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世界的行者》
第一章 神秘的羊皮纸
2006年6月,北京的夏天来得特别的早。
暑气袭人,闷热漫长。
海淀燕园里,知了在树上放肆地叫着,百无聊赖。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辛子秋正趴在寝室的上铺打盹儿。
电风扇撒了欢儿似的对着这边猛吹,可他还是出了一身的腻汗。
迷迷糊糊间,他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诺基亚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可还没来得及放在耳朵边上,就听见老大庞志军在电话的那一边咆哮着,像头愤怒的公牛:
“小秋你大爷的,又睡着了是不是?赶紧给我爬起来上线!上线听见没有!七点开团,现在都快七点二十了,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全团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一个……”
辛子秋本来挺困的,结果被这一大串连珠炮似的吼声吓得倍儿有精神。
于是他也睡不着了,干脆翻身蹦下床,打开电脑,准备打“魔兽世界”。
电脑是他前几天在中关村攒的,英特尔的奔腾D处理器,80G的硬盘,还配了一台17寸的液晶显示屏。
记得刚把电脑搬回宿舍的时候,老大像抚摸想象中的爱人一样,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光滑的机箱顶盖,咂着嘴不停称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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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超薄液晶屏呀,这下好了,咱们寝室终于也有自己的电脑了,不用去隔壁看片儿了。”
辛子秋狠狠捶了他肩膀一下:
“喂,把你那刚抠过脚丫子的脏手拿开,讲点卫生好不好。”
“还有啊,绝对不许用我的电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片子。”
“……”
可当晚,新买的电脑音箱里还是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老大特意把音量调到最高,声音传到走廊上,引得不少端着脸盆去洗漱的兄弟们驻足停留。
……
这一套电脑攒下来,花了辛子秋大几千人民币,刚到手的国家奖学金还没捂热乎,就已经去了大半。
这笔钱本来是他预备着下学期申请去美国留学用的,可心血来潮之下,还是忍不住买了台电脑。
不过他也不心疼,钱嘛,花出去才有价值,大不了用完再赚。
辛子秋来钱的法子有很多。
首先,他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
即使在天才云集的燕京大学数学学院,辛子秋也是学神一般的人物。
他是九零年生人,踩着线的九零后,年纪比别的同学小不少,可考试却几乎科科都是满分。
关键是,从来不见他怎么学习。
星际争霸,魔兽世界,样样落不下他。
同时他还是燕大武术社的副社长兼总教官。
一周七天,他每天都要准时在武术社教一个小时的拳法课,有时还得给个别同学开小灶。
但即使这样,也没耽误了他的成绩。
燕京大学是国内最好的高等学府,国家舍得拨款,还有各种校友企业捐助,奖学金种类名目繁多,奖励丰厚。
只要你够优秀,大学四年下来不但不用花一分钱,没准儿还能小发一笔横财。
不仅如此,辛子秋还在校外兼职做培训辅导。
一般的燕大学生也就当个家教,每小时赚个一两百块的就算很不错了。
可他是直接在辅导班讲大课,专门教授中小学生数学奥赛,每周一堂课两个小时,就能拿四位数的薪水。
辛子秋自己在高中时就拿过两枚国际中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金牌,这样的简历,即使收费再高,也有的是地方抢着出高价请他。
他爸妈都不在了,也没什么别的亲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花起钱来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忌,几千块的电脑,说买就买了。
至少不用每天和老大他们跑去网吧,闻着讨厌的烟味儿了。
……
坐在电脑前面,辛子秋输了密码,登录上了游戏,刚一上线,屏幕上就弹出了组队邀请,同时音箱里传来了老大的骂声:
“小秋你丫迟到快半个小时了啊,DKP扣5分,赶紧给老子进团。”
辛子秋马上同意了组队邀请,然后对着麦克风向大家一通道歉。
DKP是魔兽世界游戏里大型团队用来决定战利品归属的分配依据。
谁的DKP高,就有更大的机会在团队副本中拿到心仪的装备。
老大是个很严格的团长,每次都会用纸和笔记录下几十个团员活动的详细表现,比期末复习的时候还要用功。
辛子秋慑于老大的淫威,从来没缺席过一次活动,而且表现向来抢眼。
不过即便如此,他在老大那里的积分记录一般是这样的:
“迟到扣5分;”
“打完第三个BOSS睡着了扣4分。”
“和团长顶嘴扣10分……”
散漫的态度,导致他的DKP一直都是负数。
而老大自己,大概是因为一直有各种才华分指挥分和颜值分的加成,从来都是超级分霸。
不过辛子秋也不在意,他玩游戏也不是为了那些虚拟的装备,而是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感觉。
他们宿舍四个人,都在一个团队里面,辛子秋每天跟在老大后面屁颠屁颠地摇旗呐喊,听着大家吆五喝六地打怪升级抢装备,心里总是暖暖的,有种家的感觉。
不过一旦有什么他能用的好东西,老大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抢下来塞给他。
老大就是老大,大气!
辛子秋常感慨道。
老大确实威武霸气,指挥起副本团战来一向是杀气腾腾气势汹汹。
明明是个山东老爷们儿,却操着一口纯正的京片子,骂起脏话来比说相声的贯口还利索。
自从老大当上团长以来,辛子秋就发现这厮的枕边书从黄易先生的《寻秦记》和贾平凹先生的《废都》,换成了约翰麦克斯韦的《二十一个无可辩驳的领导法则》以及罗杰奈的《指挥的挑战》。
他偶尔也会好奇地翻一翻看一看,可始终也没搞清楚老大是从哪本书里学到的杀人式指挥法。
……
今晚他们要挑战的是黑翼之巢,四十人的团队副本。
打了一个多小时,进程不是很顺利,老大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有人在偷懒划水。
一团人在二号boss红龙那里连着灭了三次,大家士气都有点低落。
“休息十分钟,我去抽根烟。”
老大说道。
众人开始发呆。
辛子秋站起身来,甩了甩手,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脖子。
他忽然发现肚子有点饿,于是从柜子里翻出一袋也不知放了多久的虾条,刚刚打开,还没来得及吃,就听见楼下有人喊他。
“辛子秋,下楼来,有你的快递!”
辛子秋有点疑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没有亲戚,也没什么外地的熟人,自己更没在网上买过东西,谁会寄快递给他?
再说了,快递信件不都是传达室代收么?
楼下袁大爷的声音再次响起,辛子秋这回听得仔细,确实是在叫他没错。
他只好拿起钱包钥匙,趿拉着拖鞋,向楼下走去。
到了宿舍大门口,这才发现外面站着个穿制服的快递员,手里捧着个白色的包装盒,上面用英文写着“联邦快递”。
看门的袁大爷见他下来,用手一指:
“喏,人来了。”
快递员很客气,对辛子秋说道:
“你好,能看一下身份证么?这份快递有特殊要求,必须要本人亲自签收。”
辛子秋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快递员仔细检查了几遍,这才掏出一张单子,让辛子秋签字。
“从美国寄来的?”
辛子秋一边在单子上签字,一边看着盒子上的地址,只见上面没有寄信人的姓名,只有一串串的英文街道名,最后的城市落款是芝加哥,美国。
快递员拿到了签好字的单子,礼貌地道了声谢,扭头就走了,只留下一脸疑惑的辛子秋。
自己不认识美国人啊,什么人会专门给自己寄一封跨洋邮件,光是快递费就得不少钱了。
他拿着盒子,掂了掂分量,轻得很,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袁大爷看着辛子秋,笑眯眯地好奇问道:
“辛子秋,你还有外国的亲戚?给你寄什么来了?”
辛子秋尴尬一笑:
“袁大爷别逗了,我哪儿有什么国外亲戚,八成儿是寄错了。”
他上了楼,回到寝室,听见音箱里正回荡着老大对团员们的训斥声。
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战斗还没开始,老大正在用他独有的方式做着战前动员。
辛子秋靠在椅子上,顺手拆开了快递。
包装盒子挺大,里面塞满了防震的泡泡,在最深处有一个金属制成的暗红色圆筒,差不多一尺来长,手腕粗细,上面雕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花纹。
辛子秋将圆筒掏出来,拿在手中,只觉得入手温润如玉,很有质感。
圆筒一端有个盖子,他轻轻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一张卷好的羊皮纸。
这张羊皮纸绵软滑腻,手感极佳,好像一张布帛。
表面上干干净净,却微微有些泛黄,显得古朴素雅,一股厚重的年代感扑面而来。
辛子秋用手轻轻抚摸着,心中疑惑更甚,到底是谁大费周章,从美国寄来这样一张包装精美的羊皮纸?
这一个字没有的羊皮纸究竟又有什么用处?
他又拿起了快递盒子,重新仔细看了看,上面确实是他的名字和地址没错。
辛子秋想起在读过的很多小说上,羊皮纸都用特殊的墨水写着字,用火一烤便能显现出来。
他举起羊皮纸,蒙在台灯上,想用灯泡的热度烤一烤。
这张薄薄的羊皮纸在六十瓦大灯泡的照射下,变得好像半透明一般,但没有半分字迹出来。
辛子秋又用手沾了一点水,轻轻抹在上面,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
总之,辛子秋折腾了好一会儿,弄了一脑门子的汗,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看起来就只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而已。
大概是个恶作剧吧。
也许哪个美国傻冒儿闲着无聊,专门给陌生人寄东西当乐子。
钱多了烧的慌。
辛子秋想着,注意力又回到了游戏上。
老大还在给大家开着动员会,语气大义凛然,悲愤填膺,就好像黑翼之巢的红龙boss抢了所有人的女朋友一样。
辛子秋早熟悉了老大独特的指挥艺术,在椅子上坐好,随时准备再次开战。
忽然间,他突发奇想,那被他扔在一旁的羊皮纸,软软的当个鼠标垫正合适。
他伸出左手,将羊皮纸拿过来,准备放在鼠标下面。
就在这时,他额头上的一滴汗珠滴在了上面,顿时润湿了羊皮纸。
与此同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那羊皮纸上,泛起了一片殷红,一闪而逝。
随着红光闪过,羊皮纸好像沾满了胶水,紧紧黏在了辛子秋的左手上。
辛子秋大惊失色,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扯,可那羊皮纸好像长在了他左手上,无论如何也扯不下来。
不仅如此,羊皮纸上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他感到自己整个左臂血管都在暴涨,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要往左手涌去。
“准备好的打1!”
音响里传来老大的声音,这家伙终于做好了战前动员,要求全团确认就位。
辛子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发疯似地撕扯着粘在手上的羊皮纸,可那薄薄的一张纸却韧性十足,任他如何用力,也难撕开一个小口子。
而且上面的吸力越来越强,辛子秋的左手涨成了紫黑色,几乎要滴出血来。
终于,一滴鲜血从他掌心渗出,没入了羊皮纸中。
霎时间,辛子秋眼前一黑,只觉得整个人的灵魂都被吸走,全身像被掏空一般。
他如坠深渊,一片无尽的黑暗汹涌而出,顿时将他吞没其中。
……
第二章 婆娑与玄冥
也不知过了多久……
辛子秋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悠悠醒转。
迷迷糊糊间,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枯黄的杂草丛中。
面前本该有的电脑,书桌,台灯,虾条,全部都不见了。
他顿时心中大惊,腾地坐起,朝四周望去。
这一看之下,登时令他觉得一股寒意蓦地从脚尖直达头顶,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好像要突然炸开。
此时日近黄昏,残阳如血,余晖将地面都染成了暗金色。
四周是一片荒山。
乱石岗中,荒草遍地,怪石横生。
冷风萧瑟,吹动野草,发出簌簌的响声。
远处林中,还有夜枭凄叫之声传来,让人心惊胆寒。
我的天!这不是燕园,这究竟是哪儿?
饶是辛子秋素来胆大心宽,也不由得冷汗直冒,心脏砰砰猛跳。
这是在做梦吧……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顿时痛彻心扉。
很显然,这不是在梦境之中,周围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他低头看去,那张诡异的羊皮纸已经从他手边脱落,此时正平整地铺在地上。
辛子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激动骇然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也没感到什么异样,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再次看向羊皮纸时,只见上面红光一闪,有血水诡异地渗了出来。
那血水一滴一滴并不相融,就好像一颗颗滚珠般在上面流转滑动,不断进行着排列组合,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奇怪的符文,似乎在书写着某些辛子秋不认识的文字。
最终,血迹停止了变化,在羊皮纸上组成了两行汉字。
“欢迎来到婆娑世界!”
“准行者,你准备好了么?”
辛子秋目瞪口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
“准备好你个圈圈叉叉啊!”
“婆娑世界,准行者?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辛子秋心中骂道。
他不是个容易激动失态的人,但此时此刻确实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此时,羊皮纸上面的血水再次排列变化,又显出了更多文字。
“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佑元年九月。太平盛世之中暗流涌动。大辽,西夏,大理,吐蕃诸国并立,虎视眈眈。”
“对准行者的考验:获得任意一部《黄泉真经》,或者在这方世界中生存六个月。完成考验后正式晋升为一阶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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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由饕餮之力接引而来,在这方世界可额外获得饕餮之力的帮助。”
血水形成的文字在羊皮纸上停留了几秒钟,就重新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而整张羊皮纸,也瞬间化为一道七彩流光,还没等辛子秋反应过来,就没入了他的右臂之中,在那里留下了一块晦涩扭曲的黑色花纹,好像一道古怪的纹身。
辛子秋一脸的懵圈儿。
前一刻,他还在宿舍里打着游戏,听着老大霸气十足的训话。
可后一刻,他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仁宗皇帝?这是北宋么?我穿越了?就像《寻秦记》里的项少龙那样?
在2006年那会儿,穿越小说还没成为风气,甚至修真小说也才刚刚有一点苗头。
辛子秋虽然看的闲书不少,但读过的唯一一本穿越小说也只是黄易先生的《寻秦记》。
这还是在老大当了团长,开始研究指挥艺术之后,辛子秋从他那儿蹭来的。
而且,他们宿舍其实都是拿这本书当那啥书来看的。
辛子秋觉得,穿越这种事情,也就是在小说里写写算了,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谁会真的把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当回事儿?
可谁能想到,今天他真的穿越了。
辛子秋心头一沉,他可不想离开自己原来的世界。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和平年代多好,有网络,有电脑,有游戏,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而且他还有一年就要从燕大数院毕业了,以后不说前途无量吧,至少也可以过个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生活。
谁会想要来到古代啊,给个皇帝他都不换。
不是北宋,不是穿越……
辛子秋心中默默念着,他多希望这时老大和宿舍的其他兄弟们突然出现,笑着对他说这只是他们导演的一场无害的恶作剧而已。
就在他一筹莫展,毫无头绪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冻得他一哆嗦。
辛子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脚下也只有一双塑料拖鞋。
好冷……
不是夏天……
辛子秋发现了不对劲,宿舍里闷热无比,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气温三十度。
可现在,寒风凛冽,冰凉刺骨,哪里是夏天的温度?
完了,这铁定不是在北京。
辛子秋想起了羊皮纸上的文字:
“嘉佑元年九月……”
真的是穿越了,这天气,明明就是深秋时节的温度。
完了,死定了。
辛子秋狠狠一捶地面,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虽然是燕大数院的高材生,但并没经过高考,而是保送的。
相比数学,他的历史和语文都弱得可怜,虽然知道仁宗是北宋的皇帝,但嘉佑年间都发生过什么历史大事,他一无所知。
事实上,辛子秋仅有的一点关于北宋的知识,都来自于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以及单田芳先生的《三侠五义》和《白眉大侠》评书。
不过他生性坚毅豁达,既然知道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北宋,也只好坦然面对了。
眼下要先活下去,也许完成羊皮纸上的任务,拿到那个什么真经,自己还有返回原来世界的机会。
这时,在他脑海中,一道柔和的女人声音响起:
“你有一条来自‘玄冥’的留言,请选择是否接受。”
辛子秋这时候脑子乱得很,神经也敏感得要命。听到声音后,他腾地站起,双拳紧握,护在胸前,摆了个扣步的架势,警惕地环顾四周。
可周围哪里有人?
“是谁?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有十秒钟的时间选择接受,到时留言将直接删除。”
“十”
“九”
“……”
这次辛子秋听得清楚,声音真的是直接传入脑海,就好像戴了一副耳塞一样。
他咬咬牙,选择了接收。
一道如龙吟方泽般的宏大钟声在他耳边响起,仿佛跨越了无穷时空,直刺人的灵魂。
钟声过后,一阵男人的声音传来:
“子秋,我是‘玄冥’,很抱歉将你卷进这婆娑世界当中来……”
辛子秋心念一动,这个人居然认识自己,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异常陌生。
“……这个大千世界等级很高,本来并不是初入婆娑的准行者可以进入的,它的危险程度远超你现在的能力极限,千万不要乱跑。”
“想办法活下去,到东京汴梁城等我,我会去找你,帮助你完成这次的任务,带你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相信我,等着我,我会解答你所有的问题。”
“活下去,我知道你能做到……”
留言戛然而止,只剩下西北风呼啸的声音,和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辛子秋。
第三章 举目四顾心茫然
这个自称“玄冥”的男人,声音富有煽动人心的魔力,真诚而恳切。
辛子秋抽抽鼻子,狠狠地骂了一句国骂。
不用问,那倒霉的羊皮纸就是玄冥寄来的。
被人算计,还被投入到一个危险的境地当中,自己却连算计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让辛子秋感到异常地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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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么?废话,谁会不想活呢?”
冷风吹在辛子秋发烫的脸颊上,使他稍微冷静下来。
玄冥说的话有可能是陷阱,在东京汴梁城等待他的,也许是致命的杀机。
但可悲的是,此时的他,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作为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九零后宅男,辛子秋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技能,也没有可以赚钱的手艺。
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如玄冥所说的那么危险,他单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的几率都不大,冻死饿死倒是很有可能。
至于那个寻找什么真经的任务,他更是两眼一抹黑,毫无头绪。
权衡利弊之下,辛子秋决定去汴梁城碰碰运气。
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这个世界乱撞,还不如赌一次。
虽然赌注可能是自己的命。
下定了决心,他心里反倒轻松了起来。
恐惧来源于未知,一旦有了实际的目标,便没那么可怕了。
况且辛子秋身世坎坷,能长这么大也克服了许多苦难,眼前的困境于他而言,也远算不上世界末日。
他抖了抖胳膊,跺了跺脚。
这鬼天气,真他妈的冷啊。
辛子秋自幼和父亲学拳,身体素质极好。
可不论如何,他毕竟是肉体凡胎,穿着内衣在这深秋的冷风中吹了半天,也冻得够呛。
好在自己右臂之上,羊皮纸化成的黑色花纹中,隐隐有热流涌动,驱走了不少寒意,倒也不至于冻死。
可马上天就要黑了,得先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落脚,总不能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过夜。
辛子秋举目四顾,心中一片茫然,只能顺着较为平坦好走的方向,一步一踱地往山下走。
刚走出几步,只见前面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正向这边走来。
辛子秋心中微微一喜,赶紧往前快走了几步。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正想找个人打听打听情况,问问路。
那人影似乎也看见了他,明显加快了脚步,也向这边走来。
两人离得近了些,辛子秋这才看得清楚,原来是个小姑娘。
只见她八九岁的年纪,头上梳着日月双抓髻,身上穿着水蓝色短褂和月白色绸裤,脚下蹬着一对红色的布鞋,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可爱。
只不过一个小孩子,独自跑到这荒郊野地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但辛子秋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怕小姑娘被他吓跑,便朗声喊道:
“小姑娘……呃……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走到一块儿,面对面相距不过数尺之遥。
还没等他问话,小女孩儿先怯声怯气地说道:
“大哥哥,你……你有吃的么?”
辛子秋一愣,下意识摸了摸短裤的裤兜,里面还真有块大白兔奶糖。
他把糖掏了出来,扒开包装纸递了过去,说道:
“喏,给你,甜的。”
小女孩儿伸手接过,连着包装纸一口吃了下去,硬硬的奶糖被她嚼得吱吱作响。
辛子秋见她没有害怕逃跑的意思,忙问道:
“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那小女孩儿抬起头,一脸委屈地说道:
“大哥哥,我饿……”
辛子秋摸摸兜里,这回空空如也,只能安慰道:
“我没有吃的了,你能告诉我这是哪儿么?或者这附近有人家么?”
那小女孩儿依旧不理辛子秋,呆呆地说道:
“我好饿……”
她目光呆滞,两眼茫然一片,死死地盯着辛子秋。
辛子秋和她目光相对,心中一凛,脊背发凉,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算了,当我白问。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可就在此时,那小女孩纵身便扑了上来,嘴里依然叫着:
“我饿……我饿……”
辛子秋下意识地侧身一闪,却稍稍慢了些,虽然避开了身子,但手腕处一凉,却是被那小女孩儿用手抓住。
小女孩儿拉着他的手腕,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便要一口咬下。
辛子秋感觉自己的手腕好像被冰凉的铁条捆住一般,见状大惊,顿时大喝道:
“你干什么?”
冷风灌进了他的喉咙,一阵冰凉。
在将要被咬中之际,他没命地一抖手腕,将那小女孩儿甩飞出去。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见上面没有齿痕,并没被咬到,但仍然留下了一道指甲抓的划痕。
痕迹很浅,但手腕上一阵阵隐隐的麻痒感觉传来,令他有些不安,眉头微微皱起。
还不容他多想,那小女孩儿刚被甩开,双腿却好像装了弹簧般,一下子又窜起来三尺多高,双手十指尖尖,朝着辛子秋面门抓来。
辛子秋这次哪敢怠慢,脚下斜斜跨出一步,闪开这一扑。
同时伸出左手,立掌为刀,挟着风声,朝小女孩儿肋下切去。
八卦掌。
辛子秋自幼和父亲练拳,是程派八卦一脉的传人。
八卦掌是清朝咸丰年间,由武术大师董海川所创,而程派八卦则始于董海川的弟子程廷华先生。
程派八卦掌又称游身八卦连环掌,最讲究步法。
辛子秋四岁开始习武,练拳之前,先绕着大水缸走了三年,直到能在滑溜溜的水缸沿儿上健步如飞地绕圈,父亲辛元礼才开始传授拳法。
后来父亲虽然不在了,但辛子秋从未放弃习武。
只不过他平素和人切磋,都是点到为止,很少真正生死相搏。
在燕大武术社的时候,更是以教学为主,几乎从不和同学对练,怕拳脚无眼,一不小心伤了人。
其实作为新世纪的年轻人,他并不太相信武术这些东西。
都两千年了,有的是先进武器,谁还拿拳头打人?
可没想到在今时今日,救了他命的,正是自小练习的八卦掌。
“砰!”
辛子秋不想伤人性命,只用了五分力,但出掌依旧快捷无伦,掌缘正切中了小女孩儿的左肋。
手刀如击败絮,那小女孩儿被打得飞了出去。
辛子秋神色更加阴沉,这一击虽然得手,但手掌却好像打中了只装满棉花的麻袋,着手之处似乎没有骨头血肉,只是一团空空的皮囊,让他觉得愈发的古怪骇人。
这小女孩儿根本就没有肋骨……
定睛再看时,只见她已经站了起来,似乎对疼痛无知无觉。
她微微弓着腰,双手不自然地垂在膝盖的位置,脸上苍白的皮肤片片脱落,露出了里面糜烂不堪的血肉。
此时她的喉咙里嘶哑着,发出荷荷的声音,似乎还在喊饿。
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僵尸么?
第四章 死灵精气
荒山之中,怪石嶙峋,凉风打着旋儿,呜呜咽咽地叫着。
辛子秋心脏开始噗噗狂跳,紧咬牙关,努力摒除心中的恐惧。
眼前这恶心的东西绝对不是人,倒像是恐怖电影里面的丧尸怪物。
自己究竟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他双拳握紧,脚下马步站稳,面对非人的怪物,没必要再手下留情。
小女孩儿依旧是窜跃过来,似乎只会这一招,但速度极快,犹如闪电。
她脸上血肉外翻,紫红色黏连成一片。眼珠高高鼓起,似乎随时都要从眼眶滑落,却散发着凶残的光芒。
面对这怪物,辛子秋心如磐石,不闪不避。直到它的指尖离他脸颊还有数寸距离之时,才猛地出手。
掌若风雷,电光石火。
他双手紧紧抓住这怪物的两个手腕,右腿高高飞起,一脚踹向她下颌。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儿的颈骨竟被这一脚硬生生踢断!
她的脖子拧了个九十度的大弯,软绵绵地向背后耷拉下去,只有皮肉相连,诡异得难以言表。
辛子秋双手仍握着她的手腕,如连珠炮一般连环踢腿,令人齿酸的骨头断裂之声连连响起。
小女孩儿的双臂被踢断,胸口也深深塌陷,好像个散了架的布娃娃,已经不成人形。
辛子秋最后在空中一个拧腰,回旋飞踢,将这怪物踹飞出去一丈多远,狠狠砸在地上。
也许是因为练武的关系,又可能是因为凄苦的身世,他温顺和善的外表下,深深埋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恶气。
如今被这恐怖的怪物袭击,在生死关头,辛子秋内心的凶戾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这几下狠辣阴损,无一不是杀人夺命的招数,和他在武术社教授的表演套路大相径庭。
若是他宿舍的兄弟们看到,肯定都要惊掉下巴。
小女孩儿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断蠕动挣扎,全身关节都以违反常理的方式不可思议地扭动着,古怪异常。
辛子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准备照着脑袋给这怪物致命一击。
这时,小女孩儿忽然弹起,脑袋耷拉着,两只胳膊也软绵绵垂着,但依旧向着辛子秋的方向冲来。
辛子秋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正要将手里的石头砸出去。
可就在此时,他身后破空之声传来,一支箭矢飞过,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贯入了小女孩儿的前胸。
这支箭也不知由什么材料制成,箭头刚一接触小女孩儿,顿时燃烧起来,绿色的火焰腾天而起,顷刻间吞没了她。
小女孩儿被烈火焚身,但丝毫不见恐惧,反倒好像恢复了神志一般,表情平静安详,接受着上苍的接引。
不多时,这一团烈火燃尽,一切归于虚无,半点尸骨残骸也没有剩下,只在草地上留下一团焦黑色的余烬。
一道若有若无的精气,无形无色,从熄灭的火焰处飞来。
辛子秋瞳孔一缩,面对这超自然的现象,他本能地想要躲开。
但就在此时,他右臂之上由羊皮纸变化形成的黑色花纹微微一热。
顿时,那股精气仿佛和他产生了血脉相连的感觉,倏地一下钻进了他的右臂之中。
脑海中,一道甜美悦耳的声音响起: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死灵类;品质:普通。”
“准行者无法献祭精气换取奖励。只有在完成考验任务,晋升为行者之后才能使用。”
“你由饕餮之力接引而来,在这方世界拥有饕餮之力的额外帮助,可以借助它一次性吸收死灵类精气,释放攻击性的能量。”
辛子秋抿了抿嘴唇,看向自己右臂处狰狞怪异的花纹,感到了另外一个空间的气息。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强大能量,被禁锢在这空间之中,与他心意相通,似乎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可以破体而出。
这种奇异的感觉,难以言传,辛子秋觉得自己好像心有所悟,却又意犹未尽,捉摸不透。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在意自己右手腕上刚刚被小女孩儿划伤的位置,麻痒开始变得有些难耐。
“小伙子,你没事吧。”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辛子秋向后看去,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山坡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八年纪,身材高挑,全身上下一身红衣,头上还包着块红色的绸布,十分惹眼。
这女子鼻梁高挺,眉目如画,皮肤白皙,在夕阳照映之下晶莹得如暖玉一般,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
她手中拿着一张乌木长弓,眼角眉梢带着逼人的杀意,配上这一身火红的衣服,更显得英气十足。
辛子秋心中暗道:看来刚刚那一箭就是她发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居然有这么大威力。
在这红衣女郎身后,一位老者负手而立,头发胡须雪白一片,脸上皱纹堆累,看上去年纪不小了。
不过他脸色红润,太阳穴依旧高高鼓起,显得神完气足,腰间还挎着一柄长剑。
这两人看见辛子秋望来,那老者便朗声说道:
“小伙子,别怕,这只是普通的蛊尸而已,已经被诛邪符箭烧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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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尸?还普通?古代人的胆量都这么大么?这东西很吓人的好不好。”
辛子秋看着这两人淡定的模样,心中疑窦丛生,这么诡异的超自然事件,他们居然视若无睹,好像稀松平常一般。
这方世界真的有点古怪,也许玄冥所说的是对的,作为一个只会点武术的普通人,这里的危险程度远超他的能力范围。
他感到右手腕上被小女孩划到的地方越来越痒,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小心地问道:
“你们……是人是鬼?”
那红衣女郎见他一脸的戒备,冷哼一声说道:
“你这人当真有眼无珠,我们帮你解决了蛊尸,连句谢谢都没有么?”
辛子秋看看红衣女郎,只见她乌溜溜的两颗大眼睛亮如点漆,甚是灵动,与刚才那目光呆滞的小女孩儿丧尸完全不同,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他又看看老者,只见这老人目光如炬,眼中精气内敛,神华内藏,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且绝对是个高手。
辛子秋决定相信他们一次,哪儿有那么多的丧尸,又不是生化危机。
他抱拳拱手道:
“多谢二位相救,请问高姓大名?”
说完了这话,他自己都有点牙酸,这文绉绉的话,说着真不习惯。
那老者道:
“小伙子,不必客气,我们都是活人,别害怕。你身手不错,就算没有我们祖孙俩,这蛊尸也未必奈何得了你。”
他往前走了两步,指了指自己道:
“老朽姓贾,单名一个宪字。这位是我的小孙女,闺名芷晴。小友怎么称呼?”
辛子秋心中一动,他对于北宋的历史知之甚少,但贾宪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
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贾宪吧,哪儿有这么巧?
不过此时也不方便细问,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晚辈名叫辛……。”
话音未落,他两腿一软,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手腕处的麻痒变成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辛子秋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五章 算筹
昏昏沉沉之际,辛子秋似乎又回到了北京燕园,呆在自己的宿舍里,坐在新买的电脑前面。
他继续欢天喜地地吃着虾条,打着游戏,指挥着他的侏儒族小法师,躲在老大后面扔着法术。
他们一举过了红龙BOSS,团队频道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老大甚至哑着嗓子唱起了歌,窦唯的《明天更漫长》:
“告别夜晚,等待天亮。
过去的辉煌不再重要,
明天更漫长……”
这感觉如此真切,辛子秋甚至觉得,刚刚所有的诡异经历,都好像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
正当他如庄周梦蝶一般,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虚幻之时,只听一道炸雷在耳边不远处响起,振聋发聩。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支起身子,向周围看去。
只见自己此时身处一座破庙之中,四处杂草丛生,长短参差不齐。
庙宇里供着一尊三尺多高的佛像,脑袋不晓得哪里去了,泥塑的金身也斑驳狼藉,油漆掉了大半,到处都长着暗绿色的青苔。
此时已入了夜,破庙外面漆黑一片,风雨交加。
骤雨临门,雷鸣电闪,滚珠般的雨点打在庙檐之上,不断发出哒哒的声音。
离他不远处,生着一堆篝火,贾宪祖孙俩正挨着火堆坐着。
红衣女郎贾芷晴背对着他,头低着,好像在摆弄地上的什么东西。
老头儿贾宪嘴里叼着面饼,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孙女,满脸的宠溺之情。
辛子秋叹了口气,心中有点失望,自己到底还是被困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之中了。
听到这边有声音,贾宪的目光扫来,发现辛子秋已经醒转,便捋着胡须笑道:
“小友醒了?老朽刚刚一时疏忽,没发现你已经被蛊尸弄伤,尸毒入体。不过中毒不深,我已经给你敷了药,这两天可能暂时有点头晕,没什么大碍。”
辛子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只见上面缠着厚厚的布条。
也不知贾宪用了什么药,麻痒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凉,而且有股淡淡的香气传来,沁人心脾。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换上了一件粗布的长衣长裤。
虽然衣服有点短小,不太合身,而且布料粗疏生硬,穿着很不舒服,但至少比之前的背心短裤体面保暖多了。
贾宪见他呆呆看着衣服,又笑道:
“哦,看你衣不遮体的样子,怕你着凉,老朽自作主张,给你换了件我的干净衣服,希望你不要嫌弃。”
辛子秋心里热乎乎的,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温暖的善意。
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到底是好人多些。
他站起身来,冲着贾宪祖孙俩深深一揖,真诚地说道:
“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辛子秋感激不尽。”
贾宪笑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也昏睡两三个时辰了,肚子饿了吧。来吃点东西,不过没什么美味,只有炊饼干粮。”
那红衣女郎贾芷晴也回过身来,噗嗤一声笑道:
“原来你叫辛子秋,刚刚还没报完名字就晕过去了。”
辛子秋尴尬一笑,不用问,刚刚那一幕肯定狼狈至极。
他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心中疑惑众多,问题一箩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京汴梁城在哪个方向?
羊皮纸上让他寻找的《黄泉真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哪里能找到?
好不容易遇到了贾宪贾芷晴祖孙俩,看起来又都是好人,他正要一一打听个明白。
于是他走到火堆旁边,挨着贾宪坐下,刚要说话,却一眼看见了地上横七竖八,摆着许多精巧的竹片,顿时就来了兴趣,把刚刚想好的问题抛在了一边。
只见这些竹片都是七八厘米长,两三毫米粗细,每一根都一模一样,上面刻着花纹,谈不上多贵重,却十分精美。
贾芷晴将这些竹片摆在地上,有横有竖,排列得整整齐齐,便独自凝神思索,一双秀目盯着地面,聚精会神。
辛子秋一眼望去,立刻便明白了她在做什么。
这一行行规则排列的竹片,正是计数用的算筹。
算筹,又称算子,是古人用来做十进制计算的工具。
别看这些小竹片不起眼,其中可是蕴含着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极大的智慧。
算筹不仅可以计数,还可以用来做加减乘除,甚至可以做乘方和开方的运算,用途极广,基本涵盖了古代人生产劳动所需的一切计算需要。
辛子秋虽然对中国古代历史知之甚少,但他自小就对数学兴趣浓厚,对中西方的数学史也涉猎甚深。
不论是算盘还是算筹,他都曾经下功夫研究过,小时候还拿过珠心算的奖。
此时他点了点算筹,看出贾芷晴正在用“增乘开方法”来计算五百三十五万九千三百七十五的立方根。
他心中激动不已,知道这个刚刚救了他命的老头儿,很可能正如他所猜,是北宋大大有名的数学家贾宪本人。
“增乘开方法”就是贾宪所提出,理论上可以计算对大数开任意次方的方根,而且更加程序化,是中国古代数学的代表性成就之一,比欧洲数学家所发明的类似开方程序早了七百多年。
不止如此,著名的“贾宪三角”也是他的主要贡献之一,而后被南宋的数学家杨辉引用推广,比西方的“帕斯卡三角形”早了差不多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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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这位大数学家的许多著作都未能遗传于世,实在是一大憾事。
辛子秋望向贾宪,目光中带着钦佩,这些朴素的数学思想虽然在二十一世纪不算什么,很多连中学生都会,但这可是一千年前的北宋。
贾宪能跳出常人的认知,提出远超那个时代的新方法,新思想,实在令人可敬可佩。
他又望向地上的算筹,增乘开方法将开立方的方法形成了固定的程序,系统化,规范化,易于推广。
只不过这种方法稍显繁琐,步骤很多。
贾芷晴正在潜心思考,不断拨弄算筹,一点也不肯马虎。
辛子秋心算能力极强,这种初等数论的题目,他小学就会了。
解决这类问题,现代数学是有一些取巧的方法的,不过并不适用于所有数字。
比如眼下的这道题目,利用分解质因数法,他一下子就算出答案是一百七十五。
而这时,贾芷晴刚刚算到百位上的“一”。
到了十位,略微有些复杂,贾芷晴搬弄了一会儿算筹,算了一个“六”出来,随手用炭笔在地上记下。
辛子秋见她算错,微微地咳了一声。
贾芷晴听见辛子秋不自然的咳嗽声,抬头瞟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重新又算了一遍。
这下算出了一个十位上的“七”,便将刚刚的“六”划去,重新写下。
然后忍不住又看了辛子秋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惊诧。
第六章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贾芷晴继续埋头演算,最后算出了个位上的“五”。
正准备记下,拿着炭笔的手却微微一顿,偷偷又朝辛子秋这边望了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记在地上,又开始计算下一道算题。
这次更加复杂,是四十亿三千二百七十五万八千零一十六的三乘开方,也就是开四次方根。
贾芷晴从皮囊里面倒出了更多的竹片算筹,分数行排列起来。
她刚刚排完,还没算出首位,辛子秋就知道了答案。
这次贾芷晴沉思良久,显得颇为吃力,好容易算出了首位的“二”,就再也算不下去,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越是用力思考,就越是烦躁。
此时地上爬过来一只黑色的蟑螂,贾芷晴眉头一皱,顺手弹出一枚算筹,不偏不倚,将这只蟑螂牢牢钉在地上。
这份暗器的准头力道,看得辛子秋啧啧称奇。
他虽然自小学武,但从未练过暗器,什么飞刀袖箭之类,也只是在武侠小说中才看过。
如今亲眼目睹贾芷晴的这手功夫,心中佩服不已。
同时也暗暗吐槽,这女人脾气好大,自己算不出题目,却拿虫子出气。
为了避免误伤,他干脆小声嘟囔道:
“二百五十二。”
贾芷晴听了,顿时抬起头来,一双黑黑的眸子精光爆射,瞧着辛子秋,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低头验算起来。
验算可比求解简单得多,约莫一盏茶时光,她终于确认了二百五十二这个结果,顿时吃了一惊,抬头看向辛子秋说道:
“你会术算之法?不用算筹,你究竟怎么算出来的?还这么快?”
辛子秋不知该怎么解释,给古代人讲分解质因数吗?他们哪儿能听得懂。
而且这两题他都是取巧的做法,若是原数不能开出整数方根,或者有特别大的质因子,都没法这么快地算出来。
毕竟他只是智商超群的学霸,并不是人肉计算机。
于是他嘿嘿干笑两声,遮遮掩掩地说道:
“这个……略知一二,不过我的算法和常人不同,自成一派,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只是他越是这般说话敷衍,就越显得高深莫测,揣摩不定。
一旁贾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见辛子秋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两道开方的算题,心中也是大为诧异。
一如辛子秋猜想的那样,他正是那位历史上著名的数学家贾宪本人。
贾宪仕途不顺,年轻时曾在朝中担任左班殿直,只不过是个正九品的普通武官。
大宋朝重文轻武,连大名鼎鼎的天波府杨家和名将狄青都饱受排挤,更别提左班殿直这样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了。
不过因祸得福,正是因为官运不济,公务清闲,才使得贾宪有许多时间钻研数学,取得了名垂青史的成就。
此时在他看来,这开方之法虽然也算不上什么难题,不过是他和孙女儿消磨时间的游戏而已,但辛子秋不用算筹,也不用纸笔,单靠心算就能快速得出答案,这份本事可真的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他有心开口询问,可还没等说话,孙女贾芷晴先朝着辛子秋一抱拳,正色道:
“原来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辛家兄弟居然在术数之学上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敢问阁下师从哪位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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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辛子秋年纪轻轻,却精通术算之法,猜测他必定是哪位术数大师的得意弟子。
辛子秋一时语塞,这叫他怎么回答。
说没师父吧,自己这么年轻,未免显得太过唐突,有点匪夷所思。
硬编个师父出来吧,这瞎话儿也不知该怎么讲。
他想了想,取了个折中回答道:
“我师父姓张名坤,他老人家不爱热闹,已经隐居多年。”
他本来最不擅长撒谎,不过这句倒也算不上谎话。
他在燕大数院做研究时的导师正是名叫张坤,也是国内有名的数论专家。
老头儿性格孤僻,也没成家,生活起居都在数院的宿舍中,一年到头连离开燕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说是隐居也不算瞎话儿。
贾芷晴没听过张坤的名字,扭头望向爷爷。
贾宪摇摇头,这名字他也是陌生得很。
当世的数学家他都有耳闻,却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这个张坤是谁。
当然,就算他想破了头,也不会猜到身旁这个少年和其口中的张坤,根本就不是这个世代的人物。
贾芷晴最是爱争强好胜,她自幼和爷爷学习术数之学,虽然年纪轻轻,但自认为已得到了爷爷大部分真传,有独到造诣。
今天在年纪相仿的辛子秋面前落了下风,她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于是咬着银牙说道:
“难得辛家兄弟也精通术数,咱们在这荒村野店之中左右无事,不若切磋一番如何?”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刀,顿时寒光四射,在这破庙之中好像打了一道炽亮的闪电。
辛子秋吓了一跳,差点蹦了起来。
这姑娘长得娇滴滴的美貌动人,怎么气性这么大?居然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拼命。
古代人脾气都这么爆的么?
他这一转念的工夫,却见贾芷晴短刀一晃,将在地上一前一后爬动的两只蟑螂斩成了四截。
紧跟着在地上划来划去,竟是写了一道算题。
辛子秋按按胸口,原来是自己吓唬了自己。
这也难怪,莫名其妙地被拉进一个新的世界,又刚刚与蛊尸大战一番,任谁都会有点神经过敏的。
他低头看向算题,原来是一道“方垛计数题”。
“今有鲜果以垛,下方十四个,问计几何?”
大意就是将果子每一层都摆成正方形,堆叠成方垛,最上方一个,下面2乘2为四个,再下方3乘3为九个,以此类推,最下方是14乘14个,问一共有多少果子。
翻译成现代数学,就是求从1到14的平方和。
中国古代的数学,大多都是从实际出发,乃是人民群众在劳动和工程中遇到的真实问题。
比如这道求平方和的计数题,就脱胎于菜市场果贩会遇到的现实问题,很接地气。
实际上,求平方和的问题只是现代数学级数求和中的一种,即使在古代,也有方垛,三角垛,刍童垛等等不同的级数求和问题。
北宋的另一位大数学家沈括,就是写《梦溪笔谈》的那位,在这方面就做出过卓越的贡献。
他发明的垛积术求和法,也称为隙积术,给出了几种级数求和的公式,这一成果就出自《梦溪笔谈》中的《技艺》篇。
而《梦溪笔谈》作为一本综合性笔记体著作,论述的大多都是那个时期日常生产生活中的各种现象,其中就有许多工程和机械中的数学问题。
可见早在千年之前的北宋,中国人就已经在日常的生产生活中,熟练地应用数学解决很多实际问题了。
这比西方不知早了多少个世纪。
辛子秋一笑,他很久没做过这种初等数学的题目了,平方和的求和公式他都有些忘了。
不过这些公式,他也不用死记硬背,随随便便就能用好几种方法推导出来。
稍稍想了想,他便答道:
“一千零一十五。”
第七章 双手十指题
贾芷晴盯着辛子秋,心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这题目不算难,即使用最笨的方法,一个一个算乘方再相加,花些时间也总会得出答案。
可自己才刚说完题目,辛子秋就算出来了,而且居然连算筹都不用,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不用问,眼前这少年必有极巧妙精彩的算法来解这道题目。
贾芷晴忙请教道:
“如何得之?”
辛子秋笑道:
“这个简单,下方加一,乘下方,再乘下方加半。如三而一即可。”
涉及到数学知识,他的古汉语水平顿时提高一个层次。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n乘n+1再乘n+0.5,最后除以3的意思。这道题里面n就是最下层的果子数14。
这正是现代数学中的连续自然数平方和公式,也被称为四角锥数或者金字塔数的求解公式。
贾宪在一旁听了辛子秋的解法,摸摸胡须,仔细琢磨之下,眼中露出许久未见的光芒,点点头道:
“高明!了不起,若以此法论,任意方垛皆可计数,妙哉妙哉!”
辛子秋不好意思地一笑,拿一千年后的现代数学给古人看,那肯定精妙得很,可其实说破了也不过如此。
贾芷晴见到爷爷夸赞辛子秋,心中虽然也服气得很,但口中依旧不肯让步,以短刀在地上又刻了一道算题,顺手又斩死了几只蟑螂。
辛子秋看在眼里,心中微动,这地方蟑螂多的有点不正常啊。
凝神再看地上,这回贾芷晴写的是一道经典的“双手十指题”。
这题目大致的意思是这样的:
每个正常人都有十根手指,可直可弯,一根手指可以表示两个不同数字。
问用人的全部十根指头最多可以表示多少个不同的数字。
比方一个人全部十指伸直,可以表示一个数字“0”。
而左手拇指弯曲,其余九根指头伸直,则表示另一个数字“1”。
以此类推,根据不同指头的弯曲或者伸直,一共可以表示多少种不同的数字。
答案是二的十次方,也就是一千零二十四。
这题目放在现代社会,就是一个经典的排列组合问题,许多参加奥数的小学生都会解。
只不过这是一千年前的北宋,这种题目就很难了。
事实上,创建微积分的那位德国大数学家莱布尼茨,也要在几百年后,才提出并解决了这个问题。
辛子秋想也不想,张口就答:
“一千零二十四。”
这回贾芷晴可不只是惊讶了,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嘴巴一张一合,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道题在当时难度极高,曾经难倒了当时无数学者大儒,她本人自负术算天才,也苦思冥想了数月才有了一点思路,但至今仍未得其解。
当然若用穷举法,只要细心,总会得出答案,但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追求的肯定是更简洁巧妙而有意义的解法。
题目的答案贾宪已经做出,但贾芷晴心气很高,一直未向爷爷求教,非要自己做出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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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让她呕心沥血的题目,居然顷刻之间被一个未及弱冠的的年轻人破解,这已经超出了贾芷晴的理解范围了。
确实,即使是奇闻怪谈层出不穷的现代社会,若是有个年轻人不假思索地就给数学家们演示如何从头破解哥德巴赫猜想或者庞加莱猜想这种旷世难题,只怕也会有一大堆人想要把他抓去进行切片研究了。
这么异想天开的剧情,玄幻小说都写不出来的好吗?
这次不仅是贾芷晴惊讶,连贾宪也有些失态,呆了半晌,忽然问道:
“辛小友,你究竟是人是仙?”
辛子秋哈哈大笑道:
“这个不难,只是题目有悖于常人的思维。只需如此这般……”
他言简意赅地讲了讲题目,这都归功于平日里常常在辅导班上课,给学生们辅导奥数。
贾宪佩服道:
“辛小友果然胸怀锦绣,你的算法精我百倍,讲解也是微言大义,直中要害,老夫研究术数几十年,极少佩服旁人,你算是一个。”
听了这话,辛子秋心里美滋滋地飘飘欲仙,他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可没有高僧老道那般心如止水的修为。
能跨越数个世纪,得到数学史上有名的大数学家的衷心夸奖,对他而言自然受用无比。
虽然他心里知道自己开了作弊器,没啥可骄傲的,但这装那啥的感觉真的好爽!
他微微一笑,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道:
“雕虫小技,何足道哉。两位若是不嫌弃,将来有了时间,我定将胸中所学尽数告知,请两位批评指正。”
他一边说着,忽然想到,若是将现代数学传授到北宋,肯定会大幅提高当时的生产力,兴许整个人类社会都会因此大大受益,不知会不会推动改变整个历史进程。
这样的好事,有机会真的可以试一试。
贾宪闻言,轻声叹了口气。
有人好赌,有人好酒,他平生就最痴迷于术数之学。
眼下这个年轻人视各种难题如无物,胸中必有惊天动地的学问。若在平时,贾宪肯定要把他领回家里,好好请教一番。
但此时,他和孙女两人有要务在身,实在无暇他顾。
贾芷晴若有所思,沉默半晌,猛然间忽然抬头,瞧着辛子秋问道:“辛兄弟,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她话音还未落,就听贾宪咳嗽一声道:“芷晴,不可妄言,咱们自家的事,不要累得辛小友一起赴险……”
“可是爷爷……”
贾宪脸色一沉,登时吓得贾芷晴不敢再说了。
辛子秋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
“贾老先生,你对在下有救命之恩,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贾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辛小友言重了,既然芷晴提起了这件事,那老朽也不好隐瞒。其实,我们祖孙俩这次来东京汴梁城,是应朋友之邀,帮忙相助一桩大事。而解决这件事,需要一些精通术数之人参与。而老朽……这个……也算是在术数之道上小有名气,这才被邀请而来开封府。”
“没想到路上偶然遇到了辛小友,而小友年纪轻轻,更是在术数之学上有不凡的造诣。芷晴一时性急,这才想拉你一起去帮忙。她年纪小,不懂事,交浅言深之处,唐突了辛小友,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辛子秋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一方面是因为好奇,不知道什么事情需要贾宪这样的大数学家出马解决,另一方面是自己正好要也去东京汴梁城,跟着他们肯定不会迷路,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于是他兴奋地说道:
“不唐突,一点也不唐突,只要贾老先生不嫌弃晚辈才疏学浅,在下愿意帮忙,咱们一起去汴梁城如何?”
贾宪苦笑道:
“唉,辛小友有所不知,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仅十分棘手,更是危险异常,参与之人时刻都有性命之忧,而且就算办成了,也没什么好处。我们祖孙俩欠开封府包大人和展护卫一个大人情,于情于理都不得前去不帮忙。但若是因此将辛小友也拖入险境,害得你丢了性命,那老朽真是昧了良心,后悔莫及。”
一听有生命危险,辛子秋底气就没那么足了,但刚才话说得满了,现在推辞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正犹豫间,忽然听到贾芷晴在旁尖叫一声,声音凄厉惊恐:
“啊,快看那边,那是什么!”
第八章 雨夜荒村 魑魅魍魉
“啊,快看那边,那是什么!”
“怎么有这么多的毒虫!”
辛子秋听见贾芷晴凄厉的叫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看之下顿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不知什么时候起,破庙的墙角草丛里,爬出了一只只形色各异的虫子,有蟑螂,有蝎子,有蜘蛛,有蜈蚣,还有许多认不出名字的毒虫,密密麻麻,五颜六色,令人望之欲呕。
贾芷晴性子泼辣刚强,却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姑娘,此时虽然兀自强作镇定,但已经骇得脸色刷白,手中的短刀被她攥得死死的,白嫩的手背上微微有青筋凸起。
贾宪也敛去了笑容,此时面若寒霜,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孙女儿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惊慌。
老人家环顾四周,一只手掌抚上了腰间宝剑的剑柄,朗声喝道:
“哪里来的孽障,出来吧。”
他内力深厚,这一嗓子中气十足,震得朽坏的房梁不断抖动,上面的灰尘都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
漆黑的风雨里,几个人影从塌了半边的庙门外走了进来,站在离辛子秋等人不远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男人一袭黑衣,身形极高。
辛子秋是东北人,身高一米八,已经算是高个子了,可这黑衣男人少说也比他高了一个头。
只是这么高的个头儿,却瘦得出奇。
男人形容枯槁,脸上干瘪的皮肉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一双眼仁却呈现诡异的绿色,当真便如僵尸骷髅一般。
奇怪的是,他自雨中走来,身上却不带半点雨水。
借着火光,辛子秋终于看清,原来这男人一身黑色的“衣服”,正在缓缓蠕动,像一层隔水的罩子。
这哪里是什么衣服,分明是厚厚的一层虫子。
一股特有的难闻恶臭,伴随着男人的身影而来,这股味道,和之前在乱石岗上袭击辛子秋的蛊尸一模一样。
男人身周左右,密密麻麻的各种蛇虫不计其数,扭动爬行。
在这昏暗的破庙之中,看得人头皮发麻。
辛子秋瞳孔一缩,清澈的眼神瞬间变得戒备起来。
他之前心里就在犯嘀咕,疑惑这破庙之中为何蟑螂一个接一个地层出不穷。
原先还以为是因为天气阴湿,不过现在看来,八成就是这骷髅般的男人搞的鬼了。
这哥们儿一看就不像好人,满地的恶心虫子自然是他驱使的,而那一具好像个小女孩儿似的蛊尸,肯定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正在辛子秋暗自腹诽之时,男人身后又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汉,另一个是位面容姣好的女人。
这骷髅男人当先发话道:
“贾老英雄,一别经年,可还认得药仙谷康文平么?”
贾宪闻言,心中一凛:
“竟然是他?怎么非但没死,还变成了这幅样子?”
……
药仙谷,康文平。
十多年前,这个名字曾将不少武林人士吓得闻风丧胆,却又令他们恨得咬牙切齿。
药仙谷位于大宋西南边的大理国,藏身于苗人部落之中,是一个恶名昭彰的邪道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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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门人弟子们都精于蛊术毒药,视人命如草芥,走的都是些剑走偏锋的妖邪路子,
康文平是药仙谷的六位长老之一,数年前他来到大宋国境内作恶,寻找孕妇婴孩炼蛊,正好给贾宪撞上了,当场出手制止。
其时他蛊术尚未大成,武功又不敌,勉强只和贾宪斗了三十多招,就被一剑穿心,钉在地上。
贾宪本以为他已被自己击毙,由于忌惮苗疆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也敢没处理尸首,只在他身上撒了几把土,草草掩盖,便就此离去。
可药仙谷蛊术的神奇之处,却远超老人家的想象。
他哪里知道,康文平曾经炼制了一种神秘的替身蛊,可以在濒死之际挡下致命一击,为宿主替死一次。
等到贾宪离开很久之后,康文平又缓缓活了过来。
可他虽然侥幸逃生,却元气大伤,而且蛊毒反噬,容貌大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仅如此,因为功力大减,他怕被同门加害,也不敢回药仙谷老巢,只能远赴西北,在西夏国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苟且安身。休养了两年多才慢慢恢复。
康文平那一次死中求活,引为生平的奇耻大辱,誓报此仇。
他隐于西夏,经年苦修,不仅功力远胜受伤之前,而且又成功炼制出了几种厉害至极的蛊虫,这才准备回中原寻仇。
这几年他曾多次摸入大宋,寻找贾宪的下落。
可贾宪彼时年纪已高,早就辞官隐居,康文平根本查不到他的行踪。
这一次,康文平受西夏国皇室宗族之聘,要来开封府谋划一件大事,这才自西夏赶奔东京汴梁城而来。
……
今日一早,康文平忽然发现他正在炼制的太阴蛊尸短暂恢复了神志,自己挣脱了禁制逃走,急得他四下寻找。
这一具太阴蛊尸是他耗费多番心血,准备数年,才用九阴之体的小女孩儿,配合诸多珍贵毒药蛊虫炼制成的雏形。
炼制过程中的各种辛苦自不必说,单是寻找到身具九阴之体的小女孩,就花了他两年多的时光。
其中的血腥残忍,更是令人发指。
康文平为了使蛊尸的恐惧怨气凝聚不散,先是当着小女孩儿的面虐杀了她父母双亲,而后又用特制的蛊虫狠狠折磨了小女孩儿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这才将她杀死炼化。
若是花上几年,蛊尸成长完成,怨力化为实质,举手投足间都将有开碑裂石的力量,兼之一身尸毒,厉害无比。
不仅如此,这具蛊尸还不死不灭,就算被大卸八块,只要怨力仍在,便可以用秘术不断重生复活。
但谁能想到,蛊尸还没完全炼制成功,神志都还没彻底抹去,正在最关键的时候,居然逃跑了。
本来逃跑也不要紧,康文平是蛊尸的主人,自有秘法追踪,而且这具太阴蛊尸是不死之身,就算遭遇了强敌,也很难被消灭。
只可惜,也是合该邪不胜正,这次蛊尸遇到了身怀天师道破邪符箭的贾芷晴。
这破邪符箭是龙虎山天师道高功亲传,神妙无比,克制一切妖邪鬼怪。
即便这蛊尸是不死不灭之身,也抵挡不住符箭的威力,被一把五雷真火烧死,连身上的恐惧怨力也一起被磨灭殆尽,彻底化为飞灰。
好死不死地,蛊尸还碰上了刚刚来到这方婆娑大千世界的辛子秋,消亡时产生的精气也被他给吸收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贾芷晴虽然将蛊尸彻底斩杀,但这蛊尸确有些独到之处,死亡之前留下了一缕阴煞之力,无形无相,偷偷附在了她的身上。
等康文平追踪而来时,才发现蛊尸早已被消灭,只留下小小的一片黑色余烬。
他自然是心痛不已,用秘术从余烬中重现了当时的场景,依靠蛊尸残存的一点阴煞,他终于追踪到了贾家祖孙的下落。
发现了真相,他不怒反喜。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寻找多年的对头原来正在眼前。
这些其中的许多曲折,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辛子秋却是无从知晓的了。
他饥肠辘辘,还没吃过一顿饱饭,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卷进了两大高手的仇怨,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境地。
第九章 明知山有虎
破庙外面,秋雨连绵,越下越大。
月黑风高,大雨滂沱,正是复仇之夜,杀人之时。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康文平自从发现了贾宪的踪迹,心中便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将这老头子千刀万剐,好报那一剑之仇。
只不过他心思谨慎,向来谋定而后动,害怕自己一人之力不是贾宪对手,才找上了同行的两位信得过的高手,许以重金,邀他们帮忙。
听到他报出名来,贾宪先是微微惊讶,随后恍然道:
“原来是药仙谷的康长老,一别多年,竟认不出来了。你既然在此地,那老夫之前遇上的蛊尸,想必也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这一句话正戳中了康文平痛处,他想起自己千辛万苦炼制的蛊尸毁于一旦,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恨得牙关紧咬,可表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道:
“贾老英雄,在下学艺不精,十多年前承你老一剑之赐,没齿难忘。不过总算运气好,骨头硬,命不该绝。这几年在下又学了点微末的能耐,想请你老人家好好指点指点。”
贾宪冷笑一声,指着康文平身旁的两人问道:
“这两位是谁?康长老给老夫引荐引荐吧。”
康文平干瘪的嘴角抽动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指着身旁的女人道:
“这位是斗母派的碧云仙子尤巧君。”
又指着那高大魁梧的汉子道:
“这是我盟弟麻汝,人称铁臂哪吒的便是。”
尤巧君凤目含笑,朝着贾宪说了声:“久仰大名。”
麻汝却仰头看天,鼻子眼里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贾宪一见到康文平,就知道今夜之事难以善终,非要以武力决个生死不可。
但他作为古今中外少有的大数学家,为人本就冷静深沉,精于计算,如今年纪长了,更是处事稳重,当下拱拱手道:
“这三更半夜的,劳动三位大驾来访,真是意想不到。康长老,咱们过去有过节,那是咱们老一辈的事,我孙女和这位辛小友可没有得罪过你,让他们走吧,老夫领教领教你新学的高招。”
康文平慢条斯理地说道:
“贾老英雄,你也是久在江湖的人物了,斩草除根这种事,难道你不懂?再说,咱们的恩怨那是私事,可以先放在一边,但我们几位朋友这次奉大夏皇帝之命,要赶往东京汴梁,干一桩大买卖,你老隐居多年,突然出现在此地,想必也是为了同样的事情。既然被我们兄弟撞见了,也不能让你老人家带人给我们添乱。”
“况且,你老人家名声在外,就连大夏国皇室都要拿你全家的人头销账。今晚不论于公于私,凡事跟你有关系的人,一个都不能走。”
贾宪听了这话,眼睛眯起,态度顿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冷冷瞧着面前几人说道:
“哼,没想到你们身为大理子民,却也甘愿当西夏人的走狗。嘿嘿,卖国求荣之辈,也配披着张人皮在这人跟老夫说话。想报仇的,想升官发财的,都过来问问老夫手中三尺青釭答不答应。”
他正气凛然,但心中却疑窦重重,自己和孙女此去汴梁,是被包大人秘密征召,不过听康文平的语气,似乎早料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这令他隐隐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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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汝往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大声道:
“康老哥,跟他们这帮人费什么话。老的毙了。小的,嘿嘿,给大爷开心开心。”
他贪婪地打量着贾芷晴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双眼睛贼光毕露。
贾芷晴脾气火爆,加上自小和爷爷长大,娇生惯养,何时听过这般侮辱的言语,她见麻汝一脸色眯眯的样子,当下手中短刀一指,森然道:
“不要脸的混账东西,看本姑娘今天不挖出你的双眼。”
一旁的尤巧君嘻嘻媚笑着说道:
“好个火红的小辣椒,真讨人喜欢。”
她凤目流转,又笑盈盈地看向辛子秋,娇滴滴说道:
“这位小相公长得细皮嫩肉的,好生俊俏,等下跟姐姐多亲近亲近。”
辛子秋被这女人看得头皮一阵发麻,拳头握紧,骨节都微微作响。
贾宪冷眼旁观,不动声色,从怀里摸出一个天青色的珠子,递给辛子秋道:
“辛小友,这些人不好惹,待会儿老朽和芷晴会尽量拖住他们,你找个机会离开此地,逃命去吧。他们冲我们祖孙二人而来,绝不会全力针对你这个局外人。这辟邪木丸你等下含在口中,可以避毒驱邪。”
辛子秋接过珠子,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拨弄着,脸上神色复杂,并没说话。
贾宪向他交代清楚,便扭过头来,冰冷的目光依次从对面三人脸上扫过,一字一顿地说道:
“三位是一齐上呢?还是一个一个赐教?”
大个子麻汝首先暴喝道:
“哪儿有你这么多废话!”
足尖点地,纵跃而来,对着贾宪面门就是一拳,裹挟着风声,势大力沉。
贾宪不闪不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等麻汝拳到面门仅有数寸,招数用老,新力未生之时,他忽然发招,左掌直切对手脉门。
麻汝想不到这老头子看起来老态龙钟,却出手快如闪电,再想后退已来不及。
拳掌相交,他连退三步,方才站稳身形,只觉得半边身子如遭雷击,整条左臂都麻痒难当,大骂道:
“他妈的,老头子厉害,大家并肩子上啊。”
说罢施展擅长的“五行六合拳”再次猛冲过来。
贾宪知道今晚大敌当前,须得速战速决,当下也不留手,一按宝剑绷簧,腰中青釭剑弹出,冷气森然。
他持剑在手,剑身平平刺出,剑尖不断急颤,将麻汝胸前大穴全部笼罩其中。
麻汝当即大惊失色,只觉得不论自己如何闪躲纵跃,都像是要撞到对方剑尖一般,如此剑法,简直匪夷所思。
但他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与半空中猛地腰眼用力,一个鹞子翻身,竟是退了回来,不过总算避开了这一剑。
他吓得冷汗直流,大骂道:
“糟老头子厉害得很!你们还不上,看老子的笑话么?”
康文平闻言,取出自己的哭丧棒,与麻汝夹攻而来。
一旁的碧云仙子尤巧君,也取下背后背着的独门兵器铁琵琶,舞动得呼呼作响,斜刺里朝贾宪杀来。
三大高手围攻而来,贾宪却丝毫不惧,使出自创的独门绝学“天元剑法”,刷刷刷三剑,“大衍求一”,“立天元一”,“元外之元”三招并出,剑光煌煌,分刺三人。
一旁的贾芷晴看到爷爷独战强敌,早已按捺不住,手中短刀一摆,叱道:
“爷爷,我来助你!”
刀影闪动,霞光四射,贾芷晴火红的倩影冲向离她最近的尤巧君,挥刀斩向她脖颈。
尤巧君轻轻一闪,避过这一刀,娇笑道:
“小娘子好利落的身手,让妾身领教领教。”
一拍手中精铁琵琶,铮铮作响,朝贾芷晴挥舞过去。
……
麻汝使开一双肉掌,与康文平双战贾宪,七八个照面不分胜负,斗了个旗鼓相当。
他平生最是好色,一眼瞥见斗在一处的贾芷晴和尤巧君,心念电转,暗道:
“我和康老哥合击这老家伙,三五十招之内也未必讨得了便宜,不如先和碧云仙子联手,擒下这漂亮的小娘子,拿她当个肉票,到时候不怕糟老头子不就范。”
念及于此,他大喝道:
“康老哥,你顶住这老头子,看我先把他孙女拿住。”
说着淫笑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向贾芷晴。
贾宪一剑刺出,喝道:
“大胆狂徒,哪里走!”
可他这一剑,却被康文平五金哭丧棒挡住,剑棒相交,擦出一片火花。
康文平认可了麻汝的战术,哭丧棒使开,全是进手招数,缠得贾宪无暇他顾。
同时,地上的蛊虫慢慢爬动,向着老人家脚下聚拢而来,虎视眈眈。
……
贾芷晴武功本就逊色于尤巧君,眼见着麻汝夹攻而来,芳心大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飞冲过来,掌风如刀,劈向麻汝肋下“渊液穴”,逼得他不得不变招相迎。
淡淡的声音传来,清朗平和,莫名地让人心安。
“贾姑娘,和这粗人动手,没的污了你的宝刀,让我来替你教训他。”
第十章 偏向虎山行
辛子秋拦在麻汝前面,负手而立,脸上平静如水,心里却远没有外表显露出来的那样安然。
这个世界真的很危险,玄冥并没有骗他。
才穿越过来几个小时,这已经是他遇到的第二次生死危机了。
确实,正如贾宪刚刚所说,这里的事情根本与他无关,若是一门心思遁逃,也许还真有机会活下去。
留在这儿的话,他凶多吉少。
辛子秋功夫练得虽然精熟,但那毕竟只是凡俗的武技。
而眼前这骷髅男人,驱使着满地大片的蛊虫,显然掌握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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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另外两人展现出来的武功,想必也都身怀绝技,肯定不是易与之辈。
他自问不是是这几人的对手,也许可以勉力抵挡一阵,但时间长了肯定讨不到便宜。
逃走远遁,看起来似乎是今晚这道难题的最佳解法……
只不过,贾宪祖孙俩刚刚两次救了他。
受人点水之恩,尚且该涌泉以报,那救命之恩呢?
遇到危险,丢下恩人独自逃命。这种事,辛子秋实在做不出来。
而且,对面这些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那个骷髅僵尸般的康文平,拿小女孩儿炼蛊,简直令人发指。
辛子秋虽然不懂蛊术,但聪明绝顶,将这蛊尸的来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心中越是想起之前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不知被这家伙用了什么残忍的办法做成了丧尸怪物,就越是愤愤不平,想不到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披着人皮的禽兽。
辛子秋自幼习武,身上流淌着传统武人的热血,自尊不允许他违背心中的道德准则。
他确实怕死,谁不怕呢?
可若是贪生怕死地苟且而活,就算能活上一百年,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些事情,终究是比性命还重要得多。
不论如何,他下定了决心,不会逃走。
即便这水再浑,他也要插进去趟一脚。
……
贾芷晴见辛子秋为自己挡下了麻汝,心中十分感激,却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她一边和尤巧君缠斗,一边高声劝说道:
“辛兄弟,你别管我,快逃命去吧,这里没你的事。跳梁小丑而已,本姑娘自应付得了。”
辛子秋将贾宪给的辟邪木丸往嘴里一扔,踢掉了脚上碍事的塑料拖鞋,淡淡一笑,努力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道:
“在下承你救命之恩,怎能一走了之?况且,这帮哥们儿也不会答应不是?”
他指着麻汝喝道:
“你……呃……铁臂阿童木,过来受死!”
麻汝一愣,不知他说的是“阿童木”是什么意思,骂道:
“老子绰号‘铁臂哪吒’,小王八蛋纳命来吧!”
说着一个箭步跳上,施展出看家的“五行六合拳”攻了过来。
人还未到,拳风先至。
……
辛子秋嘴上说得轻松,实则丝毫不敢怠慢,见他来势凶猛,连忙施展自己家传的游身八卦连环掌,小心应付。
麻汝人称“铁臂哪吒”,一身功夫全在双手之上,他一记“盘手”击向辛子秋胸口,掌中带指,刚柔相济,似乎融合了琵琶手和鹰爪功的两家之长。
这一招初来时似乎轻飘飘的绵软无力,但临近身时却刚猛无俦,功力深厚。
他五指稍屈,变化无方,或抓或弹,或拍或拿,教人捉摸不定,
这么一个莽撞的大汉,居然有这般小巧擒拿的手段,确实匪夷所思。
辛子秋心中凛然,这大老粗看着傻乎乎的,其实比他想象得还要厉害。
他自幼习武,对各家各派的武术都有涉猎,但古武术与近现代武术颇有不同,一时间竟看不出麻汝的套路。
当下低喝一声,右脚迈出,闪开正面,一个踏步间已到了麻汝的右肩身侧。左掌虚晃,右手一招“叶底藏花”,向他右腋下戳去。
麻汝只道对手是个黄口少年,开始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直到交上手,才发现这年轻人身法利落,快得不可思议,轻视之心尽去,赶紧侧身分掌,左掌“手拂琵琶”护住身侧,右掌“金丝缠腕”,以擒拿手法抓向辛子秋左手腕。
辛子秋这一招本就是虚招,借着出掌的工夫,身随掌动,又是一步迈出,依旧转到他右侧,立掌为刀,切向他腰眼。
麻汝见他身子灵动,滑若游鱼一般,嘴里骂道:
“小畜生兜什么圈子,有种碰一碰!”
拳势一变,由“炮拳”变为“崩拳”,其疾如箭,以快打快。
辛子秋才不会和他硬碰,但嘴上却不肯落下风:
“傻大个儿,想打你老子,再练十年去吧!”
转瞬间,两人拆了七八招,辛子秋八卦步法如风,也已经绕着麻汝转了十几圈。
……
麻汝是大理纳苏族人氏,一身武功出自滇西石林派,在江湖上已成名二十余年。
石林派是大理国最大的武术门派,历史悠久,可以上溯到数百年前的南诏国时期,其间能人异士层出不穷。
它门下弟子近千,武功走的本是轻灵小巧的路子,而后又慢慢融合了中原武林的各家拳术,终于自成一派,以短打擒拿见长。
麻汝十二岁拜入石林派,不满三十岁便已在门派中独占鳌头。他天赋异禀,生来力大无穷,在石林派擒拿手的基础上,结合自己长处,融合鹰爪功和金刚指等外门硬功,独辟蹊径,在拳法上走出了一条刚柔相济的独特路子。
只是此人武功虽高,却品行不端,好色如命,仗着自己功夫四处采花盗柳,无恶不作,不知多少人家的女儿媳妇,遭了他的毒手。
后来他的所作所为被石林派发现,将他逐出门墙,不许再用石林派的名号。
只是麻汝恶性不改,而且之后没了门派的约束,反而更是变本加厉。
这些年他遭到江湖中人痛恨,树敌无数,却依旧好端端地活着,足见此人武功之高,而且心思深沉,远不像看起来的那一副大老粗的模样。
辛子秋和他年纪差着三十余岁,功力差距悬殊。若论硬碰硬的真功夫,辛子秋远不是成名已久的麻汝的对手。
但他四岁开始练武,基础扎实无比,脚下步伐时快时慢,节奏变化百出,将程派八卦的步法功夫使到了极致,竟也能和麻汝纠缠一番。
麻汝连变几次招法,掌风卜卜作响,却始终被他在刻不容缓之际躲了开去。
……
第十一章 雨夜鏖战
辛子秋表面上闲庭信步一般,可心里却暗自焦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和人生死相搏,却是双方实力差距最大的一次,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次。
倚仗着游身八卦掌的趟泥步,他连连闪躲麻汝的招数,偶尔还击两招,看起来潇洒飘逸,其实根本是将自己立于不胜之境。
最多再坚持十几个回合,等到麻汝摸透了他的路数,两人非要接掌相迎不可,那时可是真力比拼,他远不是对手,肯定要吃个大亏。
正如他所想,麻汝也看出他功力不足的弱点,并不急着强攻,而是在观察他的步法,消耗他的体力。
辛子秋余光一撇,只见此时贾芷晴对上了尤巧君,两人战成一团,暂时难分胜负。
而贾宪也被那骷髅一般的康文平缠得死死的,更要顾及脚下密密麻麻的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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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来援助自己了。
辛子秋吐出一口浊气,胸口微微发闷,光光的脚底板也被粗糙的地面硌得生疼。
他有点坚持不住了,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没喝水,又连番遇险,就算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身体素质极佳,也终有疲乏的时候。
……
麻汝渐渐摸清了辛子秋的路数,五行六合拳招招加紧,拳风笼罩了周身三尺,要逼着辛子秋和他硬碰硬地对掌。
他一记劈拳砸向辛子秋头顶,紧跟着招未用老,崩拳一挂,拦在了辛子秋下一步要踏出的方位之上。
崩拳属木,疾如飞箭,快得令人防不胜防。
“着!”
辛子秋这下根本避无可避,只能下意识地出掌抵挡。
拳掌相接之下,他被一股庞大的力道轰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辛子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胃里翻江倒海般地恶心,嗓子眼里微微发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口来。
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见到麻汝已经抢身攻上,一条粗腿高高抬起,朝着他脑门当头砸下。
辛子秋反应奇快,刻不容发之际就地一个翻滚,险险躲开了这一腿。
麻汝一腿砸空,正中地面,只听得“砰”地一声,破庙里的土面被他一脚踩出个坑。
好厉害的家伙。
按理说,现代人的体质应该远胜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但这麻汝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练了什么外门气功,拳脚破坏力惊人。
辛子秋以前也曾经和重量级的拳师对战过,却没有一人赶得上这麻汝的力气。
这就是武侠小说里面所谓的“内力”?
可此刻也不容他细想,麻汝双拳连珠炮般的攻势转眼即到,如暴风骤雨降临一般,无处躲避。
辛子秋眯了眯眼睛,干脆不退反进,斜刺里迈出一步,右手五指成爪,往麻汝手腕扣去。
这一下出乎麻汝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对手居然不再和他绕圈,反而近身强攻。
但他自恃武功,毫不惊慌,膝盖一顶,正迎上辛子秋的右手,同时一拳轰向他面门。
咱们一人挨一下,看谁吃亏。
这种打法不合武学搏击的常理,可偏偏辛子秋还不得不吃他这一套,只因自己功力远逊于麻汝,不敢和他换掌,只得急退两步,放弃了攻势,想办法再近身。
没有办法,他的八卦趟泥步已被看透,再想绕圈是不可能了,只能正面和麻汝对抗。
但这家伙身大力不亏,双拳舞动密不透风,他根本连近身都做不到。
两人又拆了几招,辛子秋勉强避开几拳,终于迫不得已又硬接了一招。
闷哼声传来,他整条右臂顿时酸麻无比,倒退两步,险些又要摔倒。
还没等他站实,劲风袭来,麻汝一记鞭腿,靴子尖裹着风声,转眼间就到了辛子秋眼前,点向他的太阳穴。
这一脚凝聚了麻汝三十多年的功力,雷霆万钧,别说挨得实了,就算擦上一点,他也是非死即伤。
而他脚步还没站稳,失去重心,再想后退躲闪已来不及。
生死关头,辛子秋想也不想,左臂抬起,硬挡这一击。
既然无处可躲,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麻汝脸上露出残忍得意的冷笑。
“喀嚓!”
令人齿酸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辛子秋左臂如遭雷殛,登时骨折,无力地垂在身旁。
突如其来的剧痛疯狂地考验着他的意志,尽管脸色煞白,疼得意识都要模糊,他依旧咬着牙,用右掌封紧门户,稳步倒退,虽败不乱。
他知道自己身受重伤,而且面对强敌,若再有丝毫的马虎,今晚难免命丧于这破庙之中。
……
麻汝战斗经验何其丰富,一招得手更不容情,绝不肯让辛子秋有任何喘息之机,五行六合拳中的厉害招数一招紧似一招,要趁着对方左臂折断,战力大减的时候,要了他的小命。
辛子秋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今只剩一只右掌能用,而且每次发招之时,每一用力,牵连左臂,伤处不断传来钻心蚀骨般的剧痛。
他的趟泥步也不敢随意使用,只能靠着眼疾手快不停躲闪,寻找着反败为胜的机会。
麻汝见他已无还手之力,而自己胜券在握,哈哈大笑道:
“哪里来的野小子,胡吹大气,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辛子秋不断后退躲闪,姿势已不成章法,狼狈至极,嘴里却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今晚必杀你,你信不信。”
麻汝眼中戾气大作。
“死鸭子嘴硬,还想杀我?你双臂完好尚且不是我对手,现在断了一臂,如何赢我?”
说着双拳一摆,猛攻过来,一记“双峰贯耳”击向辛子秋头颅。
辛子秋本能地向后退去,却发现后背已经挨上了破庙的墙壁,再没退路可走。
他心一横,脚下一个绕旋步让过麻汝冲来的路线,身子往他怀里撞去。
麻汝眼中精光暴起,暗忖道:
往老子身上撞?和我一对一换掌?找死!
他毫不忌惮半废的辛子秋,“双峰贯耳”变“力劈华山”,斩向他的肩膀。
辛子秋甚至没有去管这一掌,而是一头撞入麻汝的怀中,右手死死按住了他肋下,衣袖褪到了他的臂弯处,露出了右臂上一片黑色花纹,犹如狰狞的野兽獠牙。
“给我去死吧!”
巨大的能量在麻汝胸口爆开,发出耀眼的白光,如空中明月,短暂照亮了昏暗的破庙。
“啪!”
辛子秋左肩头重重挨了一击,痛入心扉,本就骨折的左臂这回彻底报废,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
“蹬蹬!”
麻汝倒退两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
他身上开了个头颅般大小的血洞,自腹腔直到胸口,前后通透,血肉模糊,依稀可见脏器碎成的一团团肉糜。
破裂的血管仍在收缩抽动,喷洒出大量的血液,混合着碎肉,溅了辛子秋满身满脸。
麻汝挣扎着张了张嘴,似乎要用最后的力气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冒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和肉块,他软绵绵地跪倒,一头栽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辛子秋咬着牙,忍着剧痛,左臂绵软无力地耷拉在身侧。
深秋的夜冰寒刺骨,他却大汗淋漓,整个人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
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和肉沫,将他白净的脸上染得满是血污,腌臜不堪。
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坚毅,透着百折不挠的锋芒。
……
第十二章 饕餮之力
“你所拥有的饕餮之力成功吸收了一道精气。类别:死灵类;品质:普通。”
“你使用了饕餮之力赋予的攻击性能量。”
……
甜美悦耳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辛子秋的脑海中。
他身上虽然传承着中华武人的侠勇之气,但并不是只凭热血的莽夫。
在他决定帮助贾家祖孙的同时,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
一旦不敌麻汝,他最后的依仗就是右臂之中封印的那一道死灵精气。
这是之前那具蛊尸被消灭时,辛子秋获得的未知力量。
尽管他被告知作为“准行者”暂时无法献祭使用它,但依靠右臂上不明来历的黑色花纹,也就是所谓的“饕餮之力”,他似乎与这道精气心意相通。
没来由地,他就清楚地感应到,只要自己一个念头,这道力量随时可以供他驱使。
唯一的限制,就是杀伤范围有限,必须要贴近对方身体才行。
这本来是他今晚的杀手锏,辛子秋并不想这么快就用出来。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扎实的武功基础,至少可以和麻汝纠缠一阵,直到等来贾宪或者贾芷晴的援手。
这道死灵精气,他本意是要留给最难对付的康文平的。
可惜麻汝武功之高,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直到他左臂骨折,受了重伤,才发现自己原来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遇到强敌,没有在第一时间使出杀手锏,而是妄自托大,这才吃了大亏。
还好他及时改变了计划,毫不犹豫地拼着吃了一掌,近身使用死灵精气释放的巨大能量干掉了麻汝,否则他失了左臂,再斗下去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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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要不是他折了一臂,麻汝过于轻敌,还真未必能一击得手,生死搏击之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唉,还是生死战经验不足,想得太多,若是一上来就先使杀招,自己就算不能立毙麻汝,大概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辛子秋回忆着刚刚的战斗,心有余悸。
这些失误所造成的伤势,都会成为宝贵的对战经验,深深印在他脑子里。
正像尼采那句名言所说:那些杀不死我的,终将让我更加强大。
……
亲自使用了一次这种力量,辛子秋也终于确定了自己身上饕餮之力的规则。
普通的准行者来到婆娑世界,在没有通过考验任务晋升为行者前,大概只能吸收精气,却不能使用。
而他不同,他是被所谓“饕餮之力”接引到这里,得到了额外的特权。
饕餮之力藏在他右臂的花纹中,可以按他所愿随时吞噬掉吸收的精气,然后反哺给他,使他可以施展一些特殊手段。
比如刚才那道普通品质的死灵类精气,就可以让他一次性在近距离造成大量的杀伤。
而且,这死灵精气破坏力之强,也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本以为最多只能重创麻汝,却没想到它使用起来居然有如斯威力,比起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火器也不遑多让。
而且,这样强度的爆炸,他自己居然毫发无损,一只右手完好如初,连个口子都没留下,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未知的超凡力量,尽管击杀了麻汝,但心中并不轻松,对自己所处的境地感到更加心惊。
婆娑,行者,玄冥,饕餮……
穿越而来不过几个小时,可超自然的事件层出不穷,他也莫名其妙地就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是福是祸,不得而知。
……
还没等辛子秋细想,又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精气,从死去的麻汝身上飞来,再一次进入了辛子秋右臂的花纹中。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品质:普通。”
“准行者无法献祭精气换取奖励。只有在完成考验任务,晋升为行者之后才能使用。”
“你拥有饕餮之力,它可以一次性吸收生灵类精气,暂时赋予你获得额外的生命力和恢复速度。时间:一小时。”
声音再次响起,辛子秋眉头微微皱起,聪明绝顶的他顿时心有所悟。
只要有人死,就会有精气产生么?
他暗暗猜测着不同类别精气的区分。
蛊尸不是活物,属于死灵类,消亡后产生的是死灵精气。被饕餮之力吸收后,可以造成一次性的杀伤。
而刚死亡的活物大概就属于生灵类,死后产生的生灵精气被饕餮之力吸收后,可以用来暂时提高生命力以及恢复能力。
这神奇的规则更令他不安,这不是鼓励自己去杀生害命,来获取精气提升实力么?
这东西不能用!
他可不想对这充满诱惑的力量产生依赖,从此变成嗜血的恶魔,损人利己。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得选择。
……
麻汝虽死,但破庙另外一边,四个人分成两团,激战正酣。
贾芷晴短刀飞舞,正和碧云仙子尤巧君战在一处。
这位斗母派的高手手持一柄精铁打造的琵琶,兵器怪异,招数奇诡无比。
贾芷晴显然已经落了下风,只有招架之功,几无还手之力。
而贾宪与康文平那边也一时分不出胜负,两人武功难分伯仲,贾宪稍胜一筹,但康文平身边各种毒虫密密麻麻,也让老人家防不胜防。
因为顾忌蛊虫的袭击,贾宪一身高明的剑术没法全力施展,一时间也奈何康文平不得。
逃走么?
这个念头忽然悄悄地出现在辛子秋脑子里,一闪而过。
理智告诉他,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斩杀了一位强敌,对贾家祖孙俩算得上仁至义尽,没有任何义务再在这里继续战斗下去。
而且他已经断了左臂,本来功夫就有限,此时战力更是大打折扣,实在不宜再战。
此时要走,大概没人有空闲出手拦截,足够他逃出虎口,远走高飞。
只是辛子秋不这么想,他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将这个念头从意识里驱逐出去,随即又看向那长得好像骷髅一般的康文平。
这种拿小孩子炼蛊的败类禽兽,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撞见了,就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哥们儿还有一道精气,底牌还在,凭什么不能再战!
你们大爷的,都给老子留下,一个也别走!
他眼神凌厉,似要喷出冷冷的火焰,不顾自己的伤势,咬着牙发动了刚刚吸收的生灵精气。
……
第十三章 碧云仙子
“你的饕餮之力成功吸收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品质:普通。”
“你暂时获得了饕餮之力赋予的额外生命力和恢复速度。时间:一小时。”
伴随着甜美的女音,辛子秋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右臂的花纹涌入他四肢百骸之中。
所到之处,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雀跃,充满了爆炸性的能量,体力和精神状态都在迅速攀升到巅峰。
霎时间,辛子秋浑身振奋无比,说不出的舒服畅快。
就连他骨折的左臂,也好像打了强力的止疼针一般,虽然还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但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了。而且断开的骨头好像正在自己慢慢愈合,神奇无比。
这就是生灵精气的威力?好厉害!
辛子秋感到自己此刻前所未有的强大,信心也无比高涨,就算自己折了一臂,也不惧怕任何人。
可他心知肚明,这力量只是暂时借来,时间有限。
他必须在这力量消散之前给敌人以重创才行。
一小时,足够一战了。
他打定主意,朝着康文平走去,要和贾宪来个双人夹击。
……
正在此时,辛子秋却一下子听见了贾芷晴的娇声惨呼。
他循着声音看去,原来和她相斗的碧云仙子尤巧君一招“银瓶乍破”,精铁琵琶的侧面锋刃处划在了她身上,由肩膀直至前胸斩开了一道七八寸长的口子,顿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尤巧君争斗经验极其丰富,一招得手,紧跟着进步强攻,精铁琵琶一翻,顺势向贾芷晴肋下撩去。
贾芷晴不及躲避,只得用短刀格挡,这一下兵器相碰,力量悬殊之下,她的短刀被磕飞出去,中门大开。
尤巧君瞅准机会,一记“团心掌”拍出,掌风飒然,结结实实按在了贾芷晴胸口。
这一掌力道十足,将她打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尤巧君精铁琵琶舞动如狂风骤雨,向着倒地受伤的贾芷晴席卷而去。
……
辛子秋不及多想,一个箭步窜出,三两下就到了尤巧君身侧,大喝道:
“老妖婆吃我一掌!”
同时施展八卦掌中小巧的擒拿手法,抓向尤巧君的手腕。
尤巧君见一道黑影从自己弱侧攻来,也不敢怠慢,扔下受伤的贾芷晴,精铁琵琶朝身侧一摆,逼退对方,这才看清原来袭击自己的,正是刚刚与麻汝放对的少年。
她人称“碧云仙子”,向来自诩美貌,辛子秋刚刚脱口而出的“老妖婆”三个字,气的她七窍生烟,怒不可遏。
同时尤巧君余光一扫,正看见了不远处麻汝的尸体,狠狠啐了一口,骂道:
“好个小杂种,吃你姑奶奶一琵琶。”
说罢抡起手中精铁琵琶,呼呼挂风,向辛子秋猛砸过去。
……
斗母派是大理国有名的厉害门派,门中以女子居多,专用各种奇形兵刃。
尤巧君手中这柄琵琶乃是上等精铁打造,十分沉重,而且两边都是锋刃,进攻时可做长刀来使,也可用板斧的招式。
防御之时,又是一面盾牌,专克各种刀剑暗器。
更厉害的是,在这琵琶中空的腹中,还藏着十二枚丧门钉,都涂有剧毒,见血封喉,以机簧发射,力道惊人,令对手防不胜防。
尤巧君驻颜有术,虽然看起来不过二十许岁,面皮白嫩,其实真正年龄早已过了四十,习武三十余年,功力深厚。
她以娇小的身躯舞动数十斤的精铁琵琶,竟丝毫不见吃力,身为女子,走得却是勇猛阳刚的路子,兵器沉重,势大力猛。
辛子秋手中没有兵刃,对战之时吃亏不小。
当然就算有,他也不敢和这几十斤重的精铁琵琶硬碰。是以只得故技重施,展开自己八卦游身掌的小巧腾挪功夫,在尤巧君身前左右来回乱转,寻找机会。
他在生灵精气生命力提高的状态下,受伤的左臂虽不能用,但痛感尽去,而且身上体力好像无穷无尽,即使经历连番激烈恶斗,也毫无疲劳饥饿之感。
此刻的他,就像一根上足了劲儿的发条,身法如电,在琵琶影中纵横穿梭,毫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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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他到底只剩一只完好的右掌,想要与手持精铁琵琶的尤巧君相抗,却也殊为不易。
辛子秋对古武术本就不太了解,铁琵琶这种外五门的奇型兵器更是从未遭遇过。
加上他救人心切,没有提前拟定好什么作战计划,此刻仍是躲躲闪闪,处于守势,想着先纠缠住对手,救下贾芷晴再说。
……
贾芷晴肩膀处剧痛无比,鲜血止不住地汩汩而出,但更严重的伤势还在胸口处所受的一掌。
尤巧君不愧为成名多年的高手,内功深湛,掌力雄浑,贾芷晴尽管衣衫内带有龙虎山天师道的符箓护体,仍是被她一掌打伤了经脉,此刻胸口刺痛,气息不畅,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根本无力再战。
她勉强支起身子,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符箓,想也不想,一巴掌贴在自己肩膀伤口之处,同时口中振振有词。
只见她伤处血流登时停止,创口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那张符箓则慢慢卷曲发黑,好像在缓缓燃烧着,却不见半点火星。
在这当儿,她一双秀目始终不离辛子秋,眼见他满身满脸全是鲜血,一条臂膀向外不规则地弯折,软绵绵地耷拉着,看起来骨头已断,却仍勉力而战,为自己接下了尤巧君的攻势,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她又看向破庙另外一边,发现此时麻汝庞大的身躯倒在血泊之中,已有不少蛊虫上去啃食,心中暗暗惊惧之余,也不得不佩服辛子秋的悍勇。
再看向自己的爷爷时,只见贾宪和康文平激斗正酣,一时难分胜负。
康文平虽有蛊虫相助,浑身上下黑气笼罩,浓雾滚滚,但贾宪也有天师道辟邪药丸护体,加上剑术精湛,虽然年老力衰不复当年之勇,但自保无虞。
正当她左右张望的时候,只听辛子秋大叫道:
“把你的刀给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贾芷晴这才想起辛子秋还空着手,仅以一只肉掌应战手持精铁琵琶的尤巧君,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刀,用力扔出,同时大声问道:“你会用刀?”
辛子秋一个纵跃,将短刀抄在手里,并没空去回答贾芷晴的问题。
关东辛家,掌剑双绝。
……
第十四章 八卦剑与斗母琵琶
辛子秋不仅擅长游身八卦掌,而且家传八卦剑术亦有独到之能。
只不过在现代社会,开了刃的宝刀宝剑是管制刀具,佩戴到公共场合,那是要被警察叔叔没收的。
而且刀剑无眼,容易伤人,因此辛子秋艺成之后,极少和人斗剑。
他家的八卦剑,剑身三尺柄八寸,且比一般宝剑要沉重不少。
而此时手中得自贾芷晴的短刀,只不过两尺出头,且仅有一边锋刃,辛子秋用着并不称心。
不过有把利器,总比赤手空拳的硬抗要好些。
他持刀在手,低喝一声,刷刷刷三招,“蛰龙翻身”,“白猿托桃”,“犀牛望月”,用的正是八卦剑法,而且全是进手招数,专刺尤巧君的手腕。
虽然这柄刀比他用惯了的长剑要短不少,但他出刀位置角度仍是拿捏极准,仗着刀锋锐利,三招一出,登时逼得尤巧君倒退了一步。
尤巧君“咦”了一声,似乎知道厉害,铿然一拍手中琵琶,展开斗母派真传,沉着应战。
斗母派二十四路铁琵琶,是江湖上有名的绝技之一,不属十八般兵器路数之内,极为厉害,却也十分难练。
琵琶是女子弹弄之物,男子练来不伦不类,而女子练来却又常常因气力不够,使得沉重的铁琵琶非但没了优势,反而成了累赘。
尤巧君算是个异类,虽是女儿身,却练就一身刚猛至极的内外功夫,数十斤重的铁琵琶在她手中如同婴孩玩具一般,上下翻飞,呼呼刮风。
此刻她仗着手中兵器沉重,很快稳住了阵脚,攻多守少,仍然占据战局主动。
辛子秋虽然有生灵精气加持,动手之时不再受伤痛拖累,但毕竟功力远逊尤巧君,而且不敢以短刀硬碰琵琶,在兵器上仍是吃了亏。
所幸他的剑术与他散漫洒脱的性子一样,本就走的是轻灵飘逸,意与神合的路子,并不和对手以硬碰硬。
八卦剑是内家剑术,讲究用意不用力,以意行气,以心运剑,并不拘泥于一招一式,这一点与太极剑法颇有类似之处,但八卦剑脱胎于八卦掌法,更强调脚下步伐。
辛子秋并没想凭借自己手上一柄短刀制住尤巧君,那是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他稳住心神,靠着脚下扎实灵活的趟泥步,剑随身行,步随剑动,一柄短刀使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快时如飞瀑,缓时如闲云。
虽然十招之中只还得两三招,但尤巧君一时间竟奈何不得他,两人年纪差了二十余岁,却战了个难解难分。
……
尤巧君久攻不下,心中大为急躁。
她今夜来此,本来是因为康文平向她许以重金,而且盘算着贾宪已经年老力衰,并不难对付,这才答应出手。
谁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无名少年,不仅横生枝节,还令他们先折了一人。
麻汝武功不赖,滇西石林派武学也有独到之处,兼之天赋异禀,力大无穷,是个厉害角色,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死在这少年手上,而且死状惨烈,被这少年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居然炸穿了半个身子,实在可怕。
不仅如此,这少年身上似乎有种不怕死的狠劲儿。
普通人断了一臂,疼痛难忍,早就爬不起来了,而这少年非但毫不在意,而且龙精虎猛,竟然越战越勇,眼神中都好像要喷出火焰来,就跟这扭曲外翻的胳膊不是自己的一样。
比武搏击之道,本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实力并不决定一切。
像辛子秋这样的不怕死不怕痛的敌人,尽管武功远算不上一流好手,但仍然令尤巧君望之生畏,发自内心地胆寒。
更别提一旁还有个伤势正在飞快回复的红衣少女虎视眈眈了。
……
符箓化为飞灰,消散于空气之中。
贾芷晴伤口恢复如初,乌亮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瞧了瞧场中的局势。
爷爷那边陷入了重重蛊虫的包围之中,但一柄长剑电光四射,剑气冲霄,不论康文平如何一次次指挥毒虫进攻,都被他一一化解。
而辛子秋这边,拖着一条软塌塌的左臂,却犹自勉力苦战,护在她身前,丝毫不见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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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身浴血,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全都是血渍和碎肉,已经结成了块,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看上去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全靠一股悍勇之力强撑。
他们这边虽然以三对二,但爷爷年迈,辛子秋也身受重伤,自己更是元气大损,胸口经脉乱七八糟,连一口真气都提不起来,完全无力再战。
看起来虽然人数占优,但其实却大落下风。
贾芷晴心一横,从怀中又摸出一张符箓,细细端详,似乎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
符箓上面,用朱砂写成的符文七扭八拐,鲜红欲滴,散发着阵阵骇人的凶戾之气。
她咬着嘴唇,颤抖的手握住符箓,眼中却满是坚定,朝着辛子秋大喝道:
“辛兄弟,再缠住他一时片刻,待我用飞剑神符杀她!小心她琵琶里面的毒钉。”
……
大爷的,你这丫头还有飞剑?有这好东西干嘛不早用?
辛子秋吃惊不小,他是新世纪的大学生,向来不信鬼神,什么飞剑之类,那都是违反物理学定律的好不好。
不过想到这姑娘曾经一箭烧尽了吓人的蛊尸,又加上自己今天以来一连串的诡异经历,也不由得他三观不动摇。
虽然在抵死搏斗之时,他也忍不住往贾芷晴那边瞧去,第一眼却没看见什么符箓,而是看见了她身上的火红小袄自肩膀处破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了肩胛处一大片雪白,皮肤晶莹如玉,欺霜胜雪。
虽然四周有些干掉的血迹,却哪里还有半点受创的样子,甚至连个小疤痕都没有留下。
辛子秋心中一荡,冷不防险些挨了一琵琶,赶紧收敛心神,继续和尤巧君纠缠。
贾芷晴见他瞧着自己的眼神不对,连忙低头,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赶紧用手拉了拉衣襟,遮住露出的肌肤,骂道:
“混账!你眼睛往哪里看!缠住这妖女,我祭符需要时间。”
说着咬破舌尖,一大口鲜血喷在符箓上,用食中两指夹起,放在面前,口中念念有词道:
“上帝高尊,五灵大神。三界收戮,十恶绝根……”
……
第十五章 刹那芳华
随着贾芷晴口中念动经文,那本来软塌塌耷拉在她手中的符箓,猛地腾然而立,上面的朱砂符文混着鲜血,发出耀目的红光,逸散出一股股锋锐的庚金之力。
贾芷晴眼睛瞪得溜圆,秀眉紧蹙,口鼻之中缓缓流出血来,浑身不住地颤抖,显得痛苦难当。
她这飞剑符箓得自龙虎山天师道秘传,虽然威力惊人,但也需要施术之人有强大的真炁来激发。
贾芷晴修为浅薄,本来根本无法驾驭这样强大的符箓。
但此刻形势危急,她不得不舍身饲虎,以秘法燃烧自己的三魂七魄,转化为先天真炁,用来施术祭符。
拼着九死一生,她也要先激发飞剑神符斩杀尤巧君,解了辛子秋的危机再说。
燃烧魂魄带来了撕裂般的痛苦,令她意识逐渐模糊,原本明亮灵动的双眸也慢慢失去了华彩,仅存的一点灵光中,却透着义无反顾的坚定。
卿舍身救我,唯当死以报君!
