛一亮。一双星子般的双眸,看向蒋知雪:“干娘,咱们把方子卖了吧?卖给那些足够强大,不担心被人觊觎的人,不就行了吗?” “你的意思是……”在这崇州,最强大,最不担心被人嫉妒和构陷的人,除了辰王还有谁?可辰王府的门槛儿,可不是现在的她能攀得上的。 “对,对!我们可以把方子卖给金鱼小哥哥他们!我知道他们经常来大福寺给祖母祈福,我们去大福寺守株待兔吧?”宋子苒眼睛亮得吓人。 辰王麾下那么多兵将,方子卖给他,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她还有一种不用三七的版本,成本更低些,到时候一块儿卖给他! “你舍得把这好不容易弄到的方子,卖给别人?”像这样的秘方,可谓是传家之宝,谁不捂得严严实实的。卖出去,无异于杀鸡取卵,太败家了! “不容易吗?我觉得挺容易的呀!”小福丫眨巴着她“天真”的大眼睛。 蒋知雪:好吧,是我狭隘了! 干闺女这项天赋,简直无敌了!不但能通过药物辨识其中的成分,还能举一反三,得出最佳的选择。小家伙太小,不知道厉害,看来她以后少不得为她打算,为她操心了! 宋子苒跟哥哥们,连着跑了半个月的大福寺,终于把辰王府f4给等来了。 “金鱼小哥哥!”被大哥抱在怀里的小福丫,像招财猫似的,冲着远远走过来的锦衣少年,热情地挥着小手。小家伙心情显然很不错,头顶的小卷毛都特别有精神。 萧瑾瑜:……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叫萧哥哥,知道吗?”别以为你前面两个吐字又轻又短,本公子就不知道你想喊什么了。 上一个喊他“小金鱼”的,可是被他揍得他爹都不认识他。你个小东西,别仗着自己可爱,就想在他面前萌混过关! “小哥哥!你怎么才来呀,福丫等你好久啦!”前世,小哥哥是对年轻帅哥的统称,所以这么称呼,宋子苒丝毫没觉得羞耻和负担。 萧瑾瑜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闻言目露诧异:“等我?不是想吃我家梅花糕了吧?梅花早就谢了,有桂花糕,要不要?” “桂花不是秋天的吗?也早就谢了啊?为何有桂花糕,没有梅花糕?”宋五毛忍不住小声地问出来。 樊千敖恰好走到他跟前,听见了。樊千敖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架,笑呵呵地道:“做梅花糕,要用新鲜的梅花。桂花糕可以用干的,也可以用糖渍过的桂花。这也是桂花糕在糕点铺里比较常见的原因。不过,有些人家,有独门的保存方法,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梅花糕!” 他的话音刚落,萧瑾瑜已经掏出了两包糕点,一包是宋子苒最爱的梅花糕,一包是桂花糕。 宋子苒没拿多,一样拿了一块。每次她见到萧瑾瑜,对方都随身携带着糕点,可见他对点心的偏爱。她今日有求于人,有怎好夺人所爱呢? 她把两块糕点小心地包起来,塞进自己的小荷包中,又掏出一个纸包,递给萧瑾瑜:“小哥哥,你看看这个!” 萧瑾瑜接过来,看了一眼,疑惑地道:“金创药?” “嗯嗯!”宋子苒捧着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啃着,嘴里含含糊糊地道,“我和干娘一起做的哦!很好用的!你拿回去用……就当抵了你上次给我四哥止血哒!” 樊千敖凑到她面前,伸手想要捏她的脸蛋,却被她躲了过去。樊千敖笑嘻嘻地道:“你知道我们那瓶金创药,值多少银子吗?把你卖了都不够!” “金创药是用银子衡量的吗?效果好才是真的好!”宋子苒拍开他蠢蠢欲动的手,正色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要动手动脚的!” “哟!哟!还没狗大的年纪,知道啥叫‘授受不亲’吗?”樊千敖见捏不到她的小脸,突然偷袭,拽了拽她的小辫子。 宋子苒气呼呼地骂道:“坏蛋!” 樊千敖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吓唬她:“知道上一个骂我的人怎么样了吗?被我扔山上喂狼了!还不向我道歉?” 萧瑾瑜看着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表哥,无奈地道:“行了,你就别逗她了,吓哭了,你来哄?” 宋子苒用力挤了挤眼睛,蕴了两眸水光——三秒落泪术,厉害吧?我厉害起来,自己都佩服自己! 樊千敖赶紧向后退了两步,举起双手,道:“别哭,我逗你玩的!小鱼,你不是最有小孩缘的吗?快哄哄!” 萧瑾瑜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千敖表哥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难怪总被舅舅追着打呢!他随手将手中那包金创药,递给一旁的房文韬。 第七十一章 都是跟咱奶学的 房文韬接过金创药,仔细端详片刻,又凑过去嗅了嗅。从怀中取出京城济世堂的金创药,细细对比了一下,谨慎地开口道:“这药,似乎和国医圣手的药,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效果好不好,小哥哥拿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宋子苒相信,他们试用过后,肯定会登门的。过多的话不用说,说多了就掉价了! 她对哥哥们道:“我想吃那边的酥饼和馄饨,哪个哥哥请客呀!” “我请!”“我来!” “我是福丫亲哥,当然是我了,谁都别跟我抢!” 这次一同过来的,是大毛、二毛、三毛和五毛四兄弟。宋三毛看着争着抢着要请客的哥哥、弟弟们,摇摇头,看向福丫道:“福丫怎么知道哥哥们手上有银钱的?” 宋子苒贼贼地一笑,摇晃着头顶的小卷毛,得意洋洋地道:“当然是从四哥那儿诈出来的喽!四哥说了,要请我吃最封楼的烤鸡呢!” 宋大毛抱着妹妹在馄饨摊坐下,宋五毛给了铜板,买了一碗馄饨,放在妹妹面前,闻言道:“四哥是我们中间最存不住钱的,他攒的铜板,够买烤鸡的吗?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他凑点儿!” 二毛买了几个酥饼,一人分了一个。看到桌子上只有一碗馄饨,无语地看着五毛,道:“小五,你也太抠了吧?只一碗,给谁吃的是?” 宋五毛理直气壮地道:“当然给妹妹喽!咱们都这么大了,还能跟妹妹抢吃的?馄饨六文钱一碗,咱们都吃的话,加起来就要三十文。有那银子,不如割斤肉回家,让咱奶给包饺子,能吃一大家子呢!” “抠就是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宋二毛作势去抢他手里的酥饼,五毛灵活地躲开了。还故意咬下一大口,冲着二哥做鬼脸! 宋五毛三两口吃完酥饼,重新在馄饨摊坐下,摇头晃脑地道:“我这不叫抠,叫精打细算。跟咱奶学的!” 说完,他看向小口小口吃馄饨的福丫,柔声道:“福丫,一会儿我们去那边逛逛。我刚才看到有卖头花的,红红绿绿挺漂亮,你看中哪个,哥给你买!” 宋子苒:…… 红红绿绿,能漂亮吗?她可不敢相信直男的审美! “哟!这会儿怎么不精打细算了?”二毛调侃道。 “只要福丫想要的,都不叫浪费!这也是跟咱奶学的……”有本事你找咱奶说理去?不得不说,宋家的几个毛中,被吴婆子洗脑最成功的,就是这位了! 馄饨虽说贵了些,分量却不少,满满一大碗。馄饨个头又大,福丫吃了五六个,就饱了。兄弟四人把剩下的馄饨分了,见妹妹不想再逛,便抱着她回去了。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辰王那边依然没有什么动静,福丫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意思。蒋知雪看了,暗暗点头——就这沉稳淡定劲儿,可不是普通四岁孩子能有的! 辣椒苗已经移栽二十多天,长得已经快有成人小腿高了,茎叶粗壮茂盛,长势良好。蜜薯秧子,也插到田里预留的空地上,藤蔓蔓延,叶子茂密,吴婆子还掐了几把,回家清炒了吃呢! 春小麦已经长出来了,除草、追肥,农家人总有忙不完的活计。 忙碌间,福丫的四岁生日到了!老宋家这一天都没下地,吴婆子让宋老大去镇上割了五斤肉,一大早就忙活开了。 头一天,宋老四就带着几个大的,进山猎了几只野鸡和野兔,为今天的生日宴增添了几道硬菜。 宋子苒跟在吴婆子身后,小嘴叭叭着:“奶,不要弄这么多菜,跟哥哥们的生日一样,弄碗长寿面卧俩鸡蛋就行了!” 吴婆子一转身,差点撞着小家伙,忙把她往外赶:“去去去!别跟在我屁股后面,碍事绊脚的!这又不是专门给你弄的生日宴,这不春耕结束了吗?咱家吃点好的庆祝庆祝,你别自作多情!去院子里跟小十玩去,再不然去蒋家找果果,别总在厨房转悠,小心烫着你!” 被赶出厨房的福丫,还没站稳,就听到她姥姥姥爷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她撒开脚丫子跑过去,开心地喊道:“姥姥姥爷,你们咋来了?二舅舅,小舅舅……” 苏溪源一把将奔过来的小姑娘抱起来,向上举了举。赵氏在一旁担心地道:“放下,快放下,别摔着我们福丫!福丫,想姥了没?” 宋子苒大声地道:“想了!可想可想了!也想姥爷了,想两位舅舅,舅妈……二舅舅,二舅妈、苏荇他们怎么没来呀?” 二舅舅苏溪章笑着应道:“你二舅妈身子不舒坦,荇娃子和二娃子在家陪她……” “二舅妈咋啦?看医生了吗?”宋子苒关切地问道。 赵氏笑着把她接过来,道:“你二舅妈没病,就是要生三娃子了!” 苏溪章蹙眉道:“娘,也不一定是三娃子,或许是个女娃娃呢?” “女娃娃更好!娘也想要个像福丫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孙女。可女娃娃多金贵,是说生就能生的吗?”赵氏剜了儿子一眼道,“还不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愣着干啥?” 苏家的推车上,堆着不少东西,有粮食,有布料,还有四只咕咕叫的鸽子呢! 吴婆子听见亲家的声音,从厨房出来。看着这些东西,忍不住道:“来就来了,咋还带那么多东西?” 赵氏抱着福丫走进院子,闻言笑道:“多啥,不多!走亲戚哪有空手来的?” 三年前,苏溪源就考中了秀才,还是廪生呢!家里那几亩地不用交税,又养了鸽子,福丫姥爷在也镇上找了一份教书的差事,苏家这几年越过越好。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真不算啥。 吴婆子看向苏溪源,笑道:“秀才公也来了呀!婚事可曾定下?” 这么直白的问话,让这枚清秀小秀才,臊得满脸通红。 第七十二章 两岁的他,承受了所有 苏溪源考中廪生时不过十五岁,长得又一表人才,县城泸山书院的院长,一眼就相中了他。两家已经定亲,在议亲的过程中,姑娘的祖母病逝,要守孝一年,所以拖到现在。 赵氏笑着道:“定了!就定在腊月初六!” 那时候,苏溪源秋闱的成绩差不多能下来了。若是能考中举人,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这三年,庐山书院的院长,苏溪源的准老丈人,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苏溪源也勤学苦读,又有几分学习的天分,准岳父说他这次秋闱希望很大! 亲家俩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苏溪源的亲事,小秀才很不好意思,扔下一句“我去找清墨”,便落荒而逃。 宋清墨三年前止步于童生,这几年头悬梁锥刺股,夜以继日的苦学,又经常去请教苏家父子,学问突飞猛进。今年的院试,还是很有希望的! 赵氏除了给福丫做了身贴身的衣物,还送了一对银镯子。二舅妈人虽没来,却做了双鞋子,让赵氏给捎来。小舅舅居然也送了礼物——他手抄的一本《三字经》,说是给福丫启蒙用。 宋子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医书都能读通了,还读什么三字经?不过,这毕竟是小舅舅的心意。可以留着给小十用嘛! 小十:最终还是两岁的我,承受了所有! 除了姥姥一家送的,福丫今天还收了不少礼物。干奶给做的一身漂亮的袄裙,干娘送的对好看的珠花。奶最直接,送了她一锭一两的金元宝,让她拿着玩!大伯娘他们,也送了衣服鞋子啥的。 哥哥们一个没落下,都送了礼物。蒋果果把她最心爱的彩色小石头送给了福丫,那是她亲手在溪边捡回来的。就连小十,都采了一把野花,送给他的福丫姐姐! 午饭自然丰盛无比:肥瘦相宜的红烧肉,香浓鲜嫩的小野鸡炖蘑菇,鲜香味浓的红烧兔肉,还有蒜苗炒腊肉、韭菜炒鸡蛋、清炒时蔬、酸辣土豆丝……还有用赵家送来的鸽子,做成的鸽子汤。可比过年时候还丰盛,还热闹! 最后是压轴的,专为寿星准备的——长寿面。考虑到她的饭量,吴婆子给她搓了一根面条,长长的、细细的,小小一碗,里面还有一个荷包蛋。 宋子苒吃完后,捂着嘴巴打了个饱嗝——好撑啊! 蒋知雪赶紧给她喂了一颗山楂丸,用纤纤玉指,点了点她的小脑门,笑道:“小贪吃鬼,那碗长寿面,你吃不下就意思意思吃两口呗,非得吃完。” “那是我奶的心意,不能浪费了!”宋子苒摊开手脚躺在炕上,蒋果果也学着她的样子,两个小家伙,就像两个“大”字,而且是胖体的。 蒋果果不是个安静的,她躺了一会儿,翻身趴在福丫身边,奶声奶气地道:“福丫姐姐,我好羡慕你呀!” “羡慕我什么?”宋子苒吃饱了,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不能睡,她一会儿要送姥姥和姥爷呢! “羡慕你有个做饭好吃的奶奶呀!”蒋果果咂吧咂吧小嘴——红烧肉好好吃哦!还有鸽子汤,香香的! 宋子苒笑着逗她:“我干奶不好吗?我干奶会做甜甜的点心,会绣好看的衣裳,还能给人治病。我觉得干奶挺好的呀!” 蒋果果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那……咱俩换吧?” 宋子苒问道:“换啥?怎么换?” “你到蒋家来给我奶当孙女,我留在宋家给吴奶奶当孙女!”蒋果果突然兴奋起来,她马上就是宋果果啦,有一二三……九个哥哥,能带她上山,不嫌她是累赘的哥哥! 蒋知雪瞅着这小没良心的,问道:“那我呢?你也不要娘了?” 蒋果果眨巴眨巴大眼睛,道:“娘也跟着我来宋家吧?让苏婶婶去咱家,还有爹,也过来!” “那哥哥们呢?”蒋知雪问道。 “大哥、二哥、三哥不要过来啦!宋家不缺哥哥们!宋家的哥哥都好好的,四哥哥还给福丫姐姐买烤鸡吃,香喷喷的烤鸡哦!我家三个哥哥,都没给我买过!” 今天,伤势好得差不多的宋四毛,一大早就跑到镇上,用不知怎么弄到的二百文,买了一只烤鸡回来,给福丫当生辰礼物。他一路揣怀里,到家烤鸡还热乎着呢。倒是他的胸前,被烫红了一大片。 小十迈着小短腿来到炕边,哼哧哼哧要往炕上爬,努力了好半天,都没能成功。他求助地看向福丫:“姐姐,抱抱……” 蒋果果趴在炕沿上,有点看笑话的意思。她捏了一把小十胖乎乎的小脸,道:“你太胖了,福丫姐姐抱不动。这里是我和福丫姐姐的地盘,快走,快走!” 她想到哪是哪,突然眼睛亮晶晶地道:“福丫姐姐,我不跟你换了!” 蒋知雪以为她良心发现了,谁知小家伙又道:“我跟小十换!这样我跟福丫姐姐就是一家人啦!” 小十踮着脚,拉起福丫的手,奶凶奶凶地道:“我跟姐姐才是一家人,你不是!你走,你走!” 蒋果果双手叉腰,像个小土匪似的,道:“咱俩打一架,谁赢了,福丫姐姐就跟谁一家!” 小十嘴巴瘪呀瘪,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家伙一边哭,一边偷瞄他姐,口中喊着:“姐姐是我家的,姐姐是我姐姐,你是个坏果果,抢我姐姐!” 蒋果果冲他吐舌头:“爱哭鬼,喝凉水!你还是男子汉吗?你是小姑娘吧?哦!小十是女娃娃!小十是爱哭鼻子的小哭包!” “哇……坏果果!果果坏!!!呜呜……哇哇……”小十双手揉眼睛,一不小心喷出个鼻涕泡泡来。 蒋知雪这个无良的娘亲,早在俩娃娃争起来的时候,就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宋子苒:…… 她现在躲出去,还来得及吗? 她揉揉被吵疼了的脑壳,有气无力地道:“你们俩不要吵了,我都快被你们吵吐了!” 蒋果果趴在她脸上看呀看,得出结果道:“福丫姐姐,你是撑得快吐了,才不是我们吵的呢!再说了,是小十吵,我在跟他讲道理!” 第七十三章 哈哈!冤大头登门喽! 宋子苒无语死了,这个漏气的小妹子,现在扔还来得及吗?她不得不拿出杀手锏:“谁再吵,我就不给谁当姐姐了!” 蒋果果马上乖乖地膝坐在炕上,一副无害乖巧小萝莉的模样:“福丫姐姐,我不吵!我乖!” 小十不甘示弱,也赶紧拿袖子蹭掉眼泪和鼻涕,用小鹿般纯净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福丫,打了个哭嗝,奶声奶气地道:“小十也不巧(吵),小十系(是)最乖最乖的乖宝宝!” 所以……你要给谁当姐姐? 宋子苒咬了咬后槽牙,不知道该如何端平这碗水。就在这时候,传来她奶的喊声:“福丫,有人找!” 奶真是她亲奶,心有灵犀不点也通。这喊声真是及时雨呀! “哎!来了!”宋子苒飞快地溜下炕,趿拉着鞋子就往外冲,口中喊道:“奶,谁找我呀!” 院子中,她熟悉的亲人面前,并排立着的,不正是她期盼着的辰王府f4吗? “金鱼小哥哥!”福丫一对大眼睛,弯成了漂亮的小月牙。心里却狂笑不已:哈哈!冤大头登门喽! 樊千敖拦住她,傲娇地道:“你眼里只有瑾瑜小哥哥吗?喊声‘千敖哥哥’听听!” “我不知道谁是千敖,但是我知道藏獒是谁!”宋子苒冲他龇牙笑了笑。 “藏獒?谁?臧家的小子?居然敢跟小爷一个名?”樊千敖捋起袖子,仔细回想着臧家小字辈中,谁叫“藏獒”!小福丫又是怎么认识臧家人的。 房文韬把拳头放在嘴边,用咳嗽掩饰自己的笑意,开口道:“周武灭商,西旅献獒。春秋时,晋文公以养巨型藏獒为傲!表弟,让你多读些书,你却偏不听!” “好呀!你拿小爷跟狗比!你……”樊千敖一把抓住小女娃肩膀上的衣服,把她拎了起来,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蒋秋远虚晃一招,趁他躲避之际,抢走他手中的福丫。他把福丫塞进吴婆子的怀里,冲着樊千敖拱手道:“童言无忌,福丫还小,什么都不懂,我替她向樊公子赔罪!” “哟!身手不错嘛!来,咱俩练练,你赢了,小爷就不追究她的不敬之罪了!”樊千敖知晓蒋秋远的来历,见他跟自己差不多年岁,见猎心喜,便起了切磋的心思。 “樊公子千金贵体……”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樊千敖打断:“废话少说,看拳!” 樊千敖不给他推脱的余地,拳头裹着凌厉的风声,朝着蒋秋远面门而来。这要是被打个结实,非掉几颗牙不可! 蒋秋远一个四两拨千斤,轻松化解。樊千敖第二拳已经攻过来,无奈之下,蒋秋远只好应战。 宋、蒋、苏三家人,赶紧退到安全之地。宋子苒有些担心地关注着战况,她带着几分歉意地道:“干娘,我给秋远哥哥惹麻烦了!” 蒋知雪道:“祸兮福所倚,或许这也是远儿的一场机遇。” 两位少年,在院子中,你来我往,斗了个不相上下。不过,内行人都能看出,两人都留了几分余力的。 良久,二人同时跳出战圈。樊千敖上上下下打量着蒋秋远,目露欣赏之色。他拍拍蒋秋远的肩膀,笑道:“身手不错嘛!” “樊公子过奖了!”蒋秋远不卑不亢地应道。 樊千敖又道:“以你这身功夫,留在这小山村里,实在是太埋没了!” 蒋秋远道:“强身健体,保家人的安全,怎么能算埋没呢?” “‘国家’,先有‘国’后有‘家’。‘国’安定,‘家’方能安宁。不知蒋兄,有没有从军安邦的意愿呢?”萧瑾瑜也起了爱才之心,崇州不正缺像蒋秋远这样的人才吗? 蒋秋远却正视着他,犀利地问道:“从谁家之军,安何人之邦?” “问得好!”一位相貌堂堂的青年,从院门外缓步而来。他含笑看了一眼赵长胜,对眼前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如今乱世初现,唯有强军方能保民。所以,崇州需要你们,崇州人民更需要你们!” 蒋秋远知道眼前此人,便是崇州之主辰王。他从小就是听着辰王的故事长大的,辰王十三岁跟着他爹萧将军上战场,十八岁凭着自己的实力,被朝廷封王。 崇州虽寒冷贫瘠,天灾连连,却在他的带领下,一次又一次渡过难关。可以说,他是一位合格的崇州之主。却不知道,他能不能成为合格的一国之君呢? 辰王的一番话,听得宋大毛、宋二毛热血沸腾。两人十三四岁年纪,正是满腔热血、充满抱负的年岁。他们最初学武的初衷,是保护家人,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可是,正像辰王所言,没有国,何以为家?后山村离惠王封地太近了,一旦发生战事,难免会被波及。如果后山村卷入了战事之中,他们微薄之力,如何能跟那些正规军匹敌? 只有兵强马壮,方能保一方国土之安全!他们要从军!他们要强大!他们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家园,不受外敌之害! “那个……你看看我,行吗?”宋大毛兄弟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人都还没开口呢?这句话是谁说的? 他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他四叔,满脸激动。男人嘛,无论年长年幼,都有一个英雄梦。 这时候人成亲早,别看宋老四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实际上才不过二十七八岁。搁前世,正是实现自己价值的最佳年华呢! 不光大毛二毛的视线集中在宋老四的身上,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向他。吴婆子差点把鞋脱下来抡他:“你多大年纪了?人家要的是身手好的年轻人,你跟着瞎掺和啥?后院的猪还饿得嗷嗷叫呢,你还不去喂猪去!” 宋老四道:“娘,我不是脑子一热,冲动地做出决定。我这几年也都在跟赵哥学武功,学得也不差!趁着崇州还没乱起来,我想参军锻炼几年,搏个前程,让您和福丫过上好日!” 第七十四章 这家人,莫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吧 苏云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吴婆子却眼圈一红,道:“军队里的前程,能是那么好搏的吗?那可都是拿命拼来的!老四,你别闹!咱家现在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不需要你用命去换前程!” 宋老四眼神越发坚定地道:“娘,如果真起了战事!到时候肯定要征兵,与其那时候匆忙加入,不如现在进军营历练历练,将来也多几分自保的能力!” 吴婆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老四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若是有了战事,衙门肯定会征兵,一户一征都算是好的。她以前曾听老人说过,战事紧的时候,有的人家,儿孙都在战场上死绝了,六十岁的老翁都得应征上战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对宋老四道:“你真的决定了?” “儿子决定了!”宋老四铿锵有力地道。 吴婆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追问了一句:“你问过福丫了没?” 宋老四闻言,才终于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他看向福丫,摇摇头,道:“还……还没!” 宋老四来到福丫跟前,抱起她,郑重地问道:“福丫,你帮爹拿个主意,爹想去参军,能去不?” 辰王府f4全部一脸懵:不是,当爹的去参军,为啥还得征求女儿的意见?这家人,莫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吧? 宋子苒莫名承受了她这个四岁孩子不应承受之重。她该怎么回答?说能去,万一便宜爹在战场上噶了,岂不成了她的不是?说不能,便宜爹这辈子混混不得志,是不是也会怨她? 吴婆子朝老四肩膀上拍了一下,接过宝贝孙女,道:“你想作死,后果自己承担!我们福丫才四岁,懂啥?” 可一转眼,她又小声在福丫耳边道:“福丫,你爹去参军,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想不想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去?” 那倒真没有!她已经不是几个月的小奶娃了,做不出抱腿的举动来。至于不好的预感,好像也没有。只有淡淡的不舍和担心! 见她摇摇头,吴婆子的脸色好了些,她咬着牙,对宋老四道:“你想去便去,家里也不阻拦你!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自己小心着点儿。凡事不可冲动,多动动脑子!我们福丫还在家中等着爹呢!” 宋大毛趁机道:“奶,我也想去参军!” 宋二毛紧跟着道:“还有我!” “不行!你们还没狗大的年纪,瞎掺和啥?都给我老实在家里呆着!再吵吵,小心我拿大鞋底子抽你们!”没容他们的娘开口呢,吴婆子就给武力镇压下来了! 樊千敖有些看不懂了,他凑到萧瑾瑜耳边,小声地道:“咱们不是为了金创药来的吗?怎么变成来征兵了?” 萧瑾瑜道:“两者冲突吗?” “好像……不冲突!”樊千敖道,“可惜咱们看中的那小子,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未必!”萧瑾瑜微微一笑道。 宋大毛和宋二毛,还待争取。吴婆子道:“今天你们妹妹生辰,大喜的日子,你俩非要弄得不愉快吗?” 三毛冲着两位哥哥轻轻摇摇头。吴婆子眼一瞪,道:“三毛,你也跟着瞎掺和?” “奶,难能啊!我从小身子弱,学武又不如两位哥哥,我这样的去参军,那不是给军队添乱嘛!”宋三毛没想到会惹火上身,赶忙表明立场,让他奶消气儿! 吴婆子点点头,道:“算你聪明!明儿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滚去读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一个个都没驴粪蛋儿大,刀都扛不动呢,还想去参军。你当军队是啥了?” 辰王府f4互相看看,呃……好像、似乎被内涵了! 辰王:…… 他好像就是在“没驴粪蛋儿大”的年纪,跟着爹和叔伯们上战场的。不对!十三四岁,正是男儿立志时,怎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呢? 萧瑾珞对大毛和二毛道:“我家小鱼,缺几个侍卫和伴学,你们若是有意的话,可以跟在他身边锻炼锻炼。” 跟辰王府的小公子一起读书练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要知道崇州府那些权贵子弟,想往前凑都没机会呢! “愿意!我们愿意!”宋大毛和宋二毛,眼睛再次闪烁起亮光,毫不犹豫地道。这可是“陪太子读书”的好事儿,傻子才拒绝! 再说了,跟在辰王府小公子身边,比在前线冲锋陷阵可安全多了!将来辰王真能荣登大宝,他们可就鸡犬升天喽! 萧瑾珞又对他们道:“你们先和家里商量商量,若家中同意,一会儿跟小鱼他们一起离开。” 说完,他看向蒋知雪,拱手一礼道:“萧某有事跟蒋夫人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蒋知雪还了一礼,道:“乡野村妇,不敢当王爷这声‘夫人’。寒舍就在不远,还请王爷移驾……” 萧瑾珞让蒋知雪走在前面。蒋知雪当然不肯,当初她选择逃离,就已决意放弃原本的身份。她现在只不过是山村一村妇,跟辰王身份悬殊,又怎肯先他而行? 最终,还是萧瑾珞走在前面,蒋知雪落后一步,蒋氏、赵长胜还有三个孩子,簇拥在她的身后……蒋果果看看她娘,又看看身边的福丫姐姐,小脚丫挪了挪,拉住了福丫的手,憨憨地笑着。 蒋知雪在门外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向宋子苒,道:“福丫,还不跟上?” 宋子苒小跑着跟上去,蒋果果踏踏踏地追着她,口中喊道:“福丫姐姐,等等我!” 小十也想跟,却被他娘一把抱住了。开玩笑,那些是什么人?崇州府的贵人,若是冲撞了,可是会没命的! 萧瑾瑜、樊千敖他们,见正主都离开了,他们留在宋家意义不大,便也跟了上去。樊千敖还手贱地,想去扯福丫的小辫子,被她嫌弃地躲开了。 抱着小十的刘翠红,拍拍胸脯,这才敢把口中的那口气给呼出来。她一巴掌拍在宋二毛的背上,怒道:“年纪不大,主意不小。啊!想去参军?你才十三岁!去了不等于送死吗?学了几天武,就不知道自己多粗多长了?啥都别说,我明摆着告诉你,我不同意!” 第七十五章 一不小心,抱了个金大腿 宋二贵却比她看得长远。他扯扯自家媳妇的袖子,道:“二毛娘,你先别说话,听听爹娘是怎么说的!” 刘翠红看看吴婆子,又看看自家男人,眼眶一红,哭了出来:“二毛是我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十多年,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我把他当眼珠子疼啊!从军,那可是要上战场拿命去拼的。他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呀!” 二毛急了,道:“娘!刚刚王爷说了,让我给辰王府的小公子做伴学,不是马上就上战场。辰王府那样的人家,别人攀都攀不上呢!咱可不能不识好歹,把这天大的好事儿往外推啊!大哥,我嘴笨,你快跟咱奶说说!” 兄弟俩都很清楚,这个家做主的,还是吴婆子。只要她答应了,这事儿就算是铁板钉钉了。 宋大毛虽然有些怕他奶,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奶,给萧公子当伴学,可比给镇上的乡绅、富商当家丁、护院可强多了。萧公子也不是那等跋扈残暴之人,跟在他身边,能学到很多私塾学不到的东西。您不是总念叨着,让我们努力,将来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吗?现在是多好的机会呀?” 吴婆子蹙眉道:“你们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拦着你们。你们自己想好了再做决定……” 福丫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应该问题不大。这次,对大毛二毛来说,的确是一次很好的机遇。希望这次决定没有错! 宋老四眼巴巴地道:“娘,那我呢?” “你什么你!跟你媳妇商议去!”吴婆子有些烦躁地推开他。 宋家的事,苏文昌和赵氏不好掺和,便告辞离开了。吴婆子给他们回了不少礼,一个不肯收,一个非要给,撕吧了半天,才将人送走。 送走了亲家,吴婆子不顾儿子、孙子巴巴的目光,朝着蒋家走去。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说说这福丫的干娘,你跟辰王说事儿就说事儿呗,咋还把她家福丫给叫走了呢? 辰王府的小公子,吴婆子也见了两次,很感激他一次次救下她家福丫。小公子对她家福丫,的确挺好的,每次都给糕点吃,还夸福丫聪明、乖巧。小公子好像说过他家没有弟弟妹妹,不会是想抢她家福丫当妹妹吧?不行,她得盯着点儿! 蒋家,萧瑾珞坐在上首,几个弟弟在他左边坐了一溜,蒋家人在右边的椅子上座下。福丫站在她干娘身边,心中猜测着干娘的身份——能让辰王以礼相待,肯定地位低不了。哎妈呀,她一不小心,抱了个金大腿。瞧她这运气,没的说了! 萧瑾珞先是看了一眼弟弟们,然后开门见山地道:“实不相瞒,这次冒昧来访,是为了金创药的事。夫人,不知这金创药,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蒋知雪淡淡一笑,道:“我和徒儿亲手所制。” “徒儿?”萧瑾珞声音中充满了疑惑,蒋家好像除了在座的几人,没见有其他人呀? “就是我!”福丫挺了挺小身板儿,努力壮大自己的存在感,“我既是干娘的闺女,又是她的徒儿,跟她学制药三年了!” “噗——”那边的辰王府f4,几乎是同时喷了茶水。 最夸张的是樊千敖,他指着福丫大声笑道:“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你才多大点儿,还没桌子高呢,就学药三年!三年前,你断奶了没?还制药?这是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蒋秋雨不悦地看着他,不服气地道:“少见多怪!我福丫妹妹,九个月的时候,就会认药了。她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每次说药名,让她指认药材,她都能准确地辨认出来。这就是天赋!” 辰王府f4将信将疑。房文韬顺嘴说了几种药名,福丫张口就能说出它的药性和功效来,就连对应的病症,和用药的方法,都能说出个一二来。房文韬不得不承认,天赋这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萧瑾珞含笑听着两人的一问一答,对蒋知雪道:“夫人收了个好徒儿。这天赋,比京中那位国医圣手,也并不逊色几分。” 蒋知雪含笑不语。萧瑾珞又道:“说起国医圣手,夫人所制之药,跟京中炙手可热的金创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蒋知雪点头道:“的确如此。此方由国医圣手的金创药改良而来,效果王爷想必已经找人试验过,是毫不逊于济世堂的金创药的!” “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就是为了这金创药来的。不知夫人,能不能割爱几瓶?”萧瑾珞言明自己的来意。 蒋知雪轻笑道:“王爷亲自驾临,只为了几瓶金创药?” “当然不止如此。如果夫人愿意,萧某可以与您合作……”萧瑾珞忙道。 “怎么个合作法?” “金创药其中有几种药材难得,萧某可以无偿提供所有药材,但夫人所制金创药,必须全部售予辰王府。”萧瑾珞试探着道。 蒋知雪笑着摇头道:“王爷,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就这几个人。会制此金创药的,也就我跟福丫两人。即便日夜不休地制药,又能制出多少呢?” 什么?这么重要的制药秘方,居然自家人不会,反而教给一个年金四岁的孩子?萧瑾珞心中很是诧异。毕竟有很多医药世家,都有传男不传女的家规。更何况,福丫还只是她的干女儿。 萧瑾珞虽年岁不大,却有着他这个年纪不应有的沉稳,心中虽惊异,却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他反问了一句:“那夫人的意思是……” 蒋知雪道:“王爷也看到了,这方子在我的手中,只会像京中济世堂的金创药一样,限量销售,且数量不定。如果在王爷的手里,于崇州府,于军中将士,甚至于老百姓,都是可谓是一大幸事。” 萧瑾珞腾地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直视着蒋知雪,激动地道:“夫人的意思是……”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他不会是理解错了吧?这么重要的方子,这位逃亡公主,会轻易示人? 第七十六章 你怎么不去抢? “不错,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方子给王爷,但不是无偿的。”蒋知雪没觉得谈钱有什么不妥,现下她这种身份,哪还有清高的资本?再说了,这方子是她干闺女研究出来的,不能让小福丫吃亏。 萧瑾珞生怕她反悔似的,连忙问道:“夫人开个价吧!” 无论多少银子,他都要把方子拿下。眼前这位说得没错,如果这样的金创药,能大批量制作,军中将士的生命,将会多一层保障。他行伍出身,对军队、对手下的将士,自然多了几分情谊! 蒋知雪看了福丫一眼,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萧瑾珞忙不迭地道:“好!一万两,我回头亲自把银子给夫人送过来!” 蒋知雪轻蹙柳眉,轻轻地摇头。萧瑾珞稍一犹豫,暗暗咬牙,道:“莫不是十万两?那夫人可要等些日子……” “不是……” 庄北离有些不悦地站起来,道:“一个金创药的方子,你怎么好意思开口一百万的?你……” “北离!”萧瑾珞眸子沉下来,脸上的喜意早已退去。他看向蒋知雪,沉沉地道:“夫人,小孩子不懂事。你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表哥!前几年连年天灾,府里的银子都换成粮食救济百姓了。这两年还才刚缓过劲儿,哪有那么多银子……她这是狮子大开口!” 庄家在行商上很有天分,他们的铺子以崇州为中心,散布各地。庄家可谓是辰王的钱匣子,掌管着崇州的财政。前几年有多难,别人不知道,庄北离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瑾珞冲庄北离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最后问一句:“夫人,您说,到底多少才愿意献出方子?” “一千两!” “啥?一千万?你怎么不去抢?表哥,她根本就没有拿出方子的意思,她这是逗咱们玩呢!”庄北离跳着脚,额头上崩起了一根根青筋,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宋子苒无语地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道:“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我干娘说的是一千两,一千两!没有万!!” 清脆的童声,仿佛按下了停止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暂停了似的。 庄北离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相信似的问了句:“什么?小福丫,你刚刚说什么?” “我干娘说了,药,只有在治病救人的时候,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作为方子掌握在自己手中,它就是一张写满字的纸。 我干娘还说,世道要乱起来了,最危险的不是我们百姓,而是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最急需药物的,也是他们。一瓶好的金创药,有很大的可能,救回好几条人命! 我干娘平日里给百姓看病,也只是收些药钱,从未想过借着医术敛财,又怎么会不顾将士们死活,拿方子换取高额的利润呢?” 福丫的声音中,虽然充满着奶味和稚气,却义正言辞、铿锵有力。这让庄北离很是汗颜自己的小人之心。 蒋知雪看了福丫一眼——这些话,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怎么不记得了? 宋子苒冲她抿嘴一笑,继续道:“因着这方子中,有几种药材较为昂贵,我干娘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反复试验、调整,又研制出一种平替的药方。药效不比这种差,成本却不到一成。王爷如果有意的话,相同的价格卖给你!” 蒋知雪却道:“这怎么叫卖呢?等价值的交换,才叫买卖。我们这叫发扬风格,以秘方相赠!” 庄北离嘴角抽了抽,心道:既然是相赠,干嘛一张方子还收一千两银子? 两张金创药,而且是极品金创药的方子,只需两千两银子,就跟白捡似的。萧瑾珞爽快地给了银票! 蒋知雪收了银票,让福丫把方子找出来,递给萧瑾珞,淡淡地道:“如此,我们两清了!” 庄北离听了这句话,心中顿时恍然:一手交银,一手交方子,银货两讫。蒋夫人这是不想跟辰王府再有什么瓜葛呀!不过,说是银货两讫,他们还是占了大便宜了呀!这人情,他们得认! 萧瑾瑜突然开口道:“我在崇州府,有个不大的院子,空着实在有些可惜,便赠与夫人,以谢夫人大义!” 庄北离也道:“在下也有座院子,跟瑾瑜表弟那座紧挨着,也赠与夫人。夫人若是哪日去府城游玩,也有落脚之处。” 樊千敖“嗷”地一声跳起来:“那两座院子,跟辰王府隔了一条街,是崇州最好的地段。瑾瑜的那座,是他生辰的时候,珞表哥送的。北离你那套,我出千两银子,你都不舍得卖给我。现在……说送就送出去了?你就不心疼?” 庄北离道:“夫人价值数十万的方子,说赠就赠了。跟她的无私和大义相比,区区一座院子,又算得了什么?” 辰王慎重地收好方子,见天色不早,便提出告辞。蒋家人把他们送到门外。 萧瑾瑜向他的坐骑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转身子,来到福丫的身边,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柔地一笑,道:“生辰快乐!这是瑾瑜哥哥送你的礼物!” 说完,从腰间扯下一块莹润洁白的玉佩,塞进福丫的小爪子里。 宋子苒虽然不太懂玉,但也能看出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她用两只手捧着,生怕掉到地上——这个可贵可贵了! 萧瑾珞见状,微微一笑,从手上取下那枚扳指,道:“这是瑾珞哥哥送你的礼物!” 接着房文韬和庄北离,也分别送了随身带的扇坠、剑坠。 樊千敖把自己脖子上的珊瑚璎珞圈取下来,挂在福丫的脖子上,扯了扯小辫子,道:“这趟来,亏大了!这项圈是我最喜欢的一件饰物了,新买来还没戴几天呢,便宜你了!记住了,我是你千敖哥哥。” 宋子苒把头发从他手中拽出来,表情气鼓鼓的——这人真是,总爱跟她的头发过不去。什么千獒,二哈还差不多! 低头看看手中怀里的礼物,顿时又眉开眼笑了。她抬头看向蒋知雪,眉眼弯弯地道:“干娘,我发大财了哦!” 第七十七章 掉马太难看,谁都兜不住 蒋知雪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你个小财迷!辰王府的小公子们,随身携带的饰品,价值肯定不凡!这些可都要收好了!” 说完,牵着福丫的小手,进了院子。院门关上,蒋知雪把两张银票,塞进她的荷包中,道:“回去给你奶,让她帮你收好。” 宋子苒腾出一只小手,掏出银票道:“干娘,这是给你的,还是你收着吧?” 蒋知雪阻止了她的动作,道:“这些本就你该得的。干娘还能占你的便宜?” “方子是咱娘俩想出来的,干娘还带着我反复尝试,应该是咱俩的功劳!”宋子苒想抽出自己的手,无奈人小力微,急得一头都是汗! 蒋知雪笑道:“这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实际是什么情况,干娘心里明镜着呢!快收好,莫要再推来搡去的,免得隔墙有耳。” 宋子苒压低了声音,道:“两张银票呢,咱俩一人一张?” 蒋知雪摇摇头,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道:“待崇州那两座房子的房契送过来,干娘留一套,就当是……福丫孝敬干娘的。这总行了吧?” “两座院子都给干娘!”福丫很壕气地小手一挥。 前世,她年纪轻轻,就因自己的天赋被国家选中,进入研究所后,包吃包住,工资、补助、奖金都颇为丰厚。她自己又没成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金钱方面很是大方。当然,她也只为自己认为值得的人花钱。 蒋知雪帮她把怀里的玉佩、玉坠收进荷包内,闻言用纤纤指尖,点了点她的小脑门,笑着道:“你傻呀!两座院子,可比这两张银票值钱多了。你个小东西,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这小脑袋瓜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笨?” “我当然聪明了?要不然也不会青出于蓝胜于蓝,帮干娘研究出两张金创药的方子了。干娘,福丫是不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小娃娃?”该装孩子的时候,还是要装一下,免得掉马掉得太难看,谁都兜不住。 “是,是,是!福丫是最聪明的!房子一家一座,就这么说定了!这可是咱们两家将来最后的庇护之所。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了,明白金钱的真正意义,说不定有你后悔的时候呢!”房子是她早就想买的,当初也怪她太谨慎,没在崇州府城留条后路。 不过,她肯定是不会占福丫的便宜的,蒋知雪琢磨着,就在其他方面补偿这小笨丫头吧。 吴婆子在自家门口,看到辰王府的众人离开的队伍中,并没有她熟悉的神鹰,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萧瑾瑜的贴身小厮侍剑,留下一句话,让宋家叔侄几人有了最后的决断后,在三日内到辰王府报到。在他看来,能够给小公子当伴学,那是多么荣耀的事?要知道崇州城内,那些官家子弟,钻破脑袋想凑到小公子面前都不得门路呢!侍剑不觉得宋家人能抵抗住这样的诱惑。 还有那个叫福丫的小丫头的爹,但凡王爷或小公子在军中提那么一嘴,王爷手下出来的将领,不得高看一眼,照顾一二? 小公子对宋家人是不是太好了点儿?宋家就一普通农户,怎么就得了公子的青眼了呢?侍剑百思不得其解。 宋子苒回到自家,看到她娘眼睛红红的,她爹在一旁小意地哄着。大伯、二伯他们,还在做大毛二毛的思想工作,想让他们打消去崇州的念头。 宋子苒瞬间觉得荷包中的财物不香了,心中有些气辰王府的那些人,煽动了老爹和哥哥们的情绪,他们倒好,施施然地离开了,搅得宋家不得安宁! 可是老爹说的也对,若是打仗了,肯定会大面积征兵,宋家也难逃兵役。不如趁着现在还算安定,先去军营熟悉熟悉,多学点保命的本事。哥哥们跟在辰王府四位公子身边,也相对安全! 最终,宋老四还是决定去从军,大毛二毛也得到了家人的同意。两日后,叔侄三人就要结伴前往崇州。 接下来两日,宋家人都忙活着帮他们准备行囊。最忙的还属宋子苒,她要给便宜爹和两位哥哥制些常用药。 即将的离别,给宋子苒的心中增添了几分愁绪和担忧。不过,令她高兴的事,她的空间又有了变化。这次解锁的,是研究所最大的地方——院子。 说它大,的确如此,占地三亩。说它是院子,不如说是农田和药田。一半被宋子苒种上了药材,一半则种上了有机蔬菜和绿色农作物。 她晚上进去看过了,药材都已经成熟,等待采摘。蔬菜长得郁郁葱葱,瓜果挂满枝头。稻子和小麦金黄一片,等待收割。这个院子的解锁,比她今天赚了两千两银子,还令她感到高兴。 更让她惊喜的是,她发现自己空间中的药材,药性、药效比野生的还要好!她用空间中的药材,制作了金创药、风寒丸(感冒药)、消炎粉、止泻药、解毒丹,和防蚊虫叮咬的药液。但凡她能想到的,都给爹和哥哥们准备了一份。希望能帮到他们。 院子尽头的警务室中,挂着最先进的防弹背心。这种背心她也有一件,类似武侠小说中的“金丝软甲”,用的是高科技材料,面料柔软舒适,防弹效果却比普通防弹背心高百倍。 临别前夜,她取出一件防弹背心,来到爹娘的房间。宋老四正在跟媳妇腻歪,没想到女儿从外面进来了,两人立马弹开。 宋老四脸皮厚些,他一把将女儿抱起,在怀里揉了揉,道:“今晚留下来跟爹娘睡一张炕吧?让爹好好沾沾我们福丫的福气和运气!” “爹,快放我下来,我有正经事要说!”宋子苒不习惯他热情的怀抱,扭了扭身子,要下地。 宋老四却不放:“什么事儿,爹抱着不能说?让爹多抱会儿,下次抱我宝贝闺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宋子苒:…… 好吧,就让你再抱一会儿吧! 第七十八章 到底啥意思?说她妖孽是不? 宋子苒抖落抖落手中的防弹衣,煞有介事地道:“爹,这是我送你的,你上战场的时候,一定要贴身穿着。” 宋老四像做贼似的,推开门朝外面看了看,小声地道:“这个……是你像神仙求来的?神仙有没有生气?你以后不要轻易向神仙开口,免得神仙觉得咱贪得无厌,把你身上的福气给收回去了!” 宋子苒:…… 好嘛,便宜爹是被她奶洗脑最成功的!不过,不得不说,神仙的名头还挺好用的。 “爹,神仙没有生气。你一定要记着穿哦!”宋子苒顿了顿,指着自己带过来的药包,道,“那些是……我从干娘那儿弄来的。你放我下来,我仔细跟你说说……” 宋子苒来到桌旁,指着最大的一瓶道:“这个是金创药,外伤用的。有消炎镇痛、止血生肌的功效。有时候一个小小的伤口就能要人命,你别不舍得用。崇州府又不远,用完了,让人捎信回来,我再给你送。这个是风寒丸,治风寒的。还有这个……” 宋老四吸吸酸酸的鼻子,又把闺女抱怀里,感动地道:“我闺女就是贴心,什么都替爹想到了。爹想的都没你周到,让爹亲亲……” “不要!娘,救我!”宋子苒把身子往后撤,用力推宋老四凑过来的脸。 苏云强扯出一抹笑容,道:“你快别闹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福丫不喜欢别人亲她。你要是把她闹哭了,看娘还会不会同意让她今晚留在咱屋里?” 这时候,五毛和八毛推门走了进来。五毛有些闷闷不乐,八毛却没心没肺地脱了鞋爬上炕,笑嘻嘻地道:“今晚我也要留下来,陪爹娘和妹妹。” 宋老四见状,斥道:“你洗脚了没?臭脚丫子,别熏着你妹妹。” “洗了,还用皂角搓了好几遍呢,你闻闻,一点味儿都没有!”八毛先是趴脚上闻了一下,放心地把脚抬高,让他爹闻闻看。 “爹,我也想去辰王府学本事,你把我也带去吧?”五毛见一家人没有一个关心他的,更郁闷了。 宋老四瞪了他一眼,道:“你当辰王府是咱家呀?我说带你去,就能带你去了?你才十一岁,毛还没长齐呢,辰王府要你干啥?” 五毛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头发,不服气地道:“我功夫也不赖呀,二哥还不如我呢,他都能去,为啥我不能?” “你要是再年长两岁,啥都不说,也会让你去的!”宋老四道,“你再好好练上几年,你看你赵叔,有本事的人,到哪都受欢迎。” 宋五毛道:“那小公子跟我差不多年岁,我给他当伴学,不挺合适的嘛!” “正因为人家年纪小,才需要大两岁的人照顾!再说了,你要也离开了,家里若真有个啥事儿,谁护着你娘你妹妹?男子汉,不光要保国家,还要保小家!你呀,先从保小家开始吧!”宋老四忽悠起儿子来,一点都没负担。 宋五毛:…… 他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辰王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不过,有一点爹说的没错。他现在要是也离开了,他们这一房只剩下柔弱的娘,没用的八毛,和幼小的福丫了。他怎么能放心的下? 八毛:…… 他怎么就没用了?他也跟着赵叔学了两年武了好吧?他现在比不过哥哥,那是因为年岁小!不信等两年再看! 第二天一早,宋老四就带着两个侄子离开村子,奔赴各自的未来。宋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可从吴婆子深夜的辗转反侧,苏家大房、二房和四房的愁容不展,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次日,蒋知雪拿着两张房契过来,招招手,对福丫道:“小公子差人将房契送来了,福丫,你挑一座。” 宋子苒拿着两张房契,翻来覆去地看着——原来房契长这样啊!这若是在现代,可是能进博物馆的。 在院子里洗衣裳的吴婆子听见了,忙擦擦手,道:“使不得,福丫干娘,这是王府的小公子给您的,万万使不得!” 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经常送过来倒也罢了,房子而且是府城的房子,那得值多少银子呀!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们说啥都不能收! “怎么就使不得了?这是我们福丫该得的!”蒋知雪左右看看,见院子里除了祖孙俩,就一个啥都不懂的奶娃娃(小十:……),便压低了声音道,“婶子,不瞒您说。卖给辰王的金创药方子,绝大多数的功劳在福丫身上。你不知道,福丫的天赋有多……吓人!” 宋子苒:…… 干娘,你不是挺有文化的一个人吗?那么多好的词汇不用,非选一个“吓人”,到底啥意思?说她妖孽是不? 蒋知雪把方子的来历简单说了说。吴婆子还是不愿意收:“福丫再厉害,那也是你教出来的。没有你,她知道啥?这房子,我们说啥都不能收!” “婶子,那你觉得我能干出抢福丫功劳的事儿?”蒋知雪看着执拗的吴婆子,瞬间觉得这房契烫手无比。她又劝道,“婶子,你先收着,以后能用到!” “人镇上的学徒,没出师的时候,赚的银子都是师父的。福丫干娘,你不用总想着贴补我们!我们的房子,我们自己能买……”吴婆子手里的银子,已经超过二百两了,心想着再攒两年,应该能买个小院子了…… 蒋知雪道:“婶子,王府送来的,可是三进的院子,地势又好,离府学也近。将来你家老五要是考中了秀才,进入府学,住着也方便。福丫的那两千两,可买不来这么好的房子!” “两千两?啥两千两?”吴婆子一脸疑惑地看向福丫。 宋子苒赶紧从荷包(实际是从空间里)掏出两张银票:“这两天家里乱,忘记给奶说了。奶,这是我赚的银子,你收好!我以后还要挣更多的银子,给您买更大的院子!” 吴婆子却没有被她的糖衣炮弹迷惑,接过银票,问道:“两千两银子?哪来的?” 第七十九章 娘,您在讲笑话吧? “小哥哥给的,买方子的钱!”宋子苒往干娘的方向挪了挪,生怕奶发飙揍人。 这真是她赚来的!金创药的用药和配比,是她“闻”出来的,卖出去的方子,是她反复试验并改良过的。平价版的金创药,更是她心血的结晶……可这些她不能说呀!说了谁信? 吴婆子把她拉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这方子,你真的出了力气了?不是你干娘偏着咱?” “啊!出了大力气了!”宋子苒冲她挤挤眼睛。 “好好说话,别作怪!”吴婆子心中已经认定,是神仙帮了自家孙女。要不然一个才四岁的孩子,药才刚刚认全,能干啥? 蒋知雪顺势扔下房契,像有贼在后面追她似的,快步走出了宋家。 宋子苒咂咂嘴,道:“奶,你看你把人吓的!” “咋叫我把人吓着了?明明我才是被吓着的那个!”吴婆子一手拿着两张千两银票,一手捏着地契,感觉自己腿脚有点发飘——哎呦娘嘞!她手中突然就多了几千两家底儿,她不是在做梦吧? “奶!我们回来了!”几个小的,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吴婆子赶紧把银票和房契,往福丫荷包里塞,嘴里小声催促着:“快收好!别让人看见了!” “奶,我才四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放心让我收着?”宋子苒无语死了。她奶这心,也忒大了吧? 吴婆子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道:“你不是有神仙给的那啥……空间吗?神仙给收着,奶还能不放心?银票的事,你别往外说。房契嘛……奶找个机会在家里过过明路!” 晚上,吃完晚饭,吴婆子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宋家老小,吃饱没吃饱的,都停了下来,眼睛看向“一家之主”。 宋老汉好笑地看着老伴儿,问道:“你有啥事就说呗!” 吴婆子拿出那张房契。宋老汉接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问道:“这是啥?我瞧着有些像地契。你啥时候又买的田地?” 宋老汉心中感到奇怪,买地的事儿,他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小五考上秀才,多买上几亩。家里有牛,孙子辈的也渐渐大了,多买些田地也能种得过来。 “瞧我,给你看啥?大字不识几个?小五,你看看!”吴婆子神色颇为骄傲,下巴颏抬得老高。 宋老汉好脾气地道:“你骄傲啥?不就跟着福丫背了一段三字经,认了几个字吗?我也会……人之初,性本善,性……性……” “行了,现在是背书的时候吗?说正事儿呢!”吴婆子斜楞了他一眼,把房契递给宋清墨。 院试在即,宋清墨这些备考的学子,都各自回家准备赶考事宜。这两天,要不是宋老四和大毛他们的事,他也已经启程了。 “房契?”宋清墨接过那张纸,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再仔细看,更惊讶了,“府城的房契?” “啥?”宋家兄弟猛吸一口气,齐声道,“娘,你啥时候在府城买的房子?” 吴婆子翻了个白眼,道:“我这几个月连村子都没出,上哪在府城买房子去?咱家这家底儿,就是把我老婆子的骨头拆了论斤卖了,也买不起个房子!” 宋老汉掏出旱烟袋,按上烟叶,点上后猛吸一口,安安神,问道:“那这房契哪来的?” “哪来的?福丫挣回来的!!”吴婆子一脸骄傲,比自己挣了一座院子还要高兴与自得。 张春梅暗暗撇了撇嘴,小声地道:“福丫才多大,能挣下一座房子?娘,您在讲笑话吧?” “我闲的,给你讲笑话!”吴婆子就等着拿人开刀呢,这不,就有蠢货送上门叫她骂,“不是福丫挣的,还能是你挣的?别说我瞧不起你,你有那本事吗?你们谁有这个本事?你们所有人脑子加起来,都没有我们福丫聪明!” 张春梅张了张嘴巴,有些不服气:“我们三毛也挺聪明的,私塾的先生都夸他了……” 宋三毛轻轻拉拉她的衣角,让她少说一句。娘吃亏就吃亏在这张嘴上,总是不分场合,想说啥张口就来。这时候开口,不给奶送人头吗?哎!这么多年了,也不长记性! “三毛聪明,是随了我们老宋家!要是像你……呵呵!”吴婆子剜了她一眼,冷笑几声。 张春梅嘴上不敢说什么,内心还是很不服气——像她怎么了?像她这么听话,挨训不顶嘴的媳妇,上哪找去? “奶,你快说说,福丫是怎么挣来这座院子的?”三毛不得不开口,替他娘解围。再说下去,挨骂的是他娘,他脸上也没光。 吴婆子脸上瞬间阴转晴,嘴角弯了起来,道:“你妹妹不是跟着她干奶、干娘学医嘛!你们也都知道,咱家福丫有福气,运气好!误打误撞之下,帮她干娘制出了一种金创药。药效比一般的要好很多!” “哇!妹妹这么厉害!” “福丫,你真是好样的!” “福丫妹妹,棒棒哒!” 没有人怀疑吴婆子的话,因为这些年来,福丫的确给家里带来了许多好运,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短短四年,老宋家,由以前的困难户,变成了有牲口的富裕人家。在老宋家看来,都是沾了福丫的福气。 宋子苒被夸得有些羞耻……她也没做什么呀?福气、运气这些虚幻的东西,老宋家上下居然深信不疑?她奶洗脑得也太成功了吧? 吴婆子咳嗽两声,待屋里静下来,她又继续道:“上次辰王过来,看中了这种金创药。福丫干娘便同意让对方,用两座院子来换!” “两座院子换一个制药方子?”张春梅惊呼一声,后面那句“辰王也太傻了吧”好险没说出口。 宋清墨道:“三嫂有所不知,只有那些医药世家,才有传世的秘方。这也是世家能百年不衰的根本。一个秘方关乎一个世家的兴衰,你说重不重要?” “那……蒋家为啥不自己留着?”蒋家难道不想成为医药名家吗? 第八十章 您别闹了,行吗? 宋清墨读得书多,自然明白“稚儿抱金于闹市”的道理。若在盛世,又找到过硬的后台,说不定蒋家能成为又一个医药世家。可世道将乱,若是蒋家有秘方的事情传出去,只怕会带来灭门之灾。 宋家人听了他的解释,都沉默下来。村里有南边过来投奔的亲戚,说南方已经乱了起来。匪徒横生,战乱频发,老百姓流离失所,不得安宁。崇州的安定,又能到何时? “别想那么多了!到时候要是真乱起来,咱们至少在府城有了落脚的地方!”宋老汉打起精神来,看向吴婆子道,“蒋家换了两座院子,给了咱一座?你就心安理得的收了?” “不是!”吴婆子摇头道,“老头子,你说错了!不是给咱们,是给福丫的!咱福丫在方子上也出了力的,我收的当然心安了!” 张春梅一听,不顾儿子和男人的阻拦,腾地站了起来:“啥?娘的意思,把这府城的房子,给福丫一个人?” “她挣的,不给她还能给你?”吴婆子刺了她一句。 张春梅马上道:“咱们没分家呢!赚的银子啥的,不都要交给公中,一家人一起用吗?” “咋?你还想霸占福丫的房产不成?”吴婆子黑着一张脸,模样挺吓人。 不过,张春梅向来不会看别人脸色,要不然也不会经常挨骂了。她急得直跺脚,道:“怎么是福丫的房产了?这是咱们宋家的!” “这是福丫干娘送给福丫的,不是送给老宋家的,你脸咋这么大?你咋不说蒋家的那座,也有你一份儿?”吴婆子小心的收好房契,免得这蠢婆娘,不小心给弄坏了! 过两天,她就带着福丫去府城,把房契过到福丫的名下。是福丫的,谁都抢不走! “不是!”张春梅看向大嫂和二嫂,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宋大嫂低下头,快手快脚地收拾碗盘。宋二嫂刘翠红,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被宋二贵戳了一下,忙改成:“大嫂,我帮你!” 张春梅气不打一处来,又是这样!她就不相信,这么大一座院子给了福丫这赔钱货,两个嫂子会没有意见!她们倒是会充好人,坏人都让她做了! 婆婆老糊涂了,什么都偏着福丫!她们要是再不齐心,所有的家底都给了福丫的那天,再想哭都没有眼泪了! “大嫂,二嫂!你们先别走!这件事你们怎么看?”张春梅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不顾男人和儿子的阻拦,大声道,“家里这么多男孩子,大毛又是长子长孙,这房子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丫头片子的头上!” 吴婆子也想知道其他儿媳妇的想法,跟着问了一句:“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老大媳妇王英苗,慢吞吞地道:“我不会说话,我都听娘的!” 老二媳妇刘翠红刚想说什么,宋二贵就开口了:“娘,这房子我们没出一分力,就是分给我们,我们拿着也不会心安!我们二毛跟着辰王家的小公子,将来能不能给自己搏个前程,看他自己的本事!小十还小,我和他娘还年轻,能再干上十几年,给他挣份家业出来!爹、娘,向来公正,不该我们的我们不贪!” 宋四毛道:“二毛哥要是在,他也不会贪妹妹的东西。我们几个当哥哥的,早就约定好了,要给妹妹攒嫁妆。我们还会好好练本事,将来给妹妹撑腰!” “娘,您快别说了!我虽然在练武上天分不如大哥二哥,可并不是一定走练武这一条道才有出息。你相信我,将来我一定给你挣下一笔家业来,让您衣食无忧。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让你娘家那些姊妹都羡慕您。您别闹了,行吗?” 三毛无奈中带着几分无力感。这两年,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改变娘的观念了,可一到关乎利益的时候,她啥都顾不上了! “去,去,去!小孩子别插嘴!”张春梅斥了一句,瞪眼道,“我哪闹了?我这是在替你们兄弟争取该得的!我知道你们兄弟跟福丫好,可毕竟她是女娃娃,将来是要嫁出去的。房子给了她,不就等于拱手送给别人家了吗?反正……我不同意!” 吴婆子嗤笑一声,道:“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却转不过弯来。你的年纪和脑子,都长到狗身上了?不,你是压根不想转弯,因为你满脑子都是往你身上扒拉好处!你不同意?你说说,你怎么个不同意法儿?” “我……”张春梅顿住了。是呀,她能怎么办?这个家,哪有她能做主的地方?“反正……这房子无论给大毛、二毛,还是哪个毛,我都没意见。毕竟肉烂在锅里,房子还是我们老宋家的!就是不能给她这个丫头片子!” “老三,你也这么想的?”吴婆子皱着眉头,看向宋三寿。 这个儿子老实、能干、话不多,是家里存在感最低的那个。当初,要不是家里太穷,也不会给他娶了这么一房媳妇。他媳妇贪婪糊涂,希望老三不要让她失望。 “娘,房子是福丫挣的,理应归她!”宋三寿站起来,看向张春梅道,“你想住大房子,就勤快点自己挣。或者好好培养三毛、七毛和八毛,将来他们有出息了,给咱买大房子。我们老宋家,没有占别人便宜的,更不会占自己人的便宜!你要是还想不通,就回娘家住几天,好好想想!” 吴婆子暗暗点头,心中颇为自得:她这几个儿子,虽然没多大出息,至少正直明理。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教得好! 张春梅当然不想被撵回娘家了!在娘家,她能过啥日子?把她当下人使唤,还骂她不往家里扒拉东西!在宋家,她能吃饱能穿暖,时不时还能吃上一顿肉,家务活她们妯娌几个轮流干,婆婆身体也好,农忙时还能搭把手。她才不回娘家呢! 可是,这心里还是不得劲儿!那可是一座房子呀,府城的房子,还是个三进的大院子!心好疼…… 第八十一章 能羡慕死一大批人! 这只是个小插曲,转眼间到了宋家小五宋清墨参加院试的日子。 院试的地点,在崇州府府学书院。宋大毛、二毛离家一个多月了,宋大嫂和宋二嫂很是挂念,都想去府城见见儿子。可是家里地里活一大堆,人走不开。最终,宋家决定让吴婆子带着福丫,送小五去赶考,顺便看看大毛二毛他们。 宋清墨就……很无语。本来他可以跟同窗一块儿租车前往的,现在还要当车把式,赶牛车去府城。他大概是唯一一位,自己赶着牛车去考试的学子吧?泪目!唯一让他心安的是,小侄女福丫全程陪着他,让他感觉信心成倍增长。 出发那一天,赵长胜赶着牛车过来,道:“正好,我要去府城采买些药材。你们不如坐我的牛车去吧!” 老宋家两年前就买了牛,配了车。农忙的时候,耕地、运粮、拉柴火,省了很多事儿。闲了的时候,宋老汉还会赶着牛车来往镇上、县城,赚几个铜板。自家出行,也方便了许多。 既然同样是往府城去,赶两辆牛车的确有些资源浪费。两家的关系,吴婆子也不瞎客气,抱着福丫上了蒋家的牛车——小五赶车,她还真不放心。不是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吗?她瞧着也是这样! 后山村到府城,光路上就要一整天时间。 傍晚时分,经过一天颠簸的他们,终于抵达了崇州府的府城。高大的城门,坚固的城墙,古朴的建筑,城墙上来回巡逻的士兵,让人莫名感到一种安全感——若是真起了战争,这里恐怕是崇州最后一片净土吧? 排队进城,每人交了两文入城费——福丫除外,不超过十岁的孩子,是不另外收费的。 赵长胜直接把马车赶到辰王府送的两处院子。吴婆子抱着福丫,下了牛车。福丫在她怀中昏昏欲睡,小脸红扑扑的,头上的那撮小卷毛,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要不是赵长胜扶了吴婆子一把,她能腿软坐地上去。在牛车上颠簸了一天,就是年轻人都受不住,何况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这一颠,把福丫给晃悠醒了,她张开红润润的小嘴,打了个秀气可爱的小哈欠。 “娘,这……是咱家的房子?”宋清墨一双眼睛睁得滴流圆。这朱红的大门,这高高的院墙,这青砖红瓦,这宽大的倒座房……这妥妥是大户人家的标配呀! 吴婆子斜楞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好像在鄙视他的大惊小怪——辰王府小公子送的院子,还能差了去?她觉得有必要强调,开口道:“错!不是咱家的,这是福丫的房子!” 眼前这座院子,房契上已经改了福丫的名字。四岁的小丫蛋儿,已经是有房一族了,还是府城的三进四合院儿。说出去能羡慕死一大批人! 宋清墨心道:我知道是福丫的房子,福丫不是老宋家的孩子吗?这房子还不是姓宋? “咱们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宋清墨来的晚,还担心离书院近的客栈都住满了呢,没想到他压根就不需要跟别的学子抢房间。哎妈呀,他这个当老叔的,沾了福丫的光了。 赵长胜道:“这儿环境不错,离书院步行也就一刻钟的样子。里面各种家什都齐全,打扫打扫就能入住。” 两座院子只隔了一个墙头,布局差不多,都是三进的院子。临街是七间倒座房,大门是东起第二间。一进门正对着一座独立影壁,向西行转入屏门,进入第一进院子。 这是一座东西宽南北浅的狭长院落,俗称“前院”。赵长胜介绍说,前院一般是主人会客和办公的地方。 宋子苒此时精神起来了。她下了地,牵着她奶的手,巡视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小姑娘兴致勃勃,头顶的小卷毛又重新精神地支棱起来。 这妥妥的古代建筑呀!还是三进的院子!要知道,三进的院子可不是寻常百姓能住的,有句俗语说“门楼矮小住穷人,三进院落住豪绅。”这么大的院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修得起的! 从青砖、院墙和地砖看,这座院子很新,而且修缮得很漂亮。 小短腿迈过高高的门槛儿,宋子苒抬头看了看,问道:“这个就是垂花门了吧?” 小说里写了,前院和内院是由垂花门连接的,门左右是抄手游廊。游廊又连接着左右厢房,这样一来,即便是下雨,也可以不湿鞋底到达正房。 第二进院子很宽大,中间是青石砖铺成的小路,连通着正房,和左右的厢房。小路两边种着花木,由于有些日子没人照顾了,草长得挺旺盛,花儿稀稀拉拉,看着有些荒凉。 吴婆子看不下去,挽起袖子就要去薅草。宋清墨拦住了她,道:“娘,你不累呀!明儿我跟你一起拔。” “累啥?要累也是牛累。搁以前,到哪儿都是腿着走,现在有车坐还嫌累。我看你是烧的!”吴婆子冲小儿子哼了哼。 宋子苒忙替她老叔解围:“奶,我饿了!” “好,好!奶去厨房看看,有啥能吃的不?” 话音还没落,赵长胜拎了一袋米,和一篮菜过来,道:“这时候市集早结束了,我从邻居家换了些食材,婶子看能用得上不?” “哎呦,还是你想的周到!晚上留下来一起吃!”吴婆子看了看食材,做了一锅豆角焖饭,又一人煎了个鸡蛋,烧了个蔬菜汤,对付着吃了。 辰王府书房,侍剑匆匆走进去,对自家主子道:“公子,您送出去的院子,今晚住人了。” “哦?蒋家人来府城了?”萧瑾瑜落下最后一笔,抬眸看了小厮一眼,淡淡地问道。 侍剑笑嘻嘻地道:“不是,是宋家最小的儿子,来府城赶考了。” 萧瑾瑜瞪了他一眼,心道:这有啥好汇报的? “公子,宋家那个可爱的小孙女——福丫也来了。”侍剑也不卖关子了,上前帮公子收好笔墨,刚写好的字用镇纸压好。 第八十二章 我也木机呀! 萧瑾瑜微微蹙着那对好看的剑眉,轻轻摇头道:“这宋清墨来府城考院试,怎么还把小侄女给带来了?” “宋家人都认为福丫是个小福星,带她过来,能沾沾她的运气呗!公子放心,福丫的奶奶也来了。都在西街住下的!”侍剑心中觉得好笑。一个四岁的小奶娃,不过长得好些,聪慧了些,灵秀了些,怎么就成小福星了? 萧瑾瑜却目露不愉地道:“若是那宋清墨考中了,倒也罢了。要是考不中,岂不成了福丫的罪过?宋家人未免也太胡闹了些!” 捧得越高,往往摔得越重。科考如此重要的事,怎能都压在一个小奶娃的身上??宋家人到底是爱福丫,还是在害她? 院子太大,房间太多,饭后吴婆子收拾出两间厢房,把带来的铺盖铺上,匆匆洗漱后,搂着乖孙女睡得喷香。兴奋、激动、睡不着?不存在,瞧这祖孙俩,睡的呼天倒地,香得很呢! 倒是宋清墨,久久难以入睡,默诵了几篇文章,才渐渐平静下来。 第二天,吴婆子起了个大早,把院子里的杂草全都清理了。看着长得不咋茂盛的花木,她都想全给拔了,种蔬菜不香吗?不过,吴婆子很快熄了这个念头。这院子她们又不常住,没人打理,也是白浪费菜种。 “福丫,走,奶带你去街上溜达溜达。”吴婆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牵着福丫的小手,对想要跟着的宋清墨道,“小五你就别去了,还有几天时间,你老实待家里温书吧。” 这一老一小,以前从未来过府城,宋清墨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们结伴出门? “有啥不放心的?路在嘴上,我们要是找不回来,不会问吗?再说了,这儿离辰王府挺近,治安好着呢。你个文弱书生,跟着也没大用,遇到歹徒,还不如我呢!”吴婆子嫌弃地打量着他瘦弱的身板儿,一天天光知道死读书,也不跟着哥哥和侄子们练练。啧啧!百无一用是书生哪! 宋清墨:…… 心口狠狠地中了一箭!他决定了,无论这次考中考不中,他回去都要把体格练上来。外面很多地方都乱了,若是崇州也卷入其中……他这么大的人,不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福丫,你想去哪边啊?”出了门,吴婆子有些麻爪。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比赶集还多,她们到底往哪走呢? 我也木机呀!不过,她宋子苒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前世国外都去过了,何况一个小小的府城。小福丫随便指了个方向,反正就顺着街道溜达呗,又没啥目的。逛到哪是哪! 话说,府城毕竟是府城,街道那个宽哪,两边的店铺也很热闹。就连街上行人的衣着佩饰,也比县城高上几个档次。 咦?前面怎么围了那么多小孩子?宋子苒慢慢地溜达过去,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哦,原来是吹糖人的。 一个小糖团,扯几下,吹两口,居然变成了各种小动物的形状。还怪有意思的呢! “小姑娘,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呀?”吹糖人的老汉儿,见她长得白嫩可爱,忍不住问道。 “不,我不要,我就看看……”宋子苒慌不迭地摆摆手。虽然她还挺想要一只的,不过那么多小孩子眼巴巴地等着,她怎么好意思加塞呢? 老汉儿笑笑,揪下一个糖疙瘩,筋脉突兀的手灵活地翻飞着,不一会儿就形成一个小人儿的模样。他扯出一根糖管,冲福丫招招手,道:“来,试着吹一口!用力!” 宋子苒忍不住鼓起腮帮子,像吹气球似的,使劲儿吹了吹。咦?糖疙瘩鼓起一个小气泡,有意思。 “继续吹,别停!”老汉手指在糖人上调整着。就这样,两人合作,很快一个糖人就完成了。 “哇!是这个小妹妹,好像啊!”围观的小孩子,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是啊,好像哦!都胖胖的,好可爱!我也想要一个!” 你才胖!我这叫……圆润?(划掉)有福气?(划掉)婴儿肥?对,她现在还是小孩子呢,长大了,抽条了,就瘦下来了! 宋子苒接过自己模样的糖人,从荷包里翻出两枚铜钱,递了过去。老汉笑道:“送你的,不要钱!” 小姑娘不但长得福气,也给他这个小摊子带来了福气。围着糖人摊子的小孩子们,本来看的多,买的少。自从他吹了个小姑娘模样的糖人后,都纷纷要求也做个跟他们一样的糖人。生意瞬间好了许多呢! 老百姓都不容易,宋子苒当然不会占人便宜,对方还是个跟她爷爷差不多岁数的老人,满脸风霜之色,她就更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对方的馈赠了。 丢下两枚铜板,宋子苒举着糖人挤出人群。摸摸头发,幸好,没乱。她在看看手中的糖人——圆滚滚的身材,肉嘟嘟的脸蛋,头上挽着两个小包包,穿着袄裙……还挺形象的。 吴婆子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见状笑道:“哎呦!这不就是我们小福丫吗?手艺真不赖,哎呦……” 原来,福丫一口咬掉了糖人的脑袋,在嘴巴里面咀嚼着。甜是挺甜的,就是沾牙。她把剩下的糖人给了她奶,继续甩着小胳膊往前走。 吴婆子看着手中没了脑袋的糖人,笑着摇了摇头,紧紧地跟了上去。前面人渐渐多了起来,吴婆子紧走两步,牵起了孙女的小手。 “前面是什么地方,咋人这么多呀?”她自言自语地道。 宋子苒看着高大门头上的俩大字“府学”。哦,这里就是小叔叔即将考试的地方呀!那么这些大小书生们,是来提前看考场的喽! “朱兄,你客栈找好了没?”一个背着书箱的年轻书生,愁眉苦脸地问同伴。 姓朱的书生,缓缓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地道:“没呢!这附近的客栈都找遍了,一间空房都没有。就连附近的民居,也都问了个遍儿……看来,只有往更远处问问了。” 第八十三章 “鸿运当头”的俊俏书生 “可是,住远了的话,就太不方便了……”考试都是凌晨进场,本就睡不几个时辰,住太远,还要提前赶过来,精力就会大打折扣。哎!怪就怪他们来得太迟了! 府学前,没找到住处的,可不仅仅就这两位哦。宋子苒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法子。她对吴婆子道:“奶,咱们那座院子,离府学不远,环境又好,不如把前院租出去吧?” 前院除了大门,还有六间倒座房,空着也太可惜了些。租给这些书生们,不但能补贴些她们在府城的花销,小叔叔也多了几个探讨学问的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咦?前面那个长得很俊的书生,年岁不大,身上萦绕着浅浅的红晕……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鸿(红)运当头?她什么时候能看到人的运气了?眼花了吧? 她扭头看看自家奶奶,好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以前没注意,还以为是太阳照射的缘故呢。再仔细看周遭的人,大多数散发的“气”都是白色的,也有浅灰色。带浅灰色“气”的人,看上去身体不太健康……对了,她上次见觉铭大师,他身上好像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啊哦,只要她凝神去看,仿佛真能看到人身上的“气”呢!这也是她的金手指?也不知道有啥用! 不过嘛,应该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她能给小叔叔找个不错的“学伴”! “叔叔,你找住的地方吗?我家还有几间剩余的房子,你要不要住?”宋子苒见那“鸿运当头”的俊俏书生要走远,赶忙迈着小短腿追过去。 祝文卓低头看向拽着自己衣角的小豆丁,往她身后看了看,柔声问道:“小娃娃,你是自己出来的吗?家里的大人呢?” “在呢,大人在这呢!”吴婆子快步走过来,牵起孙女的手,有些尴尬地冲眼前这位书生笑笑,“不好意思,孩子小不懂事,打扰了。” 祝文卓打量着祖孙两人,轻声问道:“你家孙女说,有空余的房子要出租,可有此事?” 吴婆子低头看了自家孙女一眼,心道:这小家伙,也不跟奶商量商量就自作主张。 想到家中空余的房子,的确挺可惜的。与人方便是与己方便,赚几个买菜钱它不香吗? “是的!家里的确空了几间房。”吴婆子又加了一句,“这条街往西走,不要一刻钟就能到。” “什么?不要一刻钟的路程?”方才还在愁房子的两位书生,听到一耳朵,忙凑过来问道,“你们家空几间?还有没有多余的?我们按照客栈的价格给钱,你看行吗?” “前院应该还有五间客房……”吴婆子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都租出去的话,他们这趟府城之行,不仅不用花钱,还能小赚一笔呢。 “五间?您稍等下!”姓朱的那位书生,拎着衣摆跑远了。没多久,又带回三位书生,后面还跟着几位。看来都是没找到住处的学子了。 吴婆子解释道:“我们也是刚到府城,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 “没事,没事!我们能帮着收拾!”朱姓学子生怕她不租了,忙开口道。这方圆几里地,他几乎都跑遍了,也没问到房子。再租不到房子,他们今日就要露宿街头了…… 只有一刻钟的路程,哪怕房子破旧些,环境差些,他们也愿意租下来。 “您确定是这边?没走错道儿?”朱元琨睁大了眼睛。这边他们也来过,只是附近住的非富即贵,没人愿意为那仨瓜俩枣的,出租自家房子。主要是丢不起那个人! 走错了吗?吴婆子也有些犹疑地四处看了看。这边房子的布局结构都差不多,难道她真记错了? 就在这时候,一声“娘”,把她的心重新塞回肚子里。她对身后的学子们道:“没错,就是这儿了!” 宋清墨不知多少次走出门观望了,心中像着了火似的。这都快中午了,娘跟小侄女还没回来,不会真迷路了吧?还是遇到什么意外了?他真想给自己几巴掌,明知道这祖孙俩第一次来府城,还放任她们自己出门。当时他怎么想的?被鬼迷了心窍了?就是拼着被娘数落半天,他也该坚持陪着呀! 一上午,他也没啥心思看书,光一趟趟往门口跑了。在他第七次来到大门时,终于看到这一老一小那熟悉的身影了。咦?她们身后怎么跟了那么多人,难道出事儿了?他赶忙喊了一声“娘”,快步迎了过去。 吴婆子绕过他,来到大门前,回身对学子们道:“就是这儿了。怎么样?环境还行吧?” 看着眼前三进的院子,青砖大瓦房,学子们都惊讶不已。行,这简直太行了! “大娘,您不会是背着主人,偷偷把空着的房间租出去的吧?”朱元琨看着眼前祖孙三代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能住得起大院子的人,忍不住替她们担忧,“要是让你们主子知道了,会把你们打板子发卖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什么主人、主子的?这是我家,我们就是房子的主人!”吴婆子面露不悦,蹙眉道,“你们到底租不租?不租别站这儿碍事!” 祝文卓看向宋清墨身上的长衫,知道他也是参加院试的童生,便道:“我租,不知大娘能带我看看房间吗?” “我带你去!”宋子苒自告奋勇,领着祝文卓往院子里走。走到垂花门,祝文卓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宋子苒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前面是内院,我这个外人进去,恐不方便。”祝文卓忍不住提醒道。 “内院就住了我奶、我小叔和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宋子苒指了指院中的厢房,道,“你就住我小叔隔壁,这样方便你们探讨文章。我很安静哒,不哭不吵也不闹,乖得很!不会影响你们的。你要是怕我耽误你们温书,我可以住隔壁去。” 第八十四章 为他人做了嫁衣,怎能甘心 “隔壁?隔壁也是你们家的?”朱元琨闻言凑过来问道。 宋子苒道:“隔壁是我干娘家。我不能做主租给你们,但是我可以过去借住。” 祝文卓看了看眼前这一老一小,沉吟片刻,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厢房左右各三间,祝文卓被安置在西厢房,跟宋清墨的房间只隔了一道墙。宋子苒对小叔使了个眼色:机会已经给你领到面前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宋清墨一脸莫名,心里还在疑惑不已:为啥安排他住内院,外院住不下了吗? 外院的确住不下!外院总共就五间房,除了光朱元琨一起的就五人了,还有他没招呼自己跟过来的学子,有的还带着书童。本来斯文有礼的书生,此时为了一间房,却争执得像菜市场大妈。 宋子苒目瞪狗呆,头顶的小呆毛都八卦地支棱老高——原来书生吵架是这样的呀! 朱元琨急了:“你们讲不讲道理?明明是我跟房主大娘说好的,你们却霸占了房间。你们是土匪吗?” “兄台此言差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就譬如住客栈,谁先开了房,自然就是谁住。而不是谁先进客栈,房间就是你的!谁让你,跟房东小姑娘东拉西扯,不提房间的事呢?人小姑娘还以为你嫌弃房子,不乐意住呢!”一位书生好容易找到适合的房子,自然不会让出来。 “你……我跟房东大娘,在府学门口就说好的!这座房子闹中取静,距离府学又近,是我心中最理想的所在,我怎会不住?抢了我们的房子,还强词夺理,非君子所为!” 朱元琨心中十分懊恼:自己不过好奇地往内院看了两眼,房间就被不相干的人占去了。而他跟好友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他怎能甘心? “你们跟房东大娘确定好要租了吗?立字据了吗?交房钱了吗?”那名书生把一锭银子塞进吴婆子的手中,冲着朱元琨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看,我房钱都给了,你就别想了! 其他两位跟朱元琨不相识的书生,也快手快脚地给了银子。吴婆子哭笑不得:“你们连房钱多少都没问,不怕老婆子我狮子大开口吗?” 塞过银锭子的三位书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弱弱地道:“大娘如此面善,又岂会是坐地起价之人?再说了,大娘家也有参加考试的学子,应该能体谅我们的不容易。” “行了,行了!就按客栈中等房的价格,一天算你们三百文吧!”其实这时候住客栈,一天二百到五百文不等。像这样赶考的日子,地势好的客栈,价格还会向上浮动。 宋清墨上次来府城考试,住的客栈离府学有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还要三百文呢。吴婆子觉得,这个价格已经很良心了。 几位书生听了,暗暗松了口气。毕竟眼前这老婆子的面相,可不像是好相与的。她要是把他们当肥羊宰,也只能认了!还有五日就考试了,若是错过了此处,上哪找像这样地势好、环境也好的房子去? 朱元琨快哭了。完了,彻底完了,他们价格都谈好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他的一位同窗,看着他道:“朱兄,要不……你跟我同住一间,将就个几日?” 跟朱元琨一块儿来的同窗好友共五人,抢到房子的也就俩,两人住一间,还剩下一个呢。朱元琨为人仗义,自己招呼过来的人,谁都不想拉下。 无奈之下,他只好舔着脸向吴婆子求助:“大娘,你看看,能不能再给腾出一两间房子。价格嘛,咱好商量!”说完,他朝着内院的方向看过去。 他刚刚看过了,内院的厢房共有六间,西边的三间只住了两间,加上东厢房不是还有四间吗? 宋子苒走过来,拉拉吴婆子的手,道:“奶,咱们把正房收拾出来,东厢房腾出来给他们住吧?他们跟小叔叔一样,都是来考试的,咱要是没有这座院子,小叔叔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为了找不到住的地方犯愁呢?” 吴婆子想到上次小儿子考完回去,蔫头巴脑的,好几日都没恢复精神头。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找住处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的气。考试也没考好…… 她不由得心软了,点头道:“行吧!老婆子我就辛苦一下,把正房收拾收拾,东西厢房都腾出来给你们住。” “多谢大娘!有什么体力活需要我们的,您尽管吩咐!”朱元琨感激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呜呜呜……他终于找到房子了,太不容易了! 屋内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属于拎包即住的。也就一个月没住人,有些浮灰需要打扫一下。朱元琨和他的同窗好友们,都很热情地帮忙。后院有水井,拎水的拎水,擦桌凳的擦桌凳,扫地的扫地……正房很快就收拾停当了。 吴婆子把自己跟孙女的被褥一卷,行李一拎,住进了宽敞舒适的正房。正房有三间,左右各有一个耳房。吴婆子住东边这间,宋子苒想霸占旁边的耳房,却被她奶给抱了回去——四岁大的小豆丁,想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咋就这么难哪! 于是乎,朱元琨在外院学子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包袱款款地进驻了内院。六间厢房,五间已经有了主人。这不还剩一间吗?朱元琨到外面转悠了一圈,领了一个同乡住进来。 这人搁现代,绝对是个社牛一样的存在! 外院的几间房子,本来是客房和下人房,柜子里都有现成的被褥,大多都是新的,晒晒就能盖。 内院的东西厢房并未住人,难免缺铺少盖。朱元琨领过来的几个学子,都不是缺银子的主儿,出去吃了顿饭,各自拎了一套被褥回来。下午晾晒晾晒,晚上就能用了。 宋子苒偷偷跑到小叔的屋里,小声提醒他道:“小叔叔,我听说隔壁的书生,读书很厉害。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请教他。别不好意思,‘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嘛!” 第八十五章 谁还跟钱过不去? 宋清墨乐了,抱起她,上下颠了颠,道:“行啊!还知道‘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宋子苒白了他一眼,道:“天天听你诵读,傻子也听会了!我还知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你才四岁!居然能记这么多《论语》中的句子!”宋清墨惊喜中带着几分怅惘——他要是有这记性,上次就不会考不中了! 宋清墨拿着文章,踌躇着到底要不要打扰别人,来到窗前,发现祝文卓居然在作画……不是,这还几天就考试了,咋不赶紧温书,还有闲心作画?莫非……人家早已成竹在胸? “宋兄,有事?”祝文卓抬眸看向窗外,看到宋清墨一脸怅然地站着,便问了一句。 宋清墨顺势提出想向他请教学问的想法。祝文卓欣然应允。 祝文卓果然不愧是福丫看好的人,聊了几句便知晓宋清墨学问上的不足与欠缺,并给了十分中肯的建议和意见。宋清墨心中的迷茫,往往他几句话,就能起到拨云见日的效果。真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剩下的几日,宋清墨如饥似渴的学习,有祝文卓的指点,事半而功倍。对宋清墨来说,祝文卓无异于良师益友一般的存在。 吴婆子见了,心中感激,便将祝文卓的一日三餐给包了。 “好香啊!谁家炖肉了……不是,这肉咋做的,这也太香了吧?”朱元琨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味,书都读不下去了,不停地深深呼吸。 当吴婆子端着红烧肉,从厨房走出来,经过他的窗前时,朱元琨更坐不住了。他放下书本,快步走出来,凑到吴婆子身边,眼睛盯着色泽红亮的肉块,舔着脸问道:“大娘,您老手艺不错嘛!光闻着都快把我这魂儿给勾走了。这道菜叫啥?我咋没见过?” “这个叫红烧肉,又名‘东坡肉’。是从江南传过来的,你没吃过也正常。”吴婆子绕过他,往西厢房而去。 朱元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大娘,您能包餐吗?你看,这边离市集可不近哪,我们吃顿饭,一来一回就要半个时辰,多耽误事儿呀!” 吴婆子想着,反正一日三餐都是要做的,饭菜都不过加点量的事儿,便道:“可以啊!谁还跟钱过不去?你预计一天多少钱的伙食?” 朱元琨想着,外面一荤一素就要将近二百文,便道:“那个……一天二百到三百文,你看行吗?” 行!简直是太行了!一斤上好的五花肉,才三十文,像这一盘红烧肉,成本不到四十文,一荤一素顶多五十文,早晚不能都吃大肉吧?即便一天二百文,也有的赚! “行!住宿加餐食,一天五百文。”吴婆子拍板决定了。 朱元琨的同窗们,眼睛虽然盯着书本,耳朵却支棱老长。闻言,纷纷道:“大娘,还有我们!我们也需要包餐食……” 吴婆子觉得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便到外院问了其他学子需不需要包餐。 一天五百文,价格还算合适,不需要他们一天三趟往外跑找饭吃了。耽误时间不说,现在天热了,外面的饭食未必干净新鲜,万一吃坏了肚子,误了考试就得不偿失了。外院住的五位学子,也纷纷掏钱表示需要包餐服务。 一天五百文,考前还有五天时间,这就是二两多。那些来得早的,花费更多。再加上车马费……宋子苒不禁感叹古人赶考实在是太废钱了,难怪说寒门难出贵子呢!不是因为贫寒人家的孩子不聪明,而是读不起书,考不起学啊! 朱元琨趁机点菜,说是要吃刚刚端过去的“红烧肉”。吴婆子道:“那道菜要炖上一个时辰,今天晚了,吃猪肉炖粉条吧。素菜嘛……来个凉拌茄子,怎么样?红烧肉,明儿再吃。” 猪肉炖粉条是“东北四大炖”的第一炖,有这么一句顺口溜:“猪肉炖粉条,馋死野狼嚎”。崇州这边的人,没几个不爱的。 吴婆子做的时候,又加入了八角、桂皮、肉蔻、陈皮、山楂干等香料,做出来的“猪肉炖粉条”,自然更加浓香四溢。 凉拌茄子,则加入了辣椒这种提味神器。辣椒和蒜蓉,用油一爆香,整个院子都沉浸在一种说不出的鲜香之中。 宋家人丁兴旺,吴婆子做惯了大锅菜,就是厨房的盘子不太够。没关系!小福丫用钥匙打开隔壁的门,从厨房“借”来十几个精致的小碗盘,把两道菜各分成九份儿,给学子们送去。 朱元琨几个认识的,把饭菜端到一块儿,一边吃一边探讨学问。宋清墨听到了,忍不住加入了讨论的行列。他把自己的饭菜也端出来,放在一起邀请大家品尝。 朱元琨早就馋红烧肉了,不客气地尝了一块,惊为天人:“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鲜香酥软。妙哉,妙哉!” 他的同窗蔡岩祥吃得不抬头,闻言道:“这猪肉炖粉条,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猪肉炖粉条了,味道太丰富了。还有这个拌茄子,里面红红的,不知是啥,吃到嘴里火辣辣的,越辣越想吃!” 另一位学子道:“没想到大娘有如此好厨艺,即便在醉仙居,也未必吃得到如此美味的菜肴。朱兄,你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 “可不是嘛!就说这道红烧肉,拿到醉仙居,那绝对是招牌菜!”醉仙居的招牌菜多贵呀!就是普通的菜,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家庭出身的学子,能吃得起的! 尝过吴婆子的手艺后,众学子都觉得太值了! 嘿嘿,她奶这是在姑奶开全托式的小饭桌呢!宋子苒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悠着悬空的两条小短腿,美滋滋地一笑。 她用勺子戳碎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拌着米饭吃——太好吃了!这可是她,根据现代红烧肉的做法,一点一点引导她奶调整配方做出来的。不得不说,奶在做菜方面,果然有过人的天赋,比前世那些高档大饭店里做的,还要地道呢! 第八十六章 学子们,卷起来! 啊呜!这样吃下去,她会成小胖妞的,可怎么办呀,怪只怪奶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不管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减肥的事儿!她还小呢,思虑太多不长个儿! 晚上,吴婆子不怕麻烦,给包了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用五香粉调味,加上少许辣椒油,那滋味……别提多鲜香了! 这一世,宋子苒的舌头更刁钻了,五香粉改良了好几次,味道达到了最佳,是提鲜提味的利器。要是让那些大酒楼的厨子知晓,绝对会排着队登门重金求购的。 以后,即便不干她的老本行,也有一项立身的资本喽。在古代,手里攥着独门秘方,那就是握着一只下金蛋的鸡,财源滚滚来…… 现在,她奶做菜,已经习惯了放辣椒。虽然宋家老宅后院的辣椒还没成熟,但宋子苒空间里有啊!她特地选不辣的那种,生怕学子们肠胃不适应,再闹了肚子。耽误人家考试,就不美了! 饺子太好吃了!半个巴掌大的饺子,每个学子都吃了将近三十个,撑得抱着肚子直哼哼。宋子苒担心他们不消化,又给他们煮了消食的山楂水,让他们每人喝了一碗。 祝文卓拿着一本书,在月下来回踱着步子。都说“月下看美人,月美人更美”,美男亦是如此。颀长的身姿,俊美温润的容颜,白玉簪挽着的黑发……俊美书生在月下似乎在发光,自带美颜滤镜呀!宋子苒的小脑袋,伸出窗子,欣赏眼前的“美景”。 而本来打算去睡觉的宋清墨一看,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拿了一本书苦读起来——祝兄学问比他高出那么多,深夜依然不眠不休地读书,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学习呢? 其他学子见状,也开始内卷起来。内院的烛火,直到深夜还在跳动着。 祝文卓:…… 他想说,你们都误会了。他只不过是脾胃弱,吃饱了不能立刻歇着,在院中散步消食而已。手里的书,也只是拿着,连翻开都不曾! 第二天早上,伴着鸡蛋煎饼的香味,学子们纷纷醒来。吃完早餐,他们又开始了一天的苦读。当然,中间也穿插着讨论和交流。有时候,为了一个典故,能争得面红耳赤。宋子苒都担心他们会打起来! 要说收获最多的,还是宋清墨。佛家有“醍醐灌顶”之说,他感觉自己就是被灌顶的那个,祝文卓的见解,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启迪,令他茅塞顿开,让他对这句话,有了新的理解…… 他如饥似渴地学习、请教、理解、消化……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和学问。这几日,他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彻夜不眠不休。不过,他的良师益友祝文卓,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他也不得不跟着调整自己的时间和习惯。 看着儿子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发奋苦读,吴婆子摸摸孙女的小脑袋——我们福丫真是小福星,她说的“学伴”果然有用!房子租给这些书生,既赚了钱,又激励了小儿子。这决定真是太正确不过了! 学子们勤奋,吴婆子和宋子苒也不敢懈怠,每天变着法儿地给他们补充营养,什么“宫保鸡丁”“红烧狮子头”“梅菜扣肉”“酱肘子”……一天一个大菜,让他们吃得欲罢不能,直呼“这银钱花得太值了!” 人家来赶考,回去都瘦了一圈。他们倒好,非但没瘦,还胖了呢! 院试共考三场,前两场考一天,当天晚上能回来。第三场策论考两天,夜晚也宿在考舍内。 前两场,天不亮就要进场,吴婆子就得起得更早,给他们做早饭。晌午考场提供饭食和水,只能保证你不饿肚子,味道什么的,就别指望了。所以,早餐这一顿吃得如何,对考生也有一定的影响。 吴婆子准备的早饭更丰盛:包子、馄饨、锅贴、韭菜盒子、豆腐脑、胡辣汤……晚饭则挑选好消化的食物,争取保证每个学子能够营养均衡又健康。 不过,第一天晚上就有学子闹肚子了,宋清墨也在其中。原因么,是中午吃的食物,味道不太对,可能是天热变质了。有的学子,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宋清墨节俭惯了,把饭食都吃了下去,结果…… 宋子苒准备好的药丸,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来之前,她配了好几种常用药,感冒的、发烧的、上火的、拉肚子的……都搓成了药丸子,用蜡封起来。只要外边的蜡不被破坏,能保存好多年呢! 刚从茅房出来的宋清墨,身上散发出一种……嗯……难以言表的味道。宋子苒赶紧把随身带的香包,堵鼻子上,用力吸了一口。 宋清墨表示很受伤:“福丫,你这是嫌弃我?” “小叔叔,臭臭的!”反正她现在是小孩子,可以恃小而骄。宋子苒说起了大实话。 宋清墨腿软地坐在院中的凳子上,哀怨地道:“看来,明天的考试,我是不能参加了!我这身体也太不争气了白白浪费了三年时光,唉……” “小叔叔,你傻啊,饭菜坏了,还往肚子里吃?你当你身体是铁打的啊?”宋子苒吐槽道。 被四岁的小侄女教育了,宋清墨悔不当初。他哀叹道:“我可能真的有点傻,没吃出饭菜变了味道,还以为是醋放多了,才有点酸呢!” 宋子苒把药丸一股脑儿都倒在石桌上,从中挑出一丸来,道:“小叔叔,你把它吃掉,明天保证你活蹦乱跳!” “不吃我也活蹦乱跳……就是跑茅厕的次数多点,腿有点软而已!”宋清墨毫不怀疑地捏开蜡丸,把药塞嘴里嚼了嚼,道,“这是你干娘给准备的?” “我寄几准备的!药,我配的;药液,我煎的……三哥和四哥也帮忙了;药丸子,我搓的;蜡,也是我封哒!小叔叔,我棒不棒?”宋子苒故意眨着卡姿兰大眼睛,装可爱,求表扬。 “啥?”宋清墨摸了摸喉咙,他现在催吐还来得及吗? 第八十七章 他只想静静! 唉,反正再坏也坏不哪去,小福丫已经熟知药性,肯定毒不死人!至于能不能治病?那就看他的运气了!他苦笑着道:“棒,棒极了!” “这些都是治什么的?”反正都这样了,宋清墨懒得再挣扎,随口问了句。 “这个,上火的时候吃;这个,染上风寒的时候吃;这个,……”宋子苒对着一堆药丸子,如数家珍。 “等会儿!你是说,这些长得一模一样的药丸子,效果都不一样?那,里面用的药材一样吗?”宋清墨感觉此时自己的脸一定是绿的,被小侄女和她的“杰作”吓绿的。 他想摇着小侄女的肩头,问她药认全了没?药效弄懂了没?出师了没?就敢自己制作药丸子!这是闹着玩儿的吗?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幸好,是他吃的药丸子,吃出好歹来,也没人来闹事儿……幸好个屁!他的命也是命啊!他现在去医馆还来得及吗? 宋子苒给他一个“你好傻”的眼神,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小叔叔,你读书真读傻了。不同药丸,不同的功效,里面的药材成分,当然不一样了?只有骗子,才会拿假药糊弄人!别怕,我这些都是真的,不骗人!真能治病,相信我!” 哪怕你说的比真金还真,他也不敢相信一个四岁孩子制的药丸啊!可又不忍打击小侄女的积极性,宋清墨只能敷衍地点点头,连话都不想说了——他只想静静! 宋子苒:…… 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就该让他继续窜着! 药是用过晚饭后吃的,宋清墨紧张兮兮地躺在床上等待命运的安排。谁曾想,他这一觉睡眠质量空前好,一趟也没跑茅房,天不亮起来精神奕奕。 吃早餐的时候,其他学子都惊讶地看着他。肚子同样不太舒服,跑了几趟茅房的朱元琨,夸张地道:“宋兄,你这是吃了仙丹了?昨天那么严重,一晚上这就好了?” “没吃仙丹,吃了我小侄女给我的药!”宋清墨揉了揉肚子——他的确是好了!小侄女配的药,不管是真本事也好,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挺管用的! 朱元琨虽然没他严重,肚子却也不太舒服,闻言忙道:“你吃的药,还有没有了?我花钱买!” “这……朱兄,不是我不肯给你。只是这药是……自家配的,每个人的情况又不太一样,我担心……会误了你的考试。”宋清墨可不敢随随便便拿给别人吃,吃坏了算谁的?他可不想吃官司。 朱元琨一听是自己配的,犹豫着问道:“宋兄,你家是……开医馆的?” “不是,我小侄女的干奶和干娘,都会医术……”宋清墨吃着清淡的早餐,看了看朱元琨的脸色,他的病应该不严重,这药……还是不吃为好。 “不好了!不好了!”外院一个学子闯了进来,焦急地道,“吴婶子,你知道这附近最近的医馆在哪吗?李兄快……快要不行了!” 吴婆子闻言,从厨房里出来,问道:“咋啦?昨儿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昨儿考完从府学出来,李兄就不太舒服。因为太累,就没放在心上。昨天晚上严重了,现在躺床上起不来了!” 这位李兄,就是跟朱元琨抢房间的那位学子,他性子孤傲,跟其他学子不太来往。也是隔壁的学子看到他没出来用早餐,才敲门进去,发现他已经人事不省了。 吴婆子闻言,也急了。这院子她们才刚到手,还热乎着呢,要是死了人……呸,呸!这也太不吉利了! “我们也是跟你们差不多时候到的府城,对附近也不是太了解……现在天还没亮,上哪找大夫去?” “奶……”宋子苒被吵醒了,她揉揉眼睛,身上的衣衫穿得乱糟糟的,“奶,怎么了?” “有个学子病得厉害,我得去找大夫,你自己在家……可以吗?”参加院试的学子,今天是第二场考试,吃完早餐就要入场了。留一个四岁的孩子在家,吴婆子真不放心! “人在哪?我去看看!”前世宋子苒除了精通制药,医术上也颇有建树。不过,中医方面要稍微弱些。 宋清墨现在不敢小看自己的小侄女,胡乱地喝完碗里的粥,把人抱到外院姓李的学子那儿。这人窜稀窜了一夜,亵衣上也沾上一些污秽,屋内的气味,真是一言难尽…… 宋子苒捂着鼻子,像模像样地检查了病人的情况,道:“急性肠胃炎导致的上吐下泻,有些脱水,电解质失衡……这题我会,干娘刚教过我此类患者的治疗之法。” 脱水他能理解,啥质失衡?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宋清墨一脸懵。 “小叔叔,你去厨房弄一汤碗温水,里面放一勺盐,六勺糖。”家里盛汤的碗,大概能装一升水。这种配比,适用于因腹泻引起的脱水。当然,最好的是喝口服补液盐,现在不是没那条件嘛。 盐糖水端过来了,宋子苒让小叔叔给姓李的书生灌下去——能自主吞咽,还行,结果不算太坏! “小叔叔,时间不早了,你去府学吧,别耽误你的考试。这里有我呢!”宋子苒知道宋清墨多重视这次考试,不想耽误他。 宋清墨看着四岁的小豆丁,一本正经地说“这里交给她”,忍不住有些想笑,更多的还是担心。 “有啥好担心的?奶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找到了大夫,正赶回来呢!”宋子苒道,“赶紧去吧!小叔叔,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听着小福丫的祝福,宋清墨焦躁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他冲着宋子苒点点头,道:“那我去了!你在家乖乖的,这里离辰王府很近,治安很好,你别怕……” “快走吧!快走!”宋子苒像赶苍蝇似的。小叔叔太磨叽了! 赶考的学子们陆续离开,小院恢复了宁静。宋子苒从药丸中挑选了一颗,塞进病人的口中,又喂了一口盐糖水。见病人咽了下去,她从空间的冰箱里,取出一枚柠檬,切了几片捣碎了,加上盐和糖,电解质水便做好了! 第八十八章 瞧不起谁呢? 剩下的柠檬,她小心地用保鲜膜包好,重新放进空间——这些都是不可再生资源,用一点少一点,得省着点用! 姓李的学子醒了,意识还有些昏沉。他下意识看向窗外,“腾”地坐了起来。可虚弱的身体,却不容许他做这样的大动作,身子一软,又摔回床上,脑袋磕在枕头上,发出一声巨响。宋子苒都替他感到疼! “你醒了啊?”宋子苒端着自制的电解质水,站在床边,奶声奶气地道,“现在已经过了考试的时间,你急也没用呀。还是要先把身子养好哒!我小叔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火烧!” 姓李的书生,手脚无力地趴在床上,呜呜呜地哭起来:“为了这次考试,我等了整整三年,三年啊……” 以前院试都是三年内考两次,因为天灾和其他的原因,中间停了一次。读书人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知道外面战乱四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波及到崇州,错过这次院试,他不知道又要几个三年,才能等到下一次机会! 宋子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宝宝,方才那番言论就够违和的了。也就是李书生心情悲痛,没发觉而已。 “你病了,要多喝水哒!”宋子苒端起自制电解质水,放到他床边的凳子上。见屋内有呕吐的痕迹,她拿起扫帚,扫了些泥土盖住。又踮起脚尖,打开房间的窗户,散散里面的味道。 李书生有自己的傲气,他擦了擦眼泪,强忍住心中的悲痛。他看向那个忙碌的小背影,有些自责,又有些愧疚地道:“小姑娘,给您添麻烦了……” 这时候,吴婆子把大夫请来了。大夫给他看诊过后,诧异地问道:“你服过药了?” “没有……”李书生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可能!”老大夫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这位书生病情来势凶猛,又耽误了一夜,身子稍微弱些的,说不定人都没了,“有些药材药性相冲,是不能同服的。你得跟大夫说实话!” “我真……” “他吃了我……们家自己配的药!” 李书生的话语,跟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重合了。他抬眸朝那个小小的身影望过去,只见她从荷包里取出一个药丸,递给了老大夫。 老大夫捏开蜡丸,轻轻嗅过之后,眼睛骤然一亮。他又用指甲刮下一层,放在口中细细地品了品,语气中带着艳羡和赞赏地道: “这药……是你们家传的方子?这药里有附子、干姜、白术……还有什么?不不,别误会,我没有要打听你们方子的意思。这的确是治疗脾胃冷弱、呕吐泄利、呕哕不止……的良药!这位公子,你得好好谢谢人家!这种急症,就是老夫,也未必保证能救得回来!” 说完,他又转向一旁的小豆丁,问道:“这药,你什么时候喂他吃的?吃之前,他是什么症状?他又是什么时候醒的……嗐!瞧我,真是老糊涂了,你才多大点儿,话都听不明白呢,问你有啥用?” 宋子苒瞪圆了眼睛——瞧不起谁呢?她口齿清晰地道:“药是寅时末喂哒,我和我奶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神志不清啦,脉搏细弱,地上有呕吐物。喂了药和盐糖水,人是在你们来前一刻钟清醒的!” “咦?你懂医术?”老大夫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娃儿看上去也就三四岁模样,居然懂这么多。这家人到底什么底细?虽说医术启蒙要趁早,也不用这么早吧?莫非这家是……隐世的医药世家? 宋子苒衡量了一下,毫不谦虚地道:“我刚会说话,就开始背《汤头歌》,现在已认得大部分药材,熟悉它们的药性。最近,在跟着家里人学诊脉,熟背了《神农本草》……” 吴婆子看向孙女的小胖手,这么短短圆圆的手指,就开始学诊脉了?她怎么不知道? 小小的人儿,还没桌子高,小手背在身后,胸膛挺得直直的,就连头顶的小卷毛都自信地翘着。 老大夫皱了皱眉,他的小弟子,跟他学了五年了,都不敢说熟知药性,这小姑娘也太自大了些! 老大夫忍不住考教她:“哦?那你说说,这药丸中的附子的药性和用法?” “附子,以根块入药。味辛、甘,性大热。归心、肾、脾经,有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的功效。用于亡阳虚脱,肢冷脉微,心阳不足,胸痹心痛,……”宋子苒既然敢入药,自然对此药的药性烂熟于胸,脑中甚至已经出现了好几种,用此药治疗病症的方子。 老大夫有说了几种药材,宋子苒不但背出了药性、用法,连炮制的方法都背了出来,有的连老大夫都是头一次听说。老大夫越听越心惊,越听越钦佩——到底什么样的人家,才养出这样的医药小神童啊! 他最小的孙子,比人小姑娘大一岁,还在他娘怀里撒娇呢。一教他认药,就撒泼哭闹,偏偏家里的老婆子护得跟宝贝蛋儿似的。看看人家,四岁孩子的医药常识,都快要赶得上他了。 不行,他回去得狠下心,把小孙子带身边儿,手把手教导,谁说情都不好使! “咳咳!”李书生虚弱地咳嗽几声,刷刷存在感。喂喂!老大夫,你来干啥的?你还记得你有个病人等着你用药吗? 老大夫还在拉着小福丫,争辩一种药材的炮制之法。宋子苒很是无奈,她听到李书生的动静,赶忙转移话题:“李书生,你体液流失的厉害,多喝些盐糖水补充补充,有助于恢复……” “盐糖水?喝这个对腹泻的人有好处?为什么一定是盐糖水?白开水不行吗?”老大夫注意力又被盐糖水给拉走了,瞬间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问得宋子苒一个头两个大。 “白开水不行!……我干娘说,此类症状上吐下泻,流失了大量的体液,补糖后再补盐,能快速调节体液平衡……老爷子,你别问了。我家里人就是这么教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装小孩子装得宋子苒心好累! 第八十九章 竟还不如一个孩子! “老爷爷,您是不是该给病人开药方了?” 李书生泪目:终于有人记得他这个病人了! 老大夫道:“开什么药方?吃你这个药丸,就挺对症的!” “可是我这个药丸,它……”宋子苒迟疑了一下。 李书生紧张地问道:“怎么了?这药莫非对身体有损伤?” 不是说,病得太重,有时候要下重药。病治好了,身子也垮了……他越想越害怕,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你想太多了!我是说,这个药丸很贵哒,一般用于急救。如果要长期吃,我担心你的荷包负担不起!”哼,居然说我的药有副作用,看我不刮看干净你的钱包!这姓李的书生,衣着举止,不像是贫寒人家的学子。宋子苒刮得心安理得! 李书生忙道:“不知这药丸,要价几何?” “看在你跟我小叔叔,同是院试学子的份上,给你算便宜些。一两银子一丸!”宋子苒开价开得理直气壮。 这附子理气丸,用的药材大都是空间药田力自种的,就人参值钱些,一丸药的成本不超过一百文。不过,这是能救命的药,岂能用金钱来衡量?再说了,这李书生的穿戴用度,也不像拿不出银子的人。 一两银子一丸?还好,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李书生从荷包里掏出银两,追问了一句:“请问小大夫,我吃几丸药能痊愈?” 宋子苒道:“先吃三天,一天两次,一次一丸。今天早上这丸算我送你的,你再给五两银子吧!” 李书生朝着吴婆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有点担心小娃娃被骂!这可是一两银子,不是一个铜板,说送就送了?他不知道小家伙是真大方,还是不了解银子的价值。这便宜……他不能占! 李书生开口道:“不用,该多少就是多少!你们救了我的命,不能在银钱上,还让你们吃亏。” 吴婆子顿时眉开眼笑,道:“到底是读书人,做事就是讲究!你昨晚就没怎么吃,又病了一夜,该饿了吧……就是不饿,也要吃点儿!不吃饭,哪有力气养病?” “那……就麻烦婶子了!”李书生有点口渴,端起旁边的电解质水,小口小口地喝着。有点咸有点甜,还有点酸……不知里面放了什么,小娃娃说这个能调节啥平衡?不渴了也要多喝两口。 “奶,病人肠胃虚弱,做点好克化的!”宋子苒追着提醒了一句。 “奶知道,还用你说?”吴婆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慢着点儿,别摔着。对了,替我送送老大夫。” 李书生给了诊费,再次谢过老大夫。宋子苒倒腾着小短腿,把人送出院子。她仰着小脸,对老大夫道:“盐糖水,是用两斤水,一勺盐,六勺糖调配而成。可缓解急性腹泻和高温引起的脱水症状。” 老大夫定定地看着她,替她家里人感到捉急,救人的方子,就这样轻易地告诉别人,多少家底也不够她败的!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提点道:“多谢指点,不过……这种方子,以后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告诉别人为好。” “可是……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就能救好多人了呀!”严重的脱水,能引起休克,也是会要人命的。盐和糖,几乎每个家庭都有,紧急时候,能救人一命呢! 老大夫听了,怔忡片刻,笑了。他叹息道:“枉我多活了这么多年,竟还不如一个孩子!是呀!医者仁心,救人为上!小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把这方子传扬出去,多一个人知晓,就又可能多救人一命!” 宋子苒笑了,阳光撒在她白皙稚嫩的脸上,那笑容纯粹又美好。咦?这些金色的光点,怎么慢慢朝她身边汇聚?莫非……就是老和尚所说的功德金光? 她也没干啥呀?一个前世几乎人人都知道的方子而已…… 不过,她不但治好了小叔叔的病,还救了一个读书人,这些应该也能添功德吧?佛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或许她就是前世救人救的多了,才换来今世的重生。奶常说,她给家里带来福气,她却认为,生在宋家,有奶的疼爱,哥哥们的维护,是她最大的福气! 今天依然是考一天,下半晌的时候,租住的学子们,便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最先回来的,自然是宋子苒看好的俊书生祝文卓啦!看他的神态,应该考得很不错吧! 考完回来的学子们,担心李书生的病情,进门先去看他的情况。 此时的李书生傲气全无,苍白着一张脸,羡慕地看着他们,道:“我没事了,多谢各位的关心。尤其是王民兄,大恩不言谢,李东辙记下了!” 住在他隔壁的王民,闻言笑笑道:“李兄言重了!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发现异样的。李兄多保重身体!” 朱元琨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个遍儿,惊叹道:“李兄瞧着好多了,宋家小姑娘这药,还挺管用的嘛!大夫来了吗?他怎么说?” “是要感谢宋家小姑娘的药!老大夫来看过了,说不用开药,继续用宋姑娘的药就行。还夸赞宋姑娘的药见效快,药效好呢!”李书生心中万分感激,要不是宋家的小娃娃,当机立断,给他服下药,等大夫到的时候,说不定他人早凉了! 朱元琨撂下一句“李兄好好休息”,就冲着内院跑得飞快。 李书生疑惑地问道:“他这是……” “朱兄肚子不舒服一天了!出来还抱怨肚子一阵阵绞痛,害他题都没答完。”朱元琨的同窗,替他解释道。 朱元琨一进内院,就扯开嗓门喊着:“宋姑娘在吗?宋姑娘,救命呀!”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凄厉,吓得在屋里搓药丸的宋子苒,差点把药丸子给扔了。她从屋里走出来,蹙眉问道:“你找谁?” “就找你!宋姑娘,快救救我!”朱元琨像看到救星一样,朝着她扑了过去。 宋姑娘?这称呼倒是新鲜! 第九十章 医患在前,顾不得装了 宋子苒朝一旁躲了躲,连声道:“停,停,停!站住了,好好说话!” 一个四岁小奶娃,一副躲避不及的样子,要多有趣有多有趣。 “请宋姑娘赐我一丸丹药吧!多少银子我都愿意出!”朱元琨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她,像只讨食儿的大狗狗。 宋子苒还以为啥事呢,救命能是乱喊的?面对病患,她忘记伪装小孩子的事,正色问道:“药是乱吃的吗?你什么症状?看大夫了没?” “从府学出来,去了趟医馆,老大夫给我开了些药,让我回来煎着喝。我听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说‘要是有那小丫头的药丸,就好了。’那老大夫是不是来给李兄看病的那位?他说的药丸,是不是你给宋兄和李兄吃的那种?”朱元琨目露希冀地看着她。 宋子苒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没说,自己什么症状呢。” “我也是昨天吃了府学提供的饭食,晚上闹了肚子,今天一天肚子都不舒服,时不时地像刀绞一样。都折磨我一天了!”朱元琨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道,“又来了,又来了!” “你等着!”宋子苒进了屋,搓了一个小一点的药丸子,重新出来递给他道,“吃了!你症状轻,睡前再吃一粒,就没事了!” “多谢!”朱元琨把药丸塞嘴里,嚼吧嚼吧,苦着脸咽下去。 宋子苒嘴角抽了抽,问道:“不苦吗?” “苦啊!”朱元琨现在咽唾沫都是苦的,皱着一张脸,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你可以掰开了,和水吞下去的。”新做的药丸子里,她没有加炼蜜,苦涩的程度可想而知。敬你一条汉子! 朱元琨苦着一张脸,哀嚎道:“你咋不早说啊……” 安静美男子祝文卓,缓缓地踱步过来,看着宋子苒,问道:“有没有止痒的药?” 宋子苒想想空间里的药材,点点头,道:“可以有!外用的,还是内服的?” 祝文卓迟疑片刻,坐到石桌旁,弯腰去脱靴子。朱元琨捂住鼻孔,往后退了三大步,道:“文卓兄,你当众脱靴,真的好吗?我们的晚饭,可是要在这里吃的!” 祝文卓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褪去靴子,露出雪白的布袜。朱元琨的同窗哈哈笑着,扯掉他捂鼻子的手,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一双汗脚奇臭无比?” “谁说我脚臭了?再敢说我脚臭,我今晚就去你屋里,跟你抵足而眠!”朱元琨肚子不疼了,活蹦乱跳跟猴儿似的,没有一刻安生的。 祝文卓把裤腿往上捋,露出密密麻麻红色的点点。宋子苒在他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患处,道:“你这是过敏了呀!其他地方还有吗?” “有,背上、肩膀上都有!”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上次来府学旁听,也这样……” “在家没有过这样的?”宋子苒道,“在府城,你有没有接触过,以前没接触过的东西,例如花草啦,食物啦!” “我想想……哦,这两次我都去品尝了醉湖居的蟹粉豆腐。”祝文卓认真地道。 朱元琨在一旁道:“醉湖居的蟹粉豆腐可有名了,鲜美无比,不提前预定都吃不上!我刚来府城,也去吃了!果然名不虚传,就是太贵了,一般人真吃不起啊!” 宋子苒问道:“你以前吃过螃蟹没?” 祝文卓眸子沉了沉,缓缓地摇头。每年秋末,南方的庄子都会送一筐肥美的秋蟹。可那等好物,即便他们这一房能分到几只,他娘也舍不得自己吃,都拿去给大房那个爱吃蟹的娇娇女了! 他幼年丧父,这一房只剩他们孤儿寡母,渐渐边缘化。如果不是他娘,想方设法跟当家的大房打好关系,只怕他连书都读不上。 前面十几年,娘护着他。以后的几十年,换他来守护娘!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让那些轻贱他们的人,在他们面前伏低做小!叫他们知道,什么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那很有可能是螃蟹过敏了!”宋子苒道,“你这个不是很严重,我给你配些药,外敷内服,很快就好了!” “这个还不严重?”朱元琨看着被抓出一道道血痕的红疹,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过敏严重了,会出现喉头水肿,呼吸困难,休克的症状,一不小心会送命的!”宋子苒叮嘱道,“以后少吃蟹啊,虾啊,海鱼之类的,这些都可能引起过敏。” 朱元琨指指自己,道:“那我们呢?也不能吃吗?” 对他来说,美食当前,只能看不能吃,还不如要他的命呢! “别担心,只是少数人吃海产品过敏。你平日里出现过类似的症状吗?没有的话,应该没啥问题。”宋子苒又道,“早睡早起多运动,增强免疫力,有些病就是这样,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朱元琨围着她转来转去,摸摸下巴道:“你真是四岁的孩童吗?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你不会是一把年纪的小矮子吧?” “你才是小矮子!你才一把年纪呢!人家小着呢!!”宋子苒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儿,她朝着朱元琨伸出小手,“两颗药丸,五两银子!给钱!!” “不是!你卖给李兄,不一两银子一颗吗?两丸就是二两,你会不会算账?”朱元琨跳着脚。虽说五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事儿,可他也不想当冤大头! “都说了,症状不同,用药也不同!你拿去比较比较,你这个跟他的一不一样?你这个里面,可是加了人参哒!你看看,他那种药,要先吃上三天,后面还得再换别的。而你呢,顾及到你明天要考试,两颗就能恢复!你要是想换成他那样的,也行!我可不保证,你下一场考试能安然度过……” 哼!小样儿,宰的就是你!给你一个血的教训,好让你永远记住,有一个词叫“祸从口出”,以后务必要“谨言慎行”! 第九十一章 小家伙这是害羞了呢! “我不换!行,就这个了,五两就五两,我相信物有所值!”朱元琨飞快地从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塞进宋子苒的手中,生怕她改变主意似的。 