……
辛子秋不知道施展神符的代价。他刚刚被贾芷晴骂了一句,正羞臊得脸上发烧,尴尬至极。
他本不是好色之徒,更无意轻薄。只不过年纪小没谈过恋爱,看见了些不该看的东西,有些好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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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根本没那个工夫解释,而且这种事情再怎么辩解,也只会越描越黑。
猛然间,在贾芷晴激发符箓之时,他蓦地感到背后涌起了一股凶悍无匹的气势,宛若卸掉了枷锁的荒古巨兽,令他不寒而栗。
同时,他右臂上的饕餮之力蠢蠢欲动,似乎无比渴望着吞噬这股力量。
……
对面的尤巧君身经百战,也本能地感到了危机,看到贾芷晴正在祭符,手中精铁琵琶没命地一砸,将辛子秋逼退一步,紧跟着举起琵琶,抬手就要按动机括。
辛子秋心中雪亮,自打听贾芷晴说小心琵琶中的毒钉之后,就一直不敢放松警惕,见她一抬手,就赶紧抢上前去,一刀砍落,削向她手指。
尤巧君赶紧缩手,怒不可遏,舞动琵琶如板斧一般,刷刷刷又是三招,势大力沉,务求将辛子秋逼开。
她行走江湖多年,虽然作恶多端,仇家极多,却仍旧逍遥法外,所凭仗者,除了一身过人的艺业之外,就是对危险敏锐的直觉。
她一见贾芷晴手掐符箓,便心知不妙。再看她痛苦难当的架势,就猜到这符箓肯定威力极大,也不知是这红衣少女从哪里借来的仙家宝贝,肯定大有文章。
她没听过飞剑神符,但顾名思义,也猜得到符箓的用处,若真是龙虎山道士的飞剑,那真的非同小可,躲是躲不掉的。
只有打断她施法祭符,才有机会逃命。
辛子秋聪明绝顶,心念电转之下就猜到尤巧君要做什么,自己定然不能让他得手。
他手中短刀招式加紧,刀刀不离尤巧君双手十指,全是两败俱伤的招式,拼着自己受伤,也绝不肯让她按下机括,发射暗器伤人。
可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他武功本就不敌尤巧君,此时又想以一柄短刀限制她的行动,无异于纸上谈兵。
尤巧君心中焦虑万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精铁琵琶抡起,砸向辛子秋面门。
辛子秋赶紧侧头躲闪,光顾了眼前,却不曾防备尤巧君忽然飞起的左脚。
“老娘踢死你个小王八蛋……”
话音未落,这一脚正中他小腹,踢了个结结实实,只听“砰”地一声,他被踹了个平沙落雁式,屁股贴地,滑出去三尺多远,新换的裤子都被磨破了。
尤巧君是何等人物,这一脚含怒而出,用上了十成力,若在平常,一下就能踢得他肠穿肚烂,当场死于非命。
可此时的辛子秋处于生灵精气的加持之下,虽然外伤极重,小腹上一个青紫色的鞋印,但旺盛的生命力流转之下,并没受什么内伤,也并不如何疼痛。
尤巧君看到他倒下,只道这小子必死无疑,终于找到机会再次抬起铁琵琶,按动了机簧。
三枚钻心透骨的丧门钉,带着一股强烈的劲风,分射贾芷晴的上中下三盘。
正在掐诀念咒的美丽少女也似乎感应到了致命的杀机,本已黯淡下去的眼神猛地一亮,手中符箓同一时间燃起炽亮的白光,磅礴肃杀的滔天剑气喷涌而出,如划过夜空的流星,灿烂美丽。
而在她亮如点漆的瞳孔之中,映出的却并非凶狠残忍的毒钉,而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身影,挡在她身前,遮蔽了漫天的剑影芳华。
……
……
在尤巧君按下机簧之前,辛子秋便早已纵身跃起,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贾芷晴面前。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生灵精气护体,即使中了丧门钉,也未必就死得了。
可贾芷晴此时却正在施法的关键时刻,一动不动,这要是被带毒的暗器打中,非得立时毙命不可。
他身在半空,手中短刀飞舞,打飞了射向上盘和中盘的两枚丧门钉,却实在来不及应对飞射至下三路的一枚。
“噗……”
“你大爷的!”
一声闷响,夹杂着京味儿的叫骂声,丧门钉狠狠钉在了辛子秋左边大腿上,他应声倒地,剧痛难忍。
毕竟吸收的生灵精气只能给他带来额外的生命力,并不能将他变成超人。
在接连不断受伤之下,辛子秋终究还是有些吃不消了。
而就在此时,贾芷晴飞剑神符宛若天威降世,万道霞光如无数灵蛇舞动,向着尤巧君包裹而去。
……
飞剑!
辛子秋终于亲眼见到了真正的飞剑,不是电影电视剧中的特效,而是真真切切的仙家妙术,现场直播。
凌厉的剑光,锋芒毕露,将昏暗的破庙照得有如白昼。
没有破空之声,一道道细细的光影,明亮闪耀,吞吐不定,径直冲向尤巧君,在她面前汇聚成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剑……
……
第十六章 飞剑神威
摄人心魄的剑光飞向尤巧君。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但碧云仙子纵横江湖数十年,岂是泛泛之辈?
她在发出丧门钉时,便早有后招准备,双手将精铁琵琶一竖,抱在身前,当成了挡箭牌,同时身形向破庙外急退而去。
她这琵琶本来就有盾牌的招式,兼之精铁打造,坚硬无比,宝刀宝剑都难伤分毫。
这一挡一退,可谓料敌机先,浑然天成,守得滴水不漏,就算武功高她十倍之人,也未必伤得了她。
但千般巧计,也难抗衡力量上的悬殊。
飞剑光芒视精铁琵琶如无物,一击而透,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孔洞,紧跟着又准确地穿过了她的心脏。
尤巧君惨哼一声,胸口血箭喷出三尺多远,手中琵琶落地,人也仰面栽倒。
……
飞剑剑光没有停顿,仿佛自带导航一般,又向着康文平激射而出。
康文平眼观六路,早在贾芷晴祭符之时便已有所防备。
当江湖败类也不容易,时时刻刻都要小心提防仇家。
康文平和他两个同伴一样,都已经练就了对危险的本能敏感,而且谨慎得连睡觉都会睁着一只眼睛。
他看见剑光将破庙照如白昼一般,心知不妙,便早做好了准备,手臂上原本蠕动着化为衣服的本命蛊虫蓦地飞出,结成了一个小人的形状,成了他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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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剑袭来,在这小人身上穿透而过,宛若无物。
剑光一搅,蛊虫全被绞得稀烂,连渣滓都没剩下。
但消灭了这替身小人之后,剑光也失去了目标,蓦地暗淡下来,化为原来的黄色符箓,缓缓飘落在地。
康文平以一部分精血喂养的本命蛊虫化为替身,在刻不容发之际,为他骗过了飞剑,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终于让他在不可一世的剑光下保住了性命。
……
“芷晴!傻孩子……”
一旁的贾宪被剑光吸引,余光扫向这边,一见之下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心中悲戚剧痛,难以言表,刷刷两剑斩灭一片蛊虫,向着孙女这边就冲了过来。
贾芷晴站在原地,披头散发,脸色惨白无比,眼中,口鼻中,双耳中,流出一道道血线,原本秀美绝伦的面庞,此时形如枯槁。
……
《论语》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神鬼之力,违背宇宙间的常理,超越自然规律,本不是普通人应该触碰的。
这道飞剑神符,与贾芷晴之前所用的其他符箓不同,封印着不属于人间的超凡力量。
贾芷晴以常人之躯,燃烧三魂七魄,强行驱使这种力量,终于受到了强烈的反噬。
她虽然如愿杀死了尤巧君,但魂魄大受创伤,只剩浑浑噩噩的残躯,和植物人也没什么区别。
为了解救爷爷和辛子秋,她付出的代价,是自己最宝贵的青春生命。
……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品质:普通……”
尤巧君死亡,辛子秋又获得了一道可以借助饕餮之力来使用的生灵精气。
他此时大腿剧痛,中了剧毒,伤口处黑血汩汩而出,仗着生灵精气提供的旺盛生命力,虽然疼痛难当,但暂时性命无虞。
辛子秋看了看自己的创口,知道丧门钉上全是钢须倒刺,一旦射进肉里,就如草木生了根一般,再想用力拔扯出来,非得连皮带肉拉下来老大一块儿不可。
但若是不赶紧处理伤处,早晚生灵精气的时效到了,自己毒气攻心,非得马上毙命不可。
虽然情况危急,但他心中一片清明,头脑飞速转动,瞬间想了个明白,使带毒暗器的人,身上肯定带着解药,否则出门在外,一不小心把自己划伤了怎么办?
去尤巧君身上找。
他左臂断了,左腿也重伤,半身不遂,只能挣扎着往尤巧君的死尸处挪动。
正在此时,他听见了贾宪凄厉的呼喊,扭头看向贾芷晴。
这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这位原本英姿飒爽的红衣少女此刻脸色刷白,双颊深陷,早失去了原有的生气。
这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多想,贾芷晴已经站立不稳,身子软软倒下。
辛子秋赶紧伸手将她托住,慢慢放于地上,只见她委顿不振,脸上全是一道道鲜血,狰狞可怖,身上也冰凉僵硬。
她大大的双眸依旧睁着,但瞳孔中却失去了光华神采,变得茫然呆滞,浑浑噩噩。
辛子秋伸手摸摸她的脉搏,还好,心脏依然在跳动。
他虽然不懂符箓之术,但心思机敏,此时也猜到了个大概。
可不是么,像飞剑神符这么狂拽酷炫的技能,要是没点代价随便用,贾芷晴估计早就一下一个把这几个混蛋东西都干掉了。
他望向冲来的贾宪,问道:
“贾老先生,这怎么办?”
贾宪冲过来抱住失去神志的孙女儿,老泪纵横。
他儿女双亡,已经经历过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晚年只剩这一个孙女,今天却又因为他的仇家弄得失魂落魄,凄惨不堪,教老人家如何不痛苦。
听见辛子秋问话,贾宪抹抹眼睛,咬着牙道:
“辛小友,你和芷晴都不会有事的。你先去尤巧君那里找解药疗伤,然后帮我守着她,等我杀了这姓康的,再想办法医治你们。”
他见到辛子秋满身血污,胳膊折断,腿上还深深钉着一颗丧门钉,正汩汩冒着黑血,可想而知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搏杀。
这一切,都因他而起,这孩子跟他们非亲非故,被无端牵连了进来,还依旧舍命帮助他们,这份恩情实在欠得太大了。
不过大恩不言谢,此时言语上再如何感激涕零都显得轻薄敷衍,而且大敌未退,也不是讲这些的时候,若是这次侥幸能活下来,早晚有机会报答。
贾宪没再多说什么,将孙女儿托付给辛子秋后,自己猱身再上。
须发皆张,状若疯魔。
……
康文平却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
他眯起骷髅般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三人。
一个老头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只剩半条老命。
一个女娃子,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还有一个后生小伙儿,此时半边残废,站都站不起来了。
而他辛苦炼制的蛊虫虽然死了不少,也受了点内伤,但消耗不大,仍然占据着大大有利地位。
第十七章 永不妥协
破庙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渐止,雨已经停了。
乌云散去,一钩残月现出,照见了横尸在一片狼藉中的两位邪派高手,令人心惊胆寒。
康文平瞧着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和面前目眦欲裂的贾宪,得意洋洋。
多亏尤巧君和麻汝耗去了贾宪这边的战力,才让自己最终占据优势,胜券在握。
此时这两位同伴都作了死鬼,自己反而成了笑到最后的赢家,不仅可以大仇得报,一雪前耻,而且原先许诺的种种好处,也自然不用兑现。
不止如此,自己没准儿还可以生擒贾宪,用蛊术从他身上打探到那虚无缥缈的鬼神之秘。
他知道贾宪祖孙俩与天师道的关系密切,身上必然藏着许多隐秘,若是能借此机会窥探龙虎山道士的无上仙法,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远胜他十年苦修。
康文平此刻心情大悦,轻轻向后飘身纵跃,避开贾宪的进攻,干枯的嘴巴咧开,好整以暇地笑道:
“贾老头儿,和你谈个条件。”
贾宪长剑舞动不停,使的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
“你个孽障,今天老夫要你的命,赔我孙女!”
康文平一边抵挡,一边阴恻恻地笑道:
“姓贾的,若是十年之前,你或许胜我不难,但你现在年老力衰,怎奈何得了我?而且你那两个晚辈都身受重伤,信不信我一声令下,这里的蛊虫就将他们当点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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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宪虽然怒不可遏,但听了这话,心中一凛,知道康文平说的不是虚言。
这位药仙谷长老的蛊虫,已经炼化到了随心所欲,如臂指使的程度。
之所以前面没有强攻贾芷晴和辛子秋,一方面是因为要对付贾宪神妙无双的剑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贾芷晴身上有天师道宝物,而辛子秋则有贾宪赠予的辟邪木丸,蛊虫不敢近身。
但若是康文平真的转而将精力放在对付两个晚辈上,大批蛊虫强行出击,就算是有辟邪的宝物,也难以阻挡。
而此时两个年轻人都已经半死不活,根本无力抵抗,一旦康文平缠住贾宪,蛊虫用不了多久就能活吃了两人。
贾宪听了康文平的话,老脸上肌肉抽动,沉声道:
“你要怎么样?”
康文平眸子中放出贪婪的光:
“你乖乖放弃抵抗,让我下蛊制住,跟我走。我保证留下两个小辈的性命,他们和我无冤无仇,我也懒得理会他们。否则,我一定先杀了他们,让你眼睁睁看着你孙女被万蛊噬身。”
贾宪脸色大变,毋庸置疑,康文平确实有这个能力,如此多的蛊虫,如果一拥而上,自己一人一剑,终究难以护得孙女周全。
他一生经历诸多风雨,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女。
康文平察言观色,知道他已经动摇,继续说道:
“我康某人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多少在武林中也小有薄名,说话向来算话,我只要你一个来报仇,不会牵连旁人。”
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使人听了之后昏昏欲睡,想要心甘情愿地信任他。
可还没等贾宪搭话,一个少年的清朗声音响起:
“贾老先生,别听他的,你若是束手就擒,他更没了顾忌,怎会放过贾姑娘?”
贾宪本是老江湖,只因刚刚亲眼见到了孙女魂魄受创,极度悲痛之下又被康文平以苗疆秘术催眠,才差点心神失守,上了个大当。
这一声暴喝,犹如当头一棒,将他点醒。
……
说话之人正是辛子秋,原来在贾宪与康文平交战之时,他偷偷爬到了尤巧君的尸体旁,摸索了半天,终于在她怀中搜出了一个白色瓷瓶。
他见里面装着不少药粉,也不知是解药还是毒药,不过反正自己已经中了剧毒,虱子多了不怕咬。索性胡乱抹在伤处,赌一赌运气。
药粉遇血而化,飞快地渗入了伤口之中。
辛子秋感到腿上一股清凉透体,创口处黑血渐渐不再涌出,疼痛麻痒的感觉也顿时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自己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侥幸又逃过一劫。
他刚刚做完这些,就听见康文平在大放厥词。
辛子秋恨透了这种拿小孩子炼蛊的禽兽,听到他要拿自己和贾芷晴的性命威胁贾老爷子,心中更是愤怒得无以复加。
和这种败类妥协?
姥姥!
可他见到贾宪手中剑招放缓,似乎要就范,心中也埋怨起来。
老爷子上了岁数,大概是有些老糊涂,这种灭绝人性的家伙说的话也能信?
这才赶紧大喝一声,喊醒了陷入迷茫状态的贾宪。
……
康文平眼看自己功亏一篑,恼羞成怒,朝着辛子秋的方向骂道:
“小杂种,你找死么?”
说着哭丧棒一指,就要过来一棒拍死辛子秋,却被贾宪凌厉的剑光拦住。
辛子秋此时大腿受伤,无力再战,不过他突发奇想,见到尤巧君的铁琵琶就在身边,干脆一把拖过来,找到了机簧开关,对准康文平大声骂道:
“臭僵尸,臭骷髅,吃你死鬼同伴的丧门钉试试!”
说着一下又一下拍动机括,一股脑儿把丧门钉全都发了出来。
康文平哪想到他还会这一手,而且突然发难之下,饶是他武功高强,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眼见一颗颗丧门钉带着强烈的劲风而来,他左闪右跳,险而又险之下,才勉强躲过了这一通爆射,心中不禁一阵后怕,骂道:
“小兔崽子,你敢暗算我?”
枯瘦的右手一指,大量蛊虫飞快地冲向辛子秋,要将他啃噬而死。
辛子秋没想到这家伙武功如此之高,连正面发射的丧门钉都奈何他不得。
伸手拍动机括时,琵琶腹中却已经空空如也,再也发射不出暗器来了。
他大腿上此时虽然草草敷了解药,而且身上有生灵精气的加持,但终究还是受了重伤,半边身子都用不上力,根本没法躲闪逃跑。
更何况一边还有个丢了三魂七魄的贾芷晴,自己跑了,蛊虫攻击她怎么办?
贾宪和康文平纠缠在一起,等他救援是不可能的,辛子秋只能再想别的招数保护自己和贾芷晴,更得琢磨琢磨反败为胜的法子。
他也并非毫无办法。
……
第十八章 器灵精气
蝎子,蜈蚣,蟑螂,小蛇……
一片片色彩斑斓的蛊虫,按着康文平的指挥,朝着辛子秋和贾芷晴的方向滚滚而来。
它们带着蛊毒,散发着特有的腥臭,厚重粘稠得好像要凭空滴出脓水来。
辛子秋看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胃里一阵阵翻腾欲呕,心中大骂不止。
这老骷髅也忒恶心了!
但他绝不肯束手就擒。
右手一翻,一支羽箭出现在辛子秋手中。
这支箭长二尺八寸,四棱精铁箭头,其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显得与众不同。
破邪符箭!
辛子秋可不是愣头青,他这个神童也不是白当的。早在爬到尤巧君身旁取解药之前,他就已经算计到了之后战斗的各种变化。
而康文平驱使蛊虫来杀他,就是最可能的一种情况。
为了对抗蛊虫,辛子秋心念电转之下,马上就想到了贾芷晴曾经用过的那支厉害的箭矢。
虽然不知道破邪符箭的名字,但这羽箭的威力,他可是亲眼所见。
之前在乱石岗中,那么厉害的蛊尸,也只要一箭,便火化成了飞灰。
这箭对付蛊虫,肯定有点威力吧。
只可惜,他在贾芷晴箭囊中翻找了半天,也只发现了两支破邪符箭,余下的箭矢都只有普通的扁平箭头,毫无特异之处。
贾芷晴身上也许还有什么厉害的符箓,不过一来辛子秋不会用,二来这符箓在她贴身藏在怀里,一个大男子汉总不能去人家姑娘的身上乱翻吧。
辛子秋微微有点失望,两支箭对付这么多蛊虫,也不知道威力够不够,不过就地取材,也只能如此了。
他却不知道,这破邪符箭乃是龙虎山天师道的高功法师特制而成,十分难得,贾芷晴总共也不过有三支而已,之前消灭蛊尸时还已经用掉了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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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因为那是一具不死不灭的太阴蛊尸,普通手段难以消灭,贾芷晴也舍不得用这珍贵无比的破邪符箭。
而辛子秋却拿来对付普通的蛊虫,若是让龙虎山的道士们知道了,肯定会骂他暴殄天物。
……
辛子秋举着符箭,朝着贾宪大声问道:
“贾老先生,这东西怎么用?”
贾宪见到他手中握着破邪符箭,也不由得暗赞他的急智,朗声答道:
“握住箭头,用真炁催发!”
嘴上说着,手中青釭剑招数却丝毫不缓,天元剑法攻向康文平,力求围魏救赵,帮他解围。
辛子秋一傻眼,啥是真炁?
武侠小说他读得多了,什么内力,真炁之类的他倒也不陌生,不过现实社会中哪有这些东西。
以前练武的时候,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国术前辈中有人练功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会有罡气外放的神异,说的就是先天真炁。
比如他们程派八卦的祖师爷程廷华先生,或是民国时期的武圣孙禄堂先生,记载中都有于不意之中,感念遂通,秋风未动蝉先觉的能耐。
在敌人未近身之前就能不闻不见之先觉,那就是罡气外放,代替五感的冲空化境,玄乎其玄。
可他们都是宗师级的人物,辛子秋一个普通武人,哪能练到这种境界。
不过他马上想到,自己虽然练不出真炁,却有饕餮之力赋予的特殊力量在身,也许勉强能凑数。
念及于此,辛子秋迅速用五指捏住四棱箭头,盼望着有奇迹出现。
奇迹果然出现了,而且比他想象得更绝。
……
随着体内生灵精气的流转,辛子秋只觉得血脉中一股股热流涌动,竟然真的按照自己心意在游走。
他赶紧集中精神,指挥这股热流向指尖汇去。
热流传递到手指间,又慢慢涌出,被破邪符箭的箭头全部吸收。
那箭头猛然间好像有了生机一般,道道符文亮起,成朱砂之色,发出淡淡的红光。
“成了!”
辛子秋心中大喜,紧跟着又听到了熟悉的女声: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器灵类;品质:普通。”
“准行者无法使用精气,也无法献祭精气换取奖励。只有在完成考验任务,晋升为行者之后才能使用。”
“你由饕餮之力接引而来,在这方世界拥有饕餮之力的额外帮助,可以借助它一次性吸收器灵类精气,暂时提高身体的坚韧度和对伤害的减免能力。”
“请饕餮之力的拥有者注意,你的等级不够,饕餮之力只能为你同时保留一种状态,吸收新类型的精气将覆盖掉之前的状态。”
……
四棱箭头上,一股无形无相的力量又一次被辛子秋右臂上的黑色花纹吸收。
辛子秋低头看看手中的符箭,上面依旧闪耀着奇异的红色光芒,并没有因为被自己获得器灵精气而变成废铁。
这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没想到除了自己已经使用过的死灵精气和生灵精气,在器物上还有一种器灵精气,而且使用后居然可以提高防御力。
又多了一张底牌,辛子秋此时虽然半边身子瘫软,但信心前所未有的强大。
老子有这么强大的作弊器,难道还打不赢你个骷髅僵尸鬼?
……
就在这时,蛊虫已经到了他身边,两只五彩蜈蚣甚至爬上了他的光着的脚面,凉嗖嗖,黏糊糊的。
即便他嘴里含着辟邪木丸,这些蛊虫在康文平的命令之下,依旧悍不畏死地冲上来。
辛子秋不用长弓,手持破邪符箭当短刀用,朝着蜈蚣挑去。
箭尖刚一碰上蜈蚣,就好像烧红的烙铁遇上了薄薄的布帛,嘶啦一声,那蜈蚣顿时被烧成了一块焦炭。而他的脚面却没感到丝毫热力,分毫无损。
辛子秋大喜,这符箭真是厉害,于是拿着它满地划拉,果然挡者披靡。
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大片大片的蛊虫被烧成焦土,可惜这些虫子死掉时,辛子秋并没有吸收到任何精气。
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很显然,只有强大到一定程度精气才能被吸收。而这些虫子被消灭时,未必没有精气产生,但大概已经被当成杂音过滤掉了。
否则带上这个作弊器,去当个屠夫什么的,岂不是无敌了?
他并没纠结于此,反正身上正在使用着生灵精气,手臂上还封印着一道额外的生灵精气和一道器灵精气,也足够他用了。
他一边靠着破邪符箭抵御着蛊虫,一边干脆将另外一支符箭也激发使用,获得了又一道器灵精气的同时,双管齐下,将自己和贾芷晴护了个严严实实。
……
第十九章 九死一生
贾宪见辛子秋靠着破邪符箭不但自保无虞,还能护得自己孙女周全,心中顿时安定下来,精神也为之一振,手中青釭剑招数加紧,光华大作,化作了千百个光圈,如海啸浪潮一般,朝着康文平席卷而去。
他年轻时叱咤武林,一人一剑行走天下,曾杀得江湖绿林道上的各路豪强闻风丧胆,武功高得不可思议,如今虽然年迈力衰,但此时为了孙女,拼起老命来,战意滔天,并不逊于少年全盛之时。
康文平亦在西夏经年苦练,武功也早已今非昔比,五金哭丧棒挥动,当真有雷霆万钧之势。
两人之前动手多时,但却各有掣肘,都没法尽心应战。
如今场中高手尽去,该死的已死,受伤的受伤,再没了什么顾忌。
直到此时,这两大高手才真正全力以赴,使出了看家本领。
青釭剑对哭丧棒,斗了个天昏地暗。
康文平的哭丧棒是由五金打造,似铜非铜,似铁非铁。棒身长二尺七寸,一头粗,一头细,好像现代人用的棒球棒,只不过上面挂着蓬松的白绒,棒头还系着条麻绳,看起来就像是出殡时孝子贤孙手中拿着的哀杖。
他本人形似骷髅,还拿着这么一根诡异的棒子,在黑夜之中,真好像活鬼一般,胆小的人遇到了,都要被吓个半死。
辛子秋在旁观看两大高手争斗,心中惊佩之情无以言表。
康文平的哭丧棒是奇门兵器,他看不太懂。
但辛家掌剑双绝,在关东武术界大名鼎鼎,他自小练剑,可是下了多年的苦功。
虽然因为父亲死的早,他的剑术乏人指点,但毕竟浸淫其中数年,对各家各派的剑法再熟悉不过。
可辛子秋从没想过有人经能将剑招练得如斯神奇。
贾宪的“天元剑法”是他在研究天文术数之余的自创,其中蕴含了他毕生武学的精粹,以及对术数变幻的感悟心得,其中博大精深,奥妙无穷,剑招环环相扣,法度严谨,逻辑通透,一招一式就好像在解算题一般。
辛子秋聪明绝顶,以自身八卦剑法与贾宪的剑招相印证,登时悟到了不少深奥精妙的剑理,抓耳挠腮,欣喜不能自持,恨不得赶紧拔剑演练一番,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正身处蛊虫包围之中。
好在康文平此时全力以赴,无暇再指挥蛊虫,而那些蛊虫也忌惮他手中的破邪符箭和辟邪木丸,并不敢如何进攻,压力也并不大。
……
忽然间,情势陡变。
只听康文平怪声长啸,哭丧棒朝贾宪胸口点去。
贾宪侧身一闪,手中青釭剑剑脊往他棒身一搭,一招“尺矩方圆”顺势向上划去,要切他握棒的手指。
康文平手腕一翻,内力到处,棒头的绳索弹起,宛若一条软鞭,卷住了贾宪宝剑。
贾宪心道不好,连忙用力一扯,想切断绳索撤回宝剑。
谁知这绳索是由麻绳和数条细小的纯钢链条混合编制而成,十分坚韧,贾宪的青釭剑虽利,一时间却斩它不断。
正当此时,他只觉得眼前一暗,一股黑烟竟然从棒头喷出,直冲他面门而来。
贾宪顿时闻到一股浓郁到粘稠的腥臭之气,登时头晕目眩,心中暗道糟糕。
没想到哭丧棒中还另有机关,这炼蛊的家伙满身毒物,真是防不胜防。
原来康文平在西夏的大漠之中潜修之时,发现那里虽然不似苗疆毒虫瘴气丰富,却有一种剧毒的蝎子,十分稀有,毒性也强得可怕。
他花了不少心思,抓来大量毒蝎,以养蛊之法培育,终于炼出了厉害的蛊毒,制成毒砂,藏在哭丧棒棒头之中,一按棒尾的机簧便能发出,作为杀手锏使用,当者立毙,屡试不爽。
贾宪吸入毒砂,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嗓子眼都肿胀起来,堵住了气管,无法呼吸,脸顿时憋得通红,翻身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康文平自己鼻中塞着解药,自然是不受影响,舞动哭丧棒,狠狠朝着贾宪脑袋砸去,这一下便要将他打个脑浆迸裂。
他感到自己大仇得报,不禁放声狂笑,声音有若铙钹相击,尖锐难听至极。
“砰!”
一棒下去,金铁碰撞之声响起。
康文平大吃一惊,这一下非但没有将贾宪打死,反而哭丧棒弹起老高,震得他虎口酸麻。
一只带着黑色花纹的手臂,横在贾宪身前。
满身血污的少年正举着右手,龇牙咧嘴,一脸痛苦,表情却异常坚定。
……
原来辛子秋一直在旁边凝神观战,见到康文平哭丧棒中忽然喷出黑烟,顿时大惊,心念电转,便立刻明白了一切。
没有多想,他瞬间发动了自己刚刚得到的器灵精气。
“你透过饕餮之力使用了器灵类精气。品质:普通。”
“你暂时提高了身体的坚韧度和对伤害的减免能力。时间:一小时。”
“你的行者等级不够,饕餮之力只能同时赋予你一种状态,你的生命力和恢复速度增强的状态已经消失。”
剧痛袭来,没了生灵精气提供的额外生命力,他骨折的左臂,和被丧门钉打中的大腿,顿时传来钻心的痛感。
不过与此同时,器灵精气也令他感到浑身上下都坚硬如金铁,好像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一般。
但现在没时间给他感受自己状态的变化。
贾宪危在旦夕,辛子秋右腿狠狠蹬地,使尽全身力气窜了过来,用自己剩下的一只右臂,在刻不容缓之际挡住了康文平的哭丧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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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文平哭丧棒弹在半空,人也微微一愣。
他这一棒用尽了全力,便是石头也要被打成几瓣。
可眼前的少年却居然拿肉身硬抗,而且毫发无损。着实令他心中诧异无比。
这人究竟有什么邪法?
可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辛子秋已经抓住贾宪的衣领,将他往自己身后拽去。
他余光瞥向贾宪,只见老人家脸色青紫,嘴唇发黑,呼吸全无,身上只剩一点热乎气,生命之火很快就要燃尽。
完蛋!
贾宪中毒倒下,最后的取胜希望破灭。
辛子秋心中暗暗叫苦,难道刚刚来到婆娑世界,就要死在这里?
……
第二十章 自助者天助
深夜,朔风起。
猛烈的北风,从塌了半边的庙门外,肆无忌惮地席卷进来。
篝火借着风势,赤色的火苗窜起来老高,烧得劈啪作响,冒出滚滚的黑烟。
……
辛子秋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冷风贯入他体内,化成了浓浓的豪壮。
他看着身旁脸色铁青,气若游丝的贾宪,心中暗道:
“贾老爷子,能死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咱们把命押上,赌它一把大的。”
同时,他发动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道生灵精气,手掌也抚上了贾宪的背心。
……
刚刚激发破邪符箭的经验让辛子秋心有所悟。
生灵精气既然可以按照他想要的方向运行,进入箭头之中,那饕餮之力或许也能给别人加上状态呢?
这念头有些异想天开,辛子秋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但现在只能拼死一搏,死马当活马医了。
反正贾宪是目前唯一还能打的,他要是死了,自己和贾芷晴也马上玩儿完,再有一百道精气也救不回来。
……
“你通过饕餮之力使用了生灵类精气。品质:普通。”
“你暂时提高了目标贾宪的生命力和恢复速度。时间:十五分钟。”
“请饕餮之力的拥有者注意,所有正面状态加成对非本体的目标都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效果。”
……
“成了!”
自助者,天助之。
辛子秋也没把握能这样使用生灵精气,但他生性顽强,意志坚定,永远不会放弃哪怕一丝希望。
也是合该贾宪命不当绝,他这次又蒙对了。
强大的生命力涌入到老人家身上,气管的肿胀瞬间消失,毒素也被暂时抑制住。
贾宪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憋得乌青的脸上也很快有了红润,重返清明。
辛子秋却没有丝毫欣喜的感觉。
十五分钟,只有十五分钟。
在这段时间里不仅必须干掉康文平,还要从他身上找到毒砂的解药,不然时间一到,老爷子和自己还是要完蛋大吉。
时间紧迫,分秒必争。
……
说时迟,那时快,从贾宪中毒倒下,再到他恢复神智,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此时康文平舞动着哭丧棒,已经又一次猛冲过来,棒头狠狠落下。
辛子秋大叫道:
“贾老先生,靠你了!”
说着拖着半废的身子,赶紧往贾宪身后躲去。
贾宪稍稍缓过神来,虽然胸口仍是烦闷欲呕,但已经行动自如,他感到了体内旺盛的生命力如繁花般绽放,自己似乎返老还童,又回到了少壮极盛之时。
他心中得诧异可想而知,但来不及细思,耳听得辛子秋大喝,同时脑后恶风不善,抓起长剑就是一招“苏秦背剑”,将哭丧棒“叮”地一声荡开,拧身又与康文平战在一处。
两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康文平却较贾宪小着二十多岁,气力强出不少,况且贾宪中了毒砂,虽然有半吊子的生灵精气加持,生命力和体力都处于巅峰,但终究是呼吸不畅,武功多少要打个折扣。
此消彼长之下,到底还是康文平占了优势。
辛子秋在一旁看得明白,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他底牌尽出,却还没能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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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就剩最后一道器灵精气,也于事无补。
若是贾宪不能在十五分钟内取胜,生灵精气的状态一结束,马上就会毒发身亡,而自己和贾芷晴两个废人也肯定要跟着陪葬。
可此时战斗紧张,他也没时间跟贾宪解释为何要速战速决,只能自己另想办法。
……
辛子秋开动脑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扯着嗓子朝着康文平大喊道:
“喂,骷髅僵尸,快看你大爷的飞剑法宝!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话音传到康文平耳朵里,听得他心惊肉跳。
这少年武功平平,却似乎有诸多手段,之前还一招炸死了麻汝。
他虽然不曾亲眼目睹全程,但余光也扫到了那辉光四射,石破天惊的一幕。
这种力量绝不属于人间,不知是什么样的仙家道术。
而刚刚,这少年又以肉身硬抗他的五金哭丧棒,且毫发未损,也更不是普通武林高手能做到的。
现在听到辛子秋喊着飞剑法宝,不由得康文平不胆寒。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尽快干扰他施法。
自己只剩最后一道压箱底的替身本命蛊,万一真的被他激发了什么仙家法宝,自己将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康文平打定了主意,反应也迅速至极,连忙虚晃一招,逼退贾宪,先朝着辛子秋这边攻来,务必要打断他的飞剑法术。
贾宪这下却得了空隙,提剑猛攻,天元剑法招招不离康文平要害,形式立刻颠倒反转。
康文平左支右绌,心思大乱,好几次都险些被贾宪刺中,不过他到底武功高强,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
他眼见着辛子秋闭着双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手里掐着不知名的法诀,口中还念念有词,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好像真的在用尽全力祭炼某种强力的法宝,心中更加紧张。
众所周知,符箓法宝激发所需的时间越长,威力就越大。
康文平感到了生死危机,终于再也忍耐不住。
他不再理会贾宪的干扰,干脆一个箭步冲到辛子秋身旁,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只手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他个子比辛子秋还高了一头,掐着他双脚离地,毫不费力。
……
这一下反而出乎了辛子秋的预料,其实他哪里有什么飞剑法宝,手里甚至连张符箓都没有。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哄骗康文平上当,要搅得他心烦意乱,好让贾宪趁虚而入,看看有没有机会一剑斩了他。
什么法诀,咒语,无非都是他装腔作势,顺口胡诌的。
道家真法口诀中,哪有这么多大白话。
至于全身颤抖,那倒不是做假,他此刻身受重伤,没了生灵精气的额外生命力加成护佑,痛彻心扉,而且饥渴难耐,抖得厉害。
结果谁能想到康文平被吓得过了头,反而把他卷进了战斗之中。
辛子秋气得两眼一翻,真是弄巧成拙,装那啥不成反遭打脸。
草率了……
……
第二十一章 生死翻盘
被人掐住了脖子,辛子秋大骂不止。
他满口的东北话,加上京味儿的国骂,南腔北调。
可这些现代词汇听在康文平耳朵里,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咒语。
这魔头被吓得心惊不已,掐着辛子秋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可辛子秋现在有器灵精气加持,浑身上下都坚硬无比,脖子好像纯钢打造的一般,康文平手指根本掐不进去,想要扼死他难于登天。
此时,贾宪也在一侧冲来,长剑如龙,指向康文平肋下大穴。
康文平只能就这么双臂展开,脚步钉在地上,左手拎着辛子秋,不让他施法,另一只手舞动哭丧棒,拼命抵挡贾宪在另外一边的攻势。
他这样带着一个人,自然身法不灵,登时落入下风,可他是老江湖,自然也会随机应变,索性一把将辛子秋举在面前,当了个人形盾牌。
贾宪投鼠忌器,攻势反而缓了下来。
辛子秋瞧在眼里,大叫道:
“贾老先生,不用顾及我,你尽管往这边招呼!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
向我开炮?
贾宪没看过《英雄儿女》,当下听得一愣,但马上明白了辛子秋的意思。
他见辛子秋如此悍勇,毫不理会自己的生死安危,心中十分佩服,暗暗赞叹这少年文武双全,侠肝义胆,虽然年纪小,却有大英雄大豪杰之气概。
只是他哪知道,眼前的这位有器灵精气护体,远比练过金刚护体神功的少林高僧还厉害,青釭剑根本伤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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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大言不惭,而是有恃无恐。
康文平听他一个劲儿地大呼小叫,气得七窍生烟,手上加劲,想要把他嗓子卡住。
以他的内力,就算是块铁疙瘩,也能捏出几道指印来,可现在偏偏拿辛子秋无可奈何。
把他放下吧,怕他施法祭飞剑杀自己。
可举着吧,又掐不死他,而且带着实在是个累赘,很多武功招数都施展不开。
最要命的,是这小子不停大声吵嚷,搅得人心烦意乱。
正在他犹豫不决,骑虎难下的时候,贾宪一招“元外之元”攻来,剑尖点向他腋窝。
这个位置别扭至极,哭丧棒一时间扭不回来,康文平只得故技重施,将辛子秋往回一扯,用他的后背挡在自己腋下。
这样一来,两人脸对着脸,相距不足一尺。
康文平打定主意,接下这招,就把这小子大头朝下扔在地上,摔个半死拉倒。
可就在此时,他看到了辛子秋满是血污脸上笑容灿烂,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好像胜券在握。
他心中大惊,本能地感到了危机,可为时已晚。
眼前一黑,跟着康文平感到左眼传来无法忍受的剧痛……
……
“啊!”
惨叫声传来。
康文平将辛子秋摔在地上,左手捂住脸,身子后退,手中哭丧棒没命地乱扫。
他脸上不断流出鲜血,指缝中露出了捂住的左眼眶,黑洞洞的血肉模糊。
这魔头竟是被打瞎了一只眼睛。
……
原来辛子秋脖子被康文平用力扯来挡剑,结果这一下用力过猛,两人反而四目相对,相距不过尺许。
辛子秋本来正琢磨对策,忽然间被拉到康文平面前,对方骷髅一般深陷的眼窝正对着他。
他福至心灵,电光火石之间,想起嘴里还含着一颗坚硬无比的辟邪木丸,顿时运气吐出,木丸如箭,直射康文平左眼。
康文平哪儿想得到他嘴里还有暗器,可等他发现时,早已来不及了。
其实辛子秋根本没练过暗器,但两人离得实在太近,角度又刚刚好,居然被他一击中的,打瞎了康文平的眼睛。
这也是因为他有器灵精气护体,康文平掐不动他脖子,否则一旦被扼死了咽喉,哪还能运得起气来?
一切机缘巧合之下,康文平终于着了道儿。
总算是他江湖经验老练,虽然身负重伤,眼部创口剧痛难忍,但临危不乱,手中哭丧棒一阵乱舞,耍得水泄不通,护住了周身上下,而后果断地掩面而逃,朝着破庙外面冲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贾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哪能错过如此良机,在后面紧追不舍,长剑化作一道白练,冲向康文平,要将他斩杀当场。
两人相距本就不远,康文平眼睛瞎了一只,看不清地面,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而后面贾宪青釭剑已到。
老人家恨他阴毒,大喝一声:
“贼子,纳命来吧!”
长剑朝他后心斩落。
康文平百忙之中伸右手往背后一挡,只听“刷”地一声,手腕被齐齐斩断,手掌应声而落。
剑势阻得一阻,康文平借机又窜出去一丈多远,拉开了距离。
再看他创口处,竟没有一丝血液流出,反而被剑刃斩开的断腕处,蜂拥而出大批的飞蝇,长着翅膀,黑压压地朝贾宪飞来。
这些年康文平也没闲着,他改进了替身蛊,封印在自己右手腕内,在危难的时候如壁虎般断肢自保,可以替死一次,而且其中藏着的大量飞行毒虫,也可以阻住敌人,给他创造逃跑的机会。
苗疆蛊术,委实不可思议。
贾宪长剑一搅,剑气到处,大片的飞蝇被消灭,尸体跌落在地。
他从毒虫包围中冲出,可康文平独臂的身影已在数丈远处,依旧没命狂奔,往荒山密林里跑去。
此时仍是黑夜,若是让他跑进树林,就再难追赶。
贾宪此时也早已疲累不堪,身上的毒砂依旧让他胸口火烧似的剧痛,但还是咬了咬牙,提剑追去。
至于辛子秋,此时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疼痛和疲累侵蚀着他残存的意志……
他眼睁睁看着两人跑出破庙,一根指头都不想再动了。
听天由命吧,等下活着回来的若是骷髅鬼康文平,那自己也只能认栽了……
……
黑暗之中的野地里,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发足狂奔,距离时远时近,贾宪却始终追不上康文平。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声暴喝响起:
“你个王八驴球球的,深更半夜,哪里来的僵尸鬼,吓死山西人了!”
……
第二十二章 白眉大侠
黑夜之中,四野寂静,这一声厉喝,如洪钟大吕,平地一声雷,传出去老远。
尤其这声音尖利刺耳,明明说的是官话,却故意带着浓浓的山西口音,说不出的古怪别扭。好像发酵了多年的老陈醋,令人牙酸不止。
可贾宪听了,却心头大喜,大喊道:
“可是三将军到了?卑职贾宪,三将军快截住前面这大恶人!”
说话之人听见贾宪的喊声,猛地斜刺里杀出,身形快得犹如鬼魅,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二话不说,朝着康文平劈去。
刀势凌厉,万夫莫当。
康文平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再无力抵挡,只能闪开身子,折往另一个方向发足奔去。
来人冷笑一声:
“在你三爷爷面前,还想跑?”
说话间空着的左手从怀里摸出几颗墨玉飞蝗石,轻轻一扬,掷了出去。
外面夜色正浓,残月掩在乌云之中,四下漆黑一片,连人影都看不太清。
但这人的飞蝗石却好像长了眼睛,准确地打在了康文平背后四处大穴之上。
康文平穴道一麻,身子一阵酸软,摔倒在地上,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了。
来人几步冲到康文平身旁,用脚踢了他两下,发现还有命在,想了想并没杀他,而是从腰间拿出一截牛皮索来,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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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文平反抗不得,只能束手就擒。
这时贾宪也已经赶来,看清了来人,拱手道:
“卑职贾宪,拜见三将军!”
这人一见来的是贾宪,赶紧也抱拳还礼,还深深一躬,恭恭敬敬地说道:
“老人家折煞晚辈了,山西人哪儿受得起!”
朝堂之上,两人地位悬殊,贾宪只是个退休的九品左班殿直,而来人却是朝廷敕封的三品带刀御前护卫。
但若以武林地位而论,贾宪比这人还长了一辈,年纪更是大上许多。
见了礼,来人指着地上的康文平道:
“贾老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家伙是谁?怎么处置?”
贾宪叹了口气说道:
“唉,说来话长,今晚可是一场血战。”
康文平伏法,大战告一段落,他这才松了口气,想起自己重伤的孙女儿,不由得悲从中来,勉强又说道:
“还得有劳三将军带着这厮,跟着老朽走一遭,事关重大,咱们要来个连夜会审。”
来人也不废话,伸手提着地上的康文平,在贾宪的带领下一起去了破庙之中。
……
两人一进了破庙,只见里面一片狼藉,地上横着两具尸首,已经爬满了大片蛊虫。
原来康文平逃跑,蛊虫没人指挥,便开始凭借本能,在死人身上觅食。
两具尸体正在被不断啃噬,被咬得千疮百孔,到处都露着森森白骨,惨不忍睹。
在破庙角落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手持符箭,四下挥舞,护着身后软绵绵倒着的一个妙龄女子。
正是辛子秋和贾芷晴。
自贾宪和康文平一前一后跑出了破庙,他先是躺了一会儿,便挣扎着站起,拖着半残的身子依旧护在贾芷晴前面,仗着手中破邪符箭的威力,将蛊虫阻在远处。
好在大部分毒虫都被死人血液吸引,跑去两具尸体那边,他们这才勉强保得平安。
辛子秋一见贾宪回来,知道他没事,心中大喜,再往他身后看去,只见有一人提着康文平,正晃晃悠悠地往破庙里走。
这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高八尺有余,瘦高挑身材,溜肩膀,水蛇腰,两条大仙鹤腿走起路来一步三摇,痞里痞气地没个正行儿。
他再往这人脸上看去,发现更是特异得出奇。
这大个儿面色有如紫羊肝,大片牙,脏兮兮的黑牙根,鹰钩鼻,薄嘴唇,眼睛不大,却华光流转,透着慧黠的神采。
可他最显眼的,却是长着两条刷白刷白的眉毛,倒竖如剑。
辛子秋一见之下,眼睛瞪得溜圆,惊讶得无以复加。
“我……我见到活的白眉大侠徐良了?”
……
大宋仁宗天子在位,江湖上豪杰众多,隐士高人层出不穷,但若论名气最大,地位最显赫的,还得说是三侠五义和小五义。
三侠是“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以及“双侠”丁兆兰丁兆蕙兄弟。
大五义又称五鼠,乃是“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和“锦毛鼠”白玉堂。
小五义则是三侠五义的后代,分别是“玉面专诸”白芸生,“霹雳鬼”韩天锦,“山西雁白眉大侠”徐良,“粉子都”卢珍和“小侠”艾虎。
这些人中,除了出家的欧阳春,隐居的丁氏兄弟和战死的白玉堂,其余众人都在开封府包拯包大人手下当差,平山灭寇,屡立奇功,绿林匪类无不闻风丧胆。
三侠五义和小五义的传说,在说书艺人的不断演绎之中流传至今。辛子秋早听得耳熟能详。
眼前这人,白眼眉为记,配上这副尊容,不用介绍,辛子秋自然就认得,正是白眉大侠徐良。
这位牛人的事迹,自己在单田芳老师的评书里中听得多了。
辛子秋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传说中的人物,不过他这几个小时间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反而没那么惊讶了。
……
来人正是徐良,他是大五义老三徐庆的儿子,在小五义中也排名第三,人称三将军。
又因为他长着两道白眼眉,形容怪异,民间又尊为“白眉大侠”。
此时他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声名赫赫,威震武林,掌中一口金丝大环宝刀,当者披靡,未逢对手。
因他暗器也是一绝,江湖绿林的豪杰们给了个绰号叫“三手大将多臂人熊”。
现在的徐良,由仁宗皇帝亲口加封正三品带刀御前护卫,在东京汴梁夸官三日,而后又给了一百天假期,和父亲徐庆一起回山西太原府祁县徐家庄原籍祭祖。
徐良年幼时因为父亲犯罪在逃,命运多舛,却并没得到乡亲们什么照顾,反而和母亲受了不少白眼。
而看着此刻家中亲朋满座,阿谀奉承的热闹,让他深切地认清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加上他本来就是个待不住的性子,于是索性找了个借口,和老娘告别,提前回开封府销假。
这一晚,他正在连夜赶路,眼看快到了汴梁城,却正巧碰见贾宪追击康文平。
他一眼便认出了贾宪,这才出手相助。
……
第二十三章 劫后余生
徐良一进破庙,就看到满地的蛊虫和两具血肉模糊的死尸,眉头微微一皱。
他脑筋灵活,聪敏过人,加上久在开封府当差,一眼就将整个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紧跟着,一脚将跪在地上酸软无力的康文平踹了个跟头:
“你个王八驴球球的,这大虫子是你这家伙弄得吧,赶紧想办法收走了,恶心死山西人了。”
康文平瞎了一只左眼,右手也被斩断,此时剧痛无比。
加上他背后穴道被制,虽然能动,但身子软绵绵的酸麻无比,毫无反抗能力,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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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巍巍地解下腰间的竹筒,拧开盖子,嘴唇微动,指挥着蛊虫聚集起来,排着队钻进了竹筒中。
徐良也不理他,指着辛子秋和贾芷晴问道:
“贾老先生,这两位是?”
贾宪看着孙女儿,心如刀绞一般,苦笑一声道:
“那边是敝孙女,闺名芷晴,刚刚受了重创,也不知救不救得好。等老朽到了开封府,再想办法。”
说着又一指辛子秋道:
“这位小郎君是辛子秋义士,今晚若非他舍命相助,老朽和芷晴就要命丧于此了。”
说罢向徐良简单叙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徐良看见辛子秋满身浴血,一只臂膀折断,不规则地朝外翻着,腿上还钉了一根明晃晃的丧门钉,触目惊心,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死战,心中暗自心惊。
他平生最佩服侠义之人,当下也没自恃身份,而是认真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撩衣襟,恭恭敬敬地微微一躬道:
“在下山西人徐良,给小义士见礼了。”
辛子秋站不起来,胳膊也抬不动,浑身痛的要死,只能勉力一笑,点点头道:
“三将军太客气了,你和贾老先生叫我小秋就行,别人都这么叫我。我……这个受了伤,实在起不来,还不了礼,还望三将军恕罪。”
徐良名满天下,长相又独特,倒也不意外他认识自己,朝他呲牙一笑,正要说话时,辛子秋忽然一拍脑门,猛地想起来一件事,着急地喝道:
“三将军快去老骷髅那里取解药,贾老先生还中着毒砂的毒呢!”
刚刚一番大战,从辛子秋用生灵精气解救中毒的贾宪,再到打瞎康文平眼睛,直至徐良到来,说起来颇费笔墨,其实并没过很久。
贾宪依旧在生命力提高的状态加持之下,生龙活虎,但十五分钟的时限也快到了,一旦这状态消失,辛子秋可再没有多一道生灵精气给他救命了。
数秒之内,贾宪就可能因毒气入体而暴毙身亡,因此他一点也马虎不得。
徐良和贾宪一听这话,赶紧瞧向康文平,只见他仍在收拢蛊虫,一副恍若未闻的样子。
徐良走过去,伸手就要往他怀里摸,贾宪赶紧阻拦住他道:
“三将军不可!此人是药仙谷的长老,满身都是蛊虫和毒药,贸然摸上去太危险了。”
徐良深以为然,把手收了回来,抿了抿嘴唇,抽出随身的金丝大环刀,指着康文平道:
“你个混账东西,赶紧把毒砂的解药交出来,否则山西人手上的金丝大环宝刀可不是吃素的。”
康文平颤悠悠地说道:
“三将军饶命,小的身上没带着解药。”
徐良哪里肯信,金丝大环刀一摆,冷森森的刀刃贴在他的喉咙上,狠狠说道:
“胡说,你出门在外,怎会不带着自己毒物的解药?”
康文平苦笑一声,微微打了个口哨,只见他身上黑色蛊虫形成的“衣服”褪去,露出了里面一丝不挂的身体。
他的身体干瘪枯瘦,身上一片红,一片黄,花花绿绿的斑驳点点,都是炼蛊留下的痕迹,不堪入目。
不过他既然没穿着衣服,解药倒也没处藏,由不得徐良和贾宪不信。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
辛子秋却眼珠一转,喊道:
“三将军,贾老先生,别听这家伙的,他自己也吸进了毒砂,不可能没解药。”
他眼睛眯起,喃喃自语道:
“这老骷髅打架的时候也没见吃什么解药,却能阻住毒砂,肯定是预先藏好了的……”
“……鼻子里,肯定塞在鼻子里!”
辛子秋说到后面,高声叫了出来。
徐良一听,也不管辛子秋说得对不对,对准康文平的脸颊就是狠狠一拳。
这一下把康文平打得七荤八素,一颗门牙也飞了出来。
跟着飞出的,还有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
徐良是练暗器出身的,眼力极好,一下就看见了那颗药丸,顺手捡起来交给贾宪。
老人家看了一眼,知道他藏在自己体内的肯定不是毒药,当下也顾不得恶心,擦了擦捏成粉末,仰头倒在自己鼻子眼里,狠狠吸了一口。
一吸之下,清凉无比,胸中烦闷恶心的感觉顿时去了大半,这才知道是真正的解药。
他看向辛子秋,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感激,不过感谢的话说多了也没用,今晚他们祖孙俩欠辛子秋的太多了,只能埋在心里,等着日后回报。
徐良见贾宪并无大碍,心中恼怒康文平不老实,狠狠又补上两脚,见他的蛊虫已经收进了竹筒中,一把夺了过来,直接扔进了破庙的篝火中。
蛊虫最怕烈火,进了火堆中,只听见噼噼啪啪响声不断,火焰瞬间冒起一人多高,熊熊烈火将竹筒连同蛊虫烧了个一干二净。
康文平以秘法驱虫,与这些蛊虫心意相通,如今蛊虫大量死亡,他也跟着受到反噬,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血液呈粉红色,诡异无比。
他落在了徐良的手里,本来情知大势已去,却还没忘了和贾宪的大仇,想要拖着他一起死。
可惜被辛子秋识破了他的诡计,他恨得牙根都痒痒,恶狠狠瞪了辛子秋一眼。
辛子秋才不怕他,眼神也回瞪过去,比他还凶戾三分。
徐良啪啪又是两个耳光,扇得康文平头晕目眩,跟着骂道:
“好个不老实的混账东西,死到临头还在玩花样,到了开封府,让你尝尝包大人狗头铡的滋味。”
他顺手食指连点,将康文平全身大穴全部封住,让他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这才将他放在一边,到了辛子秋这里帮他处理伤口。
……
第二十四章 龙虎山 天师道
徐良和贾宪都不是医者,但作为资深的武林人士,常在江湖之上打滚,也都有些粗浅的治疗外伤的手段,身上也带着急救的家什。
当下,他俩帮辛子秋将左臂的断骨接上。徐良又用大环刀削了几根粗硬结实的树枝,给他固定绑好,免得骨头错位,等着以后请大夫治疗。
再看向他腿上的伤口时,只见那根丧门钉入肉中两寸有余,陷得极深,好在没刺穿大动脉,而且也敷了解药,不再流黑血脓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可尽管如此,依旧皮肉外翻,肿起来一片巴掌大的青黑瘢痕,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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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丧门钉带着螺纹倒刺,上面还有细细的钢须,不能用蛮力硬拔,否则非要薅下一大块肉来不可。
徐良想了想,从百宝囊中拿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想要划开伤口,取出丧门钉。
可刀锋挨上辛子秋的皮肤,却发现他皮肉坚韧无比,根本伤不了分毫。
在器灵精气的防御力提升效果下,辛子秋皮肤比生铁还硬三分,普通的匕首当然划不动。
徐良一惊,心中暗道:这孩子小小年纪,难道练了少林的金刚护体神功?可是若能练成这种神奇功夫,又怎会被这几个江湖败类打成这样?
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他站起身来,道了声得罪,便拿出金丝大环宝刀,朝辛子秋伤口划去。
他的宝刀,乃是一柄吹毛利刃,削铁如泥。
徐良的刀法同样炉火纯青,手上功夫极稳,力道控制的也刚刚好,这才勉强将伤口划开,又将烂肉割掉,并没伤到其他地方。
徐良收起宝刀,小心地将拨开伤口,将丧门钉缓缓连根取出,用烈酒消了毒,又给辛子秋敷上了金创药,最后用干净的布条包扎止血。
这一切的外科手术,都是在没有麻药,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进行的。
辛子秋只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可没有电视中的硬汉那般悍勇无畏,以他的性子,也不会逞能地故作坚强。
因此疼痛难忍之时,他哇哇乱叫不止,若不是被贾宪封住了穴位又死死按住,恐怕早就在地上打起滚来了。
直到上好了药,他才慢慢安定下来,觉得肚子饿得咕咕直响,问徐良要了点水,又讨了点牛肉,便倚在墙根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好几个小时水米未进,又连番鏖战,而且受了重伤,辛子秋终于在底牌尽出的情况下,击败了强敌,挺过了这场劫难。
他虽然不是头一回与人生死相搏,但像今晚这种血腥恶战,还是生平首次经历,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书上电视上说得那种呕吐恶心的创伤综合症反应,也没有感到丝毫不妥,理直气壮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暴力倾向,或者什么反社会人格之类的。
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大爷的,杀坏人自卫还要自我反思?哥们儿是不是有点太圣母了?这叫嫉恶如仇好不好?
他自我安慰着,随即又想到自己被什么狗屁饕餮之力拉进了这不太平的世界之中,实在莫名其妙。
还要在这里生存六个月,才能通过准行者的考验,这也太可怕了……
而且就算成为了所谓的行者,也不知还有什么样的危险等待着他……
还得提高自己的实力才行,等熬过这次,非要拜个名师,好好练武不可。
辛子秋心里想着。
说起拜师,他眼光不禁看向了贾宪。
这位老先生武功极高,人也和善,和自己又有了交情,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
此时的贾宪,见一切处理停当,才过来照看自己的孙女儿。
贾芷晴魂魄受损,两眼发直,坐在墙角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楚楚可怜。
贾宪给她披了件衣服,盖住了凌乱的衣衫,又拿出一道安神定心的黄色符箓,贴在她后心之上,贾芷晴这才悠悠睡去。
这道符箓并不能治好她,只能起到镇静心魄的作用,定住她的残魂,聊胜于无。
辛子秋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贾芷晴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大半是因为要从尤巧君手下救他,于是在一旁问道:
“贾老先生,令孙女的伤能治好么?”
贾宪叹了口气道:
“不好说,老夫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芷晴是强行燃烧魂魄,化为真炁,用来驱使飞剑神符,导致神魂受损。普通的大夫治不了他,必须要道行精深的仙师为他做法招魂,或许才能恢复如初。”
辛子秋眉头一皱,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听起来就很棘手。
他又问道:
“老先生,那么去哪里能找到这样的仙师帮忙呢?”
贾宪见他满脸焦急,一副至诚的样子,安慰道:
“小秋义士也不必担心,你大概也看出来了,芷晴有些常人没有的神奇手段。老朽也不瞒你,我们祖孙俩和江西信州的龙虎山有些渊源,可以去找天师道的仙师们想想办法。”
“龙虎山,天师道?”
辛子秋心中一惊,天师道和全真派并称道教两大派系,乃是玄门正宗,非同小可。
天师道由张道陵创立于东汉,直到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仍然道统昌盛,名气极大,连他这种世俗间的普通人都听说过。
千年传承,要说没点真能耐,谁信呢?
他想了想,拍着胸脯说道:
“贾姑娘是因为在下才受的伤,老先生要去龙虎山的话,如果不嫌弃,在下愿意陪你们一起去,多少有个照应。”
他本打算去汴梁城找玄冥,但心中感念欠了贾芷晴的人情,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而且反正那个什么玄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贸然去汴梁城,还不如跟着有过生死交情的贾宪,反而更安全些。
贾宪故作轻松地淡淡一笑,说道:
“不必如此,此处离汴梁只有一百多里,老朽答应了包大人会去开封府帮忙,怎能半途而废?况且,龙虎山的仙师们大概不久后也会赶来汴梁城。运气好的话,也许不久后就能在京师见到一两位高功法师。小秋你若是不嫌弃,不妨跟老朽以及三将军一同赶往开封府,去见见包大人。他求贤若渴,肯定愿意见你。”
包大人?包拯,包黑……不……包青天?
虽然见到了徐良,他已经知道此时开封府主事的,肯定是那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包拯包龙图。
但此时听到有人愿意为他引荐,能见到这位名垂青史的大人物,辛子秋觉得自己这一次就算没白来婆娑世界。
而且难得贾宪和徐良两大高手愿意带路去汴梁城,和他原先的计划不谋而合,安全也有了保障。
本来前路难测,一筹莫展,现在突然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他顿时感到大难不死,确实必有后福,惊奇道:
“能去见包大人么?那小子求之不得。可是龙虎山的仙师又为何会去汴梁城呢?”
贾宪眨眨眼,想了想说道:
“唉,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也不算什么秘密。你听说过‘罗天大醮’么?”
……
第二十五章 罗天大醮
罗天,即三界之上,神明所在的诸天极高处;
醮者,斋仪也,是指道教的祭典仪式。
道教斋醮搭建神坛,祭祀天地众神,是一种常见的祈福方式,为的是消灾禳祸,护佑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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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罗天大醮,则是道教斋醮科仪中最为盛大的典礼,
根据供奉神位多少,有一千二百分,二千四百分以及三千六百分之说。
这一次在东京汴梁将要开设的,便是规模最为宏大的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
在古代社会,只有皇家有能力举行这样隆重的仪式,各方各派的道教门徒齐聚于一处,甚至皇帝本人也要担任主祭,场面豪华震撼可想而知。
大宋朝宗教昌盛,皇家更是笃信道教,真宗皇帝甚至自导自演,编出了一场荒唐的“天书”闹剧。
而当今仁宗天子的老师,“瘿相”王钦若,也曾奉真宗皇帝之命,专门著有一本《罗天大醮仪》,详细介绍了罗天大醮繁琐的祭祀规范和仪式。
不过这些道教文化知识,辛子秋却是一点都不知道,他虽然是神童,聪明过人,但若论起历史文化常识,比一般高中生还不如。
毕竟术业有专攻,没人是全才。
……
此时他听了“罗天大醮”四个字,一脸的茫然,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贾宪看他的样子,心中了然,给他解释道:
“前一阵子,京师瘟疫盛行,不少百姓军士都染病不起,因此皇上派太尉洪信为天使官,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宣嗣汉天师张真人来东京汴梁,要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奏闻上苍,以禳此灾。”
这么一说,辛子秋就明白了,原来罗天大醮是个祭祀活动,暗自腹诽不已。
古人就是愚昧,皇帝老子也不过如此,京师有了流行病,不去想办法找大夫医治,反而去找道士做法,还折腾得这么大动静,那不是越传染越厉害么?
不过又想了想,这个大宋朝跟他原本的地球世界有很多差别,道士都能画飞剑符箓,而且威力巨大,非凡人能挡,也许真有点鬼门道也说不定。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自己倒也不能妄自下结论。
只听贾宪又说道:
“因此仙师们大概过不多久就会来到京师,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找高功法师为芷晴疗伤。老朽现在还有些其他手段,能保她暂时无忧。不过仙师们是否愿意耗费法力为她治疗,就要看芷晴自己的造化了。”
他说到此处,神色黯然,眼中泪光莹莹,连连嗟叹道:
“唉,芷晴这孩子命苦,自小没了父母,和我这个老头子长大,这一次老朽应包大人之约来京师,本不愿带她奔波,可这孩子执意要跟来,没想到竟遭此大祸。”
辛子秋也是孤儿,对贾宪的话格外感同身受。
他见到老人家伤心欲绝的样子,胸中豪气陡生,安慰道:
“老先生放心,贾姑娘落成这样子,全是因为救我。辛子秋必定想办法保她周全,若是龙虎山的道士见死不救,我第一个找他们算账!”
贾宪听他这一说,忙摆手道:
“小秋何出此言,今晚若没有你舍命相救,只怕我们祖孙俩都要横死于此,说起来应该是我们欠你两条命才对。不过,妄言龙虎山的仙师们可是大罪过,要遭报应的,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
辛子秋不信鬼神,心中颇不以为然,不过见到贾宪一副情真意切的认真模样,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便住了口不再说话。
徐良一直在侧,听见了两人对话,突然开口说道:
“老先生,除了龙虎山的道士,晚辈还想起一人来,也许能救贤侄女。”
贾宪眼睛一亮,他知道徐良机智过人,常有些绝妙的建议。
连忙问道:“请三将军指教。”
徐良嘻嘻一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说了三个字:“天波府。”
贾宪沉思片刻道:
“三将军的意思是……穆元帅?”
徐良点了点头:“正是。”
贾宪叹了口气道:
“若是穆大元帅肯出手相助的话,确实十拿九稳,但老朽和杨家没有交情,怎敢上门叨扰?”
徐良笑道:
“贾老先生何出此言?包大人和杨家关系匪浅,请他老人家出面,穆帅必定不会拒绝。”
“……”
辛子秋在一旁听到这两人你打哑谜一般,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
天波府,那是杨家将啊。
穆元帅,那不就是穆桂英?
……
天波府杨家,满门忠烈,不论男女老少,为国捐躯者不计其数。
穆桂英的公公杨延昭,丈夫杨宗保,都战死沙场,儿子杨文广此时也正在西夏前线为国效力,家中只剩一门女眷,但仍让满朝文武不敢轻视。
杨家女子,比男人更厉害。
佘太君曾以百岁高龄,率十二寡妇征西,穆桂英曾挂帅平辽,乃至杨家八姐九妹,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女中英雄,百世流芳的巾帼豪杰?
辛子秋是评书迷,也听过杨家将,对这些人物早都烂熟于心,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穆桂英的老师,传说是黎山老母,那可是在神仙中都排的上号的大能者。
若说有人能驱使超自然的力量为贾芷晴还魂,那穆桂英肯定算一号。
他来到这婆娑世界,心中虽然有些害怕,但见到的听到的名人越来越多,也忍不住地激动起来。
这个大宋朝,真是越来也有意思了。
他本来暗暗打定主意,若是龙虎山的牛鼻子老道不肯帮忙,自己可不能善罢甘休。
现在看来,若有包大人和穆桂英出手,也许贾芷晴很快就能康复。
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在以后求求那个神秘的“玄冥”,这家伙能在诡异的婆娑世界传音给自己,看来很有点门道儿。
提起玄冥,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向着贾宪和徐良问道:
“贾老先生,三将军,晚辈还有一件事想问。”
徐良向他点点头道:
“小秋兄弟请说。”
辛子秋道:
“请问两位可曾听说过《黄泉真经》?”
羊皮纸上给出的准行者考验任务,一是在这里生存六个月,另外一个就是获得任意一部《黄泉真经》,完成其一即可。
通过这几个小时的经历,他对在这方世界生存六个月这件事心里发憷,丝毫没有把握。
只能换个思路,想办法弄到一部《黄泉真经》,尽快晋升为一阶行者,然后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而且没准儿有返回的机会也说不定呢。
……
可徐良和贾宪听了他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徐良嘿然一笑,说道:
“我读书不多,没听说过这本经书,不过包大人和公孙主簿都是满腹经纶的大学问家,小秋兄弟不妨到了开封府,亲口问问他们。”
虽然有点失望,但这反应也在辛子秋预料之中,若是这经书那么好获得,也不会作为准行者考验任务中任选的两个完成条件之一了。
可就在这时,却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
“你居然知道《黄泉真经》?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
第二十六章 夜审
说话之人,正是一旁跪着的康文平,他枯槁的脸上有个血淋淋的大洞,只剩一只独眼,在黑夜看来,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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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此刻满脸惊诧,还带着藏不住的恐惧,身上也瑟瑟发抖,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无比的事情。
辛子秋闻言望去,看见他古怪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杀人如麻的恶棍,居然也会害怕?
他冷冷问道:
“骷髅鬼,你听说过《黄泉真经》?”
康文平独眼中放出炽热而殷切的光芒:
“我自然听说过,而且我还知道其中一部的下落,你答应不杀我,我可以带你去找,否则别想从我嘴里问出半个字来。”
辛子秋听了康文平的话,冷笑一声,面露凶戾,缓缓地还了他五个字:
“去你大爷的……”
他确实很想得到《黄泉真经》,也并不是不信康文平的话。
实际上,看到他一开始满脸惊恐的神情,辛子秋就知道他肯定听说过这部经书,而且很可能有线索。
但他才不会和康文平谈交易。
先不说他会不会讲真话,这种人就算肯老实交代,不杀他也对不起那些死在他残忍炼蛊术之下的无辜冤魂们。
况且,人是徐良拿住的,人家是开封府名正言顺的捕头,他辛子秋有什么资格决定杀不杀。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大不了不要经书,在这里待满六个月就是了。
……
徐良坐在旁边,一脸欣赏地瞧着辛子秋。
这年轻人不做作,有原则,讲义气,很合他的脾气,
他又看向康文平,冲着他咯咯地乐了起来,笑声别扭无比,好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听得辛子秋头皮都一阵发麻。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微妙的,徐良和辛子秋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对他印象极佳,而辛子秋也同样莫名其妙地就对徐良充满好感。
在他眼里,这位名满江湖的大侠真是个活宝,长得丑就算了,行为举止还都特立独行,让人没法不对他印象深刻。
徐良笑嘻嘻看着康文平,却对辛子秋说道:
“小秋兄弟莫要心急,待你徐三哥审一审这个王八驴球球,我的手段,他还没尝过呢。”
刑讯逼供什么的,虽然现代社会明令禁止,但这毕竟是一千年前的大宋,在开封府那些带着江湖绿林习气的众侠客眼中,讲究个自由心证,认定了你是罪犯,又顽固不化,那肯定是要用些手段让你认罪的。
这也无关人格好坏,实在是落后的社会观念使然。
贾宪一直守在孙女身边,见徐良要夜审康文平,也说道:
“三将军,要好好审一审这家伙,他是西夏国皇帝派来东京汴梁城的,必然有所图谋。同行的除了死掉的这两个,肯定还有别人,须得问出同伙来。否则这些江湖败类一旦进了城大开杀戒,那可糟糕至极。”
徐良一皱眉,他久在开封府当差,经验丰富,加上脑子活络,立刻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像拖死狗一样,将跪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康文平拽到自己这边,冷冷说道:
“姓康的,你是想让三爷爷一刀一刀将你活剐了,还是愿意留下一条狗命?”
辛子秋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
“三将军……”
话还没说完,贾宪在他身边用手轻轻一按他的肩膀,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不要打扰徐良审讯。
辛子秋当然知道专业的事要由专业的人来做,但总感觉忿忿不平,这样没人性的家伙,徐良怎么还给他一条活路?
不过他知道,这白眉毛的心眼儿比筛子还多,也只好忍住了自己的冲动,在旁静静地听着。
果然,康文平独眼之中透着光,带着哭腔求饶道:
“白眉大侠,求你饶命,我什么都招了,只要别杀我!”
辛子秋在一旁看着他丑态百出,心里直泛恶心。
搞了半天,这家伙原来是个软骨头的怂货。
其实往往越凶狠,越草菅人命的恶人,越是怕死。
他们对别人的生命不屑一顾,可一旦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反而心生恐惧,为了生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单看康文平费劲心力,炼制了各种替身蛊虫,一次次代己消灾,就知道他有多怂包了。
徐良是职业捕快,阅人无数,这种家伙见得多了。
他早就把康文平看了个通透,这才如此审问。
……
徐良扬了扬手中的宝刀,问道:
“好,你先说,西夏国派你们来东京汴梁城有什么图谋?来了多少人,有没有名单?”
正如徐良所想,康文平其实怕死得要命。
此刻他好不容易有了条活路,赶紧点头如捣蒜道:
“小的保证知无不言。陛下……哦不,西夏国的狗皇帝,让我们到汴梁城来,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消息,在东京大相国寺内,有一笔宝藏,里面藏着能够问鼎天下的大秘密……”
徐良踹了他一脚,将他踢了个跟斗,打断了他的话:
“你个不老实的混账东西,再胡说八道,小心三爷爷一刀劈了你,我在开封府当差多年,从来没听说大相国寺有什么宝藏。”
真要有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身为三品御前带刀护卫,包大人手下第一号的能人,怎么会不知道?
康文平吃了他一脚,痛得龇牙咧嘴,但仍扭动着身子,挣扎着起来说道:
“真的有,真的有,不信你问贾老……贾老先生。”
徐良满脸疑惑,不由得看了贾宪一眼。
贾宪见他目光望过来,叹了口气,又看了看一脸好奇的辛子秋,缓缓点了点头,说道:
“唉,既然如此,三将军和小秋也都不是外人,老朽就照实说了罢。这姓康的所言非虚,一个多月前,开封府确实发掘了一个宝库,不过至于在不在大相国寺,这个老朽不清楚。只是消息很隐秘,本来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怎么会传到千里之外的西夏去了?”
徐良一脸懵圈,大相国寺建成,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的南北朝时期,而这处旧址实际上是战国时期信陵君的故邸,距离现在也有一千多年了,要是有什么宝藏,早就被人发现了,还会等到现在?
贾宪知道徐良半信半疑,接着说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老朽和孙女隐居在家,这次奉了包大人的差遣来汴梁城,正是为了此事。”
徐良更迷惑了,问道:
“贾老先生莫要诓我,发掘宝藏,和您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
第二十七章 天枢阁
贾宪苦笑道:
“三将军说笑了,事关重大,老朽岂能妄言?这宝库虽然被发掘出来,但据说要想进入,必须先解决一道极难的算题。老朽不才,在术数一道上小有些名气,包大人这才差人送信过来,遣我去汴梁城帮手。可至于具体情况,信中却语焉不详,老朽也不知道其中细节。三将军不知此事,莫非不在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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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良点了点头,他带假回原籍祭祖,这两个月确实一直不在开封府,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听了贾宪的话,他两条白眉毛不由得紧紧皱在了一起。
看起来,好不容易从瘟疫中平静下来的汴梁城,又将有一场大乱了。
马上要举行的罗天大醮,和西夏大宋同时觊觎的所谓宝库,一定会使得许多武林高手都闻风赶来。
这些江湖人士个个好勇斗狠,目无王法,只怕汴梁城之内,老百姓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其实在他看来,发掘宝库和祈福仪式都是些不必要的麻烦,完全可以避免。
不过,他一个三品武官,在这种大事上,根本连谏议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服从命令。
徐良又看向康文平,没好气地问道:
“算你个驴球球识相,接着说,你们来了多少人,都有哪些高手,你这种的不算。”
康文平接着说道:
“这个……小人知道的有限,不过西夏国为了与大辽和大宋相抗,组建了一个‘天枢阁’,网罗了许多成名的高手剑侠。这一次为了宝藏,不说尽数出动,至少也来了大半,兵分几路,赶往汴梁城。小人的这一路除了我和死掉的两个同伴之外,还有七八个高手,武功都不在小人之下。其中最厉害的,当属昆仑派‘函谷剑’丁平,此人武功绝顶,远胜于我,想必徐三将军也有耳闻。至于其他路都有些什么人,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肯定也有大高手助阵。”
“函谷剑”丁平的名字,徐良是听过的,此人是昆仑派名宿,手中一柄长剑,确有鬼神莫测之威,没想到居然也做了西夏人的走狗。
不过若康文平说得是实话,那西夏国这一次来的高手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够惊人的。
单凭开封府的这大猫小猫三两只,还真不够人家打。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三侠五义和小五义这些人,现在除了北侠,南侠以及他本人之外,余者虽然侠义之名远播,但靠的可不是武功,而是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以及,呃,开封府这棵大树。
这些人的真本事,怎么说呢,打打普通的毛贼草寇那肯定绰绰有余,比一般的练家子,也肯定强上不少。
但若碰上了康文平这种真正的武林高手,他们那点武功,还差得远呢。
五鼠的威名,那是死去的锦毛鼠白玉堂打下来的。
而小五义的名号,那是他徐良拿金丝大环刀一刀刀砍出来的。
其他的老少爷们儿们,在这种级别的对抗中,大概只有摇旗呐喊的份儿。
不行,得赶紧禀报包大人,广邀武林豪杰助阵,才能保得汴梁城的太平安生。
他心里想着,却还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又向康文平问道:
“只是为了个还没开启的宝库,西夏国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莫非你们知道宝藏里面有什么?或者来京师另有别的目的?一并都说出来。”
康文平一只独眼看向徐良,心中战战兢兢。
这位白眉大侠虽然平时好诙谐,总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儿,但若发起怒来,当真杀气腾腾,配上他那副丑到出奇的尊容,实在令人胆寒。
他颤声答道:
“小人职位低微,这些隐秘都不知道,不过据说西夏国这一次对宝藏志在必得,而且请到了几位术数大师,都有经天纬地之才,此次会一齐到汴梁城汇合,帮助破解关卡中的谜题,务必要先一步开启宝藏。另外,天枢阁还网罗了几位神通广大的仙师,会去参加罗天大醮时举行的论道大会,势要独占魁首,为西夏国皇帝得到天师赐福。”
徐良一皱眉:
“天师赐福?那又是什么东西?”
贾宪在一旁说道:
“三将军有所不知,这一次的罗天大醮,将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为了这次盛会,龙虎山嗣汉天师张真人也会亲临汴梁,到时会有一场修道者们的斗法大会,为大典添彩。其中的优胜者可以向张真人提一个请求,并且得到真人亲自授予的一道符箓。那张天师修为通天,他赐下的符箓有逆天改命的威力,称为天师赐福。”
徐良素知这位贾老先生与那神秘莫测的龙虎山渊源极深,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可如此一来,他心情却更加沉重,这一次,西夏国投入极大,汴梁城中的热闹,只怕会远胜当年的“五鼠闹东京”。
他用刀指着康文平道:
“单只是这些事情,哼,还远不够抵你的狗命。”
康文平偷眼瞧去,发现徐良一脸怒容,金丝大环刀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要劈在自己脑袋上似的。
他咬了咬牙,又说道:
“小的真就只知道这么多,其实天枢阁之中等级森严,小人武功低微,没资格议事,很多大事都是函谷剑丁平他们做决定,有了什么结果也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通知小人。”
“不过,关于这次大举进京,小人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徐良拿刀背狠狠抽了他一下,说道:
“别卖关子,快说。”
康文平疼得一咧嘴,说道:
“好像他们要谋划一件大事,要重创大宋朝的根基,至于到底是什么,小的没资格参与,也不知道。”
徐良心中一凛,话说到这儿,才有些合乎道理。只是康文平说了半天,他还是毫无头绪,心中更加气愤,骂道:
“你个王八驴球球,一问三不知,说了半天全是捕风捉影,耸人听闻,这没头没脑的消息听来有何用?”
说罢举起大环刀就要劈下来,康文平吓得肝胆欲裂,大声求饶:
“徐将军饶命!我还知道一件事!”
徐良手中的刀稳稳停在了康文平头上,贴着头皮,连根切断了他一缕头发,这份对力量细致入微的掌控,看得一旁的辛子秋和贾宪啧啧称奇。
“说!再弄些没有料的破情报,我把你劈成两半喂狗去。”
康文平道:
“我曾经听函谷剑反复提过一个人,叫做胡士休,说是我们以后遇到了麻烦可以去他那里避避风头,他就住在东京汴……”
他话音未落,忽然间“噗”地一声,他的咽喉被一只从背后飞来的羽箭刺穿,箭尖从喉结处透出两寸多长,上面满是鲜血。
剧痛之下,康文平嗓子眼里发出嘶哑的咯咯声,嘴巴一张一合,似要说些什么,却因为气管破碎,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仅剩的一只独眼中,满是惊诧和绝望,以及对死亡无限的恐惧。
……
第二十八章 战利品
“是谁!”
徐良反应极快,手一抬,三支袖箭朝着庙门外暗器飞来的方向打去,紧跟着身子窜起,提着金丝大环刀就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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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打暗器的高手,耳聪目明。在数丈之外,连衣袂挂风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可现在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用暗器杀了他的犯人。
这其中固然有他未加防备的缘故,但来人手段之高,武功之强,也可见一斑。
至少不在他和贾宪之下。
在徐良冲出去的同时,康文平眼中的生命之火熄灭,瘦若麻杆的身子直直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这个恶贯满盈的药仙谷魔头,终于横尸荒野,死于非命。
辛子秋本来倚在墙根处,一边嚼着牛肉,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徐良审讯康文平,至于东京汴梁城中的宝藏,还有什么罗天大醮,天师赐福,他都不太关心。
这世界本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虽然嫉恶如仇,可也不是什么圣母,不会管那些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
唯一能让他稍稍提起点兴趣的,就是想看看徐良能不能帮他审出《黄泉真经》的下落来。
可什么线索还都没问到呢,康文平就忽然被杀,他也跟着吓了一跳。
因为不论杀人者是谁,既然能放冷箭杀掉康文平,也一样能杀掉受了重伤的他。
辛子秋顿时不安起来。
本以为全歼敌人,此刻又有两大高手在身边,不会再有麻烦了,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危险的世界就是不肯给他安心休息的时间。
他望向身旁的贾宪,只见老人家也面色大变,却没和徐良一样追出去。
他要保护自己的孙女和辛子秋,一步都不会离开的。
……
半晌,徐良从破庙外回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沉重,朝着贾宪和辛子秋摇了摇头。
很显然,他没追到放冷箭的人。
贾宪知道徐良抓捕经验丰富,还有个绰号叫“山西雁”,轻功极高,眼力也好,就算追不上,也能通过对方的身形和施展的轻功找出些蛛丝马迹,于是问道:
“三将军可曾看出些线索?”
徐良还是摇头,等他窜出去的时候,确实见到一道黑影闪过,可身法快得不可思议,连他都没看清。
而后再想追时,这黑影就已经完全隐没入黑暗之中,不见了痕迹。
此人暗器轻功,看来都远胜自己,本领非凡,且身在暗处,更是个可怕至极的对手。
他心中沮丧,也没多说话,径自走到康文平的尸体旁,拿块布子包在手上,将插在他喉咙上的箭矢拔了出来,借着火光仔细察看。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这就是根普普通通的三棱破甲箭,甚至做工都很粗糙。
大宋朝不禁兵器,只禁甲胄,这样的普通箭头许多铁匠铺都能打造出来。
通过这点证物,根本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
贾宪见了他的动作,知道连足智多谋的徐良这回也没了头绪,心中一沉。
他本以为杀死麻汝和尤巧君,生擒了康文平,今晚三人向他复仇的事情可以就此了结。
可康文平所招供的一切,和他莫名其妙的死亡,反而使一切更加扑朔迷离。
他这次赶来汴梁,本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思,想着只要花点时间帮助包大人解决术数难题之后,就安心地回老家,继续守着孙女儿,尽享天伦之乐。
可谁知此行危机四伏,还没到汴梁城,就已经搭上了孙女儿的半条命。
若不是运气好,半路巧遇了个智勇双全的辛子秋,自己和孙女儿今晚必定折在这里。
而此去京师,看起来又会是一场惊悚无比的大戏,自己能否保得晚辈平安,实在是个未知之数。
……
这时启明星升起,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长夜将明。
可在破庙之中,徐良和贾宪两人没有一点点轻松,各怀心事,一言不发。
辛子秋却一直没闲着,他将三具尸体挨个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番,开始检点找到的东西,收获匪浅。
首先是一大袋铜钱,少说也有几百文,还有大宋朝发行的官交子,也就是银票,价值也有数百贯。
除了这些之外,更有几锭黄澄澄的小巧金元宝,入手沉甸甸的,加在一起怕不有好几斤重。
辛子秋面色一喜,他虽然对宋朝的铜钱没什么概念,但黄金的价值他是清楚的,不管哪朝哪代,这都是硬通货,购买力杠杠的。
他把这些钱在地上分成了三堆,说道:
“贾老爷子,三将军,这都是不义之财,咱们把他分了吧。”
贾宪和徐良都摆了摆手。
贾宪祖上是巨富,家里田产极多,根本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徐良是三品武官,除了朝廷不菲的俸禄外,还有开封府的额外补贴,也不缺钱。
辛子秋见他们都没什么兴趣,也就不客气地全都据为己有了。
没什么好扭捏的,这笔钱对他确实很重要。
他没什么赚钱的技能,又不知道要在这方世界待多久,身上有了钱,至少不会受冻挨饿。
除了钱之外,他还在康文平身上翻出了不少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药膏药粉,也不知是毒药还是炼蛊之物,都被他扔到火里烧掉了。
其余什么火折子,飞爪绳索之类的小玩意儿,他挑了几样有用的,找了个包装了起来。
唯独康文平身上有个小木盒子,造型十分精致,格外吸引人注意。
辛子秋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枚戒指,似铜非铜,似金非金,戒面上嵌着一个小小的水晶骷髅羊头,通体晶莹,活灵活现,仿佛有生命一般。
……
“你发现了带有黄泉意志的物品。”
“婆娑世界的行者可以选择献祭带有特殊意志的物品,获得额外的馈赠和奖励。”
声音传来,辛子秋握着戒指的手停在半空,心头一动。
“额外的奖励?我选择献祭!”
“献祭系统目前不对准行者开放,请通过考验,成为行者之后再使用系统。”
果然,一切的好处都只针对正式的行者,还是要想办法尽快完成任务,成为行者,才能提升实力,在这个危险的世界生存下去。
不过,带有黄泉意志的物品,和《黄泉真经》有什么联系么?
康文平曾经说过他知道黄泉真经的下落,莫非就和这枚戒指有关系不成?
辛子秋心念电闪,悄悄将骷髅羊头的戒指收了起来,这件事他暂时还不想和其他人分享。
……
许久,徐良叹了口气,打破了平静:
“贾老先生,这里不安全,天快亮了,咱们尽快回开封府吧。”
贾宪点了点头,两人也没掩埋尸体,只灭了篝火,收拾了自己东西。
徐良搀着辛子秋,贾宪将自己的孙女儿也背在身上,众人离开了这座破庙,朝着汴梁城的方向走去。
……
第二十九章 余波未平
破庙之中,辛子秋四人走后不久。
在第一抹阳光洒进来的时候,半塌的庙门外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身高不满四尺,长得瘦瘦小小,宛若孩童。
他戴着一个笑脸面具,除了两颗黑眼珠炯炯放光外,看不出面容表情。
来到这里,笑脸人四下打量一番,忽地身子微动,仿佛瞬移一般,跨越数丈距离,从庙门处直到了趴在地上的康文平身前,随意地踢了他尸身一脚,将他翻了过来。
跟着一抬手,只听“嗤”地一声,一道剑气破体而出,在康文平腹部开了一道口子,却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笑脸人的手从袍袖里面伸出,凌空虚抓,康文平尸体一阵抽搐,在腹部创口之中弹射出一颗核桃大小的蜡丸,被笑脸人拿在手上。
他的这只手,长满了密密茸茸的黄褐色长毛,形如鸡爪,不似人类,可怖至极。
蜡丸上都是肮脏的血污,可笑脸人似乎毫不在意,两根指头轻轻一捏,蜡丸破碎,露出了里面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字笺。
他将纸张展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自言自语道:
“一帮自作主张的蠢货,差点误了我的大事。”
声音尖利,竟听不出是男是女。
一边说着,他拿着字笺的手轻轻一扬,纸张竟剧烈燃烧起来,瞬间就化成了飞灰。
笑脸人转身要走,可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康文平的尸体,冷哼一声道:
“炼蛊的?巧了,给我当个跑腿的,倒也免了许多麻烦。”
说罢手一翻,掌心出现了一颗温润晶莹的透明玉符,轻轻一弹,便没入了康文平咽喉处那个血窟窿中。
这一道符文入体,康文平身上的各处创口居然开始飞快愈合,瞎掉的眼睛和被斩断的手掌,也莫名其妙地长了出来。
笑脸人手一指,又是一道破体剑气打出,捆着康文平的牛皮索应声而开。
这牛皮索是开封府特制,坚韧无比,徐良本来舍不得留下,但又怕沾了蛊毒,因此才没有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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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寻常宝刀宝剑都难伤分毫的绳索,却在笑脸人指剑之下像切豆腐一样被齐齐斩断。
笑脸人毛茸茸的手轻轻一挥,打了个响指,淡淡说道:
“起来吧,我的仆从,还有事情要吩咐你呢。”
康文平骷髅般的脸上泛起青气,双眼陡然睁开,放出惊人的光芒。
……
这些事情,辛子秋等人却是不得而知,他们离开破庙,又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一个小镇,叫做张家集。
此时天已大亮,几人找了个摊位吃了些早点。
贾宪又帮辛子秋找了个大夫,将断臂仔细固定,又将大腿的伤口重新敷了药,用布条绑好。
等大夫处理完,辛子秋才暗自发动了一道生灵精气,获得了饕餮之力的馈赠,进入了那一小时神奇的生命力和恢复能力大幅增强的状态。
这道精气是康文平死的时候,他吸收得到的。
在这状态加持下,他明显感到伤口处痒痒的,皮肤正在愈合,断骨也在重新生长。
之前不敢使用,是因为伤口还没有好好包扎,很多地方都裸露在外,太快的愈合容易被人注意到。
虽然徐良和贾宪都不是坏人,但他也不想过多解释自己身上的各种奇异神妙之处,索性都藏了起来。
只是在破庙鏖战之时,贾宪已经注意到了他的特殊,只不过老人家知进退明得失,也并没多问。
在此同时,徐良找来了一副担架,将贾芷晴抬了上去。
又雇了个车老板儿,驾着驴车带着几人赶往开封府。
……
驴车悠悠地走在官路上,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
徐良坐在车上,想着心事。
康文平临死前的话,让他十分担忧,两条白眼眉扭在了一起。
贾宪见他面色阴沉,出言安慰道:
“三将军莫要太过担心,康文平这厮穷凶极恶,说的话难辨真假。西夏国虽然不比大宋物产丰富,但也不至于为了个尚未开启的宝库大动干戈。”
辛子秋也帮腔道:
“是啊,这家伙就是个怂货,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显得自己有价值,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反正又没证据。”
徐良微微摇头,说道:
“两位说得都有道理,但我徐良是开封府的捕头,对这种事只能宁信其有。而且,康文平说得也不完全是假话,至少他知道开封府找到了一处宝库。”
贾宪也皱起了眉头,说道:
“不错,这消息极其隐秘,包大人送来的信中,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外传,究竟西夏国是怎么知道的?”
徐良点头道:
“西夏国在汴梁城内一直有奸细,看来已经渗透到了开封府内,或者朝堂之中。不过我更担心康文平临死前说得事情。贾老也知道,官家一直没有立太子。”
官家就是皇帝,也是就是仁宗赵祯。
贾宪叹了口气道:
“唉,老朽职位低微,而且也已经告老还乡,这些大事,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两人说得隐晦,但辛子秋聪明过人,心思剔透,也听明白了。
康文平临死前说的话,是指西夏国天枢阁要谋划断送大宋根基。
徐良说皇帝没立太子,意思就是一旦仁宗皇帝意外死了,恐怕朝中会乱成一团吧。
还有什么事,比刺王杀驾更能动摇大宋根基的呢?
他心中暗暗打鼓:
这么一说,这汴梁城要有大动静,不是很安全啊。
要不要换个地方躲一躲呢?
可他又一想,自己举目无亲,能去哪里呢?
就算有人要在汴梁城搅风搅雨,可开封府也远比其他地方安全得多,至少周围全是高手,还有军队,自己又不是众矢之的,小心点应该没事的。
至于开封府肯不肯留他,那根本不是问题。
就算没有徐良的交情,发掘宝藏可是要解算题的,不然请贾老爷子去做什么?
别的他不敢吹牛,说起解算题来,在这一千年前的北宋,他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想到这里,辛子秋心情稍好,对徐良说道:
“三将军,康文平不是说有个胡士休么?如果西夏国真有所动作,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徐良大片牙一呲,勉强挤出个笑容:
“小秋兄弟,你很有点当捕快的才能嘛,什么事情倒是都记得清楚。不过我在开封府当差多年,汴梁城中三教九流之中,有头有脸的几乎都打过交道,却从未听过这个胡士休。我最担心的,便是他来自‘无忧洞’,那样就真的难办了。”
无忧洞情势复杂,连徐良也难以理清。
他忧心的远不止于此,那位放冷箭杀掉康文平的高手,始终是他的心头大患。此人武功之高,远胜于他,而且十之八九是敌非友。
而且眼下,只怕包大人他们还蒙在鼓里,不知汴梁城将有大敌来袭。
他忧心忡忡,焦急万分,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回到开封府通知包大人,因此不住地催促车夫快些赶路,可驴子跑不快,赶车的也无可奈何。
辛子秋想问问无忧洞是个什么地方,可刚要开口,忽听旁边的树林中有人大声喊道:
“救命啊!”
……
第三十章 高山流水
几人听到有人喊救命,都是一惊。
徐良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喊停了车老板儿,一个翻身下了车,脚步轻盈,三晃两晃便冲进了树林。
辛子秋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顾不上自己吊着的左臂,一片腿儿也下了车,要往树林跑去。
其实他在那一小时生灵精气的加持下,大腿绷带下面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而接好的断骨也已经长上,不过他还是假装伤还没好。
毕竟一两天就长好断骨这种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也不想引人注目。
贾宪见他跑下车,连忙喊道:
“小秋,快回来,你伤还没好!”
辛子秋头也不回,甩下一句话:
“老爷子不用担心,我去看看究竟!有三将军在呢。”
贾宪不禁摇头苦笑:到底是个年轻人,一刻也闲不住,不过这孩子一身侠肝义胆,好管不平事,倒是很令他钦佩。
他要留在车上,照顾孙女儿,却是不敢离开。
车老板听到有人喊救命,本来就吓得直哆嗦,见到那两个人不但不害怕,还一前一后争先恐后地往树林里跑,这不是没事找事,引火烧身么?
他怯怯地问道:
“老丈,这……”
贾宪知道他怕引出山贼草寇,危及自家性命,笑道:
“不妨事,那位是开封府的白眉大侠徐良,尽可保你平安。”
……
辛子秋和徐良两人循声跑到树林之中,便看到了一件奇景。
只见一伙衣衫褴褛的汉子,有的拿着棍棒,有着拿着镰刀,都在亡命而逃,嘴上高喊着救命。
其中几个人眼角腮边还带着乌青,肿起来老高。
在这些人身后,追着个弱冠之年的书生,方巾包头,手提一柄短剑,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吆喝着:“泼贼站住!”
书生身后,远远跟着一老一少两人,都是单手叉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后面不断呼唤。
辛子秋一乐,真是太阳底下新鲜事多,以前只听戏文评书里说过贼抢书生,可头一次见到书生把贼撵得到处跑的。
这些被追赶的汉子见到有人来到,都好像逆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没命地跑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到徐良和辛子秋身边,大声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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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良当差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光景,笑着伸手一拢,把他们拦在身前。
那书生也停下脚步,看见徐良这副丑得出奇的尊容,先是一愣,紧跟着上下打量一番,看见他一身官服,便将短剑交到左手,掸掸身上灰尘,郑重施了一礼道:
“晚生苏轼,见过官差老爷。”
徐良点点头,正要问话,一旁的辛子秋却大叫道:
“你说什么?你叫苏轼?”
那书生正色道:
“正是,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苏轼,表字子瞻,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辛子秋没想到在这荒村僻壤之中,居然见到了这位日后名满天下的大文豪,笑着答道:
“好说,我叫辛子秋,这位是开封府三品带刀护卫,白眉大侠徐良。”
苏轼微微一躬身:
“见过徐护卫,辛小郎君。”
说着一指这些汉子道:
“这些泼贼剪径截商,被小生教训了一番,请徐护卫将他们带走定罪。”
那些被苏轼追赶的汉子们,一听说拦住自己的是开封府的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腰酥腿麻,站都站不稳了。
此时一听到苏轼的话,纷纷跪地求饶,涕泪横流,丑态百出。
有人大声说道:
“冤枉啊!求大人饶命,小的们并非强人,只因今年收成不好,又赶上瘟疫,实在吃不上饭,这才头脑一热,想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可还没开张,就碰上了这厮……这位相公,咱们真的没做过坏事啊!”
苏轼冷哼道:
“没做过坏事,却有做坏事的心,还敢说自己冤枉?”
辛子秋却瞧着这几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免有些怜悯之情。
心里想着:做贼做到这份儿上,也已经够惨的了。
只听徐良说道:
“在下公务在身,不能久留,不过此处归祥符县管辖,我可以写一张条子,请苏郎君押送这几人到县衙,让知县老爷发落,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苏轼毫不犹豫地挺直了腰杆道:“义不容辞!”
他虽然是书生打扮,但丝毫没有文弱之态,身材微微有些发胖,却不臃肿。眉宇之间有股天然的英雄豪迈之气,眼中带着指点江山的锋芒,看得出是位极有抱负的年轻人。
这时,在他身后远远跟着的一老一少已经赶到,都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苏轼指着两人介绍道:
“这位是家父,讳一个‘洵’字,另外一个是舍弟苏辙,表字子由。”
辛子秋打量了一下这三父子,好家伙,中国文学史上鼎鼎大名的“三苏”都到齐了。
他好奇地问道:
“几位这是要去汴梁城么?”
苏轼答道:
“正是,我父子三人从巴蜀眉山而来,此番要去参加明年在京师举行的春闱,怕冬天出行不便,因此提前来汴梁城,在这里过个冬,等来年春天大考。”
辛子秋虽然不是文科生,但从小就爱读苏东坡辛稼轩等人的诗词,最喜欢其中奔放潇洒的气势,心向往之。
而他素知这位大文豪虽然一生坎坷,颠沛流离,却能将自身的苦难化为对美食的追求,也是一位热爱生活的性情中人。
如今偶遇,相见之下更有种说不清的知音难觅的感觉,觉得此人说话做事都很对他的脾气,便有心结交。
他学过历史,知道这三人此次赶考必将得中,便投其所好,提前祝贺道:
“辛子秋祝三位此番金榜提名,进士及第。待三位到了京师之后,小子做东,请三位尝遍汴梁美食!”
他现在可不再是一文不名的穷鬼了。
刚刚他就跟贾宪打听过了,不说那好几斤重的金元宝,光是数百贯的银票,就可以在汴梁城买座带管家仆人的大宅子了。
辛子秋从来不是吝啬的人,现在兜里有了钱,说话更是有底气了。
这句话正戳中了苏轼的心窝子,这位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走到哪里都要寻找当地美食。
“老饕”这个词就是他发明的。
此番他父子三人遇劫,也是因为他看到林中松果又大又香,忍不住食指大动,带着父亲和弟弟一路跑到树林深处,摘松果采松脂,这才导致的。
他一听辛子秋这般说,顿时来了兴趣,问道:
“多谢小郎君吉言,听闻开封府的桶子鸡和花生糕是中原一绝,味美绝伦,在下早有心品尝。他日必当叨扰,不知在哪里能找到阁下?”
辛子秋心中好笑,这位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食家,而且还真不客气,像极了自己,不禁忍俊道:
“甭客气,你来开封府,找到三将军,就能找到我啦,到时候想吃什么,尽管说。”
徐良此时已经在百宝囊之中取出绳索,将身旁的几个抖若筛糠的劫道贼人捆住,又拿出一张火票,用炭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折了起来。
辛子秋余光一扫,见他写的是:“打一顿板子足矣。”
不由得会心一笑,原来这位白眼眉也是个心善的人。
确实,这几个贼一看就不是惯犯,而且八成几天都没吃东西了,也够可怜的。
徐良将火票递给苏轼,嘱咐他几句,便要离开。
辛子秋恋恋不舍,心心念念想和苏轼再聊几句,可也知道徐良着急,于是一边走一边说道:
“苏兄,你千万记得来找我!”
……
第三十一章 初来乍到
驴车在官道之上悠悠走了一整天,终于在临近黄昏的时候,来到了汴梁城郊外。
虽然离着城门还有些距离,但辛子秋已经明显感到了此处不同寻常的人气。
这里是乡野和商贸的接合处,恬静的田园风光与热闹的人群互相辉映,别有一番情致。
有商贾马帮,正赶着负重累累的骆驼,自东北方远道而来。
还有接亲娶妻的队伍,抬着花轿,挑着新娘子的嫁妆和梳妆物品,吹吹打打,要赶在日落之前进城。
更有茶舍酒肆,撑着旗幡,招揽着川流不息的行人。
算命的,卖唱的,挑担的,各自穿梭于酒客之中,施展着话术讨价还价。
人来人往,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而四野乡间,田舍茅屋的篱笆墙内,饲养着成群的鸡鸭,正优哉游哉地觅食,与热闹的人群相映成趣。
因为秋收已过,打麦场上的石碾子闲置其中,周围有耕牛甩着尾巴,嚼着稻草,慢慢反刍,对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无动于衷。
辛子秋自从来到这方世界,一直在荒野之中游荡,此刻坐在驴车上,看着城外热闹喧哗的景象,终于感到了久违的熟悉。
……
不多时,到了城门,徐良给车老板会了钞,还额外多给了一大把铜钱,当做他的辛苦费。
大宋朝铜钱购买力很强,这一大把少说也有二三十枚,够买好几斤白米,足可让一家三口吃上几天饱饭了。
车老板自然千恩万谢,赶着驴车走了。
汴梁城戒备森严,盘查十分仔细,但徐良是官差,贾宪在城中也有房产,还有户籍,带着辛子秋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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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城,徐良便和他们告辞,要去开封府销假,并且禀报包大人一路上的经过,然后广发英雄帖,召集武林豪杰来汴梁助阵。
看他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贾宪也没多挽留,反正很快也会在开封府再见。
他雇了几个人,用担架抬着贾芷晴,盛邀辛子秋去自己在汴梁城的宅子小住。
辛子秋虽然现在不差钱儿,但比起一个人住客店,他更愿意去贾宪那里,至少有个人作伴。
当下也不客气,跟着老爷子,穿街过巷,朝他家府邸走去。
……
毫不夸张地说,东京汴梁城是当时整个东亚大陆,甚至全世界最繁华的大都市。
这里户口超百万,富华甲天下,繁华热闹,一时无双。
号称“八荒争凑,万国咸通”。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周围凤阁龙楼,鳞次栉比。
尽管此时天色向晚,但汴梁大道上,依旧拥挤不堪,人声喧哗。
金砖琉璃瓦,在夕阳映照之下,发出七色光芒。
流动的光影,满溢的色彩,勾勒出了千年之前的盛世华景。
……
贾宪带着辛子秋走在城中,初时还有些担心,怕他不习惯这里的喧嚣繁华。
可看见辛子秋一脸的淡定,老人家反而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这辛小友心志之坚定,果然远胜常人。
其实他哪里知道,辛子秋是在拥有十几亿人的新中国长大的,对这种人潮汹涌,嘈杂喧哗的环境毫不陌生。
这里的一切非但没有让他茫然失措,反而令他感到了恍若隔世般的亲切。
汴梁城再大,也不过一两百万人。
他从小长大的东北二线城市,也有好几百万人呢,更别说他还在北京上学,那可是人口过千万的超大型都市。
挤过公交车,去过菜市场,汴梁城算得了什么?
还没过年时候的王府井拥挤呢,有啥可不淡定的?
……
两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贾宪在城西的府邸,只见此处朱门高墙,挂灯结彩,十分的气派。
辛子秋抬眼瞧去,微微咋舌,好一座大宅门。
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嘀咕,这贾老爷子看着朴素,好像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原来竟是个土豪,难怪对自己从康文平等人身上搜出来的金银财宝毫不在意。
还没等贾宪叩门,在门房之中早有人迎了出来,喜气洋洋地说道:
“老爷,您怎么回来了!”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个子不高,微微有些发福,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
他的脸上带着三分惊讶,七分的兴奋,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贾宪拍拍他的肩膀,指着辛子秋道:
“贾忠,辛苦你了,我们这次要住上一阵子,你安排安排。这位辛子秋小郎君,乃是我的好友,你赶紧给他准备一间最好的厢房,再安排些人伺候着,他要在这里做客。”
中年人贾忠是这里的管家,他点头哈腰,忙不迭地带人接过行李。
正在这时,他却一眼看见了担架上躺着的贾芷晴,顿时大惊失色道:
“小姐这是……”
贾宪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
“唉,说来话长,先进屋,你叫人弄点好酒好菜,我给小秋接风。”
贾忠赶紧喊了仆役准备,丫鬟婆子也出来,将贾芷晴抬到内院的绣楼之中。
……
辛子秋迈进前院,发现这宅子大得出奇,不过气氛有点奇怪。
这里四周围墙都用朱漆涂得锃明瓦亮,十几个大红的灯笼,高高挂在院中,将整个宅子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蒙蒙红光之下。
大晚上的,有点瘆人啊,辛子秋嘟囔着,感到脊背发凉,汗毛都要竖起来。
他也没好意思问,封建社会规矩多,兴许大户人家都是这样呢,不是有那么部电影,叫《大红灯笼》么?
不过贾宪显然也不喜欢这调调儿,微微一皱眉,问道:
“新刷的院墙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贾忠笑眯眯地回答道:
“报老爷知,这两年潮气重,油漆掉得厉害,小人请工匠又涂了一遍,老爷觉得不满意,小人可以重新……”
贾宪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心情讨论这些,摆了摆手,贾忠知趣地住了口。
……
不多时,酒席准备妥当,贾宪邀着辛子秋坐了上首。
辛子秋向来不拘小节,也不懂酒桌上的礼数,毫不推辞,大咧咧坐了主人的位置,看得一旁作陪的贾忠直咧嘴。
贾宪感念他救命之恩,丝毫不以为意,盛情款待。
辛子秋自从来到这方婆娑世界,还是第一次吃到正经的饭菜,望着满桌的鸡鸭鱼肉,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酒足饭饱之后,贾忠带他到了后园一处僻静的院落中,指着几间房子对他说道:
“贵客请在这边休息,有什么需用之物,请尽管和小人讲。”
辛子秋实在累得精疲力尽,道了声谢,也没多话,就钻进屋子。
贾忠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目送他进屋,看着辛子秋的背影,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却意味深长……
……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
辛子秋累得筋酸骨软,和衣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可刚休息没多久,只见灯影晃动,外面进来个人,他顿时有些紧张,蹭地又坐了起来。
只见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淡绿色衣衫,梳着个双环髻,作丫鬟打扮,长得眉清目秀,十分讨喜。
她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肩膀上搭着手巾,对辛子秋娇声说道:
“贵客旅途劳顿,请洗洗脚,解解乏气。”
说着把水盆放在地上,就要去给辛子秋脱鞋。
辛子秋连逢危机,神经时刻紧绷着,此刻见到来的只是个婢女,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哪儿受过人这般服侍,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说道:
“不,不,我自个儿来就行,你不用客气。”
说着拽掉了贾宪给他买的布鞋,却见自己一双脚丫子黑乎乎的,上面全是污垢和渍泥,酸臭无比,脸上微微发烧,赶紧把脚伸到水里,搭在一起使劲儿地搓。
少女却只当没看见,蹲下身子,卷起衣袖,伸手帮他洗了起来。
辛子秋登时大窘,说道:
“你,你不必如此,我赶了一天路,脚脏得很。”
少女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说道:
“小郎君是老爷的贵客,这是婢子该做的。”
说着帮辛子秋洗了脚,给他轻轻擦干。
辛子秋在灯下见到她笑靥如花,温婉似玉,心中砰砰乱跳,连大气也不敢出。
又看着铜盆里的水黑漆漆地,上面还飘着几片草屑,脸上发烧,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初来乍到,就社死了……
为了避免尴尬,他努力强装镇定问道:
“大姐,你贵姓大名?”
少女听见这称呼,先是一愣,而后笑着答道:
“郎君说笑了,做下人的哪儿有姓名?婢子唤作梅官,是贾总管专门派来,伺候郎君起居的。”
说着从床头椅子上拿过来一套月白色的衣裤,“郎君受了伤,行动不便,让婢子为郎君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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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来动手解辛子秋的衣服。
辛子秋大惊,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衣襟,忙道:
“别介,咱们,这个,男女有别,把衣服留在这儿就行,我自己就能换,你出去吧。”
梅官怯生生问道:
“郎君觉得婢子粗手粗脚,不合心意么?”
在封建社会,对丫鬟婢女而言,服侍人成了习惯,主人是天,奴才是地,哪儿有什么男女之分,只有上下尊卑之别。
梅官眼看辛子秋不让他服侍,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怕受责罚,反而紧张起来。
辛子秋来自人人平等的新时代,哪肯让大姑娘帮自己换衣服,不过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便安慰道:
“那个……你别误会,我是男人,你是女的,不太方便,而且我有手有脚,换个衣服还成。”
梅官见他一再坚持,又说得诚恳,也不勉强,端起水盆退了出去,临了还说了句:
“请郎君早些休息,婢子就在外屋,夜里有什么吩咐,支言一声便可。”
辛子秋见她走了出去,这才关上房门,换上新衣,只觉得着体轻柔滑腻,也不认识是什么绫罗绸缎,比自己身上穿的破烂粗布衣裤要贵重多了。
他心中暗道,这老爷子真是够阔气的,可在外面看着却低调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钱都从哪儿来的。
……
三更天,夜已深,万籁俱寂。
辛子秋躺在床上,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其实他早已疲惫不堪,但初入这方世界,以及这一天多以来的各种生死经历,让他神经因为过度紧张而极为亢奋。
他想着为救他而丢魂落魄的贾芷晴,想着那不知身在何处的玄冥,最后又想起了燕园宿舍之中的那帮兄弟们。
自己魔兽世界的团战打到一半就神秘失踪,老大应该会气得在电脑前面骂娘吧。
抱歉了,诸位,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再见面。
……
正当辛子秋昏昏沉沉,胡思乱想的时候,在他右臂之上,饕餮之力所化成的黑色花纹忽然变得灼热起来。
他与之心意相通,瞬间感受到了上面传来的渴望与贪婪。
那是真而且真,浓郁到粘稠般的人类情感,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意味着附近有某种强大的能量,在吸引着饕餮之力。
在当日贾芷晴激发那惊天动地的飞剑符箓时,他也曾在片刻间有过相同的感觉。
但在符箓施展过威力之后,这种感觉便烟消云散。
而今次则不同,他持续地感到饕餮之力对附近这股强大能量的占有欲望,挥之不去,无法控制,而且越来越强烈,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就好像沙漠中的行人遇到了水源,饥饿的乞丐遇到了食物一般。
辛子秋心下凛然,这什么情况!
饕餮之力不是只能吸收他得到的精气么?难道对其他的能量也可以吞噬?
他从床上下来,朝门外走去。
倒不是因为他已经屈从于这股欲念,而是想看个究竟,找到这力量的源泉。
……
贾府,一处不起眼的柴房中。
白白胖胖的贾忠独身一人端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一脸的虔诚。
在他面前,放着个银色的小鼎,里面血腥气逼人,装着鲜红粘稠的液体,正不断翻涌着,冒着密密麻麻的气泡,好像沸腾了一般。
小鼎正中,漂浮着一颗大大的水滴状宝石,此时正发出蔼蔼红光,虽不耀眼,但摄人心魄。
而在小鼎周围,地上,墙上,都画满了古怪邪异的符号,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仪式。
只听贾忠轻轻说道:
“主人,城里今天出了点事,逍遥帮那边没能按时送来祭品,不过他们保证,在接下来的几天,会再绑几位厉害的武林高手过来,加倍补偿。”
说完这句话,他脸色变幻,面容忽然严肃起来,喉咙中发出本不属于他的嘶哑声音:
“我现在行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急需下一份祭品。行百里者,半于九十。离大功告成没有多久了,你盯紧一点,无忧洞有本事的,可不止逍遥帮一个。”
紧跟着,贾忠顷刻间又变回自己的声音,恭敬地说道:
“小人知道,若是明天他们再爽约,我会另想办法。不过,今天贾宪回来了,还带着他的孙女和一个年轻人,小人不知该如何处理,请主人示下。”
他面上表情再次变化,说道:
“无妨,我莲花宗秘术,不是这种普通江湖人物能识破的。不过他和他孙女身上都有天师道护身宝物,不要打他们的主意。至于跟他们同行的那个少年,我能感应到他身上有种秘宝,散发着大量血气,对我莲花宗一脉仙法大有裨益,你务必要想办法找出来。这少年真炁涣散,武功低微,应该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很难处理,不过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
“小人明白,这件事我来处理,保证办得妥当。”
“很好,你办事一贯滴水不漏,我很满意。待我功行圆满,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
这漆黑静谧的夜里,贾忠始终自言自语,一人分饰两角,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
第三十三章 暗算无常
贾府是个四进的院落,地方大得出奇。
辛子秋不认识路,只能借着朦胧的月色星光,到处转悠着。
随着走动,他手臂花纹上传来的刺痛感时强时弱。
这让他心中有所猜测,灼痛感越强烈的时候,自己大概就越靠近那神秘的能量。
靠着这样模糊的指引,辛子秋终于辗转来到了贾忠所在的柴房附近。
就在靠近柴房的时候,他透过饕餮之力,清晰地察觉到了来自那里的一股强大力量。
与前一日从飞剑符箓上感到的锋锐庚金之力不同,这一次的能量冷气森森,阴寒无比,充斥着邪魅和诡异,和光明正大的龙虎山道法截然对立。
辛子秋眼睛眯起,目光也变得冷厉起来。
这是贾老爷子的家,也是自己的栖身之所,若是府中有妖邪作祟,他决不能袖手旁观。
可正在他准备走向前一探究竟之时,这股力量却忽然烟消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压在他心口间的沉重,随着手臂上灼热感一起陡然不见,反倒让辛子秋更加奇怪起来。
片刻,只见贾忠从柴房出来,抬头看见辛子秋,露出个夸张的神情,倒退一步,捂着心口说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辛小郎君,深更半夜的,你可吓死我了。”
他胸前挂着个吊坠,上面镶嵌着一块水滴状的宝石,可此时黯淡无光,丝毫没有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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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地笑道:
“贾总管,实在对不起,我睡不着,在附近转转,您也还没睡呢?”
贾忠摸摸自己光光的下巴,一脸关心地说道:
“宅子太大,我得巡视巡视,免得天干物燥,走了水。天凉了,小郎君若是睡不着,出来走动时也要披件衣服才好,免得生病。”
辛子秋拍拍胸脯:
“没事,我年轻,火力壮。那不打扰贾总管巡查,我先回去睡了。”
说完转身便走。
贾忠见他离开,脸上笑容顿时收敛起来,变成了狠厉的凶气。
在他脚下,一道细细的灰色线条蜿蜒而出,像条飞速爬行的小蛇,追上了辛子秋,悄悄钻进了他的裤管之中,瞬间没入体内。
眼睁睁看完这一切,贾忠才满意地走开。
……
这大总管,有点神秘呀。
辛子秋嘀咕着,心里已经注意上了贾忠,不过表面上还是不露痕迹。
毕竟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单凭饕餮之力奇异的感应,并不能断定此人是好是歹,而且无凭无据,也不好跟贾宪打小报告。
辛子秋满以为自己已经来了汴梁城,而且住在贾宪的家中,就该轻松安逸一段时间了,可谁知道却还是有神秘诡异的事情发生,阴魂不散地缠着他。
……
“你的饕餮之力吞噬了一道精气。类别:死灵;品质:普通……”
“……”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辛子秋一愣,怎么自己就又多一道死灵精气了?
而且这一次的提示略有不同,精气并不是被自己吸收,而是饕餮之力吞噬,这更令他感到不解。
不过这不重要,现在他在身上有一道器灵精气的基础上,又多了一道可以制造杀伤的死灵精气,底气倒是更足了些,也并不太害怕这些魑魅魍魉了。
反倒是经过这一通折腾,辛子秋终于精疲力尽,回到房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辛子秋才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昨晚终于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此时觉得精神奕奕,疲劳一扫而光。
睁眼向周围看去,他才发现早已天光大亮,温暖和煦的阳光从窗棂之中洒进来,映在丝质的被褥上,一片耀眼的金黄。
他仔细看看周围,发现自己所在的卧房极大,而且是个套间,陈设着各种精致的花瓶陶罐,十分讲究。
这时,外屋的梅官听见动静,已经托着瓷盘和湿手巾进来,走到床边对他说道:
“小郎君醒了,请漱口擦脸。”
辛子秋咧嘴一笑:
“梅官姐,你太客气了,你比我年纪大,叫我小秋就行,别人都这么叫我。”
梅官被他逗得一乐,笑道:
“小郎君真会开玩笑,咱们尊卑有别,哪儿能直呼名讳呢?”
辛子秋见瓷盘中一个小碗,盛着金黄色的液体,闻起来十分香甜,拿起来咕嘟嘟一饮而尽,只觉得苦苦的,却又不像是茶水。
梅官又是一笑:
“小郎君,那是漱口的参汤,你怎么给咽了?”
辛子秋一愣,他哪儿懂这些古代有钱人的讲究,大咧咧地道:
“没事,我正好嘴巴干。贾老先生起来了么?我去和他打个招呼。”
梅官领着他离开了后园,来到前屋正堂之中,果然贾宪正坐在紫檀木的大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这座大厅方圆足有数丈,水磨青砖铺地,宽敞明亮,极其气派,坐上几十人都不会觉得拥挤。
贾宪见到辛子秋来到,笑眯眯地起身相迎:
“小秋,你起来了?可还住得习惯?”
辛子秋和他经历生死,此时并不见外,笑着点点头说道:
“老爷子,你这房子可真气派,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还没住过这么阔气的屋子。”
贾宪自嘲一笑道:
“哪里,全是祖上余荫罢了,到了老夫这代,只能坐吃山空,再无寸进,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
两人正在寒暄时,正好贾忠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有各色果蔬,和茶壶茶杯。
他见到辛子秋气色红润,活蹦乱跳地在和贾宪聊天,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手也哆嗦了一下,险些把托盘掉在地上。
贾宪见他毛手毛脚的,不由得皱了皱眉。
辛子秋倒是没在意,笑嘻嘻地和贾忠打了招呼,拿起托盘上的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门外有来自开封府的客人求见。
贾宪笑道:
“快请他们进来,包大人大概等不及了。”
不多时,厅中进来两人,为首一人四十多岁,身穿红衣官服,头戴黑褐色官帽,虽然人到中年,但长相十分英俊,细眉大眼,面如冠玉,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另一个人辛子秋认识,正是白眼眉的徐良。
这中年男子对贾宪和辛子秋施礼道:
“开封府御前带刀护卫展昭,见过贾老先生和辛小义士。”
原来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南侠展昭,展熊飞。
他自少年起便跟着包拯,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早就脱掉了江湖气,看起来就是个正经八百的官员。
反倒是后面的徐良,一见了辛子秋,便咧嘴露出满口大黄牙,笑容难看得要死,却也赤诚无比。
贾宪和辛子秋也还了礼,展昭又说道:
“包大人请二位过府一叙,他老人家在府中摆下了筵席,给二位接风。”
贾宪道:“小人正想去拜见包大人,如此甚好,麻烦展护卫引我二人前去叨扰一番。”
辛子秋没想到他也能被邀请去开封府,这倒是意外之喜。
……
第三十四章 无忧洞
在南侠展昭的带领下,辛子秋和众人一起,沿着汴梁大道,往南衙开封府走去。
此时已近正午,白日的汴梁城,比之他昨晚见到的更加喧嚷。
大道两旁屋宇鳞次栉比,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热闹程度堪比千年之后的现代大都市。
路上,贾宪将辛子秋拽到自己身边,悄悄说道:
“小秋,既然你也要去开封府,老朽想请你帮个忙。”
辛子秋早猜到他要问什么,笑着说道:
“老爷子放心,开启宝库的那道算题,包在我身上。”
贾芷晴魂魄受损,是贾宪的一大心病,除了找龙虎山天师道的道士出手救治之外,就是按照昨天徐良曾经提点过的办法,去求天波府杨家的穆桂英元帅。
但贾宪和穆桂英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根本没有交情,人家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只是挂个虚职,那也不是普通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他只有请包公这样的大人物出面,才有希望说动穆桂英。
而想要请动包公,最好的办法就是帮他解决算题,开启宝库,这也是开封府请贾宪来京师的唯一目的。
辛子秋本来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但他脑筋极快,贾宪问题出口,就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弯弯绕了。
他本来就要想办法救贾芷晴,自然满口应承下来。
贾宪见他说破自己的目的,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问道:
“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辛子秋将胸脯拍得砰砰响,说道:
“老爷子放心,这个人情,包大人欠定咱们了。”
贾宪苦笑一下,到底是年轻人,话说的太满了。
他本人就是当代最有名的术数大师,浸淫其中数十年,也不敢夸这种海口,这小家伙年纪不大,口气可着实不小。
若是这算题真这么简单,司天监和国子监那么多学者大儒,早就解出来了,也用不着请他这个赋闲在家的老头子出马了。
不过想起当日辛子秋对贾芷晴提出的几道算题,都是不假思索便给出答案,连他自己也万万做不到,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年轻人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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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承了辛子秋的人情,于是拍拍他肩膀,说道:
“小秋,多谢你仗义相助。那一日芷晴就曾经想过邀你去开封府帮手,只因此事牵扯甚多,可能会有危险,被我拦住了。但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还是把你卷了进来,实在抱歉得很。”
辛子秋却没那么在意,解一道算题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他乐呵呵地说道:
“老人家甭客气,当日我中了蛊尸之毒昏倒在野地里,要是没有你相救,早就挂了,现在报答都还来不及呢。而且我还要在你府上白吃白喝一段日子,就当我付了租金吧。”
贾宪听着他天马行空般的用词,心中越发对这个背景神秘的少年感兴趣起来。
……
和贾宪聊了几句,辛子秋又跑到徐良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三将军,多谢你啦!”
徐良被他说得一愣,问道:
“谢我什么?”
辛子秋一脸“你别装蒜了”的表情,说道:
“我一个无名小辈,包大人怎么会请我去开封府?肯定是三将军为我说了好话。”
徐良恍然道:
“原来如此,我昨夜在府衙确实向包大人提起了你,但也是他老人家爱才心切,才想见见你这位少年侠客。”
辛子秋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侠客可不敢当,不过我真的很想见见包大人,多谢三将军美言。对了,你查到西夏那帮人的下落了么?”
他说的那帮人,自然指的是康文平招供出的,隶属于所谓西夏“天枢阁”的武林高手们。
这件事他也很在意,因为汴梁城越乱,他的危险就越大。
徐良摇了摇头道:
“才一个晚上,能有什么线索。汴梁城太大了,想要挨门挨户的盘查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些人,也许会躲在无忧洞这种地方,根本无从下手。”
辛子秋想起之前徐良就提过这个“无忧洞”,似乎非常忌惮,便问道:
“三将军,什么叫‘无忧洞’?”
徐良笑道:
“嗐,小秋兄弟,你也别一口一个三将军地叫我,山西人吃不惯这套。若是不嫌弃,叫我声徐三哥即可,咱们兄弟相称。”
说着又叹了口气,反问道:
“说起无忧洞,你可听说过‘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有几座城’这句歌谣么?”
辛子秋自然没听过,不过他过目不忘,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个纪录片,说的就是考古队在古都开封研究了近二十年,终于探明了地下层层堆叠着六座古城的故事。他当时就觉得很有意思,现在听徐良说来,大概就是指这件事。
他点点头,听徐良继续说道:
“汴梁城原来是战国时期魏国的都城大梁,历经千年,几经损毁,又几度修建,地形十分复杂。而如今的汴梁城,则是在遗迹之上继续修建而成,因此在下面还埋着古城遗留下来的旧址,其中纵横交错,构成了汴梁城的下水排污通道,即使雨再大,也不至于淹了街道,算是造福了城中的百姓。”
“但这沟渠通道四通八达,十分复杂,宛若一座地下城池,而且范围之大,不亚于其上的汴梁城。不少作奸犯科之辈利用这一点,藏匿于地下通道之中,难以捉拿,令官府十分头痛。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汴梁城黑暗势力的聚集地,城中居民都称之为‘无忧洞’,也叫‘鬼樊楼’。”
辛子秋恍然,原来还有这么多说道,“无忧洞”这名字挺好听,没想到居然是个藏污纳垢的场所,他疑惑道:
“徐三哥,包大人坐镇开封府,难道就听之任之?”
徐良摇摇头,正色道:
“怎么可能?开封府和大理寺曾经数次派人清剿,可作用甚微,一来无忧洞错综复杂,地方广大,罪犯们又深谙游击战术,官府来的人少了,根本不顶用,来的人多了他们就望风而逃,藏匿起来,就像下水道的老鼠,根本找不到。二来这里除了罪犯,还有大量乞丐和无辜贱民,官府也投鼠忌器,不敢过分使用武力。我们每次都能抓捕一批犯人,但用处不大,官军一撤退,无忧洞很快就死灰复燃。”
这时贾宪在一旁冷笑道:
“其实即便清剿成功,朝廷也无力去处理无忧洞中这成千上万的难民百姓,更管不了他们的衣食住行,因此只能让他们在里面自生自灭。小秋,这回你懂了吧。”
他不是官绅,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也直白得很。
辛子秋点了点头,说到底,这是个社会问题,根本不是抓几个罪犯能解决的。
……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木质拱桥之上,桥下潺潺流水,正是汴梁城中有名的汴河。
北宋时期,汴河是重要的漕运枢纽,亦是商业交通的主要通道之一。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曾描述了汴河两岸当时繁荣的景象。
此时宽大的木桥上面车水马龙,充斥着熙熙攘攘的行人商贩,稠密拥挤,几乎是人贴着人。
而凭栏远望之下,只见两岸商船云集,纤夫橹工正挥汗如雨,忙碌地运送着货物。
而河中游船画舫之上,更有那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悠闲自在地饮酒喝茶,畅谈风月。不时还能听见莺莺燕燕的娇笑嬉闹之声。
辛子秋站在桥上,四目远眺,只觉此时如同身处画卷之中,仿佛自己不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穿越者,而是真真切切生活在这古都汴梁地一份子。
穿越千年,却是一样的风情。
……
就在他被这繁华热闹的画面所感染,触景生情之时,忽然桥上一阵骚乱,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了现实。
只听有人大喊道:
“快看!那是什么!”
几人循声看去,只见汴河之上,顺着水流,载浮载沉,飘来一具尸体……
……
第三十五章 包青天
光天化日之下,汴河上居然出现了浮尸,难怪引起了两岸人们的骚乱。
汴河水急,这尸体随波漂流,很快靠近了拱桥。
徐良想去救人,但他武功虽高,却是个旱鸭子,急得一跺脚。
展昭却是粗通水性,三两下脱掉碍事的官服官帽,扑通一声跳下水中,游到尸体旁边,将它带回岸上。
徐良辛子秋等人见状,赶紧靠了过去,只见这尸体身着昂贵考究的白色绸缎长袍,腰间挂着块翡翠凤佩,碧绿透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贾宪会些医术,用手一搭脉搏,说道:
“还有救!”
说着将这人平放在地,一只手按住他前额,使他头部向后仰,开放气道,而后口对口向他嘴里吹气,同时按压胸口,为这“尸体”急救。
过不多时,这人身子抽动一下,口鼻之中冒出水来,紧跟着一阵剧烈咳嗽,大口喷水不止,居然真的活了过来。
展昭皱着眉头,仔细向这人看去,忽然惊呼道:
“这是小国舅爷曹景植,他不是失踪了么?怎会出现在汴河中?”
辛子秋听得一愣,国舅爷?还姓曹?怎么这么耳熟?
难道是八仙之中的曹国舅?
他仔细看去,只见这人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戏文和电视剧里演的那个温文尔雅,笑容可掬的曹国舅,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正在他心中嘀咕的时候,这人微微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展昭轻声唤道:“国舅爷……”
忽然间,只见这人神情反常,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忽然急跃而起,一把抱住了展昭肩头,口中荷荷作响,声音有如野兽一般。
展昭一惊,下意识地用手搭住他手腕,使了一招“分筋错骨”,一拧一扳,这人两个手腕登时脱臼。
可这人似乎毫不在意,张开大嘴,露出森森白牙,竟朝着展昭脖颈咬去。
展昭忌惮他的身份,不敢下重手,只好脖子一歪,身子一侧,躲了过去,跟着脚下轻轻一勾,将这人绊倒在地,用脚轻轻抵住他脊椎,教他动弹不得。
可这人已经失去理智,狂性大发,即便起不来身,却在地上大声咆哮,弄得自己披头散发,满脸尘土,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顾身份,看得围观百姓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徐良实在看不下去,伸手点了这人背后几处穴位,使他昏睡了过去。
这时来了一小队士兵,分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开封府维持秩序巡查的六品校尉赵虎。
展昭一见是赵虎,便说道:
“赵四爷来得正好,这位是前些日子曹家失踪的小国舅爷,刚刚在汴河溺水,被我们救起来了。不过……这个……精神有些失常,你帮忙护送回国舅府,让他们自家人处理去吧。”
赵虎眉头一皱,说道:
“这是曹家的老三?前几天曹皇后还急着让咱们衙门和大理寺一起寻找呢,怎么今天在汴河了溺水了?”
展昭叹了口气道:
“咱们这位小国舅爷,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算稀奇。唉,闲话少说,我急着要带贵客去见包大人。赵四爷既然来了,就辛苦点,赶紧将他送回曹府,也好安了皇后娘娘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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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虎点点头,吩咐人带走了昏迷不醒的小国舅,在一队士兵的护送下,分开人群走远了。
……
经过这段插曲,辛子秋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边走,一边向展昭问道:
“展大侠,刚刚那位真的是曹国舅?”
展昭并不认识辛子秋,不过看他面上棱角分明,生得剑眉薄唇,年纪轻轻便颇有武人潇洒之风,也十分喜爱,便笑道:
“也是,也不是。”
辛子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只听展昭接着说道:
“这位曹景植,确实也是国舅爷,不过大家都称他为小国舅。只因皇后曹娘娘有两位兄弟,都是一母所生,十分亲近,这位小国舅就是幺弟。平素……呃……这个名声不太好。不过娘娘的另外一个弟弟,济阳郡王曹景休,性情温和,乐善好施,却是个大大的好人,那位才是汴梁人口中称呼的‘曹国舅’。”
辛子秋恍然大悟,原来国舅不止一个,看来展昭口中的那位曹景休,才是正牌的曹国舅。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位曹国舅究竟是普通的历史人物,还是未来的八仙之一。
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远超的他的预期,既然有神奇的飞剑符箓和传说中的穆桂英大帅,那成仙得道的曹国舅,甚至点化他的纯阳祖师吕洞宾,也未必就不存在。
正当他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几人已经来到了南衙开封府。
……
在中国传统民间故事中,包拯包青天一定是绕不开的话题。
奎星转世,倒坐南衙,克己廉洁,断案如神。
后世的传说如雷贯耳,辛子秋带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和众人一起来到了开封府后园内堂之中。
内堂不像大堂衙门那般庄重威严,但在四周绯红色的砖墙和黄花梨大屏风的衬托下,依旧显得古色古香,气派非凡。
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大的八仙桌,四周有考究的紫绶桌围,已经坐了几个人。
辛子秋边走边张望,只见筵席主位上,正端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穿着红色官服,但头上没带着官帽,只随意挽了个发髻。
他身材微微有些发胖,但天庭饱满,高鼻阔口,方面大耳,颌下三绺墨髯,不怒而自威。
这位大概就是老包了,辛子秋想着。
没有电视剧里那么黑,也没有脑门上的月牙儿。
辛子秋对包拯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看的几部电视剧,演包公的演员们基本上都画得跟非洲黑哥哥一样,脑门上还有个大大的月牙,显得狂拽酷炫。
眼前的老人,和想象中的差距有点大呀。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本来就是嘛,正常人哪有长成那样儿的。
包拯皮肤确实不白,但也没黑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脑门上确实有个小疤,但并不明显,而且也不是月牙状的。
其实在北宋那个文人治世的年代,文官都很讲究外表形象的。
包公真要长得跟电视剧里黑煤球似的,皇帝看着就闹心,那是当不了大官儿的。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辛子秋很满足。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是他们家乡春山市的书记,那还是参加国际中学生数学奥赛获奖后,被评上了省三好学生,和其他不少优秀共青团员一起参加市里的活动的时候,才有机会和书记握了握手。
但眼下这位可是当朝二品大员,绝对的重臣,放到现在也至少是个中央委员什么的。
而且若论在后世的名气,即便是在人杰辈出的北宋,包公也肯定妥妥的排进前三位,十几亿中国人,就算是文盲,也知道包青天。
这样名垂青史的大人物,居然要和自己同席吃饭,辛子秋想想都觉得带劲儿。
……
包拯看到贾宪和辛子秋进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微微拱手道:
“贾老先生,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否?包拯有礼了。”
贾宪连忙还礼,两人地位相差悬殊,但包拯知他在术数一道上有大才华,这一次为官家开启宝库,虽然还有其他人帮助,但最终能否成功,恐怕要靠这位老爷子,是以特别礼遇。
他又看到了贾宪身后的辛子秋,笑道:
“这位就是辛子秋小义士吧,果然英雄出少年,一表人才,有勇有谋,请坐。”
辛子秋虽然是现代人,对封建社会的官员没什么敬畏之心,但听到包公夸奖他,也颇感荣幸,认真地拱了拱手道:
“包大人你好,在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是十分荣幸!”
他的礼数和言辞都是乱七八糟,不过包公常和江湖人士打交道,目不识丁的大老粗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
此刻他两眼之中精芒闪动,仔细将辛子秋端详了一番,似乎要将他看个通透,这才又说道:
“本官听徐三将军说了你的事,有没有兴趣为国效力,来开封府当差?”
辛子秋一愣,他也没想到包公这么直接,上来就抛给他一个大难题。
开封府的饭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当差就得卖命。
辛子秋现在不差钱,也有了饭辙,就不太想冒险了。
虽然他会点武功,又有两道精气傍身,但穿越过来之后接连遇险,差点把小命儿都丢了,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不过面对包公,他拒绝的话却又有点说不出口。
见他在犹豫,包公也没多劝,倒是徐良拍拍辛子秋的肩膀说道:
“小秋兄弟,包大人可是开口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有兴趣的话尽管来找你三哥。”
这时一旁也有人开口道: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想当年艾虎那小子出首马朝贤,名扬天下的时候,也就这么大,可能比他还小一点呢,现在都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我们这些家伙,也都老喽。”
辛子秋循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个小老头儿,坐在包大人右首边头一把交椅,长得瘦小枯干,面色蜡黄,一脸病恹恹的样子。
唯独一双小眼睛贼溜溜乱转,似乎全身的精气神都集中在此。
这人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看起来也有快五十岁了,说话却尖声细气,宛若少年。
这么有特点的人,辛子秋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三侠五义之中的第一智多星,也是第一坑王,大五义排行老四的“翻江鼠”,蒋平蒋泽长。
这位蒋四爷若论起武功,那不值一提,但水性极佳,且机智百变,如今在开封府的众位武林人士之中,他是领军人物,也是包公的左膀右臂,连南侠展昭都要排到后面去。如今虽然上了岁数,但连老婆都没有,可以说全身心都投入到开封府的工作上了。
辛子秋认出他来,也抱拳施礼道:
“辛子秋见过蒋四爷。”
“好说,好说,我可是知道小良子的为人,这小子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心气儿高着呢,平时从来没见他夸过谁,唯独见了你一面回来赞不绝口,我们这儿的老少爷们儿都想看看你呢。”
辛子秋倒是没想到徐良会这么夸奖他,往白眉毛那边瞧了一眼,见他也一脸深意地对着自己笑,心中暗道不妙。
这帮家伙是憋着拉自己入伙呢吧,怎么有种卢俊义被逼上梁山落草的感觉呢?
……
……
第三十六章 先秦金牍
众人入席。
觥筹交错之间,辛子秋只觉得自己宛若身处梦中。
几天前,他还是个大学生,读书,打游戏,练武,日子过得充实,但也很平凡。
可现在,他在大名鼎鼎的南衙开封府,与包拯,展昭,贾宪等等十几位历史名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
这种感觉,真实而又虚幻。
席间,包大人作为主人,掌控着话题的走向,令人如沐春风。
这位当朝大佬,并不像辛子秋想象中的那样,总是一张铁面,不苟言笑。
正相反,他私下里妙语连珠,风趣幽默,而且各种朝堂江湖之中的奇闻轶事都信手拈来。
这些趣事从他这读书人的嘴里讲出来,更加生动无比,让人几乎身临其境。
辛子秋文化水平不高,听不太懂古汉语,但包公说的全是大白话,很接地气,在座的江湖豪杰们肚子里墨水都不多,各个也听得津津有味。
难怪包大人能笼络住一大票武林高手,为他死心塌地地效命,这人格魅力真是了不起。
辛子秋佩服得五体投地。
席间一个多时辰,谈的全是风花雪月,至于究竟有什么正事,却只字不提。
……
等到酒终人散之后,包公才将贾宪唤到身边,带着他和公孙策,蒋平,徐良等寥寥几人进了内宅。
贾宪凑过身去,在包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包拯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回头看了一眼辛子秋,朝他说道:
“小秋义士,你也随本府来一下。”
辛子秋绝顶聪明,虽然喝了点酒晕乎乎的,但一见包公的神色,就知道那件事要来了。
他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跟着站起身来,随着包拯一起进了内宅书房。
包公的书房朱漆高阁,雕梁画栋,十分的宽大气派。
墙上的红木书柜之上,古书古卷,文房四宝,陈列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墨香。
……
众人落座之后,包公从书柜抽屉之中小心地取出了一个木盒,郑重其事地放在桌上。
他一改刚刚笑容满面的模样,变得异常严肃,气势威严。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包大人要展示的是什么东西。
唯有辛子秋脸色一变。
他并没有透视眼,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右臂之上,饕餮之力化为的黑色花纹却忽然开始隐隐发热。
这意味着,盒子里面的东西同样蕴藏着某种巨大超凡的能量。
与前两次都不相同,这一回他感到的既不是锋锐的庚金之力,也不是冰寒刺骨的邪气,而是磅礴如汪洋大海一般的浩瀚气息。
包公坐在桌前,将盒子慢慢打开,只见里面摆放着两根简牍,都是一尺多长,两寸多宽,非竹非木,金光耀眼,竟然是黄金打造的。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这种稀罕的物件,谁也没有见过。
在纸张发明和普及以前,记录文字的载体五花八门,青铜器,龟壳,石头,陶器,缯帛等等,不过最常见的,还是竹子木头所制的简牍。
简与牍大同小异,总体说来,牍更宽一些,书写的内容也更正式一些,比如契约,书信之类。
小书亭
尽管制作繁琐,而且不易保存,但廉价的竹木简牍仍然在中国历史上流传千年,记录了先秦两汉时期无数的珍贵文献。
实际上,直到三国之后的西晋,仍然有部分文字用简牍书写。
但在那之后,廉价的纸张便代替了缺点明显的竹木简牍。
普通的竹简木简,即使在大宋朝,见过用过的人也不多,而用黄金打造的金牍,就更是令人闻所未闻了。
众人屏息凝神,都想听听包大人拿出这东西,要说出一番什么话来。
只见包公从盒子中取出两枚黄金简牍,摆在桌子上,对众人说道:
“几位上眼,这是先秦的金牍,乃本府生平仅见。”
辛子秋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凑上去仔细瞧看,只见两枚金牍虽然大小样式相同,但上面的内容却不一样。
其中一只金牍上刻着画像,上面的怪物人面鸟身,耳朵上缠着两只青蛇,足踏两条赤蛇,怪异之中透着威严。
这画像不止一个,而是有好几幅,画中人面鸟身的怪物摆着不同的姿态,有的张开翅膀在空中翱翔,有的披头散发,屹立于巨树之巅。
虽然图案各异,但这怪物的五官纤毫毕现,身上的羽毛也层次分明,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精细。
在另外一枚金牍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怪方块字,非金非篆,辛子秋一个都不认识。
包公待众人端详完毕,这才说道:
“这两枚金牍,是在一座宝库的门前找到的,是开启一个大宝藏的钥匙。”
他一指金牍上的画,说道:
“这几幅图案,经本府和几位大儒共同研究,一致认为是古神禺强,亦称‘玄冥’……”
他语气平淡,但在辛子秋听来,却不啻于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
这是“玄冥”的画像?这个人面鸟身的古神,和那个将我带入婆娑世界,又给我留言的神秘男人玄冥,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其中必有某种关联,只是他了解得太少,此时还参悟不透。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疑问,辛子秋打断了包拯的话,焦急地问道:
“包大人,玄冥究竟是什么东西?”
包公并没介意他的无礼,反而耐心地为他解释了一番:
“正如我刚刚所说,玄冥是古神禺强的别称。相传上古时代,禺强是黄帝之孙,颛顼帝的臣子,管辖北海,掌管北方壬癸水,也是水神,与木神句芒,火神祝融,金神蓐收,土神后土一齐并列为五方正神。后世几经演变,又被称为玄武,有龟蛇化身,与青龙,白虎,朱雀并称为四大神兽。”
在包公简单介绍了玄冥的来历之后,辛子秋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支离破碎,成了一团乱麻。
玄冥,饕餮,都是上古神明神兽的名称,和这婆娑世界究竟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他来得及细想,包公清了清嗓子,在众人迷惑的目光中,拿起另一只金牍,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
“这上面的文字来自先秦战国年代,是魏国文字,皇上召集了几位大儒,研究了数月,终于将之解译出来。其上所述,是一道算题,而且答案之中,就藏着开启宝藏的秘密。”
“算题?先秦算题?”
这下不止辛子秋,贾宪也眼睛放光,一脸的好奇。
……
第三十七章 “物不知数”与剩余定理
“先秦时期的算题?”
作为燕大数学系的高材生,辛子秋私下里对中国数学史很有兴趣,研究也不少,却从未见到过汉代以前数学资料。
包公这句话,顿时勾起了他的兴趣。
众人见到辛子秋和贾宪两人反应很大,都有些不解。
蒋平资格老,替大家问道:
“贾老爷子,你还不知道这算题问的是什么,怎会忽然如此吃惊?莫非其中有古怪?”
贾宪笑道:
“让诸位见笑了,老朽并无轻视古人之意,实在是老朽钻研术数多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先秦时期的算题,难免有些失态。”
他见到周围众人仍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想了想,继续解释道:
“其实,早在武王伐纣之后,周公制礼作乐,那时术数之学已经就是‘六艺’之一,也是当时名门贵族子弟的必修课。我等所修习《算经十书》中的《周髀算经》,便是借用周公与商高之间的问答,来解释许多术数学问中的至理。不过,此书经后人考证,并不是周公所作,而是汉代写成,不过假托周公之名而已。”
“除此之外,关于先秦列国年间术数之学的发展,几乎只有些一鳞片爪的零星片段而已,从未有真正成体系的著作传于后世。因此老朽听闻此金牍来自先秦,而且居然记载着一道算题,心中确实大为惊讶。”
辛子秋听他这般解释,频频点头,十分赞同。
……
其实先秦时期,在古人自野蛮走向文明社会的过程中,数学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早在殷商时期,在甲骨文中便已经记录有十进制的计数之法。
而在战国时期,华夏大地出现了前所未有之大变革,诸侯国由奴隶制转变为封建制,生产水平有了大幅提高,数学的应用极其广泛,包括土地测量,买卖交换,甚至城池设计建造,水利,赋税等等,不一而足。
加上其时诸子百家争鸣,一大批思想家和实干家涌现,数学的发展非常迅速。
可惜由于连年战乱,以及后来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其间并没有数学著作流传于世。
但这一时期的数学发展为之后西汉的数学大成之作《九章算术》奠定了基础。
……
贾宪熟读《周髀算经》,《九章算术》,《孙子算经》等前朝术数著作,但从未见过先秦时期的算题,因此对金牍上的问题十分向往,可他也不认识战国文字,看不懂上面写了些什么。
东周列国时期,各国都有自己的文字,直到秦始皇一统六国之后,才统一了度量衡和文字。
因此即使博学如贾宪,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连千年之前的六国文字都认识。
不过他不认识,并不代表文字失传,大宋朝文人大儒极多,仁宗皇帝集中了几位专门研究先秦著作的老学究,花了不少时间,终于翻译了金牍上面的文字。
包拯从书柜中又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解译好的算题。
众人观看时,只见题目是这样的:
今有物不知其数,以八十四数之剩二十三,以百六十数之剩七,以六十三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这题目用现代汉语表述,便是这样的:
有一堆物件,不知道个数,每84个一数,剩下23个;每160个一数,剩下7个;每63个一数,剩2个,问物件有几个。
顶点小说
换句话说,就是求被84除余23,被160除余7,被63除余2的最小数。
贾宪读罢题目,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场众人,除了贾宪和辛子秋外,都不是术数专家,蒋平粗通文墨,看完题目之后一拍大腿,骂道:
“这种题目有何意义,纯属脱裤子放屁,以八十四数之,以百六十数之,以六十三数之,难道不能一个一个地数么?”
辛子秋和贾宪同时瞧了他一眼,嘴上没说,但心里都有点鄙夷。
真是对牛弹琴,这种人根本不懂数学,也不懂这种题目的意义所在。
这不是科考,数学题目重要的不是答案,而是解决问题所提炼出的一般性思路。
抽象出来的解题方法和步骤,这才是精华所在。
就好像那个很有名的小学数学题目:
一个水池,注水灌满要十分钟,完全放水要二十分钟,问同时注水和放水,多久能灌满水池。
很多人都开玩笑地批判说这种题毫无意义,干嘛要一边放水一边注水呢?现实中根本没有这么蠢的人嘛。
这已经成了个流传很广的笑话。
但实际上数学从来都不是为了解决一个两个问题存在的。
数学是哲学,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学问。
数学家们通过解决这些看似简单而脱离现实的问题,从中提炼出行之有效的方法,用来解决更加复杂和实际的问题,同时完善人们对世界的认识。
譬如水池注水问题,看似无关紧要,多此一举,但在解决过程中所形成的微分方程的思想,却是现代工业赖以生存的基础。
实际上,说句题外话,这种水池注水的问题在现实中其实也不乏例子,譬如水坝的防洪控制,水塔的输水进水等等,不必赘述。
同样的道理,这道计数题目,看似多此一举,但解决它的同时,也揭示了数论中的剩余定理,或者线性不定方程组的解法。
而剩余定理,就不再是无关紧要的结论了。
即便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工业生产中,剩余定理也应用极广,比如信号处理,雷达探测等等,不胜枚举。
……
包公看到贾宪在凝神思考,似乎有些心得,不由得发声问道:
“贾老先生有何见解?这道题目,之前司天监和国子监的几位学问家共同研习,花了不少时间,一个一个的数字试验过去,从一开始,一直试验到了七千多,还没有找到答案,因而暂时放弃了这个办法。看来答案应该是个很大的数目。不知你老人家有何看法?”
贾宪点头道:
“《孙子算经》之中,有一条题目,称为‘物不知数’题。题曰‘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与此题十分相似。”
包公奇道:
“原来如此,贾老先生果然博闻强记,那么,书中可曾给出解题的术文?”
……
第三十八章 宝藏之谜
贾宪听了包公的问题,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得众人一阵发蒙。
只听他说道:
“书中确有解题之法,术文曰:‘三三数之剩二,置一百四十;五五数之剩三,置六十三;七七数之剩二,置三十。并之,得二百三十三,以二百十减之,即得。’,答曰:‘二十三。’”
“不过此解题术文仅限于以‘三’‘五’‘七’为定数的题目,金牍上的算题,却不能用此法求解。”
徐良讶异问道:
“贾老先生,你刚刚说的这什么算经上的题目,与金牍上的算题何其相似,难道没有变通之法?”
贾宪沉思半晌,才回答道:
“三将军说的甚是,老朽也认为应该有变通的解法,但需要些时间考虑一下。”
他转向辛子秋,说道:
“小秋,你有何看法?”
辛子秋抱着肩膀,看着题目,沉思起来。
正如贾宪所说,这是“物不知数”题,在中国古代数学中又被称为“孙子问题”,“韩信点兵题”,“鬼谷算”等等,涉及孙子定理,又称为中国剩余定理,非常有名。
这个题目在《孙子算经》中的解法很简洁,但不具有一般性,三个除数只能是3,5和7。
直到差不多二百年后,南宋大数学家秦九韶在著作《数书九章》中,创造出了“大衍求一术”,才给出了这类问题的一般性解法和解题程序。
又过了五百多年,西方著名数学家高斯,最终给出了建立在现代数论基础上的系统解法。
而他的方法,其实与秦九韶的“大衍求一术”基本一致。
可见宋元时期,中国古代数学之昌盛发达。
这道题目在辛子秋这种现代数论高手眼中,并不算多难,通过分解质因数法剔除公约数,然后再建立线性同余方程组求解即可,步骤很固定,没什么新意。
甚至他只要稍微花点时间,都能心算出答案。
令他思考的,并不是这题目的解法,而是这背后的一个个疑团。
先不说先秦时期究竟有没有这么厉害的冶炼和篆刻技术,能雕出如此精美的黄金简牍,单是这上面的题目,就够令人费解的。
这“物不知数”题虽然说难不难,但也绝对不简单,连贾宪这样的大数学家,也一时间毫无头绪。
即便是他,在没有具备基本的初等数论知识之前,想解决这道题也颇有难度。
若说这是距离宋朝超过一千年的先秦算题,真的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难道那时候的古人,竟然有这样超越时代的知识储备么?
但最令他感到奇怪的,还是这题目与神秘莫测的“玄冥”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片金牍同时出现,一片有算题,一片有玄冥画像,这绝不是偶然。
辛子秋本来打定主意只帮忙解开算题,然后想办法治好贾芷晴,再在京师苟活六个月,完成准行者考验。
但这金牍,以及背后的玄冥,确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让他不由得想继续探究下去。
他没有回答贾宪的问题,而是看向包公说道:
“包大人,这金牍与算题,究竟和宝藏有何关系,可否告知详情?”
包公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考虑了一下说道:
“事已至此,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贾老先生和小秋义士也知道了宝藏的事情,本府今日便将整个事的来龙去脉从头讲述一遍。”
……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
“四个月前,大相国寺的一位高僧在整理馆藏经书之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本古老的梵语佛经,其夹缝之中,却密密麻麻,用汉字书写了不少笔记,年代已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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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于书籍夹缝之中批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这位高僧阅读了笔记之后,却发现其中所写,与佛家法理毫无关系,而是记录了一件秘辛。”
“诸位可知信陵君否?”
魏国信陵君魏无忌,乃是战国四公子之一,东周列国时期有名的军事家,政治家。
辛子秋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在中学学过“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古文,自然也听说这位战国时期大名鼎鼎的人物。
东周列国后期,秦国强大,六国岌岌可危。
在长平之战中,赵括“纸上谈兵”,惨败给了秦国,断送了赵国四十万大军,其时都城邯郸危急,赵国公子平原君便求魏王援助。
而魏王担心秦国报复,按兵于邺城,观望不动。
此时,正是魏国信陵君率领门客,偷走了魏王的兵符,击杀了不听命令的大将晋鄙,指挥大军击败了强大的秦军,解了赵国之危,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窃符救赵”的故事。
此后,信陵君又率领五国联军在黄河以南大败秦国,直攻至函谷关,打得当时不可一世的强秦闭门不出。
历史功过尚且不谈,此君能以合纵之策,靠着一己之力拖慢了六国覆灭的进程,在当时威震天下,不愧为一代人杰。
而信陵君求贤若渴,广纳门客,在江湖之中更是颇有名声。
蒋平,徐良等人读书不多,但他们都是出身草莽,也听说过信陵君和他门下侯赢,朱亥等游侠义勇之士,纷纷点头。
包大人满意地一笑,手下这帮江湖人物还不算粗鄙到家,自己也不用多费唇舌解释,接着说道:
“按史书记载,信陵君破秦之后,坐镇赵国十余年,回到魏国之后,却因谣言诋毁,受魏王猜忌,郁郁寡欢,最终沉迷酒色,与家中宾客夜夜豪饮,数年之后病死在都城大梁。”
“但根据这份笔记,信陵君花天酒地只是假象,他在大梁,也就是今日之汴梁,秘密策划了反秦的组织,意图靠着自己的力量,颠覆大秦。”
“他当时没了兵权,又被魏王监视,一切活动都只能秘密进行,但他得到了当时一些强大方术士的支持。”
“方术士?”
众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方术士又称方士,神秘莫测,是先秦时期一股强大的力量,可到了汉朝却渐渐衰落,自两晋之后,已经被道士取代,销声匿迹了。
包公说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是读书人,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本不愿过多讨论这些神鬼之事,但所发生的的一件件事情,却不由得他不重视笔记上所记录的神秘事件。
……
第三十九章 上古秘辛
包拯手中拿着两枚金牍,神情复杂,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不错,帮助信陵君完成大计的,正是方术士。”
“根据这部笔记上记载,有一批通鬼神,修异术的方术士暗地里前往魏国,主动投靠了信陵君。他们展示了高深莫测的法术和机关术,虽然不能对抗规模巨大的军队,但在暗地里偷偷实施刺杀,颠覆等等一系列阴谋诡计,却远胜普通的游侠勇士。”
“他们告诉信陵君,六国气数已尽,秦国统一天下是大势所向,也是结束列国百年纷争,解脱天下苍生于战乱之中的最好方式。但他们也答应信陵君,不会让强秦坐享天下。他们将会施展手段,在秦国一统之后二十年内覆灭大秦,为天下重立明君。”
“信陵君亲眼看见他们所展现的能力,心中叹服,虽不情愿,但也知天下归秦不可避免,考虑再三,终于应允。”
“以后的事情众人皆知,秦灭六国,而后自取灭亡,这其中方术士到底扮演了何种角色,笔记中并未详述,而是写了另一件事……”
贾宪饱读诗书,于东周列国历史了若指掌,包拯这一番匪夷所思的说辞,令他疑惑不已,提问道:
“包大人,恕我直言,这种前人笔记多半杜撰居多,耸人听闻,不可尽信。”
包公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贾老先生所言不错,我等读书人,本不该多过问鬼神之事,但本府和欧阳学士,范学士等人经过一番研究和考证,发现方术士之说也并非无稽之谈。”
欧阳学士指的便是欧阳修,北宋著名的政治家和文坛领袖。
范景仁指的是范镇,也是北宋著名的史学家。
两人时任翰林学士,正在为仁宗皇帝编纂修订史书。
“首先,以信陵君的为人,绝不是甘于庸碌蹉跎之辈,他在魏国纵情声色之说,虽然有情可原,但并不合理。这个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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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关键的证据,是欧阳学士和范学士为官家编纂《新唐书》时,在大内藏书中找到的一份残缺的孤本手稿,乃是信陵君门客张耳亲笔所写……”
也许是因为讲述上古秘辛的缘故,包拯有些口干,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
“张耳此人身份神秘。史书记载,他乃是当时魏国名士,拜在信陵君门下。但令人费解的是,在秦国灭魏之后,曾经悬赏千金捉拿于他,在信陵君数千门客之中,能令大秦如此重视,以千金悬赏的,绝无仅有。其中原因,却不见于史料之中。”
“而这位张耳,在汉初可谓叱咤风云,与陈胜吴广反秦起义,而后攻略赵地,复赵国,立赵王。在西楚霸王项羽入关分封诸侯之时,又被封为常山王,而后又投降大汉天子刘邦,在其一统天下之后被封为赵王。”
“诸位可知,就连名满天下的张良和萧何,也不过是封侯而已,即便是名将韩信,封王之后也被贬为淮阴侯。而张耳战功并不显赫,却能被大汉高祖封为异姓诸侯王,地位尊崇无比。高祖皇帝甚至还将自己的女儿鲁元公主许配给他儿子为妻。这其中原因,实乃千古一大谜团。”
“纵观此人一生行迹,不断漂泊江湖,似乎一直在不停寻找明主投靠。而高祖皇帝刘邦对他青眼有加,史学家俱认为时因为刘邦在草莽之时便与张耳相交,但只凭这点交情,绝不足以解释为何张耳会被封王。”
“直到欧阳学士找到了张耳的这份手稿,我等才有了答案,张耳此人,真正的身份是一位方术士,不仅如此,他还是秘密颠覆大秦的方术士集团首脑。”
至此,众人皆惊。
包公对众人的反应毫不意外,当他第一次读到这份竹简手稿之时,震惊程度更甚。
这份手稿已经残缺不全,但大致内容仍可辨认,在其中,张耳讲述了很多先秦楚汉时期的隐秘,其中就有方术士如何与信陵君达成协议,如何以他的庞大的钱财人脉作为支持,颠覆大秦,不断寻找明主的经过。
方术士们并没有欺骗信陵君,他们以自己的方法,一步步推动了秦国的灭亡,而且一直在为天下寻找合适的主人。
在信陵君死后,他们花费数十年,付出了极大代价,终于完成了对信陵君的承诺。
……
包拯抿了一口茶水,等待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消化理解这些信息。
半晌,还是辛子秋率先发问道:
“包大人,就算张耳是方术士,信陵君借他之手推翻了大秦国,可这和金牍与宝藏又有什么关系呢?”
包拯点点头,这问题算问到了点子上。
他轻轻放下茶杯,接着说道:
“在手稿里面,张耳提到了在当时方术士群体之中,按所学不同,分为两派。一派在明,称为知世派,擅长政治,兵法以及合纵连横之道。另一派则在暗,称为隐修派,数量稀少,擅长法术,机关术以及神秘莫测的占卜之术,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两派各自责任不同,但目的都是为了颠覆大秦。”
“这份手稿只有上卷,而且残缺不全。张耳在手稿中自称为方术士知世派的的头领,并详细记述了他本人如何步步为营,为天下苍生寻找明主的事迹。他首先投靠了声势最大的陈胜吴广,向他们建议立六国后裔为王,联合六国遗民共同抗秦,但陈胜执意自己称王,不肯采纳他的意见,于是张耳离开了他,而陈胜最后也兵败身死,落了个众叛亲离。而后张耳几经选择,先是复赵地,立赵王,之后投靠了西楚霸王项羽,最后又追随汉高祖刘邦,最终亡秦灭楚,帮助刘邦一统天下。
“而他之所以被刘邦格外青睐,是因为他向其透露了隐修派方术士假托信陵君之名,修建的一个秘密宝藏。”
“张耳的手稿中,对这个宝藏语焉不详,但很显然,单单是这个宝藏存在的消息,就为他最终换来了一个诸侯王的分封,可见事关重大。”
“而高祖刘邦确实也曾屡次前往大梁,表面上祭奠信陵君,又安排大量人手为他守墓。世人皆以为是因为刘邦出身草莽,对广收门客的信陵君尊崇有加,但事实并不完全如此,刘邦派遣的人手,其实暗地里一直不断在寻找信陵君陵墓的位置。”
“因为这座陵墓,就是宝藏所在……”
包拯兜兜转转,终于讲到了正题。
……
第四十章 方术士的宝藏
这一番历史掌故,由包公娓娓道来,十分神秘而有趣,在座的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史学家,而方术士也一贯行事隐秘低调,在史书上几乎不留痕迹,若不是有包拯和欧阳修,范镇这样的大学问家追根溯源,详细考证,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先秦到汉初这段时期,居然有这许多隐秘。
而直到此时,大家才知道了宝藏的来历。
这个令所有大人物都讳莫如深的的宝库,居然是先秦方术士所修建,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信陵君陵墓。
即便在座诸人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辛子秋好奇地问道:
“包大人,那张耳既然也是方术士,难道就不知道信陵君陵墓的下落?怎会需要刘邦不断派人在大梁寻找?”
包拯摇摇头,答道:
“我之前说过,方术士当时分为两派,张耳只是知世派的头领之一。而按他在手稿中所述,修建宝库的,却是在暗处行事的隐世派方术士。这些人上通仙道,掌握着超凡的力量和神秘的占卜之术,做事常常出人意表。至于他们为何要修建宝库,又为何会如此隐蔽,张耳似乎也并不清楚,他试图做出一些推测,但语焉不详,也许手稿失踪的下卷会有答案,但我们也不得而知。”
“不过大相国寺献上的这份笔记,却恰好解开了这个谜团……”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这份笔记不知由何人所书,但既然书写在隋唐时期的佛经上,想来年代也并不久远。可其中内容竟与近千年前的张耳手稿不谋而合,可见绝非随意杜撰,也不由得我们不信。”
“按照笔记上所说,信陵君在与方术士达成协议之后,将全部家财都交给他们处理,作为对之后一系列颠覆行动的资助。而他本人则每日花天酒地,同时挥金如土,修建自己的陵墓,看似豪奢荒淫,其实是在几位神通广大的方术士指引下,将自己的陵墓打造成了一座宝库,将方术士的许多秘密,都藏在了里面。”
“这其中,甚至有长生不老和羽化登仙的无上奥秘。”
“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方术士的秘密。他一方面大肆抓捕知世派方术士,其中就包括张耳等人,以阻止他们实施颠覆活动。另一方面,他到处寻找隐世派方术士,为他炼制长生不老药,并许以重金,向他们询问宝藏和羽化登仙的秘密,但始终未能达成所愿,还被方术士狠狠骗了几次。”
“最终秦皇恼羞成怒,以至后来发动了有名的‘焚书坑儒’,杀死了大批方术士。而到了汉代,高祖,武帝也用尽手段,不断打听方术士宝库的秘密,却都无功而返,再以后,方士便神秘地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则是佛道两教兴盛。”
蒋平出身绿林,深知江湖术士装神弄鬼的伎俩,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冷哼一声说道:
“哼,皇帝不好好治理国家,每天尽想着如何长生不老。若是这些方术士真有这样的本事,哪还会被秦始皇赶尽杀绝……”
包拯轻咳一声,示意蒋平不要再说,免得口不择言,把当今天子也给骂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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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包公也没多说什么,实际上,他也从心里也痛恨神鬼之说,更反感江湖术士蛊惑众生。
尤其是在他年幼时,曾亲眼目睹真宗皇帝搞出荒唐的“天书”事件,导致整个大宋朝修道成风,疯狂无比,弄得民不聊生。
自此以后,他在朝堂之上坚定地反对皇帝任用道士,常常直言劝谏。
此时他接着说道:
“至于方术士消失的原因,这份笔记中并未叙述,不过上面却记载了方士宝库,也就是信陵君陵墓的具体位置。”
“大相国寺这位高僧,在发现笔记之后,不敢隐瞒,于是上报了开封府。本官看了笔记之后,又交给欧阳学士谁知道他和范学士两人前不久刚刚发现了张耳的手稿,两厢印证之下,发现其中记载确实有据可查,并非全是子虚乌有的杜撰。经过一番考证,欧阳学士便将此事禀报了官家。”
他说到此时,神情严肃,似有不甘之色。
包拯并不古板,他可以和江湖人物称兄道弟,谈笑风生。但是,他同时是一个极有原则的读书人,任何事情,一旦触碰了他的底线,他绝不退让半分,不然也不会有“倒坐南衙”的典故了。
以他的本意,是要把笔记的事情压下来,不要献给皇帝,免得惑乱君心,引得官家荒废朝政。范镇与他交情甚好,也点头同意,唯独欧阳修不肯向官家隐瞒,认为这是欺君之罪,执意要禀报上去。
结果三位朝廷重臣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最终,欧阳修还是将笔记献给了仁宗皇帝。包拯气得半死,却无可奈何。
欧阳修已经知情,他总不能把堂堂的朝廷命官给掐死。
包拯放下了金牍,将剩下的大半杯茶水一口气喝完,跟着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道:
“官家得了笔记,又听了欧阳学士的分析,龙颜大悦,便命本官调查此事,务必要找到方士留下的宝库。但即使有了笔记指引,信陵君的陵墓也十分难以发掘,主要是因为汴梁城是建在前朝遗迹之上,而且地下有不止一处的前朝古城。而这笔记不知是何年代所书写,语焉不详,很难用其中所给的方位地址来确定陵墓的位置。”
“不过,经过了几次挖掘,又有一些深谙土木风水之学的大师相助,本府终于在大相国寺的后园挖到了陵墓旧址,甚至找到了入口。唉,一百多人,前后花费了接近三个月时间,其中工程浩大,劳民伤财,实在令本府痛心,但身为臣子,却又不得不竭力为官家效命。”
辛子秋在一旁听着,深以为然,只为了皇帝的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如此大动干戈,实在让他这个来自新社会的青年腹诽不已。
而赵祯还算是历史上比较勤俭的皇帝,可想而知那些著名的昏君能荒唐到什么地步。
包拯顿了顿,又说道:
“既然找到了入口,本府便派了一些懂得机关术的能工巧匠,带了人进入探查,希望能开启陵墓,获得里面的秘密。但通过大门之后,只找到了这两片金牍,便被里面的第一道关卡拦住,按照金牍上所刻文字,只有破解了算题,才能开启关卡,继续前进。”
“为了解开算题,找出其中的秘密,本官这才厚着脸皮,请贾老先生出山,来京师助阵。没想到,还意外地结识了小秋义士,听说你也精通术数之学,真是英雄出少年。对这道算题,你有何高见?”
……
第四十一章 不速之客
包拯毕竟久在官场,极善于察言观色。
他见辛子秋对这道算题的反应不温不火,并不像贾宪那般双眉紧皱,凝神思索,反而是一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样子,这才点名向他发问。
辛子秋对此也早有准备,其实在刚刚包公讲述宝藏来历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已经心算出了结果。
答案是9767。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数字,难怪这道题司天监的人用穷举法做不出来。
但这其中有什么含义,又为什么是开启宝藏的线索,他却毫无头绪。
不过不论如何,他并不打算显得太过惊世骇俗,于是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回答道:
“正如贾老先生所说,这道‘物不知数’题,远比算经中所述更加复杂。不过小子有些头绪,花些时间,应该能解出来。”
他以为自己够保守了,可还是让包拯大大吃了一惊。
包公并不在乎宝藏里有什么东西,他一直以来所关心的,就是尽快解决这件事情,免得时间拖得太长,皇帝一直惦念,影响处理朝政。
他听到辛子秋的话,顿时面露喜色地问道:
“小秋义士,若是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可有把握解出算题?”
辛子秋一愣,看着包公微微发福的脸上肌肉颤动,激动不已的样子,寻思道:
“哥们儿这是一不小心又装了个那啥?可我已经很注意了啊……”
幸好没告诉老包自己已经算出来答案了,不然看他这架势,非得当场心脏病发作不可。
当下尴尬地笑着说道:
“呃……有……有点把握,一个月足够了。”
包拯又惊又喜,连连点头道:
“当真是英雄年少。不瞒你说,这道算题难住了司天监和国子监不少大儒,若是小秋你有把握,请务必在一个月之内解出答数。”
“小秋义士”已经变成了“小秋”。包拯措辞向来谨慎,此刻其实已经有些失态了。
辛子秋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变化,只是疑惑问道:
“包大人,为何非要是一个月?”
包拯说道:
“这是因为据派去的能工巧匠们禀报,此处陵墓设计巧妙,大门每三个月才能开启一次,暗合四季变化,且每次开启只持续三天。其实这也是为何陵墓能藏匿千年而不被发现的缘故。”
“如今距离上次开启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下次便是大约一个月之后,若是解不出算题,错过了下次,便要再等三个月。因此你若是能按时解开谜题,官家必有重赏。”
辛子秋心中大为惊讶,他虽然不懂机械,但有常识,心中不由得思忖道:
“还有这种设计?如此巧妙的机关,还有这难度极高的算题,这真的是先秦时期的古墓么?难道当时的方术士们,居然掌握了这么先进的知识和技术?”
这些话他放在心中,却没说出口,只是隐隐觉得事情十分蹊跷,而且这金牍上面的玄冥古画还没有任何解释,也是疑点重重。
不过这都不是他最在意的,如今有了筹码,他终于图穷匕见,朗声说道:
“在下不要奖赏,请官家和包大人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包拯皱了皱眉,这年轻人怎么这样?寸功未立,就要先谈奖赏?
不过他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亲切地说道:
“小秋义士请说。”
辛子秋道:
“若是在下能解开算题,求官家和大人帮忙,请穆元帅或者天师道张天师为贾芷晴姑娘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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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大人甚至不知道贾芷晴是谁,闻言一愣,有点莫名其妙。
他本以为辛子秋会要金银财宝,或者高官厚爵,可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一旁的贾宪闻言,却大为感动,本来辛子秋敢大大方方地和包大人谈条件,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本想出言阻止,可没想到他居然心心念念的,却是为自己孙女。
这可是大宋天子的人情啊,要个五品武官绝对不在话下,可辛子秋就这么用在了贾芷晴身上,竟没有丝毫犹豫。
徐良也看向辛子秋,暗暗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许。
自己确实没看错人,这小家伙侠肝义胆,舍己为人,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只是他本人可能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为了避免尴尬,徐良向包大人和屋内众人简单讲了几句事情的来龙去脉。
包公何等聪明,徐良只说了三两句,他就明白了一切,当下点头道:
“这个好说,若你真能解开算题,莫说官家,就算本府,也在天波府有几分薄面,想来这种积德行善的好事,穆帅也不会拒绝。”
辛子秋和贾宪均是大喜,连忙道谢。
屋内其他人听了事情经过,也都为辛子秋的做法暗挑大拇指。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大总管包兴的声音:
“老爷,外面有天波府穆元帅前来拜访。”
包公闻言笑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快请进来。”
辛子秋眼睛瞪得老大,哥们儿这嘴,是开过光了么?
……
还没等包兴出去请人,外面已经环佩叮当,风风火火地走进一拨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美妇人,蝉鬓金钗,玉雪肌肤,虽然已经年过四旬,可娇美明艳直如芙蓉海棠一般。
这妇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皮甲,背后背着明晃晃的三柄飞刀,一双眸子亮如点漆,却隐隐透着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在她身后,跟着个三十多岁,将官打扮的女随从,手持一根黑黝黝的烧火棍,也是英气逼人。
辛子秋看过《杨家将》,此时一见这中年妇人的扮相气质,都不用介绍,就知道这肯定是鼎鼎大名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穆桂英了。
而在她身后那个,十有八九就是“火帅”杨排风了。
这也太巧了,正说着这帮人就来了。
穆桂英见到包公正在会客,脸上微微有些歉意,却还是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包大人在上,本帅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实在抱歉。只因小女金花今日在汴梁城失踪,还须烦请你帮忙寻找。”
穆桂英生有一子一女,儿子杨文广,女儿杨金花,都在前些年平定西南侬智高叛乱之中立下了大功。
杨文广现在随军驻守边疆,对抗西夏,为国效力。
杨金花却还没找到婆家,目前尚在闺中。
这位杨家小姐自幼好武,练得一手好箭术,武功得自杨家真传和母亲教导,也是非同小可。唯独性格火爆,常常扮男装跑出去和人比武打斗,在汴梁城很有些名气。
蒋平见到穆桂英不请自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心中很有些不满意。
这里可是南衙开封府,包大人更是朝中重臣,就算你们杨家功勋累累,也不该在这里耍派头。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若是金花小姐,那穆元帅大可不必心急,说不定她正在哪处擂台上和人比武呢。”
还没等穆桂英说话,在她身后那名女将杏眼一瞪,呵斥道:
“蒋平,你给我住口!为老不尊,一个区区六品校尉,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蒋平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上前一步指着那女将道:
“杨排风,你……”
那女将一亮手中烧火棍:
“怎么?你不服气?想来比划比划么?”
……
第四十二章 失踪的杨金花
蒋平被杨排风叫板,气得两撇小八字胡微微颤动,蜡黄枯瘦的脸上泛起潮红,牙也咬得咯咯作响。
可他还真不敢上去比划。
“火帅”杨排风,虽然原来只是天波府中的一个烧火丫头,但跟着穆桂英学武多年,深得其真传,使一根镔铁打制的烧火短棍,有万夫不当之勇,武功绝不在展昭,徐良等一流高手之下。
蒋平这三脚猫的本领,还真不够人家打的。
辛子秋见到蒋平吃瘪,心中好笑。
这位翻江鼠蒋四爷,人品倒是没得说。不过从年轻的时候起就是个著名的嘴炮王者,专好激将这个,刺激那个,坑得没边儿。
当年若不是他三言两语,撩拨得锦毛鼠白玉堂跑来找展昭的麻烦,也不会有之后的五鼠闹东京。
后来他又是一通激将,把展昭坑到了陷空岛对上五鼠,差点丢了小命。
今天风水轮流转,也该着他倒霉,碰上了吃生米儿的硬茬子。
杨排风发起狠来连皇帝老儿都敢骂,还怕你个水耗子?
辛子秋也不好意思乐出来,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直掐自己大腿。
徐良见到自家四叔吃亏,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这位蒋四叔,智谋过人,侠义心肠,唯独这张嘴有点爱挤兑人。
人家小姐失踪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可是三侠五义同气连枝,他也不能任人欺负自己长辈,冷哼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护在蒋平身前。
杨排风本来就是个泼辣性子,现在丢了小姐,正没处撒气,见到徐良走上来,说道:
“徐良,你要给你四叔出头么?来来,我看看白眉大侠到底有多少本领。”
说着就要往前走去。
包拯实在看不过去,轻轻咳嗽一声。
穆桂英也沉声喝道:
“排风,回来,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杨排风和穆桂英之间既是主仆,也是师徒,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穆桂英,听道主母喝止,二话不说便低着头退了回来。
包拯这才问道:
“穆元帅,可否仔细讲讲经过,若是真的遇到了麻烦,本府必定鼎力相助。”
穆桂英侧头看向杨排风说道:
“排风,你来说,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讲清楚了。”
杨排风此时对着包公,完全没有刚刚盛气凌人的架势,向他深深道了万福,说道:
“包大人容秉,今早五更时分,我陪着小姐在内宅练功,忽然听到有夜行人在墙上鬼鬼祟祟地窥探。我主仆二人气不过,便循声追去,一直跑到了大街上,这才发现夜行人不止一个,于是我和小姐分头追赶。”
“我追的这些人轻功很好,领着我在汴梁城街道中不断绕着圈,最后我终于在一个小巷子里堵住了他们,和这些人动了手。其中有人会用迷魂烟,我险些着了道儿。不过这些人并不恋战,见到奈何我不得,便立刻四散而逃,我奋力追赶,但他们地形熟悉,很快钻进了沟渠之中消失不见,估计是进了无忧洞。”
“我回府之后,却发现小姐一直没有回来,担心之下,又在附近四处寻找,却始终找不到小姐,这才报告了主母。直到现在,已经五六个时辰了,小姐还是没有回来。”
这位向来威风凛凛的火帅,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已经有点哽咽,眼中泪光莹莹,楚楚可怜。
她最担心的,就是小姐杨金花被坏人绑进了“无忧洞”中。
这座地下城,是大宋京师黑社会的大本营。
里面有乞丐组成的丐帮,人贩子们组成的逍遥楼,以及武林匪类和亡命徒们组成的暗杀组织金刀会等等,关系盘根错节。
其中逍遥楼专门拐卖妇女儿童,抓住的男孩儿多半成了乞丐或者扒手,女孩儿命运则更加凄惨,好一些的被卖到青楼做了娼妓,不听话的则留在无忧洞中供人发泄,惨绝人寰。
行径令人发指。
杨金花不过二十多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若是真被逍遥楼的人绑去,污了身子,就算救得回来,那也生不如死,万念皆休,而且天波府的脸面也要丢尽了。
毕竟这是封建社会,对女子贞洁还是十分看重的。
众人听到杨排风的话,都是同样的心思,也顿时都明白为何杨排风如此咄咄逼人,原来是真的焦急,蒋平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展昭久在官场,处事圆滑,又是个老好人,听完之后赶紧打个圆场,劝道:
“穆大帅,火帅,二位也莫要太过担心,杨小姐也许一路追捕贼人,跑得远了,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耽搁了。她是女中豪杰,武功高强,绝不会轻易被人掳去的。”
杨排风喃喃道:
“只怕贼人施展下三滥的迷魂烟或者拍花药……”
此时包拯一拍桌案,怒道:
“又是无忧洞!最近这帮亡命之徒愈发猖獗,将个大好的汴梁城弄得乌烟瘴气,怪事不断,本府若不严惩,如何对得起京师的老百姓。穆帅和火帅莫急,包希仁以头顶乌纱为保,三日之内,必定找回金花姑娘,否则这个官不当也罢!”
辛子秋看了一眼包拯,只见他一张方形大脸因为愤怒而涨得紫红,额头上肌肉抽动,那道小小的伤疤也因而显得格外狰狞,这回倒真有几分传说中黑面包青天的样子了。
他心中暗暗佩服,这位包大人,确实看起来和普通官僚不一样,五十多岁的人了,竟还是个热血男儿。
他对无忧洞一知半解,不知道这其中的许多内情,但也能想象到杨排风和穆桂英的焦急心情,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不过他有自知之明,这种大事他根本有心无力,想管也管不了。
穆桂英见包公直接拿自己头顶乌纱当军令状,十分感激,给他行了个礼,便匆匆带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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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在这里也没用,还耽误包公的时间,而且自己也要回府纠集人手,好四下寻找。
包拯送走了穆桂英,便对徐良展昭几人说道:
“诸位,本府可是把头上这顶乌纱帽都豁出去了,请你们费心,三天之内,务必要找回杨小姐。”
几人领命,也不浪费时间,分头出去带人寻找。
包公转头又对贾宪和辛子秋说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府也不留两位了。”
说罢又从书房抽屉之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翻译好的算题,
“这是算题的一份抄录,请两位拿回去仔细研究,等下月宝库开启之时,还希望你们能鼎力协助。”
辛子秋和贾宪都道谢离开,公孙策将他们直送到门口,这才作别。
……
贾宪酷爱术数,遇到了难题,比小孩子拿到趁手的玩具还要开心。
一离开开封府衙,他便急着要回家好好研究。
辛子秋看着他一脸心急的样子,明白他的心情。
虽然知道算法,可辛子秋也不想一下子戳破,这样反而扫了贾宪的兴致,而且他也想看看,究竟古人对这样的算题能有什么新鲜的思路。
反正离宝库开启还有一个月时间,现在算出来结果也没什么用,没必要急在一时。
而且穆桂英现在焦头烂额,就算现在做出了算题,包大人也拉不下脸来请她出手救人。
正在辛子秋犹豫要不要随贾宪回去,装模作样地和他推演一下题目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前面莫不是是辛小郎君,阁下别来无恙?”
……
第四十三章 再遇苏东坡
辛子秋听见有人喊他,心里好生奇怪,自己在汴梁并没有熟人啊。
仔细循声一看,他顿时乐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苏子瞻到了,真是有缘。”
原来喊他名字的人,正是昨天在路上刚认识的苏轼和苏辙。
这两兄弟还是方巾包头,一副书生打扮,不过换了一身新衣,丝毫看不出旅途的疲顿。
苏轼合上手中折扇,走上前拱手笑道:
“昨日匆匆别过,甚是不舍,今日我兄弟二人是应辛小郎君之约,特地来开封府寻你。”
原来苏轼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让辛子秋带他去吃好吃的。
倒不是他厚脸皮非要蹭饭,只是他以为辛子秋对汴梁城熟悉,能知道些外地人不知道的地道小吃,故此一到汴梁,就和弟弟两人按照约定,来南衙开封府找人。
贾宪急着回家研究算题,而且也挂念孙女,看到这几个年轻人聊天,便说道:
“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老朽就不掺和了,我先告辞。小秋你认识回家的路么?”
辛子秋点点头,和贾宪告了别,手一挥,对苏家兄弟说道:
“走,咱们去吃饭,给子瞻兄和子由兄接风!”
他向来没把金钱当回事,也不在乎苏家两兄弟是否专程来蹭饭,反而是在此地见到朋友,十分开心。
可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点欠考虑,请客他倒不在乎,反正兜里有钱就花呗。
不过他自己就是个外来户,初来乍到的,哪儿知道汴梁城有什么好吃的?
可当着苏家两兄弟的面,又不好承认自己是棒槌。
想了想,他记起刚刚来时经过的汴河附近有不少大酒楼,装修得气派宏伟,吃喝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摸了摸兜里的官交子和金元宝,辛子秋底气顿时足了起来,摆出一副地头蛇的样子,领着苏家兄弟,大步流星就往汴河走。
一路之上,三人畅谈甚欢。
苏轼博闻强记,虽然来自西川巴蜀,但对中原的风土人情都颇为熟悉,对汴京更是了若指掌,交谈之中,给辛子秋好好补了补汴梁城的历史文化知识。
辛子秋虽然和苏轼相比是个半文盲,但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知道的各种奇闻异事极多,也给苏家兄弟讲了不少。
譬如他讲到此地向南,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有冰川大陆,上面有黑白色的鸟,名为企鹅,善游水。
又说到远在西方,有大陆称为阿非利加洲,有广袤无际的草原,上面有狮子斑马,无穷无尽,还有巨大神秘的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
辛子秋讲得唾沫星子横飞,活灵活现,苏家兄弟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不停称赞辛子秋见多识广。
正聊着,三人又走到了汴河边上,上了桥。
苏轼踩在木制的拱桥之上,不断啧啧感慨,对辛子秋说道:
“子秋兄弟,你可知这虹桥的来历?”
辛子秋摇摇头,他连这拱桥叫“虹桥”都不知道,何谈来历?
苏轼轻摇折扇,摇头晃脑地解释道:
“此桥结构精巧,造型优美,便是著名的汴梁虹桥。我大宋造桥技术冠绝古今,巧夺天工,这座虹桥更是集大成者。你可发现,这虹桥有何特殊之处?”
辛子秋今早走过一次虹桥,可当时光顾着看河里的浮尸,却没顾得上看桥梁结构。
此时他听了苏轼发问,便扶着护栏,仔细打量了一下整座拱桥。
他虽不懂建筑,可观察力过人,一下就看出了不同之处:
“这座桥全由木材修建而成,而且没有桥墩?”
确实如他所说,整座拱桥宛若一道彩虹架在两岸,下面没有任何支撑。
正因为如此,虹桥下方宽阔高大,可容大型船只顺利穿行,畅通无阻。
苏轼点头道:
“正是,此桥由众多能工巧匠设计制造,是以无数整根大木料并列铆接榫合,一体而成。因拱形分担承重,即使没有桥墩,容纳千人也毫不费力。”
辛子秋看看周围,这虹桥之上,可容十几人并肩而行,此时上面行人熙熙攘攘,两边还有摆摊卖刀剪五金,杂货,食品的小商贩,不仅感慨中华文明之悠久,智慧之高深。
这可是一千年前的北宋,在没有重工机械的情况下,能将无数巨大木料于汴河之上一点点搭建而成拱桥,其中工程之浩大,建筑难度之高,可想而知。
这里的一切,都展示着千年前的大宋经济之强盛,工业之发达,远胜当时世界上任何一个帝国。
辛子秋站在桥上,凭栏远望,一种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种身临其境的感受,比之任何爱国主义教育都行之有效。
可惜不是谁都有机会穿越的。
……
正在他感慨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卖点心的老头儿,脖子上挂了个大大的食盒,叫卖声清脆响亮。
苏轼一见有吃的,便兴奋起来,收起折扇,走上前去问道:
“老丈,这是什么点心?怎么卖的?”
老头儿说道:
“我这是独门秘方的三鲜莲花酥,两文钱一个。”
苏轼看了看他的食盒,只见上面横七竖八分了几十个格子,里面装着粉红色的酥皮点心,状若含苞待放的莲花,闻起来清香淡雅,十分馋人,可个头儿小的可怜,比一枚铜钱大不了多少,都不够一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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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吃货大哥立刻还价道:
“老丈,你这莲花酥太小了,卖两文钱可也忒贵了些,要不这样,一文钱一个,我一口气买三个如何?”
那老头儿看了他一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你这书生好来的无礼,哪有这样还价的?”
苏轼想了想:
“那四文钱三个如何?”
辛子秋在一旁看了,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这大文豪也太接地气了,和街边小贩讨价还价不说,还上来就直接对半砍价,一点都不害臊,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那老头儿就差把一个“滚”字写在脸上了,理都不理苏轼,扭头就要离开。
辛子秋从兜里掏出几枚铜钱,上前递给老头儿道:
“老丈,我这位朋友好开玩笑,你老人家别介意,这里是六文钱,我买三个尝尝。”
那老头儿嘟嘟囔囔着,什么“没钱就别买”,“读书人还要占便宜”之类,不过还是收下了辛子秋的铜钱,伸手往食盒里拿糕点。
辛子秋扭头朝着苏轼一笑,见他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反而看着辛子秋,轻摇折扇,一副“你当了冤大头”的表情。
辛子秋白了他一眼,扭回头正准备接过莲花酥,奇变陡生。
老者趁他目光斜视之时,忽然从食盒底部抽出一把尖刀,猛刺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雪亮的刀光闪动,耀眼夺目,寒气潋滟……
……
第四十四章 刺杀
苏轼见到辛子秋遇刺,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将手中折扇扔出,朝着老者砸去,想要来个“围魏救赵”,却一下掷了个空。
这卖点心的老头儿看起来人畜无害,辛子秋也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发难偷袭,眼见雪亮的刀光闪动,赶紧脚下一个撤步,身子一侧,这才险险避开了心口要害。
刀锋闪过,割断了他吊着左臂的布带,去势不止,又插向他的左肩,避无可避。
“叮……”
清脆的金铁碰撞声响起,刀尖抵在辛子秋的肩膀处,居然刺不进去。
“你的饕餮之力成功吸收了一道精气。类别:器灵类;品质:普通。”
“你暂时提高了身体的坚韧度和对伤害的减免能力。时间:一小时。”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辛子秋发动了一道器灵精气,顿时防御力大增,身体坚硬如铁。
那老头儿见他居然刀枪不入,以为他穿了什么护身宝甲,不由得大为惊讶,攻势也稍稍缓了一分。
辛子秋哪会放过这个机会,脚下趟泥步迈出,滑若游鱼,一下子就到了老者的身侧,右手五指在他左乳之下“乳根穴”狠狠一戳。
他此时有器灵精气加持,身体坚韧,五指如钢条一般,一下就刺断了老者两根肋骨。
“咔嚓!”
令人齿酸的骨骼断裂声响起,那老者闷哼一声,忍住剧痛,手中尖刀仍旧向辛子秋手腕削去。
辛子秋现在就如同动画片里刀枪不入的超人,根本不理会刀锋,右臂立肘如枪,朝老者下巴击去。
“铛!”
“砰!”
老者一刀砍在辛子秋手腕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而辛子秋一个肘击,打在老者脖颈下方“气舍穴”上,这一下用力极猛,将他胸骨打裂,老者向后蹬蹬退了两步,口吐鲜血,撞到了好几位行人。
辛子秋进步抢攻,要彻底击倒这老头儿,擒住他问个究竟。
可这老者也狡猾得很,眼见对方连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刀枪不入,情知不敌,毫不恋战,一个翻身,便从虹桥的护栏之上一跃而下,跳入汴河之中。
辛子秋气得狠狠一跺脚,骂了一句脏话。
他的水性很一般,在游泳池里用狗刨折腾折腾还可以,真让他跳河是决计不行的。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老者没入汴河水中,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场战斗电光石火,前后不过十几秒钟时间,在旁人看来是辛子秋大占上风,轻松御敌,实际上则是凶险无比,若不是他还留有一道器灵精气傍身,今天也许就要重伤在这里。
苏轼的武功只能打打面黄肌瘦的庄稼汉,在这种场合完全插不上手,扔出了折扇后便手足无措,等他反应过来时,战斗已经结束。
他见辛子秋打跑了敌人,便关切地问道:
“子秋兄弟,你怎么样?”
辛子秋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我没事,可惜让这家伙跑了。”
苏辙道:
“咱们报官吧。”
辛子秋看了他一眼,心道:到底是文人,这种事报官有什么用,连人家的样貌都没记下来,白白耽误开封府众侠客的时间。
况且徐良他们现在大概正忙着寻找失踪的杨金花呢,哪儿有空管自己。
不过这些事情没必要跟苏辙多讲,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他摇摇头:
“算了,我也没受伤,没必要给官差添麻烦。”
苏轼皱着眉问道:
“子秋兄弟,这人是你的仇家么?”
辛子秋故作轻松地摇摇头,心里却沉得好像压了块石头:
“我不认识他。”
不论是谁,遇到这种防不胜防的暗杀,心里都不会感到舒坦。
这一次辛子秋凭借饕餮之力的护佑躲了过去,可这是他最后一道器灵精气,而且防御力加强的状态只能持续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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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他可就没有超凡之力护体了,再遇到这种刺杀,是很有可能受伤,甚至死掉的。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儿有千日防贼的。
是康文平的同党,还是那行为举止透着诡异的贾忠,亦或是还没露面的……玄冥?
他必须得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不然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心里虽然想着事情,他面上却依旧带着轻松写意的笑容,招呼着苏家兄弟去吃饭。
器灵精气还有一小时的时间,在结束之前他都是超人状态,不用白不用。
他甚至巴不得有人再来刺杀自己一次,好抓住个活口回去审问审问。
苏轼见他刚刚经历了这么恐怖的暗杀,却好像没事儿人一般,不由得佩服他的胆色。
尽管他也兀自心惊,但毕竟年轻人心性,也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肯让辛子秋小瞧了。
三人携手过了虹桥,找了一处饭庄吃酒。
这一次却平安无事,再没有稀奇古怪的事发生。
……
“什么事闹这么大?要劳烦胡总管亲自现身?”
京师下水道,无忧洞中的某个角落里,逍遥楼的首领司徒空笑眯眯地沏了一杯茶水,递到了一位须发雪白的老人面前。
“司徒,听说你们逍遥楼绑了天波府的杨金花?你们这摊子,铺得越来越大了。”
老人问道,同时心不在焉地用杯盖轻轻刮了几下茶杯。
司徒空讪笑着说道:
“胡总管说笑了,这其实是个误会,我们本来没打算绑杨家的丫头,可是下面的人办事的时候被她和那个杨排风发现了,原定的计划没办法实行,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被称作“胡总管”的老人抿了一口茶水,跟着抬起头,盯着司徒空的脸,双眉紧锁,眼中精光闪烁:
“灭口了么?现在满城风雨,天波府,大理寺,开封府,全都在找她。”
司徒空笑道:
“没有,我们将她交个一个买家了,这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在我们这里已经买了好几个武林高手回去,而且都弄死了,尸体抛在野外。不过这买家做事很干净,绝不会牵连到我们。”
胡总管冷哼一声:
“好吧,这事情与我无关,我也懒得多问。不过京师很快会有大事发生,你们逍遥楼最好收敛一点,不要搞得满城风雨,打草惊蛇,妨碍别人做事。”
“是,是,胡总管放心,我们一贯行事低调,这一次的疏忽纯属偶然,我已经狠狠地责罚下面的人了。”
胡总管紧皱的眉头略微松了松,说道: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忙在无忧洞中安排一处地方,藏一些人,大概二十多个,要绝对安全。”
司徒空没有任何犹豫,拍着胸脯说道:
“这点小事还值得胡总管跑一趟么?别的我不敢说,这无忧洞四通八达,藏个百八十人都无迹可寻,别说二十多个人了。”
“那就好,很快他们会和你联系,一定要办妥,而且要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懂么?”