祝文卓眸中含笑:这典型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宋家这位小姑娘……平日里瞧着稚气十足,一涉及到医药方面,马上又比医馆的老大夫还要老练。也不知道她家怎么教的,教出这么个小妖孽来。 不过,慧极必伤,希望她……能够学会藏拙,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愿伤仲永的事,不要发生在她身上。 宋子苒收好银子,她的荷包又充盈了几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祝文卓,仿佛在看一个行走的金元宝。她冲着他粲然一笑,道:“你等着,我去给你配……拿药!” 这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她指着桌上一包药粉,道:“这个是外用的,用水调成糊状,抹在患处,能杀菌止痒。我手中这个丸药,今晚一丸,明早一丸,红疹基本上就能消了。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考试的!” “多谢,多少银子?”祝文卓问道。 宋子苒道:“不用,这几天,我小叔叔跟你一块儿学习,进步很大。他的策论不太精通,辛苦您再给指点指点,这个……就算顶束脩了!” 祝文卓看着不到他大腿高的小娃娃,四岁的孩子,人情世故竟比她小叔叔还精通。再看看那吴婆子,也是普通乡下婆子,难道一家人的灵秀,都集中在这小姑娘的身上? 不但聪慧过人,医术精湛,还挺会来事儿!或许这就是神童和常人之间的参差?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宋子苒摸摸自己的脸蛋,难道刚刚研磨药粉的时候,弄到脸上来了?她是用厨房的料理机磨的,没费什么力气,难道是用油纸包装的时候弄上去的? 她拿袖子用力蹭了蹭,岂料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药粉,这下真成了小花猫了。 祝文卓轻轻一笑,俊美的脸上恍如繁花盛开,有种漫画中美男出场的唯美效果。宋子苒不好总盯着人看,艰难地移开了视线,心中却在土拨鼠叫:哎呀呀呀,这才是真正的古装男神,前世电视剧里的扮相都弱爆了!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来。嗯嗯,看到这双手,她终于明白为啥有人会有恋手癖了,这简直就是艺术品嘛!只顾盯着人家手的小家伙,忽视了手上那方帕子。 “拿着,擦擦!”祝文卓把手帕递给她,指了指自己的脸。 宋子苒接过手帕,胡乱地蹭蹭,上面灰黑色的粉末,让她有种社死的感觉。嗯……丢人的不是她,是一个四岁的小奶娃!对,就是这样! “小叔——你来帮祝公子把药敷上!”宋子苒喊了一嗓子后,飞快地遁走。手里还捏着人家的帕子…… 祝文卓轻笑出声,小家伙这是害羞了呢! 药泥敷在患处,传来阵阵清凉,那种难捱的痒意渐渐消失。那种浑身巨痒,又不能去挠,内心却想要把皮扒下来一层的感受,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到,鬼知道他今天的考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若不是他意志力强大,今天肯定考砸了!也庆幸今日考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胸,要换成明日的策论,他恐上榜无望了! 又考了两日,学子们终于松了那根紧绷的弦。考完后,有的学子收拾行李,结清这几日的房钱和伙食费,包袱款款地回家等消息。大部分,则留在府城等待放榜。 小院里的书生们,频繁地参加学子的聚会。回来后,都又把吴婆子夸了一通。别的考生,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都仿佛给刮了一层皮下来。而小院的考生,却精神抖擞,还有的肉眼能见地胖了,就譬如朱元琨这个缺心眼儿的! 朱元琨眉飞色舞地对同窗道:“你们都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听到祝兄和吴婶子的对话,上去问一句,咱们肯定比外边那些人惨!我听说最后一场,有个住得远的,没赶上进场,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的同窗深以为然地点头,有人问道:“若是这次院试能中,八月的乡试你们来不来?” “来啊!试试也好,说不定运气爆棚,就过了呢!”有人笑呵呵地道。 朱元琨叹了口气,道:“我这次院试都没信心考中呢,还谈什么乡试?你们要来的话,记得提早跟吴婶子预定啊!抢不到可不怪我!” “不怪你怪谁?你到处嘚瑟,说自己租了好房子,遇到好房东。我估计,放榜后这边抢手得很!我是没希望了,各位兄台赶紧提前跟婶子说,免得误了大事!”这位学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上榜无望,只能来年再战了! 吴婆子摸摸鼓鼓的荷包,脸上笑开了一朵花。闻言,她道:“你们放心,房子肯定先紧着你们来!我倒是希望你们都考中,秋天的时候,咱们还在这里相遇!” 书生们热火朝天地应了了。已经能下床的李书生,脸上现出落寞的表情。不过,他并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凑趣着扬声笑道:“婶子,两年后的院试,我还住您这儿。您可得给我留一间啊!” 吴婆子点头道:“放心!熟人优先!晚上想吃什么,婶子给你们做!” “红烧肉!”朱元琨率先喊出来! 另一个书生紧跟着他喊:“粉蒸排骨!” “蒜爆鱼”“清蒸狮子头”“锅包肉”……一时之间,喊啥菜名的都有。这些,都是他们这阵子吃过的,吴婶子的手艺,真没的说。昨天聚会的酒楼,价格贵得要死,味道还没吴婶子做的好吃呢! “停,停,停!”吴婆子赶紧制止了点菜点得起劲儿的一群人,“你们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间了,我上哪给你们弄鱼和排骨去?今晚只有肉!” “好饭不嫌晚!今儿吃不到,等放榜的那日,无论考得好与坏,咱都大吃一顿!”一位书生笑道。 第九十二章 咱老宋家祖坟冒青烟喽! 朱元琨也道:“中榜的,就当大伙儿一起庆祝了。没中的,都给我化悲愤为食欲,可着劲儿地吃!” 放榜那天,一群大小伙子们,结伴去了府学。吴婆子则领着小孙女,到菜市场大采购!来府城十来天,吴婆子早就把各个菜市摸了个底朝天,哪儿的菜新鲜,哪儿的菜便宜,哪家卖菜厚道,她都门儿清。 “老嫂子,又来买菜了?你让我给你留意的鱼,我帮你买下来了,还活蹦乱跳的呢!一共三条,你能要完不?”说话的是卖肉的张屠户。吴婆子几乎每天都来他这儿买肉,两人熟得就跟自家人似的。 “能!再来两条也能要完!”吴婆子看着水桶里慢悠悠游着的鲤鱼,每个都差不多两斤重的样子,用来做蒜爆鱼或者糖醋鱼,正合适! 她付了鱼钱,又在张屠户那里秤了五斤五花肉,五斤排骨,两斤里脊肉。 一旁卖菜的大娘见状,不由问道:“老嫂子,你家里多少口人?每天要买那么多菜?” “家里人可不少,五个儿子,十个孙子,还有一个小孙女……”乡下都以人丁兴旺为荣,吴婆子回答得特敞亮。 “哎呦!那真不老少!你家干啥营生,每天吃得这么好?又鸡又鱼又是肉的?” 因着宋子苒空间里种了菜,而且味道比买的要好,还新鲜。吴婆子每天买的大多数是鸡鸭鱼肉之类的,蔬菜却很少买。 吴婆子笑道:“家里有考生,这段日子伙食要好一些,免得晕在考场里被人抬出来!” 她可是听院子里的书生们说过的,每年都有考半截被抬出来的。哎呦呦,那些书生们身子也太弱了吧,一个个瘦得跟小鸡崽儿似的,连考三场,出来走路都打晃。自己院子里,不也病了几个吗? “你家也有考秀才的?那难怪了!今天放榜,是得多准备些菜!老嫂子,买完菜你赶紧回去,听说考中了的,有衙门的人上门报喜呢!”张屠户闻言,又捡了俩猪蹄,放进吴婆子的篮子里。说啥都不愿意要钱! 一圈下来,吴婆子手里的篮子满满当当。她牵着小孙女的手往家走,嘴里感慨道:“这城里人,也不像人说的,瞧不起乡下人。一个个都挺热情的!” 宋子苒心道:你每天买人家那么多菜,又银子赚,不热情才怪! 回到家,院子里依然静悄悄的,去看榜的书生们还没回来。吴婆子把食材拎进厨房,开始处理鸡和鱼。宋子苒从空间里摘了茄子、豆角、黄瓜、西红柿和一些青菜,乖巧地蹲在水缸边清洗着…… “考中了!娘!福丫!我考中了!!”宋清墨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宋子苒抬眸看过去,自家小叔叔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喘得像头牛。啧啧!哪里还有半分书生的文雅和从容? 吴婆子听到动静,拎着血淋淋的刀迎了上去。宋清墨的狂喜瞬间降温,他倒退了两步,盯着带血的刀子,弱弱地道:“娘,我考上秀才了。您……把刀放下!” “考上啦?”吴婆子放下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们老宋家终于出了个秀才!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宋清墨咧开嘴,笑的跟傻子似的,嘚瑟无比滴道:“娘,我还考中廪生了呢!以后每个月都有廪膳领!六斗米呢!”虽然是廪生中的最后一名,但也是有廪米领的! “好!好!我儿考试辛苦了,今儿娘给你做好吃的,犒劳犒劳你!”吴婆子用带着鱼腥味的手,摸摸儿子的脸。也只有这时候,宋小五才能享受到慈母之爱。 “哈哈!我考中了!我的名字挂在榜单最尾巴上!”朱元琨的声音,打破了这对“母慈子孝”,他冲着宋清墨拱拱手,道,“恭喜宋兄,考中了廪生!” “同喜,同喜!”吴婆子喜气洋洋地道,“你们聊,我去厨房给你们做饭去!今天婶子做几道新菜,给你们这些新出炉的秀才尝尝。” “多谢婶子,婶子辛苦了!”朱元琨视线在院子里转悠一圈,问宋清墨道,“祝兄呢?他考中了案首,好厉害!” “可不是嘛!要不是这几日他的指点,我能不能考中秀才都危险,哪敢想廪生的事儿?”宋清墨琢磨着,买什么礼物感谢他呢? “奶!福丫!!我去放榜的地方看了,五叔考中了!!” “大毛,二毛?你们咋来了?”宋清墨诧异地看着两个黑瘦的少年。一个多月不见,壮实了不少! “五叔,恭喜你了!”二毛像猴子似的,攀在宋清墨的身上,“哈哈,咱老宋家终于出了个秀才!还是个廪生!咱老宋家祖坟冒青烟喽!” “小二毛!给我下来!你看你说的啥?就不怕祖宗半夜来找你,问你个不敬之罪?”吴婆子在厨房大吼一声,吓得兄弟俩一哆嗦。 二毛跳下来,凑到厨房门前,道:“奶,我这不是高兴嘛!嘴一秃噜,就说出来了。我叔考中秀才,祖宗正高兴,肯定顾不上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子孙的,你说是吧?” 宋子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毛冲过去,一把将小妹妹举起来,道:“小福丫,你笑啥?想没想二哥,嗯?” “放下!快把人放下,别摔着!”吴婆子掂起擀面杖,照着二毛背上敲了一下,然后看向明显稳重了的大毛,问道,“你俩咋过来了?小公子知道吗?” “小公子知晓今日放榜,特地给我们放了一天假。”宋大毛道。 二毛笑嘻嘻地道:“小公子知道五叔参加这次院试,让我们过来给五叔呐喊助威!奶,五叔考中了秀才,咱是不是要吃点好的,庆祝庆祝?” “什么给你五叔庆祝,是你自己馋了吧?”吴婆子白了他一眼,吩咐道,“去烧水把鸡褪了!” “好嘞!”二毛很实诚地道,“我早就馋奶做的菜了,有红烧肉吗?” “咋?跟着小公子,还能不给你们吃饱?”吴婆子有些担心,这俩别像村里给大户人家当奴才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挨揍。 第九十三章 你问的是啥?宝宝不知道 “吃饱是能吃饱,就是府里的厨子,哪能赶上奶的手艺?”大毛见水缸里的水不多,捋起袖子从后院的水井里打水。 朱元琨用手指戳戳宋清墨:“这俩……是你侄子?他们在府城做事?”这么大年纪,难道是给人当学徒的? 宋清墨沉吟片刻,道:“我两个侄子,在房家的私学里读书。” “房家私学?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房家吧?”朱元琨心中一惊,他似乎要重新评估宋家的实力了。 崇州府房家,那可是跟崇州之主辰王连着亲的。辰王最疼爱的弟弟,就在房家的私学里读书。房家私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府城有多少人家,想方设法寻门路,都未能把孩子送进房家私学。这宋家到底什么来历,居然能在房家私学里读书。 吴婶子是怎么说的?宋家就是五雷县下面一个山村里的普通农户?糊弄谁呢?普通农户能在府城地势这么好的地方,买一座大院子?普通农户能把孩子塞进房家私学?她是不是对“普通农户”有什么误解? 宋清墨不知该怎么解释,点点头道:“其实,只是公子们的玩伴!” “宋兄啊宋兄,你藏的够深的啊!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给那位当玩伴的!你俩侄子,将来绝对前途无量!宋兄,苟富贵,勿相忘!”朱元琨冲着他拱了拱手,笑嘻嘻地道。 前途无量的两兄弟,此时正被他们奶使唤得脚不沾地。宋大毛好奇地问道:“奶,你怎么想起把空闲的房子租出去的?” “还用问吗?当然是你福丫妹妹的功劳。”吴婆子打内心里高兴,话语间带着几分自豪,“你福丫妹妹说,学习不能闭门造……造啥?学子之间互相探讨,学问才有进步!” “福丫妹妹说的太对了!我现在经常跟几位公子切磋功夫,教武的师父,说我跟大哥大有长进!”虽然大多数时候,被公子们当沙包打,挨了不少揍。挨着挨着,身手自然就灵活了。现在他们能在公子们手上,撑上一刻钟了! 吴婆子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瞪了二毛一眼,继续道:“你五叔能考上,还考这么好,那可是沾了我们福丫的福运!福丫在府学门前,一眼就看出祝公子有学问,把他忽悠……咳咳,是请了回来。你们五叔策论啥的不太行,得亏他的指点,才考中了廪生!” 宋大毛看向认真洗茄子的小女娃,忍不住问道:“福丫,你怎么知道祝公子学问好的?” “我用眼睛看出来的呀!”这事儿有些玄幻,宋子苒不好明说,只能恃小卖萌——她只是个四岁的宝宝,你问的是啥?宝宝不知道! 宋二毛让福丫给他指了祝公子,他努力地盯着人家,看了好久,都没发现他跟其他书生有什么不同。不,还是有不同的,这位祝公子比其他书生长得好看,就连俊俏的五叔,在他面前都败下阵来——福丫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才找上人家的吧? 饭菜做好了,书生们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开了一桌,宋家祖孙四人跟他们没共同语言,便在正房开了小桌。 果然,桌上出现了几道新菜式,像糖醋排骨、松鼠鱼、宫保鸡丁、水煮肉片……这些菜式,在北方很少见。尤其是水煮肉片,红红火火的一盆,吃一口满嘴火辣辣,却越吃越想吃。 别问吴婆子为啥会这么多菜式,问就是……神仙告诉她的。 宋?神仙?子苒:深藏功与名。 朱元琨很会来事儿,端着酒杯来到正房,郑重地向吴婆子敬了一杯酒,道:“多谢吴婶子这些日子的照顾,您就是我亲婶子!以后有啥能用得着我的,尽管吩咐。我家在松江县,就在五雷县的隔壁,马车半天就到了!” 其他书生们,也纷纷感谢。如果不是吴婆子,他们赶考的日子不会过得那么滋润,和其他学子一比较,他们才知道什么是幸福。 住在院子里的书生们,包括宋清墨在内,考中秀才的就有五人,达到了半数之多。若不是李书生病重,未能参加后面两场,只怕还会多一个。 今天上午,来小院报喜的差役络绎不绝,把邻居们都惊动了——都猜测着这家到底什么来头,一下子出了五位秀才? “哟!吃着呢?”四位锦衣华服的少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小院。看着院子里热闹的场景,樊千敖忍不住挑了挑眉。 书生们顿时像被人使了定身术,互相用眼神交流着:这谁啊?周身的气度……来头不小啊! 宋清墨跟这四位小爷有一面之缘,忙起身道:“四位公子,你们怎么来了?是来寻大毛二毛他们的?差个下人来便是,还劳烦公子们亲自跑一趟。” 樊千敖来到石桌边,看到桌上没怎么动的菜肴,轻轻吸了吸鼻子,道:“还挺丰盛的!的确,一下子考中五位秀才,是该庆祝一下!” 宋大毛、宋二毛听到动静出来,赶忙跟四位公子见礼,心中很是诧异——不是说给他们一天假期吗?这半天还没到呢,就寻上门来。他们哥俩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瑾瑜小哥哥!”宋子苒手里拿着一根糖醋排骨,啃得两颊都是糖色,脏脏的,像个小花猫。 萧瑾瑜笑了,星眸中闪着淡淡的光华。他笑道:“我也是听说,这崇西街8号,出了五名秀才,才过来看看。” 庄北离呵呵一笑,道:“我说这崇西街8号,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是我们送出去的宅子呀!我记得这院子里种了好些名花异草,怎么都空了?” “花花没人照看,都洗了!”宋子苒啃下最后一口肉,把骨头塞给二毛哥,从包包里掏出小手绢,认真地擦着。糖色干在脸上,一时之间很难擦干净。 萧瑾瑜道:“是我思虑不周,当初就该留一人照看宅子的!” “我们穷,养不起下人的。”宋子苒停顿了一下,问道,“各位小哥哥,午饭吃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 第九十四章 没眼力劲儿的,要你何用! “好呀!”樊千敖不客气地往石桌旁,大剌剌一坐,拎起一个没人用过的筷子,冲着蒜爆鱼去了。 宋子苒满头黑线——她就是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这都啥人哪,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吴婆子道:“要不,我再单给你们做几道菜?” “不用,这些就挺好!”樊千敖一筷子入口,味蕾顿时被征服了,“鱼肉鲜美,嫩滑爽口,蒜香浓郁,甜中带辣……好吃!婶子,这些都是你做的?” 吴婆子笑着点点头,道:“是,都是老婆子做的。你觉得好,就多吃点儿……” 石桌够大,坐十几个人,挤挤还是能坐下的。朱元琨帮宋清墨搬凳子时,小声问他:“这几位爷……不会就是房家私学里的那几位主子吧?” 宋清墨竖起食指,冲他“嘘”了一声,道:“公子们没提,你也权当不知道。” 朱元琨用力地点头,并嘿嘿笑道:“那个最小的,是辰王最疼的弟弟吧?果然气度不凡!” 吴婆子担心菜不够,又去厨房做了两道菜,一道麻婆豆腐,一道辣椒炒肉。 桌上的几道辣菜,很对这些小公子们的胃口,嘴巴辣得通红,嘶哈嘶哈地吸着气,筷子一点都没舍得停下。 房文韬辣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喝着凉水。他指着菜里的辣椒,问宋清墨:“这个是何物?味道竟如此霸道。” 宋清墨忙道:“这是辣椒。高濂的《遵生八鉴》中提过,家里的小侄女不知从哪弄来种子,试种了一季,还真让她给种成了!” “这个好呀!吃过以后,浑身暖和和的。”樊千敖眨了眨眼睛,抹去辣出的眼泪,把筷子又伸向了辣椒炒肉。够劲儿! “辣椒有暖胃驱寒、下气消食、增进食欲的功效。”宋子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肉乎乎的小手捧着个小碗,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红烧肉拌饭。 萧瑾瑜眼睛骤然一亮。显然樊千敖也想到了,看向他,道:“阿瑜,你说咱们的军队,如果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有一锅热辣辣的肉汤吃,还愁弄( è g)不死那些狗鞑子!” 崇州地处北方,自然少不得跟北方的那些游牧民族起冲突。那些游牧民族最喜欢在寒冬季节,骚扰边关。一方面是因为,冬季严寒,他们的牛羊数量锐减,缺少食物。还有一方面原因,是我方军队,不如那些长期生活在苦寒地带的游牧民族耐寒。 萧瑾瑜蹙眉道:“热辣辣的肉汤?你当那些鞑子的鼻子,都是摆设吗?老远就闻到味道,他们还不赶紧跑?” 那些家伙,不敢跟崇州军硬碰硬,总是抢一处换一个地方。鞑子的马,都是上好的草原马,追又追不上,防也没法防,够膈应人的! 宋子苒扒拉最后一口米饭的时候,不小心噎住了。萧瑾瑜细心地察觉到,赶紧给她盛了些三鲜汤。 宋子苒喝了一大口,把嗓子眼里的米饭顺下去,有些哀怨地瞅了自家小叔叔一眼——没眼力劲儿的,要你何用! 她喝完汤,决定还小金鱼一个人情,道:“可以做成辣椒酱,或者剁椒肉酱!用馒头和饼子夹着吃,香辣可口,很下饭!” “哦?你们家有辣椒酱吗?”萧瑾瑜眼神中充满热切。 “有的,你等一下啊!我去厨房拿!”厨房里是没有的,不过她空间的厨房里有。刚出锅的热腾腾、软乎乎的馒头,夹上辣椒酱,是她的最爱。咬上一口,给个王爷都不换! 不一会儿,她抱着两个大碗过来了。空间厨房里,辣椒酱都是用玻璃瓶装的,不方便直接拿出来,她就倒进碗里端过来了。 “这个是剁椒酱,可以下饭吃,用馒头夹着吃,还能用来做菜。”宋子苒又指着另一种道,“这个是辣椒酱,里面用肉丁炒过,很香的。” 她话音没落呢,樊千敖已经手快地,往米饭里扒拉了一坨剁椒酱,搅拌一下,往嘴里塞了一口……顿时呛咳起来。妈呀,这味道太冲了,差点没把他给送走! 萧瑾瑜则掰开一块热馒头,往里面铺了薄薄一层辣椒肉酱,咬上一口,细细咀嚼——嗯,咸、辣、香!过瘾! 只不过这肉…… 宋子苒有些心虚地道:“里面放普通的猪肉就行,我这个是……小野猪的精瘦肉。哦!放鸡肉、鸭肉也是可以的!” 萧瑾瑜见状,忍不住笑了。他故意从肉酱里挑出一粒肉,挑眉道:“其他的肉也是可以的吧?例如……牛肉!” “你……你少诳我了!别看我小,我也知道宰杀耕牛是重罪!当然,如果有失去劳动力的牛,报给官府宰杀后的牛肉,也是可以放的。”宋子苒白了他一眼,心道:小样儿,还给老娘下套呢!这些都是老娘玩剩下的了!我就咬死不承认那是牛肉,你能拿我怎么着? 在辰王府f4面前有些拘谨的朱元琨,见四位公子挺平易近人的,渐渐又曝露了本性。他笑道:“哟,小福丫还知道我们大荣的律法啊!” “当然!我们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公……好百姓!”宋子苒做出傲娇的小表情,逗得书生们抿嘴直乐。 朱元琨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遵纪守法的福丫小可爱,辣椒酱还有吗,能送我一罐吗?” “没了!”宋子苒见半碗辣椒酱,才一晃眼的工夫就被他们造没了,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朱元琨肩膀塌下来,满脸失望地抗议道:“福丫小可爱,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好东西到现在才拿出来!要不是几位公子,恐怕我们连辣椒酱的边儿,都休想沾到。你这是厚此薄彼啊!”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啥厚啥薄的?”宋子苒装傻充愣的本事,那绝对一等一的。 萧瑾瑜哪还有心思吃饭,他找到吴婆子,问道:“老太太,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吴婆子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宋清墨忙道:“小公子的意思是,换一处方便说话的地方,他有事要跟您商量。” 第九十五章 辰王府,穷啊! “哦,那到正房的大堂里说吧?”吴婆子心中寻思着,辰王府的小公子,跟她一个乡下老婆子,能有什么事商量。 以萧瑾瑜为首的辰王府f4,跟在吴婆子的身后,往正房走去。石桌旁的书生们,互相交换个眼神——就说这宋家,不可能是普通人家吧?瞧瞧,这都跟辰王府的四位公子攀上关系了,想普通也普通不了啊? 小公子有啥事儿,需要跟他们商量?他要不要跟过去看看?眼下还有这么多同科学子需要他招待呢,他现在离开,太失礼了!宋清墨见大家伙儿停了筷子,忙招呼道:“吃菜,菜凉了味道会大打折扣的!” “对,吃菜,吃菜!”书生们重新把气氛热络起来。 萧瑾瑜在堂间坐定,便迫不及待地问吴婆子:“老太太,这辣椒酱,你会做吗?” “啥?啥……”吴婆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啥辣椒酱?她没见过呀?不过,看到小公子身后的福丫,在冲着她挤眼睛,很默契地配合道,“哦……辣椒酱啊——我应该是会做的……吧?” 宋子苒用力地点头。会呀!肯定要会的!不会咋跟辰王府做生意呢?她种辣椒,不就是为了赚大钱的吗? 萧瑾瑜闻言,露出笑容,道:“老太太,劳烦你做些辣椒酱。做多少,我们辰王府收多少!越多越好,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 “哦!好……行!”吴婆子现在还懵着呢。咋?突然又跟辰王府搭上关系了?小公子的意思是……要买她家的辣椒酱?关键是这辣椒酱到底啥玩意儿,到底咋做,她能不能做出来?心里没底儿呀!这坑奶的小福丫!! 宋子苒探过来个小脑袋,问道:“瑾瑜小哥哥,你是要带肉的,还是不带肉的?我奶做的这两种都好吃哒!你可以多要一点儿!” 带肉的,肯定要贵些。成本在那呢!这些得提前问清楚,还有这价格……该怎么定好呢?不能太贵,瞧这几个小公子的意思,是为三军将士准备的。人家在前线保家卫国,咱不能坑人家!定太便宜的话,她肉疼! “分装,五斤一坛。带肉的,和不带肉的,先各来两坛。再要两坛剁椒的!”剁椒的可以用来做菜,行军途中为了节省时间,都是大锅烩,实在不咋好吃。加些剁椒,味道上能改善些。 “至于价格嘛!不带肉的不高于五百文,带肉的不高于六百文,还可以接受。如果你们奇货可居,那辰王府可采买不起。” 崇州府地处贫瘠的北方,定的税本来就低,他哥还经常免税,税收方面没啥指望。现在朝廷乱着呢,军饷已经两年多没发了,他哥给补了军饷、四季军服、养病的粮食……现在等于是辰王府在养着崇州军。辰王府,穷啊! 也是这两年,他跟表兄们私下里折腾些产业,赚了些银子,王府的开销才没那么紧张。他严重怀疑,哥现在不娶妻的最大原因,是没钱!偌大的辰王府,聘礼若是太寒酸,岂不让人笑话? 这么想着,他把视线移向那个三头身的小奶娃。不知为何,他竟会觉得宋家的事,这小东西便能做主。四岁的小当家?既有趣又可爱! 宋子苒鼓着小脸,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成本:辣椒,自家种的,不用费钱,主要的成本来自油和一些调味料。不过,这时代榨油技术太原始,价格可不低呢! 她对着手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在吴婆子耳边小声嘀咕几句。吴婆子开口道:“如果你们提供食用油的话,价格可以在你给的基础上,再给你少一百文。你看怎么样?” “成交!”正巧,萧瑾瑜和庄北离他们名下的产业中,就有一个榨油作坊,这样一来又能省不少银子下来。 嘻嘻!食用油的问题解决了,五斤辣椒酱,她们至少能有三百文的利润呢!不错,不错! “可是,我们今年种的辣椒不多,小哥哥们需要的量大不大?”辣椒很快就能采收了,宋子苒正愁着怎么让大家接受这种辛辣的食材呢,没想到买卖自己送上门了。 “你有多少,我们都要了!”如果大哥那边通过了他的提议,宋家种的辣椒肯定不够用的,只能先紧着戍边的将士。若是不通过,他们手里的那些酒楼,也能把辣椒吃下来。 要是……宋家老太太愿意转让这几道菜的方子,那就再好不过了!萧瑾瑜抬眸时,恰好接收到庄北离隐晦的目光。看来,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庄家擅长商务,可谓是辰王府的钱袋子。身为庄家的优秀子弟,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商机? 要换了其他人家,庄北离早就开口了。可在金创药的方子上,他们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羊毛不能可着一只羊薅,薅秃了对他们也没啥好处! 要不……先探探宋家老太太的口风?她要是不愿意,他们也不勉强;若是不介意把菜谱转让,岂不是皆大欢喜? 宋子苒白嫩嫩的小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太好啦!老宋家又要有一笔不小的进账啦!奶又多几张银票可以数喽!奶一定很高兴!宋家越来越好,她也很高兴! 萧瑾瑜自然也是高兴的。他一把抱起笑得傻乎乎的小奶娃,捏捏她脏兮兮的小脸,道:“小福丫,你真是小哥哥的福星呢!” 无论是上次的金创药,还是这次的辣椒酱,福丫在其中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福丫,福丫!能给人带来福运的小丫头,宋家人给她起的乳名,果然名副其实呀! 讨厌,又捏人家的脸,都给人捏胖了!宋子苒可不是吃亏的主儿,她用油乎乎的小手,摸摸瑾瑜小公子的脸,奶声奶气地道:“小哥哥,你真是福丫的财神爷呢!” “噗!”樊千敖瞬间笑喷了,他呛咳着道,“每次,都是咱们上赶着给人家送房、送银子,可不就是散财的财神爷嘛!” 第九十六章 辰王府的人,也不能强抢民孙 庄北离在心中打着小算盘,心道:到底谁是谁的财神爷,还未可知呢!金创药和辣椒酱,若不是军中需要的量大,投入市场的话,那绝对能赚翻了!明年,明年一定要忽悠宋家,多种些辣椒! 不,或许他们可以在军中的屯田中,挪出些田地来种辣椒,把辣椒酱的买卖,做到五湖四海,大江南北…… 庄北离突然目光灼灼地看向樊千敖。樊千敖被他看得背后一凉,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自己,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你这个庄扒皮,想干什么?我这里可没什么,再任你搜刮的了!” 庄北离笑得像个小狐狸:“你看,上次的金创药,我跟瑾瑜表弟,都贡献出一座宅子。这次的辣椒酱生意,你是不是也该出出血了?” “我可没有宅子给他们,我家军功起家,没生意做,哪来的银子买宅子?”樊千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他有预感,被庄扒皮盯上,他绝对要被扒下一层皮! 庄北离眯着眼睛,像只给鸡拜年的狐狸,他轻声细语地道:“没有宅子,你不是在五雷县有百亩庄园吗?” 樊千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嗷”地一声叫出来:“那是我家老头,立了军功,大表哥赏赐下来的!我刚死缠烂打弄到手,还没焐热呢。你……你不能打那片庄子的主意!” 不会吧,不会吧!庄扒皮不会让他把庄园送给宋家吧?虽说现在田产不怎么值钱,可是那片庄园至少也值个一千多两银子。他缺了做生意的那根弦,不像庄扒皮和瑾瑜表弟,手底下那么多赚钱的买卖。他手里的零花钱,就指着这片庄园呢! “你要是舍不得那片庄子,也行!”庄北离见他说的可怜,老五的确是他们中间最穷的一个,这家伙是个兵器痴,好不容易攒了点银子,都花在兵器上了。他送给辰王表哥的那把弓,据说就花了上千两! 樊千敖不敢过早放松,他警惕地盯着庄扒皮——如果他真那么容易放过自己,就不是庄扒皮了! 庄北离气乐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还能坑你不成?” 樊千敖委屈巴巴地道:“你坑的还少吗?说吧,还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保全庄子,又能帮上辰王表哥的忙?” 四位从光屁股一块儿玩到大的兄弟,文韬表哥如他的名字,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庄扒皮继承了庄家的优良基因,挣钱的鬼点子一个接一个。比他还小一岁的瑾瑜表弟……唉,不说了,那就是个妖孽,样样压他一头! 好像只有他自己最废!除了力气大点儿,武功好点儿,啥都比不过他们!兄弟们都在为辰王表哥攒基业攒人手攒声望,他只能跟着跑跑腿啥的。谁叫他脑子转得不如他们快呢?只能一切行动听指挥了! “你的庄子,明年都种上辣椒!到时候辣椒咱们出,食用油咱们提供,不是又可以节约不少成本?”庄北离用肩膀碰碰他,又道,“如果有剩余,还可以卖给咱们的酒楼。到时候,肯定给你一个不错的价钱!” 樊千敖闻言瞬间支棱起来:“什么价钱不价钱的,咱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给辰王表哥攒军费!行,就听你的!” 他们兄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崇州府,为了崇州君,为了支持辰王表哥。他也能为辰王表哥的事业,贡献一份心力了,他不是个没用的废物了! 宋子苒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完整。她有些同情地看着笑得跟傻子似的樊千敖:庄子改种辣椒,为辣椒酱提供原材料,他们是可以少出些银子,可节约的银子也不能到他的腰包呀!他不还是穷吗?这人也太好忽悠了! 樊千敖昂首挺胸,一副我骄傲我自豪的表情,来到吴婆子面前,问道:“如果我们提供辣椒的话,这辣椒酱能便宜多少?” “应该还可以便宜一百文,是不是啊,奶!”被萧瑾瑜抱在怀里的宋子苒,扭过身子去看吴婆子。 吴婆子接收到信号,点头道:“嗯,再给你们便宜一百文。不带肉的三百,带肉的四百!不能再少了!!” 庄北离狐狸眼一转,笑嘻嘻地道:“老太太,你看这主料都是我们出的,你们也就出个人工,这价格方面,是不是再给便宜些?” “谁说我们只费个人工?柴火不要钱?调料不要钱?最重要的是方子,我们的独门秘方才是最值钱的!”吴婆子道。虽然她也觉得五斤三百文的确不便宜,但这是孙女定下的价格,她不能拖后腿! “辣椒很辣,手痛痛、脸痛痛、眼睛痛痛,做辣椒酱很辛苦哒!”宋子苒皱着一张小脸,好像真被辣过一样。 萧瑾瑜给她擦擦脸上留下的糖色,对庄北离道:“那今年就先按她们说的价格。若是明年能大量烹制,再重新商量。” 庄北离向来是不吃亏的性子,他对吴婆子道:“你那道辣椒炒肉,就是用青辣椒,和肉一起炒的?青辣椒,好像没多辣呀!” 这题吴婆子会,她笑着道:“辣椒没有成熟的时候,辣度本来就没达到顶峰。对了,我们家的辣椒,有不太辣的,和辣的两种,辣椒炒肉用的是不太辣的。到时每样给你们做一坛,你们尝尝哪种更能接受些!小公子,福丫给我抱吧,别累着您!” 萧瑾瑜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女娃,白白嫩嫩,香香软软,还散发出淡淡的药香。他笑着道:“福丫不重!福丫,要不要跟小哥哥去辰王府做客呀?” 吴婆子一听,浑身每一根汗毛都戒备起来。咋?这是要跟她抢福丫?不行!辰王府的人,也不能强抢民孙! 吴婆子一把将福丫抢过来,她动作迅速的不像一个五十岁的婆子。脸上陪着笑,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戒备,吴婆子道:“乡下孩子,不懂规矩,别冲撞了贵人。福丫,跟小公子说,多谢他的好意!” 第九十七章 抱紧自己的小马甲,瑟瑟发抖 这是被……拒绝了?萧瑾瑜也就随口一说,没有一定要把福丫带回去的意思。他笑了笑,心道:这宋家人,倒是真没攀附辰王府的意思! 定下取辣椒酱的日子,辰王府f4便告辞离开。樊千敖回头看了一眼,撇嘴道:“这老婆子真不识好歹,别人想登辰王府的门,都不得门路呢。她倒好……也不知道真疼她孙女,还是误了她孙女。” “真疼是真疼,不过见识少,眼界窄罢了!”庄北离道。 萧瑾瑜笑着摇摇头,道:“未必!咱们是想给人家脸面,可人家,却戒备着咱们跟她抢孙女。老百姓心中所求,不过一家团圆,小富即安罢了。” 樊千敖耸耸肩,复又笑道:“那小福丫的确有趣,古灵精怪的,跟小大人似的。才四岁,说话就一套一套的。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她抱回家当妹妹。” 房文韬点头道:“那祖孙俩,表面上看,是吴婆子当家。其实起主导作用的,还是那孩子。那孩子,太早慧了,未必是好事儿!” 萧瑾瑜脚步顿了一下,道:“看透不说破!” 伤仲永,是因为小小年纪便背负盛名,难免在凡尘俗世中,迷失了自己。宋家人那么紧张福丫,应该会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她吧。永远不要小看老百姓的智慧。 宋子苒见人走了,往床上一摊——哎妈呀,跟这些人打交道,太累了。小金鱼太聪明,他身边的人也都不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露马脚。抱紧自己的小马甲,瑟瑟发抖i g。 吴婆子一把将孙女抱起来,也不嫌弃她脏,朝她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几口,高兴地道:“哎呦呦!我们老宋家的小福星,又往老宋家扒拉银子喽!” “没啥,小钱而已!”宋子苒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内心里的小人已经叉腰仰面得意地大笑了。 吴婆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打来清水,沾湿帕子去擦她的小花猫脸。闻言笑眯了眼:“啥小钱儿?没听那位穿蓝衣服的小公子说吗?一百多亩的庄园,全都种辣椒。那得做多少斤辣椒酱哪!虽说五斤只赚三百文,五十斤、五百斤、五千斤呢?或许比五千斤更多!一年不得有几十几百两银子的进账?不能想,一想我做梦都能笑醒!” 肯定比五千斤多喽!前世辣椒的产量在一千到一千六百斤左右,这儿肥力啥的跟不上,就打个对折吧?一亩地至少也有五百斤以上的产量,一百多亩地,你算算,算算! 第二日,书生们纷纷退租归乡。祝文卓临行前,把宋清墨拉到一旁,小声地叮嘱了几句。 宋家祖孙三代,送走了所有书生,行李一收,门一锁——打道回府喽! 宋子苒抱着给果果妹妹买的风筝,和给小十的竹蜻蜓,靠在奶奶的怀中。她伸出个小脑袋,问前面赶车的宋清墨:“秀才小叔叔,祝案首给你讲的什么悄悄话呀?福丫也想听。” 宋清墨扭头揉了揉她的脑袋,道:“祝兄说,我们福丫太聪明了,以后要懂得藏拙!叔叔说的藏拙,福丫能听懂吗?” 宋子苒笑嘻嘻地道:“知道啊,就是要装得笨一点。可是,秀才小叔叔,聪明不好吗?像小十那样,笨笨的更可爱吗?” 吴婆子忙道:“胡说!谁说笨孩子好的?我们福丫这样,才是最好的!” “娘,我没说福丫不好!福丫就是太聪慧了,我都怀疑她孟婆汤少喝了一口,懂的东西太多,不像是四岁的孩子!娘,以后你少带她在外面露面。宝贝,不都得藏着掖着,免得被人抢了去!” 在府城福丫给李书生治病,还有和老大夫的对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福丫只是个四岁的小娃娃。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尿床呢! “对!以后有啥话,你告诉奶,奶替你说!辰王府的那些小公子,你尽量少出现在他们面前!尤其是那个小金鱼公子,每次抱着你都舍不得撒手。自己想要妹妹,让他娘给他生一个去。抢别人的,算什么本事!”吴婆子总觉得辰王府的小公子,对福丫图谋不轨! 宋子苒无奈地道:“奶,人小哥哥也就随便一说,哪有要抢我呀!他要真敢把我抢回家,我就把他给吃垮!我可能吃了!” 吴婆子被逗得哈哈大笑,道:“能吃是福,奶就喜欢福丫这一点!” 宋清墨暗暗翻了个白眼:福丫的哪点你不喜欢?福丫放个屁,你都能说成是香的!他没想到娘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到老了,反成了孙女奴。也多亏了福丫,让娘的脾气收敛许多。 到了后山村,已经是傍晚时分,在村口大树下乘凉的乡亲们,看到远远走过来的牛车,纷纷迎上来:“秀才公回来啦!” “哎呦!老宋家将来可了不得,两个孙子在府城的贵人门下当差,小儿子又考中了秀才,据说还考了前二十多名呢!” “可不是嘛!老宋家要改换门庭喽!” “老嫂子,你可真有本事,养出个秀才公,将来考中状元郎,给你请个老封君!你就擎等着享福吧!”村里的老婆子们,看着从牛车上下来的吴婆子,羡慕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吴婆子故作淡定地道:“这才哪到哪?秀才只是科举的第一步,以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到时候,跟全国的学子竞争,五福他还得多努力!” “秀才的娘,果然不一样了,懂得比我们这些老婆子,多多了!” “可不是嘛,人家是去过府城,见过大世面的呢!”跟吴婆子关系不错的几位,都凑过来跟她说话。 村长婆娘看向被村里长辈围着的宋清墨,忍不住问道:“五福娘,你家五福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现在的宋清墨,在后山村无异于钻石王老五一般的存在。村里的婆子谁没个女儿、侄女、外甥女之类的?闻言,也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吴婆子的回答。 吴婆子道:“我私下里也问过小五了。他说想参加今年的秋闱,要在府学苦读几个月,秋试后,再考虑婚事问题。” “秋试在八月吧?也没几个月了。五福娘,你想找个啥样的儿媳妇,说出来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儿。” 第九十八章 还没富贵呢,就飘了? “对,对!五福的婚事,你可得把好关。城里那些娇小姐可不能要,娶进家门,是她能伺候你,还是你伺候她?”村长婆娘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娘家侄女,刚满十六岁,性子温柔,勤劳能干,还孝顺。要不……等秋试过后,让两个孩子见见?” 吴婆子道:“村长娘子说好,那一定是不错的。一切等秋闱以后再说,好吧?哎呦,我们福丫睡了,别着凉了,我先抱她回去了。” 吴婆子撒开腿,朝着自家快步走去,像是后面有野兽撵着她似的。宋清墨赶紧赶着牛车追上去——父老乡亲们太热情,他承受不来! 母子俩还没进家门呢,就听张春梅热切的声音响起:“娘,老五,你们回来了!哎呦,咱们的秀才公终于回来了!” “你有啥事儿?”见张春梅如此热情,吴婆子想到了一句歇后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没事儿,就是这么多日子不见,想娘了!”张春梅踢踢身边的男人,道,“还不去帮小五把牛车停好?娘,您累了吧,我来抱福丫。” “没事儿献殷勤!一边儿呆着去,就你笨手笨脚的,别摔着我们福丫!”吴婆子坐了一天的牛车,虽说身体有些疲累,还是不舍得把孙女交给这个不知道哪根弦不对的婆娘。 宋二贵上去把福丫接过来,笑道:“福丫,二伯抱你好不好?二伯力气大,就是摔了自己,也不会把你给摔了的!” 这次吴婆子没拒绝,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连自己都能摔着,我能放心把福丫给你抱?都来堂屋,咱们开个小会!” “开会”这个词,还是她从福丫口中学来的呢。嗯……她用着不错,挺威风的! “娘,又有啥好事儿了?”张春梅被撅了几次,态度依然热络。她现在可是秀才的嫂子呢!走到哪儿都被人恭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宋家给的,把婆婆恭维好了,她的日子才更舒坦。不得不说,蠢人有她自己仿佛动物直觉般的生存之道。 吴婆子没理她,等宋家所有成员把堂屋挤得满满当当,就连两岁的小十都列席了,才重重地咳嗽一声,开始了家庭会议:“这次去府城,因着沾了福丫的福运,不但没花银子,反而赚了五十多两!” 说到这儿,她特地停顿下来。果然,家里上到老头子,下到九毛,都好奇为啥她们在府城吃住十几天,不花钱还能赚银子。 吴婆子像老太君似的,坐在炕上,享受着被儿孙围绕的乐趣。她从儿子怀里,把福丫抢过去,抑制不住嘴角地笑意,接着道:“福丫那座院子地势好,离考试的地方近。参加考试的书生们,都抢着租福丫的房子,还差点打起来呢!你们猜,一间房一天多少钱?” “多少钱?”宋三寿配合地问道。 “一天就三百文,拢共租了九间出去!”吴婆子抿嘴直乐。 “老天爷,那一天得多少银子?”张春梅算术不太好,掰着指头算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吴婆子嫌弃地斜了她一眼,道:“一天二两七钱银子。老三媳妇,没事儿别光想着吃喝、躲懒、嚼舌头,多跟三毛学学认字和算术。别被卖了还给人数银子呢!” “谁卖我?我又不值钱!”张春梅一听让她学习,一个头两个大。 刘翠红捂着嘴,笑道:“谁说的,要是论斤算,咱家三弟妹是最值钱的一个。要是在灾年,像你这样肥的两脚羊,是最受欢迎的。” 张春梅还是能听出二嫂的取笑的,她浑然不在意地道:“你想吃我这一身肉,还吃不出来呢。我走出去,谁不说我是有福气的?” 刘翠红也不跟这个蠢材掰扯,讨巧地道:“娘,这些银子,是福丫的房子赚的,理应是福丫的。咱就不归在公中了吧?” 这句话无论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吴婆子听了,心中都舒坦不已。她刚想点头,她怀里的小奶娃开口了:“奶,这银子是福丫孝敬您的。您收好,留着买衣服穿,买首饰戴!” 吴婆子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奶的福丫就是孝顺。好,奶收着!奶一把年纪了,穿啥戴啥都不好看了,这银子留着给我们福丫买点心吃,买头花戴!” “奶好看!奶是全天下最好看的老太太!奶留着花,不够福丫还有!”宋子苒现在可是手握千两银票的大户了,奶疼她,她自然不能抠搜。 吴婆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住地道:“好,好,好!奶这是享福丫的福喽!才四岁大的小娃娃,就知道孝敬长辈。不像有些人,只想着从老娘手里抠东西。跟我们福丫一比,我都替她臊得慌!” 她话里虽然没指名道姓,宋家老小都知道说的是谁。宋三寿脸上热辣辣的,忍不住狠狠瞪了身边的胖娘们儿一眼。 张春梅:???瞪她干啥?她今天表现难道还不好吗? 吴婆子又道:“除了租房的钱,我老婆子老天拔地的,为了给老宋家积攒家业,给人当了十几天煮饭婆子,攒了十几两银子,这些都归公中。这下你们没意见了吧?” 她的意思很明显,我愿意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不该你们的,一文都别肖想。福丫学医如此有天赋,将来肯定是干大事的,别一个个总盯着她的荷包!有我老婆子在,你们盯也是白盯! 宋二贵忙道:“娘,咱家现在不缺吃的,您别那么拼命。我们当儿孙的,都大了,该孝敬您的,哪能让您还养着我们呢?那我们岂不是都成啃老的废物了?” 宋老汉放下手中的旱烟袋,担心地问道:“你忘了你腿疼腰疼的毛病了?多大年纪了?别为着仨瓜俩枣的,把自己给累病了!” 吴婆子很受用地斜睨了老头子一眼,道:“咋?嫌弃我年纪大了,还想找个年轻的咋滴?啥仨瓜俩枣?那可是十几两银子!还没富贵呢,就飘了?” “你看看,我这不是心疼你嘛!到你嘴里,又成了我的不是!”宋老汉对老儿子道,“去给你娘倒杯水!要不是为了照顾你,她能累成这样?” 宋清墨赶紧起身,四毛却抢先一步道:“五叔,你坐着,我去!” 吴婆子道:“终于从你这个锯嘴葫芦里听到‘关心’两个字了!放心吧,我悠着呢!在家的时候,不也做十几二十人的饭吗?习惯喽!累不着!” 宋老汉看着她鬓角的银丝,道:“咱家现在有牛了,孙子辈也大了,地里活没那么重。以后让老四媳妇在家帮你做饭、洗衣服。毕竟年龄不饶人,咱也该享享儿孙福了!” 第九十九章 一个个,还没老鼠看得长远呢 “行,就听你的!”吴婆子爽快地道。有福不知道享的是傻瓜! 张春梅忙献殷勤道:“娘,我也可以帮你做饭……” “你?做的饭能吃不?你看看你自己的衣裳,埋汰的还能看出原来的颜色吗?咋?还不服气?咱们一家子举手表决,如果超过一半同意你留家里做饭,我老婆子就如你的意!”吴婆子挑了挑眉,咱也是很民主的。别总一副老娘欺负你的样子!老娘是磋磨儿媳妇的人吗? 结果可想而知,就连她男人和儿子都不举手,张春梅恨得牙痒痒。她老儿子九毛,还往她心上戳针:“娘,你做的饭真不能吃,别浪费粮食了!” 他在姥姥家,是吃过他娘做的饭菜的,何止难吃,菜都没洗干净,吃着牙碜。 张春梅气得要打他。九毛迅速爬上炕,躲到他奶的身后,冲她拌鬼脸。 吴婆子呵斥住这一对不省心的,道:“都消停点,我还有一件好事儿要宣布……” “奶,您说,啥好事儿?”九毛顺势跪坐在吴婆子的身后,狗腿地给她捏肩膀。 吴婆子哼了哼道:“你们不是说老宅后面种的那东西,就是浪费时间,浪费肥料吗?鼠眼啥光来着?” “娘,是鼠目寸光!”宋清墨屏蔽掉兄长们打探的目光,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洋洋得意。 吴婆子赞同地点点头,一个个,还没老鼠看得长远呢! 刘翠红眼睛一亮,追问道:“娘,老宅后院种的那个,有人愿意买了?那么辣嘴的玩意儿,也有人喜欢?” “咋不喜欢?我用那个做菜,书生们嘴里喊着辣,筷子可没停过。”最后一天的几道辣菜,有书生吃多了,还窜稀呢!福丫说,那是过量食用辛辣食物引起的肠胃不适,还送了他们一个药丸子呢。那药丸子一颗值一两银子,亏大了! “那多少钱一斤,有萝卜土豆值钱不?”张春梅不长记性,嘴快地问道。 “四斤辣椒,再加上佐料,搭点儿柴火。你们猜猜,人家给多少钱?”吴婆子卖起了关子。 宋老大犹豫着道:“能给一百文不?” “一百文?老大你太敢猜了吧?猪肉才多少钱一斤,你四斤菜就敢卖一百文?”宋二贵撇撇嘴道。 宋老大看了他一眼,道:“娘不是说了吗?要用柴火,要放佐料。炒制好的,肯定比地里摘的要贵些!” 吴婆子赞许地看了大儿子一眼,对老二道:“你呀,平日里别看着咋咋呼呼的,这眼光啥的,真不如你大哥!” “不是吧?真一百文?那块地岂不是成了咱家的聚宝盆了?”宋二贵惊叫道。 吴婆子摇摇头,看向宋老大道:“你的眼界还是不够宽,胆子不够大!四斤辣椒一斤油,熬制成辣椒酱,人家给四百文!哦,油是人家的,不要咱买!” “我的天哪!那辣嘴的菜,一斤居然能卖100文?”宋二贵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不行,他得缓缓! “妈呀!”张春梅一拍大腿,道,“早知道辣子这么值钱,咱家的地都种那个了。哎呦,这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吴婆子哼了一声,道:“福丫那时候要种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一个个话里话外,都想拦着。要不是我老婆子坚持,这赚钱的门路就被你们堵得死死的了!” “娘教训的对!福丫是咱家的小福星,小财神,以后她说干啥,我们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四毛自从被福丫救过之后,就成了她的脑残粉,骨灰级别的那种。 九毛这个小粉丝,也举起小爪子:“对,对!跟着福丫妹妹,有肉吃!”每次带着福丫上山,都不空手而归,野兔和野鸡啥的,变得特别好抓,一抓一个准儿。 剩下的几个毛,也把福丫夸成了一朵花。 吴婆子笑着道:“你们知道就好!不但辣椒是福丫要种的,这桩买卖,也是福丫促成的。咱老宋家日子过成现在这样,样样离不开福丫!就连小五能考上廪生,也有福丫的功劳!” 顿了顿,她又道:“你们谁要是再眼红我偏着福丫,那就分出去单过。别沾着福丫的光,还总想着挤兑她。” 要换了四年前,张春梅巴不得分出去,自己当家过日子呢。现在嘛,撵她都撵不走。小叔子考中了秀才,八月份还要去考举人。如果考中了举人,就有资格做官了。五雷县的县太爷,一开始不就是举人出身,一点点坐到了县官的位置吗? 小叔子要是当官了,老宋家岂不是改换门庭了?她是有多蠢,才会当官的嫂子不做,分出去继续做农妇! 再说了,老宋家日子越过越红火,她虽然不能当家作主,吃的、穿的、用的,从来没短过她的。分出去,能过得像现在这么滋润? 张春梅想好了,一定紧紧抱着婆婆的大腿,她让干啥就干啥,做个最乖巧最听话的儿媳妇,让婆婆找不到把她分出去的借口。 “哇——”院子里传来一个凄惨、委屈的哭声,“福丫姐姐,呜呜呜,呜哇……” “是果果!!”九毛从炕上窜下去,不多时,抱进来一个哭得小脸通红的小丫头。 蒋果果看到福丫,心里更委屈了,扯开嗓子嚎了起来:“福丫姐姐坏……哇哇哇……去府城不带果果。坏坏!”嘴巴张的,都能看到她嗓子眼里的小舌头了! 跟着进来的蒋知雪,一脸无奈地道:“福丫不在的这些日子,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她爹刚从府城回来,她就缠着要她爹送她去府城找福丫。不答应,就在地上打滚耍赖,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呜哇哇——爹爹坏,不带果果去府城找福丫姐姐。”蒋果果被抱上炕后,就像个小八爪鱼,缠在了福丫的身上,眼泪鼻涕抹了宋子苒一身。 “果果别哭了,哭坏了嗓子,要吃苦苦的药哦!”宋子苒一招拿捏住小丫头的七寸。这小丫头,最怕吃药。上次受了寒,有点扁桃体发炎,每次喂药都跟打仗似的。 第一百章 这倒霉孩子 小丫头一听,瞬间不敢嚎出声了。不过,她紧紧抱着福丫,无声落泪,还一抽一抽的小模样,太惹人怜爱了。 宋子苒用帕子给她擦擦眼泪,擤了鼻涕,又在小家伙的嘴里,塞了颗在府城买的松子糖,柔声安慰道:“你忘了,我走的时候,你生着病呢。要是路上吹了风,再严重了,岂不是要吃更长时间的药?你好好的时候,姐姐到哪没带着你?” 蒋果果虽然娇气,还是个能讲通道理的好宝宝。她靠在福丫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道:“那……果果的病已经好了,下次去府城,一定要带上我!” “好!等果果再大些,像姐姐这么大的时候,姐姐上哪都带着你!”宋子苒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哄好了爆哭的小丫头,还挺有成就感呢。她指着炕头上的风筝,道,“那是姐姐给你挑的礼物,是你最喜欢的花蝴蝶哦!” 坐在炕头上的八毛,顺手拿过来,递给蒋果果。蒋果果顿时眉开眼笑:“好看,比爹爹做的风筝好看多了!果果喜欢,谢谢姐姐!” “姐姐,姐姐!小十也要!”被刘翠红抱着的小十,见臭果果有礼物,瞬间心里不平衡了,身体往前扑,就要抢果果手里的风筝。 蒋果果护住蝴蝶风筝,奶凶奶凶地对他道:“姐姐给我哒!弄坏了,打洗你!” “呜……哇哇——姐姐,姐姐,姐姐!果果打!”好嘛,刚哄好一个,又哭一个。小奶娃玩的时候怪好玩,就有一点不好——太爱哭了! 宋子苒赶忙取出竹蜻蜓,在小十面前晃了晃,道:“小十乖,小十不哭!姐姐也给小十买了礼物,看!噔噔蹬蹬……” 小十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看了一眼竹蜻蜓,瘪着小嘴道:“丑,不要!小十要那个。” 蒋果果见他指着自己的风筝,马上藏在自己身后,得意地冲他做鬼脸:我的好看,姐姐最疼我,给我选的,是最好的! 宋子苒见小十又咧嘴要哭,马上用小手搓着竹蜻蜓,让它飞上天:“看,小十的能飞哦!” 小十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他不安分地蹬着腿,小手往天上够。竹蜻蜓落地后,他挣扎着下地,哒哒地跑过去捡。捡回来,又塞福丫手中,小家伙眼睛亮晶晶,口中欢快地叫着:“姐姐,飞飞!” 宋子苒无奈,只好又给他把竹蜻蜓飞上天。小家伙又跑过去捡……蒋果果低头看看手里的风筝,小嘴不高兴地撅起老高。 宋子苒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地道:“你的比他的飞得高,明天我带你去放风筝,飞得比鸟还高,好不好?” 蒋果果的小脸,瞬间阴转晴,点点头,声音快活地道:“好!” 哼!明天她跟姐姐去放风筝,不带小十!小十太讨厌了,小哭包! 蒋知雪看着抱在一块儿,说悄悄话的两个小女娃,都白白嫩嫩,圆圆润润的,眉清目秀,比画上的小童子还赏心悦目。 她忍不住夸赞道:“还是福丫会哄孩子,三两句,就把两个磨人的小东西搞定了!婶子,你不知道,福丫不在的这十几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这小东西,吃饭时找她福丫姐姐,睡觉时还找她福丫姐姐,找不到就哭!天天坐在门槛儿上,望着村口的方向,看她姐姐回来没有。都快坐成小石猴了!” “娘,人家才不是小石猴呢,人家是可可爱爱蒋果果!”蒋果果抗议着,不好意思了,躲到了福丫姐姐的身后。福丫姐姐最好了,不像那些大人们,总笑话她取乐! “好吧,可可爱爱蒋果果小盆友,现在是不是该回家睡觉觉了?”蒋知雪伸出手,要去抱自己的大胖闺女。 蒋果果不要,她推开娘伸过去的手,紧紧抱着宋子苒,奶声奶气地道:“我今天要跟姐姐睡!我都这么多天,没跟姐姐一块儿睡觉觉了!” 说着,伸出了她胖乎乎的手指头,掰来掰去,算了好久,没算清楚天数,干脆放弃不算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蒋知雪不赞同地道:“福丫姐姐还没吃晚饭呢!姐姐今天累了,让她好好歇息,明天再跟姐姐睡,好不好?” “不好~!”蒋果果往炕里面挪了挪,挪到她娘触碰不到她的地方,才道,“我陪姐姐吃饭,有可爱的果果陪着,姐姐能多吃两碗。果果小小的,炕大大的,果果不会打扰姐姐睡觉哒!” 吴婆子一手抱着孙女,一手搂着蒋果果,笑着道:“就让果果留下吧,这时候把小东西惹哭了,夜里容易发癔症。” 蒋知雪不好意思地道:“那……知雪就厚颜把孩子留下了。又给婶子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有福丫在,果果乖巧得很!”吴婆子说的一点都不假。 果果才一个多月的时候,患了夜啼症,什么方法都用遍了,一点效果都没有。蒋氏和蒋知雪被缠得心力交瘁。 吴婆子抱着福丫来帮忙,谁曾想才一岁多的福丫,懂事地拍拍哭闹的果果,那小东西瞬间安静下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福丫。打那以后,只要福丫在,小东西就乖乖睡觉,饿了也只吭叽两声,好带得就跟换了个孩子似的。 蒋果果这倒霉孩子,见她娘走出屋子,高兴地在炕上直打滚儿。那欢脱劲儿,要不是福丫拦着,能掉炕下面去! 接下来,是福丫分发礼物的时间。她用自己卖药赚到的银子,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买了礼物。哥哥们的礼物,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弓箭”,一两多银子一把,把吴婆子给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吴婆子哼哼地道:“这些破弓,就花了你们妹妹十两银子!她这趟赚的,全花在这些破弓上,还不够呢!人家都是当哥哥的,给妹妹买她想要的,咱家倒好,颠倒个个儿!不觉得羞愧脸红吗?你们干脆喊福丫姐姐算了!” 宋家剩下的七个毛,拿到礼物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愧疚汗颜。是呀,这么贵的弓箭,妹妹都舍得给他们一人买一把。他们要再不对这个妹妹好,还是人吗? 第一百零一章 毛毛们委屈,毛毛们不说…… 宋家的几个毛纷纷表示,要多打猎,多采山货,多挖药材,换来的银钱,一个子儿不留,全给妹妹! 宋子苒看看眼前的哥哥们,最大的才十二岁,最小的也就七八岁模样,让她怎么好意思压榨童工呢?她奶声奶气地道:“哥哥们还是多花些时间在功课和武功上,学到真本事,才能赚更多的钱!” 宋三毛当即表示:“妹妹教训的是,三哥一定用功苦读,早日像五叔一样,考个廪生回来,领的廪饩银,都给妹妹!” 宋四毛道:“我努力学好武功,去镖局当镖师,赚的银子给妹妹买点心吃,买花戴!” 宋五毛道:“四哥,当镖师有什么出息?我要当大将军,立下战功,赢得封赏,全都给妹妹……” 宋九毛这个显眼包,抢着回答:“我练好武功,做妹妹的侍卫,贴身保护她。妹妹上哪儿我都跟着,妹妹买东西我拎着,妹妹遇到坏人我打跑,妹妹看不惯谁我揍他,妹妹……” 他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几个爆栗子,都是他的哥哥六七八毛的杰作。六毛道:“长幼有序懂不懂,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他亲哥七毛,幸灾乐祸:“该!” 八毛哼了哼,道:“福丫是我亲妹妹,难道我不会贴身保护她,还轮得到你?” 九毛委委屈屈凑到福丫跟前,把脑袋伸过去:“妹妹,他们打我,好疼呀。你快帮我看看,有没有满头包。” 幼不幼稚?福丫心里猛翻白眼,却依然伸出小手,摸摸他的脑袋。不过,也只一下下而已,很快就被八毛给拦截了。八毛道:“妹妹别摸,他不知道多久没洗头了,别把你的手给污染了。” 九毛跳起来,道:“八哥你太过分了,破坏我在妹妹心中爱干净的形象。我的头是昨天刚洗的,一点儿味都没有。你就是嫉妒妹妹跟我更近亲,哼!” “行了,被你们吵吵的脑仁疼,都给我滚回你们自己的屋去!”吴婆子不耐烦地道。她就想吃个清净的晚饭,咋就那么难呢? 几个毛:他们不想回屋,他们也想陪妹妹吃晚饭。可是,他们不敢说,怕奶用大耳瓜子扇他们。毛毛们委屈,毛毛们不说…… 福丫终于能把她给娘和伯娘们买的银耳珰拿出来了。张春梅惊喜地道:“哎呦呦,我也有啊!” “你也知道你不该有?也不想想,你平日里给过福丫啥?这首饰你收得羞不羞愧?”吴婆子看不得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撇撇嘴。 张春梅生怕耳珰被抢回去,赶紧收起来道:“福丫,以后想要啥,只要三伯娘有,你尽管开口。我手虽然没有你那两个伯娘巧,但我有一把力气,叫我干啥,值一句话的事儿!” “啧!还要福丫开口?你看看你两个嫂子,给福丫做衣服做鞋子,福丫可曾开口要过?这真心的疼爱,不是嘴上说的,而是看心里有没有!”吴婆子哼了哼,挥手把人撵出去,“都出去吧!别在这碍眼!” 宋大富、宋二贵、宋三寿:…… 咋大家都有礼物,他们没有?期待了这么老半天,期待个寂寞? 吴婆子见状,好气又好笑:“你们这些当伯伯的,几十岁了,还等着一个四岁的奶娃娃给你们买东西?要脸不?赶紧走!看着就烦!福丫给你们买的麂皮靴子,都放牛车上呢,自己去拿!” 兄弟仨高高兴兴地去院子里试靴子。还别说,福丫把他们的鞋码记得挺准,穿着合脚极了!福丫太可人疼了,咋就不是他们生出来的呢?老四不在,以后他们做伯伯的,一定连同老四的份儿一起,加倍疼爱这个贴心的小侄女。 上车饺子下车面,媳妇们给她们祖孙俩,做了香喷喷的鸡蛋打卤面,用的白面粉,没掺一点粗粮。比福丫脸还大的碗,她自己就干掉半碗。吴婆子担心她撑着,要她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刻钟,才允许她上炕睡觉。而此时,蒋果果小盆友,早已睡得四仰八叉了! 等小孙女睡着了,吴婆子也在孙女身边躺下。看看还坐在炕沿上的老头子,还在吧嗒着早已没有火的烟袋。她从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看出了他的郁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福丫给你买了新烟袋锅子,锅子和烟袋嘴儿都是银制的,可贵了!你宝贝孙女还能把你这个爷爷忘了?她知道你的烟袋裂了,不舍得扔,上街第一个就想到给你买礼物!行了,现在能睡着了吧?” 宋老汉赶紧磕磕烟灰,把向来宝贝的烟袋锅扔在一边,却嘴硬地道:“我是晚上吃撑了,消消食再睡。不是等礼物呢,你别多想!” “你呀!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吴婆子翻了个身,塞给他一块碎银子,道,“以后需要啥,自己去买!咱都一把年纪了,别亏了自己!” 宋老汉不要,道:“我又不缺啥,你快收回去。成亲的时候就说好的,咱家的银子都你收着!” 吴婆子硬塞给他,道:“给你你就拿着!身为一家之主,身上怎么能没几个银子?” 宋老汉呵呵笑道:“咱家的一家之主,不是你吗?” “你个老头子,又打趣我!”吴婆子拍了他一下,见蒋果果翻了个身,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小家伙又睡安稳了,才道,“我是管着咱家里柴米油盐的一家之主,外面的事儿,还是得你们老爷们当家作主!” 宋老汉道:“家有贤妻祸事少。这些年,辛苦你了!跟着我,劳累了大半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 “说这些干啥?咱们这是苦尽甘来,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吴婆子道,“地里的活儿,以后你也别下死力气干了,毕竟年龄不饶人。咱那么多儿子孙子,要事事都自己动手,要他们干啥?” “你也是,以后做饭洗衣服,都交给儿媳妇。再过两年,都能当太奶的人了,也该享享福喽!” 第一百零二章 她一点都不胖,轻着呢! “咱那几个媳妇做饭,你能吃得惯?”吴婆子笑着打趣道。 宋老汉顿了顿,老实地道:“这几十年,胃口都被你养刁了。换成别人做饭,还真吃不惯!你不在的这十几天,都是老四媳妇做的饭。虽说她是几个媳妇里手艺最好的,在你手里,可就差远了!” …… 装睡的宋子苒莫名被塞了一把陈年的狗粮。她的嘴角缓缓勾起,在老两口充满温情的对话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五毛就悄悄潜入正房,偷偷地朝着炕上熟睡的福丫,伸出了魔爪…… 老年人睡觉轻,宋老汉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爆喝一声:“谁!” “嘘——爷,是我,五毛……”宋五毛也吓了一跳,连连冲着爷摆手,让他不要出声,免得惊醒他奶。 可是,已经迟了。吴婆子倏地坐起来,下意识地挡在两个小奶娃的前面。借着窗外的光线,看清炕边的人,开始四处找笤帚疙瘩——她要揍人! “奶,别!我是五毛啊……”宋五毛吓得连退几步,压着嗓子道。 吴婆子恨恨地道:“揍的就是你!你不去练功,跑我屋里干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宋五毛一脚门槛儿外,一脚门槛儿里,随时准备逃跑。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窃笑的兄弟们,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们道:“奶,是三哥让我进来偷福丫的。” “偷福丫?她昨天坐了一天的牛车,你们当哥哥的不知道心疼她,让她多睡会儿,又想折腾什么?” 说话间,宋子苒已经醒来,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揉揉眼睛,漂亮的大眼睛,带着几分呆滞,头顶上的小卷毛,支棱起一撮,看上去呆萌呆萌的。 五毛讪讪地笑着,道:“我们本来是打算不知不觉中,把福丫抱出来。她在我们几个哥哥怀里,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谁知道爷醒这么早……” “还是你爷的不是喽?”吴婆子摸摸孙女柔软的卷发,让她继续睡,这才又问道,“说吧,你们抱福丫,想去干什么坏事儿?” “不是干坏事儿,我们想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为明天的流水席做准备!”五毛道。 村里谁家有喜事儿,条件好些的,都会准备流水席,全村一起庆祝庆祝。老宋家出了个秀才,这顿流水席是免不了的。 吴婆子哼了哼,道:“什么为流水席做准备?我看你们是新得了弓箭,手痒痒,想去山上练练手吧?去就去呗,折腾你们妹妹干啥?” 五毛忙道:“没想折腾她,就问问她想不想进山去玩儿!” “去!”宋子苒彻底醒了,她朝着五哥伸出了胳膊。 五毛贴着墙根蹭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抱起炕上的妹妹,飞也似地窜出了屋子,生怕慢一瞬,就被他奶笤帚疙瘩伺候。 “早上凉,给你妹妹外面多加件衣裳!”吴婆子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 院子里传来五毛的声音:“知道了,奶!” 几个毛伺候着福丫穿衣、洗漱、吃早餐。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能抱着妹妹出门了——可偏偏这时,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姐姐,我要福丫姐姐!” 几个毛互相对视一眼,内心充满无奈。最终,上山的队伍中,又多了一个拖油瓶。 吴婆子不放心地追在他们身后叮嘱:“你们带着俩小娃娃,不要忘山里去,打不打到猎物是其次,照顾好俩妹妹!” “娘,放心吧,有三毛跟着呢!他有分寸!”宋大富见老娘恨不得拖着老腿跟过去,忙扶着她的手,安慰着。 吴婆子道:“要只他们几个臭小子,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把福丫和果果带上了……” 福丫是她的心头肉,果果是蒋家的宝贝蛋,要是磕破一点皮,看她不扒了他们的皮! 被四毛背着的蒋果果,两只手满满当当的。她啃一口左手中的红豆酥,眼睛不离右手拿着的蝴蝶风筝,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姐姐,姐姐,我们去放风筝吗?” 宋四毛无奈地道:“果果,你别说话,都喷我头点心渣滓。” 蒋果果看着他后脑勺上的点心渣,有些心虚地道:“我没喷!果果吃东西,不掉渣渣!” 五毛抱着乖巧的妹妹,忍笑不已:幸好他抱的是福丫,而不是蒋果果这个混世小魔王。 六毛眼馋地对五毛道:“五哥,你累了就换我抱妹妹。” “福丫才多点儿重量,累不着我!”五毛终于能尽情地亲近妹妹了,怎么可能把机会让给别人? 宋子苒不停地点头:对啊,对啊!她一点都不胖,轻着呢! 七毛卖乖地道:“五哥,还是小七好吧,都不跟你抢妹妹。” 六毛比了比他的头顶,道:“你个小矮子,瘦得跟猴儿似的,五哥能放心把福丫给你抱才怪呢!你看看,八毛的个头都快赶上你了!” 七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了:“说谁小矮子呢?蒋姨都说了,有人早长,有人晚长,我属于大器晚成的那种!奶也说,咱们老宋家,就没有个子矮的!” “所以,你是好竹出歹笋!”六毛继续在他心口上戳针。 宋子苒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三伯和三伯娘个子都不矮,从基因遗传上说,七哥不可能矮了。有的男人,二十多了还窜个头呢!” “就是,就是!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就知道欺负弟弟。还是妹妹好,善良贴心小棉袄。妹妹,从今儿起,你是七哥的亲妹妹……”七毛感动得目含泪花。 五毛不乐意了,道:“去去去!想屁吃呢?福丫是我亲妹妹!你想要亲妹妹,让三伯娘给你生去!” 八毛也道:“就是,就是!福丫是我跟五哥的亲妹妹,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三毛不想听傻弟弟们没有营养的话。他对宋子苒道:“妹妹,你说我们去哪儿练手好呢?” 宋子苒闭上眼睛,随便指了个方向道:“那边吧!我记得那边有座山谷,山谷里的那片草地,最适合放风筝!” 第一百零三章 两脚兽,给猪大爷受死吧 “放风筝喽!!我的小风筝飞呀飞,飞得比山还高!”蒋果果高兴地举起手中的风筝,一拍四毛的头,兴奋地道,“驾!马儿,马儿快快跑……” 宋四毛一脸的生无可恋:这熊妮子,也太闹腾了吧?就不能像福丫妹妹一样,文文静静,乖乖巧巧吗? 没多久,便到了宋子苒说的那个山谷。初夏时分,草木葳蕤,绿意盎然。各色杜鹃花开满山野,仿佛给山谷绣上了绚丽的花纹。灌木中,传来黄莺婉转的啼鸣。草丛里,不时闪过山鼠窜过的身影…… 四毛和五毛,选一出平整的草地,把俩姣姣嫩嫩的小姑娘放下。蒋果果扯着四毛的衣襟:“放风筝,风筝飞飞!” 宋四毛被她缠得没法,谎称道:“我不会放风筝,你看到那个哥哥了没,他会,他放得可好了!”好家伙,祸水东引,把他三哥给卖了。 事实证明,宋三毛比他要有耐心。他一边照看着两个小妹妹,一边把风筝放飞到空中。 蒋果果看着越飞越高的大蝴蝶,高兴得手舞足蹈转圈圈,口中兴奋地尖叫着:“哦!哦!蝴蝶飞喽!福丫姐姐快看,风筝飞好高,比山都高!” “嗯嗯,真的呀,好高呢……”宋子苒应付地点点头,注意力却放在了周围的草丛中——这里有不少草药可以采摘了呢! 蒋果果跳着脚对三毛道:“三毛哥,给我,给我!我来放!” 宋三毛见风筝已经平稳升空,只要牵着线就行,便把线轴递给了小家伙。要说吃得胖有啥好处,现在不就体现出来了吗?风筝本来不大,牵引力有限,果果小盆友沉甸甸的,牵着线绳虽稍微有些吃力,却也能驾驭。 小家伙鼓着小脸儿,表情严肃,手紧紧攥着线轴,再没有余力去霍霍别人了。宋四毛躲得远远的——真是怕了她了! 宋子苒回头看了小妮子一眼,便弯腰采起药材来。遇到空间没有的,她连根带土刨出来,扔进空间,得闲了再去移栽。这座山谷真是一片天然的药田,药材种类多不说,还给她寻到几株小野参呢! 太好了,她的空间里,就缺这种野生人参呢! 山谷中,不乏野鸡野兔之类的小猎物,宋家的几个毛,拿着自己的弓箭,兴致勃勃地练习射术。很快,先是宋四毛、接着六毛、七毛,都有了收获。 宋子苒采了半篮子草药,直起腰,一回头,看到了紧紧跟在她身后的五毛,诧异地道:“五哥,你怎么不去射野兔呀?” 宋五毛从她头发上,捏下一根枯草杆,闻言笑着道:“野兔什么时候都能射,我是你亲哥,得担负起保护你的责任!” “这儿没有大型猛兽,我又带了驱蛇虫的药包,不需要你保护。五哥,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话不能说太满!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暴躁的哼哼声,从不远处的石头后面传来。 是野猪!宋五毛赶紧把妹妹护在身后,手中握着的弓箭抬起,拉紧弓弦,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出现在兄妹俩的面前——一头未成年的小野猪。说是小野猪,也得有一百多斤重,獠牙虽然没长成,但是不要小看野猪的冲击力,它若是全力出击,能撞断手臂粗的树干!宋五毛、宋子苒兄妹的小身板儿,要给撞实在了,绝对要人命哪! “福丫!五弟!”宋三毛和四毛,也一直在关注着福丫妹妹,此时都看到了朝着两人冲过来的野猪。 瞄准,放箭!弓箭快、狠、准地射在野猪的脑壳上。这只野猪绝对练过铁头功,箭头崩到它脑门上,居然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小野猪彻底激怒了!在这个山谷里,还没有谁敢如此对猪大爷它的!别以为你们用两只脚竖起来走路,就可以在弄痛猪大爷后全身而退!猪大爷我撞死你们!! 哼哼哼!小野猪前蹄子暴怒地刨着地,鼻子里发出愤愤地哼叫,蹭蹭蹭地直冲着宋五毛冲撞过来。 宋五毛震惊地拉弓,瞄准野猪的眼睛射出一箭。小野猪并不像人类认为的那么蠢笨,一扭头避开羽箭。箭头在它的脸颊上,擦出一道血痕。小野猪狂暴了——两脚兽,给猪大爷受死吧! “福丫你慢慢后退,躲到石头后面去。我引开野猪!”宋五毛知道野猪难对付,没想到防御这么难破,弓箭都拿它没办法! 宋子苒也在心中吐槽这时候兵器制作技艺的低下,还弓箭呢,连头野猪都射不死。难道她受骗了,掌柜的给她拿的实际上是玩具弓? 说时迟那时快,野猪已经近在眼前,眼看着就要撞上宋五毛!以他的身手,肯定能避开。可是关键此时他不能躲,福丫妹妹就在他身后。 宋三毛和宋四毛离得太远,哪怕拼尽全力扑过来救援,已是来不及。宋五毛面对急奔而来的野猪,脚下像扎了根似的,纹丝不动。他回头看了福丫一眼,似乎在催促妹妹赶紧躲起来,目光中带着留恋和焦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宋子苒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飞快地向一侧挪动了几步,手中的黑色物件儿,闪出一丝火光,随着一声轻响,野猪的脑壳上出现了一个圆洞,滋滋地往外冒血。 宋子苒也被后座力,震得后退了好几步,仰面倒在地上。幸好,她倒地之处,草比较厚,摔得不疼。可是……她手疼! 是的,宋五毛看到的黑色物体,是手枪。她的研究所,门卫都是正规的军人,有合法配枪的权力。空间解锁院子的时候,门卫岗亭也解锁了,里面虽然没了站岗的门卫,可他们的配枪却在! 幸好她在危急时刻,想到这茬,成功救下五哥和她的小命! 五毛被野猪倒地的余波,冲撞得踉跄几步。看到福丫倒地,他顾不上其他,跑过去把妹妹抱起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第一百零四章 再哭吧狼招来了! “怎么样?福丫伤到哪儿了?摔疼了没?”三毛和四毛,这时候也跑到跟前,连声焦急地问道。其他几个毛,也纷纷围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宋子苒没受伤,就是拿枪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手怎么了?受伤了吗?”五毛想碰又不敢碰,生怕弄疼了她。 宋子苒摇摇头,道:“没事儿,一会就好了!” 宋四毛小心地避开她的手,把人抱在怀里,对五毛道:“我先带福丫下山,让蒋姨看看。你们赶紧抬着野猪下山,免得血腥气引来野兽!” 宋五毛气急败坏地道:“是谁说山谷里没野兽的?这么大的野猪,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心里庆幸着,幸好今天他们兄弟几个在,又有福丫这个小福星保驾护航,要是换了村里其他孩子,必落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蒋果果见福丫“受伤”了,丢掉手中的线轴,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看到野猪的尸体吓了一跳,瘪着嘴哭唧唧地道:“姐姐,你被这丑东西咬了吗?疼不疼?果果给你吹吹!” 五毛对六毛吩咐道:“背上果果,咱们下山!” 死掉的是头未成年小野猪,谁知道它的爹娘是不是在附近?一头小野猪他们都对付不了,何况是成年的? 六毛背起蒋果果,跟在四哥的身后,往山下快步疾行。突然,背上的小奶娃,“哇”地一声哭出来,声音差点没把他耳朵震聋了。难怪四哥抢先抱起福丫呢,这小东西声音太尖利了吧? 宋子苒忙问道:“果果,你怎么了?” “风筝……风筝飞跑了!那是姐姐给我买的,就飞了一次……哇!”蒋果果指着天上只剩下一个黑点的风筝,哭声震天。 宋子苒一边揉着自己震得发麻的右手,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果果不哭!姐姐下次去府城,再给你买。” 蒋果果嘤嘤地哭着,声音小了些。她抽噎地道:“姐姐什么时候还去府城?” “不知道,最迟八月份吧?”八月秋闱该开始了,不知道奶去府城还会不会带她这个吉祥物。 蒋果果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呜呜呜地哭着:“八月还有好久哒……嗝,姐姐去府城,带不带我?” “这个嘛……我不能做主!”我自己能不能去,还是个未知数呢,哪能保证再带个两岁的小奶娃? “哇——姐姐坏,姐姐骗我!昨晚姐姐还说,以后到哪里都带着果果的!姐姐跟爹爹一样,是个骗人的坏孩子。呜呜呜呜……”蒋果果扯开嗓子嚎起来。 宋六毛恨不得多生两只手出来,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受荼毒。他忍不住吓唬小妮子:“蒋果果,你别哭了。再哭吧狼招来了!” “六毛哥哥也坏!骗果果,没有狼……” 她最后一个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一声长长的“嗷呜——”传来。蒋果果吓得一激灵,把哭声硬生生咽了下去:“嗝……” “快走,别把狼引来了!”剩下的几个毛,飞快地收拾好猎到的野鸡野兔,跟在哥哥们身后,快步朝着村子而去。 蒋果果不敢哭了,她一边打嗝一边道:“福丫姐姐……呃——不是……呃——我把狼……呃——给招来的!” “嗯,不是果果!果果这么乖,怎么可能招狼呢?”宋子苒安慰道。 蒋果果嗝声不断,却不耽误她话痨:“嗯,果果……呃——乖乖哒!果果……呃——听话,狼……呃——不叼听话的……呃——孩子。对不对?” 她有这样的担心,是因为村里的老人,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就会说:“你再哭闹,狼把你叼走了!” 所以这会儿,她虽然很心疼自己的风筝,也很伤心姐姐骗了她,却一声都不敢哭出来,生怕自己被狼叼去。 三毛皱起眉头,道:“没听说这附近有狼群呀?这些狼是从哪来的?” 宋五毛也有些担心:“这儿离村子不是很远,狼群不会下山祸害村子吧?三哥,要不要告诉村长?” “说是一定要说的!村里人经常在这附近砍柴、挖野菜,若是遇上了,后果不堪设想!”宋三毛看了一眼抬着的野猪。以前这些野物,都待在深山里,极少下山。这会儿接连在村子附近出现,莫不是预示着什么? 深山之中,一个身穿盔甲的络腮胡男人,捡起挂在树上的蝴蝶风筝,对一旁白面无须的男子道:“哪来的风筝?” 白面无须的男子,接过风筝,仔细地打量着,蹙眉道:“这风筝挺精致,不会是辰王府的那几个小子,弄出来吧?” 那四个小兔崽子,经常往这边山里来打猎。他们……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上次被他们逮着的暗卫,不是咬舌自尽了吗? 络腮胡道:“这边,是不是不安全了?要不要转移?” 白面男子摇摇头,道:“稍安勿躁,我先派人到附近察看一番,再做打算。胡将军也多派些岗哨出去,若有不对,就……” 他做了个杀无赦的动作! …… 吴婆子不放心家里那群毛头小子,沉着一张老脸,等在下山的路口。没多久,山路上边出现了几个毛的身影…… 看到被四毛抱在怀中的福丫,吴婆子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容。可当她看到三毛和五毛抬着的野猪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就说这些臭小子没成算吧?带着俩小奶娃娃,居然敢往山里去! 猎野猪,那是闹着玩的吗?就是村里的青壮年,也不敢轻易跟野猪对上,何况一群半大小子?若是一个不慎,这一群孩子都能折里面去! 吴婆子左右看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倒竖着两条眉毛,恶狠狠地盯着宋家的几个毛。 三毛赶紧解释道:“奶,我们没进深山,就去了咱常去的山谷。不信你问福丫……” “你当老娘是好骗的?咱常去的山谷?里面啥时候有野猪了?你自己说谎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拉着我们福丫给你打掩护……老娘好久没发威了,今天拿你们立立威!”吴婆子避开瑟瑟发抖的宋四毛,拎着棍子,去撵三毛和五毛。 第一百零五章 个子矮的忧桑,谁能理解 宋四毛松了一口气,摸摸怀里的福丫妹妹,道:“幸好我有锦鲤娃娃护体,躲过一劫。阿弥陀佛!” 三毛和五毛就没那么好运了,扔下野猪,被撵得唧哇乱窜。好在他们日日练功,不曾松懈,身手倒是灵活,猴儿似的上蹿下跳,吴婆子手中的“金箍棒”愣是没一棍子落在他们身上。 “奶!没去深山!”福丫小仙女,开了金口,解救哥哥们于水火之中。 蒋果果也瘪着一张小脸,道:“没去山里……呃!风筝没了……呃——飞走了!果果不敢哭……呃——狼来了,叼小孩……呃——” “啥?还遇见狼了?还说没去深山?当我老婆子没进过山?我年轻时候,也跟着你们太姥爷打过野猪的!”吴婆子握着棍子的手,又紧了紧。好你们几个毛,带妹妹们去危险的地方不说,还教她们说谎。今天非给这些臭小子们松松皮儿不可! 她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婆子,跑起来竟然不输于一个年轻人。宋五毛被她撵的没地方跑,见四毛抱着福丫,站在院子中央看热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抢过妹妹,朝着追在身后的吴婆子大喊道:“奶,是四哥出的主意,说上山带着妹妹能打到好东西的。” 吴婆子见前面的人终于停了,一抬手,却看到孙女那张纯真无瑕的小脸,登时像被针戳个洞的气球,气跑了不少。见四毛面容呆滞,就站在她旁边,一脚踹过去,不解气,又踹了几脚,道:“再打你妹妹的主意,腿给你打断!” “腿打断,扔后山,狼群叼走!”蒋果果喝了几口水,打了一路的嗝终于停了。小家伙狐假虎威地挥舞着拳头,给吴婆子助阵。那凶巴巴的小模样,跟吴婆子反倒更像祖孙。 毕竟年岁不饶人,吴婆子也跑累了,喘匀一口气,问道:“真遇见狼群了?在哪遇到的?” 宋三毛蹙眉道:“没看到狼群的影子,听到声音了。应该距离后山的山谷不太远,嚎叫声清晰可闻。这头小野猪,真是在山谷里猎到的……” “山谷进野猪了?三毛,你去村长爷爷家跑一趟,告诉他山谷附近不安全,让村里的女人孩子,不要往那边挖野菜、捡柴禾了。”吴婆子看着地上的小野猪。像这么大的野猪,一般都是群居的,就怕还有其他野猪。野猪伤人的事,她可不想再听到了。 宋三毛去了村长家,把事情一说。村长惊疑不已,问道:“你真的听到狼群的叫声,离咱们村子不远?” “是的!我们在后山的山谷里听到,很清晰,距离应该不会超过十里!”宋三毛很肯定地道。 村长自言自语地道:“你说的那个方向,狩猎队的经常去,从未遇到过狼群,难道是今年刚过来的?还有落单的小野猪……一般来说,野兽都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地盘,除非天灾,或者生存的空间被占据……” “怕就怕狼群没有充足的食物,下山祸害村子!” 宋三毛说的这种可能,村长也想到了。晚上,他召集了护村队的所有队员,又把赵长胜给请去,说了这件事。 赵长胜不由想到辰王府小公子的提醒,不让他们往西北的深山里去。难道……那边的山里不太平?狼群是不是从那边过来的? 赵长胜带着几个人进山,远远地看见狼群。很多狼身上都带着伤,有些能辨认出,是兵器留下的。狼群数量不少,足足有三四十只之多,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退下来之前,又去了一趟山谷,走了一圈儿,没遇到其他的野猪。不过,这里与狼群栖息地太近,已经不安全了! 回到村子里,一群人一商量,觉得还是把护村队重新拉起来,每晚警戒巡逻,以免狼群入村,祸害乡亲们。 狼是一种最记仇的生物,这群狼在人类手里吃过亏,对人类持有敌意,一旦遇上,后果不堪设想。村长还到县里,向衙门请求支援。衙门里衙役数量也不多,狼群数量庞大,只能从长计议。 第二日,后山村热闹极了。老宋家今日开流水席,不少关系不错的婆子媳妇,一大早就赶来帮忙。还有人,带来自家未婚配的闺女、亲戚,叮嘱她们勤快点儿。宋家的秀才公还没定亲呢,表现好点儿,说不定能跟宋家攀上亲戚! 那些别有用心的,吴婆子都给劝了回去,真心来帮忙的,留下了五六个。像红烧肉这样的大菜,吴婆子天刚亮就开始准备,要不然不赶趟儿。 担心第二天人多嘈杂,孙女睡不好,吴婆子头天晚上就把福丫给送到蒋家,跟蒋果果睡一间屋。一间屋子,一张大炕,只有她跟福丫姐姐两人住,蒋果果兴奋得半夜都没睡,拉着宋子苒发挥她的话痨属性。第二天,两个小家伙成功起晚了。 等她们梳洗完毕,手牵手来到宋家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人太多了,几乎没有她们插脚的空儿。战战兢兢地走在人群中,宋子苒真怕有人不小心,把她俩给踩喽!唉,个子矮的忧桑,谁能理解? 老宋家的流水席,开在院子里。他们家院子够大,摆了七八张大桌子,每张桌子能坐十五六个人呢! 桌子、凳子,都是从村里借来的。谁家办事情,大家都会守望相助的。尤其是考中秀才这样的喜事,几乎不用宋家开口,村里人就都给张罗齐了! 第一波已经开席,桌上摆了满满当当十个大盘子,红烧肉、排骨烧冬瓜、小野鸡炖蘑菇、红烧兔肉……谁不夸老宋家这席面菜硬? “咦?宋思仁,你家办的啥喜事儿?你五叔成亲?” 等在外面的乡亲们,看到一溜高头大马进了村子,马上坐着的,都是清一色的俊俏少年。有两个还挺眼熟的……他们不是宋家的大毛和二毛吗?都说老宋家把大毛二毛送到府城当差了,这差事不错呀,都能骑上马了! 第一百零六章 你俩算啥贵客? 宋思仁——宋大毛也一头雾水地道:“没听说五叔说亲了呀?就是说亲,也没这么快吧?才从府城回来两天就成亲,能有时间准备吗?” “大毛、二毛,你们回来了?今儿你家为了秀才公摆流水席,你们是请假回来帮你五叔庆祝的吗?”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位叔伯。 哦……原来不是五叔成亲,而是庆祝考中秀才的流水席呀! “福丫,到姥这来,姥抱着你!”今日一早,福丫姥姥一家就来了,在厨房里忙活一上午,刚开席就被吴婆子安排到第一波席面了。第一波席面,一般都是村里辈分大的,和远路的亲戚。 蒋果果挤进苏文昌的怀里,甜甜地道:“姥爷,你抱着我!我不重!姥爷,红烧肉好次。姥爷,我奶做的菜好次吧?好次你就多次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东西是苏家的亲外孙呢!蒋知雪担心女儿闹腾得苏家吃不好饭,要把她抱过来。小家伙死活不愿意,哭着喊着要跟姥姥姥爷坐一桌。她的真实目的,不就是想黏着福丫吗?这个小粘人精,吃饭的时候,也要贴贴! “宋老头,家里来贵客了!”外面老张头,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 吴婆子拎着勺儿,从厨房出来,扯开嗓子道:“老张头,你喊啥?我家哪有什么贵客?你不会是想早点坐席吧?下次记得早来会儿!” “奶!”“奶!”宋大毛宋二毛在门外喊了一嗓子。 吴婆子听见了,头也不回地道:“你俩回来了?快进来搭把手上菜!别以为去了府城,身份就上去了。你俩算啥贵客?” 宋思义——二毛道:“张爷爷说的不是我们,我们家公子也来了!说是来看看咱家的辣子。” 吴婆子把勺子递给帮厨的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上来道:“原来是公子们啊!真是蓬……蓬啥生辉来着?” “奶,是蓬荜生辉!”宋九毛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菜,给流水席送去。奶喜欢洋气了啊,都会用成语了! 吴婆子见几位小公子,略带好奇地看着流水席,便道:“公子们吃了没?没的话,要不……一块儿吃点儿?” 本以为公子们不屑于跟他们泥腿子一块儿用餐,岂料萧瑾瑜微微一笑,开口应道:“那就叨扰了!” 樊千敖哈哈一笑,道:“小爷我还没吃过流水席呢,今天正好体验体验。老太太,你看我们做那桌呢?小福丫那桌,好像还能挤一个。瑾瑜表弟,你去还是我去?” 吴婆子忙道:“怎么能让公子们跟咱们随便挤一桌呢?大毛、二毛,还愣着干啥?还不上隔壁借桌凳去!” 不大会儿,大毛二毛抬着桌子进来,外面等坐席的村人,也帮着把凳子拎进来。院子里的乡亲,都好奇地打量着几位小公子——这些可是从府城来的贵公子,果然气度不凡呀! 菜都是现成的,几个毛一人端俩,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菜肴。辰王府f4往桌前的小板凳上一坐,那模样挺自在。几人都是军营里锻炼过,军营里吃大锅饭的时候,都是一人打一碗菜,蹲在一起就吃了。更何况,这还有个小板凳坐呢,没啥不习惯的。 “哟!还有红烧肉呢!我早就惦记着这口了,快都坐下,别愣着了!”樊千敖见别的桌,都是凑够一桌人才开饭,便招呼着跟来的小厮、侍卫们。再加上大毛和二毛,正好坐满十人一桌。 樊千敖嚷嚷着:“快吃呀,都别端着了!” 说完,筷子伸向了红烧肉。红烧肉是用小野猪的肉,炖了整整两个时辰,入口即化,软糯香甜,比家猪肉多了几分滋味。 连吃了两块,樊千敖才舍得开口说话:“还是宋家老太太做的红烧肉地道。咱酒楼里的厨子,做出来的,总觉得差了点味儿!” 有贵客在,吴婆子过来招呼几人,闻言笑道:“公子们以后想吃红烧肉,尽管过来就是!我们家大毛二毛,蒙你公子们照顾,一顿红烧肉算什么?” 萧瑾瑜道:“思仁和思义很努力,也很能干。老太太的感激,我们受之有愧呀!” 吴婆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思仁和思义是谁。宋家的几个毛,是“思”字辈,按照“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起的名字。平时都大毛二毛的叫着,她都快忘记孙子们的大名叫啥了。 “不愧,不愧!要不是公子们仁慈,选中他们,他们哪有福气在府城学习办差的机会?公子们先吃着,老婆子再给你们加个菜!”吴婆子从书生们的口中,得知俩孙子的差事得来不容易,这都多亏了四位公子的照顾呢! 樊千敖举起手点菜:“老太太,来个辣椒炒肉。这几道菜里,咋都没加辣椒啊?” 吴婆子道:“老宅后院的辣椒本就不多,既然答应了公子们,哪还再舍得拿来做菜?公子想吃,我让四毛去摘!” 庄北离道:“我们今天带了几坛油过来,您先用着。等用完了,再让人给送来。老太太,不知我们要的辣椒酱,什么时候能熬好?” “家里油不多,昨天就熬了五斤。公子们要急着要,先拿回去。明儿我把红的辣椒都摘下来,全熬成酱。正巧昨天孩子们猎到一头小野猪,办完流水席还能剩些。这回,用野猪肉熬肉酱!” 在公子们进来后,一直低头躲避他们视线的宋子苒:…… “奶,你昨天不是说,这头小野猪没长成,肉没有成年的紧实,熬出的肉酱,跟咱在府城吃的那罐口感上有区别吗?”宋子苒夹起嗓子,做出一副孩童的天真模样。 吴婆子一愣之下,忙点头道:“是啊!不光是肉质的原因,就是炸肉时候的火候不同,出来的肉酱口感也会有些微差异。不过味道上各有千秋,都下饭!” 宋子苒冲吴婆子甜甜一笑——奶太给力了!这配合,不要太默契哟!不愧是她亲奶!! 萧瑾瑜别有意味地看了小女娃一眼,点头道:“我相信老太太的手艺!” 第一百零七章 让他提不上裤子! 樊千敖见他最爱的红烧肉吃没了,闻言忙道:“对,对!老太太的厨艺,如果愿意去酒楼当厨子,酒楼的生意肯定成倍增长。对了,这红烧肉有多的吗?再给上一盘呗!”一盘才十几块肉,够干啥的? 吴婆子本来被恭维得浑身舒服,听他后面这句,脸色骤然一变,不给面子地道:“没了!公子们尝尝其他的菜,味道也是不错的!” 这几个小子不请自来,要不是她多备了些菜,得抓瞎!还想多吃一盘红烧肉,想屁吃呢?没有!惯的毛病! “哎,这老太太,还挺有性儿!”想他们辰王府f4,到哪儿不被捧着恭维着,小心伺候着,生怕有什么不周。到了他们宋家倒好,想吃一盘红烧肉,都被拒了!太不给面子了! 樊千敖气哼哼地想要翻桌,被坐他旁边的萧瑾瑜给按住了。俊美小少年,冲他微微一笑,道:“老太太说的不错,别的菜,味道也很不错。你尝尝这红烧兔肉,咸鲜适中,香嫩适口。还有这排骨,味道比肉还要肥美。” 房文韬笑道:“五弟,你这一不高兴就掀桌的毛病,可得改一改了。你信不信,你掀了桌子,宋家老太太就敢让咱饿肚子。” “她敢!”樊千敖牛眼一瞪,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隔壁桌的宋子苒,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她奶敢不敢,她不知道。要是这只“藏獒”再嗷嗷,她的泻药就敢让他提不上裤子! 咦?怎么背后凉飕飕的?这山里寒气这么大的吗?樊千敖哆嗦的一下,喝口热汤暖一暖。 庄北离咽下了一块鸡杂,缓缓地道:“她真敢!你能怎么滴她?辰王府可没有仗势欺人的恶习!我要是你,就应该好好的捧着她,说不定老太太一高兴,又漏两个做菜的方子出来。那咱们的酒楼,不更是如虎添翼了?” “还有你在五雷县的庄子,还指着人家帮忙种辣椒呢!你说你,有嚣张的资本吗?”房文韬又加了一记重锤。 樊千敖顿时蔫吧下来。不光种辣椒,还有将来送往军中的辣椒酱……人家是技多不压身,他不仅不能怎么着人家,还得想法护着人家呢。唉,憋屈!樊千敖化悲愤为食量,对着一桌子菜不抬头地猛吃! 流水席嘛,就是这桌吃完,碗盘还没收拾呢,就又坐满了。帮忙洗碗盘的婆子、媳妇,忙得直不起腰。厨房的烟囱,也一直炊烟袅袅。直到半下午时分,老宋家才清净下来。 本来想留下来跟宋老汉哈拉几句的村长,见他们家有贵客,便帮着清场,把赖在院里院外看热闹的村人,都给撵了回去。 宋家的四个儿子媳妇,和帮忙的人,把洗干净的碗盘和桌椅,一一给各家送回去…… 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景,萧瑾瑜不禁感慨:这些热情可爱的百姓,正是他哥和他拼力想守护的人间烟火。 吴婆子摘掉围裙,捶了捶老腰,对院子里的小公子们道:“走,带你们去看看长在地里的辣椒。” 在她看来,这些贵公子们,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别说辣椒了,就是茄子豆角这样常见的蔬菜,长在地里的样子,他们也未必见过。城里人还说他们乡巴佬没见识,他们这群城里人,在伺弄菜地和庄稼的见识,肯定不如他们这些乡巴佬! 来到老宅,吴婆子领着他们进了后院。后院挺大,有七八分地的样子,都种上了辣椒。青的杆,绿的叶,白的花,还有那累累的辣椒,青的红的挂满枝头。 萧瑾瑜细细地查看着其中一株,上面竟然挂了不下十根尖尖的辣椒。或许时节没到,红的辣椒还不到三分之一。 “老太太,你这辣椒还挺高产呀!是不是有什么秘诀?”萧瑾瑜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这七八分地,看上去能收四五百斤辣椒呢!做成辣椒酱,得有一百多罐呢!看着多,到动辄几千、几万人的军营中,也就够他们尝尝味儿的。看来今年,只能先紧着守着边关的一线作战军队了。 一向沉默的宋老汉,却道:“不止!看到这些花了没?辣椒不是只结一茬的,从初夏到深秋,会一茬接着一茬。如果肥料跟得上,一亩地差不多能收个千儿八百呢!” 可惜,这辣子只是调味的蔬菜,不能当饱吃。如果换成粮食,这产量得多轰动呀! “一亩能结一千斤?”樊千敖想到自己的庄子,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他那儿有一百多亩地呢,岂不是能收十万斤?哪怕一斤只能卖十文,他的庄子一年就能赚千两银子,哈哈哈……发大财了! 转念一想,他这些辣椒,都是要支援前线的。银子再多,也进不来他的腰包,心痛呀!不过,他能给辰王府省下不少银子,也是一种安慰吧! 他摘了一个青里透红的辣椒,塞进嘴巴里嚼了嚼,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嘴巴嘶哈嘶哈个不停。 樊千敖跳着脚,道:“好辣,好辣!这辣椒怎么这么辣?” 一旁安安静静的宋子苒,见他想用拿过辣椒的手,去擦眼泪,没有阻止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吴婆子道:“这里的辣椒有两种,一种是微辣的,一种是更辣些的。这位公子,你摘的是辣一点的。” “我的眼睛,我的脸……好疼!”樊千敖捂着眼睛,疼得弯起了腰,嗷嗷地叫唤着,“你们不会给我下毒了吧?想毒瞎我这个未来的军中战神!说,你们是谁派来的?是不是惠王?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竟然这样害我?” 辰王府的侍卫一见,表公子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毒害,这还得了?他们把吴婆子和宋老汉围了起来,只等着公子们的一声令下,就将人拿下。 宋子苒大叫一声:“没有下毒!你们别冤枉好人!是你的手沾了辣椒汁,辣着眼睛了。用清水洗洗就好了。” 樊千敖的小厮,打来一盆清水,用手撩着水给他冲洗眼睛。好一会儿,他的眼睛终于没那么火辣辣的疼了。 第一百零八章 我们早就戒奶了! 他抬起手,刚想去抹一把脸。宋子苒赶忙出生阻止:“你又想疼了?手放下,好好洗一洗!连我这个四岁的孩子,都知道手沾了辣椒不能抹眼睛。你年龄长到狗身上了?” 樊千敖把手伸进水盆里,仔仔细细地搓着。闻言,他抬起手做出要打人的姿势:“说谁狗呢?上次你就说我是獒犬,本小爷没跟你计较。你说你一个奶娃娃,嘴怎么这么毒辣呢?从小辣椒吃多了?” 吴婆子赶紧把孙女抱怀里护着,道:“孩子还小,童言无忌,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一会儿,我给你做道糖醋排骨,就当是赔礼了。” 吴婆子成功掐住了樊千敖的命脉,这个吃货还不知道自己被拿捏了,故作大方地摆摆手道:“我怎么会跟奶娃娃一般见识?” “你才奶娃娃!我都不吃奶了,姐姐也早就戒了!”蒋果果牵着哥哥的手走进后院,哒哒哒地跑到福丫跟前,护着她,奶凶奶凶地道,“欺负福丫姐姐,打洗你!” 说着,张牙舞爪地扑上去。还没人家大腿高的小东西,人没到,小拳头先到了。若不是蒋秋远拎着她后衣领,把她拎远了,说不定还真被她得逞了呢! 好姐妹儿,有事她真的上! 宋子苒一把抱住蒋果果,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蒋果果高兴地回抱着她,大声说道:“姐姐,我保护你!” 樊千敖撇撇嘴,就你那样的,我一根指头就能戳倒,还保护人家! 蒋果果一转眸,看到院子里红色的辣椒,高兴起来了:“姐姐,我帮你摘红果果吧?” “不用你摘!这是辣椒,会辣眼睛的!刚刚就有人被辣哭了。”宋子苒说着,还朝着樊千敖的方向看了一眼。 蒋果果嘎嘎地笑起来:“谁哦,好笨笨呀!果果勇敢,果果都不哭鼻子哒!”昨天风筝飞走了,谁哭得像黄河决堤似的?背着她的宋六毛都给她整郁闷了,回来老说耳朵不舒服,老嗡嗡的。 宋子苒看着红辣椒,眼珠子一转。她笑盈盈地来到萧瑾瑜跟前,牵着他的手,道:“瑾瑜小哥哥,我们玩个游戏吧?” 萧瑾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鬼把戏,却配合地道:“玩什么游戏呀?” “玩摘果果的游戏!我们一人一个篮子,从这头到那头,看谁先摘满。”宋子苒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小狐狸般的光芒,狡猾又可爱。 “那,我要是赢了呢?”萧瑾瑜接过她塞过来的篮子。自己的这个,显然比她手中的要大些。 宋子苒想了想,道:“谁赢了,就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他能做到的事。例如:学狗叫,学猴子挠痒痒,学……” “噗嗤——”一旁的樊千敖,想象着自家表弟输了后的样子,顿时绷不住,笑出声来。一向跟小大人似的表弟,学猴子,噗……他太想看了! “表弟,男人不能说‘不行’,上啊!我押一两银子,赌你赢!”樊千敖看热闹不嫌事大,嗷嗷地叫着。 萧瑾瑜瞥了他一眼,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大家一起?” “一起,一起!是男人,都别怂!”宋子苒当然希望越多人参加越好,说不定今天下午就能把所有的红辣椒,全都收回去呢。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樊千敖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他把袖子往上一捋,道:“来就来,谁怕谁。提醒某个小娃娃,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哦!” 最后,连送妹妹过来找福丫的蒋秋远,也给拉进了摘辣椒的队伍。作为裁判的蒋果果,一声令下:“开始!” 一群锦衣华服的半大少年,和一个刚到他们大腿高的小女娃,便开始了摘辣椒的“宏图大业”。 宋子苒优哉游哉地走在最后边,慢条斯理地摘下一个红辣椒,还不忘提醒前面的少年们:“仔细点儿,别弄坏了辣椒秧子!” 萧瑾瑜本来摘得飞快,一扭头,看到在后面划水的小女娃,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便也放慢了速度,保持着跟她齐平的速度。 宋子苒挑了挑眉,问道:“你不准备争第一了?你想学小狗叫吗?” 萧瑾瑜微微一笑,道:“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丢人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啊?” 宋福丫道:“可是,你十一二的年纪,在我们乡下,能抵个劳动力了,跟我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一起学狗叫,谁比较丢脸一点?” 萧瑾瑜眯着眼睛,笑得像只腹黑的狐狸:“不到最后,你怎么知道我是输的那一个?” 说话间,樊千敖嘚瑟地凑过来,展示他快要满了的篮子,哈哈狂笑道:“小丫丫,你要输了哦!等着学猴儿吧!” “哦?收获不小哦!”萧瑾瑜意味深长地赞了一句。 樊千敖一手拎着篮子,一手叉腰,道:“不就是摘辣椒嘛!能难得倒小爷?对小爷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哎呦!什么东西?好你的个小六,竟然偷袭!还我的辣椒!!” 原来,就在他嘚瑟的时候,萧瑾瑜弹出一颗坏的辣椒,准确地射中了他的手。疼痛之下,他手一松,篮子往下掉落,被萧瑾瑜伸手一抄接了个正着。 辣椒倒进自己的篮子里,正好满满一篮子,萧瑾瑜躲过樊千敖的招式,对宋子苒道:“游戏结束,我赢了!” “你耍赖!!”小裁判蒋果果跳着脚,第一个表示不同意。小家伙嚷嚷着,“不算,你赖皮,不算!!” 樊千敖附和着:“对!不算!你抢人家的劳动成果,算什么好汉?” 宋子苒慢吞吞地把辣椒从篮子里倒出来,笑眯眯地道:“你看,有人提出异议。要不……咱重新开始?” “对,对!重新比!我一定是第一的那个!!”樊千敖信誓旦旦,全然没发现,自己被利用个彻底。 萧瑾瑜道:“怎么不算?你刚才只说,谁的篮子先满,谁就赢。又没说不许抢别人的。辣椒是我凭实力抢过来的,为啥不算?难道我的篮子没满吗?” 第一百零九章 你是不是玩不起? 还在摘辣椒的房文韬、庄北离和蒋秋远,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摘着红透了的辣椒。小娃娃有什么坏心眼呢?不就是想让人帮她摘辣椒吗?举手之劳,不算什么! 辣椒很快摘完了。接下来是惩罚时间!樊千敖嘴里嘟嘟囔囔,很是不服气。宋子苒一句“你是不是玩不起?”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五张纸条,上面写了“学猫叫”“弹脑门”“说一件自己最丢人的糗事”“负重俯卧撑”,还有一张写着“免罚”的字样。 纸条是蒋果果拿到一边去,折成差不多大小,谁都看不到纸条上的内容,只能……听天由命了。 樊千敖双手合十,嘴里祈祷着:“保佑我抽到‘免罚’。免罚,免罚,一定是免罚!” 他是第一个抽的,结果……抽到了自己最不像要的“学猫叫!” “啊!为什么抽到这个。学猫叫,什么鬼!最丢人的就是这个了,好吗?”樊千敖在自己手上打了一下,这臭手,还能再臭一点吗? 庄北离忍着笑,起哄道:“愿赌服输!快点儿!”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兄弟,别让人看轻了!”房文韬也学坏了,多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也跟着凑起了热闹。一个小小的游戏,让这些天之骄子,体会到了童年的乐趣。 樊千敖的手指,朝着他们点了点,道:“好哇!纸团里还有个糗事呢!我看你们谁‘幸运’!”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低声又快速地:“喵喵喵……好了吧?” “不行哦!《学猫叫》是一首歌,来,跟我学……‘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娇,哎呦喵喵喵喵喵……’” 这么可爱的歌,前世的宋子苒也很少接触,歌词也不知道记得对不对,胡唱一通。不过,她长得白嫩精致,声音里奶味十足,唱的歌即使不在调上,也可爱到爆! 蒋果果在一旁拍着手,跟着瞎唱:“我们一起喵喵喵,哎呦哎呦撒个娇,喵喵喵……喵喵喵……” 两个小女娃,都粉妆玉琢的,唱起《学猫叫》,可爱满分。可是……要换成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樊千敖——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樊千敖还是挺守契约精神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没有起伏地念:“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娇,哎呦喵喵喵喵喵……可以了吧?” “可是,人家是唱的,你是念哒。没有感情……”宋子苒表示很不满意。 樊千敖咬牙切齿:“臭丫丫,你不要太过分!” 萧瑾瑜出来和稀泥,道:“行了,敖表哥这关算是过了,下一个谁?” 庄北离举手:“我来!” 他犹豫良久,从蒋果果的小手中,抽出一个纸团。打开后,上面写着“弹脑门”。庄北离大大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说糗事,啥都行! 樊千敖憋了一肚子气,他自请为“行刑官”,狠狠在表哥头上弹了一下——哼,看他笑话的,都别想好过! 庄北离揉揉红肿的脑门,磨折牙,道:“算你狠!你给我等着,别落在我手中!” 房文韬看看蒋秋远,又看看宋子苒,道:“谁先来?” “我,我最小。尊老爱幼,你们应该让着我!”宋子苒看看纸团,她最怕的不是说糗事,而是负重俯卧撑。她这小身板儿,不负重都撑不起来。 房文韬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宋子苒很随意地抽了一个,打开后就俩字“免罚”。果然是功德护身的小锦鲤,这手气不去买十张八张彩票,太屈才了! 房文韬眉头微皱,没想到最好的那张,被小姑娘给抽掉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最后两张各自有了自己的归属后——房文韬手中赫然是“说一件自己的糗事”。 樊千敖哈哈大笑,道:“文韬表哥,愿赌服输,别让人看轻了,快说吧。没关系,我们不笑话你!” 房文韬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什么温文有礼、进退有度、文韬武略、秀外慧中……这些美好的词,都是他经常听到的溢美之词。至于糗事嘛…… 樊千敖又开口了:“文韬表哥,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呀!我替你说吧。是说你尿进你爷爷的酒壶里,还是你喝醉后,把姑父的屁股当靶子射呢?” 房文韬脸刷地红了!不是只说一件糗事嘛?这臭小子怎么把他这辈子最丢脸的事都抖落出来了?好哇!你给我等着! 樊千敖真是二哈体质,才一会儿功夫,把两个好兄弟都给祸祸个彻底。 房文韬假装镇定地道:“那都是年幼无知时,做出的蠢事。谁还没个过去?你不是三岁时还尿床骂,尿了之后非诬赖是舅舅尿的。” 来呀,互相伤害啊! 樊千敖跳着脚道:“我不是尿床,是半夜口渴了,把水打翻在褥子上了!姓房的,不是说你的糗事吗?干嘛抖落我的事儿?” 蒋果果咯咯咯地拍手笑着:“哦,哦!有人三岁还尿床!我都不尿床了!姐姐也很小就不尿了……羞羞脸!” 樊千敖恼羞成怒道:“跟你说了,是水洒在床上了!再瞎说,小心我揍你!” 蒋果果躲在自家大哥的大腿后面,冲他吐舌头,翻眼皮,做着鬼脸:“我才不怕你呢!我大哥厉害,你打不过他!” 樊千敖不服气:“是吗?来,比划比划!” 宋子苒拦在两人中间,大喊道:“不许打架!游戏输了就想打假,你是不是玩不起?谁打架,我就用辣椒水呲谁!” 樊千敖上去扯扯她的小辫子,道:“你个小丫丫,还会威胁人了!以我们的身手,你觉得你能呲中谁?” “你个坏人,把我发型都弄乱了!”她的头发有点自来卷,还又细又软,不好梳,只有她奶和她娘,能让她的头发听话。自己不会打理,又不想老麻烦吴婆子和苏云,所以宋子苒最讨厌别人弄她头发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这孩子,成精了吧? 樊千敖手欠地把另一边小辫子,也给扯下来,哈哈笑道:“疯婆子!你们瞧,像不像疯婆子!” “你才是疯婆子!坏蛋,欺负福丫姐姐!”蒋果果这个虎了八尺的,扑到樊千敖跟前,在他大腿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小丫头,你属狗的呀!”樊千敖拎起小豆丁,扔给一旁的蒋秋远,“管好你妹妹。哪有一言不合就咬人的?” “我是属老虎哒,坏人,欺负福丫姐姐,咬洗你!嗷呜!”蒋果果被哥哥接住抱在怀中,更增添了几分底气,冲着樊千敖这个坏人张牙舞爪。 好妹妹,真能处!下次有事,关门,放果果! “我就欺负了,怎么样?”樊千敖贱手贱脚地在宋子苒散乱的小卷毛上,使劲揉了揉,成功将她的脑袋,揉成了鸟窝状。 房文韬唯恐表弟将小姑娘弄哭了,不赞同地喊着他的名字:“千敖!” 萧瑾瑜看着脸上一片呆滞的小姑娘,不知道该担心谁。他很清楚,这小丫头可不是软柿子,人人揉捏。 宋子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手伸进荷包里,像炮弹似的,朝着可恶的“藏獒”扑过去——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樊千敖欠儿欠儿地一只手抵着她的脑袋,贱兮兮地道:“嘿嘿,打不着,踢不着。你个小短手,小短脚……” 揉乱她的头发,还暗讽她矮!婶婶可忍,叔不可忍! “我跟你拼了!!”宋子苒小手插进荷包中,掏一把“暗器”朝樊千敖面门上扬去! 樊千敖反应够快,他收回一只手,挡在自己的眼睛上。可口鼻以及脸颊裸露在外,沾满了红色的粉末。 “咳咳咳!什么东西?好辣,好疼!”他不那么白皙的面颊,瞬间红肿起来,手背上也刺疼难忍。他大叫着,“好你个小丫丫,斗不过居然用毒!” “哇——”宋子苒哭得比他还大声。 樊千敖疼得原地乱蹦,听到她哭声,叫道:“你哭啥?你用毒毒我还有理了?快把解药交出来!” “奶——福丫手疼!!”宋子苒小手,也沾上了红色的粉末,火辣辣的,疼得她眼泪哗哗地流! 正在摘辣椒的吴婆子,听到哭声,飞快地从院子那头跑过来。 “怎么了这是?刚刚不还玩的好好的吗?”孙女跟几个小公子一起玩游戏,玩到最后,把自家辣椒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点儿,她走俩来回就成搞定。咋突然又闹掰了?她孙女这么乖,一定是别人的错。 比她更快的,是萧瑾瑜。他拉起福丫的小手,把她带到刚刚樊千敖洗眼睛的清水旁,把那只红红肿肿的小手,放进水盆里洗刷刷。 宋子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耽误嘴里损人:“不要这盆水,洗过猪脸,臭臭哒!” 想用清水洗脸,却慢他们一步的樊千敖:…… 萧瑾瑜轻声慢语地哄着小姑娘:“先冲一遍,等新的水端来,再使劲儿洗洗,就不臭了!” 不多时,樊千敖和萧瑾瑜的小厮,各端来一盆凉冰冰的井水。樊千敖把脑袋伸进水盆里,嘴里往外吐着泡泡。蒋果果从哥哥身上溜下来,悄咪咪地来到他身边,压着他的脑袋,使劲往水里按下去。 做完坏事后,她又飞快地跑到哥哥身旁,手脚并用,把他当大树爬。然后,乖乖地倚在她哥肩膀上,露出一副无邪的表情来。 蒋秋远:…… 宋子苒忘记了哭泣:……!果果太给力了! 萧瑾瑜、庄北离、房文韬:……!这是两岁的孩子?成精了吧? 小厮和侍卫们:……!你当我们都是瞎的? 吴婆子看看孙女的小手,让老头子回去拿醋。她记得孙女说过,如果辣椒辣着手了,用醋搓洗,好得快点儿。 醋拿来了,吴婆子伸出手……却接了个空。???老太太满脸黑人问号。定睛一看,原来醋被辰王府的小公子抢先一步拿走了。 萧瑾瑜把醋倒在小姑娘的手上。这只手好小啊,还不及他掌心的一半。白白的,嫩嫩的,软软的,还有几个可爱的肉窝窝,看上去就像刚出炉的点心一般,糯糯的。他的动作,不由得变得轻柔起来。 吴婆子心里跟喝了二两醋似的——他抢了自己的活儿!辰王府小公子对她的福丫这么好,到底啥居心?不会真想抢了去,当……童养媳吧? 不是,辰王府有钱有权有势,又不是娶不上媳妇,还用得着养童养媳?不行,她不同意!她家福丫是老宋家的宝贝蛋,将来是要招赘的,怎么可能给人当可怜巴巴的童养媳? “娶不上媳妇”的萧瑾瑜童鞋,用醋清洗几遍后,在胖乎乎的小手上吹了吹,给她涂了一层凉冰冰的药汁,声音里充满怜惜地道:“你这叫不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傻不傻?” 樊千敖从他手中抢过醋坛子,闻言嗷嗷叫着:“小六,你到底是谁那一头的?怎么敌我不分啊?你也不看看,我脸都肿成啥样了,还去安慰别人?” 萧瑾瑜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我只站在有理的一边儿!” “就是,千敖,这次是你的不对。人小姑娘才四岁,你这么大的人了,好意思欺负人家吗?看看人小姑娘的头发,都被你揉成啥样了?”庄北离也不站他那边儿。小福丫哭了的那一刻,所有的过错都是别人的。 “嗯嗯,你是坏人!”蒋果果坚定地站在宋子苒身边,红着眼睛用手指着樊千敖。如果不是蒋秋远的后面拽着,估计这小姑娘又跑过去,给她福丫姐姐报仇去了。 樊千敖看着眼睛红红,委屈地抽噎着的宋子苒,讪讪地道:“我……我这不是逗她玩儿嘛!看她可爱,才逗的她。不是有意欺负人的!好了,好了!我的错,行了吧?你也用毒药毒肿了我的脸,咱俩扯平了。和好吧,行不行?” 宋子苒摇摇头。 樊千敖气急败坏地道:“你还想怎么样?刚刚要不是我挡住眼睛,我现在都瞎了。你说你,小小年纪,咋这么狠……心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宋家人就是这么护犊子 樊千敖本来想说“狠毒”的,在兄弟们的逼视中,又咽了回去。 宋子苒捧着自己的小手,抽抽搭搭:“不是毒药,是……超级辣的辣椒粉。” “辣椒粉?这么厉害的吗?都可以当毒药用了!”樊千敖哇哇大叫着,没想到自己败给了辣椒粉。 当然厉害,前世的某种防狼喷雾,里面就有辣椒素哒! 宋子苒不想理踩这个二货,朝着吴婆子伸出胳膊。被抱起来后,蔫嗒嗒地窝在吴婆子的怀里,不时抽噎一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吴婆子忍了又忍。若不是惹她孙女的家伙,身后有滔天的权势,她肯定冲上去跟人干仗!此时,她心里充斥着无力和悲哀——小老百姓,被人欺负了,没说理的地方啊! 萧瑾瑜察觉到她内心的悲愤,忙诚恳地道:“老太太莫要生气,我替他向福丫道歉!福丫,你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好吗?” 樊千敖有些抓狂,想开口却被房文韬和庄北离共同制住,并捂住了嘴巴。他心中更是郁闷——他刚刚已经示弱求和解了,还想让他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难道还让他自杀谢罪? “我没生气……”宋子苒抽噎了一下——不是她想哭,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别再惹我!下次就换成真的毒药了!!” 萧瑾瑜冲着樊千敖使了个眼色。樊千敖咽下一口老血——他真没啥恶意。为啥都把他当成十恶不赦之人了?连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兄dei,都不帮他。宝宝好委屈,宝宝不说! 一行人沉默着回到宋家。吴婆子沉着脸,把一罐辣椒酱塞给他们,便抱着孙女进屋了。 萧瑾瑜谦逊有礼地向宋老汉告辞——吴婆子许诺的,给他们做“糖醋排骨”的事儿,也黄了!这时候,谁敢开口呀! 回程的路上,宋大毛、宋二毛察觉到公子们之间的异样,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是怎么了?奶刚刚好像不太高兴,公子们也拉长着一张脸。难道……奶说话不中听,惹怒了公子们? 宋大毛和宋二毛知道,奶虽然强势、厉害,但是讲道理。她要是说了难听的话,肯定是公子们有错在先——宋家人就是这么护犊子! 樊千敖摸摸自己红肿的嘴巴和脸颊,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瑾瑜,你说……老太太不会在这辣椒酱里,下泻药吧?” 宋大毛、宋二毛支棱起耳朵——奶为啥给公子们下泻药?公子们做了啥天怒人怨的大事了? 萧瑾瑜摇摇头,道:“老太太心思正,不会使那下三滥的手段。不过,你要是再惹怒她,恐怕这辣椒酱……就是咱们能得到的最后一瓶了!” “好吧!我以后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去扯小丫丫的辫子……”谁叫那小丫头的头发,卷卷的,好像每一个弧度,都在邀请他去扯一下。 宋大毛嘴角抽了抽——破案了,原来奶生气是因为这个呀! 宋二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福丫妹妹最宝贝她的头发,平日里我们兄弟想摸一下,都要气上半天,哄上好久。千敖公子,你扯她的辫子,她当然生气了。福丫是我奶的心头宝,惹她生气,奶肯定不待见你!” 宋大毛看向樊千敖红肿的脸,看似关心地问道:“千敖公子,你脸怎么了?” 樊千敖长叹一声,悔不当初地道:“还不是你们家的那个小辣椒,沾不得!惹不起!!” 这一语双关的话语,成功逗乐了庄北离和房文韬。樊千敖生无可恋地道:“你们还笑!回去谁都不许提这事儿,谁提我跟谁急!尤其是在我娘面前,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漏!瑾瑜表弟,从今天起,我住你那儿,一直到我脸上的红肿消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在一个四岁的小女娃手里吃了大亏,他娘知道后不笑话他才怪。他可不想后半生,都活在他娘的打趣和取笑中。 辰王府f4,都很默契地跟着萧瑾瑜去了辰王府……主要还是奔着萧瑾瑜手里的辣椒酱去的。 巧了,在辰王府他们遇到了正跟辰王议事的樊将军。樊将军一眼就看到儿子红肿的脸,勃然大怒:“是谁!竟敢打我儿子的脸?打人不打脸,这是打我樊家的脸呢!” 樊千敖遮遮掩掩,低声对老爹道:“你别嚷嚷,怪丢人的!” “你也知道丢人?被人打了脸,还有脸回来?你就该给我拼了命地打回去,命可以不要,脸不能被打!”听听,这是亲爹说的话不? “爹,你没弄清楚,先别说话!”樊千敖不准备把自己欺负人家小奶娃,还吃了亏的事说出去,“误会,这是一场误会!我的脸也不是被人打的,是……中了暗算。对,就是这样!” 樊将军看到其他三个少年窃笑的模样,便知道其中有隐情,正想追问,就见他的宝贝儿子,从他瑾瑜外甥手里夺过一个坛子,献宝地放在他面前。樊将军闻到一股异香,忍不住问了句:“给我带的好吃的?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 萧瑾瑜吩咐厨房,给热几个馒头、饼子,下几碗面条。 萧瑾珞心疼地看着弟弟,问道:“你们又去哪惹祸去了?都这个时辰,还没吃饭呢?” “不是!大哥,弟弟和几位表兄,偶然间发现了一个好东西!您尝过就知道了!”只有在大哥面前,萧瑾瑜才露出略显稚气和调皮的一面来。 萧瑾珞一听,配合地道:“哦?什么好东西?值得我们小鱼儿如此神秘兮兮?” 萧瑾瑜瞪了大哥一眼,道:“大哥,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叫我‘小鱼’,我是怀瑾握瑜的‘瑜’!” “知道了,知道了!是怀里握着小金鱼的‘鱼’!”萧瑾珞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萧瑾瑜:…… “嘶哈,嘶哈……”旁边传来一阵阵吸气声。兄弟俩转眸望过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樊将军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辣椒罐子打开,用手沾了一点罐口的辣椒酱,抹进嘴巴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事儿办的,敞亮 见他们看过去,樊将军一边嘶哈着,一边道:“这东西,够劲儿。比‘烧刀子’还有劲儿。瑾瑜啊,这东西是你专门给舅舅准备的?好外甥,舅舅没白疼你!” 说话间,热好的馒头、饼子端了上来。樊千敖上去拿起一个热腾腾的馒头,朝着他爹怀里的辣椒罐儿,伸出了小爪子! 樊将军把他的爪子拍回去,眼睛一瞪,道:“你这个没出息的!被人打了嘴巴子,还不敢跟爹说。吃什么酱?滚一边儿去!” 正说着,又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他刚想去拍,眼睛余光看到手的主人,又缩了回去。他看着萧瑾珞用勺子舀了一大坨辣椒酱,有些肉疼地道:“这东西劲儿大的很,你少吃点儿。小心嘴巴疼!” “老舅,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这些酱?”萧瑾珞一语中的,拆穿了他的心思。 樊将军拿起一个饼子,在上面铺了一层辣椒酱,一口咬下,饼子去了一半。他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当然是心疼你。酱只是其次……嘶,嘶……太过瘾了!” 没一会儿功夫,他的脑门上,鼻尖上,脖子上……都沁出密密的汗珠。他一阵大喜,道:“要是在冰天雪地里,能吃上这么一口,绝对从內腑一直暖到四肢百骸……小鱼啊,这酱,你从哪弄来的?还有不?” “没了!”萧瑾瑜面无表情,干巴巴地回答,表达了他的不爽。 “瑾瑜啊!舅舅的好外甥,告诉舅舅,这东西你哪来的?”樊将军心疼手底下的将士,要是有这个东西,冰天雪地中驻守的将士们,身上也能有股热乎劲儿。 萧瑾瑜从他眼中看出了急切,忙道:“这个东西叫辣椒,是一种调味料,也可药用。用辣椒做成的辣椒膏,能预防冻疮。风雪寒冷中行军或扎营,用此膏涂在耳廓、手足处,能预防。冻疮没溃烂时,用辣椒煎水温洗,或煎成辣油涂患处,能有效消除冻疮。 还有,风寒湿邪引起的痹症,用辣椒花椒煎水,先用煮软的辣椒贴患处,再用水热敷,能有效缓解……(此方出自《全国中草药汇编》)” 樊将军越听眼睛越亮,这辣椒的确是好东西呀!常年驻守北地的将领士兵,哪个没起过冻疮?大多数都受寒落下过痹症?有了它,绝对是军中将士的福音。 “这辣椒是谁家的?快,快带我去!”就是求,他也要把辣椒全部弄到手。做什么辣椒酱,太暴殄天物了吧? 辣椒的药用价值,是宋子苒接着干娘的名头,告诉萧瑾瑜的。萧瑾瑜听了后,忙让她停止了辣椒酱的制作。比起吃辣椒酱御寒,预防治疗将士们的冻疮和风湿,更紧要更急切些! 萧瑾瑜拦住拉着他往外走的樊将军,道:“舅舅,您别急!那家所有的辣椒,瑾瑜已经尽数预定下来!不过,数量不多,鲜辣椒估计能有七八百斤,晒成干辣椒的话……也就一百多斤!我让那家给留了种子,明年请她在千敖表兄的庄子上指导种植,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辣椒的!” 樊将军听了,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向辰王夸赞道:“王爷,你养了一个好弟弟呀!这事儿办的,敞亮!!” 萧瑾珞一副浑然不在意的语气道:“他呀,不过运气好些罢了。要我说呀,他们四个都是好样的!他们虽然淘气,但都是懂事能干的,帮了我不少忙呢!” “哈哈!所以说‘淘小子,出好的’!要说淘气,谁能越得过……”樊将军刚想吐槽一下大外甥,可看到四双亮晶晶的眼睛,赶紧含糊过去。大外甥虽年轻,但毕竟是一州之主,他小时候的那些调皮捣蛋的事儿,不能在几个小子们面前漏出去。有损威严! “爹,说话哪能说半句?不能越过谁?”樊千敖追问道。他可是听说过大表哥的“丰功伟绩”的,只是得不到验证罢了…… 樊将军“啧”了一下,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啥?瑾瑜啊,你说的那个预防冻疮的‘辣椒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搞到。舅舅这陈年的老毛病,可就托付给你了!” 樊将军常年驻守边关,手脚都落下了冻疮,双腿也有风湿的毛病……可以说,大多数老兵,都有这样的病痛在身。到了冬天,苦不堪言! “放心吧,舅舅!我已经找到会做辣椒膏的人,并预定了一批。冬天来临之前,肯定能送到您的手中!”萧瑾瑜郑重地保证着。 樊将军又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外甥,你办事,我放心!” 说完,抱着那一罐子辣椒酱,溜了…… 辰王萧瑾珞:…… 如果他没记错,这罐子辣椒酱,是他亲爱的弟弟拿来给他的吧?当舅舅的,就可以随便抢外甥的东西?不行,他得向舅母告状…… “小鱼啊,辣椒酱……不只这么一罐儿吧?”萧瑾珞目光带着几分希冀地看着自家弟弟。 萧瑾瑜面无表情:“就只这么一罐儿!弟弟知道辣椒能做药材后,就让那家停止制作辣椒酱了!” “不是……都说好事成双,哪有只做一罐送人的道理?这家也太不讲究了吧?”萧瑾珞愿望落空,又打起了舅舅的主意,“你说,我要是去舅舅那儿,以身份压他,他能分我一半不?” “你去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萧瑾瑜想着,让哥哥撞撞南墙也好,免得老待在辰王府发霉。公文啥时候不能批?休息一天,崇州的天也不会塌下来…… 后山村,老宋家的厨房……戴着口罩的吴婆子,听着孙女的指令,把辣椒焙干,却又忍不住想问:“福丫啊,你说的那个什么辣椒膏,到底难弄不?工序繁琐不?咱要不要涨价?” 带着儿童口罩的宋子苒,摇摇头,道:“不难!不过要用到猪油或蜂蜡,成本要高些。咱们可以让辰王府提供,咱还是只收辣椒和工序费!” 第一百一十三章 咱后山村人,不缺血性 吴婆子道:“这五六斤辣椒,才能烘出一斤来。而且辣椒膏是药用的,可不能跟辣椒酱一样,五斤才四百文……” “嗯嗯,奶说的对!就按奶说的办!”辣椒膏预防治疗冻疮的包装,最好是能随身携带的,装金创药的小瓷瓶就挺好,辰王府应该有专属的瓷窑吧?不管了,等下次“小金鱼”来的时候,这些通通推给他吧!她只要做个快乐的制药小能手,就行了! 嗯……今儿高兴,就再弄个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膏药吧?哪里疼贴哪里,货真价实,物美价廉~ “福丫,你今儿心情不错呀,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说给奶听,让奶也高兴高兴!”吴婆子敏锐地感觉到孙女的情绪,眯着眼睛笑着问她。 “我学的制药的本事,能帮助生病的人,当然高兴啦!”虽说卖辣椒酱也是赚钱,可辣椒制成了能解除病痛的药物,对病人的帮助更大。想到这些,宋子苒晃了晃小脑袋,头顶的一簇小卷毛,也随着快乐地抖了抖。 dua g——dua g——dua g——dua g——震耳欲聋地铜锣声,响彻整个后山村的上空。吴婆子赶紧放下手中的辣椒,摘掉口罩,迈着矫健的步伐,往院子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疑惑地道:“咋啦?咋啦?这大白天的,不能是盗匪入村了吧?” “到打谷场集合了!每家派一个代表,去打谷场集合——”东来敲着锣,从老宋家门口经过。 吴婆子一把拉住他,问道:“咋啦?有啥大事要发生吗?” 东来被她身上的辣味,呛得打了个喷嚏,退了两步,道:“婶子,您去了就知道了!每家至少去一个人……赶紧去!这可是要命的大事儿!婶子,我还要通知其他人家,先走了!” “啥要命的大事儿,说的怪吓人的!”吴婆子用胰子仔仔细细把手洗了,摘掉围裙,拎起迈着小短腿过来凑热闹的宋子苒,道,“走,跟奶看看去!” 祖孙俩感到打谷场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乡亲。宋老汉也从田里回来了,看到吴婆子,他很自觉地来到她身边,接过老伴儿手里沉甸甸的小肉球。(宋子苒:……) “啥事儿?老张头,你知道不?”打谷场上,许多人都好奇地互相探问着,吴婆子也忍不住问了隔壁家的老张。 老张头摇摇头,他也是刚从庄稼地里赶回来。现在正是追肥的时候,村长到底啥事儿,把他们都折腾过来? 村长由儿子们扶着,站到打谷场边上的一个大石头上。他重重地咳嗽两声,打谷场上的说话声渐渐停止,大家伙儿都竖起耳朵,听村长是怎么说的。 村长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又郑重,声音带着几分沉重:“上次,宋老哥家的孩子,在村子附近发现了野猪,并且听到狼群嚎叫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 赵长胜带着护村队去山里查看,发现了狼群的踪迹,回来后让他们叮嘱家里的婆娘和孩子,捡柴火挖野菜,不要走远……难道谁家傻大胆,往山里去了? 村长继续道:“前两日,南洼村的几个村民,进山打猎,遭遇狼群,只活着回来一个……当晚,南洼村便被狼群袭击,住在山脚下的几户人家,几乎死绝了……” “啥?狼群进了南洼村,还咬死人了?”后山村的村民们惊疑不定。南洼村有亲戚的,更是担忧不已。 更让他们忧虑的是,南洼村距离后山村,不过二十多里山路。如果狼群杀红了眼,潜入他们村……那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他们村,三面环山,防不胜防啊! 村长往下压了压手,等大家伙儿安静下来,又道:“所以,把你们喊过来,大家商量商量,怎么做好安全防护。” 有人道:“还是像那年冬天一样,设警戒和巡逻呗!” 前几日,村长和一部分村民,就提出继续警戒了,但安逸惯了的乡亲们,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认为几十年都没见过狼群下山,狼群应该不会主动进村袭击人类。可南洼村的先例,让他们瞬间慌了神。 有人提出异议:“可是,狼群有好几十头,又都是见过血的,凶残无比。咱们的巡逻队人数还没狼多呢,能行吗?” 巡逻队的队员,都是从村里每家每户挑选出来的青壮年,家里的顶梁柱,他们若是出了事,一家人可怎么活呀! 此时有不少人家,已经存了让家里人,退出巡逻队的心思。 村长当了那么多年的一村之长,当然看出这些人的小心思。他有些气闷,又有些无奈,扬声道:“咋是个行?啥也不干,任狼群在咱们村祸祸?巡逻队几十人都不行,难道等狼群进了你们家,一家子老弱妇孺的,就行了?” 村长的话,让那些打了退堂鼓的人家,羞愧地低下了头。 宋大富作为巡逻队的队长,站出来道:“村长,您发话吧!我们巡逻队没有孬种!我们知道,我们的背后,是爹娘、弟妹、儿孙!狼群若是来了,我们巡逻队,哪怕战到最后一刻,最后一人,也绝不让狼群越过我们,去祸害我们的家人!!!” 他这一番话,激起了村里汉子们的血性。他们纷纷攥紧拳头,猩红着双眼,热血沸腾地道:“对!要祸害我们的亲人,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村长,您发话吧!我们后山村人,没在怕的!!” 宋四毛在人群中跳着脚,大喊着:“村长,宋四毛请求加入护村队!誓死保卫后山村!!”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加入!!” 这些都是跟宋四毛差不多大小,十二三岁,正是热血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了后山村,为了自己的亲人,他们无怨无悔! 村长还没开口呢,就有村民往自己嗷嗷叫的儿子脑袋上乎了一巴掌,道:“有你爹、你叔伯在呢,哪有你们小屁孩的份儿!去,一边儿尿尿活泥巴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狼来了,狼来了! 宋四毛不服气地道:“我认真的!我跟师父学过武的。别看我年纪小,一个人打你们俩,绝对没问题……哎呦!爹,你干嘛打我?我说的是大实话!!” “去去去!一边儿玩去,别在这瞎吵吵!”宋大富心想,你说的的确是实话,但你考虑到你们这些叔叔伯伯们没?他们也是要脸的! 村长见赵长胜也来了,赶紧把他请上来:“赵师傅,你怎么看?” 赵长胜道:“重启巡逻队是有必要的!巡逻队的规模,还要再壮大些!这样吧,凡是年龄超过十六的,愿意加入巡逻队的,都可以报名。巡逻队分一队、二队、三队,每队人数不需太多,各负责一个方向的巡逻任务。一旦岗哨发现狼群,便敲响铜钟,三队齐聚,迎战狼群!” 顿了顿,他又道:“愿意跟我学功夫的,每天傍晚到这个打谷场来。我来教授一些简单的棍棒功夫……” 对付狼群,不需要有多扎实的基本功。这个班跟早上他教的那部分人不一样,相当于“速成班”! 村长还对村子里鳏寡孤独,和那些家庭中人员较少的人家,进行了新的安置。要么几户凑成一户,要么到别人家搭伙一段时间。保证每家至少要有五六人。 好在现在一天天热起来,搭个地铺挤一挤,或者在院子的角落搭个草房,都能对付过去。人命关天,没有人还去计较这些。 离山比较近的人家,院墙往上加高。篱笆院墙的人家,也开始没日没夜地攒泥砖垒院子。后山村的村民们,几乎全员调动,谁家需要帮忙,都会去帮上一把。这个不大的小山村,凝聚力更强了…… 护村的巡逻队,人员成倍增长,依然是两班倒。夜间巡逻,白天劳作,累是累了点儿,但没有人提出怨言…… 就这样过了七八天,依然没见狼群的影子。村长每日耳提面命,让大家不要懈怠! 赵长胜和张猎户,组织半大小子,在山脚下一边训练,一边巡逻。这一日,他们在离村子不到二里地的地方,发现了狼的排泄物。 傍晚回到村子,他们召集了巡逻队和负责警戒的哨兵,提醒他们加强警戒。果然,不出所料。在第三天晚上,负责瞭望的村民,发现了狼群的踪迹……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村里各处竖起高高的木柱,上面燃着火把,松脂的味道,缓缓地飘散。这样的夜晚,光线昏暗,很考验瞭望村民的眼力。 今儿西北方向的瞭望木屋里,宋四毛和宋五毛当值。这兄弟俩闹腾了好久,也没能批准加入巡逻队,只能退而求其次,进入了瞭望警戒的队伍。 宋四毛对五毛道:“你先睡会儿,一会换我!” 五毛点点头,道:“妹妹给咱配的醒脑的荷包,你带了吗?困了就放鼻子底下闻一闻,千万别睡着了!” 宋四毛瞪了他一眼,道:“我能不知道,还需要你提醒?放心吧,你四哥我靠谱着呢!” 为了方便瞭望,树屋所在的树上,枝叶都是修剪过的,防止遮挡视线。宋四毛的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不肯放过外面一点动静。 夜,如同墨染过似的。夜色中的大山,仿佛一个个噬人的巨兽。昏暗的火把,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瞭望的人,就是要透过这光线,去发现黑暗中存在的危机。 风,拂过叶片,沙沙啦啦。山里不时传来一两声夜枭的啼鸣,草丛里虫子的吟唱,后山村在这静谧中打着盹儿…… 宋四毛把手伸进荷包,掏出一块山楂干,塞进嘴里嚼了嚼——嘶,好酸!!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他在树屋中,来回地踱着步子,不放过他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突然,他的脚步一顿,眉头拧成个疙瘩,凝眸盯着某处细细地看着。整个人仿佛被人施了定身的法术。 蓦地,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飞快地敲响了树屋一角的铜钟:当——当当——当当—— 宋五毛“嗖”地爬起来,连声道:“来了吗?来了?在哪儿,哪儿呢?” 四毛没有理睬他,而是燃起一支火把,挥向了北山的方向。 北边的巡逻队迅速聚拢在一起,戒备起来。其他两面的巡逻队,也快速地朝着北方奔去。 村民们陆续被钟声惊醒,他们没有贸然出屋,而是拿起屋里准备好的棍棒,把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瞧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火把指向北方。 住在北边的村民,迅速回屋,关好门窗,搬来桌椅家什,堵住房门,窗户封死,一家人惊魂不定地紧紧靠在一起,互相安慰打气:“别怕,巡逻队马上就能过来!没事的,咱们村准备充分,不会有事的!” 宋五毛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北边的巡逻队喊:“刘五爷家!!刘五爷家进狼了!!” 刘五爷家紧挨着北山,后院的院墙只垒了一半,狼群跳进了他们的后院,闻着味道,来到了正屋的后窗处。 刘五爷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在巡逻队,负责的就是村北这边。另外两个儿子,一个拿着手腕粗的棍棒,一个拿着磨得锋利的锄头。十岁的女儿,手里也拿着擀面杖,虽然怕得手有点抖,却毫无退缩之意。 刘五爷搬来炕柜,抵在窗户上,身子用力顶着炕柜,回头对儿子们道:“别慌,这时候千万不要慌张!!老二,你去顶着门;老三,你在前窗看着,院子里有没有动静!” 他话音没落,就觉得身子抵着的炕柜一阵剧烈的撞击。刘五爷的闺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窗户纸被扒拉开了,狼锋利的爪子,从缝隙中伸进来…… 刘五爷的小闺女,一边尖叫,一边拿手里的擀面杖打狼爪子。外面传来狼痛苦的嚎叫声,接着是更加剧烈的撞击,木制的窗户也有了断裂的痕迹。 刘五爷的婆娘,手里握着菜刀,发现狼爪子伸进来,就用尽全身力气砍过去,嘴里恶狠狠地念叨着:“砍死你!砍死你!!爪子给你砍掉!!去死,都给我去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巡逻队来了,巡逻队来了! 村里人谁不知道,刘五家的,是个面团的性格,见人三分笑,说话轻言细语,从未跟人起过冲突。刘五爷还是头次见自家婆娘露出凶悍的一面。 “爹,咱院子里进狼了!”刘三柱略显惊慌地叫了一声。 “别慌!坚持一会儿,巡逻队马上就来了!!你把前窗守住了,别让狼进来……”刘五爷头也没回,冲着儿子吼了一嗓子。回应他的,是前门和两个窗户,更加疯狂的撞击声。 “爹!狼上屋顶了!!”刘二柱声音里带了几分惊慌。 刘五爷心里一沉——屋顶都是茅草做成的,根本禁不住狼几下扒拉…… “哗啦——”一头身形庞大的灰狼,从他头顶落下。他闺女刘小翠惊叫着,躲向她娘的身后。 灰狼落在炕沿上,又重重地砸在地上。刘五爷背靠着炕柜,拎起旁边的砍柴刀,冲着小翠娘俩吼道:“过来,到我旁边来!” 刘小翠娘俩飞快地挪到刘五爷身边,手紧紧地握着“武器”,对着从房顶落下的狼虎视眈眈:“……” “……?” 三人面面相觑,落在地上的狼,怎么一动不动?难道……房顶太高,摔死了? 刘小翠大胆地把头伸到炕外一看,惊喜地发现狼的脖子上,一支羽箭贯穿而过。那头狼还有气儿,四只腿无力地蹬踏着。 刘三柱不放心地回头看向爹娘和妹妹,大声道:“爹,娘!你们怎么样?嘶——” 一只狼爪穿透窗户纸,抓在他的肩膀上,顿时鲜血直流。外面的狼,被血腥味刺激,更加疯狂地抓挠撞击着窗户。 刘小翠从炕上“呲溜”下去,手中的擀面杖,用力地在狼头上一通乱砸。狼彻底不动弹了,她一把抓住羽箭,用力一拔,高兴地叫道:“是宋家兄弟的箭!我见过三毛哥、四毛哥他们在林子里练箭,这羽箭就是他们家的!!”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狼的哀嚎,撞击门和窗户的声音,越来越稀疏,直到消失。 “爹!二柱,三柱!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刘大柱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刘三柱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人影绰绰,其中就有他大哥那熟悉挺拔的身影。他惊喜地道:“爹,是巡逻队!巡逻队来了!!” 北边巡逻队领队的是宋大富,他手中握着儿子的弓箭,腰间别着一把长刀。他攀着梯子,上了屋顶。一狼猛扑过来,他身子猛地一闪,手挂在廊下的横梁上,轻轻一荡,躲过狼的袭击。狼扑了空,落在院子里……没等它站稳,巡逻队其他人一阵乱砍乱砸,血肉模糊地倒在了地上。 宋大富手臂一用力,又荡回屋顶。他对队员们道:“下次瞅准了再下手,狼皮很贵的,别浪费!” “知道了!”东来笑嘻嘻地道,“这不是头一次打狼,手生嘛!多打几头就熟练了!大富哥,再漏一头下来呗!” 跳上房顶的狼,也就那么小猫两三只而已!宋大富飞快地拉弓射箭,轻松解决掉了。他扭头对东来摊了摊手,道:“你说得太慢了,后院狼多,要不……都留给你?” 东来嘴角抽了抽,道:“大富哥,你也太看得起兄弟我了!一只我都对付不了,还都给我……我哪儿得罪你了,就这么着急让我去送死?” “嗷呜——”这时候,后山传来头狼悲愤的嚎叫声。刘家后院的狼听了,纷纷撤退…… “铛……铛铛……铛铛——”宋四毛看到狼群转移了方向,赶紧再次敲响了铜钟:“不好!狼朝着咱家的方向去了!五毛,这里交给你……”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身后一道黑影,飞快地溜下树屋,留下一句:“四哥,你在这守着,我去保护奶和福丫!!” 老宋家距离刘五爷家不远,中间只隔了七八户人家。在铜钟第一次响起时,宋家人便飞快地起身,全都聚集到正屋里。 宋三寿爬上屋顶,开始实况转播:“狼群去了刘五爷家!刘五爷家的屋顶上,爬了好几只狼!狼开始刨屋顶的稻草了!狼掉下去一只—— 巡逻队来了!有人上了屋顶……哎呦!被狼扑下去了,不知道受伤了没……那人又上来了!看着架势在拉弓…… 我靠!拉弓?不会是大哥吧??真是大哥!大哥箭术不错,射死了屋顶的两头狼……他开始射后院的狼了! 狼群撤退了……不对!狼群朝着咱这边过来了!!九毛,你的弓箭呢?快递给爹……三毛,你上来干啥?快下去!” 宋三毛趴在屋顶,把手中的弓拉满,他头也不回地对他爹道:“要下去也是你下去!你的箭术比起我,差得远呢!” 六毛、七毛握着自己的弓箭,各守着一个窗户,羽箭架起来,沉静地等着狼群到来。八毛、九毛则和老宋头守在门口,防止狼群破门而入。 家里的女人们,虽然心惊胆战,但也各自拿着锄头、镰刀、砍柴刀,守窗户的守窗户,守门的守门。 福丫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漆漆的棍子——电棍!跃跃欲试地盯着正对着后院的窗户。老宋家前院的墙头较高,后院又正对着北山,狼群若是进攻,肯定先从后院入手。 后院养的鸡鸭,都转移到前院的柴房里了。羊妈妈这几日,又跑到山里去浪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应该回不来。羊咩咩跳上炕,在福丫身边不停地打转,显得比平时要焦躁许多。 福丫腾出一只手,在它的羊角上轻轻地摩挲着,羊咩咩渐渐镇静下来,温顺地依偎在福丫的身边。不过,从它凝神的黑眼睛,和不是耸动的耳朵,可以看出它内心的戒备和警惕。 “咩——”羊咩咩突然发出叫声示警。屋顶的宋三寿大叫一声:“来了!!” 一道黑影从墙头飞跃而入……“嗷——”随着一声哀嚎,那只狼落到陷阱之中,被里面的机关刺伤,挣扎半天也没能出来。 一直盯着后院的六毛,摸摸福丫的脑袋,夸赞道:“妹妹提议挖的陷阱,还派上了用场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肉了!分肉了! 吴婆子骄傲地道:“那当然!我们福丫可聪明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话音刚落,又一声狼嚎响起。原来,狼群从第一只狼的哀鸣中获得危险讯息,避开了陷阱,一个接着一个跃入后院。可是没几步,又踩中了捕兽夹…… 宋家人没废一刀一箭,狼群就失去了好几个战斗力。头狼见狼群连连受挫,怒了!“嗷呜”一声,发起总攻! 宋三寿父子,居高临下,瞄准射箭! 三毛的射术,在兄弟们之间是数一数二的,他拉一弓,便带走一匹狼的性命!宋三寿也不甘示弱,不过他的准头,比起他儿子来,还差点水准! 六毛半开着窗户,手中的弓箭,射向狼群……不一会儿工夫,后院便躺了一地的狼尸。 不过,狼群的数量太多,总有漏网之鱼。一匹狼溜着墙角,来到窗户底下,猛地伸出爪子,挠在宋六毛握着弓箭的手上。还好宋六毛身手敏捷,狼爪只伤了他一层浮皮。 就这一瞬的工夫,一匹狼破窗而入,半个身子探进了窗户中。它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宋六毛的脑袋咬过去,腥臭的气息,喷在六毛的脸上。 六毛赶紧往后一个倒栽葱,在炕上一个翻滚,躲开了那批狼的撕咬。羊咩咩看见,不乐意了。它向后退了两步,低下脑袋,用锋利坚硬的羊角,对准窗户伸进的脑袋,用力地猛抵过去—— 羊咩咩被喂得膘肥体壮,体型比一般的野山羊竟大了近一倍,力气也大,能驮着福丫在山上疯跑。还曾经顶趴下一只野狗(鬣狗)呢。 也因着它劲儿大,不但把狼头给顶了俩窟窿,还把窗户棱给抵劈了,木头框摇晃几下,掉落下来。窗户洞开,外面的狼更兴奋,两只狼脑袋一块儿往里挤。 吴婆子手上的菜刀,福丫攥着的电棍,都朝着探进半个身子的狼招呼过去。福丫对付的那只,身体剧烈抖动了几下,便软哒哒地卡在窗户上,没了动静。 吴婆子那边就惨烈多了。她拿出剁肉馅的本事,狼头、狼脖子,被她砍的血肉模糊,狼爪子也给砍下了一个。就那样,那匹倒霉的狼都没咽气——生命力够顽强的。不过,福丫飞快地给它一记电击,成功替它解脱了。 血腥味儿刺激得狼群更加疯狂。头狼也跟宋家有仇似的,不住地发出嚎叫,指挥狼群进攻。几十匹狼,聚集在老宋家的后院,有的踏着鸡窝往房顶上窜,有的饶过堂屋去撞击角门,企图突破防线,往前院来。 前院柴房里的鸡,像别人捏住喉咙似的,一声不敢吭,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担心家人飞快奔来支援的宋五毛,利落地爬上墙头,跳到院子中。见狼群还没攻到前院,紧张的快要爆炸的心,终于稍稍松了松。他攀上院中的柿子树,手中的弓箭对准通往后院的角门。 宋六毛见福丫妹妹戳啊戳,窗户口卡的狼越来越多。几乎有堵满只势,他把七毛喊过来,两人从窗户把狼的尸体拽进来——村长说了,谁打的狼算谁的!狼肉粗糙,但是狼皮值钱呀! 一头狼一百多斤,俩半大小子拽呀拽,累得气喘吁吁,屋子里很快对了不少狼尸,但是依然赶不上妹妹戳狼的速度。 前院暂时没失守,九毛好奇地从门边过来,崇拜地看着自家妹妹:“福丫妹妹,你这个是什么神兵利器?居然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杀死狼。也太厉害了吧?” 吴婆子哼了哼,道:“都说是神兵了,还问!话这么多,也不怕舌头被狼叼去!” 她转向福丫,声音像掺了水似的,柔声道:“福丫,累了吧?奶替你一会儿,你歇着……” 九毛心里直撇嘴:什么让妹妹歇着,我看奶你是自己想玩福丫的神兵利器吧?说实话,他也想试试! “试什么试?还不堵门去?”这小子一撅屁股,吴婆子就知道他想干啥,赶紧把人给打发了——跟老娘抢?我看你是屁股痒痒了! 福丫教会吴婆子用电棍,便退到一边,照看呼呼大睡的小十。这小家伙,睡眠质量真好,只要睡着了,哪怕把他抬后山扔掉,都醒不了! 后院的狼群数量越来越少,攻势减弱。屋顶和后窗口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一声狼嚎过后,宋三毛的声音传来:“狼群要撤退了!” “狼最是记仇!要是让它们离开,以后不时上门骚扰,可怎生是好?”宋老汉忍不住打开大门,想要追上去。 宋五毛从柿子树上跳下来,打开角门冲出去,撂下一句:“爷,你在家里守着,防止狼群回头。我去追!让奶和福丫放心,巡逻队已经从山上包抄了,赵叔领队,定然不会让一匹狼逃脱的!” 房顶的宋三寿父子俩,早已追了上去。三人对后山很熟悉,闭着眼睛也知道怎么走,一边追一边射箭,有意把狼群往一个方向赶。 没多久,逃走的狼群便和巡逻队遇上,宋家三人跟巡逻队形成包抄之势。赵长胜率先斩杀头狼,群狼无首,乱作一团。巡逻队和宋家三人相互合作,各个击破,不多时便消灭了狼群。后山村的隐患,自此彻底消除! 这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黑夜过去,黎明悄然降临人间。太阳高照,后山村人围在打谷场旁边,中间是一具具狼尸。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拍着手笑着叫着:“哦!分肉了!分肉了!!” 虽然事先说好了,谁打到算谁的。但巡逻队几乎村里人家家参与,去掉宋家人打死的,其他狼尸都是大家的功劳,因此家家都有肉分。 虽说狼肉不如猪肉羊肉美味,但在山里人眼中,那也是肉,能填饱肚子,且比米糠、粗粮要好吃的多!人人脸上都露出高兴地笑容——消灭了狼群,消除了隐患,还有肉吃,怎能不高兴呢? 这热闹,福丫却无缘参加,她正在蒋家,给干娘干奶打下手,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跟着宋家干,错不了! 这次对付狼群的行动,后山村以仅有几个轻伤的结果,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其中就有被狼抓了一爪子的刘三柱。他此时正向其他受伤的村民,吹嘘他如何如何英勇…… “哎呦呦!轻点儿,福丫你轻点儿!”清洗伤口的烈酒,带着强烈的刺激性,疼得刘三柱顾不上吹牛,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此刻,他一点也不英雄,反而有点狗熊。 “哈哈哈!牛皮吹破了吧?这点小伤就嚎得跟杀猪似的,还说自己杀了一匹狼。我看啊,那狼是笨死的吧?”笑话他的是巡逻队的一员,小腿被狼咬了个窟窿,刚刚包扎好。 刘三柱龇牙咧嘴地撑到敷药,伤口的灼热瞬间被清凉代替。他又有心思扯皮了:“怎么?看不起谁呢?我家院子里现在还躺着两只狼呢!不是我的功劳,难道还是你的?” “不就两只嘛!你去宋家看看,人家后院一溜十几头狼,也没像你这么嘚瑟!就显得你能了!”说话的这位,在支援刘家翻墙而入时,不小心刮破了小腿,伤口已经清洗完毕,正准备去打谷场看热闹呢! 村长看着打谷场上的狼尸,眉眼舒展,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他的小儿子东来上蹿下跳地清点着狼尸,眉开眼笑地大声道:“爹,一共是四十八只狼!” 村民们听了,不禁议论起来:“再加上宋家和刘家的十几只,这群狼拢共有六十几只呢!” “难怪南洼村好几户人家,都被这群恶狼给灭门了呢!” “要不是咱们早有准备,只怕也会有不少人家,被这些该死的东西给祸害了去!” “老宋家可真了不得,大富和二贵都参加了巡逻队,家里只剩下三寿一个成年男人,其他都是老弱妇孺的,居然消灭了十三匹狼!” “你没看到,宋家的孩子们都跟着赵师傅练武吗?每天早晚,人家都风雨无阻,一练就是三年多。你要是练了三年武,也能成为打狼英雄!” “光有武功也白搭,还得有趁手的兵器。宋家的孩子,人手一把弓箭。狼来了,射就完了!” “等今年粮食收回来,我也勒勒裤腰带,给家里弄把武器回来。柴刀它不趁手,影响我发挥!” 正议论间,不知谁先发现的,“咦”了一声道:“宋老叔咋把家里的狼用板车拉来了?不是说,他们打的是他们的吗?” 村长也看见了,热情地招呼着:“宋老哥,你来啦。你这是……” “天儿热,狼肉不禁放。我们留了三匹,其余的只要狼皮,肉——大伙儿分了吧!”宋老汉有些肉疼。他这辈子穷惯了,对于能吃的东西很是珍惜。那么多肉,都分出去,不心疼才怪! 老张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道:“老宋,仗义啊!”换成他,可不舍得把那么多肉送出去。 “乡里乡亲的,不能我们放着狼肉在那变臭,乡亲们却不够分的吧?是人都干不出那样的事儿!”老宋头的心痛,在乡亲们的恭维声中,渐渐被抚平。 好嘛!这又多了十只狼,几乎能一家分一头了!后山村人的脸上,笑意更浓了!狼肉虽然有些粗糙,还带着腥臊气,但是多放些大酱,烀上两个时辰,再焖一晚上,味道还是不错的!若是抹上盐巴,风干了,能吃好久的! 村长笑道:“这次的胜利,是我们后山村人共同的努力。只要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没啥战胜不了的!废话不多说,开始分肉!” 接着,他说了分配的规则:“狼肉,咱们这次按人头分!巡逻队和岗哨的加倍!狼皮,卖掉后,奖励给巡逻队、岗哨,以及在这次战斗中表现突出的人!” 家里没有人参加巡逻队的人家,有人不乐意了:“巡逻队和岗哨的人,肉已经多分了,干啥还分银钱给他们?” “为啥?就因为他们是我们后山村的英雄!就因为他们用性命保卫我们后山村!就因为他们明知有危险却坚持加入巡逻队!!”村长的脸色变得严肃郑重——他还嫌给得少了呢! 巡逻队已经扩大到六十多人了,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有男丁加入巡逻队,有的还不止一位。 他们对村长的分配很是拥护和赞同——对呀,付出血汗的人,理应多拿多得!那些家里明明有青壮年劳力,却当缩头乌龟,让别人保护他的人家,活该少分。不分给他们才好呢! 而巡逻队的人员听了村长的话,心底升起一抹自豪感,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胸膛,保卫村子、保卫亲人的心更坚定了。 村长一声令下,村里会屠宰的,会杀羊的,都纷纷站出来,开始剥狼皮,剖内脏,肉很快分了下去。 狼皮则由张猎户和村里一位老猎户一起动手鞣制,不少年轻人也跟着帮忙。整个后山村其乐融融,人与人之间的凝聚力,又在无形间增强了许多。 宋家自留了三头狼,主动退出狼肉的分配。刘五爷也效仿他们,没有要村里分的肉——现在好多村里的老人,都瞅着宋家呢。跟着宋家干,错不了!果然,打那以后,刘家在村里的人缘好了许多。 家里的三头狼,宋二贵已经剥了出来。这时候的狼皮,不是最好的,但聊胜于无。这几张狼皮都是完好无损的,宋家没打算卖,鞣制出来留着冬天当褥子铺。 宋老汉看着一张张狼皮,笑着道:“村里的老人,最大的心愿都是拥有一张皮毛的褥子。以前,也就张猎户家,有张用兔皮拼成的褥子,张猎户的爹活着的时候,没少拿出来炫耀。那些个老人,哪个不羡慕他好命?” 宋九毛给他的烟袋锅子里装满烟叶,呵呵地笑道:“爷,现在你可是能睡上狼皮褥子的人呢!换成别人羡慕你了!” “那可不!现在的日子,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想到送出去的十只狼,宋老汉忍不住想,要是头几年能够猎到这些狼,那几个小的也不会……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看我真诚的小眼神儿 吴婆子最先发觉老头子情绪不对,赶忙大声道:“这狼肉,你们想怎么吃啊!” 宋四毛支棱着两只沾满狼血的手,跳起来,嚷嚷道:“我想吃红焖的!” “烤狼肉,加上辣椒粉和孜然粉,烤得滋啦滋啦往下流油的那种……”八毛故意吸溜一下口水,露出一副馋猫的表情。 吴婆子不理这些吃货,看向安静坐在自己身边的福丫,问道:“福丫,你怎么吃?” “奶,这么多狼肉,一时也吃不完!不如都做成狼肉干……跟上次咱们吃的牛肉干一样的那种……”宋子苒寻思着,狼肉制成肉干,放的时间更久,吃起来也方便,出远门啦,嘴巴寂寞的时候,都可以拿出来当零食吃。 宋九毛窜过来,在她脸上飞快地捏了一下,道:“什么牛肉干?好哇,奶,你和妹妹背着我们吃独食!” 吴婆子脱下鞋子,朝着九毛扔过去,道:“老娘就吃独食了,你有意见?有意见也给我憋着,再逼逼赖赖的,狼肉干你都别想吃嘴里!” 宋九毛躲过鞋子,很卑微地弯腰捡起,双手呈到自家老佛爷面前,道:“奶,我错了!我没意见,真的!!你看我真诚的小眼神儿……” “滚犊子!!”吴婆子穿上鞋子,洗干净手,拿了一块狼肉进了厨房。她小声在福丫耳边道:“福丫,这狼肉干怎么做?还是你说,奶动手!” “先切肉。为了方便实用,顺着肉的纹理,切成手指粗的长条。”宋子苒前世除了制药,最喜欢的就是倒腾各种好吃的。牛肉干她就曾亲手做过。 吴婆子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五六斤狼肉切好了。宋子苒又道:“用冷水浸泡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中途要换次水,尽量把狼肉里的血水泡出来。这样,能有效去除狼肉中的腥味。 在浸泡肉条的过程中,吴婆子又拎了半只狼进来。她叫老大媳妇和老四媳妇帮忙进来切肉,张春梅抢着要帮忙,被吴婆子赶出去了:“你煮个饭都能煮糊,还能干啥?要是没事干,去田里拔草去!” 田里刚施过肥,那味道……张春梅不想去,她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道:“我去看着点儿九毛他们,别把狼皮给弄坏了……” “牵着不走,赶着倒退的东西!”吴婆子皱了皱眉——这个儿媳妇,唯一一点聪明劲儿,都用在躲懒上了。 狼肉泡好以后,宋子苒让她奶把狼肉条放入锅中,加上水,花椒、姜片、料酒大火煮开。等上面飘起浮沫时,把狼肉条捞起来,过一遍冷水,把上面的血沫清洗干净。 焯过水的狼肉条,重新放进锅里,加葱姜、花椒、八角、香叶和酒,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炖上半个时辰后,捞出。 和面的大陶瓷盆里,满满当当都是狼肉条。看着多,风干后其实没多少。宋子苒拿出自己配的五香粉,凭着感觉倒进去,又加入酱油、盐巴、糖、茶油、花椒粉和辣椒粉。她准备做辣的和不辣的两种。 腌制半个时辰后,平铺在竹匾上晒制风干。宋子苒等不及,便偷渡到空间里,用厨房里的烤箱烤干。 吴婆子为了给她打掩护,还弄来一个铁板,架在火上小火慢烤。浓浓的肉香随着清风,飘散开去。 端着饭菜蹲在大树下吃饭的乡亲,闻到这浓郁的香味,馋虫都被唤醒了。嗅着烤肉干的香味,再看看碗里的狼肉,突然感觉不香了! 就连跟宋家隔了几户人家的蒋家,也嗅到了烤肉干的香气。正扒拉着肉汤拌饭的蒋果果,“呲溜”从椅子上滑下来,倒腾着小短腿,飞快地朝院子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道:“吴奶奶和福丫姐姐又做好吃的了!把果果忘了!” 蒋秋雨和蒋秋风这对双胞胎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推开碗筷,对他们爹娘道:“哪有吃一半就跑掉的?果果真不像话!我们去把她逮回来!” 蒋知雪哼了哼,道:“只怕你们也‘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馋宋家婶子的手艺,就直说呗,找什么借口——她也想吃! 蒋秋风跑远了,撂下一句:“娘,我会帮你带些回来的!” 蒋氏摇摇头,道:“不像话,哪有去蹭吃蹭喝,还连吃带拿的?这吴婆子,又搞什么新鲜玩意儿了?这是想馋哭村里的娃儿们啊?” 蒋知雪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应该做的是狼肉,里面加了不少香料。肯定又是福丫的鬼主意!” 她正愁着家里分的狼肉怎么吃呢,便对小桌上用餐的妇人道:“苓娘,吃好了吗?跟我去宋家一趟。” 苓娘是她新买的厨娘,厨艺不错,不过不太灵活,不会倒腾新花样。闻言,苓娘把碗里的米饭扒完,用帕子擦了擦嘴,道:“苓娘吃好了……” “那就走吧……” 蒋氏无语地跟赵长胜对视了一眼——瞧你媳妇,更不拿自己当外人。不但去蹭吃的,还带着厨娘去偷师,像话吗? 赵长胜默默地转开视线——别看我,我可管不了她,也……不舍得管。只有蒋秋远,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 “姐姐!福丫姐姐!!果果来了……”蒋果果向来都是人还没进门,声音先到了。 小妮子在厨房门口停下了小步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甜甜地道:“好香啊!吴奶奶中午好,吴奶奶做啥好吃的呢?吴奶奶手艺真是一级棒!吴奶奶做饭超级无敌厉害!” 跟着进来的蒋秋风、蒋秋雨兄弟不禁捂脸——这小马屁精是谁家的?他们不认识,谁要谁领走! 福丫手里正拿着一块狼肉干,像小松鼠似的啃着。听到她的声音,回头招招手,道:“新鲜出炉的狼肉干,正说给你送几块呢,快来尝尝!” 果果噔噔噔地跑到她身边,苹果似的脸上,笑容更甜了。小家伙接过肉干,塞进嘴巴里,边嚼边道:“果果腿长,不用你送,寄几就来了。好七……太好七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是干娘教得好 宋子苒看到在院子里,有些不好意思过来的蒋家兄弟,给他们送了几条肉干,回头叮嘱果果:“慢慢嚼。吃肉干不能急,容易卡到喉咙,吃多了也不消化!” “叽道啦!”果果用小奶牙,耐心地磨呀磨。肉干里的味道浓郁繁复,她吃得眼睛都睁不开啦,笑眯眯的,像缩小的弥勒佛。 又一盘肉干烤好了,宋子苒拿来食盒,把桌上烤好的肉干都装进去。果果见了,急了:“姐姐,为啥要装起来?不给果果吃了吗?果果才吃了一根,果果听话没多吃!” 宋子苒捏捏小家伙的腮帮子——手感真好!她笑着道:“你和哥哥们吃了,干娘、干奶还有干爹都没吃呢。我去给她们送去!” “不用送了!我自己来了!”蒋知雪走进院子,从小儿子的手里,抢过一根狼肉条,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味道真不错,里面放了八角、香叶?” 蒋秋雨不敢反抗,飞快地吃完手里的,去抢他哥的。蒋秋风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两个人你来我往,竟然在宋家的院子里,比起武来。宋家的孩子们,把他们围在中央,不时给两人加油助威。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请了玩杂耍的呢! 宋子苒笑着点点头,道:“就知道瞒不过干娘的舌头……下一炉是带辣椒和孜然的,味道略有不同。” 蒋知雪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肉干里的水分被烤干了,能长时间保存。吃起来也方便……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奶想的!奶最聪明!”宋子苒面不改色地,把功劳推给了吴婆子。她谨记自己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谁问都死不承认! 蒋知雪信她才怪,却不在追问。她扭头对苓娘道:“还不去帮忙?” 宋子苒道:“做肉干,关键是腌制和调料。一会儿,让奶口述,三哥帮你写下来。其他的肉也可以做,要是有牛肉,就更好了……干娘,这山里有没有野牛?” “应该……有吧?听说西北草原上,有一种牛,浑身长满长毛,巨大无比,力大无穷。猎一头能吃好久呢,可惜太远了……” 宋子苒怀疑她说的是牦牛。野生的牦牛,凶悍异常,就连狼都不敢轻易招惹。不过……干爹能是一般的人吗?他带领巡逻队,可是把狼窝都给端了的呢! “你家有十几张狼皮,有什么打算?”蒋知雪从食盒里捏了一根狼肉条,慢慢地吃着。 宋子苒啃了两条,累得腮帮子疼。她停了下来,摇头道:“不知道,家里奶当家……” “你少来!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还能不知道你?”蒋知雪扯着她的腮帮肉,白了她一眼。知道掩藏自己是好事,不过在相熟的人面前,这小妮子很快就会原形毕露的。 宋子苒揉了揉脸颊,瘪瘪嘴道:“奶的意思是,留几张好的自家用,其他的都卖掉。”现在的狼皮,皮毛不怎么丰满,也卖不几个钱。 她都想好了,爷奶这屋留两张,宋家四房一房留一张,给在边军的爹送一张,五叔身子弱也给他留一张……咦?这么一算,也不剩多少了。幸好她家打的狼多,要不然还不够分的呢! 蒋知雪点点头,又问道:“你做的那个什么‘辣椒膏’,可需要干娘帮忙?” 宋子苒用力地点头,道:“要!干娘帮我做膏药吧!” “哦?做什么膏药?狗皮膏药??”蒋知雪戏谑地问道。 宋子苒拿了一个方子出来,上面罗列了二十多种药材和用量,大多数都有祛风散寒,活血止痛的功效。与传统膏药不同的是,方子上多了一味辣椒。 蒋知雪“噗嗤”一声笑了,道:“这辣椒,一开始不是说种的是蔬菜吗?怎么到你手中,倒成了调料和药材?” “药铺里的药材,有好些本来就能做调味用。山上的不少野菜,也都能作为药材入药的。可能是‘药食相通’吧。”宋子苒眨巴着大眼睛,道。 蒋知雪又要伸手去捏她的脸:“你个小东西,懂得还挺多!” 宋子苒冲她挤挤眼睛,道:“是干娘教得好!” “你闻着味儿,就能判断药里有什么的天赋,我可教不来。等你再大些,估计那些医药世家都要忌惮你,担心你把他们的独门秘方给仿了去!”蒋知雪笑道。 宋子苒道:“干娘错了,我可不仅仅满足于模仿,我还要进行创新和改进,让药效更上一层楼!” “答应干娘,在你羽翼未丰的时候,千万别在外面展露你的天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世道,还是低调一些好!” 蒋知雪琢磨着,要不要让干闺女抱上辰王的大腿。有了雄厚的靠山之后,她才能大展身手,造福更多的百姓。要不然以她的才能,屈居于这小山村之中,太可惜,也太浪费了! 突然,她的嘴角往上勾了勾——京中那位自诩百年难遇医学天才的“国医圣手”,他小时候肯定没她宝贝徒儿兼干闺女厉害!哼,风水轮流转,等着瞧,有你来求我的时候! 三日后,萧瑾瑜来拿第一批“辣椒膏”,看到宋家院子里晾晒着的一张张狼皮,忍不住惊道:“小福丫,你家捅了狼窝了?” “才不是呢!是狼群进村,被我们村的巡逻队给连窝端了!”宋子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狼皮,与有荣焉。 “厉害!你们村可有伤亡?”萧瑾瑜问道。 宋子苒摇摇头,道:“只有几名轻伤……” 宋四毛凑过来,开始滔滔不绝地炫耀起,自己如何发现狼群,如何示警。狼群进了宋家后,他们是如何应对,巡逻队又是如何包抄……那一夜,在他口中显得更为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萧瑾瑜追问这些都是谁安排谁指挥的。宋四毛道:“当然是我们的师父,福丫的干爹赵大叔了!” 萧瑾瑜心中不由佩服不已——不愧是大荣最年轻的常胜将军,他的隐退,绝对是军中的损失,大荣的损失啊! 第一百二十章 羊咩咩,你疯了吗? 看来,他得替哥哥多跑几趟,刘备三顾茅庐才请来了诸葛亮,只要他多请几次,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心,总会有成功的时候。 宋子苒有些奇怪地问道:“瑾瑜小哥哥,今儿怎么就你自己独自过来了,另外三位小公子呢?你们不是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吗?” 萧瑾瑜道:“他们去军中历练了,我取了药以后,直接去边军,跟他们会合。哦,你大哥、二哥也跟去了。放心,现在没什么战事,不会有危险的。你爹也在,有没有什么要给他带的,我给你捎上。” “有!有!”宋子苒连声道,“正巧前两天做了些狼肉干,劳烦瑾瑜小哥哥帮忙捎带过去。” “狼肉干?”萧瑾瑜挑了挑眉。 “等下。”宋子苒进了正屋,其实是从空间里,取出一大包狼肉干,分出一小包出来,递给萧瑾瑜道,“尝尝。” 萧瑾瑜一口下去,眼睛骤然一亮。从京城到崇州,他自诩尝过各种美味,零嘴和糕点也几乎都吃腻了。可是,这狼肉干的味道,实在是太浓郁太丰富了,让他有期待感的食物,真的不多了!这狼肉干算是其中一种。 他那双俊美的眸子,扫了一眼小福丫手中的布包——分量不多,瞧着也就三五斤的样子,让他如何好意思开口? “瑾瑜小哥哥,这个是给你的!喜欢就留着自己吃,不喜欢的话就赏给下头的人。” 俊美小少年闻言,红润的唇缓缓勾起,俊秀的容颜仿佛又增色几分。宋子苒心中偷笑:谁又能抵挡得住美食的诱惑呢? 吴婆子听说小公子能给老四捎带东西,忙收拾出一个大包裹,里面大都是四儿媳妇给老四做的衣裳和鞋子。 自从听说军队中拉练,最费衣服和鞋子,苏云每晚都会做一个时辰的针线,已经做了好几身衣服和鞋子。一针一线,代表她千丝万缕的思念,现在终于有机会送过去了! 辣椒一茬一茬地成熟,辣椒膏和风湿膏药也一批一批地送往边关。虽然离人手一瓶还差得远,但却能鼓舞人心——辰王人虽离开了军营,却一直心系边军,就连他们的冻疮都能考虑到! 还有前阵子的金创药,辰王府的小金库,肯定又给掏空了!再没有比辰王,更穷的藩王了!这都是因为替朝廷养着他们这些边军呀! 后山村,从地里回来的宋老汉,心情美美哒。他坐在院子里,跟正在收拾野兔子的吴婆子道:“咱家的麦子,长得不错。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他的话还没说完,羊咩咩就像牛犊子似的,从外面冲进来,在院子里像发疯似的东奔西突,晾菜干的架子,都被它顶翻了。 吴婆子眉毛倒竖,气得七窍生烟,大吼一声:“羊咩咩!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老大呢?把刀拿来,今天宰羊喝羊汤。” 小十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住比它高上许多的野山羊的……腿,哭闹着:“不杀!不杀咩咩,咩咩跑……” 羊咩咩不耐地蹬蹬腿,小家伙摔了个屁股蹲儿。羊咩咩烦躁地原地转圈圈,又一头抵在宋老汉坐的板凳上,把凳子顶散架了,宋老汉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吴婆子气不打一处来,从厨房里拿出菜刀,冲着羊咩咩去了。羊咩咩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它踩着倒塌的架子,一个飞纵,跳上墙头,表演山羊走“独木桥”。 宋老汉觉察到不对,皱眉道:“老婆子,你有没有觉得,羊咩咩这几天不太对。还有后院的鸡鸭,也比以往聒噪……” “你的意思是……”吴婆子想到她小的时候,某次地龙翻身,鸡鸭和动物们,也都很反常。那次地龙翻身,半边山都塌了,把东边一整个村庄都给埋了,无一人生还。村里大多数房屋都倒塌了,压死压伤一大批人…… 宋老汉吧嗒着孙女给买的旱烟袋,眉头紧锁,沉吟着道:“天灾之年,往往都是动物先感知到……还是早做准备吧?我去村长家,跟他唠唠嗑……” 吴婆子不禁拍着大腿道:“老天爷呀,这还让人活不?才刚刚消停几年?又开始折腾人了……” 宋子苒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她对吴婆子道:“奶,我和哥哥们在山上挖草药,看到山蚂蚁成群结队地搬家,还有好些蛇虫,都出来了!哥哥还逮了两条手腕粗的蛇呢!” “蚂蚁搬家蛇过道,明日必有大雨到!难道又要发生涝灾了?”吴婆子一把将孙女搂在怀中,自言自语着。 前几年洪涝严重,田里颗粒无收,山上的野菜被吃完了,连树皮都给人剥了吃了。那一年,村里饿死病死的加起来足足有三十多,家里两个没满一岁的小孙子,也是那时候没的…… 吴婆子想到地里的庄稼,都开始抽穗了,一个多月就能收获。老天爷啊,你能不能开开眼,让他们收了这季庄稼在发飙?老百姓辛辛苦苦几个月,就盼着这些救命的粮食呢! 吴婆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抱着孙女赶紧往屋里跑。她从土砖缝里,把自己积攒的银票取出,塞给宋子苒,道:“福丫啊!把这些放进你的福地里……哦,还有肉干!若是真的遭了灾,这可是能救命的!” 宋家留的三匹狼,都是最肥的,除了红烧着吃了两顿,其余的都烤成了肉干,足足有两百多斤呢!肉干挡饿,应该能吃上一段时间。 “对了,还有粮食!走,跟奶到地窖里去看看……”宋子苒又被她奶抱到后院的地窖边上。 吴婆子打开地窖,通通风,小心地爬下去。宋子苒也顺着梯子,出溜下去。因着快收庄稼了,宋家没屯多少粮食,只够他们吃上俩月的。地窖里还堆着十几个南瓜。 吴婆子问道:“福丫,你的福地有多大?能放下不?” 她一根筋地认为,宋子苒的空间,是神仙赐给她的洞天福地。宋子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这样任她误会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有一个‘洞天福地\’ 自从研究所的院子解锁后,宋子苒可利用的空间大了许多。粮食可以放在储藏室的架子上,南瓜堆在院子里的廊下,就是再多三五倍,也能放得下。 吴婆子听说她的空间能盛很多东西,心下一动,道:“福丫,你说我们把房里的柜子、箱子、桌子、椅子,还有厨房里的东西,都放进去,能装下不?” “能!”肯定能,必须能!就是往上摞三五层,也要装下。因为她知道,家里的这些,都是爷奶、父辈用汗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就是一根烧火棍,都不舍得扔。 “好!那就先把一些平常用不到的收起来!”吴婆子脸上的愁容稍稍消散些。不过,她又想起觉铭大师的话,担心孙女的洞天福地暴露了,便道,“福丫,以后就说那福地是奶的!家里的东西都是奶收起来的。” 若是空间真泄露了出去,就都冲着她来好了!反正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也够本了!福丫还小,决不能把她暴露在危险之下! 宋子苒心中一阵感动,抱住了吴婆子的脖子,喊了一声:“奶!” 都说她是女强人,刀枪不入的那种。可她也是血肉之躯,也想有人护着。她喜欢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她要守护内心的温暖,守护那些给她温暖的人! “把这些都装了,等用的时候,奶再冲你要——对了,再做些容易存放的饼子……”天灾降临,多准备些吃的,心里安稳。 宋子苒小声地在吴婆子耳边道:“做其他的也行,放我空间里不会坏的。放进去怎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吴婆子眼睛一亮,很快又否定了她的意思:“真要到了逃难那一步,肯定不止咱们一家。你想想,别人连吃的都没有,咱们拿出香喷喷的大米饭,热乎乎的馒头,不明摆着告诉人家咱身上有宝贝吗?听奶的,就做饼子……你要是吃不惯,奶给你单做些软乎的,你偷偷吃!” 饼子要做,米饭、馒头、粥多少也要做一些。毕竟家里还有个刚刚两岁的小豆丁呢,小孩子肠胃弱,光吃硬邦邦的饼子怎么行? 吴婆子让九毛到地里去叫他爹和伯伯们回来,塞给他们一人一个大饼,叫他们赶着牛车去镇上买粮食,能买多少买多少! 宋大富奇怪地问:“咱家粮食不还能吃些日子吗?马上新粮就下来了,买那么多粮食干啥?” “让你买你就买,这么多废话干啥?你娘我什么时候做过错误的决定?”吴婆子塞给他一个荷包,里面有一个十两的银锭子,还有些碎银子。前两年风调雨顺,粮食价格不高,牛车装满了也用不了多少银子。 宋二贵有些担心地道:“娘,三毛他们说,河里的水变浑了,山里的动物也很反常,我觉得有些不对头!您说的对,不管什么时候,多屯些粮食总没错,有备无患嘛!” 宋三寿却不乐观地道:“要是天灾严重,有粮食也带不走啊!” 吴婆子瞪了他一眼,神秘兮兮地道:“告诉你们吧!昨晚我做了一个梦。神仙说,我照顾福丫有功,送给我一个‘洞天福地’!” 宋子苒眨巴眨巴眼睛,这时候了,奶还不忘往她身上揽功劳,她真是……不知道该说啥了。 “洞天福地?什么洞天福地?娘,你又听胡叔讲话本了?”宋家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娘不会是神话故事听多了,脑子不清楚了吧? 吴婆子见儿子们都不信,跟福丫使了个眼色,道:“就知道你们不信!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娘的本事。都看清楚了,别眨眼——南瓜!” “南瓜”两个字的后音刚消失,她面前的地上,就多了个金黄色的大南瓜。宋家三兄弟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宋老三还上前摸摸,道:“还真是南瓜,不是障眼法!” 宋二贵看看他娘,又看看地上的南瓜,道:“娘,你这是……新学的杂耍?” “杂耍?杂耍能变出一个南瓜?”吴婆子瞪了他们一眼,又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好了——小麦!!” 南瓜旁边又凭空出现一袋麦子。宋大富道:“这不是咱地窖里的麦子吗?袋口是我扎的,草绳还断了一次呢!” 吴婆子来了兴致,道:“再给你们变一个炕柜出来……变!” 她屋里用了快三十年的炕柜,就这样出现在宋家三兄弟的面前。宋家三兄弟一副见鬼的表情,围着她左转转右转转,宋二贵还去撩她的衣摆,被吴婆子打了手背。 “看啥?我身上是能藏南瓜,还是能藏一袋麦子?”吴婆子一脸得意,“都告诉你们了,老娘现在有一个洞天福地。能装好些东西……还能种菜呢!” 说完,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翡翠色的大圆球,藤蔓折断的地方,还滴水呢。 “娘,这是啥?”宋家三兄弟都没见过这个,好奇地你戳一下,我拍一下。感觉像冬瓜,又比冬瓜圆溜,上面还有深绿色的花纹——真是奇怪! 吴婆子瞪圆了眼睛,朝牵着她衣角的福丫看去,好像在说:说好的配合我呢?我还没喊出东西的名字呢,咋就拿出来了?这拿出来的到底是啥?事先咋没跟你奶我说好啊! 福丫拍着手道:“奶好厉害!奶,这是你空间里种的吧?是什么瓜,能吃吗?奶,我去厨房拿刀来,咱们打开看看吧?” “咳咳!”吴婆子咳嗽两声,道,“不错,这就是我洞天福地里种的,神仙给的,肯定是好东西!福丫你慢点儿,小心割着手!” 宋子苒把菜刀拿来,递给吴婆子,手在西瓜上比划了一下,道:“奶,快切开看看!我都等不及了!” 吴婆子利落地一刀划下去,随着一声清脆的崩裂声,西瓜破成两半,露出里面红红的瓜瓤。宋子苒把小脑袋凑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西瓜清甜的香味,头顶的小卷毛都高兴地晃悠起来——她这个西瓜控,整整四年没尝一口瓜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家里进贼了? 吴婆子见自家孙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笑着道:“你个小馋猫,快退开点儿,奶给你切。” 宋子苒指挥着她,把西瓜切成了一块块三角状。她拿起一块,递给吴婆子:“奶先吃!” 宋大富忙道:“这个到底能不能吃,还不知道呢。要不……我先替你们试试?” “能吃,肯定能吃!”宋子苒拿起一块,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眼泪差点都出来了——是久违的味道,好甜、好好吃哦! 吴婆子也尝了一口,连连点头,道:“甜,比蜜都甜!神仙给的,果然不同凡……啥来着?” “不同凡响!”宋子苒小嘴吧唧吧唧啃个不停,不一会儿手中只剩下一块瓜皮了!她数了数切的数量——嗯,她应该还能再吃上一块! 吴婆子见她那馋样儿,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对三个儿子道:“去,把你们媳妇和孩子们都叫回来,尝尝这神仙给的稀罕物!” 三兄弟互相推诿了一下,最终是宋老三扛下了所有。宋二贵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顿时眯起了眼睛。咽下清甜的瓜肉,他忍不住问道:“娘,这个也太好吃了吧?又甜又解渴。这个叫什么名儿?” “我哪知道,神仙又没告诉我!”吴婆子对快啃完第二块的福丫道,“吃完这块,不能再吃了!小心撑破肚子!” 这个西瓜挺大,足足有二十多斤,切下来一块有近一斤呢!四岁孩子的小肚皮,能够多大? 福丫笑嘻嘻地道:“奶,你看这有冬瓜,有南瓜,再往下是不是就该轮到西瓜了?我觉得这个叫西瓜就挺好的!” “行!以后它就叫西瓜了!!”吴婆子拍板道。 宋大富笑道:“娘,你那洞天福地里,这个瓜多不多?这么好吃的瓜,要是拿去县里卖给有钱人,肯定能赚不少银子!” “银子,银子!整天就想着银子!你嫌老娘这把老骨头碍眼了,是吧?”吴婆子手都快点到宋老大脑门上了,“这神仙啦,洞天福地啦,能给人知道吗?你们要想让老娘早点死,就尽管往外说!” 宋二贵面色一整,道:“娘说的对。老五说过‘怀璧其罪’的故事,咱们可得捂着点儿。就连家里的孩子,都别让他们知道。万一说漏嘴了,可就坏大事儿了!” 宋大富一拍大腿,道:“哎呦,刚刚忘记叮嘱老三一句了。不行,我得撵上他,让他别往外说!他的那个媳妇,嘴里可搁不住秘密!” 宋二贵捧着啃了一口的西瓜,凑到吴婆子身边,脸上挂着贱兮兮的表情,问道:“娘,你的洞天福地是什么样的?里面是不是有很多金银珠宝,仙丹妙药啥的?” “滚犊子!想屁吃呢?那就是一块不到两亩大的空地,能装东西,也能种东西!”吴婆子白了他一眼,这还没传出去呢,就歪歪出了财宝和仙丹,要是一个传一个,最后不知道能传成什么样呢!她老婆子,不成了抢手的大宝贝了? 宋二贵有些失望:“啊——就两亩地呀!” 吴婆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又一下,道:“两亩地咋啦?要真有个天灾啥的,这两亩地就能救活一家人的命!” 宋二贵抱着脑袋,忙道:“娘说的是!儿子错了,还不行吗?” 从小在娘大棒政策下长大的宋二贵,认错的速度比谁都快。他是五兄弟中,除了宋小五,挨打最少的那个。老滑头了! 宋老汉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走进来。吴婆子扬声问道:“村长咋说的?” “村长说,只凭着动物的活动,就判断有天灾,未免有点草率。他的意思是,再等等看!”宋老汉嗅到空气中的甜香,看到院中石头搭成的桌子上,一排红通通的西瓜,问道,“这是什么?” 宋子苒拿了一块,噔噔噔地跑到宋老汉跟前,递给他道:“这是西瓜,可甜可甜了。福丫一下子吃掉两块……” 宋老汉本来想把瓜省给小孙女吃的,一听这么大块,小家伙已经吃了两块。他朝着小孙女圆鼓鼓的肚子看了一眼,道:“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多吃,小心闹肚子。这块……爷给你留着,晚上再吃。” 宋子苒摇摇头,把西瓜往他嘴边推了推道:“爷,天气热,到晚上就坏掉了。爷,你快吃!吃点甜的,烦恼就飞走了!” 吴婆子也道:“福丫说得对,愁也没用,咱们先早做准备吧!我去厨房,把家里的面粉,都烙成饼子……” “别烙多,天热存不住。就……先烙够吃三天的吧?”宋老汉走进屋,发现自己装烟叶的匣子不见了,还有炕柜、衣箱啥的,也都不见踪影——家里进贼了?不能吧?老婆子在家看着呢——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正想问呢,孩子们已经蜂拥地跑进来,看到桌上的西瓜,嗷嗷地扑过去,一人拿了一块,啃得满手汁水。宋老大兄弟和宋家四个儿媳妇,也进了门,洗洗手开始分吃西瓜。 “奶,这个真甜呀!你哪弄来的?”宋七毛最喜欢吃甜食,跟他娘一样,是个吃货。不过,他比他娘张春梅要勤快多了! 吴婆子道:“你们妹妹在山上偶然发现的。吃完了,瓜子不要扔,明年开春种到地里,不就年年有西瓜吃了?” “哦……知道了!”几个毛异口同声地道。 五毛看向洗完手,在擦手手的福丫,问道:“福丫,你上山怎么不叫着哥哥们?要是遇到野兽,可怎么办?” 福丫赶紧道:“我跟奶一起去哒!” 奶的力气比你们大,奶的大棒子使得可好了,奶最厉害! 宋七毛吃完手里的瓜,看到桌上不多了,就没再伸手。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道:“福丫妹妹,这个叫西瓜吗?太好吃了!山上还有吗?” “有的,不过还没熟。等熟了我和奶再去摘!”宋子苒空间院子的角落里,种了好些西瓜,至少结了二三十个,以后肯定是要拿出来给大家分享的。所以,说话间留了些余地。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 宋八毛抢着道:“妹妹,你告诉哥哥们再哪,哥哥们去摘,就不用劳烦你和奶了!” 宋子苒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我告诉你,你就能找到了?” 宋八毛想到每次上山,妹妹都能找到好东西,有些他明明路过了,却好像瞎了一样,视而不见。由此可见,有些东西是需要机缘的,只有妹妹这样有福气的,才能找得到。 “好吧!下次上山,你告诉八哥一声,八哥背你去!”宋八毛看着桌上不多的西瓜,道,“这些瓜,给果果他们留着?” 在宋二贵怀里,美滋滋啃着瓜肉的小十一听,不乐意了。他挥着小拳头,嚷嚷着:“不给果果,果果坏!给姐姐,姐姐好!” 宋子苒笑眯眯地看着他,对二伯道:“西瓜寒凉,小十不能多吃,会闹肚子的!” 宋二贵看着手里啃了快一半的瓜,从儿子嘴边抽出,送到自己嘴边,几口啃得精光。 小十看着只剩青瓜皮的瓜瓜,再看看自家老爹,表情先是惊异,接着眉眼耷拉下来,张大了嘴巴,开始嚎哭起来——坏爹爹,抢他瓜瓜!不要爹爹了,呜呜呜呜…… “小十不哭!不乖的孩子,下次没有瓜瓜哦!”宋子苒让腿脚快的宋四毛,去蒋家送西瓜。小十委屈巴巴地看着,脸上满是悲愤——没了,全没了,小十没瓜吃了,呜呜呜…… 没多久,宋瓜的四毛回来了。不出所料,他的屁股后面多了个小尾巴。蒋果果一手拿着瓜,一手牵着她的爱宠——鸡叽叽! 已经长成半大小公鸡的鸡叽叽,一脸生无可恋:它是鸡,不是狗,也不是羊,为啥要拴着它的脖子,是要勒死它吃肉吗?主人好残忍哦! “姐姐,我来啦!”蒋果果松开鸡叽叽,抓住了福丫姐姐的手,贴着她的胳膊站着。她把手里啃了几口的瓜,送到福丫嘴边,殷勤地道,“姐姐,吃瓜瓜!” “姐姐不吃,姐姐饱了!”宋子苒闻到瓜香,暗暗咽了下口水,把头扭向一边。肚子好撑,想去厕所…… 蒋果果又啃了一口瓜,嘴角有一点瓜瓤,没抿进去,掉落在地上。刚刚还死狗一样的鸡叽叽,满血复活,扑棱着翅膀跑过来,一口叼在瓜瓤上,伸长脖子飞快地吃进去。 蒋果果吐了一粒瓜子给它,奶声奶气地道:“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羊咩咩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大家人手一块西瓜,很人性化地往桌子上看了一眼,大眼睛中满是疑惑——我的呢?本羊大人的呢? 见宋家人都不理睬它,它不悦地来到小主人跟前,满眼幽怨——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羊咩咩的瓜呢?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羊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 宋九毛好心提醒蒋果果:“你吃快点儿,小心羊咩咩抢你的哦!” 他的话,提醒了羊咩咩。只见它眼睛一亮——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羊咩咩向前走了两步,大脑袋一低,大嘴一张,把蒋果果连手带瓜,全都含在嘴里。 看向她的眼睛充满威胁之意——你撒不撒手?不撒手我可连你的手一起都吃了哦!我可不是一般的羊咩咩,我是吃肉的羊咩咩大人! 蒋果果果然收回了手,不是因为它的威胁,而是…… “姐姐,你看羊咩咩!它弄我一手口水,脏死了,臭死了!!”蒋果果报复性地在羊咩咩油光水滑的身上蹭啊蹭,把口水都蹭在它身上了。 羊咩咩不在意这些,反正它每天都是要洗白白的,脏了就脏了吧。它此时臣服在西瓜的甘甜之中。它连皮带瓜瓤,细细地嚼啊嚼,久久舍不得咽下去。 羊咩咩不高兴地冲着小主人叫了一声,好像在责备她供养不周——这么好吃的东西,才让羊大人尝到。不像话! 还有吗?还有吗?羊咩咩在福丫和果果身上翻找,果果被它弄得浑身痒痒,笑得直不起腰。 宋子苒拍拍它的大脑袋,道:“没了!不过,那些瓜皮也能吃。都给你留着呢,没忘了你!” 哼!竟然让羊咩咩大人吃你们剩下的!过分!羊咩咩也是有骨气的,羊咩咩……真香,真甜! 有骨气的羊咩咩,最终还是为瓜皮而折腰,不光啃光了瓜皮的青瓤,就连硬硬的外皮,也吃掉了好几个。羊咩咩大人的牙口,是连骨头都能啃动的呢! 蒋果果看着“巨大”的野山羊,舔了舔嘴巴,道:“姐姐,你家的羊好大哦!比爹爹买的大好多!能吃好几天呢!” 羊咩咩大人动了动它的耳朵,在心底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下次还抢那小东西的食物!见一次抢一次!想吃羊咩咩,让你啥也吃不上,吃土去吧! 宋子苒看着羊咩咩,好像……真有点大!羊妈妈也就比普通羊大一些,这才是野山羊该有的样子。而她家的羊咩咩,体型就比毛驴小一点,快赶上驯鹿了吧? 人西伯利亚的驯鹿,能驮东西,能拉雪橇。她是不是也该训练羊咩咩帮家里做些事了?羊咩咩已经是一只成年羊了,不能惯着它啃老! 她走到羊咩咩跟前,上下打量着它,寻思着怎么爬到它的背上。训练羊咩咩,从负重开始。她的小体格,大概……二三十斤的样子吧,驮着她刚刚好! 羊咩咩被她盯得汗毛直竖——干哈呀?有啥事你说啊,这么盯着它看,它……会不好意思哒! 宋子苒踮起脚尖,抱着羊脖子,抬起一只脚……虽然很努力,但是没啥卵用。 羊咩咩一脸懵——这是要……跟它摔跤?就这点儿劲儿,想把它摔倒?太小看羊咩咩大人了吧?不过嘛,总得给小主人留点面子,要不然以后有好吃的,她不给它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羊咩咩顺着福丫的劲儿,缓缓地躺在地上——行了,你赢了,可以了吧? 果果在一旁拍手笑:“哦,哦!姐姐好厉害,姐姐把羊咩咩打倒了呢!!姐姐是大力士!!” 宋子苒:……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主人,兜风去不去? 宋五毛看出了她的用意,憋着笑道:“福丫,你这是要……骑羊?” 骑羊?早说嘛!羊咩咩一骨碌爬起来,雄赳赳地站在宋子苒身边——来吧!它可比那些牛啊、马啊的,跑得快多了!能爬山,能蹚水,能上树。小主人你上山要啥哥哥背?他们笨手笨脚的,慢死了! 宋子苒看着比自己还高的野山羊:…… 你站这么直干嘛?跟我比个头?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啊! 宋五毛把手里的瓜皮,扔在地上,擦了擦手,双手卡着妹妹的腋下,轻轻一用劲儿,把小丫头托上了羊背。他担心羊咩咩不知轻重,把妹妹给摔了,两只手在她后面护着。 羊咩咩察觉到背上的人坐稳了,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咦?小主人看着胖,不重啊!它体型巨大,四肢有力,背上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加快了速度,在院子里小跑起来。 宋子苒前世是会骑马的,但骑马和骑羊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不过,她平衡力不错,很快掌握了技巧。羊咩咩感知到了,便放开了速度,在院子里跑出一阵风来! 宋家的几个毛咋咋呼呼地道:“羊咩咩,你慢点儿!” “妹妹,抓住羊角,坐稳了……” “羊咩咩,太快了!别把妹妹甩下来!” “姐姐好棒!”“姐姐最厉害!”“姐姐连羊都会骑!” 后面这几句,是果果和小十,比赛着吼出来的。蒋果果小盆友,嗓子都喊劈叉了! 吴婆子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一看,吓得赶紧上去拦住羊咩咩,把福丫从羊上抱下来。她怒气冲天地把院子里的人都喷了一遍儿,尤其是仨儿子:“你们这些当爹当伯伯的,就任凭这些小子们胡闹?要是摔着我福丫,你们从老到小,一个都逃不掉!” 羊咩咩意犹未尽,用脑袋蹭蹭小主人——还骑不骑?院子太小,人又多,跑不过瘾! 吴婆子一把推开它,斥道:“去,去,去!上山找你娘去!你一只野羊,整天在村子里晃荡,不怕被人逮去宰了吃?” 羊咩咩从鼻子不屑地喷了一口气:谁敢?上次打它主意的家伙,被它顶到河沟里,半天爬不上来。还有一个拿了刀子……有刀子了不起?它还有两只羊角呢!哼,大腿给它俩窟窿!它记住那些家伙了,见一次顶一次! “行了,西瓜也吃了,戏也看了,都该干啥干啥去!老四媳妇,你留下来,帮我烙饼!”这一院子的人,看着碍眼,吴婆子一句话就把人安排明白了! 被赶出院子的羊咩咩,绕了一圈从后院翻墙进来。家里墙头足足有两米多高,在它惊人的弹跳力下,根本算不得阻碍。羊咩咩如入无人之境。 它狗狗祟祟地来到小主人身边,头往后一甩。宋子苒竟从它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猥琐,好像前世九零年代穿着花衬衫,梳着大背头的小混混,骑摩托要载美女的画面。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羊咩咩偷偷往厨房看了一眼,瞪着黑葡萄似的羊眼:别笑!小心把老妖婆给招出来。小主人,你到底去不去兜风? 宋子苒用手比划着高度——我想去,也爬不上去啊? 简单!羊咩咩四蹄跪了下来,又朝自己背上甩了一下头,额上的那缕非主流似的“刘海儿”,也跟着晃悠了一下。 宋子苒憋着笑,爬上了它的背。羊咩咩两只前腿先站起来,宋子苒抱着它的脖子,夹紧它的腹部,不让自己滑下来。羊咩咩轻松地站起,又朝着厨房看了一眼,然后狗狗祟祟地朝院子外面走去。 到了院门外,它仿佛松了一口气,“咩”地叫了一声,好像在提醒小主人坐稳了。然后,撒开四蹄儿,沿着后山的小路,轻快地奔跑着。它很贴心地,挑选没有灌木的地方走,哪怕是半人高的岩石,也阻挡不了它飞奔的脚步。 宋子苒渐渐适应了羊背上的起伏,缓缓地坐直身子。林间的风,吹走了她身上的燥热。飞快后退的山岩、草木,让她感觉无比畅快。果然,夏天兜兜风,最舒服不过了! “咦?刚刚一闪而过的,是啥?”上山挖野菜的村民,直起腰,揉了揉眼睛。 另一位眼尖的媳妇,笑道:“我瞧着,是宋家养的那只羊!我家老幺,没少跟它抵过牛!” “老宋家的羊,比牛犊子还大,你家小四,能抵得过?” 那个媳妇摇摇头,道:“哪能?羊小的时候都干不过,何况现在?为了能跟那只羊玩,我们家老幺,没少帮着割野草。” “老宋家心真大,这么肥的羊,也不拴着,任它满山乱跑,不怕被人逮去!” “那只羊力气可大了,巡逻队的柱子,都被它顶个仰八叉。听说上次狼群下山,它的角还把狼的喉咙给顶穿了呢!你想想,要是抵在人身上,谁能受得住?” “我听说,隔壁村的二流子,想打它主意呢。后来没动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咱们村的巡逻队给吓回去了,还是怎么的?” “老宋家别说几个儿子了,就那些孙子辈,各个使得一手好弓箭。谁打他家羊的主意,不怕给射程马蜂窝?” “老宋家这几年是起来了。以前那个穷得哟……现在不但儿子能干,就连孙子们也都不普通。你们也听说了吧,他家俩孙子,被府城的贵人看中,留在身边当差,每个月都能领这个数。”说话的人,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二百文?” “去去,二百文还值得拿出来说嘴?咱巡逻队上次打狼,每人还分了五百文呢!我说的是二两白花花的银子!” “啧啧啧!真的假的?老宋家这是要发了呀!” “还有老宋家的小儿子,现在在府城读书。他现在已经是秀才了,将来再考中个举人、进士的……老宋家就改换门庭,成了官身喽!” …… 宋子苒闭着眼睛,享受着风驰电掣带给她的快意。她轻轻摸了摸羊咩咩的脖子,浑身上下散发出愉悦和畅快——她这个坐骑可真不错,速度不比一般的马儿慢,还能爬山,最适合她不过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愚蠢的人类,还不速速跪拜! 不知不觉间,羊咩咩停了下来,低头啃着地上鲜嫩的青草。宋子苒从羊背上滑下来,四处看了看——这地方她以前从没来过。不过,既然羊咩咩如此悠然地吃草,这附近一定没什么大型猛兽。 她低头一看,哇!草丛中好多药材呢!黄芪、穿山龙、五味子……她从空间取出药铲和篮子,兴致勃勃地采挖起来。不一会儿,篮子就满了…… 她把药材扔进空间,朝着羊咩咩的方向走去。突然,她看到草丛中一抹熟悉的青绿——椭圆形的叶片,五片小叶复生,还有顶端淡淡的黄绿色小花,这……不是野山参吗? 她数了数复叶,居然是六品叶。六品叶是野山参种外观形态最珍贵的品种,它的枝茎上轮生着六个枝杈,也是最多的枝杈数量。也就是说,即便是千年人参,最多也就是六品叶。 “哇!不会是千年人参吧?我不会这么锦鲤吧?”宋子苒一边自语着,一边蹲下来,哼哧哼哧地挖着人参。 为了防止挖断人参须子,她挖得很慢,也很细致。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一棵胡萝卜粗的大人参,全须全根地挖出来。 宋子苒虽然也在山上挖到过人参,但都是二三十年的小参,这么大的人参,她还的头一次见呢! 她挠了挠头,左右看看,从不远处的椴树上,用刀子剥下一段树皮,又从石头上揭下一层厚厚的苔藓,把人参小心地包进青苔树皮卷中。包好了,她才想起,自己有空间啊,不怕人参会蔫吧。哎呦,挖到这么大的人参,一高兴把这茬给忘了。 她在四处看了看,又发现了几株小人参,挖出来移栽到空间里。“咕噜噜……”肚子抗议地叫了起来,宋子苒这才惊觉已经过了午食的时间。完蛋!奶一定着急了! 她小跑着来到羊咩咩跟前,给它一块苹果塞嘴里,拍拍它的身子,焦急地道:“快!趴下让我上去!咱们该回去了!” 羊咩咩吃着甜脆可口的苹果,幽怨地看了小主人一眼,仿佛在说:好哇!你吃独食!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现在才给咩咩吃!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爱宠了? 宋子苒见它慢吞吞地跪下,手脚并用地爬上去,道:“快走吧!再不回去,咱俩都得挨揍啦!” 奶打人的架势,谁不害怕?羊咩咩抖了抖,“咩”地一声,提醒小主人坐好,然后撒开四蹄,在山路上奔跑着。 宋子苒感觉自己像是坐在过山车上,一颗心忽上忽下的。下山独有的失重感,让她想起被跳楼机支配的恐惧。关键羊咩咩为了节省时间,走的小道儿全是陡峭的石壁,它从这块石头,跳到那块石头上,身姿轻盈,步伐从容…… 可宋子苒却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情,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哎呦!你们看,那是什么?”从田里归来,回家歇晌的乡亲们,一抬头,看到崖壁上不停挪移的身影。 “好像是只野山羊……” “不对,快看,野山羊背上好像驮着什么……哎妈呀,是个孩子!!”张大宝大叫起来。 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宋家人听了,也好奇地抬头看过去。野山羊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地看出羊身上的确坐着个人…… 宋三寿的眼神最好,他惊叫道:“老天爷!这不是咱家的羊咩咩吗?那它背上的是……” “福丫?!”宋大富和宋二贵,也看到了。他们飞快地朝着崖壁下面跑去。山壁陡峭,人很难在上面攀援,他们只能焦急地等在下面。 很快,在离地还有两米多的时候,羊咩咩一个飞跳,从众人头顶窜了过去,轻盈而又平稳地落地。它回头看了一眼目瞪狗呆的人们,一甩非主流的刘海儿,眼神中充满得意——怎么样,被我羊咩咩大人的风采折服了吧?愚蠢的人类,还不速速跪拜! 宋大富最先从惊惧中恢复,他三两步冲过去,一把将羊背上的福丫抱下来,搂在怀中。他恨不得一脚把羊咩咩给踹趴下:“你怎么能带福丫去那么高的地方?那边的小路不走,非从山壁上往下跳。你要是脚踩滑了,福丫可怎么办?” 羊咩咩不服——尊贵的羊咩咩大人,怎么可能犯脚滑这样低级的错误?小主人不是好好的吗?你凶啥?想打架?来呀,羊咩咩大人会怕你?小趴菜! 此时的宋子苒,头上的双丫髻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珠花也掉落了一朵。她的头发又绒又卷,像个疯婆子。 她整理一下头发,发现越整理越乱,只能无奈地放弃。她对几位担心地看着她的伯伯们道:“我没事儿,快回家吧!奶等急了要打人的!” 宋二贵道:“是该打!你咋能骑羊乱跑呢?要是摔着了,你奶不得心疼死?” “羊咩咩跑得可稳了,摔不了!”宋子苒扒拉着遮到眼睛的小卷毛,顶着爆炸头就往家里走去。 宋大富见她拎着个大篮子,小短腿倒腾得倒是挺快的,就是那速度……他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迈开大步,朝家里走去。 宋子苒低头看看大伯两条大长腿,宋家的基因好,个子都挺高的。再看看自己五短身材——她不会是这个家里的异类吧? 不行,从今天起,她要开始锻炼了。跳绳、打篮球(划掉)、跳跃摸高,据说这些都有助于长高。还有,多喝奶……她琢磨着啥时候到山上再逮一只奶羊回来? 吴婆子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到门外张望了——都这个点儿了,福丫还没回来。院子里、屋里都找遍了,就连蒋家她也跑了两趟,都没有。问了村子里玩耍的孩子,也都说没看见。 福丫这孩子最善解人意,也听话,从未有过到饭点儿还没回来的经历。她到底哪去了?被什么事绊住了?会不会有危险? 八毛和九毛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迎着吴婆子期待的目光,他们双双摇了摇头,道:“奶,村子里没有。要不……我们去后山看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福丫太能忽悠了 吴婆子跺了跺脚,道:“后山这么大,你上哪去找人去?这个小福丫,出门也不知道说一声,太不像话了。等她回来,我非……” “奶,福丫妹妹一直很乖巧懂事,她没能及时回来,一定有她的理由。您别生气,等她回来,你多说说她。千万别动手,妹妹还小,别吓着她!” 八毛和九毛,可以说是看着妹妹从一点点大,长到现在这样聪明伶俐的,疼她的程度不比吴婆子少。他们奶打人可疼了,他们可不舍得福丫妹妹挨上一指头。 “回来了!妹妹回来了!!”七毛冲进来的时候,脚绊在门槛儿上,差点摔了个狗啃那啥。他站稳后,又道,“是大伯抱回来的!” 八毛一拍巴掌,道:“我怎么没想到去田里找找呢?奶,你看妹妹没乱跑,是我们找得仔细……她肯定是等着大伯,想跟他们一起回来的。” “奶——奶奶——我回来了!”福丫老远就扯开小嗓门喊着。 吴婆子松了一口气。她的视线在院子里游移着,八毛和九毛对视了一眼,悄悄把笤帚、棍子、擀面杖都藏了起来。 吴婆子没找到吓唬孙女的工具,就只沉着一张老脸,双手叉腰,看上去还挺唬人的。 福丫进了门,仿佛没看到吴婆子拉长的脸,从大伯身上下来后,黏黏糊糊地朝着她奶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吴婆子的大腿,连声喊着:“奶,奶!你猜猜,我挖到了什么?” 吴婆子差点装不下去,她在孙女殷切的小眼神中,配合地问了句:“挖到什么?蚂蚁蛋?还是知了猴?” “奶,你太小看我了!我是那幼稚的人吗?蚂蚁蛋有啥好玩的?知了猴不是晚上才好挖吗?走,快进屋!我挖到一个大宝贝!!您看了肯定高兴!”宋子苒握住了吴婆子的手,把她往屋里拉。 又回头对八毛道:“八哥,你把我的篮子拿进来!” 吴婆子哼了哼,让孙女知道自己的不爽。然后没好气地道:“你出去老半天,就是去挖你的‘大宝贝’了?咋?你发现地主老财家藏的金银财宝了?” 宋子苒张开红润润的樱桃小嘴,吃惊地看着吴婆子,道:“奶,你又听谁讲的话本了?咱后山村,哪来的地主老财?谁家会把金银财宝,藏在这荒山野岭中?奶,你一天天的,都想啥呢?” 吴婆子伸出食指,点着她的小脑袋,咬着后槽牙道:“我没数落你呢,你倒是编排起老娘来了!你说说你,胆子越来越大,出去老半天,回来也没个解释。想干啥?上天啊?” “我不上天!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我哪都不去,就待在咱老宋家,陪着奶。我以后赚多多的银子,都给奶。给奶买金银首饰,给奶做绫罗绸缎的衣服,给奶买丫鬟婆子伺候,给奶买大马车大轿子,给奶……” “行了,行了!别给我灌迷魂汤了……”吴婆子嘴里这么说着,脸上的线条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哎呦,孙女太能忽悠了。还绫罗绸缎?那是她们普通老百姓能穿的吗?大马车还好说,大轿子那可是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才有福气坐的……虽然知道孙女只是给她画大饼,但是想想……怎么那么美呢? 宋子苒接过八毛手中的篮子,神秘兮兮地冲着吴婆子招招手,道:“奶,快来……你看!” “看啥?”吴婆子见她扒拉开上面的草药,露出一个脏不拉几的树皮卷,道,“你就让我看这个?这不是那个什么……椴树的树皮吗?山上到处都是,总不能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吧?” 宋子苒小心地扒开树皮,露出里面的“白萝卜”。八毛睁大了眼睛,小声道:“福丫,这……不会是人参吧?” “人参?这么大的人参?想屁吃呢……哎妈呀,还真是人参呀!”吴婆子拿着人参的手有些哆嗦,“这,这……都长成人形了,不会是成精了吧?” “咯咯咯咯……哪有那么夸张?不过,这人参年份肯定百年朝上了!”宋子苒也不知道这世界野山参的行情,几十上百两,应该有的吧? “百年不止!我太太外公,也就是我爷爷年轻那会儿,就是采参人。曾采过一株百年人参,比这个小很多,卖了六百两银子……”吴婆子捧着人参,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九毛打断了她的思绪:“奶,太太外公卖了这么多银子,咋没给你陪嫁些?咱家前几年穷的哟,老鼠都不来做窝。” 吴婆子叹了口气道:“就因为突然多了这么多银子,入了别人的眼了。有人做局,引我三叔去赌,输得倾家荡产。不但赔光了卖参的银子,还倒欠了几百两。你太太外公也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撒手去了……欠赌坊的银子,到我出嫁时,还没还清呢。哪来的陪嫁?” 宋子苒气得挥动着小拳头,道:“赌博害人不浅!八哥、九哥,你们可一定要小心点儿,别着了别人的道儿。黄、赌、毒千万不能沾!” “你妹妹说得对!谁要是在外面欠了银子,谁自己拿命去还,别拖累一家人跟着你还债!”吴婆子严厉地告诫几个小的。 八毛道:“奶,你放心吧!我们连镇上都很少去,哪有机会去赌?就是有机会,兜里比脸还干净,用啥赌?” “做局的,会先借你钱,等你输光了,再收你高额的利息。一下子从你身上扒两层下来。有人一开始只欠三两五两,等到还的时候,却成了三十两五十两,甚至更多!” 吴婆子叹孙子太天真,不过还是把道理掰碎了说给他们听:“你们只管记住,不借钱、不赌钱、不想便宜,便宜是个当儿。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记住了……奶,你说这个大人参,值多少银子?八百两,一千两?”八毛突然有种被金疙瘩砸到的感觉,有点懵懵的。 吴婆子瞪了他一眼,道:“就是值一万两,那也跟你们没关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反正……我是不信 “知道,知道!这是福丫挖到的,当然是她的。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能跟她抢?我就是好奇,这玩意儿能值多少。”八毛笑笑,浑然不觉得上千两银子都给了妹妹,有何不妥之处。 九毛眼中也只是好奇,没有贪婪和占有。吴婆子对这俩孙子,还算满意,她笑笑道:“这个年份的人参,关键时候是能救命的。无论值多少,现在都不能卖!福丫,你把这个收好。” 八毛睁大了眼睛,惊恐地道:“奶,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让妹妹收着?她才四岁,不是十四岁!” “四岁咋啦?我瞧着我们福丫,比你们俩靠谱得多!你啥时候见过她弄丢东西的?”吴婆子白了他们一眼,又叮嘱道,“百年人参的事儿,不要再告诉别人了。尤其是你们的娘,女人家舌头长,不知什么时候就漏出去了。别给咱家带来祸患!” “可是……我们拎着篮子进来的时候,爹娘他们都看着呢,要是他们闻起来,我们咋说?”九毛知道奶最不放心的是他娘。别说奶不放心了,他也不放心。 “你们就说,福丫挖了个小人参,明儿卖出去换银子!”吴婆子道。以前又不是没挖到过,不过只能卖几两十几两,不值钱! 福丫爬上炕,在角落里掏呀掏,掏出一个断了须须的人参,跟成人拇指差不多粗细,用椴树皮一裹,塞给了吴婆子。这根人参,是她一个月前挖到的,挖出来以后她去采别的草药时,被羊咩咩啃断几条根,种不了了,便随手扔空间里。 “哎呦!福丫,你今天挖到人参窝了吗?这个也得有几十年了吧?奶,值多少银子?”八毛接过来,细细打量着。刚刚那个大人参太珍贵,他怕自己粗手粗脚给碰坏了,压根没敢动。 吴婆子道:“这个根要没断,少说也值个百十两,现在嘛……七八十两吧。” 这根人参拿出去刚刚好,几十两银子,虽然也能惹得别人眼红,但是那些贵人老爷们,却未必能看上眼。俩字——安全! 九毛拿着人参出去了。果然,院子里站了一长溜。张春梅看到小儿子出来,赶紧凑上来,小声问道:“九毛呀,你奶得了啥宝贝?还不让我们知道?” “哪有啥宝贝?是福丫挖了一根人参,值几十两银子呢!奶让大伯明天拿到县里卖掉,再买车粮食回来。”九毛看着张春梅,道,“娘,不是要瞒着你们,是奶的屋子就那么大,大家都进去乱糟糟的,地上再给踩脏了。你知道,奶最爱干净的!” “你倒是护你奶护得紧,我就说了一句,你叭叭叭地啰嗦一通。”张春梅对于家里的三个孩子,都跟他们奶亲,一直心里不舒坦。一个个从她肚子里出来,却不跟她亲,不孝顺!! 她抱怨完,脸色又一变,道:“那你奶说,这根人参卖的钱,是你奶收着还是福丫?” “谁收着,又有区别吗?”九毛心中充满无奈。娘怎么就教不会呢?一到有利益的时候,就马上冲出来,以前爹和三哥给她讲的道理,全都忘记了。 果然,张春梅急了,道:“怎么没区别?你奶收着,是公中的钱,是咱们全家的。福丫收着,那就是她自己的了,将来不知便宜了谁。” “娘,这人参是福丫妹妹挖的!”九毛看了三哥一眼,赶快把娘拉走,一会儿奶听到,又该骂人了。 张春梅甩了甩胳膊,还是被大儿子给拉着往自己屋里去了。她一边走嘴里一边叨叨着:“父母在,无私产!我们上山挖的野菜,还有秋天捡山货卖的钱,不都是全家一起吃,一起花的吗?怎么到福丫这儿,都成她自己的了?” 张春梅默默算了算福丫的小金库,光府城那座院子,就比一家人努力了半辈子赚的还多了。一想到这茬,她这心哪,就霍霍地疼。要是属于公中,分家的时候,她们这一房,至少能分到几百两银子呢! 三毛不知第几次劝解她了:“娘,你想想福丫没出生钱,咱家过的啥日子?现在能吃饱,隔几日还能吃上一顿肉,每年都有新衣服穿,还不是沾了福丫的福气?你要是再跟她做对,奶一生气把我们都赶出去……你是不是还想过以前那种日子?” 张春梅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她撇撇嘴道:“你们都说是沾了福丫的光,咋不说是咱们老宋家时运起来了?再说了,你们兄弟都大了,还会武功,会射箭,随便打点猎物,也能填饱肚子。怎么可能又恢复到以前的日子?” “娘,你仔细想想。咱家每一次大的进账,是不是都跟福丫有关?再说打猎,村里的张猎户,打猎的本事比我们兄弟可大多了吧?为啥他打猎所得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娘,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万一让守护福丫的神仙听到了,降下灾祸给咱……”宋三毛在这儿停顿了一下,给张春梅一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 张春梅嘴里嘟哝着:“哪有那么邪乎?都说福丫是神仙座下的童子,被神仙保护。你们谁见过?反正……我是不信!” 很快,她就信了。当晚,张春梅做了一个梦,一个浑身发光的仙人,怒斥她不敬鬼神,要给她惩罚。 第二天起床,她满嘴牙花子都肿了,别说吃饭了,就是喝稀饭都疼。下地锄草的时候,先是被绊了个跟头,又被锄头砍了脚。鞋都砍烂了,血哗哗地流…… 她想起儿子的话,心中惊疑不定——难道福丫真的有神仙庇佑,她这几日的霉运,都是因为怀疑神仙落下的报应? 张春梅害怕了,每天晚上偷偷地在屋里烧香敬神,白日里对福丫嘘寒问暖,殷勤得不行。吴婆子都怀疑她,做了什么对不起福丫的事,暗地里防备她许久呢。 第二日一早,天阴沉沉的,宋家老大和老二,去县里卖人参。去的是经常合作的医馆,给的价钱还算合理,卖了八十两银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吃饱了就不难过了 他们记着吴婆子的吩咐,卖完人参,买了一车粮食,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转。走到半路,天便开始下起雨来。好在他们早有准备,用油布和蓑衣盖在粮食上,好险没被打湿。 打那日以后,天就像被谁捅了个窟窿似的,大雨下个不停。宋老汉想到山上动物的异象,心事重重。他每日都去田里,看庄稼的情况,给田地排水。回到家中,便闷头编织蓑衣,不言不语。 吴婆子叹了口气,道:“小麦正抽穗,风雨这么大,今年的收成没指望了……老头子,福丫种的蜜薯,不知道怎么样了?要不,这两天挖出来吧,别泡烂在地里。” 宋老汉放下手中的活计,披上蓑衣、戴着斗笠,叫上宋家三兄弟,冒雨又去了自家田地。蜜薯种在宋家田地往后山延伸的地方,那儿土地并不肥沃,是块沙土地。 本来,福丫选中这块地方种蜜薯,宋老汉是极力反对的。沙土地贫瘠不说,还留不住水分。就是种在河沟上,也比这儿强呀!可福丫坚持,反正也就搭点工夫的事儿。就怕种不出来,他家小丫丫哭鼻子。 没想到还真给她种出来了。在福丫的精心照看下,番薯秧子长势良好,叶子还摘了几茬,做成菜窝窝,孩子们都挺喜欢吃的。番薯的嫩茎,炒了吃清脆可口,可以当蔬菜吃呢!即便长不出番薯,也不算白费力气了。 爷四个把秧子扯了,雨水把山坡上的泥土冲得松松软软,轻轻一拔,番薯便争先恐后地从沙土里跳出来,放在旁边被暴雨一冲,干干净净。宋老汉又用锄头,把土里的漏网之鱼一个个挖出来。 没想到,仅仅一分地,就装满了四、五背篓。宋老汉惊讶之余,在心里衡量一番——一背篓土豆,足足有六十多斤呢,番薯的重量跟那个差不多,这么算下来……天哪!这番薯的亩产,竟然达到了两千多斤?! 宋老汉父子恍恍惚惚,一趟趟把番薯背回来,就连番薯秧子也没放过——给他家羊咩咩留着做口粮。 爷四个把红薯平铺在仓房的地上,晾干上面的水分,这样更容易储存。宋老汉回到主屋后,神情依然有些恍惚。 吴婆子见状,忙问道:“咋啦?福丫的蜜薯……不会一个都没结出来吧?小丫头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不行,我去厨房给她做碗小馄饨,吃饱了就不难过了。” 宋老汉一把拉住她,道:“别去!谁说番薯没长出来的?福丫种的番薯,个头虽然不大,但是结得数量多呀。一根秧子上,多的有十几个呢!我估算着,那一分地得挖出二百多斤,小三百斤的番薯呢!” “啥?这么多?这还是没到收获时间的……要是再长些时候,岂不是收得更多?一亩地得有一千斤吧?!等会……我缓缓……”吴婆子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宋老汉点点头,道:“而且,这东西是长在沙土地上的,压根不需要占用良田。你说说,要是多种几亩,老百姓还用饿肚子吗?” 吴婆子道:“福丫说了,这东西虽然好甜糯,但不能多吃。吃多了烧心,还是要跟米面粮食搭配着吃的……” “烧心算什么?你忘了,灾荒严重的时候,别说树皮草根了,就连观音土都被人抢着吃。多少孩子,因为拉不出屎,活活憋死。有了这高产的番薯,还愁会饿肚子吗?”宋老汉脸上似哭还笑。 吴婆子道:“收回来的番薯,千万别祸祸了。都留着做种,明年开春咱们买几亩沙土地——那玩意儿便宜——咱们多种几亩!” 宋老汉笑道:“都留种?你宝贝孙女愿意不?你忘了,那小妮子早就巴巴地等着吃烤蜜薯呢!” 吴婆子犹豫片刻,道:“今年少吃点儿,给她两根尝尝味儿。等明年多了,她想吃多少都行!” 在蒋家炮制药丸子的宋子苒,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蜜薯,被她奶全部收缴征用了。她看着外面暴雨如注,小大人似的深深地叹了口气——雨下了整整五天,村外的小溪都涨满了,再下就要漫到村里来了。涝灾还好些,就怕发生泥石流……但愿不会像她担心的那样,否则对整个后山村来说,可是灭顶之灾呀! 果果见她叹气,也学着她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地叹着气。蒋知雪忍不住笑了,道:“你说你们两个小不点儿,操得心可不小。叹啥气?天塌了有高个的人顶着呢。” 宋子苒扭头看向果果,想到储藏室里有件闺蜜女儿的小雨衣。闺蜜二胎女儿,跟果果差不多年岁,体型也相似,都圆滚滚的。哪件雨衣,果果应该能穿。 如果真发生洪涝灾害,冒雨逃难在所难免。虽说现在是夏天,可山里早晚温差大,总在雨里淋着,大人们还好,久了小孩子恐怕支持不住……空间里还有几件大人的雨衣,回头让奶改一改,给她和小十也弄一件,有备无患嘛! “福丫,奶来接你了……”吴婆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踩着雨水进了院门,她恐将雨水带进屋子,也不进来,把福丫叫出去,用削好蓑衣裹严实,抱在怀里对蒋知雪道,“明儿若是雨大,就不让福丫过来了。等雨停了,再来跟你学制药吧?” 蒋知雪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学医制药不着急,别把孩子给折腾病了。婶子,你进屋里坐会儿吧?” “不进去了!这会儿雨小些,待会儿别再下大了。你别送了,快回屋去吧,走了!”吴婆子一手抱着福丫,一手给她撑着伞,一步一滑地往家里走去。 宋子苒到家没多久,就让五毛送来一件雨衣。鹅黄色半透明的雨衣,脑袋上是鸭子的眼睛和嘴巴,透明的面罩,下摆乍开。蒋果果很是喜欢,当即就穿上了,跑到院子里把水花踩得溅起老高。 第一百二十九章 贱羊,你给我等着 蒋知雪让大儿子把女儿拎进来,指着她湿透了的鞋子,道:“脚底要是进了寒气,会咳嗽,会发热,要吃苦苦的药……” 蒋果果蹬掉脚上的鞋子,抬杠道:“福丫姐姐会做甜甜的药!” “你说的那是止咳的糖浆和梨膏,受了风寒,还是要吃苦药的!”蒋知雪把她身上的雨衣脱下来,见里面的衣衫干燥如初,不由好奇地打量着手里的雨衣来。这到底是什么质地?居然一点水都渗不进去? “或许是大毛从府城捎来的新鲜玩意儿,”蒋秋远道,“听说府城来了一批西域的商人,有好些咱们大荣没有的货品……” 赵长胜摸了摸雨衣,摇头道:“这种材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防雨效果倒是极好。” “姐姐给的,好看!喜欢!!”蒋果果戳了戳小黄鸭的嘴巴,乐得像个小傻子。 蒋知雪道:“你可得小心点儿穿,弄坏了找不到第二件去!” 蒋氏笑笑道:“福丫这孩子,总能拿出一些新鲜玩意儿。脑袋瓜子里,新药方也层出不穷。都说宋家沾了咱许多光,实则不然。咱们前阵子弄出来的新药,县城几家药铺都争得跟乌眼鸡似的。 这雨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是要多备些伤风驱寒的药。这几日,路泥泞难走,县城的药丸,就停了吧?” 福丫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还有她奶给撑着伞,回到家中身上的衣服依然湿了好大一片。吴婆子更不用说,整个人好像被泼了一大盆水,没一块干的地方。 宋子苒从空间中扒拉出几件雨衣,小一点的给奶穿,大的给留一件,其余的改成几件小的,给家里十岁以下的孩子穿。 家里四个媳妇,手最巧的,要数老大媳妇,再就是福丫的亲娘苏云了。吴婆子把这俩媳妇叫过来,让她们按照福丫的要求,改雨衣。 雨衣不能有针脚,宋子苒就用防水胶进行粘连。很快,福丫和小十的两件雨衣,就新鲜出炉了。 雨衣是军绿色的,小十的那个没有袖子,看上去像个绿色的晴天娃娃。福丫的是上下两件,下面的雨裤无论走路还是骑羊,都十分方便。 上次,羊咩咩驮着她从山壁上下来,宋大富最终还是说给吴婆子听了。吴婆子一阵后怕,拎起刀就要去杀羊。羊咩咩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在院子上蹿下跳,最后停在屋顶上,以一种“藐视众生”的表情,挑衅地看着吴婆子。把吴婆子气了个仰倒! 最后,还是在福丫的劝慰下,才勉强饶过那只贱羊。后来,羊咩咩又充当了几次坐骑,吴婆子见没啥危险,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了。 宋二贵给福丫量身做了个小马鞍……不,应该是羊鞍。福丫骑得更稳当了,而且还挺舒适的,一高兴送了二伯一把唐刀。现代出品,必属精品,虽说不能削铁如泥吧,却比这时代的兵器锋利得多。宋二贵喜得手不离刀,晚上都抱着唐刀睡,刘翠红气得差点把他撵外边睡! 羊咩咩顶开房门,抖落抖落身上的水,想要往炕上爬,被吴婆子按住了。她拿了一件破得不能穿的衣服,在它身上胡乱地擦拭着,口中道:“下这么大雨,跑哪野去了?我看啊,你都跟你那个娘学坏了,整天想着往山上跑?山上有啥好的?在咱家不愁吃不愁喝,还没天敌,不好吗……” 福丫看到羊咩咩很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似乎对她奶的唠叨不以为然。吴婆子把羊身上的水擦干了,甚至四只蹄子都给洗过,才允许它进屋。 羊咩咩进了里屋,从嘴里吐出一个祥云形的物体,用右前腿蹬蹬地,让小主人快看。 “咦?咩咩,你从哪弄来这么大一根灵芝?还是稀有的云雾灵芝呢!”据说这云雾灵芝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对环境要求非常苛刻,集天地之精华而孕育出的。无论药性还是价值,都非常珍贵。 羊咩咩做出一副“洒洒水”的表情。攀岩走壁不是它的长项嘛,它又经常被小主人拉着一起看医书,一看看了三年多,它又不傻,采株云雾灵芝算什么? 宋子苒揉了揉它头顶的大羊角,从空间拿出一个香瓜,给它作为奖励。羊咩咩高兴地蹦跶几下,它最喜欢小主人了!跟着小主人,有好吃的果子。她拿出的果子,比山上的甜百倍千倍!抱大腿呀!它要紧抱小主人的大腿,打死不松开。 宋大富穿着雨衣,从外面走进来,水顺着雨衣流到地上,一会儿便形成了小水洼。他脱掉雨衣,挂在门后,道:“爹、娘,雨更大了,山上的水跟瀑布似的,把田都淹了。幸好咱们番薯收得及时,要不然也都泡水里了。” 宋老汉长叹一声,道:“再这么下下去,别说田里,就是咱们村,也都得淹水里了!” 吴婆子也道:“今年的雨水,比五年前还要大还要猛!别的不怕,就怕山洪暴发……呸呸!菩萨莫怪,我乱说的!” 她听老一辈的说,最高的那座山峰,顶上有个“天池”,即便是最干旱的季节,也常年不枯。可是,如果天池满了,倒灌下来,山下的村子可就遭殃了! 宋老汉对大儿子道:“提醒你俩弟弟,这几日都警醒着点儿,贵重的东西提前打包好,放手边上。万一山洪真来了,别不舍得东西,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啥都没了!” 宋大富愁云满面,沉重地点点头,道:“爹,这个道理我们都懂,放心吧……我那屋也没啥值钱的,就一些衣裳被褥的,要不……我把被子和棉衣都抱过来,娘您给收着?那些都是这两年新做的,要是给水泡坏了,怪可惜的!” 他对娘口中的“洞天福地”存有好奇,可是一直不敢问。若是问得多了,神仙把这宝贝给收回去咋整? 吴婆子想了想,道:“行,抱过来吧……” 宋大富先向俩弟弟传达了爹的叮嘱,又让他们把被褥、棉衣什么的,连同藤筐一起,抬到主屋。刘翠红想问为啥,被宋二贵一句话撅回来“娘这么吩咐,照办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啥?” 第一百三十章 山洪暴发了 张春梅跟了过来,自诩聪明地道:“还是爹娘这屋保险,我们住的屋子,再泡两天,就成一摊烂泥了!唉,这雨啥时候是个头呀!” 宋家的主屋,地基和下半部都是用石头垒成的,属于半石半泥建筑。宋家四个儿子陆续成亲,家里正是困难的时候,倾尽所有才给他们一房盖一间泥草房。的确不如主屋坚固! 吴婆子掀了掀眼皮,难得没怼回去,而是淡淡地道:“等家里有钱了,给你们都盖上石头砖瓦房!” 宋三寿瞪了媳妇一眼,道:“不!先买地吧?若山洪真暴发了,咱家那些地估计要养上两年才能种庄稼,先去看看镇上附近能不能买到良田。咱家现在有牛了,多买几亩也能种得过来。” 宋三寿那个愁呀,若是真发洪水了,家里的牛可咋整啊! “对,对,对!先买地!多买地!”家里地多了,将来分家他们也能多分几亩。张春梅满脑子都想着小家的利益,当然不会不赞同。 她满心的算计,就连瞎子都没眼看!吴婆子没好气地道:“都回去吧!这几天晚上别睡太死,都机灵着点儿……” 不用几天,当天晚上,宋子苒就被羊咩咩给拱醒了。她感受到房子轻微地颤动,再往炕下看——水都快漫上来了,鞋子、木凳子,还有屋里的木制品,飘得到处都是。 “奶!涨水了,快醒醒呀!”宋子苒一激灵,翻身用力摇晃着吴婆子。吴婆子和宋老汉这时候,也都醒了过来。 宋老汉捞起飘着的鞋子穿上,下了地,发现水已经快没过膝盖了。外面雨仍旧不依不饶地倾倒着,他打开门就要出去,被福丫叫住:“爷,穿上雨衣再出去。” “听福丫的,穿上,别淋坏了!”吴婆子让福丫从空间里取出一些干饼子和肉干,用油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好,背在自己背上。又给福丫穿上雨衣……想了想,她给羊咩咩套上羊鞍,又弄了袋粮食,绑在它身上。 吴婆子穿上自己的雨衣,抱了福丫,蹚着水来到院子中。院里的水更深,足足有她大腿深了。她先来到老五的房间,宋清墨人在府学读书,家里还有些书籍、笔墨,前几日福丫都给收空间了。 吴婆子让福丫把屋里的书桌、书架和一些能用得着的,都收起来。这时候,其余四房也都披着蓑戴着笠,略显惊惶地站在院子里。 宋老汉对四毛道:“你去咱最近的那个树屋,把铜钟敲响,然后来后山跟我们集合!” 前天,村长已经召集村里各户的户主,提醒他们注意洪涝。敲钟是为了防止有些人家睡得太死,错过最佳逃生的时机。 宋四毛把背上的行李,递给自家老爹,飞快地爬上墙头。四毛小时候就是村里出了名的淘小子,又跟赵长胜学了几年武,身手更是灵活。不过,他漏算了这几日的大雨,把墙头都给泡饢了。没跑几步,隔壁的墙头就被踩塌了一片,四毛“啊”地一声,倒在了洪水中。 宋大富蹚着水出去看,四毛已经从水里爬起来,跑远了。没多久,整个后山村上空,又响起了铜钟的声音。接着,另一个方向铜钟也被敲响了,应该是村子南面的村民发现了洪水。 后山村顿时沸腾起来。这时候,雨更大了,像瓢泼,像倾倒,像瀑布……山洪咆哮着,像一群脱缰的野马,从山上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后山村几百号人,背着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抱着年幼的孩子,喊叫着、推搡着、哭泣着……纷纷找寻上山的路,往地势高的地方迁移。 山洪狰狞地逼近,水渐渐漫上来,舔着人们的腰。有些大人,不得不放弃背上的行李,把儿孙扛在肩膀上。老村长披着蓑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村民们喊道:“别顾东西了,先顾着人!往山上跑,都避开山洪往山上跑!!” 东来赶紧把他爹扶下来,道:“爹,前天你已经把利害,掰碎了揉烂了说给他们听,仁至义尽了!他们不照做咱也没办法,走!我扶您上山。我刚刚看到了,老宋家往西北方向去了。咱跟着他们,准没错!” 老宋家全家蹚着水,从后院出去,踩着被雨水泡得软烂的泥,一步一滑地往后山爬去。 宋子苒此时已经被宋大富接了过去,扛在肩膀上,那姿态像扛了一个大麻袋。 宋?麻袋?子苒:…… 小十受了惊,“哇哇”地哭着,宋二贵一手抱着他,一手扶着吴婆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里面放着一口大铁锅。 张春梅在她儿子再三催促下,是最后一个上山的。这时候,院子里的水,已经涨到了胸部。她是被她男人和大儿子从水里架出来的,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身后还背着一个。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泡了水以后,死沉死沉的。 宋三寿气得吼她:“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值钱的东西不要拿!命重要还是东西重要?” 张春梅浑身已经湿透,她喘着粗气,流着眼泪,大吼回去:“屋里那些,都是我一点点攒起来的,都我的命啊!一样重要!!对了,鸡呢?咱家后院养的那几只鸡呢?” “咱醒来的时候,后院已经淹了,谁知道鸡跑哪去了?刚刚路过鸡圈,里面早空了!”宋三寿有些懊恼,早知道昨天睡前,把鸡装笼子里放炕边上了…… “走吧!别吵吵了,咱家那些一半都是小野鸡,有可能飞山上去了。有大公鸡‘白将军’领着,水退下去说不定还能回来呢。”别人不知道,吴婆子知道是咋回事啊。那些鸡她每晚都会装笼子里,让福丫收起来。现在都是孙女的“洞天福地”里,比她们可安全多了! “四毛呢?咋还没回来?”王英苗一边往上爬,一边回头张望着。村子里洪水湍急,再涨就比人还高了。她这二儿子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呀! 宋大富在她快要滑倒的时候,扶了她一把,安慰道:“别担心,四毛机灵着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鸡叽叽去找姐姐了? “怎么能不担心?我三个儿子,一个跟着辰王府的小公子去剿匪了,一个又被你派出去敲钟……雨这么大,洪水这么急,我的四毛啊——他要是有个什么,我……我也不活了!”王英苗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嚎啕大哭起来。 “我回来了!刚刚谁叫我?”宋四毛居然从山的斜坡上下来,看到哭泣不已的王英苗,他诧异地问道,“娘,你咋哭了?崴到脚了吗?来,我背你!” 王英苗站起来,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哭声不止。宋四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娘手里拎着的一个大包袱接过来,轻声安慰道:“娘,别难过。奶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在,家业还是会慢慢攒起来的!” 这时候,蒋家人也扶老携幼地走过来。蒋果果穿着她那身鹅黄色的小雨衣,蔫嗒嗒地趴在她爹的怀中,眼角还挂着泪水,显然刚哭过。 蒋知雪抬起沾满泥浆的脚,朝着这边一步一滑地走过来。蒋秋风蒋秋雨这对双胞胎兄弟,一左一右地扶着她。 看到宋家的队伍,蒋知雪对小女儿道:“好了,别哭了!你不是要找福丫姐姐吗?看,你宋家大伯怀里抱着的是谁?” “福丫姐姐……”蒋果果眼睛红红的,抽泣着朝她伸出了双手。 宋子苒:…… 几个意思?让她抱?她自己现在还被人扛着呢…… 她扯开小嗓门,安慰道:“果果别怕!就当是山上探险了!你不是早就想去山上寻宝贝吗?现在这么多人一起,多热闹呀!” 蒋果果让她老爹站到宋大富跟前,她伸出小短手,握着福丫姐姐的手。不能贴贴,也要牵手手! “福丫姐姐,我的鸡叽叽不见了……”说着,又瘪了嘴巴,马上要哭出来了。 宋子苒忙道:“鸡叽叽害怕了,上山找娘亲去了。果果害怕的时候,是不是也找娘亲?等村里的水退了,鸡叽叽还会回来的……” 蒋果果抽哒哒地道:“果果害怕,找娘亲,找福丫姐姐。看到福丫姐姐,果果就不怕了!鸡叽叽也去找它姐姐了吧?” 宋子苒心道:鸡叽叽的兄弟姐妹,不都被她连窝端了吗?现在老老实实地待在她的空间里呢。 赵长胜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水快涨上来了,咱们上山吧!” “等等!”东来搀着村长,在齐胸深的水里艰难地移动着。他的身后,是他的大嫂,以及趴在门板上,被拉着过来的侄子们。身形娇小的村长娘子抹着眼泪,趴在大儿子的背上,往后山这边而来。 一阵洪水过来,这家人被冲得东倒西歪,木板脱手而出,不受控制地朝着村口的方向顺流而下,几次差点被洪流掀翻。趴在门板上的俩小子,吓得唧哇乱叫。 赵长胜把怀里的果果递给大儿子,踩着被冲塌的矮墙,飞快地朝着木板奔去。木板被一根倒塌的树木拦住,两个小家伙因冲击力的惯性,而掉落水中。 洪水已经涨到脖子附近,对八岁和十岁的孩子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好在赵长胜已经赶到了,一手拎着一个,把他们托到水面上,捡着洪流较平缓的地方,游了回来。 半路遇上了同样追过来的东来大哥。有惊无险,总算把人救上来了。 东来大哥大嫂千恩万谢,就差没给他跪下了,还一个劲儿地按着惊魂未定的兄弟俩,让他们给赵长胜磕头。 村长也千恩万谢,他三个儿子,孙子就三个,其中一个是在镇上当差的老二家的,还是没满月的小奶娃。这要是一下去了俩,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救命啊!救……”湍急的山洪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在激流中一浮一沉。还没等村长说救人,就被一个浪头拍下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宋三毛眼尖地看见她,手里还牵着一只羊。他趁机做他娘的思想工作:“娘,你看看,这就是要钱不要命。村长爷爷都说了,先逃命要紧,其余都是次要的。这下好了,为了一只羊,连命都没了!” 张春梅抱进了怀里的包袱,小声嘟哝着:“我不是寻思着,咱家离后山近,想多抢几件衣服出来吗?” 这些衣服都是她这两年新做的,还没穿出去嘚瑟几回呢,丢了多可惜呀。她也有些后怕,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多听老人言,跟紧家里人! 那个被冲走的妇人她认得,尖酸刻薄,喜欢背后说三道四。以前她跟那人走得近,被婆婆训斥了几回,渐渐疏远了。 那妇人见她们老宋家有两只羊,眼红得很。今年开春,不知从哪买来两只小羊羔,都养到半大快能换钱了,难怪会舍不得丢下呢。可万万没想到,为了这小羊羔,她竟赔上了自己的命! 转眼间,洪水已经没过人的头顶。水头卷起的浪花,拍击着墙壁,一堵堵泥墙轰然倒塌…… 房屋被冲毁,家什被冲走,山洪仿佛噬人的魔鬼,吞噬着山村的一切。有爱惜财物,不舍得家业的村民,站在墙头上哭喊着,求救着,下一刻便被洪水卷走,几个沉浮便没了踪影。 宋老汉和村长痛惜地看着,却无能为力。这时候再想去救人,那等于找死。宋老汉叹了口气,对村长道: “吴老弟,生死有命,咱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们不听,咱们有什么法子……走吧,水很快就会涨上来,孩子们还小,不能总这么淋着,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山路泥泞难走,一步一滑。三家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朝着山上走去。 宋子苒和蒋果果,一前一后地坐在羊咩咩大人的背上。两个小人儿加起来不到五十斤,还不及一袋粮食重。羊咩咩步履轻盈,在一块块石头间跳跃飞纵,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坐在前面的蒋果果,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宋子苒紧紧地环抱住她,不时在她耳边安抚几句。很快,这个傻大胆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亮开小嗓门“驾,驾!”地喊着,让羊咩咩快些,再快些。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让一只羊领路,像话吗 当然,羊咩咩大人对她的指令听若未闻,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即便这样,蒋果果小盆友,依然很兴奋,咋呼得宋子苒耳朵都嗡嗡的。 宋子苒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家人们,他们已经被雨水淋透,露出疲惫之色。这种疲惫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对家园的留恋与痛惜。 宋子苒知道羊咩咩大多数时候,都在山上活跃,便悄声在它耳边道:“咩咩,这附近有能容纳我们这些人的山洞吗?” 羊咩咩脚步顿了顿,凝眸思忖片刻,点了点它的大脑袋。 宋子苒大喜,道:“快,带我们过去吧!” 羊咩咩调转了方向,朝着西南方顺着山势攀爬。它还很贴心地,寻了一条人类能上得去的路,虽然……有些艰难。 吴婆子和宋老汉老两口互相搀扶着。他们都穿着雨衣,身上倒是没淋湿,脚上的鞋子却湿透了,还沾满湿滑的泥巴,走起路来很不方便。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驮着俩孩子的羊咩咩的背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扬声道:“福丫,咩咩是不是领错路了?这边显然没刚才那条路好走!” 宋子苒回头扯着小嗓子喊道:“奶,羊咩咩经常在山上走,跟着它准没错!” 宋老汉也道:“别小看山里动物的求生本能,它们自己会挑着安全的地方去的。福丫说的对,跟着羊咩咩肯定没错。” “我不是担心路难走,家里那些小崽子们,跟不上嘛……”她正说着,几个灵活的身影,超越了他们。定睛一看——好嘛,不正是他们家的那几个崽子们? 除了被宋老二抱着的小十,其他几个毛,最小的也快九岁了。山里的半大孩子,哪个不是攀爬的好手,哪怕是几十米的红松树,他们也能轻松爬上去。更何况,他们还练了三年多的武。与其担心他们,不如忧心她和老伴儿两口子,禁不禁得住折腾。 这条路,是真不好走。尤其是前面这一段,山路陡峭,一块块狰狞的岩石,挡住去路。野山羊本来就是攀岩走壁的高手,几个纵跃,便跳了上去。 后面的一行人:…… 他们已经在山路上走了近一个时辰,顶着风、冒着雨,三步一滑,雨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怎么擦都擦不完。 看着这段山路,三家人,尤其是村长家那几口子,都想摆烂不走了。心里埋怨老宋一家子不着调,让一只羊领路,像话吗?这一人高的石块,怎么爬?当他们都会飞檐走壁吗? 宋大富把背上的竹篓放下,半蹲着对宋四毛道:“来,我托你上去!你上去后,找块结实的石头拴上去……” 宋四毛卸下身上的重量,轻装上阵,一个助跑,踩在自家爹交叠的手上,借着他的托举,用力一纵,扒着石头顶端,几下便爬了上去。 宋子苒也从羊咩咩大人的背上下来,拍拍它的脖子,奖励它一个甜脆的红苹果,让它下去帮忙。 羊咩咩心满意足地吃完苹果,一跃而下,来到了九毛的身边,用乌黑的眼睛,斜睨着他,一副施恩的嘴脸。 九毛大喜过望,当即跳上羊背——要知道,羊咩咩大人可是非常高傲的,除了他家福丫妹妹,谁都不让上它的背。他托了这场洪水的福,居然有这个荣幸,能骑在羊背上溜达一圈…… 九毛虽然九岁了,但精瘦精瘦的,重量跟俩小不点儿加起来差不多。不过,他还背着二十多斤的家伙事儿呢。没容他放下,羊咩咩便几个纵跳,蹦了上去。 九毛有些意犹未尽:这才多大会儿,他还没坐稳呢,就要下来了? 羊咩咩才不管他尽兴不尽兴,一下子把他从背上撅下来,又跳下去接其他的孩子。 八毛小心地把睡着了的小十捆在自己身前,上了羊背。他抓住马鞍前面的把手,只觉得身体一轻,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要下来给别的孩子腾空儿。 羊咩咩又把蒋家的那对双胞胎,以及村长家在洪水中送了半条命的孙子,接到了上面。又运送了几次行李物资,成功获得三家人的点赞。羊咩咩一甩脑门前湿漉漉的“刘海儿”——它是这座山上最靓的崽儿! “咱们到底要去哪儿?不能这么盲目地乱闯,总得有个目的地吧?”村长是被两个儿子给托上来的,虽然披着蓑衣,但浑身已经湿透,雨水冲刷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他喘着粗气,看向宋老汉夫妇。这两家人舍弃平缓的山路,到底是因为什么? 宋子苒趴在她奶耳边低语几句。吴婆子点点头,道:“前边有个山洞,容纳咱们三家人绰绰有余。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在雨水里泡了几个时辰,身心俱疲的众人听了后,精神为之一振。休息片刻,又重新把行李物品背上,在雨幕中踽踽而行。 宋子苒爬上羊背,撂下一句“奶,我和羊咩咩到前面探探路……”便消失在雨帘之中。 蒋果果尖着嗓子叫道:“福丫姐姐,带上我——” 吴婆子的声音跟她的叠加在一起:“福丫,回来!太危险了!” 然而,回应她们的,只有哗哗如瀑的雨声…… 羊咩咩又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那个山洞。里面黑洞洞的,宋子苒不敢贸然进入,只是附近探查一番,竟发现了熊留下的印痕。 宋子苒拍拍羊咩咩的脑袋,道:“咩咩啊,你是想要我的小命吗?竟然把你的小主人往熊口里送。我没亏待过你吧?” 羊咩咩委屈巴巴地踏了踏地面,摇了摇,好像在说:上次来的时候,没发现山洞有主啊?肯定是后来被占据的! 小主人会不会怪它办事不力?不会扣它零嘴儿吧?要不……它将功折罪,去山洞里把野兽引出来? “先回去吧!”宋子苒空间里虽然有枪,但她这句身体太小了,上次差点被后座力给送走。干爹不是猎过熊吗?大伯二伯他们在巡逻队也挺厉害的……不过,最终如何选择,还是要看他们。 第一百三十三章 跟黑瞎子争住处 宋子苒骑着羊,在雨中穿梭,很快跟大部队会合。她把山洞里很可能被熊瞎子占据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吴婆子第一反应,就是把孙女搂在怀里,一番细致检查后,又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叫魂”。这是担心她被黑熊吓到,毕竟在她奶的眼中,她还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呢。 村长身上的那股劲儿又泄了。他脸色苍白,嘴唇泛着青紫,再找到不到落脚的地方,生病是轻的。像他和宋老汉这么大年岁,又常年操劳,不知哪会儿就倒下了! 赵长胜沉吟片刻,道:“要不……我先去看看!” 蒋氏拦着他,道:“上次猎到熊,是因为有宋老四的利器,以及狩猎队的配合。你现在单枪匹马,不可轻举妄动啊!” 大半夜没睡,又在淋着雨在山路上行了几个时辰,别说女人和孩子了,就是几个大男人,也快要支持不住了。 宋大富三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道:“要不,就去看看?福丫又没亲眼看见熊瞎子,或许熊只是路过,没在山洞里呢?” 如果错过这个山洞,不知何时才能再找到避雨的地方,他们不想这么放弃了。 “行!我们哥四个过去,东来和东方,留在这儿保护其他人。”赵长胜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东来,给他派了个任务。东来虽说身手也还不错,却不如宋家三兄弟沉稳。 宋子苒悄悄凑道宋大富的跟前,把一把军刺塞进他的手中。再加上宋二贵手中的唐刀,如果真跟黑熊干起来,胜算还是很高的。 男人没有不喜欢兵器的,宋大富嘴角都快咧到腮帮子后面了。他悄悄地问宋子苒:“福丫,这个是神仙给你的?你转送给我,神仙不会生气吧?要不……我先用用,完了再还给你。” 宋子苒摇摇头,道:“大伯,不用还!这东西我也用不上,给你你就拿着!” 一行四人往福丫指的方向而去,过了近一个时辰,宋三寿才回来。他兴奋地对众人道:“走吧!黑熊被长胜兄弟打死了……山洞挺大的,完全能住得下咱们!” 宋老汉忙追问了句:“没人受伤吧?” 宋三寿迟疑了一下,道:“大哥被黑瞎子抓了一下,不过不是很严重。长胜兄弟带了药,血已经止住了。” 吴婆子一听,有些不淡定了。熊瞎子可是能一巴掌拍死老虎的,野性得很!她哪里放心的下?便道:“走,咱们走快点儿。到了煮些姜汤喝,再淋下去会出人命的!” 众人加快了脚步。宋子苒骑着羊跑在前头,远远地把大家甩在后面。这回她没把蒋果果扔下,两个孩子没多久就到了山洞。 蒋果果一进山洞,就扯开小嗓门冲里面喊:“爹,果果来了!好黑呀,果果怕!爹爹快来接果果!” 黑漆漆的山洞中传来阵阵回声:“爹——爹——接果果——接果果——” 蒋果果先是一怔,继而咯咯咯地笑起来。山洞中清脆的“咯咯咯……”的笑声,层层朝着她们涌过来。 蒋果果顿时精神了,朝着黑魆魆的山洞扯开小嗓门,跟回声玩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黑暗中传出一阵脚步声。蒋果果瞬间捂住自己小嘴巴,往宋子苒身后躲了躲,露出怯怯的表情。