“懂得懂得,请胡总管给个名字,我好安排。”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三个名字,递了过去说道:
“只能联系上面这三个人,这件事你要亲自去办,不能假手于人,而且要绝对保密。”
司徒空拿眼一扫,只见上面第一行上赫然写着一个名字:函谷剑,丁平……
……
结束了和苏家兄弟的会面,辛子秋身上的防御力加强状态也早已消失殆尽,又变成了普通人。
他不敢在街上久留,径直回了贾府。
在大门口,贾忠正坐在太师椅上,半闭着眼睛,悠闲地摇着扇子,见到辛子秋回来,笑眯眯地跟他点头致意。
辛子秋朝他一抱拳,也没多说什么,穿过院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和衣躺下。
梅官见他回来,乖巧地端来茶水,放在他床头的小桌子上,自己又坐在一旁,拿着小刀将新鲜的雪梨削皮,切片,喂给他吃。
辛子秋一见这架势,有点不好意思,他又不是贾宝玉,可没有让姑娘家服侍的习惯。
可抬头刚想要拒绝时,却不觉呆了。
此时天色向晚,夕阳斜照,绯红的余晖从窗棂中射进来,洒在梅官的身上,映得她双腮似火,面若桃花,带着三分柔美,三分娇羞,十分的妩媚动人。
辛子秋没谈过恋爱,甚至没怎么和女孩子说过话,此时与梅官脸对着脸,四目相对,不由得心脏狂跳,脸上似火烧一般,伸手接过梨子,磕磕巴巴地说道:
“那啥……梅……梅官姐,你不……不……不用这样客气。”
梅官见了他的窘态,不禁莞尔,将手中梨子放在盘子里,起身又去倒了杯茶水,递给他道:
“小郎君何必拘谨,喝杯水吧。”
辛子秋闻到茶水清香扑鼻,接过来一饮而尽,只觉得甘甜可口,尴尬之意去了大半,笑着说道:
“梅官姐,这是什么茶……茶……”
话音未落,只觉得舌尖麻痒肿胀,居然说不出话来。
紧跟着头晕目眩,两眼一黑。
他心中大叫不好,可为时已晚。
“噗通!”
辛子秋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
第四十五章 杨门幺女
辛子秋醒过来时,兀自昏昏沉沉,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渐渐地,他感到浑身酸痛。
胳膊上,腿上的好几个地方都已经发麻了,刺痛难忍,好像无数小蚂蚁在轻轻啃噬着他。
辛子秋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双手缚在背后,被拇指粗细的麻绳捆得严严实实,五花大绑地扔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之中。
他心里一沉,这倒霉的事情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不用问,他肯定是被梅官摆了一道,喝的茶里面大概有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而梅官不过是个小丫鬟,在她背后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昨晚那个神神秘秘的总管大人贾忠了。
他倒是不怀疑贾宪,老爷子要是想算计他,有的是机会,根本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他还是禁不住要吐槽一下,贾老爷子选下属的眼光也未免太差了点。
这雇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
身处险境,即便辛子秋是个乐天派,也感到十分棘手,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不过他并未绝望,对方没立刻杀他,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且他还有最后一道死灵精气,运用得好的话,也不是不能绝地翻盘。
正在此时,他听见身旁传来一声呻吟。
辛子秋这才注意到,这里原来还有一个人。
他眯起眼睛努力瞧去,漆黑一片的房间中,不远处还捆着个人,斜倚在墙边,看不清面容,不过身形窈窕纤细,似乎是个年轻的女子。
辛子秋小声问道:
“你是谁?”
那人有气无力道:
“天波府,杨金花是也。阁下是……?”
杨金花?穆桂英大帅的女儿杨金花?
这一下大大出乎辛子秋的意料。
杨排风今天在开封府自责而又焦急的样子,犹自历历在目。
没想到这位失踪了的杨门幺女,居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还被绑了起来。
敢情她真的被人拿住了。
难道这也是贾忠干的?
可他为什么要绑架天波府的人?有什么目的?
辛子秋心中疑问不断,一条条线索在他脑海中出现,却始终没法连成一个整体。
他对杨金花说道:
“杨小姐,我叫辛子秋,穆大帅和火帅杨排风今天去了开封府求了包大人,现在正在四处寻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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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金花声音微弱,软绵绵地问道:
“原来是辛小郎,你是开封府的官差么?你也是被无忧洞的人绑来的?”
辛子秋说道:
“我不是,唉,此事说来话长。杨小姐你武功高,能不能用内功崩开绳索,咱们逃出去。”
他虽然不认识杨金花,但这位既然是穆桂英的女儿,那武功必然极高,说不定还会点仙术道法之类的。
杨金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狠狠说道:
“我被下了药,身上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唉,想不到我堂堂将门之后,居然被宵小所害。待我出去,必定将无忧洞的这帮混账斩尽杀绝,方消心头之恨。”
辛子秋翻了个白眼,这杨金花也二十来岁了,咋还这么天真呢?
都混到这份儿上了,说这些狠话有个屁用,你先想办法出去再说吧。
他突然发现天波府的这帮人,一个比一个横。
穆桂英不请自来,仗着势力硬闯开封府。杨排风更是一言不合就要提烧火棍打蒋平。现在这个杨金花,也是死鸭子嘴硬。
这份凌人的傲气,倒真是一脉相承。
可两人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也懒得吐槽,觉得还是统一战线,搞清楚状况比较重要,于是又问道:
“杨小姐,你是怎么被抓来的?能不能跟在下讲讲,也许其中能有些线索也说不定。”
杨金花精力衰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悠悠说道:
“今早我和排风姐正在练功,却觉察到有人在附近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于是我们分头去追。谁知道这帮夜行人将我引到一个小胡同里面,想要围攻。本姑娘打倒了三人,不过他们中间有个人会用毒,我不小心着了道儿,浑身酸软无力,被他们擒住,带到了无忧洞中,而后又被迷晕了过去,醒来时便是现在了。”
辛子秋一皱眉,杨金花说了半天,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又问道:
“杨小姐,你看清那些夜行人的面目了么,能认出来么?能和你动手的,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杨金花答道:
“他们带着面罩,看不出是什么人,不过武功路数很杂,应该都不是一个门派的,大概是无忧洞中那些江湖上的亡命徒。”
辛子秋奇道:
“杨小姐,你怎么这么肯定就是无忧洞的人?难道天波府没有别的仇家?”
杨金花道:
“我虽然昏昏沉沉的,不过能感到他们带着我走进了地下沟渠之中,无忧洞是京师排污所在,臭气熏天,很好认的。”
辛子秋“哦”了一声,暗道:原来这位大小姐还是有点心眼儿的。
他心中奇怪,自己跟杨金花关在一起,难道也被绑到了无忧洞?
可贾忠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他绑到无忧洞中?
徐良曾经给辛子秋讲过无忧洞的情况,后来在开封府,贾宪又私下里给他介绍了无忧洞中的几大势力,辛子秋知道负责拐卖人口的是逍遥楼。
难道逍遥楼的人觉得自己长得英俊,要把自己卖到富婆那里去?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不够帅气,而是真要是为了这点事,贾忠吃饱了撑的,绑谁不好,非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贾宪眼皮子底下绑他的客人?
从昨晚开始,他就觉得贾忠表现得很奇怪,可是并不明白他绑了杨金花,又绑了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正在他瞎琢磨的时候,外面亮起了光,门闩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中等身材,白白胖胖,正是大管家贾忠。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身鹅黄色长衫的梅官,手中捧着一方青铜色的小鼎,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似乎不敢和辛子秋对视。
贾忠关上门,将手中提着的大红灯笼放在地上,朦朦胧胧的红光晃动,将几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只听他笑道:
“杨小姐,别来无恙否?”
……
第四十六章 请叫我大忽悠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辛子秋这才稍微看清了房间内的环境。
这个房间地方不大,四处堆着柴火,墙壁上和地上都画满了各种古怪奇特的符文,在红蒙蒙的光线下,更显得神秘诡异。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无忧洞,一来没有酸腐的臭味,二来他听贾宪说过无忧洞中全是沼气,最怕引火之物,绝不会在狭小的空间中堆着这么多枯柴。
这里究竟是哪儿?
就在此时,杨金花一声冷哼,将辛子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灯光下,看得出这位姑娘长着一张鹅蛋脸,双眉修长,凤眼樱唇,十分的美貌。
但她神色却严峻冷傲,透着十二分的杀气。
此时她正斜着眼睛看向贾忠,一脸的不服气:
“就是你派人把本姑娘掳来的?”
贾忠笑眯眯地说道:
“逍遥楼办事,真的很妥帖,我让他们找一个真炁充沛的武人做祭品,没想到他们居然带来了天波府的杨小姐。一个杨金花,顶得上十个武林高手。这笔钱花得真是值得。”
杨金花恨恨道:
“下三滥的家伙,有本事不要下迷幻药,和姑奶奶真刀真枪大战三百回合!”
贾忠哈哈大笑:
“好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别以为你会点武功,就有什么了不起。别说是你,就是你那个号称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老娘,在我家主人面前也不值一提。待会儿时辰到了,好教你知道厉害!”
杨金花听他辱及母亲,狠狠啐了一口,想要骂人,但她不擅言辞,俏脸涨得通红,竟一时语塞。
辛子秋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朝着贾忠冷笑道:
“哼,还‘主人’,给人当奴才还当得这般理直气壮,趾高气昂,你这家伙真够不要脸的。”
贾忠听见辛子秋刻薄的挖苦,却丝毫不以为意,也不理杨金花,径直走到他面前蹲下,朝他说道:
“趁着主人还未降临,咱们先谈谈你吧。说,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不受死灵傀气的影响?主人说你真炁涣散,不像是修道有成的样子,一定是身怀秘宝。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也许还能留一条全尸。否则若是等下主人降临于此,亲自搜魂审问,到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别怪我没提醒你。”
辛子秋完全不知道贾忠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陷入绝境,若是有一点应对不妥,便顷刻间万劫不复。
不过他脑筋极快,虽然被贾忠问得一头雾水,却仍旧装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冷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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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宝?我宝物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件?”
贾忠闻言心中一喜,他被那神秘的主人命令,要找出辛子秋身上的一件蕴含大量血气的宝物,但若是这年轻人身怀不止一件宝贝,那余下的便可让他中饱私囊了。
他眼中放出贪婪的光,赶紧说道:
“都拿出来,若是我满意的话,可以饶你一死。”
辛子秋放声大笑,笑声爽朗无比,笑得肆无忌惮,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贾忠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一阵愕然,紧跟着狠狠喝道:
“你笑什么?赶紧把宝物交出来,否则待会儿让你死得苦不堪言!”
其实辛子秋自己心里正在暗暗叫苦,他除了那神秘的饕餮之力外,哪儿还有什么宝物。
不过为了活命,只能装模作样地大笑一场,显得高深莫测,让贾忠自己先自我怀疑,不敢过分他,好拖延时间思忖对策。
他又笑了几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呵呵,果然只是个狗奴才,你家主子什么都没告诉你么?或者大概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且问你,你的死灵傀气是个什么东西?”
贾忠果然有点心虚,也没计较辛子秋的尖酸话,下意识回答道:
“我这死灵傀气乃是主人亲赐,中术之人浑浑噩噩,可轻易被我摆布,神妙无穷。”
说着一指身后的梅官,“你看梅官这小丫头,中了我的咒术,不就乖乖地把你带来了?”
辛子秋瞧了梅官一眼,只见她仍是垂手低头,一动不动,好似个人形傀儡,心中不禁一动,难怪她会给自己下药,原来都是这家伙搞的鬼。
他暗自猜测,大概贾忠也曾经暗中偷袭了自己,昨晚在柴房门口,自己的饕餮之力莫名其妙地吞噬了一道死灵精气,大概就是这家伙的什么傀气了。
真是暗算无常死不知,若不是自己又饕餮之力这种超级作弊器,大概现在已经和梅官一样被人控制,生不如死了。
他强行压下心中惊骇,装作一脸不屑地说道:
“好厉害的傀气,哼哼,可惜对我没有半点威胁,你可知是何缘故?”
贾忠冷哼一声道:
“你有秘宝而已,我怎会不知,赶紧交出来吧。”
辛子秋又是一阵大笑:
“蠢材,我点了你半天都不开窍,你这种资质还想得到我龙虎山的宝物?”
他这大话果然奏效,贾忠听后惊异万分地说道:
“你……你是龙虎山的人?”
辛子秋察言观色,见自己谎话奏效,赶紧装出一副倨傲的样子,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废话,你难道不知道贾老爷子和天师道的交情?我若不是龙虎山的人,以我小小年纪,你觉得他会对我这般尊重?”
贾忠给贾宪当管家已有三十多年,虽然不解详情,但也知道贾宪一家跟那神秘的龙虎山天师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辛子秋年纪轻轻,却身怀重宝的事实,这一下立刻信了几成。
辛子秋知道他被自己半真半假的谎言唬住,继续忽悠:
“看你的样子,也知道龙虎山天师道的名声,难道不晓得仙师们最擅长什么?”
贾忠忙道:
“我怎么不知?天师道的法师们最厉害的,便是他们的符箓之术。”
辛子秋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说道:
“还算有点见识,我等修道之人,法宝之类都是外物,唯有以自身真炁凝练的符箓才是根本。你所说的宝物,便是嗣汉天师张真人亲自赐予我的一道符箓。可惜你这种庸才,张口闭口交出宝贝,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这是刻在身上的符箓,根本不是一件可以给来给去的物件。”
贾忠大惊失色,连忙说道:
“你……你说的可是真话?”
辛子秋冷笑道:
“废话,借我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拿张天师开玩笑,符箓就在我右臂之上,你不信的话,尽管来看。”
贾忠闻言就要上前查看,可身子刚一动,却又停住了,笑道:
“你想诓我上前查看,然后下手偷袭,我才不信呢。”
辛子秋一脸鄙夷:
“我全身都绑着,怎么偷袭你,这么胆小的家伙,你主子是怎么选上你当奴才的?”
贾忠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慢慢挑开辛子秋右手衣袖,果然见到一道黑色花纹,古雅拙朴,有若被封印的荒古巨兽,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他虽然不懂符箓之术,但也能清晰地感到这道花纹的非比寻常,绝对不是普通的刺青纹身,心中更信了几分辛子秋的话,问道:
“这就是张天师给你赐下的符箓?”
辛子秋确实想用身上最后一道死灵精气偷袭贾忠,见他没上当,心中大为惋惜,不过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继续信口雌黄:
“当然,不然以我的年纪,你以为我能画出这样复杂玄奥的符文?此符箓名曰‘一气三清太上元始灵宝通天箓’,百邪不侵,你那小小的什么傀气有如萤火之光,也敢在此献丑?”
贾忠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就要相信,忽然一拍大腿:
“混账东西,你敢骗我!”
……
第四十七章 巧舌如簧
贾忠恶狠狠地说道:
“主人说过,你身上的异宝是一件血气旺盛的灵物,跟你说的什么张天师符箓根本就对不上。你少要大言欺我,再若不老实,休怪我一刀一刀将你剐了。”
辛子秋被贾忠突然的反应吓得脸色一变,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世外高人形象险些露馅儿。
不过他脑筋转得极快,不假思索地喝道:
“蠢货,你以为我只有这一道符箓么?”
贾忠被他一句话噎住:
“这……”
辛子秋胡编道:
“天师道让我一个年轻人独自下山,自然不会吝啬符箓,你说的血气旺盛的宝物,我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大概指的便是高功法师赐给我的一道灵符,名叫‘黄泉符’,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你若是要,拿去便好了,不过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贾忠面露凶光道:
“把你杀了,也是一样。”
辛子秋和他四目相对,毫不害怕,哂笑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如此迟钝,跟你说了我身上的是法师们赐下的符箓,若没有我传授你渡化之法,你是无论如何得不到的。就算杀了我,这符箓离了我的血肉,也立刻消散一空,你和你那个主人什么都得不到。”
贾忠咬着牙说道:
“好,你问吧,我能说的,尽量都告诉你。”
辛子秋问道:
“第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在哪里?是无忧洞么?”
贾忠摇摇头道:
“不是,你们现在就在贾府,不过别想着喊人。这间柴房已经被我的主人用符文封闭,就算你喊破喉咙外面都不会有人听到。而且贾宪那老头子今天一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说要研究什么算题。我太了解他了,一旦涉及术算,他绝不肯让人打扰,住在书房几天几夜都是常事。所以你们也不要动歪脑筋,老老实实配合我,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
辛子秋一撇嘴,又问道:
“你家主人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抓杨小姐?”
贾忠沉吟半晌,面色变了几遍,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
“我也不知道主人的来历,只知道他名叫幽泉散人,是莲花派一位极其厉害的修道者。一年之前他身受重伤,肉体被毁,这才一直附身在我体内,借我的肉体维持性命。他正在修炼一种奇异法术,命令我四处为他寻找真炁充沛的武林高手或者修道者,让他吸收精气补充修为,如今他已经接近功德圆满,只需要最后一道祭品,便可以重塑灵体,功力更胜往昔,因此我才请逍遥楼出手,绑来杨金花。”
杨金花一直没说话,直到此刻,才狠狠啐了一口,骂道:
“助纣为虐的狗东西。”
辛子秋听得也一皱眉头:
“这人明显是邪魔外道,你就这样甘心为虎作伥,给他卖命?”
贾忠脸色阴沉道:
“我也没有办法,他就附在我的身上,每隔几日便出现一次,若是我办事稍有差池,他一个念头便能要我的命。而且,他允诺我一旦功行圆满,便收我为徒,带我入道,学他莲花派的无上秘术。”
辛子秋想不到有人会如此愚蠢,居然想要与虎谋皮。
人贪婪起来,果然是智商降低,毫无下限。
他继续问道:
“今天在虹桥上行刺我的人,也是你找来的?为什么要杀我?”
贾忠一脸茫然地说道:
“行刺你?我没有,真的没有。我要你身上的宝物,买凶杀了你有什么好处?”
辛子秋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儿,不过若不是贾忠买凶,那究竟是谁要行刺于他?
他可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的人有限得很,谁会跟他有这么大的仇,非要置他于死地?
不过眼下倒是没空去想这些,辛子秋想了想说道:
“我说贾忠,你死到临头了,难道自己还不知道?”
贾忠脸色一变。
他现在已经有对辛子秋的话信了八成,这少年身份神秘,年纪轻轻便被贾宪引为上宾,而且不惧死灵傀气,而且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毫无惧色,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
尤其辛子秋假话中掺着不少真话,显得可信度极高,由不得他不动心。
“你……你什么意思?”
辛子秋不屑地说道:
“你想想,你那个主人,什么幽泉散人的,为什么不选别人给他当走狗,偏偏选了你?”
“这个……”
“昨天夜里,我就发现你鬼鬼祟祟,便用天师道秘法给你卜算了一卦。其实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生灵骨,最适合修道,可惜前半生没有仙缘。那幽泉散人必定是看上了你的体质,这才附身于你,他兜兜转转,其实就是想夺取你的肉身灵骨,好让他修为再进一步。”
贾忠脸色不停变幻,颤声问道:
“你……你说的可……可是真的?”
辛子秋凛然道:
“当然是真的,我是张天师嫡传,虽然修道日浅,修为不高,但对占卜算卦有独到天赋,绝不会看错的,你印堂发黑,已经阴灵入体,今晚就有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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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忠亲眼见识过幽泉散人种种残忍的邪术,知道这是邪魔一道,心理本就惴惴不安。现在辛子秋这一番话,正说中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加上听说自己是天生灵骨,与众不同,还可以修道,顿时升起了求生的欲望。
“这可如何是好,请小天师解救于我!”
辛子秋心中好笑,人啊,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什么天生灵骨,都是他临时编的瞎话。
这家伙这么好骗,难怪会甘愿为邪魔外道当走狗。
十有八九,那幽泉散人随便许诺几句,贾忠就信以为真了。
可他脸上还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道:
“你入魔已深,犯下大错,我本不该救你,但你确实也是难得一见的修道之才,这样吧,你放了我和杨小姐,我可以把这道黄泉符箓渡化给你,还可以给你张天师所画的一气三清符,有了这两道符箓,你就可以摆脱幽泉散人的控制,甚至吞噬他的灵体,直接修成无上仙道。”
这时,杨金花在一旁厉声说道:
“辛小郎,这家伙是个助纣为虐的混账,你怎么还能点化他成仙?而且哪怕你给了他符箓,他也未必会放过我们的。”
说着又对贾忠喝道:
“我们落在你手里,那也是命中有此一劫,你要杀便杀。想让我们帮你,哼,门都没有!”
辛子秋气的直翻白眼,要死你自己死去,老子还没活够呢。
这位大小姐虽然有点傲骨,但还真是傻得可爱,好不容易要把贾忠哄得上钩了,你别给老子坏事呀。
贾忠却没理杨金花,他一听能拿到符箓,心中不禁一动,眼露贪婪,赌咒发誓道:
“你先给我符箓,如果真能对付幽泉散人,我保证放你走。
辛子秋双眸一翻,一脸“你当我傻啊”的表情,冷冷说道:
“你这人我可信不过,我给了你符箓,你得了仙缘,反过来把我灭了口怎么办?”
贾忠白白胖胖的脸上显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
“怎么会,我若是得了仙缘,还指望小天师帮我引荐到龙虎山修道呢,哪儿会下毒手?”
辛子秋冷哼一声,还是装作不信的样子,沉吟半晌才说道:
“这样吧,我先给你一道黄泉符箓,你可压制幽泉散人,这样你便知道我说的是真的。然后放了我,我再给你张天师的一气三清符,这样总该行了吧。”
贾忠想了想,觉得这办法总比僵持下去要强。否则等下时辰一到,幽泉散人降临,他大概就一无所获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好吧,你如何渡化符箓?”
辛子秋答道:
“简单,这道符文在我后背上,你用手贴上,我渡化给你。”
杨金花在旁边气得直摇头,好像辛子秋傻得让她失望,大声喝道:
“辛小郎,你这是找死,等他拿到符箓,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贾忠也不理吵闹的杨金花,小心翼翼地走到辛子秋身旁,将他翻了个身,侧卧在地,用手撩起了他的衣服。
只见他后背光洁一片,哪里有什么符文?
上当了!
贾忠顿时反应了过来,心头一沉,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他只觉得手腕一紧,已经被人抓住。
扣住他腕子的,正是辛子秋被捆在背后的右手。
“贾总管,老子渡你超生去吧!”
一声暴喝响起,耀目的炽光从两人中间炸开,犹如一道绚烂的闪电,映得整个屋子如白昼一般。
……
第四十八章 虎穴龙潭
“你所拥有的饕餮之力成功吸收了一道吞噬的精气。类别:死灵类;品质:普通。”
“你使用了饕餮之力赋予的攻击性能量。”
……
无声无息的巨大能量,如新星爆发,恐怖得让人窒息。
捆着辛子秋的绳索寸寸断裂,连同他背后的一大片衣物,在这白光之中全部化为灰烬。
他顿时重获自由,一个骨碌翻身而起,回身先查看了一下贾忠。
只见这位大总管倒在地上,右边半个身子都已经消失不见,血肉模糊,腔子里依稀可见仍在蠕动的内脏,眼看不活了。
此时贾忠一对眼珠仍残留几分神采,正狠狠盯着辛子秋,带着临死前无穷无尽的怨毒。
辛子秋也不理他,跑到杨金花身边,要给她松绑。
可他蹲下去要给杨金花解绳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屁股凉飕飕的,伸手一摸,才发现原来已经衣不蔽体,后面的衣服裤子破了好大一个洞,两个屁股蛋儿都露了出来,实在尴尬的很。
虽然死灵精气爆发时,并不会对他自己身体造成任何创伤,但衣物显然不在此列。
不过事急从权,他也不顾尴尬,赶紧将杨金花身上的绳子解开。
杨金花被辛子秋刚刚施展的法术所震撼,脸上掩不住的惊骇,口中连连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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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并不笨,只是打小在母亲庇佑之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有些心思单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再重新想来,便明白辛子秋之前各种做作表现的用意了。
杨金花心中暗暗佩服不已,眼看这年轻人比自己还小着几岁,术法之强不说,单单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沉着和机灵百变的智慧,就远胜于己。
只听辛子秋说道:
“杨小姐,贾忠虽然死了,但此地仍不宜久留,咱们快走,去找令堂对付这些妖邪鬼祟。”
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垂手而立,好像木雕泥塑一般的梅官,上前推推她说道:
“梅官姐,你怎么样?贾忠死了,你不必再替他卖命了。”
可梅官两眼无神,手里依旧捧着那方小鼎,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操控的木偶,没有任何反应。
辛子秋咬咬牙,决定不计前嫌,打翻了小鼎,将梅官往身上一扛,准备带她一起走。
救人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杨金花走在前面,伸手就去开柴房的大门,可她的手刚一挨上门闩,就惨叫一声,猛地将手缩了回来。
辛子秋焦急问道:
“怎么回事?”
杨金花恨恨道:
“这大门有古怪,我推不动,而且门闩上灼热无比,不知是什么法术!”
辛子秋也上去试了试,只见这道门看似普通,但手一接触便如火烧一般,而且门闩好像焊死了一般,任他如何用力,也纹丝不动。
“这倒霉的妖法。”
辛子秋骂道,将肩上的梅官放下,脑中飞速转动,想着办法。
……
就在此时,一个阴恻恻声音响起:
“你们几个不要命的小家伙,还想跑么?”
辛子秋闻言一惊,扭头看去时,只见贾忠已经坐起,被炸毁的半个身子上黑气缠绕,血肉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着。
他脸上的神情,说话的语气,都好像变了一个人,冷气森森,让人毛骨悚然。
杨金花毫不畏惧,大喝一声,垫步拧腰,“虎纵步”冲了上去,一拳击向贾忠的面门。
贾忠右边半个身子尚未凝结完成,但左臂一挥,跟她硬碰硬撞了一记。
“咔嚓!”
贾忠腕骨折断,一只左手不规则地扭曲外翻,半截断骨从手臂中支棱了出来,骨头茬子裸露在外,血流如注。
他往后退了一步,但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神情。
正好相反,他此刻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眼中放出蔑视凡俗的冷光。
而那支折断的手腕,在氤氲黑气笼罩之下,飞快地复原。
辛子秋目瞪口呆,这种嘲弄的眼神,这如岳临渊的气势,证明了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再是贾忠,而是他口中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幽泉散人。
而且他显然具备超凡的力量。
“趁他没有复原,赶紧上!”
辛子秋大喝一声,突然暴起,冲过去就是一个膝撞。
杨金花战斗经验丰富,不用辛子秋多说,也意识到了危机,从地上拾起一根干树枝,直刺“贾忠”的双眼。
贾忠,或者说幽冥散人,微微侧身,闪过辛子秋正面而来的膝撞,却将自己身子迎向了杨金花手中的树枝。
“着!”
杨金花被人下毒,此时依旧浑身无力,一身高强的武功连五成都发挥不出来,但她家传武学非同小可,此时以树枝当枪,使得正是“杨家枪”中的“毒龙出洞”。
单手中平枪,又快又准,在贾忠躲闪辛子秋膝撞的一瞬间,树枝的尖端已经入毒蛇一般,点在了贾忠的左边太阳穴上。
“咯吱吱……”
一条若隐若现的灰色枯瘦手臂,在贾忠后背的黑气中升起,就在树枝将要刺入他太阳穴的一刹那,伸出两根如烟似雾的干瘪手指,夹住了树枝的尖端。
杨金花一声娇叱,手上加力,坚韧的树枝被拗得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度,却难以寸进。
……
辛子秋膝撞不中,借着去势,腰眼猛地一用力,在空中翻了个身,一记戳脚踢向贾忠肋下。
“砰!”
这一脚好像踢在了重重的石板之上,辛子秋惨叫一声,摔落在地,脚趾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不知是不是已经骨折。
他咬着牙,眉毛微微跳动,抬眼瞧去,看到了一副令他终身难忘的画面……
在贾忠背后,还贴着另一个黑气缭绕的怪物躯体,身形只有普通人的一半,宛若孩童,可一颗头颅却硕大无比,而且光秃秃的没有五官。
只有眼睛的位置处,有两个拳头大的黑洞,放出微弱的绿光。
这怪物就好像是电影里面的大头外星人一般,在如同云霭的黑色雾气环绕之下,显得极为恐怖。
此时它前胸一个大大的吸盘,吸在了贾忠身上,用一只手夹住了杨金花的树枝,另一只手护在贾忠肋下,挡下了辛子秋的攻击。
“大爷的!这什么东西?”
辛子秋心中骂了一句脏话,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一个扫堂腿,踢向贾忠的脚踝。
这里是那身材矮小的怪物够不到的地方。
可就在此时,他只觉背后一阵阴冷发麻,巨大的危机感袭来。
“嘿!”
招数用到一半,辛子秋身子用力一扭,往一旁倒去,让开了后背脊椎要害,可身后还是传来了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
第四十九章 无计可施
“啊!”
后背上撕裂般的剧痛传来……
辛子秋惨叫一声,本能地用手向后摸去,只觉得触手之处冰凉滑溜,有活物仍在蠕动。
是蛇!
他握住那死命咬住他的东西,用力一拽,结果连皮带肉都薅下来一大块,顿时背后鲜血淋漓。
再往手中一看,只见此时在他掌握中的,正是一条灰色小蛇,此时仍在他手里挣扎,滑不溜秋,差点就要脱逃出去。
正在辛子秋一愣神,犹豫该怎么处理这条蛇的时候,只听“噗”地一声,这条灰色小蛇好像破开的肥皂泡一般,化为一缕灰烟,消散不见。
贾忠后背上的怪物手缓缓抬起,轻轻一招,更多的黑烟在它手中凝聚,化为一条粗大十数倍的斑斓巨蛇,舞动着躯干,又向他扑来。
巨蛇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灰白色的蛇牙,犹如两柄尖刀,映在辛子秋瞳孔之中。
他脚下迈起八卦掌的趟泥步,一扭一转,便到了蛇身之侧,立起手刀,朝着大蛇七寸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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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
掌缘击中了巨蛇身上,却如同砍到了坚韧的厚牛皮上一般,发出沉闷的响声,力道却透不进去。
而且这大蛇是幻化而成,根本就不是活物,也没有七寸软肋,一个扭头便向着辛子秋脖颈处扑咬而来,凶猛迅捷更胜之前。
辛子秋反应奇快,身子猛地向后一仰,膝盖一弯,脚一蹬地,以一个类似滑跪的动作,在刻不容发之际从蛇头之下钻了过去。
同时,他借势直冲到了贾忠身前,一记扫堂腿,仍旧踢向他脚踝。
大蛇一扑不中,迅速腾挪,朝着辛子秋背后追来。
冷气森然,辛子秋几乎都能感到大蛇口中的腥气已经喷到了他脖颈处。
但他丝毫没有动摇,头也不回地朝着贾忠冲去。
这大蛇不是活物,自己根本杀不死,活命的唯一希望,就是干掉这个贾忠。
这时的他,无比后悔自己今天在虹桥上时,太早用掉了仅有的一道器灵精气。
若是此时有防御力加成的状态,凭借一身钢筋铁骨,他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被动。
一旁的杨金花似乎也感到了他的用意,手持两条树枝,朝着贾忠下盘攻去。
她之前那支树枝被怪物用指头夹住,夺不回来,索性弃掉不用,重新捡了两条树枝,使出双枪的招数。
“咔嚓!”
骨骼断裂声再次响起,贾忠左脚踝被辛子秋一记扫堂腿扫中,踝骨裂开。
杨金花双枪一招“盘龙入海”刺中了贾忠右脚,内力到处,枯枝也堪比金枪,力透脚背,将他一只右脚死死钉在地上。
贾忠站立不稳,向侧后方仰去,砰地摔倒,将他背后的那个怪物也压在地上。
巨蛇冲到了辛子秋背后,一口咬了上去,可撞在辛子秋背上,却化为齑粉,散落于空气之中。
贾忠被击倒,怪物似乎也被重创,它指挥的巨蛇自然也不复存在。
辛子秋和杨金花联手之下,终于第一次占到了上风。
……
“干掉他!”
辛子秋朝着杨金花大喊道。
他虽然没被大蛇咬中,但猛烈的冲击力依然将他撞得扑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之中翻江倒海,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杨金花手中树枝一抖,朝着贾忠咽喉刺去。
她虽然中了毒,武功大打折扣,但枯败的树枝在她残存的内力催动之下,锋锐之处仍堪比利刃,刺穿贾忠咽喉,如中败革。
“噗!”
令人意外的是,伤口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辛子秋本能地感到不妙,暴喝道:
“快退……”
他话刚一出口,就见贾忠七窍之中冒出滚滚黑烟,连喉咙间被刺穿的伤口处也是一样。
黑烟缠绕住了贯穿喉间的树枝,还没等杨金花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大力顺着树枝传来,胸口犹如被大铁锤狠狠一击。
她惨呼一声,眼前金星乱飞,赶紧撒手,紧跟着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黑烟再次笼罩了贾忠全身,他现在的身体好像被火烧过一般,变得枯萎焦黑,上面还爬着一条条蛛网状的浅灰色条纹,十分狰狞可怖。
他伸手拔出了自己喉间和脚面插着的树枝,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地上躺着的杨金花和辛子秋。
两人都受伤不轻,杨金花更是神情委顿,软绵绵地靠在一垛枯柴上,无力再战。
“贾忠”走到杨金花身边,手指一抬,几道黑气激射而出,打入她体内几处大穴之中。
杨金花哼都没哼一声,妙目一翻,登时晕倒,人事不知。
“贾忠”也不理她,扭过头看向辛子秋,缓缓问道: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浓重的血气?你究竟是什么人?”
辛子秋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家伙,索性别过头去,给他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贾忠”冷笑道:
“你以为你不说话,老夫就问不出你的身份么?”
说着一招手,一枚戒指从辛子秋左臂上缠着的厚厚布带下面飞了出来,被他一把抓住。
那正是辛子秋之前从死去的康文平身上扒下来的,那枚带有“黄泉意志”的戒指,他一直偷偷藏在自己假装伤势未愈的左臂绷带中,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这怪物发现了。
不过其实他也有些心理准备,早在他看到那怪物出现的时候,这枚戒指就开始莫名地发烫,似乎和这怪物有什么关联,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
“贾忠”将戒指拿在手上,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羊头骷髅,喉咙里咯咯作响,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笑声。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你这样一个无名小辈,居然会有黄泉之戒这种神器。难怪老夫一见到你,就感到了如此浓郁的血气。等我功行圆满,重塑肉身之后,利用上面的血气,至少省掉十年苦修,真是天助我也!”
他将戒指收在怀中,向辛子秋这边走了一步说道:
“你既然有黄泉之戒,那你的那一部《黄泉真经》藏在哪里?”
辛子秋心中一惊,果然这枚古怪的戒指和《黄泉真经》有关,可惜他在康文平身上并没搜出来什么经书。
不过他表面上仍是不露声色,脸上正气凛然,一个字也不肯说,反正他本来也不知道。
“贾忠”冷笑道:
“不说?你以为你闭上嘴巴,老夫就奈何你不得了?我现在没工夫管你,等我献祭了这个祭品,功成圆满之后,再慢慢编排你。嘿嘿,搜魂的滋味,你等下仔细品尝品尝吧!”
辛子秋大叫道:
“你敢!我乃是龙虎山天师……”
“贾忠”嗤笑一声:
“年轻人,省省力气吧,扯天师道的虎皮也保不住你的性命。老夫一眼就看穿你身上毫无真炁之力,根本不可能是修道之人。算你走运,可以亲眼目睹我莲花派无上秘术!”
说着手一指,只听“嗤嗤”破空之声响起,辛子秋只觉得喉咙肿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同时身上数处穴位一麻,顿时筋骨酸软,再无丝毫反抗之力。
……
第五十章 岌岌可危
经历了这几天在婆娑世界的旅程,辛子秋终于有种好运气用光了的感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之前不论情势多么危急,他都有办法化险为夷。可眼前这个占据贾忠身体,被称为幽泉散人的怪物,实力之强,手段之多,却远超他的想象。
即便是贾宪,徐良这个级别的高手,恐怕三五个联手围攻,也未必奈何得了这个家伙。
而现在只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杨金花,他自己更只是个连真炁都没有的普通武者,在这方世界根本不值一提,凭什么跟幽泉散人斗?
若是现在有个三五道不同类型的精气在身,他或许还能凭借神奇的饕餮之力挣扎一阵,不过之前他早已经将所有底牌都消耗一空了。
最令人无奈的,就是这怪物还见多识广,远非那个身为普通人的贾忠可比,现在连个忽悠人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干脆地封住了他全身大穴。
这下再想生死翻盘,除非奇迹发生,龙虎山的道士亲临,否则根本是痴人说梦。
……
饶是辛子秋心志坚定,机智百变,但此时被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幽泉散人慢条斯理地准备他所谓的献祭仪式。
只见这老怪从地上捡起那个古色古香的青铜圆鼎,轻轻放在人事不省的杨金花面前,抓住她的手,用指甲轻轻一划,顿时一道伤口出现,鲜血流了出来。
一滴,两滴……
随着杨金花的血液滴入小鼎,鼎上面雕刻的古怪花纹放出了朦朦微光,幽泉散人面露喜色,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随着血液越聚越多,小鼎上花纹的光芒也越来越强烈,而鼎中仿佛有吸力一般,杨金花伤口中流出的血滴速度越来越快,初时还是涓滴而下,很快便凝聚成细线,再到后来,伤口中血液几乎喷射涌出。
没过多久,血液就装满了整个小鼎,几乎足足一升。
杨金花脸色开始变得惨白无比,由于短时间失血过多,呼吸也变得急促,身子更是在微微地抽搐。
幽泉散人却欣喜不已,口中不断啧啧称赞:
“不愧是养气有成的武林高手,血气旺盛,真炁充沛,难得,难得!”
说着将小鼎摆好,盖上了盖子。
不多时,只见小鼎四周氤氲弥漫,一股股白气蒸腾而起。
这场面触目惊心,辛子秋虽然动也不能动,但右臂上的花纹还是感到了小鼎中散发出的精纯至极的能量。
幽泉散人喜上眉梢,连忙盘膝运功,将这白气吸入体内。
随着这白气进入他口鼻之中,幽泉散人焦黑枯萎的脸上渐渐有了光泽,那一道道如蛛网般的灰色线条也逐渐褪去。
很快,他便恢复了一副白白净净的样子,外表看来跟原来的贾忠一般无二。
可只有辛子秋才知道,之前的那个贾府大总管大概已经彻底从这世界上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怀可怕邪术的莲花派怪物。
他眼见着杨金花奄奄一息,随着手腕上血液的流逝,生命之火已经开始消散,心中不由得有了兔死狐悲的感慨。
唉,没想到我辛子秋居然葬身于此……
……
幽泉散人满意地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倒在血泊之中的杨金花,径直朝辛子秋走来,蹲在他面前,将那枚羊头骷髅戒指拿在手中,一边把玩,一边说道:
“小家伙,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手中那一部《黄泉真经》的下落,我送你痛快上路。否则我不介意施展一次搜魂法术。到那个时候,你只怕会哭着喊着求我杀你。”
辛子秋冷冷道:
“我不知道《黄泉真经》是什么玩意儿,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混账东西。有什么本事你尽管给老子用上,你爷爷我要求一声饶,都算我没出息。”
他自知必死,自然更不肯服软,死也要死得有点尊严。
幽泉散人骂道:
“小兔崽子,老夫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抓住他的右手,在上面狠狠一划,辛子秋顿时一声惨叫。
他小拇指和无名指被生生割掉,伤口处好像拧开了水龙头般,喷洒出滚烫的鲜血,触目惊心。
身体残疾带来的剧烈疼痛,让辛子秋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断丝丝倒吸冷气,要不是穴道被封不能活动,他早就躺在地上打滚了。
饶是如此,他依旧勉强挤出一丝冷笑:
“来,你大爷的,有本事继续,看看你爷爷怕不怕你……”
幽泉散人见他脸色惨白,眼中血丝密布,却依旧不肯就范,知道再审问他也没什么用了。
他原本不想对辛子秋搜魂,因为这种秘法极其耗费心力和真炁,加上他刚刚夺舍成功,虽然吸收了杨金花的血液,但身体状态远没有回到巅峰,贸然动用搜魂秘术,肯定会大伤元气。
不过眼前这小子骨头比他想得要硬气得多,为了那珍贵的《黄泉真经》,也只好付出点代价了。
幽泉散人冷哼一声,伸出右手,按住了辛子秋头顶,口中念起晦涩难懂的咒语,在他右臂之上,渐渐有秽气弥漫缠绕。
辛子秋只觉得好像有两把锋利的锥子猛地刺穿了他太阳穴,又插进他头颅之中不停搅拌。
他眼前一黑,脑子里面如千百个炸雷同时响起,头疼欲裂,刺痛感深入骨髓。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汩汩而下。
这种痛苦的滋味,比之截断手指的疼痛还要可怕千百倍,而他却无力反抗。
……
搜魂不过一刹那的工夫,可对辛子秋来说,却好像比一百年还要漫长。
他浑浑噩噩,几乎失去了意识,也丧失了时间的概念。
唯有一点清明,在莫名的力量包裹之下,如浮萍一般,渺渺冥冥,在不知什么样的空间之中飘荡不定。
就在他准备好迎接死亡之时,在灵台深处,有一个声音响起:
“揍他,运力狠狠打过去。”
声音非男非女,却柔和悦耳,带着醍醐灌顶的魔力。
辛子秋觉得自己仿佛忽然间被人推了一把,顿时清醒了过来,同时发现一股股强大的力量从右臂花纹中奔涌而出,传入自己身体。
这股力量化为热流,在他体内飞速流动,所到之处,封闭窒涩的穴位一一被冲开。
辛子秋顿时行动恢复自由,他想也不想,抡起拳头便轰向幽泉散人面门。
这一拳来得既快,又出其不意。
幽泉散人哪想到他会自己冲开穴道,这一下挨了个结结实实,只听“砰”地一声,他面骨被砸得凹陷下去,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
这一拳力道之大,连辛子秋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过他此时感受到体内源源不断有力量涌入,若不挥洒使用,自己几乎都要被撑得身子炸裂,当下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单换掌起手,劈向幽泉散人。
幽泉散人起身,用手臂一架,只觉得辛子秋的掌力有如泰山压顶般,紧跟着肋下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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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掌,叶底藏花。
……
第五十一章 火中激战
“砰!”
“咔嚓!”
令人齿酸的骨骼断裂声传来,幽泉散人再次倒飞出去。
一掌,只用了一掌,辛子秋就击断了他的肋骨。
此时的辛子秋,有如天神下凡一般,感到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好像打了一针强力的兴奋剂,身上的疲惫和伤痛也都一扫而光。
他双目放光,威势惊人,浑身气息鼓荡,破烂不堪的衣服无风自动,在真气流转之下轻轻鼓了起来。
一击得手,辛子秋紧跟着身形便如鬼魅一般,三晃两晃窜到了幽泉散人身后。
他微微用力,缠在左臂上的厚厚绷带轰地炸开,单换掌变双换掌,击向对方后腰。
幽泉散人听见背后恶风不善,一个就地十八滚,险险避开了这一掌。
只是他这一滚,正好踢中了地上的大红灯笼,砰地一声,纸糊的灯笼当时爆裂开来,里面的烛火四溅,登时引燃了地上的枯叶,洒落一片火星。
幽泉散人站起身来,发现辛子秋正穷追不舍,又是一掌拍来,掌风嗤嗤作响,气势惊人。
他赶忙袍袖一挥,一道黑烟飞出,迎向辛子秋慑人的掌力。
辛子秋刚刚吃过几次这黑烟的亏,心有余悸,不敢硬碰,一个纵跃躲开。
幽泉散人衣袖连挥,劲风到处,地上的火星顿时燃烧起来,熊熊火光升腾而起,点燃了枯枝干柴。
他伸手一指,一股气流飞向火焰,顿时带起一道碧绿色火线,射向辛子秋。
辛子秋侧身一闪,避过了火焰,这绿火打在一堆干柴之上,顿时引燃了柴火。
烈焰火光,将小小的柴房映如白昼,枯柴噼啪作响,一股股热浪,伴随着浓烟滚滚,不客气地朝激战中的两人袭来。
幽泉散人手指连点,一道道绿色火焰,好像一条条飞舞的小蛇,朝着辛子秋直飞过去,避无可避。
辛子秋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后退,这时他脑海中有人说道:
“你运力跟他拼,怕个屁!”
辛子秋无奈之下,来不及细想,只好一掌拍出。
可这随手一掌却劲力雄浑,掌力激荡之下,碧绿的火焰被他隔空拍得四散而飞。
辛子秋大喜过望,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幽泉散人见他忽然间判若两人,心中也是惊惶无比,手一抬,袍袖中一道手臂粗细的黑烟飞出,瞬间凝聚成型,正是刚刚那条斑斓巨蛇。
同时他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向火焰喷去,火苗顿时窜起三尺多高,火光大盛。
巨蛇飞出,裹挟火焰,竟瞬间成了一条碧绿色的火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辛子秋咬去。
辛子秋此时自信爆棚,拍出掌力,铿铿作响,隐隐有风雷之声,火蛇到了他身前三尺,却被他逼住,定在半空,再难寸进。
幽泉散人大袖拂动,用秘法连连催动掌力,却被辛子秋尽数挡住。
两人陷入僵局,那一条碧绿色的大蛇横亘于两人之间,在半空中不断摆动,浑身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于黑夜中看来绚烂无比,却凶险至极。
辛子秋此时体内暖流奔涌,周身上下热气蒸腾,冒出氤氲白气,内息运转之下,引动周围空气流动,带着他身前左右的火焰明暗不定。
……
幽泉散人之前被辛子秋出其不意地偷袭,肋骨折断,肋下气门被破,难以凝聚真炁,加上刚刚经历了夺舍仪式,状态还未恢复,实力较全盛时期至少打了个对折。
而辛子秋虽然得到了莫名其妙的强大力量,但终究不是自己修炼而来,运用时还多有滞涩,十成的威力开始只能发挥两三成,若不是靠着打了幽泉散人一个措手不及,他根本无法抢得先机。
可他毕竟天纵奇才,没多久就逐渐习惯了实力大幅提高的状态,对力量的掌控也越来越自如,现在已能发挥四五成的威力,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而他体内神奇的力量更是源源不断,几乎取之不尽,这也令他信心大增,越战越勇,初时还和这位魔头僵持不下,过了一盏茶时间,他已占据了上风。
幽泉散人向着火蛇连喷两口精血,每吐一口,碧绿火蛇身上的光芒便明亮一分,向前冲得一冲,却仍旧被辛子秋阻住。
又过了片刻,幽泉散人已经力有不逮,大蛇竟然隐隐有些后退的趋势,他心知将要不敌,若是再战下去,自己每喷一口鲜血,精力便再少一分,对面却不断勇猛精进,此消彼长之下,要不了多久,他便要油尽灯枯。
这魔头仗着自己对力量的精微掌控远胜辛子秋,当下大喝一声,手臂猛地一甩,那火蛇倏地冲上半空,紧接着拐了个弯,竟朝着地上躺着的杨金花飞去。
辛子秋大惊,下意识飞身纵跃而起,想要拦住巨蛇救人。
幽泉散人见他跃起,伸指一点,那碧绿色的火蛇一个诡异的折线,又向他冲来。
这本来就是他的围魏救赵之策,杨金花已是废人,幽泉散人根本就不关心她是死是活,他赌的就是在辛子秋心急救人的一刹那,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招果然奏效,辛子秋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匆匆拍出一掌,力道却远比不上提前蓄力的幽泉散人,这一掌虽然让火蛇阻了一阻,却仍旧带着巨大威势,向他冲来。
辛子秋反应奇快,腰眼用力,在半空中狠狠一扭,让开了胸口要害,可那碧绿色火蛇却在他右肩擦过,霎时间烧上了他的身体。
滚烫的烧炙,伴随着皮肉焦烂的刺鼻味道,痛得辛子秋一声惨叫,就地一个翻滚,才扑灭了身上的火苗。
他觉得整条右臂如遭电击,低头一看,只见右肩直到小臂,全部焦黑一片,又痛又酸,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了。
幽泉散人见他终于中计,受了重伤,哈哈大笑道:
“果然是蠢材,为了救一个将死之人,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说着指挥绿色火蛇,又朝辛子秋飞来。
辛子秋右臂重伤,左臂骨折处还未完全长好,无法全力招架,只能勉力闪躲。
可此时柴房之中浓烟滚滚,火光滔天,根本避无可避。
不仅是他,倒在地上的杨金花和丫鬟梅官,也都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被烈火吞没。
辛子秋大骂自己愚蠢,战斗经验太少,上了幽泉散人的当,不但没能救下杨金花,反而把自己三个人的性命全都交待在这里了。
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紧跟着有人念起法诀:
“壬水通河,刚中之德;冲天奔地,从则相济。疾!”
声音不大,却柔婉动听,在烈火声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入辛子秋和幽泉散人的耳中。
在这敕令声响起的一刹那,磅礴滔天的能量,伴随着蒙蒙的水雾,从房间的角落迸发而出,遮天蔽地!
熊熊烈火遇见这股水气,登时熄灭,房间中的浓烟也霎时被压制,整个柴房在顷刻间变得雾气昭昭,白茫茫一片。
幽泉散人所控的火蛇,遇到这股雾气,就好像碰到了铄金销骨的腐蚀毒气,鳞片上嗤嗤作响,出现一个个触目惊心的黑窟窿。
幽泉散人急忙将大蛇收起,喝道:
“什么人?”
在辛子秋背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贾总管,婢子有礼了。”
辛子秋猛地回头,只见一身鹅黄长衫的梅官正站在他背后,模样淡雅如菊,凤目之中,眼波流转,哪还有刚刚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
他惊愕地愣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如鲠在喉,竟说不出话来。
梅官见他呆呆瞧着自己,浅浅一笑,露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轻声细语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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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小郎,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梅官,不过你也可以叫我……”
“……玄冥。”
……
第五十二章 玄冥
“玄冥!”
辛子秋脑子“嗡”地一声,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梅官,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你是那个玄冥?”
梅官反问道:
“你认识几个玄冥?”
辛子秋还是不敢置信:
“可……玄冥给我留言的时候,不是个男的么?”
梅官笑着回答道:
“给你留言的的,是我的分身。这个小婢子,也是我的分身,你猜我是男是女?”
辛子秋满心疑窦,还要再问,梅官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对面还有个老怪物呢,等我先料理了他。”
幽泉散人见到梅官一反常态,喝道:
“你究竟是谁?你和这小子什么关系?”
梅官往前踏了一步,笑道:
“我有必要和死人解释这么多么?”
幽泉散人骂道:
“混账,老夫看看你有多少本事,敢口出狂言。”
说着袍袖一甩,三道黑烟齐齐射出,夹着风声,穿过浓雾,朝着梅官呼啸而来。
梅官冷笑一声,手一抬,葱白般的指尖一点,一道细细的水气迎向黑烟。
这气流初时有如丝线,但在雾气之中飞行,裹挟着浓厚粘稠的蒸汽,却越来越粗,等和黑烟接触之时,已涨至碗口粗细。
两股无形力量相碰,却有如实质一般,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水气轻易击溃了黑烟,畅通无阻,朝着对面飞去。
幽泉散人大惊失色,终于知道双方强弱悬殊,连忙向一侧纵跃,想要闪开水气,好夺路而逃。
但这股水气却仍在不断增大,最后化为一堵巨大的水墙,砸向了这老怪物。
“轰隆隆!”
水墙在幽泉散人身上爆开,将他的身子轰得粉碎,他的血肉骨骼全被水气包裹,只见红光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具肉身从未在世间出现过一般。
辛子秋看得目瞪口呆,这厉害无比的幽泉散人,居然在梅官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她就随意用了一招,就把这家伙打得形神俱灭。
梅官却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娇叱道:
“还想跑?”
说着芊芊素手虚空一抓,水气包裹之下,一道细不可查的灰白色气息被她定在半空。
梅官手一招,那股气息向她飞来。
一阵扭曲,化为了一个三寸多高的小人儿,纤毫毕现,五官躯体与常人无异。
这小人手中捧着一枚小小的血色晶片和一枚羊头骷髅戒指,正面露惊惶地瞧着梅官,恐惧得瑟瑟发抖。
梅官将晶片和戒指都拿了过来,问道:
“这是什么?”
小人儿颤巍巍地说道:
“这是黄泉之戒和我的一部《黄泉真经》,愿意献给仙子,仙子请饶命,我还知道几件宝物……”
梅官不耐烦地轻轻用手一捏,“啪”地一声脆响,那灰色小人彻底被湮灭,连求饶的话都没说完。
血色晶片和羊头骷髅戒指落下,被梅官轻轻接住,扔给辛子秋道:
“拿去玩吧。”
辛子秋接过两样东西,全身剧震。
……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死灵类;品质:精良。”
“……”
“你得到了《黄泉真经》第七部……”
“你完成了准行者考验任务,用时:52小时,评定:大优。”
“你将成功晋升为一阶行者,由于在考验任务中评定达到大优,你将获得额外的馈赠。”
“你的行者晋升仪式将于两个小时后正式开启,请准尽快赶到安全的地方晋升”
连续的声音在辛子秋脑海中响起,他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提示音,但还是被其中的内容惊得目瞪口呆。
“我成功了?这就要成为一阶行者了?”
才刚刚来到这方世界两天,他已经完成了准行者考验任务,比他原计划的苟活六个月要好得太多了。
当然,这都是梅官的功劳,否则他不但完成不了任务,今晚估计还要死在这里。
震惊过后,辛子秋对着梅官问道:
“你真的是玄冥?把我带来这婆娑世纪里的那个玄冥?”
梅官咯咯娇笑道:
“严格来讲,我是玄冥的一道分身,不过没有区别,可以说我就是玄冥。”
辛子秋嘿嘿干笑两声,忽然间大骂道:
“你大爷的!”
梅官见他一脸怒容,毫不意外,歪着头俏皮地看着他,反问道:
“你完成准行者任务了?你的任务是什么?”
辛子秋继续骂道:
“你这么厉害,早干什么去了,我差点死了你知道吗?还有她,她也要死了!”
他伸手指向地上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知的杨金花,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梅官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急什么,你们这不是都没死么?我本来不打算这么快暴露身份的,想看看你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方世界究竟能折腾成什么样子。可没想到你这么菜,我通过饕餮之力注入大量真炁给你,结果你有了这么强的助力,还是连个三流的莲花派杂碎都打不赢。”
辛子秋这才恍然,难怪自己刚刚忽然之间就如神灵附体一般力大无穷,原来都是玄冥在搞鬼。
此刻他心里一肚子委屈和气愤,而且疑惑重重,正要开口再说话时,梅官拍拍他肩膀道:
“你准备跟我在这里聊会儿天,让这小丫头流血而死呢,还是准备英雄救美?”
辛子秋一肚子话被噎了回去,忿忿说道:
“救人,你帮我带她出去找贾老爷子,我两个手臂都使不上力了。”
梅官笑眯眯说道:
“行,这下天波府的大小姐被你救了,他们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这得算我头上。”
辛子秋不耐烦道:
“好,好,不过咱俩没完啊,等救了杨小姐,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
梅官放声大笑,声若银铃,清脆动人,眼中却流露出深邃复杂的神情:
“跟我说道说道,你这小家伙还真是像……真是有意思……”
她款款走到杨金花身边,伸手在她胸前一抚,只见杨金花咳了几声,顿时面色红润起来。
梅官扭过头对着辛子秋道:
“你欠我一道普通级别的生灵精气,记住了。这小丫头有十五分钟时间,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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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轻轻呼唤杨金花道:
“杨小姐,你醒醒。”
语气温柔,低声下气,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婢子。
杨金花进入了生灵精气的加持状态,生命力大幅提高,很快清醒了过来。
“我在哪儿,这里是阴曹地府么?”
辛子秋见她醒来,也走上前去说道:
“杨小姐,坏人已经授首,咱们没死。”
……
第五十三章 天波杨府
杨金花揉揉眼睛,见到辛子秋和梅官都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心中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她仔细看去,只见辛子秋满头满脸都是烟尘,衣衫早已破烂不堪,露出了焦黑枯萎的右臂。
而他的右手,更是已经少了两根指头,一团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她难以想象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这个少年经历了怎样的苦战,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战胜了强敌,救了自己。
杨金花勉强站起身来,给辛子秋深深道了一个万福:
“多谢辛小郎君相救,杨金花承你大恩,日后必将涌泉而报!”
说着鼻子一酸,竟掉下泪来。
她自小到大一帆风顺,即便之前随兄长征南讨伐叛军侬智高之时,在阵前也是战无不胜。
而今天所面对的苦难凶险,实在是她前所未有之经历,若不是眼前这个少年相救,只怕今晚就要命丧于此。
因此心神激荡之下,这位天波府的天之娇女,也难免有些失态。
辛子秋不太会和女孩子打交道,尤其见不得女孩子哭。
此时看到杨金花落泪,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支支吾吾地安慰道:
“杨小姐不必客气,你吉人自有天相,不过其实救你的……”
他刚说到这里,只见梅官在杨金花身后向他打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他知道梅官不想被泄露身份,赶紧圆道,
“……救你的这件事,也只是顺手而为罢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活命而已。”
听他说完,梅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脸“你可真会说话”的表情。
接着又比划着点点自己的手腕,意思是“你注意时间”。
杨金花背对着她,自然看不到这些动作,不过辛子秋与梅官面对面,却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纳闷道:
“这梅官不论是说话方式,还是动作表情,都不像是古代人。尤其这点手腕让人注意时间的动作,只有戴手表的现代人才会做出来。难道她和我一样,都来自同一个时空?”
他暂时压下了满心的疑窦,接着对杨金花说道:
“杨小姐,你失血过多,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去天波府禀报令堂穆大元帅吧。”
杨金花点了点头,由梅官搀扶着,跟着辛子秋往门外走去。
辛子秋跟在他们后面,多了个心眼,将幽泉散人的小鼎也收在怀中。
梅官轻轻一推门,刚刚困住几人门闩应声而开,毫不费力。
看得辛子秋一阵咋舌,心里嘀咕着:这家伙真的有些鬼门道。
杨金花昏昏沉沉,倒是一点也没注意到这些异常。
……
三人走出了柴房,外面秋夜的冷风吹在辛子秋身上,带起一阵刺骨的凉意,却反而让他有种重获新生的快感。
他想了想,觉得天色已晚,应该先去找到贾宪,然后让老爷子弄辆车去天波府,可贾府太大,他也不知道贾宪究竟在哪里,便问道:
“梅官姐,你熟悉道路,带我们先去找贾老爷子吧。”
他现在知道了梅官的身份,这一句“梅官姐”喊出口,心中不知为什么,觉得无比的别扭。
梅官却演得天衣无缝,恭敬地说道:
“一切都听小郎君的。”
说着扶着杨金花,向后院走去。
辛子秋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梅官还真是个演技派,装下人装得惟妙惟肖,若不是她主动和自己摊牌,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乖巧伶俐的小丫鬟,就是身怀绝技的玄冥。
等三人找到了贾宪,老爷子自然是震惊万分,赶紧派人套了辆马车,带着众人,将杨金花送往汴梁城西北边的天波府。
一路上,辛子秋详细讲述了事情经过,不过略去了玄冥的身份,说成了贾忠被邪术反噬,形神俱灭。
反正贾总那边死无对证,辛子秋的话又有杨金花为佐,贾宪也没细究,只是惊讶于跟自己相识多年的大总管,居然修炼邪术,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此时杨金花生灵精气的持续时间已到,因为过度虚弱又晕了过去,不过生灵精气强大的恢复力已经让她脸色红润了许多,看起来并没有之前那般气血衰败的惨状了。
辛子秋暗示了半天,想让玄冥再给杨金花打入一道生灵精气为她治疗,不过那位只当没看见。
他扁了扁嘴,心中吐糟道:
真是个抠门儿货。
他才不信一道普通级别的生灵精气对神通广大的玄冥能有多值钱,可这家伙就是一毛不拔。
到了天波府,看门的家兵家将见到大小姐归来,都忙不迭地通报自家主人,同时大开正门,将几人迎了进去。
此时的天波府依旧灯火通明,家里出了大事,根本没人能睡得着。
贾宪指挥着手下的丫鬟婆子,将杨小姐用担架抬进了天波府正堂,轻轻放在地上。
辛子秋和梅官作为重要的目击证人,自然也被请了进来。
……
辛子秋刚一走进正堂,就见到主位上坐着个手持龙头拐杖,头发雪白的老妪,正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地瞧着他们。
这老妪虽然骨瘦嶙峋,老态龙钟,但一双眼睛依旧璨璨有神,顾盼之下,透射出藏不住的杀伐凌厉之意。
辛子秋被她眼神一扫,只觉得有种透心的凉意,仿佛全身汗毛根都要炸开。
他心中暗暗惊奇,知道这位就是天波府数十年来说一不二的当家人,佘老太君,佘赛花。
在佘太君身边,坐着位中年美妇,正是早些时候辛子秋见过的穆桂英。
而在穆桂英身边,则站着手持镔铁烧火棍的杨排风。
再往后,都是女人,有老有少,辛子秋都不认识,不过也不稀奇,反而有些唏嘘。
杨家的男儿郎不是已经战死沙场,就是正在沙场征战,家中只剩守望父兄夫君的女眷,是在令人有些伤感。
大宋积弱,可并不是武将无能。
……
佘太君打量了一番进来的几人,这才看向杨金花,见到重孙女面色苍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心中悲痛,忙唤穆桂英道:
“桂英,快去看看金花孩儿伤势如何?”
穆桂英早就心焦如焚,可当着外人的面,还得维护天波府的脸面,没有急吼吼地冲过去。
直到老太君发令,她才走到杨金花身旁,为她搭脉诊视。
半晌,穆桂英说道:
“金花脉象微弱浮滑,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过度虚弱,不过救助及时,应该没有生命之危。”
她毕竟有过生灵精气的加持,虽然只有十五分钟,但在强大的恢复力作用下,伤口早已愈合,此刻虽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均匀,面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看着自己孙媳妇检查完杨金花,佘太君这才对贾宪等人说道:
“给几位上茶。敢问这位员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家金花是被何人所伤,又是如何被诸位搭救的?”
贾宪一指辛子秋道:
“杨小姐是被这位辛子秋小义士所救,其中原委,还是烦请小秋给大伙儿讲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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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见他们问到自己,便一五一十,从自己被贾忠捉住开始,将整晚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
当然,其中玄冥的作用,自然又一次被他隐去不提。
他口齿伶俐,又是数学系的高材生,逻辑条理极其清楚,将一件件事情娓娓道来,听得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佘太君和穆桂英听完辛子秋的讲述,都咋舌称奇,没想到这其中过程竟如此曲折诡异。
穆桂英今天在开封府见过辛子秋,此时见他满身伤痕累累,肢体残缺,整个人狼狈不堪,看得出是经历了一番苦战,自然也不疑有他。
更何况杨金花又没死,辛子秋只要不是傻子,也不敢睁眼说瞎话。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走上前递给辛子秋说道:
“多谢辛小郎君舍命相救我金花孩儿,天波府无以为报。我这里有一瓶‘天香玉露丸’,专治外伤,颇为灵验,虽难以报得大恩万一,但也是我等一点心意,日后等金花伤好,必定登门亲自道谢。”
辛子秋没有伸手接瓷瓶,反而说道:
“多谢穆大帅的好意,在下能不能用这瓶灵丹,换你出手救一个人?”
……
第五十四章 晋升仪式(上)
穆桂英没想到辛子秋忽然没来由地说出这么一句,微微一愣,旋即笑道:
“你自己受伤不轻,治得晚了,只怕整条右臂都要废掉,这时候却还想着救别人?”
她此时找回了女儿,并且运功检查之下,发现杨金花只是气血衰败,并无其他暗伤,身子也完好,心情大佳,并不计较辛子秋略显无礼的举动。
反倒见这少年朴实诚恳,始终将他人安危置于自己之前,颇有些任侠之风,心中十分欣赏。
辛子秋虽然知道穆桂英手中瓶子里装的肯定是了不起的灵药,但他倒也不太在乎。
反正有玄冥在,肯定不会让自己残废的。
他惦记的,始终是魂魄受损的贾芷晴。
按原本的打算,他只能曲线救国,先帮包拯解决算题,然后借这个人情,请老包出面,再找穆桂英帮忙。
但既然现在天波杨府已经承了自己的情,那正好用上。
他冲着穆桂英一笑道:
“这点伤不碍事,只是在下有一位朋友,三魂七魄受损,一直浑浑噩噩,半昏半醒,想请穆大帅出手帮忙救治。”
说罢着简单介绍了一下贾芷晴的情况。
穆桂英听他说完,秀眉微蹙,缓缓说道:
“魂魄受损,可大可小。按你所说,这位姑娘燃烧三魂七魄转化为真炁,强行催动天师道符箓,这种伤势恐怕非同小可。我能力有限,未必治得好。不过辛小郎君对我杨家有大恩,你既然开了口,这个忙我是非帮不可,若是我治不好,就算求上龙虎山天师府,也必定讨一个方子给你。”
辛子秋闻言大喜,起身便给穆桂英深深鞠了个躬。
贾宪在一旁听见自己孙女有救,也赶紧起身,连声称谢。
穆桂英伸手虚扶,一股柔和至极的大力卷来,将辛子秋弯下的身子轻轻托起。
她仍旧将瓷瓶递了过去,说道:
“小郎君不必多礼,你朋友暂时并无性命之忧,等金花醒来,伤势好些,我自会登门拜访,为她诊治。这瓶药你还是收下,不要客气。”
辛子秋刚要拒绝,只听佘太君龙头拐杖轻点地面说道:
“好个侠义的小后生,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你这个朋友我们天波府交定了,桂英给你的药,你也拿着,先把自己的伤治好再说。”
辛子秋听了这话,心中暗暗觉得杨门女眷,一个个说话做事比男人还要爽快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很合他的脾气。
于是不再客气,伸手接过瓷瓶笑道:
“既然老太君发话,那小子也不客气了。天波府既然拿我当朋友,那日后若是有了事情,只要一张二指宽的字条儿送来,不论如何,辛子秋绝不推辞。”
佘太君哈哈大笑:
“好,好,是个爽快人,等我我那重孙儿文广从前线回来,你们兄弟一定要好好亲近亲近。今天晚了,老身也不留诸位了,日后等到金花身子好了,寻个机会必定请几位过府再叙。”
辛子秋知道杨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自己不便叨扰。
正好他也不想久留,还要回去等着晋升一阶行者呢,当下也不多说,起身告辞。
……
等回到了贾府,辛子秋和贾宪分开,带着扮成梅官的玄冥一起回到了自己房中,将门关好,这才说道:
“我说玄冥,这回你可以好好跟我讲讲这婆娑世界了吧。”
玄冥拉了把椅子坐下,伸手拿起瓜子,一边吃一边说道:
“不急,等你先晋升行者,我再慢慢和你说。对了,穆桂英给你的药不要吃。”
辛子秋疑惑道:
“为什么?这药有问题?不可能的吧。”
玄冥白了他一眼,说道:
“我说过药有问题么?我的意思是,等下你晋升仪式的时候,会有一次免费的治疗机会,不用白不用,现在吃了药,那就浪费了。这‘天香玉露丸’是好东西,普通的外伤一粒就能治好,还不留伤疤,你能省一颗算一颗。”
辛子秋恍然,只听玄冥又说道:
“你的晋升仪式开始后,我会帮你护法,而且在这深宅大院里,估计也没什么人能伤到你,所以不用担心。不要着急,好好做选择,这个世界很危险,你的任务也会大大超出你的能力,所以尽量选些能保命的功法和道具,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护佑你的。”
辛子秋点了点头,心里还是很别扭,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他皱着眉头,忽然冲着玄冥吼道:
“玄冥你大爷的,少一副关心我的样子,要不是你,我活得好好的,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危险和麻烦。你究竟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鬼地方来?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玄冥静静地听着他发泄,一语不发,等辛子秋埋怨完,才慢慢说道:
“你说的对,我承认我有私心,很抱歉把你也卷了进来。不过有些事情还不到时候,我没法告诉你,但是你相信我,来到这婆娑世界将会对你有莫大的好处。等你晋升行者,我会尽量回答你的问题。”
辛子秋还要说话,这时脑海中柔美的女声响起:
“行者晋升仪式即将开始,倒数计时:五”
“……”
“一。”
“轰隆隆……”
一阵龙吟虎啸般的闷雷声响起,辛子秋眼前一黑,周围的一切瞬间消失,他整个人都感到了强烈的失重感,好像坠入深渊一般。
……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广场之中,这里汉白玉铺地,上面雕刻着古朴玄奥的花纹。
四周长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灵气氤氲,白雾蒙蒙,宛若仙境。
往天上看去,只见满天星斗,却没有月亮,点点星光,汇集成一个又一个千奇百怪的图案。
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粗大光柱,都是数人合抱粗细,直入天际。
辛子秋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挡住了去路,仿佛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无法寸进。
正在这时,一个宏大冰冷的声音响起:
“欢迎来到婆娑世界!”
辛子秋心中一凛,向周围望去,可四下空旷无人,却不知这声音从哪里传过来的。
不过他这几天已经见识过太多匪夷所思的奇特事件,心中虽然有些吃惊,但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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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行者辛子秋,已经完成考验任务,评级:大优,正式晋升为一阶行者。”
“准行者并未处于濒死状态,将获得免费治疗一次。”
一道柔煦的白光洒在辛子秋身上,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成百上千道生灵精气同时灌体一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暖洋洋的力量。
整根断掉的右手无名指和小指,烧焦的头发眉毛,右肩膀上火辣辣的灼伤,甚至骨头尚未完全长好的左臂,全都在一瞬间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他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健康与活力,多年练武积累的暗伤,以及来到婆娑世界之后因为不断战斗产生的疲劳全部一扫而光。
他心中欣喜之余,也被婆娑世界神奇的力量所震惊。
白光散去,声音继续响起:
“任务结算开始!”
……
第五十五章 晋升仪式(中)
“任务结算开始!”
“任务等级:一级;基础经验值奖励:50点;基础交易货币奖励:星源之力100点。”
“世界等级:四级;经验值奖励加成:200%;星源之力奖励加成:400%。”
“完成评价:大优;经验值奖励加成:200%;星源之力奖励加成:400%。”
“世界探索度:2%;经验值奖励加成:2%;星源之力奖励加成:6%。”
“世界声望度:4%;经验值奖励加成:4%;星源之力奖励加成:12%。”
“特殊任务及特殊物品奖励:无。”
“本次任务奖励:经验值:477点;星源之力:2968点。”
“行者目前经验值:477/1000;星源之力:2968点。”
“任务评定等级:大优。你将获得额外的一次抽取物品的机会,物品级别从普通到传说,等级越高,抽中概率越低。”
“你拥有一道精气,类别:死灵类,级别:精良。”
“你可以选择献祭这道精气,获得200点额外的星源之力,用来购买功法或物品。”
“你拥有一件含有黄泉意志的物品。黄泉之戒。品质:精良。”
“你可以选择献祭它,获得500点额外的星源之力,用来购买功法或物品。”
“你拥有五颗‘天香玉露丸’。品质:普通。”
“你可以选择献祭它,获得每颗15点额外的星源之力,用来购买功法或物品。”
“本次任务结算购买列表已经列出。”
“备注:购买列表中的物品每次结算时随机生成,物品级别与行者等级,所处世界等级和任务完成评定有关。等级和评定越高,出现高级别物品的几率越大。请行者珍惜每一次任务。”
“可购买物品列表如下:”
……
在距离辛子秋不远处的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华彩流转的大幕,上面漂浮着一条条记录,写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功法和物品。
“功法类:”
“《血煞神功》:天血地煞,千秋不坏。血煞门独门秘笈,以活人精血煞气练功,低等级进境极快,无关隘瓶颈。不论如何伤重,只要有足够的活人精血,便可瞬间恢复如初。品质:普通。价格:120点星源之力。”
辛子秋第一条就看见了这个,不由得眉头皱起。
婆娑世界还真是生冷不忌,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都有,这血煞神功听名字就够瘆人的,而且拿活人精血修炼,明显就是邪魔外道的玩意儿。
他可不想学这种功法,白送都不要,赶紧跳过这个,继续往下看去。
“《金顶剑法》:金顶云海,佛光普照。峨眉派剑术精华。品质:普通。价值90星源之力。”
“《万里刀法》:木落雁门秋,清凉万里游。五台山清凉寺秘传。品质:普通。价值80星源之力。”
……
“《金钟罩》:外魔如炉,锻我佛心,吃得苦中苦,灵台见真汝。少林派外门护体神功。练成后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金钟罩第四重为修炼少林派金刚不坏体神功之先决条件。品质:普通。价值80星源之力。”
看到这里,辛子秋心中一动。
他来到这方世界不过两天多点,已经经历了数次大战,深知这里的危险。
不论玄冥是敌是友,她说的有一点是没错的,选择防御性的功法,先增强自保能力,才是活下去的关键。
至于其他剑法刀法,他没有太大兴趣,他关东辛家本来就号称掌剑双绝,他自家的掌法剑法尚且不敢说有小成,因此并不贪图其他的武功。
“我要购买《金钟罩》。”
随着辛子秋话音落下,一道流光从光幕中飞出,直奔他的眉心之中,快得令人无法反应。
顿时大量的信息进入了辛子秋的脑海之中,令他微微有些眩晕。
金钟罩神功入门的基础,修炼的方法和心得,他瞬间了然于胸。
……
“你得到了《金钟罩》功法,目前的等级:无。你可以选择花费100点星源之力升级为第一重。以后每升级一重,花费加倍。九重封顶。”
声音响起,辛子秋心中有了计较,思路清楚,再往下看去的时候,速度快了很多。
很快,他选中了另一套功法。
“《先天无极功》:无极生太极,先天化诸天,三界内外,惟道独尊。华山派陈抟祖师手录秘传,来源未知。乃是修炼先天一炁,催动道家万法神通的根本功诀之一。练成后真炁生生不息,包罗天地。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品质:精良。价值200点星源之力。”
单看这介绍,辛子秋就觉得威武霸气,立刻被吸引住了。
而且在这诸多功法之中,只有这一套功法是精良品质,比其他的明显要高一个级别。
作为资深魔兽世界玩家,他自然明白绿字精良装备比白字普通装备要好的道理。
最关键的是,他发现这个世界很多的神奇物品,都需要所谓“真炁”才激发和操控,而且真炁越充足,威力越强大。
贾芷晴燃烧魂魄,激发出飞剑符箓的那惊天一剑,犹自让他心惊不已。
若是自己能修炼出真炁,再找到一些道家符箓或者法宝,那就多了许多的保命手段。
而且,道家的心法清静自然,也很对他的脾气。
本来他已经学了佛门功法,再学道家神功的话,佛道双修,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但在婆娑世界中,似乎只要你有足够的星源之力,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辛子秋毫不犹豫地购入了这套功法。
“你得到了《先天无极功》功法,你目前的等级:无。你可以选择花费200点星源之力升级为第一重。以后每升级一重,花费为上一重的三倍。七重封顶。”
虽然有足够的点数,但辛子秋没急着提升他的功法等级,而是看向另一片光幕,上面记载着各种本次可以兑换的物品。
“武器类(本次任务奖励只提供冷兵器):”
“流星剑(复制品):赤土流星剑,鸟号明月弓。三国时期吴主孙权的六把名剑之一,剑身二尺七寸,轻灵迅捷如流星闪电。本品为复制品,与原品外形毫无区别,但更锋利耐用。品质:普通。价格:50点星源之力。”
辛子秋咂咂嘴,习武之人都爱利器,他也不例外。看着这柄剑心动不已,但他家八卦剑用的是长剑,他自己也身高臂长,这柄剑对他来说并不合用。
继续往下看去。
“人间无骨(复制品):将军振袖,冤魂夜哭,人间无骨。日本战国时代‘鬼武藏’森长可所用名枪。在伊势长岛之战中,此枪斩下27个首级,被织田信长让人在枪身正面刻‘人间’,反面刻‘无骨’,自此凶名赫赫。品质:普通。价格:40点星源之力。”
辛子秋不通枪法,这名枪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刚刚那把流星剑,更何况日本人的东西,虽然只是复刻品,他也不想用。
再往下看,琳琅满目,有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还有许多外五门的奇形兵刃,都是些历史名器的复制品,有许多辛子秋也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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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选了半天,在最后才发现了趁手的家伙。
“巨阙剑(复制品):穿铜釜,绝铁砺,胥中决如粢米,故曰巨阙。欧冶子所铸‘越五剑’之一,号‘天下至尊’。钝而厚重,大巧不工,巨阙剑出,谁与争锋!品质:普通。价格:100点星源之力。”
辛子秋心中一动,这柄巨阙剑几乎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剑身三尺有余,柄长八寸,总长接近四尺。可作单手剑,也可作双手大剑,配合他的身材和家传八卦剑术,很有些浑然天成的味道。
虽然价格较其他兵器贵了不少,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拿下了。
华光闪烁,辛子秋觉得手中猛地一沉,一柄厚重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剑鞘黑漆漆地,没有任何装饰,却显得古朴雅拙,摄人心魄。
辛子秋手抚名剑,心痒难耐,拇指一按绷簧,抽出宝剑,顿时钟磬之音大作,如虎啸山林一般。
巨阙厚重,宽两寸有余,剑身上刻着优美玄奥的花纹,舞动之时,寒光潋滟,如秋水长空。
辛子秋双手持剑,“燕子归巢”,“野马跳涧”,“拨草寻蛇”连续三招使出,感到毫无窒涩之处,大喜过望,爱不释手。
……
第五十六章 晋升仪式(下)
就在这广场之中,辛子秋干脆将家传的八八六十四路八卦剑法从头到尾舞了一遍,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巨阙剑归鞘,用手轻轻摩挲着,继续查看接下来的物品。
“消耗品类:”
“霹雳雷火弹:西域色目人从中国学得造火药之法,以西洋工艺手段制造。内藏烈性火药,以机括发射,威力惊人。品质:普通。价格:10点星源之力。(限购5颗)”
我去,这不就是土制手榴弹么。
辛子秋觉得自己大概用不上这东西,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购买了两个。
流光闪现,辛子秋手中赫然多出了两个核桃般大小的黑色小球。
这霹雳雷火弹设计精妙,上面有弹簧机括,只要用力一捏,在五秒钟之内便会爆炸,威力虽然不如军用的手雷,但胜在小巧轻便。
辛子秋小心收起两枚雷火弹,继续往下看去。
“天香玉露丸:黎山老母秘方,以多种药材,配以黎山玉露调制而成,对外伤有奇效。品质:普通。价格:30点星源之力。(限购5颗)”
辛子秋刚刚从穆桂英那里得到了一瓶天香玉露丸,现在看来果然价值不菲。
这位穆大帅出手还真是大方。
“……”
“清心养元丹:清和其心,调畅其气。在修炼道家功法时服用,可以稍微提升效率,并大幅减少心魔侵袭。品质:普通。价格:35点星源之力。(限购10颗)”
“淬体液:百炼成钢,万魔不侵。在修炼铁布衫,金钟罩等横练功夫时配合使用,可以增强肉体强度。品质:普通。价格:25点星源之力。(限购20份)”
辛子秋看了一圈儿,最后决定将这两种丹药各买下四份,配合自己修炼使用。
……
最后是……
“杂物类:”
这里面的东西非常杂乱,稀奇古怪,什么都有,令人哭笑不得。
比如这个:
“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寂寞么,空虚么?风靡亿万人的经典小游戏令你在婆娑世界不再感到孤单。品质:普通。价格:40点星源之力。”
或是这个:
“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妈妈的味道。为行走在婆娑世界的旅人献上温暖的爱和家乡的回忆。品质:普通。价格:20点星源之力,额外加肉:每10点星源之力一份。”
辛子秋翻了个白眼,谁会消费这些鬼玩意儿?反正他不会。
好不容易得来的星源之力,可不是这么浪费的。
他在乱七八糟的杂物中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样合用的东西。
“蒙汗药改良版:”
“武功再高,也怕迷药,无色无味,一瓶撂倒。品质:普通。价格:20点星源之力。(限购5份)”
辛子秋买下了一份,蒙汗药虽然是下九流的旁门左道,但是对他这种武功不高的人来说,毕竟还是多了一种武器。使用得好的话,也不是不能对抗实力远胜于他的高手。
选好了所需的东西,他还剩下2308点星源之力,开始提升武功。
“你选择花费100点星源之力,提升金钟罩至第一重。”
“你选择花费200点星源之力,提升金钟罩至第二重。”
“……”
“你选择花费800点星源之力,提升金钟罩至第四重。”
“啪啪啪!”
连续的白光刷在辛子秋身上,他周身骨骼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响之声,全身皮肤微微泛起暗金之色,整个人有如寺庙中的金身罗汉一般。
正是金钟罩第四重大成所展现出的异象!
很快变化消失,辛子秋整个人回复正常,捏了捏自己身上的皮肤,发现依旧温热柔软,并无特异之处。
不过当他潜运金钟罩时,只见身上暗金色一闪而逝,再随手抽出巨阙剑,往身上用力一划,却连个白印都没有留下。
虽然巨阙剑不以锋锐见长,但毕竟也是开了刃的利器,居然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这金钟罩神功果然名不虚传。
不仅如此,在运转金钟罩的同时,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肌肉,骨骼甚至五脏六腑也都变得异常坚韧,就算是内家高手,也未必能靠暗劲震伤自己。
按他刚刚得到的修炼功法记载,金钟罩有九重,一练皮,二练筋,三练骨,四练五脏,之后才是身上各处罩门。
比如双眼,下阴,百会等等。
等到了第九重,就连魂魄也能凝练得有如实质,连各种无形无相的精神攻击也伤不了他。
不过,很少有人真正把金钟罩练到极致,因为练到第四重,外相强健之后,便可转修少林寺另一门更高深的武学。
金刚不坏体神功!
不过这门神功此时并未出现在辛子秋的购买列表之中。
要想修炼,只能下一次任务结束时碰碰运气,或者直接去少林寺想办法拜师学艺。
不过辛子秋暂时也没考虑这么多,他现在直接由婆娑世界传功得到的第四重金钟罩,除了少数几个弱点练门之外,已经覆盖了全身筋骨皮和内脏,防御力几乎不亚于饕餮之力的器灵精气加成。
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提升了。
紧跟着,他开始提升先天无极功。
“你选择花费200点星源之力,提升先天无极功至第一重。”
“你选择花费600点星源之力,提升先天无极功至第二重。”
“轰隆!”
磅礴的力量,如长江大河一般滚滚而来,疯狂涌入辛子秋胸口“膻中穴”中,不可名状,莫可抗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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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霎时间感到头昏脑涨,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热,越塞越满,似乎正在高高鼓起,好像是个充了气的皮球,随时都要爆破一般。
辛子秋心中惊惶,可低头看去,身上却并无任何异状,顿时警醒。
他自幼习武,曾经听家里长辈说过修习高深气功时的诸般幻象,这种胸口膻中穴鼓胀欲裂的情形也在其中。
如此异象,一般都只会出现在拥有数十年修为,内家养气功夫极深之人的身上,是突破人体桎梏,突破关卡,登临超凡时的外魔侵袭。
他心中有了计较,不再慌乱,收摄心神,按照先天无极功中所述的养气法门导气归虚,试图将体内无数奔流窜跃的真炁导入内府之中,蕴养起来。
这道家神功果然精妙绝伦,他一经照做,胸口膻中穴中的那团积存的庞大力量顿时化为千百道细细的暖流,一缕缕散入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之中。
这一股股极为精纯的能量流经四肢百骸,就好像天降甘霖一般,洗刷着他的血肉,扩充着他的经脉。
在这个过程中,辛子秋感到真炁圆转如意,顺着经脉运行之时,全身暖洋洋,轻飘飘的,便如腾云驾雾一般,遨游云海星空。
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翻涌奔腾的能量终于如万川入海,归于平静。
这一次灌顶,婆娑世界以极为精纯凝练的力量,为他先天无极功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本来辛子秋即使不运功,专心被动地接收灌顶,也可以最终达到第二重功法的造诣。
但他这一番无意识的导气归虚,反而使他吸收了更多的婆娑世界传功灌体的力量,将之存蕴在全身各处大穴之中,获得的远比被动接受更多。
如今他的先天无极功已经隐隐达到了第二重大圆满之境,几乎就要突破升至第三重。
而辛子秋此时感到好像披上了一件液压机械战甲,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大力不断推动,好像随时都要迸发出爆炸性的力量来。
“哇哈哈!”
他兴奋地大叫,轻轻一跃而起,整个人离地几乎丈许,而且毫不费力,比任何跳高世界冠军还厉害。
这才是第二重的功法,可想而知,若是能修炼到第九重,那该是有多么厉害。
只不过,再往上提升,每一层都要三倍的星源之力,花费要比金钟罩大多了。
毕竟是精良品质的功法,威力和价格都明显不同。
在他得到了灌顶传功之后,身上所拥有的星源之力几乎消耗一空,只剩下了8点。
而半空中那片记载着购买列表的光幕也渐渐消散,结束了本次兑换权限。
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行者任务评定:大优。下面开启一次额外抽取物品的机会,物品级别上限为‘传说’,级别越高,出现的概率越低。”
话音落下,辛子秋见到不远处那几根巨大光柱中的其中一根骤然亮起,不断闪烁,无数奇珍异宝的影像光怪陆离,在里面变幻不定。
片刻,光柱中吐出一团柔和的光彩,先是在半空中漂浮了刹那,紧跟着激射而来,瞬间来到辛子秋眼前,好像肥皂泡一般砰地破开,一件物事掉在辛子秋手中。
辛子秋拿起来一看,只见这是个绯色的红宝石戒指,上面镌刻着细小的花纹,指环的中间,还有一道深深的血痕,显得十分邪异。
“恶魔之血浸染的宝石戒指:佩戴后可抵挡一次致命的攻击,并解除濒死状态。级别:稀有。”
“好东西啊!”
辛子秋眼睛一亮,自己运气还真的不错,一次就抽到了稀有级别的物品。
戴着这玩意,相当于多了条命啊。
对他来说,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中,可谓是最实用的保命工具了。
辛子秋将戒指戴在左手小指上,竟然纹丝合缝,就好像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在他带上戒指的一刹那,又一片光幕在不远处亮起:
“行者晋升仪式结束,你的个人信息如下:”
“姓名:辛子秋。”
“行者等级:一阶行者。”
“状态:饕餮之力附身。”
“功法:金钟罩(第四重),先天无极功(第二重)。”
“经验值:477/1000。”
“星源之力:8。”
……
“你即将开始本次婆娑世界的任务:”
“下列任务中,完成其中三项,即可结束本次行者之旅,回归原世界。”
“一,在大宋朝中获得四品或以上官职。”
“二,探索汴梁城地下的信陵君古墓。”
“三,获得全部八部《黄泉真经》,并积累足够多黄泉意志,唤醒黄泉残魂。”
“四,获得上洞八仙中任意一位的传承。”
“五,找到并杀死‘无忧洞’四位以上掌印人。”
“六,在通天擂上战至第五关以上。”
“你可以在此世界逗留六个月,可使用相应特殊道具延长时间。若六个月内未能达到本次婆娑世界任务要求,则无法获得任何奖励,并且视完成度扣除相应经验值和星源之力。”
看着光幕之上漂动的任务说明文字,辛子秋彻底傻眼。
你大爷的!这都什么狗蛋玩意儿?
……
第五十七章 (一)
辛子秋本来正沉浸在实力大幅提升后的兴奋之中,但一看到这些不知所谓的任务,就好像兜头一盆冷水浇来,滚烫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这六个任务,光看内容就知道困难重重。
甚至其中的几个要求,他压根儿连看都没看懂。
比如第五个任务中的无忧洞掌印人,和第六个任务中的通天擂,那都是什么玩意儿?
至于其他的几个任务,虽然大概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别说要让他完成三个,就是给他六个月时间去做一个任务,估计都得要了老命。
辛子秋心中疯狂吐槽:
他大爷的,这是个四级世界,我才是个一阶行者。
玄冥这混蛋,存心要坑我呢吧。
只是还不及细想,他眼前的景色忽地模糊起来。
整座广场,连同他的身体一起,倏地化成点点星光,消散在氤氲雾气之中。
一阵晕眩过后,辛子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站在贾府原来的房间中,似乎从未离开过一样。
在他面前,穿着鹅黄长衫的玄冥,正坐在椅子上,双脚套着绣花鞋,荡啊荡的,嘴里吃着瓜子,笑靥如花,朝他说道:
“你晋升一阶行者了?恭喜恭喜!在我见过的所有行者中,你是晋级最快的。在这个四级大千世界晋级,而且任务评定大优,应该奖励了不少经验值和星源之力吧。”
辛子秋也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不客气地抓起一大把瓜子,自己也嘎嘣嘎嘣嗑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沉着脸说道:
“嗯,奖励了四百多点经验值和两千多点星源之力。”
“好家伙,才准行者晋升,就这么多星源之力,赶上二阶,甚至三阶行者的一次任务了。换了些什么好东西?”
“去你大爷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玄冥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丝毫不在乎辛子秋的无礼。
“回答得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紧跟着,她神色忽然变得冷峻而严肃,盯着辛子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底牌,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在婆娑世界中,没人值得相信,包括我。”
“……”
滚蛋,老子本来也没打算相信你。
辛子秋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虽然才刚刚接触玄冥,可这家伙整个一演技派,说变脸就变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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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表情管理技术,简直可以去争夺奥斯卡小金人了。
玄冥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说道: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我的下一个任务还没开始,应该可以在这里再陪你一段时间。”
辛子秋心中充满了疑惑,恨不得一股脑全都倒出来,听到玄冥肯回答他的问题,马上问道:
“你究竟是谁?玄冥是你的真名么?”
玄冥靠在椅子上,手托香腮,淡淡回答道:
“玄冥当然不是我的真名。那是我在婆娑世界的代号,也是我的‘传承’。至于我真名是什么,说出来你也不认识。不过估计你也猜到了,我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也都是中国人。当然,我现在定居在美国。嗐,现实世界的事情,等你完成这个任务回归之后再说吧,也许有机会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辛子秋听到她说到“美国”的时候,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接着问道:
“那婆娑世界到底是什么东西?和我们所在的世界有什么关系?”
玄冥摇摇头:
“这个不知道,我和你一样,也不过只是婆娑世界的一名行者。不过,我是资深的高阶行者,倒可以给你讲讲我的猜测,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继续讲。”
“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一切的历史,都似是而非。”
“废话。”
“我是说,我们进行的不是时间旅行,更像是……平行时空,或者幻想世界。”
“嗯,接着说。”
“比方说现在的这个世界,和我们所知道的历史差距很大,但又有很多相似之处。我认为我们并不是回到了一千年前地球上的北宋,而是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至于是平行世界,还是幻想世界,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们在这里得到的所有物品,学到的所有功法,都可以带到我们自己的世界之中,所以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也一定会有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辛子秋点点头,良久不语,他也有同样的想法,这里并不是地球,或者说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地球,而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宇宙,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连资深者玄冥都不清楚,他一个刚刚来到婆娑世界的一阶行者自然更没必要深究了。
他也没过多纠结这个问题,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
“你说玄冥是你的传承,什么是‘传承’?”
玄冥没急着回答他,而是手掌一翻,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支雪糕,递给辛子秋一支,自己拿了一支,嘶啦一声扯开包装袋,放在嘴边,伸着舌头,轻轻舔着上面的奶油。
辛子秋见她一脸陶醉的样子,无话可说地接过雪糕,也咬了一口,冰凉透体,激得他脑仁儿有点疼。
只听她慢悠悠地说道:
“行者想要获得婆娑世界更多的权限,了解更多的内情,就需要得到相应的传承,我的传承来自上古神兽玄冥,又叫禺强。你才是个一阶行者,现在打听这些太早了,知道了也没用。”
辛子秋又问道:
“你说梅官是你的分身,给我留言的男人也是你的分身,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玄冥咬了一口雪糕,含在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囔道: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预言未来的先知,哪儿会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汴梁,又在什么地方落脚。再说,我可没那么无聊,专门跑到大宅门里给人家当使唤丫头。”
“不过我确实一直藏身在京师,你知道的,我也有我的任务要完成。其实直到你进了汴梁城,我才得到消息,跟着你们来到贾府,顺便巡视了一圈。被我一眼就发现了那个贾忠已经被邪灵附身,还用手段控制了梅官这个小丫头。于是我就势也附身在她身上,观察观察你,顺便保护你一下。”
……
第五十八章 (二)
辛子秋眼神异样地盯着她看了看,跟着问道:
“你还能附身在梅官身上?那真正的梅官是死是活?”
玄冥双眸一翻,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别一副看鬼似的表情好不好,我说的附身,不是你理解的那种鬼魂附体。我是人,不是鬼。”
“不过梅官这小丫头确实早就死了。被莲花派的邪魔外道盯上,还有什么好结果?你看到这贾府院子里的红灯笼了么?每次路过的时候是不是感到有点儿瘆得慌?那是因为这些灯笼都是以活人精气点燃的,其中就有一盏是梅官的。这是一个邪门儿的聚灵阵法,专门为莲花派那个什么幽泉散人凝聚灵体的。他也是倒霉,遇上了我,不然被他用数位武林高手的真炁凝聚灵体,夺舍成功,加上聚灵阵法引来的灵气,也许真能成为此方世界一霸。”
辛子秋心中骇然,若不是玄冥出手,他现在没准儿也成了一盏灯笼,想想都可怕。
不过他铺垫了半天,终于图穷匕见,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那张羊皮纸是你寄给我的吧,你究竟为什么要把我拉到婆娑世界里?”
玄冥闻言,笑容敛去,良久无言,半晌才慢慢说道: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我是学霸,理解能力很强的。”
玄冥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好吧,简单点说。第一,我是高阶行者,负责为婆娑世界寻找新的行者,你知道,做任务死亡率很高的,总要补充些新鲜血液进来。”
“第二,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接到探索先秦古墓的任务了么?”
辛子秋点了点头。
“我需要你完成这个任务,从信陵君的古墓里面带一件东西给我。”
“我凭什么帮你?好端端的把我弄到这个危险的地方,我找你算账还来不及呢。”
玄冥吃掉了最后一口雪糕,用手指轻轻拭去嘴角残留的奶油,放在嘴中吮了吮,笑眯眯地说道:
“凭什么?首先,你打不过我。其次,你自己也需要完成这个任务,帮我也只是顺手为之,你帮我这个忙,我也可以帮你完成一个任务,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没兴趣。”
玄冥好像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着急,顿了顿,忽然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听说,你正在准备大学毕业之后申请去美国留学读博士?为什么想去美国?在燕大读研究生不是很好?”
辛子秋被她忽然的转折问得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说道:
“关你屁事,我去哪里读书也跟你有什么关系?”
玄冥直起身子,双眼中有异芒闪动:
“别嘴硬了,我知道你去美国想干嘛。你爸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想找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找,我在美国的关系很硬的。怎么样?这个交换条件可以让你为我冒一次险了吧。”
她话一出口,辛子秋全身仿佛通了电一样,腾地弹起老高,连之前坐着的椅子都被他掀翻在地,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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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浑身汗毛根根炸起,目光变得前所未有得冰冷凌厉,嘴唇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你认识我爸?你究竟是谁?”
……
玄冥丝毫没被辛子秋骇人的气势所震慑,仍是那副轻松写意的表情,柔和的目光与辛子秋冷厉的眼神直直相对,一点也没有避开的意思。
“怎么,你爸又不是出家人,有几个朋友很奇怪么?”