这小怂包! 一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两个小奶娃的视线中。蒋果果瞬间满血复活,小炮弹似的冲过去,紧紧抱住那人的大腿,口中甜甜地叫道:“爹爹,抱抱!” 没容赵长胜弯腰,她又嫌弃地松开他,往后退了几步,用手在小鼻子前扇扇,皱着鼻头道:“臭臭,爹爹臭臭!” 赵长胜伸出手要牵她,小家伙又往后退了两步,都退到雨幕中了。她挨着宋子苒,攥住了她的手,奶声奶气地道:“我跟福丫姐姐牵手手!爹爹的手臭臭!” “小妮子,竟敢嫌弃你爹!”赵长胜故意不顾她的抗拒,把她抱在怀里,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蒋果果一点儿也不怕她爹,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用力推她爹的脸,口中叫着:“福丫姐姐救我!爹,我要告诉娘,说你欺负我!让娘罚你跪搓衣板,哼哼!” 小家伙的表情奶凶奶凶的,可是那张异常可爱的小脸,却没有丝毫威胁力,让人更想去逗她。 赵长胜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如她所愿把她放下,然后对宋子苒道:“里面有点脏,伯伯们正在打扫,你带着妹妹在这儿先玩会儿。我去看看附近是否有危险!” “好的,干爹!我会看着果果,不让她乱跑。”宋子苒仰着小脑袋看向干爹。脖子好酸,五短身材伤不起,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赵长胜钻入雨帘之中。蒋果果看向黑漆漆的山洞,跃跃欲试:“福丫姐姐,我们去探险吗?” “里面太黑了,你不怕吗?”宋子苒解开她脖子上的绳子,帮她把雨衣脱下来。小丫头不老实,领口和裤腿全湿透了。 宋子苒打开抱在怀里的小包袱,从空间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裙,给蒋果果换上。 蒋果果甩了甩有些长的袖子,学着她看过的唱戏旦角儿的动作,捏着嗓子道:“福丫姐姐,果果这厢有礼了~~” 宋子苒笑了笑,脱掉雨衣,换了一双干爽的鞋子,牵着果果的手,往里面走了几步。 蒋果果嘴里说的不怕,手却死死地抓住宋子苒,身体往她身上靠近再靠近。 山洞昏暗,即便离洞口不远,也仅仅能看到对面人的轮廓。宋子苒取出一跟小孩手腕粗的蜡烛,点燃了固定在一块半人高的石笋上。 蒋果果探头看了一眼她怀里瘪瘪的包袱,好奇地问道:“姐姐,你还带了什么呀?” 宋子苒听到她的小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觉得糕点可以有,便把手伸进包袱,取出一包芝麻酥饼。 蒋果果眼睛一亮,往她身边挨了挨,伸长了脖子,视线锁在她手中的点心上,嘴里拍着小马屁:“姐姐好厉害!姐姐什么都有!姐姐的包袱是百宝囊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宋三伯伯,你踩屎了? 宋子苒用雨水打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递给她一块,道:“饿了吧?快吃吧!” 蒋果果“啊呜”咬了一口。芝麻酥饼咸酥可口,一咬都掉渣。蒋果果一手拿着酥饼,一手把掉落的碎渣接住,重新塞入口中。她一边吃一边道:“福丫姐姐,你的百宝囊好厉害哦!都淋不湿!” 宋子苒道:“什么百宝囊,就是一个普通的包袱而已。糕点和衣服没湿,是因为我奶用油布裹得严实。” “吴奶奶也厉害,什么都想到了!”蒋果果有好吃的点心吃,心情大好,开启了夸夸模式。这小妮子,没少用她的花言巧语,从吴婆子手里骗吃的。 宋子苒笑笑,道:“这话,待会儿你说给你吴奶奶听……你吃慢点儿,别噎着!” 蒋果果努力地吞咽着,哭丧着小脸指着自己的喉咙说:“姐姐,你说慢了。果果噎着了,果果想喝水。” 宋子苒从羊咩咩大人的羊角上,取下一个竹筒——确切的说,表面是竹筒,里面却嵌着一个保温杯。她往竹筒盖里倒了一点水,递给蒋果果。 蒋果果撒娇地道:“姐姐,果果没有手,你喂我吧。” 宋子苒瞥了一眼她闲着的那只手,却没有拆穿她,把水送到她嘴边。蒋果果快活地小口小口喝着。 吃完一个酥饼,蒋果果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靠在宋子苒肩膀上昏昏欲睡。突然,她坐直了身子,双手堵住自己的鼻子,道:“什么东西,好臭哦!” 话音刚落,宋家老三拎着一个筐,一脸生无可恋貌,往这边走来。 “好臭,好臭!宋三伯伯,你踩屎了?”蒋果果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一对大眼睛还朝着他脚底下看。 宋三寿道:“没有!是那只黑瞎子,一点都不讲究,给山洞里造得不像话。你们乖乖坐着,我去把这些粪便丢远些!” 过了一会儿,他空着手回来了。蒋果果问他:“宋三伯伯,筐呢?扔了吗?” “没扔,在外面用雨水泡泡,应该还能用!”宋三寿道。 蒋果果皱着小脸,道:“装过便便的筐,还能用来装啥?好脏,好臭哦!” 宋子苒捏捏她的小脸,道:“冲刷干净了,可以用来放杂物。三伯,我这儿有些艾草,你拿到里面熏一熏,散散味儿。” 宋三寿眉开眼笑:“还是福丫想得周到。你不知道,里面的味儿……唉!一言难尽。要是不熏一熏,真没法住人!” 说话间,赵长胜从外面走进来,褪下蓑衣,里面的衣服全湿透了。蒋果果忙道:“爹,赶紧生火烤烤衣服吧!” 赵长胜听了,一阵感动——他宝贝闺女知道心疼人了。没白疼她。 没想到小家伙又加了一句:“我刚换的衣服,别给我又弄湿了!” 赵长胜佯装要去抱她,被小姑娘躲开了。蒋果果尖叫连连,搞得跟杀人现场似的。 “姓赵的,你又欺负我闺女了?”蒋知雪的声音传来。后面三家大部队,终于抵达了山洞。 一时之间,宽阔的洞口,混乱而拥挤。 宋子苒趁乱用意识往山洞里面扔了一堆干柴。很快被东来发现了,他惊喜地叫道:“快看,这里有许多柴禾,还是干的呢!” 赵长胜走过来看了看,蹙眉道:“柴都是砍断的,应该是有人放这儿的……” “不会有人知道山洪爆发,提前准备的吧?是谁?他是怎么知道的?能掐会算吗?”宋四毛浑身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看向这堆干柴的目光,带着几分灼热。 村长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或许是打柴的樵夫,砍的柴太多,一次挑不下去,存在这儿的呢?” 东来道:“别管这么多,先用了再说。等雨停了,咱再砍些柴禾,给他补上就是了!咱多砍点儿,不让他吃亏!” 他们一行人,除了几个穿着雨衣的,其他人都从头湿到脚,带的衣物也都淋湿了,再不烤干,人肯定受不了。 宋子苒摸着黑,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走了几步,故作惊喜地道:“奶,干爹!这儿还有,好多好多干柴呢!”其实,这些干柴,都是她从自家柴房弄进空间的。整整一柴房,够他们用上好些天的呢! 宋五毛走过来,牵着她的小手,道:“妹妹你别乱走,小心摔着。” 赵长胜从木柴中选了几根松枝,用火折子点燃。瞬间,阴暗的山洞明亮起来。众人打量着山洞,很深很宽,光外面这边,就能容五六个人并排而行。洞里多乱石,洞顶垂下一根根石钟乳。 再往里走,地面变得潮湿,地上的石笋增多,石钟乳的形状千奇百怪,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狰狞可怖。蒋秋雨促狭地将手里的火把一上一下地移动。地上石笋的影子不停晃动,像未知的怪兽一般。 一道影子突然靠近,蒋果果尖叫一声,扑向宋子苒,口中道:“怕怕!姐姐抱抱!!” 宋子苒差点被这小胖墩扑得仰面倒下,幸好五哥就在她身边,出手把两个小丫头抱住。宋子苒的衣服,瞬间湿了一大片。 赵长胜哭笑不得,对蒋果果道:“闺女,你福丫姐姐可抱不动你。你看,你刚刚差点把福丫姐姐给累倒了。还是爹抱你吧?” “不要,”蒋果果带着哭腔道,“你身上是湿的。这是福丫姐姐给我的,最后一件干衣服了。你会给我弄湿的!” 吴婆子把手里的雨衣,塞进四毛背着的背篓里。闻言笑道:“果果,吴奶奶身上是干的,吴奶奶抱着你,行吗?” 蒋果果看向福丫姐姐,犹豫着道:“可是,吴奶奶要抱姐姐的……” 宋子苒牵着五哥的手,艰难地往里走,闻言道:“我不用奶抱,只有小奶娃才让大人抱呢!” 要是换了平时,蒋果果肯定会说自己不是小宝宝,自己能走。可是,她半夜就被大人们折腾起来,又在大雨中支撑了大半日,早就累得困得迈不开腿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奶,咱们炖熊掌吃吧 蒋果果竖起两根手指头,晃了晃,口中奶声奶气地道:“我是个两岁多的小奶娃,我需要大人抱抱……姐姐,我走不动了!” 吴婆子笑得肚子疼,她弯腰把小家伙抱在怀里,道:“对,我们果果还是个宝宝呢!你看小十,一直都是大人抱着的。我们果果已经很厉害了,走了好多路!” 蒋果果有些不好意思,很实诚地道:“也没有很多,都是羊咩咩驮着我和姐姐走的。” 众人往里面走了没多久,就看到有光亮传出。宋二贵带着回声的声音传出来:“爹、娘,这边清扫干净了,快来烤烤衣裳……衣裳……衣裳——” 吴婆子走过去,道:“让你蒋婶子和村长叔先烤,我和你爹身上有油布做的雨衣,就鞋子和袜子湿了。” 村长借着火光看过去,果然宋家老两口身上的衣裳都是干的。他有些羡慕地问道:“你这油布是在哪买的?防水效果真好!” 吴婆子不慌不忙地道:“上次去府城买的。听说是从京城运过来的新鲜玩意儿,老贵了。这几套防雨衣足足花了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对庄户人家来说,无异于是一笔巨款。要知道,像他们这么偏远的山村,一年忙到头,都未必能赚到这么多银子。村长咂咂嘴,只能望而兴叹了。 赵长胜又升起两堆火,招呼大家过去烘烤衣服。男人们脱掉上衣,只穿着薄薄的短衫,围坐在火堆旁边,将湿衣服搭在火旁边的木柴架子上烘烤着。 吴婆子冲孙女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旁边用油布裹着的竹筐。宋子苒领会地走过去,把家里人的干衣服,都放了一套在筐子里面。还特地多放了一些呢! 吴婆子解开油布,拿出一套自己的干衣服,对蒋氏道:“她干奶,我这还有一套干的衣服,新做的还没上身呢,你不嫌弃的话,先换上。” “那可太感谢老嫂子了!”蒋氏高兴地接过她手中的衣裳,道,“还是嫂子你仔细,衣服上裹了这么多层油布,一点都没淋湿。我带的那些……唉,都快能滴出水了!” 吴婆子笑笑,又递给蒋知雪一套老四媳妇的衣裳,蒋秋风蒋秋雨两个孩子跟八毛九毛身量差不多,便找了一套他们的干衣服,让他们换上。 宋子苒从一个竹筐里,掏出一块生姜,准备煮姜汤给大家去去寒。村长媳妇坐在火堆旁,羡慕地看着这一家人,一会儿掏出一个有用的东西——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带这些呢? 温暖的篝火,翻滚的姜汤,热气渐渐笼罩这些在大雨中奔波了六七个时辰的人们。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困意上来,倚着大人头一点一点的。 姜汤里面放了好些红糖,还有几种驱寒的药材。吴婆子让大家把碗拿出来,每人都分了一大碗。这时候的姜,一点都不掺假,即便加了红糖,依然辣嗓子。别说小十和蒋果果了,就连宋子苒也一口都不想喝。 宋子苒还好,内里是一个成人的灵魂,强忍着喝了小半碗。另外两个,娇气地反抗着,死活都不愿意喝。 宋子苒拿出以前熬的姜糖,分给两个小家伙。糖里面虽然也有姜的味道,但被糖和其他药物成分给中和许多了,不那么难以忍受。 两个小家伙,委屈巴巴地含在嘴里。因为他们被大人威胁,这个再不吃的话,就灌他们苦苦的药汁! 宋四毛身上的衣服还没烘干,就蹲在黑熊尸体旁边流口水。他龇着满嘴大牙,笑得格外谄媚:“奶,咱们一会儿炖熊掌吃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熊掌呢!” 吴婆子搂着福丫,不时用手去摸她的额头,生怕这个她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在风雨中着了凉。这时候,风寒可是能要人命的! 闻言,她没好气地道:“你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屎呢!是不是也要老娘给你戳一坨尝尝?” 宋二贵哈哈哈笑道:“早知道熊瞎子的屎粑粑就不扫出去了,都留着给四毛尝尝鲜……” “呕……”宋子苒想起刚进来时,混杂在艾草味道中令人难以忽视的味道,干呕了一下,赶紧把香包放在鼻子下边,深吸一口。 吴婆子忙拍拍她的背,怒斥宋老二:“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说。瞧把我们福丫给恶心的!” 宋二贵:…… 不知道是谁,先提的? 他看向吴婆子怀中的小姑娘,担心地问道:“福丫,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怕不是受凉了吧?肚子疼不疼?冷不冷?” 四弟不在,他这个当哥哥的,理应帮他照顾好妻儿。更何况,福丫是他们老宋家唯一的女孩,从出生就一直给家里带来福气呢! 吴婆子紧张地看向孙女。宋子苒赶紧道:“二伯,我没事哒!奶,我好着呢!” 吴婆子用额头抵在她的脑门上,没觉察到异样,便横了宋老二一眼,道:“闭嘴吧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赶紧把那些不好的话,给老娘‘呸’出去!” 宋子苒赶紧冲着帮她干娘烘衣裳的“十三孝男人”赵长胜道:“干爹,这只熊瞎子怎么处理呀!” 赵长胜道:“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天热肉放不住,捡着比较肥嫩的,煮着吃了吧!” “炖熊掌,炖熊掌!”宋四毛兴奋异常,差点在洞里翻起跟头来。 吴婆子瞪了他一眼,骂道:“就长了个吃的心眼子!熊掌你会做,还是我会做?这么金贵的物件儿,别给糟蹋了!” 蒋氏笑道:“我会,不过……只知道做熊掌的流程,没有亲自动手做过。你也知道,我这厨艺,跟嫂子你真不能比。要不……我来说,你来做,怎么样?” 吴婆子看向怀里的小家伙。眼神有些放空的宋子苒,一激灵瞬间清醒,冲着她奶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前世,黑熊可是保护动物,宰杀和食用,是要踩缝纫机的!她再好口腹之欲,也不敢踩着法律的底线蹦跶。她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妹妹,实在是太可人疼了 “那……行吧!要是做的不好吃,你们可别怪我糟蹋好东西啊?”吴婆子不在推辞,关键是把熊掌给别人收拾,她也不放心呀!在场谁的手艺能比得过她? 吴婆子这么说着,把昏昏欲睡的孙女,塞进老四媳妇的怀中。 苏云赶紧搂紧了宝贝闺女——她都多久没抱过小福丫了?有婆婆在,她抱闺女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她这个亲娘,也就是个工具人,唯一的作用,是生下宋家的宝贝小福丫。 蒋氏让女婿去挖些干净的红泥回来,用泥把四只熊掌包上,放在火堆下烧透,剥下泥壳。熊掌上的毛,随之而下,只剩下少许细小的毛发。这时候,把熊掌放入温水中,用镊子把剩下的毛拔干净。 吴婆子已经把一只风干的野鸡,炖在火堆上。又按照蒋氏的指点吧,将干笋、香菇泡发,切片。 处理好的熊掌,放入蒋家带来的锅中,用蒸笼蒸熟。领取额后,在熊掌背面开四个口子,去骨,继而把熊掌放入碗中,加入鸡汤、酱油、糖、花椒水、葱段、姜片,然后放进蒸笼蒸继续蒸。 起锅烧油,油热后加入少许鸡汤、冬笋、香菇,然后把蒸好的熊掌轻轻放入锅内。小火炖半刻钟,勾芡后出锅…… 村长媳妇嗅着空气中渐渐浓郁的香味,偷偷咽了咽口水,笑道:“宋家嫂子准备得可真充分!葱姜蒜,啥都有!” 村长横了她一眼,道:“可能发生天灾的事,是宋老哥提醒我的。我跟你们说了,提早做准备,你们不听!昨晚,为了多抢点粮食出来,差点送了一家人的性命!要是你们早早照我说的来,也能准备得很充分。现在……哼哼!你就看着别人吃吧!!” 村长媳妇缩着肩膀,看向一旁巨大的黑熊,心里嘀咕着:赵师傅不是说了吗,天热存不住,这么多熊肉,搁坏了多可惜呀? 不过,人家也没说分给他们。让她舔着脸开口讨要……她脸皮还没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界。村长媳妇从自家的竹筐里,翻出一袋被雨淋湿的面粉,有些心疼地道:“要不……咱们把面粉都炕成煎饼,也能多放些日子。” 村长媳妇祖上是鲁地的,做煎饼的手艺,那可是一绝。 吴婆子闻言笑道:“行!今天我们有口福了,能尝到村长娘子的手艺!” 村长媳妇闻言,心中一喜,道:“看你说的,好像你们以前没尝过我做的煎饼似的!” 村长媳妇每年都会做一两次煎饼,送一些给关系不错的人家。近两年,宋家也有幸收到过她的煎饼,卷上蘸酱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吴婆子道:“这不是今年还没尝到嘛!早就惦记这一口了!” 村长媳妇知道吴婆子人虽厉害,却不是那等占便宜的人。她既然愿意吃自己家的煎饼,就说明锅里炖的熊掌,火上烤的熊肉,有他们家一份!村长媳妇烙煎饼的劲头更足了! 家人们,谁懂呀!死里逃生后的第一顿饭,竟是蒸熊掌、红焖熊肉、烤熊肉串、铁板熊肉片……吃着软烂醇香的熊掌,听着山洞外哗哗如倒的雨声,众人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村长抹了抹眼泪,把口中的熊肉咽下,长叹一口气道:“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吃上这么金贵的东西!就是……也没白活!” 他们村也不是没猎过黑熊,若不是这场洪灾,谁会舍得留下来自己吃?都卖出去换粮食了……这头熊比上次猎到的还要大,要是能拿到镇上卖掉,重建家园的银子就有了。可惜,天气湿热,熊肉不能放。唉…… 村长媳妇拍了他一下,道:“说什么呢!咱们这些人,大难不死,福气都在后头呢。就是不知道……我娘家兄弟他们,有没有遭灾,能不能像我们一样幸运,躲过这场劫难。” 村长也想起村里其他的村民。村长家祖祖辈辈都在后山村,跟村里许多人家都亲连着亲……他已经提醒过他们,应该能逃出去吧? 他们这群人中,孩子们居多,大多是十来岁的孩子,不识愁滋味,只要自己的亲人在身边,即便在昏暗的山洞中,也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和打闹声。 熊掌软烂入味,深受孩子们的喜爱。熊掌只有四个,大人们舍不得尝一口,都留给孩子们。宋子苒尝了一口,果然不愧是八珍之一,软滑筋糯、入口即化,鲜味绵长,味道极佳。 她见吴婆子和宋老汉,只吃熊肉,熊掌一筷子都不舍得夹,便小心地夹起一块,小手在下面接着,送到吴婆子的嘴边,道:“奶,吃!” 吴婆子给她擦擦脏兮兮的小脸,摇头道:“福丫乖,奶不爱吃,你吃吧!” “奶不吃,我也不吃!”熊掌连古代的帝王都爱吃,奶怎么可能不喜欢吃呢?奶连尝都没尝一口,又怎么判断自己不爱吃的? 还不是不舍得吃!这回不吃,以后恐怕更没机会品尝了。宋子苒自然不希望疼爱自己的奶,留下遗憾。 吴婆子搂紧了她,眼眸中有水光闪烁,她把小福丫紧紧抱在怀中,哽咽地道:“好,奶吃!我们福丫真孝顺,奶没白疼你!”说完,在熊掌上浅浅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品尝着。 宋子苒看了看筷子上,还剩下大半的那块熊掌,又送到宋老汉嘴边,道:“爷,吃!” 吴婆子对宋老汉道:“吃吧!这可是福丫的孝心。咱们要不尝一口,她可吃不安稳。还是孙女好吧?那些臭小子们,只知道往自己嘴里送!” 小十听了,马上把他娘喂到他嘴边的熊掌肉,往吴婆子的方向推:“奶吃,奶吃!” 而那几个毛,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直挠头。熊掌本不多,一人也就分上一小块……怪只怪熊掌太好吃了,他们没抗住诱惑。 下次……下次有了好东西,他们一定像福丫妹妹一样,首先想着孝敬长辈。不怪家里的长辈如此疼爱福丫,他们的妹妹,实在是太可人疼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病情来势凶猛 三毛分到的熊掌,一口没动。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熊掌……放到福丫面前,温柔地一笑,道:“福丫,你的熊掌分给爷奶了,我这块给你。” 吴婆子立马夸奖道:“三毛最有哥哥样儿,什么都想着妹妹。你们几个,只顾着自己的嘴,臊不臊?” 小十听了,又把自己吃了大半的熊掌肉肉,往福丫的方向推,卖乖地道:“姐姐,吃!” “看看,你们还不如个一岁多的孩子!”吴婆子冷哼一声。几个毛更羞愧了! 村长一家知道熊掌金贵,量又少,都很有眼力劲儿的,只用煎饼卷着熊肉吃。炖得烂烂的熊肉,烤得香香的肉串,卷进纯白面的煎饼中,那滋味,别提多美了。村长一家吃得头都不抬! 吃饱了,几个孩子都开始磕头打盹儿的了。山洞够大,三家人分别挑选一处较平整的地方。宋大富“找”到一些茅草——这些,是村里的孩子,为了讨好“羊咩咩大人”割的草,吃不完晒干准备当柴烧,都被福丫搬空间里了。 软绵绵的稻草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小被子。福丫、蒋果果和硬挤过来的小十,并排躺在上面。开始,果果和小十还你推我,我推你,闹的不可开交,下一秒,两个小家伙就没了动静,支楞八叉地躺着睡着了。 宋子苒的另一侧,是蜷腿趴在稻草上,有一下没一下咀嚼着干稻草的羊咩咩。她听着外面轰响的雨声,眼皮渐渐沉重,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被蒋果果突如其来的一脚,又给踹醒了。小家伙睡相很不好,喜欢贴着人,还喜欢拿脚踹人…… 宋子苒无语地往羊咩咩身边靠了靠,嗅着它身上干净的青草味道,很快睡着了。昨晚没睡好,又淋着雨在山路上走了大半日,大人们也累得不轻,很快山洞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银锁!铜锁!!”一阵带着哭腔的呼唤,把大伙儿吵醒了。原来是村长家的大儿媳,正把两个孩子搂在怀中,焦急地摇晃着他们。 蒋氏坐起来,问道:“银锁娘,咋地啦?” “蒋家婶子,快看看我家银锁、铜锁,他们的头好烫,怎么都叫不醒!”村长大儿媳呜呜地哭了起来。俩孩子落水受了惊吓,又淋着雨硬撑着走了那么远山路,可不就生病了嘛! 蒋氏给俩孩子把了脉,又摸摸他们滚烫的身体,叹了口气,道:“烧得太狠了……我先给配几副药,管不管用老婆子我不敢保证……” 宋子苒也被吵醒了,她揉揉困倦的眼睛,艰难地爬起来。见俩孩子烧得脸都红了,她忍不住道:“干奶,我从医书上看到说,这种情况要先把烧降下来,否则人会烧坏的!” 孩子的娘,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盯着福丫,连声问道:“那书上……书上有没有写,怎么把烧降下来?” “用温水擦拭全身,或者用烈酒擦手心脚心……”宋子苒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并用力点头,仿佛这样能增加她话语的可信度似的。 王英苗听了,赶紧从火堆上,把一直温着的开水端下来,倒进一个木盆子里。木盆是宋子苒趁乱拿出来的。逃难当晚,夜色深沉,人又慌乱,谁带了什么东西出来,根本没啥印象。这就给了她,可以“浑水摸鱼”的机会。 银锁娘顾不上道谢,顺手拿起旁边自家晾着的一件内衫,沾着温水给怀里的小儿子擦拭身体,一遍又一遍,虔诚又认真。银锁爹也在给银锁擦拭…… 宋子苒端来一杯温水,送到铜锁嘴边,轻声道:“婶子,发烧的人,要多喝水……” 银锁娘忙伸手去接:“谢谢福丫,还是我来吧?” “婶子,你继续给铜锁擦身子,我来就行!”说着,把手中的水位给铜锁。水里,放了退烧的冲剂,颜色看上去有点像糖水。 喂完铜锁,她又冲了一杯给银锁。银锁大一些,身子强些,这时候已经醒了,蔫嗒嗒地躺在他爹的怀里。他正烧得口干舌燥,送到嘴边的水入甘霖一般,他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喝完还咂咂嘴,哑着嗓子道:“甜的!” 老村长见孩子有了些精神,身上也没那么烫了,稍稍松了一口气,紧紧握住宋老汉的手,道:“老哥哥,幸好有你们在……这个情,兄弟记下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张春雷的事!!” 宋老汉道:“村长,见外了不是?谁能没个沟沟坎坎的?乡里乡亲的,换成我家有事,你能在一边干看着?” “那不能!”老村长干脆地道,“别村长村长了,这场天灾过后,还有没有后山村,都很难说!老哥哥,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要不……叫‘东来爹’也成!” 现代的退烧药,药效杠杠滴。蒋氏那边药还没煎好,兄弟俩的烧已经退了。蒋氏配的药,是驱风祛寒的,跟宋子苒拿出来的药并不冲突。一个时辰后,两兄弟一人被灌了一碗药汁,沉沉地睡去了。 外面黑云密布,暴雨如注,雨帘覆盖住洞口,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三天过去,雨势并没有减弱的意思,村长家带的粮食不多,即便省着吃,也快没了。蒋家好些,但也只能多坚持几日。三天过后,他们也要面临粮食危机了! 老宋家明面上的粮食还有些,但宋家人口多,哪怕有宋子苒不时从空间偷偷拿出一些米粮混进去,也支持不了几天了。她不好多拿,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赵长胜道:“我出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幸存的野物!” 宋大富和宋二贵齐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东来跳起来道。大家都是巡逻队的,他可不能怂!那年冰雪封山,他不是也跟着冬猎去了?小小暴雨,又算什么? 宋老汉把老两口的雨衣,贡献出来。蒋氏和蒋知雪,宋子苒也送了一件。正好凑出四件雨衣来,雨衣宽大,四人穿上虽然有些紧,也不是不能穿。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聊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 看着四人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宋老汉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雨这么大,野兽不知道躲哪去了,咱们的粮食,还是得省着点吃!” 三家大人,都沉重地点点头。王英苗道:“要不……我和弟妹,到附近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菜,或草根啥的?” 以往灾年的时候,草根、树皮也不是没吃过。米粮不多了,大人省一口,孩子们就能多吃一口。大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福丫和小十是没尝过饿肚子滋味的…… 苏云想起自己在灾年中夭折的小三子,眼圈顿时红了,她把福丫紧紧抱在怀中,喃喃地道:“福丫别怕,娘的那一份,都留给我们福丫,不会让你跟着啃树皮、吃树叶子的!” 刘翠红也抱紧了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小儿子,点点头道:“从今天起,我只吃野菜、草根,粮食省下来给小十和福丫!咱家就俩五岁以下的孩子,还能饿着他们?” 张春梅心里嘀咕着:“我们九毛年纪也不大,就比福丫大四岁……” 银锁娘看看两个病弱的孩子,如果断了粮,他们肯定撑不过去……她就这俩儿子,就是割自己的肉,也不能饿着他们! 银锁爹“噌”地站起来,道:“不能这么干等着了,我去附近走走,看能不能找到可以吃的植物……” 宋三寿也起身道:“我也去……” 蒋秋远看向自家娘亲。蒋知雪蹙眉,缓缓地点头道:“远儿,你也跟着两位叔伯,出去看看。不要走太远,雨大,容易迷路。” 在山洞里憋了几天,身上长草的宋四毛,跳起来道:“远哥认识的野菜还没我多呢!我也去,多一双眼睛,多一份可能嘛!” “我……”宋三毛刚要开口,他娘张春梅打断了他。 “三毛,你身子弱,前几日淋了雨,咳嗽还没好呢,就别去了,留下来照顾弟弟妹妹们!” 张春梅这么说,虽然有私心,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宋三毛出生时早产,猫儿一般,连哭声都弱得断断续续,小时候经常生病,即便跟着赵长胜练武,身体素质也远赶不上弟弟们。 宋三毛忙道:“我吃了妹妹给的药丸,已经好多了……” 吴婆子开口道:“三娃子,你病才刚刚好转,不能受风淋雨,免得加重。听你娘的,在山洞里老实呆着,别添乱。” 难得自己的话被婆婆认同,张春梅心中得意,如果有尾巴的话,此时一定翘到头顶上去了。 不料,她的小儿子九毛,却披上了自己的小雨衣,道:“三哥留下,我去!我有雨衣,不怕淋雨。八哥,你去不去?” 八毛还没回答,九毛的雨衣就被他二哥七毛扒了下来。七毛只比九毛大两岁,虽然比他高了半个头,但雨衣宽大,还是能塞下的。 七毛在九毛头上揉了揉,道:“还是我去吧!你小子平地都能摔跤,更何况山路湿滑?福丫妹妹在洞里无聊,你年岁跟她差不多,多陪陪她!” 宋子苒:…… 我一点也不无聊。别看我总是对着火堆发呆,我那是用意识在空间里制药呢!还有空间中那些已经成熟的小麦和瓜果,都要她去收割,忙都忙死了。“无聊”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 “三哥,给你的药吃完了吗?什么都能省,药可不能省,效果会大打折扣的!吃完我这还有呢!”宋子苒拿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她刚刚配制的止咳小药丸。 三毛本来想着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把药丸省下来给需要的人,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呢,还有几颗……咳咳!” 他现在,只偶尔咳嗽两声,没什么大碍了。擅自停药的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不会因着他的自作主张,病情再反复吧? “奶,三哥不乖,不听医嘱!”宋子苒是计算着给他药的,看到三毛手中的三颗药丸,她生气地向吴婆子告状。让奶教训他! 吴婆子知道孙女的神通,说出的话带着几分底气:“三娃子,不按时吃药,等于没吃!若是病情有了反复,以前吃的药,不白白浪费了?你这不是节省,是造成更大的浪费。药丸子继续吃,奶这儿还多着呢!” 张春梅忍不住问道:“娘,买这么多药丸子干啥?又不当饭吃?” 吴婆子斜了她一眼,道:“都说那家药丸子效果好,下次去府城不知道哪年哪月呢,药丸子保存时间长,就多囤了些。这不,就用上了?” 要不是给福丫手里的药丸,找个出处,你当她乐意理睬老三媳妇这个坑货? 银锁娘看着喉咙痛得连粥都喝不下的小儿子,期期艾艾地问道:“婶子,你有没有买治喉咙痛的药?” 铜锁的情况,宋子苒不用看,也知道是扁桃体发炎了。她装模作样地给他诊了诊脉,道:“铜锁得的是‘乳蛾’之症。杨士瀛的《仁斋直指方?咽喉论》中是这么说的,‘自其风邪客于喉间,气郁而热,则壅遏而为咽痛’。” “啥风邪客……啥雍结……”银锁娘听着一连串的医学用语,从小奶娃的口中吐出,眼睛中全是蚊香圈儿。 她的心中升起几分敬畏,又觉得不可思议:老宋家的福丫真了不得,别人家孩子这么大的时候还哭闹着要奶吃呢,她就能跟人看诊了,背医术跟喝水一样容易。这么聪明的娃,可惜是个女孩,否则将来老宋家岂不是又多个秀才举人啥的? “福丫,铜锁这病,能治吗?”村长媳妇追问道。 宋子苒点点头,道:“外感湿热之邪,酝酿成毒,上壅咽喉致乳蛾发作,故选用甘露消毒丹加减治疗本病,可使邪气从中焦而化,由表而解,清热解毒,散结消肿。再以吴茱萸、肉桂调制膏状,外敷双足涌泉穴,可辅助治疗,减少多次服药的痛苦。” 说着,她把一瓶药,塞进了吴婆子的手中。吴婆子领会地道:“这……啥啥消毒丹,我也买了。人大夫说,小孩子最容易得这种病。我就买了两瓶,就……匀给你一瓶吧!”说着,她还露出不舍的表情。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雨天怼弟弟——闲着也是闲着 村长媳妇千恩万谢接过药瓶,问明服用方法,让铜锁娘给他喂药,继而又问道:“嫂子,这瓶药不少银子吧?” “不多,不多,三两银子而已!要是贵了,我也不舍得一下子买这么多!”吴婆子知道村长家的二儿子在县里当差,每个月都会孝敬些银子,还是小有家底的,便开了个不上不下的价格。 村长媳妇虽然没买过药丸子,但也知道药丸子价钱贵得吓人。三两银子,的确不多!不过,庄户人家攒几个钱不容易,她肉疼地从随身包袱中数了三块碎银子,递给吴婆子。 回头想去骂两个孙子败家精,淋了场雨,花了家里这么多银子。又怕吴婆子误会她在指桑骂槐,以后不帮自家了。一口气憋在心里,闷得她直捶自己的前胸。 小孩子们不识愁滋味,在山洞里捉起了迷藏。蒋果果和小十,躲在石笋的后头,让福丫姐姐找他们。 嗤!这么幼稚的游戏,宋子苒才不屑跟这些小屁孩们玩呢!她坐在原地,慢吞吞地道:“藏好了没有?藏好了啊?你们躲在哪里呢?姐姐找不到你们呀!哎呀,怎么这么会藏……” 蒋果果、小十两个小傻子,还真以为姐姐找不到他们呢,高兴地咯咯咯咯笑不停。岂不知,笑声早已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蒋秋雨见福丫还坐在原地不动,一点去找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道:“你不去找,怎么能找的到,你……” 他的双胞胎兄长,拉了了他的胳膊,道:“福丫逗俩小家伙玩呢,你跟着瞎掺和啥?怎么,你也想加入?说你幼稚,你还不承认,现在暴露了吧?” 蒋秋雨一把甩开他,道:“谁幼稚了?我就是……就是看不惯福丫把果果当傻子玩!” “你怎么知道果果不是心甘情愿的?想加入就说,别拿妹妹当借口!”蒋秋风闲得都快长毛了。雨天怼弟弟——闲着也是闲着。 蒋秋雨又“嗤”地一声,一脸不屑地道:“我可是玩捉迷藏的祖宗,我要是想藏,他们三天三夜都别想找到!” “好啊,你去藏呀!三天三夜……我们还能省一个人的粮食呢!”蒋秋风见爹娘都减少了饭量,这两顿也没敢吃饱,脾气不大好。 前几年旱灾,家里有银子,还能去县里或府城买粮食,哥几个从未有过饿肚子的困扰。现在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银子再多也不能当粮食啃! 山洞里气氛太沉闷,蒋秋雨也是想转移转移注意力,道:“不信?不信我就藏给你们看!果果,你跟我一队……” “不要!我要跟福丫姐姐一队。三哥,你跟小十一边儿,你们都是男孩子!”蒋果果顺手把碍眼的小十,给推了出去。 小十不乐意了,从躲着的石笋后面跑出来,嚷嚷道:“不要,我跟姐姐……一起!不要……秋雨哥哥!” “那行吧,你们三个一队,我自己一队,行了吧?免得说我欺负你们!”蒋秋雨还不想带他这个拖油瓶呢! 蒋果果叉腰道:“不知道谁欺负谁呢!福丫姐姐可厉害了!” 蒋秋雨“啧”了一声,道:“蒋果果,你到底跟谁一家的?” “反正不跟你一家,坏哥哥!”蒋果果冲他做了个鬼脸,跑到福丫身边跟她贴贴,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跟福丫姐姐是一家的! 蒋秋雨道:“好,好,好!你们要是玩不过我,可不要哭鼻子哦!” 蒋果果看向福丫姐姐,宋子苒安抚地拍拍她道:“别担心,咱们有羊咩咩大人呢!它最擅长找人!” 羊咩咩的嗅觉,比一般羊要灵敏得多,都能当警犬用了。话说……今天还没见到羊咩咩呢,这家伙不会又偷跑到外面浪去了吧。雨这么大,也不怕被冲走了! “咩……??”山洞深黑处,传来羊咩咩的叫声,好像在回应福丫——找本羊咩咩大人做什么?才一会儿不在,就被需要了。这个家没它,得散! 蒋果果朝前面走了两步,因黑暗而却步,她大声朝着里面喊着:“羊咩咩大人,快来呀!和我们一起干掉坏哥哥!” “嗯——”羊咩咩回应了一声,好像在说:来了,来了,催魂呢? 羊咩咩大人出马,一个能顶俩!找人,对它来说简直比吃草还简单。蒋秋雨哪怕是挂在石钟乳上,也能被羊咩咩轻松找到。三个小的,简直赢翻了!蒋秋雨珍藏的好东西,都被几个小的瓜分殆尽。 蒋秋雨一脸生无可恋!本来想碾压三小只的,结果成了被碾压的那个…… 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声,换来了大人们会心一笑。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又过了两天,这两天里即便村长一家,一天只吃一顿饭,而且还是能照的见人影的稀粥,粮食也见底儿了。要不是宋家和蒋家,跟他们换煎饼的时候,多给了些粮食,他们压根就撑不过这两天。 两个孩子病还没彻底好透,再加上营养跟不上,更瘦弱了。外面暴雨倾盆,附近能吃也野菜野草,甚至是苦涩的树叶,都被他们摘回来吃了。 出去狩猎的,不但一无所获,还差点被泥石流给埋了。幸亏赵长胜伸手了得,宋家兄弟又跟着练了几手工夫,才险险逃过一劫。山上的泥土,都被雨水泡透了,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等灾难。 出去狩猎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是他们遭了难,天灾之下只怕是全家难保。三家人不敢再让他们出去打猎了…… 蒋氏把家里所剩无几的粮食整理出来,只能将将盖满筐子的底部。他们一家三个大人,一个半大小伙子,再加上仨孩童,这些粮食顶多能再维持两天。 宋家这些天,即便有福丫悄悄往里面放粮食,可宋家人多,加起来十几口子,每天消耗的粮食非常可观,外面的粮食也所剩不多了。 整个山洞里,气氛一片低迷。就连蒋果果和小十,也被大人们的情绪传染,怏怏地窝在各自娘亲的怀中。 第一百四十章 羊咩咩大人包养你 张春梅饿了几天,一身的肥膘都下去不少。她舔了舔嘴巴,道:“咱家地窖的粮食,还有狼肉干,都没来得及抢出来。现在要是有一包肉干,顶饿又解馋,该多好啊……对了,羊呢?咱家不是还有一只巨肥的野山羊吗?省着点儿,应该能吃几天吧?” “哇——”小十一听,顿时哭了起来,凄凄惨地道,“不吃羊咩咩!姐姐的,不能吃!!” 宋子苒正在愁着要不要趁着大家熟睡,从空间拿些粮食出来,假装是神仙给的,闻言怒目看向三伯娘。在别人眼中,羊咩咩只不过是她放养的一只宠物,可对她来说,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是家人!谁敢动她的羊咩咩,她就敢跟谁拼命!! 张春梅的目光,碰触到宋子苒愤怒的眼神,心虚地飞快移开,嘴里小声嘟哝着:“我知道你们都不舍得,可这不是被逼到绝境了吗?不过是一只羊,杀了就杀了。等天灾过去,再给俩小的重新养一只就是了!” 蒋果果气得小脸通红,脆生生地道:“重新养一只,也不是羊咩咩了!它能给姐姐当马骑吗?它能帮着驮粮食吗?它能给我们从山上带野果子吗?它能帮着抓野兔吗?它能帮福丫姐姐采药吗?谁想杀掉羊咩咩,从我的尸体踏过去!” 蒋知雪无奈地抹了一把脸,用纤纤玉指去掐男人紧致的腰间肉,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就说不让你哄她睡觉的时候,给她读话本吧?现在好了,连‘从她身上踏过去’都学会了!你教出来的好闺女!” 赵长胜嘴角抽了抽,强词夺理道:“也不是完全没好处,你瞧瞧,谁家两岁多的孩子,口齿这么利索的?” 吴婆子摸摸福丫软软的头发,温柔却坚定地道:“福丫别气,别担心,没有奶同意,我看谁敢动羊咩咩!” 大不了,她把以前糊弄儿子的说辞,再拿出来应付眼前这两家人。管他们怎么想,反正饿不到她家福丫,饿不到她的儿孙们就成。至于将来会怎么样?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咩——”羊咩咩的叫声异于平时。它从山洞阴影中走出,矫健肥硕的身姿,在火光中显得尤为挺拔。平时温和的黑眼睛,此时正凌厉地瞪视着福丫的三伯娘。 张春梅怂了,瑟缩着往宋三寿的身后躲去。她是知道这只野山羊力气有多大的,它的那对羊角强劲有力,能把野狼的肚子顶穿。就是一颗手腕粗的树干,它一脑袋过去,都能折成两段。这东西邪性得很,要是知道她要吃它,上来给她一下子,她小命能去半条。 宋子苒走过去,轻轻安抚着即将发飙的羊咩咩。突然,它鼓鼓的嘴巴里,有什么跳动了一下。 宋子苒秀气的眉,蹙成一团,道:“羊咩咩,你嘴里吃的是什么?可不能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这么大的雨,上哪给你找药去?” 羊咩咩硕大的身影,一步步朝着张春梅走过去。它迈着骄傲的步伐,昂首挺胸,神气十足,嘴里叼着的东西,还在剧烈地扑腾着。 “鱼!鱼!”蒋果果离它最近,看清它口中之物,激动地叫道,“福丫姐姐,羊咩咩大人叼了一条鱼,好大好大的鱼!” 她口中“好大好大”的鱼,不过一尺多长,在野生鱼中,不算小了。羊咩咩不管不顾,直接来到张春梅跟前,朝着她死亡凝滞。吓得张春梅两手着地,往后倒爬几步,口中连连求饶。 羊咩咩又逼近几步,嘴里叼着的鱼扑腾起的水滴,洒了她一脸一身。它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张春梅,朝着她喷了一通鼻水,一低脑袋,把她旁边的一块嵌在石壁上的石头抵下来。石块噼里啪啦落到张春梅身上,她吓得又是一通大叫…… 吓唬够了,羊咩咩才踱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走到小主人身边,把鱼放在她手边,前蹄在旁边踏了踏,好像再说:这是本大人赏你的!别担心饿肚子,以后羊咩咩大人包养你! 宋二贵弯腰捡起那条鱼,惊喜地道:“有鱼?这山洞里怎么会有鱼的?羊咩咩,你在哪弄的这个?快带我去看看!” 羊咩咩大人有些不爽,低头在他腿上轻轻顶了一下,“咩”地叫了一声,好像在说:大胆人类,居然敢抢本大人送出去的东西,你是在挑战本大人的权威吗?放肆!还不放下? 八毛九毛,今天轮到他们跟着出去采野菜,却依然空手而归,正兀自郁闷着。听到有鱼,赶紧跑过来。八毛摸摸羊咩咩修长完美的角,讨好地问道: “这鱼是羊咩咩大人找到的?不愧是福丫妹妹的羊咩咩,这么能干的羊,到哪去找去?以后,八哥护着你,谁要再说杀你吃肉,八哥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羊咩咩大人,这鱼是哪儿弄的?还有吗?你能带我们过去吗?” 羊咩咩把脸扭向一边,别提多傲娇了,就连鼻子里,都仿佛“哼”了一声。这机灵的家伙,正表达自己的不满呢。 九毛忙道:“羊咩咩大人,我替我娘给你赔个不是。你要是心里有气,尽管往我身上撒!撒完气,带我们去捉鱼,好吗?等天灾过去,我用私房银子,给你买胡瓜吃,想吃多少就买多少,行吗?” 其他几个毛,睁圆了眼睛看向他。五毛挑眉道:“好呀,小九,你居然攒私房银子,暴露了吧?” 九毛冲他们皱了皱鼻子,道:“别装了,你们谁没有私房银子?好意思说我?我攒银子,是给福丫妹妹买零嘴的!福丫妹妹说府城鼎祥居的桃花酥好吃,等她下次去府城,我就攒够给她买桃花酥的钱了。” “咩——”羊咩咩长长地叫了一声,似乎很不满他们话题的转移。尤其是那个宋小九,刚刚还说用私房银子给它买胡瓜吃,现在又变成给小主子买桃花酥了。哼!小主人的桃花酥,它又不是没吃过!小主人最疼它了,每次吃点心都是吃一半,给它留一半!你们谁有这样的殊荣? 第一百四十一章 羊咩咩大人威武!! “羊咩咩,你不生气了?快带我们去捉鱼吧!”九毛舔着脸凑到羊咩咩身边,被它无视了。知道八毛和其他几个毛,一起哄着它,拍它的马屁,把它拍舒服了,羊咩咩才倨傲地乜了几个毛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它高贵的头。八毛和九毛欢呼一声:“太好了,晚上有鱼吃了!” 为了节省粮食,他们这几天恢复了一日两餐的习惯。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穷老子的时候,每顿清汤稀水的,肚子总觉得空落落的。唉,饿肚子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羊咩咩来到福丫身边,半跪在她面前,很显然,这是让她骑上去的意思。八毛迫不及待地将妹妹抱上羊背,催促着:“走吧!远不远?路好不好走?” 宋老汉用松枝做了几个火把,递给老三和蒋家的大小子。他回头对不放心想跟过来的吴婆子道:“你留下,帮老二媳妇看着小十。放心,有我跟老三跟着,不会让他们冒险的!” 村长见其他两家都有人去,自家俩儿子又跟着赵长胜都出去了,儿媳妇又要照顾生病的孙子,至于他老伴儿……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于是,就站起来,举着火把跟了上去。 看着前面被几个孙子簇拥着的宋老汉,他心中感慨——果然多子多福。他家要是多几个儿子孙子,也不必事事都可着他这把老骨头上! 山洞很深很黑,越往里走,地面越湿滑,必须扶着石笋慢慢前行。石头上长满了苔藓,一不小心就有滑倒的危险。 羊咩咩大人驮着小主人和小拖油瓶——蒋果果,一羊当先,走在前面。它走得又快又稳,仿佛视线从未被黑暗所影响。就连前面一条孩童手腕粗的水蛇,从它脚下无声无息的游过,羊咩咩也能准确地踩住蛇的七寸,让它动弹不得。 “羊咩咩,怎么不走了?到了吗?”蒋果果再次争过小十,成功跟在姐姐身边,情绪很高涨,一路哼着小曲儿,别提多美了。 宋老三几步赶上来,一眼就看到在羊咩咩蹄子下挣扎的水蛇。他一把将水蛇拎起,往石头上猛地一掼,蛇被摔得死翘翘了。 宋老三高兴地道:“这条蛇好肥,得有两三斤吧?蛇肉炖汤最补了,烧着吃也不错!”说着,就把蛇放进了背筐里。 蒋果果奶声奶气地夸羊咩咩:“羊咩咩大人好厉害!羊咩咩大人是打蛇小英雄!羊咩咩大人威武!!” 羊咩咩从鼻子了喷出一口气,响亮地叫了一声“咩——”好像在说她大惊小怪,不就一条小蛇嘛,对羊咩咩大人来说,洒洒水啦! 又往前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便听到水潺潺流动的声音。这是一个洞内湖泊,应该连着地下湖。或许是连日大雨的原因,湖水有些浑浊,湖里的鱼便冒出头来透气。湖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鱼,鱼嘴巴不时伸到水面一张一翕,能吓晕有密恐症的人。 或许是这山洞中从未有天敌缘故,有人靠近这些鱼也不害怕。宋老三眼疾手快,抓住其中一条。嚯!足足有两三斤呢!鱼有点像鲶鱼,颜色较浅,由于常年见不到光,眼睛已经退化。 “难怪抓它也不知道躲,原来是只瞎鱼呀!”九毛咋咋呼呼地道。 蒋秋远也抓了一条,上下打量着,犹豫地道:“不知道这鱼……能不能吃!” “应该能吧?如果有毒的话……羊咩咩肯定不会叼回去。不是说,动物有辨识食物的本能吗?”八毛也没见过这种鱼,不太肯定地道。 蒋秋雨道:“先别管那么多,抓些回去,再慢慢琢磨吧!” 几个小将早就跃跃欲试了,他们站在岸边,有的拿石头砸,有的用竹篓捞,有的直接用手去抓……安逸惯了的鱼儿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野蛮”的行为,像炸了锅似的攒动着,湖面躁动起来,不时有鱼儿从水里跃起,落在岸边的石头缝里。 蒋果果兴奋起来,尖叫着扑过去,艰难地抱起不停扑腾的鱼儿,往水桶里放。不一会儿,身上干爽的衣服,又湿又皱,像烂菜叶子似的。 宋老汉站在岸边的石块上,弯腰捞鱼,还不时叮嘱这群捉鱼捉嗨了的孩子们:“都小心点儿,这水瞧着深得很,又凉。掉下去,能冻掉你们半条命!” 宋子苒从羊咩咩背上下来,没有去捡鱼捞鱼,而是跟在蒋果果身边,不时拎着她的衣领,往后拖,以免这个小家伙捡鱼捡得太兴奋,扑水潭里去。 没多久,他们带的水桶、竹筐、篓子啥的,都装得快冒出来了,才停止捉鱼,恋恋不舍地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赵长胜几个。他们今日不顾大家的阻拦,又出去了一趟,依然徒劳而返! 挖野菜的几个人,不敢走远,此时也回来了,篮子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块树皮和草根。他们听说捉鱼的去了有近两个时辰还没回去,有些担心,便寻了过来。 “这么多鱼!!”张春梅眉开眼笑,一个竹筐一个竹筐地看过去,有些哽咽地道,“太好了,不用担心饿肚子了!果然还是福丫的福气大,就连山洞里都能捉到鱼!” 吴婆子冷哼一声,打断她道:“什么福丫的福气?人山洞里本来就有水潭,有水就有鱼,关福丫什么事儿?” 村长媳妇接着道:“嫂子,你家老三媳妇说的也没错。这鱼是福丫的羊发现的,我们也算是沾了福丫的光了!” 张春梅心中疑惑:婆婆不是经常在家说,福丫有福,宋家越过越好都是沾了福丫的福运吗?她为了讨好婆婆,顺着她的话说,怎么又挨训了? 婆婆的脾气太坏了,经常莫名其妙冲她发脾气,也就是她性子好,要摊上厉害的儿媳,一天能跟她吵八回架! 张春梅委委屈屈地道:“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干嘛训我?” “咋?还熊错你了?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咋不笨死你?再说了,这鱼是羊咩咩带着捉回来的,你想吃,也要看它同不同意!”灾年在即,吴婆子可不想孙女盛名在外。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打不死,恶心死你! 人在绝境,看到了希望又突然间破灭,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她家福丫,只是一普普通通四岁小奶娃,被家里宠着的小宝贝。所以……啥福气,啥福星,没有的事儿! 张春梅闭上嘴巴,凑过去想要帮着大嫂、二嫂收拾鱼。却被羊咩咩一下子顶倒在地。羊咩咩用阴狠的目光盯着她,好像在警告她——敢动鱼试试? 这坏女人刚刚还说要杀本大人,吃本大人的肉呢。现在又舔着脸凑过来,想吃它找回来的鱼,想屁吃呢?饿着吧你! 三毛也冒雨出去寻找吃的了,回来就听他娘朝着他诉苦。羊咩咩是一家人的宠儿,都把它当做宋家的一份子,娘却要吃它的肉,能不犯众怒吗?刚刚还哭哭啼啼,这会儿看到鱼,又跟没人事儿似的……唉!让他拿这个娘如何是好? 宋三毛无奈地摇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娘求助的目光,转而去问赵长胜:“师父,这种鱼你见过吗?能不能吃?” 赵长胜摇摇头,道:“瞧着像鲶鱼的变种,应该没毒。要是不放心,可以把鱼肉剁碎了,掺些面粉,喂给那些活鱼试试……” 羊咩咩一开始带回来的那条,已经放在火上烤得喷香。一听有可能有毒,铜锁娘一把拉回对着烤鱼流口水的俩儿子。 “那……这条烤好的怎么办?”宋四毛举着烤好的鱼,鼻子翕动着——好香啊!这味道,比他在村口河沟里逮的鱼香多了,他都忍不住想啃上一口了! 荤素不忌的羊咩咩,在一旁等投喂。可当它看到烤好的第一条鱼,眼睛一亮,狗狗祟祟地凑到宋四毛身后,张开大嘴,一口咬下去,抢下了烤好的鱼,三两下吃下肚,还吐出了完整的鱼骨。 “羊咩咩!快吐出来,小心有毒!”宋五毛勒着它的脖子,拿手往它嘴里掏,这是想给它催吐呢! 羊咩咩挣扎着:它凭本事抢到的!到嘴的肥肉,想让它吐出来,没门儿!小子,放手!再不放手,本大人可要还手……还嘴了哦! 最后,还是福丫的一句话,把它解救出来:“五哥,动物有辨识食物的本能,要是有毒的话,羊咩咩不会吃的!你就别折腾它了!” 羊咩咩挣脱五毛的手,报复性地冲他吐了口唾沫,来到小主人的身边,用鼻子蹭她的手——关键时候,还是小主人靠谱啊!它果然没跟错人! 宋五毛被喷了一脸带着鱼肉味道的口水,哇哇叫着,冲出去用雨水洗脸。宋子苒嘴角抽了抽,拍拍羊咩咩教训道:“以后不许吐人,脏不脏?” 羊咩咩表面受教了,内心却叛逆地想着:不吐自己人,吐别人总成吧?打不死,恶心死你! 众人等了一会儿,见羊咩咩依然活蹦乱跳,(羊咩咩:???)便欢天喜地地收拾起鱼来。烤鱼、水煮鱼、炖鱼汤、红烧鱼块……三家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全鱼宴”。 唯独张春梅,被羊咩咩在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一口都没捞到吃,蹲在一旁一把眼泪一把口水地擦个不停。活该!谁给她的胆子,敢打羊咩咩大人的主意? 铜锁和银锁,因为大病初愈,只能喝鱼汤。即便这样,两个孩子依然高兴得跟过年似的。大人们都说逃难苦,他们怎么一点都没觉得?才几天工夫,他们吃完熊肉吃鱼肉,伙食过得比没逃难的时候还好。灾年、逃难,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他们哪知道,他们不觉得苦,是家里的大人们给他们抗下了所有。他们宁可自己饿肚子,也不舍得苛刻俩生病的孩子…… 采集的那队,带回来的树皮和草根,也用石头磨得碎碎的。煮菜汤的时候,或者蒸窝窝头,掺上一些,也能省些粮食。 没吃完的鱼,抹上盐巴,挂在洞口风干。活着的养在水桶里,以后慢慢吃。知道山洞深处的水潭里有鱼,老村长他们不那么焦躁了。不过,看着外面瓢泼般的大雨,他依然愁眉不展——即便洪水退去,后山村也种不出庄稼,住不得人了! 以后,后山村这个名字,会不会彻底被历史的洪流淹没…… 崇州府,辰王府中…… “……各县都出现灾情,五雷县尤为严重。五岭山发生百年难遇的山洪,吞没了不少村子,就连附近的镇子,也受灾严重!” 萧瑾瑜双眸一凝,五岭山……宋思仁、宋思义兄弟的家,不就是五岭山中吗?想起那个充满灵秀,又带着几分违和的小女娃,他忍不住问道:“后山村,是什么情况?” “后山村?”受灾的村子太多,后山村属于哪个州县?哪个镇?小公子您倒是多给些线索呀? “五雷县前山镇后山村,出前山镇往西,入山约三十里……”萧瑾珞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准确地说出后山村的地理位置。 那人有些汗颜,忙道:“前山镇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有四个村子,被山洪吞没……至于后山村有没有在列,属下也不得而知。” “救灾事宜,可曾安排下去?”萧瑾珞眉头紧皱。这才安稳几年,天灾又降,难道真如民间所传“天子不仁,天降惩罚”?可天子不仁,关他们北地什么事儿?总可着他们北地祸祸? 也不是光北地灾祸频频,南方江水决堤,西北地龙翻身,沿海海水倒灌……这大荣的气数,要尽了啊! “已经按部就班地进行……不过,暴雨持续,山洪倾泻,增加了救灾的难度。人手也不太够……”那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萧瑾珞想了想,道:“从边军抽调一部分过来,救灾如救火,早一天百姓就多一分生的希望……” “兄长,弟弟请命,愿带领两万边军去五雷县救灾。”萧瑾瑜抱拳躬身,略显稚嫩的脸上,现出坚毅和决然。 辰王府室内练武场上,宋大毛和宋二毛,在武师傅如暴风骤雨般的拳头下,左突右抗,勉力地抵挡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定会没事的!! “好了,今天上午就到这儿了。休息一会儿,该跟着公子去上文课了。”姓宋的师父,本是辰王府暗卫的首领,因公受伤后,由暗转明,成为几位公子的武师傅。 宋师父对这两位跟他同姓,出身同样是贫民的小家伙,还挺照顾的。照顾的结果,就是训练他们更加严厉。因为在暗卫中,足够的实力才能保证主子和自己的安全! 大毛、二毛浑身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们往地上一躺,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每次轮到宋师父教他们,都要去了半条命。不过,他们也不是不知好歹的,知道宋师父的严厉是对他们好,对宋师父更加尊重。 樊千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轻轻踢了踢他们,笑道:“这就不行了?太弱了吧?就你们这样,辰王表哥怎么放心让你们保护瑾瑜?趁早回去种地去吧?” 宋师父蹙了蹙眉,最终没说什么。心里却坚定了,下次给千敖公子训练加量的念头!人宋家兄弟才练几天,你一个从会走路就开始练武的人,怎么好意思取笑别人? 宋二毛哼了哼,道:“不行?到底谁不行?这两个月,我们长进多少,你又有多少进步?练了几个月,毫无存进的人,怎么好意思笑话别人?你本身就是个笑话!!” 樊千敖被戳中的心窝子,恼怒地走过去,弯腰拎着他的衣襟,结果高估了自己强力训练后的力气,腿一软,非但没把二毛拎起来,还趴在了他的身上。 二毛痛叫一声,道:“千敖公子,你打不死我,想压死我吗?咋滴,不比力气,不比武功,打算比体重了?这个,我心服口服!我干饭没你厉害,我承认!” 樊千敖被他气得七窍生烟,翻身骑在他身上,两只手卡住他的脖子,骂道:“茶壶掉了底儿——就剩一张嘴了!今天老子非把你打得哭爹喊娘不可!!” “公子,瑾瑜公子说,五雷县洪灾,让你准备准备,一刻钟以后出发去救灾!”樊千敖的小厮仲夏,撑着一把伞,一路小跑着过来,身上被雨水淋湿了大半。 宋大毛和宋二毛听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问道:“哪儿?五雷县?前山镇那边怎么样?后山村有没有受灾?” 仲夏想了想,道:“好像受灾最严重的,就在前山镇。这次调派边军去救援,也是先往前山镇……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我也不清楚。别着急,等到了就会知道了!” 一刻钟以后,辰王府f4,在府门前集合,同行的除了大毛和二毛,还有他们的小厮,以及二百府卫。边军那边,已经八百里加急,送了消息。抽调救灾的边军,会直接从边境出发,与他们在前山镇会合。 宋大毛和宋二毛,骑在马上,屁股底下好像长针了似的,一双眸子焦急地看向萧瑾瑜,雨水透过斗笠,顺着他们的脸颊,缓缓地往下流,在下巴处汇成了“瀑布”。 身上的蓑衣,在暴雨中形同虚设,衣衫早已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他们浑然不觉,只想着公子早点下令,他们能早些抵达,早点获得家里人的消息…… 萧瑾瑜飞身上马,没有多言,只挥了挥手,道:“出发!” 马蹄踏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溅起一串串水花。临街的百姓,听到街上传来的马蹄声,都诧异不已:谁会在这样的恶劣的天气出行? 出了城门,道路泥泞难行。马儿跑不起来,一不小心,还有马跌人摔的危险。大毛、二毛,因为归家心切,摔了不止一次。摔倒了,爬起来,继续前行。身上的泥泞,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马儿打着响鼻,似乎被他们催得很不耐。 萧瑾瑜能体谅两人的急切,安抚道:“急也没用,若是伤着自己,还怎么去救你们的家人?你们不是常说,你们的福丫妹妹是小福星吗?有小福星罩着,你们的家人定然吉人天相!” 宋思义(二毛)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重重地点头,道:“对,奶常说,福丫是神仙赐给我们的小福星。她一定会没事的,爷奶、爹娘和家里其他人,都会没事的!!” 没事的,一定都没事的!!! 他们绕过五雷县,径直往前山镇而去。路上并不通畅,有段路被雨水冲垮,需要绕道。有的路泡在水中,一片汪洋,蹚水过去时,最深的地方,已经没过马腿。几匹胆小的马儿,止步不前,还是骑手下来,在齐胸的水中牵着它走过去的。 县城外,搭起了一排排草庵子,里面挤着附近遭灾的百姓。雨骤风急,草棚子里也不比外面好多少,难民们抱在一起取暖,脸上或哀痛,或麻木,看不到生的希望。 城里也不比外面好多少,许多年久失修的房屋倒塌了,受伤的人躺在废墟的角落,痛苦地哀嚎着。没受伤的,冒着冒雨收拾能用的家什。有亲戚的,都投奔亲戚去了。没有的,只能在倒塌的房屋里,寻找能遮风挡雨的角落…… 衙役们冒雨维持着秩序,依然阻止不了浑水摸鱼之辈。这家叫着丢了只鸡,那家喊着被抢了米粮……整个镇子到处惶惶然。 萧瑾瑜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冲着带来的府卫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去帮忙。他们运来一大批油布,在城门外搭起了一个又一个庇护所。木头支架,油布围罩,类似一个个简易的蒙古包。 附近有胆大的难民,过来打听消息。一听这些“蒙古包”都是替他们建造的,纷纷呼朋唤友地赶来帮忙。建造好的“蒙古包”让老弱病残先住进去。 萧瑾瑜又从镇上重金请来大夫,给生病的难民诊治。死去的难民,征得亲友的同意,拉到远处深埋。又从城里借来大锅,煮驱寒的药汁给难民喝。 城里的有钱人家损失较小,房文韬一一登门,借柴借粮,在城门外的棚子里,煮粥赈灾……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们救灾民,谁救他们的亲人 很快,前山镇城内城外,恢复了秩序。宋大毛和宋二毛,一边赈济灾民,一边向他们打听后山村的消息。 “后山村怎么样了?不太清楚,我是十里屯的。半夜的时候,山洪哗啦一下子,就把我们村子给淹没了!我要不是水性好,又抱住了我家的门板,说不定也被洪水冲走了!我们村里好多人,都被洪水卷走了。水太急,我明明看到我三叔就在眼前,刚伸出手,人就被浪卷远了……” “太惨了,我家在镇子外七八里地的福满村。旁边就是一条大河,河水涨得很快,水面浑浊,水流湍急,上面飘着很多东西,猪啊,羊啊,鸡啊……还有人的尸体呢,泡得不成样子。真是太惨了!” “洪水就是从山里冲泄下来的,后山村在山里,地势也不是很高,估计也够呛!现在进山的路,都成了激流,想进去难,想出来更难!” “你们也别太担心,后山村三面环山。要是在洪水下来前,就躲到山上去,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呢!” …… 因天灾滞留在城外的难民们,听说这赈灾的小哥俩,他们的家是后山村的,纷纷露出同情的神色。天灾面前,众生平等。谁又能躲得过呢? 宋大毛、宋二毛听了,心里更着急了。他们放下手中的差事,在大雨中找到小公子,向他请假,打算回村看看。 萧瑾瑜蹙眉斥道:“胡闹,你看看这城外,到处一片汪洋,路都没了,你们怎么回村?游过去?你们觉得自己的力气,能够抗住洪水的袭击?还是你们的游泳技艺,已经超过了游鱼?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游鱼,也难逆流回溯!” “可是,我们爷奶、爹娘,还有福丫妹妹,都在村里呢!不回去看看,我们寝食难安!”宋大毛虎目含泪。 看着那些在洪水中失去爹娘、失去弟妹,失去儿女,而嚎啕打哭,生无可恋的难民,他真想扑倒在地上,跟他们一起痛哭。可军令在身,他们却不得不强忍焦急,强忍悲痛,强忍担心,参与救灾的行列。 他们救助这些无家可归、痛失亲人的难民,谁又能救助他们的亲人、挽救他们的家园? “宋思仁,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目前的情况,再着急又有何用?道路被洪水冲垮,山路成了急流,你如何回去?”房文韬拍拍大毛的肩膀,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宋大毛一抹眼泪,道:“我可以翻山回去!这五岭山,山连着山,总能找到回去的路……” “胡闹!山洪倾泻,你道那些猛兽藏于何处?你此时前往山顶,无异于以身饲猛兽!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的家人躲过此劫,却换来你被猛兽撕咬身亡的消息,他们是什么心情?辰王府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培养你们兄弟,难道就是给野兽送菜的?”萧瑾瑜一片良苦用心,希望这对兄弟能体悟。 宋二毛暴躁地猛地往地上一踢,泥花四溅。他把拳头攥得嘎巴直想,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才能得到爷奶他们的消息?” “天灾本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目前看来,只有等雨停水退的那一刻了!”萧瑾瑜抬头望着天空铅灰色的阴云,愁眉不展,无奈的叹息声,从他的薄唇中溢出。 “这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宋二毛哀叹一声,蹲在地上,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他毕生第一次体会到浓浓的无力感,绝望、无助爬上他的心头,深深缠绕…… 此时的宋子苒,站在山洞口,透过雨帘望着沉沉的天空出神。蒋知雪牵着小女儿,缓缓地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声问道:“福丫,看什么呢?” 宋子苒一双猫儿般圆圆的眼睛,弯成了可爱的小月牙。她回眸看向蒋知雪,甜甜地一笑,道:“干娘,这雨……快要停了。” “哦?你从哪看出雨要停了?”蒋知雪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密布的阴云,跟前几日并无不同,丝毫看不出雨要停止的意思。 “不是看出来的,是感觉出来的!”宋子苒表情有些羞涩。她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但是隐隐有种预感——暴雨即将结束……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她以前从未有过。 要说“玄幻”,还有比她的穿越更玄乎的吗?她不得不相信,世间是存在超自然的力量的。 蒋知雪却并未忽视这个小姑娘的话。在她看来,福丫身上有种难以解释的神秘感,出生时的异象,逆天的好运,妖孽的天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肯定会以为这是志怪传闻呢! 她也能看出,吴婆子在极力替小姑娘掩盖。但有些人的光芒,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雨,又下了两天。三家人吃鱼吃得都快吐了的时候,外面的雨渐渐小了。山洞里的大人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宋四毛哥几个,兴奋得跟猴子似的,冲到雨里在洞外奔跑,就差没翻个跟头了。 赵长胜忍不住提醒道:“不要往山崖边上去,小心山体滑落!” 幸好他提醒得快,宋四毛这个皮小子,没收住脚步,脚踩在被泡软了的泥石上,要不是宋大富揪住他的后领,这小子就跟着一大滩泥土石块一起,掉到山崖下面去了。山崖陡峭,这要被泥石裹着下去,一点生还的可能都没有! 看着不远处的山体,一下子坍塌了小半,几个孩子瞬间像被点了暂停键,不敢再撒欢儿了。宋四毛被他爹拎着后领,拖着远离山崖边,他心有余悸,竟忘了抗议老爹这种不给他留面子的行为。 蒋果果穿上她小黄鸭造型的雨衣,脚上是草绿色小雨靴,在洞口处欢快地踩着水。一抬头,薄薄的云层中,透出淡淡的金色……天光渐渐亮起来了。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去拉宋子苒的手,指着天上的金光,用脆脆地小奶音喊道:“福丫姐姐,看!太阳要出来啦!”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她的嘴是开过光的 蒋知雪撑着一把油纸伞,光一个天青色的背影,就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她遥遥地看着天色,回头看向那个明明不比她女儿大多少,却总带着独有的淡定和神秘的小女娃。跟她的娴静相比,她女儿活脱脱一个不安分的活猴子! 小姑娘说“雨要停了”的时候,她还带着几分不信。现在,她不得不怀疑,这妮子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她的嘴就是开过光的,说啥啥成真! 蒋果果玩够了,拉着福丫姐姐来到娘亲身边,一派天真地问道:“娘,雨停了,是不是我们就能回家了?” 家?山洪肆虐,山体滑落,泥石而下,他们的家,还在吗?不过,那儿毕竟是她最茫然最绝望时,给她安居之所的地方,有条件的话,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前山镇上,一个十二岁的清俊少年,同样在抬头仰望天空。浓墨般的云层渐渐淡去,天地间仿佛从暗夜回到了黎明。这肆虐了半个多月的暴雨,终于收敛了它的脾气。天,要晴了! 一抹笑意,在唇畔绽开,温柔得如同沐着春风,眼眸中似潺潺春水。虽带着几分青涩,小小少年已经初现绝世之姿。刹那间,仿佛天幕都随之明亮了许多。 紧跟在他身后的宋思仁(大毛)、宋思义(二毛)两兄弟,似乎憔悴了许多,眼底染上淡淡的青黑。白天忙着疏通河道,安置灾民;晚上担忧家里的父老兄弟,辗转难眠。在公子身边养出的膘,短短几日又恢复如从前。 “天要晴了,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出城进山?”宋二毛的心,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回后山村,飞到家里人身边。出飞的雏鹰,依然眷恋巢穴的温馨。 宋大毛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进山的路,已经被洪水冲毁,沉积的泥沙,别说辎重的车马,就是人走在上面也会陷进去。还是要等等,待边军抵达,先把道路疏通了再说。” 樊千敖眉头紧蹙,瞥了宋二毛一眼,道:“跟你哥学学,凡事不要冲动,要多动动脑子!” 宋二毛在心中狠狠地撇了撇嘴,心道:这些话,是王爷平日里教训你的吧?四位公子中,做事最莽撞,最不过脑子的,不正是你吗? 不过,他也知道樊千敖虽然没个主子样儿,也不是他能反驳的。再说了,宋二毛此时也没心情跟他别扯些有的没的。这该死的洪水,这该死的烂路! 不知道爷奶、爹娘怎么样了?不知道福丫妹妹情况如何?听说,山洪来时,正是夜半时分,人沉睡之时。山洪来势凶猛,不少人家在睡梦中被卷走…… 不能再往下想了!吉人天相,他爹他大伯睡觉警醒,他爷奶腿脚利索,他家就住在山脚下——地利人和都占了。最最重要的是,他家福丫妹妹是小福星,她肯定会没事的,家里人也都会没事的!! “来了!卢将军带着两万边军,已经到县城了!前山镇是重灾区,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抵达!”庄北离风尘仆仆,安排好他筹备的赈灾粮,就不顾疲劳,过来跟三位兄弟会合。 宋二毛一听,心情为之一振,他请命道:“公子,请允许属下带一队人马,先去城外探查道路!” 萧瑾瑜理解他归家心切,颔首道:“准了!不过……切不可擅作主张、莽撞行事,安全为上!” “是!”宋二毛躬身拱手,点了十几个侍卫兄弟,翻身上马,朝城外疾驰而去。宋大毛不放心他,匆匆向几位公子施了一礼,也追着二毛跟了上去…… 出了城,行了不到二十里,就看到一片汪洋。原本五岭山下的那条大河,此时宽了两倍不止,河水漫上来,淹没了庄稼,冲毁了房屋。距离河道最近的村子,整个泡在洪水中,树木只露出树冠,房屋也只能看到房顶的稻草。大部分房屋都被泡得倒塌了,河面上不时飘过肿胀的家禽和牲畜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宋大毛追上弟弟,看着眼前的凄凉,不禁蹙眉道:“大灾之后,必有疫情。希望公子做的那些防疫准备,能遏制住凶猛的瘟疫!这些牲畜的尸体,待洪水退去,必须深埋!还有雨停后,难民们的饮水问题,都得妥善解决。否则……” 他们出来前,已经接受系统的救灾和防瘟的训练。宋大毛性子沉稳,学习理论知识,要比二毛扎实得多。 宋二毛看着眼前被洪水淹没的道路,对身后的侍卫们挥了挥手,道:“我知道山上的一条小路,咱们绕道前行!” 府里的这些侍卫们,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轻视他。侍卫们也知道,宋思仁、宋思义兄弟,是公子们培养的心腹亲信,将来的左膀右臂,因而更不会有人跳出来,违抗他的命令。 宋二毛说的那条小路在山上,地势较高,不曾被洪水淹没,但也泥泞难行。小路只能容一人通行,马儿上不去,只能拴在山下,留两名侍卫看着。其他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软烂的小路上。 幸好,这一片山植被茂盛,未曾出现山体滑坡的灾害。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遇到一群山里逃难出来的百姓。难民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走路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似的。 看到辰王府一众侍卫,人高马大,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还都带着兵器。难民们瑟缩着停下来,以为自己遇到了匪徒,都害怕地挤在一起。 “老乡,别怕!我们是辰王府的人,封王爷之名,前来救灾!”宋二毛亲和力比较强,便解下背上带的干粮,拿出来分给这些难民们。 这群难民,应该是一个村的,只有不到二十人,大都是青壮年。灾荒之年,首先被淘汰的,便是体弱的老人和孩子了。 领头的青年,瞧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虽然瘦,但精神头比其他人要足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不是好哥哥 看着宋二毛手中的干粮,青年那对深陷的眼睛,瞬间一片赤红。 “小妹,咱们有吃的了!咱们就有救了!”他上前一步,把宋二毛递过来的杂粮饼子接过去,小心地把背上背着的小姑娘,轻轻地放在旁边一块相对干爽的石头上。 小姑娘六七岁模样,脑袋大,身子瘦弱,像个豆芽似的。她头发散乱,脸色枯黄,一双大大的眼睛,却缺少神采。不过,她却是这一群人中,唯一幸存的孩童,可见被哥哥照顾得很好。 看到这兄妹俩,宋二毛仿佛看到了自己和福丫妹妹。要是他在家,肯定也会像这个哥哥一样,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把妹妹照顾好的。 宋二毛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掏出一包肉干。这个是上次奶和妹妹去府城,给他们兄弟捎带过去的。他和大哥都收到一大包,沉甸甸都是妹妹和家里人,对他们的关爱和思念。 肉干送了不老少,可是被公子们瓜分一部分,又给武师傅和父子们孝敬些,所剩便不多了。他们兄弟不舍得吃,想家的时候拿出一块细细品味着家的味道,现在只剩下这为数不多的几块了。 他从中挑出一块最大的,递给小姑娘,挤出一抹笑意,道:“给你,吃吧!” 正努力啃着干饼子的小姑娘,愣愣地看着送到面前的肉干,咽了咽口水,飞快地瞧向自家哥哥。 青年挡在妹妹前面,戒备地看向宋二毛,推辞道:“多谢公子,有这些干粮,就足以支撑着我们兄妹到镇上了。这肉干,您……还是收回吧?” 宋二毛劝道:“拿着给你妹妹吃吧!这个是狼肉干,我妹妹给我送来的——我也有一个小妹妹,比你家妹妹小一些。乖巧、懂事,这么小一点儿,就知道心疼哥哥们了。” 青年面上的戒备之色渐渐褪去,道:“公子一定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不像我,父母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照顾好妹妹,我却让她担惊受怕,饿肚子……” “不,”宋二毛的眼眶渐渐湿润,摇头道,“我不是个好哥哥。你妹妹至少有你陪伴在身边,而我妹妹被暴雨和洪水,困在这大山之中,我却无能为力!这肉干,还是我家福丫妹妹,在牛车上颠簸了一天,亲自给我送来的呢!我这个当哥哥的,却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青年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少年。他回头看了一眼,像小松鼠似的,小口小口啃着干粮的妹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庆幸着——至少他妹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小丫,快谢谢哥哥!”他这才替他妹妹,接过宋二毛手里的肉干。转身,又递给了自家妹妹。 小丫乖巧地道:“谢谢哥哥的肉干……小哥哥别难过,你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说着,她把哥哥塞给她的肉干,送到哥哥嘴边,让他先吃一口,她才肯吃肉干。被困在山上的这么多天,哥哥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食物,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哥哥都饿瘦了呢!她现在只有哥哥了,要有福同享! 青年知道妹妹的脾气,在肉干上咬了小小的一丝,连连点头道:“好吃!妹妹快吃,小心被别人抢了去!” 虽说这边这些人,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可为了活命,谁还顾念这些?要不是他有一把力气,又在镖局干过两年,学了点本事,未必能护住年幼的妹妹呢! 回头看了一眼村里人,一个个正狼吞虎咽地吃着辰王府侍卫们给的干粮。他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前面镇子上,就驻扎着赈灾的官兵,是时候跟他们分开了!这些人的嘴脸,他再也不想看到! 谢过宋家兄弟和辰王府的侍卫们,他揣着干粮,背上妹妹,悄悄地上路了。听说镇上正在召集人手疏通道路,他凭着自己的力气,一定不会辜负父母的托付,把妹妹照顾好的! 望着难民们蹒跚离去的背影,宋二毛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宋大毛强忍心中的酸涩,拍拍二弟的肩膀,道:“那青年仅凭一人之力,都能把妹妹照顾好。咱家有英明的奶奶,硬朗的爷爷,还有我爹、二叔、三叔这些壮年劳力在,妹妹肯定会过得比小丫强上百倍!” “再说了,你别忘了福丫的‘本事’!说不定,全家人都要沾她的福气呢!咱们再往里走走,或许就有他们的消息了。” 宋二毛重重地点点头,道:“对!咱们每次带福丫上山,兔子野鸡都自己送上门,找到的野菜和蘑菇,也比别家都多。跟着福丫,肯定不会挨饿的!爷奶、爹娘他们,一定能撑过来的!” 就在宋家小哥俩努力找进山的道路时,福丫厮缠着她奶,要跟着娘和大伯娘她们去找野菜呢! 此时,雨收云霁,山里升腾起白色的云雾,缭绕盘旋,如同仙境一般。但这仙境中,却处处陷阱。一碰就坍塌的山坡,看似能走人却把人陷进去的烂泥地,更不用说那些饿了好些日子,出门猎食的猛兽了。吴婆子自然不答应! “奶,咱们已经好多天没吃蔬菜了。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你也说我有福气,肯定能找到野菜的!我就在附近,不走远。不信,你让我娘和大伯娘盯着我……” 山洞里人多眼杂,空间里那么多蔬菜粮食,她都没机会往外拿,只能干着急。都说机会是自己创造的,可是,到她这儿却被她奶给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她们?都惯你惯得没边儿,能管住你这个皮猴子才怪!”吴婆子撇撇嘴,用手指戳了一下孙女的小脑门,道,“真想出去?奶跟你一起!这个家,也就你奶我,舍得管着你了!” 宋大富三兄弟对视了一眼,心道:最惯着福丫的,不是娘你吗?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你都能给她搭梯子。你舍得管她才怪! 最终,宋子苒还是加入了挖野菜的队伍,不过,队伍中又多了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背影。 第一百四十七章 咱家你娘说了算,找爹也没用 这些日子,宋子苒都是被吴婆子搂着睡的。她们挑选了山洞最角落的位置,就是为了方便“偷吃”。 每晚,贴心的小福丫,都会从空间中,取出乒乓球大小的饭团子,里面裹了蔬菜,祖孙俩趁着大伙儿都睡熟了的时候,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白天的时候,吴婆子会少吃点儿,把粮食省下来给家里的那些皮小子们。这半个多月,就连蒋氏都瘦脱相了,更不用说村长娘子了。吴婆子虽然也瘦了,精神头却不错,原因就在这儿了! “福丫姐姐,等等我,果果也去!”黏人的小家伙,应该是刚刚醒来,蓬乱着头发,衣服散乱地从山洞跑出来。 跟在后面的蒋知雪,也不拦她,只是不无威胁地道:“林子里寒凉,你咳嗽还没好,若是再受了寒,就要喝苦苦的药汁了。你想好了,是跟福丫姐姐去林子里,回来喝药汁,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山洞里养病?” “可是……我想跟姐姐去玩,又不想喝药汁……”小家伙跟她娘讨价还价。 蒋知雪在身后冲着福丫摆了摆手,让她们赶紧走,一边板着一张脸,不容反驳地摇头道:“不行!病情加重,是一定要喝药汁的,很苦很苦的那种!” 蒋果果皱着一张脸,蹭到她爹身边,抱着他的腿,甜甜地撒娇:“爹——” 赵长胜摇摇头,故作害怕地道:“咱家你娘说了算,找爹也没用!” “爹这么厉害,打不过娘吗?”蒋果果疑惑的视线,在爹娘有着显著差异的身材上,来回交替。 “爹不厉害,你娘才是咱家最厉害的。你看,爹和哥哥们,都怕她,都得听她的。”赵长胜毫不掩饰自己惧内的事实。“自古惧内多豪杰”,疼媳妇的才是真正男子汉!只有窝囊废,才回家打媳妇呢! 蒋果果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果然‘女人是老虎’,最厉害的不是吊睛白额大虫,而是‘母老虎’!” 蒋知雪一把揪住小家伙的耳朵,语气中带着几分危险:“说谁母老虎呢?蒋果果,我看你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走,跟我回山洞,顶着《黄帝内经》背‘汤头歌’!” “我才多大,话都没说利索呢?大字不识一个,就让我背‘汤头歌’,我是不是你亲闺女?我去县太爷那儿告你虐待女娃娃!” “你这还叫‘说话不利索’?我看你利索得很!你福丫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汤头歌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就连《神农本草经》都背了大半!县太爷可不管别人家教孩子启蒙的琐事儿!今天不把‘汤头歌’的‘攻里之剂’背熟,中午别想吃东西!” “啊——‘攻里之剂’那么多,我一上午哪能背完?你当我是福丫姐姐那样的神童啊?你不给我吃饭,是想省粮食给哥哥们吃吧?我就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你这个恶毒的后娘……” 小家伙被自家娘亲拎着进了山洞,嘴巴却嘚吧嘚地说个不停。蒋知雪冷笑地道:“‘恶毒’?老娘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毒’!” 蒋果果小盆友,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想起跟福丫姐姐去林子的初衷了…… 宋子苒骑着野山羊走在前面,吴婆子和俩儿媳妇跟在后头,铜锁娘也跟来了,拎着个篮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有气无力。 羊咩咩的体重,快超过一个成年男人了。它能走的地方,几个女人不用担心会坍塌,或者陷进去了。有了野山羊在前面领路,安全相对有了保障。 羊咩咩灵活地在山坡上蹦跳着前进,走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看几个女人,眼底带着不耐烦——女人,影响它行进的速度。麻烦! 小主人说了,要去找野菜。野菜是什么?就是能吃的绿色植物?这题它会!下暴雨的时候,它经常偷偷跑出来找吃的。它真是太贴心太懂事了,怜惜小主人养它不易,自己就能解决食物问题! 不过,小主人也背着其他人给它喂好吃的哦。脆脆的胡瓜,甜甜的香瓜,酸酸的柿子……它最喜欢的,还是红通通、甜蜜蜜的大西瓜!可惜,那东西个头太大,小主人担心被别人看到,一次都没拿出来! 想到这儿,羊咩咩看向身后那些“累赘”的眼神更不善了——要不是她们在,它撒撒娇,再立个功,小主人肯定会奖励它大西瓜的!那么大的瓜,它一只羊就能吃一整个儿! 羊咩咩加快了步伐,把四个女人远远地甩在后头,跟她们保持着能互相看到,中间却至少有几十米的距离。 没多久,羊咩咩在一片青草地旁停止了脚步。它一只前蹄在地上踏了踏——小主人,快看,你要的野菜! 宋子苒望着一大片鲜嫩的野草,默了默。羊咩咩,你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能吃的,不代表我们能吃呀!这种野草,喂猪、喂牛好样的,人却吃不了啊! 不过,她不经意瞥到草丛中的一物,顿时眼睛一亮。她从羊背上出溜下来,跑到草地上,撅起小屁股,扒拉开草丛,捡起一坨黑绿色的东东。 羊咩咩大惊:小主人这是饿昏头了吗?这么多青翠可口的“野菜”不要,去捡那脏兮兮,像粑粑一样的东西。 羊咩咩轻轻用鼻子顶翻了小主人手中的东西——快扔掉!你不喜欢这些“野菜”,本大人再带你去找就是了。瞧,把你白生生的小手,都给弄脏了! “羊咩咩,你干嘛?你把我捡的地皮菜都给弄掉了。我这会儿没时间跟你玩儿,自己一边儿吃草去!”宋子苒小心翼翼地捡起地皮菜,放进自己的小背篓中。 地皮菜,在这里也叫地木耳,是一种藻类植物。每当下过雨后,草地里经常会生出像木耳模样的东西,贴在地面上,质地柔软滑腻,颜色黑绿。别看样儿不咋地,炒鸡蛋或者炖汤,味道鲜美,口感极佳。 “福丫——,福丫——你在哪儿!” 草丛虽然不深,但四岁多的宋子苒,蹲下来小小一坨,很容易被忽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她,工具人实锤了 宋子苒站起身来,朝着她奶挥了挥手,笑容灿烂,清脆的小奶音在山间回荡:“奶,我在这儿呢!奶,瞧你的宝贝小福丫找到了什么?是地皮菜!好多好多呢!!” 几人一听有地皮菜,顿时来了精神。就连快五十岁的吴婆子,也迈开大步,走出了豪迈、威武的气势。 果然,草丛中、石缝里,一大块一大块,满是地皮菜,有的一抓一小把,最大的有大半个手掌那么大。这儿的地皮菜又肥又嫩,捏在手上软软滑滑,还挺舒服的! 在一旁低头吃草的羊咩咩,不时朝着她们的手里看上一眼。那东西脏兮兮的,看上去丑丑的,真能吃?要不……它也尝一口? 羊咩咩找到一块地皮菜,上去啃了一口,很快又吐了出来。呸呸!什么玩意儿,软不拉几,没啥味道,还啃一嘴泥——难吃死了! 小主人好可怜哦,都饿到把这么难吃的东西当宝的地步了!不行,身为小主人的羊侍卫,它的小主子由它护着,它养着! 羊咩咩顾不上吃草了,在小跑着四处溜达起来。宋子苒回头看了它一眼,以为它在山里撒欢儿,就没再管它。 不多时,羊咩咩回来了,踩着傲娇的小步伐,眼神中带着几分自得——羊咩咩大人出马,一个顶仨!瞧,它找到了什么? 它缓步走到小主人身边,用脑袋轻轻蹭蹭她。捡地皮捡得兴起的宋子苒,头也不回地道:“一边儿玩去,我正忙着呢,没工夫理你!” 羊咩咩绕到她前面,把口中叼着的东西,放在小主人的面前,又嫌弃地看了一眼篮子中的地皮菜,好像在说:你别捡那难吃的东西了,吃这个! 宋子苒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猴头菇。这东西一般都生长在高高的树上,这可难不住羊咩咩。野山羊不仅是爬山的能手,爬起树来也挺得心应手的。前世,在她网上看过一个图片,一棵树上站满了山羊,被戏称是“结山羊的树”。她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山羊是会爬树的。 “羊咩咩,你真的好棒哦!这个东西还有吗?能带我去吗?”有猴头菇,谁还要地皮菜啊!猴头菇无论是炖菜,还是煮汤,都特鲜美,而且营养价值也高。家里人这些日子都饿瘦了,身子也弱了许多,喝点猴菇菌汤补补,也挺不错的! 羊咩咩伏下身子,让小主人爬上去,得儿得儿地跑走了。吴婆子回头看了一眼,不放心地道:“你们别走太远,山里不安全!” “知道了,奶!”宋子苒只来得及答应一声,羊咩咩就背着她跑远了。 苏云安慰婆婆,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地道:“羊咩咩灵性着呢,若是有危险,它才不会带福丫过去呢。再说了,羊咩咩可不是普通的山羊,它连狼都不怕,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这个当娘的,就是心大!”吴婆子哼了哼,没有心思再捡地皮了。她站直了身子,手搭在眉毛下,朝着福丫离去的方向,看了又看。 苏云心道:不是她这个当娘的心大,是婆婆事无巨细,啥都考虑到了。她这个当娘的无用武之地呀!她有时候在想,福丫这个闺女,是她替婆婆生的。她工具人实锤了! 没多久,羊咩咩便带着宋子苒来到山间一片树林处。林木茂盛,遮天蔽日,树下铺着厚厚的腐叶,果然是菌菇的孕养所。叶子踩上去软软的,却不陷脚。不过,叶子潮湿,很快把宋子苒的鞋子打湿了。 宋子苒顾不上这些,她根据经验,在树下扒拉着,很快找到了榛蘑。一丛丛榛蘑,像一把把张开的小伞。这东西滑嫩爽口,味道鲜美,营养丰富,在福丫眼中再可爱不过了! 她弯下腰,化身“采蘑菇的小姑娘”,采呀采,小小的背篓,很快装满了大半。突然,一根枯死的树木,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想要迈过去,却高估了自己腿的长度,卡在树干上,很尴尬地不上不下。 不得已,她趴在树干上,努力地向上蛄蛹蛄蛹……咦?手边软软的是什么?不会是什么虫子吧?宋子苒感觉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屁滚尿流地从树干上滚了下去。再次爬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原来,是一簇簇黑木耳,长在树干腐坏的地方。 她气哼哼地把木耳全都扒拉下来——你吓得我害怕,我毁你全家! 蘑菇摘得差不多了,她的小背篓已经满满当当的了。宋子苒抬头去找羊咩咩,发现它爬上了一颗高大粗壮的柞树上,正朝着一个成人拳头大的猴头菇,伸出了“魔爪”。确切地说,是伸出了“魔角”。 只见它低下头,用其中一只漂亮的角,往猴头菇上轻轻一挑,猴头菇便掉下来,落在松软的叶子上。宋子苒飞快地跑过去,捡起来一看,猴头菇的完整度还挺高的,虽然有点磕碰的痕迹,但不影响食用和口感。 “羊咩咩,干得漂亮!那边,那边还有一个!”宋子苒眼尖地看到另一棵树上,乳白色、毛茸茸的猴头菇,兴奋得直跳。小福丫头顶那撮可爱的小卷毛,也跟着一上一下欢快地摇曳着。 一羊一奶娃,又在林间收获了几个猴头菇。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唯恐她奶和她娘担心,小福丫背着她的小竹篓,骑在高大的野山羊身上,乐滋滋地满载而归。 那片青草地上,四个年岁不同的妇人们,依然在欢快地捡着地皮菜。想起“地皮炒鸡蛋”的鲜香和美味,宋子苒大眼睛一转,长睫毛一眨,扯着小奶音脆生生地喊道:“奶,娘——快看,我捡到了什么!” 说话间,她已经将背篓中的榛蘑收起一半,用从空间里取出来的野鸡蛋填补上。空间中,宋家养的几只野鸡,正悠闲地啄食着玉米和麦粒儿。 这些野鸡,跟蒋果果小盆友的“鸡叽叽”是一块儿孵出来的。洪水来临前,宋子苒把它们和产蛋的家鸡,一块儿收进了空间。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福丫姐姐,我只有你了 在空间的这些日子,家鸡野鸡们的日子,瞬间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一向以青草、烂菜叶和麦糠为食的它们,啥时候吃过这么饱满的玉米粒和麦子?这对它们来说,简直跟进了天堂似的!吃得饱,吃得好,下蛋也勤快许多。这不,空间里已经积攒了上百只鸡蛋了! 终于,给她寻到机会,把鸡蛋拿出来了!当然,目前还只能拿出野鸡蛋,佯称是她在林子里意外发现的…… 吴婆子站起身,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老腰,来到孙女的身边,往她的小背篓里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开启了夸夸模式:“哎呦喂!我们家福丫太能干了!这一会儿工夫,竟找到这么多蘑菇。哟哟!还有猴头菇呢,这个可贵了!要是拿去卖的话,能卖好几百文呢!” “奶!还有鸡蛋呢!好多野鸡蛋!”宋子苒挺起小胸脯,露出得意的笑容,小卷毛翘翘的,跟它的小主人一样骄傲! 吴婆子一眼认出这些鸡蛋,是她家养的野鸡下的。她们家无论家鸡还是野鸡,下得蛋都比一般的鸡蛋要大些。 她跟孙女交换了眼神,一拍巴掌,放开嗓门道:“哎呀!真的是野鸡蛋呢!福丫乖乖,你这是端了多少野鸡的老窝啊!这得有二三十吧?” “二十八个!我数过哒!”小福丫的声音也清凌凌的,传出老远。 铜锁娘凑过来,羡慕地看着,也把福丫给夸了一通。小福丫要是有尾巴,都能翘上天呢! 这一片的地皮菜捡得差不多了,她们在羊咩咩的带领下,又找到了一小片水芹菜和婆婆丁。这些野菜,经过雨水的冲刷,显得异常鲜嫩。很快,几个人的篮子和背篓,都开始冒尖了! 当这些娘子军们回到山洞的时候,出去打猎的队伍,还没回来呢。宋老汉、蒋氏和蒋知雪留守,负责看着几个小的。看到她们篓子里的野菜,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干奶,干娘!还有野鸡蛋呢!我找到哒!”小福丫从羊背上滑下来,把自己的小背篓,献宝似的展示给她们看。 “姐姐,福丫姐姐——”蒋果果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福丫姐姐真的回来了。她皱吧着小脸,带着哭腔,像走失的小狗狗,终于找到主人似的,朝着宋子苒扑了过去。 羊咩咩见状,赶紧走到小主人的身后,看着小胖墩把它可爱的小主人,撞了个趔趄,赶忙用身子挡了一下。两个小家伙,才避免摔倒的危险。羊咩咩看向蒋果果的眼神有些不爽——小胖墩对自己的体重没数吗?每次都横冲直撞的,小主人都被撞倒好几次了! “姐姐,你肿么不等我?我好伤心,好难过哦!我娘好凶哒,还打我手板。姐姐不在我身边,没人救我!福丫姐姐,下次你带我去挖野菜吧?我不怕累,不怕苦,我就怕背书……”小家伙哭唧唧,像只树懒一样,挂在宋子苒的身上。 蒋知雪好气又好笑,走过来把她从福丫身上“撕”下来,没好气地道:“诉什么苦?我又不是后娘?你好意思说背书的事?还没背两句呢,就歪在褥子上睡着了!我让你背一篇‘汤头歌’,你背了多少?别黏着你福丫姐姐,小心把蠢笨传染给福丫!!” “娘!果果不笨哒!果果就是……就是……脑子里缺了跟背书的弦。咱家有福丫姐姐一个聪明的,跟你学艺术,就够了!你不要难为我了,好吗?”蒋果果两只手死死抱着福丫,她娘扯了几下,愣是没扯下来。 宋子苒担心干娘生气,也抱住了在作死边缘蹦跶的蒋果果。她冲蒋知雪甜甜地一笑,道:“干娘,果果还小呢!说不定过两年就开窍了。您别逼她逼太紧,越逼她越容易‘厌学’。” “对,我厌学了,被你逼的!别逼我了,好不好?你再逼我,我就……我就……离家出走!”蒋果果一脸义愤地,扭头看着她娘,颇有些慷慨就义的悲壮! “行哪!你出走吧!我不拦着你,这荒山野岭的,我看你能走哪去?”蒋知雪冷笑——这么小的娃子,说她一句能顶回十句,一天天就知道气她,都是她爹和她哥惯的!这闺女谁爱要谁要,她是不想要了! 小家伙放开了她福丫姐姐,一脸倔强地走到自家驻扎的角落,摊开一个小包袱皮,把自己的小衣裳卷吧卷吧塞进去,胡乱地一裹,抱在怀里。经过她娘蒋知雪的时候,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走得很决绝! 她倒腾着小短腿,几次都差点被山洞里的石块绊倒,摇晃了几下,却又坚挺地立住了。只见她步履坚定,气势汹汹地朝着洞口走去…… 蒋氏想追上去,却被蒋知雪给拉住了:“随她去!她胆子没有蚂蚁大,看她能走哪里去!还离家出走,能的她!外面的林子里有老猫,专门叼小孩子的那种!”后面这一句,她显然是说给蒋果果听的。 蒋果果脚步一顿,小手揉了揉眼睛,背影眼看着变得萧瑟起来。她抽抽搭搭,已经走到了洞口处。突然一转弯,朝着洞口旁的宋子苒走了过去。 “福丫姐姐,呜呜呜……”小家伙哭得很委屈,“我被你狠心的干娘赶出家门,现在无家可归了,你能收留我吗?” 蒋知雪被这个颠倒黑白的小家伙,给气乐了!明明是她闹着离家出走,现在还倒打一耙!才两岁的小东西,成精了这是! 宋子苒掏出自己的小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笑道:“刚刚说‘离家出走’的时候,不是挺坚决挺果断的吗?这会儿怎么哭起来了?” “娘坏!不要我,还吓唬我!”小姑娘抽噎着,胖乎乎的小身子,像没有骨头似的,往福丫姐姐身上靠过去,还把她当做自己唯一的依靠,和倾诉对象,“福丫姐姐,她一定早就想扔掉我,再生一个像福丫姐姐一样聪明的孩子了!福丫姐姐,我只有你了……” 第一百五十章 在作死的边缘上蹦跶 宋子苒力气小,几乎撑不住她的重量,还是羊咩咩有眼力劲儿地靠过来,帮她分担小果果的一部分体重。 小家伙又可怜巴巴地看向吴婆子,打了个哭嗝道:“吴奶奶,你收留我吧,我吃得很少,睡觉只要小小一块地方。我可以帮你捉虫子喂鸡,可以薅草喂羊咩咩,可以下河捉小鱼小虾做酱……” “嗤——那是你自己想捉虫玩,想下河耍吧?毕竟,这些活动,都是我禁止你做的!”蒋知雪在一旁颇为阴阳怪气地道。 蒋果果见自己的目的败露了,用胖乎乎的小手捂着脸假哭。这时候,外边传来她爹爽朗的声音:“我家宝贝闺女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爹给你出气……” 蒋果果哭声顿了一下,想到自家老爹对娘千依百顺,不是能给自己撑腰的人,又往福丫姐姐身边挪了挪——福丫姐姐最好了,她不会不管寄几的! “妹妹,快看!我们猎到了什么!!”宋四毛呲溜一下窜进来,看到自家妹子,一弯腰把人抱起来,举高高,一下、两下…… 宋五毛撇撇嘴,不爽他抢了自家妹妹,过来像老母鸡似的乍开双手护着,连连道:“你慢点儿!毛手毛脚的,别摔了妹妹!” 这老四,每次都在妹妹面前献殷勤,自己才是福丫亲哥,好不?可恶,总有人想跟他抢妹妹!想要妹妹,不会让大伯娘给他生啊——当然,想生妹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宋家三辈人,才出一个女娃娃,金贵得很,也……抢手的很! 宋四毛笑嘻嘻地道:“摔了我自己,都不会让妹妹摔到的。我的身手,目前可是咱兄弟间的这个……要还能摔到妹妹,这么多年的功夫不是白练了。”这家伙,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一点都不谦虚! 宋五毛瞪了他一眼,转向福丫时,又眉开眼笑起来:“妹妹,你知道吗?我们白捡了一头大野猪!” “白捡的?”吴婆子闻言,皱起了眉头,“不会是瘟猪吧?毕竟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死猪可不能往家捡,吃了会生病的!” “不是瘟猪!”八毛九毛今日也跟着去凑了回热闹。只见九毛兴致勃勃地凑到妹妹跟前,跟她分享,“妹妹,这头猪笨死了。追我们的时候,踩塌了山坡,被泥啊土啊埋了半截,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我们用绳子套住它的獠牙,把猪拖出来的!猪是好猪,追我们的劲头可足了!东来叔,还差点被它顶了屁股呢。哈哈哈……” 被五哥抢回来,抱在肩头的福丫,往山洞外看去。果然,一头二百多斤的大野猪,被捆成了粽子,在棍子上被抬着回来的。野猪浑身是泥,远远看去像个大泥团子。即便被泥土埋得只剩半条命,依然凶悍地挣扎着。 吴婆子高兴地一拍大腿,道:“哟,还是活的呢!太好了!老大,去把咱家和面的盆拿来,接猪血、灌血肠。老婆子我做的血肠,在村里称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 得,宋子苒算是知道自家哥哥们不谦虚的根子在哪了!都随了他们奶奶了! 宋老汉关心的却不是这些,他走到村长的身边,问道:“怎么样?外面路好走吗?咱啥时候能回村?” 村长苦笑一声,道:“好走啥?回村的路,被冲垮了,好些地方看着能走,可人一踏上去,马上就塌方。要不是赵师傅和你家几个小子身手好,我这把老骨头,就跟这头野猪一样,被埋了!” 宋老汉长叹一声,道:“看样子,要出山的话,还得再等几天。好在这山里还能找些吃的,不至于困死在这儿……” 正值夏日,野猪肉不能放,先可着猪肉吃。吃不完的,拿进山洞深处,放在潭水里冰着,也能吃上几天。今日带回来的野菜多,可以制成干菜,蘑菇晒干,储存起来还算比较方便。 今天的菜式尤为丰富,红烧的猪五花、拳头大小的狮子头、清炖的排骨汤、酸甜口的锅包肉……唯一能看见素菜的,是水芹菜炒肉片。哦,还炖了一锅地皮鸡蛋汤。几个小的,一人一小碗蛋羹,吃得津津有味。 村长媳妇凑到吴婆子跟前,小声问道:“你咋准备了这么多调料?做了半个多月的饭菜了,还没用完?” 吴婆子蹙眉道:“说也巧了,我家刚备的调料,放在一个包袱里没拿出来。山洪来的时候,家里乱作一团,看到什么拿什么,哪还有挑挑拣拣的时间?你吃就完事儿了,问这么多干啥?” 调料她真心忘记准备了,那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好在孙女的空间里,准备了一份儿,才不至于清水煮肉。野猪肉本来就腥膻,没个佐料啥的,根本没法吃。不过,人饿极了,土都啃上几口,哪还顾得上好不好吃?但饮食质量肯定大打折扣! 在吃了好几天鱼之后,终于改换了口味。孩子们吃得肚皮溜溜圆。就连平日里,不爱吃蛋羹的蒋果果,一小碗鸡蛋羹扒拉得津津有味,吃得一点都不剩。 锅包肉挑选的是野猪身上最嫩的里脊,差不多被几个小的包圆儿了。蒋知雪担心他们吃坏肚子,特地煮了消食的山楂水,盯着他们一人喝了小半碗。 吃饱喝足的蒋果果,又开始找事儿了。山楂水太酸,她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再不愿意喝第二口,还振振有词地道:“我已经离家出走,投奔福丫姐姐家了。你再也管不了我了!” 蒋家几个大小男人,用惊悚的眼神,看着她在作死的边缘上蹦跶。蒋秋雨还算有良心,悄悄拽了拽妹妹的袖子。小家伙却毫不领情:“你现在也不是我哥哥了!三毛哥哥、四毛哥哥、五毛哥哥他们才是我亲哥!” 蒋知雪把手里的山楂水,往石头上一顿,冷笑一声,道:“我是福丫的干娘,我不发话,看谁敢收留你!有本事,你走得远远的,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总算是翻片儿了 蒋果果可怜巴巴地看向福丫姐姐。宋子苒低声道:“你看我,我也没辙呀?你娘即使我干娘,又是我授业的师父,我得听她的。否则,会落下‘不敬师长、不尊长辈’的恶名。果果,你向干娘服个软,我再替你说说好话,这茬就算过去了,行不?” 蒋果果很不情愿,奶声奶气地道:“那我多没面子……” “面子重要,还是活着重要?”九毛在一旁道,“你看,你娘发了话,我们都不敢收留你。你没吃没喝没地方住,外面还有野猪、野狗、野猫,最喜欢叼小孩子。大丈夫能屈能伸,赶紧去认个错。跟自己娘亲认错,不丢人!” 张春梅闻言,道:“不丢人,咋没见你向我认错?” “做错事的,才需要认错。我又没错,干啥要认错?”九毛理直气壮地道。 张春梅气道:“我说的话,你都不听,还顶嘴,难道不是错?” “你说的话不对,我为啥要听?再说了,我那不是顶嘴,是纠正你不正确的行为。书上说了:父母错,要纠正。否则是最大的不孝!”九毛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也把他娘唬得一愣一愣的。 最终,“众叛亲离”的蒋果果,低下了她倔强的头,一阵撒娇卖乖后,终于把她娘给哄好了。“离家出走”这茬儿,总算是翻片儿了。 山外,宋大毛和宋二毛探路回来,垂头丧气,眼眶都是红的。 “大毛、二毛!怎么样?从小路能进山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中满是焦急! 这对小兄弟猛一抬头,泪水瞬间滑落,朝着那个壮实的身影猛扑过去:“四叔!进不去,根本进不去!” 叫住他们的,正是福丫她爹——宋四喜。本来,他不在调拨过来的边军中的。可他听说受灾最严重的,竟然是前山镇后,多次向将领请缨,要加入救灾的队伍。 这几个月,他在军中很是卖力,立了几次功,被提拔为十夫长。他为人豪迈大方,身手又好,力气又大,每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手里的兵器砍敌人的脑袋,就跟砍菜瓜似的。上头的几个将领,对他很是看好。再加上,宋老四是辰王最宠爱的弟弟,打过招呼的“关系户”,便卖他个好,同意了他的请求。 可是,他来到前山镇两天了,冲毁的道路拦住了他们的脚步。这两天,洪水渐渐下去,出城的路勉强可以走人,可往后山村去的路,却湿滑难走,就连马匹走在上面,也会陷进去。真个是寸步难行! “哭什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倒是说呀!”宋四喜在军中这几个月不是白锻炼的,性子果断了许多,跟原先的二十四孝好儿子、好爹判若两人。 宋大毛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向四叔身后走过来的萧瑾瑜,上前几步,躬身一礼道:“回公子,通往山中之路,只有小半是完好的。大半要么泡在水中,要么被坍塌的泥石掩埋,要不就泥泞难走。属下们一路遇到三波幸存者,分予干粮,指明道路,让他们往前山镇这边过来了……” 想起那些幸存者凄惨的模样,宋大毛眼眶又是一热。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仿佛就只有一口气撑着了。他亲眼看到一个幸存者,手里紧紧攥着他们发给他的干粮,眼睛却永远的闭上了…… 而且,这些幸存者多半是青壮年。他们家不但有老人,还有不到两岁的孩子。福丫她,平日里瞧着乖巧懂事,有时候跟小大人似的,可是她才不足五岁呀! 灾年来时,最先遭殃的便是老人和孩子。他爷他奶,他的福丫妹妹……可怎么办呀! 萧瑾瑜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们做得很好!放心吧,我已经派了一支先锋队伍,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了这受灾的百姓,就是没路,我们也要开出一条来!这几日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公子,我们不累!我们申请加入先锋队!”开路探路的队伍,多上一人,便能早一日解救困在山里的灾民。他们便能早些知道家里的人的情况。宋家的两员小将,像打了鸡血一般,迫不及待证明自己还行,不需要休息。 樊千敖指着他们堪比烟熏妆的黑眼圈,道:“瞧瞧你们,都快赶上猫熊了。知道猫熊是啥不?蜀地进献的食铁兽,眼圈就跟你们一样,黑乎乎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们先去休息,明日跟我一起,进山开路!”稳坐后方等消息,可不是他萧瑾瑜的风格。哥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奋战在战场第一线上,身为他的弟弟,不能“怂”! “我们也去!”辰王府f4中的其他三位,表示也要与他同甘共苦。 萧瑾瑜回头看看他们,作出决定道:“千敖跟我同去,文韬表兄坐镇前山镇,安顿灾民,做好赈济事宜。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一定要做好防疫,避免瘟疫的产生。北离你继续负责物质调配,保证施粥的正常进行……” 房文韬性子沉稳,思量周全,他坐镇后方是最合适的。而庄北离是他们几个的“钱袋子”“粮仓子”,让他负责后勤工作,更是物尽其用呢!至于樊千敖,他的性子最合适冲锋陷阵,他跟着过去,一身力气便有了用武之地…… 不得不说,f4中年纪最小的萧瑾瑜,却一直是团体的中心,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最擅长的是用人之策,有识人之明,具有领导才能。难怪几个表哥,都以他马首是瞻呢! 次日,萧瑾瑜集合了大半边军,朝着五岭山浩浩荡荡而去。其中便有宋四喜叔侄三人。人多力量大,有路的地方拓宽,没有路的地方开出一条来,被泥石流掩埋的道路,铲子镢头齐上,愣是挖出一条通道来…… 数千人,十人一队,分段进行。道路一点一点被疏通,通往各个村子。不过,山洪过后,地质条件发生变化,随时有山体滑坡的可能,开山探路的队伍,几次都发生险情,宋二毛就差点被滑落的土坡掩埋。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们没有家了! 幸好宋四喜和宋大毛就在身边,他们挖的挖,拖的拖,总算把埋了半截的人给救出来了。 宋二毛吓得脸色苍白——差点被活埋了,谁不怕?不过,很幸运,他却没受什么伤。等歇过劲儿之后,宋二毛又重新加入到开路的队伍中去。 他们负责的便是通往后山村的那条路。后山村距离前山镇几十里山路,算是距离镇子最远的几个山村之一了。地理条件复杂,开路的进程并不顺利。第一天还好,向前推进了十几里,后面几天,一天也就能开出数里而已。宋家叔侄三人,急得冒火,嘴上冲出了好几个燎泡…… 就在救灾队伍,一点一点往山里推进的时候。宋家、蒋家和村长家,这三家人终于离开了山洞,经过两天的艰难跋涉,终于回到了后山村…… 此时的后山村,已经算不上村子了。暴雨冲垮了村子旁的一座山坡,山洪裹挟着泥石,掩埋了大半村庄。洪水退去,田地已经不复存在,上面堆积着厚厚的泥土、石块、枯枝、树干……房屋或被泥石流掩埋,或被洪水冲垮,残垣断壁,好不凄凉。 蒋果果被她爹抱在怀中。感受到大家愁苦、悲戚的情绪,她那张圆圆的苹果脸,皱成小包子,怏怏地问道:“爹,我们的家呢?” 是啊!家呢?他们没有家了!! 村长两行老泪瞬间就下来了——后山村,没了!他们只能背井离乡,出去逃难了!世道如此艰难,哪儿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宋家的院子,虽然没有被泥石流掩埋,却也冲的只剩下地基了。老宅已经几十年了,还是宋老汉成亲的时候修的。那时候只有三间正房,后来五个儿子出生,渐渐增添了东西厢房…… 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了些,吴婆子曾经提出翻修房子,把屋顶换成青瓦片,墙壁也翻新一下。被宋老汉以“老五亲事定下来再修”,而搁置了下来。现在看来,幸好没修。修得再好,也禁不住这山洪的狂暴肆虐啊! “村长叔,我们两家商议过了,先去镇上看看什么情况。你们有什么打算?”宋大富搀着一下子仿佛老了许多的宋老汉,看向默默流泪的村长。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后山村没了,他们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哦……打算……”村长喃喃着,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把腰板挺直了,“对,去镇子上!我们家老二在镇子上,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赵长胜道:“放心吧,前山镇地理位置不错,应该不会有事的!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他们背上为数不多的行李,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缓慢地行走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上。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心中充满对“回家”的憧憬。离开时,垂头丧气,内心迷茫而又担忧——他们没有家了。他们成为万千逃荒难民中的一员,个中滋味,难以言说。 羊咩咩驮着小主子和小胖墩,走在山路上如履平地,遇到不好走的地方,往山石上一纵,便跨越过去。坐在它背上的两小只,就跟坐过山车似的,挺刺激。蒋果果这个傻大胆,一点都不害怕,还开心地尖叫起来——果然还是不识愁滋味的年纪! 即便有羊咩咩领路,这一路依然不太平。途中,他们不仅遇到了死兔子、死野鸡、死狍子……甚至还看到了被洪水泡得发白浮肿的,人的尸体! 宋子苒前世大学的时候辅修西医,几乎每天跟“大体老师”近距离的接触,自然没啥在怕的。她看到尸体后,第一反应,是用自己的小手遮住了蒋果果的眼睛——这位可是真的“花骨朵”,虽出身山村,从小被娇养着长大,这恐怖的画面,还是别污染她纯净的眼睛了。 “福丫姐姐,你捂我眼睛干嘛?玩捉迷藏吗?”蒋果果歪着小脑袋,被捂住眼睛也不挣扎,还以为姐姐是跟她玩呢,便天真地问道。 宋子苒看了一眼,浑身腐烂,有蛆虫蠕动的尸体,淡定地移回目光,口中道:“前面有个陡坡,闭上眼睛更刺激更好玩。真的,我试过的!” “好啊,好啊!羊咩咩大人,冲冲冲!”蒋果果兴奋起来,小奶音响彻山林,惊起几只飞鸟。 后面跟着的人群中,有看到尸体的,顿时惊叫连连。村长家的铜锁,还被吓哭了。可怜的小家伙,当晚就发起了烧——被吓的。话说,这小子从天灾第一天,就灾病不断,真够倒霉的。 蒋知雪用帕子捂住口鼻,提醒大家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咱们饮水吃食上,一定要注意。遇到尸体——无论是动物的,还是人的,都要远离!即便是活人,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宋子苒骑着羊咩咩绕回来,闻言补充道:“还要注意防蚊虫叮咬,苍蝇爬过的食物,也有可能传染……‘瘟疫’。” 好像在古代,诸如鼠疫、天花、流感、霍乱等传染性强的病症,都被称为瘟疫。一般都是灾后不注意卫生,周围的环境不好而引起的。 宋子苒的手依然放在蒋果果的眼前,自己却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不远处的那具尸体似的。而她的伯伯和哥哥们,面色很不好,却都默契地移动自己的脚步,挡住她的视线,足见对她的关爱。 宋子苒冲他们一笑,继续道:“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防蚊虫的草药,采些回来。有备无患嘛!”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四毛和宋五毛抢着道:“妹妹,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们太慢,跟不上羊咩咩的速度……”仿佛印证小主人的话,羊咩咩大人没等她话音落地,便撒开四腿,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几个毛再想去追,已是来不及。 村长有些不放心地道:“要不,咱们还是跟上去吧?福丫和果果,两个小家伙加起来还没有七岁呢!别被……冲撞了!” 赵长胜把行李递给大儿子,道:“你们继续前行,我跟过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那心虚的小表情 赵长胜武功是众人中最高的,也是最细心的,有他在,肯定没事。他解决不了的,去再多人也是徒劳。 风儿在耳旁呼啸而过,吹得俩小姑娘的头发往后飘起,两旁的山峦和树木,在不停的倒退。蒋果果笑声清脆,显然很喜欢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咩——”一声响亮的叫声,从山崖上方传来。两个小姑娘抬头看过去,一群野山羊,踩着崖壁上凸起的石块,不停地纵跳着。其中一个壮硕的身影,宋子苒一眼就认出是被命名为“美羊羊”的羊妈妈。它的后面跟着两只半大山羊。 “羊咩咩,看,你娘亲和兄弟,要不要打声招呼?”宋子苒指着山崖上的羊群,对羊咩咩道。 宋家对两只羊,一向采取散养的措施。宋子苒的羊乳母,自小在山里长大,野性更强些。宋子苒断奶后,它便三不五时往山里跑,有时候一去就是三两个月。上次回来的时候,羊妈妈的肚子已经很大,瞧着快要临盆了。没想到灾后还能再见到它和它的崽崽。 羊咩咩撇了羊群一眼,只冷淡地回应一声“咩——”。它自小在福丫身边长大,或许是沾染了她身上的功德金光,开了灵智,一向把自己当做小主人家庭的一员。自然瞧不上那些野生的羊群,对羊妈妈也不怎么亲近。 还是宋子苒,冲着山崖上的羊妈妈挥了挥手,喊道:“美羊羊,多保重,我们有缘再见!” 蒋果果也跟着喊:“保重,有缘见——” 幸好她们这一嗓子,让失去她们踪影的赵长胜重新发觉了她们的踪迹,运起轻功循声而来。 “啊!福丫姐姐,前面有个人!”蒋果果眼睛很好使,一下子看到了山崖下躺着的黑衣男子。 宋子苒的小手,重新爬上了她的眼睛。蒋果果很乖巧地问道:“姐姐,是洗人吗?吓不吓人?” “不知道,你闭上眼睛,我去看看……”对方脸色青白,瞧着不像活人。毕竟是一条人命,为了谨慎起见,宋子苒决定查看一番。 “好,我不看!姐姐别去,铜锁都被吓哭了的!”蒋果果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手紧紧抓住福丫姐姐的衣袖。 宋子苒柔声道:“姐姐不怕。姐姐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职。” “那好吧……”蒋果果松开了自己的小手,感觉到背后的温暖消失,顿时有些紧张,连连道,“姐姐,姐姐!他洗了吗?还有救吗?嗯……咱们回去吧?让我奶我娘来看看……” “放心吧,没死……” 不过离死也不远了!中了剧毒不说,身上多处致命伤,好些都开始溃烂……没死算他命大! 宋子苒从空间中取出解毒剂,给那人灌下去。想了想,又从老参上切下一片,塞进他的嘴巴里,让他含着。然后,才开始处理他的伤口。消毒,麻醉,剜去腐肉,缝合,包扎…… 刚完成,赵长胜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宋子苒在他的阴影中抬起头,冲他甜甜一笑,道:“干爹——” 赵长胜神情莫辨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放柔了表情,轻轻揉了揉福丫的头顶,问道:“他还有救吗?” 宋子苒嘟了嘟嘴巴,道:“不知道!他的外伤倒没什么,就是中的毒有些棘手。我给我爹、大哥、二哥他们配制的解毒药,还剩下几颗,已经喂他吃了,能不能醒过来看他运气吧!” 赵长胜又揉了一下她的头顶,道:“我们福丫真能干!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交给你干娘,免得招了别人的眼。” 宋子苒点点头,小声道:“这边不是没有别人吗?” “上次在府城,李书生的病,你怎么说?”赵长胜斜睨了她一眼,问道。 “那次……那次……只用了一些药。他们又不知道药是我配的,顶多以为我家学渊源,天资聪颖罢了。”宋子苒心虚了一下下。可能是职业病吧,面对濒危的病人和伤患,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貌似在亲近的人面前,她总在掉马的边缘上蹦跶——干爹这是看出什么了吧? 赵长胜捕捉到她心虚的小表情,并未戳穿。有些秘密,揭穿了就不叫秘密了。谁还能没个小秘密?譬如他,譬如他家娘子,再譬如眼前这位伤者…… 宋子苒在附近找齐了药材。回去的时候,脉搏明显强劲的伤者,由赵长胜扛着,回到了众人的临时驻扎地。 附近有一处山泉,从崖缝中缓缓流出。石壁中流出的泉水,污染的机会大大降低,但是宋子苒还是不放心,用空间中压井里的水,替换了泉水。 采集的野菜,洗了又洗,放入撕碎的野猪肉干,熬成浓浓的一锅。野鸡蛋炖成蛋羹,进入了三个小不点儿的肚子里。 “醒了!病人醒了!”张春梅喊了一嗓子。 霍羡阳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有恢复意识的一刻。他先闻到一股肉汤的味道——难道他被追上了? 不对,那人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若是被追上,他哪还有醒来的机会?恐怕早已成为一具尸体了! 那是谁?为什么要救他?嘴里参片的味道袭来——这世道,能够用得起参片,吃的起肉汤的,恐怕不是普通人吧?他们救自己,有何目的?好不容易从那个牢笼中脱身,他便是死,也不会再被人控制,做身不由己的事了! 再说了,他身上的毒已经发作,离死不远了,再榨不出一点利用价值,救他的人,不管打着什么主意,都要落空了! 虽然濒临死亡,但他的心从未如此宁静过! “娘,哪醒了?你怕不是看错了吧?”九毛凑到伤者身边。见他双眸紧闭,胸口的起伏还是那么轻微,摇了摇头,重新端起碗吃汤。 蒋果果端着自己的小碗,围着伤患绕了一圈,像参加遗体告别仪式似的。只见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姐姐,他一动不动的,躺了好半天,不会洗了吧?抬走扔远远的,会传瘟疫哒!”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似不似傻啊? 宋子苒过来,在他的手腕上“摸”了一把,道:“没死!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救到底,不能扔!” “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乖乖吃饭!福丫,把手洗干净,用药草泡泡,免得染上疫病!”吴婆子那个担心呀!这小妮子,又自作主张去救人了。你说万一这人身上带着病毒啥的,可咋整呀? 小孩子?老人?难道他只是被人救了而已?没有阴谋?没有诡计?一切只是巧合? 霍羡阳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双漆黑如夜、明亮如星的眸子,俏生生的脸蛋,恰到好处的鼻唇……这张脸精致、小巧、可爱、俏丽,双眸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睫毛卷翘浓密,灵动而又俏皮——他莫不是撞见游戏人间的小仙女了吧? “不装睡了?醒了就喝点肉汤吧?”宋子苒用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人眼神呆滞,眼珠子半天都不转一下,不会是伤得太重,人傻了吧? “我……没死?”霍羡阳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喉咙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他尝试坐起来,却只是徒劳,身上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动动手指都非常困难。 又一个更小的姑娘挤过来,盯着他猛看,用教训地口吻道:“你还能唆话,当然没洗……这么大的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还要我个两岁的孩子提醒你。你似不似傻啊?” 没容他说话,小姑娘又一脸惊恐,仿佛他是洪水猛兽般,退开了。她不但自己退,还把“小仙女”给拉走了。他只听见小姑娘絮絮叨叨地道:“福丫姐姐,咱们不要离他太近,会被传上病病哒!” 小仙女人美心善,替他解释道:“我刚刚给他诊过脉了,没有疫病……” “那他怎么起不来,一副要洗掉的样子?” “他受伤很严重,失血过多,还中了毒!现在很虚弱……” 咦?那小仙女怎么知道他中毒了?莫非……他能够醒来,是因为她的缘故?那……是不是说,他身上的毒,有救了? 宋大富端来一碗肉汤,轻轻扶起他,把肉汤送到他嘴边,道:“喝吧,吃点东西,伤才能好得快!” “你们是……”霍羡阳坐起的那一刻,飞速地扫视了全场,心中有些疑惑:这些人看上去,跟普通的难民没啥区别。自己身上的毒,显然被抑制住了,难道这里面有隐世的神医? 宋大富实话实说:“我们是后山村的村民,因洪水躲避山中。村庄被毁,我们打算去镇上看看……” 霍羡阳点点头,又问道:“我的伤,是谁医治的?” 宋大富这次没直接回答他,而是道:“蒋家婶子,和蒋家妹子,都会医术。我们附近几个村子,有个头疼脑热,都找她们医治。就连县里的夫人、小姐,也会请她们去看诊呢!” 霍羡阳便以为是两位女大夫给他诊治的,便没有多言。 喝完肉汤,宋二贵和东来,用刚用藤蔓编好的担架,抬着伤员,一行人继续上路。山路本就难行,还要边走边探路找路,更增加了前进的难度。这不,大半天过去,他们才行了五六里山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镇上呀! 霍羡阳惊奇地看着俩小姑娘,乘坐在一只巨大的野山羊背上,在山道上如履平地……这到底是怎样的人家,不但医术过人,还能……驯兽?话说,这野山羊也忒大了些,快赶上一头小毛驴了! 正诧异地看着,视线被挡住了。 吴婆子捏着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巴里,道:“这个是抑制毒素的。你这身上的毒,不太好解。等到了安稳之处,再慢慢给你配解药!其他的,都是皮外之伤,慢慢养着吧!” 这些话,都是她孙女教她的!在吴婆子看来,孙女能凭着一颗金创药,研究出配方,卖出好价钱。配制出解毒的药,是早晚的事!因而,这番话说得那个云淡风轻。 霍羡阳却更觉这家人神秘。他的伤,自己很清楚,前胸、侧腰、大腿……刀刀见骨,腰间的伤口,再深一点内脏都能流出来——这位婆子却说只是皮外伤…… 还有他中的毒,除了被那人攥在手里的解药,压根就无解。就连京中那位圣手,他都曾悄悄拜访过,得出了回复在他的预料之中。而这婆子却说“慢慢配解药”。很显然,人家是成竹在胸啊! 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家?瞧着他们,都是一般农夫的打扮,不知在这山里待了多久了,跟他遇到的几股难民看上去没啥区别……果然人不可貌相——隐世的高人没跑了! “多谢!劳烦老夫人了!”霍羡阳强忍疼痛,抱拳拱手。 吴婆子摆摆手,道:“行了,老实躺着吧!小心身上的伤口崩开了!好了以后,记得结算诊费、药钱就行!” 不是她市侩,等到了镇上,吃饭、穿衣、买房、置产,哪样不要银子?这人身上的黑衣,看似简单,布料一瞧着就不便宜,不像是给不起诊费的。看诊给诊金,天经地义! 她哪里想到,自己看走眼了!霍羡阳是在任务结束后被灭口的,侥幸逃脱后,这一个多月都在逃亡的路上,到了北地又逢上百年难遇的洪涝。好容易干掉了追杀他的那些人,身受重伤毒发被救……身上哪还有银钱?以身抵债,行不行? 霍羡阳不敢开口,生怕自己被扔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喂野兽。 宋子苒终于采集齐了药材,配制了驱蚊虫的药包,每个人身上塞了一个。就连霍羡阳也不例外! 此外,她还一直在留意着一些能防疫的药材。这时节,灾后最容易爆发疟疾,能有效治疗此症的药材,恰恰是山上、路边最常见的青蒿。宋子苒让大家一边赶路,一边扯青蒿。 宋四毛凑到福丫妹妹面前,问道:“妹妹,要这些野草干嘛,不当吃不当喝的?” 蒋知雪优雅地掐断一根青蒿,闻言笑道:“这可不是野草。《神农本草经》中记载,青蒿,主治疥瘙痂痒恶疮,杀虱。还可以用于医治痨病、刀伤、牙痛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子苒补充道:“《肘后备急方》中,有用青蒿治疗疟寒之症的。虐寒症,就是疟疾,俗称‘打摆子’,蚊虫传播。所以,我们要先用药物驱避蚊虫,从根源上杜绝疟疾传播。我说的对不对啊,干娘?” “对!我们福丫最聪明了!居然自学了《肘后备急方》,福丫的医术很快就要超过干娘了呢!”蒋知雪赞许地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事实上,这小妮子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她忍不住想起自家男人的揣测——这小家伙,不会生而知之吧……民间有怪谈,说是投生时忘记喝孟婆汤,一出生就能记得前世所有的事。这种猜测虽然很匪夷所思,但福丫身上匪夷所思的事还少吗? 蒋知雪回了回神,又问道:“福丫还知道有什么治疟的方子吗?” 宋子苒想了想,道:“《肘后备急方》中,有32种治疗疟疾的方子,其中14种用到了常山。可是,咱们这儿又没有常山,只能多采些青蒿试试喽!” 再说了,灾后疫病有很多种,也未必就一定能爆发疟疾。只能说有备无患吧! 五十多里山路,他们整整走了十天。这十天中,他们也遇到过其他的灾民,却不敢过多地接触,大多都是互相远远观望,绕开而行。 这十天里,他们翻山越岭,也曾遇到过险情。就拿昨日来说吧,宋老大和宋老二抬着霍羡阳这个伤员,在攀爬山坡的时候,后面的宋二贵,一脚踩没踩稳,从陡坡上滚了下来。霍羡阳被摔在地上,伤口造成二次伤害,差点没背过气去。 宋二贵也在六七十度的陡坡上,翻滚了几十米,身上被石头撞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脑袋上也撞出一个小孩拳头大的包。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都走不了直线了。 山里危险重重,长蛇毒虫时有出没。晚上休息的时候,还要防着野兽袭击,这十来天折腾下来,大人孩子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好在,终于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希望的曙光就在面前!! 越来越接近镇子,遇到的灾民也越来越多,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胜利在即,众人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你们不觉得后面这段路,好走许多吗?”宋大富问道。 赵长胜点点头,道:“后面这十几里山路,显然被疏通过。瞧上去,应该是军队的手笔。” “军队?我知道了!一定是辰王派过来的,辰王爱民如子,肯定不会看着我们受灾而不管的!”宋四毛欣喜地叫道。 宋五毛喜不自胜地道:“我爹就在辰王手下当兵,不知道有没有被派过来。说不定,我们还能见到我爹呢!” 刘翠红眼睛一亮,问道:“那……要是小公子也过来了,是不是代表我们也能见到二毛了?” 她生二毛的时候伤了身子,前头十几年就这一个儿子,自然疼到骨子里。就连后面生的小十,都比不得他哥在他娘心中的位置。二毛一走就是小半年,刘翠红哪能不挂念? 几个孩子一听,叽叽呱呱地议论起来。就连大人们,也对前途充满了期盼——有军队帮忙赈灾,镇上的情况肯定不会差的! 赵长胜却并不觉得乐观。他打断众人的议论,缓缓地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军队只开路只开了十几里,就停下来了?” 四周围骤然一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说出心中的猜测。 霍羡阳身上的伤口,除了两处较重的,其他都已恢复。他似笑非笑地瞥了赵长胜一眼,道:“还用问?肯定是有让他们必须停下来的理由喽?譬如——瘟疫!” 宋子苒赶紧把闲暇时“加工”的口罩戴上。这口罩,内里是医用儿童口罩,外面被加上一层细棉布,瞧上去好像用棉布缝的一样。 她给果果和小十,也分别戴上口罩。儿童口罩,还是前世疫情来临时,她帮“干闺女”屯的呢。还没用完,她跟她的团队,就研制出了抗疫的特效药,致病菌彻底被消灭,口罩也被她束之高阁。没想到,穿越到古代,反而用上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戴上了口罩。吴婆子、宋老汉戴的也是“特制”的,有些气闷。可跟让人谈之变色的“瘟疫”相比,戴口罩倒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或许……情况没我们想的这么差!”宋三寿苦笑着道。 “要不……我跟长胜哥和大富哥一起,去前面打探打探?”东来心中还抱着几分侥幸——也或许边关有情况,把军队紧急调回去,也说不定…… 吴婆子看着三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想了想道:“本来想着今天日落前能到镇上的。看来……咱们还是先找处地方安顿下来,怎么样?” 村长沉默着点点头。蒋氏也叹息道:“只能这样了!” 他们也的确需要停下来修整了。连着十来天的“急行军”,汗水夹杂着泥土灰尘,身上的衣服也被树枝刮破,整个造型……跟那些难民没啥区别,只瞧着比他们壮实些。 一行人,在山坡上找到一处平整之处,放下行李。前途莫测,一时之间,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 霍羡阳道:“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猎物……” 几个女人领着孩子,在附近捡柴禾,挖野菜。宋子苒则骑着羊咩咩,四处找草药,寻水源。 这边距离镇子不远,一天不知道有多少灾民经过,草根树皮都被刮去一层,哪里还有什么野菜和猎物?就连蒲公英、马齿苋这样能吃的草药,也看不到半根。众人只能徒劳而返…… 好在,他们下山时准备充分。山洞里的鱼,被晒成了鱼干;抓到的野猪,被烤成肉干;挖到的野菜,吃不完也晒成了干菜……虽然一路上消耗掉不少,却也还剩些,对付着能吃上几天。也只是保持着不饿死的状态,想敞开肚子吃饱,也没那个条件。 晚饭,依然是干野菜炖肉干。宋子苒在采集草药的时候,捡到一些可食用的杂菌,把找到的水换成空间水,清洗干净,切成片煮成蘑菇汤。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怎么死的,小爷我能决定 有羊咩咩带路,她很少空手回来。就是家里人担心她遇到危险,不准她在山里“乱跑”。 肉干用水泡软,撕成细细的肉条,干野菜泡发,切成碎末,再加上薄薄的蘑菇片……很快,鲜美的味道飘散出来。 “站住!这里是我们驻扎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再过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宋八毛的呵斥声传来。 众人赶忙拿起身边的“武器”,有弓箭、有棍棒、有柴刀……宋二贵手中,则是一把锋利的唐刀,舞动起来威风凛凛,很是唬人! 来的是一群灾民,人数跟他们差不多,有二十来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走路都打晃。不同的是,对方都是青壮年。 领头的汉子,三十岁上下,状态明显比其他人好得多。看到这群人中有好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甚至还有被抱在怀里的奶娃娃,汉子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佝偻着身子,装作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虚弱”地道:“好心人,给口吃的吧?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宋二贵握紧手中的唐刀,戒备地看着对方,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孩子多,吃的也仅够今天一顿的了。前面七八里地,便是前山镇。你们这时候出发,天黑前就能到,听说那里有官兵赈灾,能领到救济粮。” “行行好吧,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 “你们那几个孩子,养的白白胖胖,怎么可能没吃的?” “就是,就是!我都闻到味儿了,煮的是肉汤!难道你们喝着肉汤,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饿死……” “你也说了,前面就能领到救济粮,分我们一口又怎么样?做人不要太自私……” “可怜可怜我们吧……” 宋三寿的眼神冷了下来,手中的棍棒往前一指,厉声道:“没有,就是没有!你们还能强抢不成?再过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领头的汉子,见软的不行,缓缓直起佝偻地药,抬起头,露出狰狞的面容,大声喊道:“兄弟们!这些人宁可东西搁着发霉,也不舍得施舍我们一口。与其饿死,不如拼死一搏!他们孩子多,战斗力肯定不如我们……兄弟们,冲呀!” 被肉汤的味道,冲昏了头脑的灾民们,手里拿起树枝、石头、锄头,猩红着双眼,朝着后山村三家人冲了过来。 突然,一阵破空声过后,几根羽箭,插在他们脚边。宋三毛、宋四毛、宋五毛几员小将,占据有利位置,手中的弓箭拉满,指着吓得后退几步的灾民们。宋三毛拧眉道:“再往前,休怪我们不客气!” 宋四毛哈哈一笑,挑眉道:“我们哥几个,可是射杀过狼群的!六七十头狼,我们都打退了,更何况你们这些风吹就能倒的难民?” 宋七毛也道:“都告诉你们了,前面就是前山镇,能领到救灾粮。你们这群没脑子的,偏偏听别有用心之人的鼓动,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儿!可笑、可怜、可悲……” 宋五毛叹了口气,道:“你们好不容易在涝灾中活下来,却看到活命希望的前一刻,送了性命。想想,值不值!” 灾民们被说动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退却之意。 领头的汉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大喊一声:“谁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前面如果真有救灾粮可以领,你们怎么不去,反而在这里埋锅做饭?” 本来有了退意的灾民,听了他的鼓动,又犹疑不定起来。 那人又扯开嗓子道:“兄弟们,别听他们的!横竖都是死,不如把肉汤抢过来,做个饱死鬼!” 他嘴里鼓动灾民往前冲,脚下却分毫未动。 宋三毛眉头紧蹙,手中的弓箭瞄准他,缓缓地拉紧弓弦。那人看见了,赶紧往人群后面躲。 宋三毛冷哼一声,道:“你都说了‘横竖’都是死,那你躲什么?你要是带头往前冲,我还敬你是个汉子。你怂恿大家在前面卖命,你却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当大家都是傻的吗?” 宋四毛调整了手中弓箭的角度,笑嘻嘻地道:“就是,就是!你光喊得响亮有什么用?你倒是往前冲呀?” “乡亲们,他们这是在挑拨。我们可是一个村出来的,要是不拧成一股绳,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眉心。 蒋秋远把手中的弓箭递给宋小七,冷冷地道:“别人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小爷我能决定,你是怎么死的!看什么看?想跟他一样,小爷我成全你们!” 灾民们被吓破了胆,一窝蜂地跑散开,嘴里哭爹喊娘,恨不得自己多生两条腿…… 银锁和铜锁,看着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尸体,吓得扑进他们娘亲的怀里。虽说这些日子,各类各样的尸体屡见不鲜,可像这样,刚刚还是活生生的,现在却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的,还是头一遭。 不过,包括两个孩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方才那样的情景,若是不下狠手,遭殃的就会换成他们。灾荒之年,比天灾更可怕的,是人心! 尸体被拖得远远的,挖个坑埋了。蒋秋远动手前,早已给了暗示,宋子苒和其他两小只的眼睛,被身边的人蒙上。待到重见光明的时候,尸体早已被处理好了…… 三家人重新坐在火堆旁,分食着野菜肉汤。没有人说一句话,只听见碗筷相撞的声音,气氛压抑而凝重。 这时候,赵长胜三人归来,带回的消息,让他们更加沉默。 “山里有人染上了瘟疫,军队封锁了所有通往前山镇和县城的道路。前几日从山里出去的,都被隔开观察。城外的难民,也被转移到山脚安置……” 宋子苒靠在吴婆子的怀里,安静地听着大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蒋果果不知道为何大人们脸上的表情如此凝重,忍不住问道:“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镇上?我想吃大米饭,想睡炕上,想痛痛快快洗白白!”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是怪物,人头马身子…… 村长媳妇是知道瘟疫的。洪灾,还有可能上山逃生。可是瘟疫来了,哪怕是隔得远远的,也有可能染上。 她很小的时候,听老一辈的人说,北方是染过瘟疫的,县城和周边的村镇,人几乎都死光了。那时候,官府也是采取封锁措施,里面的人出不来,也没有医药,生病了只能等死! 现在的情况,不跟当时一样吗?村长媳妇忍不住搂着自家小孙子,无声地哭泣着。她一把年纪了,死了没啥可惜的,可她的两个小孙子,一个十岁,一个才八岁啊…… 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村长,沉默地叹息一声,看向自家老伴儿,道:“别哭了,情况还没那么糟。东来不是说了吗?通往镇上的山道口,虽然被封锁了。但官府并没放弃灾民,会不定期分发救灾粮给灾民。” 宋子苒眉头拧的更紧了,她来到干爹身边,表情凝重地问道:“干爹,那些抵达隘口的灾民,是怎么安置的?都聚集在一起吗?那岂不是更容易传播瘟疫?” 赵长胜洗干净手,盛了一碗肉汤正在喝着,闻言道:“你说的这些,官兵们也考虑到了。他们命令灾民分散开,喝的水一定要烧开,粪便什么的,要掩埋…… 辰王府的府医,都出动了,又花重金请来会医治时疫的大夫,每日熬制防疫的汤药,分给灾民。生病的灾民,也单独隔开,尽量医治。死去的尸体,则烧成灰,掺着石灰深埋……” 宋子苒忍不住又问:“干爹,那些灾民什么症状,你知道吗?” “听说是……高热、畏寒、脸色苍白、唇甲发绀、肢体厥冷,伴随着乏力、腹痛和呕吐等症状。大夫说,是疟症!”赵长胜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把他知道的都一一告诉她,并未因她年幼而糊弄敷衍。 “既是疟疾,防蚊虫最为重要!疟疾是由蚊虫传播的,光把人隔开没有用,若是叮咬过病人的蚊虫,再去叮咬别人,也有很大几率感染的!”宋子苒忧心忡忡——现有的医书中,没有哪一种方子,能有效治疗疟疾。一旦感染,死亡的几率极高! “蚊虫叮咬传播?难怪军队中,已经有士兵出现症状。照你这么一说,镇上也难幸免,染上是早晚的事……福丫,你这个防蚊虫的药包,能大量配制吗?” 赵长胜摸摸挂在腰间的药包,药味虽然不怎么好闻,但效果是真的好。在这蚊虫肆虐的季节,他们二十多口人,挂上药包后,竟没有一人身上有蚊虫叮咬的包。露宿时躺在地上,也从未有虫子靠近,就连蚂蚁都远远绕开…… 宋子苒知道他的意思,歪着脑袋道:“我也想多做些,可是咱们没那么多药材呀!” 赵长胜忙道:“需要什么药材,我去寻……” “干爹是想给军中的叔叔伯伯们,配备防蚊虫的药包吗?干嘛那么麻烦,把方子写给他们,不就行了?”坐在石块上的宋子苒,晃了晃两条小短腿,头顶的那撮小卷毛,在风中摇曳着,稚气中带着几分俏皮。 赵长胜犹豫地道:“你还小,不知道秘方的可贵。这些,是可以做传家之用的,怎能轻易赠出去?” “可是,药方本就是治病救人的,藏着掖着岂不是误了很多人的性命?再说了,现在正值危难之时,公开这个方子,能让万千百姓免于瘟疫的困扰。有什么比这更可贵的吗?”宋子苒认真地看着他,一双明眸在太阳的金光下,闪烁着明媚的光芒。 赵长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番话岂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能说出的?不管小姑娘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就冲着她这满腔的赤子之情,大爱之意,他也要护她周全! “是我着相了!你说的对,药方只有在治病救人时,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放心吧,干爹不会让你白白承受损失。干爹会替你争取你应得的!”赵长胜说完,再次离开营地,往前山镇隘口的方向急奔而去。 “奶,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用得上的药材……”宋子苒招呼一声,跳上羊咩咩的背,一路攀岩走壁,很快来到了封锁的隘口之处。 隘口用横木拦着,外面站着一排排士兵,里面这儿一堆,那儿一群,或坐着,或躺着面容灰白,没有精气神的灾民们。 生病的灾民,被聚集在一片空地上。几个脸上蒙着帕子的大夫,在给他们诊治、喂药…… 再远处,立着几位锦衣华服的少年,不时有将领到他们面前请示什么。他们背后,是一车车药材、米粮…… “快看,那是什么?”很快,便有灾民发现了崖壁上的福丫。 “好像是个人……不对,是怪物,人头马身子……” “不是马,是鹿吧?” “我觉得,是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子,骑在小马驹上!” “瞎说,小马驹能爬上那么高的山崖?” “不会是山鬼精怪吧?专门吸食人精气的那种……” 灾民们的指指点点,引起官兵们的注意,他们抬头看过去,正巧看到羊咩咩驮着小主子,在崖壁上飞纵跳跃。很快,有士兵把这件事,报给了不远处的辰王府小公子。 “什么?有人骑着山羊,从山崖上下来?什么样的山羊,能驮人?还能在山崖石壁上蹦跳?”樊千敖不信,把手搭在眉毛上,往山上看过去,惊讶地道,“我去!还真是的……什么人,这么牛笔……” “公……公……”宋二毛的声音都颤抖了,他太激动了,“公”了半天,愣是没把话说全乎。 樊千敖不爽地道:“什么公公?叫谁公公呢?侮辱谁呢?” “公子!”宋二毛大叫一声,指着山壁上的一羊一人,声音都劈叉了,“那个好像是我妹妹!我福丫妹妹!” 这几日,宋家兄弟的担忧,萧瑾瑜是看在眼里的。这才几天工夫,在辰王府养的膘,全都掉个干净,脸颊都凹陷下去了,人呀怏怏地提不起精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边跟着俩灾民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笑着笑着,哭了…… 萧瑾瑜看向那座山崖,距离遥远,只能看到一点红色,在山间闪烁。宋思义是如何辨认出,那是他妹妹的? “你确定没看错?”樊千敖眯起眼睛,用力揉了揉,道,“我瞧着怎么是一块红布,被风吹起,挂在山崖边的树枝上……” “是我妹妹!!不是红布!!”宋二毛坚定地道,“福丫妹妹的干娘,给她做了好些红色衣裙。驮着她的,是我们家养的野山羊,个头可大了,得有好几百斤……福丫妹妹一向把羊咩咩当坐骑的。哦,‘羊咩咩’是野山羊的名字。野山羊最擅长爬山……一定是她们,没错的!” 宋二毛絮絮叨叨,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表达内心的兴奋与喜悦。 “快看,她们过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果然,那一人一羊,翻过一座山坡,直朝着这边疾奔过来。近了,更近了……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小姑娘随风飞舞的衣裙,以及野山羊粗壮弯曲的羊角了! “妹妹——福丫妹妹——”宋二毛朝着隘口的方向跑了几步,又蹦又跳地朝着山上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此时,他的双眸中,含着晶莹的热泪,嘴角却勾起大大的笑容。 只见福丫在羊咩咩耳边说了句什么。羊咩咩很人性化地点点头,几个纵跃,从隘口一侧的山壁上,攀援而下。几颗碎石,顺着崖壁滚下来,落在守着隘口的士兵的脚下。 宋大毛也来到二毛身边,仰着头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嘴里不停地叮嘱着:“小心点儿!慢点儿,别摔着……” 羊咩咩停在距离地面三米多的一处平台上,居高临下,以傲视四方的神态,打量着下面的人群。 “大哥,二哥!”宋子苒坐直身子,拨了拨腮边散落的头发,笑容灿烂,明眸晶亮。这些日子,即便有家人们的精心照看,她依然瘦了好些,圆圆的小脸成了瓜子脸,更显精致。 即便是失去生存希望的灾民,看到她,也觉得仿佛是一道光,射进内心阴霾的角落。孩子,尤其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的孩童,更能给人以希望和动力。 “福丫,快下来!上面多危险!”宋二毛朝着她张开双臂,“二哥存了好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都是你的,一个都不给小十……小十他,还好吧?” “好着呢!放心吧,大家都好着呢!”宋子苒只骑在羊背上,冲着他们灿然而笑,却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快下来呀!你在上面干什么?看风景?”宋二毛得知家人一切都好,脸上的颓丧瞬间退去,也有闲心开玩笑了。 宋子苒摇摇头,道:“我不下去!不是说有瘟疫,已经封山了吗?我……” “福丫!福丫!!”一个壮硕的身影,从远处奔跑过来,很快来到了隘口处。这个在战场上英勇顽强,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在看到女儿的那一刻,流下了喜悦的泪花。 宋子苒惊喜地尖叫着:“爹!你也来了?爹,我好想你啊!奶也很想你,我们都很想你……奶让人给你捎去的肉干,你吃了吗?好吃吧?我想出的方子呢!我们在山里,还做了野猪肉干,不过都吃光了,以后猎到野猪,再给你做!” 附近,无论是官兵还是灾民,听着小家伙呱呱地说个不停,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这么小的孩子,口齿伶俐,表达清晰,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小姑娘身上的衣裙,虽然有些陈旧,却干净,整个人清清爽爽的,足见家里人把她照顾得很好。 也是,在这样的天灾之年,能猎到野猪,能把这么大这么肥的野山羊,当孩子的马骑,这家人肯定是有能力的! 人家的爹在军中,两个哥哥跟在辰王府的公子身边,家里人自然不是普通人……底下的灾民渐渐聚拢,盯着小姑娘……胯下的肥山羊流口水。 “散开,散开!不要聚集!!有发烧、打摆子的,要及时上报!隐瞒不报的,扣除两天的口粮!!”守在隘口的士兵们,冲着灾民大喊着。灾民们戒备地看着对方,渐渐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乖女儿,有好东西还想着爹呢!真是爹最贴心的小棉袄。快下来,爹带你去下馆子,吃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宋四喜用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朝着女儿招了招手。 “不能下!我们要听从官府的安排。爹你是官兵中的一员,更应该以身作则。”宋子苒看向下面的灾民,有几个虎视眈眈地看向这边。一看就知道不是安分的,正等着机会搞事情呢! 听她这么一说,附近的官兵,都露出赞赏的表情:总以为宋小旗是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莽夫,没想到这么会教育孩子。这才三四岁的奶娃子,就如此“深明大义”。比那些只会吵吵、闹事儿的灾民,不知道好多少倍! 宋四喜却心酸无比:瞧瞧,闺女多知道体贴人?在山里挣扎求生了快一个月了,见到他既不诉苦也不撒娇,还一味地替他考虑。他这个当爹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被拦在这栅栏之内,啥都不能替她做…… “福丫,爹这就进去陪你!无论面对什么,爹都跟你在一起!”宋四喜不顾上司和同僚的阻拦,脱掉身上的军服,就要往隘口里冲。 宋子苒赶忙扯开小嗓子,大声道:“爹!我有爷奶、伯伯和干爹照顾,你进来也没多大作用。不如留在外面,救助更多的灾民和百姓!你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要保家卫国护百姓,而不是只顾着自己的小家!” 见她那个顽固的便宜爹不为所动,她又加了一句:“爹,你在外面,能给我们买吃的,买药材,买衣物。进来后,只能跟我们困在一处。您自个儿想想,到底是在哪对我们更有利?” 宋四喜扭头看向两个侄子,道:“大毛二毛在外面,我去里面陪你们!咱们王爷请来了隐世的老太医,据说治疗瘟疫的经验丰富,放心吧,这场瘟疫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爹,你要好好的哦 宋子苒摇摇头,道:“爹,你不是常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吗?别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我就放心爹!你要是敢进来,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宋四喜见闺女难得露出骄纵的小女儿态,顿时新生怜爱,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把他娇娇软软的小闺女,抱在怀里揉搓一番。 “你别哭!爹听你的,爹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宋四喜女儿奴的本性,在同僚面前暴露无遗。这也没啥好羞耻的,这么乖巧、可爱、懂事的小姑娘,换谁不疼惜? “乖女儿,你饿不饿?爹去镇上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烤鸡,还有鼎祥居的点心。我闺女受苦了,瘦了一大圈儿,下巴颏都尖了……”宋四喜哪还有在军中时的威武严肃,这亲切温柔的形象,让他的手下顿时惊掉了下巴。 “把银子给二毛哥,让他去买。”宋子苒用口罩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绕开隘口附近的灾民,掏出一个小纸包,用力朝着外面扔过来,小奶音随之传出,“爹,这些是防蚊虫的药包,效果极好。你拿去分分……这种瘟疫,很大可能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播的,你们一定要小心!” 扔完药包,她又快速地退回,爬上羊咩咩的背,重新回到三米多高的平台上——下面离灾民和官兵都太近了,她得保持安全距离。 萧瑾瑜向前几步,带着血丝的明眸中,露出一抹温和之色,问她道:“小福丫,你是如何得知,这瘟疫是通过蚊虫传播的?你干娘说的吗?” 小福丫摇摇头,笑嘻嘻地道:“前阵子翻医书,偶然间看到的。瑾瑜小哥哥,您也知道,我对学医一向有天分,记忆力也好,很少发生偏差的。” 小姑娘一路疾驰过来,头顶的两个小发髻,有些松动,一头小卷毛开始不安分地冒出来,凌乱中显出几分稚气的可爱。 “福丫,你怎么在这里?”赵长胜刚刚从军中某位将军的营帐中出来,正要回去,听到她熟悉的小奶音,在树梢几个腾挪,来到她的身边。 宋子苒指着她爹手中的药包,道:“我给爹和两位哥哥送药包。我没跟他们接触,是扔过去的。我有注意跟其他人拉开距离,还戴了口罩……” 宋四喜看到他,忙扯开嗓子道:“赵大哥,我家福丫,就拜托你代为照顾了!我那儿前阵子屯了些粮食,你带回去。吃完了,我再想办法,别省着。吃饱肚子,才能不生病……” “放心吧,福丫懂事能干,在山上这些日子,我们还沾她的光呢!”赵长胜没有详说,但宋老四想到自家闺女的“锦鲤”,丝毫不怀疑。 他也没接着说下去,只是点点头,像是安慰闺女,也像是给自己鼓劲儿似的道:“闺女,爹这就跟人换班,每天都守在这里。你想要啥,就骑着羊咩咩过来跟爹说,爹一定帮你弄到!” 他的话音刚落,手下一个兄弟,扛着一袋粮食过来,往隘口外面一放,道:“头儿,你帐子里的粮食,我帮你扛过来了。你看,怎么给咱侄女送过去?” 隘口附近的灾民,看到这袋粮食,眼珠子都红了。虽说他们每天也能领到一捧粮食,可那也只能保证他们饿不死,顿顿吃饱是别想了。近一个月的山间挣扎求生,他们身边的亲人,因为找不到吃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一离去。对粮食的渴望,几乎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守卫隘口的官兵,见灾民赤红着眼珠子,不顾他们的呵斥,朝着栅栏处聚拢,顿时紧张起来。守隘口的将领,做了个手势。他身后几十位弓箭手就位,拉紧了手中的弓弦,对准了隘口的方向。 那位将领冷冷地看了宋四喜一眼,厉声道:“把粮食弄走!引起灾民动乱,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他只不过尽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让自家闺女能填饱肚子,又没有给亲人开后门,放他们出来。哪点错了?宋四喜脖子一梗,犟劲儿上来…… 他的上司梁总旗,一把拉住他,又给另一个手下递给眼色。 梁总旗知道这个手下勇猛善战,冲锋时悍不畏死。可一般这样的人,都有一股“牛”劲儿,来硬的行不通。 他一把搂紧了宋四喜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道:“孙将军其实也是为你好!你想想,当着这么多灾民的面儿,你给了自家闺女这么多粮食。这不是给她招灾嘛!粮食要给,但不是那么给的!咱避开其他人的眼,悄悄儿给!” “哦,对!多谢梁总旗提醒。大头,快把粮食搬回去……”宋四喜恍然大悟。虽说赵大哥和家里的那些孩子,都有些拳脚功夫,可灾民的数量太多,若是有心人鼓动,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背着人,写了张纸条,待灾民散去时,扔给了赵长胜,让他在夜半时分,来隘口西南的关卡,拿粮食。 “爹,我们回去了哦!过两天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的——对了,我给你的药包,给瑾瑜小哥哥他们也分一分。”四岁小孩子的声音,清亮而又脆响,在死寂的隘口处,久久回荡。 赵长胜把防蚊虫的药方,献给了昔日的军中同僚,也就是带领边军来赈灾的洪将军。庄北离拿到药方后,迅速调动自家的各种人脉和渠道,筹集了药材,又召集镇子里所有药铺的伙计和掌柜,昼夜不停地配制药包。先发给军中将士,然后是那些没有染病的灾民。 这两日,感染瘟疫的灾民,仍在持续增加。辰王府的府医,和从崇州府各州县,调拨来的大夫,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救治患者的同时,加强防疫。 可是,这时候的医疗条件太落后了,大夫们敝帚自珍,很多后世烂大街的方子,在这儿都被当成宝贝,藏着掖着,也导致许多珍贵的药方和疗法失传。 府医和大夫们,争辩了好些天,终于达成“共识”——这场瘟疫是疟疾,传播途径不明! 第一百六十章 你倒是护她护得紧 樊千敖抖落着手中府医呈上来的折子,一脸不屑地道:“吵吵了这么多天,就这?人家宋家小福丫,三天前就有结论,知道是疟疾了!那些庸医,还当做是寒症治,能治好才怪!一群加起来几百岁的老家伙,还不如一个四岁多的孩子! 你还别说,军中配备了防蚊虫的药包后,每天染上瘟疫的士兵数量,直线下降。这说明什么?小福丫说的,瘟疫是通过蚊虫传播,应该是真的!” “洪将军说,药方是赵长胜献上的,也就是说,这个药方……很有可能是小福丫倒腾出来的。你们别忘了,她可是献过金创药的方子的!”房文韬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淡淡一笑道。 庄北离一屁股坐在官帽椅上,大口地喝着温热的茶水,闻言道:“什么叫她献上的?那是我跟瑾瑜,用两千两银票,和两座院子换回来的!” 房文韬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去跟京中那位国手说,用崇州的两座院子换他的方子,他愿不愿意?还有那个改良后的金创药方子,一下子把成本降低了一大半。人家小姑娘心肠好,不忍心军中将士受伤流血,才献上方子。这种心胸,这样的大义,你不能不承认!” 庄北离眨眨眼睛,道:“你说这小姑娘才多大点儿,就有这么大的本事。长大了,还得了?那位国医圣手,像福丫这么大的时候,药材还认不全呢吧?你说她的鼻子,她的舌头,都怎么长的?这么说,多名贵的成药,多隐秘的方子,到她那儿,岂不都跟摊开了似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人小姑娘顶多在学医制药上,天赋高些罢了。一句话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了一个人。福丫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萧瑾瑜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拢紧身上的衣襟。 庄北离笑道:“我也就在咱哥几个面前说说。瞧瞧你,倒是护她护得紧。不过,以她的本事,想藏拙估计也难。你若真想护着她,不如领进府里。咱们几家,就缺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妹妹呢!” 樊千敖哈哈一笑,道:“宋思仁、宋思义要是知道,你要抢他们的妹妹,不跟你拼命才怪!宋家人把福丫当宝贝似的,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心。能让你领回府?想啥呢?” 房文韬察觉到萧瑾瑜的异样,担心地问道:“瑾瑜,你是不是不舒服?” “无碍,只是有点累,休息休息就好了!”萧瑾瑜感到头有些沉重,身体一阵阵发冷,提不起力气来,心中猛地一沉——难道他中招了? 庄北离也发现他脸色不对,忙道:“要不,把府医叫回来,让他给你看看?” “他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先别去麻烦他们!我搬到宅子西北角的小院子住,你们这几日便不要跟我接触了……” 萧瑾瑜这些日子,看多了染上瘟疫的百姓身上的症状,感觉自己跟他们有些相似,只不过还没那么严重。救灾防疫正处在紧要的关头,他们四个不能都倒下了! 樊千敖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摸摸他的脑袋——比自己的热很多。再看看他略显青紫的嘴唇,浑身颤抖了一下,大叫道:“府医!快去请府医!!” 萧瑾瑜退了几步,拉开跟他们之间的距离,笑着道:“别担心,或许只是晚间受了寒凉,过几日便好了!” “不是说……不是说蚊虫叮咬传播的吗?你不是也带了防蚊虫的药包了吗?怎么会……”樊千敖比萧瑾瑜大了一岁多,父亲常年驻守边关,他娘生他后身体一直不好,他刚会走路就被送到萧家。 那时候萧家还没被封王,萧父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在家的时候不多,辰王那时候发奋读书,苦练武艺,陪他们的时候自然就少了。两个小孩子可以说是相伴着长大。 樊千敖性子虽然莽撞直爽,内里其实是个小暖男。萧瑾瑜小的时候,樊千敖这个当表哥的,总是让着他,照顾着他。小小的人儿,嘴里嫌弃着,每次蹒跚学步的萧瑾瑜快要摔倒,樊千敖总是会跑到他身边,扶着他不让他摔伤。 再大些,樊千敖闯祸,他爹要惩罚他,萧瑾瑜也总是站出来,替他顶缸,为他求情……可以说,两人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现在,萧瑾瑜有可能感染瘟疫,让他怎能不惊慌,不难受? 那可是人人谈之变色的瘟疫!能毁掉一座城,甚至灭一个国的瘟疫啊!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救灾的最前线,自然知道每天因瘟疫而死亡的人数有多少,还在逐日递增中。目前,尚无有效医治瘟疫的药方和办法…… “一定是那丫头给的药包有问题!来人哪!把宋家兄弟和宋小旗,给我带上来!我定要仔细问问,谋害辰王幼弟,到底是何居心!”樊千敖发了狠,他觉得自己心中窝着一股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难受,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萧瑾瑜摆摆手,让进来的侍卫退下。他缓缓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热茶,缓缓地道:“千敖表兄,你这是迁怒!都给你说多少回了,怒火只会冲昏你的头脑,模糊你的判断!这在军中,是大忌!知道为何舅舅不同意你领兵打仗吗?很大因素就在这儿!” “你快别说教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像个老学究似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府医怎么还没来?人呢?死了吗?”樊千敖在屋里用力地踏着地面,走来走去。 房文韬蹙眉道:“昨日你处置了一个侍卫,难道是因为这个才……” “不错!昨日我沐浴后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包,被人换了。里面的药材,不但不防蚊虫,反而能引来虫蚁。可惜发现的有些晚了,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包……”萧瑾瑜靠在椅背上,用力攥着扶手,脸色越来越青白,浑身打着冷战。他知道,自己一定是中招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把小丫头给“偷”出来 “侍剑和侍墨呢?他们干啥吃的?让人钻了空子?”樊千敖双目猩红,怒声吼道。 萧瑾瑜摇摇头道:“前头需要人手,我把他们都派出去了!好了,事已至此,再生气又有什么用?我不像那些灾民,身子弱。吃点药,很快就能扛过去了……行了,抗疫救灾缺不得你们,都该干啥干啥去。没事少在我面前晃荡,我不需要难兄难弟!” 庄北离起身离开,边走边道:“前面大夫们说,缺‘常山’这味药材。我去找府医,让他给你用最好的药。无论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哪怕是天上的仙草。我也会帮你找来的!” 房文韬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道:“听说崇州北部的山里,有一位隐世的老神医,我去请他过来……只要他愿意出山帮你诊治,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满足他。就是扛,也要把人扛过来!” 萧瑾瑜虽然浑身发冷,心底却一片温暖。他笑笑道:“文韬表哥,谁能想出这话是从最稳重,最老成的你口中说出的呢?你最近跟千敖吃住出行都在一起,跟连体婴似的,莫非被他同化了?” 樊千敖急得跳脚,道:“你还有闲心说笑?不要命了?” “行了,别蹦跶了,跟猴子似的!阿离和文韬表兄都出去了,前山镇的重担,可都落在你的肩头上了。可不能掉链子哦!” “我不去!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病着呢,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樊千敖要往他身边凑,被萧瑾瑜一脚踹出老远。 “离远点儿,用福丫小姑娘的话说,要保持安全距离!现在还不确定,瘟疫到底什么怎么传播的。若是如风寒一般,说话、咳嗽也能传染,你岂不是危险了? 前山镇的灾民需要你,军中的将士也需要你,生病的我,更需要你!若你也倒下了,谁能替我考虑的如表兄你一般周详?” 对萧瑾瑜来说,当务之急是把这个“炮仗”稳住。自己够难受的了,这家伙净添乱!不过,表兄的一片心意,是不掺一点假的。萧瑾瑜目光中,闪过一丝感动。 “福丫,又提那小不点儿干啥……对了,你总说她在学医制药上天赋超群,她会不会有治疗瘟疫的方子?”樊千敖一捶手心,眼睛突然迸发出希望的亮光。 萧瑾瑜捏捏鼻梁,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道:“她就是天赋再高,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这场瘟疫,府医们都束手无措,更何况她?这么小的孩子,还被封锁在大山里,生存本就不易,别去折腾她了!” 樊千敖嘴里答应着,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救治他的机会,心中暗暗决定,悄悄溜进山里,去把小丫头给“偷”出来! 府医脚步踉跄地小跑着进来,还差点被门槛儿绊了个跟头。他这次跟着过来,本就是辰王担心小公子,特地派他负责关注小公子的健康。没想到,他这个被派去救治灾民的人没事,小公子反倒染上了瘟疫。以王爷对弟弟的宠爱,若是小公子有个好歹,王爷不得扒了他的皮? 且不说府医尽心尽力救治小公子,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的福丫小锦鲤,此时正乐滋滋地跟她奶说,她见到爹爹和两个哥哥的事。 “爹还藏了一袋粮食,递了暗号给干爹,让他今晚去扛回来呢!奶,好大一袋呢,够我们吃好些日子了!”宋子苒沉浸在见到亲人的喜悦中。她跟爹已经小半年没见了,没想到因为这场天灾和瘟疫,在前山镇见到了。 军中真是锻炼人的地方,爹才去了小半年,气质大不一样。以前憨厚老实,被沉稳干练取代,瞧上去精神多了! “奶,爹升官了!管着十个人呢!他的手下称他‘头儿’,看上去可威风了!”宋子苒抱着吴婆子的胳膊甩来甩去,难得露出娇俏的小女儿态。 吴婆子乐呵呵的,嘴里却故意道:“才管着十个人,有啥可威风的?离当大将军,还远呢!” 村长娘子羡慕地道:“管十个人,也是官儿!听赵师傅说,小旗是七品官呢!县太爷不也是七品吗?你家老四才去军中多长时间?就赶上人家十年苦读的职位了……不要几年,你家老四就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喽!你们老宋家不得了,今年不但考出个秀才,还出了个七品官儿,啧啧啧……” 宋子苒在吴婆子怀里抿嘴笑,她知道武官的七品和文官不能比,而且小旗也只是从七品,升到总旗才跟县太爷平级呢! 话说,这儿的官职到底怎么算的?小旗和总旗什么的,不是明朝军中的武职吗?难道这个时代,对应着她前世的明代?皇帝也不姓朱呀? 这时候,赵长胜回来了,背上多了一个麻袋,鼓鼓囊囊,看上去足足有一百来斤的样子,袋子都快撑破了! 宋子苒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欢呼着扑过去:“干爹,这些都是爹和哥哥们给我们准备的吗?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奶,你是宋家的定海神针,袋子你来开!” 吴婆子看着小孙女精灵古怪的模样,知道她想趁机做些什么,配合地站起身来,道:“好,我们一起看看,你爹给我们带了什么过来!” 打开麻袋,最上面是一袋糕点,足足有五六斤呢。接着是镇上最有名的烤鸡,隔着油纸包都能闻到它的香味。还有一些布料,针头线脑啥的,接着是小衣服小鞋子,女娃娃的有三四套,男孩的从两岁到十来岁的都有,应该是从成衣店买来的。难为三个大小男人,想得还挺周全。 衣服底下便是油盐、调料。粮食占了一大半,多是粗粮,粳米细面各五六斤的样子。宋子苒把小手伸进去,麻袋里多出了一袋十来斤的白面,还有一包她匆匆挖出来的蜜薯。另外还从空间里偷渡出一包狼肉干——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往外拿东西,她一不小心,拿的多了些。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还有比我更惨的公主吗 村长媳妇看着地上的东西,咋舌道:“我的老天,嫂子,你家老四还挺会塞东西的,一个麻袋里,竟然装了这么多吃的!” 吴婆子瞥了自家孙女一眼,笑道:“老四这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送过来呢!灾年粮食难求,难为他了!” 村长媳妇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地道:“老嫂子,这粮食……能不能卖给我们些?”这些日子,虽说吃野味、野菜,也饿不死人,可是没有粮食,总觉得心里缺点什么。 官府每天也给灾民派发粮食,但一个人就那么一小捧,不够熬一碗粥的……看到宋老四送来这么多粮食,她就想这买些给孙子改善改善伙食!但她也知道,灾年最珍贵的就是粮食,犹豫再三,感到很难启齿。 “说什么买不买的?咱三家这些日子,不都是一起吃的吗?灾荒之年,分这么清干啥?”吴婆子不是自私的性子。洪灾过后,后山村不知道还能剩几户人家。一想到那些老姊妹们,吴婆子就忍不住心酸——天灾无情,她们这些仅存的人,更应该抱团取暖。 “不,不!在山里的时候,我们家人手不够,两个孩子病着需要人照顾,就占了你们不少便宜。现在已经到了镇子边缘,官府也发下了救灾粮。我们若是再厚着脸皮蹭吃蹭喝,就太不要脸了!你能分我们一些粮食出来,我们就很感激了!” 村长娘子也是个明白人,说话尤为客气!毕竟外面形势很不好,据说镇子里也出现瘟疫,乱得很,她家二儿子那边还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呢!他们在这山里能不能活下去,儿子家的消息,还都得仰仗宋家老四,自然要跟宋家打好关系! 宋老汉磕了磕烟袋锅子,开口道:“行吧!就按你说的,匀些粮食给你家。粗粮先给你们十斤,细粮不能给你们太多,毕竟我们两家还有三个小娃娃呢!” 村长媳妇忙道:“这个自然,大人怎么凑合都成,孩子肠胃弱,不能委屈了她们……” 现在粮食市价比原先高了好几倍,即便宋家愿意多分些细粮给他们,他们也吃不起呀!付了十斤粗粮和两斤细粮的钱,村长一家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山石下,垒灶做饭——官府规定:为了防疫需要,每户人家之间,要留有一定的距离。 这边距离镇子外的隘口,还有八、九里地,又驻扎在一处陡峭山坡上,四周围看不到一个灾民——灾民们为了领救灾粮方便,一般都停留在隘口附近,方圆五里之内。 家里的存粮,都是宋大富兄弟背着的。看着越来越少的肉干和野菜,三兄弟愁得不行。即便突然多了这么多粮食和肉干,三兄弟的心情也没放松多少。 尤其是他们从福丫干爹带回来的消息中得知,外面的官兵和镇子上的百姓中,已经出现了瘟疫。辰王府又调集了更多的军队,封锁面积进一步扩大。 他们小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瘟疫一旦传开,那绝对是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吗,鲜少有人生还。 若是真的在镇上蔓延扩散开去,那他家四弟,和两个孩子,也面临跟他们一样的境地,甚至还不如他们呢。至少这大山中,还能找到些食物。镇上的百姓,一旦被严密封锁,粮食很快会紧缺…… 不会的!辰王府的小公子,不还在镇上吗?辰王最疼他这个弟弟,不会舍弃他的。家里的两个小子,是小公子的伴读,比别人又多了一层生存的希望…… “娘,晚上吃完就睡了,煮粥就行,焖干饭太浪费粮食了!”宋大富见吴婆子大手大脚,洗了不少米下锅,忙心疼地阻止。这些粮食,省着吃也就够吃个七八天的。以后不知道老四还能不能弄到吃的,还是得节省些! 吴婆子道:“福丫都知道,有一副好身体,才能在扛得住病什么菌的!你看看两家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做一顿好的,给他们补补,怎么叫浪费呢?” 蒋果果和小十,蹲在石头垒成的灶台旁,闻着锅里散发出的香气,不停地流口水。这一锅可不是普通的白米饭,里面放了干菜和肉干,做成了香喷喷的焖饭。这还没煮熟呢,浓郁的香味就飘散出来。简直能馋死个人! 焖饭煮好后,两家人狼吞虎咽。就连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气和雍容的蒋知雪,也大口大口地吃着焖饭——这辈子,前半生,她享受了世间无上的宠爱和繁华。后半生归隐山野,也被蒋嬷嬷精心照顾着,被夫君捧在手心。 即便是匆匆出逃的那段日子,也过过一天苦日子。这半个多月,吃不饱、睡不好,还要赶山路。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尝遍山珍海味的她,如今对着一碗简陋的焖饭,都感动得想哭……她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凄惨的公主了。嘤嘤嘤嘤…… “娘,你怎么哭了?”蒋果果喝了一口蘑菇汤,看到蒋知雪一边吃饭一边流泪,歪着脑袋萌萌哒问道,“是因为宋奶奶做的饭太好吃了吗?” 蒋知雪赶忙背过身去,用衣袖揩了揩眼睛,道:“谁哭了?我是被热气熏的,眼睛有些不舒服而已!” 赵长春默默地坐过来,把碗里特地挑出来的肉丝,扒拉进她的碗里,柔声道:“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都怪我没用,连自己的娘子都照顾不好……” “说什么呢!”蒋知雪推了他一把,嗔怪道,“这些日子,要不是你带头出去寻找猎物,我和孩子们指不定像那些灾民一样,饿得走路都打晃呢!大灾之年,能把我们娘几个照顾得如此细致,你要是没用,别的男人都不要活了!” 他们的几个孩子,看得牙碜。父母是真爱,他们是意外。在爹心中,娘一直都是他心尖尖上的,他们这些做儿子的,都得靠后…… 第一百六十三章 哈哈,休息室,解锁成功 霍羡阳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嘴都快撇到后脑勺了——堂堂的镇远大将军,居然混成了上门女婿。没想到啊,赵长胜这只癞蛤蟆,居然真给他吃到了天鹅肉!能把公主给拐跑了,可真有你的! 霍羡阳和赵长胜,都是孤儿,自小被朝廷的一股暗组织收养,为了生存,没日没夜地训练。到十多岁的时候,分成两批。一批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输送至军中、宫中,成了皇帝跟前得用的人。另一批则转为暗处,专门替皇上搜集证据,排除异己…… 赵长胜那小子,武功还不如他呢,就头脑好使些,先被幸运地选中为侍卫,凭着自己的努力,和皇上的信任,去了军中,没几年就升到二品将军的职位。他就是那时候,与公主相识的吧? 而霍羡阳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些年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尤其是近些年,祸害的都是无辜的文武大臣,就因为在朝堂上正言直谏,遭昏君记恨,送了性命…… …… 天边氤氲着绚烂的瞎逛,落日残留着淡雅的清朗。宋子苒靠在吴婆子的怀中,微眯着眼睛,不知是在走神,还是在打盹儿。 羊咩咩趴在地上,好脾气地任凭果果和小十两个小家伙,在它身上爬上趴下。山林中,一片静谧,偶然能看到远处接近镇子的方向,升腾起袅袅炊烟…… 宋子苒突然坐直了身体,乌黑的大眼睛,睁得滴流圆,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吴婆子以为她睡魇着了,赶忙用不满青筋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嘴里小声念叨着:“福丫丫,别害怕,摸摸毛,吓不着……奶在呢,福丫不怕,不怕哦!” 宋子苒回过神时,发现大家都关心地围过来,略显担忧地看着她。她将小脸埋进她奶的怀中,不是害羞,而是要掩饰脸上的狂喜——哈哈!空间中,她在研究所里的休息室,解锁了! 研究所里谁不知道,她宋子冉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可以连着几天几夜不休息,即便休息也不忘工作。她的休息室里,有个小工作台,上面摆着不少制药的工具和器皿。太好了!她能够制作一些简单的药剂和药品了!! 想着这一路上不知凡几的尸体,想着山下病得爬不起来的灾民,想着她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灾民在痛苦中挣扎、死去……宋子苒坐不住了,她闭上眼睛,意念沉入空间,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治疗疟疾,最有效的当然是青蒿素。她虽然没有提炼过青蒿素,但对于她这个最年轻的院士,国家功勋的获得者来说,就跟大学生做小学数学题一样简单! 青蒿,因着它“可怕”的气味,即便饥饿的灾民,也不愿去动它。因而,这种植物随处可见。她们一路过来,采集了不少。宋子苒也偷偷地藏了好些在空间里。 提取青蒿素的方法有很多,譬如氯仿提取法、乙醇提取法、超声波提取法等等。 无论三渌甲烷,还是乙醇,都是她实验时常备的。尤其是乙醇,她的休息室里,就放着一大桶。足够她用的了! 青蒿叶片粉碎,用乙醇提取,蒸馏后得到青蒿素粗品。最后经过结晶、过滤、干燥等步骤,便制成纯净的青蒿素。虽然休息室条件有限,但她还是克服困难,制出了跨时空的特效药——青蒿素! 疲倦的她,一头栽进吴婆子的怀里,睡得跟小猪似的。她错估了自己,毕竟这具小身体才四岁多,又是用意识在空间中精细操作——幸好她平日里,经常锻炼意识操控空间,例如用意识播种、收获粮食和蔬菜。她的神识远超成年人,换成真的小豆丁,经过如此高强度的操作,早就昏死过去了! 她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宋五毛捏着她的小鼻子,待她睁开懵懂的双眼时,戏谑地对她道:“小胖猪,睡醒了没?走,咱们一起去见爹爹!” 吴婆子摸摸她的脑门,仔细看了看她的面色,轻声问道:“福丫,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奶!知道吗?” “好的,奶!”福丫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眨巴着大眼睛,嘴角小酒窝若隐若现,“我没有不舒服!” 忽然,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小声凑到她奶的耳边……眼眸一转,看到竖起耳朵,慢慢凑过来的五毛,皱起了小眉头,道:“五哥,我们女子说悄悄话,你不知道回避点儿,太没君子风度了!” “哈哈……女子?你??哈哈哈哈……”宋五毛比划着她的身高,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宋子苒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像只小青蛙。她扭头对吴婆子告小状道:“奶,你看五哥,他欺负我!!” “我没有,别胡说,哎呦——”宋五毛捂着被吴婆子揪住的耳朵,叫声凄惨,换来其他几个毛幸灾乐祸的眼神——敢取笑我们福丫,该! 五毛揉着红通通的耳朵,躲到一块石头下边蹲着画圈圈。宋子苒这才小小声地对吴婆子道:“奶,你知道我什么睡那么久吗?” “我们福丫这些日子受累了,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看谁敢笑话你!福丫,来,奶抱着你睡……”吴婆子没觉得她睡的久了,在她看来,小孩子就应该多吃多睡多玩儿,而不是小小年纪,就操着大人的心。 宋子苒摇摇头,神秘兮兮地道:“奶,我不是在睡觉,我是在跟神仙学医术呢!” 吴婆子眼睛睁得老大,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像地下党接头似的,压低声音道:“啥?神仙托梦给你了?神仙教了你什么医术?治疗瘟疫的吗?” 宋子苒心中给吴婆子竖了个大拇指——她奶实在是太给力了,想到她心里去了。她小小声地道:“奶,您真是太英明太智慧了,不愧是福丫的亲奶!” 吴婆子眉开眼笑地道:“你也不愧是奶的亲亲宝贝蛋儿!福丫,神仙教你的,都学会了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人命关天,还藏什么拙? “当然!”宋子苒挺起了小肚子,一脸小傲娇地自卖自夸,“奶的福丫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神仙还给了我一套天上的制药工具,透明的,就跟冰雕的似的。我还制成了一些药物,你要看吗?” 说着,她手中多了一小片青蒿素。吴婆子正要低头看,就见宋子苒的手攥起了小拳头。她抬头一看,宋四毛正狗狗祟祟地朝这边探头探脑。吴婆子一瞪眼,宋四毛吓得赶紧缩回脖子,老老实实的跟个鹌鹑似的。 吴婆子示意福丫收起来,低声道:“这个药跟我们平时吃的,大不一样。果然是天上才有的好东西……你这个药做的多吗?” “用青蒿,辅以其他药材做成的。只要有青蒿,就能源源不断做出来。”宋子苒前世就经历过一场严重的瘟疫,人类差点在那场瘟疫中灭亡! 她就是在那次抗疫中做出突出贡献,才被授予国家勋章的。她深知,治疗瘟疫的药物,对于感染者来说,多么重要。这是关乎几千上万人性命的大事,顾不上藏拙了! 吴婆子想了想,道:“下次见到你爹,把这个药给他……这药,能不能做成药丸子的形状?” “能!”必须能,药片的确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出现的。宋子苒想了想,从随身带的药材包中,取出几种对身体有益的补药,又把青蒿素片磨碎了,掺杂其中,做成了青蒿素丸。每个药丸大概小拇指加盖大小,成年人一日三次,一次四丸。儿童减半,幼儿需再减半…… 制作药丸的过程中,蒋氏和蒋知雪在旁帮忙。两人熟知药材,自然知道这些药材的功效——强身健体。也对,身体强壮了,生病扛过去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这药丸子,吃了有益无害! 她们不知道,药丸中最精华的部分,掌握在宋子苒的手中。青蒿素丸对于疟疾患者来说,那绝对是神药! 折腾出几瓶药丸子后,宋子苒终于在五毛哥的催促下,骑着她的羊咩咩,再次来到隘口处。 远远地看到野山羊驮着一个小女孩,风驰电掣地过来,守卫隘口的士兵中,便有人去告知了宋老四。 宋四喜这两天,日子并不好过。虽说得了方子之后,防蚊虫的药包,已经做出来,可是越来越多的灾民、军中将士和镇上的百姓,加起来数量太庞大,感染瘟疫的病患依然在持续增加。尤其是镇上的百姓,染上的人剧增,人心惶惶,治安堪忧。 军中也有不少得病的,宋四喜他们不但要赈济灾民,协助安顿患者,还要担负起镇上的治安维护工作,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八瓣儿,忙得不可开交。 这些倒也没什么。可让他担忧的是,小公子染上了瘟疫,府医竭力救治,换了好几个方子,仍然效果甚微。他的两个侄儿,不顾小公子的劝阻,依然留在小公子的身边,帮着侍墨他们,照顾生病的小公子。 生病的人,都被单独隔离起来。小公子也不愿意破例,好在他在众人劝说下,住进了城外一个乡绅空出来的庄子里。庄子严密封锁,除了送一些必需品,严谨任何人进出。包括樊公子他们三位,都被拒之门外。当然,选择留在小公子身边的人,也同样出不来。 两个侄子都在里面,宋四喜怎能不担心呢?也只有他宝贝女儿来看他,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开心了! 他跟在士兵身后,急匆匆地赶到隘口,看到那个骑在羊背上的小小人儿,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宋老四扬声道:“乖女儿,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想吃什么告诉爹,爹给你弄!” “爹!”小福丫的小奶音清亮亮的,“我们好着呢,你别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叮嘱,和一本正经的小表情,让人看了忍不住会心一笑——太萌了,有木有!又是骗他们生女儿的一天! “爹!我有好东西送给你!我让羊咩咩给你带过去昂!”小福丫从羊背上下来,把裹着药瓶的包袱,挂在羊角上,拍拍它的背,让它把药给宋老四送过去。 守卫的将士,都笑着摇摇头:这么大点儿小豆丁,能有什么好东西?捡到的形状有趣的石头?山上采集到的花朵?还是几根漂亮的羽毛?还煞有介事地用包袱装上,未免有些太隆重了! 宋四喜的顶头上司梁总旗,走到他身边,笑道:“你这个闺女还挺孝顺,得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不顾路程遥远,拿过来孝敬你。小小年纪,能有这份心,的确难等可贵!” 宋老四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当然!我没出来参军的时候,我闺女最黏我,家里这么多人,我闺女最喜欢的人,就是我这个当爹的了!” 吴婆子是没在,要在的话,一定大耳瓜子扇他——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给你个机会,好好说,福丫到底最喜欢谁? 羊咩咩在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到他们身边。不比他们身高矮多少的体型,看着隘口的将士们一阵眼馋——好肥的羊,炖一锅够他们吃好久的了…… 梁总旗想伸手去摸羊咩咩的角,被羊咩咩大人躲开了——本大人的角,岂是尔等凡人能随便摸的?没有一颗小苹果,或者一个香瓜,免谈!! 宋老四从它头上取下包袱,见状忙道:“这只野山羊,还带着些野性,家里除了我闺女和我老娘,谁都管不住它。总旗大人,您见谅!” 梁总旗目露赞赏,点头道:“好羊!这么精壮的野山羊,真是少见。你们家养得好呀!” 宋老四打开了包袱,看到里面的瓶瓶罐罐,心中诧异:他带过来的药,还没用完呢,怎么又送这么多药过来? 梁总旗看到了,笑道:“这些就是你上次给我用的,止血效果极好的金创药?你不是还剩不少吗?这又给送过来了?” 宋老四见药瓶之间有一张纸,拿出来看一眼,脸色骤变,敢忙收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为了一口吃的,命都不要了 宋四喜调整好面部表情,挤出一抹笑意,对梁总旗道:“回头我整理好了,给总旗大人送一瓶过去……在军中,受伤是难免的,毕竟用得到……” 梁总旗察觉到他的异样,道:“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你能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梁总旗帮助我良多,在战场上又是为了我受的伤,一瓶金创药不算什么。待会儿就给您送去……” 梁总旗见他有心事,以为他家里有人生病了,着急回去给张罗药材,便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去忙你的。” 宋老四告罪一声,抱着包裹匆匆离开,甚至顾不上那个山坡上朝他凝望的小姑娘。他解了自己的军马,翻身而上,一路快马加鞭,朝着几里外的庄子飞奔而去…… 宋五毛拎着八毛的后衣领,两人飞跃到福丫的身边,抱怨道:“妹妹等了好一会儿了吧?都怪八毛这个拖累,轻功也不好好练,整个一拖油瓶!” 八毛整整衣领,理直气壮地道:“都是一个爹生的,不能你们兄妹俩来探望爹,就落下我一个吧?哥,你真是太腹黑了,是不是想让爹以为我不孝顺,好处都你一个人得了去?” 宋五毛哼了哼,道:“我要真如你所言,还会一路劳心劳力地把你给拎过来?早把你扔半路上喂狼了!” “这附近的山上,别说狼了,就连老鼠都被人挖出来吃肉了!我还盼着能遇见狼呢,我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咱家的狼肉干,早就吃完了。爹好容易从嘴里省下一包,留着给妹妹小十她们当磨牙棒。是该补充些肉食了……” 八毛握着自己的小弓,对准不远处树上一只鸟,“嗖”地射了一箭。鸟的尸体刚掉落在地上,树后面就窜出一个人影,朝着鸟尸扑过去,毛也不拔,就这么生啃下去。 接着又跑出几个人,争抢他手中的鸟尸。为了一只不足巴掌大的鸟尸,几个人像是有杀父仇人似的,打得头破血流。 山坡上的三兄弟目瞪狗呆——我去!山下灾民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的吗?为了一口吃的,命都不要了! 领粮食的时候,即便有士兵维持秩序,依然又不少人远远地窥视,如果是年迈体弱的老人,或者孩子,领到粮食必须立刻吃掉,要不然根本走不出十步,就被人抢走了。 一开始的时候,官府分发的是生粮食。经过几次被抢的经历后,那些老弱妇幼,领到粮食后,顾不得是生的,就往嘴巴里塞。吃生的,总比没得吃强! 后来,小公子看到此景,便让士兵们把粗粮磨成粉,加入碾磨成碎屑的麦糠、麸皮等,做成窝窝头,分发给灾民。虽然费时费事了些,却方便了灾民们。还有灾民,主动帮忙捡来柴禾,放在隘口附近,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像这样安分守己、还存有良知的灾民,小公子也不会让他们做白工,他让守着隘口的将士们留意,在分食物的时候,会捡着大些的,麦糠少些的给那些人。 士兵见怪不怪,朝着那边呵斥几声。而被压在最下面的人,已经把血淋淋的鸟啃得差不多了,后来的那些人发泄地揍了那人几拳,站起身看向八毛的方向,好像在等他射第二只鸟…… 八毛收起弓箭,虽然用的是竹箭,他的箭也不的白来的,好不?那是他一刀一刀削出来的,可不能便宜他们! 他把目光转向隘口的方向,仔细去寻找熟悉的身影,却只是徒劳。他忍不住问道:“福丫,爹呢?” 宋子苒指着只剩下黑点的宋老四,道:“那儿呢!你们来晚了,爹已经走了!都散了吧,下次赶早!” “不是,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磨蹭着跟你说话?奇了怪了,莫不是外面有狗了?”宋八毛觉得爹有点反常。不会吧,不会吧!爹不会这么无情吧? 宋五毛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道:“怎么说话呢?爹现在是军人,是兵!军中是有纪律的,一切行动听指挥。爹这么匆匆离去,肯定是上头派任务给他了呗!要不然,小妹会两手空空?” 宋子苒嘴角抽了抽,心道:两个哥哥心里没数吗?现在镇上也被封锁了,军队的粮草和赈灾的物资,都难以保证,爹就是再神通广大,也难回回都弄到好东西吧? “五哥、八哥,咱们回去吧!”宋子苒见羊咩咩送完药物,蹦跳着回来,便道。 八毛指着羊角上的一个小布包,问道:“咦,这是什么?” 宋子苒下意识朝着山下望去,方才跟爹并排站着的络腮胡大叔,正朝着她看过来。见她望过去,梁总旗喊了一嗓子,道:“大侄女,我是你梁伯伯。布包里是伯伯给你的见面礼,条件有限,别嫌寒碜!” 宋子苒转眸看过去,原来是一些葡萄干、蜜饯之类的。若是在平常,的确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在这缺吃少喝的灾年,送吃的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宋子苒扯着小嗓子,奶呼呼地道:“谢谢梁伯伯,福丫很喜欢。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好东西!” 梁总旗听了,心都快萌化了。他连连道:“不用,不用!伯伯给侄女见面礼,是应该的!快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原来,刚刚那只鸟,引出越来越多的灾民往这边聚集。其中有些人,看着白白嫩嫩的小福丫,眼中闪烁着贪婪、凶狠的光——灾年,“易子而食”不只是个词语而已。像福丫这么大的小娃娃,是那些尝过“两脚羊”的人首选目标。 梁总旗眯了眯眸子,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接过弓箭,朝着人群中射了几箭,冷喝道:“都回去!分散开,不许聚集,否则扣除一天口粮!” 箭矢几乎是擦着那些人的脚尖,直插在地上。那些灾民吓出一身冷汗,顾不上盯着肥嫩嫩的胖娃娃,飞快地退回原处,生怕被官爷记住自己,明天饿一天肚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毛染上瘟疫啦! 梁总旗冲着上面的小少年,放声道:“你是宋小旗的儿子?箭术不错嘛!咱们男子汉手握武器,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保护保家卫国。年幼时保家护亲,年长时卫国安邦,此为大丈夫也! 若是有不长眼的,往你家人和妹妹身边凑,不用客气。自卫射死人,不但无需偿命,本官还要追究那些居心不良之人的罪名!大胆射,别害怕!” 五毛和八毛自然也察觉到那些灾民的不善目光。五毛接过弟弟手中的弓箭,拉开,射出——竹箭擦着一个探头探脑灾民的脸而过,在他面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梁总旗赞赏地看着这兄弟俩,一个十一二岁模样,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却都射得一手好箭。想到家中跟这个小的男孩差不多年岁的儿子,还招猫逗狗成天惹祸呢,瞧瞧人家,已经知道保护妹妹了!你说这宋老四,到底是怎么养的孩子,都如此优秀。 “妹妹,我们回去吧!”宋五毛很不喜那些灾民的目光,好像妹妹是一只香喷喷的烤乳猪似的。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大灾之年,有些没底线的人,为了活下去,连人肉都吃。 这些家伙,不会是想对妹妹有所图谋吧?宋五毛想到这儿,目光变得凌厉,握紧了手中的弓,恨不得把那些该死的家伙,都射个对穿! 宋子苒抓了几粒葡萄干在手心,笨拙地爬上羊咩咩的背,回头不忘朝着梁总旗挥挥手,甜甜地道别:“梁伯伯,我们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梁伯伯再见!” “再见,慢点儿,抓紧羊的角,别摔着!”梁总旗一脸老父亲的慈祥笑容,可惜被一脸络腮胡子给遮住了。 他长相粗犷,身材壮硕,尤其是一脸络腮胡,显出凶相。就连他自己的孩子,都不敢与他亲近。没想到一个四岁的小奶包,居然一点都不怕他,还说下次还来看他——梁总旗摸摸下巴,心道:回头要问问宋老四,他家闺女缺不缺干爹! 话说,宋老四看清信上写的,这些瓶瓶罐罐,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连闺女都顾不上了,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小公子居住的庄子。 “来者何人,停马止步!”守在外面的,是辰王府的侍卫。庄子里除了府医和小公子的俩小厮,就是主动请缨留下照顾小公子的大毛二毛,再没留其他人。就连辰王拨给他的侍卫,也被赶了出来。不过侍卫们不愿远离,便在附近扎了帐篷住下来,自发负责周围的巡逻任务。 宋四喜想说自己送药来了。可转念一想,福丫干娘再厉害,也比不上辰王府的府医吧?府医对这种瘟疫都束手无策,他空口白话地说这药有用,谁信?再给他扔喽,不白瞎了闺女的一片孝心? 他想了想,对侍卫道:“在下是宋……思仁、宋思义的四叔,给他们送些换洗衣物和药品。请侍卫兄弟帮忙通传一下!” 大毛二毛来到小公子身边几个月,跟侍卫们已经混熟了。侍卫们自然知道,他们有个叔叔在军中,还是个小旗呢! 那名侍卫冲他点点头,道:“宋大人请稍等,在下这就去帮你传话!” 没多久,二毛从庄子里匆匆出来。看到四叔,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哽咽地道:“四叔,大哥……大哥他生病了。” “大毛病了?是普通的病症,还是……”宋四喜心中一惊,心中抱着一丝侥幸,急急地问道。 二毛吸了吸鼻子,道:“跟小公子一样,一会喊热,一会叫冷。府医说,他染上疟疾了。” “别担心,四叔给你们送药来了!”宋四喜往前走了几步,被宋二毛喊停了。 “四叔,你把东西放下,往后退几步,我过去拿。我身上带着病气,别把你给传上了……四叔,你说的是啥药?福丫妹妹制的吗?我这里还有,用不着。你拿回去吧,你在军中,缺不得药!”二毛往退几步,跟宋四喜拉开距离。 宋四喜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不是那些药,是……治疗瘟疫的!” “治……”宋二毛左右看看,小声道,“是福丫妹妹制的?她说能治疟疾?她亲口说的?” “不是她说的,还能是我说的?至于药是不是你妹妹制的,我不晓得。也许……是她干娘制出来的,也说不定。”宋四喜道,“你应该也觉察到了,福丫干娘一家都不是普通人,或许人家有祖传治疗瘟疫的方子呢?”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你先别声张,拿回去偷偷给大毛服下,若是有好转,再呈给小公子!” “好,我回去就喂大哥服下!四叔,你留一瓶防身吧!”宋二毛想着四叔在军中接触的人多,万一…… 宋四喜摇摇手道:“你妹妹说,过两天还来看我呢——哎呦!光想着小公子需要这种药了,把你妹妹给忘了!也不知道她手头上缺不缺药材,少不少吃的。看我这脑子!” 宋二毛从里面掏出那封信,扫了一眼,道:“四叔别急,妹妹缺什么药,这封信上都写了。这事儿交给我,庄子库房里收着成堆的药材,都是庄公子给找来的。若是真有用,小公子肯定不吝惜药材的!” 宋二毛急匆匆地出来,又匆忙忙的进去。按照信上所说,他给大毛喂了两颗药丸。没多久,大毛便觉得身上暖洋洋的,睡了一觉后,身上轻快许多。晚上又吃了两颗,第二天,虽然身上还没什么力气,但已经退烧了,也不再捂着被子还发抖了! “咦?这两日宋思仁服的哪种药方?起效了!!太好了!!小公子有救了!!”府医再来给宋大毛看诊,发现他的各种症状都减轻许多,脉象也有恢复之状。府医大喜过望,忙追问二毛给他按哪种药方煎的药。 宋二毛跟大哥对视了一眼,吞吞吐吐地道:“还是你前天给大哥开的药方……就是……就是……昨天我们家里,送了一些药丸过来。我给大哥吃了三顿,不知道是不是药丸的功效。” 第一百六十七章 让小公子沾沾锦鲤的喜气吧 “药丸?什么药丸?拿给我看看!”府医听了十分吃惊,没听说哪种丸药,对疟疾有效啊!再说了,这宋家兄弟出身乡野,家里能买得起什么好丸药? 宋二毛很抠搜地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放进府医的手里。他坚信,大哥病情好转,肯定是这药丸的功劳。妹妹都说药丸有效,那绝对错不了! 府医从药丸上抠下一些粉末,放在嘴里细细地辨认着。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这里面的药材,他倒是辨识出几种,可都是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材,跟治疗瘟疫压根就不搭嘎——不过,里面还有一些他辨识不出来的,难道真的是这药丸起了效果? “府医大人,怎么样?这药能给小公子吃吗?”宋二毛关心地问道。小公子已经病了好几天,症状比大哥重很多。府医每天都变换方子,依然没什么起色。这两日,小公子已经下不得床了。多精神多漂亮的一个人,现在瘦成一把骨头,憔悴得不成样子…… 府医犹豫再三,最后道:“这药丸中,大多是补身子的药材,总没有坏处……”再说了,小公子病情恶化,已经连药都灌不下去,他也没了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府医把手中的药丸,往嘴里扔去,一仰脖子吞了下去。宋二毛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你说这张府医也真是的!这药如果真能治好瘟疫,得多金贵多难得呀。你咋还自己吃一颗呢? 府医瞥了他一眼:无知小儿,我这是在试毒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着如今这时机,谋害辰王府小公子?虽然……小公子不被谋害,也撑不了多久了。 小公子小时候玉雪可爱,生病时都是张府医在照顾,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小公子成了这样,张府医恨不得以身相替,每天都在心里把害公子生病的人,骂上十八回。若不是那人已经死了,他都想拿着刀子,活剐了他! 确定这药没有害处,张府医捧着药瓶,来到小公子的房间。 房间里门窗紧闭,浓浓的药味儿冲鼻而来。床上躺着的人,俊俏的脸一片青白之色,薄唇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脸颊都瘦得凹进去了。这才几天,病魔就把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侍剑红着眼睛,回头看向张府医,哑着嗓子问道:“张府医,你再想想办法,小公子他……连水都喂不下去了!” 张府医心里缓缓地摇头,他要是有办法,早使在小公子身上了,还能等到现在?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瓶,一咬牙,道:“宋思仁家,送了药丸过来。思仁吃了,病症减轻了不少……” “宋家送来的?他们怎么说?是谁送来的,福丫吗?”侍墨跟宋二毛关系不错,经常听他吹嘘自家小妹妹多么多么聪慧,多么多么可爱,多么多么有天赋。还说他妹妹是个小锦鲤,沾着她总有好事发生。 他是不信的,只以为是宋思义这个妹控的无脑吹。现在,他倒希望二毛说的是真的!希望福丫那孩子,能给小公子带来好运和福气! 张府医道:“说是能缓解疟疾的症状……是他们四叔送来的。宋思义应该知道些什么,没有迟疑便给他大哥用了。只是……宋思仁的病情,比小公子要轻上许多。这药丸对他有用,未必……” “快给公子服下!”侍墨几乎是抢过药丸。那天小福丫来看她爹,不但小公子在,他也侍奉在公子身边。宋四喜这药哪来的?肯定是他闺女给送来的。这药是过了福丫的手的!若她真的是小锦鲤,那这药上,肯定沾着她的福气…… 侍墨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看似“荒诞”的祈愿上。他来到床边,轻轻摇晃着公子的肩头:“公子,醒醒,吃药了!” 然而,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侍墨哽咽地道:“公子,你知道这药是谁送给你的吗?是小福丫,那个胖乎乎,白嫩嫩,跟年画一样的小姑娘。 您不是说她生的有福气,还想带到府里养几日吗?等您好了,咱就把小福丫请到王府,好吃好喝好玩地伺候着。千敖公子不是说想要个妹妹吗?您可以把福丫认作义妹,两位公子不就有妹妹了吗? 公子,您吃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您一定要坚持住呀!千敖公子的性子,除了您,没人能压得住!还有这前山镇赈灾防疫的工作,缺了您,也不行!公子,您的抱负和志向,都没实现呢,您得吃药……” “聒噪……”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侍墨和侍剑,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不敢相信地对视一眼,看向床上方才毫无知觉的人。只见他们的公子,艰难地睁开眼睛,喉头也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张府医见状,忙道:“快!快把药给小公子喂下去!水,水呢?” 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把药喂了下去。侍墨擦了擦眼睛,把手里的药瓶,悄悄地放在公子枕边。 现在,他相信世间有玄学了。公子从昨天起,连水都喂不下去了。宋家的药一来,公子居然醒了,也能吞咽了。虽然吃完药,又昏睡了过去,却让他看到了希望。他跪在公子窗前,虔诚地向佛祖和各路神仙祈祷——求他们保佑公子度过难关,他愿用十年寿命去换公子平安! 张府医也一直守在小公子的身边,每隔两刻钟,就给萧瑾瑜把把脉——虽然很不明显,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公子的脉搏,渐渐变得强壮有力起来。 傍晚时分,在给小公子喂第三次药的时候,宋思义扶着他大哥,来到小公子的门外,朝里面观望着。侍墨给公子擦了身体,端着水盆出来,看到他们——尤其是明显好转的宋大毛,眼神中透出几分欣喜:“思仁,你好了?” 宋大毛点点头,道:“好多了,只是身上还有些虚弱,多谢侍墨的关心——小公子呢?他怎么样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 侍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恳切地道:“张府医说,公子的病情在好转,多亏了你们给的药……” 宋二毛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果然妹妹出品,必属精品。具他对福丫妹妹的了解,送给四叔的药,绝大多数都是出自她之手。妹妹是神仙庇护的小福宝,她搓出的药丸子,效果绝对比一般的,要好得多。宋二毛就是这么自信! 他从怀里,又掏出两瓶药,塞给侍墨,道:“这些药,你拿着给小公子吃。” 侍墨看向大毛,问道:“那你们呢?还有药吗?思仁的病,还得继续服药,小心有反复。” 宋二毛道:“我还留了两瓶呢!四叔说了,不够的话,他还会给我们送过来的……” 侍墨点头道:“等小公子好了,会重重奖赏你们的!” “为小公子出力,是咱们应该的。咱们不要什么奖赏,就是……”宋二毛吞吞吐吐起来。 侍墨心道:这宋家兄弟,不像是贪财的性子呀?难道是他看走眼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思义,咱俩的关系,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帮你向公子讨要。” 宋二毛犹豫片刻,道:“侍墨,咱们东厢房不是堆了好些药材吗?等公子醒来,你问问他能不能让我去挑选一些?” 侍墨心中一阵羞愧,自己不该怀疑宋家兄弟的。宋思义讨要药材,肯定不是自己用,那就是往山上送了!对呀,他怎么没想到,宋家人在天灾中匆忙逃难,身边的药材肯定不多。送来这么多药,估计是倾其所有制出的全部了! “不用请示公子,我便可以做主。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去挑,多拿些,不用替公子省着!”他想说的是,公子的病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痊愈,药可千万不能断了,他恨不得把药材全给宋家送过去,制出的药丸越多越好! 他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宋二毛说的那几种药材,库房里有多少,侍墨便送出去多少。药材很快送到了隘口,送到了宋四喜的手中。没多久,隘口的栅栏打开了,一队士兵护送着堆满药材的马车,沿着以前开辟出来的路,缓缓地朝着山里走去。 附近的灾民也被惊动了,远远地看过来,知道车上全都是药材,便没了兴趣。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药材,而是食物!即便有了药材,他们也不会用呀!乱吃药,也会死人的! 此时的福丫在做什么呢?嗯……正在野山羊群里左拥右抱呢!附近最高的山头,是美羊羊所在的羊群的栖息地。 这里四面悬崖峭壁,只有一侧稍缓一些,坡度也达到了七十度以上。若是在前世,这里肯定是那些攀岩爱好者的胜地。若是没有羊咩咩,别说福丫了,就是轻功卓绝的武林高手,也鲜少有人能爬上来。 因着这里独特的地形,人迹罕至,山上的野菜、野果和药材,都特丰富。福丫就跟鱼儿犹如大海一般,在这儿畅快地挖呀挖,采呀采。她带的小背篓早就装满了,她还有空间呀!这里好多药材,前世已经绝迹,她贪婪地往空间里扒拉,把空间的边边角角,能种东西的地方,全都种上了! 累了,就抱着野山羊群里刚出生的小羊,呼呼睡一觉。醒来后又是一枚好汉,她甚至还从空间里偷渡些麦子出来,到时候就说是山上长的野麦子,反正这儿谁都上不来,没人能拆穿她的谎言。宋子苒晃荡着两条腿,得意地摇头晃脑。 时间差不多了,她挥别自己的羊奶妈,背着满满的小背篓,在羊咩咩的脖子上,又挂了一捆麦穗,如将军凯旋般地往回赶。 途中,也遇到过几个结伴上山找野菜的灾民,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羊咩咩就如一阵风般,从他们头顶上跳跃过去,从这边的山崖,跳到那边的崖壁上去了。 灾民们察觉到动静,抬头看过来,只看到矫健的野山羊,和羊背上小巧的身影。有灾民羡慕地道:“那个就是传说中的骑羊小仙女吧?这一路飞檐走壁的,还真是方便。如果这只野山羊是我们家的,就好了!” 旁边跟他熟识的灾民,戳破他的美梦:“要是你家的,早就被你们宰了吃了!看看那只羊的体型,也知道小仙女一家把它养得很好。在这缺吃少喝的灾年,能舍得把羊留下来陪孩子玩儿,你能做到?反正我是做不到!!” “你看到小仙女背上的竹篓了吗?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野菜,鲜嫩得很。小姑娘才多大,就能帮家里寻吃的了!你说,我们下次遇到她,问她野菜在哪挖的,她会不会告诉我们?” “告诉你,你是能飞,还是能爬悬崖?人小仙女能上去的地方,咱们行吗?好了,别做美梦了,赶紧挖吧?再迟些时候,草根都挖不到了!” 宋子苒很快来到自家驻扎的山头,伯伯们和哥哥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搭建草棚子呢!虽说这几天,天气晴好,但总要未雨绸缪不是?这附近,她探查过了,可没有山洞啥的。要是真下雨了,不能一家人都淋着吧? “奶!娘!我回来啦!”随着一阵羊蹄子踏击岩石的声音,一上午不着家的小福丫,终于露面啦! 苏云正搅拌着锅里的粥,听到闺女的声音,她柔柔地一笑,道:“你倒是会挑时候回来。快洗洗手,要吃饭了!” 吴婆子哼了哼,似乎有些不高兴:“还知道回来!现在世道有多乱?不让你乱跑,你偏不听。若是被拐子拐走了,可就见不到奶和你娘了!” “我有羊咩咩侍卫呢,它可能干了,杀死过野狼的!就那些瘦不拉几的灾民,它一下子能顶飞俩!”说着,小福丫还拍拍羊咩咩的脖子。羊咩咩神气十足,昂首挺胸,表示自己很厉害,能护住小主子! “奶,别生气了!看,我找到了什么?”说着,她从羊背上滑下来,取下羊咩咩脖子上的麦穗,献宝似的塞给吴婆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家,离了她得散 吴婆子看了看硕大的麦穗,又看看自家小孙女,挑起眉:糊弄谁呢?你当我不知道,这个是从你的洞天福地中拿出来的? 村长媳妇看到了,惊讶地道:“福丫,这麦子长得真不错。你从哪弄来的呀?” “一个山上,羊咩咩带我去哒,好有好多呢!我下回再去扯些带回来!奶,我还挖了好多好多野菜呢!晚上做野菜鸡蛋汤吧?” 吴婆子把孙女背上的小竹篓取下来,里面果然不少野菜,鲜嫩嫩的。最下面,则是十几个野鸡蛋。得!这也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铜锁娘见了,羡慕地道:“福丫别看人小,比个大人都能干。运气也好,我们出去从来都没捡到过野鸡蛋,她一捡就是十几二十只,莫不是端了野鸡的老窝了吧?” 刘翠红忙道:“羊咩咩总带着她去些咱们到不了的地方,她寻到些野鸡蛋算什么?等她再大些,跟她干爹学了射箭,抓些野鸡野兔的都有可能! 刚刚福丫不也说了嘛,那么大的山头,又没有大型野兽祸祸,野鸡窝肯定不少。当然,也是我们福丫能干,小小年纪就养活咱家这么多口人。 小十,你长大了,可得好好对待你姐姐,你说你这些日子,吃了多少你姐姐找回来的野鸡蛋?” 小十马上表忠心:“我长大,抓野鸡,给姐姐!好吃的,给姐姐!买花裙裙,给姐姐!买好看的珠珠,给姐姐!赚银子,给姐姐!都给姐姐!” 铜锁娘笑喷了,对小豆丁道:“你啥都给姐姐了,用啥养你媳妇?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到时候你有了自己的小媳妇,就想不起你姐姐了。” 小十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纠结着一张小脸,大声道:“不娶媳妇!我养姐姐!” 蒋果果蹭蹭蹭地跑过来,对小十做了个鬼脸,道:“小十羞羞,这么小就想着娶媳妇。姐姐才不用你养,我比你聪明,赚的钱比你多,我能养姐姐!” “我养姐姐,姐姐是我哒!”小十像只小狮子,朝着蒋果果怒吼。 “姐姐是我的,我的!你抢不走,略略略……”蒋果果抱着宋子苒的胳膊,冲着小十吐舌头。她年纪虽不大,但口齿伶俐,又比小十大一些。两个小十绑在一起,都吵不过她! 最终,以小十凄惨地哭鼻子,和蒋果果高扬着胜利的头颅,落下了帷幕。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大人们只是微笑地看着,并不掺和。就连小十的亲娘刘翠红,也只是在小十哭哭啼啼的时候,给他擦擦眼泪——男孩子嘛,就是要摔打摔打,长大才能面对社会的参差! “你们看!马车!官兵!!”银锁指着山下,大声道。 众人纷纷朝着山下看去。果然,在通往镇子的山道上,两辆满载着货物的马车,在官兵们的护送下,缓缓朝着这边而来。最前面,骑在马上的,赫然是宋家老四! “是福丫他爹!福丫,你爹怎么进山来了?不是说道路都封锁了吗?不让进也不让出的,他咋就偷偷跑进来了呢?违反了纪律,军队不会处置他吧?”吴婆子关心则乱,脸上露出忐忑的表情。 她身边的蒋氏,轻轻一笑,道:“老嫂子,你这是关心则乱!没看到他带着一队人马吗?肯定是上官给他的任务!” “爹——”福丫站在一块石头上,朝着山下挥手。尖亮的小嗓门,惊起林中几只飞鸟。 正抬头朝着山坡上观望的宋四喜,听到闺女的声音看过来。宋子苒跳上羊咩咩的背,三下两下便下了山,高兴地在她爹面前绕圈圈。 宋老四在马背上一弯腰,把闺女抱上来,朝着天上抛了抛,又重新抱在怀里,问她:“福丫,想爹了没?” “想了!我还想着,过两天就去看您呢!爹怎么进山来了?给我们送药材的吗?我都闻到药材的香味了!”宋子苒朝着他身后看了一眼,满满辆车药材呢,够她用好久的了。 赵长胜、霍羡阳和宋家兄弟,这时候也都下来了。就听见宋老四一脸骄傲地道:“对呀!这些药材都是你们的!福丫给爹送的那些药,真能治瘟疫!小公子吃了你的药,病情好转,便赏了这些药材,让我给你们送过来!” “小公子?他也染上瘟疫了?不对呀,他不是有我配的防蚊虫的药包吗?不应该呀?”宋子苒诧异地问道。 “有人换掉小公子的药包……”宋四喜皱着眉头,双眸布满怒气。惠王太不做人了!不但对灾民下了格杀令,还把染上瘟疫的人,往这边撵。调换药包的,也是他的人! 赵长胜闻言,忙问道:“小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小公子吉人天相,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宋四喜自然不会轻易透露关于公子的具体事宜,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又低头看向自家宝贝闺女,小声地问道,“宝贝闺女,那药是……你们制出来的?” “昂!是我和干娘一起做出来哒!”说着,她一副快表扬我,快夸奖我的小表情,逗乐了跟着过来的官兵们。 听到笑声,宋子苒才意识到自己的幼稚表现,被人看到了,害羞地往爹怀里躲去。 丢死人了!装小孩装得太久,有时候都忘记自己是个成年的灵魂了——都是家里人太宠着她,把她的“小脾气”都给宠出来啦! “别笑!我闺女都不好意思了!脸转过去,你们都没看见,听到了没?”一块儿过来的,都跟宋老四关系不错,很配合地把头扭到一旁。不过,有的人肩膀还在一抖一抖的呢! 梁总旗也跟过来了。他对小福丫道:“小福丫,还记得伯伯吗?” “记得,梁伯伯好!”小福丫从她爹怀中,露出半张小脸,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又重新埋进她爹的怀里。 梁总旗见小丫头没把他给忘了,顿时心满意足地摸摸胡子,笑了。他冲着手下吼了一嗓子:“兄弟们,把药材卸下来,给我们福丫送上去!” 第一百七十章 羊咩咩大人踢到铁板了 宋家把营地安置在山坡上,马匹和马车上不去,只能人工往上搬。有些药材看着一包挺大,却不怎么重。在军中练出一身腱子肉的士兵们,一人扛上一包,健步如飞地往山上去。 宋家三兄弟,以及赵长胜和霍羡阳,自然不会在一旁干看着,也加入了扛包的行列。东来和他哥,也都下来了。再加上羊咩咩这个天生的搬运工,几趟下来就把药包全都扛了上去。 山上也没啥招待的,吴婆子给官爷们,一人倒了一杯蜂蜜水。蜂蜜,还是福丫发现,让几个哥哥去掏的。九毛那小子,还被蜜蜂蛰了两个包,眼睛都肿成一条缝了呢! 士兵们也都渴了,本以为只是凉开水而已,一入口竟甜丝丝的。他们对宋小旗的家人,印象又好了几分——在这样的困境中,依然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招待他们,原来宋哥的直爽豪迈,有这家族渊源呀! 梁总旗喝完蜂蜜水,一抹嘴巴道:“这山上不好打猎物了吧?我给小福丫带了一个腊火腿,每天熬糖的时候,放上几片,也能多些油水。这么小的孩子,光吃素怎么行?小心不长个儿!” 宋子苒忧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短腿,又重新振作起来——她还小,以后会长个的!有人早长,有人晚长,她就是那个“大器晚成”之人!嗯,一定是这样!! “多谢梁伯伯!梁伯伯,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宋子苒取了一瓶上好的金创药,比献给小公子的那种还要好。可不是她藏奸,这个是她后来精心改良过的,功效自然好好得多。 想了想,她又送了几个驱蚊虫的药包。听她爹说,虽然军中也被配备了,但人多药包少,得省着用。有些时候,药包的药味都快散尽了,还舍不得扔。总旗在军中也不是什么大官,想必发的药包也不会很充足吧? 梁总旗接过“礼物”,高兴极了:“哎呦,小福丫真是太贴心了!你这礼物给到伯伯心坎儿上了!老宋这家伙,抠门得很,给我用金创药的时候,就跟挖他的心似的!不过,他那金创药可真是好!瞧瞧,我胳膊上这么大的伤口,撒上去马上就止住血了,伤口好得也快!” 说着,捋起袖子,像展示勋章似的,亮出了他那道狰狞的伤口。宋老四赶紧扑过去,把袖子给他弄下来——别吓着他闺女。 “对,对!别吓着咱小福丫!”梁总旗高兴过了头,现在才反应过来,面前这小姑娘仅仅是一个四岁的小豆芽呢! 霍羡阳撇撇嘴,摸摸身上曾经被缝合过的伤口。跟自己的伤口比,姓梁的那道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小丫头在他昏迷的时候,都敢拿针在他身上缝来缝去,岂会被这点早已愈合的小伤吓到? 宋老四这才发现,家里多出这么一个人——这家伙一身戾气,瞧着不像什么好人,身上绝对背着不止一条人命!这种人,要么是军中从尸山里爬出来的老兵,要么就是弑杀如命的大恶之人。 “福丫,这人是谁?哪来的?”宋老四目光中带着一丝戒备。 宋子苒道:“我救回来的,赖着不走了!” 霍羡阳:…… 赵长胜忍笑:可不是赖着不走吗?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还死皮赖脸在这蹭吃蹭喝,不知道现在粮食金贵吗?还不识相地滚粗! 霍羡阳脸皮不是普通的厚,他理所当然地道:“救命之恩未报,我是不会离开的!” 赵长胜已经跟私下里找他谈过了,闻言也道:“这家伙身手不错,现在的世道挺乱的,留下他给福丫当个侍卫,也挺不错!” 羊咩咩不乐意了,往后退了几步,一低头朝着霍羡阳抵过来——本大人才是小主子的侍卫,你这个两脚兽,赶紧滚开。霍羡阳一把抓住它的羊角,羊咩咩便动弹不得——得,踢到铁板了! 宋子苒摇摇头,道:“我家没钱,请不起侍卫!你走吧!” 家里多了个陌生人,还是个善恶不明的高手,她担心引狼入室! “姑娘,您行行好,收留我这个可怜人吧!我身上这毒还没解呢,您忍心看我毒发身亡,曝尸荒野吗?”霍羡阳装可怜,装得很是敷衍。 宋子苒冷酷脸:“忍心!!” “小神医,都说医者仁心,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呀!”霍羡阳不气馁,再接再厉。为了黏上这位神秘的医药小天才,他也是拼了! 跟着宋家的这些天,他打听到这个不足五岁的小姑娘,竟然仅仅凭着味觉、嗅觉,就能判断药物中的成分。还配出了不逊于京中圣手的金创药!他身上的毒,京中那位圣手都束手无策,而这小姑娘却有能压制他身上毒性的药。为了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说啥都得赖上她! 宋子苒皱紧了眉头,一脸不甘愿地道:“可是……你太能吃了!我家养不起你!” 原来不愿意收留他的原因竟是这个!霍羡阳哭笑不得,忙道:“你放心吧,我的口粮自己解决。我力气大,能砍柴;我身手好,能打猎!扛包、拎东西,只要是力气活,都尽管吩咐我!我还能帮你打走那些不怀好意的灾民。以后你走到哪儿,身边多个侍卫,多威风!” 霍羡阳眼巴巴地盯着小姑娘,一双俊朗的眼眸无辜地眨呀眨的,好像在说:你看,把我留下来,好处多多!快同意,快同意! 宋子苒小脸纠结半晌,才勉为其难地道:“那行吧!你自己说的,自己解决口粮……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山里的猎物都快被打光了,你要是猎不到吃的,我们可不会把粮食分给你!你是个大人了,应该自力更生!” 蒋果果也连连点头,道:“你比我爹还能吃!我们都快被你吃穷了!你以后要靠寄几,我们不会管你了!” 霍羡阳有种想仰天长啸的冲动:想他堂堂大荣暗实力的首领,居然被俩小女娃娃嫌弃成这样。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福丫深藏功与名 宋四喜从赵大哥那儿得到保证,这家伙不会对他的家人使坏。他们把药材送到,不好多停留,便告辞离开。 梁总旗依依不舍,走出好远了,还回头朝着小福丫挥手。就好像——他才是福丫的爹似的!宋老四表示很不爽,即便是顶头上司,也不能在他闺女面前跟他争宠。这老梁,对他闺女这么好,到底是何居心? 蒋知雪看着这些药材,晕晕乎乎:这些的确是补药啊!咋就能治疟疾了?翻遍了所有的医学典籍,也找不到相关资料呀?还真给小公子的病治好了?还是只是偶然?要么就是……小公子的病,不是瘟疫,误诊了? 转眸看过去,只见小福丫挥舞着自己的右手,干劲十足地大喊一声:“干活喽!” 村长媳妇调侃道:“有活干,就这么高兴?干活不累人呀!” 吴婆子道:“我们福丫可是勤力人儿,就是没有药需要制的时候,她也从没闲过!” 宋三毛在一旁笑道:“她所谓的干活,就是自己动嘴,使唤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干。到最后一步,她自己搅拌几下,就连搓药丸子,咱家都没舍得让她干过!” 宋子苒冲他做了个鬼脸,心道:最关键的步骤,掌握在我的手中呢,没有青蒿素,你们搓的只是补身子的药丸,啥用都没有。她真是——深藏功与名! 吴婆子冲着孙子道:“她才多大的孩子,你们舍得让她干活?你们这些做哥哥的,体现自己作用的时候到了!让你们干活,是你妹妹看得起你们。你们妹妹咋不使唤别人干活?” 宋四毛跳出来刷存在感:“就是,就是!我乐意给妹妹干活!福丫,你说要怎么干,哥帮你!” 宋三毛给他一个逼视的眼神——就知道讨好妹妹,狗腿子! 宋三毛用行动表示,自己是妹妹坚实的后盾:“妹妹,我去打水!老四,你先把咱们家的铁锅都刷干净!五毛,你帮着妹妹整理药材!六毛七毛,你们在妹妹身边听吩咐。” 八毛九毛道:“家里柴禾不多了,我们去捡柴!” 好嘛!小福丫还没开口呢,一切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吴婆子点点头,道:“这还像当哥哥们的样子!” 至于宋大富三兄弟,则跟着赵长胜身边,笨拙地学着搭帐篷呢!这次宋老四过来,除了送药材,还用自己的军饷,从军中买了帐篷。 草棚子,遮挡小雨还成,若是雨大些,再有风,那真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呢!宋老四带过来的帐篷,真是太及时太有用了。 不过,先前搭的草棚子也不算浪费,药材包都搬里面了。有些药材,是不能暴晒的! 山泉水打回来,宋子苒面前摆了一溜铁锅。这时候,哥哥多的好处就显出来了,一人看俩灶,虽然忙碌,却不手忙脚乱。很快,山间飘散出浓浓的药味,飘出好远好远…… 离他们二三里的地方,住着几家人。领头的是一个高大精瘦的中年人,嗅到空气中飘来的药味,他朝着宋家驻扎的地方看过去。 他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有些按捺不住了:“爹,娘已经病了好些日子,再不请大夫,恐怕……恐怕……”说着,小少年的眼眶红了。 “张大叔,要不……把婶子抬到隘口,给军爷塞些银子,让他们帮忙请个大夫吧?”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手里,牵着一个跟蒋果果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一个五旬左右的老汉,叹了口气,道:“就怕军爷们,把大军媳妇的病,当做瘟疫,给抬走咯!” 他领救灾粮的时候亲眼看到,生病的人被抬走,却从没一个回来的。这可是瘟疫,一染上就会没命的。即便不是瘟疫,跟那些染上瘟疫的人一起,早晚也会传上…… “我娘不是瘟疫,她这是冒雨出去给我们找吃的,淋病的!”小少年跪在妇人身边,握着她的手,哭得满脸泪! 另一位壮汉叹了口气,道:“要是蒋家婶子,和蒋家妹子在,就好了!她们身边或许带着药呢!” 原来,这三家人,是后山村的张猎户、木根儿和刘五爷他们。方才说话的,就是刘五爷的大儿子刘大柱。生病的,则是张猎户的媳妇。 “山洪来的时候,我看到蒋家和宋家两家人,往后山上去了!有赵大哥和宋家三兄弟在,她们肯定会没事的!只是,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刘三柱道。 刘小翠突然道:“领窝窝头的时候,我恍惚听到军爷说,有个骑羊的小姑娘,是军中哪个大人的闺女。长得很可爱!爹,你说,这小姑娘是不是福丫?她家不是有个很大的野山羊吗?” 刘五爷一拍大腿,道:“对呀!宋家老四,不是参军去了吗?这才几个月,难道升职了?老宋家不得了,小儿子年纪轻轻就考中的秀才,老四力气大,又机灵,在军中肯定能混出个名堂来!” 张猎户的儿子张小虎,闻言惊喜地道:“要真是福丫,那是不是说,蒋奶奶和蒋姑姑,也在这附近?爹,我闻到药味了,你说……会不会是她们?” 张猎户道:“会医术的,未必就是他们。不过既然有药味飘过来,他们身边肯定有药,我过去看看吧……” “爹,我跟你一起去!”张小虎起身道。 张猎户摇摇头,道:“你留下来照看你娘,我很快就回来!” 张猎户循着药味找过去,很快发现药味是从一个陡峭的山坡上传来。他刚想往上走,就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来者何人?这里是私人地盘,来者止步……四毛哥,是不是么说的?” 接着传来四毛的声音:“可以再加个‘请’字,咱们这叫先礼后兵!” 接着声音又传来:“好的,我知道了!这里是私人地盘,请来者止步!” “错了!应该是‘来者请止步’!铜锁,你真笨!” “哥,你才笨,你最笨,你超级笨!”铜锁不甘示弱。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那,下一个又是谁? 张猎户已经确认上面人的身份,顿时眼眶湿润了。他扬声道:“是宋家老叔吗?我是张大军张猎户呀!” 宋老汉答应一声,快步走到铜锁埋伏的石块旁,探出半个身子,确认他是张猎户后,忙不迭地道:“是大军呀!快,快上来说话!” 村长也从他身后伸长了脖子。骤然间,得到后山村还有其他人幸存的消息,村长可激动了——还有什么比大难之后的重逢,更让人高兴的吗? “张猎户,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媳妇呢?小虎呢?”村长没等他上来,就连声问道。 张猎户道:“都在下面的林子里呢!除了我们一家,还有刘五叔一家,木根儿一家!村长,你们都还好吧?” “好,好!都好着呢!你咋找过来的?”村长问道 宋老汉笑道:“肯定是闻着味儿过来的!我就说嘛,以张猎户的本事,肯定能护住自己一家。还有咱们巡逻队的那些小子们,都是有本事的。都不会有事的!” 张猎户心里焦急,也不拐弯抹角,问道:“蒋家婶子是不是跟你们一块儿的?” 正在帮着搅拌药汁的蒋氏,闻言出声道:“在的,在的?可是有谁病了?啥病?快带我瞧瞧去!” 听到她的声音,张猎户心中一松,鼻子更酸了。他略带鼻音地道:“婶子,我媳妇她病了——您放心,不是瘟疫,是淋了雨,受了寒。雨停之后,我们不是忙着找路来镇上嘛。她怕耽误我们的行程,忍住没说。拖着拖着,病就拖严重了。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 “你等等,我拿了药箱,跟你一起去!”蒋氏把手头的活儿,交给福丫的大伯娘,拎起自己的药箱,便要跟张猎户下山。 福丫见状,忙道:“干奶,我也去!” 吴婆子担心她被过了病气,忙阻止道:“你去干啥,净添乱!” “奶,你忘了,我是小福宝。我把身上的福气,送给张家伯娘,她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宋子苒担心张猎户娘子的病棘手,她空间的休息室解锁后,可发挥的空间更多了。 吴婆子知道小孙女极有主见,道:“那行,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说是一块儿去,可福丫骑上羊咩咩,那速度都快赶上骏马了,就是张猎户的腿脚,也跟不上啊! 所以,当蒋氏赶到的时候,福丫已经给张猎户的娘子,打了一针抗生素,吃了退烧药。当然,她是避着人做的——请叫她大聪明! 其实,张猎户的娘子,是发烧引起的肺部炎症。对于这时代的医术水平来说,或许是要人命的。不过,在宋子苒手中,就不够看了! 蒋氏诊过脉以后,摇了摇头,留了些药材下来,让张猎户煎给他媳妇喝。临走前,她叹了口气,道:“大军啊,你要有心理准备——毕竟这病,拖得太久了!” 张小虎听懂了她话外之音,悲痛地趴在他娘身边,哭得像三岁的孩子。刘五爷和木根儿一家,也都面带悲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这一个多月以来,哪怕他们见惯了生死,却依然不能淡定面对。他们三家这些日子,在天灾中陆续有人病逝。张猎户的娘,本来身子就不太好,淋了雨后,没挺过去。还有木根儿他爹,出去找吃的,踩到泡软了的泥土,滚落山下,被永远埋在了塌方之处。刘五爷家,也死了个儿媳妇,和一个年幼的孙子…… 现在难道要轮到小虎他娘了吗?那,下一个又是谁?瘟疫来势凶猛,一染上就是必死之局,他们之中又有几人能熬过去呢? 古代人没用过抗生素,效果自然不用说。很快,小虎娘的烧退了下去,炎症得到了遏制。蒋氏留的药材,也有消炎的功效,小虎娘福大命大,没几天便好了起来。 张猎户感激涕零,不知从哪猎到一只肥硕的獐子,给蒋家送过来。小虎娘好了以后,也亲自登“门”感谢救命之恩。 他娘好起来,小虎活泼的性子又重新暴露出来。他天天往宋家跑,要么约四毛、五毛去打猎;要么留下来,帮他们烘药、粉碎、搓药丸;要么跟着赵长胜学武艺——经过此次天灾,孩子们都深知有个好体魄、好身手有多重要! 蒋、宋、村长三家,能够在天灾中活命,很大程度上是三家的男人们有本事。张猎户他们那一伙,不也是张猎户擅长在山里活动,且会打猎的缘故吗? 所以,哪怕再忙,几家的孩子每天早晨都跟着赵长胜训练,风雨无阻。六家还阻止了一个小型狩猎队,队员有:队长赵长胜、副队长张猎户、队员宋二贵、东来、木根儿、刘二柱。 他们在村里时大多是巡逻队和狩猎队的队员,配合默契,有计划、有组织、有能力。几乎每天出去,都会有收获。他们紧紧抱成团,又都彪悍有力,其他灾民遇上了,只有眼馋的份儿,不敢与之交锋。 小福丫的一天也是忙碌而充实。每天一大早,她便骑着羊咩咩,到镇上的隘口,去领三家的口粮。一人一天俩窝窝头,用布袋子装了,挂在羊咩咩的背两边,还不耽误她骑上去。 分发口粮的士兵,都知道她是军中同僚的女儿,又见她可爱,每次都选最大最好的窝头给她。还细心地帮她放上羊背,护送她跳上其他灾民可望不可及的陡坡,才回来。 把口粮领回来之后,她还要跑一趟野山羊群栖息之地,挖些野菜,带一捆“野生”麦子回去。这些“野生”麦子,因着麦穗大而饱满,被吴婆子珍惜地收起来,说是留做种子。 等瘟疫过去,他们肯定是寻一处安顿下来,买些田地种的。宋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对田地有着深深的执念——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忙碌一上午后,中午假借午休的空当儿,还要在空间里制青蒿素。下午等药材烘焙好,粉碎过后,她还要往里面加青蒿素粉末,再加入搓药丸的行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仙女?奶娃娃仙女吗 小小的人儿,还不到她大腿高,一天到晚竟忙得跟小陀螺似的,让吴婆子心疼不已,卯足了劲儿给她开小灶,做好吃的。 宋子苒不是吃独食的人,她会跟家里人分享。家里的大人和哥哥们,肯定不会抢她的吃食。最后,只有果果和小十,陪着她吃吴婆子的小灶。即便这样,她依然肉眼可见地瘦下来,肉嘟嘟的小圆脸,都瘦成尖下巴了。 宋子苒在山间小溪中照了又照,臭美地想:她瘦下来以后,更好看了,大眼睛、长睫毛、俏鼻子、小嘴巴,十足的美人胚子——难怪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不但山上的三家,就连林子里张猎户他们三家,也加入了烘药、粉碎、炼蜜、搓药丸的行列。一瓶瓶“青蒿素丸”被运到了山下,好消息不断传来——宋大毛的病彻底痊愈了,且没有任何后遗症;小公子的身子,在一天天好转,能吃饭了,能下地了,能指挥官兵们救治生病灾民了…… 生病的灾民,被抬到一处庄子集中隔离治疗。原本抬进去就是个死,现如今成了灾民们生的希望。青蒿素丸的数量,不太能跟得上,就先捡着重症的使用。 让患者们内心振奋的是,重症的患者,服用了药丸子,一天天在好转。以前只能脸色灰败地等死,现在重燃了生的希望。当一批重症痊愈,自己走出庄子时,那座庄子再也不是通往地狱的入口了,而是灾民们生命的救赎。 以前生病了,总是藏着掖着,不敢暴露出来,生怕被抬进被称为“黄泉路”的庄子等死。现在生病了,巴不得进了庄子,等王府的特效药。 灾民中口耳相传,都说天上的神仙,被辰王对百姓的善心所感动,派仙子下凡送来特效药,帮助他赶走瘟神。百姓们还说,辰王这几年为了百姓,把辰王府的家底都搬空了,自己却没银子娶媳妇儿。 百姓们还说,辰王为了灾民,差点把最疼爱的弟弟折在前山镇。小仙女被他的大义感动,救了他的弟弟,赠给他特效药…… “小仙女?四岁多的奶娃娃仙女吗?”萧瑾瑜听到这些传言,忍不住笑了。他醒过来后,侍墨都告诉他了。救了他命的药,是宋家送过来的。至于他们家怎么会有能治疗瘟疫的方子,萧瑾瑜毫不吃惊,也不想追问。 宋家那位小姑娘,总是给他一种违和的神秘感,哪有四岁的奶娃娃,就如此聪慧、灵秀的?或许,她真的是救苦救难的小仙女,得知崇州有这么一场大难,来下凡相救吧? 庄北离满脸汗珠地从外面进来,拿起萧瑾瑜面前的杯子,咕嘟咕嘟灌了一气茶水。他对萧瑾瑜道:“你说的那些药材,我已经给筹齐了。只是光指着山上那几家人,啥时候能做够需要的药丸子?” 萧瑾瑜仔细看着最近生病和死亡人数的报表,现在又多了一项——痊愈人数。闻言他抬眸道:“你看看这个,现在每天痊愈的人数逐日递增,死亡人数已经减到一个最低数额。只是这生病人数,还在增加。制作防蚊药包的药,还没运来吗?不行的话,让百姓割些艾草,再不济点燃枯叶熏!” 庄北离点点头,道:“放心吧,早就吩咐下去了。染病灾民数量增加,也不一定就是防蚊不利造成的。有好些是一开始就有症状,瞒着不报而已。” 对老百姓来说,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都希望死后有个全尸。上报后,没治好死了的,都要用火烧成灰后再埋葬,以免瘟疫病毒污染土地和水源。而且抬进庄子的,几乎没有活着再出来的。染上瘟疫瞒而不报的,不在少数。 现在有了治病的良药,看到了生存的机会,他们又担心自己进庄子迟了,排不到特效药。更可笑的是,那些普通病症的,愣说自己染上的瘟疫,要求进庄子治疗。 “对了,文韬表哥请来的那位老神医,每天缠着他追问制出‘青蒿丸’的圣手是谁,想要见见他。文韬表哥被缠得没有办法,躲到山里去了。”庄北离吃吃地笑着,一脸幸灾乐祸。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瑾瑜,你说那位神医找不到表哥,会不会求到你这儿来?” 萧瑾瑜写字的手一顿,表情凝固在瘦削的俊脸上。他把写好的信件交给侍剑,让他送往崇州府。然后吩咐侍墨:“方才北离表哥的提议很好,咱们每天需要的‘青蒿丸’数量太多,别把宋家人给累着了。你去清点一些士兵,我亲自给宋家和蒋家送去。对了,还有烘药的铁锅、炭、蜂蜜,还有装药的瓶子,赶紧装车,别误了庄子里的治疗!” 庄北离心道:这点小事,还用你辰王府小公子亲自出马?不过,他也不是蠢的,联系方才自己的说的话,顿时明白了萧瑾瑜的用意。他顾不得屁股刚沾椅子,忙起身道:“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所以,当老神医来找小公子时,此地已人去楼空…… 萧瑾瑜带着从军中挑选出来,比较机灵的士兵,足足有上百人,护送着制药需要的药材,浩浩荡荡地经过隘口,往山里走去。沿途的百姓,都用虔诚的视线目送他们——这些药,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希望! “听说,那位小仙女就住在山上,每天指点大家制药。大家千万不要去打扰,若是惹恼了小仙女,不赐给咱们神药,咱们可就真完了!” “可不是嘛!瘟疫传得快,咱们被封这里,本来都是在等死。早晚的事儿!幸亏辰王的诚心,感动了小仙女,给咱们赐下神药,让我们又有了希望。” “我听说,前些年南方出现瘟疫。朝廷是怎么做的,你知道吗?把出现瘟疫的庄子,和附近的村庄全都烧了!” “什么?那人呢?” “还用问,也都烧死了呗!就怕有人逃出去,把瘟疫传开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别玩了,耽误事儿 “这么说,咱们的辰王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但送来粮食,还让他弟弟亲自来救灾防疫!那位小公子染了病,也没有迁怒咱们。还继续给咱们治疗。辰王真是个好王爷!” “是啊,是啊!前些年旱灾,辰王也下令开仓放了粮。要不然,咱们那时候就饿死了!” 灾民中顿时一片颂扬之声。 此时灾民口中的“小仙女”,正鼓着包子脸,监督哥哥们粉碎药材呢。她心中吐槽不已:这工具也太原始了!她空间的粉碎机“chuachuachua”几下,就完事儿的,她的哥哥和伯伯们,要用脚蹬很久,才能磨碎。 吴婆子见自家孙女一脸不高兴,忙劝道:“别急,急也没用,谁叫咱人手不够的?” “小公子给咱们送药材来了!”宋四毛脚底下蹬着铁药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居然最先发现山下的动静。 “小仙女”宋子苒骑着羊咩咩下去迎接——山上的人都忙着呢,就她跟俩奶娃娃闲着,她只能委屈自己,充当“迎宾”的角色。 “瑾瑜小哥哥,前几日听说你病了,想去看你又出不去。现在大好了吗?怎么不再休息些日子?”小福丫露出八颗牙,小酒窝若隐若现。 萧瑾瑜从马背上下来,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含笑道:“已经好了,多谢你送的药!小福丫,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想要什么谢礼?哥哥送你!” 宋子苒看向他身后那些身强力壮的士兵,甜甜一笑,道:“我想要的谢礼,小哥哥不是给我带来了吗?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人手!小哥哥要真想谢我,就把这些兵哥哥们留下来帮忙几日,可以吗?” “他们本来就是帮忙的!不算谢礼,再重新想!”萧瑾瑜没想到,这么小的娃娃,有如此的心胸和气度,不贪财、不贪功,根本不像一个四岁的娃娃能说得出,做得出的! “那好吧,等我想出来,再告诉小哥哥!小哥哥,我奶做了叫花鸡,你要尝尝吗?”宋子苒见士兵们,已经开始往山上扛药材和工具,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向萧瑾瑜提出邀请。 庄北离有些酸酸地道:“小福丫,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你看不到吗?每次,你的眼中只有你的瑾瑜小哥哥。太区别对待了吧?” “因为,瑾瑜小哥哥最好看呀!”宋子苒心道:我就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视觉动物怎么了?颜值即正义! 庄北离装作一副中箭的模样,捂着心口道:“小福丫,你区别对待不说,还暗示我长得丑……伤心了,没有一只叫花鸡,好不了!” “那你就伤着吧!”萧瑾瑜牵着小姑娘的手,往山上走去。为了方便上下搬运药材和药品,上山的路凿出一级级石阶。宋子苒即便不骑羊,也能上下山了。 不过,石阶陡峭,她两条小短腿,走得分外艰难。还好,有小哥哥牵着她。遇见比较高比较陡的阶梯,小哥哥一使劲儿,都把她拎起来了。她不要面子的吗?还不如抱着她走呢!让她回去骑她的小羊也行呀!就这样她走两级,被拎两级,被人提溜着上了山。 萧瑾瑜踏上山顶的平台,只见一溜十几个大铁锅,下面燃烧着火焰,每个锅前都有一个人不停地翻炒着。他看了,忍不住道:“铁锅架这么高?能炒熟吗?” 宋子苒噗嗤一声笑了,道:“这是烘焙,不是炒!需要文火慢翻,炒焦了,药的效果就大打折扣!” 萧瑾瑜点点头,往旁边看去,又是一溜坐着的半大孩子,小的七八岁,大的十二三岁,脚底下都稳稳地蹬着药碾子。一边碾药,一边说笑着。离得近的,还会伸爪子打闹一番,却丝毫不影响脚下的工作,一看都是熟工。 他们不远处,几个成年男子,则用手去推按药碾,速度比那群孩子还要快。再旁边,则是用小锅炼蜂蜜的,在浓浓的药味中,掺杂着一丝甜香,两个馋嘴的小家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这时候,一箩筐碾好的药粉端了过来,放在一个矮矮的小几上。萧瑾瑜正诧异,小几旁为啥没人忙活时,手心中的小手像游鱼般溜走了。只见小福丫跑到小几旁,用自己白嫩嫩的小手,在里面掺和几下,又让她大伯娘端走了。 药粉中倒入炼蜜,一边倒一边搅和。这个步骤是蒋知雪亲手完成的,药丸干湿度她拿捏的稳稳的。药泥和好后,一群女人坐在一旁,开始搓药丸子,大小均匀,圆润小巧。搓好的药丸,放在竹匾内干燥后,装入药瓶中。 萧瑾瑜冲竹匾里取了一颗药丸,轻轻嗅了嗅,的确是治好他的病的那种药丸。老神医曾经拿他吃剩下的,去细细琢磨,发现里面有一种药,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应该是“青蒿素丸”的关键所在。因为其他的药,都是补身子的,压根就治不了虐你。 他举目四望,除了他送过来的药材,就是那些堆成小山的青蒿了。青蒿气味太冲,吃不好还会闹肚子,即便是饿极了的灾民,也不会去动它们。因而这山上到处都是的!难道……“青蒿素丸”的秘密,就在这些青蒿之中? 