辛子秋冲到玄冥面前,伸手就要拉她衣领,想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同时吼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
玄冥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指,隔空轻轻一点。
辛子秋顿时全身如被冰封,动弹不得,就那么停在半空。
“喂喂喂,人家可是女孩子,你别凶巴巴的。”
她手指轻轻一晃,辛子秋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巨力袭来,将他直接按在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两人实力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即便辛子秋已经修成先天无极功和金钟罩,但在玄冥面前,仍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是蛮干的傻子,情知不敌,也不再反抗,老老实实扶起椅子,在上面坐好,一脸怒容。
玄冥见他听话,笑着说道:
“好好聊天,别生气嘛。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嗯,至少比你多得多。不过你也别想逼我告诉你,还是那句话,你打不过我。不过你若是帮我完成任务,咱们就什么都可以商量。好了,现实世界的事情,等回去再说。现在你还是问我点别的,关于婆娑世界,我保证知无不言。”
辛子秋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把满心的气愤和烦躁压在心底,决定要迅速变强,不能再被这么欺负了。
他不客气地问道:
“我怎么才能快速提升实力?”
玄冥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
“知道差距了?”
辛子秋咬着牙,勉强点了点头。
玄冥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知道就好,等你的实力赶上我,那时候想问什么都行。年轻人,我看好你哦!”
“废话真多……”
“我说真的,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追上我。不过现在你想快速提升实力,首先就是要争取每一次的任务评价都拿到‘优等’或者‘大优’,任务评价每提高一个等级,对你经验值和星源之力的加成是巨大的,而且还有额外获取物品的机会,如果能得到史诗品质或者传奇品质的道具,也许你一下子就超过我了。”
“其次,就是想办法获得一些特殊任务和特殊物品,比方你这次去探索信陵君的古墓,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能得到先秦方士的秘密或者遗留的宝物,不论是自己使用,还是献祭给婆娑世界,都会给你带来很丰厚的奖励,不过这个比较看运气,是可遇不可求的。”
辛子秋皱起眉头问道:
“我这一次有六个任务,任选三项完成,可任务都很难,别说‘大优’评价了,能不能完成都不一定呢,那怎么办?”
……
第五十九章 (三)
玄冥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这是个四级的大千世界,而你只是个小小的一阶行者,不论什么任务,都是远超你能力范围的,这很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
“其实你的情况有点特殊,一般的行者都是从一级世界开始任务,而你是被我直接拉进四级世界的,所以这一次即使完不成任务,也不要太灰心。”
“其实,婆娑世界对行者是很宽容的。就算任务完不成,也不过是扣点经验值和星源之力,并不会主动抹杀任何人。”
“所以,你这次只要安安全全回去,下一回你就会重新从一个一级世界开始进行任务,那时候难度会小得多。”
“但是你也不要因此就想着混日子,行者所进入的世界,每一次等级会越来越高,任务也会越来越难,你若是一直完成不了任务,那就没法提升实力,早晚会在任务中受伤,甚至死亡。”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那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婆娑世界会出现死亡任务。比如团队对抗,或者是大逃杀,在这些任务里是一定会有行者死去的。你若是实力不够,那么死的就是你。”
辛子秋听到死亡任务,瞳孔微微一缩,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只听玄冥继续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你现在在四级世界越级做任务,而且有我赠予的饕餮之力护佑,甚至条件允许的话,我还可以亲自出手帮你。只要能够多完成几个任务,在这个世界得到的奖励也会成倍地丰厚,顶得上在一级二级世界里完成好几次任务的收获。”
“刚刚的晋升仪式你也经历了,想必也看到了四级世界对你奖励的加成,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而且,不知你注意没有,你在结算时所获得的购买列表每次都是随机的,和你当前的等级,你所处世界的等级,以及你任务完成的评定都有关系。等级越高,任务越难,评定越好,允许你购买的物品等级就越高。我想你这次应该已经碰到‘精良’品质的物品或者功法了吧。”
辛子秋想想自己得到的先天无极功就是“精良”品质的,而且甚至还有一件“稀有”等级的戒指,点了点头。
玄冥的雪糕吃完了,又变出来一袋薯片,拈起一枚,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含混地说道::
“婆娑世界的物品和功法都有标注有级别,普通,精良,稀有,史诗,传说等等,越往后品质越好。普通的行者在一级世界获得‘精良’品质物品的概率,比中六合彩还要低。而你刚刚晋升就能得到,那全是因为世界等级高,任务评价也好。”
她看着辛子秋,两颗眸子泛起黑色深邃的涟漪,似要将人吞噬。:
“怎么样,帮我拿到信陵君古墓里的东西,我可以帮你完成任务,保证让你收获满满。高阶行者花费巨大代价,牵引一个新人来到四级世界,还帮他完成任务,这样的机会即使在婆娑世界也是很罕见的,你要珍惜。”
辛子秋不屑地哼了一声:
“少把人瞧扁了,我的任务,我会自己做,完不成我也认了。”
玄冥瞧着辛子秋,目光中精芒闪动,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擅自把你带进这婆娑世界。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给你道歉。不过,我给你的,虽然是摆脱不了的诅咒,但也是无与伦比的馈赠。要知道,让普通人成为行者的手段不多,我花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弄到一点饕餮之力护送你进入婆娑世界……”
“有一天也许你会感激我的。当然我也不指望这个……”
“……这样吧,你就当跟我等价交换,你帮我从信陵君的陵墓里带一件东西,我告诉你一些你爸爸的事情,免得你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满世界乱撞。”
辛子秋闻言,长长叹了口气,不论玄冥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开出的条件确实正中下怀,戳到了自己的软肋:
“好吧,我会想办法跟包大人求情,等下次古墓开启的时候,进去看看。话说回来,古墓里的玄冥画像金牍,和你是不是有关系?”
玄冥“咦”了一声,说道:
“你已经见过金牍了?开封府的人还挺厉害的嘛。不错,这座古墓里面有一件来自上古玄冥神兽的宝物,对我完善传承很有帮助,找机会跟你细说。”
辛子秋耸了耸肩,他就知道,信陵君的宝库肯定跟玄冥有关系:
“我只答应进去帮你看看,不敢保证能成功。再说,你实力这么强,自己干嘛不去陵墓里寻宝,非要把我也拖下水?”
玄冥笑道:
“古墓是先秦方术士所建,有许多神奇之处,对我也有诸般限制。我进不去,至少没办法以高阶行者的身份和实力去探索。而且,就算能进得去古墓,没有你的话,我也解不开通过关卡所需要的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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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对你也没报多大希望,毕竟你才是个一阶行者,实力太低了。这样吧,不论成功与否,只要你答应我尽力去做,我就欠你个人情。”
“先秦的方术士真的这么厉害?比你还厉害?”
“不一样,方术士们掌握着一些古老而神秘的知识和力量。唉,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你亲自进了古墓,也许就有会明白了。”
辛子秋知道关于信陵君宝藏的事情,玄冥没完全说实话,至少隐瞒了一些细节,揶揄道:
“你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把我骗进来,就为了解算题?那你干嘛不请个数学系的教授来?”
“解这种初等数学的算题,数学系的教授也未必有你这奥赛金牌的小神童厉害。何况,我跟他们也不熟,哪儿能随便找人冒险。而且……唉,算了。”
“你跟我也不熟好嘛?”
玄冥摆摆手:
“不,不,是你和我不熟,我对你可是熟悉得很,我和你老爸很早就是朋友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辛子秋现在真的很好奇玄冥在现实世界的身份,但他知道对方根本不会告诉他,至少在他完成探索信陵君古墓的任务之前是不会透露分毫的。
“别套近乎,你既然要我帮忙做任务,那也得帮我提升一下实力,有什么宝物都拿出来吧。”
玄冥闻言一笑:
“宝物?你都有饕餮之力这么逆天的东西了,还要什么宝物?”
辛子秋一愣,饕餮之力确实救过他很多次性命,吞噬精气的能力也很厉害,但……也谈不上逆天吧。
“饕餮之力到底有什么用?”
……
第六十章 (四)
玄冥的薯片居然也吃完了,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来两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捏在手中想了想,单手往前一送,递给了辛子秋一个:
“喏,这个给你吃。”
此时早已经过了半夜,辛子秋没吃晚饭,这会儿确实也有点饿的慌。
他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觉得浓香可口,疑惑地问道:
“你这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玄冥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
“储物空间,没听说过吧,等你级别高了,也会有的。”
辛子秋被玄冥的吃货属性惊呆了,这家伙和苏东坡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光是跟自己说话这一会儿功夫,就吃了瓜子,雪糕,薯片,包子,一样接着一样,花样繁多,层出不穷。
她身上这是到底带了多少零食啊。
紧跟着他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顺口问道:
“你这该不会是用星源之力在婆娑世界买的吧。”
玄冥丝毫没有淑女的架子,将剩下的包子一口塞进嘴里,抓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这才说道:
“当然,高阶行者可以随时使用购买权限,只要有星源之力,随时可以买东西。而且这千八百点星源之力,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换点好吃的还是很值得的。”
辛子秋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脏话,多少有点嫉妒,这家伙也太奢侈了,居然拿这么多星源之力换零食吃。
“算了,还是讲讲饕餮之力吧。”
他有点无力地说道。
“唉,忘了你还是个棒槌。饕餮之力是我给你的馈赠,是史诗级别的物品,厉害得很,就算是我,也费了好大力气才拿到的。”
玄冥撩开衣袖,只见她雪白的玉臂上,也有一道狰狞的花纹,和辛子秋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朱砂色的。
她接着解释道:
“饕餮之力可以吞噬精气,然后给予你不同的状态,这个你肯定已经见识过了,也不必多说。但在你修炼了功法,凝练出真炁之后,饕餮之力真正的用途才能显现出来。它可以转化你的真炁,大幅增强你招式的威力,对于你这样的低阶行者来说十分适用。”
“什么意思?”
玄冥说道:
“很简单,你现在武功低,对真炁的使用还粗糙得很。十成的真炁,在你手中只能发挥出一两成的破坏力。而饕餮之力就不同了,同样十成的真炁,它至少能爆发出九成以上的力量。”
“换句话说,你不论修炼了什么样的功法,通过饕餮之力来引导,都会成有几倍的威力,这够厉害了吧。当然,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提高个十倍八倍也算不了什么,不过在这方世界,也应该算有一点自保能力了。”
说着,她伸手一拉辛子秋的胳膊,说道:
“跟我来。”
辛子秋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景物飞快地模糊变幻,片刻后再次站定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贾府,来到郊外的一片树林之中。
这种如同瞬移般鬼魅的身法,若不是亲身经历,辛子秋是决计不敢相信的。
高阶行者,居然强大至斯。
“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他问道。
玄冥笑着说道:
“带你来体验一下饕餮之力的神妙作用,这种力量,不亲身经历,你是想象不到的。在汴梁城里面人多,别吓着他们。你学了什么功法?”
辛子秋想了想,觉得功法也没必要隐瞒,便回答道:
“先天无极功和金钟罩。”
“哦,先天无极功不错,陈抟祖师的道法,很适合你。练到第几重了?”
“第二重。”
“一重炼精,二重炼气,那么你现在精气合一,应该凝练出了气血之力,实力应该还可以了。”
这里到处都是松树,玄冥伸手一点,指着其中一棵说道:
“试试一掌击断它。”
辛子秋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棵松树高有三丈,亭亭如盖,比普通人的腰还粗上几分,一咧嘴:
“你开玩笑呢吧,这么粗,怎么打得断?我又不是你。”
玄冥不屑道:
“别一副怂样儿,是爷们儿就上,没试过怎么知道?”
话说到这份儿上,辛子秋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他走到松树前面,微微凝神,运起了刚刚学会的先天无极功,顿时小腹一热。
一股暖流由下丹田气海中急速涌出,一路从“神阙穴”,至“鸠尾穴”,最后到了胸口“膻中穴”之中,每经过一个穴位,便壮大一分。
紧跟着,这股暖流按辛子秋心意,自胸口流入清冷渊,由“天井穴”而至“外关”,“阳池”诸穴,走过“手少阳三焦”经脉,凝聚到右手掌心之中。
他抬起右掌,对准树干,一招“推窗望月”猛地拍去,强大的真炁在他手心汹涌迸发而出,形成了巨大的破坏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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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这棵松树被他打得连连晃动,簌簌作响,松针也如雨而落。
辛子秋撤掌收力,只见松树上树皮脱落,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陷进去一寸多深。
“大爷的,我这么厉害了么?”
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儿,第一次真正掌握了超凡的力量,欢欣异常,喜形于色。
玄冥看在眼里,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现在你再发同样的一掌,但心中存想饕餮之力,你已经用过几次了,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辛子秋点了点头,仍然运起先天无极功,在暖洋洋的真炁行走在经脉之中时,他心念一起,勾通了右手臂上的饕餮之力。
熟悉的刺痛感一闪而逝,他经脉之中的真炁仿佛万川入海一般投入右臂,被吞没得一干二净。
霎时间,一股更加磅礴的力量充盈在他手臂之中,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辛子秋福至心灵,仍是一招八卦掌的“推窗望月”,朝松树拍去。
“咔嚓!”
“轰隆!”
一声巨响,只见大松树的上半截平平飞出,摔在两丈开外,扬起一片尘土。
地上只余下四五尺高,不规则的半截树墩,断口处仿若雷殛,焦黑一片。
辛子秋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收回的右掌,惊讶得无以复加,半晌无言。
这就是强大的饕餮之力么?这种力量太恐怖了。
他练武多年,虽然招式练得精熟,但限于年岁,功力只能说平平无奇,掌力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在来到婆娑世界之前,就算是茶杯口粗细的小树,他也未必打得折。
而现在,他不仅击断了几尺粗的高大松树,更是将其打飞出去,这种冲击力,堪比一辆高速行驶的小汽车了,放在以前,简直难以想象。
玄冥见他一副痴痴呆呆的的样子,不屑道: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不好?真正强大的行者,上天入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你打棵普通的破松树还把自己吓个半死,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辛子秋没理她,依旧沉浸在拥有超凡之力的快感当中。
……
第六十一章 京师夜未央(上)
玄冥找了一块大石头,用袖子轻轻掸了掸灰尘,悠闲地坐下,接着说道:
“怎么样?感受到两次出招时力量的不同了么?”
“你第一次发掌的时候,真炁涣而不凝,难以汇聚成一点,大部分的力量都逸散在经脉之中,返回了自身,产生的破坏力很有限。”
“但是经过饕餮之力的转化,你对力量的利用效率就会大大增强,将真炁融聚在一点同时爆发,这才有数倍于第一掌的破坏力。”
“不止是先天无极功,你的其他功法也可以通过存想饕餮之力得到加强,包括金钟罩。不过,以后你功力越练越纯,饕餮之力的效果就没那么明显了。”
“除此之外,同时拥有饕餮之力的两个人,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共享真炁的,当然不能太多,否则你经脉都要被撑爆。”
“之前你和那个幽泉散人战斗,我就通过饕餮之力给你输送了一部分真炁,可惜你战斗经验太差,最后还是要我亲自解决问题。”
“所以,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哪怕我不出手,你也会有大幅度的战斗力加成。不过,我可不会一直陪着你当保姆,所以你也别光想着靠我。”
辛子秋冷哼一声:
“我还不想跟着你呢,也不知道是谁找谁帮忙。”
玄冥毫不介意他的无礼,看着辛子秋的目光中饱含着亲昵,轻笑着问道:
“除了先天无极功和金钟罩,你还学了掌法和兵器么?”
辛子秋摇了摇脑袋。
玄冥轻抚额头:
“我倒忘了,你们关东辛家号称掌剑双绝,是八卦掌的传人。不过……国术虽好,却不是操纵超凡之力的最佳方式。”
辛子秋隐隐有些明白她的意思,愈发好奇起来:
“详细说说。”
玄冥说道: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国术不强。其实不论是八卦,形意,还是太极,都是老前辈们留下的好东西,能将普通人肌肉筋骨的力量发挥到极限,练得精了,威力确实很大。”
“可是国术的发力用劲技巧,只适合凡俗中的普通人,对于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婆娑行者来说,这种招数就有点不够用了,他们需要的是能够承载更大力量的武技。”
“打个比方吧,战马上的大将,用铁锤,方天画戟这样的重兵器,发挥的威力是巨大的,但你要把这些重武器换成水果刀,这破坏力顿时就差了一大截儿。”
“可是,你要把几百斤的大铁锤给了弱不禁风的书生,他也举不起来,更舞不动,还不如一把水果刀给他提升的战力大。”
“婆娑行者们,就是披盔贯甲的马上大将,他们需要的不是水果刀,而是凤翅鎏金镗,是擂鼓瓮金锤,是能承载他们巨大膂力的兵器和武技。你这么聪明,听懂了我的话么?”
辛子秋顿时明白了,他八卦掌中的招数虽然精妙,但终究只是凡俗的武学,随着自己实力越来越强,他可能需要更为强大的手段,来发挥身上的超凡之力。
他有点郁闷地埋怨道:
“我晋升行者之前你怎么不说?我这次什么都没学。”
玄冥耸耸肩,笑着说道:
“没关系,你现在实力弱,还是普通人的范畴,你们家传的武功,配上先天无极功的真炁和饕餮之力的加成,应该足够你用了。不过等你完成这里的任务结算的时候,可以挑一两门厉害的精良级别武学试试。婆娑世界所有的奖励都是随机的,我也不知道你最后能有些什么选择,没法给你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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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婆娑世界对行者们互相交换物品和武学是有很大限制的,你现在没有权限,我想传授你技能也做不到,等到你成为四阶行者,就能接触到拍卖机制,到时候可以找一找有没有更适用的功法。不过,这是个四级世界,应该也有一些厉害的精良武学,你在做任务的时候可以试着寻找一下。”
辛子秋点了点头,又向玄冥请教了不少关于婆娑世界的问题,他初来乍到,所有的一切都是两眼一抹黑,心中的疑惑很多。
玄冥倒是对他知无不言,两人就坐在树林中,又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启明星升起,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这才回去休息。
现在知道身边有玄冥这个大高手坐镇,辛子秋这一觉睡得踏实无比。
不过,大幕已经拉开,表面平静的京师之中开始暗流涌动,有许多人因此而彻夜无眠。
……
深夜,国舅府,曹家。
国舅曹景休倒背双手,站在一处温香暖阁之中,神情肃穆。
在他面前,一床软塌之上,披头散发地躺着一个人,此时正被拇指粗细的绳索一圈又一圈地捆住,又被几名年轻力壮的家仆用力按着,却犹自狂躁地扭动着身躯,拼命地试图挣脱。
这人正是曹景休的亲弟弟,小国舅曹景植。
此时这位小国舅爷,丝毫没有平日里身为天潢贵胄的那种张扬跋扈和趾高气昂,反而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双目赤红,奋力咆哮,白森森的牙齿不断咬合,发出咯噔噔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自从今天早些时候,他被展昭从汴河中当成浮尸救起,送回国舅府之后,便一直如此疯魔癫狂,神志不清,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认识了。
曹景休双眉紧锁,沉声向身旁的人问道:
“梁太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你给的安神药,白天还能让他昏睡一个时辰,现在连一盏茶时间都难以维持,一直这样下去,我胞弟岂不是要精力耗尽,力竭而亡?”
在他身旁,太医官也是一筹莫展,叹口气道:
“请国舅爷恕罪,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找不出小国舅的病灶所在,无法对症下药。他除了表现得歇斯底里,加上气血大幅亏损之外,其余一切正常,毫无受伤中毒痕迹,更像是……这个……更像是……”
“说,别吞吞吐吐的。”
“更像是……呃……中了邪。”
曹景休眉头一皱,怒道:
“混账,找不到病因就说是中邪,你们太医局都是这么敷衍了事的么?”
梁太医唯唯诺诺,一点也不敢辩解,眼前的这位可是当朝皇后娘娘的一母胞弟,真正的皇亲国戚,他可惹不起。
曹景休又喝骂了两句,自己也冷静下来,语气缓和了些,对着梁太医问道:
“若是真的中邪,你有什么办法?”
梁太医想了想说道:
“小人只是医者,开些镇静安神的方子还行,可不会驱邪避凶。不过西太乙宫新来了一位玄诚真人,据说道法高深,最近治好了不少病人,国舅爷可以请他想想办法。”
曹景休出生于武将世家,对于神鬼之说并不十分相信,但是他对这个幺弟十分宠爱,眼见太医都无计可施,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去请道士瞧瞧,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叹了口气,吩咐身旁一位老人说道:
“胡总管,你带上我的帖子,去西太乙宫,请这位玄诚真人来府上为景植瞧瞧病。”
这位胡总管须发皆白,面带福相,闻言说道:
“老奴遵命,只是现在这个时间,不知真人肯不肯见我……”
曹景休心急如焚,没好气地说道: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你现在就去,如果真人休息了,你就在门外给我候着,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把他请来,听明白了么?”
胡总管连忙点头:
“老奴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说着一路小跑离开了房间,背过身去的时候,嘴上还挂着微不可查的神秘笑容……
……
第六十二章 京师夜未央(中)
秋夜,深邃而遥远。
乌云夭矫,月黑风高。
汴梁城中,寂暗宁静,只有夜游的恶鸟,偶尔发出几声哇哇的怪叫。
在这一个晚上,京师里夜久无眠的,并不止曹国舅一人。
……
汴梁城地下,无忧洞内。
这里到处是四通八达的宽大通道,结构错综复杂,覆盖了方圆十几里地的范围,形成了京师所独有的,也是当时世界上最为发达的城市排污体系。
南宋陆游所著的《老学庵笔记》曾提及:
“京师沟渠极深广,亡命多匿其中,自名为‘无忧洞’;甚者盗匿妇人,又谓之‘鬼樊楼’。国初至兵兴,常有之,虽才尹不能绝也。”
这里是丐匪,强盗,杀人犯等亡命之徒的聚集地,他们各有各的的组织,相互竞争,也相互合作,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寄生在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形成了一个独立于世俗的地下世界。
弱肉强食,赢者通吃,是这里永恒不变的法则。
逍遥楼楼主司徒空,就是这个地下王国的一方霸主。
他手下豢养着大批武林高手,专门贩运妇女,拐卖儿童,做的是不要本钱的人口生意。
经过二十多年的经营,同时在京师一些极有势力的大人物帮助下,逍遥楼不仅在汴梁城的秦楼楚馆之中地位稳固,甚至自己在地下也开了几处娼院,为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公子王孙服务,用以结交权贵,赚取金银。
京师之中,有不少贵人都是这里的顾客,有了他们的支持,逍遥楼的规模越来越大,钱越赚越多,司徒空也渐渐掌握了滔天的权力。
……
不过,本该春风得意的司徒楼主此时却愁容满面,坐在一条石凳上不停叹气。
在他对面的罗床上,斜倚着一个容貌娇美的年轻女人,云鬟半軃,杏眼朦胧,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裙,衣衫紧贴身体,更显着身材婀娜妖娆。
但司徒空却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的春光。
他咧着嘴,一脸苦笑地说道:
“王姑娘,算老夫求你,不要再折腾我的贵客们了,这一个月以来,已经死了五六个人了,都是朝中大员的公子,再这样下去,我这里的生意就再也没人敢来了。”
女人秀美微蹙,娇嗔道:
“司徒楼主,这可怪不得奴家。他们上了奴家的床,便流连忘返,一次次地死缠烂打,好像这无忧洞中的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而且这些时间血食不够,有时候在和贵人们欢好之时,难免有些控制不住,一不小心就吸干了他们的元阳。”
她柔声婉转,带着勾人心魄的魔力,即便司徒空做的是皮肉生意,见惯了各种美貌的女人,也不由得被她撩拨得咽了一口口水,可想起眼前这女人的种种残忍手段,便赶紧收摄心神,陪笑道:
“王姑娘别说笑了,你若要别的,老夫未必给得出,但想要人当血食,我司徒空这里有的是。男女老幼任你挑选,想要什么样的,尽管跟我讲,只求你别吸食我贵客们的元阳了。”
“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前几天你差点弄死的,乃是曹家的小国舅,一旦被他们发现这事情跟我们逍遥楼有关,那可不得了。现在京师不太平,我们逍遥楼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女人粉面含春,笑吟吟地说道:
“司徒楼主没必要跟奴家叫苦罢,那曹小国舅不是已经死了,还被你们把尸体扔进了汴河之中么?谁能怀疑到你司徒楼主的头上?”
司徒空苦笑道:
“王姑娘有所不知,这曹景植不知怎地,被人从汴河上捞了出来,居然还没死,而且现在已被送到国舅府,万一他真的醒转过来,指认了我们,可如何是好?”
女人捂着嘴轻笑道:
“司徒楼主不必紧张,小国舅即使不死,也已丧失心智,决计不会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了。不过你们逍遥楼胆子也够大的,先是绑了天波府的杨家小姐,然后又收留了西夏国天枢阁的人。你自己做了这些好事,被开封府的人盯上,可不能来怪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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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空被她说破心事,却只能勉强哭笑道:
“王姑娘是我们逍遥楼的贵客,老夫怎会怪你?既然曹景植那里不会关联到我们逍遥楼,那便是好事。至于其他的事情,老夫会想办法解决。不过关键时刻,也许还要王姑娘出手相助一二。”
女人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吃惊表情,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露出了一小片微微颤动的粉腻,看得司徒空食指大动,赶紧狠狠咬了一下舌尖,保持清醒。
只听她说道:
“司徒楼主休要调戏奴家,你们莲花派高手如云,把个京师经营的有如铁板一般,还有西夏的天枢阁做盟友,又怎会需要奴家帮忙?”
司徒空赶紧陪笑道:
“王姑娘说笑了,眼下京师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得很。开封府,天师道,甚至那个东海的碧霞宫,都在对我们莲花派虎视眈眈。我这逍遥楼一向把姑娘敬为上宾,如今强敌在侧,还请姑娘看在过去的几个月的情分上不吝出手。这不,老夫给王姑娘带来了三个精壮的男子,任你享用,以后若是有需要,老夫可以每天都送人过来。不知王姑娘意下如何?”
女人眼波流转,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三个人,朱唇轻启,满意地说道:
“好吧,奴家答应司徒楼主,在必要的时候会出手一次,杀几个人。不过,像今天这样的货色,奴家每天都要五个。若是有童男童女,那一个可以顶两个。这点条件,对司徒楼主是小菜一碟吧。”
司徒空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的逍遥楼就是专门当人贩子的,这点小事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只是不知道京师将有多少平民百姓家中,要因为他的一个轻松的承诺,弄得家破人亡了。
……
司徒空起身离开之后,女人目光一转,扫向地上抖成一团的三个青年男人。
在这几人不断的求饶声中,她笑得极为灿烂,檀口张开,露出了满口密密麻麻,锯条般的白色利齿。
“噗呲……”
女人的嘴越张越大,直到嘴角边的皮肤如薄薄的布帛一般撕裂而开,两道深深的裂痕一直延伸到双耳。
她的一双晶莹眸子中,瞳孔忽然变得细而狭长,泛起了冷冷的錾金色。
幽暗的黄铜灯光闪烁不定,照亮了女人皮肤裂缝之下一道道斑斓的皮肉,明显不属于人类……
……
凄厉的惨叫声,从石门之中不断传出,进入了刚刚走出门外的司徒空耳中。
这位见惯了血腥的逍遥洞当家人,满脸掩不住的惊骇,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一刻也不想留在这神秘的蛇蝎美人身边。
还没走出几步,司徒空只见前面一人惶惶而来,正是他手下心腹,逍遥楼四大金刚中的“南天王”崔晋。
他眉头一皱,沉着脸问道:
“我不是吩咐过么?除我之外谁也不要来这里。”
崔晋慌慌张张地说道:
“大当家,有……有人从我们的秘密通道闯进来了,前哨已经示警,属……属下特来请示对策。”
司徒空脸色一变,忙问道:
“是从哪一个入口进来的?知道来人是谁么?”
崔晋忙道:
“是从流民街哪里的入口进来的,听传来的消息说,很有可能是开封府的白眼眉徐良。他现在正在外围走迷宫兜圈子呢,不过用不了多久,估计就能找到我们的据点。要不要找些人手,围杀了他?”
司徒空叹了口气,这段时间麻烦不断,还都是大事,他不敢做主,只好吩咐道:
“用我们的秘密传讯通道,迅速捎口信给胡总管,请示他的意思。你们给我盯紧了来人,若只是徐良一人,能围杀的话最好,若是他带了开封府的人马,就尽量拖一拖时间。实在不敌,大不了就放弃这个据点,想办法把人撤回来就行。这个时间上,不要和开封府正面冲突。”
崔晋点头,一路小跑地走了。
事情一件一件出人意料地发生,司徒空心乱如麻,感到有些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
他心中烦闷无比,狠狠骂了一句脏话,跟着一拳击在甬道的石壁上,四周石屑纷纷掉落,坚硬的墙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拳印。
……
第六十三章 京师夜未央(下)
就在司徒空愤而捶墙的同时,无忧洞的另一边,两名丐帮四袋长老,柳大鹏和牛念龙,手里提着木杖和灯笼,肩并肩走在一条宽大甬道之中。
这两人虽然都做乞丐打扮,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但脸上红光满面,神完气足,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
丐帮是无忧洞中除逍遥楼外的另一个大型帮派,管理着京师数万流民乞丐,势力之强自不必说。
北宋尊道崇佛,有的是乐善好施的百姓,作为丐帮的长老,柳大鹏和牛念龙两人已经不必再亲自出门乞讨,只要靠着手下的几百名小乞丐供奉,便能活得潇洒无比,比一般的官员还要滋润。
以他们此时在丐帮中的地位,不仅拥有金钱和美女,还掌握着惊人的权力。
他们的一句话,往往比官府的敕令还管用。
甬道两旁,有不少衣不遮体的穷苦流民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他们,可被他们凶戾的目光一扫,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在这种法外之地,身为地头蛇的丐帮就是天,而丐帮的长老,就是天王老子。
牛念龙一边走,一边笑道:
“柳大哥,这一大早就来找兄弟我,肯定有什么好事罢。”
柳大鹏胖胖的脸上挤出贼兮兮的笑容,悄悄说道:
“老弟,逍遥楼新到了一批姑娘,都是刚刚从北边逃难过来的,听说有几个特别水灵。逍遥楼的司徒楼主跟我关系不错,又知道我好这一口,前两天特意跟我打了招呼。咱们是好兄弟,哥哥我哪儿能独享?这不是叫上了老弟你,一起去先挑两个买来开开心,哈哈!”
两人臭味相投,都是好色之徒,牛念龙听了柳大鹏的话,白净的脸上也露出喜色:
“此话当真?既如此,可要多谢谢柳大哥一直想着我了。其实,兄弟我听说昨天逍遥楼还绑了天波府的杨金花,我见过那小妮子一次,端的是美貌非凡,窈窕动人,而且又是将门之后,不知这次有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他一边说着,一边舔着嘴唇,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柳大鹏却嘿嘿干笑两声,拍拍他肩膀道:
“牛老弟,不是大哥泼你冷水,这种事情可不是咱们能惦记的。而且,逍遥楼现在动静很大,听说最近来了好多的武林高手,有西夏的,有大辽的,还有些色目人,行动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现在咱们行事也要小心点,我感觉汴梁城随时有大事发生。”
牛念龙点头道:
“柳大哥说得极是,小弟也听说最近京师很多地方都不太平,国舅府的小国舅,昨天被人从汴河里面捞出来,也不知是死是活。而且西太乙宫中,据说也是怪事不断,我手下有不少在那里讨生活的孩儿们,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哦?失踪了?还有这种事?”
“嗐,这种事常有,我本来也没在意,不过今天柳大哥说起来,仔细想想还真是有点奇怪。”
两人聊着天,脚下却不停,在七扭八拐,岔道极多的黑暗甬道之中如履平地,不多时就来到了一道石门之前。
柳大鹏举起手中木杖,以一个独特的节奏轻轻敲击石门。
片刻,石门开启,门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到是柳大鹏,嘻嘻笑道:
“柳长老,别来无恙?小弟在此恭候多时了。”
柳大鹏一拱手:
“原来是邱老弟,想不到今天竟是你当值,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位是我的好兄弟牛念龙,今天和我一起来开开心。”
那姓邱的中年人露出一个“尽在不言中”的微笑,将两人请了进来。
只见石门背后,是一处极宽广的洞穴,方圆足有十数丈,平平整整,宛若个天造地设的宫殿一般。
里面还经过数次整修,方砖铺地,四壁也刷着油漆,极为整洁。而且到处点着黄铜灯,即便在这黑暗的无忧洞中,也照如白昼。
在洞穴一角,坐着一大群年轻妇人,约莫有四五十个,最大也不过三十出头,小的只有十一二岁,都有些姿色,但是大多神色萎顿,目光呆滞。
邱姓中年人过来对柳大鹏说道:
“柳长老,这些就是刚刚送过来的货色,今天晚些时候就要卖走了,你们先挑几个尝尝鲜,价钱嘛,咱们都是熟客了,自然还是老规矩。”
柳大鹏自打进来洞穴中,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群妇人,闻言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
说着走上前去,像挑选货物一般,在妇人堆中挑来挑去,眼中射出贪婪的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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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他就选中了一个二八少女,将她一把拽了出来。
这少女身着绿罗裙,头戴黑丝巾,眉若柳叶,面似桃花,长得十分美貌。
而且,与其他疲困无神的妇人们明显不同的是,这少女一双凤眼顾盼生情,藏不住的风情月意,与柳大鹏四目对视时非但毫不羞涩,反而眼神中华光流转,撩人心魂。
牛念龙在一旁看着,咽了一大口口水,嘿嘿说道:
“柳大哥果然是花中老手,挑选的这个小娘皮又嫩又水灵,真是绝色,恭喜恭喜!”
柳大鹏一把将少女搂在怀中,哈哈笑道:
“运气好,嘿嘿,运气好而已。牛兄弟,你也赶紧挑一个吧,哥哥请客。”
牛念龙早就急不可耐,搓着手笑嘻嘻地说道: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
就在这时,忽然跑来一个小喽啰,对着邱姓中年人的耳边说了几句,令他大惊失色,赶忙对柳大鹏说道:
“柳大哥,大事不好,有外人闯了进来,触动了前哨,我们得尽快转移,还请您二位赶紧离开,免得被牵连进来。”
柳大鹏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逍遥楼如此隐秘,怎会被人闯进来?如此的话,我们也不叨扰了,邱老弟保重,咱们回头再见。”
说着赶紧拉着还在挑选女人的牛念龙道:
“牛老弟快走,咱们下次再来。”
牛念龙本欲再挑一挑,可见到柳大鹏冲他直使眼色,也不敢犹豫,随手拉了一个姿色尚可的妇人,跟着柳大鹏离开了洞穴。
两人腋下各夹着一个女人,运起轻功,一路小跑,连着穿过几处隐秘的石门,终于钻进了一处没人的甬道之中,这才停下。
牛念龙疑惑地问道:
“柳大哥,逍遥楼行事隐蔽,实力强大,从未出过岔子。就算有人误打误撞闯进来,他们也自料理的了。再说咱们兄弟武功不弱,何必如此惊慌失措?”
柳大鹏却神色严峻地说道:
“道理虽然不错,但为兄总觉得最近要有大事发生,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咱们还是小心点好。而且你看那姓邱的乍毛变色,恐怕还有事情瞒着咱们。”
牛念龙恭维地说道:
“柳大哥不愧是咱们丐帮的智多星,端的是行事严谨,滴水不漏,小弟佩服之至,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柳大鹏此时却放松地一笑:
“老弟不必紧张,这里如此隐蔽,又是咱们丐帮的地盘,连只苍蝇都飞不过来,自然安全无事。至于现在嘛,那自然是咱们兄弟成就好事的时候了。”
说着看向怀里的少女,只见她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比适才刚见到时更添几分韵味,尤其这女人的一双细长的凤眼,正惨兮兮地瞧着他,反而更撩拨起他内心的兽欲。
他自忖现在已经离开逍遥楼很远,断不会有人找来,顿时色心大动,急不可耐,便对牛念龙说道:
“牛老弟,你也去寻个好地方,哥哥我就先在这儿办点事。”
说着将怀里的少女紧紧搂了一下。
牛念龙跟他是一丘之貉,见他急吼吼的样子,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看着柳大鹏怀里千娇百媚的少女,虽然好生羡慕,但也只能憋在心里,淫笑了几声,便带着自己的女人走开了。
柳大鹏见牛念龙走开,马上将手中的灯笼放下,搂着少女便要求欢。
那少女害羞地低下了头:
“相公,这里会被人看见的……”
柳大鹏见这少女柔声婉转,欲拒还休的样子,魂儿早飞到了天外,哼哼唧唧地说道:
“这里隐秘得很,连个鬼影子都不会有的,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解少女的衣衫。
……
红蒙蒙的灯笼,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到甬道的墙壁上。
蓦地,其中一道瘦小的黑影猛地涨大了一圈,紧跟着传来一阵惨叫,在甬道之中回声荡荡。
在凄厉的叫喊中,隐约可以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咀嚼声。
……
牛念龙刚走出去不远,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叫喊声,以为有强敌来袭,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可当他来到两人分开的地方,却只见这里一片猩红,血流满地,溅射得到处都是,在昏暗的烛光下,宛若幽冥地府一般。
一个柔弱的少女,正盘坐在地上,捧着一个头颅,将脑髓一饮而尽,顺手扔出,骨碌碌地,正好滚到了牛念龙脚下。
他定睛一看,只见这头颅面如黄土,双目圆睁,带着不可名状的恐惧,正是柳大鹏。
牛念龙吓得魂飞魄散,再看那少女时,只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咧着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的嘴里,全是锯齿一般,白森森的牙齿,不似人类。
牛念龙哪儿还敢在此逗留,下意识地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有人柔声说道:
“相公莫走……”
声音清脆动听,摄人心魄。
可在牛念龙听来,这话语却如催魂夺命的丧钟一般,他脚下运起轻功,发足狂奔。
忽然,一股强劲的吸力袭来,宛若一个巨大的漩涡,朝他席卷而来。
牛念龙惊骇万分,双足蹬地,想要摆脱这力量的吸引,可任他如何发力运功,身子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倒退而去,两只脚甚至在地上拉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蓦地,他背后一紧,一只冰凉柔腻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只听身后少女幽幽说道:
“两个普通武人,真炁涣散,元阳不足,不过聊胜于无罢。”
说着,她嘴巴张开,两个嘴角旁的皮肤寸寸裂开,露出了里面五色斑斓的皮肉,恐怖至极。
牛念龙想要呼救,却因为脖子被卡住,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半点声音。
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在惊惶失措之中很快失去了意识。
……
少女吞噬了两位丐帮长老的精血,满意地抹了抹嘴,皮肤上的裂痕一瞬间完好如初,从魔化的状态中恢复,又变成了那一副娇柔弱小的样子。
她喃喃说道:
“姐姐,原来你躲在这个好地方了,让妹妹我找得好辛苦……”
第六十四章 风云际会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蒙蒙亮的时候,辛子秋就爬了起来。
虽然他昨日连番力战,但经过行者进阶仪式上的治疗之后,依旧神采奕奕,精神饱满,整个人焕然一新。
他刚从床上坐起,就见到化身为梅官的玄冥从外屋款款走了进来。
她今天换了一身翠绿色长褂,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净面的毛巾和参汤。
辛子秋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心中好笑,暗道这家伙做戏还真是做了全套,身为高阶行者,居然还在屈尊降贵地干着下人的活儿,也不知图个什么。
于是他打趣道:
“梅官姐,这回这参汤里不会再有蒙汗药了吧。”
玄冥朝他眨眨眼:
“你猜呢?”
辛子秋笑嘻嘻地拿过参汤,也不管是不是漱口用的,咕嘟嘟一饮而尽,然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
“有高阶行者护法,终于睡了个好觉。”
玄冥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道:
“说说你的任务吧,看看哪些我能帮上忙。”
辛子秋一五一十,将自己得到的六个任务全都说了一遍。
玄冥歪着头,喃喃自语道:
“在开封府当官儿?这个我帮不上,我只是个小婢女,没啥势力。”
“先秦古墓?这个我还得请你帮忙呢。”
“《黄泉真经》嘛?是昨天幽泉散人手里的哪个晶片么?唉,我一个女孩子家,不太适合这种跑腿收集东西的任务。”
“上洞八仙……一个都不认识。”
“无忧洞的掌印人?嗯,我对汴梁城不了解,你慢慢去找,找到了我可以当打手,帮你杀人。”
“通天擂……那是个什么东西?擂台么?那我肯定不能帮你打,对吧,要不打赢了算谁的?”
最后,玄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
“你这个真的是一阶行者的任务么?好难呀……”
辛子秋双眸一翻,送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撇撇嘴说道:
“废话,要不是你把我拉到这个四级世界,我至于接到这么难的任务么?再说你一个高阶行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不想帮忙就直说呗,拐弯抹角的,不爽快。”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昨夜躺在床上想了一番,心里已经有了安排,倒也并不太慌乱。
其他的任务既然没有头绪,就先放一放,至少第一个任务,也就是在朝中做到四品官,他还是有点思路的。
别的不说,就凭他能解开通往信陵君古墓的算题,仁宗皇帝还不得赏赐个官职?
自己再努努力,在开封府立点功劳,然后再探索一下古墓,完成第二个任务的同时,还能得到更多封赏,这样拼拼凑凑,应该差不多能混个四品官做做吧。
辛子秋对大宋朝品位制度并不了解,不过他知道,开封府里面四品的带刀护卫也有好几个呢。
四品武将,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
不过,他暂时还不想公布自己解开算题的事情,原因也很简单。
虽然穆桂英给了他承诺,一定会想办法治好贾芷晴,但没到最后一刻,总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
手里留着算题这个筹码,万一事情有变,他至少还可以请出包大人帮忙,说服仁宗皇帝,让天师道的张天师出手为贾芷晴治疗伤势。
虽然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再要别的赏赐,刚刚盘算好的四品武官计划就要泡汤了,但辛子秋不想因为完成行者任务而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
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出尔反尔,知恩不报,那就算有再强大的武力,也配不上英雄两个字。
想好了计划,辛子秋一骨碌身蹦下床,拿起桌子上的巨阙宝剑,就准备出门。
玄冥在身后问道:
“去哪儿?”
辛子秋头也不回,朗声说道:
“去开封府混个官儿做,从今天起,请叫我辛捕头。”
玄冥目送着他离去,一张俏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小家伙终于如她所愿,在经历几次生死考验之后,渐渐融入了婆娑世界。终有一天会越陷越深,完全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
与此同时。
京师,西太乙宫。
晨光熹微,香氲袅袅,绿荫葱葱。
虽然外面已是深秋时节,可这里却依旧温暖如春,好似仙境一般。
在一棵枝枝丫丫的大松树下,摆着一副石头棋盘,上面黑白相错,有两人正在对弈。
其中一人执黑棋,须发皆白,面色红润,正是国舅府前来太乙宫求医的那位胡总管。
而在他对面,坐着个青年道人,身穿八卦道袍,高挽发髻,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可唯独左侧脸颊上,有一道三寸多长的狰狞伤疤,为他俊俏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凶戾之气。
道人左手执着拂尘,望着棋盘,右手抓着一颗白子,轻轻把玩着。
只见棋盘之上,白子一块孤棋被黑子分割,与中腹不能相连,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他微微笑道:
“胡老棋艺精湛,如今黑棋兵临城下,贫道的白子首尾不能相顾,只怕形势不妙。”
胡总管白净发福的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的神情:
“玄诚道长谬赞了,其实胜败兵家常事。道长棋思敏捷,只是这一局棋稍嫌大意了。你在中腹尚且纠缠不清,还孤军深入,想要与老夫争夺边角,未免太托大了些。”
道人毫不在意胡总管的挖苦,脸上依旧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胡老此言差矣,人生在世,本来就如同这治孤之路。世界之大,岂能无容身之所?风暴再急,也总还有停泊之港湾。空间虽狭,也未必没有腾挪之处。”
胡总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异样的神采,伸手落下一枚黑棋。
黑子这一手断,阻隔了白棋与中腹的最后一点联络,白棋大龙如同戴上了枷锁,被关进了笼子,再无转圜之地。
胡总管冷哼一声道:
“断!玄诚道长自蓬莱仙岛而来,独自进入我莲花派地盘,便如这块白棋一般龙入浅滩。须知,猛龙难过江,强龙不压地头蛇,蓬莱碧霞宫实力虽强,可我莲花派经营京师数十年,也并不怕你。”
玄诚道人将手中白子轻轻抛起,手指轻弹,便似有数道无形气流托住那颗白玉棋子,凭空在他身前左右轻轻旋舞。
这份功夫,当真惊世骇俗,看得胡总管暗暗咋舌不已。
道人一边玩弄棋子,一边淡淡说道:
“诚如胡老所言,莲花派占据京师数十年,赚得盆满钵满,如今也该分一杯羹出来了。现在汴梁城表面一片太平,其实暗流涌动,形式复杂,开封府,龙虎山天师道,甚至阿萨辛教,哪个不是对你莲花派虎视眈眈?你们是地头蛇不假,但面对强敌,难道就不需要结个盟友?”
“我蓬莱一派根基不在汴梁,自然不求独霸京师,只盼如这白棋一般,在贵派的地盘上占一个小角传教而已,不影响大局,却能让贵派在此多事之秋增加一位强力的盟友,少一个敌人。不然,若是我将水搅浑,岂不是对谁都没有好处?”
说着伸手一指,那颗飞在半空的棋子“叮”地一声落在棋盘之上,不偏不倚,正好扳住了一颗黑子。
胡总管刚要说话,可瞄了一眼棋盘,顿时心中大惊。
只见这枚白子一落,黑棋棋形登时被破,若是放任不管,白棋再下一手,将会把黑棋拖入一个巨大的劫争之中,而黑棋将因为缺少劫材,被白棋吞没一大片地盘,形势岌岌可危。
可若是对这颗白棋痛下杀手,则黑棋失了先机,白棋便可借机联通中腹,硬生生在黑棋地盘中活出一大块来,而且隐约对中腹黑棋形成围杀。
玄诚道人这一手精妙绝伦,白子如一柄尖刀,插入黑棋腹地,不论黑棋如何应对,都难免顾此失彼,形式瞬间逆转。
胡总管呆呆看着棋盘,汗珠涔涔而下,此时令他顾此失彼的,不止是一局棋而已,还有玄诚道人给他的选择。
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道人,敢于孤身一人来到莲花派腹地,正如这枚白棋一般,让他无计可施,左右为难。
结盟么?东海蓬莱岛碧霞宫实力强大,一旦在京师扎根,绝不会像对方所说,只甘于占一小块地盘传教,只怕到时引狼入室,反受其害。
拒绝玄诚结盟的请求么?可正如对方所说,莲花派如今形式岌岌可危,一旦这位道人在京师搅动起风雨,届时莲花派必将腹背受敌,恐怕要损失惨重,他胡士休也自身难保。
想到这里,他不仅恨透了手下的司徒空。
这个家伙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接连坏事,臭棋层出不穷,先是弄残了小国舅,又绑走了杨金花,这是怕开封府找不到理由来剿灭他的逍遥楼,连累整个莲花派么?
思忖良久,他抓了一把黑子放在棋盘上,干脆地投子认负:
“玄诚真人棋力高深,老夫自叹不如,结盟一事,老夫也会尽力促成,不过还要本派大龙头点头才行。”
玄诚道人笑道:
“这个自然,不过听说胡总管能当大龙头半个家,还希望您老能多美言几句。”
胡士休勉强咧嘴苦笑道:
“不敢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敢多叨扰了,小国舅爷中了邪,还麻烦真人能莅临救治。”
玄诚道人拂尘一摆,从怀中掏出两个药丸,递过去说道:
“这里有两枚安神镇定的丹药,劳烦胡老先拿回去给小国舅服用,贫道整理一番,随后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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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士休接过两枚丹药,拿在手里,只觉得清香扑鼻,只是闻了一闻,便觉得神清气爽,对碧霞宫的手段更加忌惮,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冲着玄诚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正在这时,有个小厮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在胡士休耳边说了几句话,他顿时眉头皱起:
“什么?逍遥楼被人闯进去了?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看了眼玄诚道人,一脸惶恐,不知该不该说。
胡士休喝道:
“快说,不碍事的,这位玄诚真人是自己人。”
小厮赶紧禀报道:
“好,好像是开封府的徐良,不知怎的找到了逍遥楼的一处隐秘入口,闯了进去,现在正在里面瞎转呢,司徒楼主请示,要不要将其围杀了。”
胡士休怒道:
“好个没用的司徒空,没完没了地给老夫惹麻烦。告诉他,让他撤离他那个据点,就当是这段时间胡闹的代价了。不过不要做得太直接,稍微抵抗一阵,别让开封府看出来是我们主动放弃的,给他们占点便宜,息事宁人,也就算了。”
玄诚道人在一旁听了,忽然说道:
“胡老何必如此害怕开封府的人?既然咱们结盟了,恰逢逍遥楼有难,贫道倒是可以去会会那个白眉大侠。”
胡士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玄诚道人为什么突然自告奋勇,主动要去惹上开封府的人,为他自己树敌。
这个年轻的道士,越来越令他看不透了。
他做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劝道:
“白眉毛徐良狡猾得很,他若是在,身后必然有援军,老夫知道玄诚真人道法高深,但也没必要和开封府硬碰。逍遥楼布置严密,每个入口只通往一个据点,彼此互不相连,放弃了也便放弃了。即使被开封府查封,虽然有点损失,但也不会伤筋动骨,不值得真人冒险。”
玄诚道人拂尘一摆,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妨事,贫道去看看,既然碧霞宫决定要在京师扎根,开封府的人总归是要碰一碰的。贫道早就听说这个徐良是开封府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正好见一见,还请胡老帮忙带个路。我先去会会他,然后再去国舅府给小国舅治病。”
逍遥楼的隐秘据点,向来是莲花派的大机密,但如今既然决定要放弃了,胡士休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反正让玄诚去探探开封府的虚实,对他们莲花派而言也没有坏处,若是能杀掉徐良,那更是大赚特赚,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这一次碧霞宫若是得罪了三侠五义,主动把自己推向官府的对立面,那两者的联盟也会更加稳固。
总之,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胡士休念及于此,便不再阻拦,对玄诚道人说道:
“既然真人有兴趣,那老夫自然愿意搭这个线。”
说罢吩咐身边的小厮道:
“毛猴儿,你道路熟悉,带着玄诚真人走一趟,老夫还得会国舅府复命。”
那小厮点了点头,对玄诚道人说道:
“道长请跟我走。”
玄诚道人颔首微笑,拂尘摆动,跟着小厮离去。
胡士休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此时京师纷乱如麻,各路牛鬼蛇神纷纷粉墨登场,实乃莲花派数十年来前所未见之乱象。
胡士休经营京师大半辈子,对危机的感应十分敏锐。
此刻,他已经听到了山雨欲来的风声,感觉只要错走一步,莲花派在京师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不过相比虚无缥缈的预感,另一件事却令他如芒在背,隐隐不安。
逍遥楼如此隐秘的入口,偏偏卡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被开封府发现,绝对不是凑巧。
究竟谁是泄密的内鬼?
……
第六十五章 再入开封府
高高的竹笼屉盖子掀起,滚烫的热气顿时蒸腾而上,袅袅升起。
白花花的灌浆包子,十八个大褶,鲜香滚烫,一个个圆鼓鼓地,散发出馋人的肉味。
辛子秋大咧咧地蹲在街边,手里捧着一笼包子,吃得红光满面,满嘴流油,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呼哧呼哧,他一口气吃了七个大包子之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起身对着摊位老板又大声说道:
“大叔,再来一屉包子!”
……
这个地方是昨天苏轼在路上介绍给他的,离开封衙门不远,不少官差捕快都会来这里吃早点。
吃货大哥果然眼力过人,名不虚传,推荐的摊位虽然不起眼,但卖的包子皮薄馅大,又香又糯,让辛子秋大快朵颐。
吃饱了早饭,他大步流星,朝着开封府衙走去。
……
九月的天,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汴梁城一如既往的热闹。
刚过了卯时,大道上人就开始多了起来。
路边的小摊位,也密密麻麻地摆了两排,有卖字画的,测字算命的,杂耍卖艺的,到处都是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争论声。
辛子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手中拿着几颗裹了糖的山楂和蜜饯零食,体会着当吃货的快乐,脚步也轻松了起来。
他现在武功大进,信心也足了很多,尤其是此时汴梁城中有玄冥坐镇,虽然她没跟着自己,但这种大高手,只要有点风吹草动,肯定会及时赶来保护自己的。
说起来,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理由证明玄冥是敌是友,但面对着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她身边,也觉得很安全。
也许是她声称是自己父亲朋友的缘故吧。
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来到了南衙开封府。
虽然是早上,不过此时府衙正堂前面已经排起了如长龙一般的队伍,都是来伸冤报案的百姓。
户口超百万的东京汴梁,每天发生的事情多如牛毛,开封府官吏虽多,也难以处理,大部分的小案件,也只能积压在开封府的案牍之上。
辛子秋不认得路,干脆直接找到了站岗的差官,问道:
“大叔,我来找徐三将军。”
那差官昨天不当值,没见过辛子秋,斜着眼睛打量他一下,见到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便板起脸孔问道:
“你是谁派来的?有名帖么?”
他看辛子秋年纪不大,衣着普通,只道是谁家的小厮来替主人拜门的,并没瞧在眼里。
辛子秋一脸茫然,他哪儿有什么名帖,摇了摇头说道:
“我是徐三将军的朋友,我叫辛子秋,他认识我的,麻烦大叔你禀报一声。”
官差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训斥道:
“你空口白牙,就说是徐三将军的朋友,若是人人都这么说,我是不是得把所有人都放进去?没有名帖,就滚一边儿去。”
“喂,你怎么说话呢?”
辛子秋眼一瞪,当场就要发作。自己客客气气地,又没得罪他,干什么说话这么难听?
那官差虽然品级不高,只是个站岗的哨兵,但这是封建社会,官民有别,普通老百姓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的,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
如今见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居然敢和自己瞪眼,眉头一皱,喝道:
“你说什么?再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小心我把你关起来。”
辛子秋刚要和对方理论一番,却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抬头一瞧,心中一喜,原来喊他的,正是昨天见过的翻江鼠蒋平,蒋四爷。
他见到前辈来到,赶紧上前施礼,只听蒋平笑眯眯地说道:
“小秋,真的是你,昨晚你可干了件大事。我们这么多人四处寻找杨金花小姐,都无功而返。没想到被你给救了,若是没有你,包大人的乌纱帽恐怕都要保不住了。我代表开封府的众位侠客们,给你道谢了。”
说着朝辛子秋深深一揖。
辛子秋哪能受他的礼,赶紧也躬身施礼道:
“蒋四叔太客气了,我这也是误打误撞,运气好而已。”
原来蒋平昨天在开封府因为说了几句风凉话,被杨排风当着众人的面指着鼻子骂,当时愤懑不平,可后来一想,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
他虽然爱挤兑人,但终究是侠义之辈,还是个热心肠,听说杨金花真的丢了,反而比别人更卖力地去寻找,结果一天下来却一无所获,反而把一身老骨头累的都快散了架。
直到后半夜,天波府派人来说明了情况,蒋平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在自己的住处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睡不着觉,便出来透透气,正好遇见了辛子秋。
他见辛子秋神采飞扬,精神更胜昨日,连缠在左臂的绷带都拿掉了,不由得心中惊讶。
天波府不是说救了杨金花的辛小义士身受重伤么,怎么看起来皮都没擦破一点?
他哪儿知道婆娑世界治疗术的神妙,不过也没多想,既然辛子秋没受伤,那便是好事,随口问道:
“小秋,你一大早来开封府,是解开了包大人给的算题了么?”
辛子秋一笑:
“哪儿有那么快,不过有点头绪了,一个月之内,肯定能给包大人一个交代。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老人家商量商量,在开封府讨个差事。”
蒋平昨天就招揽过他,只是当时见辛子秋似乎并没有想当官的意思,也就没多说。
谁想到这小子今天又找了过来,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是个惜才的人,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拍着辛子秋的肩膀说道:
“小伙子能文能武,真是后生可畏。放心,这件事小意思,包在四叔身上。你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和小弟兄们多亲近亲近。”
辛子秋左右无事,便跟着蒋平往内堂走去,临走前还故意意味深长地了看了门口的那个官差一眼。
那位官差早在一旁瞧得真切,见到辛子秋和蒋平如此熟稔,又听到甚至包大人丢不丢乌纱帽,都要跟这年轻人有关系,不由得一番心惊肉跳。
尤其是辛子秋临走前这一眼,更是把他吓得真魂出窍,脸色惨白,猜想这年轻人已经记恨上了自己,日后到了开封府当官儿,不知会有什么恶毒的手段编排他。
完了,得罪大人物了,我该怎么办……
辛子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过一个眼神也就够了,他才懒得和这种小人物计较。
跟着蒋平进了内堂之后,见到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喝茶聊天,个个都精神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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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见过这些人,不过看面相也能猜出是小五义的几个侠客,只是唯独缺了徐良。
蒋平笑着对众人说道:
“孩子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辛子秋小义士,你们也听说了吧,昨天要不是他救了杨家的小姐,咱们爷们儿现在还在外面跑呢,赶紧的,都过来认识认识。”
几人闻言都站起身来,纷纷跟辛子秋打着招呼,蒋平正要一一介绍,忽然间外面有个开封府的捕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嘴里大声嚷道:
“蒋老爷!有大事禀报!”
这人跑得又急又快,累得满头大汗,在门槛处脚下一个拌蒜,踉跄几步,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内堂,直奔蒋平而来。
蒋平认得这是徐良手下的官差方宝,见他神色仓皇,便一皱眉头问道: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
第六十六章 被人看扁了
方宝上气不接下气,对着蒋平哼哼唧唧地说道:
“蒋……蒋老爷,是徐……徐三将军派……派我来的……”
说着也顾不上礼貌,抓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大口灌了下去,结果喝得太猛,反倒剧烈咳嗽起来。
蒋平知道方宝素来机智灵巧,很少如此失态,猜到可能有大事发生,连忙在他后背使劲儿拍了几巴掌,说道:
“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小良子到底怎么了?”
方宝狠狠咽了一口水,接着说道:
“我和三将军,展护卫他们昨晚出门寻访杨家小姐的下落,结果在流民街碰巧发现了一个逍遥楼的隐秘入口。三将军和展护卫两人为了不耽误时间,已经先进去了,差我回来报信,请蒋老爷带人前去援手,最好能调集军队,一举捣毁这个魔窟。”
蒋平闻言大惊,一拍椅子骂道:
“小良子这个混账东西,无忧洞地下全是亡命之徒,他单枪匹马进去,道路又不熟悉,跟送死有什么区别?他一个人犯傻,展昭这憨货也不知道拦着,还和他一起去发疯,都是王八蛋。”
方宝见蒋平发怒,小声嘟囔道:
“他们也是怕去得晚了,无忧洞那帮匪徒得到消息跑掉。”
蒋平给他头上来了个爆栗,骂道:
“别废话了,一老一少两个混蛋,都不让我省点心。你这家伙也不知道劝阻,干什么吃的。”
嘴上虽然骂骂咧咧地,但蒋四爷还是迅速召集人手,前去应援。
只是开封府大部分捕快都还没得到杨金花得救的消息,仍在外寻找,一时间只点齐了不到一百人。
蒋平召集了大小五义的侠客们,又从捕快里选了些武功好的,凑了五十人带走,留下其余的人在原地守卫包大人,这才对辛子秋说道:
“小秋,你也听到了,现在你三哥正和你展大叔在无忧洞里犯浑呢。我得赶紧领人去增援,就不和你多说了,等我们干完了活儿,再请你吃酒。”
辛子秋一听是清剿无忧洞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他的任务列表中,可还有一项是刺杀无忧洞的掌印人呢。
他对无忧洞不熟悉,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探个究竟,自己现在金钟罩有所小成,而且有蒋平等人和一大帮捕快保护着,想来危险似乎也不大。
于是他对蒋平说道:
“四叔,能不能带上我一块儿?”
蒋平奇道:
“你也想去?带上你倒是没问题,不过这可不是闹着玩儿,无忧洞里全是亡命之徒,危险得很,而且到了下面地形不熟,我们可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包大人还等着你解算题呢,万一出了点事,我老人家可担待不起。”
辛子秋笑嘻嘻地说道:
“多谢四叔提醒,不过我也会两下子,而且实在打不过就跑呗。没事的,你带上我,让我开开眼,见识见识。早瞧无忧洞那帮家伙不顺眼了。”
蒋平嘬了嘬牙花子,一副为难的样子,沉吟一会儿才咬着牙说道:
“行,难得你有这份侠义之心,跟着走吧。”
说着冲身后招了招手,点出来两个年轻人,拍着他们的肩膀说道:
“艾虎,卢珍,你们两个负责保护小秋,这位是包大人的贵客。他若是出了事,你们俩也不用回来了。听见了么?”
辛子秋定睛看去,只见这两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其中一个身穿蓝衫,方面大耳,长得十分阔气,身后背着一把明晃晃的龟灵七宝刀,正是十几年前便已成名的小侠艾虎。
另一个身穿月白缎箭袖长袍,围着银珠玉带,细眉朗目,唇红齿白,长得十分俊俏,乃是钻天鼠卢方的爱子,小五义的老四,粉子都卢珍。
他虽然没见过这两人,不过对大名鼎鼎的小五义熟悉得很,但从外貌就能分辨出来。
此时见蒋平叫他们保护自己,赶紧拱手施礼道:
“卢四哥,艾五哥,辛子秋有礼了。”
艾虎脸色一沉,有些不情愿地对蒋平说道:
“四叔,我……”
蒋平根本没让他把话说完,老鼠眼儿一瞪:
“怎么?四叔说话不顶用了?”
卢珍连忙拉了一下艾虎的衣袖,笑道:
“怎么会?早听徐三哥提起过小秋义士,如今正好多亲近亲近,对吧艾虎?”
艾虎一撇嘴,也不敢再往下说了。
辛子秋何等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这是艾虎没瞧得起他,觉得给他当保镖这差事大材小用了。
不过他也没说话,人家是闻名遐迩的大侠,自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而且初来乍到的,要想让别人服气,靠嘴炮是没用的,必须得露两手出来。
这下,他反倒有些期待起无忧洞之行了。
蒋平镇住了艾虎,跟着一挥手:
“行了,别耽误工夫,咱们赶紧走,去接应小良子他们!”
……
众人跟着蒋平,一路疾行,在那个捕快的带领下,朝着汴梁城的流民街走去。
一路上,艾虎不断向辛子秋告诫着:
“小秋兄弟,这次前去无忧洞剿匪,看似我们人多势众,胜券在握,其实无忧洞的匪徒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极为危险。待会儿进了洞口,你切莫离开我兄弟二人一丈以外,否则若有人偷袭,恐怕救援不及,耽误了包大人的大事!”
他话说得很客气,但是看向辛子秋的眼神中有着藏不住的嫌弃,显然是有些不满蒋平将这个累赘推给他和卢珍二人。
堂堂开封府五品的校尉,大名鼎鼎的小五义,北侠欧阳春的干儿子,居然还要给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当保镖,说出去简直丢人!
辛子秋看在眼里,自然也知道艾虎没瞧得起自己。
不过他内心素来强大,自信刻在骨子里,并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不卑不亢地说道:
“艾五哥说得是,我一定紧跟两位兄长。”
艾虎这才露出笑脸:
“这就对了,放心,有五哥在,不用害怕,我这口龟灵七宝刀,虽然赶不上三哥徐良,但也不是吃素的,保护你绰绰有余。”
辛子秋心中好笑,他早知道艾虎是开封府有名的草包,原本是靠告黑状和作伪证起家的,论起真本事,别说和徐良比,就是一旁的卢珍,都比他强得多了。
居然还一副“小弟弟,老大罩着你”的样子,真是没见过世面。
不过这家伙倒也不是坏人,辛子秋自然也懒得和他计较,可要让他顺着吹捧两句,却也难以启齿,只好尴尬一笑。
卢珍在一旁听了,也觉得艾虎有点过分,提点了他一句:
“行了老五,三哥说过,小秋武功好着呢,你别在那儿胡吹大气,让人看了笑话去。”
说着又看向辛子秋道:
“小秋兄弟,别往心里去,四叔叫我们陪着你,其实就是让咱们仨做个伴,无忧洞下面的匪徒最爱偷袭,咱们哥儿几个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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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听了,心中暗道:
你看,不愧是大五义大爷的儿子,年纪不大,却有长者之风,同样的话,人家说起来就顺耳多了。
当下笑眯眯地说道:
“四哥说得对,不过我年纪还小,论武功,论经验,都赶不上你们,还得靠两位哥哥多照顾呢。”
卢珍也笑道:
“那没得说,三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咱们初次见面,以后你来了开封府当差,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三人正说着话,队伍已经来到了汴梁城北的流民街。
……
开个单章 上架求首订
明天,星期五中午十二点,本书就正式上架收费了。
上架的原因也很简单,我虽然是内投签约的,但十六万字了还是没有推荐,连新书所谓的试水推都没有,再厚着脸皮在免费新书里面厮混等曝光的机会,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没劲了。
新人新书,没有读者基础,更没有粉丝,这我承认。
毕竟在这个网络时代,流量为王,编辑不太看好我的书,没有推荐,我也认了。
可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就像学生准备高考一样,若是考不好没上成大学,那我也认了,可我准备了半天,连个考试的机会都没有,真的有点意难平。
其实这本书成绩并没有那么差,十万字之前,只有几十个收藏,基本上都是我自己的亲戚朋友,还有盗版网站的机器人。
不过十万字之后,有了智能推荐,短短几个礼拜的功夫已经涨到了五千多收藏。
说明这本书的质量还是不错的,至少在有一点点曝光的情况下,读者老爷们还是很买账的。
可还是没有等到推荐。
这样下去,也许到了二三十万字还是在裸奔,与其被编辑催着上架,那还不如索性自己申请上架试试水,放飞自我一下。
废话不多说,按国际惯例,先求个首订,也就是上架之后在24小时内的付费阅读人数。
听作者群的朋友们说,这个数据很关键,关系到以后能不能有推荐和曝光的机会,那我就厚着脸皮请各位读者老爷们帮帮忙。
一两毛钱而已,应该不会有太大压力。
当然,要是开个自动订阅什么的,那就更好了,一个月也就两根冰棍的钱。
……
好了,既然开了单章,那就顺便聊聊这本书吧,反正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和大家互动。
首先,这本书我是肯定会写完的,这可以保证,大纲啊,设定啊,都已经在我心里了,一切按部就班,虽然我这人偶尔喜欢独出心裁,放任一下自己,但大体结构已经定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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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这本书也不会烂尾。当然,我不是专业作家,更不是大文豪,所以我不可能承诺写一部惊世骇俗的鸿篇巨著出来,那是自欺欺人。
我能保证的,就是这本书后面的质量不会比前面这十几万字差,而且随着我写作水平的提升,应该会越来越高。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保质保量地把它写完,不会糊弄自己,也不会糊弄读者们。
最后,解释一下本书的名字,其实有点画蛇添足,不过我这人有点理科生逻辑严谨的强迫症,请大家原谅我的偏执。
佛教有所谓“三千娑婆世界”,本书名为《婆娑世界的行者》。
请注意,是“婆娑”而不是“娑婆”,这并不是笔误。
这本书与佛教关系不大,也不想借用舶来的佛教名词。
婆娑者,舞也,出自诗经,是我们中华民族自己的词汇。
《神女赋》有云: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是我特别喜欢的一句话。
这本书讲得是一群拥有超凡之力的行者在不同世界穿梭流浪的故事,他们作为外来者,就像是九天神女一般,在各个世界盘桓停留一段时间,飘然身去之时,只留下美丽的传说,想想就觉得很带感,对不对?
别的就不多说了,说多了容易剧透,影响各位的阅读体验。
……
其实,这本书从开头起,就犯了很多网络新手作家的错误,节奏慢,不够爽,不符合网文市场,伏笔埋得太多太深,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过,根本就没有读者会有耐心看你的什么草蛇灰线和蛛丝马迹,大家都是一目十行在看书。
我能理解这是对我这个新手作家善意的提醒,在网络文学里面搞自己的创作追求,那是白金大神们做的事,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签约作家而已。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是我第一本书,我总是违心地提醒自己,还有试错的机会,我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并不指望靠写书养家糊口。
创作对我来说,只有华山一条路,崎岖陡峭,顶峰却有无限风光,我愿意为之付出。
也许有一天,有个读者会注意到了一些细节,看到关窍时,大声地说一句“我C!居然是这样!”
那我就算没白费心思。
而且,十六万字啦,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喽,只能长路漫漫吾往矣了。
当然,我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偏执狂,不会光想着自己瞎写,也会照顾读者们的感受,在控制节奏和剧情的能力上,我相信自己会越来越好。
……
现在,是感谢的时间。
刚开书的时候,我是抱着没人看的决心来写的。
可是在内投签约之后,我的亲人朋友们反倒都成了我忠实的读者,每天给我写评论,给我打赏什么的,玩得不亦乐乎。
我特别感谢他们,没有对这个不熟悉的行业嗤之以鼻,也没有觉得写网络小说是件不务正业的事情。
尤其是我老婆,一直给我鼓励,每天督促我写下去。
没有他们作为我的第一批读者,写作之路会寂寞很多。
如我之前所说,这本书从无推荐,裸奔至今,不过随着字数增多,还是收获了一些读者。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方超欠我钱和一念生万法先生这两位兄弟,从很早起就为我投了推荐票和月票,无以为报,唯有努力写书,以飨诸君。
……
最后言归正传,现在本书也有五千多收藏了,希望最后能有个二百首订,这个目标不会太高吧。
如果收藏订阅比好看的话,这本书也许会有一些真正的推广曝光机会,希望大家帮帮忙,因为在现在起点的推荐审核机制下,一本书好不好,能不能被更多人读到,除了作者的努力之外,读者的支持也很重要。
明天的更新时间会变一变,原本凌晨两点的更新会改到下午一点左右,会爆更一下子,能更多少看我的手速了。上架之后我会尽量保持每天更新四千字,偶尔工作不忙时也会加更。
好吧,就这样,加油!
风城散人写于2021年10月21号。
第六十七章 闯龙潭
北宋经济繁荣,汴梁城更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大都市,车水马龙,光鲜亮丽。
三市六街之中,有的是楚楚衣冠的文人雅士,花钱买笑的王孙公子,以及那娇艳动人的风流名姬。
但风华再盛,也难掩底层人民的穷愁。
城北流民街,就是大宋王朝繁华之下的阴暗面。
此处以“街”为名,其实覆盖区域极广,是汴梁城地上最下贱,最肮脏的区域。
这里满地粪水,混着烂泥,污秽不堪,散发着臭不可闻的腐败气味。
可就在这泥泞的巷子中,聚集着大量衣不蔽体的流亡难民,他们头发散乱,两眼无神,不断发出咳嗽声和呻吟声,以此证明自己还活着。
大宋军力积弱,一直受北边辽国和西夏的侵扰,不断有大批难民从北方一路向南逃亡至此。
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失去了至亲至爱的家人,却又因为没有户籍无法在汴梁城谋生,渐渐消磨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就守在这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若不是皇城之中将不少剩饭倾倒于此,只怕流民街上早就已经饿殍满处,遍地骷髅了。
辛子秋刚到了这里,就被刺鼻的气味熏得够呛,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他来自和平年代的泱泱大国,从没感受过战争的残酷和弱国平民的无奈,此刻见到四周的穷苦人,心中好一阵感慨,下意识地手往兜里摸去,想要掏些铜钱出来,分给周围的人。
卢珍心思细腻,一见他的动作,便赶紧抬手制止,说道:
“小秋,不可如此,这些人若是看见你有钱,马上便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来,摆脱不掉,咱们任务要紧。”
辛子秋叹了口气,将已经揣进怀里的手又拿了出来,说道:
“四哥,这些人就住在这里,朝廷不管么?”
艾虎接口说道:
“哪里管得了?这里每天都有大批难民逃过来,如今已经聚集了上万人。就算国库掏空了,也养不起他们。其实这些人还算好的,至少这里离皇宫很近,能吃些倒出来的剩饭剩菜,一时还饿不死。更多的难民,早在逃亡的路上就已经死掉了。唯有大宋打赢了辽国,收回了原先的土地,才能救得了他们。可是……”
他想说大宋哪里是辽国的对手,可毕竟身为官差,吃着皇粮,有些话终究说不出口。
辛子秋明白他的意思,这种大事,他一个普通人是管不了的,也就不再说话,低着头,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报信的捕快带着众人,来到了一间破败泥瓦房前,蒋平见门虚掩着,便一脚踹开,手持分水峨嵋刺便冲了进去。
众人连忙跟上,只见房子内空无一人,唯独正中央地面上有个拉门,已经被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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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平冷冷说道:
“原来入口在这里,好家伙,藏在流民街,怪不得找不到。来!你们谁先下去探探路?”
在他身后,小五义的二哥,“霹雳鬼”韩天锦瓮声瓮气地说道:
“四叔,你是领头的,怎么你不先下去?”
蒋平回身狠狠踹了他一脚,气得八字胡都撅了起来:
“小王八蛋,我这么大岁数了还得打头阵?你们这帮兔崽子也好意思?韩天锦,就你了,先给老子滚下去。”
韩天锦嘿嘿笑道:
“我去就我去。”
说罢提着镔铁大棍,便要往地道里面跳。
这时他的大哥,“玉面专诸”白芸生跑过来拉了他说道:
“四叔,天锦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我先来!”
说着拔出鱼肠宝剑,不由分说跳了下去。
落地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地上众人听见白芸生的声音说道:
“下面没人,很安全,大家下来吧!”
见到众人一个接一个鱼贯而下,辛子秋摸了摸背后的巨阙宝剑,也跟着从上方一跃而入,跳入了地道之中……
……
这里面漆黑一片,不过此时已经有人点开了火把,照亮了附近一小片区域。
辛子秋瞧了瞧周围,只见前面有两条黑沉沉的长长甬道,不知通向何方,便问道:
“蒋四叔,你说徐三哥他们去了哪条路?”
蒋平见到这里有岔路,也是颇为惊讶,一跺脚道:
“小良子这个王八蛋,也不把话说清楚,就和展昭一块儿跑了,谁知道他这会儿去了哪儿?展昭也是个笨蛋,一把年纪了还跟着年轻人疯,这里面有岔路,让我们怎么增援?”
在他身后,正站着徐良的父亲穿山鼠徐庆,他听见蒋平骂徐良王八蛋,这不是连着自己一块儿骂进去了么,一拍蒋平后脑勺儿,气呼呼地说道:
“老四,说什么呢?小良子是王八蛋,你三哥我成什么了?”
蒋平心乱如麻,没好气地说道:
“三哥,唉,我没那个意思,现在这到了岔道,你说怎么办?”
徐庆随意道:
“兵分两路呗,一边一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出来,还智多星呢。”
蒋平叹了口气,也懒得跟这傻哥哥计较。
他何尝不知道兵分两路的道理,但他一共就带了五十多人,一旦分开,两队人手都不够,而且力量分散之下,危险性就更高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是个果决的人,做好了决定,便不再纠结,迅速作出安排:
“白芸生,你带着你们小五义的几个人,加上小秋,领一半人去左边。我们老哥儿几个,也带一半人去右边。想办法跟小良子和展昭汇合,别太莽撞。记住,你们的目标是逍遥楼的人,不要伤及无辜,这和咱们平时平山灭寨可不一样,绝不能见人就杀。”
众人纷纷点头,清点好了自己的兵器和随身应用之物,便迅速兵分两路,冲进了甬道。
……
白芸生一手持着火把,另一只手拿着鱼肠宝剑,在当先开路。
韩天锦,卢珍,艾虎和辛子秋几人跟在他身后,只见这甬道十分宽阔,可容七八人并行,但到处都是弯路。
几人轻功都不错,带着的捕快也都是精挑细选的武功好手,在这泥泞曲折的甬道中行走,仍如履平地一般。
一边走着,辛子秋一边好奇地问道:
“既然知道了逍遥楼的位置,干嘛不派直接大军清剿呢?”
艾虎哼了一声说道:
“哪有那么简单,官军再训练有素,清点列阵也要许久,等到大批官军赶来,这帮匪徒早听见风声,跑得没影儿了,无忧洞忒也广阔,藏个百八十人,就如大海捞针一般,根本找不到。兵贵神速,这就是为什么三哥和展大叔一听见消息,孤身冲进去,连回来禀报都来不及。”
白芸生也说道:
“老五说得对,而且清剿无忧洞和平定山贼不同,这里面藏着数万难民,大军一到,难免生灵涂炭,不然朝廷早就抄了这里了……小心!”
嗖,嗖,嗖……
连续的破空之声响起,白芸生手持鱼肠剑,左右拨挑,将飞来之物一一点落,火光照射下,只见飞来的是几只短箭,似乎是袖箭一类的暗器。
白芸生笑道:
“看来咱们来对了方向,前面定然有妖孽藏身,兄弟们,跟我追上去!”
说着加快速度,向前冲去。
众人跟在他后面,忽然间,只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喝道:
“我已经在这地下安安静静地住了五百年,哪一个大胆敢来打扰我,我让他死!”
声音嘶哑生硬,虽不甚响,但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在这黑漆漆的甬道之中,令人脊背发凉。
韩天锦憨憨笑道:
“恶鬼么?老子专打恶鬼,吃俺一棍子!”
说话间提着镔铁大棍便往前跑去,艾虎不甘示弱,也举起龟灵七宝刀抢上几步,要和他并肩前行。
可是韩天锦刚走到一个弯角上,蓦地一声大叫,身子忽然向后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
生死未知。
……
第六十八章 探虎穴
众人见到韩天锦一个照面便倒地不起,都大吃一惊。
艾虎离韩天锦最近,此时也不及多想,抢上前去一把将他抱起,冲了回来。
此时只听那幽幽的声音接着说道:
“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五百年,修炼了五百年,敢过来的,一个个都要死!”
弯角处看不见人影,却传来一阵桀桀笑声,怪音顿时充塞了整个甬道,不断回荡,骇人无比。
借着火光,众人查看韩天锦时,只见他已经人事不知,面色惨白,嘴角有鲜血流出,胸前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竟是被生生抓去了一大块肉。
几人面面相觑,又是难过,又是惊恐。
这才刚下了无忧洞,便折了一人,实在有些令人沮丧。
白芸生摸了摸韩天锦的鼻息,说道:
“还有气儿,死不了,赶紧送回去救治!”
说着将韩天锦交给几个捕快,吩咐他们将人带回开封府。
小五义同气连枝,艾虎大骂道:
“什么妖魔鬼怪!过来吃你艾五爷一刀!”
说着就要起身往前冲去。
白芸生一把拉住了他:
“艾虎,停下,前面不知道有什么机关埋伏,天锦已经着了道儿,你别再贸然往前送死了!”
艾虎急道:
“那怎么办,我们才刚进来,难道就被这装神弄鬼的家伙阻挡住了?这么危险的地方,三哥可是一个人在里面呢,咱们不进去接应,难道等着他被逍遥楼的群贼们围攻么?”
白芸生年纪虽大,但不是个有主意的人,此时也有点手足无措,他承认艾虎说的很有道理,可也不能看着兄弟们犯险。
这时辛子秋忽然说道:
“大伙儿别急,我去看看。”
艾虎本就着急,这会儿更没好气了,埋怨道:
“你别添乱了,要不是因为保护你,我就冲上去了,二哥也不会受伤……”
白芸生赶紧呵斥道:
“老五,胡说八道什么?这跟小秋兄弟有什么关系?”
转头又对辛子秋道:
“小秋,你是包大人的贵客,我们怎能让你去冒险?”
辛子秋自恃有第四重的金钟罩防身,觉得自己防御力比韩天锦这傻大个儿强得多了,对面的伤害既然没一下把他打死,估计也破不了自己的防御,所以才自告奋勇去探路。
而且他也存了出风头的心思,好让艾虎瞧瞧,究竟谁才是草包。
于是朝着白芸生几人一笑说道:
“没事,我心里有数,麻烦几位哥哥帮我掠阵!”
说着也不管众人劝阻,脚下蹬地,一个箭步冲出,三晃两晃便窜出去一丈多远。
卢珍在他背后想要拉他,却一把抓了个空,于是狠狠瞪了艾虎一眼,说道:
“老五,你个混蛋,一路上要不是你老说三道四,明里暗里嫌弃小秋兄弟,他也不会以身犯险。你学什么不好,跟四叔学坑人?等下小秋要是受了伤,看回去四叔和三哥不打死你。”
艾虎一脸委屈:
“我真没想坑他啊,谁知道这小子气性这么大?”
卢珍骂道:
“还嘴硬!赶紧去帮忙啊!”
说着拉起艾虎的胳膊,便往辛子秋那边冲去。
结果,两人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
辛子秋一边向前,一边暗暗运起金钟罩神功,身上皮肤呈鎏金之色,淡淡的光芒一闪而逝。
只不过有衣物遮体,加上地道黑暗,旁人却是看不见。
他走到了刚刚韩天锦受伤的弯角,这才发现,原来在这个转弯处,甬道骤然变窄,形成了一个狭长的洞口,只能容一人通过,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难怪对方会选择在这里偷袭。
就在他心念电转的一刹那,一只手掌猛地朝他前心抓来,五指尖尖,长着长长的指甲。
辛子秋不闪不避,胸膛一挺,反而眼睁睁看着这只手掌落在自己身上。
他有心要试试看,自己的金钟罩到底有多厉害。
至于受伤?他并不在意,大不了跟韩天锦一样,被人抬回去罢了。
反正有玄冥在,在探索古墓之前,她肯定不会让自己死的。
况且自己兜里还带着穆桂英给的“天香玉露丸”呢。
此时卢珍和艾虎赶到,正瞧见这一爪结结实实抓在了辛子秋身上。
两人都吓得目眦欲裂,韩天锦练了一身横练功夫,尚且被打得昏迷不醒,这一下让辛子秋挨上了,岂不是前胸要被掏个透明窟窿?
艾虎又急又怒,一拍大腿,提起龟灵七宝刀便朝这边冲来。
……
铿!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枯白色的手掌抓中了辛子秋的前心,衣衫应声而破。
此时天气转凉,他身上穿的是坚韧的皮甲,被这手掌抓破,却竟如撕布扯纸一般,毫不费力,足见偷袭之人功力深厚。
可饶是如此,在他金钟罩运转之下,这一爪竟没在他皮肉上留下半点痕迹。
而他此时,还没有使用饕餮之力的额外加成。
第四重金钟罩,果然神妙非常。
与此同时,对面偷袭之人只觉得自己全力的一爪,似乎抓在了坚硬的钢板之上,不仅无法寸进,而且反震之力袭来,倒把他虎口震得一阵酸麻。
贴身宝甲?还是横练功夫?
可就在这人一愣神的工夫,只觉得手腕一紧,倏地被人扣住。
他吓得亡魂大冒,尖喝一声,把手死命往外一抽,便要逃跑。
……
在他身后,艾虎和卢珍已经瞠目结舌。
他们眼见辛子秋胸口狠狠地挨了一记,衣衫都被撕烂,却浑若不觉,好像个没事人一般。
这,这是什么武功?
他们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横练功夫。
在印象中,只有传说中少林派的金刚不坏体神功,才能与之相比。
其实能将金钟罩练成第四重的人物,在武林中也是极为罕见,而且大多都已专修更高深的金刚不坏体神功,普通人等闲难得一见,难怪他们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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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艾虎才明白,原来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辛子秋,一身横练功夫竟高明如斯。
可他想不明白,这少年年纪轻轻,看上去稚气未脱,还是个半大男孩儿,怎么会练成如此厉害的武功?
而自己居然刚才还在嫌弃人家累赘,现在想起来,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艾虎羞愧得满脸通红,可眼下也来不及多想,跟着辛子秋便冲进了洞口之中,大喊道:
“小秋兄弟,我来助你!”
……
第六十九章 缚魑魅
辛子秋可不是莽夫,他冲上来之前,就早有准备。
就在这只手掌触碰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也伸出左手,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同时巨阙宝剑出鞘,带着呼呼风声,向着对面斜斜斩去。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对方用力一扯之下,扣住的手腕一滑,竟而被挣脱了。
而他手中光不溜手,抓着一件东西,居然是一件做工精致的洁白手套,拿在手中冰凉柔软,宛若一团冰绡。
仔细看时,只见这手套竟是用极细腻坚韧的白金丝打造而成,指尖的位置却有尖尖的钢刺,锋锐无比。
难怪这装神弄鬼的家伙能一把抓伤韩天锦,原来都是这手套的功劳。
如今偷袭之人见势不妙,居然如壁虎般断尾求生,将这珍贵的金丝手套都舍弃了。
“还想跑!”
辛子秋大喝一声,闪身钻进了狭长的洞口,飞也似地往前追去。
他此时对自己的金钟罩神功信心十足,那肯让对方逃走?
往前窜出几步,他只觉得面前恶风不善,一道乌光破空而来,正是前面逃窜那人打来的暗器。
辛子秋脚步不停,眼一闭,头一扭,任这暗器打在了脸颊之上。
“当!”
又是一声脆响,暗器掉落在地上,赫然是一支小巧的梅花镖。
傻货,知道老子有横练功夫,还浪费时间打暗器。
他一个箭步冲上,巨阙剑刺出,瞬间点中了那人的大腿。
这人哎呦一声惨叫,俯身摔倒在地,大腿上血流如注,根本起不来了。
“逮住一个!哈哈!”
辛子秋兴奋地大叫起来。
这是他进入婆娑世界以来,第一次没靠饕餮之力,只凭自己的武功战胜了对手,自然欣喜万分。
卢珍和艾虎紧跟着赶到,熟练地将这人踩在脚下,点住穴道,然后从怀中掏出绳索,瞬间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卢珍朝着辛子秋一挑大拇指:
“小秋兄弟好俊功夫!哥哥佩服,佩服!”
艾虎也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秋兄弟,我之前言语不周,多有无礼,实在抱歉,还请你多见谅。”
辛子秋正在兴头上,也不跟艾虎计较,笑道:
“两位哥哥说得哪里话来?咱们兄弟齐心,定能找到徐三哥,大破逍遥楼!”
两人见他不计前嫌,丝毫没有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感叹。
不愧是三哥徐良看中的人物,年纪轻,武功高,性情更是没的说,真是了不起。
……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安全走出了狭长的孔道,来到了一处平地之上,
艾虎手持龟灵七宝刀,对着擒住的这个偷袭者怒目而视,大声喝道:
“说,你是什么人?干什么在这里装神弄鬼,偷袭我们?”
而偷袭韩天锦和辛子秋的这人,此时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正低着头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白芸生见他死不悔改,眉头一皱,骈起右手食中两指,以指为剑,运起内力,在他身上飞快地点了九指。
这是他得自亲叔叔锦毛鼠白玉堂的“截心指”,中术之人不会伤及脏腑,但却疼痛难忍,比任何酷刑都厉害。
这人被指力加身,顿时汗如雨下,喉咙中发出了宛如野兽咆哮一般的声音,撕心裂肺,紧跟着就变成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双目通红,似乎在忍受着极残酷的刑罚。
辛子秋在一旁看得直嘬牙花子,虽然他理解开封府众人急切的心情,也知道这封建王朝的司法机关不像自己现代社会那么正规,但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不断哀嚎,终究有点动容。
但旋即一想,逍遥楼这帮家伙丧尽天良,专门拐骗妇女儿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他们卖入娼馆青楼,也不知有多少男孩子被他们抓来训练成扒手罪犯。
念及于此,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种家伙,千刀万剐都不冤。
“啊……我说……啊……停……快停……求你们……”
这家伙终于忍受不住刑罚,凄声惨叫,不断求饶。
在这黑漆漆的地下通道之中,听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
白芸生蹲下身去,仍用指剑在这犯人身上连点几下,解了他的酷刑。
这人此时已经大汗淋漓,全身湿透,嘴唇都被咬出血来,他沙哑着嗓音,开始交代:
“小人名叫陆天原,是逍遥楼司徒楼主座下十三太保之一,负责把守此处关隘。这里只容一人通过,易守难攻,我有楼主赐下的白金丝手套,谁敢硬闯,我就如刚才一般一把抓过去……谁知,这次却碰上了这小兔崽……哦不,这位小侠客。”
辛子秋从怀中拿出那一只手套,举在他面前问道:
“就是这个?”
陆天原点了点头道:
“正是,此物乃是白金混合雪蚕丝编织而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专克宝刀宝剑。”
辛子秋想了想,将白金丝手套递给了白芸生说道:
“白大侠,这是我缴获的,上交给开封府吧。”
白芸生摇摇头:
“既然是你缴获的,那就归你了。小秋你本来就是仗义出手,又不是开封府的差官,没必要什么东西都上缴。”
辛子秋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而且这手套软乎乎的他很喜欢,还可以当兵刃来用,于是也不客气,就揣进了贴身的挎包里。
白芸生对陆天原接着说道:
“说吧,逍遥楼的具体布局和你们楼主司徒空可能的位置。别想骗我们,开封府对逍遥楼也不是一无所知,若是让我发现有一星半点对不上的地方,管教你活活疼死。”
陆天原此时已经被白芸生的点穴法折磨得半死不活,心理防线早被摧毁,挣扎着说道:
“逍遥楼有七处分舵,分别通往汴梁城七个隐秘的入口,有的在烟花巷中,有的在民宅之下,具体地方我也不知道。这七个分舵彼此不通,即便你们找到了这个,也进不去其他的地点。而且你们进来的这个通路由我把守,这里有机关,一旦我发现危险,便会引动销线,楼主和几位护法便会得到消息,做好准备。”
“你们刚刚抓到我之前,我已经引动了埋伏,里面应该已经知道了消息,你们这点人手,还远不够看的。我劝你们还是回去请大军前来,否则司徒楼主和四位护法神功盖世,你们绝对讨不到便宜。”
“啪!”
艾虎气不过,狠狠给了陆天原一个耳光,骂道:
“回去请军队?给你们楼主时间逃跑么?这小子真不老实,欠打。”
说着抬手又要打,被白芸生拦住说道:
“你一直在这里把守,之前可曾见到一个白眉毛从这里通过?他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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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原被艾虎一嘴巴扇得满口鲜血,牙都掉了一颗,他吐了一口血沫子,回答道:
“你是说白眉徐良?我认得他,他没来过。”
白芸生闻言思考了一下,徐良既然告知了流民街这里的入口,若是没走这边,那就是在之前的岔路走了蒋平他们那一边。
这样也好,有了他探路,蒋平等人的危险倒是小了许多。
只不过如此一来,自己这几个人便未必能接应到徐良,只能自己摸索前行了。
白芸生又询问了陆天原一番,让他讲了一番逍遥楼的布局和机关位置,迅速画了一副地图,给众人传阅了一番。
“事不宜迟,我们继续前进,不要让罪魁祸首跑掉。”
他一声令下,众人按照地图所示,继续前进。
……
第七十章 群魔乱舞
正当开封府众人探索地下坑道的时候,在无忧洞的一处隐秘石室之中……
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就在屋内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圈子。
房间的角落里,相对角摆着两盏破旧的黄铜灯,幽幽的灯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半明半暗,阴森无比。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诸位,今天将各位召集而来,是因为我刚刚收到了消息,开封府的包黑子已经找到了信陵君陵墓的入口,就在大相国寺后园之中。”
说话的男人身穿灰白色长衫,两鬓微微有几根银丝,双目如电,炯炯放光。
在他对面,一个带着红色面纱,遮住了眼睛以下大半张脸的女人问道:
“丁平,我们这些人不远千里跋涉而来,跟你从西夏一直跑到大宋汴梁,如果只是为了挖坟盗墓,抢几件古董,那也未免太不值得。你现在可以老老实实告诉我们,究竟这陵墓之中有些什么了吧。”
这女人声音清脆悦耳,但语气却冷冰冰地不带一丝烟火。
中年男人丁平微微一笑,反问道:
“金灵仙子,我函谷剑丁平又不傻,怎么会带着大家做这种事?”
那红纱罩面的女人冷笑道:
“不错,你丁大剑客非但不傻,而且精明得很呢,精明到把我们这些人耍得团团转,跟着你跋山涉水,远道而来。一路上餐风露宿不说,我斗母派还莫名其妙失踪了一个弟子。哼,这个哑巴亏,算我吃了。”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大宋京师,大家伙儿还得跟着你在这个鬼地方受罪,这倒也罢了。可直到现在,我们以你马首是瞻,却还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团团乱撞。今天你再不把话说明白,休怪我现在就带着本派弟子退出‘天枢阁’,回大理去,再也不掺和你的这些破事儿了。”
她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说着众人连连点头,看向丁平的眼神也都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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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平沉吟片刻,说道:
“既然金灵仙子把话说得这么清楚,那我也直说了,这信陵君的陵墓之中,藏着长生不老,羽化登仙的秘密。这个理由,足够诸位跑一趟了吧。”
金灵仙子哂笑道:
“笑话,信陵君自己都死了,你还指望在他陵墓里找到长生不老的秘密?这种骗三岁小孩子的话,丁平,你也说得出口?”
面对她的挖苦嘲讽,丁平并不以为意,轻轻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两枚金灿灿的物事,放在地上。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他拿出的竟是两根纯金打造的长片,都是一尺多长,两寸多宽,一片刻着花纹图案,另一片却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十分精美。
若是开封府有人此刻在场,定会惊讶得无以复加。
因为这两根金片,和昨日包拯曾展示过的,在信陵君古墓入口处发掘到的先秦金牍一模一样。
丁平拿出这两根金片,也不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自顾自说道:
“这两根金片称为‘金牍’,乃是先秦方士所造。方士们将自己的大秘密,隐藏在了信陵君古墓之中。虽然其中原委不得而知,但诸多证据已经证明古墓之中确实有方士们的传承。”
“诸君都是聪明人,我等武功都已登峰造极,再练下去固然永无止境,但绝不可能突破天人之境。而方士神秘莫测,尽管已经没落,但相传已有不少人真正羽化飞升,成就陆地神仙。他们的传承,如今就藏在汴梁城的古墓中。而这金牍,便是打开这座宝藏的重要线索。”
“这种机缘,旷世难求,就算我辈福缘浅薄,无法成仙,也可以夺取过来,献给皇上,到时候加官进爵,荣华富贵,都唾手可得。”
在座的一位佝偻着腰的老者哑着嗓子问道:
“丁老弟,你说得容易,那包黑子既然找到了陵墓入口所在,自然有重兵把守,即便以你我的武功,面对层层军队也无能为力,想要进入陵墓谈何容易?”
丁平哈哈一笑道:
“葛老说得有理,我本来也担心此事,但莲花派的胡士休为我们找到了办法,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便能进入其中,至于具体方法,恕我不能坦言。总之到时候大家跟着我走,便可进入古墓,到时候有什么机缘,便各凭本事,只要宝物和传承不落在大宋的手中,我们就算大获全胜。”
他顿了顿又说道:
“今日丁某所说之事,不可外传,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偷偷告诉了哪个弟子徒孙,或是亲朋好友,可休怪我函谷剑不留情面。”
说到最后,他语气森冷,冰寒如水,一对黄褐色的眼瞳如野狼一般,在众人身上扫过。
即使在座的倶是掌门宗主级别的高手,个个内功深湛,但被他眼神盯上之时,无不打个冷战。
唯独带着红色面纱的斗母派宗主金灵仙子面色如常,丝毫不受丁平气势所慑,冷冷说道:
“丁平,莲花派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有这么好的机缘,他胡士休凭什么帮咱们?干嘛不自己去取?”
丁平似乎早知道他有此一问,微笑着说道:
“想进入古墓,哪儿有那么容易,里面有层层关卡,非得解开一道道术数谜题,才能深入。他莲花派并无术数大师,若想从里面分一杯羹,就得跟我们合作。”
金灵仙子仍是一副怀疑的态度问道:
“我们也没有术数大师,难不成你丁平还精通术数?”