不会吧?这生长在路边,别说人了,就连食草动物都不会看一眼的青蒿,竟然是治疗这场瘟疫的关键所在? 他来到小福丫身边,看着她的小手在药粉中使劲地搅和着,便道:“福丫,你干啥呢?你这么淘气,你奶不会骂你吗?” 小福丫一脸郑重地道:“我才不是淘气呢!我是在工作。告诉你吧,我的工作,是重中之重,谁都不能替代的!” 庄北离走过来,听她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你的工作就是玩药粉呀!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别搞砸了,耽误大人们的事!” 小福丫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心里大大滴叹了口气——唉!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的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她还是个宝宝呢 她哪里是玩药粉,她是把空间里提炼的青蒿素粉末,掺进药粉中。没她这一步,青蒿素丸只是普通的补药而已! 侍墨却小声地道:“宋家兄弟一直都说小福丫是锦鲤,是福星。所有的药粉,都要经过她的手,难道是把她的福气,掺杂在药里。吃药的人,沾了她的福气,很快能驱走身上的瘟神,病也就好了?” “子不言乱离怪神!你自己想想你说的话,可信不?那些灾民愚昧迷信,你跟在公子身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侍剑斥道。 “我怎么就愚昧,就迷信了?上古奇书《山海经》中,不就记载了许多神奇的事和物吗?我的直觉告诉我,福丫搅拌药粉,肯定起着关键性的作用!”侍墨固执地道。 萧瑾瑜把福丫的小手,从药粉里拽出来,敏锐地发现上面有白色的星星点点,这是原本药粉中没有的——这,难道就是老神医所说的不明药物? 宋子苒淡定地拍掉手上的药粉——看见了又怎么样?要真追问她,她就敢一问三不知。反正她还是个宝宝呢!还能把她吊起来严刑拷问不成? 宋子苒决定将“无赖”进行到底! 却没想到,瑾瑜小哥哥像没看到似的,不好奇,也不问。这可就让准备耍赖的她,没了用武之地。 萧瑾瑜对蒋氏道:“这边场地太小,而且来来往往运送药材药物,很不方便,不如搬到镇上去。若你们担心有人打扰,我可以派一队士兵,守卫着你们。你看如何?” 蒋氏询问地看向吴婆子,吴婆子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家小孙女。宋子苒也觉得住山上不方便,况且这两天,她察觉到空气中的湿度增加了,这是要下雨的前兆呀!这么多药材,被雨淋坏了,就太可惜了!辰王府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弄来这么些药材,容易吗? 搬!她重重地点点头。 吴婆子当即发话了:“行!就听小公子的!” 萧瑾瑜含笑看了一眼小福丫——原来当家作主的,在这儿呢! 能不用风餐露宿,几家人当然乐意了。虽说住在山上,有辰王府补贴着,吃喝不愁,但总这么住着也不是事儿呀!他们已经在外漂泊的一个多月了,内心还是渴望着有片瓦遮身的。 说搬就搬!这山上除了药材和制药的器具,他们的行李少得可怜。萧瑾瑜带过来的士兵,都骑马过来的,一趟就搬完了。 蒋果果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对福丫姐姐道:“姐姐,你上来和我一起骑大马吧?你看,我比你高,比你快呢!” 羊咩咩不服气,一下子蹦上旁边的山石,向下睨着蒋果果——到底谁高? 然后又撒开脚丫子,在山壁上飞奔。奔出一段路,等在那儿,待蒋果果过来,又扭头不屑地看她一眼——到底谁更快? 庄北离啧啧称奇:“小福丫,你这只羊成精了!这聪慧程度,堪比十岁的孩童!比我在京城的时候,养的猎犬还聪明!这么吧,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把羊卖给我吧?” “不卖!羊咩咩对我们几家人,有救命的恩情,它就是我们家庭的一员。给再多的钱也不卖!这么说吧,要是有人花钱买你家的小弟弟,你会同意吗?”宋子苒摸摸羊咩咩柔软的耳朵,目光柔和而坚定。 羊咩咩听了,咧开满嘴大牙,撒欢似的跳跃奔跑着。速度虽快,却平稳无比。坐在它背上的宋子苒,一点都不觉得颠簸。就是……一上一下,跟过山车似的,有点头晕。 庄北离明白她对小羊的感情,点点头,道:“是我太孟浪了!你这只羊,就是这个!”他冲着羊咩咩竖起了大拇指,而羊咩咩大人却不屑一顾。 到了隘口处,侍墨去向守隘口的官兵说明情况。负责隘口的将军,看着这一群有老有小有妇孺的队伍,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想出治疗瘟疫之法的,是这些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放行!” 不远处观望的灾民,见状纷纷围聚过来。其中一人壮起胆子问道:“官爷!为什么他们可以出去,我们不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们可不能徇私舞弊呀!” 那名将军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也能制出医治瘟疫的药,本将军不但放你出去,还会以上宾待之!他们出去,是为了寻到更大的场地,制作更多的药,治疗更多的病患。你出去能干啥?抢人家东西?偷鸡摸狗?若是再让我发现,尔等抢夺他人食物,老子废了你的手!” 那人缩了缩脖子,吓得钻回了林子里。其他人更不敢叽叽歪歪,只是羡慕地看着后山村的几家人离去的背影,叹息:“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快了,快了!你没听官爷说,已经制出能医治瘟疫的药了!等得病的人都治好了,瘟疫被消灭了,我们就能出去了吧!” “老天爷开眼了!没想到咱还有出去的一天!我还以为,这条命就这么交代在这了呢!”有上了些年岁的,哭得老泪纵横。 福丫他们被安置在萧瑾瑜生病住的那个庄子。庄子挺大,大小房间加起来二十多间,现在都空着,住他们六家人绰绰有余。 最大的几个房间,腾出来用做制药之用,萧瑾瑜让人寻来会垒灶的,贴着墙垒了二十多个灶,投入使用的时候,二十多个烟囱往外冒白烟,远远看去,跟失火了似的。第一天,附近不明真相的兵,还赶过来救火呢! 蒋家和宋家,住在最里面的一进院子,关上门自成一户,很是清净。中间一进比较大,剩下四户人家都住这儿。外面则是他们的“制药间”了。 除了屋子里的二十多口大锅,外面还砌了露天的灶台,烘焙药材的活儿,只要掌握了火候,谁都可以做。所以,萧瑾瑜挑选出来的兵,发挥他们作用的时候到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五叔不哭,福丫给你擦擦 药材粉碎组,也加入了不少小兵,年岁都不是很大,只比三毛、四毛大个几岁而已。很快他们便混熟了,这个讲他们在军中的惊险事儿,那个说他们跟狼搏斗的英勇事迹。总之,没叫嘴闲着。 整个庄子里的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就连小十和蒋果果,都乖得不得了。然而,平日里最懂事、最乖巧的小福丫,却在……睡觉? “娘,福丫这么睡,不会有事儿吧?”炼蜜组的苏云,有些担心地问吴婆子。小福丫不是贪睡的人,这一天下来,大半日都在睡,晚上还不耽误她睡觉。她瞧着有点不太对头! “能有啥事儿?”吴婆子自然知道,她家宝贝孙女,在神仙的洞天福地里紧张地制药呢,便帮她找了个借口,“在山上的时候,她操心着一家人的吃的喝的,忙得团团转。她才多大的人?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自然要把缺的觉全都补回来!” 都瞧着小福丫在睡觉,其实她才是最忙的一个。在空间里紧张地提炼青蒿素,提炼好了,又马不停蹄地爬起来,当“吉祥物”——搅和药粉,也就是把青蒿素掺进药粉中,让她奶帮着拌匀。 村长娘子笑着打趣她:“我们小福丫真是勤快,就是睡觉都不耽误来跟着掺和掺和!” “这是我的差事!怎么能因为睡觉而耽误了呢?”宋子苒还让吴婆子帮忙盯着,免得有哪一筐药粉没掺青蒿素,耽误了患者的病情。 每天出来的药粉量增加,搓药丸的组就跟不上了。搓药丸才是考验技术的活计,不但大小均匀,分量误差要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速度一直提不上来。 宋子苒想了想,让人雕刻出切割的工具,一块板子,上面有二十个孔,每个孔都用薄薄的竹片隔开。药粉和炼蜜和成泥后,搓成长条,切割的工具往长条上一按,就出现大小相等的二十个剂子,每个正好十克左右。然后再搓成丸子,这样一来,就方便了很多。两个人切,十几二十个人搓,速度不就提上来了吗? “哎呦,我们福丫就是聪明,我都没想到能这样呢!这可太方便了,不管是谁,都能搓药丸了!”铜锁娘展示自己的绝活——两只手同时搓,而且搓得又圆又好。 “其实,如果赶时间的话,不用搓也行。形状不规则,不耽误药性,就是吞咽的时候,有些困难。”宋子苒道。 蒋知雪一边搓药丸,一边道:“那可不行!这丑不拉几的药丸子一出去,不有损咱们的形象,砸自己的招牌嘛!你呀,快别搁这出馊主意了,睡觉去吧你!” 啧!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说的就是你了!我帮着想办法做切剂子的工具时,你咋不赶我去睡觉?呵,女人! 就这样,源源不断的“青蒿素丸”,投入到救治灾民的行列中。痊愈的灾民越来越多,被隔离在山里的灾民情绪越来越稳定,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 盛夏过去,北方的秋天,带着阵阵凉意姗姗而来。蚊虫在秋寒中渐渐失去活力,甚至销声匿迹。没有了传播途径,这场瘟疫大战,最终以人类大获全胜而落幕。 封了近两个月的前山镇,终于解封了。宋家老五宋清墨,眼圈通红地出现在宋家众人面前。 “小叔,你怎么瘦这么多?难道府城也缺粮食了?”宋三毛看着瘦了一圈的宋清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叔他瞧着,怎么比他们更像灾民? 宋清墨抹了一把眼睛,把小福丫抱起来,道:“前山镇因瘟疫被封锁,你们音讯全无,我怎么能吃得下睡得香?一闭眼,就是你们被洪水冲走的画面。一睁眼,又是你们缺吃少喝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们会不会染上疫病……幸好,幸好你们都好好的……” “五叔不哭,福丫给你擦擦!”宋子苒能理解他的心情。身在府城,心却已经跑到前山镇,跑到大山里去了! 吴婆子拍拍小儿子的肩膀,问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抹眼泪。也不怕你小侄女笑你!咋样,秋试考过了吧?能中不?” “没呢!因着前山镇这边疫情严重,府城那边也加强了进出城门的管理。赶考的学子,都被安置在外城腾出的院子,确定没有染上瘟疫,才准许进入内城。乡试也推迟了俩月!我看过你们后,再回去备考也不迟……娘,你们也跟我一道去府城吧?” 吴婆子道:“你看你,不是让人捎信,向你报过平安了吗?干嘛还跑这一趟,一来一回耽误多少时间,少看多少书?” 宋清墨道:“不见到你们,确定你们安全,我哪能静下心去读书?娘,您放心,这两个多月,有祝兄的指点,先生都说我的策论突飞猛进!还说我这次下场,很有机会高中呢!” “那就好,那就好……”对宋家人来说,这是几个月以来,最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了。 宋老汉道:“小五,你别有太大的压力。这次不中也没啥,你年岁又不大……” “死老头子,你说啥呢?这还没考呢,你就开始说起丧气话。赶紧‘呸、呸’,把不好的,都‘呸’出去!”吴婆子在自家老头子背上拍得啪啪响。 宋清墨沉吟片刻,道:“府城到处流传着,皇帝要辰王带兵去南疆平乱的消息。不过,好像被辰王以北方不稳和涝灾瘟疫的借口,给推了……听说,‘平南’大将军,反了,已经打到江南了!” 宋老汉叹息一声,道:“这世道,怕是要乱啊!” 各地藩王各自为政,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们巴不得乱起来,乱世出枭雄,不想当皇帝的藩王不是好王爷! 吴婆子蹙眉道:“战火不会烧到咱们崇州吧?不是说,乱的是江南吗?关我们北地什么事?” 宋四喜推门进来,道:“不,这边马上有战事发生,爹娘,你们赶快带着三毛、福丫他们,往府城去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给爹爹加祝福buff “啥?老四,你说啥战事?哪来的战事?”宋老汉面容一整,肃然地问道。 “我们得到消息,惠王正调集军队,朝着大仓山的方向进军。前阵子,小公子带着我们进山,灭了他在山里的藏军,缴获了许多武器。惠王联系不到藏军,便想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咱们受灾和对抗瘟疫的当口,打咱们个措手不及!”宋老四道。 原来,公子们频繁出现在后山村附近,不是游山玩水、打猎赏春,而是察觉到惠王的藏军之地,几次探查,刚摸清具体位置,山洪就爆发了。 惠王藏军于山坳之中,地势低矮,山洪爆发又是在夜晚,当晚便有一半以上的士兵,葬身于汹涌的洪水中。好不容易逃脱出来的士兵,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山里乱窜,又有不少折损于山体滑坡、山上的滚石和泥石流。 即便侥幸幸存,在山里缺吃少喝的,身体也不比难民们好多少。洪水过后,萧瑾瑜带着两万兵马,轻而易举把这些人拿下。并在山坳里,寻到他们的藏兵器之地,收获铁矿一座和炼铁设备若干。可谓是满载而归! “原来,小公子说的,不让我们去那边的深山里,是这么个缘故呀!”宋二贵自言自语地道。 “还有那次狼群下山,也找到了原因。肯定是惠王的军队,惊扰的狼群,使它们不得不离开自己生存的空间,转而祸害山下的百姓。这惠王,真是太坏了!藏这么多军队干啥?莫不是想造反吧?”宋三寿愤愤地道。 吴婆子啐了一口道:“可不是嘛!心黑着呢!我听说,那黑心的惠王,下令绞杀山里出去的灾民,就连怀里抱的小奶娃都不放过。咱们这里的灾民,就有不少是从山那边过来的。那可是惠州的地盘!” “惠王才不管百姓受没受灾,生没生病呢!惠州东两个镇子,十二座村子,都遭了灾。他们可没咱们前山镇的灾民运气好,有个爱民如子的好王爷。惠王这个铁公鸡一毛不拔,惠州东饿死了好些人,十不存一。有好些,听到咱们这边收容灾民,不远千里往这边逃难来了。前阵子,我们就接收了一批那边过来的灾民呢!” 宋四喜接过宝贝闺女端过来的茶水,一仰脖喝了个精光——还是闺女贴心呀!这么小的人儿,就能给他端茶倒水了。他一把将闺女抱起来,用胡茬去刺她的小脸儿。小福丫嫌弃地扭头躲避,连声呼唤她奶救命! 吴婆子赶紧从儿子手中抢过福丫,抱在怀里看着宋四喜道:“老四,你说这边马上就要起战事了。是不是说,你也要上战场了?” 宋四喜在他媳妇担忧的眼神中,淡定地点点头,道:“王爷决定亲自带兵,迎战惠州军。大军已经开拔,不日就能抵达。我们这些在前山镇救灾的军队,由小公子带领,守住通往惠州的隘口。爹,娘,你们放心,那隘口易守难攻,别说两日后王爷的大军就能到达。就是再多两日,惠州军也休想过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老四,你一定要小心!军功倒是其次,保全自己才最重要!”宋老汉叮嘱道。 “爹,我心里有数,您就放心吧!”宋四喜一副踌躇满志的表情。 宋子苒忍不住提醒道:“爹,我送给你的小褂褂,你穿了吗?” “穿着呢!除了洗澡,我连睡觉的时候都穿着呢!”宋四喜心道:这神仙给的东西,就是不一般,他穿了这么长时间,很少换洗,居然不臭呢!换成普通的衣裳,他穿着练兵,不要一日,那汗味……能熏死人!稀奇,真稀奇! 宋子苒让她奶把她放下来,迈着小短腿跑进房间,没多久抱着一个大包袱出来,递给宋老四,口中道:“爹,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药!金创药最多,其它的都跟上次差不多。这里面的两瓶金创药,你转交给梁伯伯,谢谢他总给我送好吃的好玩的!” 说起梁总旗,宋四喜心里忍不住往外冒酸意。你说这老梁,到底啥意思?总是往庄子上送着送那,一有空就往他闺女面前凑,刷存在感。这货,绝对想抢他闺女。 不,他这个当爹的,不同意!这一个两个的,想要闺女不去自己生,总跟他抢,太过分了!唉,有个太讨人喜欢的女儿,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啊! “爹,你一定会没事的!打个打胜仗,平平安安回来!!”既然家里人都认为她的话语,能给人加祝福buff,她当然不会吝啬祝福的话语喽!说这些时,她身上又浓郁了几分的功德金光,闪烁了一下,几点金色的星光,飘向宋老四…… 研制出青蒿素丸,救下那么多灾民和前山镇的百姓,小福丫功德满满。若是那位觉铭大师在,肯定会发现这小丫头,周遭的金色光芒比三年前,又浑厚了许多,活脱脱行走的金色光球! 山下的灾民,都被安置在不同的村镇。他们领了几日的干粮,拿着官府开的路引,开始向东方进发。按理说,灾民是就近安置的,但是前山镇这边,马上要成为战场,就连镇子里的百姓也开始陆续东迁,灾民们不得不再次踏上逃荒之路。 萧瑾瑜四人组,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即便再忙,他依然吩咐手下,给宋家送来两辆马车和一些吃食细软。马,是退役的军马,虽然不能上战场了,看上去依然威风凛凛。吃食虽然不精细,却足够他们吃用到府城的! 一辆马车上装满行李和干粮,一辆用来坐人。吴婆子和蒋氏,带着仨小的,坐进马车里。赵长胜不知从什么渠道,买来一匹瘦马,让蒋知雪坐在上面,他牵着缰绳走在旁边。 羊咩咩则用不善的目光,盯着拉车的军马,似乎很不满小主人被它拉着,而不骑在自己背上。它不时用犄角挑衅军马,惹来军马发出阵阵嘶鸣。 走在马车旁边的宋四毛看不过去了,教训羊咩咩:“别捣乱,一边玩儿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愿减寿十年,换她平安 而九毛却谄媚地摸摸羊咩咩,讨好地道:“尊敬的羊咩咩大人,让我骑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羊咩咩傲娇地一扬脑袋,朝前面紧跑两步,把他甩开好远,然后回头用轻蔑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不给骑就不给骑呗,干嘛逼视人?过分了啊,羊咩咩,你膨胀了!你忘了以前吃的草,都是谁给你割回来的吗?一点情面都不讲,无情!”九毛冲他做了个鬼脸。 “啊——山匪来了,山匪来了!!”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他们身后本来有序赶路的人们,突然被打乱的阵型,变得混乱起来。耸动的人群,像涛涛的洪水,冲散了宋蒋两家的队伍。 “爷、奶、福丫妹妹……”宋三毛一手拽住他娘张春梅,另一只手拉住了离他最近的六毛。他在慌乱人群的撞击中,艰难地维持着身体平衡,想带着两人往马车的方向靠拢。然而,场面太过混乱,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奔跑而过,身后也有人推搡着他们往前走,身不由己! 其他人也是这样,在人流中东倒西歪地被人推着往前跑。本来令人羡慕的马车,此时却成了累赘。人太多,马车寸步难行。 哭喊声,惨叫声,山匪狰狞的笑声越来越近。赶车的宋大富,当机立断,决定弃车逃难!他抽出刀砍断拉车的绳子,把军马放生。对马车里的吴婆子道:“娘,快上马!” 另一辆马车上的宋二贵,也学着他哥的样子,把蒋氏扶上了马车。此时,马车身边的人,都被人群给冲散了,就剩下他们几个了。 宋二贵匆匆从马车上,拿下一些干粮,背在背上。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帮蒋氏牵着马,在慌乱的人群中,艰难地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寻找他爹和孩子娘的身影。 吴婆子抱着小十,上了马,左右看看,焦急地问道:“大富,你爹呢?孩子们呢?” 这时候,羊咩咩踩着人的肩膀跳过来,伏下身子,让小主人和蒋果果上去。宋子苒拍拍羊咩咩,指指旁边的马车,一只手捂着果果的眼睛,一只手摸着马车。“咻~”一整辆马车,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宋大富这时候才回头不放心地看着两个小姑娘,见她们一脸懵懂地坐在羊背上,才放心地道:“娘,爹和小五,被四毛五毛他们护着,往前面去了。咱们赶紧跟过去,给他们会和吧。福丫,你和果果紧跟着伯伯,别乱跑,知道吗?” “几道!”蒋果果大声道。她指着前面爹娘的背影,对宋子苒道,“姐姐,我们去追娘!爹只顾着娘,又把果果忘了!” 这回她可是错怪她爹了。只因人群太混乱,赵长胜刚买回来的马,不如那两匹军马见过大场面,有些受惊。他要控制住马,又要照顾马背上的蒋知雪,还得注意不被惊慌逃难的人冲撞,便当机立断,决定先把媳妇安置到安全之处,再回来找女儿,帮宋家的人。 “往人潮边上走!往边上走!”眼看着前面逃难的人挤做一团,前面倒下的,被后面的人踩在脚底下,后面的人又被绊倒,也沦为被踩的那个,一时之间伤亡无数。 宋大富一手牵马,一手拿着刀,艰难地推挡着挤过来的人群,渐渐往人流边上。现在是在官道上,周围一马平川,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道路两边,原本是农田,被洪灾毁了,正荒着。 也有人朝地里跑,因为落单了,没跑多远便被后面的匪徒追上,一刀砍下去,血溅起老高。四处奔逃的人们,更加拼了命地逃跑,如同一群没头的苍蝇。 宋大富牵着马,终于来到道路的边缘。这边的人流显然比官道中央要稀少些,至少马能小跑着前进。他抹了一把汗,笑着回头道:“福丫,你骑着羊……福丫?福丫呢?福丫——” 吴婆子看到刚才还在她马车附近的人,被山匪砍掉脑袋,身子还往前跑好几步,有些惊魂未定。听到大儿子的呼喊,瞬间回魂。她坐在马上,身子三百六十度转动,四处寻找小福丫的踪迹。然而,目之所及,只有逃难的人群,和身后紧紧逼近的山匪! 她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静,抱紧了哭闹的小十,对宋大富道:“羊咩咩比马儿灵巧,速度也快,肯定驮着福丫往前面去了。咱们一边往前走一边找他们吧!” 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不住地祈祷:“各路神仙啊,请您一定要庇佑我们家小福丫。老婆子愿意减寿十年,换她的平安!” 宋大富懊恼不已,他怎么就这么放心,让两个加起来没七岁的孩子,独自面对汹涌的人群呢?若是遇上心怀不轨的人,俩孩子一点警惕和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他方才应该给羊咩咩拴个绳子,都牵在自己手上的! 从前山镇出发的时候,老四一再郑重地拜托他,帮忙照看好妻子儿女。可是他却辜负了老四的信任。若小福丫真有个好歹,他怎么有脸去见老四?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犹豫间,后面传来一声狞笑:“哈哈!瞧我发现了什么?这时候能骑上马的,一定是有油水的大肥羊!!” 宋大富心里挣窝着一股火,见那个獐头鼠目的匪徒,一脸狰狞地逼近。他松开缰绳,朝着马臀上抽了一下,让马儿快速往前跑。自己却抽出大刀,朝着那名山匪,充满恨意地砍了过去——如果不是这些可恶的家伙,小福丫又怎么会跟他们失散!去死!都给老子去死!! 宋大富跟赵长胜学了几年武艺,又在巡逻队里锻炼过,杀过狼,见过血,没在怕的!他不杀人,他就是被杀的那个!干就完事儿了! 几刀下去,几个追上来的匪徒,全都血溅当场,死得不能再死了。匪徒首领发现了,吹响了哨子,让兄弟们紧急集合——有硬点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好丑,不像是好人 很快,宋大富便被数十匪徒围在中央。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宋大富又砍翻了几个匪徒,却渐渐陷入颓势,身上的伤口,也多了起来。 “兄弟们,给我上!这厮伤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捉住他,千刀万剐,给兄弟们报仇!!”山匪首领咬牙切齿,手里的长刀,又在宋老大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眼看着,宋大富就要支撑不住。霍羡阳从天而降,chuachuachua,一眨眼的工夫,干翻了一群人,吓得围着宋老大的山匪们,连连后退。 霍羡阳也不恋战,扛起宋大富,运起轻功跑成一道残影。山匪首领气急败坏,暴跳着吼道:“追!给老子追……” 霍羡阳猛地一“刹车”,脚后跟在官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他扭过头,一双眸子阴恻恻地盯着山匪首领,浑身散发出不好惹的气势。山匪首领心中一咯噔,怂唧唧地停下了脚步。 霍羡阳一扬手,一道黑影便朝着山匪首领去了。山匪首领手忙脚乱地拉过身边的小弟,挡在自己面前。下一瞬,小弟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胸口上,插了一个“暗器”,人的气息也微弱下去。 山匪首领定睛一看,什么暗器,就是一截削尖了的竹棍而已。不过,一根小拇指粗细的竹棍,竟甩出了羽箭的威力。山匪首领心中一阵抓狂:什么时候,前山镇多了这号人物?你这么能耐,咋还跟难民们一起逃难?玩儿呢? 山匪首领不敢再追,心中的怒火,全撒在难民们身上:“兄弟们,给我追!” 见手下们不动,山匪首领大怒:“想造反啊!你们!” 他身边的狗腿子劝道:“头儿,点子太棘手,要不咱们……”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山匪首领给踹翻了:“谁让你们去追他了?没看到那么多肥羊吗?若是再让他们跑了,你们都给老子吃土去吧!老子不养没用的废物!” 他手下的山匪听了,挥着手中的武器,朝着那些落单的难民追去…… “呜呜呜……姐姐,我要娘亲,我要哥哥,我要找爹……”敢情在蒋果果的心中,她老爹排在最后一位呀! 宋子苒轻轻拍了拍,正兴奋地往前奔跑,超过一群又一群灾民的羊咩咩——又不是跑马拉松,跑赢了也没奖品,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前面道路两边是一片树林,官道上的难民们争先恐后地朝着林子里躲去,道路上继续朝前逃难的人,反而不多。 前面一伙人,大概有六七个,听到蒋果果的哭声,其中一位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骑着一只肥硕的大羊,身边没大人跟着,他便戳鼓着身边的几个,指着福丫她们,一阵挤眉弄眼。 一个吊稍眉,老鼠眼,一口龅牙的家伙,努力挤出“和蔼”的笑容,慢慢靠近两个小姑娘,夹着声音道:“小姑娘,和大人冲散了吧?别哭别哭,叔叔带你们去找你爹娘……” 蒋果果看了他一眼,警惕地道:“不要!你长得好丑,一看就不是好人!你一定想把我和姐姐骗走卖掉!” 老鼠眼一听,怒了,正想发火,被同伴拦住。这回过来的,是一个眉眼周正的汉子,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他憨憨一笑,道:“小娃儿,你真是太聪明了!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不要相信他。你爹娘就在前面,伯伯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蒋果果用袖子擦擦眼睛,天真地问道:“伯伯,你看到我爹娘了?” “看到了,看到了!你跟你娘长得很像,一眼就知道是亲娘俩!你爹找不到你,正着急呢,让我们看到了,一定要把你带过去。跟伯伯走吧……”憨厚汉子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要去抱她。 羊咩咩戒备地退了两步,“咩——”地叫了一声,好像在提醒两个小姑娘,不要轻易相信坏人的话! 宋子苒早就识破了这些人的真面目。她看似无邪地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伯伯,我姐姐呢?我姐姐有没有跟我爹娘在一起?我爹最爱的,果然是姐姐。被冲散的时候,只抱她不抱我们!” “对,对!你姐姐比你们大一点儿,是不是?她跟你爹娘一起呢!”憨厚汉子连连点头。 蒋果果戳穿他们的谎言:“你骗人!我们没有姐姐!我们家就我和福丫姐姐俩女孩子!我们是全家人最疼爱的宝贝!” 憨厚汉子脸色一沉,冲着同伴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老鼠眼有恃无恐地朝着两个小妮子扑过来——俩还没他大腿高的小丫头片子,怕她什么劲儿?废什么话,直接上不就得了! 这些可恶的家伙,面对山匪吓得屁滚尿流,只有逃命的份儿。而遇到比自己弱小的人,却又露出凶残的一面。 宋子苒面不改色地指挥羊咩咩:“冲!” 早就摩拳擦掌的羊咩咩大人,壮硕的四蹄,朝着地面猛地一蹬,朝着老鼠眼冲了过去,坚硬的角,撞在对方的肚子上,把这个瘦布朗当的家伙,顶了个四脚朝天。 它又一侧脑袋,羊角勾起憨厚汉子的腰带,脖子一甩,把人甩了出去。它察觉到身后有人,朝着它的小主人伸出了爪子,后蹄猛地一蹬,踩在对方的脸上,把人蹬出好远。 其中一个人,居然冲着它举起菜刀。太凶残了,绝对不能忍!羊咩咩灵巧地避开菜刀,一口咬在对方的手腕上,只听“嘎嘣”一声,随着一声惨叫,一只手掌掉落在地上。 它羊咩咩大人,可不是普通的食草动物,它可是连野猪的骨头都能啃动的“超级羊咩咩”呢! 鲜血,激起了羊咩咩的凶性。它的羊角,又戳穿了一个坏家伙的肚子,双蹄踩烂了一个坏蛋的眼珠子……几个呼吸之间,那伙人全都躺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惨叫着。 这一番景象,震慑了其他别有心思的人。太凶残了,那还是羊吗?比老虎还凶!一眨眼的工夫,撂倒了一大片。羊背上的小萝莉,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刘歪子这些人,踢到铁板了! 第一百八十章 关于“地狱娃娃”的传说 “羊咩咩,走吧!”宋子苒放下遮着蒋果果眼睛的手,面无表情地环视了四周。她眼睛幽深,白皙的脸上溅了几滴猩红的血,看上去就给地狱娃娃似的,吓得周围的人纷纷后退,躲避着她的视线。 传说中的地狱使者,不就是羊头人身吗?难道这两个小……“祖宗”,真的从地狱而来? 不久,逃难的人群中,便流传着“地狱娃娃”的传说…… 羊咩咩漫无目的地走在官道上,前面是三三两两逃难的人,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蒋果果惊喜地回头看过去:“奶奶——” 却发现赶车的是陌生人,马车也比在家的华丽得多,小姑娘瞬间红了眼眶,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不是奶,不是宋伯伯!福丫姐姐,我们不会再也见不到爹娘和奶奶了吧?” “不会的!羊咩咩跑得太快了,爷奶和干爹干娘他们,肯定在后头呢!这里去府城就一条官道,咱们在路边等着,一定能等到他们的。”宋子苒掏出一方帕子,给蒋果果擦去眼泪鼻涕,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糖,塞进小姑娘的嘴里。 “娘,你看,那个小姑娘自己都没多大,还要哄比自己更小的孩子,真是太可爱了!”后面的马车,在两个小姑娘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打开,探出一个七八岁小男孩的脑袋。 他冲着宋子苒道:“小姑娘,你们要去哪儿?我们去县城,你们跟我们一起吧?我们请了镖师沿途保护,很安全的!” 小男孩的母亲,也柔柔地道:“你们是跟大人失散了吗?后边有山匪,你们在这里不安全,不如先跟我们去县里,再慢慢找你们的家人,怎么样?” 宋子苒摇了摇头,前世大人中是告诫自己的孩子:若是走丢了,千万不要乱跑,原地等家人来找。她们的目的是府城,不是县里,不同路! “多谢婶子的好意,我们家人在后面呢,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宋子苒礼貌地婉拒了。 蒋果果双眸含泪,却依然乖巧地点头道:“嗯嗯,我爹很厉害哒,他一定能找到我们。我们不能乱跑,会被拍花子拐走哒!” 四周围那些亲眼看到她们——的羊大杀四方的难民:……谁敢拐你们,不要命了?后面刘歪子他们,还都躺着呢! 小男孩不死心,继续道:“小妹妹,这里很危险!山匪见人就杀,我家的下人被砍倒了好几个。你们在这等,万一遇到山匪怎么办?” 蒋果果道:“山匪来了,我们就跑!” “可是,山匪骑着马,你们能跑掉吗?”小男孩皱着眉头——这俩小姑娘,怎么就不听劝呢? 蒋果果又道:“我家羊咩咩大人跑得快,比马还快,他们追不上!” “可是……” 小男孩还要说什么,却被他娘亲打断了:“既然她们主意已决,宽儿你就别再劝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晚一瞬就多一分危险。你爹还在县城等着咱们呢,走吧!” 小男孩看着宋子苒可爱的面庞,有些不舍地道:“小妹妹,你到了县城,如果遇到难处,就来找我们。我家是在县里开药铺的,济世堂就是我家的……小妹妹,保重呀!” 蒋果果看着对方的马车走远,萌萌哒问道:“姐姐,他们家开药铺,跟咱们是同行吗?我娘说,同行是冤家。我们不要找他!” “咱家又不开药铺,怎么是同行呢?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去不去找他,都应该心存感激。” 宋子苒让羊咩咩往路边走,那里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官道两边都是空阔地带,这块石头就显得突兀了。正好,羊咩咩驮着她们跳上去,一来显眼,老远就能看到她们。二来,可以杜绝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们的靠近。 “姐姐,那边来了好多人,爹和娘会不会在其中?”蒋果果从羊咩咩的背上下来,盘腿坐在巨石上。石头太硬了,有些硌屁屁,她挪了挪小屁股,选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着,两只小手托着脸,有气无力地看着下面仓皇经过的难民。 宋子苒知道小家伙饿了,“变”出一块红豆酥饼,递到蒋果果的面前。小姑娘眼睛一亮,低落的情绪瞬间饱满,开开心心地道:“姐姐真好,姐姐怎么知道果果饿了?姐姐饿不饿,果果分你一半……” 宋子苒也饿了,她拿出第二块酥饼,在蒋果果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还有。蒋果果见状,咧开小嘴,露出米粒般的牙齿,一手拿着酥饼,一手在下面接着,幸福地咬下去。酥饼渣掉在身上,也被她一一捏起来,塞回嘴巴来——灾荒来临的这几个月,她深知食物的珍贵,不舍得浪费一分一毫。 宋子苒看着有些心酸,见小家伙有点噎,又拿出一杯水,还带着温度呢。蒋果果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欣喜地看着她,小小声地问道:“姐姐,原来你会变戏法啊,什么时候学的?能教果果吗?” “嘘——我这个戏法,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就不灵了!”宋子苒小口小口地吃着红豆酥饼,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下面经过的每一个人,生怕错过跟亲人团聚的机会。 蒋果果用力地点点头,捂住自己的小嘴巴,道:“我不说!就连爹爹和娘亲,我也不告诉他们。姐姐,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让小十知道!” 哼哼!姐姐会变戏法的事,只有她寄几知道。她果然是姐姐最亲密的伙伴!小十也只能靠边站! 下面经过的人,嗅到酥饼的甜香,忍不住循着香味看过来,见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上,居然坐着两个白白嫩嫩的女娃娃,手里捧着酥饼啃得正香。 没有大人看顾的小娃儿,手里还有吃的,自然成了某些人的目标。然而大石头太高太陡,任凭那些人怎么攀爬,都只是徒劳。那些人又想哄骗两个小姑娘下来,舌头都快磨出茧子,嗓子也干得冒火,人家就是不听不信不配合。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都堪比生化武器了 “你们看!羊,巨大的山羊——莫非她们就是传说中的‘地狱娃娃’?”没想到传闻扩散得还挺快,这才不到半天工夫,就在灾民中传开了。 “什么地狱娃娃?”有不知道的,忍不住问道。 “就是地狱派出的勾魂使者,专门勾那些哄骗小孩子的坏人的魂!镇上的刘歪子,你们知道不?被地狱娃娃在肚子上开了个洞,肠子都流出来了!” “胡说!羊咩咩大人,只给他开了个口子,没看到肠子!”蒋果果听不下去了,大声反驳道。 羊咩咩大人?果然是地狱里的勾魂使者,羊头人身的锁魂首领。否则,这个地狱娃娃怎么会称它为“大人”?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姐姐,我爹娘怎么还没来?哥哥们也一个都没看到,他们不会被坏人拍走了吧?”蒋果果不知道山匪的凶悍,在她看来,专门拐骗小孩子的拍花子,更可怕更凶残。 宋子苒想了想,道:“也许他们回去找爷奶和咱们了。” “那怎么办呀!”蒋果果打了个大哈欠,显然有些困倦了。两岁多的小孩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子苒道:“再等会儿,要是还等不来他们,咱们就回去找人!” 以羊咩咩的速度,她们现在离遇到山匪的地点,有五六里的样子。家里人大多是步行,两刻钟以后,应该能经过这里。只是,大家都走散了,不知道有没有遇上山匪,有没有受伤…… “三哥!秋远哥哥!!”宋子苒看到人群里的熟悉身影,惊喜地坐直了身子。 靠在她身上打盹儿的蒋果果,瞬间清醒,连声问道:“哪呢?在哪儿?我大哥在哪?” 顺着宋子苒指着的方向,蒋果果看到了一袭黑衣,身材高瘦的蒋秋远,立刻瘪着小嘴,呜呜地哭起来:“大哥!大哥,果果在这儿!”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蒋秋远听到她们的声音,抬头望过来,严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疾走几步,提气轻身,用力一纵,飞身上了巨石,一把将扑过来的小果果抱了起来。 蒋秋远庆幸地道:“福丫,果果!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三毛把半扶半背着的张春梅,放在地上,看向一旁抽抽搭搭的八毛道:“别哭了,娘会没事的!” 见他还不停地流眼泪,便使出“杀手锏”,三毛指了指巨石上的福丫,道:“看,福丫妹妹看着你呢,在妹妹面前哭鼻子,害不害臊?” 八毛揉了揉眼睛,看向关心地看过来的福丫,道:“妹妹,你能帮我娘看看吗?她受伤了!” 蒋秋远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姑娘从巨石上拎下来。宋子苒落地后,走到疼得脸色煞白的张春梅身边,问道:“怎么弄的?” 八毛抢着道:“山匪来的时候,我们身后的人拼命往前挤,我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跌倒了。娘担心我被踩着,用自己的身子护住我,三哥和秋远哥救下我们的时候,娘被踩了好几脚,手、胳膊、腿都受伤了,最严重的是脚,动不了,一碰就疼,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宋子苒在张春梅身前蹲下,脱掉她一只鞋子——一股难以言表的酸臭扑鼻而来,差点没把她熏得去见阎王。啧,三伯娘这是多久没换袜子没洗脚了,这都堪比生化武器了! 宋子苒憋着一口气,在她的脚上按了按。张春梅立刻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刚刚还半死不活的她,中气十足地叫道:“小福丫,我跟你有仇啊!我骨头都断了,你还来乱按一通,想让我残废啊!” “没伤着骨头,就是踝骨有些错位。随便找个会正骨的大夫,正过来就行了。若不是我力气小,马上就能给你复原!”骂人的劲头挺足,伤得也没八哥说的那么重嘛。宋子苒在心中腹诽着。 宋三毛忍不住发了愁:“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找正骨的大夫去?”他才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身量还没长成,张春梅的骨架又大,刚刚扶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已经接近他的极限了! 张春梅一把拉住了儿子的手,哭叫道:“儿啊,别扔下娘,娘一只脚也能走!后面有山匪,你要是也不管娘了,娘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蒋家大侄子,求你帮帮忙,帮三毛扶我一把。我能走,别把我扔下!” 一路上,她看多了壮年的儿子,扔下病弱的老父亲;腿脚利落的男人,抛下拖后腿的小脚媳妇;好手好脚的汉子,甩开受伤的家人自己逃命……她不想成为被扔下的那个! 宋子苒见她哭得涕泪纵横,上气不接下气的,便道:“三伯娘,你快别哭了,留点力气赶路吧。我力气虽然小,可秋远哥哥力气大呀!秋远哥哥,你也跟着干娘学了些日子的医术,我来说,你来做!多试几次,就能把骨头正过来了!” 蒋秋远是练武之人,对于身体的骨骼有一定的了解。宋子苒让他捏住哪儿,他就捏哪儿,让他往哪个方向用劲,他就朝那边使劲……耳畔回响着张春梅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喊声,震得他们耳朵嗡嗡直响。 就这么尝试了几次,终于把错位的骨头正回来了。张春梅疼得浑身跟水洗过似的,靠在宋三毛的怀里直喘粗气。 她惨不忍听的声音传出去,还有意外之喜呢!把正要往林子里躲避的她男人宋三寿给招来了。用宋三寿的话说,这样粗哑难听的声音,除了他媳妇没别人能发出了。所以紧张逃难的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她。宋三寿以为她被匪徒扒皮抽筋,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救她,没想到只是在正骨呀! 张春梅本来听着还挺感动,男人在以为有山匪的情况下,还能不顾危险来救她,是什么感天动地夫妻情呀!可是,一听他说自己叫声难听,还说她叫这么惨只是在正骨,登时不乐意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 张春梅一睁眼,道:“什么叫‘只是’在正骨?要不你来试试?说不定你比我叫唤得更厉害呢!你早干什么去了? 八毛被人推倒的时候,你不在!我为了救八毛被人踩在脚底下——你看看,手都破皮了,当时你又在哪里? 三毛背着我,累得都吐血了,还不肯停下脚,就怕被山匪追上,你又在干什么?我脚骨头刚接上,人没事了,你又出现了。你说说,要你有什么用?” “这不是场面太混乱,我被人给冲散了吗?”宋三寿当时走在马车旁边,后面的人涌上来,他几乎是被推着往前走的。 耳边一片哭爹喊娘的声音,后面山匪追得又紧,他是想找媳妇和儿子呢,满眼都是人头,满眼都是人影,乱成一锅粥,根本分不清谁和谁。 刘翠红一把抓住福丫,眼神慌乱,带着哭腔地问道:“福丫,你不是和小十,都在你奶的马车里吗?你奶呢?小十呢?怎么就你和果果在,我的小十呢?” 大伯娘王英苗赶忙去扯她的手:“老二媳妇,你轻点儿,小心抓伤福丫!福丫这么小,你问她有什么用?她知道啥?” 原来宋三寿逃难的途中,遇到了互相扶持着往前走的大嫂和二嫂,便一起边逃避山匪的追杀,边留意家里的亲人。 刘翠红虽然内心很焦急和难过,还是放开了福丫,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宋子苒道:“二伯娘,你别担心。大伯把马车弃了,奶骑在马上,小十奶抱着呢!大伯身手好,奶力气大,小十肯定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刘翠红脚一软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她自打生二毛时伤了身子,本以为这辈子都别想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没想到家里条件好些时,婆婆出钱给她调养身子,又借着福丫的光(不,跟我没关系,是吃药的功劳)才生下了小十。隔了这么多年,才又有了孩子,她自然当做宝贝疙瘩似的。 她的二毛,马上要跟着小公子上战场,生死难料,要是小十再出了事……她真活不下去了!有婆婆和大伯在,小十一定会没事的,对!没事的!! “其他孩子呢?你们看到了没?”王英苗见自家孩子一个都没看到,心里有些慌了。福丫说,她男人在婆婆和小十身边,那四毛、六毛身边岂不是没人护着了? 三毛安慰道:“大伯娘,你放心吧,四毛是除了大哥二哥外,我们兄弟间功夫最好的,他一向短刀不离手,六弟也背着他的弓箭,即便遇上山匪,三五个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宋子苒现在也特担心她娘和两个哥哥。她娘柔柔弱弱,平日里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五哥和九哥又都还年幼呢,她担心两位哥哥护不住娘亲。 “我骑着羊咩咩,往回找找。羊咩咩这个目标比较明显,若是遇上爷奶和哥哥们,一下子就能发现我们的!”小福丫说完,示意羊咩咩趴下,她跳上了羊背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宋三寿不放心,毕竟福丫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宋子苒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开口道:“三伯伯,放心吧,我不是一两岁的孩子了,我能照顾自己。我荷包里有干娘给我配的药粉,只要吸上一点,就浑身没力气了。放心吧,我一定把爷奶和哥哥们找到!” “姐姐,我也去!”蒋果果朝着福丫扑过去,却被她大哥拎着后领给提溜在手上。 “福丫去办正经事,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蒋秋远把不停挣扎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看向福丫道,“找不到也别强求,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知道了!”声音未落,一羊一娃儿早就走远了。 在慌乱中丢了干粮,扔了行李的灾民眼中,一只肥硕的山羊,一个落单的小娃娃,无异于上天的恩赐。光那只野山羊,就足够他们吃上好几天了! 可真正去抓她们的时候,这些灾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笑话!那只野山羊简直成精了,明明能把他们远远地甩开,偏要故意逗他们,让他们觉得再努力一下,就能抓住了。当他们拼了老命去追的时候,人家有跳走了!没错,就是跳——是从他们头上跳过去。还“咩咩”地嘲笑他们!实在可恶……却有拿她们没办法! 宋子苒拍拍羊咩咩的背,好气又好笑地道:“羊咩咩,别玩了,找爷奶要紧!” 羊咩咩这才给那些想抓它的坏人,一人一蹄子,撒开腿跑出风的速度。宋子苒开启了障碍赛马模式,在逃难的灾民中逆流而上,时不时还来个飞跃——刺激! 逃难的灾民,本就是畏强凌弱、弱肉强食的群体。一路过来,跟家人失散,被抢去财物的可怜人屡见不鲜,好在那些灾民只是求财,并没有伤人。 宋子苒又走了一段路,越往前越混乱,好在没遇上山匪。突然,一个熟悉的哭声,传入她的耳中。接着,又听到她奶发怒的喝骂声。 宋子苒挺直了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人群中,她奶一手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十,一手拿着根棍子,冲着朝她伸手的灾民狠狠地抡过去。 围着吴婆子的灾民有十几个。落单的老婆子,还抱着个奶娃娃,很快就被人盯上。她的马不知道跑哪去了,背上的行李,还有怀里的孩子,都成了灾民抢夺的目标。如果不是吴婆子力气大,捡了根木棍防身,早就被他们得逞了! “奶!我来啦!”小福丫的手中,出现一根黑漆漆的棍子,棍子上发出滋啦滋啦的诡异响声。所过之处,灾民纷纷倒地,在地上抽搐不止,就跟中了邪似的。 吴婆子喘着粗气,抡着棍子的胳膊,已经酸得快要抬不起来了。就在这时,她家宝贝孙女如天兵降临,一下子就把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啊——地狱娃娃,地狱娃娃来了!”有灾民远远地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吓得纷纷逃窜,嘴里惊恐地喊着。 第一百八十三章 老天自会来收他们 被电棍戳得浑身发麻,无力地倒在地上的灾民,听到“地狱娃娃”,胆子小的,白眼一番晕死过去。胆子大些的,也瑟瑟发抖,挣扎着想要逃走。 “饶命,饶命啊,大人!”醒着的灾民,不,与其说是灾民,不如说是抢匪。那几个抢匪跪在地上,对着小福丫不住地磕头,一边磕一边求饶,“大人,这是我第一次干坏事儿。我带的干粮和银子,被山匪抢走了,我家上有年迈的老母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我也是没办法呀!请大人饶了我这次吧!” “大人,饶了我们吧!”几个抢劫的灾民,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生怕被“地狱娃娃”给勾了魂魄!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让本大人看到你们再此行凶,定严惩不贷!”宋子苒学着在府城听的戏文里的台词,装出一副冷酷的模样,用电棍指着那些抢劫的灾民,斥道,“还不快滚!” 于是乎,“地狱娃娃”的传说中,又多了一根轻轻一点就能让人浑身酸软、无力倒地的“勾魂棒”。 传言还说,“地狱娃娃”是灾年被坏人吃掉的小孩子的怨魂凝聚而成,只在灾年中出现,救助那些无力保护自己的老幼。自从这个传说,在灾民中流传开去,那些欺凌弱小老幼的现象,瞬间少了许多…… “福丫,奶的福丫!”吴婆子扔掉手中的棍子,一把将孙女抱在怀里。尽管知道小福丫受神仙庇佑,她这个当奶的依然担心她的安危。小福丫毕竟才四岁多,在如狼似虎的灾民中,能否保全自己?这个问题一直在她的脑中回旋。 “奶,大伯呢?”宋子苒感到奇怪,不是说大伯一直在奶身边吗?人呢?不会也被冲散了吧? 吴婆子叹了口气,愁绪爬上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山匪追上来,你大伯去拦截,为我和小十争取逃命的机会。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奶,你先去前面跟三伯和大伯娘她们会合,我去找找!”宋子苒听了,有些担心。大伯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三五个人还行,若是被山匪围住了,只怕…… 吴婆子连连摇头,道:“不行!那些山匪凶残得很,见了人就砍。我看到一家,应该是镇上的有钱人,还有下人家丁保护着呢,都被抢了马车,人也都……那些丧心病狂的东西,连孩子都不放过呀!福丫,你跟奶一起在前面等着,说不定……说不定你大伯很快就追上来了!” “奶,你放心吧!我远远看到山匪就躲开。羊咩咩跑得快,山匪追不上我们哒!”宋子苒说完,冲着她奶挥了挥手,便骑着羊跑走了。 越往后,遇到的灾民就越多,他们面露悲怆,双目红肿,脚步踉跄着拼了命地朝前奔跑。渐渐地,能听到被追上灾民,口中发出的求饶声,惨叫声,山匪凶恶的笑声,还隐隐掺杂着兵器撞击的声音。 宋子苒想了想,顺着声音寻过去。果然,看到她二伯宋二贵,双手握着她送的那把唐刀,把六毛、七毛和九毛护在身后。他身前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山匪的尸体,面对着二十多山匪,他毫不畏惧,手中的唐刀舞得密不透风。但是,他苍白的脸色,额头的汗珠,以及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暴露他快要达到极限了。 带头围攻他的山匪,一脸络腮胡子,面露狰狞,恶狠狠地道:“兄弟们,这老小子已经快不行了,给我上,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给兄弟们报仇!!” 宋二贵“呸”地吐在他脸上,用激将法试图激怒他道:“你个缩头乌龟,光让你的兄弟们上前送死,自己躲在后头。怎么?怕自己像你的兵器一样,被我的宝刀砍成两段?来吧!蠢货们,看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刃锋利!!” “别听他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兄弟们,再坚持会儿,他自己就能累趴下!”络腮胡子看着宋二贵手中的宝刀,露出贪婪之色——他要是有这么一把宝刀,大当家、二当家都未必能干得过他。灭掉那两个,他就成了山寨的大当家了,哈哈哈…… 络腮胡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剑,狗狗祟祟地躲在兄弟们的身后,寻到宋二贵的破绽后,阴险地补刀。不一会儿,宋二贵身上,就多了好几道伤口。 宋六毛那个气呀,可惜手中只有弓,箭早已射光。他四处看了看,找到一把断剑,对两个弟弟道:“你们躲好,我去帮二叔!” 七毛和九毛也道:“我们也去!宋家的儿郎,不是只会躲在后头,踩着亲人的尸骨逃命的废物!!” 宋二贵呸了一声,道:“说啥呢?有老子在,成为尸骨的,只会是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自会来收他们!!” 络腮胡趁着他分神的空当,狞笑着扑上来,手中的长剑对准宋二贵的胸口,狠厉地道:“那就看看,老天到底先收谁,给老子去死!!!” 眼看着,这柄长剑就要没入宋老二的胸口。六毛、七毛和九毛赤红着眼睛,喊道:“二叔(二伯)!” 此时,宋二贵的唐刀正插进一个山匪的腹部,那人也是个狠人,用手紧紧地抓住唐刀,不让他抽回。宋二贵如果松开刀,往后仰倒,或许还能逃过一命。然而,他太看重福丫送的这把刀了,犹豫间,剑尖已经刺破了他胸口的皮肤…… “砰!”只听一声仿佛爆竹炸开的声音传来,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继而一声闷响。宋二贵睁开眼睛一看,那名悍匪已经倒在地上,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幸好!幸好!只破了点皮。老天保佑,他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呢! “妹妹!”三个毛惊喜的叫声,唤醒了他的主意。宋二贵抬眸看过去,只见自己的小侄女,端坐在羊背上,手中握着一个银白色的物品,正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不……我以身抵债? “二伯,刀再贵重,也没有人命贵重!你刚刚的犹豫,差点要了你的命,你知不知道?”小福丫别看小小一只,训起人来还挺有气势。 宋二贵摸摸胸口,麻溜地承认错误道:“我错了!以后再不会犯蠢了!不过,小福丫,你送的这把刀还真不错,砍人跟砍菜瓜似的。好用!” 其他的山匪,在头儿到底的一瞬,早就一哄而散了,恨不得爹妈多给他们生两条腿——哎妈呀,那小姑娘不知用啥妖术,在头儿脑门上开了个洞,头儿死的时候还是睁着眼的。太可怕了!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凶残的吗? 蒋氏从大树后走了出来,冲着小福丫招招手,用带的竹筒打湿帕子,把小姑娘沾着血的小脸蛋擦干净。原来,山匪围过来的时候,宋二贵把不会武功的蒋氏藏了起来,带着三个侄子迎敌。 “干奶,果果跟她大哥在一块儿呢!我大伯娘、二伯娘、三伯三伯娘他们也在。”宋子苒仰着小脸,乖乖地任在她脸上摸来摸去,丝毫看不出方才杀人时煞星般的模样。 “对了,二伯,奶和小十在前面呢,我带你们过去……”她让蒋氏坐羊咩咩身上,蒋氏指了指不远处树丛里淡定啃草的军马,表示自己有坐骑。 宋二贵身上带着金创药呢,胡乱给自己的伤口上止血上药,听自家婆娘和孩子都安全,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宋子苒问他:“二伯,你看到大伯了没?” 宋二贵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去后面拦山匪了,后来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就没再注意了。” 说起来他也担忧,大哥的身手不如自己,兵器也不如自己,方才自己都被逼得差点送了命,只怕大哥他…… 不,大哥一定会没事的。山匪追上来的时候,大哥不是把福丫抱下马车的吗?有福丫的福气压着,肯定会化险为夷的!宋二贵被吴婆子洗脑成功,对侄女自带福运的事,深信不疑。 宋子苒掰着手指头道:“现在,就爷爷、大伯、娘、干爹干娘、五哥和蒋家的两位哥哥没有音信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算了半天,就把我一个人落下了!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值一提?”霍羡阳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不满地看着小福丫。 宋子苒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姓宋,也不姓蒋,就是我顺手捡来的,为啥要惦记着你?对了,你还欠着我药钱呢,什么时候还?” “没钱!要不……我以身抵债?”霍羡阳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法子。难得有人能解他身上的奇毒,此时不赖上,更待何时? 宋子苒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没说什么,不过脸上嫌弃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霍羡阳深吸一口气,不服气地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能打架能救人还能保护你和你的家人,怎么在你眼里就一无是处了?若单论身手,我比你那个干爹都强!不信你自己问他!” 赵长胜学的是领兵打仗的本事,他则是杀人的手段,谁的功夫更好些,这不显而易见嘛! “说得好听,山匪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保护我的家人?”宋子苒这么一想,对他就更不满意了!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又有什么用?你倒是来点实际的呀! 霍羡阳眼睛一睁,道:“怎么没有?你等着!!” 说完,他运起轻功,几个纵跃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又等了好一会儿,宋子苒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才见他背上背着一个,后面跟着一串,昂首挺胸地回来了。 宋子苒定睛一看,那家伙背上的,不正是她奶担心的大伯吗?他的身后,苏云扶着宋老汉,宋五毛背着一个大背篓,蒋秋风蒋秋雨兄弟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看!除了你干爹干娘,其他人我都给你找齐了!这回,你能让我跟着你了吧?”霍羡阳一脸自得地道。 “福丫!”苏云看到女儿,眼眶一红,张开双臂,朝着她就扑了过来。尽管宋子苒不太喜欢跟人如此亲密接触,但耳畔传来娘亲的呜咽声,心道:算了,为了安抚娘亲的情绪,她就当一回抱枕吧! “妹妹,你没事吧?”五毛看到妹妹,精神一振,快步跑到她的身边,把她好一番打量。 宋老汉烟袋锅子也断了,衣服也烂了,腿还一瘸一拐的。他走过来,对四儿媳妇道:“好了,福丫这不好好的嘛,哭啥?” 苏云擦了擦眼泪,歉疚地看着公爹,道:“爹,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 原来,被冲散的时候,宋老汉一直跟苏云在一块儿。苏云长得年轻貌美,难免会被惦记上,宋老汉为了保护她,挨了不少拳头。要不是霍羡阳及时出现,宋老汉就危险了,苏云也贞洁不保——这坑爹的乱世呀! 而蒋家兄弟不开心的原因,则是被老弱妇孺给骗了,钻进人家设的圈套,财物行李都被抢了个精光…… 宋五毛倒是精明,但是一个人落了单。一个半大孩子,没少遭坏人惦记。好在他身手不错,人又机灵,保住了自己带的东西,还顺手捡到了流浪狗狗一样的蒋家兄弟。 后来,这仨去伏击山匪的时候,被霍羡阳找到,打包一块儿带着了…… “走吧,我想果果了!”蒋秋雨不想五毛提他不光彩的黑点,想了个借口,匆匆往前面而去。 “不找干爹干娘了吗?”宋子苒问道。 蒋秋雨道:“有爹在,娘肯定是安全的。福丫不是说,宋奶奶带着小十在前面吗?别被灾民给欺负了!那些灾民太可恶,欺软怕硬,只会对付咱们善良的小老百姓!” “那就……走吧!”宋子苒给大伯做个简单的治疗,让霍羡阳继续背着——他不是要跟着自己吗?她可不养闲人,物尽其用了! 大家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前面走着,宋子苒挠挠自己的下巴——好像有什么忘记了,是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无脑妹吹就是你了 被四毛护着,躲在林子里的草丛中瑟瑟发抖的宋清墨:…… 他们好像被家人给遗忘了,难道是平时在家里太没存在感?不对呀,要说宋清墨平日里很少在家,大家想不到他也就罢了,那宋四毛整天在家里咋咋呼呼的,怎么会把他给忘了呢?难道是他闹腾得不够狠?还要再接再厉? 宋四毛把从灭掉的山匪身上搜到的银钱收好——这些留着给妹妹买烤鸡吃,买好看的裙子穿…… 醒醒吧,骚年,你妹妹都把你给忘了,你还想着她! 宋四毛:妹妹那不是忘记他,是对他太放心了!他才是兄弟里面最厉害的那个,弱者才会被关心被惦记,没毛病呀! 无脑妹吹! 或许是抢够了财物,也或许是灾民中出现硬点子,让山匪心有忌惮,总之山匪退了。灾民们劫后余生,擦擦眼泪,又继续前行。只是,好些被抢了财物的灾民,因为没了钱财和干粮,只能将原本的目的地府城,改为了附近的城镇或县城。 辰王府已经下达了公告,崇州府范围内的所有城镇,都做好接收难民的准备。离前山镇比较近的城镇,难民数量很快超出了可以安置的范围,便向后来的难民,提供足够支撑到下一个城镇的干粮,让他们继续上路。 宋家和蒋家被冲散的家人,终于在宋子苒的联络下,胜利会师。吴婆子清点人数,蹙眉道:“咱家还缺小五和四毛。他们叔侄俩若是在一起还好,要是小五落了单……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哪!” “前面再走半日就是县城,要不咱们并分两路,我跟三弟留下来等五弟和四毛,麻烦霍公子护着大哥和福丫他们,去县城采购些必需品。”从前山镇去府城,牛车都要走上整整一天,他们步行过去的话,至少要三天时间。 小公子和老四为他们准备的,整整一马车的吃的用的,都便宜那些杀千刀的山匪了,宋家人一想到这个,就心疼的要命!两匹军马,现在也只剩下一匹了,背上驮着宋老大这个重伤员,其他人只能步行。 两家人,老的老,小的小,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小十被吓住了,紧紧抱着吴婆子的脖子,哼哼唧唧地哭着,就连他爹他娘要抱他,都不撒手。最后,还是蒋果果看他可怜,大度地把福丫姐姐让出来,自己爬上蒋家大哥的背——别看平日里,她以欺负小十为乐,关键时候,还是挺有当姐姐的样子哒! 福丫让小十坐在自己身前,一手搂着小家伙,一只手冲蒋果果竖起大拇指:“果果真是让姐姐刮目相看呢!果果棒棒哒!” 蒋果果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棒的。她趁机向福丫姐姐提要求:“姐姐,我表现这么棒,不奖励一块点心吗?” 蒋秋远往上托了托妹妹的小屁屁,对她道:“等到了县城,你想吃点心,大哥给你买。你现在就是说出花来,你福丫姐姐也变不出点心给你!” 蒋果果用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看了一眼大哥的后脑勺,心道:我姐姐厉害着呢,她真能变出点心。我今天还吃了一块红豆酥饼呢! 终于能跟福丫姐姐一同骑羊的小十,突然摸摸自己的小肚肚,皱巴着一张小脸,哼哼唧唧地道:“姐姐,小十饿饿,想吃糕糕。” 宋子苒在自己瘪瘪的荷包里,翻呀翻,终于翻出几块羊奶小饼干。幸好她平时有往空间里屯东西的习惯,她奶做了什么好吃的,她总是像小松鼠似的,存一小半在空间里。这几块羊奶小饼干,还是半年前屯的呢。空间有保鲜功能,吃起来跟刚出锅的一个味儿! 吴婆子一眼就看出羊奶小饼干的来历,冲着孙女挑了挑眉,一副彼此心照不宣的表情。小十抱着小饼干,啃得一脸心满意足。 蒋果果默默地把视线移开——她不馋,她今天还吃了一块红豆酥饼呢……可是,红豆酥饼是上午吃的,现在都晚上了,果果好饿,果果心里委屈,果果不说…… 吴婆子看了看天色,又看看饥饿和疲累交加的家人们,作为一个去过府城,有见识的小老太太,心中有了决断,她对儿孙们道:“天色不早了,咱们找处地方休息一下,弄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蒋氏却不赞同地道:“前面离县城不远了,再坚持一下,到了县城里找处客栈安置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宋家嫂子,这时候就别心疼你的银子了!” “福丫干奶,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儿。咱们就是坚持到了县城,城门早关了!再说,像我们这样过路的灾民,县城能不能接收,还是两说。与其在城门外,跟那些灾民挤一块儿,不如在这附近找一处清净之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吴婆子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疼的腿,回头心疼地看着一瘸一拐的老头子,他嘴里虽然不说,但跟他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吴婆子,早看出老头子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了。再走下去,指不定会出啥事儿呢! 蒋氏面露恍然之色,连连点头道:“是我考虑不周!就按嫂子你说的,在附近找个地方歇一晚,明日再上路。” 霍羡阳在附近的林子里,寻了一处空阔之地。此地离官道不远不近,宋老二他们追上来,也能注意得到。 赶了一天的路,又受到了惊吓,众人一坐下,才发现自己的两腿发软,不听自己使唤了。 霍羡阳看着这群老弱妇孺,认命地去寻找捡柴禾、寻找水源。宋子苒对他的“自觉”表示满意——终于有种求人收留的态度了。 她可不放心霍羡阳找到的水源,让她奶在羊咩咩左右各绑了竹筐,里面放着盛水的器皿,小福丫再次踏上了寻找水源的行程。 “别走太远,天快黑了!”蒋氏提醒一句,却没再阻拦。在她看来,动物有寻找水源的天赋,在山里赶路的那些日子,也都是羊咩咩带着福丫去找水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亲生的,气坏了你不心疼? 宋家的几个小子恢复得快,歇一会儿又活蹦乱跳了。他们在林子里上蹿下跳,掏鸟蛋,掏松鼠窝,祸害得那些栖息在树上的动物们不得安宁。你还别说,真给他们掏到不少好东西呢。十几个鸟蛋,松鼠晾在松针上的蘑菇,从松鼠窝里掏到的松子…… 天快黑透时,小福丫带着满当当的瓶瓶罐罐回来了,还“捡”到一个大铁锅。两家人早已见怪不怪——小福丫不愧是锦鲤娃娃,每次都会带给他们不一样的惊喜。 好在从前山镇出发时,秉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吴婆子给每个人都分了些粮食背在背上。有的在逃命中丢了,有的被人抢了,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保住了自己的粮食。 每个人带的粮食不多,也就四五斤的样子。五毛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背篓亮出来,里面除了他自己的东西,还多了不少。 五毛眉飞色舞地道:“有几个不长眼的,想抢我的东西。被我扮猪吃老虎,给‘反抢’了!奶,你可别骂我,真不是我先动的手!” 吴婆子煮了一锅咸粥,里面放了蘑菇丁、扯碎的野菜,还有孩子们掏的鸟蛋,也都打了进去。五毛反抢的物品中,有一块长毛的咸肉,吴婆子也洗净了,切了一些放进粥里。 粥煮得浓浓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幸好他们周围没其他人,否则一定会遭人眼红的。大家都饿了,狼吞虎咽地吃着粥。有的连碗都丢了,便摘来大叶子卷成筒装粥,一样吃得喷香。 他们在林子里歇了一晚,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和霍羡阳轮流守夜。一夜平安无事,却也没等到宋老二、宋老五他们。吴婆子用剩下的粮食,煮了些干饭,团成饭团,一人带上俩便重新启程上路了。 太阳升到树梢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县城。远远的,便看到县城外面灾民人山人海——很显然,灾民人数已经超过县城能接收的数量。这也在他们预料之中,毕竟五雷县是距离前山镇最近的县城,是难民们投奔的首选。 五雷县县令接到开仓放粮的命令,给城外的灾民没人发两斤粮食,并指点他们一路往东北方向去。那边地广人稀,被收留的机会更大! 天气渐渐冷下来,难民们必须在冬天来临之前,寻到安身之处。很多人听从了五雷县令的建议,一路朝着东北而去……自然,也有人抱着侥幸的心态,往最近的城镇而去,毫无意外都被拒之门外,只能继续他们的逃难之路。 “爹!娘——”被哥哥扛在肩膀上的蒋果果,老远就看到一袭黑衣的赵长胜,和坐在马背上清丽娴雅的蒋知雪。小姑娘扯开嗓门,叫得那个亲哪!这才分开一天时间,就好像半个世纪没见爹娘似的,扑进她爹的怀中,哭得那个委屈哟! “爹娘坏坏,抛下果果和哥哥们,自己逍遥快活!”蒋果果抽噎着,一脸控诉——有你们这样当爹娘的吗?尤其是爹,只顾着娘,早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吧? 赵长胜抱着闺女,干巴巴地安抚着:“爹娘在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爹也在找你们……” 蒋知雪有些无语地道:“我说让你过来跟娘一起骑马,是谁非要跟福丫姐姐一起的?蒋果果,倒打一耙的本事,就你使得最溜!” “你们为啥不来找我?我还是不是你们的闺女?我是捡来的吧?爹只顾着你,你们是真爱,我和哥哥们都是意外,是吧?”就没见过那个三岁的孩子,像她嘴皮子这么溜乎的。 蒋知雪冷笑一声,道:“你说对了!你爹是我男人,心里、眼里都是我不应该的吗?我眼光好,找了你爹。你要是想要人真心疼你,长大后睁大眼睛挑一个心里眼里都是你的男人去!跟我抢男人,你有那资本吗?” 赵长胜无奈地一笑,低声道:“少说两句,你就别刺激她了。毕竟是亲生的,气坏了你不心疼?” 霍羡阳睁大眼睛吃瓜,快乐得像只瓜田里的猹——原来你是这样的公主!胆子大,脸皮厚,难怪和亲路上把护送的将军勾搭走,一块儿逃婚了呢!果然不一般! 不过,赵长胜你小子,能跟公主修成正果,还得感谢我老霍呢。当初如果不是老子,帮你遮掩逃婚路上留下的痕迹,你小子早就被皇帝老儿捉住砍头了,哪还有福气娶公主,生下四个儿女? 霍羡阳四十五度角仰天——深藏功与名! “呜呜呜,小白菜呀,叶叶黄啊,两三岁啊,没人要呀——姐姐,快说你要我!”戏精蒋果果泪眼朦胧地看着福丫姐姐——我只有你了! “我要你,姐姐要你!”福丫无奈配合她演出。 “我不要你们了!我有我福丫姐姐就够了……”蒋果果抹掉眼泪,故作坚强,小手紧紧拉住福丫的,态度决绝。 谁都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这样的戏码,三五天就要上演一次,配角和观众都已经麻木了。 赵长胜对宋老汉道:“县衙有规定,准许难民进城采买物品,不过一户人家只允许两人免费进城,多出的人必须交十两银子的押金,进城者天黑前必须离开。若私自躲藏不出,以逃犯论之。” 吴婆子赶紧道:“我家就我跟福丫进城吧!” “娘,我和老三陪你进城!”宋二贵的声音适时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宋家老二老三,带着形容有些狼狈的小五和四毛回来了。 吴婆子关心地问一句:“小五,四毛,你们没事吧?” 宋四毛欢脱地道:“奶,有我护着五叔,能有什么事儿?就是五叔的书箱,被踩坏了。” “书箱坏了,可以再做,书脏了,也能再买。只要人没事就成!”吴婆子打量着小儿子,虽然憔悴了些,倒是没有受伤,便放下心来。 宋大富经过救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身上都是皮外伤,还没霍羡阳当初伤得重呢。你看那货,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咱娘是仙人? 他对吴婆子道:“娘,就让老二和老三陪你进城吧。咱们人多,需要采买的东西也多,让他们帮你扛重物。” 吴婆子想了想,道:“行吧!你们俩到了城里,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要擅自行事,知道了吗?” 宋二贵哈哈一笑,道:“行啊,娘!这才当了几天秀才娘,说话都不一样了。放心吧,我们一定不‘擅自行事’。儿子们啥时候忤逆过您啊,咱们可都是再孝顺不过了!” “就你嘴最贫,也不怕你侄子、儿子笑话!”吴婆子笑着白了他一眼。 宋二贵抱过自家半睡半醒的儿子,往高处举了举,又重新塞回媳妇怀里。刘翠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悠着点儿,别吓着他!” “破小子,哪有那么金贵?咱家的男孩,哪个不是从小摔打到大的?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一不顺心就哭,跟个小丫头似的!”见侄女福丫看过来,他赶忙改口道,“还不如我们福丫呢,小福丫打出生就乖巧听话还能干,都没听她哭过!” “行了,别贫嘴了。要进城,就跟上!”吴婆子把孙女抱上羊背——城里多大呀,可别累着宝贝孙女,还是连她的专属坐骑一起带进去吧! 守城门的差役,看着肥硕膘壮的羊咩咩,忍不住赞了句:“好肥的羊!把羊驯服了当马骑,可真是新鲜事儿!” “家里穷,买不起马。孩子又小,走不动路,只能出此下策,让差爷您看笑话了!”宋二贵悄悄给那差爷塞了一角碎银子,生怕他扣下羊咩咩——灾荒之年,城里的物资供应也紧张,一只肥羊对于他们来说,也挺有吸引力的。 那名官差见他挺会做人,点点头,道:“一家只能进两个人,孩子不算,你们家还要交十两银子的押金。” 吴婆子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官差淡淡地看了宋二贵一眼——你是不是对“贫穷”二字的理解,异于常人?那户穷人家,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还不带眨眼的? 官差写了一个凭证,盖上官府的公章,递给宋二贵道:“出来的时候,拿着这张凭证,领取十两银子的押金。收好了,丢了可别怪咱们不退给你!” “多谢差爷提醒!”宋二贵把凭证递给他娘。吴婆子又悄咪咪将凭证塞进小福丫的手心。放在孙女那儿,就是手艺再精湛的偷儿,都休想偷走凭证。 多了俩劳动力,吴婆子决定物尽其用。她对儿子们道:“家里不是还有一匹马吗?不如再买一辆马车,方便你大哥躺在里面养伤。” 宋二贵和宋三寿没有不同意的。 宋子苒趴在她奶耳边,小声地道:“奶,我这儿有马车。咱家装行李和粮食的马车,被我收进空间里了!” “好,奶知道了。”往前走了一段,到了车马市场附近,吴婆子道,“你们哥俩在这等着,我和福丫去买。” “娘,我们陪你进去吧……”兄弟俩不放心这一老一小。 吴婆子一瞪眼睛,道:“你们是能讲价还是能掏银子?有那工夫,不如去附近打听打听,卖粮食和杂货的在哪!咱们分头行动,也能节省些时间。” 宋二贵和宋三寿听话地在附近溜达着找粮店。吴婆子牵着福丫的手,来到车马市旁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她在外面望风,福丫在巷子里把马车取出来。想了想,她们又放了些粮食在上面。 没多久,宋二贵兄弟便忧心忡忡地回来了。见吴婆子和福丫,已经“买”好了马车,两兄弟上前接过来推着。 宋二贵越看这马车越感到熟悉,这车辕上的刀痕,咋这么眼熟呢?这不是……他们遇到山匪时,丢掉的那辆吗?这刀痕分明是他砍绳子放马的时候留下的呀!怎么会出现在五雷县的车马市?难道这车马市里,有山匪的同伙?抢来的东西拿到县城,大摇大摆的卖,山匪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就不怕被抓了? 正想着要不要报官呢,宋三寿捅咕他一下,小声在他耳边道:“二哥,你记不记得,夏天咱家吃西瓜的事儿?” “记得,咋不记得?西瓜多好吃?又甜又解渴……你咋突然提起这茬?”宋二贵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宋三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二哥哪点都好,就是凡事都不过脑子!他又继续道:“娘那时候说了啥,你还记得不?” “娘说……说的啥来着?哦,说她有个啥洞天福地,你说好不好笑?娘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呢!这么离奇的事,谁信?” 宋三寿嘴角抽了抽,提醒道:“在山上躲山洪的时候,你没觉察到咱家的粮食,有什么异样?” “有啥异样?被人偷吃了?谁?你早发现了,咋不说?灾年粮食是什么?是命!”宋二贵眉头皱得紧紧的,想着谁能偷他家的粮食呢。 宋三寿摇摇头,道:“不是少了,是多了!咱家带的粮食,虽说比蒋家多不少,但咱家人也多,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每天消耗的粮食肯定比蒋家多一倍。可是咱家的粮食,比蒋家还晚吃完,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咱娘持家有道呗……老三,你到底想说啥,别说一半留一半呀!真是不痛快!”宋二贵嫌弃不已。 宋三寿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才道:“我觉得,咱娘说的那个洞天福地,说不定是真的。你看,这马车,你不觉得眼熟吗?” “我正想说呢,这马车不会是山匪抢走,又卖出去的吧?”宋二贵这脑子……宋老三都无语了。 “我觉得是咱娘收起来了,刚刚打发我们离开,就是为了把车拿出来。你看到马车上的粮食了吗?咱们问了好几个人,都说这城里的粮店限卖,还得排队。娘一转眼的工夫,就弄了两大袋出来……” “还真是!这粮食袋子上扎口的绳子,还是我找来的呢。我记得很清楚,错不了!”宋二贵被老三这么一提醒,瞬间茅塞顿开,“老三,你说咱娘……不会是天上的仙人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有一脸老树皮的仙人吗? 宋三寿佩服他的脑回路,摇头道:“娘要是天上的仙人,咱们前面几十年的苦,算什么?” “算……历练呀!仙人下凡历练,是要收了法力,历经重重磨难,才能重新回到天上的——嘿嘿,别这么看我,我都是从镇上说书的那儿听来的。老三,咱娘要是仙人,那以后回归仙位的时候,会不会带上我们?我们不就是仙二代了吗?”宋二贵这么想着,有些飘飘然。 宋三寿无语死了,他二哥还真敢想。宋三寿忍不住戳破他的痴心妄想:“你忘了,咱娘说,神仙为了让她能够更好地照顾福丫,才在梦中赐给她‘洞天福地’的。” 若说福丫是小仙女,是仙童,宋老三信。说他娘是天上的仙人,emmm……有吊稍眉、三角眼、一脸老树皮的仙人吗? “你们俩嘀咕啥呢?还不赶紧过来推车!!”吴婆子的耐心殆尽,这两个没眼力劲的蠢货,生他们的时候,错把胎盘留下来养大的吧? 两兄弟一阵挤眉弄眼后,堆着一脸笑,殷勤地让他们娘坐在马车上,他们推着老娘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谁知道你们憋着啥坏呢?赶紧的,排队买粮食去!” 四口人把县城逛了个来回,果然粮店门前都排起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限购两斤。这还没到中午呢,就有两家粮店,挂起了“今日粮食售罄”的牌子。 原本卖吃食的铺子,好些也关了门,只有几家大酒楼,还坚挺地营业着——当然,这里是难民消费不起的。 菜市场里,凡是能饱腹的南瓜、土豆都成了哄抢的对象。肉摊上只剩下些下水和棒骨,孤零零地躺在砧板上。 吴婆子冲着孙女使了个眼色,在菜市场里逛了一圈后,她背上的背篓里,多了一个大南瓜,二十多个土豆,一篮子鸡蛋,还有一只不下蛋的小野鸡! 有进城采买的难民看到了,连声追问她在哪买的,吴婆子随便指了个方向——她“就是”在那买的。什么?找不到?不兴人家卖完离开的呀? 有想讨巧的,舔着脸上来问她,能不能分一些给他们,他们可以多给银子。吴婆子严词拒绝了——现在是灾年,银子不值钱,吃的才是重中之重。她平日里虽然贪财,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肉摊上的下水和大棒骨,吴婆子也果断给包圆了。还有两天多的路程,不见点荤腥怎么行?下水就是收拾起来有些麻烦,有孙女给的卤方,做出来能把人香迷糊喽!大棒骨炖汤,或者炖菜,都能添些油水。 宋二贵见旁人都如狼似虎地进去,垂头丧气地回来。自家老娘的背篓里,却满满当当全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更加相信她身上藏着个大“秘密”。既然是秘密,他们哥俩肯定帮瞒着。大家都知道的秘密,还是秘密吗? 吴婆子清空了背篓,牵着孙女的小手,又进去了。这回出来,背篓里装着的是水灵灵的青菜。青翠欲滴的小白菜,又大又圆的茄子,脆生生的黄瓜,黄澄澄的柿子……有的上面还带着水滴呢,一看就是刚从菜地里摘下来的。 这都中午了,谁家的青菜能保存的这么新鲜?不用说,肯定是娘在“洞天福地”里种的!为啥在山里,条件那么艰苦,娘却没拿出来?那不是山洞里有其他人吗? 这等宝贝,若是泄露出去,会惹来杀身之祸的!对,他们一定得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买回这么多好东西,自然是娘力气大,跟人抢东西有一手的原因!家里人都知道,娘最厉害! 相较于吃食,杂货铺里的盘盘盆盆罐罐倒是不缺。买了碗筷、陶锅和调料,又去铁器铺子买了铁锅,成衣也买了些,家里人身上的衣服都造得不成样子。 尤其是宋老大,衣服上的血迹都结块了,上面还被拉得都是口子。被子也买了几床,现在晚上都下霜了,别冻着孩子们。拉拉杂杂地买了一通,把马车都装满了,吴婆子才意犹未尽地带着儿子孙女,出了县城。 赵长胜带着大儿子进的城,也买了辆马车,上面堆满了吃的用的。城里不是限购粮食嘛,两个人只能买四斤,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路子,一麻袋白米,足足有五十多斤。 看到宋家兄弟推出来的马车上,两大袋粮食,他的视线只停顿一瞬,又移开了——吴家婶子提出带福丫进城,他就知道此时不简单。果然…… 吴婆子见人都不在,就留着老头子和一个伤员看着马匹,奇怪地问道:“人呢?都跑哪去了?” 宋老汉过来,帮着把马套在马车上。闻言指了指城门外排得跟长龙似的队伍,道:“听说城里的粮食限量出售,想着你们也买不到几斤粮,县太爷在开仓发粮,凭着户籍一人能领一斤粗粮或半斤白面。孩子们都去排队去了。估摸着也差不多排到了,咱们一块儿过去吧。” 宋子苒牵着她奶的手,来到队伍的前端,还有五六个,就轮到老宋家了。队伍排了两队,一队是有户籍册的,一队是没户籍册的。有户籍册的这队,大多是从前山镇那边迁过来的。经历过洪灾的灾民,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哪还有闲工夫取户籍册? 队伍中的宋四毛,见他奶和妹妹过来,兴奋地挥了挥手:“奶,你们从城里出来了?正好,他们说要见到人才发粮。你们来了,咱能多领四斤粗粮呢!” “哪儿人?多少口?”负责这一队的,还是个熟人呢!就是经常给小福丫发每月五十文“月钱”的那位师爷。 “后山村人,总共十九口人!”宋四毛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久,终于报出人口的数量。 霍羡阳听了,不乐意了:“二十口,别把我给忘了!” 师爷有些不耐烦地道:“问你们现在还剩几口人,又不是问你们原本家里有多少人!” “哦,就是二十口呀!我们家孩子多……”宋四毛又在心里数了一遍,没错呀!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把本大人的户籍添上! 师爷皱着眉头,冲他道:“都过来排队盖章!口说无凭,见到人才能领粮食!” 后山村?不是洪灾的重灾区吗?据说整个村子都被山上滑下来的土方给埋了。经历了洪灾和瘟疫,一家还能剩下二十口人?他不信!总有刁民,以为能够浑水摸鱼,多捞些好处。当他好糊弄? 宋四毛招呼一边站着的家人——好嘛,呼啦啦过来一群。老弱妇孺都有,最前面的,是一个四五岁模样,白嫩嫩的小姑娘。后面一个婆娘,怀里还抱着更小的男娃娃。这家男人绝对不一般,在这样严重的灾荒之年,能保全这么一大家子。 “师爷伯伯,我已经有小半年没领‘月银’了,现在还能领吗?”五个月的月银有二百多铜板呢,蚊子再小也是肉,小福丫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师爷抬眸看了她一眼,认出这个被家里人养得挺好的小姑娘,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要知道饥荒来临的时候,最先放弃的就是弱小的女娃娃。这两日分发粮食,他就没见到几个小娃娃,特别是女娃,更少得可怜。 看着白白净净,一点都不像灾民的女娃娃,再看看她的亲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就知道小女娃在家里是被宠着的那个。师爷露出两日来,第一缕微笑,柔和地对她道:“看到那边的桌子了吗?在那领每月发的银钱。六岁以下的孩子,还可以多领一斤粳米。去吧!” 统计过人数领过米粮的,都会在手背上留下青色的印记。这个印记跟女娃手腕上的应该差不多,水是洗不掉的。这样以来,有效地杜绝重复领取米粮的现象。 见小主人和小主人的家人们,都排队“盖了章”,羊咩咩走在队伍的最后,停在师爷面前不动了。 “哟!这谁家的羊?瞧着不像是普通的山羊,这个头可真少有!”旁边的人惊叹了一句。 宋五毛有些哭笑不得,赶紧抱着它的脖子,想把它拖离队伍:“羊咩咩,官府只发粮食给百姓。你是羊,户籍上没有你!” 羊咩咩梗着脖子,一脸不爽:啥?户籍上没本大人?这就是你们的失误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把羊咩咩大人的名字添上。不行,本大人也是家里的一员,必须发给我粮食。 一旁的人哄堂大笑:“这羊莫不是把自己当人了?以为它一只羊也能领到粮食。哎呦,笑死我了!” 走到另一个桌前的宋子苒,有些不高兴了。她瞪了那个笑得最欢的人,冲着羊咩咩招招手,道:“咩咩过来,你的粮食在这边领。看,有一斤白米呢!” 羊咩咩一听,有些得意地翘起了尾巴。它斜睨了那些笑话自己的人一眼,很想啐他们一脸。不过,它是一只有素质有修养的羊,不跟这些两脚兽一般见识。 见小主人的手腕上,被加盖了个红色的印记,它理所当然地伸出自己的前蹄——不是领粮食都要盖章吗?盖吧,盖吧! 杨婆子忍着笑,促狭地用手抹了抹印泥,在它的前蹄上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又把属于小福丫的细粮,挂在羊角上道:“行了,你的粮食已经领完了,回去吧!” 羊咩咩得意非常,它把脑袋伸到福丫面前——给你,小主人,羊咩咩也能帮你赚粮食了。羊咩咩不吃,都留给小主人! 小福丫开开心心地将米粮,从它的角上取下来,又往它嘴里塞了颗糖。一人一羊依偎在一起,让人看了忍不住露出姨母笑。当然,也有冲着肥咩咩流口水的,还不在少数。羊咩咩已经习以为常,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凑上来,别怪羊咩咩大人给他来个开膛破肚! 宋子苒回头看了一眼,杨婆子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儿,其他两处领粮的人,排出几百米外,而她的面前空无一人,显得分外凄凉。 蒋家人少,领得更快些。领完米粮,两家人便一起踏上了往府城去的道路。虽然多了马车,大部分人还是得步行的。 蒋果果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家伙,拎着自己刚领回来的米粮,往吴婆子怀里一塞,大声道:“吴奶奶,这是我领的,给你!” “怎么给我了?不该给你娘吗?”吴婆子故意逗她道。 蒋果果理不直气也壮地道:“娘做的饭不好次!吴奶奶做的好次!” 小十也把抱着的米粮,塞给他奶:“奶,给你,小十的也给你!” 蒋果果蹙眉道:“臭小十,这个你也跟我抢?你找揍是吧?” “我奶,我奶!”小十声音喊得比她还大,好像谁声音大谁就有理似的。 “行了,都别吵吵,耳朵被你们聒得轰轰的!学你们福丫姐姐,做个安安静静的小美女,不行吗?”吴婆子及时组织了一场几句话翻来覆去的争吵。这俩孩子,太聒噪了。就是泥菩萨都能被他们给吵吵活过来! “我去跟姐姐一块儿骑羊去!”蒋果果冲着小十吐了吐舌头。 小十不甘示弱:“我也去!姐姐抱我,不抱果果!” 宋二贵赶紧把儿子拎过来,扛在自己肩膀上,大踏步地往前走,嘴里道:“乖儿子,咱不跟小姑娘争。大老爷们的,争过了没啥光彩的,争不过脸上更不好看。别骑羊了,爹给你当马骑。走,驾!” 小十这小家伙,忘性大,不一会儿就“咯咯咯”地笑起来,手里拿着八哥塞过来的柳条子,嘴里喊着:“驾,驾!”催促着他爹,去跟羊咩咩一争长短。 宋二贵:……,你真是我亲儿子!!坑爹没商量!两条腿的,能跑过四条腿的吗?你想累死你老子吗? 作为重伤员,宋大富躺在马车厢里,腿受伤的宋老汉,则坐在车辕上,拎着一根鞭子赶车。吴婆子跟在羊咩咩旁边,健步如飞。 宋大富有些坐不住了,他何德何能让爹给他赶车,娘在下面走,他在车里坐,这像话吗? 他赶紧道:“娘,你上来,我下去走。我腿上没伤,能走路!” 第一百九十章 咋这么……没出息呢? “行了吧!你别又扯着伤口,不浪费药粉啊?你知道这金创药,在县城里卖多少银子吗?十两!一小瓶就卖十两银子!给你涂一次,得花多少银子,你自己算算!老实躺着吧,别添乱!”在城里买东西,花的银子可不老少,吴婆子正心疼着呢。 家里的地没了,秋收的粮食也没了,到了府城就是吃一根葱,都得花银子买。这一大家子,二十多张嘴,多少都不够他们祸祸的!到了府城,她得想想有什么好的营生,可不能坐吃山空。 “福丫,你说我到酒楼里去找个厨子的工作,成不成?”吴婆子思来想去,自己好像除了厨艺,没啥能拿的出手的了,便征求小孙女的意见。 福丫听了,一秒都没有犹豫,就摇起了头:“奶,后厨的活太辛苦了,咱们不干那个!”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吴婆子认真地问道。 “咱们可以开个麻辣烫的铺子,无论是青菜、豆腐,还是鱼丸、肉丸,还有鸡肉、猪肉,一切皆可烫!”福丫想到那些学子,还有小公子们对辣的食物的接受度,越发觉得干麻辣烫有前途。 火锅也行,不过前期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先把麻辣烫的生意干起来,其他的嘛,再徐徐图之…… 好在前山镇往府城迁徙的人不少,像宋家这样有马车的,自然也不在少数。宋家人穿的衣服一般,在这些人当中并不显眼,就是每到埋锅做饭的时候,总会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娘,咱们要不要吃简单些?”宋大富捧着盛满鸡汤的碗,察觉到附近那些人若有若无的目光,觉得自家是不是在吃食上有些高调了。 吴婆子把蒸蛋分给三个小的,闻言道:“咋?咱家又是伤员,又是小娃娃的,都得补充啥……营养。再说了,咱家也没吃啥好东西呀,不就炖一锅鸡汤,蒸几个鸡蛋吗?要说吃的好,你看看隔壁那些人,大鱼大肉的,不比咱家伙食好?” 宋四毛鸡汤拌糙米饭,呼噜呼噜一大碗下肚了,闻言道:“奶,他们做的饭菜,没你做的香!奶你有一双神奇的手,再简单的食材,到了您的手中,都能做得比酒楼里的大餐还香!就说这地三鲜吧,那个香哟,给肉都不换!” “虽说四毛这孩子,平时爱吹牛吧。这回可没说错,娘的手艺要是开个饭馆儿啥的,肯定赚钱!”张春梅吃完一碗,又去盛了一碗,一回头,差点被个小豆丁绊倒,“哎呦,这谁家孩子,怎么没个大人跟着?被坏人抱走了可咋整啊!”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宋家众人中混进了一个小萝卜头。他看上去跟小十差不多年岁,胖乎乎,白嫩嫩的,身上的衣服是精美的缎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 “对不住,对不住!小少爷,您怎么跑这边来了?大奶奶找您呢,快跟奴婢回去吧!”孩子的奶娘听到这边的动静,有些惊讶地小跑着过来,抱起小豆丁就要走。 小家伙“哇”地一声哭出来,小手死死地拽着宋子苒的衣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宋家孩子,那奶娘是抢人孩子的拐子似的。 隔壁马车里的人听到哭声,由丫鬟扶着下了车,莲步款款地走过来。孩子的娘亲,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美妇人,她阻止了奶娘的动作,看着小豆丁,弯下腰轻声细语地道:“安儿,男子汉,不哭,你想要什么,就说出来。不说出来,娘怎么知道你想干嘛?光哭有什么用?” 小豆丁揉了揉蕴满泪水的眼睛,指着宋子苒手中的烤蜜薯,磕磕巴巴地道:“吃,我也要吃!” 原来,宋子苒在火堆里烤了俩蜜薯,正跟果果和小十,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呢,香甜的味道把隔壁的小少爷给引来了。罪过呀,罪过! 美妇人一脸尴尬,她还以为自家宝贝儿子,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可爱,才黏着人家的呢。没想到,是为了口吃的!你说说,以她们的家庭,这孩子啥没吃过,咋这么……没出息呢? 她定睛往人家小女娃的手上看去——还真没见过,外面黑乎乎的,里面黄澄澄,还散发着浓浓的甜香,别说她儿子了,就是她……也想尝尝到底是啥味道的。 蒋果果是个小颜控,她黏着福丫很大程度是因为姐姐漂亮。这小正太皮肤白白,眼睛大大,长得甚是软萌可爱。蒋果果难得大方一次:“姐姐,给他吃一口吧,弟弟哭得好可怜哦!” 小豆丁一听,马上凑过来,学着小十的动作,张开嘴巴等投喂,就像房檐下等待鸟妈妈喂食的小燕子。 人家娘亲在呢,宋子苒可不敢盲目投喂。再说了,人家绫罗绸缎、珠钗满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未必看得上她们这些粗陋的吃食。 宋子苒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对上美妇人那对漂亮的眸子,迟疑地道:“这里还有一个烤好的红薯,如果夫人不嫌弃,拿回去给小公子尝尝?” “那怎么好意思?”美妇人看着娇弱如白莲花,说话却爽利干脆,“要不……我拿其他吃食跟你们换?” 宋子苒忙道:“就一个红薯,不值什么,夫人不比客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么大的人了,哪能占你们小孩子的便宜?”美妇人让身边的丫鬟,去马车上拿些蜜饯点心,递给宋子苒,用眼神示意她赶快收下—— 小姑娘不收下,她怎么好拿人家的烤红薯?要说什么香味最霸道?烤红薯应该能排上号的,老远都能闻到焦香甜蜜的味道。 宋子苒正犹豫间,袖子被拉了拉。一低头,便看到软萌小包子,睁着一对可爱的大眼睛,指着她手上的红薯,奶声奶气地道:“吃,安儿要吃,安儿可以吃吗?” 小十像个护食的小狼崽子,抱着自家姐姐的胳膊,瞪了安儿一眼,大声道:“不要,小十的!姐姐,小十要吃,给小十吃!”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确定是亲娘? 宋子苒点点他的小鼻子,道:“少不了你的!咱家不是还有红薯吗?再烤就是了!来者是客,对待客人要热情,要真诚。小十是个大方好客的孩子,对不对?” 小十想了想,指着福丫手里吃了一半的红薯,道:“这个给他,那个留下。” 蒋果果都看不下去了,叉腰道:“姐姐都说了,安儿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吃咱们剩下的呢?这不符合……待客之道!” 美妇人笑吟吟地看着三个孩子你来我往,说得好不热闹。吴婆子谦虚地道:“夫人,让您见笑了。” 美妇人摇摇头,道:“老人家,你家这几个孩子教的好呀!都是好孩子!” 安儿等了一会儿,见小姐姐只顾着跟别人说话,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只见他伸出小手,抱住福丫的胳膊往下拉,小嘴飞快地凑上去,狠狠地咬了一口下来。红薯皮上黑色的灰,沾到他白皙的脸上,红薯瓤也在他嘴边留下一圈“胡子”。小奶团子瞬间变成了小花猫。 美妇人哭笑不得,不好意思地对吴婆子道:“该说‘见笑’的是我们。” 吴婆子却笑道:“孩子嘛,总时不时做些让你哭笑不得的事。谈不上笑不笑的。就是……小公子平日里养的精细,不比我们乡下人家的孩子皮实,吃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男孩子,不必那么精细。我要说不让他吃,他还得跟我哭闹一通,能不能吃,让他试过之后,吃了亏,自己就能长记性了。”美妇人的言论,让吴婆子有些惊讶。大户人家的孩子,不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吗?这确定是亲娘? 这个时候,孩子们已经停止了争论,三个差不多大小的小家伙,排排坐,都张着小嘴,等着不比他们大多少的福丫投喂呢。 宋子苒满心无奈,用竹片做成的小勺子,喂果果一口,再喂小十一口,最后是小豆丁安儿一口。三个小家伙,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同步——眯着眼,鼓着小嘴,一脸陶醉。 美妇人发现,那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还挺讲究,投喂每个孩子,都会用不同的竹片勺子,还从来没有弄错过。真是个细心又贴心的好孩子啊!这个小姑娘五官精致,皮肤细腻,温柔又体贴,符合她对女儿的所有幻想。可惜,她没这个福气,只生了两个臭小子! 一个蜜薯没多大,每个孩子分了三五口,就只剩一张皮了。几个小家伙意犹未尽,安儿把视线移到了剩下的那个蜜薯上。 宋子苒把蜜薯用油纸包起来,递到美妇人旁边的丫鬟手中,然后低头对安儿道:“这个蜜薯已经送给你娘了,想吃去向你娘要吧!” 接着她又对美妇人道:“红薯虽然好吃,但不能多吃哦!吃多了,肚子会不舒服的。” 美妇人目光柔和,脸上笑容更深了:“多谢小福丫的提醒,也谢谢你帮我照顾安儿。这串小珠子,你拿去玩吧!” 吴婆子见她拿出的手串,鲜红鲜红的,不认得是什么材质,想来不便宜,赶紧道:“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了!” “老太太,这是我给福丫的见面礼。果果和小十也有,不值些什么的。小福丫快收下,要不然姨姨不高兴了哦!”美妇人一见福丫,就觉得投缘,就好像……她们之间有着前世的缘分似的。 “谢谢漂亮姨姨!”宋子苒大方地接过珊瑚手串,然后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一个瓷瓶子,放进美妇人的手中,轻声道,“漂亮姨姨,这个涂在你手上,能止痒消肿的。” 原来,美妇人是属于易过敏体质,夜宿野外,难免会触碰到一些过敏源,手背和胳膊上,都起了红色的包,又痒又难受。她一直用衣袖遮盖着,没想到这个细心的小姑娘,还是注意到了。 美妇人以为是宋家给小福丫准备的,没有接药瓶,而是看向了吴婆子——据她观察,这个大家族说话最顶事的,便是这老太太了。 吴婆子笑着道:“这个是家里的土方子做的。夫人抹着试试,有用了就留着,没用的话再还给我们便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老太太,也谢谢你,小福丫……安儿,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车上睡觉了。” 这才多大会儿,安儿已经跟小十和果果玩成一团,耳边回荡的都是她们童真、无邪的笑声。听到娘亲的呼唤,安儿不想回去,一扭屁股扑进宋子苒的怀中,脸埋在她的胳肢窝里——听不到,我听不到! 美妇人无奈地摇摇头,吓唬他道:“天要黑了哦!地狱娃娃要出来喽!她们专门抓不听话的小娃娃!” 安儿一听,赶紧从福丫怀里钻出来,跑到美妇人身边,牵着她的手,乖巧地道:“安儿听话,安儿最乖了!” “安儿真乖,奖励你明天还可以和姐姐弟弟们一起上路,中午休息的时候,还可以一起玩。”美妇人弯腰把孩子抱起来。 她对吴婆子道:“这路上不大太平,听说县城西边,有山匪出没呢。要不……咱们明日结伴同行?” 吴婆子见她们的队伍中,有好些孔武有力的侍卫,当然乐意了。又很热情地送了她们几个没烤的红薯。对方也送了几斤腊肉过来……这样你来我往的,两家人很快就熟悉起来。 原来,美妇人是崇州府知府家的家眷,回五雷县探亲,没想到赶上了难民潮,虽然有侍卫护着,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吃了不少苦头。 美妇人……也就是知府大人的夫人,从她身边得力的婆子口中得知,这家人是山里出来逃难的难民,家里遭了洪水,又因瘟疫在前山镇滞留了两个多月。 美妇人沉吟地道:“他们去府城,是投奔亲戚?” 府城未必能容纳那么多难民,若是这家人有困难,她倒不吝于帮上一把。能够在山洪和瘟疫中,一家人如此齐全的,家里的爷们肯定是有本事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怎么能这样祸祸种薯呢? 那婆子道:“不是投奔亲戚。说是他们在府城里有宅子,以后就在城里定居了。” “山里人都这么有钱的吗?能在府城买得起房子?”美妇人身边的丫鬟,带着几分惊讶地道,“看他们身上的穿着,不像是有钱人呀?李嬷嬷你听谁说的,莫不是在说大话吧?” 李嬷嬷犹豫地道:“就是……从吴老太太三儿媳妇那儿打听的,她说这些的时候,骄傲得不得了。应该不是吹嘘出来的吧?” 丫鬟夏紫撇撇嘴道:“我瞧着,那一大家子就她不实在,她嘴里的话,能信吗?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你管她是不是在充胖子,李嬷嬷,明日进城前,你去跟宋家老太太说,让她遇到难事,到府衙去找我。看在小福丫的面子上,给她个入城定居的名额,又何妨?”美妇人低头看着手中用帕子包住的烤蜜薯,热气透过帕子,传到她冰冷的手指上……咦? “春浓,你看我手上的红疙瘩,是不是消了些?我感觉不那么痒了!”知府夫人身上的红肿,向来都是她贴身丫鬟春浓给抹的药。方才,她让春浓尝试着把福丫送的药,涂在患处,清凉的感觉瞬间缓解了她的痛痒。 春浓赶紧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惊喜地道:“夫人,的确是消了些!” “快,我胳膊上,还有后背上,也都给我涂上!”天知道,身上的痛痒耗费了她多大的意志力,才不至于被别人看出来。没想到,小福丫一眼就看穿她的不适,还赠送药物给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仙女呢! 春浓犹豫了一下,谨慎地道:“夫人,要不咱们再观察片刻,万一有反复,您会更难受的。” 知府夫人点点头,道:“行吧!那就再等一会儿。夏紫,把我用膳的银勺拿过来,我来尝尝这蜜薯的味道。” 有些昏昏欲睡的安安,听到“蜜薯”二字,突然来精神了。他盯着娘亲手中的烤红薯,咂吧咂吧小嘴,道:“娘,安安也要!” 知府夫人冲他摇了摇食指,道:“不行哦!你福丫姐姐说,吃多了肚子会痛痛的!你福丫姐姐还说,睡前要刷牙……李嬷嬷,带小少爷出去把牙刷了,口漱了……” 打发了小儿子,知府夫人用勺子,挖了一勺金黄软糯的蜜薯,放入口中,顿时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口中渐渐化开,还带着焦糖的香味——好吃!比她们在县城买的点心还要合她胃口。 没一会儿,半个巴掌大的蜜薯,全都进了她的肚子。知府夫人有些意犹未尽,吩咐下人明日一早,把宋家赠的蜜薯,烤上几根,让大儿子和娘家侄子尝尝鲜。 宋老汉对于老伴儿赠送红薯的事,有异议:“老婆子,福丫种的这个蜜薯,是难得的高产作物。本来,我是打算留种的。福丫她们几个小孩子,吃点就吃点,可不能再这么大方地一送好几根了!咱们收的那点儿,可不够你祸祸的!” 吴婆子知道孙女的“洞天福地”中,是可以种粮食的。而且没有秋冬季节,一年可以种三季呢!现在种一茬的话,明年开春的时候能收获,正好赶上春种,这才大方了一回。 她对老头子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那位夫人,也没让咱们吃亏,给送了这么多腊肉、腊肠,现在这些都是有钱买不到的好东西呢!人家还邀请咱们明日一同上路,送几根蜜薯你还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就是想提醒你留些做种,别由着孩子们祸祸。”宋老汉吧嗒着手里的老烟袋。里面的烟叶,是小福丫在空间里给他种的,对他说是在县城买的。可把宋老汉给高兴坏了——孙女就是贴心,惦记他烟叶抽完了,进城那么短的时间,还记得给他买烟叶。 火堆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火光映照在孩子们熟睡的脸上,吴婆子见小十蹬开了被子,伸手给他重新盖上——这小子,睡觉都不老实!不像福丫,睡姿乖巧,像柔顺的猫儿似的,睡容甜美可爱! 两家的男人轮流守夜,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安安一睁开眼,就吵吵着要到宋家这边,跟小十和果果玩。知府夫人被他吵得心烦,打发大儿子和侄子,把小家伙“扔”过去! “小十,果果,我来啦!”安安挣脱哥哥的手,一溜烟跑到宋子苒跟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福丫姐姐,我们一起玩‘一二三,木头人’吧?” 宋子苒把嘴里的青盐漱干净,对他道:“不玩,吃完饭要赶路呢!” “姐姐、姐姐,那玩‘老狼老狼几点了’,好不好,好不好嘛!”安安昨天跟两个小家伙做游戏,夜里做梦都是这个,刚睁眼就跑过来找他们了。 宋子苒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不行,不行!赶路要紧,安安你要听话,不懂事的孩子,大家都不会喜欢的。” 安安有些失落,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地道:“好吧!我听话,福丫姐姐,你喜欢我吗?带我玩吗?分蜜薯给我吗?” 宋子苒敷衍地点头道:“嗯嗯,你乖乖回去吃饭!晚上睡觉前,再带你一起做游戏,去吧,去吧——” 周君晗见闹腾了一早上的弟弟,居然被个小丫头,三言两句就给打发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不比自家蠢弟弟大多少的女娃娃,糊弄人的本事倒不小。晚上……今天晚上差不多就能抵达府城了,到时候两家人分道扬镳,还咋带他弟弟玩? 他说给跟他同岁的表弟听,表弟想了想,笑着摇头道:“表哥,你把人家小姑娘想得太复杂了。才四五岁的小娃娃,怎么知道晚上能不能到府城?人家说不定真打算晚上带安安玩呢!” 早上,吴婆子烙了葱油饼。香喷喷的葱油饼,又把小安安,从马车里勾了出来。在宋家吃了一块葱油饼,喝了半碗小米粥,安安挺着小肚子,带着宋家给的油饼,回到了自家的车队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巧了,我也住崇西街 “哥哥,吃饼饼。福丫姐姐给的,好吃!”安安献宝似的,把葱油饼分给哥哥和表哥。 周君晗捏了捏蠢弟弟腮帮子上的软肉肉,道:“让我看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昨天去要人家的蜜薯,今天又拿人家的葱油饼,你蹭吃蹭喝蹭上瘾了?” “蜜薯好吃,饼饼也好吃!”安安咂咂嘴。要不是肚皮胀得难受,他还想再吃几口呢! 周君晗把弟弟带回来的饼,切成四块,自己一块、表弟一块,剩下的两块都给他娘送了去——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娘亲,表面是一个雍容典雅的贵妇人,实则是一吃货。 葱油饼看似简单,却出乎意料的美味。外面焦香酥脆,里面柔软细嫩,吃起来带着葱香。就连知府夫人,都连声称赞吴婆子的好手艺。 用完早餐,两伙人一前一后地出发了。前面的队伍,一群粗布麻衣的男男女女,簇拥着两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后面的车队,高头大马,低调中透出高贵的马车居于正中,后面丫鬟婆子都有马车坐,更不要说后面还跟着两辆专门运送物资的车马了。 两伙看起来不搭嘎的队伍,却出奇地和谐。后面的队伍,虽然都是骑马乘车,却不抢道,跟在前面队伍的身后,缓慢地行驶。 中午时分,距离府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两个队伍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开始埋锅做饭。马车刚停稳,两个队伍中跑出三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手握着手,开心地蹦蹦跳跳。没多久,三个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做起游戏来。 游戏很新颖,孩子们天真活泼,笑声响彻云霄,引得过路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为了节省时间,吴婆子做的是茄子、土豆、腊肉焖饭。焖饭看上去简单,却飘散出浓浓的香味,旁边厨娘做出的精致小菜,都不那么吸引人了。 吴婆子给福丫铲了一块锅巴,上面还沾着腊肉土豆的汤汁,福丫嘎嘣嘎嘣地嚼着,吃得喷香。吴婆子笑着摇头道:“锅巴就这么好吃?也不怕把你的小牙给累掉了!” “奶,我还没到换牙的年纪,不怕!锅巴越嚼越香,你尝尝。”福丫把一块锅巴,送到吴婆子的嘴边。 吴婆子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奶年岁大了,吃不得这硬东西。你喜欢,就多吃点儿。吃完喝点汤,小心积食了!” 安安跟小伙伴们玩嗨了,到吃饭都不舍得回去。中午,小家伙又双叒叕在宋家蹭了饭,下午启程上路的时候,也没回自家马车,跟小十和果果,挤在宋家简陋的马车里,趴在褥子上玩七巧板呢! 七巧板是用薄薄的木片做成的,涂上各种颜色,三个小孩把它们拼成各种图案,玩得不亦乐乎。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府城。府城进出也需要核查身份,宋二贵和赵长胜取出自家的房契,排队等待核查。知府家的侍卫,走过去拿出身份令牌,守门的官兵立刻放行。侍卫又指了指宋、赵两家的队伍,在守门官兵耳边低语了几句,两家人的房契还没拿给守城官看,便被放行了。 宋二贵走在府城的街道上,低头看看手里的房契,又回头看看渐渐远离的城门,道:“这就放我们进来了?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 赵长胜道:“定是那家人,在守城官面前替我们说了话。” “赵兄弟,你说那家人什么来历,竟然让守城官问都不问,就给咱们放行了。这算不算以权谋私?”宋二贵压低了声音道。 赵长胜斜睨了他一眼,便走开了。宋二贵摸摸后脑勺,自言自语地道:“咋滴啦?难道我说错话了?赵兄弟,等等我呀……我头一次来府城,别把我扔下啊!” 进了城没多久,知府家的马车停下了,美妇人从上面下来,对吴婆子道:“难得有缘一路同行,改日请老太太去咱们府上坐坐。对了,你们今晚的住处,可曾安排妥当?” 吴婆子笑容满面地道:“承蒙夫人看得起,是老婆子的福分!我们的宅子,离府学不远,在崇西街那边……” “崇西街?好巧,我们也住在那条街上。”知府夫人一双美目中,透出几分惊讶。崇西街上住的人家,非富即贵,大多跟她相识。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户人家? 吴婆子面上全是惊喜,连声道:“那真是太巧了,天大的缘分呀!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夫人若是有空了带着安安来串串门。” 知府夫人含笑道:“一定,一定!时候不早了,咱们后会有期。” “有期,有期!”吴婆子冲她摆了摆手,目送她上了马车,越行越远。她扭头对福丫道:“这位夫人,可真是个亲切人,不拿架子,也不门缝里看人。真是难得的好人呐!” 街道上的人,显然比上次多了不少。想想,因考试延期滞留府城的学子,那些来投奔亲友的难民,再加上新安置的一些移民,人口数量可不就上去了嘛! 宋、蒋两家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崇西街而去。街道上的行人,和两旁铺子里的人,都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不是说,城里不再接纳迁移过来的人了吗?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城里最近治安不太好,小偷小摸的现象比以前多了许多,就是因为多了这些小地方来的外地人!” “可不是嘛!那些迁过来的移民,没有赚钱的营生,就去偷去抢。要我说,城里就不该收留这些人,安置到下面的村子,开些荒地至少不用饿肚子!” “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看领头的那两个,手里拿着兵器,身上还带着伤,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将来祸祸的还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我严重怀疑,这些人不是经过正经途径进来的。快去报官,把这些人给赶出去!” “对,对!赶出去!!绝对不允许这些外地人,祸祸我们府城!”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抓回去,细细审问 可是,没走多久,宋家和蒋家一行人,便被一队差役拦住了。领头的衙役,打量着这群人,眉头紧锁,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哪来的?进城有何目的?” 赵长胜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房契,对衙役道:“我们回自己家。” 领头的衙役,细细端详着房契,看到上面写着“崇西街9号”,目光一凛,飞快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对身后的差役们道:“兄弟们,房契是假,此人身份不明,抓回去细细审问。” 宋二贵见状,忙道:“差爷,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再看看这房契,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领头的衙役冷哼一声,道:“崇西街8号、9号?你们倒是挺敢造假的。你们知道崇西街住的都是什么人吗?那儿的人非富即贵,都是有身份的。这两座院子,在那里地势最佳,听说是王府里的贵人,闲置的房子。 你们这些人,倒是会钻空子。以为没人居住,就可以随意伪造房契了吗?兄弟们,听说五雷县那边出现山匪,穷凶极恶,杀人如麻。 我怀疑你们是山匪的同伙!说,来府城有何目的?我劝你们不要反抗,乖乖束手就擒,辰王府就在这不远,引来王府的卫队,小心小命不保!” 说话间,十几个衙役分散开来,把两家人围在中间。四周看热闹的人见状,迅速鸟兽散,躲在远远的地方观望着,两边的店铺飞快地上了门板,生怕成为殃及的池鱼。 宋子苒骑着羊咩咩,缓缓地走到赵长胜身边,脆生生地道:“衙役叔叔,你在抓人前,都不调查的吗?这样容易造成冤假错案哒!你再仔细看看,我们的房契上有府衙盖的公章,做不得假吧?” 领头的衙役,看到粉妆玉琢的小姑娘走过来,不自觉地收敛了脸上的凶色。不过,他依然不假辞色:“谁说公章做不得假?别的先放放,就说你们的院子,是从谁手中购得的?” 宋子苒歪着小脑袋,脸上满是纯真无邪的笑容:“我们的房子不是买的,是别人送哒!” “送?这么贵重的房子,谁会轻易送人?小姑娘,说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再给你个机会,这房子到底怎么来的?”领头的衙役,觉得小孩子的嘴最容易撬开,便决定从她身上下手。 宋子苒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毫不畏惧,也不心虚,理直气壮地道:“我没说谎,房子是辰王府送哒。崇西街8号,是王爷送给瑾瑜小哥哥十岁的礼物。崇西街9号,是庄哥哥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王爷给他的奖励!我们家贡献药方有功劳,两位小哥哥就把房子送给我们当做奖赏。不信,你可以去辰王府打听打听!” 领头的衙役见她说话有理有据,而且能够清楚说出两座院子的来历,还牵扯到辰王府,有些犹豫了。 宋子苒又道:“我家两个哥哥,在辰王府小公子身边当差,姓宋。衙役叔叔若是还不信,可以让人到辰王府的门房问问,就知道我说没说谎了。还有,我们的房契,是辰王府的大管家去府衙帮忙办的。你也可以派人回府衙,一问便知。” 另一名衙役凑到领头的身边,小声地道:“头儿,这小姑娘说的头头是道。她这样的年岁,也没大人在旁边提点,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若他们真的跟辰王府有旧,咱们可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领头的衙役看看这群人,穿着打扮不比城外那些难民好多少,谈吐举止不像是跟辰王府能挂上边儿的。不过,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的确不能大意。 这么想着,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没放他们离开:“最近城里比较乱,咱们哥几个也是例行公事,还望见谅。老三,你去辰王府的门房去确认一下,五子你回府衙,问问衙门里的文书,可有这件事儿!” “谢谢衙役叔叔,你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官!”宋子苒小小地拍了他一句马屁。彩虹屁虽好,也不要贪多哟! 知府夫人派过来给他们解围的侍卫,看到这儿,觉得不需要自己了,便退了回去。知府夫人听了侍卫的回话,目露诧异:“你说……这两家跟辰王府有瓜葛?这两座房子,还是辰王府的几位小公子赠送给他们的?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历?能让辰王府的公子们,对他们另眼相待?” “娘,那位叫福丫的小姑娘,主动提出让衙役们去确认的,应该不会有错了。不管他们跟辰王府有什么关系,我们未曾慢待他们。您不是还邀请她们得空来府上坐坐吗?对方的品行若是能经得起考验,不妨结个善缘,互相走动便是。”周君晗小小年纪,便如此通透。果然不能小瞧了古人啊。 两个衙役很快回来,确认了此事。领头的衙役收了兵器,冲着这赵长胜和宋二贵拱了拱手,道:“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宋二贵笑着摆手道:“差爷言重了,你们也是职责所在嘛!有你们这样忠于职守的官差,我们这些生活在府城的百姓,才能安然度日。差爷辛苦了,耽误你们这么长时间,这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差爷们拿去喝杯茶水润润嗓子……” 领头的衙役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居然是五两的银锭子——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些人果然藏拙了。不得不说,这家人都是聪明人,当今乱世,不出挑也是保全自己的一种方式。 领头的衙役,想到他们跟辰王府的关系,坚决地将银子推了回来,并且道:“保护府城百姓,保卫府城的安宁,是我们兄弟的职责,宋兄弟不必如此。时候不早了,你们初到府城,还要收拾院子,就不耽误你们了。改天咱们兄弟再聚!” 宋二贵见状,也爽快地收回荷包,哈哈一笑道:“好!改天请差爷们喝酒!咱们后会有期!” 等两家人到了自己的院子,天已经黑透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啊—— 他不要露宿街头啊 “咦?这真的是咱家?咱家院子里,怎么有烛光?不会是……进贼了吧?”张春梅看着朱红色的大门,高耸的围墙,一层层的院子,高兴得眼睛都挤成一条缝了。看到外院透出的灯光,她咋咋呼呼地道。 宋清墨一拍脑门,懊丧地道:“我怎么忘了这茬?娘,我把咱家的院子租出去了!租的不多,就外院的五间房,还有祝兄也住在原先的厢房。租户大多是院试时住咱们这儿的学子……” 吴婆子蹙眉道:“这就不好办了。你看咱们家这么多人,孩子又多,吵吵闹闹的,别影响人家学子们温书……” 蒋知雪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叫你家小子们,跟秋远秋雨他们一块儿暂住我们家的外院,一间房住两个人,正好能住下。等乡试过后,再搬回来便是。” “这……会不会太打扰了?”吴婆子有些不好意思。自家房子租出去赚银子,却要去麻烦福丫干娘一家,这……像话吗? 蒋知雪道:“婶子,咱们谁跟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这么说定了!秋远,带着弟弟们去外院安置下来。今晚先将就一宿,缺什么明天再添置!” 正说话间,宋家的大门打开了,出来的是祝文卓和朱元琨。看到吴婆子和福丫熟悉的面庞,朱元琨脸上露出喜色,道:“我就说吧,准是宋兄弟把婶子给接来了。婶子,您老还好吧?我瞧着比去年瘦了好多,福丫也轻减了……遭了不少罪吧?” 吴婆子最喜欢这个性子活泛的年轻人了,笑着道:“还好,没遭多大罪。不过是经历了山洪暴发,被困山洞,瘟疫来袭,遭遇山匪而已……” 朱元琨腮帮子抽了抽,心道:这还叫没遭罪?还“而已”?这样的大灾大难,平常人遇到一种,已经够呛了,能不能挺过去还是两说。这一大家子人,能齐齐整整地抵达府城,真是福大命大呀! 祝文卓俊脸上也现出一丝动容,温文地道:“所幸一家人都平安抵达府城了……” “是啊,是啊!戏文里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以后我们家肯定会顺风顺水,平平安安的!”吴婆子回想这几个月,也算是有惊无险,这样足以灭顶的大灾接连而来,他们依然能一家平安团圆,很是难能可贵了! 朱元琨往吴婆子身后看了一眼,嘴巴张得老大了,他吃惊地问道:“婶子,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不会吧,不会吧?宋家的宅子虽不小,这二三十口人都住进来,就有些拥挤了。更何况,外院五间和内院的一间,都租给他们了——宋家人还能住得下吗?自己不会被赶出去吧? 不要啊……因着安置西边迁来的移民,府城的客栈家家都爆满,还有好些新迁过来的人,找不到住处,在城南搭起了窝棚,勉强有个栖身之地。若是宋家人此时违反租住的协定,把他们都赶出去,他们只有露宿街头的份儿了! 吴婆子自然明白他的担心,冲他安抚地一笑,道:“我们是两家人!福丫干爹你们都见过吧,他们就住在隔壁。我们方才商议好了,就让家里的小子们,暂住在福丫干娘家。等你们考完了,再搬回来,免得吵吵嚷嚷,影响你们读书。” “这怎么好意思?”朱元琨放下心来,他挠了挠后脑勺,难得露出一抹羞涩之意。 张春梅捅咕一下苏云,在她耳旁小声道:“这些都是参加秋试的秀才们?嘿嘿,长得还都怪好看的……” “三嫂慎言!”苏云提醒她一句。三嫂这人真是欠收拾,这是她们妇人家能说的吗?被人听见,还以为宋家的女眷,都是轻浮的呢! 张春梅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家婆婆的背影,央求道:“四弟妹,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啊!” 见宋家有这么多女眷,祝文卓坚决地搬到了外院,跟朱元琨住一间房。两人都没带小厮,往屋里加一张床,也不算拥挤。 到底是因为自家的原因,导致两人住宿上的不便,吴婆子很爽快地免了两人半个月的房钱。距离乡试也就十几天的时间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日子,祝文卓和朱元琨都不用交房钱了。 吴婆子带着一家人,到内院安顿下来。内院正房五间,中间是会客厅,左右各两间房。东厢房和西厢房各三间,加起来十来间房子呢,比在后山村的时候,要宽敞得多。 宋老汉老两口,带着福丫,住正房东面的一间。老大两口子,老二两口子住进正房西面的两间。老三两口子,和老五住东厢房。老四不在家,老两口便让老四媳妇住自己隔壁。 西厢房一间是厨房,一间做杂物房,一间给大毛、二毛留着,等打完仗回来,他们总有休沐的时候,一个月回来住一两天,总不能让他跟弟弟们挤外院吧? 宋老汉在房间里转了转,很是不习惯。他吧嗒着烟袋,道:“府城的人这么禁冻,冬天都不烧炕的吗?” 吴婆子呵呵笑道:“府城这边的冬天,不比咱们山里暖和多少。你别看这正房里没有盘炕,那是因为地底下盘了地龙,这墙是双层的火墙,烧起来可暖和了。不过,我还是喜欢睡炕,这床睡着不习惯!” 房间里内侧有个碧纱橱,里面放着张小床,衣箱、梳妆台样样齐全,俨然一个小套间。宋子苒很喜欢,把自己的行李拎了进去——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啦!开森呢! 闻言,她从碧纱橱中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道:“奶,你喜欢炕,咱们就盘一个呗!现在这里是咱们家了,咱怎么舒服怎么来!” 吴婆子看着雕工精美的架子床,还有房内典雅的装饰,摇了摇头,道:“盘的炕,跟这些不搭。会让人笑话的!” “奶,我喜欢睡炕!”小福丫抱着她的大腿,仰着白嫩嫩的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可爱到犯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娘们叽叽的,一点都不爷们 果然,吴婆子毫不犹豫地点头道:“盘!咱明天就找人盘炕,盘个大的,我们福丫能在炕上翻跟头,还能打滚儿,横着睡,竖着睡,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宋子苒满意地笑了。其实她睡不睡炕,倒是无所谓,可她奶睡了一辈子的炕,突然换成床,肯定睡得不舒坦。她知道她奶谁都能委屈,就是她这个宝贝孙女委屈不得。这不,马上改口同意盘炕了吧?她真是个大机灵! “奶,明儿咱买些地种吧?”宋子苒想了想,答应给军中制的冻疮膏和辣椒素膏药,第一批才刚送出去,山洪就暴发了。第二批已经制作得差不多了,都堆在空间中,可惜不能拿出去。毕竟,她们从山里出去的时候,两手空空,突然拿出这些膏药,不自己崩马甲吗? 只能等明年了……她爹,还有两位哥哥,都在战场上呢。一旦开战,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下来的,她得寻个机会,把冻疮膏和辣椒酱,给爹他们送些过去! 她还想开个麻辣烫的铺子,辣椒的需求量肯定不小,的确需要多买些田地,把原材料源头控制在自己手中,才不至于被动。 宋老汉举双手同意。他毕竟种了一辈子地,土地是他的根,他也只会种地,不种地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他还没老到在家靠别人养着的地步! 吴婆子拍板道:“行!明天咱们去牙行,看看府城附近有没有良田卖!” 翌日一早,吴婆子煮了粥,又贴了些玉米面饼子——玉米也是宋子苒在空间种的,磨了两袋面粉,一直没拿出来吃呢! “咦?哪来的辣椒酱?”宋清墨嘴里说着,手上却没耽误,往玉米面饼子上抹了一层,大口大口地吃着。不一会儿,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子,嘴巴辣得通红。 宋大富道:“吃你的吧,哪那么多问题问?” 宋二贵嬉笑着道:“咱娘是田螺奶奶,能变出各种各样好吃的!” 宋五毛道:“二伯,你是不是又在镇上偷听茶楼里说书了?田螺奶奶,你还真敢想,不怕我奶用大鞋底子抽你后脑勺?” 宋九毛揉揉眼睛,嘶哈嘶哈地道:“奶,辣椒酱太辣了,有没有其他的酱?炒个鸡蛋酱也行啊?” “鸡蛋酱?你真敢想,我上哪给你弄大酱炒鸡蛋酱去?”吴婆子白了他一眼。 宋九毛嬉皮笑脸地道:“您不是田螺奶奶吗?您施展法术,大酱不就来了吗?” 宋子苒也不敢多吃辣酱,她小口小口咬着饼子,对她奶道:“奶,咱们买些黄豆回来,做豆瓣酱吧?豆瓣酱和鸡肉丁香菇丁一起炒,就是香菇鸡肉酱啦!” 宋七毛想了想,问福丫:“妹妹,有什么甜口的酱吗?” 宋八毛嫌弃地看着他,道:“七哥,你又不是女孩子,怎么老喜欢吃甜口的食物?娘们叽叽的,一点都不爷们!” 宋七毛争辩道:“谁说吃甜食就不爷们了?家里下次买糕点,有种你别吃?妹妹,你的糖也不要分给你八哥,他爷们,他不吃!” 宋八毛抗议道:“福丫是我亲妹,她给的糖只是糖吗?那是对哥哥的一片心意!七哥,你好奸诈,挑拨我跟妹妹之间的轻易。妹妹,咱不跟他这个黑心肝的玩。” 吴婆子用筷子抽他的手一下,道:“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都给我小声点儿,别影响你五叔和学子们读书!” 宋八毛小声咕哝着:“这会儿,他们都在吃饭呢……对了,有个姓朱的学子,让我问问您还开‘考前小饭桌’吗?奶,什么是考前小饭桌?” “就是给学子们包一日三餐,连住宿带管饭一个人一天五百文!”吴婆子见家里人都目露好奇,略带自豪地为他们解惑。 “哎妈呀!一天就花出去五百文,一场试下来,不得几十两银子?一般的人家,可真供不起呀!好在这房子是自家的,住宿不要钱,吃饭有娘给做,给咱家省了不少银子呢!”张春梅本来不太高兴外院被人占去,一听说一天能有三两银子的进账,恨不得把内院的房子也都租出去。 “对了,咱家后院的罩房,不是也能住人吗?娘,你看……”张春梅钻钱眼里去了,满脑子都怎么能多划拉些银子进来。 吴婆子摇摇头,道:“后罩房光线昏暗,地方又憋仄,离马厩太近。租给赶考的书生,不是害人吗?若是因为休息不好,导致学子落榜,他们能愿意?贪小便宜吃大亏,咱可不能干那缺德事儿!” 她想了想,对八毛道:“小八,你去给书生们回个话,愿意包餐的,还按春天时候的价格。不过嘛,这时候的蔬菜种类不多,菜的花样可能赶不上那时候。” 祝文卓和朱元琨是尝过吴婆子的手艺的,没有丝毫犹豫,便交了十几日的餐费。外院的书生中,也有两个是新人,他们只尝试性地交了三日的伙食费。 于是乎,书生们早上吃到了外酥里嫩香喷喷的鸡蛋灌饼、胡辣汤。吴婆子解释道:“昨天来的晚,没时间准备食材,早上简单了些,中午给你们做大餐!” “不简单,不简单!这鸡蛋灌饼也太好吃了吧!再刷一层辣椒酱,简直是绝了!胡辣汤也好喝……婶子,你每次都能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惊喜!”早晨已经能穿夹袄的天气,朱元琨吃出了一脑门汗! 两个心来的学子,也吃得心满意足。虽说外面也能买到早点,但他们不知道卫生有没有保障。他们的同乡中,就有吃外面的食物,而闹肚子的情形。 他们这一个多月,都是花银子请人来帮忙做的饭,干净是干净,但是味道嘛……一言难尽!跟这位吴婶子的手艺一比,他们以前吃的都是猪食。如果味道都如今天早餐这样,一天二百文太值了! 一位姓王的学子,跟朱元琨是同窗,笑着打趣他道:“难怪你院试后回去,长胖了一圈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哪儿都有狗眼看人低的 “是吧,是吧?我给你讲,吴婶子这人厚道极了,手艺又好,中午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她的手艺比府城酒楼的厨子都好。一天二百文,到大酒楼里吃不到一个菜,在这里却能品尝一日三餐不重样的美食。咱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我还能坑你?” 朱元琨一连吃了四个鞋底大小的鸡蛋灌饼,还意犹未尽,却也知道节制。若是吃坏了肠胃,买药的钱事小,耽误了考试,可就得不偿失了!虽然,他这次乡试希望渺茫…… 早饭过后,吴婆子牵着小孙女的手,来到最近的一个牙行。牙行里的牙侩们都闲得磕牙,见有人进来,瞟了一眼后,又都收回了视线,继续刚刚的话题,说得热闹。 邢大明是新来的,平日里被老牙侩们排挤,只能做些打杂的活计。他也看见进来的这对祖孙,见其他牙侩没人理睬,忙放下手中的抹布,满脸堆笑地迎上去,问道:“二位是想买,还是想卖?”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牙侩嗤笑一声,对其他同伴道:“姓邢的,想成交一笔买卖想疯了。那一老一小一身穷酸样,能有什么好东西卖?更何谈买东西?”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吴婆子故意大声道:“小伙子,我们初来乍到,想置办些产业。你看,有没有地力肥沃的良田出售?” “有,有!”邢大明闻言,态度更热情了,他取出一本登记册,指着上面三亩五亩的良田,细细给祖孙俩介绍。 山羊胡又笑了:“原来是外地来府城的难民,能有几个钱,买个一两亩就不错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呢,毕竟府城的田价,可比下面村子里贵多了!” 就听吴婆子又道:“小伙子,你介绍的这些都挺不错。可不连在一起,我们买了也不好打理呀!有没有连成片的,价格高些也无妨!” 山羊胡脸色有些难看,这老婆子故意的吧?每次他刚吐槽完,就啪啪打他的脸! 他身前挺着圆鼓鼓的肚子,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的牙侩,突然从他身边走开。胖牙侩来到吴婆子身边,满脸堆笑地道:“老太太,他是刚来的,不了解情况。你要买多少地?我给你介绍介绍……” 吴婆子蹙眉打量着他,摇头道:“你笑得跟笑面虎似的,一看就不如这小伙子实诚,你不会以次充好,多赚我银子吧?不行,不行!我信不过你,我还是相信这小伙子!” 胖牙侩的笑容凝滞在脸上,脸上的肥肉抽了抽——这老婆子,会不会说话?谁笑面虎?谁不实诚?咱不能以貌取人! 山羊胡也凑过来道:“老太太,要不……我给你介绍?我在这牙行呆的时间最久,谁都没有我了解的清楚,放心吧,我肯定把牙行里最好的地,介绍给你!” 吴婆子摇摇头,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们乡下来的。你们就不怕老婆子我只问不买?说实话吧,我今儿的确只是问问,就不劳你们大驾了!小伙子,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邢大明忍笑忍得好不辛苦,看着两个平日里排挤他最厉害的牙侩吃瘪,他心里就跟盛夏天喝了吃了一个冰碗一样,浑身舒坦! “婶子,连成片的田地有两处。一处是因为儿子被人下套,输了银子,不得不卖田为他还账。这块地,上等田十五亩,中等田十亩,下等田二十五亩,加起来一共五十亩。离府城稍微远些,在二十里地以外的刘家村。” 吴婆子低头看着孙女,低声道:“这片地有点远,而且下等田居多。要不我们再看看别处的?” 宋子苒想了想,也趴在她奶的耳边,道:“牙侩说,那二十多亩下等田,都是沙土地,不适宜种小麦、蜀黍,可以种红薯和玉米啊!” 吴婆子犹豫了,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这块地可以买?” 宋子苒点头道:“如果价格合适的话,买下来也无妨。奶,牙侩不是说还有一处吗?听听他怎么说?” 吴婆子抬眸看向邢大明,问道:“另一块呢?是什么样的?” 邢大明见她们未曾表露购买的意思,并不失望,毕竟这块地已经挂在他们牙行里好些天了,要是好卖早就卖掉了。 他翻了翻登记册,指着其中一行,道:“另一块田比较大,有小一百亩呢!田地的主人说了,要买一起买,不拆分卖。这一百多亩,都是养得好的熟田,还带了一个小庄子,价格不便宜。” 田地的主人,听说崇州马上要打仗,吓得赶紧变卖家产,去投奔南边的亲戚。最近府城人心惶惶,不少人家都有搬迁的打算呢!想起家中病重的老娘,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邢大明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像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逃到哪儿去?再说了,听说南边也怎么太平,到哪儿都一样! 宋子苒眼睛一亮,扯扯吴婆子的衣角,道:“奶,这个不错。咱们买来都种上辣椒,明年给军中的辣椒膏就有着落了!小庄子可以打造成作坊,再合适不过了!” 吴婆子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着问邢大明:“这块地,离府城远不远?最低多少银子能卖?” 邢大明一听——这是有门儿呀!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殷切地道:“不远不远,距离府城东门不到十里地。这块地真是好,才挂我们牙行几天,就有好几波人问过。府城的良田,一亩是十两银子,一百亩就是一千两,那块地我去看过,远不止一百亩,而且还赠送个小庄子,挺划算的!” 一直在旁边闲聊的山羊胡,撇撇嘴,对胖牙侩道:“这邢大明真是蠢到家了,这祖孙俩哪里像是能拿出一千两的人?我看呀,能拿出十两二十两,已经到头了!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到头来嘴皮子磨掉半斤,却落个空欢喜一场!” 宋子苒清凌凌的声音响起:“牙侩大叔,你刚刚说的那五十亩地,能不能再便宜些?” 第一百九十八章 咱妥妥一土豪妞 邢大明没有因为她是个小孩子,就忽略她。他蹲下来,平视着小福丫的眼睛,目光柔和地道:“那处田地,你们要是想要,我可以放弃抽成,给你们降到最低价——三百两。市价最低是要三百五十两的。” 宋子苒抬眸看向她奶:这个价格可以有! 吴婆子在她耳边低语道:“小福丫,你的意思是……两块田咱都要?一千多两银子呢,要不……咱再想想?” 第一批治疗冻疮的辣椒乳膏和辣椒风湿膏,小公子已经给她们结了银子,加上以前她攒下来的,也就五百多两。买那个小块的地,还能剩些。要想买大块的那个……就要动用福丫的银子了。 宋子苒却觉得机会难得,一百多亩地再加个小庄子,一千两的确挺划算。府城不缺有钱人,稍一犹豫,有可能机会就溜走了。 “奶,咱先去看看这两块地,要是合适的话,就都买下来!”别看福丫年纪小,卖金创药方子的钱、辣椒膏的分成,再加上院试时卖的药丸子——妥妥一土豪妞呢! 吴婆子道:“福丫,咱不是还要盘个铺子卖什么烫吗?要是都买田地了,买铺子的钱还够吗?开铺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前期的准备很耗费银子的。” 一直在关注祖孙俩动静的邢大明,眼睛微微一亮:还要买铺子?府城的铺子动辄上千两,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果然人不可貌相,他得抓住这次机会,老娘的病还等着他拿银子回去抓药呢! “婶子,这样吧,我再从我的抽成中让出一些,你们若是两块地都要,我只收你一千两百八十两,过户的费用我们牙行承担,如何?” “牙侩大叔,下午能带我们去看看这两块地吗?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就都定下了!”宋子苒不自觉中,又暴露了“一家之主”的属性——没错,宋家表面上看当家人是吴婆子,实际上很多决断都是四岁的小福丫拍板决定的。 邢大明心中大喜,连连点头道:“行!马车我来安排,你们看什么时辰合适?” “未时初吧(下午两点左右)。”吴婆子见孙女看过来,定了个时间。午饭做早点,孙女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辰应该刚刚好,“马车不用准备了,我们有。你在牙行等着,我们来接了你一同出发。” 邢大明一听,果然他堵对了——家里能买得起马车的,能是一般的人家?这桩买卖,有门儿了! 从牙行出来,吴婆子带着小孙女去最近的菜市场,买了好些熏肠、腊肠和腊肉,准备中午做个广式煲仔饭,上次在路上给孙女做的,把隔壁人家的孩子都馋哭了。想了想,又买了些排骨、五花肉,案上剩下的猪下水和猪头,也被她打包全买回来了。 早上承诺给秀才们做好吃的,吴婆子一回到家就忙乎起来,厨房旁一溜临时的小灶,上面用砂锅焖着“煲仔饭”,“红烧肉”炖在锅里,“糖醋小排”安排上,再来个酥香可口的“炸茄盒”,清炒一个蒜蓉丝瓜解解腻,汤是柿子鸡蛋汤。齐活! “娘,你在哪买的柿子,又大又红,真新鲜!”厨房里帮忙烧火的张春梅,往自家婆婆跟前凑啊凑,爪子悄咪咪地伸向红通通的柿子。 “啪!”毫无意外,她的胖手被拍了回来。老大媳妇和苏云,不禁忍笑扭开视线——这老三媳妇(三嫂)真是,家里的孩子,都不会偷嘴,她倒好……每次都不学不乖,难怪会被婆婆骂呢! 张春梅揉揉自己被拍红了的手背——婆婆的手劲儿可真大呀!她蹲回灶台旁,对着锅里香喷喷的菜肴,不停地咽口水:“娘,这四菜一汤,秀才们能吃得完吗?一天才二百文,这样吃下去,将将够买菜的钱,咱能有啥赚头?” 吴婆子让老大媳妇,把专门给秀才们准备的碗盘拿过来,横了老三媳妇一眼,道:“人城里人吃东西精致,你当他们是你呀,饭菜用盆装?” 张春梅定睛一看,盘子果然精致,一个盘子装五六块红烧肉,四五块排骨,三五个茄盒,丝瓜也只是她三五口的分量——换成她的话,还不一定能吃饱呢! “啧啧,这些秀才老爷们,莫不是属猫儿的?不过,他们吃得不多,花样倒是挺多的。照我说,炖一锅菜,一人分一大碗得了,至于这么麻烦吗?”张春梅撇撇嘴道。 吴婆子道:“一个人一天二百文呢!做人不能太黑,摸摸自己的良心。人家秀才们赶考容易吗?不吃好点,怎么有力气考试?你以为考试那么轻松?上次考个秀才,被抬出来好几个呢。” 饭菜出锅了,吴婆子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托盘,把四菜一汤一煲仔饭放在上面,让老三给秀才们端过去。 朱元琨早就闻到饭菜香味,屁股上跟长了针似的,眼睛不时从书本上往屋外飘啊飘。祝文卓摇摇头,继续给宋清墨讲解他策论上的不足,并提出修改意见。宋清墨听得专注,就连三哥走到他们门外,他都没察觉到。 朱元琨第一时间发现宋三寿,一下子蹦起来,热情地道:“宋三哥来了,快,快屋里请。” 宋三寿摇头,笑道:“饭菜给你们放哪?” “放桌子上就行,我来,我来!”朱元琨飞快地把桌子上的书卷收拾好,接过他手上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掀开上面竹编的罩子,露出里面精致的碗盘。他迟疑地问道,“这是……?” “这是一人份。我娘说,现在天气凉了,不宜在外面吃。你们房间里又没有大的饭桌,就给你们采用分食制——不够吃,还可以去厨房添!”宋三寿道。 “够了,够吃的!”托盘上的分量,他们三个人吃肯定是不够的,不过一个人的话,绝对绰绰有余。 宋三寿又来送了一趟,他问宋清墨:“五弟,你是跟我们一起吃,还是跟两位秀才一起?” “我在外院吃吧!”宋清墨完全沉浸在学海之中,脑子里只想着早点吃完,继续向祝兄请教。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整个人都飘了 没多久外院的秀才们,都吃上送过来的饭菜。他们有的二三人拼桌,有的一人独享,每个人都吃得欲罢不能。“红烧肉”香甜松软、肥而不腻;“糖醋小排”外焦里嫩、甜而不腻;“炸茄盒”金黄酥脆、鲜香美味;就连清炒的丝瓜,也带着独特的清香。 “广式煲仔饭”就更不用说了,吃上一口回味无穷……值了,真是太值了!在外面,就是再多花上一倍的银子,也未必能吃得到如此美味! 宋家人吃的就简单了些,一大锅土豆五花肉炖粉条,一大盆油焖茄子,油水够足,吃得喷香,配上二米饭一人造上一大碗。一个“美”字,不足以形容老宋家人的心情。 吃完饭,几个媳妇刷洗完碗筷,又被吴婆子使唤着处理猪头和猪下水。弄完以后,用小福丫配的卤料,在锅里卤上一下午,不耽误晚上食用。 吴婆子抱着小福丫回房前,对宋二贵道:“老二,下午你赶着马车,跟我们一起出去。我看中两块地,拿不定主意买哪一块,下午看过了再做决定。” 张春梅眼睛一亮,用手指头捅咕一下自家男人。宋三寿皱眉瞪了她一眼,开口道:“娘,我下午也没啥事,也跟着过去掌掌眼?” “马车哪能拉这么多人?你想累死它?就这么决定了,下午老头子、老二跟我们出去。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出门问问哪有卖青砖的,给我那屋砌个大炕!”吴婆子道。 宋三寿诧异地道:“娘,您那屋要盘炕?你睡的那张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搬里面的隔间去,福丫睡的榻太小了,半夜掉床怎么办?”吴婆子见几个媳妇,表面上是在忙乎,耳朵却支棱着,显然在等她的回答。 她屋里的架子床,据说是什么黄花梨做的,好看又值钱。都在这等着呢?她偏都不给!四个儿媳妇,给谁不给谁?她干脆一碗水端平了,谁都不给。家里唯一的小姑娘,不得宠着偏着?谁有意见,都被老娘憋着! 宋子苒在架子床上打了个滚儿,这价值不菲的古董黄花梨架子床,以后是她的了。睡在这样精致、典雅的床上,她觉得自己瞬间成了小淑女,整个人都飘了! 下午,未时将至,邢大明站在牙行门口,伸长了脑袋,翘首期盼着。山羊胡抚着下颌的胡须,打着饱嗝,喷出一口酒气,从外面走进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嗤笑一声: “还等着呢?那一老一小,显然是在涮你呢!撇过两人的穿着,就说她们的言行举止,也不像是能买得起田地的人。还两块都看,也就傻子才会信她们!” 邢大明没有理睬他,依旧朝着巷子口张望着。突然,一辆马车出现在巷子口,他眼睛骤然一亮。可当看到上面跳下来的是一位身材瘦长的汉子时,又黯淡下来。 紧接着,清瘦汉子从马车里扶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老妇人又回身抱下一个四五岁的红衣小女娃……邢大明笑着迎上去道:“婶子,你们来了?我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吴婆子点点头,道:“行!今天下午先去看远的那一处,近的明儿一早再去。我们福丫年纪小,不能回来太晚,免得缺了觉长不高。” 宋子苒觉得心累:的确是她亲奶,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这小半年,她的确没怎么长个儿。五叔院试时,她在柱子上刻的痕迹,依然在她脑门上方——愁啊!一定是她操心的事太多,压着她不长个的! 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邢大明介绍的第一块地。宋老汉双手背在身后,绕着田地走了一圈,缓缓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五十亩地,能种庄稼的也就不到一半,三百两真不便宜!” 邢大明陪着笑道:“府城附近的地都贵,要都是上等良田,没五百两银子拿不下来。老叔,您想想,要都是好地,哪能留到现在?” 宋子苒走过来,牵着宋老汉的手指头,指着下等田和中等田道:“爷,你看这地,跟咱种蜜薯的地,是不是差不多?” 宋老汉眼睛一亮,低头看向小姑娘:“咋?你想在这里种红薯?不过,这儿离府城有点远,不好管理呀!” 宋子苒指着田地旁边的一座小山坡,道:“咱们可以在那儿建个小庄子,从城外的难民中选两户人品好的,给咱们当佃户。不过,这块地种什么怎么种,他们得听咱们的。” 邢大明插口道:“找佃户不如买人!现在,各个牙行里最不缺的就是自卖自身的难民了,十两银子就能买一家人。卖身契握在手中,不怕他们不听话!” 吴婆子跟宋老汉对视一眼,迟迟不肯决断。他们都是经历过灾年的,知道灾年人命最不值钱,为了一家人能够活下去,卖身为奴又算得了什么? 宋二贵却接受良好,点头道:“爹,娘!买人也不错!咱们又不是苛刻的人家,对那些卖身为奴的人来说,卖给咱家未必是坏事!” 是呀!要是摊上一个恶毒的主子,那一家人才是堕入火坑呢。大户人家的后院的井里,哪个没封存过下人的尸体? “行!那就买人!”宋老汉拍板了,他指着那些杂草丛生的下等田道,“得空把这些地翻一番,杂草都翻进泥土里,来年地也能肥一些。” 宋子苒灵光一闪,低声对吴婆子道:“奶,我空间里有苜蓿的种子,要不咱们撒一些在地里,等苜蓿长出来,深翻进土里用来肥田,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撒?有点太迟了吧?没俩月就该降雪了。”吴婆子提醒道。 宋子苒心道:我这苜蓿的种子是改良过的,生长期短。再说了,又不指着它开花结果,反正要翻进土地肥田的,顶多植株小一点,枝叶没那么茂盛罢了。 “苜蓿,啥苜蓿?”宋老汉听了一耳朵,好奇地问道。 第二百章 今儿可算是长见识了 “就是从山里摘的一种牧草的种子,能够喂牲口,也能用来肥田。”宋子苒笑嘻嘻地道。 “草种子呀!那就撒呗,反正又不值钱!”宋老汉道。 吴婆子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个老东西,懂啥?这些草种子,都是孙女辛辛苦苦在空间里种出来的。孙女还差半年才满五岁,就承担起种田养家的重任,她心疼呀!可惜神仙给的空间她进不去,要是能进去,就能帮孙女种田种菜了。小福丫的辛苦,你们谁知道? 宋子苒指着那边的小山包问邢大明:“牙侩大叔,那边的山是谁家的?卖不卖?” 邢大明思考片刻,道:“应该属于官府的,上面除了一些乱糟糟的树条子,没啥好东西,谁愿意买?” “我们买啊!”小福丫忽闪着大眼睛,心里盘算着在山上种那几种果树,树林里可以养鸡、养羊,山脚下的池塘可以养鱼虾、养鸭养鹅,家禽牲畜养多了,肥料不就来了吗?综合立体种植养殖模式,yyds! 邢大明也挺给力,很快就去刘家村所在的县,把购买小山的事搞定。只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宋家就拥有了一座几十亩的山头。 既然决定买人打理这边的田地,老两口很快达成同意——买!邢大明办事效率,当天下午就把田地的主人找来,两人签订了契约。吴婆子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把价格讲到二百八十两。 卖田地的员外,也是没了办法,再筹不到银子,他儿子的手脚就保不住了!契约签订,后面办地契什么的,都是邢大明一手包办,老省事儿了! 这一单,邢大明分文未挣,图的就是那块一百多亩良田的交易吗?这块地买完后,吴婆子对他的服务态度很满意,又约好了明日去看另一块地。宋老汉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块了! 回到家中,天已经擦黑了。吴婆子顾不得休息,就开始给秀才们做饭。她看着几个儿媳妇的目光阴恻恻的,冷哼一声道:“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整个家的生计奔波。你说说你们,连个饭都做不好,有啥用?” 刘翠红悻悻地道:“娘,不是我们不能做,是我们做的饭太一般,怕砸了您的金字招牌。咱家吃的,我们都做好了,就等您和爹忙好了,一起吃呢!” 晚饭相对简单些,吴婆子给书生们切了下午就卤好的卤味拼盘,又用炖了一下午的骨汤,下了骨汤拉面,浇上香喷喷的辣椒油,配上爽口的小凉菜——洋葱调黄瓜,别有一番风味。秀才们连汤汁都喝了个精光! 第二天一早,吴婆子把中午需要的肉菜,列好单子,让儿媳妇们去采买。四个儿媳妇战战兢兢地出了门——府城太大了,她们担心自己把自己给搞丢了。好在她们的儿子给力,一番打听过后,带她们去了最大的菜场,以婆婆说的价格,买下了单子上所有的食材。 回到家后,张春梅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咧开大嘴嘚瑟地道:“这可是咱们第一次逛府城。哎妈呀,我这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没想到有一天能在这府城里溜达。府城可真大呀,人挺多的,马车更多。” 她在街上光顾着看两边的店铺,差点被马车撞上呢!就是有一点,府城的人太傲了,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差点撞着她,也不赔罪,还把她给臭骂一通。实在可恶! “可拉倒吧!下次可不敢跟你一起出门了,眼睛都不够使的。要不是我拽着你,你早走丢八百回了。以后逛府城的次数多着呢,你能不能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刘翠红情绪也挺好的,不过吐槽起来丝毫不留情。 王英苗嘴角含着笑,麻利地收拾起猪肚来。她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府城真是繁华,好些店铺都是三层的,门楼都雕着花,比大户人家的宅子都不差什么。马车上下来的人,都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插满了金灿灿的珠钗。 哎呀,府城有钱人可真多!今日出门,她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可走在街上依然不是那么自信。就连路边摆摊的小贩娘子,都比她们穿得好呢!真是长见识了! 苏云却兴致不高,眼中写满了心事——她担心她娘家人,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在前山镇的时候,她就刻意打听过。她爹在镇上学堂找了个夫子的差事,又在学堂附近租了个小院子,一边教书一边辅导小儿子读书。左邻右舍说了,下雨的那些日子,她二弟带着一家人赶了过来,躲过了山洪的袭击。 又在瘟疫来临之前,带着一家人陪小弟来府城赶考了。要说这苏家,运气真是不错,两场灭顶之灾,都被他们躲过去了。 可苏云依然担心。家里虽说养了几年鸽子,攒了点银子。可府城居,大不易,乡试推迟了近三个月,光租房、吃饭就要花去不少,不知道家里的银子够不够用…… 王英苗知道她的心事,安慰道:“四弟妹,别担心。咱们在府城定居了,有的是机会寻找苏大叔他们。娘也让大富兄弟几个,出门的时候多留意一番。苏家小弟又是参考的学子,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 苏云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她把大儿子叫过来,让他平日里没事多往府学那边转悠转悠,说不定能遇到小弟呢! 吴婆子此行更为顺利,庄户人家最在意的是什么?当然是良田了。看到连成一片的肥沃土地,见猎心喜,再加上小福丫的推波助澜,这买卖就成了。 回到家,宋老汉按着怀里的地契,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曾经一穷二白,连饭都吃不上的山村老农,成了一百多亩地的地主了?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咱家是什么时候开始转运的?是孙女福丫出生的那一年吧?老婆子经常说福丫是小福星小锦鲤,他还不信。现在他信了……不,他早就信了! 第二百零一章 来来来,开个家庭会议 买地的银子,大多都是小福丫拿出来的。一想到四岁多的小奶娃娃,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牙侩差点惊掉下巴的场景,宋老汉不禁有些好笑。看向孙女的目光,就跟看金疙瘩似的——可不就是他们老宋家的宝贝疙瘩嘛,不但带福,还来财! 中午,给秀才们做了“酱猪蹄”“香酥鸭”“猪肚鸡”和“麻婆豆腐”后,吴婆子淡淡地对正在吃饭的宋家人道:“吃完午饭,咱们开个家庭会议!” 宋家上下心中为之一振:来了,来了!激动人心的家庭会议,又重现宋家,宋家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用完饭洗刷完毕,全家老少将近二十口人,齐聚在正厅当中。吴婆子和宋老汉,坐在正中主座,下面左右各两个儿子,儿媳妇除了苏云,都坐在自己的男人旁,孩子们则站在父母的身后。苏云嘛,沾了女儿的光,抱着小福丫坐在吴婆子旁边的太师椅上。 老一辈都有多子多福的观念,看着满满当当一屋子的后辈,宋老汉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吴婆子见老头子不开口,便直入主题:“昨天和今天,我跟你们爹去买田地的事,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宋三寿苍蝇搓手手,急切地问道,“娘,那一百亩买了吗?咱们种啥?现在无论种啥都晚了,只能等明年了!” 吴婆子横了他一眼,道:“先别说这些,我给你们算笔账。咱家这两年是攒了些银子,加起来不过五百多两。昨天买了五十多亩地,又买下一个小山头,就去了一大半。还要在山下盖几间房子,山上种些果树,来年开春的时候,买些鸡苗和小羊羔,也就不剩多少了。” 宋大富眉头蹙了一下,又展开了,他安慰吴婆子道:“今天的买卖没谈拢?不要紧,咱家现在有了五十多亩地,都种上辣椒,有给军中供应辣椒膏的买卖,没几年就能把买地的钱挣回来了。我跟二弟三弟,再出去寻么寻么,看能不能找到活计。这次买不成地,还有下次呢!” 吴婆子略显欣慰地看了大儿子一眼——性子老实,脚踏实地。穷人骤富,最怕什么?就怕儿孙把持不住自己,飘了!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总有栽跟头的一天。 “今天的地,也买了!用的是福丫的银子!”吴婆子看着儿子和媳妇们的反应。 老大媳妇跟老二媳妇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老三媳妇脸上露出的喜色,掩都掩不住。老四媳妇则用骄傲的眼神看着自家闺女——这个家里现在最能赚钱的,是福丫小宝贝,她生的! 宋大富再次开口了:“我们一群老爷们,有手有脚的,哪能用小侄女的银子?娘,你平日里不是挺疼福丫的吗?怎么这回不站在她那边了?” 宋三寿却道:“买了也好,毕竟这么好的田地,以后未必能再遇到了。不过,既然是用福丫的银子买的,地契得写福丫的名字。大哥有句话说对了,我们当伯伯的,哪能占小辈的便宜?” “对,田地是福丫的,我们帮着种。本来不知道家里有这些银子,还想着来年佃些土地种呢!咱们哥几个别的不会,就会种地,一定给福丫的地,伺候得妥妥当当的!”宋二贵笑着道。 吴婆子满意地笑了,她开口道:“福丫说了,这些银子算她借给咱们的。前几年的收成,都用来还福丫的银子,等还够了一千两,以后的收成才算公中的。你们应该谢谢福丫,这些田地以后分家的时候,你们五房都有份儿!” “什么分家?我们不分家!娘,您和我爹将来是要长命百岁的!”宋大富很排斥地道。这个家,有娘掌着大方向,他才安心。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爹娘在,他们兄弟几个才能拧成一股绳,他想象不出家里没了两个老的,会是什么情景。 吴婆子白了他一眼,道:“我有没说立马就分!我和你爹在的时候,谁敢提分家,我大棒子打断他的腿!长命百岁谁都希望,但人老了,终究有故去的一天。这些家业,算是我给你们爹,留给你们的家底。以前这二三十年,你们跟着我们两个老家伙,受苦了!” “不,最累最苦的,是爹和娘。你们拉扯我们兄弟五个长大,不容易,又给我们娶了媳妇,养这一群小兔崽子!谁要敢不孝顺您,不用您动手,我亲手打断他们的腿!”宋二贵动情地道。 “奶,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将来跟我住的!”小福丫挤过来,凑到吴婆子身边,下巴抵在她的腿上,冲着她卖萌——哄老人开心,也是孝顺的一种方式。 果然,吴婆子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她把小福丫抱在自己膝头坐着,笑呵呵地道:“听见了没,你们这些臭小子们,要是惹老娘不开心,我就跟我孙女过去!让左邻右舍都指着你们的脊梁骨骂你们不孝顺!” 然后,她又低头对小孙女道:“你这么多哥哥、叔叔伯伯们,轮也轮不到你给奶养老。不过嘛,将来你常接奶到你家小住几天,还是可以的!” 宋清墨赶紧道:“福丫,咱们这边,老人一般都跟着小儿子的,你可不能跟五叔抢。” 宋子苒想了想,道:“那……到时候咱们像现在咱家跟干娘家一样,买相邻的房子。奶跟五叔住两天,再跟我住两天,哪边住得高兴,就多住几天。不过,五叔,不是我小看你,你肯定没我会讨奶的欢心,到时候要是奶乐意跟我住的时间比你长,你可别吃醋哦!” 宋二贵不乐意了:“咋?就老四和老五是爹娘的亲儿子,我们都是茅坑里捡来的?不行,我的房子也买你们旁边,谁抢到爹娘,爹娘就跟谁住。” 宋清墨抗议道:“二哥,你就仗着你武功是哥几个中最高的一个,才这么说的吧?你别忘了,四哥现在在军中呢,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百零二章 嘴巴是开过光的 “你们都消停点!我是长子,爹娘肯定是跟我过的。长兄如父,我说的话你们得听——哎呦,爹你干嘛打我?”宋大富摸摸被打疼的后脑勺,一脸委屈地道。 宋老汉收回手,哼了哼,道:“你爹还在呢,就当着老子的面想篡位?不是欠揍是什么?” 在兄弟中处于不上不下的宋老三,也笑声中开口了:“我觉得福丫的提议很好,到时候咱兄弟几个的房子都盖在一块儿。爹娘一家住腻了,就换一家!” 张春梅突然来一句:“那咱可得留意,这附近有没有人愿意卖房子……不过当家的,就是有人卖,咱买得起吗?” 宋三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现在买不起,不代表将来买不起。你没听爹娘说嘛,福丫买下的那一百多亩地,都用来种辣椒。无论是制成辣椒膏,还是做辣椒酱,都是赚钱的买卖。大家正说着高兴呢,你能不能不说扫兴的话?” 张春梅小声地道:“我怎么扫兴了?还不兴人说大实话了?那一百多亩地,不是说福丫出钱买的,里面的出产都用来还福丫的银子吗?啥时候能攒够银子买房子?” 吴婆子冷哼一声,道:“咋?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买了房子搬出去?你也不想想,不靠着福丫,就是买了房子自己单过,你们做什么营生,能在府城里养活自己和孩子吗?” 宋二贵紧接着道:“娘,别生气!我相信弟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咱手里没银子,有人卖房子咱错过了。没说一定要搬出去。反正我们二房是不搬的,有房子让它闲着也不搬。除非爹娘跟着我们过!” “想啥呢?你个老二,轮也轮不到你!”宋大富挺直了胸膛,拿出长兄的派头。 宋清墨笑眯眯地道:“你们都别抢了!我这次要是能考上举人,就有资格考进士了。考中进士说不定能留在京城,到时候爹娘肯定跟我去京城定居的!” “那我们也去京城买宅子!”宋二贵充满雄心壮志地道。 “有理想是好的。但理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老二,你除了一身力气啥都没有,指啥去京城买房子?能在府城置办一处家产,就很不错了。还想着去京城,你咋不上天呢?”宋大富像听了笑话似的,指着他笑得合不拢嘴。 宋子苒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宋二贵眉飞色舞,整个人都抖起来了。小福丫的嘴可是开过光的,说不定他们将来能搬到皇城根,见见皇帝老儿呢! “对了,福丫有意在府城买间铺子,准备把麻辣烫的生意做起来。我丑话说在前头,铺子和这座宅子,可都是福丫的产业,你们这些当叔伯兄弟的,可不能抢!”吴婆子开口了。 宋三寿知道娘说这话的意思,率先开口道:“那不能!咱家能在府城置办一百多亩地,都是沾了福丫的光。要我说,这一百多亩地就该放福丫的名下,毕竟是她出的银子。辣椒膏和辣椒酱,也是她的主意。我们当叔伯的,不能给侄女什么,老跟着沾光,算什么事儿?” 小福丫笑嘻嘻地道:“地是我买给奶的。奶高兴,我就高兴!要说沾光,是你们沾了爷奶的光!爷奶养出我这么出息的孙女,容易吗?” 她话音刚落,屋里想起一阵哈哈的笑声。宋四毛捂着肚子,手指冲着她点呀点的:“小福丫,你可真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吴婆子见孙女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自己怀中,知道她害羞了,赶忙道:“笑什么笑?福丫说的哪点不对了?难道我们福丫不出息?这座院子,城外的一百多亩地,不都是我们福丫赚回来的?我们福丫厉害着呢!你们这些做叔伯的,一定要记着福丫的好,没有她,就没有咱们老宋家的今天!行了,都别笑了,散了吧!” 宋老汉对几个儿子道:“明儿跟我去田里,把地翻翻,再撒上些草种。时令不等人啊!” 宋子苒把脸从奶的怀里拔出来,对她爷道:“明儿我跟奶要去牙行挑两户人,去刘家村打理咱们的田地。城外的地,有原先的佃户在,爷跟伯伯们只要掌着大方向就行,不需自己动手。对了,我跟奶还买了牛……” “牛?”吴婆子低头看向小孙女眼中满是问号。 宋子苒赶紧给她挤眉弄眼地暗示:奶,你忘了?咱家的牛我收空间里啦,每天给它喂草、铲屎,很辛苦哒,趁着这个机会,不赶紧弄出来在家里过明路?还有咱家的鸡,是杀了吃,还是找机会拿出来,你倒是给个准话呀! 吴婆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头道:“对!我们在城郊的农户那儿买了头牛,跟咱家原来养的那只一模一样。我瞧着挺有缘分的,就买了下来。” 宋家三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道:啥一模一样?就是咱家那头呗?山洪暴发的那晚,别人家的牲畜都叫唤得很凄惨,自家后院一点动静都没有。当时没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自家的牛,被娘收进她的“洞天福地”里了。娘这个宝贝真不错,能种庄稼产粮食,还能养牛喂鸡……就是小了点。 宋三寿起身道:“我去后院,在马厩旁边收拾个牛圈出来?” “收拾啥?牛哪能养在城里?味道大不说,也没处弄草去!明儿牛直接赶到城外的庄子上,养在那儿!”吴婆子撇撇嘴——这个家没她,得完蛋!这么粗浅的道理,都没整明白,老三肩膀上白长个脑袋。 宋大富道:“明天我赶着牛去刘家村,先把地翻一翻。” 宋二贵道:“我去那边的庄子上,问问哪家攥了土坯砖,再找人建两间房子。刘家村一来一回要两个多时辰,太耽误时间了。” 宋三寿想了想,道:“我跟娘先去牙行,买两户人家,再带着他们去跟大哥二哥会合。估计两天就能把地翻一遍儿,再撒上草种——娘,你说的那种牧草,真的能肥田?” 第二百零三章 可怜可怜我们吧 “废话!多此一问!!”吴婆子心里也没底。不过,既然是孙女空间里出产的,一定是好东西。这个她从未怀疑过。 今天的家庭会议圆满结束。宋家上下,因为家里多了一百五十多亩地,兴奋得睡不着觉——土地是老百姓的命根子,有了这些,他们不再像无根的浮萍,不知何去何从了!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都起了个大早。宋大富走到后院的马厩,发现里面多了一头牛,果然就是家里的那头牛。以前家里的牛都是宋大富在精心照顾,虽然几个月没见,老牛一眼就认出了他,“哞哞”地叫着,仿佛在跟他打招呼呢,看他的眼神也湿润又柔和。 “老伙计!咱们马上又要并肩‘作战’了,瞧这一身膘,不知道还能不能拉得动犁头!”宋大富摸着它油光水滑的毛发,双眸含笑。 那头牛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斜睨着他,用力“哞”了一声,好像在说:“瞧不起谁呢?” 果然,到了刘家村那边的田里,那牛好像把攒了几个月的力气,都使出来似的,干活特卖力。就是喂食的时候有些不配合,似乎很是看不起宋大富精心挑选割回来的青草——它在田里都是吃鲜嫩可口的苜蓿草的,这进入秋冬有些干枯的青草,它老嫌弃了! 宋老汉和吴婆子,带着小福丫去了城外的庄子上。昨天已经见了庄头和庄子里的佃农,今日更是细细询问今年庄子上的收成,以及佃户们的家境。 得知庄子上也遭了涝灾,庄稼减产严重。上一个东家却没有减免他们的租子,交完租几乎不剩什么了。现在粮食又贵,还难买,很多人家已经揭不开锅了。 庄头是一位老者,看上去跟宋老汉差不多年岁。他上前一步,冲着宋老汉弯了弯腰,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道:“东家,这些就是庄子上的佃户了,一共六户人家。都是老实本分,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这点,小老儿能作保。” 上一个东家为人挑剔苛刻,如果做的不好,也不会被留下来了。今年天灾,城外滞留着好些难民,最不缺的是人手,佃户们都心怀不安,担心新东家不再把田地佃给他们。 宋老汉也是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知道佃户们在担心什么,慢吞吞地开口道:“只要你们认真劳作,不偷奸耍滑,就不必担心不佃给你们。这地,佃给谁不是佃?用熟不用生嘛!不过,要是有人不好好伺候田地,我丑话说在头里,我这座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请另谋高就去吧!” 庄头赶忙道:“东家,您就放心吧。谁要是不好好干,我第一个收拾他!” 吴婆子也开口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这个庄子,明年开春不种粮食!” 佃户们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种粮食,他们吃什么呀?听说西边马上要打仗了,明年粮食只怕会更贵,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呢! 吴婆子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给你们透个底儿,我们种的东西,是跟辰王府的小公子合作,将来是要出售给军中的!” 庄头心中一惊,新东家居然是辰王府的人?不会吧?果然人不可貌相啊!不过,给辰王府种东西,他们也是要吃饭的呀! “东家,今年秋粮严重减产,北地的存粮大多都运往灾区赈灾去了,明年的粮食肯定会更贵。不种粮食,咱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呀?”庄头叹了口气,道。 宋子苒蹙起两条柳叶眉——的确是个问题。庄子上的佃户,加起来五六十口人,一年的口粮至少要两万斤。刘家村的庄子,第一年种玉米和红薯,不知道产量如何,能不能裹住这么多人的吃饭,还是未知。 “要不……留十亩良田种庄稼?”小福丫仰着脑袋,看向自家爷爷。他是种地的好手,种田的事,他最有发言权。 宋老汉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蹙眉道:“留二十亩吧!你说的那个玉米种子,毕竟是头一年种,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水土,适不适合种那个。他们担心的对,对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粮食!” 庄头和他儿子对视了一眼,苦笑地开口了:“东家,二十亩地最多也就产四千多斤的粮食。再交给东家一半当租子,剩下的就是勒紧裤腰带,也未必能撑到来年啊……” 宋子苒对他们道:“明年租种土地的方法,我们要改一改的。” 庄头和佃户们大惊,连声问道:“难道是要涨租子?东家,不能再涨了,再涨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有的佃户道:“原先,地里产出的一半当租子,剩下的还要交各种赋税,落到我们手中的顶多只余下三四成。要是再涨租子,就是一天喝两顿稀的,也难能撑到第二年收粮的时候啊!” “东家,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吧!”有的佃户弯下膝盖,朝着宋老汉跪了下去。 宋老汉赶紧把人扶起来,道:“不是涨租子,你们把话听完,行不?” “不涨租子?”佃户们面面相觑:可这位小小姐,不是说要改租种田地的方法吗?难道……给他们减租子?不可能,哪有主动给佃户减租子的东家,又不是活菩萨转世? 吴婆子没好气地道:“都瞎嚷嚷啥?小东家话都没说完呢,你们就七嘴八舌地埋怨上了。这就是你们说的老实本分?这就是你们的安分守己?要觉得租种我们田地不合适,我们也不求着你们租!要我说,还是买几户人家,卖身契攥在我们手上,他们翻不出咱的手掌心!” 庄头早看出东家娘子不是好说话的,赶紧道:“女东家您误会了,我们不是不服从安排……您也知道,如今这世道,老百姓苦呀!我们就是求东家给我们留条活路。” 吴婆子皱起眉头,本来看上去不好相处的脸,显得更凶了:“咋?不把田地佃给你们,就是逼你们去死了?你们用死吓唬谁呢?我们一没谋财二没害命,你们出了啥事,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第二百零四章 新的佃户契约 吴婆子低头看向小福丫,故意大声道:“福丫,奶瞧着这些人不咋地,要不……咱们换一批听话的?” “听话,我们听话!东家,不要换掉我们。”佃户们一听,冷汗登时就下来了。这附近的庄子,佃户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若是被赶走了,很难再佃到这样的良田了。若是佃到差的土地,连租子都收不够,他们吃什么? “东家,我们没那个意思。东家你说吧,无论您怎么收租,我们都绝无二话!” “对,对,对!您说怎么收租,我们听着呢!”佃户们纷纷表忠心。 吴婆子冷哼一声,道:“这是你们说的,我们可没逼你们。别租种了土地以后,又怨天怨地,不好好干活!” “不会的,不会的!”佃户们齐齐地摇头。 吴婆子成功立了威,满意地勾勾唇角: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看碟下菜的,她就不相信了,如果是他们前任东家说改租田的方式,他们敢一个个跳出来哭穷卖惨?不过是在试探自家的底线而已,可不能惯着他们! 她低下头,看向小福丫,一把将人抱起来,对她道:“来,请小东家给你们说说,今后佃田的方式。” 佃户们脸上的愁绪更浓了——让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给他们讲解佃田的新方法,这不胡闹吗?小东家话能说全乎不? 宋子苒把他们的神情收入眼底,板着小脸问道:“胡庄头,年景好的时候,你们佃一亩地,最后能落下多少粮食?” 胡庄头从东家的言语中,断定他是一把种田的老手,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道:“风调雨顺的时候,一亩地能收麦子二百来斤,高粱二百八十斤的样子。上交给东家一半,再去掉税收,一亩地顶多能剩下七八十斤模样。一般我们都选择换成高粱,一亩地落下一百来斤。” “一亩地给你们算一百二十斤吧。以后无论我们种什么,你们租种一亩地,就给你们一百二十斤粮食作为‘工钱’。如果不要粮食的话,可以用银子结算。种的好的,另外有奖励。这个方法,你们觉得怎么样?”这个数据,瞬间让宋子苒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一百来亩地,只需一万两千多斤粮食,就能换来几十个劳动力,划算! 胡庄头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小东家,您的意思是……无论年成怎么样,一亩地都给我们留一百二十斤粮食?那若是像今年一样,减产了一半,东家不是亏了吗?” “亏不了!不过,我要的是服从、勤快、用心的佃户,谁要是偷奸耍滑、吃里扒外,不但解除佃户契约,还要把你们送官,追究你们的责任!”宋子苒板着小脸,自以为很有威慑,其实奶凶奶凶的,看得吴婆子老两口直想笑。 佃户们把目光,投向了宋老汉,似乎在确认小东家说的到底作数不作数。这样的租田方法,可以说是旱涝保收了,这好事儿上哪找去?东家,你快说话呀? 吴婆子哼了哼,道:“看他干啥?小东家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吧?好好干活,咱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真……按小东家说的,来修改租田的法子?”胡庄头还是不敢相信,感觉就跟做梦似的。 宋子苒道:“明儿,我会让人送契约过来。你们听过后,觉得合适,就按个手印。现在,按照自家的能力,申请租佃的田地数量。记住,既然租了,就要打理好,否则不但扣除粮食,还要赔偿我们的经济损失!这些,我会让人写在契约里的!” 她这么一说,佃户们歇了多佃几亩的心思,老老实实地报了自家需要佃的田亩数。其实往年都有先例,每个人家最多能种多少亩,胡庄头心中也有数。见他们报的和往年差不多,提着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这么一来,还剩几亩边上不太好的田地没人认领。宋子苒问胡庄头:“附近的庄子上,有没有人口少,家里没地,又困难的人家?” 胡庄头想了想,道:“我婆娘的娘家妹子,嫁的男人前些日子没了,为了给男人看病,家里的田地都卖了,人也没留住。她公公婆婆早些年也没了,家里就剩她和两个儿子,一个十一二岁,一个八、九岁,都能帮着干活了。” “那行,你把人找来,问她愿不愿意在庄子里干活。如果愿意,剩下的几亩地就交给她们娘仨吧。”宋子苒道。 胡庄头犹豫着道:“我那个小姨子,干活绝对没问题,她男人一病好几年,地里活都是她带着俩孩子干的。不过,她毕竟是女的,两个孩子又小。每亩地给她们留的粮食……也跟我们一样吗?” “只要人勤快肯干,粮食肯定不少她们的。你们以前种地,都是靠人工,还是牲畜?”六七户人家,每户都佃了十几亩地,全靠人力的话,那真要没日没夜地干农活了。宋子苒不认为,他们能买得起耕牛。 果然,胡庄头苦笑道:“肚子都填不饱呢,哪有余钱买牛、马?都是家里的壮劳力当牲口用……” “爷,咱们给庄子配两头牛吧,曲辕犁也配几个,轮换着用。”宋子苒看向宋老汉,看似跟他商量,其实心中有了决断。 宋老汉在佃户们期盼的目光中,终于点头了。佃户们都小声地欢呼起来——新东家真是大善人,不但给他们留的粮食多,还买耕牛犁头给他们用。 要知道这“曲辕犁”是这两年才出现的新品种犁头,不但翻地翻得深,还很省力呢。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一个犁头快要赶上一头牛了,还不是一般人能买得到的。 宋子苒在庄子上留了些苜蓿种子,等翻完地再撒上。想了想,她又给了胡庄头一包荠菜种子,让他撒在庄子附近的荒地上。荠菜生命力强,即便是寒冬也能在野地里生根发芽。希望这些野菜,能够给佃户们缓解一些生存的压力。 第二百零五章 小福丫意外发现“花洞子” 当天下午,宋老三便牵着两头牛来到庄子上,组织佃户们把地翻上一遍。冬季来临之前翻地,不但能保持土地松软,还能把藏在土里的虫卵翻出来冻死。 套上曲辕犁,一头牛一天能耕四五亩地,六家佃户轮流使用。没轮到耕牛的佃户,依然采用人力拉犁。好在有了曲辕犁,省力了不少。不到几天时间,一百亩地便全部深耕了一遍。 胡庄头带着佃农们,把苜蓿草籽均匀地撒在田里,当晚一场绵绵秋雨降下,没两日苜蓿草便在秋风中顽强地探出了脑袋。秋天白日的阳光还是很暖和的,苜蓿草长势良好,即便早晚的寒霜,也没能阻止它们生长的步伐。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小东家给的野菜种子,也已经发芽了。虽然目前只是铜钱大小的植株,但长势良好。这时节,大多数野菜都已经绝迹了,这些长出来的野菜,就像及时雨一样,填补了这一空缺。要知道,贫苦百姓很多时候都是靠着野菜充饥的。 宋子苒跟着她奶,来了几次庄子,收到佃户们的热情欢迎。尤其是胡庄头的小姨子,更是对她感恩戴德——要是没有小东家的收留,她们母子三人恐怕过不了这个冬天。 宋子苒在庄子上意外发现前庄头闲置的“花洞子”。什么是“花洞子”?其实就是一种比较原始的暖房,用来培育反季花卉和反击蔬菜的。 别小看了古代人的智慧。远在秦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反季蔬菜。东汉学者卫宏《诏定古文尚书序》中写道:“(秦始皇)乃密种瓜于骊山陵谷中温处,瓜实成,诏博士诸生说之。人言不同,乃令就视。”《汉书》也有记载:“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 所谓的“花洞子”,宋子苒是在周密的《齐东野语》中看到的:“凡花之早放者曰堂(塘)花。其法,以纸饰密室,凿地作坎……然后置沸汤于坎中,少候,汤气熏蒸,则扇之以微风,盎然盛春融淑之气。经宿,则花放矣。”说明南宋时候,就已经有人用“花洞子”种反季花卉了。 宋子苒看了看花洞子,就是一个巨大的坑,里面用纸做成密室保温,周围和下面挖了坑洞,砌上青砖,就形成了类似地龙和火墙的取暖层。当烧上木炭柴草时,就能起到保温的作用,上面种植的蔬菜和花卉,即便在寒冬时节,也能生长。 这个好呀!有了这个“暖房”,她空间里的蔬菜,在冬天也能拿出来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无顶的“暖房”,几个加起来得有七八分地。 她果断发动佃户,开始了反季蔬菜的种植。她从佃户里挑选了四位擅长种菜的妇人,每人负责一个“暖房”,承诺谁种得好有重赏。 接着她让人从附近的庄子上,买了些农家肥,和泥塘里挖出的黑土混在一起,再掺上泥土,均匀地在暖房里扑了厚厚一层。又从空间里挖了些辣椒秧子——这些辣椒秧,是她为这个庄子早早培育的。 空间里的菜地毕竟有限,一百亩地的辣椒秧子,得分批培育。辣椒育苗需要一个过程,不提前准备怎么行?好在空间里没有四季之分,每天都温暖如春,一批辣椒苗40天左右就能移栽了。 辣椒种苗移植进“暖房”,上面用竹子搭成网格状的架子,上面蒙一层透明的油纸。白天太阳好,气温高的时候,把架子掀开。晚上则把架子和油纸盖在“暖坑”的上面,地洞的四个角落,还堆放着牛粪,起保暖的作用。 反季辣椒长势良好,外面的苜蓿也铺满地面,这时三年一度的乡试,终于在众学子的忐忑和期盼中,来临了。 乡试一共三场,每场都是三天。也就是说,每场考生都要在考棚(又叫号房)中睡上两晚。考棚是集答卷、吃饭和住宿为一身的“考场”兼“宿舍”。进入考场前,要严格搜身,防止夹带作弊。考生进入考棚后,就要锁上门。考试期间,考生吃喝拉撒全在考棚内,直到考试结束。 关键是考棚内十分狭窄,还没有桌子和床,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桌子,下面的木板当椅子,白天考生就坐在这上面答题。晚上,将两块木板一拼当作床,考生只能蜷着腿躺在上面睡觉。 因着乡试推迟了一个多月,深秋的崇州府,白天还好,晚上已经挺冷的了。考生进入考舍,只能穿单衣,最多不超过三层。为了防止考生受冻,考棚为考生们准备了一盆炭火,白天做饭,晚上用来取暖。另外还有一枝蜡烛,晚上照明用。 考生的食物需自备。宋子苒给小叔准备了脱水的菜干、油炸的泡面、水冲即食的油茶面,还有汤料包。汤料包放入开水中煮上片刻,再加入菜干,就是一碗美味的蔬菜汤了。可惜鸡蛋带不进去,要不然再打上蛋花,吃着更舒坦。 “五叔,这个米饭放进铁皮饭盒中,隔水蒸上一刻钟就可以吃了。上面放了腊肠和腊肉,都是蒸熟过的。现在的天,放上一日应该没问题,你先吃米饭蒸腊肉。泡面能放的时间久些,你留到后面两天吃。”送宋清墨进考场前,小福丫化身为“老母亲”,比吴婆子这个亲娘还事无巨细地为他准备着。 “米饭蒸一刻钟?能熟吗?”宋清墨虽然没做过饭,却经常帮吴婆子烧火,家里蒸米饭都至少蒸三刻钟的。 只见小福丫神秘兮兮地道:“五叔,我这个米饭是特制的。不信,我蒸一碗给你看看!” 这些米,废了她老鼻子劲儿了。是把米磨成粉,加入玉米淀粉或者土豆淀粉后,重新做成米的形状。里面的材料已经是熟的了,所以加热十来分钟就能食用。 果然,一刻钟后“米饭”蒸熟了。宋清墨尝了尝,味道虽然不如天然的大米,但还行。如果再搭配腊肠或腊肉,基本上和米饭一个味儿了。 第二百零六章 羡慕让秀才们面目全非 宋清墨端着“即食”米饭,在外院嘚瑟一圈后,成功给自家小侄女,拉来一批顾客——因着煮米饭耗费的时间长,为了节省时间,一般考生都不会选择在考棚内做米饭。大多数考生,都是带馒头进去,放在炭盆上烤热了,就着咸菜吃。三天下来,吃馒头都快吃吐了。 所以,宋清墨炫耀他聪明的小侄女,为他准备的“考生食品”时,羡慕让外院的秀才们面目全非,不但分食了他的即食米饭,还抢走了他手上的油炸面块——可恶! 品尝过这些考试食品,秀才们不淡定了,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让他帮着当说客,想让小福丫连带他们的考生食品也给准备了。他们愿意出高价! 这些东西,都是福丫口述制作方法,她奶和伯娘们做出来的,虽然繁复了些,但——有钱不赚的是傻瓜,干了! 于是乎,外院的六位学子考篮中都出现了与众不同的“考生专用食品。”进贡院的时候,一个负责检查的衙役,感到好奇,还特地掰开一块泡面,检查里面是否夹带。 另一个衙役摇摇头,道:“没看这个是油炸的吗?写字的纸沾了油还能看吗?你呀,何必多此一举。不过,这个面块怎么吃?生啃吗?” 宋清墨把衙役掰开的面块,分给两位衙差,道:“啃着吃也行,用开水冲泡或者煮都行。两位不放心,可以尝尝看。” 一位衙差咬了一口,顿时满嘴酥香,点头道:“这个倒是不错,不过你得小心点,别沾到答题纸上,答卷染上油污,是影响评分的。” “多谢衙差大哥提醒,小生会留意的。”检查完考篮,搜了身,宋清墨终于能进入考棚了。 三天的考试,可以说是智慧、体力和精神的三重考验。有晚上睡觉,没收好答卷,掉落火盆里焚烧殆尽的。有吃饭喝水时,不小心打翻在答卷上,毁了题目的。有晚上不小心踢翻火盆,引发火灾的…… 乡试,三场九天,结束时几乎每一位考生,都像大病了一场,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地走出考院。这几日中,因病因意外被抬出考场的,加起来得有十几位。 考试结束那天,宋家一大家子,都等在考院的门前。宋清墨一出考院,想看不到自家人都很难,黑压压一片,就……很显眼。 吴婆子从人群中挤过去,一把攥住了儿子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继而放心地道:“前面有几个被抬出来的,还担心你的小身板儿不扛造呢。我怎么瞧着你,除了稍微憔悴些,也没啥呀?” 宋清墨哭笑不得:“娘,我的亲娘嘞!你是希望我有啥事儿咋滴?” “那倒不是!就担心你没用心考试,白瞎了那些福丫精心给你准备的吃食!”吴婆子见儿子挺好的,便抱起小福丫,转身离去了。 宋清墨伸出“尔康手”:“娘,你就这么走了?没个人来扶我一下?我好歹也是考生,给点面子啊!” 宋大富和宋二贵对视了一眼,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像抓捕犯人似的,拖着他往前大步走去。宋二贵戏谑地道:“五弟,还是哥哥们好吧?” “慢点儿,慢点儿!我只是有些累,又不是昏迷过去了,不用这么拖着我走。我不要面子的吗?”宋清墨一阵无语。敢情考完试的他,就没有被照顾的价值了,一个个都可这劲儿地欺负他! 回到自家宅子,外院的书生们都回来得差不多了。朱元琨看到宋家人浩浩荡荡的进门,有些羡慕——他也想考完试,被家人簇拥着回来。被重视的感觉,真好! 被哥哥们架着进来的宋清墨:……不,你不想! 朱元琨看到小福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她道:“小福丫,慈仁堂的药丸子,跟你有没有关系?” 宋子苒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朱元琨嘿嘿笑道:“我同乡说,参加乡试的考生中,有不少闹肚子的,吃了慈仁堂的药丸子,很快就好了。不少考生都买了药丸子准备着,以防万一。我同乡拿出的药丸子,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 “药丸子不都看上去差不多嘛!”宋子苒狡辩道。 “不一样,别的药铺也有卖药丸子的。无论气味还是颜色,都与慈仁堂的略有不同,效果更是不能比。你老实说吧,慈仁堂的药是不是跟你有关?”朱元琨挑眉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宋子苒撇撇嘴,心道: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这么八卦!你是瓜田里的猹转世的吧? “难怪你小小年纪,就能买得起田地和庄子。二两银子一颗的药丸,啧啧……”朱元琨咋舌道。 小福丫白了他一眼,道:“谁告诉你庄子是我买的?地契上明明是我爷的名字,咋就成我的了?你不清楚不要瞎说!” “是,是,是!我瞎说的,行了吧?”朱元琨在自己嘴上画了个“叉”,表示自己到处乱说的,还给她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吴婆子牵着孙女的手,走进了内院后,才小声地问她:“慈仁堂的药,真是你送过去的?” 宋子苒自然不会瞒着她,点头道:“是我在空间里制作的,别人都不知道。慈仁堂的主人,是上回过来给李书生看病的老大夫。上次在街上遇到他,他主动找上我,求合作的。” 吴婆子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福丫,你还小,不用那么累,成天想着帮家里挣钱。家里有我和你那些伯伯们呢,虽然他们蠢了些,却有一把力气。有什么活儿,交给他们就行!你啊,只要吃吃喝喝,快快乐乐长大就行。” “奶,在空间里制药,就用用脑力,不用动手,累不着我的。”小福丫乖巧得如同猫儿一般,依偎在她奶的怀里,享受着她温柔的爱抚。吴婆子全心全意的呵护,填补了她前世亲情的空缺,让她无比眷恋。 “奶,你真好!” 第二百零七章 喊啥?叫魂呢? “……福丫,既然牛和鸡鸭都能放进空间内,你试试能不能把奶也放进去。我帮你育种,播种和收割空间中的粮食和蔬菜。”吴婆子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个念头靠谱,便道。 宋子苒想了想,拉住了吴婆子的手,心里想着:“收!”可是,眼前的人却纹丝不动。她眨巴几下大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奶,不行!这个空间,虽然能盛活物,却不能带人进去呢。” 吴婆子很失望,弯腰抱了抱小福丫,心疼地道:“我的福丫,真是辛苦了。育完种那块地的辣椒苗,咱以后不弄了。你已经帮家着家里买了一百多亩地,种地的事儿就交给家里的男人们吧。免得生出依赖之心,变得不思进取了!” 宋子苒用力点点头,奶说的对,她要学会放手。什么都要她亲自动手,要家里那些大老爷们干啥?要给家里人成长起来的时间和机会。 吴婆子又道:“你空间里的田地,想种就种,不想种就空着。你还不到五岁呢,别总把自己当大人使唤。” 宋子苒想说,自己现在的神识,无论耕种还是收割空间中的作物,只需要一个念头的事,不麻烦,也不费劲儿。不过,她知道自己就是说了,奶也不会相信。奶这是心疼她呢! “好哒,奶,我都听你的!”小福丫瞬间化作乖乖软软小奶包,笑容甜甜的,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亲上一口。 吴婆子一把将小人儿搂着怀中,心肝肉地喊着。 院子里的宋清墨,面无表情地站着——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有个刚从考院里出来的考生,需要你们的关心?娘把他接回来后,就仍在一边,跟他小侄女窃窃私语,又搂又抱!他都快饿死了,有没有人来关心关心他? “娘,你就不问一句,我考的怎么样?”宋清墨幽怨地道,脸上的表情,好似被渣男抛弃的深闺怨妇一般。 吴婆子瞥了他一眼,道:“看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你考得不咋地!没关系,今年考不中,三年后再考呗!多三年温书的时间,说不定下次能考个好名次。对了,前院的祝秀才考得怎么样?能不能再考个第一回来?” 宋清墨心里更酸了,幽幽地道:“娘,到底谁是你儿子?你有那闲工夫关心别人的名次,不如关心关心你小儿子,你没听到他的肚子,在咕噜咕噜直叫吗?” 吴婆子一拍大腿,道:“对了!我得做饭去!前院的秀才们这几日在考院里肯定吃不好,我得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他们。” “娘——”宋清墨眉眼耷拉着,丧丧地喊了一声。 “喊啥?叫魂呢?看你大眼袋,都快耷拉到腮帮子了。去回屋躺一会儿,饭菜好了喊你!”吴婆子没好气地道 宋清墨又行了:娘发现他的疲惫和辛苦了?原来娘不是不关心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也是,家里娘除了对小福丫温柔备至,其他人哪个得她的好脸色过?自己是挨娘的巴掌最少的一个,自己还是娘最疼的小儿子! 重新支棱起来的宋清墨,回到房间后,往床上一扑,便失去了意识。连着九天的乡试,把每个学子都折磨得跟狗一样。想要出人头地,真不容易啊! 吴婆子让九毛到外院问秀才们,有没有想吃的菜式。大部分秀才都客气地说:宋家婶子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唯独朱元琨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眼睛亮晶晶地点菜:“考完试了,当然要吃辣辣的菜式才过瘾。小九毛,你帮忙告诉婶子,说我们想吃点带劲的菜式。” 宋九毛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道:叫谁小九毛呢?他都九岁了,又不是福丫和小十。这个秀才脸皮太厚了,让他们点菜,还真点起来了,当自己在酒楼呢?一顿饭几十文,还妄图享受酒楼的服务,想屁吃呢? 不过,这些家伙今天考完了,是不是该退房走了?霸占他们兄弟的房间这么长时间,也没句话,啧啧…… 他摇着头来到后院,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着点了两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奶,秀才们说想吃红烧狮子头、东坡肘子,还有一些带辣味的菜,越辣越好!” 吴婆子蹙眉道:“越辣越好?也不怕吃坏肚子!” 八毛笑呵呵地道:“这就跟咱们没关系了。他们吃坏了肚子,福丫妹妹的药丸子,不是又有市场了吗?” 坐在小板凳上,鼓着小嘴巴,仔细剥葱的小福丫,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八哥,这种想法要不得!我们当大夫的,宁可赚不到银子,也不想病人生病。‘愿天下无病’这是医者最基本的道德!” 白嫩嫩的小包子,专注剥着手里的葱,那模样要多乖巧又多乖巧,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八毛双眸中再装不下别的,眼里心里都是自家妹妹——谁家妹妹这么软萌,他八毛家的。妹妹说啥就是啥,妹妹说的都对! 吴婆子看看家中的食材,今早遇上一家卖牛肉的,说是牛摔沟里,活不成了,就到官府备案后宰杀了。小福丫要吃卤牛肉和肥牛火锅,就买了二十多斤牛肉,把人家的牛头、牛心、牛肚、牛百叶都给买了下来。 嗯……可以尝试今天小福丫新教她的夫妻肺片,其实涮火锅也不错,炒好底料,弄好涮菜,吃什么自己涮,还方便。不过,没有福丫说的那种锅,别火锅没吃到嘴里,倒是熏了一脸灰! 算了,就做一个“夫妻肺片”,一个“水煮牛肉”,再加上秀才们点的“东坡肘子”和“红烧狮子头”,搭配两道清炒时蔬。汤嘛,西湖牛肉羹倒是不错。六菜一汤,完美! 教会吴婆子做“夫妻肺片”,小福丫便被赶出了厨房,担心里面忙来忙去,不小心碰到她,烫着了可就不美了! 宋子苒正无所事事,看到宋四毛拿着一串鹌鹑从外面走进来——四哥又跑哪野去了?难怪奶老说他:整天跟猴儿似的,没正行! 第二百零八章 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宋四毛一进内院,看到小福丫穿着鹅黄色锦裙,乖乖坐在椅子上,两腿悬空,小手交握放在腿上,奶乖奶乖的。他便笑着走过来,道:“妹妹,看,四哥在庄子上抓的鹌鹑,一会儿给你炸着吃。” 宋子苒冲他露出两只小酒窝,甜甜地道:“四哥,我想去街上玩,你陪我去,好吗?四哥最好了!” 宋四毛本来对自家妹妹就没什么抵抗力,更别说小甜豆对他提出的要求了。他放下鹌鹑,热切地点头道:“好,四哥带你去街上玩!你等下,四哥去拿攒的私房钱。四哥给你买好吃的!” “好!”宋子苒乖巧得像只刚断奶的小兔子,头顶的小卷毛,都显得柔软又服帖。 宋四毛拿了攒下来的铜板,把妹妹从椅子上抱下来,牵着她的小手。出门时,遇到了三毛和五毛,有些嘚瑟地对他们道:“妹妹让我陪她出去玩哦!” 三毛和五毛对视了一眼,转身跟了过来。四毛一回头,顿时炸毛了:“你们不要跟过来,妹妹只让我陪她,没叫你们跟着。” 三毛慢吞吞地道:“小四,你太毛躁太粗心了。你去问奶,她放不放心你一个人带福丫出门?” 五毛牵起自家妹妹另一只手,扭头对四毛道:“三哥说的对。我们刚刚从街上回来,刚考完乡试,街上人可多了,正是拍花子下手的最佳时机。我们在南街的时候,还看到一个母亲哭诉,说她的孩子找不到了呢!多个人,多双眼睛!” 三毛点点头,对还要说什么的四毛道:“要么咱们一起去,要么大家都别出去。你选吧!” 四毛瘪瘪嘴,低头看了一眼很想出门的福丫,不得不退让道:“那好吧,咱们一起陪妹妹去街上玩……你们带钱了没有,要是妹妹看上什么,你们好意思让她自己掏钱买?” 哼哼,既然一起出门,那花钱的事也要一起。兄弟嘛,就是用来坑的! 窝在院内一棵大树上,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霍羡阳,悄无声息地跳下来,跟在几个小家伙们的身后,出了宋家的大门。 宋子苒目标很明确,朝着慈仁堂的方向,优哉游哉地逛了过去。刚走到慈仁堂的门前,里面的老大夫看到她,想看到财神爷一样,整张老脸都放射出光芒。他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飞快地冲出医馆,腿脚灵便得根本不像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小福丫,我的小祖宗,可把你给盼来了!”老大夫在宋家兄妹面前一个急刹,朝着小福丫就伸出了一双爪子。吓得宋家兄弟,以为有人当着他们的面要抢妹妹。要不是宋子苒阻拦得及时,宋家兄弟的拳头和腿脚,就招呼在老大夫的身上了。 “哥,屠爷爷是认识的人,快住手!”宋子苒急急地喊了一嗓子。 老大夫这才发现,一个拳头险险地停在他的眼眶前,就差这么一丢丢,他就被人捶成熊猫眼了。再一低头,一只脚从他的小腹前默默收回——好家伙,这几个小少年够勇的,真敢下黑手呀! 老大夫暗松一口气,笑道:“误会,误会!我这不是时隔几个月,重新见到小福丫,心里激动嘛!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小祖宗,咱进店说话?” 宋子苒牵着五哥的手,艰难地跨过门槛儿——泪目,古代的门槛儿对小短腿太不友好了,每次她感觉自己都是“爬”过去的,或者被人“拎”过去的。 老大夫热切地邀请他们兄妹进内院说话,并且吩咐店里的伙计,端上精致的糕点。另一位坐诊大夫,和抓药的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大大的问号——即便是府城的权贵指甲,也从未巴结折腰的老东家,为啥对几个孩子如此礼遇? 一进内院,老大夫就苍蝇搓手手地开口了:“上次一别,已经过了小半年了,福丫小姑娘别来无恙啊?听说你被瘟疫困在了前山镇,老朽甚是担忧……” “屠爷爷,咱能不能别来虚的,你想说啥,直接表达。拐弯抹角的,我听不懂!”宋子苒最受不了这一套,客气来客气去,累不累啊? 老大夫笑了,可不是嘛,面对这四岁的孩子,他说这么多客套话,人家还不耐烦听呢。于是他从书房取出一个账本,翻到某一页,指给福丫看:“这些是你放在我铺子寄卖的药丸的账目,你……看一看?” 四岁的孩子,能看懂吗?他把目光投向了三个小少年,或许哥哥们能看得懂? 宋子苒被哥哥抱上椅子,接过账本,有模有样地看起来——嗯,老大夫的账目还听清楚的。咦?原来她的药丸这么受欢迎啊,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卖完了。都缺货两个月了,难怪老大夫见到她,就跟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老大夫头顶升起一个个“??”不是,小奶娃真看懂了?谁家的娃娃这么聪慧,学医的天赋奇佳,才四岁就能认字看账本了。神童呀! 老大夫搓着手道:“福丫小姑娘,治疗腹泻,还有治风寒的药丸,你们家还有吗?乡试的学子,在考院里吃坏肚子的,着了凉的,都等着这些药物救命呢!我私留的一瓶,也让给重症患者了。现在想想,幸好私留了些,不然真要出人命的!” 宋子苒从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中,掏出了四五个药瓶,道:“呶,两瓶治风寒的、两瓶治急性肠炎(也就是腹泻)的,还有一瓶是治疗肝阳上亢引起的眩晕症(高血压)的。” 老大夫眼睛一亮,忙道:“什么?能治眩晕症?太好了!我手上有几个病人,就是这类病症。这类病可不好治啊!” 宋子苒道:“不好治,不代表治不了!不过嘛,这个病症得长期服药,并配合食疗。我写……我让我三哥写几个食疗的方子,你让病人搭配药丸吃上几个疗程,看看效果!不过,这个药丸用药珍贵,可不便宜!” 第两百零九章 你是个天生的‘医者\’ 老大夫笑道:“眩晕症可以说是富贵病的一种。来看病的,都是家底比较雄厚的,不担心他们买不起药。” 说是富贵病,其实是因为穷苦人家觉得这眩晕症不痛不痒,忍忍就过去了,很少有人舍得花钱治。病重了以后,往往突发恶疾,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宋子苒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这种病毕竟是慢性病,需长期服药。医者仁心,我最看不得病人痛苦煎熬。这样吧,我……们家把利润降到最低,价格也定一两银子一颗吧。我再写给你个治疗眩晕症的药方——这个本来是打算以药材分成的形式两家合作的。现在,把我们的分成补贴给穷苦人家,药价给他们减半,屠爷爷,你看怎么样?” 老大夫对她的这番言论,丝毫没感到惊讶——早慧的人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被孔子尊为老师的项橐,当时年仅七岁;甘罗拜相时,才十二岁;李泌七岁,被玄宗召见,誉为神童……四五岁的医学小天才,今儿让他给遇上了! 老大夫颇为感动地道:“福丫小姑娘医德高尚,非吾辈能及啊!行,治疗眩晕症的药材,哪怕是往里面贴钱,老夫也会让人把价格打降下来的!” 宋子苒从脑海中数个药方中,挑选出所用药材最普遍,价格最低廉的那个,口述出来,让三哥写在宣纸上。 老大夫忍不住想提醒一句,道:“福丫小姑娘,你有没有问过家里人?他们同不同意?这毕竟是你们家传的秘方……” “我奶常说:能造福更多人的药方,才有价值。藏起来,它只是一张写了字的纸而已。屠爷爷您和您的慈仁堂,在府城口碑一向不错,还经常接济穷苦人家,给贫民免费义诊。我年岁小,学艺不精,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只有贡献出药方,希望能为更多被疾病困扰的人,解除痛苦,脱离苦难了!”宋子苒小小地叹了口气,好像为自己能力微小感到遗憾似的。 老大夫忍不住慈爱地摩挲着她的小脑袋,温和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够体恤百姓之疾苦,怜悯病患之痛苦,你将来一定是个出色的医者。后生可畏呀!” “我是学屠爷爷的鸭!我将来要做一个像屠爷爷一样的大夫,立志攻克天下间所有的疑难杂症,造福无数在痛苦中挣扎的病患……” “好!有志气!!”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小福丫、屠大夫等人:…… 抬眸看过去,一位身穿麻衣,鹤发童颜的老者,不请自入地走进来,脸上泛着笑意,目光炯炯地盯着小福丫看。宋三毛他们:…… 四毛和五毛,赶紧拦在妹妹面前,挡住老者充满“觊觎”的视线——这又是一个想跟他们抢妹妹的,鉴定完毕! 老者的身后,则是宋子苒熟悉的——辰王殿下。她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不伦不类地行了个万福礼,口中道:“王爷万福金安!” “小福丫啊!本王方才都听到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大志,可贵的是有一颗仁爱之心,这对医者来说,是难能可贵的。难怪我那不争气的弟弟,经常把你挂在嘴上,说你是个天生的‘医者’。”辰王萧瑾珞含笑看着她,夸赞道。 “王爷这么夸福丫,福丫会不好意思哒!瑾瑜小哥哥还好吧?瑾瑜小哥哥才是年少有为,瑾瑜小哥哥这么小,就能领兵打仗啦,瑾瑜小哥哥超厉害哒!” 既然漂亮小哥哥经常对她夸夸夸,那她也不吝啬夸赞之词。都说辰王最宠他弟弟了,她夸他弟弟,辰王一准开心。这个马屁拍得是润物细无声呀,真不愧是她。 果然,辰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却装作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他呀,还嫩得很呢!再历练个几年,才能成为合格的将军……说起来,你跟我那不争气的弟弟,缘分还挺深的。可以说,他的小命,是你们家给捡回来的。改日,我定备上薄礼,登门致谢。” “辰王哥哥,不用啦!在前山镇的时候,瑾瑜小哥哥已经给了好多礼物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宋子苒把手摇得像两把小扇子,小脸急得通红,这推辞果然真情实感。 萧瑾珞笑道:“你既然称我一声哥哥,那哥哥给妹妹礼物,妹妹只管收着便是,何来贪心不贪心?我不相信,你跟前这个几个哥哥,要是给你买糖葫芦,你也会拒绝不要。小福丫,你这是把我当外人呢。好难过啊,怎么办?” 宋子苒瘪瘪小嘴,小小声地道:“可辰王哥哥的表情,一点都没有难过的意思啊。辰王哥哥一定是在逗我,你们这些大人最讨厌啦,总是糊弄小孩子!” “哈哈哈哈!小福丫,你实在是太聪明、太可爱了。我都想把你抱回去当妹妹养了——小福丫,给辰王哥哥当妹妹,怎么样?” “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家的草窝窝。辰王哥哥想诱惑福丫,当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吗?”宋子苒歪着脑袋,反问道。 萧瑾珞开怀地笑着,扭头跟白发老者道:“青玄神医,你瞧瞧,这孩子反将我一军呢!” 白发老者——也就是青玄神医,越看越满意,忍不住抚须颔首道:“果然聪慧,不知在医学上,是不是真如令弟所说的,有惊才绝艳的天赋。” “神医?老爷爷,你的医术,比屠爷爷还好吗?”宋子苒故作天真的问道。屠大夫的医术,在她看来,顶多算是个主任医师的水平,连专家都称不上,比起她更是拍马不及。 屠大夫赶紧道:“福丫姑娘,青玄神医,在医药界,乃是神话一般的存在。老朽在他面前,连个学徒都算不上。你年纪小,没听说过他的名声。在四五十年前,他就名扬天下。我们医药界句话:‘青玄一出,阎王难收’,也就是说,青玄神医是可以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命的!” “别这么说,言过其实了!我也就是一个专心钻研医术的医痴而已!”青玄神医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第两百一十章 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他缓缓地走到桌旁,看着上面墨迹初干的药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屠大夫的一颗心,慢慢地提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神医,这药方……有什么不妥吗?” 青玄神医没应答,而是看着药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就仿佛文豪看到了一篇让他欣赏的文章一般。 “妙呀!这方子开的太妙了。看起来平平常常,都是一些常用的且价格低廉的药材,但是组合起来,却相辅相成,达到了最佳的效果。这个用来治眩晕症,比以前我公开的那个方子,效果差不多,但是治疗成本却不及其一。这方子,能解决多少贫苦百姓的病痛呀!”青玄神医拍案叫好。 “屠小子,这个是你研究出来的?出息了!你早年要是这么聪慧,何至于只是我们药谷的外门弟子?”青玄神医欣慰地看着屠老大夫。外门弟子也是弟子,不错,不错…… 屠老大夫苦笑一下,道:“祖师爷,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有这本事,早就赖在药谷不出来了。怎么也能混个弟子当当……不过,药谷的教导之恩,弟子还是永铭在心的。” 青玄神医什么时候承认过他药谷外门弟子的身份,他就是药谷里一个打杂的。没想到一个药方,就让自己一跃成为药谷的外门弟子。 他不管,既然青玄神医嘴里这么说了,他就是药谷的弟子!娘嘞!没想到他知天命之年,竟然出息了。青玄神医亲口承认他的身份了!这是不是说,他的“慈仁堂”以后能挂药谷的标记了? “这药方……不是你的?”青玄神医瞬间变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又道,“这方子,你用钱买的?花了不少银子吧?家底都掏空了?你说说你,脑子怎么不开窍呢?这么简单的方子,居然都要从别人手中买回来。败家子!” 屠老大夫感觉自己今天跟坐了过山车似的,一会儿窜上天,一会儿又直直地落在地上。他看向拿着糕点,小口小口吃得像只小松鼠的福丫,笑道:“祖师爷,这个药方没花钱,是福丫小姑娘贡献出来的。她贡献药方,我们慈仁堂药材半价,算是一同做慈善了!” 青玄神医摸摸胡须,满意地道:“你小子学医制药的天赋不行,就心怀百姓心系病患这点儿,得了我们药谷的真传。还不错,继续努力!” “是,祖师爷,弟子会一直把慈善进行下去的!”屠老大夫激动地朝着青玄神医,跪下磕了三个头——自己这药谷弟子的身份,稳了! 青玄神医没有纠正他的称呼,算是承认了这个外门弟子。他看向鼓着小嘴,吃得喷香的小姑娘,柔声道:“小娃娃,你把药方献出来,请示你家长辈了吗?” 宋四毛在一旁道:“我家我奶当家,我奶听我妹妹的。不用请示别人!再说了,我妹妹这是在做好事呢,我们全家都支持。” 青玄神医见三个小少年,浑然不在意的表情,故意道:“是嘛?那么你们知不知道,靠着这个药方,你们家有可能成为府城第三大医馆,日进斗金的那种!” 宋四毛撇撇嘴道:“骗谁呢?慈仁堂是府城数一数二的医馆了吧,我们在这好一会儿了,也没见有人找屠爷爷看诊。日进斗金这样的说法,都是骗小孩子的!” 再说了,他们家唯一一个会点医术的,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谁会来找他们看诊?开医馆,别说日进斗金,只怕会把底儿都赔个精光的! 屠老大夫紧张地道:“咋跟祖师爷说话的?祖师爷这是变相夸你们家这药方好呢。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人歹呢?” 青玄神医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无妨!小娃娃,你家祖上是行医的?师从何人?说不定还能叙到一起去呢!” 宋四毛摇摇头,道:“我家没有行医的,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我家只有我妹妹有学医的天赋,我们嘛……连汤头歌都背不下来。我奶说我们兄弟几个,是榆木脑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不服,明明我们学四书五经都挺快的,单单在学医上不开窍而已!” 祖上没有行医的?难道是爷爷甚至祖爷爷一辈,就开始隐世的医者?让他想想——啊!不会是突然在世上销声匿迹的容家吧? 二百多年前,容家的名声可是比药谷还响呢!可惜突然之间,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般。有人说,容家在乱世中被团灭了。也有人说,容家结了非常厉害的仇家,隐居起来了。 难道……这几个小家伙,是容家人的后代?不得不说,青玄神医脑补了许多可能。 “屠爷爷,药已经送到了,时候不早,福丫再不回去,奶该着急了。屠爷爷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小福丫在青玄神医打量的目光中,神色如常地跟屠老大夫告辞。 老大夫看到桌上的账本,突然一拍脑门,道:“看我这脑子!你们不是刚刚从老家过来吗?需要添置的东西一定不少。这账本你……们也看过了。上一批药的分成,我拿给你。” “屠爷爷,不着急哒!”宋子苒连忙道。 屠老大夫却善解人意地道:“你不着急我着急!你们早点安置下来,就能早一日制出更多的药丸来!是我着急,行了吧?” 屠老大夫从内室,取出一沓银票,足足有一千多两,一股脑儿地塞给……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宋三毛。 仿佛手中的银票烫手似的,宋三毛赶紧递给自家小妹:“妹妹,这银票还是你收着吧!” 乖乖,这么多银票,要是他不小心弄丢了,奶能扒了他的皮。论收东西,别看妹妹年纪小,丝毫不比奶差!有时候,奶的贵重物品,还要拜托妹妹帮收着呢! 这举动,看在屠老大夫和老神医的眼中,更觉得宋家神秘了。一千多两银子,在几个孩子眼中,就跟一两银子似的,竟然让一个四岁的孩子收着。看来……宋家并不像他们表露出来的一般啊! 第两百一十一章 壕无人性两兄弟 青玄神医更坚定了他脑补的内容——眼前这几个孩子,说不定就是容家的血脉呢。毕竟大家族的底蕴,不是随意就能丢掉的。 宋子苒把银票塞入空掉的荷包里,完了还用白嫩嫩的小手拍了拍。实际上,银票已经放进她休息室的抽屉里了。 “辰王哥哥,神医爷爷,我们要回去啦,回见!对了,瑾瑜小哥哥要是回来了,请代我向他问个好,让他多保重自己。”宋子苒又福了福,行礼的时候下盘没站稳,小身子摇了摇,像个小不倒翁似的。 萧瑾珞哈哈一笑,道:“等他回来,你亲口对他说吧。对了,辣椒的种子……没有被山洪冲走吧?” “没呢!王爷和小哥哥看重的东西,我们怎么可能遗落呢?我们家不是买了个小庄子嘛,里面居然有暖室。辣椒已经开始育苗了,种进暖室里,明年开春又能收获一批辣椒呢!” 宋子苒把反季辣椒的事,先在辰王面前过了明路,到时候交完军队定的辣椒膏,剩下的都可以由她们自由支配,麻辣烫什么的,正朝着她招手呢! 对了!除了辣椒乳膏,她还可以制作其它的冻疮膏和风湿膏药呀!狭隘了吧?嘿嘿,说不定没多久,她的麻辣烫铺子,就能开起来了! 辰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道:“真的?暖室大不大?能种多少辣椒?要是暖室不够的话,辰王哥哥有个温泉庄子,可以借给你们种辣椒和蔬菜!” 辰王身边的贴身长随心中一惊——王爷所说的那个庄子,不是供应着辰王府的一应吃喝用度吗?转赠给他人的话,辰王府的开支更加捉襟见肘了。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出手太大方了!好在有几位会赚钱的小公子,辰王府才不至于太落魄。 宋子苒眼睛一亮:温泉庄子耶!在落雪时节,漫天飞花时,泡个温泉既浪漫又舒适。不过,她既然打算研制其他冻疮膏了,辣椒的需求量就没那么大了,怎好再占用王府的产业呢?听说,王府并不宽裕。也是,连年赈济天灾,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啦! 宋子苒摇摇头,绽开可爱的笑容,甜甜地道:“不用啦,够用哒!辰王哥哥的庄子,肯定有其他重要的用途,我们就不耽误您的大事啦!” 辰王摇头笑道:“不过是种粮食和蔬菜的庄子而已,没啥大用。这场瘟疫中,你们家立了大功,这个庄子本来我就是打算赏给你们的。” “啊!不用,不用!”宋子苒急切地摆着小手,推辞得真心实意。辰王是个好王爷,这场天灾和瘟疫,几乎集整个崇州府之力,才得以度过。再说了,安顿难民也要耗费财力人力物力。西边还打着仗呢,大军开拔,粮草先行——她都替辰王犯愁呢! “要的,要的!本王向来赏罚分明,不能在你们这儿,堕了我一世的英明!”小姑娘越是推辞,萧瑾珞就更想奖赏他们——宋家和小福丫,单单救了他宝贝弟弟着一点,就值一座庄园! 宋子苒想了想,小小声地开口了:“王爷哥哥若真想赏我们,那就……赏我们一间铺子吧!” 府城的铺子,又是无价呢!她和奶去了好几个牙行,都没有铺子出售,就是租都没处租去。好忧桑啊! 辰王看向自己的长随,道:“好!我名下的那几家铺子,宋家小姑娘挑中了哪个,你带她直接去府衙换契约——今儿有些晚了,府衙快闭衙了,明天再去,行不行啊,小福丫?” “嗯,好的。谢谢辰王哥哥!”没想到这趟出来,不但拿到了药丸的分成,还有这么个意外之喜呢!她就喜欢辰王兄弟俩,一言不合就赏房子、赏铺子的壕气! “行了,早点回去吧!要不然你奶又该到处找她的宝贝孙女了!”记得第一次跟宋家人相遇,就是他们在找孩子呢。 宋家兄妹四人,出了慈仁堂,慢悠悠地朝着自家走去。宋五毛这才露出惊喜的表情(在慈仁堂,他都快憋疯了)。他牵起妹妹的小手,兴奋地叽叽喳喳:“妹妹,你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赚回了一间铺子。这可是府城的铺子呢!听说有钱都没处买去!” 宋四毛一脸骄傲地道:“那当然,我们福丫是谁?天降小锦鲤,福气大着呢!咱家的房子,也是她赚回来的呢!你们要说福丫妹妹能上天,我都信!” 不!她不能!宋子苒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她又不是窜天猴,上什么天?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街道两边的店铺门前,都点上了红灯笼,把孩子们的脸映照得红通通的。 府城就是府城,这么晚了,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巷子窜出来,一把抓住了宋五毛的胳膊,拼命地摇晃着:“你看到我女儿了吗?我的女儿,这么大,可乖了,我抱着她她一声都不哭……我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宋家兄妹吓了一跳,宋四毛还热心地问她:“你女儿怎么了?被拐子拐走了吗?多长时间了,我们可以帮你找找,你先松开我五弟。你拉着他,他怎么帮你找?” 这时候,又跑过来几个人,上去拉那妇人。其中一个婆子,冲着宋家兄弟长叹一口气,道:“她家闺女,去年得疹子医治不及时,没了。打那以后,她就疯疯癫癫的,一个不留神,就跑到街上找女儿。对不住了,惊着你们了吧?” “翠儿她娘,回去吧,翠儿在家呢!你这么跑出来,翠儿醒来了找不到你,可怎么办?跟我回去吧!” “娘,妹妹在家呢,睡着了。你快跟我们回去吧!” 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和几个半大的孩子,也过来拉那妇人。只是,在拉扯的过程中,仿佛不经意般,将宋家三兄弟和小福丫隔开。 宋子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刚刚还被哥哥们牵着呢。不知谁挤了她一下,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皱着小眉头,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儿。 第两百一十二章 小福丫被绑架啦! 很快,她就知道为啥这么觉得了。因为……她被人从背后抱了起来,一只粗糙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手上的老茧,磨得她小脸生疼——妈蛋,她们这是遇上拍花子了!现在拍花子也这么卷的吗?为了小小的她,出演了这么一场大戏? 抱她的人,显然对这一带环境很熟悉,七拐八拐,就远离了街道,又顺着曲折的巷子,拐了不知多少个弯。宋子苒晕晕乎乎,彻底歇菜——妈耶,府城的巷子也太复杂了吧?确定不是迷宫吗? 那群人见同伙得手,隐晦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七手八脚地把妇人拉走,消失在旁边黑暗的巷子里…… “那家人太可怜了,这么疼爱的妹妹,说没就没……咦?妹妹呢?”他好大一个妹妹,哪儿去了?宋四毛急了,扯开嗓子喊起来,“妹妹,你在哪儿?快回来,咱们回家了!” 宋三毛被挤得形容有些狼狈,方才那几个少年,仿佛故意般,总是挡在他的面前。此时见妹妹不见了踪影,三毛的眼一下子红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那些人就是故意的!目标是他们的妹妹! “妹妹失踪,肯定跟那些人脱不开干系,快追!”宋三毛反应过来后,率先往那边的巷子追去!四毛和五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什么女儿没了,什么妇人疯了,全特么是做的套儿!可恶的家伙,把妹妹还回来! 兄弟三人追着追着,停下了脚步。前面巷子分了三个岔道,不知那些人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宋五毛当机立断,道:“分头追吧!追上了先不要声张,悄悄跟过去,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再回去找人来救妹妹。免得妹妹没抢回来,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尤其是你,四哥,万万不可打草惊蛇,错过了最佳营救时机!” 宋四毛强忍住心中的焦急,用力点头道:“放心吧,我省得!” 就在三兄弟在巷子中,仿佛无头苍蝇般寻找的时候。小福丫被抱进了一个两进的院子。院子比宋家的小一些,院内种了一棵高大茂盛的梧桐树,黄叶纷纷,在院中铺了一地。 屋内听到动静,有人迎了出来。看到精瘦汉子手里抱着的女娃娃,惊讶地道:“府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货色了?瞧这白嫩嫩的小脸儿,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还有这双大眼睛,黑亮黑亮的——咦?这孩子怎么不哭闹?吓傻了吗?” 宋子苒这才想起自己的反应有些不正常,忙闭上眼,打算来个嚎啕大哭,嘴巴却再一次被捂住了。精瘦汉子威胁道:“不许哭!再哭把你扔山上喂狼!” 她压根就没哭,哪来的“再”?好吧,她是识时务的俊杰,不哭就不哭吧,免得遭罪! “这孩子倒是乖觉,你确定她背后没有麻烦?别是府城权贵家的孩子吧?”从屋里出来的矮胖男人,有些担忧地问道。 精瘦汉子笑道:“不是!我跟老大都踩过点的。这家人是刚进府城的难民,泥腿子出身,没啥背景。再说了,即便有靠山咱也不怕,咱今晚就撤出崇州府,去惠州了!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如此好看,到了惠州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矮胖男人得意地一笑,道:“你还别说,崇州府有不少好货呢。地窖里那些好些都是上得货。咱们这趟没白来,发达了!” 宋子苒把药粉重新放进空间——她就说嘛,人贩子不可能只拐她一个,原来都关进地窖里呢!好吧,她再耐心等等,等人都齐了,给他们来个一窝端。 哼!她刚研制出的强力迷药,无色无味,和空气融为一体,绝对一吸即倒,那可是杀人越货、抢劫偷盗必备之……呸呸,是自保救人、惩罚坏蛋必备之法宝! 精瘦汉子对矮胖男人道:“你去看看老大他们回来了没?我把货关地窖去,那儿隐蔽,即便是哭闹外面也听不到。” 他来到后院,掀开地窖的掩盖物,顺着梯子下了地窖。地窖表面上看是普通盛放东西的地方,里面却内有乾坤。一个隐蔽的小门,里面挖出地下室一般的隔间,每个隔间都用铁栅栏锁得紧紧的。 一进来就听到有哭声传出。有的是嚎啕大哭,有的是压抑地哭声,有的还伴随着抽噎声……听到动静,所有的哭声都戛然而止,只余一两声闷闷的打嗝声,估计是用手捂着嘴巴发出的。看来这些家伙们,没少虐待掳回来的孩子。 精瘦汉子又威胁了两句,才把小福丫塞进其中一个地洞里。里面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道:“小安安病了,再不看大夫会死的。” “死就死!外面风声那么紧,让老子带他出去看病,不是让老子自投罗网吗?再废话,老子抽你,信不信?” 孩子幼小脆弱,拐孩子哪有不死人的?精瘦汉子已经见怪不怪了,死了在院子里挖个坑埋了就是了,还能给梧桐树增加些养分。 小安安?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安安吧?宋子苒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草屑,走到地洞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可怜的孩子,烧得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娘,要娘!回家,安安要回家……” 她把手放在安安的脑门上——嘶,好烫!得超过四十度了吧?得赶紧给他退烧,否则人都要烧傻了。 那个求拐子给安安找大夫的小姑娘,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小福丫,轻声问道:“你不害怕吗?你为什么不哭?” “哭有用吗?害怕有用吗?哭闹只会引来坏人的暴行,我干嘛自讨苦吃?放心吧,咱们很快就能出去哒!”宋子苒看向她。小姑娘身上有鞭子留下的痕迹,显然被虐待过。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这么小的妹妹,都明白的道理,她是通过血与痛的教训,才慢慢领会到的。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才养出小妹妹这么胆大、冷静的孩子。 她吸了吸鼻子,道:“你家是官府的人吗?你怎么知道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第两百一十三章 人齐了?太好啦! “坏蛋说了,今晚就把我们运走。不出去,怎么运走?”宋子苒故作天真地道。她才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别人呢。多一张嘴,就多一份泄露的危险。 “小姐姐,有水吗?喝的水!”宋子苒问道。 小姑娘拿出一个破碗,从角落的一个木桶里,舀出一碗浑浊的水,上面还飘着几根草叶呢。 “你们就喝这个?”宋子苒感觉自己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小姑娘叹了口气,道:“有的喝就不错了。那些拐子一天只给我们一个窝窝头,饿了的时候,只能靠喝水充饥……” 宋子苒趁着她低头揉眼睛的时候,飞快地把空间里的温开水,和碗里的置换。她从荷包里,拿出一袋退烧药,倒进碗里飞快地搅拌开。 小姑娘嗅到碗里淡淡的甜味,咽了咽口水,问道:“小妹妹,你放的是什么?糖吗?” 被关在这个地洞里的其他小孩子,也慢慢地凑过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手里的水碗。 宋子苒摇头道:“这个是退烧药!在慈仁堂买的,很贵,一两银子只能卖三小包!” 说着,她把小安安从稻草上抱起来,把退烧药小心地喂他喝下去。或许是口渴了,也或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半昏迷状态的小安安,一口一口把药喝了下去。 宋子苒又掏出自己的帕子,沾了凉水,给小安安敷在额头上。她看到安安脑袋旁边,有一个脏兮兮的帕子,也是湿的。她抬眸看向那小姑娘,问道:“是你帮他降的温?” 小姑娘点点头,道:“我娘生病的时候,就是用布巾打湿了放在额头上的。小安安不老实,总是把帕子弄掉。” 宋子苒又问:“安安是什么时候被拐来的?” “今天早上被抱进来的。当时他是昏着的,被扔在冰冷的地上,我把他抱在稻草上的。没多久,他就起烧了,一直哭闹,又被坏人吓唬了一通,烧得更严重了。”小姑娘脸上布满担忧。 她是最先被抓进来的一批,不听话的孩子会被打,不给饭吃,很容易生病。生病了坏人也不给看。隔着铁栅栏,她都看到好几个孩子,没有意识地被抱出去。打那以后,她就不敢再哭闹不听话了。 早上?今天是乡试最后一天,也是府城最热闹的一天,尤其是考院门口,简直用人山人海来形容。这也给拐子们可乘之机——不过,这些可恶的家伙,虐待孩子,还不给孩子看病,导致小小的生命走向终点,她绝对不能忍!!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她明显感到怀里的小家伙,体温下降了——唔!好重,这小胖墩儿该减肥了,把她的腿都压麻了。 小姑娘见状,忙道:“我帮你抱一会儿吧!” 瞧着这小妹妹,也不比安安大多少的样子,却能拿药出来救人,还会细心地照顾人。小姑娘有些汗颜,自己白长了几岁,只会哭和害怕!小妹妹说,她们很快就能出去。她觉得这个“出去”肯定不是小姑娘说的那样。会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吗?她真的可以心存希望吗?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地窖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孩子们吓得往角落里缩,一双双充满恐惧和无助的眼神,盯着铁栅栏的方向。 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出现在地窖里。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不耐烦地道:“出来,都出来!谁要是敢吭一声,老子敲掉他满嘴牙。都不许哭,不许说一个字,听到了没?” 接着,一个个瘦小、畏缩的身影,从她们这个地洞门前经过。宋子苒数了数,居然不下于三十个,再加上她们这里的孩子——可恶的人贩子,居然有近五十个孩子,落入他们的魔爪! 这时候,她们这边的铁栅栏也被打开了。矮胖男子恶狠狠地道:“都给老子安静,不许发出一点声音,听到了没?” “听到了……”孩子们小小声地回答。 小姑娘缓缓地站起来,把安安背在背上,回头对福丫道:“小妹妹,你跟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多好的孩子呀!尽管自己也很害怕,尽管她受尽了迫害,依然心存善念,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别人。 “快点!别磨蹭!”矮胖男子见小姑娘背着生病的孩子出来,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伸出手就要推她一把。 宋子苒忙道:“你把她推倒了,再爬起来更耽误时间!” “麻烦!”矮胖男子缩回手,又去吓唬其他的孩子。 宋子苒走到小姑娘的身后,托着安安小胖墩肉嘟嘟的屁股,给她减轻重量。可是,要出地窖得爬木梯子。背着人怎么往上爬? 那些人显然有些不满孩子们爬梯子的速度,一个个跟拎小鸡崽儿似的,把人往上面扔。宋子苒眼睁睁地看着安安,被满脸胡茬的拐子拎着后领,往外面一甩——好在上面有人接应,不那么温柔地抓住了安安。 “我自己能爬……”宋子苒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腾空,被扔了上去。腰带被人抓住了,提溜着放在一旁——她不要面子的? “好了,人都齐了吧?”领头的大胡子,看着一群瑟缩的小崽子们,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老大,都齐了!”矮胖男人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心里盘算着,这桩大买卖,他能分到多少钱。攒够了银子,他就洗手不干了,找个地方娶个婆娘,再生几个小崽子,过快活日子去! “人齐了?太好啦!(那再好不过了!)”两个声音重叠了。一个浑厚且低沉,一个清脆中带着奶味儿。 背着小安安的羽儿,惊讶地低头看她身边的小奶包,有些惊慌地提醒道:“你别说话,会挨打的!” 宋子苒却惊讶地抬眸,朝着院内的梧桐树看过去。 领头的大胡子男人,蹙眉看向相同的方向。他厉声道:“谁!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 梧桐树上,跳下一个黑衣男子,面容冷峻,五官俊朗,眼眸却戏谑地看向院中那个一袭红色衣裙的小奶包。 第两百一十四章 要是道歉有用,衙差干啥? 霍羡阳?那个总是让人忍不住忽略他,只有在用餐时才能看到他身影的男人?他怎么在这儿?难道……是跟着她过来的?他还真当自己是宋家的侍卫了?她承认他了吗? 大胡子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好惹,不敢硬碰硬,便拱了拱手道:“不知是哪路英雄,咱们素未平生,不如井水不犯河水?” 霍羡阳淡淡地道:“井水不犯河水?你掳了我家小主子过来,还跟我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不觉得好笑吗?” “误会,都是一场误会!”矮胖男人陪着笑,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主子,在这里给英雄赔个不是。不知哪位是贵主子,小的跟她道个歉……” “要是道歉有用,还要警……衙差干啥?”小福丫声音虽奶,却浑身充满了正义的力量,仿佛自带bgm——“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霍羡阳很配合地冲她躬身道:“属下来迟,让主子您受惊了!” 小福丫背着小手,挺起小胸膛,摆出天老大她老二的姿态,冷冷地道:“废什么话?动手吧!” “我这暴脾气!”矮胖男子离小福丫最近,他没觉得一个侍卫能对付得了他们十几个人,秉着“人质在手,天下我有”的计策,他像个肉球似的,朝着小福丫“滚”了过来。 那小姑娘吓得一激灵,放下背上的小安安,上前一步就要帮小福丫求情。 小福丫则淡然地站着,捏着迷药的手蠢蠢欲动。然而,一道黑影闪过,“肉球”化作“足球”,朝着反方向飞了出去。矮胖男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晕了过去。 一阵“哼哼哈嘿”之后,小福丫面前堆了高高好几层叠罗汉的坏蛋。孩子们吓得躲在院子的一角,抱着瑟瑟发抖的自己——好凶残,太凶残了!坏蛋们不会都死了吧?莫名有些窃喜,肿么回事? 羽儿小姑娘目瞪口呆——难怪小妹妹一点都不害怕,也不着急呢,原来她身边跟着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天哪!一个人打十几个,泰裤辣,有木有? “呜呜呜……娘,我要娘,安安怕——”地上躺着的小胖墩儿,烧已经退了,人这时候清醒了过来。他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嚎啕大哭。 “安安不哭,福丫姐姐在呢!”小福丫浑身的冷意褪去,瞬间化身为软娇甜糯的知心小姐姐,把小豆丁揽在怀里。她本来想把人抱起来的,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低估了对方的肉肉——呃,人没抱起来,两个小娃娃差点滚作一堆。 安安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福丫白嫩可爱的小脸蛋,顿时张开双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安安怕。福丫姐姐,抱抱……” 小福丫一边拍着小家伙的背,一边苦笑地道:“姐姐抱不动你……安安最乖了,安安是小男子汉对不对?安安自己站起来,姐姐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安安,起不来。难受……”小家伙烧刚退,浑身无力,尝试了几次,又一屁股坐回地上,瘪着小嘴哭唧唧地看着小福丫——他已经尽力了! 羽儿小姑娘走过来,柔声地道:“安安,羽儿姐姐背你吧,好吗?” 小安安见福丫姐姐实在抱不动自己,退而求其次,朝着羽儿伸出了胖嘟嘟的小手。 “差爷们,就在这里!我看到那些拐子,进了这个院子。快,快!别让他们逃……呃!其实也不用那么快,那些家伙们跑不掉了!”宋四毛一脚踹开大门,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形,脸上瞬间从焦急转为惊讶。 宋三毛推开堵在门口的四弟,看到一袭黑衣的霍羡阳,双手抱在胸前,神色漠然地站在院中。他的面前,拐子们一动不动压在一起,不知是生是死。 “霍叔叔,这些人是你打倒的吗?太帅了!霍叔叔,你的功夫一定很厉害吧,能教我吗?”宋五毛窜了进来,踢了踢最下面的那个,又摸摸他们的颈动脉——没死,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宋三毛走到小福丫面前,把她抱起来,摸摸她头顶的小卷毛,轻声问道:“福丫,吓坏了吧?都是哥哥们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他们是有预谋的,不怪哥哥!”宋子苒也用双手,抚摸着三哥略显苍白的脸——哥哥们一定急坏了吧? “小少爷!终于找到你了!知府大人和夫人,都快急死了!”领头的衙差,正是宋家人进城那天,拦着他们的那位。看到羽儿背上抽抽搭搭的小胖墩,衙差兵器入鞘,快步走了过来,想要从羽儿背上把人抱过来。 “哇……坏人!姐姐救我,安安怕怕!”小胖墩被吓坏了,看到成年男子,不自觉产生抵触的心理,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宋子苒赶忙阻止衙差,道:“衙役叔叔,安安被吓到了,强行靠近的话,只会让他的惊惧更甚!你回去找他奶娘或者母亲过来,亲近的温柔女性,对他有安抚作用!” 衙差闻言,向后退了几步,冲着后面的一个属下吩咐的几句。那位衙役撒开两条腿跑了出去。 领头的衙差,看着满地晕过去的拐子,感激地冲着霍羡阳拱了拱手,道:“多谢义士出手相助!进来,府衙接到多起孩童失踪案件,却一直未曾寻到线索。安安是知府大人的儿子,在跟母亲去城外寺院上香时丢失……瞧着外面的马车,这些拐子应该是打算今晚连夜将孩子运出去的。要是再晚上一步,只怕……” 霍羡阳摆摆手,道:“我只是尽到保护小主子的义务了而已。其他孩子,不过是沾了我们小主子的光罢了!” 宋子苒心里“啧啧”两声,腹诽道:一口一个小主子叫着,谁答应要收下你了?强买强卖还是你最在行! 领头的衙差忙道:“不管如何,抓住人贩子,你立了首功!还有这三位小兄弟,你们报案及时,于案件大有帮助。我会向知府大人为你们请功的!” 第两百一十五章 这小妮子憋着啥坏呢 “不用,不用!功劳不功劳的我们不在乎,能找到妹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奖赏了!妹妹,你没受伤吧?”宋四毛来到她身边,捏捏她的小胳膊,摸摸她的小手,细心看着她的反应。 五毛也红着眼睛道:“妹妹吓到了吧?是哥哥不好,不该松开你的手的。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吓唬你?有没有把你关小黑屋?哥哥真该死,怎么就把你给弄丢了呢?” 宋子苒赶忙安抚一个小少年愧疚的心:“五哥,你换一种方式去理解,说不定上天看不过去这些坏蛋祸害了那么多家庭,才派我这个小锦鲤来消灭他们呢?我这是为民除害呀!我不怕,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你也不想想我是谁?” “个头不大,口气不小。要不是我不放心跟过来,你说不定早被坏人给运出城了!别仗着自己运气好,就为所欲为,早晚有翻车的一天!”霍羡阳用最嫌弃的语气,说着关心提点的话。 宋子苒大眼睛一转……霍羡阳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这小妮子憋着啥坏呢? 宋子苒瘪瘪嘴,道:“你躲什么躲?我是洪水猛兽吗?你这样很伤人自尊的,知不知道?” 霍羡阳摸摸鼻子,试探着道:“要是我没来的话,你会怎么处置这些坏家伙?” 宋子苒没说话,扔给他一个药瓶。见他要打开,忙阻止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开为好,你这么大块头,我和哥哥们可抬不动你!” 霍羡阳赶忙停下蠢蠢欲动的手,好奇地问道:“这个是什么药?” “一闻即晕药!你有没有失眠的困扰?睡不着的时候吸上一口,保你睡上三天三夜不带醒来的!”宋子苒嘿嘿笑道,“不过嘛,不能多吸,吸多了脑子会变得迟钝哒!” 霍羡阳哭笑不得:谁会没事去吸迷药?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嘛!看来他白紧张了,即便没有他,这小妮子也能平安逃脱。 “不过,你的武功真不错!”小福丫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道,“既然你称我一声‘小主子’,我就暂时收留你吧!等我找到彻底根治你体内毒素的方法,你再离开吧。” 这话说的,可不怎么讨喜。听着好像他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狗流浪猫,还是受伤的那种。伤好了,就会被放生……唉!他可是皇上手中最锋利的利刃,无数朝臣闻之变色,谁能想到,他居然混得要靠一个小奶娃收留。 “咕噜噜……”宋子苒揉揉饥饿的小肚子,早就过了她吃晚饭的时候了。身边这么多小豆丁,她不好从空间里拿出点心独享,只能陪他们饿着。现在好了,坏蛋被抓,衙役们接手,她可以功成身退了! “三哥,走,回家吃饭饭!”宋子苒豪气十足地挥了一下小手,那气势就跟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似的。而抱着她的宋三毛,成了千里神驹,任她驱使。 衙差们正忙着把被拐的小豆丁们装车,待来日通知府城丢孩子的人领人。他们在梧桐树下松软的泥土里,挖出了几个小小的尸体,身上伤痕累累——这些遭瘟的拐子,一点人性都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能下得去手! 注定,有人永远找不回自己的孩子了……衙差们又往下挖了挖,白骨森森,每一具尸骨都在控诉着拐子的斑斑罪行。 领头的衙差咬牙切齿:“这些人,就该让他们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宋家兄妹,就是趁着衙差们忙碌的时候,悄然离开的。若是留下来,肯定要被带到府衙询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妹妹的小肚子都叫得震天响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此时的宋家已经找翻天了。尤其是听到街上丢了孩子,吴婆子更是疯了般,在大街小巷里疯狂寻找,见人就问有么有见到三个男娃,带着一个漂亮的红衣小女娃…… 宋家上下,包括外院的秀才们,也都出去寻找了——要不是吴婆子给他们做饭,小福丫出门怎么可能身边只跟着三个小孩子?秀才们十分自责,打听起来更卖力了。 最终,福丫被拐的消息,还是被宋家人探听到了。吴婆子差点昏过去。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她家福丫,是受神仙庇佑的小锦鲤,一定不会有事的! 宋家人、蒋家人,连同考完试的秀才们,几乎把附近翻了个底朝天,可惜依然没有福丫的消息。就连那三个男孩子,也仿佛消失了般。 吴婆子哭天抹地,骂拐子丧良心,骂三个孙子不省心,骂自己怎么就没跟着出去…… 赵长胜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谁见姓霍的没有?” 蒋秋远看向他爹,问道:“是那个功夫比您还要好些的霍大侠吗?” 儿子说自己不如别人,赵长胜有些不开心,尤其是输给姓霍的,他更为不爽,忍不住嘟囔一句:“什么霍大侠,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 宋二贵闻言,眼睛一亮道:“对呀!以往这个时候,霍大侠已经回来等开饭了。他现在都没回来,是不是……跟着福丫出去了?他不是说,要留下来保护咱们福丫的吗?” 吴婆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他武功那么高,到现在还没带福丫回来,是不是代表拐子人多,功夫也强?那我的福丫,岂不是更没有回来的机会了?我的福丫啊……你到底在哪里?” 八毛道:“奶,咱们都出来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要是福丫回来,咱们也不知道呀?