丁平笑道:
“我才疏学浅,除了武功之外,什么也不会,不过解题之事仙子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金灵仙子终于不再多问,淡淡道:
“好,我就相信你丁平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本座失望。”
……
此时,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人说道:
“启禀丁将军,逍遥楼有人求见。”
丁平闻言一皱眉头,想了想才说道:
“逍遥楼司徒楼主对我等也算有地主之谊,请进来吧。”
石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连滚带爬走了进来,看见丁平,连忙扑倒在地说道:
“逍遥楼有难,请丁大剑客看在司徒楼主招待的份上,施以援助!”
丁平沉声道:
“别慌,仔细讲来,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说道:
“今天一早,也不知是谁泄露了逍遥楼在流民街的入口,导致开封府的徐良和展昭闯了进来,连过几道防线。若单是他们,逍遥楼倒也不怕,可在这之后,肯定还有开封府的大队人马赶来。只凭司徒楼主一人,恐怕坚持不住……”
丁平摇摇头:
“若是大军压境,我等也帮不上忙,难不成,司徒楼主还指望我们跟大宋军队正面开战?”
那人解释道:
“军队调动需要层层上报,没那么快来到,眼下只有开封府的差官们难缠,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司徒楼主虽然也身负绝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因此想请诸位帮忙,只要再阻挡住最多一个时辰,逍遥楼便可全身而退,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匿起来。到时候便是禁军来了,也找不到我们。”
丁平道:
“若只是开封府的人,那倒也好办,只不过我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潜伏下来,不能暴露。因此我不能出手,须得找几个面生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周围的人,心中不断盘算。
这时,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者起身对丁平说道:
“丁剑客,还是我走一趟吧,我们血煞门反正本来就和三侠五义的伪君子们不共戴天,谁也不会把咱们联系起来。”
丁平一见是这佝偻老头,顿时笑道:
“我们毕竟在此受司徒楼主照拂,若是逍遥楼倒了,我们也要受牵连。如果葛老愿意出马帮忙,那自然最好。如此便有劳你了,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忘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做。”
这佝偻老者嘿嘿一笑:
“徐良展昭之辈,还不放在老夫眼里,开封府的什么三侠五义小五义,不过土鸡瓦狗,酒囊饭袋。等我带人去宰上几个,给大家助助兴……”
……
第七十一章 玄诚道人
与此同时,在无忧洞中逍遥楼的地盘上……
昏暗的火把照耀下,徐良金丝大环宝刀斜斜劈出,砍在一个黑衣人的肩膀,一刀将他削成了两半,鲜血狂喷。
此时在他身前左右,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几乎都是一刀致命。
他的面前,还站着十几个黑衣人,见这白眼眉如此生猛,都吓得肝胆欲裂,为首一人打了个呼哨:
“点子硬,风紧,扯呼!”
说着转身便逃。
徐良冷笑一声:
“你个王八驴球球的,还想跑。”
说着手一抬,三支袖箭带着风声激射而出,分别射中了三个黑衣人的后背,都是扑地应声而倒。
金镖发完,他伸手又取出一把墨玉飞蝗石,手指轻弹,一颗颗飞向那些逃跑的黑衣人。
徐良的暗器功夫极高,发出的石子好像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打在每个黑衣人的腿上,中招者都是腿筋酥软,倒地不起。
徐良孤身一人,也顾不上用绳子捆人,提着金丝大环刀就往前追去。
正在此时,斜刺里黑影之中,忽地杀出三个人,手中兵器雪亮,朝着徐良砍来……
……
徐良一声怒叱,斜身高纵,呼地一刀,朝三人之中最左边一个老者砍去。
那老者手中持着一柄长剑,见到刀势凌厉,连忙举剑招架。
徐良身在半空,刀劈老者,却在刀剑相交未交之际,飞起两腿,快如闪电般又踢向中间的一个青年。
那青年全没想到徐良会声东击西,猝不及防之下,只听噼啪两声,胸口中腿,肋骨折断,狂喷着鲜血倒飞了出去。
同时刀剑相交,那用剑的老者与徐良金丝大环刀一碰,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兵刃上传了过来,持剑的手臂仿佛被千斤巨石劈头盖脸压下,心口一热,也是一口鲜血喷出,登时受了内伤,连吭都没吭一声,便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此时徐良纵跃余势未消,左手在镖囊之中一划,抬手便是一支金镖电射而出,击向最右边剩下的一人。
他双手飞镖,百发百中,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喉头一凉,应声栽倒。
金镖正钉在他咽喉上,打了个大窟窿,汩汩冒血,眼见是不活了。
在暗中偷袭徐良的,正是逍遥楼“十三太保”中的三人,武功都不弱,可一眨眼的工夫居然一死两伤,全部躺倒不起,而此时徐良竟然才刚刚落地。
一跃之间连伤三名好手,徐良胸中豪气勃发,手持金丝大环刀睥睨四顾,逃跑的群贼见他如此生猛,更吓得肝胆欲裂,没命狂奔,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徐良提刀又要追去,可正在此时,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轻轻拍手笑道:
“久闻白眉大侠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佩服,佩服。”
徐良猛地回头,白眼眉倒竖,瞳孔微缩,气机牵引之下,本能地感受到了压力。
只见在他身后,站着个三十多岁的道人,身穿八卦道袍,腰缠水火丝绦,手持拂尘,轻轻摆动。
这道人面如冠玉,长得文质彬彬,只是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宛若一道扭曲的蜈蚣,看上去有些吓人。
徐良心中微微吃惊,以他暗器听音的功夫,居然在这道人走近到身旁一丈之内还未察觉,可见来人轻功之高,绝非等闲之辈。
他仔细瞧去,见这道人龙行虎步,仪态威武,整个人的一举一动带着浑然天成的美感,在他这等武学大行家眼里,自然认得出此人身怀绝技,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逍遥楼,居然有这样的年轻高手?
不过徐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许多武功比他高得多的对手,也死在他宝刀和暗器之下。
此时他陡遇强敌,却并不惊惶,反而横刀而立,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嘻嘻说道:
“原来是位道爷,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那道人笑道:
“贫道法号玄诚,是江湖上的无名小辈。不过逍遥楼司徒楼主是贫道的朋友,还望徐三将军高抬贵手,不要赶尽杀绝。”
徐良心中一凛,他虽然身在官府,但毕竟出身绿林,对江湖上的事情了如指掌,自然也听说过这位近些年崛起的武林新秀。
据说玄诚道人乃是东海蓬莱岛碧霞宫武圣人于和的关门弟子,不仅武功极高,而且精通道术,这几年在江湖上行走,四处挑战各大门派,气焰嚣张,行事狠辣,却一直未逢对手。
出道不过数年,但名头之盛,甚至隐隐压过了如日中天的白眉大侠。
徐良见他出现,心中十分疑惑,想不通这样的成名高手,为什么会来到京师无忧洞,和逍遥楼做了朋友,成了这群匪徒的帮凶。
不过他久经大敌,虽然深入虎穴,但仍然镇定自若地说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玄诚真人,你不在东海碧霞宫享清福,怎么跑到京师来给逍遥楼当走狗了……”
话音未落,手一抬,又是三支袖箭激射而出,直取玄诚。
玄诚道人没想到他不讲武林规矩,话只说到一半便下手偷袭,措手不及之下向左一个侧跃,这才险险躲开了射向右侧和中路的两只袖箭。
紧跟着手指一弹,只听嗤的一声,他真气破体而出,将第三支袖箭撞得一歪,箭尖射在石壁之上,擦出一溜火星。
这一下玄诚虽没吃亏,却弄了个灰头土脸,高人雅士的智者形象一扫而光。
徐良鬼主意极多,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此刻身处险境,毫不留情,先用袖箭打了一个冷不防,紧跟着虎纵窜出,金丝大环刀挥动,一刀向玄诚劈去。
玄诚道人刚躲开袖箭,便见到雪亮的刀光笼罩而来,知道对方宝刀锋利,不敢用拂尘招架,闪身避开,伸手往徐良手臂“曲池穴”点去。
徐良大环刀招数一变,自下而上,斩向对方手腕,这一招是他“八卦万胜金刀”刀法中的精妙绝技,出手位置刁钻奇诡,极难躲避。
但玄诚应变更快,眼见刀锋将要贴上手腕之时,腕子猛地一翻,五根手指抓住了徐良大环刀的刀背。
徐良仗着力大,猛地挥刀继续向前砍去。
玄诚长得虽然俊秀文弱,但膂力却也大得惊人,抓住了刀背猛地一扭,徐良大环刀险些脱手,刀势一偏,砍了个空。
他一刀不中,顺势飞起一脚,踢向玄诚胸口。
玄诚道人用拂尘一架,两人真力相撞,砰砰作响,身子都是一震。
徐良和他硬碰硬拼了一记,只觉得半个身子都有些酸麻,见对方只用一根细细的竹拂尘,便挡住了自己全力一脚,显然功力更胜一筹,不禁有些佩服:
好厉害的家伙!
心中敌忾之心大起,运刀如风,刷刷刷连进三招,不肯给玄诚任何喘息之机。
玄诚拂尘摆动,一一拆解,展开碧霞宫“翠微笔法”,以拂尘做判官笔使用,独斗徐良的八卦万胜刀法。
他年纪比徐良还小着几岁,但一身武艺得自碧霞宫武圣人于和真传,功力深厚,犹在徐良之上。
不过,他以拂尘作笔,毕竟兵器上吃了大亏,有些忌惮徐良锋利的宝刀和一身鬼神莫测的暗器,也不敢稍有松懈。
两人一时间你来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
十几个回合一过,玄诚道人忽地虚晃一招,向后跳出圈外,拂尘一摆,冷笑道:
“徐良,江湖上传闻,你白眉大侠武功盖世,是同辈之中的第一人,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若是没有兵器之利和下三滥的暗器,你可不是我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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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良并不否认,也收起了诙谐的笑脸,森然说道:
“逍遥楼做尽了伤天害理的坏事,你为它帮手,就是黑白不分,为虎作伥的混蛋,就算武功再高,俺山西人也瞧你不起。”
说着举刀再次杀了过来。
这一次,玄诚道人不闪不避,两只眼睛直直瞧着他。
徐良金丝大环刀举在半空,见玄诚举动有异,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和他对视了一眼,不由得一呆。
只见玄诚一双墨色眸子深邃如九幽之渊,双瞳中乌光爆射,夺人心魄。
徐良一望之下,脑海中嗡地一声巨响,如遭雷殛。
他心中大惊,情知不好,可玄诚道人的双眼之中似有两团黑色漩涡在无限旋转,迷人心窍,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再瞧一眼。
玄诚见徐良目光已被自己吸引,拈起法诀,微笑着说道:
“徐良,你累了,打了一晚上,先歇歇吧。”
声音柔和悦耳,动听至极。
徐良听了,顿时感到目酸口涩,全身疲怠,一个指头也不想动了,只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他心知情势危急,却无能为力,眼看着面前的景物渐渐模糊,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逍遥楼的另一处地盘上,辛子秋被三名黑衣人围在当中,激斗正酣。
他手持巨阙剑,迎向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砍来的单刀。
“叮!”
单刀被崩起二尺多高,震得那人虎口酸麻,手臂扬起,胸口空门大开。
这时,后面另外两名黑衣人单刀砍到,辛子秋听见脑后恶风不善,略略一提气,手中剑却毫不停顿,一招“青蛇出洞”顺势刺出。
巨阙剑本来钝而厚重,但此时在辛子秋先天无极功真炁加持之下,势夹劲风,这一剑插入面前黑衣人的胸口,如中败革,在他身上开了个巨大的窟窿,登时毙命。
而后只听铛铛两声,两柄单刀结结实实砍在辛子秋背后,虽然斩破了衣服,在他金钟罩神功运转之下,却只在他身上留下两个浅浅的白印,连皮肤都没擦破。
这两个黑衣人顿时目瞪口呆,哪里想得到这年轻人居然刀枪不入。
可就在他们一愣神之下,辛子秋回身横剑一斩,又是一招“犀牛望月”,巨阙剑如切豆腐一般,将这两人砍为四段,鲜血喷洒而出。
辛子秋实力大进之后,牛刀小试,便转眼间瞬杀三人。
可惜这三个小喽啰武功低微,他并没吸收到任何精气。
干掉了这三人,他持剑在手,环顾四周,只见开封府的差官们正在小五义几人的带领下,也和一大群黑衣人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他舞动巨阙剑,重新冲入战团,使出家传八卦剑术,又运起金钟罩神功,除了身上少数几个罩门需要稍微留意一下之外,根本对招呼到他身上的刀剑兵器视若无睹,手中巨阙剑全是以命换命,两败俱伤的杀招。
这样一个皮糙肉厚的怪物冲入人堆之中,指东打西,真好似狼入羊群一般,无人可挡,几乎每一剑刺出,都是一条人命。
白芸生几人看了,无不惊心动容,他们没和辛子秋打过交道,只听说他年纪轻轻,在术数一道上有独到造诣,因此才被包大人看重,本以为这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却没想到他居然还身具如此神奇的武功。
在辛子秋如砍瓜切菜的横冲直撞之下,开封府众捕快士气大振,而黑衣人则迅速败走,朝着无忧洞深处逃去。
见此情势,领头的白芸生一声令下:
“一起上,别让这群混蛋跑了!”
众人士气高涨,大喝着向前冲去。
……
正在这时,前方溃散的人群忽然停住,左右一分,从中间的黑暗处走出几个人来。
白芸生冲在最前面,他为人机警,见到形势不对,马上手一抬,止住了众人追击的脚步。
只见来的这几人形貌与众不同,为首一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气势汹汹。
这老者个子不高,后背有些佝偻,面对着小五义和开封府数十名官差,却没有丝毫惧色,恶狠狠地说道:
“开封府的狗腿子们,老夫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赶紧给我滚出无忧洞,否则今天老夫让你们一个不剩,全死在这里。”
白芸生见多识广,仔细瞧了一眼,认出了来人正是邪派高手,血煞门的头领葛世权,顿时心中一惊。
他怎么在这里?
……
第七十二章 地底鏖战(上)
葛世权和三侠五义是老熟人了,两边争斗了十几年,积怨极深。
尤其他和白芸生之间,更是有着不共戴天之恨。
这位血煞门门主,乃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老魔头,武功高绝,为人狠毒。
数年前,他投靠了密谋造反的襄阳王赵珏,在冲霄楼布下了铜网阵,害死了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玉堂,因此和开封府的众侠客们结下了血海深仇。
而白玉堂是白芸生的亲叔叔,更是他授业的恩师,在锦毛鼠为国捐躯之时,年轻的白芸生就曾立下重誓,一定要为叔叔报仇。
不过在七年前,开封府大破冲霄楼,剿灭襄阳王一党的时候,白芸生带着小五义的弟兄们四下寻找,却始终没能找到葛世权。
自那以后,这老魔头和他的血煞门便从江湖上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以为他和徒子徒孙们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又在无忧洞中主动现身,还拦住了开封府众人的去路。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只不过时过境迁,白芸生已不是数年前那个年轻气盛,热血沸腾的江湖侠客了。
现在的他,早过了而立之年,在武功大进的同时,也慢慢脱去了绿林习气,成为了真正的朝廷官员,同时也是开封府年轻一辈的老大哥,为人处世都沉稳老练得多。
虽然他见到葛世权时,仍然恨得牙根直痒痒,但同时也深知对方武功极高,自己这边少了最厉害的三弟徐良,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正在他盘算对策时,其他人也认出了葛世权,个个怒目圆睁,含恨而视。
艾虎第一个跳了出来,一摆手中龟灵七宝刀,怒喝道:
“姓葛的!你个龟孙子王八蛋,我们这么多年寻你不到,原来是躲进了无忧洞当了缩头乌龟,赶紧过来受死!”
葛世权眼睛眯起,连看都没看艾虎一眼,目光扫了扫开封府的人群,冷冷说道:
“展昭呢?徐良呢?叫他们出来受死。”
艾虎争强好胜,被人这般无视,比杀了他都难受。
登时气得大喝一声,便挥刀冲出,向葛世权砍去。
白芸生一跺脚,喊道:
“老五,回来,你……”
他本想说“你不是对手”,可又深知自己这个义弟的暴脾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艾虎冲到半道,在葛世权身边斜刺里冲出一人,手举镔铁狼牙棒,架住了他的宝刀。
刀棒相碰,叮当作响,擦出一溜火花,两人身子都是一震。
艾虎挺刀问道:
“你是什么人?”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浓眉虬髯,满脸横肉,长得十分勇武。
他看了艾虎一眼说道:
“老子是血煞门‘勾心太岁’王猛。你就是小五义的艾虎?听说你是开封府有名的草包,赶紧滚到一边去,别给你干爹欧阳春丢人现眼。”
艾虎哪儿受得了对方如此嘲讽,骂道:
“好个恶贼,吃我一刀。”
挥刀又向前砍去,同王猛战在一处,斗了个难解难分。
……
艾虎出身低微,少年时没学过什么武艺,后来告黑状出首马朝贤,拜在“黑妖狐”智化门下之后,才开始练武。
智化本身以计谋见长,武功并不出众,教出的徒弟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加上艾虎自己天赋也只是平平,故而在小五义中武功一直垫底。
不过后来他勤学苦练,又拜了北侠欧阳春为义父,得了他不少教导,还继承了他的龟灵七宝刀,再加上白眉大侠徐良也常常亲自指点武功,又传授了自己的成名绝技“八卦万胜刀法”,艾虎总算勤能补拙,这几年进境迅速,已非当日吴下阿蒙。
此时他手中宝刀晃动,一招“抱刀朝阳”斜劈过去,又快又狠。
王猛急忙侧头一闪,宝刀擦着他左肩膀边上直削下去,相距仅仅寸许,只要避得稍稍慢上半点,半个膀子都要被艾虎砍掉。
这一刀先声夺人,刀风呼呼做声,震得王猛左耳犹自嗡嗡直响,把他吓了一跳,没想到江湖中传闻的草包艾虎,居然也有如此功夫。
艾虎一刀劈空,顺势回刀削向王猛腰间,王猛连忙将手中狼牙棒一竖,架住了他宝刀,兵器相交,又是一番火星四溅。
王猛这一挡之下,觉得艾虎内力平平,远逊于自己,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抡起大棒兜头便砸。
艾虎毕竟学武较晚,根基打得不牢,招式虽然练得精熟,但内家练气功夫终究差了一截,加上单刀不如大棒沉重,分量上吃了亏,因此两次和王猛兵器相碰,深感不支,不敢再硬接他的狼牙棒,侧身避过,倚仗刀法精妙,同对方斗在一处。
二十几个回合过后,王猛仗着膂力惊人,狼牙棒舞动如风,一招紧似一招,艾虎已渐渐不敌,十招之中只还得两三招,仗着宝刀锋利,勉力周旋。
王猛大占上风,哇哇大叫道:
“艾虎,你仗着开封府的名头狐假虎威,今天叫你命丧我‘勾心太岁’棒下。”
说着狼牙棒直击艾虎天灵盖,力有千钧,如泰山压顶一般。
艾虎吓得魂飞魄散,忽地一个就地十八滚,躲开这一击,刚要起身还招,却只见王猛左手一掌拍向自己面门,连忙身子一侧,避开这一掌,冷不防大腿一阵剧痛。
原来王猛这一掌只是虚招,领开艾虎眼神之后,狼牙棒狠狠砸在了他大腿上。
这狼牙棒是镔铁打造,上面全是半寸多长尖尖的钢刺,这一下砸得结结实实,艾虎左边大腿顿时鲜血淋漓,惨呼一声,再也站立不起。
王猛哈哈大笑道:
“去死吧!”
狼牙棒再次举起,劈头盖脸地砸下。
艾虎无力抵抗,索性双眼一闭等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铛”地一声,狼牙棒被一支短戟弹开,有人横在艾虎身前,为他接下了这必杀的一击。
艾虎睁开眼睛,仔细一瞧,原来救了他的,正是四哥卢珍。
他刚要说话,只听卢珍喝道:
“老五,别逞能,滚回去。”
艾虎脸上发烧,心中好生惭愧,以手代步,一点点挪回了队伍之中。
王猛刚刚一棒落下,满以为要将艾虎砸个脑浆迸裂,好扬名立万,谁知被人半路拦下,坏了好事,气得一瞪眼,骂道:
“什么人?吃我一棒!”
说着抡起狼牙棒又一次砸来。
卢珍双戟一架,将他大棒弹开,跟着使出家传戟法,身形流转,同他斗在一处。
王猛狼牙棒虽重,却在与短戟相碰时被反弹之力震得臂膀酸麻,情知对上了硬茬子,不敢小觑。
卢珍号称“粉子都”,长得十分俊美,虽然已经年过三旬,但脸上皮肤细嫩,宛若少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好像个白面书生。
可动起手来,却是杀气狰狞。
他自幼习武,一身武功得自乃父钻天鼠卢方真传,后来又得到了白玉堂亲自指点,内外功夫都有十足的火候,比艾虎强得多了。
卢珍家传双戟招数变化繁复多样,不仅可以击打扫刺,更有锁拿对手兵刃的奇妙手法。
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卢珍瞧准机会,双戟一并,勾住了王猛狼牙棒上的倒刺。
王猛兵器被夹住,用力一抽,却动弹不得,心中顿时一惊。
方在此时,卢珍“野马分鬃”,一脚踹在他前胸,将他蹬出去一丈多远,狼牙棒也脱手被夺。
卢珍一招得手,趁着王猛身形未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短戟直指他咽喉要害。
突然之间,葛世权身后另外三人身形晃动,同时窜出,齐齐举起左手拿向卢珍前胸。
卢珍反应迅捷,手中短戟一挥,朝三人扫去。
不料这三人步伐奇特,配合默契,同时身形转动,不知怎的就一瞬间到了卢珍身后。
卢珍一戟击空,被这三人同时抓住了后领子,向一边的石墙上狠狠掷去。
只听砰地一声,卢珍后背撞在墙上,石屑簌簌而下。
饶是粉子都内功扎实,也撞得七荤八素,腑内气血翻涌,几欲晕厥。
这三人跟着同时跃起,一个起落便到了卢珍身旁,其中一人伸指点向卢珍咽喉。
一旁观战的白芸生见状不妙,手持鱼肠剑纵身而出,削向那人手指,将他逼得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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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珍从地上捡起自己短戟,和白芸生并肩御敌。
只听那三人中为首一个朗声说道:
“开封府小五义,也不过如此,我们‘绵州三煞’今日便要会会你们。”
白芸生冷哼一声,他见多识广,听说过“绵州三煞”的名头,他们兄弟三人,梁文龙,梁文昭,梁文立,同那“勾心太岁”王猛一起,都是葛世权的得意弟子。
这三人单论武功,也算不上顶尖的高手,但擅长一种怪异的合击之术,卢珍猝不提防之下,一招之间便吃了亏。
为首的梁文龙叫阵已毕,更不多话,欺身直进,左手成虎爪之形,朝白芸生抓去。
白芸生鱼肠剑一指,反刺向他手腕,可这时另外两人同时跃出,一左一右,抓向他肋下。
这一下快捷无伦,白芸生顾上不顾下,然而卢珍挺双戟刺出,帮他补上了右肋空档。
这五人身形转动,转眼间便过了十几招。
白芸生和卢珍以二敌三,但手持兵器而对方空手,战了个旗鼓相当。
这时,王猛也站起身来,略作调息,便拾起了自己的狼牙棒,也加入了战团。
四对二,形势骤变,血煞门四大高手瞬间占据上风。
艾虎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可腿伤极重,却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
这时,梁文昭一拳打向白芸生左肩。
白芸生手中宝剑不及回救,只能伸手一架,格开了这一拳,而另一人梁文立滚身向左,一记手刀劈在白芸生大腿之上,将他打了个趔趄。
王猛瞅准时机,狼牙棒一横,便戳向白芸生后心。
忽然间手腕一酸,狼牙棒仿佛击在钢板之上,弹了回来。
他大惊之下,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少年手持长剑,格在了他狼牙棒上。
辛子秋双眼厉芒闪动,死死盯着王猛:
“来,你大爷的,咱们过过招。”
王猛不认识辛子秋,见到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便没放在心上,面露嘲弄之意:
“哼,不知死活的小毛孩子。老子今天送你上西天。”
说罢狼牙棒裹着猎猎风声,朝辛子秋砸来。
……
原来辛子秋刚刚在人群中观战,见到小五义几人似乎对葛世权十分熟悉,便向卢珍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众人恩怨的原委,心中顿时大怒。
别的门派他不知道,但这血煞门的血煞神功曾经在婆娑世界的购买列表中出现过,是一种拿活人精血煞气练功的邪门魔功,残忍无比。
修炼这种功夫的家伙,个个都是满手血腥的杀人魔,能有什么好人?枪毙一百回都绰绰有余。
他自幼受的是传统武人的教育,最是嫉恶如仇,见不得罪犯逍遥法外,眼看艾虎不敌,便早做好了准备,提着巨阙宝剑,精神高度集中,随时要上前帮忙,可惜被白芸生和卢珍抢先了一步。
艾虎见到辛子秋要动武,怕他有所闪失,大喊道:
“小秋快回来!”
辛子秋并不理会,眼见狼牙棒兜头而来,不闪不避,借助饕餮之力运起先天无极功,真炁充盈体内,抬剑一挡。
一股雄浑的力量被他手臂上的饕餮之力符文尽数吸收,而后奔涌迸发,注入巨阙剑中,迎向了狼牙棒。
只听“砰”地一下,响声又闷又沉,如木棍击打败革一般。
王猛掌中的狼牙棒被震得脱手而飞,扬起一丈多高,在甬道顶端砸出了一个深坑,石块如雨点般落下。
他本人虎口撕裂,惨叫一声,同时被大力逼得向后蹬蹬退了三四步,方才站稳。
辛子秋第一次以先天无极功配合饕餮之力应敌,没想到竟有如斯威力,自己心中也不禁骇然。
王猛虎口处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整条右臂都已被震得毫无知觉,但他生性凶悍,受伤之下仍是大吼一声,朝辛子秋直冲而来,左拳轰出,直奔辛子秋胸口而来。
辛子秋见这人如疯狗一般死缠烂打,下手也毫不留情,身形一矮,迈起八卦趟泥步,一个闪身便到了他身侧,长剑倏地横削,王猛一只左臂齐齐掉落。
辛子秋顺势一个扫堂腿,将他放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跟着一脚踏中他后背,将他牢牢按在地上,大喝道:
“来个人,帮忙绑了这家伙。”
开封府众人见他如此神勇,居然一招之间便解决了强敌,纷纷欢呼不止。
同时,有官差拿着绳索走出,便要绑人。
……
第七十三章 地底鏖战(中)
“绵州三煞”一见王猛被擒,连忙撇开了白芸生和卢珍,直奔辛子秋而来,同时暴喝道:
“赶紧放人!”
话音未落,这三人已跃到了辛子秋身边,呈“品”字形围住了他。
三人从不同方向同时一拳打出,分击辛子秋“膻中”,“神阙”和“灵台”三处大穴,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事先演练过一般,在这黑暗的洞穴中,如鬼似魅。
这一下兔起鹘落,白芸生两人来不及上前抢救,都是大惊失色。
那出来绑人的差官也惊呼一声,手中绳索便往一人脖颈上套去,想要来个围魏救赵。
可毕竟慢了一步,三招开碑裂石的重拳,结结实实地击在了辛子秋身上。
辛子秋金钟罩神功运起,自然而然地将力道卸开。
跟着好似全无知觉一般,笑嘻嘻地说道:
“来,来,你大爷的,再打几拳,老子昨天没洗澡,正好身上痒痒得很。”
那三人出拳如风,砰砰砰又是数拳打出,可在辛子秋以饕餮之力加持的金钟罩护体神功的面前,却如清风拂面,薄纱抚身一般,不关痛痒。
反倒是这三人一拳拳击打在辛子秋前胸后背,却如同打在坚硬的花岗岩上一般,被金钟罩反震之下,劲力有九成都被逼回体内。
他们初时还不觉察,可没一会儿工夫,便都感到疼痛难耐,纷纷再看自己手时,只见已经肿成了两个圆圆的肉球,通红发亮,几乎变成了猪肝色,仿佛有千万根小针在狠命钻刺一般。
再打下去,只怕辛子秋还没倒下,自己手掌非要先炸开不可。
辛子秋难得人前显圣一次,乐呵呵地看着他们,笑道:
“你们打完了?该我了啊。”
说着出手如电,巨阙剑一扫,身形一转,没用剑刃,而用剑背分别击中了三人。
绵州三煞已是强弩之末,膀臂酸麻,双手肿胀,根本无力招架,被辛子秋带着雄浑内劲的巨阙剑击上,好像被大铁锤狠狠砸中了一般,眼前一黑,纷纷倒地。
开封府这边又有官差跑出,业务熟练地将他们都绑了起来。
对面的葛世权冷眼旁观,见自己手下四人全被绑住,却丝毫不以为意,森然冷笑道:
“小子,年纪轻轻,居然练成了‘金刚不坏体’神功,你是少林派哪一位高僧门下的弟子?”
辛子秋才不怕他,长剑拄地,傲然站在场中说道:
“我才不是少林派弟子……”
他话刚出口,只见葛世权身形如鬼魅一般,眨眼间便到了面前,还没等住口,胸口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但凡护体神功,全仗一口真炁凝聚,一旦开口说话,便散了功夫。
葛世权是老江湖,见多识广,深知其中道理,便故意挑动辛子秋说话,瞅准他开口的一刹那,便先下手为强。
辛子秋虽然武功大进,又有玄冥赠予的饕餮之力加成,但毕竟初涉江湖,对敌经验尚浅,哪里料到这老魔头会不顾身份地进行偷袭,等他反应过来,拳已及胸,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膻中穴上。
葛世权是血煞门宗主,一身血煞功已练得炉火纯青,远非王猛等人可比。
辛子秋被这一拳击中,饶是他有金钟罩护体,也被打得倒退七八步,气血翻涌,险些摔倒在地。
可是他微微提气,却发现内气并无窒涩之处,这才放下心来,指着葛世权大骂道:
“你大爷的,好个不要脸的老匹夫,一大把年纪了居然玩儿偷袭,吃我一剑!”
说着挺剑便刺。
……
葛世权这一拳用上了八成力,只道这少年定然被打得胸骨粉碎,可见辛子秋虽然吃了点亏,但说话间神完气足,斗志昂扬,竟然分毫未伤,反而是自己的手臂被震得有些酸麻,心中也是惊疑不已。
这个小孩子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怎会有一身如此纯厚的内力和刚猛的横练功夫?
不过他毕竟是纵横江湖数十年的老魔头,自恃武功高强,虽然对辛子秋的实力微微有些惊讶,但远达不到忌惮的程度,见巨阙剑刺来,一个闪身躲开,跟着右手成虎爪之形,朝辛子秋头顶抓将下来。
这一抓迅捷无伦,力道也凌厉至极,五指尖尖,尚未及身之时,辛子秋便感到头上有如泰山压顶般沉重。
他金钟罩只练到第四重,脑瓜顶的百会穴还没覆盖,不敢硬接,只能侧身闪避。
这手功夫,乃是葛世权的成名绝技“虎爪擒拿手”,他指尖上带有钢套,锋利无比,专破金钟罩铁布衫等硬功,即便是普通人坚硬的头骨,在他一爪之下,也如嫩豆腐一般抓出五个窟窿来。
他这一抓不中,左手次爪迅速随至,来势刚猛霸道。
辛子秋无奈继续向左侧闪避,手中长剑根本来不及刺出。
葛世权双手轮出,瞬息之间已连出十几爪,身穿豹纹长袍的他,整个人便如一条斑斓飞虎,虎影绰绰,虎爪急舞,将辛子秋笼罩在攻势之中。
两人年纪差着好几倍,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
辛子秋家传八卦剑术虽然厉害,但他毕竟练功日短,远谈不上精熟,在招数上远逊于对手,此时连着被葛世权连攻了十几招,且招招指向他身体要害,只有躲闪的份儿,巨阙剑竟然一招都发不出去。
白芸生和卢珍在一旁观战,都暗暗为辛子秋捏了一把汗,有心上去围攻,但葛世权出手太快,仿佛生出了七八条臂膀一般,他们根本插不进手。
这种级别的战斗,恐怕只有徐良,展昭,或者北侠欧阳春等寥寥数人,才有资格参与。
忽然间,只听“嗤”的一声爆响,辛子秋一个踉跄,皮甲右臂的袖子被葛世权整个撕下,抓在手中,他裸露的手臂上,有五道浅浅的白印,却并未流血。
葛世权全力一抓之下,居然没能破开辛子秋金钟罩防御,心中暗暗惊骇。
不过他一招得手,毫不停顿,跟着进步纵身,凌空飞起一脚,踹在辛子秋左肩膀上,将他踢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巨阙剑也脱手而飞,落在一边,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血煞门门主数十年功力非同小可,这一脚踢上,就算是坚硬的巨石,也要被四分五裂,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必定是要骨断筋折,
开封府众人见到辛子秋被踢倒,都是一片惊呼。
卢珍更是狠狠一拍自己大腿,他受蒋平所托,要保护好辛子秋,可打到现在,自己不但没帮上半点忙,反而是靠着辛子秋一路杀敌,以平民之身,为开封府立下了大功。
小书亭
如今路遇强敌,他和白芸生武功不济,在这种场合帮不上忙,偌大的开封府还要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撑场面,已经够丢人了,若是辛子秋再有个闪失,他可没脸活下去了。
当下卢珍也不顾自己安危,拔出一对短戟,便要冲上去救援,豁出这条命去,也得保得辛子秋周全。
可他刚冲到半道,却见辛子秋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挺直了腰板,好似个没事人一样,向他这边瞧来。
卢珍赶忙问道:
“小秋兄弟,你……你怎么样?”
辛子秋被葛世权一脚踢中,肩膀处火辣辣地疼痛,不过他有先天无极功护体,加上金钟罩防御,并没受什么伤,真炁流转之下,中招之处也一阵清凉,并没那么疼了。
他见到卢珍神色惊恐,吓得面无血色,便朝他挥挥手,安慰道:
“卢四哥,我没事,你甭担心。”
说着也不去捡巨阙剑,而是双掌一翻,摆了个扣步的架子,对葛世权勾了勾手指,大声喝道:
“老匹夫,再来打过。”
葛世权冷笑道:
“小子,用兵器都不是老夫对手,居然还敢空手迎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别以为你有金刚不坏体神功,老夫就奈何你不得,再过三十招,我必找到你罩门所在,到时候毙了你。”
说着挥掌击出,掌风中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威势惊人。
辛子秋眼见对方掌到,斜身避让,同时单换掌推出,招式平平,但在他先天无极功和饕餮之力的双重加持之下,所含力道却极为雄浑。
他决定弃剑用掌,是因为八卦剑术虽然精妙,但他十岁才开始学剑,习练时间尚短,远不如对八卦掌那般熟悉。
在葛世权这样的大高手风骤雨一般的近身强攻之下,他剑招拖泥带水,施展不开,手中宝剑反而成了累赘,这才吃了大亏。
念及于此,他便索性空手对敌。
葛世权身形流转,左手成虎爪,抓向他面门,辛子秋斜身闪避,可葛世权战斗经验何等丰富,早料到他躲避的方向,右掌早出,只听“砰”地一声,又一次击中了辛子秋肩头。
辛子秋又是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随即猱身复上,一记“大江东流”自上而下划出,在他磅礴真炁牵引之下,当真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
葛世权见他连吃自己几记重手,却恍若不觉,每每冲上来时,掌力仍旧沉厚无比,显得毫发无伤,也不由得暗暗心惊,不知他练门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纵高窜低,爪影重重,连打辛子秋头顶“百会”,咽喉“廉泉”两穴。
辛子秋聪明绝顶,顿时明白他的用意,是要试探自己护体横练功夫的罩门所在,知道此时越是防护严密,越是要露出破绽,索性喝道:
“老家伙,你爷爷武功盖世,全身都没有罩门!”
全然不顾葛世权的虎爪手,一招“进步塌掌”,反攻而来,直拍他前胸,势如霹雳,竟是以命搏命,两败俱伤的打法。
葛世权一见这少年如此生猛,还道他真的练就了金刚不坏体,全身毫无破绽,哪敢贸然和他搏命,只好撤招回掌,伸手一格,挡下了辛子秋的一掌。
两人真力对撞,各自又是手臂一阵酸麻。
又斗了二十几个回合,辛子秋越战越勇,这是他自得到神功灌体之后,第一次拿八卦掌和人过招,以往限于力量不足,许多招法使用起来都略有窒涩,只是那时功力尚浅,还体会不到。
如今他体内真炁充盈,举手投足间都有穿云裂石般莫大威力,之前八卦掌中许多纤微细节之处,都更加圆转如意,毫无斧凿痕迹,越打越是流畅自然,深得游身八卦掌用意不用力,浑圆自然之意。
不过他毕竟年岁有限,就算进步再快,这点拳脚功夫看在葛世权眼里,依旧粗浅笨拙,比普通市井武师也强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拳掌之间所含的无穷劲力,却又远非普通武林好手可比。
渐渐地,辛子秋先天无极功和饕餮之力配合得越来越自如,掌力成倍增长,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在身前左右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气墙,葛世权手指虎爪已经难以递进辛子秋面前一尺之内,血煞门种种神妙的招数,竟然不能及身。
葛世权心中惊骇之意非同小可,背上都冒出了冷汗。
他在密室之中受函谷剑丁平之托,出来帮助逍遥楼之时,忌惮者无非徐良展昭二人而已。
当他发现开封府来的不过是白芸生等人时,心中大喜,本以为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翻手之间便可斩杀几个酒囊饭袋,大获全胜。
至于那二十来个捕快,更不放在他眼里,是以四名弟子被捉,他也毫不在意。
可没料到的是,半路上居然杀出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而且内力竟如此浑厚,更身具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体神功,自己几番变招,都拿不下他。
如此僵持下去,一旦开封府调动军队大举掩杀过来,他一个人可抵挡不住。
心念及此,葛世权收起对辛子秋的轻视之心,不敢稍有怠忽,预判到他一拳攻到自己左肋,倏地右掌一沉,陡然探出,抓住了辛子秋的手臂。
辛子秋被他擒住,并不害怕,真炁运转,用力一震,想要将葛世权的手弹开。
可就在这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恍恍惚惚地若有所失,情知不妙。
大爷的,糟糕,中毒了!
……
第七十四章 地底鏖战(下)
百密一疏。
辛子秋神智迷糊,心中大惊,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江湖经验浅薄,一不留神便中了招儿。
金钟罩虽是少林派绝学,威能强大,但他只修到区区第四重。
若想护体神功覆盖全身经脉,百邪不侵,那至少也要练到第七重才行。
辛子秋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被扣住的手臂,可一运劲,却发现内力无法凝聚,丹田中真炁一涌上来,还未到膻中穴,便消失无踪。
无奈中,他只求自解,努力运转体内真气,左手又朝葛世权打去,可此时全身酸涩,拳头软绵绵地连握都握不紧,手上的劲道更是如泥牛入海一般。
这毫无威胁的一拳,被葛世权拂袖轻轻格开。
原来血煞门的“血煞神功”有一种独门秘法,可以将活人精血练成煞气。
这煞气无形无相,对普通人固然有震慑心神的作用,但杀伤力并不大。
可对习武之人,却如穿肠毒药一般,可以将他们辛苦修炼的真炁化于无形。
武者的真炁碰见了这股血煞之气,便如烈火遇水,春阳融雪一般,刹那间便会消解得无影无踪,使得中招之人内力全失,浑身酸软,比普通人还不如。
只是这煞气十分难求,数个武林高手的精血,经过数月苦修,也才能提炼出一点。
葛世权平时将这股煞气藏于右掌心“劳宫穴”中,珍视如宝,极少使用。
可今天遇到了辛子秋这个强敌,百般无解之下,他这才使出这压箱底的煞气化功大法,想要一举将他拿下。
……
事到如今,辛子秋如何不明白这邪法的厉害?
可直到这九死一生之时,他仍未放弃希望。
还有最后一道底牌。
一道精良级别的死灵精气。
那是昨晚幽泉散人被玄冥消灭时,他吸收得到的。
这道精气,才是辛子秋闯入无忧洞,有恃无恐的真正底牌。
普通级别的死灵精气就已经够厉害了,辛子秋相信这精良级的精气威力肯定成倍增加,弄死这老魔头不费吹灰之力。
“死灵精气,发动!”
“发动!发动啊!”
危机时刻,辛子秋忽然发现,这一道精气藏在右臂花纹之中,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驱使,都如蚍蜉撼树一般,居然纹丝不动,无法被饕餮之力使用。
“……卧槽,你大爷的!”
这不是坑人呢吗?
这下他才明白,敢情自己实力不够,根本使用不了这精良级别的精气。
辛子秋大失所望,心中暗骂不已,可惜为时已晚。
他此时已感到全身虚脱无力,似乎精血都要被人抽干,眼前的景物也开始迷迷蒙蒙,全是一片白雾。
葛世权擒住了辛子秋,见他已无反击之力,哈哈大笑,扣住他右臂的手掌暗运魔功,一股股血煞之气侵入了辛子秋经脉之中,恣意肆虐,想要顺势将辛子秋一身精血炼为煞气。
他心里想着:这少年真炁充沛,顶的上好几个武林高手,炼化之下,不但之前损失的煞气可以得到补充,反而更有盈余,血煞神功也许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白芸生和卢珍在一旁见了,都是心中大惊,没想到刚刚还势均力敌的两人,忽然间便分出了胜负。
眼见辛子秋似乎全身脱力,萎靡不振,哥俩儿想也不想,顾不得自身安危,一左一右纵跃而出,各持兵器杀向葛世权。
葛世权冷哼一声,袍袖一拂,两股大力分向二人袭来,只听砰砰两声,白芸生和卢珍同时倒地,兵器摔在一旁,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葛世权一声长笑,将辛子秋拉在胸前说道:
“开封府的鹰爪们,赶紧退去,否则我挖下这小杂种的双眼,看他的金刚不坏体护不护得住他。”
白芸生气得直咬牙,可自己这边再无高手对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这时,萎靡的辛子秋忽然抬起头来,双目放光,反而是葛世权脸色大变,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
“你的饕餮之力吞噬了一道精气。类别:死灵类。级别:普通。”
“你的饕餮之力吞噬了一道精气……”
……
连续不断的声音响起,辛子秋感到体内四散的霸道煞气忽然间如温顺的绵羊一般,规规矩矩地排成了长队,乖乖地被自己身上的饕餮之力吸收一空。
不仅如此,连葛世权手掌上的煞气,也被牵引而来,被如同无底洞一般的饕餮之力全部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葛世权开始时虽与辛子秋右臂花纹相触,却仅以一缕煞气镇压辛子秋真炁,这股邪道力量微弱,并未引起饕餮之力的回击。
可后来他贪心不足,妄想炼化辛子秋的全部精血,将血煞之力主动灌入辛子秋体内,这自然而然激起了饕餮之力的反噬,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下葛世权息关大开,煞气甚至连同内力一起,源源不断地被吸入辛子秋右臂花纹之中。
他心下大惊,稀里糊涂地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运功竭力抵御,可是此刻已经迟了。
饕餮之力来自上古神兽,力量超凡入圣,哪里是葛世权一介凡人可以对抗的?
此时他的手掌被巨大的吸力牢牢粘在了辛子秋手臂上,扯都扯不下来。
而他体内辛辛苦苦靠杀人贮存起来的血煞之气,以及毕生修炼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急泻而出,流逝而去,竟然完全不受控制,仿佛有一道巨大的漩涡,在饥不择食地吞噬着一切。
不论如何奋力挣扎,始终无法阻止内力外流。
绝望和恐惧顿时占据了他的脑海,葛世权大叫着:
“这……这是什么邪术?”
声音嘶哑,透着绝望的恐惧……
……
辛子秋哪儿会管这老魔头,他一口气吸收了七八道死灵精气,体内煞气尽去,真炁流转如意,顿时来了精神。
“你大爷的臭老头儿,去死吧!”
……
“你所拥有的饕餮之力成功吸收了一道吞噬的精气。类别:死灵类;品质:普通。”
“你使用了饕餮之力赋予的攻击性能量。”
……
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白光闪过,辛子秋一连引爆了四道死灵精气,磅礴的能量在他手中炸裂开来,将他和葛世权都吞没其中。
黑暗的甬道之中,仿佛烈日当空,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围观的众人不论正邪,全部呆滞当场,谁也没见过如此奇景。
光影闪逝,两人再次现身之时,只见葛世权大半个身子都已荡然无存,只剩一颗头颅和小半个左肩,上面也是血肉模糊,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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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辛子秋则衣衫爆碎,赤着上身,毫发无伤地静立当场,双眼璨璨若星,宛如神明降世。
白芸生和卢珍也和众人一样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站起身来说道:
“小,小秋,你没事吧。”
……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品质:普通。”
“……”
获得精气的提示音响起,辛子秋站在原地,确认葛世权已经毙命,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没有回答白芸生他们的问话,倒不是故意无礼,而是因为他又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现在惊魂未定,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心神失守之时,压根儿就没听到有人说话。
这一次纯属侥幸。
若不是身上的饕餮之力忽然发威,吞噬了葛世权奇怪的霸道力量,他恐怕一身真炁都要被化去,沦为待宰的羔羊,死得苦不堪言。
辛子秋心中大叫惭愧,看来即便有第四重的金钟罩护体,自己在这个世界中依然危险重重,一不留神就可能万劫不复。
金钟罩神功第五重炼血肉;
第六重炼经脉;
第七重炼真炁;
第八重炼神意;
第九重贯通天地,神功大成,成就“金刚罗汉身”。
若想百毒不侵,真炁稳固,至少也要学到第七重以上,他还差得远呢。
辛子秋正一动不动想着心事,艾虎却被人搀着,一瘸一拐地走来,对他深深一躬,感激地说道:
“小秋,这次多谢你救命之恩,哥哥欠你一条命。可笑我刚刚还一直对你出言不逊,实在惭愧。将来若有用到哥哥的地方,刀山也好,油锅也罢,只要兄弟你一句话,哥哥万死不辞。”
辛子秋是谦谦君子,忽听到有人在身边拜谢,立刻回过神来说道:
“嗐,艾五哥,你言重啦,这种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依我说,大敌伏诛,咱们该趁胜追击,干脆捣了这个魔窟!”
几人都点头称是,不过艾虎受伤行动不便,白芸生派了两个差官照顾他,带着余下的人往前追去。
……
沿着甬道往前走,开封府众人一阵掩杀,大获全胜,俘虏了不少小股游荡的逍遥楼打手。
正在白芸生琢磨下一步该如何前进时,在黑暗的甬道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摇摇晃晃,正向他们走来。
辛子秋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人正是徐良,大喊道:
“各位,快看,是徐三哥!”
众人看时,只见来人大高个,水蛇腰,两条仙鹤腿一步三摇,不是白眉大侠是谁?
卢珍瞧见了徐良,连忙快跑几步迎上前去说道:
“三哥,你怎么在这儿?”
徐良从黑暗之处现身出来,身上全是血渍和泥土,连一双白眉毛也被染成了红色。
他脸色发白,双目失神,走路晃晃悠悠地,似乎精疲力竭,并未回答卢珍的问话。
卢珍从未见过自己三哥如此狼狈,见状连忙搀扶着他坐下。
众人围拢过去,只见徐良靠在甬道的石壁上,闭着眼睛,不断喘着粗气,半晌才勉强说道:
“你们……怎……怎么在这儿?”
白芸生说道:
“三弟,我们听说你和展大叔两个人,单枪匹马跑到无忧洞来找逍遥楼的麻烦,这才奉了蒋四叔的命令,带了人专门来接应你。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徐良依旧半闭着眼睛,幽幽说道:
“我没事,没受什么重伤,只是连番力战,有些疲累罢了。”
众人听他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只听徐良继续说道:
“这里是个死胡同,只是逍遥楼的一处分舵,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他们骨干估计早就得到了消息,已经作鸟兽散了,在这无忧洞中根本找不到去向。”
“不过我杀了不少逍遥楼的贼人,重创了他们,也并不算一无所获,在前面有一处窝点,也许还藏着不少妇人和儿童,你们派点人,过去解救他们一下。”
他绝口未提与玄诚道人打斗之事。
白芸生又道:
“三弟,那么展大叔呢?你们不是一起来的么?还有,你看到蒋四叔和徐三叔他们了么?他们是从另外一个岔路进来的。”
徐良摇了摇头道:
“我和展大叔走散了,一直没见到他,也没看到其他人。这里面地形复杂,岔路极多,遇不到也很正常。”
白芸生想了想,虽然这一次没能找到逍遥楼的头脑人物,但自己既然带了不少官差进来,还是要去跑一趟,查封了这里。
这样,至少能让逍遥楼元气大伤,就算这些贼人再想建立起来这样一个复杂庞大的大型据点,少说也要花上一年半载,这一次任务也算没白来一趟。
徐良喝了点水,眼中稍稍有了些神采,扫视之下,一眼便看见了辛子秋。
他惊奇地说道:
“小秋?你怎么也在这里?”
辛子秋也很疑惑,刚刚那个把守通道的陆天原不是没见过徐良么?怎么他忽然出现在了自己这边?
可也来不及多想,听到徐良问话,便将自己今早来开封府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白芸生也接口道:
“今天我们遇到了血煞门的葛世权,幸好有小秋出手,不然我们哥儿几个恐怕都要折在他手里。”
徐良听了,喃喃自语道:
“连葛世权也现身了?京师之中,可能要有大乱子,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大哥,四弟,咱们这次回去,要尽快发下英雄帖,请各路剑侠前来汴梁,否则单凭我们几个人,恐怕守不住汴梁城。”
……
第七十五章 姊妹情深
徐良又看向辛子秋,表情严肃地说道:
“小秋,大恩不言谢,三哥也不跟你客气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既然在这儿,那就先猜猜,我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辛子秋没想到徐良突然间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疑惑着答道:
“听他们说,你是在寻找杨金花小姐的路上,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入口。”
徐良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我找到的,而是有人特意引我来这里的。你知道是谁么?”
辛子秋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苦笑一下说道:
“三哥,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我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谁都不认识,哪儿能猜得到?”
徐良神色严峻,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认识的,就是药仙谷的那个康文平,他还没死……”
……
此话一出,好像一盆凉水兜头而下,辛子秋顿时打了个激灵,满脸的不可思议:
“什么?是康文平?这怎么可能?咱们可是亲眼看着他喉咙被一箭射穿,死于非命,尸体都凉了,那还能有假?”
徐良好像早猜到他有这样的反应,说道:
“你说得对,不过我肯定没看错,就是他。”
众人在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徐良简单将前几天破庙之中的事情向众人介绍一番,接着跟辛子秋说道:
“今天早些时候,为了寻找杨小姐,我和展大叔在汴梁城中找到了一些相熟的江湖人士,想要打听逍遥楼的动向。可走到半途,康文平却突然现身偷袭。奇怪的是,他似乎毫发无伤,被贾老先生斩断的胳膊又长了出来,被你打瞎的眼睛也完好无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们过了几招之后,这家伙似乎并不恋战,而是一路逃窜,直到将我引到这流民街来,然后钻进了无忧洞。”
“我和展大叔追了下来,却找不到他的身影,便在这里探索了一番,擒住了一个逍遥楼的匪徒,发现这个洞口原来是逍遥楼的一处隐秘据点,这才差遣方宝回去搬兵,而我跟展大叔为免贼人得到消息逃走撤退,就先去深入查探。”
最后这几句话,他是对白芸生说的,交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辛子秋皱起了眉头,康文平还能死而复生?难道他们药仙谷的蛊术真有这么神奇?
或者,是孪生兄弟?
白芸生在一旁打断了他的沉思,对大伙儿说道:
“是谁引来的不重要,眼下兵贵神速,咱们趁着逍遥楼的家伙们还没逃干净,先去端了他们这个分舵!三弟,你还能坚持么?”
徐良点了点头道:
“我没事,大哥说得对,咱们趁热打铁,别的事回去再说。”
……
无忧洞深处,一间石室之中……
那位令司徒空色变的“王姑娘”,正盘膝在罗帐之中,五心朝天,闭目打坐。
在她身边,有三堆死人的骷髅头骨,呈品字形摆放。
每一堆都有九个骷髅头,叠成三层,码得整整齐齐,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幽光粼粼,鬼火点点,触目惊心。
浓郁的血腥气伴着恶臭,散漫了整个房间。
王姑娘呼吸吐纳之间,一缕缕黄烟从她口中吐出,依次钻入每一颗头骨的眼睛窟窿之中,遍历一圈,最后又被她吸进了鼻中。
如此循环往复,整个石室之中渐渐弥漫起了淡黄色的雾气,在烛火照耀下,氤氲袅袅,明暗不定,透着十足的幽光和诡异。
便在这时候,忽听得一个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皎月姐姐,我的好姐姐,你躲在哪里啊?你寻了这么个好地方,却不告诉小妹,也不肯出来相见,当真不念旧情么?”
这声音尖细轻微,有如蚊鸣,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即便隔着厚厚的石墙,也悠悠传了过来。
王姑娘听见了声音,猛地睁开眼睛,俏脸上顿时充满了凶戾之意,咬着牙恨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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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贱人,居然真的找到了这里。以为老娘功行未满,就怕了你么?”
说着伸手虚空一抓,地上一个抖若筛糠的年轻男人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拉起,身子凌空飞来,被她轻轻提在手中,一口咬断了脖颈,大口吮吸着热血。
随着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响起,男人很快皮肤变得干瘪惨白,粗糙得好像上面撒了一层盐。
而王姑娘的脸上,一道道如蛛网般的红色纹路不断闪现。
她的眼睛也变成了金色,瞳孔狭长,只剩下了一道细缝,宛若静待猎物的毒蛇。
外面,那细微的呼叫声又钻了进来:
“皎月姐姐,你藏不住的,这里虽然地势复杂,但你我姐妹情深,妹妹已感应到了你的位置,早晚能搜到你。咱们很快就会相见了,姐姐想不想我?妹妹有好多知心话儿想对你说呢!”
王姑娘吸饱了鲜血,将男人的死尸往地上一掷,重新闭上眼睛,打坐练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的大对头就在眼前,抓紧时间多凝聚一分功力,就多一份胜算。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只听“轰”地一声,厚厚的石壁骤然爆裂,被巨力破开了一个大窟窿,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出现在洞外。
绿萝裙,黑丝巾,正是杀死牛连龙和柳大鹏的那位少女。
此时的她,全然没有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怯懦样子,反而气定神闲地站在洞口,轻纱裙裾无风自动,飘飘若月宫仙子,虽然身材娇小玲珑,却自有一股凌人的威严。
王姑娘缓缓睁开眼,脸上毫不掩藏厌恶和鄙夷。
只听墙外的少女说道:
“皎月姐姐,咱们有一年没见了,为甚么今日见面,你非但不欢喜,反而躲躲藏藏?妹妹知道你丢了《黄泉真经》,特意远从极北方千里迢迢来帮手,想要助你寻回真经,共成大事,怎么你却避而不见?”
她语气温雅斯文,话语又恭敬,又亲热,似乎透着热切的思念。
王姑娘,也就是少女口中的皎月,闻言双眉一蹙,怒道:
“绿萝,好个贼贱人,你暗地里勾结莲花派的幽泉散人,窃取我的黄泉真经,又趁我功法反噬之时偷袭于我,害得我功力尽失,只能委身躲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洞中,靠吸**血元阳度日。”
“我现在不是你对手,既然被你找上了,也认栽了。不过你要是想不劳而获,吞噬我一生功力,却也是做梦。我宁可自爆当场,也绝不会让你这贱人得逞……”
话音未落,突然间绿光闪动,只听砰地一声,皎月身子飞起,重重撞在身后墙上,坚硬的岩石墙壁在这冲击之下,顿时出现了数道蛛网般的裂痕。
绿萝不知何时已经垂手站在屋内,快如闪电般一掌震飞了皎月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道:
“姐姐,你何必对小妹恶言相向?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干嘛分得那么清楚?你被幽泉那厮偷了真经,怎能赖在小妹的头上?说起来,你有没有找到他?哦,我倒忘了,你若是找到了他,拿回了真经,肯定不会还待在这里苟且,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了。”
皎月闻言大怒,身子窜出,一掌劈向绿萝。
绿萝笑嘻嘻地往旁边一闪,皎月这一掌劈中了石壁,打出了一个深坑,石块四处飞溅。
她含怒出手,毫不留情,拳掌交加,势道凌厉异常,专往绿萝脸上招呼。
绿萝从容不迫,每次都于刻不容发之际轻松躲开,好像猫捉老鼠一般戏弄着皎月。
砰,砰,砰。
巨响如雷震一般,厚厚的石墙上被皎月接连打出了十几个深坑,却始终伤不到绿萝分毫。
绿萝咯咯娇笑道:
“姐姐,你何必如此动怒,既然你有兴趣练功,那妹妹就陪你玩玩。”
说着沉肩斜身,反手向皎月手臂按去。
皎月还掌相迎,与她斗在一处。
两人都是超凡之体,相斗之时劲风四射,锋利如刀,这偌大的石室顷刻间被打得墙崩地陷。
幽暗的石室内,呼呼之声大作,一团绿影和一团黄影在急速旋转,倏分倏合,噼啪之声密如连珠一般。
在房间中,原本还有几个精壮的男人,是司徒空献给皎月的血食,此时却已被凌厉的劲气震得七窍流血,纷纷毙命。
好在这一处地方,已经被司徒空下令封锁,谁也不能擅自前来,否则这一带恐怕要留下一大片被掌风和碎石震死的尸体。
谁也不曾想到,在这隐秘之处,居然有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酣斗。
过了盏茶时分,皎月已经落入下风,掌力相碰之时,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憋闷难当,一身黄泉真炁几乎失却控制,在周身百骸游走冲突,如洪水泛滥般决堤溃散。
绿萝知她已是强弩之末,嬉笑之间接连出掌,快如闪电。
皎月闪避不及,仓促中居然连运气护体都来不及,身子被一掌击中,震飞出去。
只听喀喇喇几声脆响,她胸骨断裂,撞塌了半边石墙。
绿萝一招得手,也不继续进攻,站在原地冷冷笑道:
“姐姐,幽泉散人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找回真经。”
皎月神色委顿,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幽幽说道:
“你找不到的,我已杀死了他,可是在他身上一无所获,想来这一部真经已经被他藏在了某个隐秘的地方,我始终感应不到。现在幽泉散人死了,再无线索,我找不到,你更找不到。就算你吞噬了我,也始终缺少一部真经,终究无法神功大成。”
“哈哈哈!想起来你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就算身死道消,也开心得很!”
绿萝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便恢复如初,笑道:
“姐姐莫要骗我,你的能耐,小妹最清楚不过。若是幽泉散人落在你手里,凭你的手段,怎会逼问不出真经的下落?”
皎月嘴角露着嘲弄的笑容,说道:
“他还没落到我手中,就果断地自爆了,尸骨无存,根本不给我逼供的机会。否则我有的是手段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幽泉已经死了,真经也下落不明,你有本事,就找遍天涯海角,看看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这一次,绿萝终于不复之前那从容不迫的气度,眼中冒出凶狠的神光说道:
“皎月,既然黄泉真经不在你手里,那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让妹妹送你一程,然后我自会去寻找你那一卷真经。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总有一天妹妹会找齐八部真经,重塑黄泉圣祖真身,成就无上神功,到时候我自会去你坟前,好好知会一声。”
说着嘴一张,原本的樱桃檀口一直裂到耳边,露出了满嘴锯条般的牙齿,朝着皎月吞噬而去。
皎月见绿萝要下杀手,凄厉地惨叫一声,整个身子顿时涨大了一圈,好像个充满气的皮球一般,身上的皮肤都开始变得如薄膜般透明,好像随时要自爆开来。
绿萝见状,闭上了嘴,咯咯笑道:
“姐姐,你这般花容月貌,妹妹怎忍心让你爆体而亡?”
说着伸手在对方眉心一戳,皎月涨大的身躯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干瘪下来。
她脸上露着愤怒与不甘,但实力不如人,想要自杀都难以成功。
绿萝重新张嘴,上下颚拉伸成了一个不可置信的长度,血盆一般的大口张开,兜头包向皎月,一口便将她整个人吞入其中。
吞噬了皎月之后,绿萝左半边脸上隐隐现出一个铜钱般大小的面孔,五官精致,赫然正是皎月。
此时的她,仿佛一块会动的浮雕,不断扭曲挣扎,张大了嘴,似乎正在声嘶力竭地呼唤。
而绿萝也面露痛苦之色,半眯着眼睛,秀眉紧蹙,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
她喃喃自语道:
“皎月姐姐,你莫要再挣扎了,你我同根同源,七日之内,你神魂磨灭,与我融为一体,咱们姐妹便永不分离了,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
正在此时,绿萝浑身一震,脸上出现了莫名的异状。
“《黄泉真经》!我感到了圣族意志的气息!”
……
第七十六章 地下宫殿
感应到了《黄泉真经》的气息,绿萝忽然仰天大笑,笑得歇斯底里,自言自语道:
“皎月姐姐,你骗得我好苦,原来真经就在这地底,而且居然不止一部,我已经感应到了这股圣祖精纯的能量,绝不会有假。”
“哦,还不止这些,居然有黄泉意志的力量,真是天助我也!”
绿萝脸颊上,那个浮雕似的面孔似乎也感应到了同样的气息,停止了挣扎,神情变得有些迷惘,有些彷徨。
绿萝笑声渐止。
她吞噬了皎月,渐渐得到了她的全部记忆,沉吟道:
“原来幽泉散人真的自爆而死了,可他偷走的第七部《黄泉真经》为什么会在这地底?皎月呆在这里数月,不可能没有发现。而且,为什么第四部真经也在此处?难道四长老来了?”
她旋即冷笑道:
“呵呵,我真是杞人忧天,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大宋汴梁城中,居然还藏着两部真经,加上我的三部,这下子我一口气就能得到过半数的真经。那时,就算是大长老亲临于此,也奈何不了我。早晚有一天,我绿萝能凑齐八部真经,成就无上神功!”
她兴奋地仰身长啸,得意忘形。
跟着身子一转,从洞口飘然而去,动作奇快无比,形如鬼魅一般。
……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个多时辰后,无忧洞深处,白芸生和卢珍带着捕快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广场。
众人的兵器上,衣衫上,靴子上都沾了不少血渍,显然是经过了连番的苦战。
辛子秋换了一身新衣服,手持巨阙宝剑,脸上毫不掩饰激愤的神情,阴沉得简直要滴出水来。
他们一路而来,按着陆天原给的地图,找到了无忧洞的好几处窝点,解救了上百名妇女孩子,都妥善安置在一处,有专人把守。
这一路所见的惨状,远超辛子秋的想象。
他们解救出的女人,大部分都已经被糟蹋得半死不活,不成人形,就算能送回地上,很多人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至于孩子们,不论男女,个个都不着寸缕,瘦成皮包骨一般,痴痴傻傻,浑身散发着恶心的气味。
辛子秋从没见过如此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将牙齿咬得咯噔噔直响,愤怒得无以复加。
见到的,听到的一幕幕惨剧,挥之不去,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狂野的戾气。
一路之上,他手中的巨阙剑毫不留情,斩杀的匪徒不计其数。
此时他脸上,手上,新换的衣服上,全是斑斑血迹和碎肉,手持重剑,宛若杀神一般。
可惜再多的杀戮和鲜血,也浇不灭他对逍遥楼无穷无休的怒火。
……
白芸生在这处广场往四周看了看,鱼肠剑一指说道:
“往那边走,那边是逍遥楼分舵的核心区域……”
话音刚落,只见广场另外一边的甬道上,也走来一群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众人连番血战,都有点草木皆兵,闻风声鹤唳,便以为又来了敌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随时准备战斗。
辛子秋内功深厚,耳聪目明,先瞧清楚了来人,大声喊道:
“众位别紧张,是展大叔和蒋四叔他们!”
众人仔细一看,来的果然是开封府的人马,都是一阵大喜。
两拨人自进入地下以来,经历了小半天的各自为战,终于合二为一。
白芸生赶紧走上前去,跟蒋平施礼道:
“四叔,展大叔,你们来了。”
蒋平扫了一眼他们这边,眉头一皱问道:
“艾虎和韩天锦呢?”
白芸生叹了口气说道:
“一言难尽,我们路上遇到了不少强敌,甚至还看见了血煞门的老魔头葛世权。艾虎和天锦受了些伤,不过性命无忧,这都多亏了小秋兄弟。”
说着将一路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蒋平听他说完,十分惊讶:
“怪事,我们这边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怎么你们遇到了这么多事情?连葛世权都现身了?这老魔头武功极高,居然被小秋给弄死了?这……这怎么可能?”
辛子秋轻轻咳了一声,这怎么说话呢?
蒋平闻声,嘿嘿一笑道:
“小秋别见怪啊,你四叔就这样儿,说话口不择言。不过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葛世权曾经帮助襄阳王密谋造反,是朝廷重金悬赏捉拿的钦犯,可这么多年了都没被逮住。现在被你诛杀,包大人听了肯定欢喜。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武功这么高。”
辛子秋见到他们这队人马也平安无事,低落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对蒋平说道:
“不过是侥幸而已,若论真本事,我还差得远呢。对了四叔,我们拿到了这里的地形图,白大哥正要带人去分舵的核心区域清剿呢。”
蒋平大喜,手中分水峨嵋刺一摆,高喝道:
“干得好!既然如此,那老少爷们儿们,咱们再辛苦辛苦,将这个鬼地方彻底铲平!”
众人合兵一处,士气大振,按图索骥之下,在这地下洞穴中一路穿梭,冲杀过去。
……
无忧洞面积广阔,犹胜地上的汴梁城,其中道路高低曲折,十分难行。
这里岔路甚多,不知凡几,众人一时穿过甬道,一时钻进洞穴,若不是有地图指引,普通人万难辨认方向。
即便有了地图,每到一处岔口,蒋平还是小心地拿匕首在石壁上做好记号,以免迷路。
不过,自打两队合而为一之后,一路上出奇地顺风顺水。
虽然众人也遇到了一些小股势力的负隅顽抗,但在展昭,徐良,辛子秋这些高手坐镇之下,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便剿灭了这些偷袭游击的匪徒。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已近午时,开封府各人一晚没睡,都已疲累至极,只有辛子秋如今内功深厚,且昨晚经过了婆娑世界的治疗,依然神采奕奕。
其他人见他连番恶战之下,仍然脚步轻快,精神抖擞,都啧啧称奇。
忽然之间,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片空地,尽头之处,有一扇铁铸的大门,上面锈迹斑斑,显然是历时已久,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留下的陈年旧物。
铁门上面嵌着铜环,就这么虚掩着。
白芸生一手执着火把,另外一手提着鱼肠剑,当先领路,拉着门环轻轻一转,铁门吱呀呀地应声而开。
众人走了进去,只见里面是一间广阔的殿堂,打扫得十分干净,四周堆砌了连绵不断的一列列几十间房舍,里面器皿用具一应俱全,显然是有人长期居住于此。
在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泥塑的錾金神像,长着三头六臂,三个面孔上表情迥然。
一悲苦,一喜悦,一安定。
这神像脚踏黑色莲花,六只手臂各持一件法器,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也不知是何方神明。
辛子秋望着这神像,微微发呆。
这个造型,他昨晚曾经看到过,正是幽泉散人举行仪式时使用的那神秘小鼎上的花纹。
逍遥楼,难道和幽泉散人有什么联系么?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徐良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小秋,在看什么呢?”
辛子秋耸耸肩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神像有点邪门儿。”
徐良笑道:
“你大概还不知道,其实逍遥楼一直由莲花派的来主导经营。而莲花派,则是苏摩邪教的一个派系。这神像,就是他们苏摩教徒供奉的所谓‘苏摩大自在神’。而莲花派,则自诩为这苏摩邪神座下黑莲所化,是苏摩使者,引导众生去他们所谓的‘自在天’。唉,反正总而言之,都是些邪门儿的玩意儿,不用多想。”
辛子秋听完,心道果然如此,难怪那贾忠能迅速联系逍遥楼,绑架武林高手,原来莲花派的幽泉散人和逍遥楼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正想着,忽然大殿的另外一角白芸生的喊声传来:
“快来看!”
辛子秋和徐良闻言赶了过去,只见在大殿的一座宫室内,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全是女人。
这些人最大的不过三十出头,更有十几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都是被人近距离一剑穿心而死。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刑式的屠杀。
徐良经验丰富,脑筋也转得快,上前摸了摸尸体的温度,发现尚未僵透,显然是刚死未久,登时就反应了过来:
“这大概都是逍遥楼掳来的女子,还没来得及处理。他们得到了官府进入的消息,急于撤离,来不及带走这些人,又不想留着他们泄露逍遥楼的地形,便都杀了。这群王八蛋,连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真该千刀万剐,简直气煞我也!”
他白眼眉倒竖,紫黑色的脸庞上因为愤怒而变得如黑炭一般,双手握紧拳头,咯咯作响。
辛子秋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有些茫然道:
“这么说,难道因为我们的到来,才害了这些女孩子?”
他心里想的是,若不是他们来清剿无忧洞,也许这些女人就不会被杀。
蒋平在一旁安慰道:
“小秋,你是个仁义的好孩子,不过事情不能这么想。亲手杀死了他们的,是逍遥楼的匪徒们,与旁人无关。这天下间的不平事太多,你不能都赖在自己身上。”
“而且就算我们不来,这些女人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儿去?运气好一点的,也许被卖到妓院去,终生为奴,那些不走运的,也许沦落在无忧洞内,成为供人发泄的工具,生不如死,就像我们刚刚救下来的那些人一样。”
“眼下我们能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要为这些可怜人报仇雪恨,剿灭逍遥楼,将罪魁祸首绳之于法。”
辛子秋点了点头,他并不迂腐,自然明白蒋平话里的意思。
但他终究只是个十六岁的年轻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惨事,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
蒋平判断,这处宫殿,是逍遥楼的一个大型据点,按屋舍房间的数量来算,少说也藏匿着百十来人,可如今却都空空如也。
他迅速吩咐下去:
“给我搜,这里肯定有地道之类地方供这些匪徒逃离,说不定还连着其他的逍遥楼据点。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众人得了命令,尽管已经人困马乏,但还是勉力四下翻找,只不过这处殿堂实在太过广大,只凭开封府的这几十人,想要找到蛛丝马迹,不啻于大海捞针。
好在蒋平已经沿路留了记号,用不了多少时间,主管京师治安的大理寺和巡检司便会领着大部队前来协助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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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京师几大衙门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整顿无忧洞一番。
这些事,都和辛子秋关系不大,他不是专业人士,帮不上忙,索性一个人找个了石墩子坐下,拿衣袖轻轻擦拭着巨阙宝剑。
这柄得自婆娑世界的宝剑果然不同凡响,虽然只是复刻品,但在不断恶战之下,依旧青光闪闪,不沾半点血腥。
不止如此,经过新鲜人血的喂养,宝剑似乎更加寒气森然,隐约间透出了些许凶戾之意。
辛子秋对这柄宝剑爱不释手,下决心好好练剑,不能辜负神兵。
就在他闲坐之时,忽然间只见殿堂门口黑影一闪,快如狸猫般窜过。
“什么人!”
辛子秋机警地提起宝剑,疾冲而出,朝着黑影的方向追去。
甬道之中,漆黑一片,但辛子秋内功已颇有根底,耳聪目明,一眼就瞧见了一个身材瘦高的青袍人在数丈之外飞步急奔。
辛子秋提气追去,仗着他第二重先天无极功精气合一的充沛内力,发足狂奔之下,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顷刻间便拉进了距离。
只是这甬道之中全是转弯和岔路,极为难行,不比平路,那青袍人却对地形十分熟悉,蹿高跃低,不断拣小路而行,辛子秋尽管速度稍胜于他,却始终难以追上。
两人在无忧洞中前后跑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来到了一处平地,那青袍人倏地站住脚步,回过身来,打亮了火折子,冷冷地瞧着辛子秋。
借着淡淡的火光,辛子秋看清了来人,心中顿时一惊。
只见这青袍人枯瘦如竹竿,脸颊干瘪,眼窝深陷,如僵尸骷髅一般。
正是那一日在荒郊破庙中,被暗箭穿喉而死的药仙谷长老,康文平。
……
第七十七章 再见活死人
黑暗的甬道中,凄风惨惨,刮在石壁之上,发出尖锐的啸声,宛若幽魂嚎哭一般。
辛子秋感到脊背上一阵发凉,仿佛见到了索命的恶鬼,心里咚咚直跳。
不久之前,他亲眼所见康文平的咽喉被利箭刺穿,死于非命。
那双充满怨毒与绝望的眼神,犹自历历在目。
可现在,这本该已死之人不但活生生地站着,而且四肢完好,双目齐全,除了没有披着满身蛊虫之外,简直和初见时别无两样。
就连喉咙上骇人的血洞,也已经消失不见。
就在辛子秋骇然发愣之时,康文平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幽幽说道:
“你好。”
辛子秋瞳孔一缩,眼神锐利如鹰凖一般,将手中巨阙剑缓缓横在胸前,丝毫不敢怠慢。
同时冷冷问道:
“康文平,你究竟是人是鬼?”
康文平也不答话,两只碧绿色的眼珠上下打量着辛子秋,蓦地从背后抽出哭丧棒,兜头便砸。
辛子秋早有准备,长剑如匹练一般划过,一记“九天揽月”,迎上哭丧棒。
“铿”地一声爆响,兵器相碰,火星四溅。
康文平受反震之力,身子一个趔趄,倒退两步。
辛子秋也微微晃动了一下,真力对真力,他居然胜了一筹。
想到自己武功大进,他心中稍安,紧跟着一记“夜叉探海”,长剑疾刺而出。
康文平斜身闪过,举起哭丧棒劈向辛子秋右肩,他棒子是精铁所铸,十分沉重,料想对方不得不回剑招架。
可谁知辛子秋不闪不避,仗着金钟罩护体,肩头重重吃了一记,却恍若不闻。
手中长剑却顺势横扫,嗤啦一声,剑刃扫上了康文平的胸口。
他宝剑上此时伴着浑厚的内力,锋利无匹,如切豆腐一般,将康文平胸口划开一道一尺多长,寸许深的巨大伤口,触目惊心。
可诡异的是,康文平枯槁漆黑的胸前,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只是皮肉外翻,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辛子秋瞧在眼里,更加确定眼前的康文平并不是活人,而是僵尸一类的鬼物。
他心里想着,这家伙不会也被炼成蛊尸了吧,那倒是报应不爽。
若是搁在以前,面对眼前怪物一般的康文平,辛子秋就算再胆大,也要打个哆嗦。
可他现在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觉得有些理所应当。
不得不说,在婆娑世界短短的几天,让他成长了许多。
此时辛子秋双目圆睁,潋滟的长剑飞旋舞动,在他浩然无匹的先天无极真炁催动之下,隐隐有潮涌之声,下手毫不容情。
管你是什么妖邪鬼怪,先一剑干倒再说。
康文平瘦瘦的身躯倏地向后纵跃,双腿笔直,像足了电视里的僵尸,堪堪避过了凌厉的剑锋。
辛子秋步步紧逼,一个箭步贴近了康文平,又是一剑挥出。
康文平双手持哭丧棒,狠狠一架,铛地一声,又是一片火光。
他被震得倒飞出去。
辛子秋又是一个“猛虎跳涧”,窜上去一丈多远,剑尖在雄浑真炁的灌注之下,陡然长起三寸剑芒,光华四射。
占尽先机之下,他手中长剑终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入了康文平的胸膛。
“噗!”
闷声响起,长剑如中败革,将康文平捅了个对穿。
如此重伤,康文平却漠然置之,他喷出一口碧色血液,松开哭丧棒,双手狠狠夹住了长剑,眼中忽然透出强烈的绿光。
辛子秋想要抽回宝剑,却感到长剑仿佛焊死在了康文平身上,纹丝不动。
他果断地松开持剑的手,想要以掌对敌。
可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手还没离开剑柄,上面却有一股大力传来。
辛子秋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大铁锤击中一般,闷哼一声,倒退三步,险些坐倒在地。
康文平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忽然之间功力大增,一下逼退了辛子秋。
他随手拔出胸口的巨阙剑,扔在地上,幽幽问道:
“先天无极功?阁下是谁,跟陈抟老祖是什么关系?”
他话音未落,辛子秋却已经弓起身子,如猎豹般弹射而出,拳头好似钢鞭,裹挟着风雷之声,径直砸去。
“我是谁?我他妈是你大爷!”
他和康文平仇怨极深,才不会听他废话。
康文平碧色的双眼精光大盛,伸拳一挡,轻描淡写地格开了辛子秋石破天惊的一击,跟着手掌一推,又一次将他震飞出去。
这连续两次的力道大得出奇,仿佛突然变了个人。
饶是辛子秋有金钟罩护体,也被这一掌打得气血翻涌,痛彻心扉。
可面对强敌,他却毫无退缩之意,正要猱身再上时,只听康文平说道:
“慢着,阁下若是要找这具身体的主人报仇,尽可以省省力。你口中的康文平已经死去,不管阁下和他有什么仇怨,早就一笔勾销,别再做无用之功了。本座时间有限,也不想用‘燃血大法’和阁下做无谓的争斗。”
这份语气从容淡定,孤冷高傲,充满着上位者的威严,完全不似原先那个残忍狠毒,贪生怕死的康文平。
辛子秋心思机敏,顿时听出了异样,微微一愣:
“你不是康文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长得和他一样?”
康文平说道:
“本座乃是黄泉圣族四长老羽童,这具尸体的主人常年炼蛊,身上阴气很重,本座暂时借来当个分身。你我素不相识,冤有头,债有主,阁下不必和本座过不去。”
辛子秋横剑在手,警惕地问道:
“既然素不相识,你引我来此作甚么?而且刚刚可是你先动手的。”
羽童长老伸手在身上一抹,康文平身上的伤口蠕动起来,瞬间恢复如初,他旋即说道:
“本座刚刚只是想试试少侠的师承门派,并无杀心。至于为何引你来此,那是因为本座能感应到你身上有我们圣族的两件宝物,分别是第七部的《黄泉真经》和一枚‘黄泉之戒’。这两件宝物对我们圣族是无价珍宝,但对外人却一文不名,希望阁下能将它们归还本族。”
“少侠既然是华山门人,受陈抟老祖真传,也算和本族有些渊源。本座不会追究你究竟如何得到宝物,也暂时不会出手硬抢,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辛子秋墨色眸子一翻,冷冷说道:
“我若是不想交易呢?”
羽童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阁下还没听过本座的条件呢。”
辛子秋摇摇头,拾起宝剑转身便走,根本不打算和这家伙多废话。
什么狗屁圣族,跟他完全没有关系,既然确认康文平已死,他也懒得在这里逗留。
至于《黄泉真经》,那可是他要完成的任务,凭什么拱手交出?
羽童见他要走,也不阻拦,只是在他身后悠悠说道:
“这真经和圣戒根本对阁下毫无用处,拿两件用不上的宝物,换开封府几十条人命,本座开的条件很慷慨了。”
辛子秋闻言,脚步猛地停住,转身过来,明亮的双眼杀气四射:
“你说什么?”
羽童并没有被他气势震慑,兀自气定神闲地说道:
“本座见你和开封府的各路豪杰聚在一起,想来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如今有人正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将他们聚歼于此。这件事,本座可以帮忙解决。条件嘛,自然是本族的圣物。”
辛子秋心中一凛,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羽童笑眯眯地说道:
“阁下不必动怒,本座无意与中原武林众豪杰为敌,要杀开封府众位侠客的,并不是我。”
辛子秋焦急地问道:
“那是谁?”
……
……
地下宫殿中,众人仍在仔细搜查,还没有人发现辛子秋已经离开。
墙壁上,数百盏黄铜灯兀自亮着,发出碧游游的光彩,映得整个殿堂之中幽然澄澈。
蒋平上了岁数,一夜未眠,又折腾了大半天,感到身子疲累,坐在一个石凳之上,叹了口气道:
“唉,老喽,想当年大破冲霄楼,扫平襄阳王的时候,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我蒋泽长照样神采飞扬。这才过了几年,居然这么不中用了。”
卢珍就在他不远处,拿着双戟到处戳戳刺刺,寻找着可能的地道,闻言走过来笑道:
“四叔,你老人家什么时候也变得爱发感慨了?我爹比你大了十几岁,他还不服老呢,怎么你倒先矫情起来了?”
蒋平没好气地说道:
“去去去,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你四叔了?”
两人正贫嘴时,忽听得殿堂一角有人阴恻恻地说道:
“三侠五义都是些沽名钓誉,贪图富贵之人。明明出身绿林,却投靠了官府,屡屡和江湖朋友们做对,真是不要脸。”
这声音不大,但尖锐刺耳,在这空旷的地底宫殿中回荡,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蒋平朝着声音来向看去,模模糊糊看见半个脑袋躲在石墙后面,似乎有个人在哪里,但灯光昏暗,看不真切。
他腾身而起,冷哼一声:
“来的好,老子正愁找不到你们这群败类,居然还送上门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耳朵也真尖,蒋平轻声的一句话,被他听得清清楚楚,说道:
“蒋平,你死期就在眼前,还自以为是,等下叫你……啊呦!”
话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
原来徐良在不远处也瞧见了这人的身影,冷不防出手,一颗墨玉飞蝗石打出。
他暗器何等高明,一击正中说话之人的脑门,打得他惨叫一声。
开封府众人哈哈大笑。
猛地,只听得一声长啸,宛若战斗的号角呜呜响起,声势猛恶。
紧跟着殿堂墙角忽然黑影闪动,一大群人鱼贯而出。
开封府众人也聚在了一起,听得那长啸之声如江海大潮,一阵阵波涛澎湃,无穷无休,单单听这啸音,便知发声之人内功深湛,非同小可,群侠之中,也许只有徐良,展昭才堪与匹敌。
只见出来的这些人分列两排,簇拥着正中央一位中年男人。
这人身穿翠绿缎子筋袍,鹰钩鼻,八字须,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好像个养尊处优的员外郎,但他眉目之间,带着凶烈的杀伐之气,自有一种常年发号施令的威严。
在这中年人身后,跟着四个身形高大的汉子,形容各异,但倶是神气外显,凶神恶煞,同时太阳穴高高鼓起,显见着武功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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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面对开封府众侠客,丝毫不见紧张,从容不迫地抱拳说道:
“在下司徒空,忝居逍遥楼楼主之位。各位官差老爷到我无忧洞中来拜访,敝人有失远迎,是我这个作地主的失察。不过诸位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擅自乱冲乱闯,可不是作客之道。”
蒋平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狠狠骂道:
“我呸,你奶奶个熊,少跟老子文绉绉地胡扯。你们逍遥楼恶事做尽,罄竹难书。今天既然送上门来,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跟我们到开封府打官司去。”
司徒空闻言脸色微变,瞳孔一缩,杀机立显。
在他身后四名大汉中突然有一人纵跃而出,满身肌肉虬结,倒拖一柄钢杖,长达丈余,十分沉重。
只听这人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们开封府的狗腿子们忒也无礼,我家楼主客客气气打招呼,你们却不识好歹。既然如此,那就少说废话,出来见个真章,看看你们究竟是有真才实学,还是胡吹大气。”
若论斗嘴,蒋平从没怕过谁,可要是单打独斗,他就不够看了,往后微微退了一步,高喝道:
“谁来跟他较量一下?”
南侠展昭走出人群说道:
“四哥,我去跟他比划比划。”
蒋平笑道:
“好,老弟你多加小心。”
说着用手遮住脸,朝着展昭低声说了一个字:
“拖。”
展昭跟他共事多年,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意,知道他要自己拖住逍遥楼的匪徒,等待大理寺和巡检司大军来到,将这帮匪徒一鼓聚歼。
当下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手持湛卢剑走到那大汉身前一丈多远处站定,冷冷说道:
“本官展昭,剑下不斩无名之辈,你报个名吧。”
……
第七十八章 英雄泪
展昭对面的大汉阴沉着脸喝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逍遥楼司徒楼主座下四大护法,‘东天王’蒲大河的便是。姓展的,你接招吧。”
说着钢杖挥起,呼呼劲风直响,向展昭右肩斜斜击落。
见钢杖击来,展昭侧身避过,只听“砰”地一声,坚硬的地面被钢杖砸出一个海碗大的深坑,泥土四溅。
展昭见蒲大河手中的钢杖足足有鸭蛋粗细,就算不是实心,也必十分沉重,当下不愿硬拼,只施展轻功,左一飘,右一晃,前蹿后跃,与他游斗。
蒲大河是五台山清凉寺的俗家弟子,身负五台派三十六路金刚伏魔杖法,手中钢杖有八八六十四斤,普通人举起来都颇费力气,而在他手中却舞动如飞,几乎成了一团白影,威力十足。
但南侠客曾在耀武楼献艺,是仁宗皇帝钦点的“御猫”,轻功天下一绝,任蒲大河如何急舞钢杖,却始终连他衣角都沾不到。
群侠在一旁观战,都佩服展昭虽然年过四旬,身手却依旧矫健迅捷,丝毫不逊于翩翩少年。
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展昭已看出蒲大河威猛有余,沉稳不足,忽然笑道:
“大个子,你给我躺下罢!”
口中说着话,手中原本轻飘飘,慢悠悠的湛卢剑忽然路数一变,疾攻三招。
蒲大河被这一下突然的变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冷不防,右手手背被剑尖刺中,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手中钢杖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争斗经验丰富,刚一受伤,身子疾向后退。
但展昭眼明手快,招数既出,那容他败走。
他身子轻轻飘纵,脚尖在蒲大河颈部“廉泉穴”上微微一点。
“廉泉穴”乃是阴维任脉之会,最脆弱不过,蒲大河被一脚踢中,顿时气息闭塞,“啊”地一声仰面栽倒,被落在地上的展昭一脚踩住,动弹不得。
展昭打倒蒲大河,脸不红,气不喘,没费多大力气,好整以暇地朝着司徒空说道:
“司徒楼主,你们那一位还要出来指点?”
司徒空嘿嘿冷笑两声,并不答话。
蒋平在一旁见展昭取胜,拍手哈哈笑道:
“妙极妙极!雄飞英姿不减当年!我这水耗子,还就服了你这只臭猫!孩子们,给我绑……咳咳……绑……咳咳……怎么回事?”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间大声咳嗽起来,紧跟着双眼酸痛,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同时浑身上下酥软麻痒,难以忍受。
蒋平心思何等敏捷,瞬间便明白是着了道儿,心中大惊之下,连忙闭住呼吸,纵跃而出,可刚刚跑出两步,手脚一软,重重摔在地上。
此时开封府众侠客和几十名捕快们也都涕泪横流,各自慌忙乱冲,可怎奈身中剧毒,不由自主。
但听得“咕咚”,“哎呦”之声不绝,众人纷纷倒在地上。
司徒空在见到开封府群侠倒下,袍袖一拂,大声吆喝道:
“都给我绑了!”
……
……
无忧洞中……
羽童慢悠悠地向辛子秋说道:
“要聚歼开封府众人的,是逍遥楼的掌印人司徒空。他已经定下了计策,布下了天罗地网,谁也别想逃走。你现在贸然回去,只会跟他们一起送死。若想解此危机,请先将宝物归还,本座自然有办法助你。”
辛子秋双眉紧锁,他涉世未深,拿不准对面的羽童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拿大话诓骗他,不过事关重大,他只能宁信其有。
于是他沉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羽童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阁下可知,色目人有一种厉害的毒药,称作‘提尔尕斯’,传入西域之后,又有一个悲壮的名字,称做‘英雄泪’。”
“此物乃是一种毒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之时只需事先将解药放入口鼻之中,拔开瓶塞,稍稍加热,毒水便化汽冒出,进入人眼耳口鼻之中,便如火烧般灼痛,且中毒之人浑身酸软,涕泪横流,丧失战力。任你如何武功高强,也无法抵抗。”
“司徒空从西夏‘天枢阁’那里得到了这种毒药,定好了计策,要用在开封府的人身上。只不过这毒药有一个小小的缺点,就是发作稍稍有些慢,而且气味微微有些刺鼻,容易被察觉。”
“所以,本座猜想司徒空会找机会先吸引开封府众人的注意力,譬如装神弄鬼一番,又或是提出比武较量,然后趁人不备之际,再偷偷释放毒气,一举拿下众人,不给他们突围的机会。”
辛子秋一听便明白了,什么“提尔尕斯”,什么“英雄泪”,这毒药不就是催泪瓦斯么?
不过他这几天经历良多,早已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少年了,即便心中焦急,表面上却不露分毫,冷冷问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
羽童得意地笑道:
“本座手中有‘英雄泪’的解药,嗅之立解麻痹之毒。而且若有必要,本座甚至可以出手帮你救人。怎么样,这份诚意很足了吧,现在要不要考虑一下交易?”
辛子秋听他说得详尽,不像是胡编乱造,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却还是问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羽童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
“信不信由你,本座从不屑于玩弄阴谋诡计,也没必要妄言欺人。阁下若是不信,那本座就只好亲自动手杀人取宝了。这具身躯虽然实力有限,但在本座‘燃血大法’激发之下,杀掉阁下也不过是多费一番手脚而已。只是念及陈抟老祖的情分,本座不愿与华山传人动手。”
“其实少侠拿解药去救人,本座拿回本族宝物,本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好了,言尽于此,是拿真经和黄泉之戒来换解药救人,还是跟本座动手,阁下快些做个选择吧。再耽搁下去,就只能回去给开封府的人收尸了。”
辛子秋沉吟片刻,手伸进怀中,摸出了一块小小的血色晶片和一枚羊头骷髅戒指,捧在手心说道:
“好吧,我信你一次,解药拿来。”
这宝物虽然是他完成任务的关键,不过辛子秋还是决定拿出来换取解药。
毕竟开封府的人对他都不错,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帮忙,任务可以再放一放。
羽童微微一笑,十分满意,手一翻,拿出一个小瓷瓶说道:
“这就是‘英雄泪’的解药,同样也是水状,使用时拔开塞子,以内力微微加热,让中毒之人嗅嗅即可。”
两人正要交换,忽然阴风阵阵,一个甜腻的嗓音说道:
“四长老,原来你老人家来了大宋京师,属下有礼了。”
声音柔婉动听,若有若无,自远方悠悠传来,可说到最后的时候,却已经近在咫尺。
辛子秋只见一道绿色身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冲来,掠向自己手中的晶片和戒指。
他反应极快,五指一合,迅速将宝物握在拳头中,喝道:
“什么人?”
那身影未能抄走辛子秋的宝物,冲势一缓,飘飘然落在羽童和辛子秋中间,定住身形。
辛子秋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忽然多了个身穿翠绿长裙,身材娇小,面容柔弱的美貌女子,却不知是什么来路。
羽童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眼前之人会来到此处。
他碧绿色的双眼煞气凛然,冷冷说道:
“绿萝,怎么是你?皎月呢?”
来人正是刚刚吞噬了皎月的绿萝,她瞧了瞧怒目而视的羽童,娇笑道:
“四长老,你这具分身实力不足啊,我已经来到无忧洞一段时间了,你居然没能感应到我?”
羽童上下打量了绿萝一番,忽然勃然大怒,说道:
“你吞噬了三部《黄泉真经》?原来五长老,六长老和八长老都死在你的手中。你这孽障,要与整个圣族为敌么?”
绿萝笑嘻嘻地说道:
“不止如此,七长老也死在我和皎月手中,只不过他的那部真经却被皎月弄丢了,我也一直在找呢,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加上四长老手中的一部真经,我杀了你们两个,便能拥有五部真经之力,就算大长老亲临,也不会是我对手。那时候,整个圣族将奉我为圣女,以我马首是瞻,由我绿萝带领圣族实现伟大复兴。四长老,你看好不好呀?”
羽童怒叱道:
“混账东西,别以为你拥有三部真经就能为所欲为。你实力平平,尚未炼化真经,还要分心压制圣祖能量反噬之力,凭什么胡吹大气?”
绿萝妙目流转,媚声说道:
“四长老,你猜猜皎月去了哪里?”
说罢,她左边脸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脸,狰狞可怖。
羽童脸色一变再变:
“你……你吞噬了皎月?好个不择手段的贱人,就算你功力大增,本座也不怕,待我亲手擒住你,带你回圣族,将你剥皮抽筋,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绿萝一脸轻松:
“四长老,你若是本体在此,或许还能吓得住我。可你现在只是个半死不活的分身,就算能借用几分圣祖之力,又怎是我的对手?何必自找麻烦,干脆乖乖将真经交出来,日后我必定登门拜访,去见见你的本体,给你个机会对付我。”
羽童眼珠一转,对辛子秋说道:
“少侠,现在本座的条件变了,只要阁下帮忙出手,斩杀这个贱人,本座便将解药亲手奉上,否则一切免谈。”
辛子秋大怒道:
“你……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他可不想被卷进这奇奇怪怪的事件当中,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帮人,凭什么跟他们打来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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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发现这名叫绿萝的女人身法快得不似人类,武功肯定非同小可,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多树一个强敌。
羽童大叫道:
“少侠,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得掉么?这贱人心狠手辣,她是为了你手中的《黄泉真经》而来,不得到宝物,绝不会善罢甘休。为今之计,阁下只能与本座联手,共同铲除她,否则你将永无宁日,遑论解救开封府的众侠客。”
绿萝笑道:
“小郎君,你莫要被羽童长老骗了,本姑娘才不是滥杀无辜的凶残之辈。只要你留下真经和黄泉之戒,我自会放你离去,决不食言。至于你要的什么解药,等我杀了羽童长老的分身,自然也会双手奉上。你我素不相识,何必动刀动枪的?”
她声音清脆婉转,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可忽然间,她身子一晃,如鬼似魅般,眨眼间就到了辛子秋面前。
五指尖尖,朝他肩头抓去。
这一下出手毫无征兆,但辛子秋从来没相信过她的鬼话,早有防备。
他沉肩斜身,避过了这一抓,反手一剑刺出,嗤嗤作响。
绿箩一爪抓空,身子轻飘飘一转,顺势站在了甬道口,拦住了辛子秋的去路。
辛子秋眼神不善,冷冷看着绿箩说道:
“你们这些人的破事儿,跟我没关系。好狗不挡道,我还要去救人呢。”
绿箩嘻嘻笑道:
“小郎君,你得了本族的圣物,便休想置身事外了。要么帮姐姐杀了羽童长老,要么帮他杀了姐姐。孰去孰从,你可得选一下。”
辛子秋双眸一翻,伸手往怀中摸去,掏出一个黑黝黝的物事,略略在手里捏了捏,便扔了过去。
“给你。”
绿萝也未多想,只道是宝物,笑吟吟地伸手就要接过,可猛地感应到不对劲儿,却为时已晚。
“轰!”
巨响暴鸣,鲜艳的火光在她手中炸开,无数烧红的铁砂喷薄而出,像是灿烂的烟花。
绿萝来不及反应,被尽数命中,喷了满头满脸。
原来辛子秋扔出去的,正是从婆娑世界购买的“霹雳雷火弹”。
同时他早有算计,在火弹爆炸的一刹那,他已经提剑在手,一个刺击冲杀过去。
绿萝抬起头来,脸上的皮肤寸寸碎裂,露出了下面斑斓点点的鳞甲,上面密密麻麻,嵌着无数铁砂,表情狰狞无比。
辛子秋和她对望一眼,心中骇然。
你大爷的,这黄泉一族究竟是什么怪物?