要不……我们继续找,您回家等着。” 九毛点头道:“对,对!福丫肯定受惊了,她最依赖的人是您,您还是回去等着吧。安抚妹妹的活儿,只有奶您能胜任。” 吴婆子擦擦眼泪,振作振作精神,道:“对!我不能慌,我的小福丫还需要奶的安慰呢。行,你们继续找,我回去等着……” 宋家三兄弟,带着妹妹回到家,却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四毛摸摸后脑勺,奇怪地道:“人呢,不会都睡下了吧?” 第两百一十六章 本王的奖赏,是不是太少了 宋三毛回头瞪了他一眼,道:“睡什么睡?福丫没回来,你觉得奶能睡得着?肯定是出去找咱们去了!” 宋五毛道:“三哥,你太高看自个儿了!奶哪是找我们,分明是去找她的宝贝孙女小福丫了!我出去看看,你们给妹妹弄点吃的先垫垫。” 他从厨房里拿了一个饼子出来,一边啃着一边撒丫子往外跑。 宋四毛也进了厨房,看到里面有一小碗蜜豆双皮奶,知道这是奶特地给妹妹开的小灶。他端着出来,笑着对小福丫道:“奶给你做了双皮奶,还热乎着呢,你先吃了垫垫。我给你买的点心,奶藏哪了?我去拿过来,你也吃点儿!” 小福丫乖巧地小口小口吃着双皮奶。上层奶皮甘香,下层奶皮香滑润口,吃起来香气浓郁,入口嫩滑,让人唇齿留香——奶的手艺真是太好了,不开个饭馆儿点心铺啥的,真是太浪费了! 辰王府中,正在灯下办公的萧瑾珞,听到属下的回报,蹙眉道:“什么?小福丫被人掳走了?去,调派人手,跟我一起去寻人——府城的人贩子太猖獗了,竟然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拐我的子民!去,让人把周知府叫来,我倒要看看,他这个知府是怎么当的!” “什么?周知府的小儿子,也被人贩子拐走了,现在正满城寻找呢?哼!针没扎在谁身上,不知道疼!早干什么去了,自己儿子丢了,才慌了神!!”萧瑾珞起身,拿起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就要往外面走。 就在这时候,他的贴身长随叶遂匆匆而来,口中道:“王爷,宋家小姑娘找到了!还抓到了十六个人贩子,寻到四十多名失踪儿童。哦,对了,府衙的衙役到的时候,人贩子已经被宋家小姑娘身边的侍卫给撂倒了。衙差白捡了大便宜!” 萧瑾珞脸上的寒冰稍融,问道:“这么说,抓住人贩子,是小福丫的功劳?你说……我只奖赏她一个铺子,是不是太少了?” 小福丫的手下抓到的拐子,四舍五入,就是小福丫抓住的。蠢弟弟经常说活,这小姑娘运气好,福气大。他本来还觉得言过其辞,现在看来,还真有几分玄学在其中呢!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这小姑娘家都不知立过多少次大功了,难道还只是运气使然? 吴婆子回到家,看着空荡荡静悄悄的院子,想到福丫在时,家里此时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可现在…… 突然,厨房里传来一阵动静。吴婆子两条吊稍眉一竖——这该死的小毛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要承受她的雷霆之怒。她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呢! 她顺手拿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气势汹汹地朝着厨房走去。 这时候,厨房里传来一个奶呼呼的声音:“霍大叔,那是外院秀才们点的菜,你只一点倒没什么,不能全都端走吧?你这样吃独食,不好吧?” 吴婆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福丫吗?确定不是她太牵挂孙女,出现的幻觉? 霍羡阳撇撇嘴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吃你几盘菜,你都不舍得,太抠门了吧?” “你不是我的属下吗?属下救小主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再说了,你确定我需要你救?”宋子苒才不惯着他,有话她真敢说! “福……福丫?奶的福丫啊——”吴婆子丢掉手中的棍子,踉踉跄跄地奔进厨房,一把抱起站在灶台前偷吃的小奶包,紧紧地搂在怀里。喜悦的泪花,滴落在小福丫的肩头…… “奶!不哭!奶,是福丫不好!福丫不该往街上去的。奶,福丫让您担心了……”小福丫鼻子酸酸的。她一生要强的奶奶呀,什么时候哭得如此嚎啕过? 吴婆子一边哭,一边安慰福丫道:“不是福丫的错,是那些杀千刀的拐子!就该让他们天打雷劈!奶的福丫受苦了,让奶看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到?”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如果不是为了把拐子一网打尽,我们早就回来了!奶,那些拐子是我们抓到的哦!福丫厉不厉害?”宋子苒赶紧卖萌,缓解吴婆子失控的情绪。 吴婆子连声道:“厉害,厉害!不过,下次可不要再冒险了。抓拐子,是官府和大人们的事。你还是个孩子呢,万一磕着碰着,奶会心疼的。” “嗯,嗯!奶,我听你的,以后一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奶乖乖的,不哭昂……”宋子苒用小手给奶擦眼泪。 吴婆子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挤出一抹笑意,道:“回来就好,平安就好!奶不哭,奶这是高兴呢!” 宋子苒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奶,你知道我遇到谁了吗?咱们来府城的路上,碰到的小安安,您还记得吗?” “记得,咋……他也被拐子拐去了?”吴婆子问道。 宋子苒点点头,道:“要是我不在的话,小安安就危险了。他生病了,额头好烫。我正好带了药,给他吃下去,很快就退烧了。我们离开的时候,安安的奶娘和那位夫人身边的丫鬟去了。对了,您一定想不到,安安是知府大人家的孩子呢!” “哎呦!这些遭瘟的人贩子,连当官的孩子都敢拐,活该他们被抓!福丫怕不怕,奶给你叫叫魂啊——福丫啦,别害怕,摸摸毛,吓不着……”吴婆子虔诚地进行了全套“叫魂”服务。 宋子苒有些哭笑不得,却很配合地站着,那小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吴婆子看到小福丫吃了一半的双皮奶,一拍大腿,道:“奶的小福丫饿了?也是,都这个时候,不饿才怪。能吃下东西好呀……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汤小馄饨!” “奶,今天的菜够多的了,都是我爱吃哒。小馄饨明天早上再吃吧,好吗?”宋子苒借着昏黄的油灯,看到了吴婆子脸上的疲惫,不忍心让她再为自己操劳。 第两百一十七章 我有错,也该认罚 这时候,宋五毛遇到了街上寻找的人,把人陆陆续续叫回来。见到小福丫平安无事,大家都松了口气。又听说拐子被抓,一个都没漏网,纷纷拍手叫好! 把凉了的饭菜热了热,宋家人把蒋家和外院的秀才们都叫到一起,摆了满满当当三大桌,以茶带酒,感谢他们帮忙找人。 祝文卓看向小福丫,柔和地道:“经此一劫,日后小福丫必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后福无穷。” “借祝兄吉言!万分感谢!”宋清墨端起杯子,起身向他和秀才们敬了一杯——茶水。 小福丫也端起自己的杯子,像模像样地陪着喝了一杯温开水。 朱元琨道:“在街上就听说了,拐子们都被抓了?真是恶有恶报呀!听说他们在府城拐了四五十个孩子呢,要是今天没有找到他们的老巢,孩子们就会被运出城,以后再难跟亲人相聚了!霍大侠,小生敬你一杯,感谢你救下小福丫,救下那么多可怜的孩子!” 平日里,霍羡阳冷冰冰的,身上自带的凶煞之气,让外院的学子们敬而远之。今日,他是救人的英雄,身上自带光环,让人忘却了他的冷漠和凶悍。 霍羡阳端起杯子,自谦道:“今日即便没有我,人贩子们也走不出那座院子。孩子们也一定能够得救的!” 书生们对他印象更好了,连声道:“霍大侠太谦虚了!”“没想到霍大侠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义士!”“霍大侠高风亮节,乃吾辈之楷模!” 赵长胜哼了哼,心道:他才不谦虚呢!或许人家官府早就不下天罗地网,只等着今晚收网呢,结果被姓霍的抢了先!便宜他了! 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宋子苒却偷偷地扭头去看在墙根罚站的三位哥哥——他们是代她受过呢!毕竟是她要哥哥们陪着出门的…… “奶,那些衙差是哥哥们找来的!哥哥们知道不能硬碰,一个人盯梢,一个人守着院子,一个人去报案,也很厉害哒!奶,千错万错都是福丫的错,要是我不闹着哥哥们陪我去街上走走,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就不会让奶担心了,让大家费心了。” 哥哥们好可怜,被奶罚不能吃饭呢!明明哥哥们也跟着担惊受怕了,还为营救贡献了力量,不应该承受这些。 宋四毛冲她一笑,道:“妹妹别担心,逃荒的路上,咱们一天也只吃两顿的。少吃一顿饿不死人的!今天的确哥哥们也有责任,没有看好妹妹,让大家担惊受怕了……” “是‘让我们担惊受怕’的事儿吗?你们有没有想想,你福丫妹妹才四岁,这么小的一个人,被坏人抓走。当时的她是多么无助,多么害怕?又在漆黑的地窖里,关了那么长时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她是什么感受?你们几个,这么大的人了,连妹妹都看不住,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 吴婆子气得,手中的碗往桌子上一顿。同桌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放下了碗筷。 宋三毛诚恳地承认错误:“奶教训的是!是我们大意了,没有识破拐子们的诡计,让妹妹受苦了。奶罚得对!我们是该长长记性!” 宋子苒放下碗筷,从椅子上溜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哥哥们的身边,低头道:“奶,我错了,不该没有大人陪着,就往街上去。不该缠着哥哥们,带我出门。我有错,也该认罚!” “哎呦我的小乖乖,你这不是挖奶的心吗?那奶没有看好你,是不是也要罚?快回来吧,今晚遭了这么大的罪,再不吃饭,可怎么行?”吴婆子拍着大腿,眼眶又红了。 宋二贵赶忙跑过去,把小福丫抱过来,重新放回吴婆子身边,道:“福丫乖,老实坐着!我们福丫哪里有错?错的明明是那些可恶的拐子!” “对,错的是那些大坏蛋!奶,哥哥们是不是可以回来吃饭了?”宋子苒心疼哥哥,努力帮他们争取免罚的福利。 吴婆子哼了哼,扫了三个毛一眼,道:“还不赶紧过来吃饭?让老娘八抬大轿去请你们可是?你们要好好谢谢妹妹,要不是她替你们求情,老娘非饿你们几顿不可!” “谢谢妹妹,谢谢奶!奶是天下间最好的奶了!”三个半大小子,欢脱地跑过来,坐在桌旁的空位上,盛了米饭大口大口地扒拉起来——小伙子们可真是饿坏了! 第二日,知府夫人带着一车谢礼,登门拜访。 知府夫人满脸病容,被丫鬟婆子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吴婆子带着几个儿媳妇,牵着小福丫等在大门外。 吴婆子看到知府夫人脸色不太好,忙道:“夫人身子不舒坦,就派个婆子过来便是。要是因为这趟折腾,反而加重了病情,那真是老婆子的不是了。” 知府夫人柔柔一笑,仿佛秋风中盛开的白菊,淡雅中透着几分超然。她摇摇头,道:“晚辈病着,本不该登门的。不过,小福丫救了我家安安,若不亲自向您倒个谢,我这心中过不去。” 被乳娘抱着的小安安,朝着小福丫的方向伸出了小手,可怜兮兮地道:“姐姐,抱抱!” 宋子苒:…… 对不住了,小胖墩儿,姐姐做不到哇! 知府夫人瞥到小福丫脸上的表情,轻笑一声,对自家胖儿子道:“你倒是会挑人!你心里没点儿数吗?你那一身肉,小福丫能抱得动你?” 安安有些恼了,小手在空中乱扒拉着,口中道:“安安不胖!安安要下地!放我下来!” 乳娘怕怀里不安分的小孩摔到,赶紧蹲下来,把小胖墩放在地上。小安安脚一沾地,就倒腾着往福丫身边跑,一把抱住福丫,扭头看了他娘一眼:看,抱抱了吧? 隔壁的门开了,艰难迈出门槛儿的蒋果果,一抬头看到这一幕,顿时醋火中烧,飞快地跑过来,一把将小安安扒拉开…… 第两百一十八章 说起治病一套一套的 蒋果果熟练地抱住了福丫姐姐,占有欲十足地道:“福丫姐姐是我的,不许跟我抢。” 小安安的乳娘,在他倒地前接住了他。小安安顿时哭了出来,他走上前,掰着蒋果果的手,大声地道:“我先的,你奏凯……@#¥%*¥#@”小家伙口齿还不怎么伶俐,一急之下,说起了大家伙儿都听不懂的“婴语”。 蒋果果甩开他的手,不屑地道:“话都说不全乎呢,还敢跟果果大王抢姐姐。谁给你的勇气?” 小安安想跟她吵,可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急得哭声更大了。 儿子被欺负了,知府夫人却不阻止,而是津津有味地看着——生儿子是干嘛的?不就是用来娱乐她的吗?人老莱子一把年纪了,还彩衣娱亲呢。儿啊,你的人生价值,在这一刻终于体现出来了! 吴婆子看了一眼哭得很凄惨的小豆丁,又看向知府夫人——你都不管的吗? “咳咳,夫人,外边风大,请进屋说话!”吴婆子把人请了进来,见知府夫人带的下人,开始往院子里搬礼物,忙道,“别,这些太贵重了,夫人您太客气,让老婆子很是惶恐啊!” “贵重啥?我还嫌简单了呢!还不是我家那个没用的孩子爹说,送太珍贵的东西,你们平日里用不着,放着落灰。我还想把库房里那些奇珍异宝,都打包带过来呢!我和我家宝贝儿子的命,还不值这一车东西?你不知道,要是安安找不回来,我也活不了了!”知府夫人眼眶红了红,扭过头去用帕子按按眼角。 吴婆子麻爪了,赶忙道:“夫人,您别哭啊,老婆子收下便是。只此一次,下次可别带这么多东西来了!” “不带,不带!”知府夫人在正厅里坐下,招招手,让小福丫过去,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笑容满面地道,“小福丫,可真是我们安安的福星哪!要是没她,说不定这臭小子,已经烧成傻子了!对了,小福丫给我们安安吃的药还有吗?大夫给他开的药,他一口都喝不下去,哭得丢掉半条命,嚎得嗓子都哑了。这小东西,从小喂药就艰难。” 宋子苒被搂进带着药香的怀中,身子有些僵硬——除了她奶、娘和干娘她们,她还真不习惯跟人如此亲近呢。 她伸出小手,摸摸安安的脑门,摇摇头道:“安安已经不烧了,没有必要再吃退烧药了。不过,他昨晚是不是睡得不安稳,又哭闹的现象?” 知府夫人看向乳娘。乳娘赶紧道:“是的,一晚上醒了好几回,醒来后闭着眼睛干嚎,要抱在怀里哄好久才睡下。” “他这是受到惊吓后,留下的症状。除了睡不踏实、哭闹,还有可能出现嗜睡、食欲不振、反复低烧等情况。不过不用担心,可以口福小儿七珍丸、八宝惊风散等药物来干预。 还可以适当带他到室外活动,做些欢快的游戏,来缓解受惊吓的症状。晚上睡前,可以给他讲睡前故事,唱些舒缓的小曲儿,使他的精神逐渐放松起来,也能改善受惊吓的状态。”提到病情,宋子苒瞬间化作专业人士,说得头头是道。 知府夫人对自己的丫鬟道:“听到了吧?福丫小大夫说的那两种药,你去外面的药铺找找,务必要买回来。” 丫鬟又向福丫确认了两种药物的名称,便带着银两出去了。 知府夫人见自家蠢儿子,眼巴巴地看着小福丫,便对小姑娘道:“你方才说做游戏,能缓解症状。福丫,你能帮婶婶个忙吗?” 宋子苒点头道:“夫人是要我带着安安玩吗?可以啊!安安不是很喜欢‘一二三木头人’和‘老狼老狼几点了’吗?果果、小十,我们陪安安玩游戏,好不好?” “好吧!”蒋果果有些不情不愿。小十却傻白甜地痛快答应了。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 知府夫人终于有些了些精神,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发现里面泡着的不是茶叶,还是一些她没见过的东西,便问道:“这是什么茶,我喝着倒是特别。” 吴婆子道:“这个是八宝茶,福丫倒腾出来的,说是补气养血,滋阴补肾,咱们女人喝了有好处呢!” 知府夫人羡慕地道:“婶子,你家福丫真是太聪慧了!这才多大点儿,说起治病一套一套的。将来可怎么得了?” “夫人快别夸她了,让她听见,小尾巴要翘上天了!她呀,也就背了几个方子而已,要学的还很多呢!”吴婆子嘴巴咧老大,口中却谦虚地道。 “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很难能可贵了!”知府夫人笑道,“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每天都能笑醒。可惜家里那几个臭小子,就知道气我。” 吴婆子赶紧道:“夫人的大儿子,也聪慧得很。小小年纪,就……就……一身文气,又好学,将来肯定能中状元,官儿比他爹还大!” “那可就借婶子吉言了。我也不求孩子们有什么大造化,只要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心满意足了。昨日的事儿,要是再来那么一出,我这条命也就给折腾出去了!咳咳咳!”知府夫人情绪一波动,便捂着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公子遭此大难,必定有后福!夫人您可得想开点儿,你身子骨好了,才是公子们的福气。”吴婆子赶紧把茶水递过去,让她喝一口压压。 知府夫人笑了笑,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家里常年备着药,不用担心。” 啧啧啧!幸好这位夫人托生在富贵人家,若是在贫苦百姓家,估计早就……吴婆子在心里重重地摇摇头,把她挂上了“身娇体弱易病倒”的标签。 又过了一时,知府夫人的贴身丫鬟回来了,额角汗津津的,气还没喘匀呢,就请罪道:“奴婢无能,跑遍了整个府城,也没找到福丫姑娘说的那两种药。‘慈仁堂’的屠老大夫说,他认识制药很厉害的神医,说帮咱们问问……” 第两百一十九章 谁身上,还能没个秘密 她的话音刚落,六毛就跑进来道:“奶,外面有个老大夫,说有事要见您,我让他在外院的会客室等着了。” “老大夫?我又不认识什么老大夫,找我干啥?”吴婆子自言自语地道,心中甚为纳闷。她对知府夫人道,“您先坐会儿,我去前院看看……” “婶子请便!”知府夫人喝了几口热茶,觉得身上松快了些。再看看对面吴婆子杯中,似乎泡的药材跟她的不大一样——难道这药茶,是针对她的身体状态特地调配的? 知府夫人想到丫鬟说的话,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小丫鬟匆匆往外院走去。没过多久,一脸惊讶地进来了:“夫人,真如您所料,外院来访的客人,正是慈仁堂的屠老大夫。您说……老大夫来宋家,所为何事?” 知府夫人靠在椅子背上,低头又饮了一口药茶,慢吞吞地道:“还能是什么事?就是他答应你的那件事呗?” “夫人,您是意思是……那擅长制药的人家,就是宋家?”丫鬟一脸不可思议。宋家是医药世家?不会吧?这家人的穿着打扮、生活方式,也太……低调了吧? 知府夫人轻声道:“大隐隐于市,或许人家是有意为之呢?谁身上,还能没个秘密?” 丫鬟想了想,道:“夫人所言极是。奴婢瞧着福丫姑娘的干娘,也是个来历不凡的,像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姑娘,言谈举止都有节有度。夫人,你说她们这些人,为啥都装成普通小老百姓呀?” “人家不愿透露身份,自有人家的道理。妄自揣度就不礼貌了!咱们啊,权当都不知道!”知府夫人低头看着杯中的药茶,心里寻思着,怎么开口让宋家送自己几副药茶呢? 没多久,小福丫被叫去了外院。安安小胖墩儿,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头发都汗湿了,跑进来冲着知府夫人伸长了小手:“娘,口渴,喝水水……” 乳娘赶紧倒了一杯温开水,伺候着小主子喝下来。小家伙“吨吨吨”地喝了一气儿,用手背一抹嘴巴,又跑了出去。乳娘担心他摔着,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丫鬟看着小主子生气勃勃的模样,笑道:“夫人,咱们这趟真来对了。您看,小公子多开心?福丫小姑娘说的快乐游戏,果然能让缓解小公子的症状呢!” 知府夫人神色一动,对丫鬟道:“钗儿,你去看看屠老大夫回去了没?要是回去了,你就跟着过去,再去问问慈仁堂有没有那两种药。” 钗儿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道:“夫人,您的意思是……屠老大夫过来拿药的?可是,宋家真有能治疗小公子病情的药吗?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呢?咱们又不给不起银子!” “傻丫头,是银子的事吗?你想想,若是街上遇到一个人,向你说他能根治我的病,你会怎么想?”知府夫人点着她的额头,问道。 钗儿柳眉一竖,道:“那人肯定是个骗子啊!京中的太医也不敢说能根治夫人的病,只能用药养着。那人要是那么厉害,早成大名鼎鼎的神医了,还需到您面前毛遂自荐吗?” “是啊!相同的道理,若是小福丫说她家有能治安儿的药,咱们肯定会怀疑、犹豫,这样两家的关系,岂不是有了隔阂? 宋家肯定跟慈仁堂有旧,所以宋家人知道,咱们在府城到处寻药,肯定会寻到屠老大夫那儿。屠老大夫医者仁心,不会眼睁睁看着幼童受苦,自然会过来问问。 这样一来,咱们药也买到了,几不会对她们生疑,还要感激宋家人的提点。所以啊,你说还前先动动脑子!”知府夫人笑道。 钗儿摸摸脑门,小声地道:“敢情,咱们绕了一大圈儿,能治小公子病的人,就在身边啊!也对,宋家老太太看上去,真不像是会医术的人,倒像……普通的农家老太太。只……胆子大了些!她要说自己能治小公子,咱们也不敢让她治啊!” 知府夫人摇头道:“行了,你去前院看看吧……” “小家伙们!瞧这一身汗,小心着凉了,快进来吃一碗姜撞奶,驱寒又解馋!”贵客登门,吴婆子没准备什么点心,心里觉得怪过意不去的,从外院进来便去了厨房,做了几碗姜撞奶。 小福丫、小安安、蒋果果和后来加入游戏的小十,一人分到一碗,上面还撒了糖桂花,软软qq,奶香浓郁,小家伙们吃得可开心啦! 吴婆子把最后一碗,递到知府夫人的面前,弯着一双眼眸道:“老婆子啥都不行,就做饭做点心上有点天赋。这个姜撞奶口感细腻,还能化痰止咳、散寒解表呢!” 来了,来了!普通的农家婆子,能一出口就“散寒解表”这样的专业用语?知府夫人更坚定了——宋家定然不凡的念头。 吃完姜汁撞奶,小孩子们玩累了,便由大人们换去身上汗湿的衣裳,趴在碧纱橱的床上,你戳我,我碰你,笑嘻嘻……没一会儿,就像传染似的,一个个打起了哈欠,东倒西歪地睡去了。 乳娘坐在脚踏上,看着孩子们,免得小家伙们睡觉不老实,滚下床。乳娘惊喜地发现,小主子睡得分外安稳,连翻身都没有,像小猪崽儿似的,一觉睡到大中午。 吴婆子见知府夫人脸上露出疲态,便让四儿媳收拾一个客房,床上都换成新的被子和褥子,让知府夫人去歪一会儿。 知府夫人强打起精神,起身道:“不用,我出来有些时候了,是该回去了……” “嗨!回什么回?这都快中午了,哪有往外送客的?怎么说,也得尝尝老婆子我的手艺。再说了,小安安还睡着呢。他难得睡这么香,你舍得把他折腾起来?”吴婆子最后一句,捏到了知府夫人的命门。是呀,儿子睡得正香,要是把人弄起来,再吓到了,可怎生是好? 知府夫人无奈之下,只好道:“那我就厚着脸皮打扰了。李嬷嬷,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 第两百二十章 玲珑牡丹鮓 “不用,不用!我那几个儿媳妇在呢,用不着李家妹子。你们歇会儿,饭菜很快就好!”吴婆子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宋子苒悄悄地跟了上去,她看到今天家里买了鲤鱼,便笑着道:“奶,我们今天做鱼鮓吧?” “什么鱼鮓?把鱼放在油里炸?”吴婆子问道。 宋子苒趴在她耳边,小声道:“那位夫人一看就是文雅之人,是才女。我想起神仙教给我的一道很风雅的菜式,叫‘玲珑牡丹鮓’。就是把鱼且成牡丹花瓣形状的鱼片,腌渍过后,再用油炸,然后放进卤汁中收汁,再熏制摆盘。形如花朵,味道鲜美独特。” 吴婆子想了想,道:“那行吧!就做这道什么鱼鮓的。其他都清淡些,那位夫人病歪歪的,油腻辛辣的东西,可不能做,免得吃坏了肚子,赖上咱们。” 宋子苒点点头,略一思忖,道:“咱家的牛肉还有吧?那就做个‘西湖牛肉羹’,鲤鱼做个‘松鼠桂鱼’,再来个‘蟹黄豆腐’、‘腌笃鲜’和‘银杏菜心’怎么样?四菜一汤应该够了吧?” 正在清洗食材的刘翠红,突然问道:“娘,今天外院的秀才们吃什么?” “他们交的伙食费到期了,爱吃什么吃什么!今儿家里有贵客,不方便招待他们。让小五到外院说一声,免得还坐那儿伸着脖儿,等食儿呢!” 张春梅扑哧一声笑了,道:“伸着脖儿等食儿的,不是小燕子吗?娘,您可真是会逗乐!” 接收到婆婆警告的眼神,她忙脸色一整,低头忙起手头上的事来。虽说现在婆婆很少骂自己了,但张春梅更怕她了——以前是担心挨揍挨骂而害怕,现在不如说是敬畏。 来了府城后,婆婆的形象在她眼中越来越高大。考举人的秀才们,捧着银子送给婆婆。跟知府夫人平起平坐,镇定自如——换了她,早就麻爪了。 还有,婆婆带着福丫去买地,一出手一千多两,看清楚了,不是一千多文,是白花花的银两,就这么毫不手软地花出去了。谁有这魄力?就是家里的几个男人,估计也不敢轻易做主! 张春梅再笨也看出来了,要想过得好,就要紧抱婆婆的大腿!以前在山沟沟里的时候,家里能有个十来亩地,就能挺着腰板儿到处说道去了。现在,一百多亩地,听听,多吓人! 可惜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她没处嘚瑟去!听说这附近住的非富即贵,她也不敢出门嘚瑟,免得招惹了不该惹的人,给家里惹祸端! 她男人和儿子都说了,让她老老实实地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房分得的银子,都由她掌管着!要是她还像以前那样,总想着往外跑嚼舌头根子,不但管家大全收回,还让她天天在婆婆面前立规矩。 听说,大户人家的儿媳妇,天不亮就要到婆婆身边伺候着,婆婆吃着她看着,婆婆坐着她站着,婆婆打骂也要受着——妈耶,这么说来,她们家的婆婆还是和善的呢! 不过,要是她真犯了错,好日子肯定到头了。她才不傻呢,有吃有喝有鱼有肉,又不用下地劳作的好日子,她作还什么作? 外院的书生们,在外面参加完文会后,特地回来等午饭。没想到却等来“订餐过期”的噩耗?而且房东老太太,似乎没有要再继续做他们三餐生意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离放榜还有好些日子呢!被老太太养刁胃口的他们,根本看不上外边小饭馆的饭菜。大酒楼的虽说还勉强能入口,可他们也就是小富之家,哪能顿顿去酒楼呢? 其他几位书生,都一致推选朱元琨,去跟房东老太太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包几天的餐。他们也不要求顿顿给他们单做,跟宋家人吃一锅饭菜就行。他们人不多,也就是煮饭多添几把米,炒菜多加点食材的事儿。 背负着众书生期望的朱元琨,在厨房前探头探脑。看到案上摆放着做好的菜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哇!蟹黄豆腐,光闻着都鲜香扑鼻,更别说尝一口了…… 再看看其他的菜,朱元琨搭话道:“婶子,做饭呢!我瞧着今日做的是苏帮菜。怪精致的!” 吴婆子瞥了他一眼,道:“别看了,看也没你们的份儿!今天实在没时间给你们做饭了,你们去外面找食儿吃去吧!” 朱元琨忙道:“婶子,不用单给我们做。咱家吃什么,就给我们吃什么!以后几天,也还要麻烦婶子您……您放心吧,银子不少给您!” “我们吃的都是些家常菜,甚至是粗粮,你们能吃得惯?”吴婆子问道。 “吃得惯,吃得惯!偶尔吃些粗粮,对肠道好!你看这些日子,婶子您把我们又都喂胖了,吃点粗粮正好减减身上的肥肉!”不得不说,朱元琨这家伙也是个人才,人情世故拿捏得死死的。 吴婆子想了想,点头道:“行吧!一会儿我多煮点饭菜。你们不嫌饭菜粗陋就行!至于银子嘛,可以给你们少一些,毕竟吃得简单……” “不用,不用!我们吃的不是食材,而是味道。我觉得婶子您的手艺,远远超过这二百文钱!那就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前院儿,那些秀才们还在等我的消息呢!”朱元琨目的达成,凯旋而归。 不久,“玲珑牡丹鮓”摆盘完成,漂亮得如同盛开的花朵。张春梅一边吞着口水,一边啧啧赞叹:“这么好看的花儿,谁能想到它是一盘菜?这也太漂亮了吧?哎呀,有钱人家就会瞎折腾……” 吴婆子冲她们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在这杵着了。也不让你们白忙活,灶上还有没摆盘的鱼片,都去尝尝吧!别都吃光了,给孩子们留一点尝尝鲜。 老四媳妇,你照看着点儿灶上的家常菜。对了,昨天卤的牛肉,加土豆炖一锅,给外院的秀才们送去。哪能真让他们跟咱们吃一样的?福丫,走,跟奶去堂屋……” 第两百二十一章 难道就是隐世世家的底蕴 吴婆子端着托盘,小福丫也捧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盘炸薯条,一小碟番茄酱——番茄酱是她空间里的,用完就没了。不过,熬番茄酱应该跟熬果酱差不多吧,她改天试试。 半躺在客房的床上,终于缓过劲儿的知府夫人,听到动静,坐起身来让丫鬟帮她整理发饰。刚收拾好,吴婆子便来请她们入席了。 吴婆子笑道:“没啥好东西招待贵客,您就将就着用些吧!” “蟹粉豆腐?松鼠鳜鱼?西湖牛肉羹……夫人,这不是苏杭那边的名菜吗?”钗儿小声地惊呼道。这家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会地道的苏帮菜,难道她们知道夫人是苏州那边远嫁过来的? 知府夫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这小丫头,干啥一惊一乍的?也不怕人笑话。咦?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玲珑牡丹鮓’?” 这道菜,还是她在《清异录》中看过的:“吴越有一种玲珑牡丹鲊,以鱼、叶汁成牡丹状,既熟,出盘中,微红如初开牡丹。”这道菜在江南已经失传已久,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了。这难道就是隐世世家的底蕴? 不得不说,这个美丽的误会,在知府夫人的心中又加深了一层,几乎可以说是深信不疑。 吴婆子看了一眼小福丫,含笑道:“确是这个名字。这道菜,好像哪句诗里提到过的。” “竹叶饮为甘露色,莲花鲊作肉芝香。”知府夫人脱口而出,问道,“是不是这句?” 吴婆子不好意思地道:“好像是吧?老婆子我不识字,不懂这个。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知府夫人不再客气,尝了一口后,点头不已地道:“色泽红亮、鱼鲜滑嫩,形美味美,五香味与松柏茶香味融为一体,口味独特、妙不可言哪!” 小碟中鱼鮓斗围成牡丹花形状。佐以吊好的清汤,制好的绿叶或小菜心用汤苽后摆入盅内。此馔形如牡丹初开,汤清澈醇厚,鱼鲜嫩滑,一看就是宴席之珍品。知府夫人没想到,在这看似简朴的宋家,居然能尝到失传已久的美味佳肴,真是不虚此行哪! 世家出身的知府夫人,深知有底蕴的世家,都会珍藏一些宝贵的食谱,作为传家之用。有的则陪嫁给受宠的闺女,增加其在夫家的底气。宋家隐藏的也太好了吧?如果没有进一步了解,她真以为这家是农户出身呢! 孩子们从碧纱橱出来,梳了头,漱了口,一个个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投喂。宋老二给做的宝宝椅,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小安安新奇地坐在里面,看着小桌子上摆放的竹雕的小盘子小碗,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乳娘要喂他,可他看到小十和蒋果果都是自己吃的,也要亲自动手。手抓着小勺子,认真地舀盘子里的蟹黄豆腐,努力了半天,终于挖了一块,忙不迭地塞进嘴巴里。他吧嗒吧嗒嘴,高兴地道:“好次!” 然后,兴致勃勃地跟碗里的饭菜战斗起来,桌子上、地上、衣襟上,还有他的小爪子上,都沾满了菜汤,小脸也跟花猫似的。 尽管这样,知府夫人依然阻止了乳娘要帮忙的动作。今儿在宋家,儿子玩得开心,睡得香甜,吃得喷香……幸好,她今日来登门感谢了。要不然,还得为儿子担忧呢! 知府夫人问吴婆子:“婶子,这个小桌椅哪儿买的?我也给我们安安买一个去!男孩子不能惯着他,早该让他学会自己吃饭了!” 蒋果果不甘寂寞地道:“漂亮婶婶,这个叫宝宝椅,不叫小桌椅!宝宝椅是宋二伯伯做的!宋二伯伯可厉害了,会做宝宝椅,还会做跷跷板,他还要给我们做滑滑梯呢!” 跷跷板,知府夫人在院子里看到了。小安安、小十两个小家伙,为了争跷跷板,差点没打起来呢。孩子们一上一下的荡来荡去,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大人看到了,也有想尝试的欲望呢。滑滑梯,又是什么东西? 吴婆子给蒋果果擦了一下脏兮兮的小脸,笑着道:“我家老二会点木工,没事就会瞎捣鼓。难得孩子们喜欢……夫人若是不嫌弃,带两个宝宝椅回去!” 知府夫人笑道:“一个就够了!我们家能坐宝宝椅的,也就安安这么一个。多了也是浪费!既然婶子说,我也不跟婶子客气。谢谢啦。” 知府夫人本就打定主意跟宋家多来往。来往来往,有来有往关系才更长久。 安安此时正在跟薯条奋斗,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呆萌地抬起沾满番茄酱的小脸,傻乎乎地看着他娘,好像在说:叫我干嘛?没事儿?没事我继续吃薯条喽! 薯条外面酥脆,里面绵软,再搭配番茄酱,没有小孩子能抵抗住它的吸引力。就连宋子苒,也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小碗呢! 用完午饭没多久,知府夫人便告辞离开了。小安安坐在地上蹬着小腿耍赖,不愿意离开。他还想跟小伙伴们做游戏,他还想压跷跷板,他还想吃薯条…… 知府夫人和声细语地道:“小安安,你若是听话,下次娘还带你过来,玩跷跷板,玩滑滑梯,荡秋千。若是你不听话,就没有下次了昂?” 蒋果果在一旁道:“不听话的都是坏孩子,我们不跟不听话的小孩玩!” 安安见撒泼耍赖没用,老老实实地让乳娘抱着,委屈巴巴地道:“福丫姐姐,安安听话。福丫姐姐,安安还能来吗?” 儿子能说成句的话了,说话也越来越利索,知府夫人倍感惊喜——果然,小孩子还是要多和小孩子接触嘛! 福丫把一包五香薯片,塞进小家伙的怀中,微笑地道:“能啊!随时欢迎!这个零嘴儿,安安带回去跟哥哥们一起吃。下次来,我们再给你做好吃哒!因为听话的孩子,值得最好的招待!” 安安眼睛一亮,开心地冲她挥挥手,道:“安安听话,安安不吃独食!福丫姐姐,下次再玩!” 第两百二十二章 希望有个栖身之所 今天在宋家,小家伙吃到好多以前从没吃过的好东西,有软软嫩嫩滑滑的姜撞奶,有酸酸甜甜的薯条蘸番茄酱,有好看又好吃的鱼鮓。在小家伙的心中,宋家既有好玩的,又有好吃的,是他向往的乐土。 直到长大成人,考中进士,他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这一处令他永生难忘的回忆。 回去的路上,钗儿把买到的药,拿出来给夫人看:“夫人,果然如您所料。屠老大夫从宋家回去后,我再去买药,就有这两种药了。” 知府夫人低头端详着手中的那包药茶,这是小福丫亲手给她打包的,还特地叮嘱她说,一天一包,一包能泡三次。看来,她在宋家喝的药茶,果然是宋家特地为她准备的呢!她有些贪心地想着:不知她这身子,宋家人能不能帮她彻底根治呢? 接下来的几日,宋家的男人们和大一点的孩子,都早出晚归,把满腔的热情都投注在土地上。刘家村的那五十亩地,宋大富主动请缨,和买回来的两家难民,一起吃住在庄子上。老大媳妇也跟过去,帮忙做个饭,打个下手啥的。 不到两天,几间土坯房盖起来了,里面的家具也都配置的差不多了,炕盘好晾干,被褥用具都置办齐全。买回来的两家人,拎着自己破旧的小包袱,住了进去。 这两家人,都是伺候惯田地的庄稼人,都是因为天灾,失去了田地和生存的依仗,好不容易一家人逃荒到府城,却被告知府城安置名额已经满了,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去。 一路以来,他们每到一个城镇,都心怀希冀,希望能够给他们一个安稳的落脚之处。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几乎击垮了他们的信心。才有了宁可卖身为奴,也要留在府城安家的决心。 两家人,一家姓楚,一家姓陈。姓楚的一家,大都是青壮年。楚阿大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手上长满老茧,脸上皱纹密布,看上去跟不比宋老汉小多少。 他跟宋老汉一样,有五个儿子。楚大锤二十三岁,老婆孩子都在天灾中死去;老二楚二锤,二十岁,媳妇王氏身材壮实,虎背熊腰的,一看身体就不错,或许这也是她能扛过天灾的原因吧。 老三楚三锤,十八岁了,因为家里穷,还没娶上个媳妇;老四楚四锤,十七岁了,也到了相看的年纪,但老三的媳妇还没着落呢,他只能单着;老五楚五锤,十五岁,性格活泼,看上去挺机灵。 好嘛,这么一大家子,除了老二有媳妇,其他都是老少光棍儿。宋大富看了,忍不住对爹娘更感激和敬佩了。 以前家里虽穷,爹娘却给他们兄弟四个,都娶上了媳妇,还帮着养活十几个臭小子!他们太不孝了,不能理解爹娘的难处,私下里还总是抱怨着抱怨那的。 以后他一定听爹娘的话,爹娘叫往东,他绝不往西,爹娘叫他打狗,他绝不撵鸡。爹娘说的做的,肯定有他们的道理,这就是长着的智慧!难怪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另一户人家,人丁相对单薄些。一对老两口老陈头和他婆娘李氏——说是老两口,还不到五十岁呢!膝下就两个儿子,一个叫陈星,三十了,媳妇生产的时候没了,留下两个儿子,大的十三,小的十岁。 另一个名叫陈夜,二十七八岁,媳妇还病着呢,家里一对双胞胎,十一二岁。难得的是,家里八岁的小女儿,也幸存了下来。难民中,像这样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还真不多呢! 买人的时候,吴婆子和宋老汉,看中的是这两家都是本分人,问他们一些关于种田的问题,也都说的头头是道。 他们买人,就是为了帮忙照看田地,可不是买来供着的,不会干活的,坚决不能要!卖身契在宋家手里呢,偷奸耍滑的,心思大的,再转手卖出去便是,顶多折点银子进去。 这些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刚安顿下来,就开始耕田翻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家要这个时候翻地,但少说多做,就对了! 他们没想到,主家还给买了两头牛。以前他们自己种地的时候,也不敢想有一天能够使用上耕牛,现在给人做的奴才,反而耕种条件上去了! 两头耕牛,为他们省了好些力气,他们更要努力了!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家,上哪找去?要遇上那些苛刻的,只怕光使唤人种地,不给吃饱,还要打骂呢!以前他们村里的地主,就是这样的人! 宋大富见这两家人卖力,就连十来岁的孩子,都下地往外捡草根、石块,就连小姑娘,都跟在她娘的身边,帮忙煮饭、洗衣、洒扫…… 看着不比小福丫大多少的小女孩,宋大富不禁新生感慨:农家的孩子早当家,福丫也就是托生在他们家,换做其他家的女娃娃,四五岁也已经开始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了。 由于这五十亩地,大多是沙土地,涵水能力差,灌溉要及时。因此,宋大富和两家男主人一商量,决定绕着田地挖几条沟渠。 在宋家买的小山包下,有一片池塘,据说即便是干旱之年,也少有枯竭的时候。买山的时候,这片池塘也被他们打包买了下来。池塘离田地近,挖起沟渠来也方便。 宋子苒托牙行帮忙留意果树苗,没几天邢牙侩很快有了消息。树苗都是儿臂粗的一年以上的果树,种下去不用两年差不多就能挂果了。 树苗有梨树、桃树、杏树和葡萄树。古代水果的品种,肯定不如现代优良。没关系,不是能嫁接嘛!宋子苒空间里的果树,味道自然都是杠杠的。每年嫁接几棵,总有一天,小山上的果树,都能变成赚银子的“摇钱树”! 冬日来临之前,小山包上已经种满了果树,数一数总共一百来棵呢!听着不多,饭总要一口一口吃嘛!心急种不出好果树来! 第两百二十三章 谁家种地还倒贴银子的? 当小福丫对陈夜媳妇说,来年要在山上散养跑山鸡和山羊时,陈夜媳妇顿时来精神了,养家禽和牲畜,她最在行呀!以前,家里的羊啊猪啊啥的,都是她在喂。村里就数她养的牲畜最肥、最欢了! 尤其是听小东家说,鸡鸭猪羊养得好,也会给她们奖励!奖励啥?目前她们还不清楚,不过有奖励就高兴,这代表主家对她们的肯定。 说来,他们真是遇到了好主家。不但给他们盖了新房子,每个月给送过来的口粮,也比以前自己家过日子的时候还要宽裕好多,搭配些野菜啥的,吃个大半饱是没问题。小东家说了,只要他们好好干,明年肯定让他们个个能填饱肚子! 小东家还说,他们种地种得好了,会给粮食、衣料或金钱上的奖励。每个成年男人,承包几亩地,谁种得最好,奖励价值二两银子的物品!第二名也有一两银子呢!后面几名,只要都按照主家的吩咐,下劲干,都会有物质上的奖励呢! 起先他们是不信的。每个人就负责那几亩地,而且一半以上都是沙土地,一亩地能产几十斤粮食就了不得了,都卖掉也不值二两银子呀!谁家地给人种,还倒贴银子的? 不过,即便怀疑,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是宋家的奴仆,听话就对了。天灾过后,能有口饭吃,他们已经满足了。奖励不奖励的,他们不敢想。 苜蓿种子已经撒进地里,没多久,土黄色的田地,便铺了一层绿意。主家买了五只母羊,三十几只小羊。有了牧草,养羊变得很轻松。每天早上,把羊群赶到田里,傍晚再赶回羊圈。每只羊肚子都吃得鼓鼓的,一天一个样儿,膘添得特别快。 陈家的双胞胎兄弟和陈星家的两个孩子,堂兄弟四人负责这些羊。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手忙脚乱,后来老陈头帮他们训练了一只头羊出来。有头羊领着,羊群秩序井然,人也省了许多事。 东城郊外庄子上的暖室中,辣椒长势良好。伺候辣椒的两个佃户家的娘子,都非常仔细。按照小东家的要求,严格控制暖室的温度。 此时,晚上的温度已经接近零度。现在没啥农活,这两家佃户便全家出动,轮班照看暖炕和暖墙的火候。半个多月过去,宋子苒再次来到庄子上视察时,暖房里的辣椒,郁郁葱葱,很是喜人。 宋子苒给这两家,每家五斤小麦的奖励。庄子上的佃户,这才相信,小东家说的“干得好,有奖励”,不是一句虚言。 其他几户人家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要知道,这时候五斤小麦,能换到十五斤粗粮呢!如果是带麦糠稻壳的粮食,还能更多些。这样一来,够一家人吃上十多天呢! 有佃户找到胡庄头,让他问问东家有没有其它差事。他们也想向东家证明自己的能力,更想获得奖励。不过,那座庄子,春天来临之前,宋子苒没有其他计划。她正忙着装修她的店铺,准备把麻辣烫的买卖开起来呢! 辰王赏的铺子,她挑选了最小的一间,离菜市场很近,在靠街道的一条巷子里。虽然不临街,但也不怎么偏僻。巷子很宽,门前搭上雨棚,再摆上几张桌子,也能坐人。 她打算卖的麻辣烫,是最原始的麻辣串。各色菜品都串成串,放在一个大锅里面,每串定价各不相同。站在锅前,挑好自己想吃的麻辣串,拔掉签字,放进碗中,浇上蒜泥辣椒等调料,便可以开吃了! 灶台建在一进门的地方,两口大锅,煮着一锅红汤,一锅骨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今天试营业,四毛、五毛自高奋勇,担任店小二之职。三毛则拿起算盘和笔,充当账房——收钱的。吴婆子坐在两口大锅后面,大马金刀,运筹帷幄。 本来,宋子苒的意思是,她和蒋果果,骑在羊咩咩身上,举着广告牌,在街上走一圈,做宣传的。结果,麻辣烫霸道的香味,已经飘出很远,店里还没收拾好,就已经有客人登门了。 红漆的矮方桌、小凳子,热气腾腾的一锅红汤,以及那大把的竹签就构成了街头特别的一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循着香味进来,伸头看了看。见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新吃食,有些犹豫该不该留下。 四毛这个社牛,赶紧迎上去,热情地介绍道:“客官,欢迎光临‘宋记麻辣烫’,我们这儿的串串,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不好吃不要钱。要不要点两串尝尝?” 客人想了想,问道:“都有什么菜?价钱贵不贵?” 四毛赶紧招呼他走到锅旁,笑着道:“不贵,不贵,素菜一文钱一串,荤菜三文一串。素菜有:青菜、白菜心、菠菜、生菜、绿豆芽、黄豆芽、豆腐、豆腐皮、油豆腐、冬瓜片、土豆片、萝卜条、粉条、年糕等。荤菜有:猪肉串、鸡肉串、鹌鹑蛋、肥肠串、皮肚、鱼丸、肉丸……客官,有您想吃的吗?” 客人凑到锅前,香味更浓郁了。他指了指红汤的那一锅,问道:“这个红色的是什么,香味还挺冲的!” 四毛赶紧道:“这个是我们秘制的调料,叫辣子!里面放了十几种香料呢,能不香吗?客官,您能吃茱萸吗?能来点的话,可以点红汤的尝尝。” 客人想了想,点了一串肉丸,一串鹌鹑蛋,两串肉串,又点了五串素菜,都要的红汤里的。 吴婆子也没嫌弃他点的少,手脚麻利地把他点的串串,撸进一个小碗里。又往里面撒了香菜,问道:“要不要蒜泥和醋?” 客人道:“要蒜泥,不要醋!” 吴婆子把碗端给五毛,又道:“辣椒油在桌子上,喜欢吃辣的,可以自己加。” 客人好奇地掀开桌上的小陶罐,里面红通通、油汪汪的,上面还飘着星星点点的芝麻,看上去就很有食欲。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先拌了拌碗里的麻辣烫,夹起一个肉丸,吹了吹,小心放入口中。 第两百二十四章 好吧……那就一起 这时候,门边站着几个观望的客人。见状纷纷问道:“咋样?味道好不好?啥味儿啊?” 那位客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促狭地道:“想知道啊?想知道啥味儿,自己点两串尝尝呗?又不贵!路老抠,你抠死算了!” 原来,观望的人中,有他的熟人,两人平日里有些不对付,一见面就口头掐架,人菜瘾大,谁都没占了便宜去! 说完,他加快了进食的速度——这味道,简直太够味儿,麻、辣、鲜、香,各种滋味在他舌尖上跳舞,他的味蕾得到空前满足。不知不觉间,碗里的串串已经见底儿,他连汤都喝了。嘴巴辣得红通通的,斯哈斯哈直呼过瘾! 被他称为路老抠的人,撇撇嘴道:“真有那么好吃?别开铺子的跟你是亲戚,你是他们请来的托吧?” 那位客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撇嘴道:“啧,你怕不是心疼银子,不敢尝试吧?路老抠,果然抠!不吃就让开,别堵着门,影响人家做生意。婶子,再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来一份儿!” 红汤里放的是微辣的辣椒,一般人都能接受。桌上摆的辣椒油,就是中辣的了,没接触过辣椒的人,轻易不要尝试,要不然……会像这位客人一样,辣成香肠嘴的。 其他闻着香味过来的人,见这位客人吃得头都不抬,也都尝试着点了两串。不出意外,他们也被麻辣烫的味道折服,纷纷贡献出自己荷包里的银子。 有小孩子哭闹着要吃?没关系,咱有不辣的骨汤,味道也鲜美无比。尤其是嫩豆腐和皮肚,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爆浆,没有人能抵制得住这种美味。 如果觉得光吃菜吃不饱,没关系,店里还有方便面。方便面放进红汤里一煮,那味道浓郁啊……给个神仙都不换! 吃辣了,店里还有免费的绿豆汤赠送。 麻辣烫以它独特的味道,低廉的价格,很快吸引了一批忠实的食客。再加上小店干净卫生,热情好客,体贴周到,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来过的客人,自然都称为“宋记麻辣烫”的常客——好吃不贵,且干净卫生,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这样的宝藏店铺,谁能不爱? 就这样,“宋记麻辣烫”还未正式开业,就已经在府城有了不小的声名和稳定的客源。 “祝兄、胡兄,你们听说了吗?府城新开了一家叫什么……麻辣烫的,据说口味非常特别,一吃就会爱上。你说说,这不是夸大其词吗?再好吃,能有宋家婶子做的锅子好吃?”朱元琨吸溜着嘴边不存在的口水,夸张地道。 可惜,考完试的他们,已经不是婶子最呵护的小宝贝了。这都好几天了,婶子不知道忙啥呢,早出晚归的,也不亲自下厨了。就连家常菜,他们想吃一顿婶子亲手做的,也成了奢望…… 被称为胡兄的那位学子,也点头道:“我去参加文会的时候,也听同窗说了。不过,他们说这个麻辣烫,要坐在外面吃,有失风雅……” “好吃就得了,管它风雅不风雅?吃大肠、猪头风雅不?‘爆炒肥肠’‘卤味猪头肉’谁不爱?吃野菜风雅不?荠菜饺子、荠菜包子、荠菜胡辣汤,难道不好吃吗?我今天是要去尝尝那个麻辣烫的,你们要是嫌不风雅,可以不去!”朱元琨是个地道的吃货。估计他这次来参加乡试,本就是冲着房东家老太太的手艺来的! 祝文卓闻言,起身抖落抖落锦袍,俊眸一转,道:“既是如此,那便走吧!” 这几天,宋家的饭菜都是几个儿媳妇轮流做的,那味道……不能说难吃吧,也好吃不到哪去。尤其是宋清墨的三嫂,做的饭菜简直……一言难尽! 至于宋家老太太去哪儿了?她这几日早出晚归,每日忙叨叨的,再加上后门处时不时有人送来食材,量远远超过宋家人食用的标准。而就在这几天,府城多了一处吃过人人称赞的“麻辣烫”——这不明摆着吗? 几个学子隐隐有以祝文卓为首的意思,见他要去尝试,便纷纷跟上。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从内院匆匆而出的宋清墨。 看到他们六个学子,齐齐往外走,宋清墨便招呼一声:“几位兄台,这是要出门?” 朱元琨一把搂过他的脖子,问道:“这几天忙啥呢?约你去参加文会,都找不到你人影?” 宋清墨笑道:“小福丫不是在庄子上弄了个暖房种菜嘛!我去帮她看着点儿!还有,家里做了点小买卖,进货啥的,虽然不用小弟亲力亲为,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花用了家里那么多银子,能帮忙还是要帮一把的。各位兄台,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海涵。改日小弟做东,给各位兄台赔不是……” “别改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们准备去吃那个……传得很疯的‘麻辣烫’。宋老弟,你吃过吗?”朱元琨略带向往和好奇地问道。 宋清墨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朱兄,你说什么?你们要去吃什么?麻辣烫?” 胡姓学子道:“对,就是最近府城很火的麻辣烫。这名字起的,又麻又辣,还热气腾腾的,肯定不错。听说价格也公道,宋兄弟,要不要一起啊?” 宋清墨干笑道:“好……吧,那就一起……一起!” “他五叔,你磨蹭什么呢?快点吧,要是婆婆那儿供应不上,又该骂人了!”张春梅在七毛的帮忙下,把马车从巷子里赶出来。 张春梅赶车技术不好,府城街道上人多,六毛七毛年纪又小,赶车送货的任务只能交给家里的秀才老爷了! “这个交给你了,我还要回去继续穿串儿呢!慢一慢都供不上呢!”张春梅喜滋滋地把马车交给宋小五,又从后门进了院子,开始洗洗涮涮穿串串的大业。 店里生意红火,宋家每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仿佛有了底气一般。 第两百二十五章 你说谁是倒夜香的? 想想也是,刚来的时候,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田地一时半晌也没啥出产,在府城就是一根葱,一片菜叶都要花钱买,家里没有赚钱的营生,坐吃山空总不是事儿。 宋家几个老爷们,私下里都商议着,出去找活儿干呢。像他们这样要学问没学问,要人脉没人脉的,除了干苦力,还能做什么? 谁知道,娘和小福丫不声不响,弄了个麻辣烫的铺子,而且没几天,就火到不得了。每天他们全家上阵,穿了大半夜的串串,不到半个下午就没了。晚上出来打牙祭的,只能闻着锅里诱人的香味,叹然而返。更夸张的是,就连红汤的锅底,都被常客要了去,说是泡馍吃特够味儿! 每天晚上,吴婆子都会捧着沉甸甸的钱匣子,在众子孙羡慕的目光中,数那一个个的铜板,然后二十二十串成一串,第二天拿到钱庄换成银子或银票。 别看那些串串,一串只要一文两文的,架不住卖得多呀,一天下来至少有十几两银子的进账呢。这还是串串供不应求的情况,若是人力够、食材够,把晚市开起来,赚得更多! 吴婆子说了,店铺是福丫的,点子也是福丫出的,赚的银子得给福丫分一半去!而在店里和家里帮忙的,每个月会有五百文的辛苦钱,不用交到公中去! 谁要是提福丫的意见,店里帮忙的都撤回来,家里穿串的也花钱请人干,铺子里一半的收入也没了。这个店铺,就是福丫一个人的! 宋家人,主要是张春梅,早已歇了从福丫手里挖好处的心思——主要是想挖也挖不动呀。她也看明白了,跟着福丫有肉吃。即便是铺子里一半的收入,一天也有大几两呢,一个月那就是一百多两,一年……天哪!这么小的铺子,一年有一千多两的收入。难怪街上干买卖的人这么多,它赚钱哪! 几年下来,等分家的那天,每一房都能分到不少银子,那可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呢!换成田产啥的,宋家的财富只会越来越多。张春梅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都是福丫带来的福气。 没有小公子赠送给福丫的房子,他们一大家子连进府城的资格都没有,不知道最终会给安置到哪儿去。没有福丫赚回的一千多两银子,哪有城郊那一百多亩良田。没有辰王奖赏的铺子,福丫的鬼点子,又何谈源源而来的银钱?福丫这名字没起错,她就是宋家的小福星呢! 现在张春梅只想着怎么巴结小福星呢,哪里还敢提她的意见?为了那每个月五百文的银钱,她也不懒了,每天干活不知有多卖力呢!这么看来,没有人天生是懒骨头,而是给的诱惑够不够! 再说,几个秀才,见宋清墨去赶马车,直到他有正事儿,也不强求他一起去吃麻辣烫了。 宋清墨牵着马走了两步,一转眸见学子们站着没动,奇怪地问道:“不是说去吃麻辣烫吗?走啊!” “宋兄弟,你这是……要送去哪?等你送完了货,我们再一起去也行,我们等你!”朱元琨很善解人意地道。 宋清墨神秘一笑,道:“不用等,顺路,一起过去吧?” 几个学子悠哉悠哉地跟在马车后面,不时侧头低语几句。突然,一个不怎么讨喜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胡兄嘛!这是做什么去?不会是没银子了,干力气活赚生活费吧……啧啧,真是有辱斯文!” 朱元琨脸色一整,用手在鼻子旁扇了扇,一脸嫌弃地道:“咦?什么味儿?奇臭无比,莫不是拉夜香的经过?” “你说谁嘴臭呢?难道我说错了吗?堂堂一介秀才,干些低三下四的力气活,丢我们读书人的脸!”那人气得脸都红了。 他的确有口臭的毛病,每日都用薄荷水漱口好几遍,才稍稍缓解了些。要是哪日忘记一次,同行的人都会离他几步远,目露嫌弃之色。朱元琨戳中了他的痛处,难怪这家伙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浑身的毛都炸了。 朱元琨撇撇嘴,摇头道:“别!你可代表不了天下读书人!我们读书人没你这么尖酸刻薄!” 众书生:……。 要说尖酸刻薄,兄台你当然不让! 朱元琨又道:“凭自己本事赚钱,怎么了?不偷不抢的,总比一把年纪了,还向爹娘伸手要钱,要高洁得多!” 一众靠着家里供应,才能继续读书的学子们:……莫名躺枪。 胡姓书生淡淡地道:“马文奇,你跟我不对付,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朱兄说的不错,我们有手有脚,却依然吸着父母兄弟的血汗,岂不更有辱斯文?马文奇,你家妹子现在何处,过得还好吗?” 马文奇不敢应答。他家本来算得上小富之家,若是光供他读书,也能支应得开。关键他进入县城的学堂后,便成了几个富家子弟的跟屁虫,又是吃花酒、听曲儿,又是参加一些不必要的文会,又是要跟人一起游学,把家底儿败坏得一干二净不说,自己的学问也毫无存进。 马文奇考上秀才都七八年了,乡试这都第三次了。为了给他凑盘缠,他家最小的妹妹,卖给了镇上年纪能当她爹的财主当小妾。那家主母不是个善茬,家里的小妾都横着抬出好几个了!他这是,名副其实地趴在家人身上吸血啊! 唯恐自己家的“破事儿”,让府城新交的“朋友”知晓,马文奇不敢再停留,灰溜溜地跑开了。 朱元琨担心宋清墨多想,便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别理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只可惜我家不在府城,要不然我也会帮着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咱们也不算是富贵之家,家里能供咱们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啊!” 胡姓书生歉然地道:“宋兄弟,马文奇跟我一向不对付,他这是硬找茬呢!让你遭了无妄之灾,真是对不住!” 第两百二十六章 轻视我的人,终究只能仰望我 宋清墨浑然不在意地笑笑,道:“胡兄,该说对不住的,不是你!以前,我家家境贫困,一件长衫晚上洗,风吹干了白天穿。 若是赶上天气不好,还要偷偷地跑出书院,生了火烤干了再穿。要不然第二天就要穿湿衣服。长衫都洗得发白了,依然不舍得换。因为,这件长衫,是我娘借了好几户,才凑齐的银钱,给我买布做的。 像这样明里暗里的奚落,我听得多了。他们的明讥暗讽,只会成为我前进的动力。那时候,我想着,我一定要考出来,出人头地,让那些曾经嘲笑我、轻视我的人,终究只能仰望我。 所以,即便是填不饱肚子,即便用的书只能抄别人的,即便有时候还要抄书补贴笔墨,我依然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朱元琨认识宋清墨的时候,他家已经在府城拥有一座大院子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困苦的经历呢。 朱元琨拍拍宋清墨的肩膀,道:“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宋兄弟将来必成大器!” 祝文卓这么清冷寡言的一个人,也开口安慰道:“你能考上举人!” 宋清墨感动地看着这两人,笑了笑,道:“多谢两位兄台的吉言。我说这些的目的,不是博取大家的同情。而是说,家里供我出来真不容易。哥哥嫂子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颗汗珠子摔八瓣儿。小侄子们,即便常年填不饱肚子,饿得面黄肌瘦。他们却从未有过怨言。 我现在能帮家里干点活儿,他们愿意让我帮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不好听的话,而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初衷呢?我本就是农家出身,即便考上秀才,考上进士,都不耽误我想为家里出一份力的心情!” 众书生,包括旁边经过的路人,看他的目光中,都带着些不同。不是鄙夷,而是一种钦佩…… 祝文卓不会说太煽情的话,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帮家里干活,的确不丢人。 他接过宋清墨手中的缰绳,轻轻拍打着马腹。突然间换了个陌生人,马儿有些不淡定,步伐随之加快,差点把祝书生给带得摔跟头。马车里放的竹筐,也差点被颠得倒下来。 宋清墨大惊失色,赶忙扶住祝文卓,拉紧了缰绳。幸好拉车的是训练有素的军马,要不然……在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马惊了会造成极大的混乱和伤亡的——他们家可赔不起! 往前面走了没多久,朱元琨眼睛猛地一亮,惊叫道:“你们闻到了吗?好香啊!闻着好像是……宋家婶子给咱们做的锅子的味道!难道这附近,有酒楼卖火锅了?不对呀!这味道绝对是宋家婶子的手艺,作为资深老饕,我绝对不会弄错的!” 宋清墨笑笑,道:“味道是从前面的巷子里传出的……” 他话没说完,朱元琨便很不稳重地,拉着几个书生小跑着过去了。宋清墨看向唯一留下的祝文卓,问道:“祝兄,你怎么不去?” “去早了,也未必能吃得上,不是吗?”祝文卓朝着马车上,用白布蒙着的竹筐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宋清墨哈哈一笑,道:“果然瞒不过祝兄您!” 没多久,便传来朱元琨的哀嚎声:“什么?没了??婶子,不带这样的!您开麻辣烫店,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您要是说了,我们怎么也得来给您捧场吧? 啥?不需要我们捧场?不是……我们想尝尝您这麻辣烫啊!可怜可怜孩子吧,有没有给家里人预留的?匀我们一些……啊!只让我们闻到味儿,却吃不到。婶子您好残忍啊!” 吴婆子哭笑不得地看着朱元琨的表演,听到外面马车的动静,她赶紧道:“别吵吵了!串串来了,你超等一会儿……” 看到屋里和外面都坐满了等待的食客,她不忍这几个书生失望,对一旁啃着小点心的福丫道:“乖孙女,去把这几个叔叔,带到你的休息室去,那儿有个小桌子,挤挤应该能坐下你们几个!” 外面站着等待的人不乐意了:“老太太,你这么做有些不地道啊!毕竟是我们先来的,都等好些时候了!” 朱元琨赶忙道:“我们不是客人,我们都是亲戚。没听见小孩子叫我们叔叔吗?” 那人撇嘴道:“什么亲戚?你们还是读书人呢,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别扯这么多,排队排队,先来后到!” 小福丫奶声奶气地道:“他们是我小叔的同年,院试和乡试都吃住在我们家哒!比正经亲戚还要近些。再说了,叔叔们又没有占店里的位置,他们是我们家的客人,自然要请他们去后院的客房招待喽!” 店里人见小姑娘唇红齿白,大眼琼鼻,口齿也伶俐,加上年岁又小,对她的话没有怀疑。有人劝外面等着的那人道:“没听小姑娘说活,人家是客人嘛!让客人在外面排队,可没这样的待客之道。” 那人心中不爽,有心想甩手离开,可是看看前面不多的几个人,又不舍得放弃好不容易快排到的位置,嘴里嘟嘟囔囔地道:“都说这家店里的东西好吃,我瞧着未必,谁知道是不是这家人自己找人在外面传的。要是不好吃,看我在外面怎么……” 小福丫站在店门前,像招财猫似的,冲着外面排队的客人拱拱手,脆生生地道:“让各位叔叔伯伯们久等了,串串已经运送过来,保证各位不出一刻钟便能吃上。店里店外排队等待的客人,每人赠送一份小菜,聊表小店的心意!” 客人们见这四头身的小豆丁,穿着红通通的衣裳,说话条理清晰,一点都不怕人的样子,就跟那年画上的童女一般,让人看了忍不住对她会心一笑。有人逗她道:“小福丫,送的什么小菜呀?好不好吃?不好吃我们不要的哦!” 小福丫冲他甜甜地一笑,点头道:“当然好吃喽!我奶的手艺,你们还信不过吗?今天的小菜是麻辣白菜哦,又香又辣,可下饭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咱也不是好惹的 那人继续逗她道:“你说小菜下饭,可是我们没有饭,怎么办?” “没有饭,可以就油饼和馒头吃啊!就是空嘴吃,也很好吃的!”小福丫忽闪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她装小孩子,已经手到擒来,并达到天衣无缝的境界了。 正说着,刚刚进去的几个学子,抬的抬,搬的搬,把一筐筐串串送进来。那人看到了,冲着外面道:“果然比正经亲戚还要顶事儿,别看都是文弱书生,干起活来还真不惜力气呢!” 宋清墨拎着一个大竹筐跟在后头,嘴里不住地道:“各位兄台,怎么能麻烦你们呢,你看这事儿整的……” 朱元琨把筐子放下,站在红汤旁边,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地道:“就是这个味儿!婶子,这汤底和咱们吃的火锅,是一个底料吧?婶子,快煮快煮,我每样都要一串……不,每样两串!” 小福丫来到他身边,抬头看向他已经有些突出的肚子,问道:“这些串串种类不下于三十种,每样两串你能吃得下吗?” “就是,就是!前面的,不能太贪心,为我们这些在外面等着的考虑考虑!等了这么久,至少得让我们尝尝味儿吧?”外面的客人不乐意了,他们不想再白等一场了! “骨碌碌碌……”一阵马车的车轮声传来。 听到本该安静的巷子中,传来嘈杂之声,马车里的人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看自家车夫是不是走错了路——回家探亲数月,难道就忘了回家的路了? 不料,却看到本来两车并行还绰绰有余的巷子,其中一边被靠墙摆上了一溜桌子,桌子旁都坐满了人。还有一排凳子,都摆到街边来了,凳子旁边或坐或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大人,最前面的铺子租出去了,做的仿佛是吃食买卖,生意还挺好。这些人都是在排队等待的。”他的随从跑过去打听了一番,回来禀告道。 黄大人点点头,道:“本以为在这么偏的铺子,是租不出去的。没想到还是个风水宝地,做起买卖来,听红火的。对了,这个铺子,是不是被辰王收回去了吗?难道是王爷把铺子租出去的?还是这买卖,本就是王爷……小公子的手下弄的?” 想到自家王爷只知道往外散财的大方劲儿,黄大人忍不住有些头疼。要不是有几位公子手底下的买卖支应着,别说崇州府了,就是王府的开支也捉襟见肘…… 随从摇摇头,小声地问道:“大人,您最喜清净……要不要属下……” 黄大人摆摆手,道:“不用了!有时候,感受感受这市井气息,也没什么不好!老林不是私下里经常说活,咱们府上少了些热乎气儿吗?” 随从心道:林管事的意思,那是想让您早些忘记过往,取个媳妇,生几个小主子热闹热闹! 马车贴着巷子的另一边,往里面慢慢驶去。宋子苒好奇地伸长了脑袋去看。听说巷子里面住了一位老大人,前些日子回乡探亲去了。她奶还念叨着,不知道这位大人性格独不独。万一是个不好相处的,嫌弃她们的买卖挡了道儿,只怕这买卖也干不长久。毕竟,民不与官斗嘛! 这时候,一锅红汤麻辣烫出锅了,热气腾腾,香辣的味道瞬间飘出。黄大人吸了吸鼻子,掀开马车的车帘,朝着店铺里望去——这味道……难道……不可能吧?崇州离蜀川不远万里,怎么会?? “停下!”黄大人没等马车停稳,便往下跳,落地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要不是随从扶了一把,他能摔在地上。 他几步走到门前,又迟疑地停了下来。真的是阿姐吗?当年阿娘一个女人,带着幼小的女儿,在那样的混乱中,能不远千里,来到这东北吗? 黄大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终于走进了铺子,往那个在锅边忙碌的身影看去…… 一张普普通通的农家老太的脸:肤色微黑,嘴边和眼角都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睛因为眼皮松弛而形成了三角之状,抬眸看人的时候显得略凶…… 记忆太过遥远,眼前这老太太,跟他灵魂深处的牵挂,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记忆中,阿姐是温柔又有些胆小的,就连他调皮的时候,也不舍得大声呵斥。 可眼前这位老太太,却扯开嗓子,声音响亮而有些凶悍地对他道:“里面没位置了,想吃麻辣烫,到外面排队去!” 黄大人有些失望,却又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姐,你家麻辣烫的方子,是家里祖传的吗?” 吴婆子斜着眼睛看他,不悦地道:“你问方子是不是祖传的干啥?怎地?想仗势欺人,强抢我家方子?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的当官的,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婆子也不是没有靠山的!知道这铺子原先是谁的吗?” “知道!是属于辰王的,从惠州的奸细手中查抄来的,查抄的时候,就是经我的手办的!”黄大人道。 吴婆子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顿了一下,道:“既然知道原先是王爷的,那就好办了!这铺子,是王爷赏给我们的!当初他身边的陆大人,拿了一叠铺子的房契过来。我家不是那等贪心的,只选了这最小最偏僻的一处!我家俩孙子,还在辰王府的小公子身边当差呢!” 她这么说,不是故意炫耀,而是她们家生意红火,惹来不少人的觊觎。其中不乏有权有势的人家。要说这权势,整个崇州谁能越过辰王府去?咱也不是好惹的!! 想到这儿,吴婆子的腰板更是挺得老直了,眼神往外面瞟了瞟,故意大声道:“谁想霸占我家方子,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谁这么大胆,敢抢占百姓的财产?”一个熟悉中带着些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子苒定睛一看,有种想捂脸的冲动——这位爷怎么又来了?一州之主,就这么闲的吗? 第两百一十八章 岂能让那家伙如愿 有这闲工夫,您能不能关心关心西边的战争?您那不到十三岁的亲弟弟,还在战场上厮杀呢! 黄大人看清来人,心中一惊,刚想上前见礼,便被萧瑾珞挥手打断了:“行了,行了!私人行程,不必多礼!” 黄大人朝他左右看看——老天爷,这位爷出门只带两个人,也太儿戏了吧?惠州那边正愁着找不到机会,对这位爷下手呢。他倒好,故意出来给对手送人头来了? 宋子苒察觉到黄大人的焦虑,赶忙冲着店里喊了一嗓子:“霍大叔,请这几位大人内院落座!” 在店里帮忙收盘子的霍羡阳:…… 好嘛,瞬间从打杂的上升为跑堂的了,似乎还要兼职保镖——他是宋家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他堂堂暗卫总教头,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地步?? 这下没人敢出声提意见了。没听方才那位老大人说嘛,这间铺子是经他的手查抄回来的。老大人的官职肯定不低,他却对后来的年轻人毕恭毕敬,说明什么?人家的来头更大!谁头这么铁,敢往上撞? 萧瑾珞缓步走到内院,脚刚踏进去,便听得一句句诗文传出—— “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 原来,为了省事儿,吴婆子给书生们弄了小泥炉和铜釜(老北京火锅那样的),又给他们加入红汤,端来没有串的食材,让他们自己烫去。 书生们吃得兴起,便联起诗来: “红汤滚滚热气腾,鲜味香气四溢盈。” “火红沸腾汤如海,佳肴美味怡人心。” “半夜牵羊现喝汤,寒风烈烈嵌娇阳。” “哈哈,朱兄,你这个时间不对,季节不对,当罚!” “那就罚我吃串夹心鱼丸吧……” “这算什么惩罚?这样的惩罚给我来两串……不来五串!” “朱兄,你为了多吃几颗鱼丸,也是拼了!” 朱元琨哈哈一笑,道:“接着,接着,该谁了?祝兄,你来句?” “千层底料煮天地,火红盛世滚滚来!” “好一个‘火红盛世滚滚来’!”萧瑾珞今日收到西边战事的捷报,心情大好。惠王那老小子,早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和头脑,想跟他一争高下,做梦去吧! 还有京城发来的十二道金牌,让他领兵“勤王”!京中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他才不会去蹚这趟浑水呢!他领兵走了,他和父亲镇守了几十年的北地,岂不是拱手于人?还有西边惠王那个不是东西的,早就想从崇州咬一块肉下去,他岂能让那家伙如愿?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了,这个“君命”还不知道谁发出来的呢!他收到的消息,皇帝此时已经被架空,外戚专政,皇子互相倾轧,大荣……气数已尽啊! 盛世何来?排旧才能迎新嘛!乱世枭雄,谁主沉浮?他本无意于天下,可形势它不允许呀!无论谁登上那个位置,都不会放心他的萧家军的存在——卧榻之侧,启容他人酣睡?为了父辈为之献身的萧家军,为了守护辰王府,以及追随者们,他不得不争,还得尽全力去争,不成功便成仁! 萧瑾珞透过窗子,看向里面那个俊雅出尘的男子,含笑问道:“敢问先生,天下乱象已现,何来‘盛世滚滚’?” 祝文卓知晓他的身份,不卑不亢地道:“上有圣明之君,中有忠义之臣,下有护国之军,何愁盛世不来?” “你可知,你口中的盛世,是由无数尸骨堆出来的啊!”萧瑾珞年幼时便在军中长大,自然知道一将成名万古枯的道理。 祝文卓却把视线投向深远的天际,幽幽地道:“乱世起,苍生落……任由这乱世持续下去,堆起的尸骨还少吗?早日结束乱世,才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便是最大的仁慈!” 萧瑾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迈步朝着内院的正堂走去…… 朱元琨这才敢大声喘气,他佩服地看着祝文卓,道:“祝兄,也只有你敢在辰王面前,如此淡定地陈述自己的志向了!” 祝文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辰王胸怀天下百姓,乃仁爱宽容,岂会因为小小文人的谬论,而怪罪于人?何谈敢不敢?” 胡秀才睁大了眼睛,惊疑地问道:“什么?那位是……咱们崇州之主?有最年轻的战神之称的辰王殿下?” “昂!上回我们在宋家见过一次的,是王爷没错了!王爷是挺平易近人的,不过我胆子小,见了王爷嘴巴就不听使唤了!”朱元琨有些懊恼地道。他方才怎么就没好好表现呢?唉!不行,他得吃颗肉丸子平复一下! 胡秀才蹙眉看着他,道:“朱兄,你好狡猾,又偷吃!” “我没偷吃,我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吃!” 萧瑾珞笑着摇摇头,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黄大人赶紧道:“王爷风华正茂,正是最好的年纪……” “催人老的,不是岁月,而是王府那些臭小子们。当年那个,我从军中回来,抱着我的腿撒娇的小家伙,现在也能领兵打仗喽!臭小子,果然不愧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没堕了萧家军的名声!” 黄大人:…… 别以为老夫听不出来,你语气中的嘚瑟!只是你那老父亲般的笑容和眼神,是什么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口中的臭小子,是你儿子呢!……长兄如父,也没毛病! 黄大人忙给王爷倒了一杯茶水,笑道:“老臣一进府城,就听说小公子前线大捷的消息。果然虎父……强兄无弱弟,小公子在领兵打仗上得了王爷您的真传呀!” “黄大人可别这么夸他,他呀,还差得远呢!”萧瑾珞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又问道,“黄大人此番回乡,可有什么收获?” 整个崇州的官场,没有不知道黄大人一直在寻找失散亲人的事。不过,这都过去几十年了,一只没有消息,恐怕…… 黄大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或许一开始老臣的方向就错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你看这事儿闹的 “方才你盯着人家老太太瞧半天,还被人老太太瞪……难道是发现了什么?”萧瑾珞似笑非笑地问道——总不是看上人老太太了吧?吴老太长的吧……满脸褶子不说,还凶巴巴的。最最重要的是,人家是有老伴儿的! 黄大人蹙眉道:“跟阿姐失散的时候,我才六岁。三四十年过去,许多记忆都模糊了。不过,我记得阿姐的耳后,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还有……阿娘有一手烹饪的好手艺,方才经过‘宋记’门前,老臣闻到的味道,跟记忆深处的某个味儿很像……” “你怀疑……那吴老太是你家阿姐?”萧瑾珞仔细地看着黄大人的五官——除了年龄上,其他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呀! 黄大人浓眉大眼,吴老太吊稍眉三角眼;黄大人高鼻梁,吴老太塌鼻子,还有深深的法令纹;黄大人高大挺拔,吴老太又瘦幼小,还有点罗圈腿;黄大人慈眉善目,吴老太除了对自家孙女,其他时候都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吴婆子:……我谢谢您嘞!再说下去,老太太我还有人样吗? 黄大人看出萧瑾珞的疑虑,忙道:“我阿姐长得肖父,我像我阿娘,所以……小时候阿娘经常吓唬我,说我是跟阿爹不像,是抱错了的。吓得我哭着求阿娘不要扔掉我……” “噗……”没想到严肃正直的黄大人,小时候这么好骗,还爱哭!萧瑾珞赶忙收敛好表情——他是体恤臣子的好王爷,哪能拿臣子取乐呢? “麻辣烫来喽!”吴婆子为表重视,亲自把调好的麻辣烫,给两位王公贵臣送过来,还贴心地给调了个蘸料。 她不知道辰王殿下在心里,把她的外貌编排得一文不值,热情地笑道:“王爷,尝尝合不合您胃口。您说您,想吃麻辣烫,派人来说一声便是,怎么还亲自上门呢?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王爷海涵。” 萧瑾珞嗅到这诱人的香味,拿起筷子,笑道:“吃这个,当然要热热闹闹的,在王府一个人吃有啥意思?对了,我听说你还会做什么火锅,下次有机会一定来尝尝!” “只要王爷您肯赏光,我们全家都扫榻欢迎您的大驾!”吴婆子来府城这些日子,接触了不少人,自诩是有见识的婆子了,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文雅一些。这不,“扫榻”这个词都会用了。当然,她也是看人来的。人王爷送了他们铺子,花点心思说点好听的,她乐意! 萧瑾珞捏起一串鱼丸,咬了一口,惊讶地发现居然内有乾坤,里面是带汤汁的猪肉馅儿吧?外边的鱼丸q弹爽口,内里的馅儿浓郁鲜香,再蘸上辣椒油和蒜泥,那味道在他的味蕾上碰撞,简直太奇妙了! 萧瑾珞见自己的随从,朝着他面前的大碗伸出魔爪,忙护食儿地抱住,面露不善地道:“小陆子,你想干啥?” “小陆子”是萧瑾珞对贴身随从的“爱称”。陆九年幼时就跟在主子身边,是属下也是玩伴,更是他生活上的得力助手。前阵子,辰王在外面遇到了投毒事件,因而在外用餐,陆九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这不……他是打算查验一下麻辣烫是否安全,却被主子瞪了。 吴婆子想起自己听的戏文里,有太监给皇上试毒之说。又听王爷称他“小陆子”,便笑道:“王爷,谨慎起见,您还是让这位公公,先帮您验验毒吧……” “噗嗤——咳咳咳……”萧瑾珞一口鱼丸没咽下去,全喷了出来,接着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九面色不善,一双牛眼怒瞪吴婆子,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公公!我只是王爷的随扈!!” 黄大人捂脸忍笑,也开口帮着解释道:“老太太,你误会了!这位陆管事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的胡子,前阵子被调皮的小女儿给烧了,才刮了没几天。” 吴婆子尴尬了,讪笑地道:“你看这事儿闹的!老婆子在这里给陆管事你赔不是了。对了,老婆子今早卤的猪蹄儿,这时候刚好能吃了,送给陆管事一对,就当时赔礼了!” 戏文里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王爷身边的管事,肯定是在主子面前能说得上话的。收了老婆子的猪蹄儿,可不能再给小鞋穿了哦! 没多久,热腾腾的卤猪蹄,便呈到了陆九面前。那红亮的色泽,那软糯q弹的胶质,那浓郁的香气——这真的是他们平常都扔掉的猪蹄?他们这些年到底错过了什么? 萧瑾珞招呼自己的下属,道:“来,快坐下!咱们一起尝尝吴老太的手艺。这猪蹄……”他看着两个完整的猪蹄,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下手。 宋子苒端着一盘油饼走进来,见状笑嘻嘻地道:“王爷哥哥,这个已经软烂脱骨了,你用筷子轻轻一夹,皮就下来了。还有这里面的筋,软软的糯糯的,超好吃!” “哦?超好吃,是多好吃啊?”萧瑾珞忍不住逗她。 宋子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自嫌弃辰王幼稚,口中却道:“超好吃,就是非常非常好吃,特别特别好吃!” 萧瑾珞夹起一块,放入口中,果然软烂香嫩,绵绵的胶质,在嘴唇上留下痕迹。他连连点头,道:“软糯入味,香而不腻。里面的蹄筋,绵软又有较劲儿。不错,不错!” 陆九见自家主子一块接一块,吃得停不下来,心里腹诽道:王爷,这可是人家老太太给我的赔礼。属下一口都没尝呢,您倒好,干掉大半个了!不带这么欺负手下的啊! 萧瑾珞还算有良心,吃了一个就停下了。他指着剩下的一个,很大方地道:“这个,你们分着吃吧!” 说完,他又开始朝着麻辣烫进攻起来。宋子苒端着一小碗用红汤烫的油炸泡面,对萧瑾珞道:“王爷哥哥尝尝这个,这个也超好吃哒!” 面条啊?有什么稀奇的?难道是汤汁不一样?萧瑾珞心中疑惑不已。 第两百二十章 有刺客!护驾,护驾! 萧瑾珞心里虽疑惑,却很给面子地挑起一根,放入口中——嗯!香!比他吃过的任何面条都香! 火锅底料烫泡面,那味道,绝对浓郁得能香掉人的舌头! 黄大人和陆九,满眼问号地看着自家王爷,对着面条暴风吸入。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宋家的老婆子,到底给他们王爷施了什么魔法,居然让他对一碗面条吃得如此喷香?太夸张了吧? 当五毛给他们每人呈上一碗火锅泡面时,他们顿时“真香”了!他们才知道,原来是他们狭隘了,宋记果然不同凡响,一碗面条都让人欲罢不能! 他们不知道,这“泡面”,在店里只用来招待贵客。一般人,给下普通的手擀面,就已经不错了。大多数食客,只能用油饼和馒头搭配麻辣烫呢! 萧瑾珞捧着鼓鼓的肚子,满足地瘫在椅子上。黄大人一言难尽地看着——王爷还是这么随性,在外面一点架子都没有。 突然,破空声传来。一支羽箭,从刁钻的角度,朝着萧瑾珞射过来。陆九手中的筷子电射而出,击歪了射过来的羽箭。羽箭没入堂屋的房柱上,只剩下尾羽露在外面,足见对方的臂力。 黄大人脸色一变,赶紧挡在萧瑾珞的身前,高声叫道:“有刺客!护驾,护驾!” 萧瑾珞依然保持着慵懒的姿态,轻轻拍了拍黄大人的肩膀,笑道:“护什么驾!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还以为我在这崇州黄袍加身了呢!别把乱臣贼子的罪名,往我头上扣。我头小,戴不了这顶大帽子!” 黄大人急得一头汗,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有的没的干啥?乖乖,这一下子跳出七八个黑衣刺客,而王爷身边才寥寥二三人,加上他才四个。 “陆管事,你护着王爷先走,老臣……老臣在这儿先顶着。”就算拼了他这条老命,也要为王爷争取离开的时间!黄大人内心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在东厢房吟诗作对吃串串的书生们,看到外面的动静,吓得都呆住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祝文卓脸色一变,道:“这些人应该是冲着王爷来的!” 朱元琨愣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反应,他在屋子里到处找趁手的“武器”,最终拎起了一个凳子,站在门后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要怕!冷静!淡定!! “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胆子不小,敢在老子罩的场子挑事儿。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霍羡阳的身影,出现在内院中,一双鹰目,看院中的几个黑衣人,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对方冷哼一声:“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目标身边就四个人,兄弟们,废话少说,上!”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的“上”字刚吐出口,只见黑影一闪,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刚想说什么,脖子上突然一紧,他捂着脖子,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手指缝中往外喷涌。他眼睛瞪得老大,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噶掉的…… “就这?还想刺杀王爷,简直就是笑话!”霍羡阳不屑地摇摇头——离他训练出来的暗卫,差远喽! “啊——”东厢房的门突然洞开,冲出几个身着长衫的身影。朱元琨闭着眼睛,高高举起手中的凳子,大声给自己壮胆:“大胆贼人,谁说王爷身边只有区区四人?我……我们跟你拼了!” 霍羡阳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书生,眯起眼睛,刚想动手抢下他手中的凳子。不料,那书生绊到地上的尸体,手中的凳子飞了出去,自己也趴倒在黑衣人的尸体上。 霍羡阳一个腾跃,接住了空中的凳子,放在地上,然后——用食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啊——”朱元琨一睁眼,跟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来了个对视,顿时吓得惨叫连连,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手脚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刚和尸体拉开一点距离,又摔了回去,两只手上沾满了热乎乎的鲜血。 “发生什么事了?”在店里帮忙的宋子苒,听到惨叫声,奇怪地往内院走去——方才的惨叫声,貌似是朱姓书生发出的。到底咋啦?难道是抢菜没抢过别人?不够可以再添嘛!至于叫这么惨吗? 霍羡阳听到她轻盈细碎的脚步声,赶紧迎了出去,把她拦在了二门处,对她道:“小主子,没什么大事儿。书生们闹着玩儿呢!哦,对了,王爷一碗泡面没尽兴,想再吃一碗……” 宋子苒轻轻耸了耸鼻子,蹙眉道:“不对,血腥味好浓——莫不是秀才们受伤了?快让开,别耽误我救人!” 霍羡阳再一次拦住了她,道:“我的小主子,知道你医术超群,未来神医中有你一席之地。不过,里面真没人受伤。至于血腥味儿……应该是隔壁在杀猪呢!” 地上躺着的尸体们:…… 你礼貌吗?谁是猪?做个人吧!能不能给死人留点最后的尊严? 宋子苒双手叉腰,一对柳叶儿般的眉皱起来,怒目道:“你侮辱谁呢?真当我是庸医,连人血和猪血的味道都分不清?你干嘛总拦着我,人是不是你伤的?难怪干爹说你不是好人,如此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 “哟!小福丫好厉害,还知道‘视人命如草芥’呢?”辰王腆着肚子,从内院悠悠地走出来,在小福丫的身边停下来,手欠地捏了捏她头顶上的小揪揪。 “辰王哥哥,你没受伤吧?这坏家伙,总拦着我不让我进去,莫不是在里面做了什么坏事了吧?”小福丫仰起小脸,认真地看向辰王。 萧瑾珞笑笑,道:“那你可就冤枉他了!你这个护卫,可了不得,一个人就干掉了七八个刺客。我这条命,还是他救的呢!里面没清理干净呢,他是担心你看到不该看的,吓到你。” “真的?”宋子苒扭头看向霍羡阳——这个具有冷酷杀手气质的家伙,真有这么好心? 第两百二十一章 别吓出个好歹来 霍羡阳忧郁地仰45度角望天,怅然地叹了一声,道:“冤就冤吧,反正我被人冤枉习惯了……” “这是我新做的‘清毒丹’,你拿去试试看,能不能解你身上的奇毒。”宋子苒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瓷瓶,朝着装抑郁的他扔了过去。 霍羡阳手忙脚乱地接起来,蹙眉道:“小心点儿,这么珍贵的药,摔了多可惜?……那啥,你确定这药对我中的毒有用?” “不确定!至少能控制你身上的毒,不让它加剧。”要是她的实验室能解锁就好了,抽他点血,化验一番,就能找出症结所在,制出解药又有何难? 萧瑾瑜诧异地看着他,道:“你中毒了?” 中毒了还一招就把那些刺客全灭,要没中毒岂不要上天?他身边这样的高手也不多,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江湖中人?杀手?还是……老皇帝手中的“利刃”?所来北地,又有什么目的? 霍羡阳点点头,道:“老东家想要我的命,我逃了出来,不料身上却早已被下了剧毒。如果没遇上宋家人,我这条命早就……” 萧瑾珞道:“青玄神医正在本王府上做客,要不……让他给你瞧瞧?” “青玄神医?王爷,您说的是那位……青玄神医?药谷出来的?”霍羡阳先是一惊,继而转惊为喜。若那位老神仙愿意出手,他还担心什么?他来北地,不就抱着一丝希冀来的吗?没想到,竟真让他遇到老神仙…… 在辰王那儿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回头看向刚到他大腿高的小豆丁,目光逐渐坚定——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待他解了身上的剧毒,也会兑现承诺,护她和她的家人无忧。 “抱歉了,今日食材尽数卖完,大家不要再等了,还请明日早点来!”宋四毛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准备关门收拾卫生。 “啥?没了?这才大半晌的,咋能就关门呢?再回去弄些食材回来呗?也不用串了,就在红汤里烫熟了端上来,我们不挑的!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去买食材,清洗好了帮我们煮一煮呗?” 现在的客人,都这么卑微的吗?你们有食材,不会自己回家煮吗?哦,对了,是没有红汤底料…… 宋子苒想了想,对吴婆子道:“奶,咱们可以熬火锅底料,冷却凝结后,切成一块一块卖给客人啊!” 吴婆子锤锤酸疼的老腰,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我们福丫聪明,今晚回去,我多熬些底料试试看。” 晚上,宋家人又齐聚在堂屋中。今日的营业额再创新高,纯利润达到了一两二钱银子!这是他们全家上阵,不停穿串儿的结果。赚钱是赚钱,就是太费人力了!光削竹签子,兄弟三人加上宋老汉,足足削了三天呢! 吴婆子趴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上身只着单衣,享受着小孙女的爱心“马杀鸡”!别说,小家伙每一下都按在穴位上,舒适又解乏。她累了一天的老腰,按过以后不怎么疼了! 宋清墨见老娘一把年纪,还要为着全家人的生计操劳,不舍地道:“娘,家里人多,您不必事事亲为。店里的买卖,可以交给四嫂……要是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让二嫂也去帮忙。您就在家里,总揽大局便是。” 吴婆子耷拉着眼皮,哼了哼道:“店铺刚开张不久,客人还没稳定下来,交给谁我放心?你看看今日,不光附近的大人去了,连辰王也大驾光临了。也就是老娘我镇定,换成你们谁,能招待的明明白白? 不过……辰王那些手下,到底怎么想的,吃顿饭还把后院的青石板,给我们用水冲了一遍儿。咋?扫榻相迎都不行了?还得冲地相迎咋滴?” 黑衣人刺杀辰王的时候,宋清墨也在后院,陪着秀才们联对呢。想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没想到小侄女救回来的人,身手这么厉害,七八个刺客,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全给撂倒了。那血哟,流了后院一地……辰王要不派人把尸体搬走,把血用水冲掉,不得把他娘和侄子们吓坏喽! 他干笑道:“人家帮咱把院子冲干净,您还不乐意啊?还省得咱们打扫了。” 宋子苒想起朱元琨离开前,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问道:“朱秀才还好吧?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我给开点药?” 吴婆子掀开眼皮,狐疑地问道:“朱秀才咋啦?吃个饭还能受伤?不会被锅底给烫着了吧?” 宋清墨赶紧道:“没事,就是绊了一下,摔着了。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着,他还朝着小侄女眨眨眼睛。 宋子苒心道:不光是摔了吧?肯定还吓着了!那些文弱书生们,哪见过那等阵仗,估计都吓得不轻。她要不要煮些安神汤,给外院送去?毕竟是在她们店里发生的,别吓出个好歹来。 第二日一早,宋家人开始忙碌起来。用完早餐,宋大富赶着牛车,去了刘家村,买来的那两家人干活卖力,五十亩地收拾得妥妥当当,羊群照顾得也很周到。地里的苜蓿草长势良好,羊群不缺食物,都肥了一圈儿。 天气渐渐变冷,羊圈该修起来了。临时搭的草棚子,可抵挡不住北地的风雪。有两只母羊,买回来发现肚子里揣着崽儿,生的时候已经很冷了,还要给它们布置“产房”——啧啧,羊住的比人住的还好!这年头,人不如羊啊! “咩?”羊咩咩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说啥? 自从来了府城,小主人不大出门,即便出门也是从家到店里,几步远而已,羊咩咩彻底没了用武之地。它不知怎么知道,家里养了一群羊,便跑到刘家村,成功打败头羊,自己成了羊群的首领。 每天根本不用那两家人费心:早晨,它自己撅开草棚的门,领着羊群去山坡上吃草、喝水、玩耍,到了晚上,又带领吃饱的羊群回到草棚休息。 第两百二十二章 跟着家里的小福星走,就对了 只偶尔想小主人了,半夜跑回宋家,跳墙进门,钻到小主人身边,陪她睡一晚,第二天又准时出现在刘家村…… 楚、陈两家人,一开始还觉得新奇。后来,便见怪不怪了。主家养的羊,都这么能干,他们别的比不过,还比不上一只畜生吗?事实上,他们的确比不过——他们能猎杀野狼吗?他们能飞檐走壁吗?他们能给小主子当马骑吗?(他们愿意当,小福丫还不愿意骑呢) 正在山上给果树浇水的陈老汉,看到马车晃晃悠悠地驶过来,赶紧放下水桶,迎了上来。 宋大富跳下牛车,问道:“果树怎么样了?成活率如何?” 陈老汉赶紧道:“大部分果树都活了,也按照您的吩咐,用石灰水在树干上刷了一层,正在绑稻草呢!” 宋大富巡视了一圈,点点头道:“嗯,不错!羊圈开始盖了没?” “按照您的吩咐,从村里找了几个人,已经着手建了。地下的烟道已经挖得差不多,明日应该能铺地砖了……主子,真给羊弄这么好的房子?”陈老汉想不明白,花费这么多银子,值得吗? 宋大富道:“崇州府冬天寒冷又漫长,咱们买的大都是小羊羔,若是不把羊圈修暖和了,寒流过来,羊群遭了殃,买羊崽子的钱,岂不是都打了水漂?羊圈修好了,能用上很多年,能养一茬又一茬的羊,你说值不值?” 陈老汉算了算,也是——修羊圈的银子,卖一茬羊就赚回来了。以后养羊卖的钱,都是赚的。还是大老爷有远见哪! 宋大富在羊圈附近指了一处,道:“老陈,这边挖个沤粪池,羊的粪便,还有你们烧饭留下的草木灰,都倒进去。来年就不愁肥料了!” 陈老汉听的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连肥料都有了!这羊的确养得好哇! 宋大富想到临行前小福丫的叮嘱,又加了一句:“明年开春,再多抓些小羊崽儿回来!” 陈老汉惊疑地问道:“这已经有三十多只了……难道已经有人向主子们定了羊肉?还是主家有了固定合作的酒楼?” 宋大富摇摇头。虽然他也不知道养这么多羊干啥用,但小侄女年岁虽小,却是又成算的。你看,她跟娘说开麻辣烫的铺子,这不,铺子开得红红火火,每天他们数铜板数得手酸呢! 她既然说多养些羊,肯定有她的道理。娘常说,小福丫是带福来的。对此,他深信不疑。如果不是小福丫,宋家哪能如此轻易便在府城站稳脚跟? 他常想,若没有小福丫,他们会如何?要么继续往东或者往北走,到比较荒凉的地方定居。要么跟家里买的两户人家一样,为了留在府城,不惜自卖自身吧…… 就连家中最聪明的五弟,也时常道:若是没有小福丫,为他寻到祝文卓这个良师益友,他根本没有考中秀才的希望,更不敢想考廪生了。有了祝文卓这几个月的指点,他觉得这次乡试都有极大的希望。 总之,跟着家里的小福星走,就对了! 见这边一切都井然有序,宋大富放心地离开了。家里老老小小,都忙得不可开交,他早点回去也能帮着分担一些。临走前,他去山坡上招呼羊咩咩:“你是留下,还是跟我回去?” 羊咩咩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你当本大人跟你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小主子说了,这群羊花了她好些银子,它得帮着照顾些。 宋大富哪里知道,这只妖孽山羊,压根就不是把自己当领头羊,而是当做羊倌儿呢!它自以为是宋家的一部分,为宋家出力是应该的! 回程他又拐了东郊的庄子上看看,尤其是小侄女最宝贝的暖室,特别关照了一番。 回到宋家,见五弟把一筐筐串串搬上马车,他赶紧上去搭把手。完了,他对宋清墨道:“我赶车送过去吧。你跟外院的书生们多交流交流。文会也挑选着去参加几次,就当长长见识,别心疼银子!” 文会多是文人吟诗作对、切磋学问的聚会。宋清墨不太擅长作诗,平日里去的不多。他觉得吧,像祝兄这样满腹才华、惊才绝艳之辈,都不怎么参加文会,他凑啥热闹?有那时间,不如多帮家里干些活呢! 不过大哥有一点说的对,他是得抓紧时间,多跟祝兄他们请教请教,等榜单出来之日,就是他们分道扬镳之时,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聚一起,还未可知呢! 宋记麻辣烫门前,依然排起了长龙,今日多了不少穿长衫的学子呢。没想到自诩阳春白雪的文人,也青睐他们这普普通通的麻辣烫小铺? 没想到,宋大富刚走到自家铺子的大门,便看到门旁写了一个上联“鸟处笼中,心思槽巢,恨关羽不得张飞。”不少文人都在门前冥思苦想。 宋大富一边往里面搬串串,一边问自家儿子:“四毛,这是干啥的?” 宋四毛嘿嘿一笑,道:“这是小福丫让祝秀才给写的上联,承诺谁对出下联,今日的麻辣烫免单!” 宋大富一惊,忙问道:“有人对出来吗?” “没呢!这上联挂了一上午,一个都没对出来。祝秀才说了,这上联有什么谐音啥的,我也不懂。反正怪难的,就连祝秀才也没对出满意的下联来呢!不过,倒是给咱们店里,招揽了不少新客人呢!”宋四毛得意地一笑——今日的营业额,稳了! 而想出这个绝妙主意的小福丫,此时正跟一个老头子大眼瞪小眼呢! 青玄神医吹胡子瞪眼,催促着:“你到底答应不答应?说句话啊?你可知道,本神医若亮出身份,想拜师学艺的,能从崇州排到京城去!你这小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搁这犹豫,有啥好犹豫的? 你不是喜欢医术吗?跟你干娘学医也是学,跟老夫学也是学。你干娘和干奶那点三脚猫功夫,连老夫一个小指节都比不上,让你拜师你还要考虑考虑?” 第两百二十三章 我懂! 青玄神医在心中腹诽着:哼,要换了别人,老夫甩袖就走。老夫看上你小丫头,是你的福气,知不知道? 宋子苒小嘴动了动,看向一身低气压的霍羡阳,有些不服气地小声道:“你说你厉害,把自己的医术夸得天花乱坠,却解不了霍大叔的毒,让我如何相信你?” 青玄神医眼睛瞪得更大了,气急败坏地道:“他中的是‘绝命’,是毒药中最顶级的存在,不是老夫解不了,是它压根就无解!他能拖到现在,已经是阎王爷打瞌睡——手下留情了!” 霍羡阳蹙眉道:“不对!” “我说的哪点不对了?”青玄神医被质疑专业,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霍羡阳摇头道:“我能拖到现在,不是阎王爷发善心,而是遇到了福丫小主子。她是我的福星,她手里的药,遏制了我体内毒素的蔓延。或许现在这种毒是无解的,不代表它永远都无解。我相信小主子!” 宋子苒白了他一眼,心道:别一口一个小主子的,谁承认你了?是你硬赖上我的,我可没答应收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当手下! 青玄神医眼睛陡然一亮,搓着手,一脸猥琐(划掉),一脸慈祥地看着小福丫,问道:“小福丫,乖徒儿,你给这倒霉蛋的药,是哪来的?还有吗?再给我看看?” 宋子苒摇摇脑袋,头顶的那撮小卷毛晃了晃:“没了!” 的确没了。她是根据疗程给病人制药的,一疗程的药全都给出去了,哪还有剩下的? 青玄神医眼珠子转了转,道:“小福丫,你要是答应做我的徒儿,我保证你将来能在医药界扬名立万。京中的国医圣手,你听说过吗?” 宋子苒点点头,这个她真听过。据说她仿的金创药,就是出自那人之手。说来有些汗颜,她还没给人家版权费呢! 知道就好!青玄神医目露得色,捻着胡须道:“你要是拜师的话,那位国医圣手,就是你的师兄了!” 青玄神医生性洒脱,不喜束缚,他嫌收徒麻烦,捏着鼻子培养了一个国医圣手出来,本以为再也不会动收徒的念头,结果……见了小福丫后,他改变了主意——培养一个女神医出来,也蛮有成就感的! 宋子苒自知中医是她的短板,尤其是针灸之术,前世已经失传已久,她看了许多古籍,还是挺向往的。干娘和干奶的医术,大多针对妇产科,限制了她将来的发展。 她的宗旨是:干一行,精一行!空间毕竟只是小道,许多太过先进的东西拿出来,不好解释。她的确需要一个精通医术的师父,作为她中医的引路人…… 小小的人儿,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抬头希冀地看着老神医:“老爷爷,我可以拜你为师。但是,我有个要求……” 青玄神医大喜过望,别说一个要求,十个八个都没问题。这小姑娘太灵秀了,在学医上天赋远远超过了他的大徒弟。他有信心,把她培养成医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这样的天分,浪费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吧,有啥要求?”青玄神医问道。 宋子苒把霍羡阳赶远些,又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才小声地道:“你能除了教我医术,其他都不过问吗?如果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您能不刨根问底吗?” 青玄神医颔首道:“这个你放心,谁身上还没点秘密?我没那么重的好奇心!我知道,你们家有家学渊源,不想被别人知道呗?我懂!” 在老神医的心中,宋家肯定藏着大秘密。或许是有强大的仇家在,所以一直隐藏得很深。他既然收下宋家的小孙女为徒,自然要帮着掩盖一二——不得不说,美丽的误会又加深了! 宋子苒左看看,右看看。青玄神医奇怪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不是要拜师吗?我在找茶水啊!斟茶拜师不是要敬茶吗?”小福丫歪着小脑袋,认真地问道。 青玄神医哈哈一笑,道:“不错!是要敬茶,不过不是现在。等为师准备准备,拜了祖师爷,再敬茶也不吃。哈哈,哈哈哈哈……” 又收了一位天资过人的徒儿,青玄神医那个高兴呀!他那个掌门师弟,跟他斗了一辈子,什么都想争个高低。当上掌门有什么了不起?他本无意掌门之位,要不然能落到师弟的头上? 药谷本就以医术为尊,切不说两人医术上孰高孰低,就说这收徒儿的眼光吧,掌门师弟是拍马也不及他呀! 看着青玄神医“仰天大笑出门去”,霍羡阳又重新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小主子,你跟他说了啥?哄得老神医如此高兴?” 宋子苒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知道猫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摔死的?”霍羡阳听到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有些纳闷。又想到小孩子经常这样,思维跳脱,天马行空,也就见怪不怪了。 宋子苒瞥了他一眼,道:“让好奇心给杀死的!”所以,要想活得长久,不要这么八卦! 霍羡阳挑了挑眉,突然又喜上眉梢:“恭喜小主子拜得良师。小主子的医术越高,我的性命就越有保障。属下对自己做的决定,更觉得正确又英明了!” “我说过要当你的主子了吗?那是你一厢情愿,好吗?”宋子苒无奈地把手一摊——这人太自说自话了吧? 霍羡阳化身“王婆”,极力卖自己这个“瓜”:“小主子,收下我绝对不亏。你看,我武功不输你干爹,能保护你,能跑腿,还能跑堂……我的性命捏在你手上,忠心更是不必怀疑,用着多顺手?将来你功成名就后,身边没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咋成呢?” “行了,行了,别说了!看你表现吧!”宋子苒想到前世,她身边也有上头派来的人跟着,帮她解决不少麻烦。就是不知道,她出事时,他们有没有性命之忧,会不会被上面责罚…… …… 第两百二十四章 这么小的女娃娃,认字了吗 放榜的那一日,是难得的大晴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天刚亮,考院门前就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这届乡试,对学子们来说,是希望也是煎熬。因着瘟疫的原因,乡试推迟了一个多月,在府城滞留的学子,本就有些心浮气躁。再加上崇州府卷入了战事之中,下一届乡试不知道还能不能按时举行,这更让学子们焦虑不堪。因而,更重视这次乡试的结果——毕竟,错过这次,不知要等多少年呢! 宋清墨在放榜前两日,就坐立难安,吃饭都不香了。一大早,外院的秀才们,就把他叫了出去,到考院对面的茶馆坐着等消息。 朱元琨的书童,天不亮就等在了放榜处。虽说自家主子考上的几率不高,但院试的时候不就爆冷上榜了吗?说不定这次也能低空飞过呢? 宋清墨的几个侄子,除了在店里帮忙的,也都跑出来看榜了。不过,他们来的时间有些晚,他们的个子又小,想挤进去有点难度。 考院的对面,霍羡阳弯腰看着四头身的小主子,轻声问道:“主子,您要去看榜吗?” 宋子苒乜了他一眼:你这刁奴,想要谋害主子吗?你看我这身高,挤进去不被踩成画片才怪! 霍羡阳秒懂她的意思,哈哈笑着,一把将人扛在了肩膀上,大笑道:“属下失礼了!走,咱们去看榜!” 他用内力震开前面的人,一路披荆斩棘,很快就占据了看榜最有利的位置。而被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扛在肩头的宋子苒,成了这条街最靓的仔,整个鹤立鸡群有木有!社死i g。 秉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理念,宋子苒木着一张小脸,两眼放空,面无表情——红通通的袄裙,卷卷的头发束成两个小揪揪,唇红齿白,表情严肃郑重,在别人眼中却更萌了,视线总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放榜了,放榜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张榜的官差姗姗来迟,他把榜单往上一贴,衙差们分别攥紧佩刀,侍立在两旁。 顿时,人群涌动,后面的人不停地往前挤。宋九毛脚上像踩了弹簧似的,不停地往上窜啊窜的,口中高喊着:“妹妹,看到了没?有没有小叔的名字?” 宋子苒一手抓着霍羡阳的耳朵,小身子努力往前探,大眼睛很精神地往榜单上盯着。旁边的人忍不住笑出声,道:“谁家小姑娘,这么可爱。你看这么仔细,能看出什么来?这么小的女娃娃,认字了吗?” 宋子苒没有理睬他,而是挪了挪小屁股,免得从霍羡阳的肩膀上滑下去——这小子,貌似有些溜肩! 看到了!榜单的第一名,她认识啊!她扯开小嗓门,朝着后面喊道:“九哥,我看到祝叔叔的名字了!他考了第一,是解元呢!” “啊——?是祝秀才,还是朱秀才?”宋九毛听得不分明,又大声问了句。 “祝文卓,祝叔叔——第一名,解元!咳咳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传递消息真是费嗓子! 宋九毛听清楚后,朝着茶馆的方向飞跑,气喘吁吁地跑到二楼窗户处,对一群秀才道:“祝文卓祝秀才,考中解元!” 宋清墨见自家侄子兴致勃勃地跑过来,还以为自己中了呢,没想到是向祝兄报喜的。他轻笑着甩掉心中淡淡的失望,赶忙同其他人一起,向祝文卓道喜。 祝文卓把腰间的荷包扯下来,扔给宋九毛,说了声:“多谢!” 朱元琨拉着想跑下楼的九毛,问道:“我呢,看到我的名字没?” “我没进去,你瞧,我妹妹挤进去了。是她看到的!”宋九毛指着窗外最显眼的一抹红,笑嘻嘻地道。 宋清墨不禁眉头皱了起来,赶忙起身道:“胡闹,你们怎么能让福丫去看榜呢?这么多人,挤着怎么办?我去把人抱回来!” 宋九毛道:“五叔,我们都挤不进去,更何况是你?霍叔扛着她进去的,霍叔有功夫在身,不会有事的。我下去瞧瞧,有没有看到你的名字。咱自家人的银子,可不能让别人给赚了去!” 是的,下面看榜的,不光有考生的家人,还有一些专业报喜人,每报一个喜,或多或少都能拿到一份银子。每到放榜的时候,总有那么一批人,提前来占据有利位置,为的就是这笔打赏。 宋清墨想了想,提醒道:“那你让福丫,从下面看。若是从下往上看个几十名没有我的名字,估计就没希望了!” 宋九毛忙安慰道:“五叔,你别气馁。解元老爷都说你这届很有希望,你考中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我下去了……” 他刚下到楼下,就见霍羡阳扛着小福丫,大步地朝着茶楼而来。楼上的书生们顿时紧张起来,这次会是谁高中了呢? 来到茶楼前,霍羡阳把肩膀上的小豆丁放下来。宋九毛赶紧上去,牵住妹妹的手,问道:“怎么了?是被挤着了吗?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看到小叔的名字啦!”宋子苒一张小脸上绽开了一朵花——五叔考中了举人,奶一定很高兴,奶高兴她也高兴! 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八毛,也跑过来,拉住妹妹的另一只小手。闻言,两个毛眼睛为之一亮,异口同声地道:“真的?五叔考中了?” “中了,中了!”宋子苒点着小脑袋,头顶的小卷毛,都精精神神地翘了起来。 八毛九毛牵着小福丫的手猛地一用劲儿,小福丫的腿便离地了,她被两个坑妹的哥哥“拎”着胳膊,提溜着上了楼。 “五叔,中了!你考中了!!”八毛九毛又是不约而同地嚷嚷着。 宋清墨猛地站了起来,整张俊脸都涨红了,连声问道:“真的?我中了?我不会是做梦吧……我中了多少名?” 八毛九毛语塞了,他们低头看向鼓着小脸的妹妹,问道:“对啊,五叔考了多少名?” 宋子苒皱了皱鼻子,对着俩哥哥做了个凶巴巴的鬼脸,然后才道:“小叔叔在孙山前面一名!” 第两百二十五章 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宋清墨愣了一下。八毛九毛奇怪地问道:“孙山?孙山是谁?他考了多少名?” 宋清墨笑笑,摸摸两个侄子的小脑瓜,道:“孙山就是最后一名的意思。所以落榜的人,又叫‘名落孙山’。我比孙山高一名,也就是倒数第二的意思……” 朱元琨一把搂过他的脖子,笑呵呵地道:“别说比孙山高一名了,就是最后一名,那也在榜单之上。恭喜了,宋举人!” 胡秀才目露焦急地问道:“小福丫,你还看到我们在座其他人的名字吗?” 宋子苒略带腼腆地道:“榜单上人名太多,密密麻麻的。我就看了前面几个和后面几个。你们在不在榜单上,我也不知道。” 宋清墨平抑住内心的狂喜,一一向过来道喜的人还礼。闻言,他赶忙道:“我家小侄女还小,估计看到我的名字,太高兴了。才没来得及看其他人的名字。不要见怪啊!” “不怪,不怪!小福丫不必自责,你已经很厉害了,认得祝兄和宋兄弟的名字!是我们太着急了!” “是啊,是啊!报喜的已经报到第十九名了,中与没中,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再耐心等会儿吧!” “五叔,我们先回去了!”小福丫着急把好消息告诉她奶,向书生们道了别,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 霍羡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今儿考院门口人太多,他得把人盯紧些,免得又被拍花子钻了空子。 他忍不住问道:“小主子,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榜单上没看到他们的名字?” 宋子苒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是个宝宝,榜单上那么多名字,我怎么可能都认识,一一记下来?” “医书中那么繁琐生僻的字,我都不太认识,你都能倒背如流。区区几个名字,又怎么可能记不下来?”霍羡阳翻了个大白眼,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好你个小霍子,敢冲着主子我翻白眼。小心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宋子苒小手背在身后,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霍羡阳盯着小豆丁头顶的发旋——没见她回头啊,怎么知道他在翻白眼?难道她真有超凡的神通? “别寻思了!我身后没长眼睛,我蒙你呢!”宋子苒扭头冲他狡黠地一笑,那模样精灵古怪,甚是有趣。 霍羡阳扯了扯嘴角——这小妮子,智多近妖。她不长个的原因,估计是鬼点子太多,压的! 宋子苒突然道:“十年寒窗苦读,我不想亲手戳穿他们的美梦,不想看他们失望的样子。负面情绪堆积太多,会影响我健康成长的。” 霍羡阳清了清嗓子,反问道:“你却定影响你生长的,是负面情绪?” 宋子苒听他话里有话,登时就炸毛了:“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是成长,成长!!心灵方面的!!我生气了,我决定停你十天的药,让你知道揭主子的短,后果有多严重!” “别啊,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福丫主子,我这身子,要是停药十天,肯定撑不过去啊!您这么善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要我的命呢,是吧?” “放心吧,死不了!”宋子苒冷哼一声,别以为我没听出,你语言中的暗示——我个子小是我愿意的吗?再说了,我才四岁多,要长你这么个傻大个,还怪吓人的! 霍羡阳一路陪着小心,好话说尽,并签订了许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契约,终于哄好了小主子,免了被毒素这么的那十天惩罚。 主从二人一路溜达着来到宋记麻辣烫。里面的熟客,看到小东家忍不住笑着跟她打招呼:“哟,小东家现在才来呀!不会是赖床了吧?” 宋四毛给他送上他点的麻辣烫,闻言替自家妹妹辩解道:“刘叔,您这话可说错了,我家小妹起得比我还早呢,她去考院陪我五叔看榜去了!小妹,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是等着太无聊了吗?” “看完榜了,就回来了呀!奶,我小叔考上啦!开不开心,高不高兴?”宋子苒凑到吴婆子身边,依偎着她的腿,笑嘻嘻的小模样,可讨人疼了。 吴婆子把小人儿抱起来,继续淡定指挥着老四媳妇给客人拿串串。宋子苒奇怪地问道:“奶,你是举人的娘了,不惊喜,不开心吗?” “开心,开心!”吴婆子有些敷衍。店里南来北往的客人,都在讨论哪哪又爆发战事了,哪哪又被屠城了。考上举人有什么用?这么乱的世道,又不能去京城考进士做官,顶多就是多免几亩地的税而已。现在她们是缺银子的人吗? 吴婆子,你飘了! “对了,娘,我看到小舅舅的名字啦!五雷县五福村的苏溪源,考了二十三名呢!”宋子苒给苏云带来了爆炸性的消息。 苏云手里的串串,登时就掉到了地上,她顾不上其他,几步冲过来,一把抓住闺女的胳膊:“福丫,你说什么?看到谁的名字?” 吴婆子赶紧把她的手扒拉开——说话就说话呗,别上手啊,小心抓疼她的小福丫。 宋子苒在苏云希冀的目光中,用力地点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娘,我看到舅舅的名字啦!人太多,我急着回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就没在榜前找舅舅。” “我去,我去找!”得到弟弟的消息,苏云提着的心放松了许多。弟弟能够参加科考,还取得这样的好名次,是不是代表家里人一切都好? 吴婆子把孙女塞进老四媳妇的怀中,点头道:“你去吧!带着福丫。店里的事,交给我好了!” 苏云抱进了女儿,眼中带着激动和喜悦的泪花。她冲吴婆子屈膝一礼,道:“婆婆受累了,媳妇去去就回!” 这样的乱世,有什么比得到亲人的消息,更令人高兴的吗? 店里的客人见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老太太,你儿媳妇去找亲人,干啥还抱着个孩子?放店里呗,我们都给看着,丢不了!” 第两百二十六章 老婆子开的黑店,你可别吃啊 吴婆子一时得意,忍不住道:“我家孙女运气不错,带上她说不定找人能顺利些……行了,不说这些了。今儿店里有喜,进店的客人,每人送一小碟麻辣萝卜干!” 有熟客开玩笑地道:“你这婆子,也忒小气了点儿。家里孩子中了举人,就给我们送这么点儿萝卜干?” “你尝尝吧,我这萝卜干可跟街上卖的,和你们家里腌的都不一样。二十文钱一斤呢!”吴婆子上次照着小福丫给的方子,做的麻辣白菜很受好评,不少客人临走时,都提出要买些回去下饭。这不,她和小孙女又倒腾出麻辣萝卜干,甜脆中透着香辣,味道真不错! 那位客人故作惊讶地道:“天哪!一文钱两斤的萝卜,居然卖给我们二十文一斤!老太太,你家莫不是黑店吧?” 吴婆子笑骂道:“是啊,老婆子开的黑店。你可别吃啊,小心我给你下蒙汗药!” 另一个大胡子哈哈笑道:“老太太,他要长相没长相,要银钱没银钱,你给他下药图的啥子?” “图他一张嘴,又臭又硬,炖上一天一夜斗炖不烂!可以当武器使!”吴婆子端了一小碟萝卜干,放在两人的面前。 大胡子尝了尝,眼睛一亮,道:“这是萝卜干?我还以为是咸得齁死人的那种呢!这甜中带辣,辣中又香的小咸菜,我一口气能吃两碗!” 他同桌的那个人,瞪他一眼,道:“吃两碗?你今天哪都别去了,就抱着水罐子,不停地灌吧!老太太,给我们哥俩拿几个油饼过来。这小咸菜,还是得配饼子吃!” 吴婆子见大家都用油饼或馒头配咸菜吃,故意道:“哎呦,我可亏大了!你们都吃馒头配咸菜,我这麻辣串卖给谁去?” “卖给我们!我们还在外面等着呢!里面的兄弟,你们多吃些咸菜,别把串串都给祸祸光了!”外面等着的客人,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焦急地等待着叫自己的号! 有客人就说了:“老太太,你们家这铺子也太小了点儿,咋不换个大一点的?马上天冷了,客人在外面等可受不住!” 吴婆子忙道:“已经去跟隔壁的商量了,看看能不能把房子租给我们,实在不行,光租倒座房也行啊!” 有住附近的,则道:“隔壁也是上次抄家空出来的。你这院子经过谁的手,再去问问呗!隔壁也是常年空着,就留老两口看门,闲着也是闲着。” 吴婆子一听,顿时熄了这念头——她家铺子是辰王给的,再去问隔壁的房子,人家还以为自家贪得无厌,要了铺子还想要房子呢!算了,过几日把内院整理出来,弄几个包厢啥的,也能多招待些客人。 “吴婆子,这萝卜干给我称两斤,还有这卤蛋,给我打包二十个!麻辣烫捡着素菜,给我装一盆,多放点红汤!” 说话的这人,家里正在修院子,左邻右舍都来帮忙,他婆娘又不是个会做饭的,所以都是从外面小饭馆儿定的饭菜。昨日发现“宋记”这个宝藏店铺,买了一盆麻辣烫回去,深受好评。这不,又来了! 好吃不贵还有面儿,是宋记最大的特点! 有客人看到宋记食材如此新鲜,有些纳闷地道:“吴婆子,你家的蔬菜是哪儿买的,这么水灵鲜嫩?” 吴婆子心道:神仙给的空间里种的,能不鲜嫩吗? 她似笑非笑地道:“我家庄子上有暖室,这些食材都是现采现摘的,能不新鲜吗?不过,可能过些日子,绿叶菜会少些,土豆、萝卜、白菜多些,大家勿怪啊!” “没事,你们有啥我们吃啥?土豆、白菜、豆芽、豆腐,吃着也挺好!这个干豆腐,蘸饱了汤汁,真是香!”客人埋头苦吃。 本来,好些客人闻着香味过来,都是想只买几串尝尝的。可一进店,不吃个肚儿圆都不舍得离开,每个人消费个二三十文,都是少的。喜欢吃荤菜的,花上百十文也不算多。宋记的营业额,每天都在递增中…… 外院的书生们,今年考上的只有祝文卓和宋家的老五了。朱元琨失落了一瞬后,马上又雄起了。他哈哈笑道:“为了庆祝祝兄和宋兄弟中举,我们去宋记吃锅子吧?” 胡秀才脸色微微一变,出声道:“啊?还去宋记?” 上次一地的尸体,和像小溪一样的鲜血,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犯恶心呢。宋家的锅子虽然好吃,但一想到院子里出现过命案,他就不舒服。 朱元琨斜着眼睛看他:“怎么?几具尸体就把你吓着了?现在外面到处去打仗,若是哪日敌人打到城门下,你甘愿当软脚虾?古来有多少文人,文能吟诗作对,武能上阵杀敌。我虽然没有过人的武艺,若真有一日,让我拿起刀枪上战场,我也是不惧的!” 祝文卓赞许地点点头:“说的好!那日朱兄弟,举着凳子冲出去的场景,让为兄甚是佩服和震撼!正如朱兄所言,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乃是吾辈效仿之楷模!” 其余几个书生还在犹豫,朱元琨使出最后一击:“你看看你们,还不如四岁的小福丫呢!人家处理血呼啦的伤口时,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小福丫:……你啥时候见我处理过伤口的? 朱元琨:宋四毛那小子,整天炫耀他肚子上的伤口,好像那是荣耀的勋章似的。还说男人身上没几道疤,还能算男人吗?也不想想,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称得上“男人”二字? 被朱元琨这么一激,几个书生又坐在了内院那间东厢房中。令他们安心的是,今日没有碰上微服出访的辰王殿下——王爷日理万机的,哪能此次都遇见? 苏云抱着女儿,匆匆来到放榜的地方,站在一处视野宽阔之地,朝着人山人海的榜前张望着…… “打胜仗了!小公子打了打胜仗!”突然,街道上躁动起来,府城的人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本就热闹的大街更是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