……
第七十九章 黄泉姹女
灼热的铁砂只穿破了绿萝的皮肤,大部分都卡在她皮下坚韧厚实的斑斓鳞片之上,声势虽然惊人,但造成的不过只是皮肉之伤。
即便如此,拥有超凡之力的绿萝,被这色目人火器近距离击中,也痛入骨髓,并不好受。
她暴怒无比,没想到自己连续吞噬劲敌宝物,功力大增之后,居然还会被一个小孩子弄伤。
“给我死!”
绿萝脸上皮肉蠕动,顿时恢复如初,同时身形鬼魅一般飘来,闪过巨阙剑,快捷无伦地朝着辛子秋肩膀抓去。
辛子秋满以为用霹雳雷火弹阻得一阻,便可突围而出,却没想到绿萝居然在经历了如此猛烈的爆炸之后,还能行动自如。
不及反应之下,辛子秋被她一爪抓中。
嗤啦一声,刚换下的新衣服又被扯去了一条袖子。
不止如此,他左肩直到手肘,被抓出五条长长的血痕,鲜血淋漓而下。
这是他在练成金钟罩后,第一次受到外伤,对方战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悍得多。
绿萝一招得手,纵身而起,扑将过来,声威赫赫。
辛子秋不敢怠慢,手中长剑连点,护住自己周身大穴,同时脚下八卦趟泥步倒踩七星,迅速后退。
可他虽然内功深厚,行动迅捷,但比起吞噬了皎月的绿萝,还是差了一大截儿。
何况两人一个前冲,一个后跃,难度更不可以道里计。
绿萝两个起跃间,便贴近了辛子秋面前,碧色双眸精光爆射,一拳轰向了他。
拳未及体,辛子秋便感到一阵窒涩,仿佛空气都被这重如泰山的一拳压得凝固如铁。
他避无可避,只能仗着金钟罩,准备硬抗一击。
可就在这时,羽童长老出手了。
他身子倏地窜出一丈多远,迎上了绿萝的拳头,为辛子秋接下了这一击。
“砰!”
两人硬碰硬拼了一记,羽童被击得倒飞出去,撞在甬道石墙之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绿萝身子也微微一晃,退后了一步,随即猱身复上。
羽童不敢怠慢,咬破舌尖“噗”地喷了一口绿色血液,周身碧光大盛,迎了上去,动作比之前快了一倍有余。
两人都是攻势凌厉,在黑暗之中只见两团绿光团团飞舞,绞杀在一处。
羽童似乎用了某种燃烧生机的秘法,点燃了康文平尸体上的残魂,全身磷光点点,好像墓地里面散发着鬼火的骷髅一般。
不过这一下子,他力量和速度都大幅增加,一时间和绿萝斗了个旗鼓相当。
羽童大声喝道:
“少侠,这‘燃血大法’支持不了多久,你快助本座一臂之力,斩杀了这贱人,我自会把解药奉上!”
辛子秋有心趁着绿萝被缠住的时机离开,但心里还是放不下“英雄泪”的解药。
他咬了咬牙,既然已经被卷入了战团,那就搏上一搏。
……
辛子秋见到绿萝被羽童缠得死死的,缓不出手来朝自己攻击,当下展动长剑,往她身上各处要害刺去。
他此时真炁充沛,出剑如电,势道厉害无比。
但绿萝身形飘忽不定,如烟似雾一般,辛子秋剑锋虽快,却总和她身子差了几寸,就是刺不上去。
三人都拥有超凡的力量,互相争斗了一盏茶时分,劲风扑面,锋利如刀,四周尘土飞扬,碎石不住地扑簌簌落下。
辛子秋此时心中有些焦急,再在此地耽搁下去,能不能斩杀绿萝不说,就算能拿到解药,恐怕也来不及营救开封府的众位侠客们。
正没主意时,只听羽童大喝道:
“快用你华山派五雷法打她!”
他只道辛子秋身负先天无极神功,是华山陈抟老祖嫡传弟子,必定学会了华山派鼎鼎大名的五雷法。
可辛子秋却心知肚明,自己的先天无极功得自婆娑世界的奖励,根本就和华山派毫无关系,哪儿会什么雷法?
不过心念电转之下,他忽然有了主意,猛地大喝道: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急急如律令!”
猛地一抬左手,手心处白光凝现,引而不发。
绿萝余光瞥见,大吃一惊。
雷法,是各大道教门派的最高奥义。
龙虎山正一派,茅山上清派,华山派等等,都有自家雷法传授,用途却各不相同。
这其中,华山派的雷法以杀伐闻名,以纯阳真炁化为纯粹的攻击性能量,威力极大,在江湖上十分有名。
绿萝和羽童属于神秘的黄泉一族,非人非妖,乃是天地间精纯阴气所化。
华山派纯阳五雷正是他们的克星。
若在平时,她仗着修为高深,也并不十分在乎。
但此刻强敌在侧,不容任何闪失。
因此她看到辛子秋掌心放光,当下吓得直冒冷汗,忙撇开羽童,直奔辛子秋而来,要打断他施展雷法。
可羽童身为黄泉一族的长老,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双掌连连出招,封住了绿萝的去路。
绿萝虚晃两招,想要摆脱他的攻势,可两人功力相若,想要脱战哪有那么容易。
甚至她分心之下,反而胸口重重挨了羽童一掌,痛彻心扉,惨叫了一声。
辛子秋手疾眼快,抓住了这个空档,一掌拍出,贴上了绿萝肩头。
“轰!”
“……”
“你使用了饕餮之力赋予的攻击性能量。”
辛子秋确实不会雷法,他之前吓唬绿萝的白光,其实是身上的死灵精气。
其实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用这死灵精气袭击绿萝,毕竟饕餮之力赋予的这神奇力量曾经数次救过他的性命,熟悉无比。
不过死灵精气虽然威力强大,但缺点是必须要贴上对方才能发动。
想到之前霹雳雷火弹的近距离爆炸都没法对绿萝造成实质性伤害,辛子秋可不敢贸然贴身上去使用死灵精气攻击。
这古怪的女人轻易地就破开了他第四重的金钟罩神功,若是一击不能杀死对方,辛子秋可受不起她近在咫尺的反击。
不过有了羽童提示,他突然福至心灵,拿着鸡毛当令箭,用死灵精气将绿萝吓得心神失守,这才抢得先机,一击得手。
……
可一阵白光闪过,绿萝却安然无恙,连肉皮都没伤到半点。
辛子秋目瞪口呆。
他自从来到婆娑世界以来,这是第一次遇到死灵精气毫无作用的情况。
只听绿萝狂笑道:
“哈哈,好精纯的阴气!小郎君,多谢你赠送大礼,助我实力更进一步。”
说话间,她左拳忽地击出,直取羽童右肩,法度森严,沉稳老辣,哪儿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羽童飘身闪开,可绿萝使得是连环拳法,招数迅捷无伦,第二拳已紧接而至,中间竟没有丝毫空隙。
羽童再想躲已然不及,只好出拳和她硬拼了一记。
两拳相交,他猛地发现绿萝功力大增,自己在“燃血大法”增持之下,居然抵御不住。
“喀嚓”一声,羽童整只手臂居然被一拳轰得断裂开来,白森森的断骨支棱着,惨烈异常。
他满心不解,对着辛子秋大喝道:
“这根本不是华山纯阳雷法!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帮绿萝增强功力?”
辛子秋也是一脸懵逼,没想到之前无往而不利的死灵精气这一次居然吃了瘪。
但他聪明过人,一下子也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死灵精气属阴,与黄泉一族的阴气同根同源,不但不能造成杀伤,反而这股经过饕餮之力提纯后的精气成了绿萝的大补丹药。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辛子秋不敢再用死灵精气,只能硬着头皮提剑再上。
可此时羽童已受重创,单凭他一人,怎是绿萝的对手。
辛子秋虽然武功大进,反应速度远胜从前,对八卦剑术的领悟也深刻许多,但绿萝身法实在太快,且招数奇幻,千变万化,往往一拳打出,半途变为鹰爪,近身时却是掌法,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更可怕的是,绿萝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极其厉害的阴柔之力,以辛子秋今日之功力,亦不敢硬接。
他只能运起八卦剑中的“封”字诀,仗着宝剑锋利,紧守门户要害,以伺敌之隙。
堪堪守了十几招,辛子秋眼前发花,只见四面八方全是绿萝的人影,前面一指,后面一脚,左边一拳,右面一掌,似有千百个幻影夹攻而来,根本无法招架,只能将宝剑舞成一个光球,一招也不敢进攻。
忽然间,绿萝招数加紧,蓦地一声娇叱,辛子秋只觉得右边肩头剧痛,已被一记重手击中,痛入骨髓。
他手中长剑拿捏不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也摔了个屁墩儿。
绿萝冷笑几声,站在原地,瞧着辛子秋说道:
“小郎君,咱们无冤无仇,你快些将宝物交出来,我可以放你离开。”
还没等辛子秋搭话,羽童先说道:
“少侠,万万不可!你若是将东西给了这贱人,她必定会下杀手。”
辛子秋白了羽童一眼,我不给她东西,难道她就不下杀手了吗,这家伙不是蠢就是坏。
可他心中也十分疑惑,绿萝明明占尽上风,却还客客气气地跟自己要宝物,难道这女人这么讲礼貌?
再仔细看时,只见绿萝裙袂,衣角都在微微摆动,她的脸上也阴晴不定,眼角眉梢都在微微抽搐着。
辛子秋心中一动,隐约想到了什么。
一旁的羽童反应奇快,忽然大叫道:
“这贱人要大祸临头了!她体内吞噬的能量太多太杂,不能有效融合,加上又吸收了你的渡给她的阴气,剧斗之下,已经压制不住了!少侠,咱们再坚持一会儿,让她尝尝真炁爆体而亡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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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忽然面色狰狞,暴喝道:
“你说什么?我杀了你!”
说着纵身跃起,五指劈头盖脸,朝羽童抓来,同时嘴里发出如蛙鸣一般的呱呱声,可怖至极。
羽童连忙躲闪,只是手臂已断,成了累赘,索性一把扯下,同时脚步不停,带着绿萝四处兜圈子。
幽暗的火光照在绿萝的脸上,辛子秋看见她早已不复之前雍容自若的淡定,而是双目通红,披头散发,满脸都是蛛网一般的纹路,充满了暴戾之气。
可任她如何凶恶,也掩盖不住脸上流露出的惶恐和不安。
在她脸颊之上,还有一张面孔,正在长大了嘴巴,似在痛苦呐喊,又像在拼命挣脱,似乎随时都要破开绿萝的皮肤冲出来一般。
这种诡异,即便辛子秋这几天连逢诡异,见惯了奇怪的事情,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
绿萝此时也是有苦难言,现在的她,在尚未炼化体内融合的三部《黄泉真经》的情况下,贪心不足,又吞噬了和她修为差相仿佛的皎月,本来体内各种能量相互冲撞,宛如汹涌潮水,随时都会决堤。
这时好巧不巧,辛子秋以死灵精气偷袭,又被她吸收入体,如同在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上崩开了一个口子,引得洪水汹涌而下。
此时,绿萝只觉得体内内息如潮,在周身百骸游走冲突,宣泄不出,不断膨胀壮大,似乎整个身子都涨成了一个大皮球,立刻就要爆炸开来,将自己炸得粉碎。
同时,被她吞噬的皎月神魂并未磨灭,之前一直在不断侵蚀她的心智。
尤其是在这个当口,绿萝心神失守,皎月更是趁虚而入,奋力挣脱,导致她神智大乱,现在几乎全凭本能行事。
羽童是黄泉一族的长老,对本族功法极其熟悉,与绿萝周旋之时,稍一观察,便想通了这一切因果,哈哈大笑道:
“绿萝,你这贱人,现在本座让你自食其果,尝尝反噬的滋味!”
说着大嘴张开,哼哈作响,一口口精纯的至阴之气喷向绿萝。
绿萝此时已经心神慌乱,不及躲闪,被真炁击中,顿时顺着她体内窍穴,进入经脉之中。
这一下好像水入沸油一般,绿萝体内本就奔腾鼓荡的气息顿时炸裂开来。
只听一声闷响,绿萝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着。
她浑身皮肤寸寸碎裂,露出下面一道道斑斓的鳞片,兀自微微翕动。
羽童见状,喷出一口碧血,浑身绿光再起,冲上前去砰砰几掌,将绿萝的身躯打得骨骼断裂。
绿萝身后一滩滩绿色血液流出,登时气绝。
……
第八十章 临死方知万事空
见到绿萝被击毙,羽童长老顿时喜形于色。
他伸手虚空一抓,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三枚血色晶片,从绿萝体内钻出,缓缓升到空中。
羽童长老一把抓住晶片,欣喜若狂,大笑道:
“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失踪的三部《黄泉真经》终于被我寻到,感恩圣祖护佑!”
解决掉绿萝之后,他心神大定,跟着转过头来,对辛子秋幽幽说道:
“少侠,现在请将你的那一份宝物也交出来吧。”
辛子秋听到羽童长老想自己讨要宝物,冷哼一声:
“我帮你解决了强敌,你还好意思要东西?赶紧把解药交出来才是真的。”
倒不是他舍不得宝物来换解药,而是羽童几次出尔反尔,说的话实在不可信。
交出了宝物,他就没了筹码,到时候拿不到解药,跟谁说理去?
羽童此时断了一臂,加上使用“燃血大法”已经耗费了大半体力,自忖不是辛子秋对手,语气稍稍缓和道:
“少侠,这真经和戒指于你着实无用,但对我圣族却是无价之宝。请莫怪本座反复无常,实在是事关重大。若是少侠能归还宝物,这一次本座必定信守诺……啊……”
突然之间,羽童惨叫一声,觉得背后一凉,低头看时,只见一只纤手从他胸口穿了出来,捧着一颗大大的心脏,满手都是碧油油的光芒。
羽童大惊,但这毕竟只是他的分身,虽受致命之伤,却一时未死,扭回头一看,正是绿萝站在身后,满脸的怨毒和愤怒。
原来她真炁溃散,晕死过去,又被羽童在要害处连拍数掌,打得断了气,但并未真的死去。
而在羽童抽走她吞噬的三部《黄泉真经》,她功力大减之后,反而理顺了体内狂涌暴躁的气息,片刻便已醒转。
她被羽童打得经脉破碎,情知不可治,愤怒怨恨之下,用残存的气息一掌击穿了羽童分身的胸膛,要和他同归于尽。
羽童一见是绿萝挖走了自己心脏,登时大怒,扭身一掌猛拍下来,将她脑袋打得向西瓜般爆开,碧色血液四处飞溅。
紧跟着,他两眼一闭,和无头的绿萝一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双双身亡。
这一下兔起鹘落,直到两人同归于尽,辛子秋才反应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不过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
“你获得了两道精气。类别:死灵类。品质:普通。”
熟悉的声音响起,辛子秋感应到饕餮之力吸收到了精气,这才确认两人都已死透了。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客气了。
他俯下身去,捡起了三块《黄泉真经》的晶片。
又从羽童尸身处摸索了一番,发现了两个装着解药的瓷瓶。
瓷瓶入手滑腻,如羊脂白玉,上面用朱漆写着三个字:
红颜老。
哼,英雄泪对红颜老,也不知是哪个酸腐文人起的名字。
辛子秋心里吐槽了一句,同时眼光一扫,发现羽童被挖出的心脏处,还插着一枚血色晶片,顺手也拿来,一起装进了怀里。
“你得到了第四部,第五部,第六部和第八部《黄泉真经》。”
“当前任务进度:收集《黄泉真经》:5/8,唤醒黄泉残魂:0/1。”
声音响起,辛子秋却无暇体会任务大幅进展的喜悦,全力施展轻功,朝原路狂奔而去。
……
……
地下宫殿中……
司徒空大手一挥,喝道:
“都给我绑了!”
十几个逍遥楼帮众拿着绳索,将开封府众人一个个绑得结结实实。
诸位侠客们虽然神志清楚,但浑身麻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束手就擒,恨得牙根都痒痒。
在司徒空身边,他的副手,“南天王”崔晋说道:
“大当家,要不干脆都宰了吧,留着夜长梦多。”
司徒空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懂什么,你以为开封府这些人就是全部了么?过不了多久,大理寺和巡检司的军队就会找到这里。我们拿这些人做个人质,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崔晋恍然,原来大当家早有打算,一脸谄谀地说道:
“大当家思虑深远,属下佩服之至!”
司徒空捋着颌下三绺墨髯,嘴角挂着残忍的冷笑,自语道:
“胡士休这个老匹夫,真以为大龙头不在,他便是我莲花派的当家人了么?我的逍遥楼每年为门派中进贡金山银山,各种大小事务哪一次少了我司徒空帮忙?吃我的,喝我的,到了该出力的时候,老匹夫却一退二六五,推了个干干净净。我司徒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更不是舍不得放弃这个据点,但老匹夫如此行事,实在令人齿寒,今天老子豁出这条命去,也要跟官府拼个你死我活,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
他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脸上皮肉颤动,狰狞可怖。
崔晋以他马首是瞻,听到自家楼主如此发怒,赶紧表忠心道:
“大当家说得对,这次咱们重创官府,将开封府,大理寺和巡检司的人马一举歼灭,看朝廷还敢不敢拿逍遥楼和无忧洞当软柿子捏。”
司徒空点了点头,又问道:
“找到王姑娘了么?我们这次也许会有场恶战,需要她出手帮忙。”
崔晋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有,属下派人去过了王姑娘的住处,可是她人已经不见了。不止如此,她的住所一带似乎发生了一场恶战,打得墙壁都塌陷了。我们在那里没有驻守的兄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司徒空一皱眉,这王姑娘不知是哪路神仙妖怪,自从来到逍遥楼,就没少惹麻烦。不是勾引王孙贵胄摄取元阳,就是胡乱吸人精血,导致逍遥楼无端损失了许多兄弟。
不过她武功极高,已经近乎半仙之体,司徒空一来拿她没有办法,二来也存了巴结交往的心思。反正王姑娘不过是吃人而已,逍遥楼最不缺的就是人。
可养兵千日,如今到了用人之时,这女人却消失不见,不由得令司徒空十分气恼。
他又问道:
“那‘天枢阁’那边怎么说?”
崔晋答道:
“也派了人去求援,不过函谷剑客丁平说他们还有要务,不宜现身,只派了个血煞门姓葛的带了几个弟子来帮忙。不过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这姓葛的已经被杀。可据说杀他的,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这一下司徒空倒是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血煞门姓葛的?莫非是葛世权葛老爷子?他们血煞门消声匿影已久,我还以为他死了,原来投靠了‘天枢阁’。这葛世权武功高强,加上一身煞气化功大法阴毒无比,就算功力比他深厚数倍之人,也不敢稳言胜他。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杀了?这究竟怎么回事?你的人知道杀人者是什么来路么?”
崔晋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听说好像叫什么秋的,是个生面孔,不知跟三侠五义什么关系。不过据说他用几道白光就将葛世权轰得连渣都不剩了,很是厉害邪门。”
司徒空砸了咂嘴,吩咐道:
“去那边开封府的人堆里找找,年纪不大又是生面孔,应该很好认,把他带过来我问一问。这事情有些古怪,说不定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宝物,别浪费了。”
崔晋连连点头,唤过几个人来,吩咐两句,让他们仔细辨认。
司徒空又说道:
“‘天枢阁’还算讲义气,出手也大方。我不过是收留他们几天,函谷剑便赠了我‘英雄泪’这种神药当报酬,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就派上了用场,让我能兵不血刃就擒住了开封府的鹰爪们。如今还派人相助,也算仁至义尽了。听说他们此来大有图谋,咱们要好好招待,没准儿还能分一杯羹。打听打听他们这些人都喜欢什么,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美女壮男,只要他们张嘴,就尽量满足他们。”
崔晋恭敬答道:
“属下明白了,请大当家放心,一定伺候得妥妥当当的。”
司徒空又说道:
“查一查究竟是谁泄露了这个入口的秘密。咱们这个据点知道的人很少,若是出了内鬼,那可是大大的不利。”
崔晋神色凝重,说道:
“属下一定彻查到底,一定把内鬼揪出来。”
司徒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很好,你办事牢靠,我很放心。”
……
这时有一个小头目过来禀报道:
“启禀楼主,没找到您说的那个人。”
司徒空眉头一皱:
“什么?不可能,你们一个一个仔细检查了么?”
那小头目说道:
“都查过了,那边绑着的人年纪都至少三十向上了,没有年轻人,而且大都是熟面孔。”
司徒空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眼珠转了转,吩咐道:
“去把蒋平和白芸生给我带过来。”
小头目得令转身下去,不多时便一阵推推搡搡,将蒋平和白芸生叔侄二人像拖死狗一样拽了过来。
两人中了毒气,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但说话并不受限,蒋平一见司徒空,破口大骂道:
“好你个卑鄙的贼人,有种不要下毒,跟你四爷爷明刀明枪大战三百回合!”
司徒空冷笑道:
“蒋平,若是徐良或者展昭说这话,我倒是还能听一听,可就凭你这两下子,也敢胡吹大气?谁不知道你这水耗子到了旱地上,就是个酒囊饭袋?你们什么‘五鼠’,其实都是些村夫野樵,不过抱上了开封府的大腿而已。除了那个死鬼白玉堂,其余的就算加在一块儿,也挡不住老夫的一个指头儿,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蒋平被他一阵奚落,气得脸色发白,八字胡撅了老高。
一旁的白芸生听见司徒空侮辱自己死去的亲叔叔,也大骂道:
“司徒空,休得口出狂言,你猖狂不了几天了,逍遥楼坏事做尽,有你认罪伏诛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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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空哼了一声:
“我什么下场,还轮不到你操心,反正你们肯定会死在我前面。废话少说,我来问你们,那个杀掉葛世权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蒋平和白芸生闻言都是心下凛然,这句话倒是问到了他们心坎上。
原来在中毒被擒之后,蒋平便一直在谋划着脱身之计。在他盘算手底下的人手时,忽然发现辛子秋不在人群之中。心中又是担心,又有几分侥幸的希望。
他不知道辛子秋去了何处,担心他已经被逍遥楼的人擒住,甚至围杀了,那样的话,可对不起这位智勇双全的小侠客,也对不起包大人的信任。
但他同时又有几分侥幸心理,经过这几次相处,他发现辛子秋虽然平时笑眯眯的人畜无害,但发起狠来也是杀伐果断,同时胆大心细,聪明勇敢,心中暗暗希望他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此时听到司徒空如此问话,蒋平心中顿时明白,辛子秋并没有死。
他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未卜先知,在危险来临之际提前逃脱的,但既然辛子秋跑掉了,以他的武功和机智,也许真能成为破局的一大变数,心中不由得有点期待起来。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一大把年纪,还带着开封府数十名经验丰富的侠客捕快们,如今却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身上,实在惭愧得紧,暗骂自己没出息。
司徒空见蒋平沉默不语,脸色却变了几变,心中更加好奇起来,逼问道:
“赶紧说!”
蒋平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鄙夷地把头别了过去,沉默不语。
司徒空点了点头:
“蒋平,死到临头还嘴硬,好,我就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来人,把白芸生给我砍了!”
蒋平大怒道:
“你敢!”
司徒空冷笑道:
“我有什么不敢?老子有的是人质,不差这一个,你若是还不说,我就给你们三侠五义来个断子绝孙,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说着一挥手,刚刚那个小头目拔出单刀,朝着白芸生脖颈砍去……
蒋平老泪纵横,大叫道:
“芸生!我的孩子……”
白芸生闭目等死,神色凄然,但异常坚定。
刀光闪过,一声惨叫响起,在这昏暗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
第八十一章 救难排忧
白芸生并不知道辛子秋去了哪里。
就算知道,他也绝不会出卖同伴。
如今他在自己的至亲好友面前慷慨赴死,心中却毫无波澜。
其实早在十多年前来开封府当差的那一日起,白芸生就已经能坦然面对死亡,随时准备着像他叔叔白玉堂那样为国捐躯。
裹尸马革英雄事,壮名千古留青史。
有何惧哉?
……
大刀砍向白芸生的一刹那,蒋平和开封府群雄登时目眦欲裂,无不愤慨莫名,纷纷大骂不止,却因为中毒麻痹,无能为力。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一道乌光电射而来,裹挟着破空的风雷之声,快得令人瞠目。
那手持大刀的小头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柄墨色长剑从前胸刺入,后背穿出,牢牢钉在地上,当场毙命。
“谁!”
司徒空大惊,这里居然还有敌人?
还没等他继续喝问,一道身影从大殿高处一角飘身而下,一个空翻,稳稳站在场中。
这人是个翩翩少年郎,高八尺有余,身材匀称而健美,虽然衣衫破烂,满脸血污,但双眸璨璨如星,透射着奔腾如虎的戾气……
正是辛子秋。
……
原来在辛子秋得到解药之后,便一路急奔,往回而行,要去解救开封府的众人。
虽然无忧洞里面岔路极多,又漆黑一团,但他聪明绝顶,记忆过人,沿着来时的路走,竟一点也没有出错,没花多少时间,便赶回了之前与众人分开的地下宫殿附近。
甫一来到此地,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这里安静阴森得可怕。
在宫殿外的一大片平坦的岩地上,影影绰绰,有几个人探头探脑,正在四处张望。
辛子秋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就不像是开封府的人,心中一沉,知道众豪杰出了事,大概已经被逍遥楼的人用“英雄泪”给算计了,只是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顾忌众人的安危,不敢从正面强闯,躲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了高处的一个石洞,于是便偷偷攀爬过去。
他此时内功深厚,手指手腕都有巨力,攀爬石壁如履平地一般。
无忧洞内光线昏暗,他动作又轻,逍遥楼的岗哨只顾盯着官军的大队人马是否有来,根本没想到还有武林高手在不远处躲藏,因此谁也没发现他。
辛子秋到了石洞中,清晰地听见了下面大殿中的动静,知道自己来对了位置,于是往前行走了一段,果然发现了灯光。
原来此处石洞与大殿顶部相互连通,是个排气的地方。
他蹑手蹑脚地从石洞中钻了出来,发现正好身在大殿顶部,距离地面有三丈多高,十分隐蔽,便藏身于此,仔细观察着情况。
只见开封府众人在下方聚成一团,各个手脚被缚,口歪眼斜,显然是中了“英雄泪”的麻痹之毒,不过暂时似乎没有生命之危。
辛子秋心中一喜,开始盘算起如何救众人突出重围,一时间却有点束手无策。
直接跳下去救人么?未免有些莽撞,对方手里有人质,自己又不是玄冥那种超人,肯定没办法同时保护住这么多人。
现在就打开解药么?离得太远,药水化成的雾气传不出去,只能白费工夫。
正在他左思右想没有办法的时候,正好赶上司徒空要杀死白芸生,于是辛子秋手掷巨阙剑杀死了刽子手,将人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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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大喝一声,跳了下来。
他恨透了逍遥楼的所作所为,心中愤怒无比,更不留情,大步迈出,右手呼地一掌,便向站在正中的司徒空击去。
正是八卦游龙掌中的一招“推窗望月”。
他出掌之时,与司徒空相距尚有两丈多远,可脚下步法有如鬼魅一般,掌力挥出时,已然欺近至不足丈余。
只一瞬之间,司徒空便觉得呼吸窒涩,发现对方虽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但掌力竟如怒潮狂涛一般,汹涌澎湃。
这一下来得太快,又事出突然,他毫无余裕运转内功,不敢直撄其锋,右掌斜斜向上挥出,将辛子秋掌力微微一带,同时脚下一蹬地,飘身后退。
同时一旁的“南天王”崔晋和“北天王”冯天敏从两侧各持宝剑,冲杀过来护主。
辛子秋一招逼退司徒空,胸中豪气陡生,长啸一声,也不管刺来的宝剑,双掌一分,朝着二人猛击而去。
只听“砰砰”两声闷响,崔晋和冯天敏的两柄宝剑刺在辛子秋身上,弯成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却刺不进去。
跟着两人肩头中掌,被打得倒飞出去,痛得脸色大变,哇哇乱叫。
辛子秋中路直进,凝运先天无极神功,大喝一声,又是一拳猛轰向司徒空。
司徒空这一次有所准备,双掌齐出,全力抵御。
拳掌相碰,真力对真力,毫无花哨取巧之地。
两人身子都是一晃,都震得膀臂酸麻,各自心惊不已。
辛子秋手肘微微一沉,中路冲拳便单换掌,又朝着司徒空拍来。
方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喝道:
“小子,你再撒野,看老子一剑一个,取了蒋平和白芸生的性命!”
辛子秋余光一瞥,只见冯天敏手持单刀,已经架住了蒋平的脖子,正朝他厉声喝止。
他投鼠忌器,不敢再进击,只好收招定式,傲然立在原地。
蒋平气得胡子一撅,大声道:
“小秋,别听他们的,你四叔老命一条,不值钱,不用管我,把这些人都给我料理了!”
司徒空见到辛子秋停止进攻,嘿嘿笑道:
“小子,蒋平的命,和开封府这几十条人命,可都掐在你手上了,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司徒空还能留他们一条活路,否则我一个个全杀了,看你能救得了几个人?”
辛子秋冷笑一声:
“司徒空,你坏事做尽,自有天谴,等下官府大军一到,你还逃得了么?”
司徒空哼了一声,说道:
“我有几十个人质在手,还怕官军?到时候我妙计一出,管教他们也有来无回。”
辛子秋嘴角上扬,露出个轻蔑的笑容:
“就凭你手里的‘英雄泪’?”
司徒空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的?”
辛子秋根本不理他,双手一摊道:
“绑了我吧。”
自此不再说话,将头扭向一边,连看都不看司徒空等人。
这时崔晋上来,将辛子秋一脚踢倒,拿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放在辛子秋鼻下让他闻了闻,然后将他双手倒剪,捆了个结结实实。
司徒空手一挥:
“把这几个人都给我带回去,让他们看看,咱们逍遥楼是如何大胜官军的。”
……
开封府众人起初见到辛子秋如神兵天降一般,冲进场中救人,几招之间逼退逍遥楼三大高手,都是精神一振,感到了希望。
可没想到司徒空拿蒋平和白芸生当人质,却轻轻松松地让辛子秋乖乖就擒,这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卢珍被绑着,挨在辛子秋旁边,对他幽怨说道:
“唉,小秋,我们这些人都是官差,为国捐躯是理所应当的。你又何必顾忌我们?还不如干脆逃离这里,回去搬兵替我们报仇,或者一口气打死几个,也赚个够本。现在逞英雄意气,结果一个贼人都没杀死,反而乖乖束手就擒,白白送了性命,这又是何苦?”
辛子秋微微一笑,在逍遥楼匪徒的看守之下,他并没搭话。
徐良也挨着辛子秋,他对这小家伙了解颇深,知道他不是鲁莽之辈,便眨了眨眼睛,低声问道:
“小秋,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辛子秋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瞥向自己靴子。
徐良登时会意,动了动身子,做出一副被绑得时间久了,活动筋骨的样子,顺势往他这边靠了靠,用身子挡住了周围看守的视线。
然后徐良背朝着辛子秋,用绑在后面的双手轻轻摸索,在辛子秋的配合下,悄悄从他靴子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
徐良将瓷瓶拿到手,不明就里,扭头看着辛子秋,目光投来询问的神情。
辛子秋也朝他眨眨眼,努了努嘴,又用力抽了抽鼻子,示意他打开塞子,让大家都闻一闻。
徐良不愧是机智过人的白眉大侠,只这一点小动作,他便立刻会意,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辛子秋的计划,但知道他大费周章地送来这一个小瓶,必有深意,当即照做。
他找了一个看守视线的死角,偷偷拔开塞子,用手捧着瓶子一动不动。
这瓷瓶里,装得正是“英雄泪”的解药:“红颜老”
片刻间,在徐良手掌温度作用之下,药水化成蒸汽,漫于四周,无形无色。
这股气体微微有些女人香粉的味道,虽然与这环境格格不入,但也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徐良第一个闻到这股味道,不多时便感到手足间恢复了气力,眼耳口鼻之中麻痒酸痛的感觉也好了许多,散乱的内息更是顺畅如初,功力登时回复了大半。
他心中大喜,看了辛子秋一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小家伙简直神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药瓶,居然能解逍遥楼的毒药?
……
早在飞剑杀人救下白芸生的一瞬间,辛子秋便福至心灵,索性将错就错,故意演了一出装逼不成反被擒的戏码,成功地跟开封府众人绑在了一处。
旁人只道他是年轻气盛,为了逞英雄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可谁也没想到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混进人群之中释放解药。
饶是司徒空算无遗策,也绝对想不到辛子秋居然能从神秘的黄泉一族那里得到“英雄泪”的解药。
此时开封府众人聚在一起,几乎都闻到了解药,依照功力深浅不同,各自的症状都慢慢缓解,均是惊喜交加。
徐良察言观色,见到不少人都恢复了正常,知道反攻倒算的时间到了,猛地内力一震,崩开绳索,大喝道:
“弟兄们,上啊!”
话音刚出,他已经跃出一丈多远,一拳打在一个喽啰兵的太阳穴上,砰地一声将那人打得脑浆迸裂,横尸当场。
徐良顺手一抄,将那喽啰兵腰间单刀持在手中,使出“八卦万胜刀法”,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眨眼间就又杀了三四人。
这时,开封府其余众人也都纷纷崩开绳索,展开突袭。
功力稍弱者,也由其他人夺来刀剑将绳索斩开松绑,一时间几十名高手如蛟龙入海,猛虎归山一般,朝着逍遥楼众人砍杀过去。
辛子秋更是首当其冲,他提前抹了解药,根本就没中毒,随时都准备出手反击。
只不过领导打仗不是他的强项,因此一直等着徐良发令之后,才暴起杀人。
他一身钢筋铁骨,虽然巨阙剑不在身边,但一双拳头在浑厚内力的增持之下,有如两柄铁锤,冲入匪徒包围圈中,如入无人之境。
这一下变化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逍遥楼的帮众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折损了二十多人。
司徒空本来优哉游哉地等待官府大军到来,却没想到顷刻间情势陡生变化,见状大惊,赶紧调遣人马,同开封府众人杀在一处。
辛子秋杀了几个小头目,觉得无关痛痒,见到徐良展昭等人都在忙着指挥作战,索性一声长啸,纵身而起,朝着司徒空飞扑而去。
歼厥渠魁,擒贼先擒王。
他身在半空,一掌拍出,首先击向司徒空。
司徒空领教过他的掌力,哪敢懈怠,当即凝运内力,双掌推出,同时脚尖点地,向后轻轻飘开,以卸掉辛子秋气势雄浑的一掌。
辛子秋与他掌力隔空一撞,发出波波的轻响,随即长啸一声,如龙吟大泽一般,震人心魄,左掌挥出,朝着司徒空身边的冯天敏击出。
他恼恨此人手段阴毒,刚刚以白芸生性命要挟,是以出手好不容情,用上了全力。
冯天敏之前就吃过亏,对辛子秋本就心存惧意,又听到他这一声长啸,好似炸雷响彻一般在耳边,顿时更加心惊,招架之时慢了半拍,力道打了个六折。
“喀嚓!”
冯天敏蓦觉双臂剧痛,两条小臂尺骨同时生生折断,软绵绵地耷拉下来,痛不欲生,大声高呼呻吟起来。
第八十二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辛子秋一掌击溃“北天王”冯天敏,豪气勃发,又是一声大喝,声威阵阵,朝着司徒空攻来。
一旁的崔晋本欲忠心护主,在冯天敏倒地之时,便手持单刀向这边冲来,可此时见到辛子秋这副神威凛凛的样子,心神无比震动,哪敢上来送死?
他冲到半道,脚下一软,竟然打了个趔趄,走不动路。
司徒空毕竟是逍遥楼之主,无忧洞的霸主之一,武功极高,大风大浪也见过无数,见到辛子秋这般悍勇,却丝毫不慌,身形流转,飘身向前,挥掌便劈。
两人功力相若,真力互碰时砰砰作响,登时都被震得双臂酸麻,各向后退了一步。
辛子秋脚尖点地,毫不犹豫地猱身复上,双拳连环成鞭,直取中宫。
司徒空冷哼一声,铁掌纵横飞舞,使出莲花派“大自在逍遥掌法”,同他斗在一处。
在招式上,辛子秋年纪轻,自然不如司徒空老辣精湛,但他自恃金钟罩神功,搏斗之时全是进手招数,采取两败俱伤的赖皮打法,只攻不守,悍不畏死。
司徒空不敢和他搏命,同时见到场中情势忽然出离掌控,落入下风,心中又是疑惑又是骇然,惊怒之余,不断思忖逃脱之计。
三心二意之下,他拿手的“大自在逍遥掌”反而发挥不出闲逸潇洒的气度,威力大打折扣,只堪堪和辛子秋斗了个旗鼓相当。
……
此时,在大殿中的混战也正如火如荼,逍遥楼帮众虽然人数上占着上风,但毕竟是个江湖帮派,远不能和训练有素的开封府精锐相比。
在徐良和蒋平展昭等人的指挥下,开封府数十名捕快越战越勇,个个以一当十。
反而是逍遥楼帮众们节节败退,眼看就要不支。
徐良余光瞧见司徒空和辛子秋交手,只见这两人一个身似游龙,掌力雄浑,另一个大袖飘飘,泠若御风,正是棋逢对手,心中不禁暗暗惊讶。
几日前他初见辛子秋之时,这小家伙看起来还是武功平平的样子,而且在康文平等人手下吃了大亏,险些丢了性命。
但几日不见,他居然功力精进如斯,已能独斗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高手,简直不可思议。
徐良自忖,如今就算是自己和辛子秋比武动手,恐怕胜负也只是五五之数,更何况这小家伙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手段在身。
即便是东海蓬莱岛的武圣人于和,或者峨眉派的普渡真人,在未满弱冠之年时,也远没有如此功力。
此子成就不可限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
徐良眼见辛子秋越战越强,知道这是他磨炼实战的大好机会,可又怕一个不小心让司徒空走脱,想了想还是决定出手帮忙,先拿下匪首再说。
于是大喝一声:
“展大叔,蒋四叔,你们在这里指挥一二,我去相助小秋!”
说着手持一柄抢来的鬼头刀,刷刷两刀,砍翻几人,一个纵跃飞身而出,向司徒空杀去。
他甫一加入战局,胜负天平立时倾斜。
刀光闪动,三招两式之间,两人便将司徒空逼得手忙脚乱,冷汗大冒。
司徒空本就心怯,应付一个辛子秋尚且需尽全力,此时眼见又来个生力军徐良,心中更加胆寒。
这位逍遥楼主人也是能屈能伸的枭雄,知道眼前情势不利,明白脱身保命要紧,至于手下的什么四大天王,十三太保……
嘿,反正只要自己活着,天下间还少得了追名逐利的亡命之徒么?
当即虚晃一招,转身便走。
辛子秋怒骂道:
“司徒空,你大爷的,还想跑?留下命来!”
说着拔足便追。
只见司徒空背影晃动,已逃到了殿堂一角处,倏地一拍石壁,一道石门登时出现,被他闪身抢了进去。
辛子秋看得清楚,冲到石壁旁边,见到司徒空刚刚拍击之处果然有一小块凸起,也伸手一按,顿时一道隐秘的石门打开。
他此时气愤填膺,尽管知道里面道路不熟,可能会有危险,但仍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见里面黑咕隆咚,赫然有两个岔道。
辛子秋气得狠狠一跺脚,骂了一句脏话。
此时在他身后,徐良也奔了进来,看见岔路,也是微微一呆。
两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迅速互看了一眼便心领神会,默默各自找了一边追去。
……
漆黑的甬道之中,曲曲折折,辛子秋一路狂奔出数十丈远,感到道路慢慢变得极为狭窄,而且似乎向前倾斜,越走越低,好像径直往地下更深处通去。
所幸此处并无岔路,而且隐隐约约能听到前方有脚步声传来,辛子秋知道自己很可能追对了方向,心中笃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司徒空绳之以法。
他发足奔跑之下,又往前行了百丈,忽然笔直的甬道拐了个九十度的大弯,转而向右。
又行了数丈,他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空旷的巨大石洞。
这里比之前的地下宫殿还要大上许多,足可容得上万人之众,大小就好像现代社会的体育馆一般。
四周的石壁之上,平平整整,光滑如镜,上面还雕刻着各种古怪玄奥的花纹,不似天然形成,而竟像是人工斧凿一般。
再往地上看去,黑暗之中吓了辛子秋一身冷汗。
只见到处都是骸骨骷髅,或坐或卧,怕不有几千具尸体。
这些尸骨形态各异,有的生着长长的尾骨,有的头骨立着长角,还有的脊椎生着尖刺。
大多都不似人类。
辛子秋心下骇然,这里难道是个古战场遗迹?
可还不容他多想,只听有人阴测测说道:
“原来是你小子,可惜徐良没来,不然我杀掉白眉大侠,也算让开封府倒了一位顶梁柱。”
此时墙上几盏铜灯骤然亮起,光线碧油油的,映得整个石洞内惨惨兮兮,幽幽暗暗,比之前的漆黑一片更加瘆人。
辛子秋举目望去,只见隐约间,在十几丈开外的地方凸出一块丈许高的大石,上面站立一人,看身材形貌,正是司徒空。
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
“小子,死到临头,你报个名字吧。我给你留个全尸。”
司徒空语气森然,充满了自信和得意,似乎来到了这里,他已经胜券在握。
辛子秋闻言冷笑道:
“司徒空,少放大话了,你要这么有本事,还至于像个丧家犬一样被你爷爷我追得乱跑?连自己手下的走狗都顾不上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你爷爷的名字。那我就告诉你,今天杀你的是辛子秋,你下地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的时候,也有个交代。”
司徒空哈哈大笑:
“好,好个辛子秋,年纪轻轻口气不小,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辛子秋才懒得陪他唠嗑儿,大声喝骂道:
“去你大爷的!我管你是什么地方。司徒空,赶紧下来受死,别那么多废话。”
司徒空仍旧站在巨石形成的高台之上,双手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并没有理会辛子秋的叫骂,继续说道:
“这里是黄泉魔族的遗迹,也是我司徒空化茧成蝶的终极秘密,辛子秋,你也算三生有幸,可以在临死之前,见识到这超凡的力量。”
辛子秋刚要继续骂战,听到“黄泉魔族”四个字,心中一凛,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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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就感到了此地与自己身上羊头骷髅戒指同根同源的熟悉气息,却没想到这里真的和黄泉一族也有关系。
而且司徒空居然称他们为“魔族”,与绿萝羽童等人自称的“圣族”大为迥异。
不过这帮黄泉族的家伙行事诡异乖张,说是“魔族”大概也没什么错。
……
司徒空心中好像被一个大秘密压抑了许久,又似乎算准了辛子秋必死,毫无保留地讲道:
“这里是前神秘的黄泉魔族与地仙道祖们交战的古战场遗址的一小部分,数百年前仙魔的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地仙损失十余位,黄泉魔族几乎全军覆灭。”
“黄泉魔族神秘莫测,虽然他们的战士已死,但残留的意志之力仍在此处,可供魔族秘宝驱使,威力巨大,如果普通人能借助炼化这股力量,将会拥有相当于数千名黄泉魔族战士合击之力,无坚不摧,只有真正的地仙才能与之抗衡。”
“数百年来,无数人都在寻找这处遗迹,但只有我司徒空,才真正找到了这里,并且拥有了魔族秘宝黄泉神杖。”
“几个月来,我已经找到了驱使黄泉魔族怨灵的方法,并且可以灌注入体,在此处战场变化为黄泉魔躯,虽然仅仅只能借助一小部分力量,但已经超凡入圣,远非你们这些肉体凡胎可比。”
“辛子秋,你能成为我魔化之后的祭品,也算是祖坟冒了青烟了,现在就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这超越人间的力量吧!哇哈哈哈!”
司徒空说着,狂笑不止,手中挥舞着一柄三尺多长的短杖,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着。
伴随着他的摆动,偌大的石洞四周,一盏盏碧绿色的灯火骤然点亮,同时阴风暴起,形成了一个个气旋,越来越大,向石台处司徒空的位置汇聚而去。
蓦地,司徒空身影陡然暴涨了一圈又一圈,猛地变成两丈多高,全身衣服崩裂开来,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巨大怪物。
他的两条手臂变得足有水桶粗细,肌肉虬结,一根根血管如青色巨蟒,盘旋在黑灰色的皮肤之上。
辛子秋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玩意还能变身?
饶是他胆大心雄,又有神功护体,也控制不住地心脏砰砰乱跳,不知自己能否抗衡这非人的怪物。
但他输人毋输阵,尽管心中忐忑,表面上却绝不示弱,嘿然哂笑道:
“司徒空,你还真是求仁得仁,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尊容,倒还真适合你……”
正在这时,他怀中的晶片忽然变得如火炭般滚烫,一个古老宏大的声音仿佛横穿万古而来,在他灵魂深处轰然响起。
辛子秋猛地呆住……
……
司徒空化身的怪物见到辛子秋一动不动,以为他已被吓傻,大吼一声,一跃而起,转瞬之间就从十几丈开外欺近到他面前,伸出磨盘般大小的巨掌,狠狠拍去。
辛子秋冷冷一笑,伸出右手,轻飘飘架在巨掌之上。
司徒空狂笑道:
“小子,你失心疯了么?居然想以凡人之躯硬抗黄泉魔族之力?就算你有少林派的‘金刚不坏体’,也要被打个粉碎!”
说着掌上加力,要将辛子秋一下压成肉泥。
可这一用力,却发现手上的力量如泥牛入海一般,迅速消失不见……
司徒空半魔化的身躯登时一震,只觉得手掌一阵酸软,刚想要再加劲力时,忽然间连手腕,手臂也酥软起来。
片刻间,他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全身力量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
这一下大出司徒空的预料,他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
“这……这怎么回事?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辛子秋冷笑着看着他,扬起的嘴角充满了嘲弄和不屑。
司徒空经营了数年,用尽了无数办法,才找到了汇聚使用黄泉魔族之力的办法。虽然只有短短片刻,虽然只能在这遗迹之中使用,但这是他的杀手锏,从未失手过。
如今满以为可以轻易击杀辛子秋,谁知道却事与愿违,不仅魔化的力量被这年轻人吸收一空,就连自己满身的内力也随之渡化而去。
此时他再想撤手,却为时已晚,只觉得从对方掌中传来一股无与伦比的灼热吸力,竟与他体内的魔化之力同宗同源,却更加霸道。
瞬时间,附在他身上的全部怨灵居然同时失去了暴虐的力量,温顺得如同朝圣的信徒,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违抗,被全部吞噬殆尽。
没过一盏茶工夫,早已变回人形的司徒空浑身脱力,手杖落在一边,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形如废人一般。
辛子秋笑眯眯地朝他摊开右手,只见他修长的指头上,套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羊头骷髅戒指,此时滢滢发光,仿佛活物一般。
在他手心,还有一小沓血色晶片,也都发着幽幽光芒,似乎蕴藏着极大的能量。
司徒空嘴巴微张,想要问问辛子秋,究竟使了什么妖法。
可辛子秋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回答,一言不发,双手揪住了他的脑袋。
“喀嚓!”
司徒空脖颈处剧痛无比,脑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眼神顿时失去了生命的神采。
辛子秋一把拧断了他的脖子……
首恶伏诛。
……
第八十三章 黄泉残魂
辛子秋松开了双手,司徒空横尸在地。
熟悉的任务声音响起: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级别:普通。”
“……”
“你杀死了‘无忧洞’掌印人司徒空。”
“你的任务进度如下:”
“找到并杀死‘无忧洞’四位以上掌印人:1/4。”
……
辛子秋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喜,没想到司徒空就是无忧洞所谓的“掌印人”之一。
这一次剿灭逍遥楼的战役,真是收获不小。
只不过其中凶险诡诈,却也非比寻常,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
……
就在一分钟前……
司徒空刚刚开始变身魔化的时候……
辛子秋感到了洞穴之中一道道极为强大的力量在汇聚合流,一颗心沉了下去。
面对死亡的威胁,有谁能安之若素呢?
正当他开始在脑海中飞快思索对策时……
蓦地,他揣在胸前那五枚《黄泉真经》的血色晶片同时变得滚烫无比,一个如远古巨兽般的苍凉声音在耳边响起,直达灵魂深处,与他直接对话:
“吼……啊……”
“我的孩子,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带我回到这个罪恶之地?”
辛子秋心中顿时一惊,什么人?
只听那声音继续低吟道:
“哦……我的意志之力!好纯粹的意志!我的孩子,帮助我吸收这股力量,唤醒我的魂魄,我会报答你的!”
辛子秋闻言,心念电转,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唤醒黄泉残魂。
在这黄泉魔族的古战场中,能够直接和他对话的,该不会就是黄泉残魂吧。
还没来得及等他细想,那声音忽然变得尖利起来:
“有凡人……在操控我的意志!在亵渎我的力量!阻止他!带上我的圣戒,举起承载汇集我意志的宝典!击溃这个无耻的凡人!”
此时形势危急,辛子秋正愁没法子对抗魔化状态下的司徒空呢,闻言也顾不得许多,迅速按照这个声音指示的那样,在右手戴上了黄泉之戒,又将五枚晶片握在拳中。
在魔化的司徒空与他拳掌相撞的同时,他手中的晶片好像干涸的海绵遇到了水源,疯狂地吸收着力量。
司徒空用黄泉权杖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意志之力,在辛子秋手上黄泉之戒的引导下,仿佛江河决堤一般,一泄如注,全部灌输到了晶片之中。
得意忘形的司徒空,本以为魔化后天下无敌,却做梦也想不到对面的辛子秋已经掌控了黄泉一族的至宝,正是他的克星。
这位不可一世的京师黑道巨擘,终于结束了罪恶的生命……
……
辛子秋捡起司徒空掉在地上的手杖,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手杖入手光滑,非金非铁,杖身镌刻着无数密密麻麻细小的符文,显得古朴玄奥。
杖端两头,各镶嵌着一块羊头骷髅,与辛子秋手中黄泉之戒上的骷髅头一般无二,此时都散发着碧油油的荧光,摄人心魄。
辛子秋将手杖收起,知道这和自己手中的戒指一样,都是黄泉一族的宝物,也是完成唤醒黄泉残魂的重要道具之一。
此时他再看手中的五枚《黄泉真经》的晶片时,发现上面血色浓郁至极,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半透明如红翡一般的晶片,而是变成了深深的暗红色,而且上面光华点点,浮现出了许多细小的蝌蚪状符文,活灵活现,蠕蠕欲动,透着无比的诡异。
同时,辛子秋右臂上的饕餮之力也感应到了晶片上这股力量,生出了吞噬的渴望,变得灼热起来。
不过黄泉意志之力被牢牢地吸附在晶片上,纹丝不动。
……
“你获得了含有黄泉意志的物品:黄泉权杖。”
“你吸收到了黄泉意志之力,同时获得了关于黄泉残魂更多信息:”
“你获得的唤醒黄泉残魂的意志之力为:62%”
“唤醒黄泉残魂所需祭品:黄泉之戒:1/1,黄泉权杖:1/1,黄泉敕令:0/1,黄泉王冠:0/1。”
……
婆娑世界的任务声音再次响起,辛子秋听到任务又有新的进展,心情大好。
方在此时,在他身后忽然有人嘶哑着嗓子说道:
“小朋友,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我的法器?”
卧槽,是谁?
辛子秋吓了一跳,迈步往前窜出两丈多远,这才回头望去。
借着洞中朦朦的绿光,他看见在司徒空的尸体旁边,半空中赫然有一个漂浮的虚影。
这影子只有上半身,是个童颜白发的老人,此时正呆呆地看着他。
辛子秋本就惊魂未定,此时见到这漂浮不定的幽灵,更是心下骇然。
他只觉得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传到了头顶心,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是谁?”
那老人的虚影似乎刚刚回过身来,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显得无比慈蔼:
“老朽就是你手中五枚宝典的主人,他们都称呼我为……”
“……黄泉。”
辛子秋兀自暗暗心惊,疑惑地问道:
“你就是黄泉?”
幽灵般的幻影干笑了两声:
“不完全是,准确地说,我是黄泉残魂的投影,你手中的晶片,乃是我曾经使用的法器,承载着我的意志,也封印了我的一部分魂魄。”
“刚刚在吸收了这里庞大的意志之力后,已经能暂时令晶片中封印的残魂恢复一些意识和记忆,因此我才能显形出来,不过存在的时间很有限。”
“小友,既然咱们在这里见面,便是有缘之人,老朽想请你帮一个忙。”
辛子秋感到这虚影没有什么恶意,长吁了一口气,很快镇定了下来。
跟着心中大喜。
婆娑世界给他的六个任务中,就有一项是唤醒黄泉残魂,令他毫无任何头绪。
如今黄泉残魂的投影就在眼前,正好可以向他求教一番。
于是辛子秋定了定神,反问道:
“你是想让我唤醒你的魂魄?”
黄泉虚影点了点头笑道:
“小友果然是个聪明人,难怪福泽深厚。老朽就喜欢和你这样脑筋活络的人打交道。我时间不多,咱们就开门见山吧。老朽需要你想办法唤醒我的魂魄,为我恢复记忆和神念。”
“当然,老朽也绝不会白让你帮忙,神兵法宝,地仙传承,我都可以帮小友弄到手。等老夫魂魄复苏之后,还会有一份大礼奉上。”
辛子秋毫不意外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他早就接到了相同的任务。
他若有所思地席地而坐,气定神闲地说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会兑现承诺?”
此时司徒空已死,逍遥楼的众匪徒自有开封府的官差对付,用不着他操心,因此辛子秋也不急着走,想和黄泉多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能帮他完成任务,然后顺便捞点好处。
当然,他可不打算告诉黄泉自己在婆娑世界的任务。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未经世事,对人知无不言的单纯少年了。
来到婆娑世界几天,尤其是和刚才和黄泉一族打过几次交道,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正在慢慢地改变自己,来适应这个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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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违背本心,狡诈一点,耍些小诡计又如何?
黄泉似乎早准备好了答案:
“小友说得对,咱们初次见面,自然得建立些必要的信任。这样吧,老朽送你一份大礼,就当做是帮我做事的订金吧。”
辛子秋顿时来了兴趣,笑眯眯地说道:
“老人家请说,晚辈洗耳恭听。”
有了好处,他立刻换上了敬语。
黄泉虚影微笑着点了点头,先问道:
“小友,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辛子秋略微想了一下答道:
“刚刚司徒空说,这是个古战场,是黄泉一族和地仙交战的遗迹。”
黄泉神色微微有些落寞,点了点头说道:
“说得并不全对,不过虽不中亦不远矣。当年仙魔两道开战,死伤惨烈,我黄泉一族首当其冲,被人算计,导致全族覆灭,唉,往事不堪回首。”
辛子秋“咦”了一声,不解地问道:
“全族覆灭?不会吧,我今天还见到了你们黄泉一族的人呢。”
黄泉闻言一惊:
“什么?还有族人留下?请小友仔细讲讲,黄泉圣族是老夫的血脉,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辛子秋没说话,而是微微一笑,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看。
黄泉登时会意,尴尬一笑道:
“跑题了,跑题了,咱们先说正事……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战场,而只是一小块遗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大法力之人凭空从战场摄取而来,又被符文封印,不为外人所知。其实真正的仙魔大战,纵横千里,遮天蔽日,伤亡远比这要惨烈得多。”
“唉,也不要说这个了,我送给小友的见面礼,就是这里一位地仙的传承。”
辛子秋闻言,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虽然不知地仙是个什么层次,但沾了个“仙”字,那肯定妥妥的是超凡力量。
若是能获得这样等级的传承,他实力肯定会大大增强,在这方世界活下去完成任务的几率也会成倍地增加。
他拱了拱手,笑眯眯地说道:
“多谢您老人家赠宝,请指点。”
黄泉慈祥地笑着说道:
“小友不必客气,这些都不是我的东西,老朽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这处遗迹之中,混杂着十几具地仙遗骸,都是当年战死的大人物。只不过他们的尸骨,以及身上的法宝传承,绝大多数都已被毁掉,就算有所遗留,也都以仙家手段封印,普通人根本找不到。”
“不过,对我们黄泉族人而言,这些地仙的遗骸和宝物,就如同在芝兰之室混了一坨狗屎一般,无论如何隐藏,也难掩其臭,小友请随我来。”
辛子秋见他表面上故作轻松,其实却说得咬牙切齿,似乎对地仙怀有刻骨的仇恨,心中凛然。
不过想来也是这个道理,站在黄泉的立场上,看到自己族人被地仙杀死,自然怨气冲天。
至于那一场仙魔大战孰是孰非,他根本不想多问,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甚至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仙人们打生打死,跟他有关系么?
辛子秋跟着飘行的黄泉在地穴中行走,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尸骸旁。
只见这具骸骨足有三丈多长,巨大无比,看起来似乎是个人形,但生着四条手臂,匍匐在地面上,全身的皮肉已经脱落殆尽,只剩下亮晶晶,白森森的骨骼。
黄泉指着它说道:
“这尸骨的气息与我们黄泉圣族大不相同,是地仙的尸体没错,而且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保存完整的遗体。”
辛子秋打量了半天,并没感到这具骸骨和地上的其他几千具尸体有什么不同。
看来这黄泉还是有点鬼门道儿的。
他问道:
“那这具地仙尸体对我有什么用呢?”
黄泉笑道:
“地仙骸骨,尤其是这种保存完好的整副骨骼,是无数低阶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炼器法宝,本身价值就不可估量。若是别人,恐怕此刻已经心花怒放了。不过恕我直言,对小友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嘿嘿,还真没什么用处,因为你修为太低,根本就用不了。”
辛子秋直翻白眼儿,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咱能别这么寒碜人行吗?
像是听见了他的心思,黄泉安慰道:
“不过小友别灰心,老朽要送给你的,是他身上的传承,这才是精华所在,比一堆用不上的破骨头好上十倍。”
“传承?什么意思?”
辛子秋一脸不解。
黄泉悠悠说道:
“神仙者,超脱凡俗,悠然自在,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这样的人,追求的是永恒的逍遥,无情无欲,不会与世俗产生纠缠,因此很少会收弟子。普通人想得到仙人的传承,几乎不可能,除非能够获取完整的仙人遗骸。”
“许多仙人,尤其是修为较低的地仙,会将一生的修道方法和经验,铭刻在自己身上,若是不死,则一生逍遥,一旦遇到劫难,身死道消,也能将自己的传承留给有缘人,以另外一种方式‘活’下去。”
辛子秋疑惑道:
“另外一种方式活着?那是什么意思?”
……
第八十四章 地仙传承
听见辛子秋发问,黄泉摇了摇头说道:
“我并不是仙人,对仙家术法也知之甚少,但人族道术之中,有请神一说,请的可以是自己的师长前辈,也可以是自己这一派的各路祖师,来加持道术。”
“这些请来的所谓神明,其实便是道术传承中的种种精神烙印,也算是仙人们延续生命的一种方式。”
“修炼了别人的道术传承,其实也就承载了别人的一部分意识,就好比你读了《论语》,便多多少少受了孔夫子的教诲,心中对他便有念想,修道亦是如此,只是更加玄奥复杂得多。”
“龙虎山天师道为何如此厉害,那便是因为历代天师的精神附加在法术之上。你实力越强,激发的祖师烙印实力越强,同等修为之下,谁能抗衡?”
“地仙留下传承,便是希望以这种类似精神烙印的方式活着,但其实这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精神烙印而已,没有意识,没有灵魂,充其量不过是一团强大的能量。只不过这些地仙尚未超脱,对生死的执念很重,只要有一线可能让他们存留在这世界上,怎么样是可以接受的。”
“当然,老朽不是人族,说的未必全对,也不好妄加评论,你若有缘,尽可以自己体悟去。”
即使以辛子秋的聪明和悟性,对黄泉的这番评论也只听了个似懂非懂,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些仙人的想法,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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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受了地仙传承的人,会不会被他们的精神烙印影响摆布,丧失本心呢?”
黄泉哂笑一声说道:
“你读了《论语》,会不会受到孔老夫子的影响呢?读了《道德经》,会不会受老子的影响呢?心志强大者,以旁人之道为熔炉,为烈火,锻炼本心,可以走出一片通天坦途;心志弱小者,人云亦云,墨守成规,最终难免迷失本心,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老朽能送你传承,却不能改变你心性,何去何从,还是看小友自己的选择。”
辛子秋听完,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问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怎么才能得到他的传承呢?”
黄泉微微有些诧异,这小家伙听了自己的话,居然连想都不想,难道就对自己的信念这么有自信,一点也不怕被影响?
他脱口问道:
“你这么快就做决定,不再想想么?”
辛子秋笑道:
“能得到地仙传承,是我莫大的机缘,只要没什么遗害,那就不用多想了。我这人天生性子执拗,又活了这么大,心中各种观念已经形成,有些事情想要影响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黄泉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就不再劝阻,接着说道:
“那好,其实得到地仙传承也很简单,只要找对了传承所在的位置,再获得地仙认可,便能得到。传承所在的位置包在老夫身上,至于地仙认可嘛,我看你道家玄功已经颇有根基,应该也不难。”
他双目紧盯着地上的骸骨,沉吟良久,方才又说道:
“地仙尚未能羽化,因此传承多半铭刻在骨骼之中,让老夫仔细观察一番。”
辛子秋低着头,又仔细瞧了瞧这具骨骸,虽似人形,却又和普通人的骨头不太一样,疑惑地问道:
“老人家,这地仙的身躯,为何与常人不同?难道他们不是人族?”
黄泉说道:
“这乃是仙人法身,并非普通人族身躯。地仙沾一个‘仙’字,虽然只是仙人中最低等的品阶,但也已经打破了普通凡人的极限,成就了法身。”
“这具地仙法身并没有羽化,未能成就真仙,因此虽然骨骼不朽,但血肉早已腐化。小友你身负道门玄功,想必也是道家弟子,居然不知道这个么?还是因为老朽在仙魔大战后沉睡太久,人族成仙的方式已经发生变化了?”
他说到这里,辛子秋反而好奇起来,顺口问了一句:
“老人家,你口中所说的仙魔大战,究竟发生在什么年代?怎么史书中从未有过记载?”
黄泉想了想说道:
“这个……我黄泉一族并不居住于东土,对中原历史也知之甚少,具体的纪年老朽并不清楚。不过大约是发生在李唐时期,因为老朽记得当时有一位将官叫做李靖的,曾经领兵追击突厥人,路过我黄泉一族的领地,老朽还曾经与他煮酒论道。后来过了十几年,便爆发了那一场大战。唉,不知过去这许多时光,天下是否还姓李。”
辛子秋闻言恍然,原来是唐朝时期的事情,那样的话,黄泉口中的仙魔大战,距离现在得有数百多年了。
他笑着回应道:
“老人家,按你所说,那应该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李唐早就已经灭亡了,如今是大宋天子在位,这天下呀,姓赵喽。”
黄泉惨笑一声,大有寂寞凄凉的味道:
“姓李也好,姓赵也罢,这天下沧海桑田,于老朽也早已无关了……”
他长叹一声,话说到一半,忽然用手一指道:
“右边自上而下,第三根肋骨,你凝运玄功,去用真炁激发。”
辛子秋倒不怀疑黄泉骗他,两人此时目标一致,而且他手握黄泉法器,占尽了主动,就算这老头儿安了什么坏心思,也不会现在就表现出来。
他望向地上的骸骨,只见尸体右边第三根肋骨平滑完整,与周围骨骼并无异样。
这就是传承的位置?
半信半疑之下,他还是俯下了身子,右手潜运先天无极功,向尸骸按去……
只听“咯”地一声轻响,那一根肋骨受到他真炁所激,竟然从地仙尸骸上脱落下来。
辛子秋只道是自己用力太大,将骨头按断了,可随即又一想,这可是仙人遗躯,哪儿有那么容易被自己破坏,肯定是这根骨头有古怪。
他将这一根肋骨捡起,放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番。
只见这骨头三尺多长,约莫有婴儿手臂粗细,其白如玉,表面极为光滑,上面隐隐泛着蒙蒙的白光。
他捧着这根长骨,看向黄泉说道:
“老人家,这就是地仙传承?”
黄泉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是的,否则就算是已经死去的地仙,身上骨骼也不会被你一介凡人毁坏的。这一条肋骨既然主动脱落,便是肯定了你作为传人的身份。至于如何才能获取其中传承,这就要看你的机缘了。”
手握长骨,心念所至,将先天无极功运转到极致,体内真炁奔涌,一股股热流自丹田升起,流经奇经八脉,汇聚在双手之中。
蓦地,他眼前漆黑一片,同时只听见耳边“轰”地一声响起,一个冷酷陌生的声音悠悠传来:
“余自不惑之年成就地仙,号‘紫虚道人’,纵横天下一甲子有余,荡尽仇寇,屠戮邪魔,未尝一败。今余神功初成,即悉魔族之事,与群仙共奋起讨之,狂战十七魔而力竭,此刻血气翻涌,不能自制,神功将散,行当大归。天耶命耶,如之奈何?然余为生民立命,护佑人族,九死无悔。”
辛子秋听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当年的仙魔大战,究竟孰是孰非。
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
“今余命在顷刻,将一生所学封印,盼有缘人得获传承,光大我派,持正锄奸,行善去恶,令本派神功得以普惠天下众生,不致深埋荒野。勉之,勉之。”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四周如深渊般的黑色散去,辛子秋重新回到了原处。
他微微有些发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见手中那又粗又长的骨头已经变成三寸多长,拇指宽的一块白玉骨片,静静地卧在他手心之中。
辛子秋握住骨片,微微凝神之下,便在眼前出现了无数文字,任他阅览。
“本派传承,以无极玄功与先天五雷法为根本。无极玄功,源自太古先天无极神功传承,乃我华山派‘关尹子’一脉功法精要,玄功既成,天下万法可尽为汝用。而先天五雷法,则是我华山玄门正宗神通,威力无穷。望有缘人每日卯午酉三时,均用心修习一次,不可懈怠……”
他只看了前面的导言,便心中砰砰直跳,赶紧从文字中退了出来。
这位地仙“紫虚真人”留下的传承,于他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辛子秋淡笑一声,隐隐觉得自己与华山派,还真是有缘。
在婆娑世界的奖励里,他福至心灵,专门挑选了华山派陈抟老祖手抄的先天无极功。
而此刻误打误撞得到了仙人传承,居然还是源自先天无极功的无极玄功,实在有些巧合得过分。
不过既然两者同宗同源,那他自然也不用专门学习无极玄功,只要继续修炼自己的先天无极功即可。
至于先天雷法,更是了不起的功法,单看之前在羽童提到雷法时,不可一世的绿萝那惊恐的神情,就知道这门道家神通非同小可。
他本来还想有机会攒够星源之力等着兑换,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
看着手中羊脂白玉一般的骨片,他心中暗道:仙人之物,果然不同寻常,幸好我有黄泉指点,不然这里数千具形态各异的尸骨,如何能找到此处?又如何能看出这一根肋骨的特殊?难怪司徒空长期盘踞此处,却也没能得到仙人传承,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黄泉法杖寻求魔化之法。
既然功法到手,他也不急着马上修炼,看向黄泉感激地说道:
“多谢老人家指点,我想我已经得到了这位地仙前辈的传承。”
黄泉一笑,说道:
“恭喜小友,咱们精诚合作,将来老朽还有大礼奉上。不知现在可否告知一下本族后人的情况?”
原来黄泉一直以为全族都在那一场大战中战死了,听到辛子秋提起自己族人,一直心心念念,就想知道此刻族中现状。
辛子秋本心善良,见他问得诚恳,而且自己也受了好处,自然不介意多讲讲,想了想说道:
“我和你的族人打的交道不多,说的事情有不少是我的猜测,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吧。”
“现在你的族中,应该是有八位长老把持着。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一部《黄泉真经》,喏,就是这个晶片,你也认识的。不过你们族中有一个叫做绿萝的女人,野心勃勃,不知用什么手段杀掉了第五、第六、第八三位长老,吞噬融合了他们手中的三部真经。”
“然后,她似乎又联合另外一个叫做皎月的人干掉了七长老,不过弄丢了第七部的真经,后来几经辗转,流落到了莲花派的幽泉散人手中,然后机缘巧合下,幽泉散人被我杀死,真经也到了我的手里。”
“在那之后,你们族中的四长老羽童的一具分身找到了我。我猜是因为我身怀你们的宝物,能被他感应到的缘故。就在他想跟我交换宝物的时候,绿萝也找了过来,而且她好像已经吞噬了皎月,功力大增。”
“羽童长老分身联合我一起,和她大战了一番,最后绿萝控制不住体内的能量,被反噬而死,临死前还击杀了羽童长老的分身。所以绿萝身上的三部真经,以及羽童分身上携带的一部真经也都到了我手里。这就是我所知道和猜测到的一切了。”
辛子秋过耳不忘,心思缜密,虽然很多事情未能亲身经历,但靠着羽童分身和绿萝的只言片语,便猜出了整个事件大致经过。
不过,他心中还有不少疑问,并没有讲出来。
首先,黄泉之戒为什么会在死去的康文平身上?
然后,徐良曾经说过,是康文平,也就是羽童长老的化身引他找到逍遥楼的据点,羽童又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再次,羽童身怀‘英雄泪’的解药,对逍遥楼一切安排都了如指掌,这其中的原委虽然不得而知,但这位黄泉族的长老来到汴梁城,肯定绝不仅仅是为了追回真经这么简单。
这件事还远没有结束,羽童分身虽死,但真身仍在。
……
第八十五章 一诺千金
自今早同开封府众人下了无忧洞剿匪之后,辛子秋身边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时间让他喘息和思考。
方在此时,他才有时间理清思路,静下心来总结之前发生的一桩桩事件。
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事情,都和羽童长老有关系。
甚至从这一趟无忧洞之行开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位黄泉魔族的四长老虽然说话很客气,又和他有并肩作战的交情,看起来似乎并无太大恶意。
但辛子秋却知道,他一定隐藏了很多内情。
不论羽童在此处搅风搅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都肯定与莲花派,开封府,甚至他辛子秋都有莫大的关联,只是此时信息太少,一时间他还想不清楚。
……
黄泉听辛子秋讲完整件事情,沉吟半晌才说道:
“唉,时过境迁,你说的这些人,老夫一个都不认得,想必原来在族中都是些蝼蚁般的小人物,或者是他们的后代,力量比普通的凡人强不了多少。”
“也难怪这些族人能逃过仙魔大劫,因为实力低微,大概也没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我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变迁,幸存者们都会过上凡人的生活,却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他们居然还维持着族中的运转,守护着老朽的法器。”
辛子秋本来对那仙魔大战并不感兴趣,但此刻得了紫虚真人的传承,又听了他的描述,便稍微有些好奇起来,问道:
“老人家,究竟为什么会有仙魔大劫?给我传承的这位地仙曾说,群仙是为了守护人族,为生民立命,才开启战争,讨伐魔族的,真相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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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闻言一怔,忽地狂笑道:
“哈哈!好个为生民立命。你人族求活,就要我圣族牺牲么?什么混账地仙,全是伪君子!放他妈的狗臭屁!”
说着神色却转凄凉,大有悲戚恸伤之意,旋即说道:
“其中哪有什么真相,无非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而已。历史向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我们这些失败的人,讲得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呢?唉,不说也罢。”
他不愿说,辛子秋也不勉强,接着直入正题说道:
“既然如此,老人家,请告知唤醒你魂魄的方法,我答应你的事,会努力去做。”
黄泉听他如此一说,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对他说道:
“多谢小友信守诺言。若想恢复老朽神念和记忆,首先须得集齐老朽的八部法器,也就是我族中后人口中的《黄泉真经》。这上面承载和封印着老朽的一部分残魂,专为复生魂魄所准备,是老朽留下的后路。”
“集齐八部法器之后,还需要找到老朽生前的四件宝物:戒指,权杖,令牌和王冠,实施一个阵法,将大量的意志之力与老朽残魂化而为一,便大功告成了。”
“其实,小友现在已经有了五部真经,而且戒指和权杖也已经在你的手上了,至于其他的东西,正如小友所说,应该在剩余几位长老手中,恐怕还要麻烦小友去跑一趟,找到他们。”
辛子秋点点头道:
“这个自然,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你们黄泉一族的其他几位长老身在何处,到哪里去找呢?”
黄泉笑道:
“这个嘛,小友不用担心,你手中的真经已经充满了老朽的意志之力,只要你稍稍用真炁激发,便能感应到其他宝物的位置。这是我黄泉一族的特殊天赋,你口中的羽童长老,应该就是这样找到你的。”
辛子秋将晶片握在手中,潜运先天无极功,半晌愕然道:
“没有反应啊。”
黄泉说道:
“呃,在此处大概不行,这个地方不知被哪位大能者从古战场遗迹摄取过来,以符文封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气息。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意志之力才不会外泄,你手中的黄泉真经才能收集到足够的意志之力,老朽也才能借此短暂恢复意识。”
说着又一指地上的司徒空:
“这个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吸引老朽意志之力灌顶,获得力量。但若他离开这处洞穴,一身力量也会随之消逝,这就是此地的神奇之处。不过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你引进来,倒是帮了老朽一个大忙。”
辛子秋暗暗惊讶,心中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才能凭空将方圆百丈的空间从别处摄取,并埋入地下?这份本事,比之移山填海更加骇人听闻。
看来这个四级世界,真的是名副其实,里面果然藏龙卧虎,能人无数。
他想了想又问道:
“老人家,就算我找到了你族中其他几位长老,他们也未必会相信我的话,肯乖乖将宝物交给我。我实力低微,若是硬抢的话,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黄泉笑道:
“老朽这具投影,还能再使用一次到两次,真到了那个时候,老朽会亲自现身与他们分说。”
辛子秋点了点头,真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任务完成起来并不困难,只要自己跑跑腿就行了。
希望不要横生枝节才好。
正在这时,只听见外面有人呼唤道:
“小秋,你在哪里?司徒空,你个王八驴球球的,有种出来和山西人大战三百回合!”
这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老陈醋味儿,令人闻之齿酸。
不是徐良还有谁?
黄泉一听有人来到,正色道:
“有人来了,小友,老朽不想再次卷入人世间的纠纷,此处的秘密,亦不足与外人道也。请小友不要轻易对别人言讲。”
辛子秋点了点头,对黄泉说道:
“老人家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黄泉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道:
“维持这具投影,老朽已经消耗了太多意志之力。而我所知道的,也已经都告诉了小友,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收集到所有宝物,按约定将我复苏。”
“老朽承诺,一旦苏醒之后,便会带领黄泉一族远离尘世,不再与人族为敌。小友的大恩大德,我黄泉一族也自会竭尽全力回报。咱们暂时分别,将来到了需要的时刻,老朽自会出现助你。”
说着,这具虚影渐渐消散,洞穴之中重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周围无数碧油油的灯火摇曳,更显得幽暗肃穆。
辛子秋见到黄泉投影消失,心情复杂,长长地叹了口气。
黄泉并没有展现任何实力,但强如绿萝和羽童那样高手,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这位黄泉一族的圣祖全盛时期的力量可见一斑。
可即便是这样的人物,也难免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到头来,还要低声下气地求他这个普通凡人来帮忙复苏。
真是世事无常。
……
这时,徐良呼唤的声音再次响起,辛子秋不再感慨,大声喝道:
“三哥!我在这里!”
外面甬道中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并没有回音。
辛子秋提着软成一团的司徒空尸体,往洞外走去。
可他一提之下,从司徒空怀里突然掉出一物,落在了地上。
他捡起一看,原来是一张兽皮,一面有毛,一面光滑,上面并无异状。
辛子秋虽然不知这块兽皮有什么用,但此物被司徒空贴身保管,肯定非同小可,于是顺手塞进了怀里。
这时,徐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洞口,却一直在附近兜兜转转,压根儿就没往辛子秋这边看。
辛子秋见徐良举止奇怪,便将手里拎着的司徒空举起,朝着他说道:
“三哥,我在这儿,这一次幸不辱命,司徒空这恶贼已经伏法。”
徐良却似乎没听见一样,东张西望了一番,又扭头朝其他地方走去。
好像这个巨大的洞穴根本不存在一样。
辛子秋大为诧异,快走了几步,一下子冲出了洞口,朝着徐良大喊了一声:
“徐三哥!”
徐良扭过头来,一眼见到了辛子秋,“咦”了一声,奇怪地问道:
“小秋,你从哪儿出来的?我在这儿找了半天,怎么没看到你?”
辛子秋被问得一愣:
“我刚刚一直在这山洞里啊,你没看见我?”
徐良也是一怔:
“这里哪有什么山洞?”
辛子秋看着后面被绿色火光映照得碧油油一片的山洞,心中顿时明白了。
这处古战场遗迹大概是被某种术法封印住了,普通人根本看不见,而司徒空和他自己大概是身怀黄泉一族宝物的原因,才能见到这处洞口。
至于徐良,虽然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但毕竟也是肉体凡胎,在他眼中,也许这里只是一面光滑的石壁,什么都没有。
辛子秋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不过他答应黄泉要保守秘密,便找了个借口,将话题岔了开去:
“不说这个了,三哥,你看这是谁?”
说着将司徒空尸体扔在地上,还踢了一脚。
徐良一见之下,顿时诧异道:
“你抓住了司徒空?不对,他死了。你击杀了他?”
辛子秋一笑:
“这恶贼妄想用妖法杀死我,结果控制不住力量,最终自取灭亡。”
这话也不能算错,但辛子秋还是隐瞒了实情。
不过徐良也并不深究,既然大功告成,何必刨根问底?
他见到辛子秋虽然衣衫破碎,但双眸炯炯放光,神采奕奕,而且说话时中气充沛,心知他没有受伤,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嘻嘻笑道:
“小秋,可真有你的,三哥算是服了。你要是再这么能干下去,我就可以早早解甲归田,回太原府徐家庄老家,去悠闲地退隐种地了。”
辛子秋心中也很得意,这人人喊打的黑道龙头,最终机关算尽,还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不过他素来谦和,客气地说道:
“三哥你别开玩笑了,我这不过是侥幸而已,全靠开封府的众位哥哥们帮衬着才行。不过司徒空虽然伏法,但逍遥楼的匪徒们可还在外面呢。”
徐良微微一笑:
“不用担心,蒋四叔一路上留了记号,大军很快就到。逍遥楼再猖狂,也不过就是个江湖帮派,所仰仗者无非是无忧洞地形复杂,一旦正面遇上,怎能和正规军队抗衡?”
话虽如此,但两人都记挂着开封府众人的安危,肩并着肩,一通沿着甬路往回疾行,不多时便回到了地下宫殿之中。
……
两人刚一走出石门,便看到了一片狼藉。
散落的断刃,染血的皮甲,遍地的残肢断骸,令人触目惊心。
地上大滩大滩的血液早已干涸,其中横七竖八,倒着几十具尸体,绝大多数都是逍遥楼的人,偶尔混杂了几个穿着官府的捕快。
辛子秋往大殿中央看去,只见一彪人马已经占据了这里,黑压压的足有几百人,打着无数火把,将大殿照得如白昼一般。
这一队人马旌旗整洁,制式统一,正是官府军队的打扮,队伍中还扯着一面大旗,上书:
“殿前都指挥使钟”
辛子秋一见,便知道是官军来了,心中不得不吐槽一下北宋的军政效率。
好家伙,就这么几百人,却花了好几个小时才集结完毕,赶到这里。
这要是没有开封府的人拖住逍遥楼的匪徒,估计等他们过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透了。
不过见到大军赶到,控制了局面,辛子秋还是心情大悦,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这时有人发现了他们,大声喝道:
“那边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赶紧过来!”
徐良也认出了官军,高声喝道:
“都是自己人,我是徐良啊!”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辛子秋的手从大殿的角落里出来,朝着中央人群走去。
他这浓重的山西口音一出,哪里还能有假?
蒋平也在人群中,一见两人安然无恙,拍着大腿骂道:
“两个小王八蛋,跑到哪儿去了?想把人急死么?”
辛子秋笑嘻嘻地说道:
“四叔,别生气嘛,你看,我们这不是回来了,还带了个战利品。”
说着将司徒空的尸体往前一丢,扔在了地上。
站在前面的官军不知就里,也不认识辛子秋,见到他忽然抛出一个人来,登时一片大哗,纷纷拔出兵器来,对他怒目而视。
……
第八十六章 飞叉太保
面对虎视眈眈的官军,辛子秋毫不在意。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第四重的金钟罩神功,就算站着原地不动,让普通人拿着刀剑乱砍个一时三刻,也绝不会有半点伤痕。
因此他并不理会旁人,好整以暇地只朝蒋平等熟人打着招呼。
此时官军队伍一分,从里面走出一个将官打扮的人来。
此人身高七尺,头戴狮蛮束带,身披狻猊宝甲,手提一杆茶杯口粗细的三股托天叉,面如獬豸,长满了密密的黑毛,十分凶恶。
他走上前来,指着地上的司徒空,对徐良问道:
“小良子,这是什么人?”
徐良认得来人,闻言笑道:
“钟大帅,这厮就是逍遥楼的楼主,罪魁祸首司徒空。他已经被这位辛子秋小义士诛杀,咱们这次无忧洞之行,可谓是大获全胜。”
说罢又对辛子秋低声解释道:
“眼前这位是殿前都指挥使,鼎鼎大名的飞叉太保钟雄,我钟二伯,你去见个礼。”
辛子秋听说过钟雄的名字。
当然,是在评书里面。
钟雄外号飞叉太保,原来是军山寨的大寨主,也是绿林出身,而且曾经准备着跟襄阳王赵珏一起造反。
后来经过三侠五义的劝说,他在关键时刻倒戈受了招安,带着队伍投降了朝廷,还和北侠欧阳春,黑妖狐智化等人结为了兄弟,排行在二,因此徐良管他叫一声二伯。
钟雄虽然面貌凶恶,但为人其实圆滑好钻营,自受了招安后,一直官运亨通。
如今他已经是二品的殿前都指挥使,官职反而比留在开封府的众侠客们都要高不少,这一次就是他带队前来协助开封府办案。
辛子秋一听是此人,向前走了两步,一拱手说道:
“钟大帅你好,我叫辛子秋,是和开封府众位差官一起来无忧洞,帮忙剿灭逍遥楼的。”
钟雄看着眼前的生面孔,忽然大笑道: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辛子秋是吧,小小年纪居然能立下如此大功,日后必将成为国之栋梁,你的名字本官记住了。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辛子秋微微一笑:
“回禀大帅,我现在还是个平头百姓,没有官职。”
钟雄揪了揪自己颌下密密的卷毛胡子,拍着胸脯大声说道:
“这么能干的年轻人,居然没有官职?有没有兴趣到本帅手下当差?我保你个五品裨将。”
还没等辛子秋答话,一旁的蒋平可不乐意了,上前拍了拍钟雄说道:
“喂,我说钟老哥,你挖人怎么都挖到我们开封府头上了?小秋可是包大人的贵客,你居然拿个五品的芝麻绿豆官儿就想招揽?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盘。”
钟雄嘿嘿笑道:
“你个水耗子,少拿包大人压我,五品官还嫌低,你自己不也才是个六品的校尉?还取笑我挖开封府的人?你们贵客长贵客短的,结果不是连个一官半职都没给人家,居然还数落起老子来了。”
他跟蒋平是十几年的旧相识,虽然两人官职相差悬殊,但交情深厚,说起话来也直来直去,毫不避讳。
此次清剿无忧洞的行动,乃是大宋立朝开封数十年来最为成功的一次,不但没有伤害到难民,还将逍遥楼首脑人物几乎擒获一空。
从这些人的口中,官府还很可能问出逍遥楼其他据点的消息。
不论怎样,整个逍遥楼的败亡已成定局,盘踞京师的黑道势力遭受了重创。
虽然在清剿过程中损失了一些捕快,但总体而言,获得的成就还是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想。
但这一切,都和辛子秋没什么关系了。
这短短数个时辰,他经历的生死厮杀和诡谲多变,远非其他人所能想象,此时心中虽然为徐良等人感到喜悦,但也无比疲累。
他拿回了自己的巨阙剑,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轻轻擦拭宝剑。
默默无语。
……
地下宫殿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一片喧腾热闹。
就在众人庆功谈笑的时候……
无忧洞深处……
两具黄泉魔族的尸体交缠在一起,正是被挖去心脏的羽童分身和无头的绿萝。
两人已死去多时,大滩大滩的碧绿色血液已经微微有些干涸,铺在地面上,浑浊而粘稠。
蓦地,绿萝的尸身开始蠕动抽搐起来。
一条如蚯蚓般的细小凸起出现在她的身体表面,慢慢地挪动爬行。
渐渐地,这条纹路移动到了绿萝脖颈处空荡荡的腔子上,随之进入了地上的血河之中。
血迹重新开始流动,粘稠的液体汩汩冒泡,慢慢凝聚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这人影开始时好像张扁平的纸片,却很快一点点鼓起,变得立体起来。
最终,从地上站起了一个满身腌臜,披头散发的鳞甲怪物。
这鬼物足有一丈多高,身上黏连着无数粘稠的血丝,硕大的头颅上,瞪着如铜铃一般的眼睛。
鬼物喘着粗气,呵出一团团白雾,嘴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渐渐地,它斑斓的鳞甲上出现了一层人类的皮肤,身形也变得娇小起来。
不多时,一位妖娆妩媚,婀娜多姿的身影站在腐臭的血水之中,正是之前被绿萝吞噬的皎月。
她身上兀自滴淌着细丝般的碧色血液,双眼却明亮如灯,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冷冷笑道:
“哼,绿萝这贱人作茧自缚,竟然异想天开,一口气融合了三部真经,真以为圣祖魂魄之力是那么好吸收的么?”
她走到绿萝尸体旁,狠狠踢了一脚,接着自语道:
“混账东西,居然还想来吞噬我。哈哈,老娘甘冒奇险,豁出性命将一身功力渡化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在关键时刻反噬自身,好让我坐收渔翁之利。如今你身死道消,那五部真经却被一个人族的小子夺取,真是可笑至极……”
原来,皎月早就感应到绿萝来到,她自知不敌,又对绿萝贪婪心性极为了解,便定下了毒计,索性做了一场戏,示敌以弱,让绿萝掉以轻心,以为皎月功力大减,贪心之下一口吞噬了她。
其实皎月早就知道融合《黄泉真经》的弊端,左右落在绿萝手里是死路一条,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全部功力转化给绿萝,等她自爆而亡,搏一线生机。
虽然这样做是九死一生,但总比一下子被毙了强。
不得不说,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这女人确实果敢狠辣。
本来这个等待反噬的过程可能会持续数日,但巧合的是,羽童长老和辛子秋恰好来到无忧洞,而绿萝贪心不足,急于获取另外两部真经,便不顾体内暴涌的气息,同时与两大高手开战,结果终于死于非命。
皎月轻轻啐了一口,活动了一下身子,弯下腰去,在羽童化身的康文平尸体上细细搜索了一番,终于摸出一块蓝汪汪的令牌,眼中露出喜色:
“黄泉敕令!太好了,原来四长老将这宝物放在分身手中。哈哈,现在归我了。有了这东西,我便能定位到其余几部真经的下落。那取走五部真经的少年似乎是开封府的人,哼哼,看来本姑娘还得回到京师,牺牲一点色相才行……”
她就这么赤着身子,莲步轻移,缓缓地走入了长长的甬道,隐没进了黑暗之中……
……
与此同时……
地面上,国舅府……
曹国舅坐在软塌旁,宠溺地看着已经熟睡的胞弟,眼中满是血丝,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胡总管成功地从西太乙宫的玄诚真人那里讨来了两枚仙丹,效用如神。
小国舅曹景植服下一枚之后,顿时不再狂躁,呻吟了几声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便睡了一个多时辰,其间呼吸匀称,面色也微微泛红,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喃喃梦呓。
曹国舅衣不解带,已经在床边守护了十几个时辰,仍是不肯离开。
胡总管门外守候,一言不发,面色复杂,眼神空洞,不知在盘算着些什么。
这时,有下人进来,对胡总管耳语了几句,他红润的脸颊顿时变得惨白,眼中杀机毕现。
不过,这凶光一闪而逝,在胡总管走进屋内的时候,已经重又变成了那副和蔼恭敬的面孔。
他对曹国舅说道:
“老爷,玄诚真人到了,要不要请他进来,为二爷诊治一番?”
太医院中所有名医都没做到的事,居然被一颗小小的丹药解决了,曹国舅现在对玄诚佩服得无以复加,闻言大喜道:
“当然,当然!快请真人进来!”
胡总管一路迎到了府外,只见玄诚道人身上仍是那一身八卦道袍,手持拂尘,飘飘然仙风道骨。
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在他身边,是胡总管的小厮毛猴儿,此刻见到主子,唯唯诺诺地站了过来。
胡总管朝玄诚一拱手:
“刚刚得知真人大驾光临,老仆迎接来迟,请勿见怪。”
玄诚拂尘一摆,微微一笑问道:
“不知小国舅爷吃过贫道的丹药之后,有没有好转?”
胡总管答道:
“真人灵丹妙药,手到病除,二爷刚吃了药,就乖乖睡下了。现在我家老爷请您去瞧一瞧,请真人移步,随老仆来内宅一观。”
玄诚笑道:
“正有此意,如此便辛苦胡总管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国舅府,各怀心思。
这一处府邸极大,是四进的院子,其中水榭游廊,曲曲折折,如迷宫一般。
胡总管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低声问道:
“真人去了无忧洞一游,可曾见过白眉毛的徐良?”
玄诚摇了摇头说道:
“多谢胡总管的小厮带路,让我找到了入口,只不过地下通道复杂,贫道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开封府的人。无功而返,浪费了不少时间。”
胡总管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发现玄诚道人脸色不对,与今早在西太乙宫时相比,明显苍白了一些。
这一点点体征上的变化,完全逃不过胡总管这等武学高手的眼睛。
这是气血亏损,或者受了内伤的症状。
玄诚今天和人动过武,很可能还吃了亏。
而以这位武圣高徒的修为,能让他吃亏的,至少也得是徐良哪个级别的高手。
玄诚撒谎了。
老谋深算的胡总管,只从一点点细节的变化,就推测出了很多事情。
虽然不知道玄诚为什么故意隐瞒了真相,也许是出于自尊,也许是另有谋划,但事情绝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想到这里,他有点后悔,没有叮嘱毛猴儿要跟着玄诚道人一起进入无忧洞,盯着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些念头在胡总管心里一闪而过,令他如芒在背。
但他城府极深,心中不停盘算之时,表面却丝毫不露声色。
不多时,玄诚道人由胡总管领着,来到了曹国舅面前。
曹国舅听说玄诚到来,不顾身份昂身站起,眼瞧着这位道人眉清目秀,仙骨清奇,一派出尘脱凡的气质,心中就十分赞赏,于是客气地说道:
“多谢玄诚真人亲临,为本爵胞弟诊治。”
玄诚微微行礼,说道:
“福生无量天尊。国舅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乃是我辈修道之人的本分,请容贫道看看小国舅的情况。”
“真人请。”
玄诚先是看了看曹景植的五官气色,又在身上几处穴位轻轻揉了揉,最后坐在床榻旁边号脉,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半晌,这才住了手,轻轻叹了口气。
曹国舅连忙问道:
“真人,我胞弟病的严不严重?可有办法医治?”
玄诚神情肃穆,缓缓说道:
“国舅大人,请恕贫道无礼,令弟元阳大亏,气血衰败,只怕大限将至。贫道虽然有些手段,但终究不是神仙,不能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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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舅大惊失色:
“真人,怎会如此?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玄诚长叹一声说道:
“贫道还有一些安神补气的灵药,可以为小国舅续命一段时间,但他根基已坏,纵使扁鹊复生,华佗再世,也难保性命。贫道所能做的,也就是让他无痛无灾地再活一段时间。”
曹国舅听完,面如死灰,沉声问道:
“那么真人,我胞弟究竟还有多少时间?”
……
第八十七章 曹国舅
曹景休姐弟三人,虽是一母同胞,但性情却大不相同。
大姐曹景姝,心细如发,谨小慎微。
她十八岁就入宫,成为了仁宗天子的第二任皇后,在不受皇帝宠爱,而且并无子嗣的情况下,靠着极致的谨慎,稳坐国母之位数十年,终于成为历史上有名的一代贤后。
二弟曹景休,冲正平和,敦厚良善,虽然出身于大宋朝首屈一指的高门望族,但身上没有丝毫纨绔的气质,年纪不大,却有长者之风。
不论京师朝堂,还是平民百姓,对这位乐善好施的曹国舅,都是交口称赞。
唯独老幺曹景植,则是完全相反的性子,飞扬跋扈,胆大妄为。
他幼年时曾不幸走失,受了不少折磨,后来虽然被找回,但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因为这件事,曹景植受到了母亲和姐姐额外的溺爱和骄纵,最终养成了他不可一世的嚣张性格。
他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成了京师一霸,欺男霸女,胡作非为。
曹国舅虽然也十分疼爱这个幺弟,但一直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严厉斥责之下,有几次甚至要将他扭送官府治罪。
只是曹景植积习难改,加上有母亲撑腰,对这个哥哥并不买账。
兄弟两人经常争吵,关系并不好,尤其这几年来已经降到了冰点。
但即使这样,在曹景植身染重病,性命垂危之际,衣不解带守在他身边,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求医的,仍是亲哥哥曹国舅。
此时他听玄诚说自己胞弟已经命不久矣,心中一阵凄苦自责,感到自己没尽到兄长的责任,没能教育好弟弟,任由他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来往,最终害了他性命。
曹国舅沉声问道:
“真人,我胞弟究竟还有多少时间?”
玄诚叹了口气说道:
“长则百日,短则月余,这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贫道的药丸,每日一颗,可保他神志清醒,没有病痛缠身,安安稳稳地度过最后这段时光,得以寿终正寝。但是若想要逆天改命,重铸根基,这个……除非……唉,算了,不说也罢。”
曹国舅听玄诚似乎欲言又止,似乎尚有未尽之言,仿佛溺水之人在孤立无援之下,挣扎中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带着一丝侥幸问道:
“真人有话请直言,哪怕希望渺茫,但只有一线生机,本爵也绝不放弃。”
玄诚摇了摇头:
“唉,此事虚无缥缈,贫道要是说了,只怕国舅一怒之下,治贫道一个妄言之罪。”
曹国舅激动地昂着脸,脖子上青筋暴起,嘴唇颤抖着说道:
“真人放心,不论你说出什么来,本爵都不怪你。”
玄诚嘴唇微动,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缥缈:
“大衍五十,其用四九,这世上并无绝对之事,凡事皆有一线生机,无非是难度大小不同罢了。令弟的病,用凡俗草药已不可治,若要救活他,除非能得到上古方术士的仙丹灵药,或者传承仙法。”
曹国舅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闻言目瞪口呆:
“上古方术士?传承仙法?”
玄诚点了点头道:
“不错,据贫道所知,上古先秦时期,有神仙法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重塑阳神,其玄妙不可言表,若是能得到他们的传承,便有希望补全小国舅的根基,不仅让他痊愈如初,更能延年益寿。”
曹国舅听他说完,原本因为激动有些红润的脸又变得惨白,一脸的无奈:
“方术士之说,本就只是上古传闻,而且史书上自王莽篡汉之后,千年以来便再无其记载。就算有神仙法术,也失传久矣。难怪真人会说此事虚无缥缈。”
玄诚拂尘一摆,口颂道号: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也不全是无的放矢。若是平时,自然没有办法,但也合该小国舅命不该绝,眼前就有一个机会,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归是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飘忽不定,似从四面八方极远处悠悠传来,宛如天籁梵音,充满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曹国舅被他这么一说,不知怎地感到心中充满了希望,登时眼睛一亮,忙问道:
“请真人指点迷津,本爵愿闻其详。”
玄诚并没说话,而是向周围扫视了一眼。
曹国舅顿时心领神会,袍袖一甩,吩咐房中服侍的众仆人道:
“你们都下去吧。”
……
见到闲杂人等纷纷离去,玄诚这才神色郑重地缓缓说道:
“不知国舅是否有耳闻,前不久开封府得到了一件宝物,据说是先秦时期的金牍。这宝物来自一个神秘的宝藏,正是战国年间,魏国信陵君的陵墓。”
他此言一出,曹国舅顿时一惊:
“还有此事?本爵并不知情。”
玄诚又说道:
“此事本是机密,但太乙宫素来为官家所倚重,不久前官家特地遣了一位公公,带了金牍来询问我等道士的意见,贫道方才得知此事。”
曹国舅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问道:
“真人的意思,莫非这信陵君的陵墓中,藏着方术士的仙术传承?”
玄诚点了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这并非只是信口猜测,贫道至少有七成把握。”
曹国舅一脸疑惑,不知玄诚为何如此笃定,却听他接着说道:
“其实,这本是贫道的一点小秘密,不过告知国舅也无妨。贫道自幼长在东海蓬莱岛,曾经得到过海外仙人青睐,传授了三卷天书,上面除了道法医术之外,还记载了不少上古秘辛。”
“其中就提到过,在信陵君为自己修建的墓穴中,藏着一处宝藏,里面有方术士的秘法传承,甚至还有羽化登仙的秘密。”
曹国舅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说道:
“既然如此,真人还等什么?待本爵现在就去奏明官家,请他派人打开宝藏,取出方术士的仙丹和道术,好救治我胞弟。”
玄诚知道曹国舅已然入瓮,嘴唇上扬,淡淡一笑,脸上那条蜈蚣般的伤疤微微扭曲,更显着狰狞可怖:
“国舅莫要心急,这座古墓构造精巧,每三个月才能开启一次,目前距离下次开启大概还有不足一月时间。而且据说其中暗藏仙家秘术,只将宝藏赠予真正的有缘人,即使百万雄师进入,如果没有正确的方法,也休想得到任何一件宝物。”
曹国舅眉头低垂,沉声说道:
“那该如何是好?请真人明示。”
玄诚终于图穷匕见,双眼中闪烁着黑色的涟漪:
“请国舅向官家讨一个人情,在下一次陵墓开启之时,让贫道随着开封府的人进去一探究竟。贫道还有些小手段,也许能取得上古方术士留下的宝物,不敢说十拿九稳,但远比普通人有把握得多。若是贫道能顺利拿到传承仙术和灵丹妙药,那小国舅的病就有救了。”
曹国舅不自觉地被他的双眼吸引,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心中控制不住地想要相信这位道人,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个好说,本爵这就去面见官家,请他下一道旨意给开封府包拯包希仁,确保真人在古墓开启之日能够进入其中。”
玄诚笑意盎然,轻轻一摆拂尘,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说道:
“如此,贫道便多谢国舅了。这里有三十粒‘五龙回阳丹’,是贫道炼制的补气良药,请国舅给令弟每日服用一粒,可保他暂时无虞。贫道来得匆忙,未曾带得许多,稍后会再派人送来几瓶,可保令弟七七四十九天不死,等贫道从信陵君宝藏中回来,再做计较。”
曹国舅接过瓷瓶,喜出望外,感激地说道:
“多谢真人赠药之恩,本爵祝愿真人能在上古宝藏之中凯旋而归,为景植取得灵丹妙药。”
说着袍袖一甩,大声对外面喝道:
“来人!赶紧摆下筵席,本爵要请玄诚真人喝几杯!”
玄诚摆摆手,推辞道:
“国舅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是贫道分内之事。西太乙宫中还有不少琐事等着贫道处理,今日不便久留,改日治好了令弟的病,贫道再叨扰国舅一番。”
曹国舅一再挽留,可见到玄诚执意拒绝,便不再坚持,千恩万谢之后,又问了些用药的细节,这才呼唤胡总管,送玄诚道人离开。
……
在离开曹府的路上,白发苍苍的胡总管走在玄诚身边,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道:
“道长果然好手段,三言两语便说动了国舅,为你争取到了进入信陵君古墓的机会。看来我莲花派选择与碧霞宫合作,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不然有你这样一位青年才俊作为对手,老夫可要寝食难安喽。”
他内功深厚,虽然不在屋内,但仍将玄诚和曹国舅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玄诚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贫道在京师根基浅薄,凡事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可不像胡总管一手遮天,既控制着无忧洞,又有西夏‘天枢阁’这样的强援。不过请胡总管转告‘函谷剑’丁先生,方术士的宝藏,我东海蓬莱岛势在必得,他‘天枢阁’想去信陵君的陵墓中游览一番,长长见识,或者取几件古董,那也由他,但若是想损人不利己,妨害别人好事,可别怪贫道不客气。”
说着拂尘摆动,旁若无人一般,大步流星地飘然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胡总管视野之中。
胡总管在他身后,目送他离去,面沉似水,眼光精光闪烁,变得异常犀利,沉声问道:
“毛猴儿,你一直跟着他进了无忧洞,这家伙究竟在里面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
他身旁的小厮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尖嘴猴腮,身材枯干瘦小,长满了浓浓的黄毛,活像只小猴子,因此被唤作“毛猴儿”。
他此时听到胡士休发问,嘟嘟囔囔地说道:
“这道士让我在入口等着,说是下面危险,怕我有个闪失,对不起您老人家,因此不肯带我下去。我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就见他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具体都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胡总管骂道:
“糊涂东西,他不让你下去,你就乖乖在哪里傻等着?我教了你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蠢笨?这玄诚绝不简单,传我的话下去,找一拨人,不分昼夜地盯住他,看看他到底要在这京师搅什么风雨。”
说到这里,他声音沉了下去,变得冰冷狠厉:
“下面传来消息,司徒空被杀,逍遥楼恐怕保不住了,老夫一直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泄露了逍遥楼的入口,故意挑起开封府和我莲花派的争端,好坐收渔翁之利。现在看来,这玄诚就很可疑。若是被我发现一丁点蛛丝马迹的证据,哼,我就先把他毙了,就算是东海碧霞宫武圣人亲来,也保不住这个牛鼻子。”
他说到这里,喉结猛地上下抽动了一下,眼神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大骂道:
“司徒空这个混账东西,让他放弃一个据点,就是不肯,非要一意孤行,反倒葬送了整个逍遥楼,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死不足惜!”
说着狠狠地一掌拍向身旁的石桌。
这石桌是花岗岩所制,光滑平整,厚有尺许,在他一掌之下,居然软如松糕一般,被拍成了七八块,塌在地上。
“轰”地一声,粉尘弥漫,吓得一旁的毛猴儿面如金纸,打了个哆嗦。
……
国舅府内……
送走了玄诚道人,曹国舅坐在弟弟床前,喂他吃了一丸“五龙回阳丹”,眼中神色复杂,有几分愧疚,有几分心痛,更有无限的悲戚。
此刻正值午时,外面天光大亮,但病人见不得光,屋内拉着厚厚的布帘子,昏暗晦暝。
幽幽的烛光,照在曹国舅脸上,半明半暗,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蓦地,在房间一角的黑色阴影处,有人轻轻咳了一声说道:
“曹景休,一别数年,事到如今,你还参不破这生老病死的执念么?”
这声音不大,但听在曹国舅耳边,却不啻于洪钟大吕,劈天裂地,振聋发聩。
随着话语声响起,时间仿佛都已凝住,就连摇曳的烛火都好像定了格似的。
房间角落看不见的阴影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模糊的人影。
这人影刚一出现,便仿佛烈日当空,驱散了所有黑暗。
曹国舅心中大惊,转身看去,只见人影一共有两道,在他回头的瞬间,霎时变得清晰无比,映入了他的瞳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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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身穿青衣,头戴华阳巾,双眉入鬓,凤眼朝天,背后背着一柄宝剑,整个人淡漠平和,却透着一股凌厉的乾金纯阳之气。
另一人头梳双丫髻,坦胸露怀,手摇一柄芭蕉扇,在肚皮上轻轻拍打,悠然自得。
曹国舅见到这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打稽首恭敬地说道:
“弟子曹景休,拜见钟离祖师,吕祖师!”
……
第八十八章 盘点收获
站在曹国舅面前的两个人,正是道教内丹一派的两位祖师。
正阳子钟离权,和纯阳子吕洞宾。
原来早在三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曹国舅便已被两位地仙看中,收在门中,只是时机未到,尚未点化他入道。
只听手持芭蕉扇的钟离权笑眯眯地说道:
“国舅不必行此大礼,我们是方外之人,只有善恶之别,并无尊卑之分。”
说着手中芭蕉扇轻轻一挥,一股柔和的大力将跪着的曹国舅托起,稳稳站在地上。
曹国舅面带悲戚之意,恳切地说道:
“二位师长,请救救弟子胞弟。”
吕洞宾正色道: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曹景植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玄诚道人若是真的能从方术士的宝藏中为你取得仙丹给令弟续命,那算是他命不该绝,否则,哼,便是恶有恶报,自作自受。”
曹国舅闻言,心中凛然,他自知胞弟平素仗势欺人,坏事做了不少,以吕洞宾嫉恶如仇的性格,没一飞剑当场劈了他,就算是心怀慈悲了,当下也不敢多言,只是问道:
“二位老师驾临京师,不知所为何事?若有需要,弟子可服其劳。”
钟离权笑着伸出三个指头,说道:
“我们此次来到京师,一来是听说上古仙人宝藏现世,想来看看热闹,确保仙人传承不落入宵小手中。二来是应龙虎山张天师之约,前来参加京师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充充场面。第三,则是专门来看你的,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呢。”
曹国舅面带羞愧,低着头不敢与钟离权对视,低声说道:
“承蒙二位老师青眼有加,引我入道,但弟子性格懦弱,有负期望,至今始终过不去亲情一关。明知胞弟所作之恶不可饶恕,百死不足惜,但他人在眼前,我却又心生怜悯,以至于急病乱投医,即便明白玄诚道人别有用心,却还是答应为他求情,送他进入宝藏之中。明知道总管胡士休是邪教莲花派的头目,却因为他是我祖父救命恩人而一再忍耐,不肯揭穿。”
“凡此种种,皆已说明,弟子并非可造之材,于修道一路上实无天赋,难得二位师长错爱,却难堪大用,实在惭愧,惭愧!”
吕洞宾双眸一翻,森然冷笑道:
“你知道就好。修道者并不是和尚僧人,不会强迫自己斩断红尘,绝情绝欲。恰恰相反,我辈中人至情至性,不虚伪,不做作,逍遥于天地之间,按真性情行事。你所犯之错,并非参不透亲情,而是是非不明,黑白不分,愚忠愚孝,逃避责任,舍小义而忘大义。我说的,你可服气么?”
这番话大义凛然,曹国舅耳听得“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八个字,便如霹雳雷霆在耳边响起,一抬头,发现吕洞宾一双眸子如利剑悬空,威严地盯着自己,猛然间如当头棒喝,不禁全身冷汗如雨,涔涔而下。
他双腿一软,又一次跪下叹道:
“恩师所言,振聋发聩,弟子常将‘亲情’二字挂在嘴边,其实都是逃避责任的接口,自欺欺人而已。弟子这就下令,派人将胡士休抓捕归案,扭送官府,并保证不会让玄诚道人这样别有用心的人进入仙家宝藏之中。”
钟离权却摇着芭蕉扇说道:
“国舅也毋须矫枉过正,你能幡然醒悟,便不辜负我等一番心意。那玄诚道人有慑心邪术,专攻人的心神,被他言语蒙蔽,也须怪不得你。而且有他进入方术士宝藏之中,也是对真正有缘人的一番考验,未尝不是件好事。”
“至于胡士休,嘿嘿,不过是个小角色,现在动了他,只会打草惊蛇,将真正的大鱼放走,得不偿失。依我看,你现在就顺其自然,静观其变,方是上上之策。”
“其实我二人这次,也并非前来兴师问罪,反而是有件事请你帮忙。”
曹国舅微微有些惊讶,随即说道:
“请钟离仙师直言,弟子虽是一介凡人,但在京师还颇有些人脉积蓄,不论用人用钱,都不在话下。”
钟离权哈哈大笑道:
“非也,非也,这次要用的,就是你这个人。我们需要你帮忙去一次信陵君的古墓,找一个人,送一件东西。”
曹国舅面色微微发白,声音都有些发颤:
“去……去墓穴里找……找人?”
钟离权见他怕得发抖,忍俊说道:
“不要怕,让你去古墓之中找的,不是僵尸,也不是厉鬼,而是活生生的人。这处上古宝藏结构精巧奇特,只对凡人开放,仙人不得进入。但我二人还需要在里面找一个人,因此只能请你代劳了。喏,你拿上这个信物,到了里面,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笑着递递了过去。
曹国舅接过一看,只见钟离权递来的东西乃是一根镶金的白玉如意,通体晶莹剔透,温润滑腻,如意头上包着黄金,雕刻成莲花形状,在花瓣中央处,还有一颗大大的祖母绿宝石,光华闪耀。
曹景休家资巨富,金银珠宝不知见了多少,自然眼力过人,一看就知道这玉如意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连忙小心翼翼地收好。
只听钟离权又说道:
“这一次,我们将正式带你入道,传授你《还真秘旨》三卷,希望你日后勤加修炼。数月之后,京师将要举行罗天大醮,到时候风云涌动,各路牛鬼蛇神都会现身,我二人有不方便出手之时,还要依靠你帮忙助阵。”
曹国舅受宠若惊,磕了三个响头,说道:
“弟子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两位师长的期望。不知两位老师要弟子在古墓中找的是什么人?”
这一次,钟离权没有说话,反而是吕洞宾说道: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这一次的古墓之行,对你将会大有裨益,希望你能珍惜机会。至于要找的人,你带上信物,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也不必强求,只要记住,一切顺其自然,尽力即可。”
曹国舅点了点头,牢牢记在心里。
吕洞宾此时神情也松缓下来,不似刚刚锋芒毕露,柔和说道:
“曹景休,你兄弟二人天赋异禀,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聚灵之体,最适合我内丹一道法术。曹景植根基已废,但你若是能摈除杂念,专心修炼,百日之内将可筑造道基,二十年便能结成金丹,到那时修为也许不下于我等,可位列仙班,成就正果。”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枚蜡丸,对曹国舅说道:
“你我既然有师徒之情,我们也不能真的见死不救,蜡丸之中的这枚丹药,可以为曹景植续命一次,等他醒来,你便可给他服用,只要他安安稳稳度过七天,以后便能长命百岁,倘若他继续肆意妄为,那到时就算大罗金仙,也保不住他的性命。这是对他的生死考验,你可明白?”
曹国舅伸手接过丹药,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感动,老师虽然严厉,但终究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自己胞弟死有余辜,可最后还是赐下了灵丹妙药。
他感激地说道:
“多谢纯阳祖师赐药,弟子日后一定对曹景植严加管教,让他重新做人。”
说着一抬头,却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吕洞宾和钟离权两人不知何时便已离去,只有屋内的茶几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三本书,才是他们来过的证据。
那正是三卷《还真秘旨》。
……
无忧洞中……
搜查还在继续,只不过主导者已经换成了大理寺和巡检司,由都指挥使钟雄带队,按照抓捕到犯人的口供,开始寻找逍遥楼的其他据点。
这是个庞杂冗长的工程,在逍遥楼各个据点之间的无主之地中,盘踞着大量难民和乞丐,不少逍遥楼的骨干已经得到了司徒空被杀的消息,纷纷藏匿其中,根本无法分辨。
钟雄只能带着大批逍遥楼俘虏,一个个对难民进行筛选,以图最大限度地将逍遥楼的凶徒们一网打尽。
他他出身草莽,见惯了血腥,心如铁石一般,走在队伍前端,面对衣不遮体,双目空洞无神的难民们毫不动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盼着多抓几个贼人,好回去升官发财。
忽然间,一双手抱住了他的大腿……
钟雄一皱眉,刚要将抱住自己之人一脚踢开,但一瞥之下,不由得呆了。
只见抱住他的,是个娇滴滴的女人,赤裸的身子上只盖着几块破布,遮住了重要的部位。
女人脸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但皮肤吹弹可破,粉嫩得便如要滴出水来。
她眼角眉梢,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风情无限,不胜娇媚,正羞答答地瞧着钟雄。
钟雄吞了一口口水,没想到在这无忧洞中,居然有如此美人,他家中六房小妾,加在一起也赶不上眼前女人的一根小指头。
当下干咳了一声,故作威严地说道:
“这位小娘子,为何拦住本帅?”
那女人柔声说道:
“这位将军,小女子王氏,本是从北方逃难而来的良民,不幸陷落于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请将军大发慈悲,将我带出这暗无天日的深坑,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服侍大人左右……”
她声音柔中带腻,软绵绵,懒洋洋地,听在人耳边,自然而不做作,却又带着说不尽的荡气回肠,蚀骨销魂,而且说到最后,居然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这一来,反而梨花带雨,为她更添了几分姿色。
钟雄好色,一生见过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可从未想到世上会有如此媚态天生,狐艳入骨的女子,此时根本克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女人拉了起来,搂在怀中说道:
“王姑娘不必惊惶,本帅正是来此解救像你这般的落难之人,你且宽心,只要跟着本帅,保你衣食无忧,平安一生。”
那女人被他拉进怀中,“唔”地一声,伸手无力地在钟雄身上无力地一撑,半推半就之下,将俏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
钟雄哈哈大笑,扯下自己的披风,将女人裸露在外的娇躯裹了起来,大声吩咐道:
“梁副将,你带人继续去搜,不要错过任何一个匪徒,本帅先送这位王姑娘上去。”
副将梁宽得令,带着人马继续前进。
王姑娘躲在钟雄怀中,粉面羞得通红,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容……
……
辛子秋并没有参加后续的搜索,他早早告别了开封府众位侠客,离开无忧洞,回到了贾府自己的房间之中。
虽然此时身心俱疲,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开始清点起这一次无忧洞之行的收获来。
此时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数件宝物,都是这一次历经生死,斩获而来。
首先,他从绿箩和羽童那里得到了四部《黄泉真经》的晶片。
加上他自己原有的一部,一共是五部。
不仅如此,这里的每一块晶片都散发着耀眼的红光,充满了黄泉意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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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完成婆娑世界任务所需的八部真经,他已经获得半数以上。
同时,他还从司徒空那里得到了黄泉权杖,加上他自己原有的黄泉之戒,布置唤醒黄泉残魂阵法的四件法器,他也得到了一半。
余下的法器,应该在黄泉一族其他几位长老手上。
辛子秋将五块晶片拿在手中,潜运先天无极功,微微向其中注入真炁,想要试试黄泉告诉他的感应之法是不是真的有效。
在真炁能量的激发之下,五块晶片红光大盛,微微震动起来。
隐约之间,辛子秋似乎感到了在不知多远的某几处地方,遥遥传来了一丝共鸣,似乎在附和着晶片的呼唤。
只不过这种感觉虚无缥缈,并不真切,只能判断一个大致的方向。
辛子秋几次加大真炁的输送,想要感应得更明显些,可是不论他灌注了多少真炁,这微妙的感应始终没有变强。
看来,非黄泉族人,只借助外物,终究没办法对其他宝物产生清晰的感应。
不过辛子秋也不灰心,反正就算自己感应不到,那些身怀黄泉族宝物的长老们,估计也会找上门来。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免得被人将晶片抢走,到时候别说黄泉承诺的报答,就连任务都没办法完成了。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晶片,又拿起桌上的一枚如白玉般的小巧骨骼。
在他先天无极功催动之下,这小巧的骨头光芒闪动,上面铭刻的符文也一个个亮了起来,在他眼前形成了一片光幕,上面出现了一片细小的文字。
他之前已经读过了一些,知道这是华山派无极玄功和先天五雷法的要诀,正待仔细往下看时,那一片光幕却化为如深渊一般的黑色,弥漫到了整个空间。
辛子秋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沉,仿佛从万丈高空跌落一般,不断下坠。
……
第八十九章 内景洞天
“啊!”
巨大的失重感,让辛子秋感到全身脱力,头脑胀痛,似乎整个灵魂都要从躯壳之中被撕扯而出。
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辛子秋才悠悠醒来。
揉了揉眼睛,他举目四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坐在一片灰蒙蒙的洼地之中。
但见眼前烟水漫漫,云山隐隐,晦冥冥不见日月,冷清清只闻水声。
霜枫簇簇,风柳疏疏,满目蓼花,水天一色。
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幅淡淡的山水画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分不清东西南北,前后左右。
饶是辛子秋这几日经历良多,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了不小的抵抗力,此刻也不免微微有些发憷,不知道自己究竟又被带来到了什么地方。
正当他左顾右盼,六神无主的时候,在烟波之中模模糊糊,一道人影踏空而来,泠然若御风。
只见这人身高八尺,俊眉朗目,络腮短须,头戴攒玉紫金冠,身穿镶金白鹤氅,腰系五色丝绦,足蹬云头锦履,背上背着一柄松纹木剑,在儒雅之中平添几分凌厉。
辛子秋见到有人来到,顿时警惕起来,暗暗凝运先天无极功,真炁鼓荡之下,四周安静的云雾缓缓流转,在他周身上下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气旋。
他身上的锦袍无风自动,微微鼓起,宽大的衣袖下面,全身皮肤微微泛着錾金色的光芒。
金钟罩神功全力运转之下,护住了全身,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来人飘飘然降落到他面前丈许处,并没在意他的小心提防,呵呵一笑,平静和气地说道:
笔趣阁
“小友既然来到这处洞天,想必已经得了贫道留下的传承。请莫要多心,贫道道号‘紫虚’,此来并无恶意。”
辛子秋微微一愣,摸了摸手中的白玉小骨。
那是他在无忧洞的仙魔大战遗迹中,靠着黄泉虚影的指点,从仙人遗骸上得到地仙传承。
传承主人的名字正是“紫虚真人”,但他已经死去不知几百年,血肉都早已风化了。
辛子秋看着眼前的道人,怀疑地问道:
“你就是紫虚真人?你还活着?”
来人闻言,神色微微有些黯然,但仍然耐心解释道:
“小友既然得到了传承,被牵引来此,看来贫道真身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贫道的一道神念所化。”
辛子秋承了紫虚真人的好处,心中感激,虽然听说眼前的只是他的神念,但仍不敢怠慢,恭敬地问道:
“敢问前辈将晚辈带来此处,究竟有何用意?”
紫虚缓声说道:
“贫道在前往仙魔战场之前,已自知凶多吉少,便提前留下这道神念,存在于内景之中,拥有一定的意识和记忆,专为将来获得传承的有缘人指点迷津。”
“小友以真炁激发传承宝物,便自然引动了其中预先布置好的阵法,将你牵引至此处内景洞天之中,而贫道的这道神念,也随之苏醒,将尽全力点化小友入道。”
……
“内景洞天?什么意思?”
辛子秋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微微有些疑惑。
紫虚微微一笑,解释道:
“内者,心也。景者,象也。所谓内景,便是修道者心居身内,存观一体之象。而修为到了贫道这个程度,心之所想,自成洞天,因称为‘内景洞天’。”
“换句通俗的话来说,小友现在就在贫道的神念世界之中。这个世界并非真实,但小友的所见所感,所听所闻,都与现实世界一般无二。而且,因为此处洞天是贫道神念所化,其中一切规则道理,全由贫道随心而定,一念生,一念灭,方寸洞天之中,贫道便是主宰。”
辛子秋闻言,心头凛然,他自小接受的便是唯物主义教育,从没想过居然会有如此违背自然规则的世界存在,惊讶地问道:
“那我的生死,也在前辈的一念之间么?”
紫虚摇了摇头说道:
“小友的肉身并不在此,只有一缕精神随传承宝物降临,就算被贫道的念头杀死,也不过就是重新回归本来的世界,头痛一阵而已,好好休息几天,便能补足精神之力,完好如初。何况,小友是接受了传承的有缘人,贫道怎会动起杀死你的念头呢?”
辛子秋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笑道:
“嘿嘿,晚辈对修道一无所知,就是随便问问,请前辈不要见怪。”
紫虚回以一个微笑,说道:
“小友说笑了,你身负我华山派失传已久的先天无极功,且一身功力精纯无比,怎会对修道一无所知?”
原来辛子秋刚刚初见紫虚之时,曾暗自运转玄功,准备御敌,却被紫虚瞧得清清楚楚。
紫虚乃是华山派地仙,修炼的无极玄功与先天无极功同宗同源,因此一眼便看出他内功的运用法门。
他见到这少年虽然功力低微,远不如自己当初雄浑强横,但胜在精纯醇正,一身真炁泊然纯正,深得先天混元,无极造化之意,霎时之间,心中也闪过无数疑惑,十分诧异,这才有此一问。
辛子秋摇了摇头:
“我这一身内功,也不是自己修炼而来,唉,跟前辈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紫虚闻言,知道他另有奇遇,也不多问,为他指点说道:
“原来如此,小友虽然限于年岁,修为不高,但难得的是将道法练得极为纯粹。须知,但凡修道之人,尤其是在初学乍练之时,都难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真炁驳杂,不够凝练,初时还看不出缺陷,但等到功夫越练越深,真炁越来越足,杂质也会在体内经脉之中越积越多,修道者称之为‘邪气’或是‘心魔’,往往会伴随修道者一生。”
“等到筑造道基,炼化先天真炁之时,若是邪气过多,心魔入侵,轻则筑基失败,重则有生命危险,修道者称为‘心劫’。而以后每到一个关卡,或结金丹,或凝元婴,甚至显化阳神之时,都会有心劫降临,凶险无比……”
……
第九十章 修者之路
只听紫虚接着说道:
“修道者随着修为加深,会耗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去磨灭自身功法中的心魔,不断将一身真炁越练越纯,去芜存精,才有希望一步步成就大道,这其中水滴石穿的难度,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十之八九的修道者,因为初学之时急于求成,导致心魔缠身,在筑基之后终身难有寸进。而小友福缘深厚,初学道法时便将一身真炁炼得精纯无比,毫无杂质,既匪夷所思,又委实令人羡慕不已。”
“只要小友继续保持现有方式修炼,则每次突破之时便不会再有任何阻力和危险,于通往大道之路上一片坦途,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辛子秋听到紫虚夸赞自己,尴尬一笑。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明白自己一身所谓精纯无比的真炁,全是靠着花了大量星源之力,由婆娑世界灌顶而来。
以婆娑世界的神奇,赐予的功力自然不会存在任何杂质,但这和他自己的修炼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不过听到紫虚真人这一番评论,他心中一动,恭敬地问道:
“前辈,你口中所说的什么金丹,元婴和阳神,可否给晚辈解释一下?”
紫虚哑然失笑,敢情这位小家伙练了一身的上乘道法,居然还真的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门外汉。
不过他本就是专为指点辛子秋而来,自然知无不言,于是耐心解释道:
“可以,贫道就从头为小友解惑一番。我道家玄门之中,法术千千万万,浩如烟海,其中分为三百六十旁门,各有妙诣。”
“譬如‘术’字门中,有请仙扶鸾之法,可趋吉避凶,未卜先知。又或‘静’字门中,可戒语持斋,参禅打坐,百病不侵,寿元绵长。”
“‘动’字门中,有炼铅汞,服外丹之法,可凭此获得神力,祛除百病。‘符’字门中,又有以符箓之术招神劾鬼,镇魔降妖的大神通。”
“凡此种种,皆是道门之法,但我华山一派,不修三百六十旁门,只登唯一大道,修炼的是‘性’与‘命’。性者,神也。命者,人也。形神兼修之下,方能真正逍遥物外,长生不老。”
辛子秋听到“逍遥物外,长生不老”八个字,心神震动,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腾云驾雾,御剑飞行的神仙模样,心中无比向往。
只听紫虚接着说道:
“性命双修者,第一炼精,第二炼炁,第三炼神。精气神合而为一,回归先天,称为‘先天真炁’,到达此一步者,便可筑造道基,不再是肉体凡胎,而成为仙人,称为‘地仙’,遨游陆地,不受三灾七痛之苦。”
“地仙炼虚合道,成就一粒元胚,成为神念载体,自此可以初步摆脱肉身皮囊束缚,短暂地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存在于世间,道门称此元胚为‘金丹’,而这个阶段的修道者则称为‘结丹仙’,或者‘真仙’,取去假存真之意。”
“真仙以自身真炁孕育元胚,令其生长,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最终形成庞大复杂的真正神念载体,可承载修道者大部分神念,并能离体而行,遨游天地。道门称之为‘元婴’,取其灵体初成之意。这个阶段的修道者,不受陆地规则所限,可上九天,下黄泉,入深海,称为‘婴仙’,或者‘天仙’。”
“天仙养育自身元婴,任其成长,直到可以承载修道者庞大无比的全部神念,称为‘阳神’。至此,修道之人完全不受肉身束缚,无尘无垢,不死不灭,即便肉体被毁,也可凭借阳神这种身外之身保留神念,永存于世,几乎无法被消灭。这个阶段的修道者,称为‘金仙’,取其如黄金般永恒不灭,不染尘垢之意。”
“至于阳神之上,也许还有更高的境界,但已非我等碌碌之人所能想象,贫道不敢妄言。”
“其实,贫道穷其一生,也不过只是地仙而已,离真正结成金丹尚有一步之遥,遑论元婴与阳神。”
“不过这并非华山派道术不行,而是贫道少年时急于求成,导致心魔缠身,多次冲击金丹失败,最终在修道之路上屡屡受挫之后,信念尽失,再无冲击大道之心。”
“最后,当我结成凝成虚胚假丹之后,自以为神功初成,一念之差卷入仙魔大战,导致身死道消,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否则若是能静下心来慢慢磨灭心魔,也许再过十年,便有机会结成真正金丹,成就真仙之位。”
他说到最后,神色黯然,显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和莽撞。
辛子秋从未读过道家典籍,在他那个时代修仙小说也尚未兴起,从来没人给他讲过道家修炼之路。
此时他听完紫虚的详细介绍,便想起了自己所学的先天无极功法。
先天无极功第一重炼精。
精者,血肉也。第一重功法强健身体,扎下根基。
第二重炼炁。
炁者,能量也。第二重神功可将人体藏于血肉之中的能量炼化,行走周天,蓄于丹田,打下基础。
辛子秋目前便是处于这一阶段。
第三重炼神。炁归入神,炁与神合,使修炼之人的精神意识与身体能量合而为一,力量成倍增长。
笔趣阁
再往后:
第四重返虚,铸就道基。
第五重合道,结成金丹。
第六重化形,凝结元婴。
第七重洞真,成就阳神。
至于第八重衍道和第九重造化,虽然在辛子秋脑海中也有记载,但全都以玄奥的符文书写,根本连看都看不懂,自然更不知道如何修炼。
而且婆娑世界在卖给他功法时就已经说明,灌顶只能到达第七重洞真之境,再往上,恐怕只能靠修道者自己去体悟。
此时辛子秋将自己获得先天无极功法和紫虚的介绍两厢印证,心中顿时明悟了许多道理,修者之路在他面前也渐渐清晰起来,不再是一头雾水。
他心怀感激,紫虚这一番话,虽然可能只是修道者人人皆知的常识,但对他这样的外行而言,却价值连城,可以为他提纲挈领,指点前路。
……
第九十一章 华山雷法
地仙,真仙,天仙,金仙……
辛子秋这一次真的长了见识。
他对着紫虚深深一躬,发自内心地诚心致谢道:
“多谢前辈指教,这一席话,可让晚辈少走了不少弯路。”
紫虚含笑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算不了什么。其实这些经验和道理,都是贫道传承的一部分,本应该以精神烙印的方式传于小友。但记载贫道毕生修道经验的神念过于庞大,小友未到炼神大成之时,恐怕难以消受,有害无利。现如今,你我暂时只能在这内景洞天之中,以最原始的面对面的方式交流道法心得。”
“不过小友福泽绵长,年纪轻轻就已经炼炁有成,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破炼神之境,到那时便可以承载贫道的传承神念,便不用如此麻烦了。”
辛子秋点了点头,他先天无极功已瑧第二重炼炁之境大圆满的状态,随时都可能打开界限,突破到第三重炼神境界。
只听紫虚道人接着说道:
“贫道一生所学,除了一些道门杂学秘术之外,主要便是华山派无极玄功和先天雷法。无极玄功是小友所修炼的先天无极功的残缺版本,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暂且不说,但华山先天雷法威力极大,不仅可以用来攻击杀敌,还可磨灭心魔,对修炼本派功法也大有裨益。若是小友想学,贫道可以传授给你。”
辛子秋早就眼馋这术法许久了,当下虚心说道:
“想学,当然想学!请前辈指点!”
紫虚闻言,收起笑容正色说道:
“雷法,乃是道门万千法术之根本。玄宗各派之中,都有雷法神通,用途却各不相同。有些门派如龙虎山天师道,能够以符箓之术驱使五行之力,走火行风,发为雷霆。还有些门派以咒术行雷,召神出吏,可以驱魔除鬼。”
“然而本派与其他不同,不修外物,只修‘性’‘命’,单炼一口精气神三昧无极真炁,以肉身之小天地勾通宇宙之大天地,驱动天人交感,演化五行之力,称为‘阴阳五行雷法’,或称‘五雷法’。等到修道者筑基成功,进入先天之境,便可以先天真炁把握天地之枢机,形成威力更大的‘先天五雷法’。”
“小友尚未筑造道基,真炁未达先天之境,只能先修炼‘五雷法’: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精之水,脾至中宫之土,此五脏者,化为五行,待炼炁有成之时,五脏五行真炁聚于丹田之中,便是所谓‘五气朝元’。再由无极真炁转换阴阳,便是本派‘阴阳五行雷法’。”
“真炁发于东方甲木肝之魂,便为纯阳木雷;发于南方丁火心之神,便为纯阴火雷……以此类推,五行雷法各有阴阳之分,总共十种神雷,包罗天下万物,亦克尽天下万物,无往而不利。”
“待得练到高深处,阴阳五行雷法变化无穷无尽。其中纯阳可化为少阳,少阳可化少阴,少阴可化纯阴,阴阳转化,生生不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相生,循环不止。神雷总共十种,却可变化千千万万,正是道家无极衍生万物之理。”
“现在,贫道便传你本派雷法,小友且听好了……”
当下,紫虚就在这内景洞天之中,向辛子秋传授起华山派五雷法的入门口诀来。
这一套入门口诀,总共一千余字,不仅记载着十种神雷的修炼方法,本身更是一套调理真元,炼炁养气的歌诀。
只要照着念诵,便能自然按着声韵抑扬调匀呼吸,每读一遍,真炁便运行一个小周天,如此周而复始,修为便会缓缓地不断提高。
只是这套口诀全是生僻文言,十分晦涩难懂,不仅如此,声调韵脚还与古诗词全然相反,读起来十分拗口,比绕口令还难念。
刚读第一句,辛子秋就结结巴巴。
平素口齿伶俐的他,连着吞了好几个字,只觉得喉咙处像是堵了一口气,憋闷难受得厉害。
紫虚笑道:
“小友莫慌,这口诀难度很大,贫道当年学艺之时,花了数日苦功,才堪堪背诵。好在咱们有的是时间,只要有恒心毅力,总会成功的。”
辛子秋点了点头,他本就是闲逸乐观的性子,即便遇到挫折,也不会耿耿于怀。
当下凝神用心,一个个字仔细听来,暗暗记下了紫虚发声的节奏和规律,果然读了几句,便被他找到了不少窍门,接下来便一句句跟着紫虚读来,居然慢慢开始朗朗上口,毫无窒涩。
他本就是少见的神童,记性极佳,过耳不忘,就这么跟着紫虚真人读了一遍,便已经能够将这千字长文强行记在了脑子里,又读了两遍,不论顺念倒念,都背诵如流,仿佛经年累月阅读一般,滚瓜烂熟。
而且他越是背诵,越是觉得内息顺畅,说不出地舒服快意,便坐在地上,摇头晃脑地好像老夫子一般,一遍遍咬文嚼字地朗诵起来。
紫虚在一旁看着,早已大惊失色。
他知道辛子秋年纪轻轻,便身负上乘道法,必有过人之处,从不敢小觑。
可即便他再如何高看辛子秋,也决计没想过眼前这少年竟有如斯天赋。
这么晦涩拗口的经文口诀,居然一遍就能背诵,三遍就能倒背如流,说出来简直不可思议,即便是成就道基的仙人,经过了脱胎换骨,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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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诧之余,也不禁感慨:此子将来成就绝对不可限量,自己的传承算是托付给了正确的人。
……
辛子秋背了几遍口诀,虽然真炁运行之时舒爽快意,但他终究是个现代社会的理科生,对古文一知半解,更不太懂道教和中医那一套阴阳五行的道理,虽然叽哩哇啦地背了一大段,但根本不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紫虚真人又一句句耐心地为他讲解,这一篇口诀虽然只有千字,但包含了华山派十种雷法的精义,又是诸般旁门道术的总纲。
其中字字珠玑,微言大义,深得中华语言干练准确之精华。
……
第九十二章 掌心雷
辛子秋自从在婆娑世界兑换到先天无极功以来,对于神功之中精妙繁复的运转法门还没来得及研究,只会使用蛮力。
他对敌之时,都是仗着自己身怀饕餮之力这种神奇道具,一力降十会,硬碰硬毫无取巧。
如今得到紫虚传授雷法,方才明白自己以往都是在暴殄天物,就好比手里拿着重型机关枪这种大杀器,却偏要跑到敌人面前拼刺刀一般,蠢不可言。
五雷法诸般法门神妙无比,气随意转,靠着真炁在经脉中不同位置的运行,便能激发出不同五行属性的力量来。
譬如真炁行走手太阴肺经,便能激发庚金之力,锋锐而不可挡。
若是行走手少阴心经,变能激发丙火之威,形成纯阳真火,燃尽一切。
……
他初学法术,只觉得其中变化多端,不由得喜不自胜,抓耳挠腮。
对他这样的数学天才来说,计算各种真炁变化,就好像一道道极烧脑的智力题一般,趣味盎然,比任何游戏都有意思。
紫虚见他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将雷法精要领会了七七八八,心中欣慰,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雷法之‘雷’,并非雷电之‘雷’,乃是五脏按五行之力勾通天地之时,独有的雷鸣之音。我玄门内功,初炼时进境较慢,威力有限,不过潜力十足,越往后练,进境越是迅速,你这一套五雷法,现在也许还不堪大用,不过等到你修为精深之后,威力会数倍,数十倍地增强,泊泊不尽,绵绵不绝。你功力有多高,这神通便有多强,永不过时。”
“不过我华山派旁门法术中,还有一道杀伤力极强的雷电法术,称为‘掌心雷’。入门简单,威力强劲,乃是以阴阳真炁调和而来,我现在也传于你,供你在修为低微时防身而用。”
说着又传授了他一套口诀,教他如何调和阴阳,演化为雷电之力。
这口诀很短,且远不如之前那般拗口晦涩,辛子秋很快便牢记于心,开始练习起来。
过了一盏茶时分,他已经能够将体内无极真炁转化阴阳,调和为阳雷阴霆,凝聚于手掌间。
他试着手心朝前,暗运玄功之下,一道道微弱的蓝色雷蛇在他掌中跳跃,散发着骇人的暴戾之气,似乎随时要将世间万物轰为齑粉。
紫虚真人见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小友果然是天纵奇才,这短短时间,便将道法练成。不瞒你说,贫道十五岁修道,四十岁不到便成就道基,自负道门奇才,可与你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如萤火之光,争辉皓月,实在惭愧,惭愧。”
辛子秋自小便是神童,听惯了别人的夸赞,也没什么飘飘然得意忘形的感觉,笑眯眯地说道:
“多谢前辈夸奖,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大概是因为我身负先天无极功,所以修炼华山道法格外容易吧。”
紫虚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间有人在不远处嗤笑一声,冷冷说道:
“什么狗屁掌心雷,这种糊弄小孩子玩儿的江湖戏法儿,也好意思当宝贝似的教别人,真笑死我了。”
紫虚脸色大变,腾身飞起,警惕地看着左右,同时大喝道:
“什么人?”
有人居然不知不觉间,进了他的内景洞天,这怎么可能?
内景,是修道人最为私密的领地,在这方精神天地,他便是主宰,可以掌控一切法则道理,若非主动邀请,外人根本连入口都找不到。
如今被人侵入而不自知,实在违背常理,不可思议。
紫虚飞在半空中,神念扫视之下,却不见有人。
如此诡异的情况,更是令他大为诧异。
他已经身死道消,此时不过是一具神念化身而已,本来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但此时仍控制不住心中的惊恐骇然。
就在他慌张失态的同时,辛子秋却已心中了然。
倒不是他道法如何高深,而是他认得这个懒洋洋带着几分不羁的声音。
正是玄冥。
……
他念头刚起,只见周围水雾弥漫,蒸腾氤氲的白气迅速凝聚出一个窈窕的人影。
一席绿色长衫,笑靥如春桃,唇绽如樱颗,正是化身梅官的玄冥。
玄冥这具躯体,虽不是什么绝色美女,却顾盼神飞,自带一种迷人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想与之亲近。
紫虚见到玄冥出现,顿时紧张起来,大声叱问道:
“你是什么人?”
玄冥根本没理会紫虚的质问,她手中拿着一根酥脆的麻花,一边吃着,一边轻移莲步,裙袂蹁跹,微笑着走到辛子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走了,跟这儿浪费什么时间。”
紫虚见到自己被她无视,又惊又怒,抽出背后的松纹木剑,捏了个剑诀,朝着玄冥虚空一刺。
一道凌厉的庚金剑气破空而出,激得漫天水雾纵横飘动。
地仙真人含怒出手,何等威势!
玄冥背对着紫虚,明知后面有人来袭,却毫不理会,对辛子秋说道:
“小秋……”
辛子秋面对着她,见到紫虚偷袭,忍不住伸手便要阻拦,但紫虚出剑太快,他来不及反应,到底慢了半分。
这一道纯阳庚金剑气,结结实实地劈在了玄冥身上。
切金断玉的锋利剑气正中后背,玄冥却似乎毫无感觉,口中说了一半的话继续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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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愣头青,知不知道随便进入别人内景,是很危险的。幸好这道士只是个饭桶,若是碰见厉害的角色,分分钟把你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她说话间心平气和,语言连贯,跟上面半句话之间根本听不出任何停顿,当真气定神闲。
紫虚见她吃了自己全力一剑,居然恍若不觉,心中不禁大为惊骇。
他虽然只剩神念,但毕竟也曾经是顶尖儿的地仙,距离结丹也只差半步。
如今全力出手之下,绝不啻于普通筑基道人的奋力一击,就算是一般的金丹真仙,也绝无可能轻松写意地硬吃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更何况,对方能闯入他内景之中,在神念一道上显然也远胜于他。
这一切都说明,眼前这个看不清虚实的女人,至少也有真仙巅峰的实力。
……
第九十三章 强大的玄冥
辛子秋见到玄冥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修为低微,本来完全看不出玄冥和紫虚哪个更强,因为反正都比他厉害得多。
不过见到紫虚含怒出手的一剑,居然连玄冥的防御都破不了,他心中也颇感惊讶。
这下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两人孰强孰弱。
没想到高阶行者,居然强横如斯。
……
玄冥留给辛子秋的第一印象,只是个爱吃零食,脸上常带着笑容,和和气气的邻家姐姐。
虽然她也偶尔出手过几次,不过都只是惊鸿一瞥,虽然辛子秋知道她本事极大,但之前没接触过道术,也没什么直观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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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刚刚这一下,他终于明白了玄冥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那可是真正地仙蕴含庚金雷法的一剑啊,连辛子秋都感到了其中蕴含的可怕真炁。
这比之前什么莲花派幽泉散人那种野路子,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可玄冥不但接下了,而且连一根小指头都没有动过,这可怕的剑气之于她,仿佛清风拂体,柔丝加身一般。
紫虚也知道自己远非对手,不敢再进攻,手持木剑拱手道:
“阁下修为高深,何必要和贫道这区区一缕地仙神念过不去呢?”
玄冥回过头,淡淡对他说道:
“谁和你过不去了,我打你了么?还是吃你家大米了?我是来找人的,你该干嘛干嘛去,本姑娘懒得和你计较。”
紫虚一生纵横,几时被人这般轻视过,涨红了脸,往前踏了一步说道:
“你……你擅自闯入本仙内景之中,便是犯了大忌,就算你是真仙,也不能如此欺负人。”
玄冥一撇嘴,没好气地说道:
“要不是你擅自把我的晚辈拉进内景当中,本姑娘吃饱了撑的,来你这鬼地方?再说你不分青红皂白给了我一剑,本姑娘也没和你计较不是?这么大的人了,别老是一副别人欠了你钱似的鬼样子,心胸开阔点,好嘛?”
说着娥眉微蹙,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半根麻花递了过去:
“算了,我以德服人。喏,给你吃吧,消消气。”
紫虚一生专注修道,从未见过麻花,一下子愕然道:
“这……这是何法宝?”
玄冥笑道:
“这是麻花,我在街边买的,好吃的。”
紫虚望着吃剩了一半的麻花,咬口处似乎还带着晶莹的口水,以为玄冥在侮辱他,怒道:
“贫道不,不,不吃嗟来之食……”
激动之下,他脸涨得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
玄冥收回了麻花,咬了一口说道:
“切,你不吃,我还舍不得给你呢。你该教的,也教得差不多了,我带人走了,咱们回头见。”
说着拉起辛子秋的手,也不给他说话辩解的机会,身形一晃,便带着他消失在了这内景洞天之中。
……
辛子秋只觉得仿佛硬生生被人推进了一个狭窄的洞口,挤压得他前胸后背都要贴在一起,忽然间眼前一花,只见自己已经回到了贾府房间之中,依然坐在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面前,玄冥手托香腮,正冷冷地瞧着他。
辛子秋一脸懵逼,有点埋怨地问道:
“你干嘛把我带回来?我正学本事呢。”
玄冥没好气地说道:
“我说辛子秋,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昨天刚救了你,今天你又搞这幺蛾子。在无忧洞大闹了一番就算了,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居然还一头钻进别人内景当中,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的?”
“修道人的内景天地中,他就是神,是上帝,除非你神念修为远高于他,否则他可以对你予取予求,就算杀不死你,也有的是办法摆布你。有些邪法,甚至还可以反噬肉身,十分阴毒。”
“更何况,在你进入内景之时,肉身依然留在外面,毫无防备,若是没有实力高强的人在一旁护法,就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都能要了你的命。别以为你有金钟罩,就是不死之身了,把你肉身扔进火里烧死,扔到水里淹死,你找谁说理去?”
辛子秋脸色一变,他聪明伶俐,自然明白玄冥的意思,可还是努力为自己辩解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用真炁稍微刺激一下这块骨片,便被拉了进去?嗐,这不是有你老人家守在身边,我放心嘛。”
玄冥嗔怒骂道:
“滚蛋!你才是老人家。要不是我需要你帮我取得传承,谁管你死活?从今天开始,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哪儿也别跑。就你丫这点儿实力,装什么大尾巴狼?”
辛子秋也不乐意了:
“嘿,怎么说话呢?现在是你求我,可不是我求你。”
玄冥歪着头看了看他,忽然“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不跟你贫了。那个牛鼻子的华山雷法,还有点意思,也很适合你现在修炼。每日卯午酉三个时刻,我亲自监督你练功。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去内景之中问他,不过得提前跟我讲好,我为你护法。”
辛子秋笑嘻嘻地说道:
“还去什么内景?你本事这么大,亲自教我不就行了?”
玄冥摇了摇头: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可不吃你那套马屁。本姑娘又不是道门中人,华山派的法术我也不会,我敢教,你敢学么?”
“你小子运气好,这个紫虚老道没什么坏心思,最多就是想借助道门传承苟延残喘一下,何况有我盯着,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辛子秋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骨片放下,顺手又拿起了桌上的一块兽皮,对玄冥问道:
“我今天在逍遥楼主司徒空的尸体上捡到了这个东西,你认得是什么吗?”
玄冥接过来一看,这块皮一面光滑,一面长毛,入手软腻,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兽皮制成。
她眼中露出复杂的神情,端详良久之后,往桌上一扔,说道:
“不认识。”
“不认识你看那么久?”
辛子秋才不相信她的鬼话,他知道玄冥肯定知道这是什么,至少也有个猜测。
玄冥靠在椅子上,一副“我就不告诉你你咬我呀”的表情,优哉游哉地说道:
“骗你的,这东西来历特殊,你先别打听了。”
……
第九十四章 贾宪来访
“又故弄玄虚……”
辛子秋哼了一声,将兽皮收好,接着说道:
“……你不说,我早晚也能想办法搞清楚。”
这是司徒空唯一贴身保存的东西,肯定是好玩意儿,辛子秋好奇得很。
玄冥微微一笑道:
“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没资格使用它。这样吧,等你突破炼神之境,我就告诉你这东西的来历,否则你神念脆弱,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弄得痴痴呆呆,我可负不起这责任。”
辛子秋撇了撇嘴:玄冥老是这一副话说半截,莫测高深的样子,不就是高阶行者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早晚超过你。
就在两人聊天斗嘴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辛子秋内功深厚,这脚步声离着数丈开外,尚在院中,他就已经听到了,于是对玄冥说道:
“有人来了。”
玄冥点了点头道:
“嗯,先天无极功不愧是上古秘法,你确实变厉害了点,离着这么远就能听见脚步声了。没错,是贾宪来了,咦,老头子怎么这么高兴?”
辛子秋面露讶色,玄冥听出脚步声并不稀奇,可光凭脚步便知道来访的是什么人,甚至连来人的心情都能听出来,这就令他大感诧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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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斜眼看了看他,得意笑道:
“想什么呢,我可不是你这菜鸟,根本用不着靠听的。本姑娘神念覆盖之下,这贾府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辛子秋翻了个白眼儿,却也不得不羡慕玄冥的强大实力。
这时,门外果然传来贾宪的声音:
“小秋,你睡下了么?”
辛子秋站起身,打开门,只见贾宪站在门外,满面红光,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他一见到辛子秋,便忙不迭地说道:
“小秋,穆桂英大帅今天派人来了,邀请咱们明天去天波府一叙,还特别说了要带上芷晴。好像穆大帅有了办法给她治伤。”
辛子秋闻言一喜,高兴地说道:
“太好了!老爷子,恭喜你,这下贾姑娘有救了。穆大帅这么高的身份,她开了口,至少也得有八成把握吧。”
贾宪点了点头道:
“老夫也盼着是这样,不过不论如何,这都是小秋你的人情,大恩大德,我们祖孙俩实在无以为报。”
辛子秋笑道:
“老爷子,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咱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我可没拿您当外人。而且贾姑娘也是因为救我才受了重伤,说起来应该我谢你们才是。”
说着将贾宪让进屋来落座。
刚要倒茶,却发现玄冥拿着茶壶茶杯,早斟了两杯热茶,乖巧地摆在二人面前。
她此时低眉顺眼,含羞带臊,一副下人的模样,垂手站在一边,任谁也看不出,这其实是位无敌的大高手。
贾宪喝了口茶,顺口问道:
“小秋,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么?这小丫鬟服侍你可还满意?”
辛子秋瞧了玄冥一眼,古怪一笑道:
“满意,很满意,梅官姐姐人美嘴甜,懂得又多,这几天多亏了她照顾呢。”
贾宪说道:
“那就好,这梅官是贾忠买来的丫头,我还怕你用起来觉得别扭,想着过几天把她卖掉,换个人服侍你。”
辛子秋赶忙摆了摆手道:
“老爷子大可不必,梅官照顾我就很好,贾忠是贾忠,跟她可没关系。”
说着偷眼瞧了瞧玄冥,怕贾宪出言不逊惹她生气,一言不合暴走之下,估计整个贾府都不够她拆的。
谁知玄冥眼观鼻,鼻观心,丝毫看不出任何感情,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辛子秋心中纳闷,以玄冥的神通,根本没必要非待在贾府当丫鬟掩藏身份,这家伙赖在这里,也不知究竟是戏精上身,还是有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怪癖。
贾宪东拉西扯几句,便聊到了正题,和辛子秋讨论起信陵君古墓留下的算题来。
那一道“物不知数”题,他研究了一天多,依旧没找到简单通用的办法解决。
不过老头子也不是全然没有头绪,倒是想了好几种奇思,只是还没有深入研究下去。
辛子秋饶有兴趣地听着贾宪的思路,觉得很有意思。
他虽然知道解题的方法和答案,但还要留着当筹码,并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
而且数学题从来都不止一种解法,他听了贾宪的几种构想,也觉得很有意思,便拿出纸笔算筹,和他你一言我一语地推演起来。
两人都是数学大行家,虽然一个是古人,一个是现代人,但数学本身就是一门亘古通用的语言,即使相隔千年,交流起来也毫无障碍。
他俩唠唠叨叨,讲论不休,直聊到深更半夜,贾宪才起立告辞,辛子秋也和衣躺下,想着自己好几个任务都有了不错的进展,贾芷晴也有望治好,心中宽慰,慢慢地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整天,辛子秋都老老实实在房中修炼。
他迫切地需要快速提升实力,好面对接下来的其他任务。
来到婆娑世界这几天,辛子秋经历了不少磨难,虽然毫发无伤,但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靠着运气和随机应变的小聪明涉险过关,这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凡事讲究策略,谋定而后动,不能再像个愣头青似的乱冲乱闯了。
年轻人嘛,冲动起来犯错不可怕,可若是连续犯错还不吸取教训,那就枉费他这天才的头脑了。
努力练功,就是辛子秋的第一步计划。
他先天无极功由婆娑世界灌顶,直接到达了第二重炼炁的大圆满之境,也许有希望在一个月之内,信陵君古墓开启之前突破瓶颈,进入第三重的炼神之境,那时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加上五行雷法和掌心雷,只要不碰上地仙这个级别的高手,他应该都有一战之力了。
虽然这古墓不像无忧洞那般四处都是悍匪,但毕竟是神秘的上古方术士建造,肯定非比等闲。
辛子秋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一次绝不会一帆风顺,也许比无忧洞之行还要凶险。
不过为了完成婆娑世界的任务,为了从玄冥口中得到自己父亲的秘密,他无论如何也得跑一趟。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天波府的人到了,请辛子秋和贾氏祖孙过府一叙。
……
第九十五章 再入天波府
辛子秋到了贾府正堂,只见贾宪端坐上首位,手中拿着大红的烫金名帖,正和天波府来的几名锦衣亲随闲谈。
在他身边摆着软塌,穿戴整齐的贾芷晴躺在上面,几位丫鬟婆子守在一旁。
笔趣阁
贾芷晴精神似乎比之前更加萎靡了些,面色惨白,沉沉睡着,细长的眼睛闭起,弯弯的睫毛微微颤动,神情倒是十分安详,似乎并没什么痛苦。
她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十分均匀沉稳,身体状况也并无大碍。
见辛子秋来到,贾宪将大红名帖递过去道:
“小秋,穆大帅请咱们过府,你准备好了么?”
辛子秋点了点头,两人便随着几名亲随,径直到了天波府。
来到府前,辛子秋只见朱红色的大门两侧高耸旗杆,左右盘坐着两头高大的石狮子,威武狰狞。
门前有下马石,解剑碑,一排汉白玉石阶直通朱门,气派豪华至极。
大门正中,挂着块纯黑匾额,上书“天波杨府”四个烫金大字,笔力雄劲,乃是先皇御笔亲题。
辛子秋上次来这里,还是深夜,并没仔细打量四周,如今再看时,心中也不禁赞叹。
正在此时,忽听鼓乐奏鸣,正门大开。
杨金花头戴五凤朝阳朱钗,身穿缕金百蝶云缎长袄,已抢步出来迎接。
她一见到辛子秋,顿时喜上眉梢,离着老远就喊道:
“小秋兄弟,你来啦,快请进。”
辛子秋见到杨金花虽然脸色还有些发白,但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想来已经完全恢复,心中也替她高兴,拱了拱手,微微一笑。
几人跟着杨金花走进厅堂,佘太君和穆桂英、杨排风等人早在此恭候,双方互相见了礼。
辛子秋左右一看,只见大厅中除了杨家的人,还有几个昨晚没见过的生面孔,也在此相候,仔细打量着辛子秋和贾宪。
其中有道士,有和尚,还有妇人,形容各异,但都是目露精光,想来都非等闲之辈。
佘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说道:
“贾先生,辛小友,多谢二位大驾光临,老身年事已高,未能远迎,请多多见谅。”
贾宪拱手道:
“哪里,老太君身份尊贵,能邀请我们前来,已是不胜荣幸。”
佘太君看向软塌上躺着的贾芷晴,眉头不由一皱,问道:
“这位就是贾姑娘?唉,可怜的孩子。桂英,你快去看看。”
穆桂英说了声“得令”,便走上前来,先对着辛子秋等人说道:
“小秋贤侄,贾老先生,容本帅先为你们引见几人,这些都是本帅请来的各派异人,特地来为贾姑娘诊病。”
说着伸手向一个胖大的和尚一张,说道:
“这位是五台山清凉寺的智净禅师。”
又指向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道:
“这位乃是峨眉派四大剑侠之一,‘一字娥眉女’马凤姑,马剑客。”
最后还有一位三十多岁,面上带疤的年轻道人,不等穆桂英开口,便自我介绍道:
“在下东海蓬莱岛门下,道号玄诚,久仰辛子秋小侠客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辛子秋大感诧异,自己才来这方世界没两天,怎么就久仰大名了?
他向几人见了礼,疑惑地问道:
“玄诚道长认得我?”
玄诚拂尘一摆,笑道;
“小侠客昨日大闹无忧洞,力战群寇,斩首逍遥楼主司徒空,如此神勇事迹,贫道怎会不知道呢?”
大厅中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无忧洞凶匪恶名远扬,在场之人都有听闻,尤其是司徒空此人,行事隐蔽,武功又高,没想到居然被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杀死,实在匪夷所思。
大家看向辛子秋的目光,都有些异样,对玄诚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反倒是杨金花曾被逍遥楼的人下药迷倒,险些丢了性命,此时听到辛子秋大闹无忧洞,顿时精神一振,大声说道:
“小秋兄弟,原来你昨天去了无忧洞,还扫平了逍遥楼。多谢你为我报仇雪恨!”
辛子秋不好意思地一笑:
“其实没有玄诚道长所说的那么夸张,全靠了开封府的众位侠客们领头,我杀掉司徒空,也纯属侥幸,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尽皆恍然,若是有开封府徐良展昭等高人出手,加上大批官军,那倒还说得过去,不然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大杀四方,也未免太离奇了些。
穆桂英笑道:
“小秋贤侄,你也不必过谦,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勇气,还能为京师除一大害,已经很了不起了。”
跟着又朝请来的几人说道:
“诸位,躺着的这位贾姑娘,曾经强行燃烧三魂七魄,驱使天师道符箓,导致神魂受损。几位是僧道俗三家有名的疗伤圣手,还望本着慈悲之心,尽力相救。”
马凤姑与穆桂英交好十余年,闻言正色道:
“这个自然,让我们几个先为小姑娘瞧瞧病。”
说着走到软塌之前,仔细观察了贾芷晴一番,这才伸手号脉。
智净禅师和玄诚道人也走上前,左瞧瞧,右瞧瞧,神色都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辛子秋见到穆桂英找来这么多高人为贾芷晴治病,心中也十分感激,杨门女将果然都是巾帼豪杰,说到做到。
不说别的,单单是将这几位请来,肯定花了不少心思,更需要莫大的人情。
他正想着,却见马凤姑先诊视完毕,对着众人说道:
“贾姑娘神魂受损十分严重,所幸她只消耗了神魂之力转化真炁,并没有影响到记忆,不过现在她神魂之力衰弱,不足以承载意识,这才导致浑浑噩噩,昏睡不醒。”
“本派之中,有一种灵药唤作‘养魂丹’,可以滋养神魂,使贾姑娘慢慢恢复,只不过这灵丹原料难求。我师父普渡真人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凑齐了材料,三年前曾开炉一次,只得了四枚,早已全部用掉。还不知下一次收集齐这些药材开炉还要多久。”
“即便能收集成功,只怕也是远水不解近渴,贾姑娘已经支持不了太长时间了,最多三五个月,便会神魂之力流失殆尽,那时即便救得活,也丧失记忆,痴痴傻傻。不知两位出家人有何良策?”
……
第九十六章 景字门秘术
马凤姑说完,胖和尚智净禅师跟着口诵佛号说道:
“阿弥陀佛,马施主所言,一点不差。若要救治贾施主,首先须得想办法为她恢复神魂之力。我佛门之中,有一种梵音神通,称为“一体真如大藏神咒”,可以无上佛法,化为梵音天籁,为她滋补神魂。”
“但以贾施主的伤情,实非一人之力可解。而且,这个法子对佛法修为要求极高,且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很可能伤到根本。因此,至少须得请十八位修成佛门神通的高僧,结成罗汉阵法,同时诵读经文,运转神通,方可确保万全。如此花上几天几夜时光,也许可使贾小姐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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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京师之中,一时间恐怕找不到这么多佛法精深,到达神通之境的僧人。若是花上一段时间,贫僧或许能从其他名山大庙请来一些帮手。不过,贾小姐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辛子秋听了这两人所说,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他起初可没想到贾芷晴的病情如此严重,以为既然请到了穆桂英这等大人物出手,救活贾芷晴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眼下,不论是马凤姑,还是智净禅师,他们所说的解救之法都无比苛刻,想要实施难于登天。
而且就算侥幸满足了这些条件,只怕也得花上大量时间,贾芷晴根本挺不了这么久。
贾宪在一旁,更是神色黯然。
他靠着龙虎山符箓之力,勉强能保住孙女儿暂时性命无忧,但若是一直得不到医治,贾芷晴终究难免会神魂磨灭,成为废人。
他本是乘兴而来,心怀希望,但眼下看着马凤姑和智净两位高人都是束手无策,心里也凉了半截。
正在众人无计可施的时候,一旁的玄诚道人忽然站起身说道:
“诸位,贫道有个办法,可医好贾小姐。不过,需要各位高人鼎力帮忙。”
穆桂英闻言,望向这个年轻的道人,微微有些讶异。
她与马凤姑和智净禅师都是多年好友,唯独这位玄诚道人,她并不认识。
但这位暂居在京师太乙宫,受皇家供奉的蓬莱派年轻俊杰,最近在汴梁城中名声大噪,接连治好了不少人的怪病,其中不乏一些朝中的大人物。
穆桂英自然也有耳闻,因此今天才花了一番心思,托人将他请来。
可没想到,这玄诚道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果然有过人之能,两位成名的高人都治不好的疑难病症,他居然有办法,当下客气地说道:
“道长请讲。”
玄诚拂尘一晃,摆出一副飘飘出尘的模样,缓缓说道:
“贫道是道门中‘景’字门的传人,专擅神魂之道。我门中有一种秘法,可以五行真炁,转化为神魂之力。”
“此法不需要天材地宝,也不用大量人力,若是顺利的话,一个时辰之内便可施术完成,将贾小姐神魂恢复如初。”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
这个法子,听上去可比马凤姑和智净的方案简单多了,但正因为太过简单,却给人一种胡吹大气,不靠谱的感觉。
只听玄诚继续说道:
“施展此法,贫道需和贾姑娘占据中央戊己土,另外还要四位真炁充沛之人,按五行方位占据东南西北四维,形成阵眼。到时贫道可将施术之人连同贾姑娘,一同拉入内景当中,定位她的魂魄,以五行之力调和阴阳,转化神魂之力,直接注入她魂魄之中,便可使她康复。”
穆桂英听完,娥眉微蹙,问道:
“神魂之力玄妙精微,非常人所能揣测,道长仅以五行之力转化,可有危险?”
玄诚笑道:
“此乃我景字门中不传之秘,自有独到之处。其中复杂奥妙之处,请恕贫道不能明言。其实,这世上求医问药,哪有万无一失的道理?不过贫道不止一次施展此法,颇有些经验心得。除非各位有别的好办法,不然眼下,似乎只有这一个可行的手段了。”
穆桂英看向贾宪,他是贾芷晴的亲爷爷,场中能做决定的,非他莫属。
贾宪沉吟良久,他并非不相信玄诚道人的手段,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又是对神魂施法,危险程度不言自明。
但错过这次机会,就只能等龙虎山的道士来京师再做打算,可贾宪与龙虎山关系微妙,实无把握请动龙虎山高功法师为孙女疗伤。
思前想后,他决定放手一试。
当下向穆桂英点了点头,又对玄诚说道:
“敢问道长有几成把握?”
玄诚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若是五人调配得当,贫道至少有九成把握。不过此法对施术之人功力要求很高,除了贫道之外,还需要四位内功卓绝的高人配合。”
“眼下穆大帅,马剑客,智净禅师三人自不必说,加上贫道,总共四人,还缺一位内力深厚的高手把守阵眼。”
贾宪上前一步,说道:
“既然如此,有劳道长布阵施法,老朽还有些微末功夫,愿为这第五处阵眼,完成此阵。”
玄诚眼睛微微眯起,肃然说道:
“此阵之中,已有穆大帅和马凤姑两位女流,练的都是纯阴一派内功。贫道坐镇中央,智净禅师五台派童子功纯阳刚猛,为使阵法阴阳平衡,还需要一位阳气充沛的男子。”
“贾老先生虽然武功超群,请恕贫道直言,阁下仍是走得阴柔的路子,加上上了年纪,阳气不足,不能使阵法发挥最大的威力,最好是另找旁人。”
他这么一说,本来要自告奋勇的杨金花和杨排风,也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他们也都是女子,连贾宪都不符合要求,他们自然更不行。
贾宪闻言,眉头微皱,疑惑道:
“那么依道长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玄诚没言语,却往辛子秋那边瞥了一眼。
辛子秋也正看着玄诚,四目相对之下,他心中微微有些奇怪。
这玄诚道人似乎对自己格外感兴趣的样子。
不过他本来也准备接替贾宪,去帮助玄诚布阵,走上前说道:
“道长,让我试试吧。”
……
第九十七章 还魂妙法
贾宪对辛子秋武功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天之前,在荒村破庙中两人并肩大战康文平等人之时。
那时的辛子秋,虽然一身浩然侠勇之气,还有些出乎常理的特殊手段,但仅以武功而论,却是稀松平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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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见到他自告奋勇,贾宪心中虽然感激,但这毕竟涉及到自己孙女的身家性命,不敢儿戏,当下歉然说道:
“小秋,你……”
贾宪话刚出口,辛子秋却用手一搭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老爷子,在场这许多人,也只有我合适了,让我试试,不会出问题的。”
说话之间,潜运先天无极功,演化纯阳真炁,将一股雄浑醇厚的内力自掌心向贾宪体内传去。
霎时之间,贾宪只觉得一股柔和暖流透体而入,浑厚强劲,至阳至刚,进入自己经脉之中,仿佛三九寒冬之中的暖阳,热烘烘地,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他一呆之下,定睛瞧去,只见辛子秋一对墨色眸子亮如点漆,正胸有成竹地看着他,目光如电,透射出无与伦比的自信。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辛子秋的先天无极真炁演化万物万法,不论纯阴纯阳,少阴少阳,都不在话下,加上他习练了华山派阴阳五行雷法,心中对真炁运用的法门更加自信。
因此在这关键时刻,他作为最合适的人选,挺身而出,当仁不让。
贾宪虽然心中诧异,不明白辛子秋是如何在短短数日之中,就练成了如此惊世骇俗的绝顶内功,但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也十分清楚这少年的为人。
一身正气,光明磊落。
他对辛子秋一百个放心,知道他决无歹意,于是微笑道:
“如此便多谢小秋了。”
玄诚见到辛子秋主动请缨,满眼深意地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
“如此甚好,难得几位高人济济一堂,咱们事不宜迟,就在此结阵。”
众人纷纷点头:
“但听道长分派。”
玄诚又看向佘太君说道:
“进入内景之中,我等肉身不受控制,还望老太君与府中各位为我几人护法保护身躯。”
佘太君龙头拐杖轻轻拄地,肃然说道:
“我这天波府,虽不是什么灵台圣地,但宵小之辈也休想进入。老身保你们安然无恙便是。”
玄诚深施一礼道:
“如此有劳老太君了。”
言罢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言不语,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辛子秋目光如炬,见他右手大拇指在其余四根手指的关节处不断微微颤动,口中也念念有词,好像个算命先生般正在掐指计算。
忽然间,他动了。
玄诚左脚缓缓踏出一步,顿了一顿,掐指再算一番,右脚忽地朝另一个怪异的方位迈出。
在场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玄诚在搞什么名堂。
只见他一步步迈出,渐渐走成了一个个圈子,越扩越大,逼得在场众人纷纷让路。
就这样过了一盏茶时分,玄诚步法越来越快,疾如闪电,整个人已经成了一道灰影,在大厅中飞速穿梭。
大厅中众人都是练气有成的武林高手,对气息的变化极其敏感,都觉得随着玄诚的奔行,一道道看不见的真炁仿佛縠纹一般,波动扩散,覆盖了场中每一个角落。
如穆桂英,马凤姑,智净这等绝顶高手,甚至感到了真炁在不同的方位处传来的不同气息,有的地方如火焰般灼热,有的地方如草木般生机盎然。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玄诚忽然站定在贾芷晴软塌之旁,骈起两指,一指场中某个位置,大喝道:
“八神归位,九地九天!”
“马凤姑,北方壬癸水,落位!”
一道真炁自他手中射出,落在虚处,却砰砰作响,在为马凤姑指明方向。
马凤姑心领神会,按照自己感应到的阴阳壬癸水气,一个箭步窜出,迅速落在场中站定。
玄诚又连连出指,不断喝道:
“穆桂英,南方丙丁火,落位!”
“智净禅师,东方甲乙木,落位!”
“辛子秋,西方庚辛金,落位!”
这几人都是顶尖的高手,不必多话,按照气息自然进入场中,纷纷站定身形。
等四人就位,阵法已成,在场的其他人都感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覆盖了整个大厅。
玄诚站在正中,手持拂尘,清秀俊雅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红润,猛地大喝一声道:
“诸位,现在要将你们拉入贫道内景当中,开始施法!”
说着以指为剑,点向贾芷晴眉心,大声念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三魂永久,魄无丧倾。疾!”
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随着他话音落下,场内凭空有雷鸣之声响起,东西南北四维的四大高手同时感到眼前一黑,身子不断下坠……
辛子秋刚刚有过进入别人内景的经历,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等这种巨大的失重感消失之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小小的虚空当中。
这里一片虚无,没有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之分,只有光怪陆离的各色光线,如波纹一般荡漾,显得诡异莫名。
玄诚修为远达不到地仙层次,他的内景也并非真正洞天,而只是一小片鸿蒙未开的混沌,和紫虚真人那一片有如真实的精神世界相比,有云泥之别。
不过这也已经令辛子秋羡慕不已,他修为还未到炼神之境,神念无法显化,连这样粗糙模糊的内景都没有。
这时,玄诚的声音响起:
“诸位见笑,贫道修为低微,内景尚未演化天地,粗鄙简陋,不值一提。”
此时四大高手稳住了身形,就这么在虚空中静静漂浮着,每个人的身上,按五行方位,都闪现着奇异的神光。
智净禅师双手合十,赞叹道:
“阿弥陀佛,原来这就是道门之中神秘莫测的内景,贫僧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果然妙法天然,佩服,佩服!”
马凤姑也说道:
“玄诚道长年纪轻轻,居然显化神念,自成内景,实在了不起,东海碧霞宫果然英才济济,不愧为武圣人道场,天下武林圣地。”
玄诚微微有些得意,但并未忘形,微笑着说道:
“二位前辈谬赞了,道法万千,贫道也只略通皮毛而已。诸位请做好准备,等下我会使用北斗神咒,定位到贾姑娘魂魄神念所在。”
说着,他敛去笑容,正色肃穆,双手结印,口中念念道: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
随着玄诚口吐咒言,这混沌一片的内景当中,无数光点显现,盘旋飞舞,渐渐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虚影。
……
第九十八章 口蜜腹剑
光点凝成的虚影只有三寸多高,依稀是个人形,却模糊不清,似乎随时都要溃灭而去。
“……上天下地,回死登仙!”
玄诚念完最后一句咒语,双手飞快变化,由北斗印变为五品莲花印,朝着那虚影一点,口中大喝一声:
“三魂归正,七魄就位,急急如律令!”
跟着一口罡气喷出,只见那虚影小人芳灵蕙性,渺渺冥冥,被他手中莲花宝印牵引,缓缓飘来。
玄诚引来虚影,同时浑身上下艮土之力大盛,如山岳,如川岭,将其镇在当中,不致消散。
只听他淡淡说道:
“贾姑娘的三魂七魄在此。她魂魄之力衰败,进入内景时无法像诸位这般神念化形,而是散落零星分布于四处。贫道刚刚以‘景’字门中秘术将她神魂聚拢,定在此处。”
“在贾姑娘神魂再次溃散之前,我们有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事不宜迟,贫道数三声之后,请四位同时向我隔空输送真炁。”
“诸位所处的位置,都经过精心计算,输出的真炁会被阵法自行转换为五行之力,加于贫道,再由我调和阴阳,为贾姑娘恢复神魂。”
“一,二,三,开始!”
四人心领神会,同时凝运内功,在玄诚数到三的同时,一掌遥遥向中央拍出。
沛然雄浑的四种真炁,在这混沌一片的内景当中,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以往无形无相,只能凭借微妙感应察觉的真炁,在内景当中嗤嗤作响,光华四射,产生各种不同的色彩。
辛子秋的先天无极真炁,智净禅师的大伏魔金刚功,马凤姑的金顶妙道真法以及穆桂英的浑天一炁,虽然运转法门天差地别,但依照各人方位不同,竟在阵法作用下化为了精纯的金、木、水、火四种同根同质的本源之力,分别呈白、青、黑、赤四种颜色,宛若四条长龙,朝着中央正宫之位的玄诚冲击而去。
玄诚脚尖轻轻点地,地、天、人、神四盘合和,在内景之中,他便是主宰,九宫八卦方位依他心愿而定,阴阳五行由他一念掌控。
他坐镇中宫,将四方众人精纯的真炁吸纳入体,贮存于膻中气海。
可滋补的却是他自身经脉。
……
玄诚年幼之时,曾因一次巧合,得异人相授,成为了道门三百六十旁门中“景”字门的传人,并且因此离尘出家,成为道士。
这与他师父武圣人和东海碧霞宫全无关系,都是他自己的机缘。
“景”字门擅于神魂之道,玄诚之前施展过的慑心法术,便是门中秘法之一。
而且此门中确实有一道神奇的秘术,可将施术之人自身真炁,转化为神魂之力,为他人修补魂魄,乃是一门舍己为人的术法。
但玄诚隐瞒了施展术法的具体方式,至于他所告诉众人的,以四大高手五行之力为贾芷晴修补神魂云云,都是半真半假,暗藏心机。
他虽为出家之人,但自私成性,无利不起早,就算是至亲好友,若无利害关系,他也绝不会耗损自身真炁,为别人提供援手,更何况贾芷晴与他非亲非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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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玄诚此人也城府极深,善于利用每一个细小的机会。
在他检查贾芷晴伤势之时,便另有了一番计较,要借助几大高手同时在场这个特殊的机缘,假他人之手,帮助自己冲破关隘,功力更上一层楼。
转念之间,他便定下了计策,假托“景”字门秘术这个说辞,骗得四大高手进入他的内景,将真炁调和,渡化给他,神不知鬼不觉间,为他增加修为。
……
辛子秋连连催动掌力,只感到自身内力注入玄诚体内后渐渐消融,无影无踪,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不仅是他,在场的其他几位高手也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感到惊疑不定。
随着他们真炁的渐渐流逝,阵法中宫之位生出的吸力越来越强,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不断在贪婪地吸收吞噬。
如此一来,他们已经不再是主动释放真炁,反倒像是练功走火入魔般,息关大开,内力急泄而出,完全不受控制。
不论几人如何挣扎,都无法稳固内气,不令外流。
这样下去,别说半个时辰,哪怕只有一刻钟时间,他们也要被抽干真元,身受重伤,成为废人。
几人都是心地良善之辈,若是为了救人而受伤,倒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透着十足的诡异。
而且,即便他们已经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阵法中的贾芷晴神魂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模糊不清,似乎毫无反应。
……
玄诚接收到了四大高手庞大的真炁,以阵法调和为精纯的五行之力,蕴入体内,收获极大。
此时他全身微微颤动,感到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同时修为暴涨,连这处内景都似乎由混沌虚无,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蓦地,他回过神来,心中暗叫不好:
“啊哟!我太过沉迷于汲取力量,操之过猛,又忘记为这小丫头恢复神魂,等下这些人发现内力被我吸走,却救不活贾芷晴,非要心生怀疑不可。其实我如今功力大增,倒也不怕他们,但这几个人背后势力极大,我神功未成,最好还是少惹麻烦。”
心念及此,装模作样地大喝一声道:
“诸位,到此为止即可,莫要伤了根本,贫道已经积蓄足够力量,可为贾姑娘重塑神魂!”
说着足尖轻点,拨动地、天、人、神四盘,内景之中时空变化,阵法也停止运转,众人飞速外泄的内力登时止住。
几人真炁大幅流逝,都是一阵眩晕,辛子秋功力最浅,甚至微微晃了晃身子,险些跌倒。
好在他在无忧洞中得到了几道生灵精气,当下迅速以饕餮之力激活。
“你的饕餮之力成功吸收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品质:普通。”
“你暂时获得了饕餮之力富裕的额外生命力和恢复能力。时间:一小时。”
熟悉的声音响起,辛子秋身上热流涌动,迅速为他恢复着亏损的真元,他苍白的脸色也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
第九十九章 奇变陡生
辛子秋能倚仗着神奇的饕餮之力,迅速恢复生命力,可其他几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他们没有额外的超凡之力来补充损失的真元,此时都已虚弱不堪,神情委顿。
而且这一次,几人险些伤到了根本,之后没有数月苦修,只怕都难以恢复。
马凤姑是出了名的性情火爆,她感到被人算计,气愤难平,口中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地对玄诚道人大声喝问道:
“玄诚,你这是什么邪法!居然能吸人内力?”
玄诚道人辩解道:
“马前辈,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对不住了!”
说着分出一道真炁,以他“景”字门中秘法施展,化为了神魂之力,注入被中宫镇压的贾芷晴虚影之中。
道门真传秘法,果然非同小可,这一道力量注入之后,那虚影顿时散发出赤青黄白黑五色五行光晕,肉眼可见地涨大了一圈,并渐渐清晰起来。
玄诚也不管其余几人半信半疑的眼光,自顾自地一道道法诀打出,没过多久,贾芷晴的魂魄居然真的逐渐凝聚成形,慢慢成长壮大,就连五官面目都愈发清晰可见。
在道士内景当中,一切法则道理都与外界不同,在这里所见所感,都不是实物,而是神念魂魄所化。
贾芷晴的形象在众人眼中越清晰,就证明她神魂之力越强,离恢复意识越近。
看到贾芷晴的魂魄虚影在内景中渐渐凝实,马凤姑也将怒气强压了下去,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术业有专攻,她不是道门中人,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去指责玄诚别有用心,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辛子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一皱,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也很不满意。
他本性善良单纯,潇洒豁达,从不愿以恶意揣测别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愚鲁迟钝。
正好相反,少年智商极高,心思之机敏,头脑之灵活,都远胜常人。
他修炼的先天无极功本就对气息极其敏感,加上右臂上的饕餮之力随时在提醒他周围能量的变化,辛子秋身在局中,早就瞧出了不对劲儿。
玄诚分出的这么一点真炁,比之众人给他输入的力量,简直沧海一粟,九牛一毛。
很显然,这道人耍了心思,而且做得十分巧妙,让在场众人明知被算计,却不能发作。
辛子秋倒不是在乎自己真元的损失,反正他有饕餮之力在身,可以随时补充回复生命力。
他在意的,是感到对不起穆桂英,马凤姑和智净禅师这三位剑侠。
他们和自己,和贾氏祖孙本来非亲非故,全是因为江湖义气才仗义出手,舍己救人,不图任何好处。
结果这份善念却被玄诚利用,平白失去了不少功力,实在让辛子秋感到过意不去。
他把这一切暗暗记在心中,大丈夫恩怨分明,玄诚出力救治贾芷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结果如何,这份恩情他自然都会报答。
但这道人借机窃取众人功力,这件事稍后也须得给个交代。
而且他下了决心,要想办法帮助几位侠客将失去的功力找补回来,总不能让人家既帮忙又吃亏。
辛子秋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能容忍有人因为他的缘故蒙受损失,对贾芷晴如此,对穆桂英等侠客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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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想着心事的同时,场中忽然陡生奇变。
……
随着玄诚施展秘法,贾芷晴的神魂之力迅速壮大,魂魄已经在内景中化为实质,完全恢复了原貌。
一身红衣,容颜俏丽,脸上带着一往无前的果敢与决断,正是贾芷晴拼命施展飞剑符箓前的模样。
她此时虽然仍是浑浑噩噩,但身体已经在玄诚的法诀作用下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要神与意合,苏醒过来。
就在这接近功行圆满的时候……
蓦地,贾芷晴身上金光大盛,一道道玄而又玄的符文,仿佛漫天花雨,透体喷射而出。
异象一起,众人都是一惊,不止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们付出的代价巨大,可不想在此时半途而废。
穆桂英脸色苍白,用尽力气沉声问道:
“玄诚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玄诚也是一脸懵逼,这术法他施展过多次,称得上是轻车熟路,可从未遇见过如此意外的情况。
此时他心中微微有些慌乱,这回若是救不好贾芷晴,又平白吸收了几大高手的功力,那可真是把人得罪惨了。
穆桂英背后神秘的骊山派,马凤姑的峨眉派以及智净禅师的五台山清凉寺,哪一个都不比东海蓬莱岛实力差,不是能他随便招惹的。
况且,他初来京师,虽然得到仁宗皇帝信任,暂居西太乙宫,但毕竟人生地不熟,可不想树敌太多。
但玄诚毕竟得到“景”字门真传,对神魂之力的研究和领悟远非常人可比,虽然心中紧张,但手中术法丝毫不乱,小心翼翼地感应着贾芷晴体内这股金光之力,寻求对策。
没过多久,他心中安定下来,这莫名其妙的金光异象,并非是他术法出了问题,而是来自附着在贾芷晴神魂之上的一股神秘玄奥的能量。
这能量不知是先天存在,还是被人封印于此,居然藏匿在这小丫头的灵魂深处,在道门术法的刺激下,不知怎地显现了出来。
若非是在内景这种奇异的精神世界当中,而且有源源不断的精纯神魂之力滋养,这无形无质的金光力量绝无可能被人发现。
玄诚心中好奇,他修炼神魂一道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怪事。
这股力量绝对不同寻常。
他虽不知道这金光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凭借在身在自己内景中对一切力量的微妙感应,十分肯定其中藏着惊天动地的宝物和秘密。
想到这里,他贪念大起,一边继续施法不停,一边偷偷以神魂之力试图包裹这团金光,想要从贾芷晴魂魄中剥离下来,窃为己有。
同时大声安慰众人说道:
“诸位不要紧张,这并非贫道术法的问题,而是贾姑娘自身体内的异状,让贫道施法探个究竟。”
辛子秋在一旁也感到了异样,不仅是眼前耀目的金光,他右臂中的饕餮之力也同时在蠢蠢欲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灼热渴望。
他心头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情势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之前的预估,而玄诚还在不管不顾,似乎毫不在意贾芷晴的死活。
辛子秋大声喝道:
“道长,不要轻举妄动……”
可他话一出口,却为时已晚。
贾芷晴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已经恢复了神志,懵懵懂懂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一脸迷茫。
而正在此时,玄诚也控制住了她体内的神秘力量,猛地念动法诀,大喝一声:
“疾!”
巨大夺目的金光宛若烈日当空,从贾芷晴神念所化的身体中爆射而出,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贾芷晴厉声惨叫,刚刚醒来便又遭重创,昏死过去。
金光破体带来的巨大的能量,冲击着内景中的每一个人。
穆桂英等人元气大损,神魂虚弱,根本经不起这样的能量冲击,一下子全部两眼一翻,横在虚空之中,生死未知。
与此同时,这一团耀目的金光在玄诚神魂之力的引导下,缓缓向他飞去。
道人心中狂喜不已。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小姑娘灵魂深处,居然封印着龙虎山天师道的无上至宝。
大罗符图。
……
第一百章 原形毕露
大罗符图,是龙虎山历代祖师留下的符箓和灵图,乃是天师道千年传承的无上至宝,而且其内蕴含着道门玄宗之中的许多秘密,珍贵无比。
玄诚也是道门传人,见识极为不凡,他虽然没见过大罗符图,但早有耳闻,并不陌生。
这内景当中,他便是主宰,其中存在的一切力量,都瞒不过他的神念。
控制住了这金光之后,在微妙的感应下,他一下子便认出此物的来历,激动得险些神念溃散。
若是得到了这天师道的祖师传承,别说得罪在场这几个人,就算是他们背后的门派全都找上门来,他也不怕。
区区贾芷晴,何德何能,居然有龙虎山的绝顶秘宝?
此刻玄诚也顾不得想这许多,猛地催动神念,将金光拉向面前,要吞入自己魂魄之中,慢慢消化理解。
可就在此时,一道雷光袭来,正中他牵引金光的神魂之力上,切断了他与大罗符图的感应。
玄诚怒不可遏,双目眯起,瞳孔微缩,朝着雷光射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辛子秋傲然而立,一双黑亮的眸子正死死盯着他。
……
原来在金光从贾芷晴身上透体而出之时,巨大的能量冲击震晕了虚弱的穆桂英等几人,唯独辛子秋由于献祭了生灵精气,在饕餮之力那里获得了大量生命力的补充,依旧真炁充沛,并没受多大影响。
生命力越强,自然魂魄就越凝实,越不容易因为冲击失去其上承载的意识。
眼见着玄诚道人丝毫不顾在场众人的死活,一意孤行,非要抢夺贾芷晴身上的金光,贪念毕露,辛子秋顿时大怒,要阻止道人胡来。
可他一来没有宝剑,二来在这内景虚空之中脚步使不上力,一身武功全都用不出来,情急之下,便使出了刚学会的“掌心雷”,果然一举奏效。
……
玄诚一见是辛子秋坏了他的好事,心中也是一惊,同时微微有些疑惑,连三大成名高手都已经因为真炁耗损而虚弱不堪,这小子怎么还是龙精虎猛,难道他的功力竟远胜穆桂英等人?
不过他表面上不露声色,淡淡说道:
“小兄弟,你这是何意?”
辛子秋虽然身在对方内景之中,但毫无惧色,迎着玄诚的目光喝问道:
“道长,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贾姑娘明明已经快要苏醒,你为何还要将这金光从她体内逼出,害的她和其他几位前辈都是生死不知。”
玄诚本来还想编几句瞎话糊弄过去,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事已至此,对方又在他的内景当中,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索性摊牌说道:
“辛子秋,我没兴趣跟你解释,这几个人都晕过去了,死不了,最多神念受点损伤而已。依我看,你也随他们去吧,别在这儿碍事,等下我吸收了大罗符图,再慢慢修改你们的神魂记忆。”
“你们醒来之后,只会记得为小丫头治伤之时凶险无比,所有人不得不大耗功力,不惜损伤神念,才能救活她。”
说着伸手遥遥一指,便要封闭辛子秋五感神识,让他晕厥过去。
在这内景中,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灵,别说辛子秋神念修为不如他,就算是比他修为高出许多之人,也没办法抗拒他的号令。
之前玄诚还有所顾忌,不敢随便出手,眼下已经撕破了脸皮,而且场中就剩辛子秋一人,他便肆无忌惮起来。
“咻!”
一指之下,辛子秋却宛若清风拂体,毫无反应,完全无视了他厉害的神魂攻击。
玄诚瞠目结舌,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
天波府大厅中。
盘膝而坐的穆桂英,马凤姑和智净禅师三人同时一阵闷哼,面色惨白,唇角有鲜血溢出,身上也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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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软榻上的贾芷晴微微发出呻吟,双眉紧锁,似乎在忍受着极大地痛楚。
只有辛子秋和玄诚两人,仍是毫无异样地端坐着。
杨金花见状,焦急地说道:
“老祖宗,这怎么办?要不要想个法子唤醒他们?”
佘太君枯瘦褶皱的面庞上毫无波澜,淡淡说道:
“沉住气,再等等。”
这时,辛子秋笼在袖子中的右手忽然亮起淡淡的紫金光芒,转瞬即逝。
……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以前。
贾府,辛子秋的房间。
“多谢你一大早帮我护法,让我去紫虚的内景中又问了很多问题。”
辛子秋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中,一条腿架在扶手上,手里拿着一罐可乐,嘴上说着多谢,脸上却笑嘻嘻地,没有半点恭敬的样子。
玄冥坐在他对面,两腮鼓鼓的,吃着奶油蛋糕,随意摆了摆手,含混不清地哼了两句。
“我的掌心雷已经很熟练了,威力也不小,要不要试试?”
辛子秋有点小得意,他今早在紫虚的内景中,学了不少使用真炁的窍门,感觉进步很大,有点跃跃欲试。
玄冥咽下了蛋糕,有点噎得慌,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瓶果汁,咕嘟嘟地喝了几口,这才说道:
“得了吧,就你那两下子,还是自个儿留着玩儿去吧。给我挠痒痒我都嫌轻。”
辛子秋撇撇嘴,有点意兴阑珊,玄冥这家伙说话真是不客气,就不能别那么直接么。
只听玄冥又说道:
“我说,你这没完没了地往人家内景里面跑,真当本姑娘是免费保镖了?我帮你护法很累的好不好。”
辛子秋笑道:
“你既然求我帮忙做任务,那我不得提升实力么?不然谁去方术士的宝藏里面给你取得传承?”
玄冥没好气地说道:
“什么叫‘求你帮忙’?咱们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双赢,双赢懂不懂?”
辛子秋点了点头:
“得,甭管怎么说,你也得出点力不是?”
玄冥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
“算我服了你,死皮赖脸的,和你老爹一个样儿。我不会在京师停留太久,这么着吧,给你样东西,拿着玩儿去吧。”
说着从手指上褪下一枚细细的紫色指环,递给辛子秋道:
“喏,拿着吧。这戒指是我历练时偶然间得到的,不是婆娑世界的奖励,所以没有交易的限制。送你当个玩具吧。”
辛子秋疑惑地问道:
“这啥玩意儿?”
玄冥耸了耸肩道:
“这戒指名叫‘守魂’,能让你神魂凝实,能够抵挡一些神魂类的攻击,除此之外没什么作用,挺鸡肋的,不过很好看,我就一直当装饰戴着。”
“既然你这么喜欢去别人内景玩儿,那就把这个戒指戴上,紫虚那个级别的菜鸟,肯定伤不到你。至于金丹真仙嘛,就不好说了。”
辛子秋一口可乐差点没喷出来:
“这么好的东西当摆设,你怎么早没拿出来?”
玄冥将果汁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说道:
“我欠你的?凭啥我的东西都得给你?再说这戒指只防神魂攻击,又保不住你肉身,有个屁用。最多就是以后我出去做任务了,你也可以放心去紫虚的内景里面,不过得找个靠谱的人护着你肉身。”
辛子秋嘿嘿一笑,一把将戒指拿了过来,套在自己手上。
他男人的手,可不像玄冥十指纤纤,人家戴在中指,他只能勉强塞进小指头上,不伦不类。
……
第一百零一章 夕惕若厉 无咎
内景之中,神魂之力与真炁交织,将一片灰蒙蒙的混沌染得五颜六色,光怪陆离。
两个男人遥遥相对,犀利的眼神有若实质,针尖对麦芒。
即便只是神念化身,玄诚俊秀脸颊上依旧保留着那道狰狞的长长伤疤,随着他嘴角微微抽动,好像一条僵死的蜈蚣。
他伸手一指辛子秋,歇斯底里地大喝一声:
“给我趴下!”
声音响若洪钟,如虎啸山林一般,一道道神魂之力伴随着他的呼喝,宛若万千流光,激射而出。
仅仅是余波波及之下,四周的穆桂英等人昏迷的身子就是一阵颤抖,神念所化形体几乎都要溃散。
辛子秋不闪不避,身上紫光缭绕,玄冥赠予的守魂指环凝住了他的神魂,为他挡下了这一击。
磅礴的神魂之力,近乎地仙巅峰神念的全力一击,加在他身上,竟如清风拂山一般,没造成丝毫实质的损伤。
不过饶是如此,辛子秋也并不好受,他此刻头脑发胀,胸口烦闷欲呕,眼前金星乱冒,昏昏沉沉,似乎随时都要失去意识。
玄诚神念本就强于他,更加上身处本元内景之中,又擅长“景”字门神魂之法,爆发出的神念攻击之强,远超道人本身的实力所及。
内景当中,主宰无敌,这句话虽然有点夸张,但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辛子秋直到此刻,才知道一向大大咧咧的玄冥,为何之前对于他进入紫虚真人的内景之中这件事如此谨慎,要特意为他护法,还亲自进入内景带他回归。
区区一个玄诚道人,修为远达不到地仙的级别,在自身内景之中都已经如此恐怖,若是紫虚想要算计他,只怕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
尽管此时辛子秋脑袋嗡嗡作响,但自始至终,他心中并不如何慌乱。
有时候,聪明人显得厚道,甚至有些憨态,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擅算计,而是因为心怀纯良善念,不屑于蝇营狗苟,更不愿直面人性之恶。
辛子秋就是这样的人,他自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即便偶尔被人占点便宜,吃点小亏,也从未放在心上,糊涂得恰到好处,活得潇洒快意。
但自从他骤然被拉入这个危险的世界后,这样的性格令他屡屡碰壁,不论是化身贾忠的幽泉散人,还是黄泉魔族的羽童长老,甚至逍遥楼的司徒空,都曾经将他引入到了阴谋算计当中,九死一生。
虽然他靠着随机应变的聪明才智和玄冥的帮助屡屡化险为夷,但老实人也不能一直被这么欺负。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辛子秋在这方世界历经数日生死危机后,得到的宝贵经验。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这一次天波府之行,从一开始,他就在防备着所有人,尤其是玄诚道人。
早在大厅中,玄诚提出要将众人拉入内景之时,他就已经算计好了十几种不同可能和相应的对策。
守魂指环,生灵精气,死灵精气,雷法,若是没有这些底牌,他也绝不会同意贸然进入玄诚的内景中。
如今,虽然情势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但总体来讲仍在辛子秋掌握之中,因为他还有一道杀手锏。
……
玄诚见到自己的术法居然对辛子秋无效,心中大惊。
按他的理解,在这片内景空间之中,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神灵,也许只有那虚无缥缈的羽化真仙,才能不受摆布,可眼前这小子就算功力再深,也绝不可能是在世仙人。
“你……你究竟用了什么法术,居然能身在我的内景当中,却不受我的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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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诚语气微微有些发颤,不再像之前掌控一切时那般淡定,连自谦的“贫道”两个字都不用了。
反倒是辛子秋缓缓说道:
“道长,你我无冤无仇,我也不想和你为敌。但你须得救活在场所有的人,而且不管这金光究竟是何物,你也得还给贾芷晴姑娘,否则我拼个鱼死网破,也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他语气恬然,脸上也挂着笑容,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玄诚冷笑道:
“你威胁我?”
辛子秋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不是威胁,只是告诉你这么一意孤行的后果而已。”
玄诚眼睛眯起,哼了一声说道:
“别以为你能挡住我的攻击,便有资格胡吹大气。这可是我的内景,在这里我主宰一切,你能奈我何?”
辛子秋双眸如电,森然说道:
“在这里我确实打不过你,但我拼了这一身功力不要,也能炸了你这内景世界,拖你个两败俱伤,你信也不信?”
说着,他周身上下五行之力盘绕,双掌摊开,一道道蓝色的电弧在他手心不断窜动跳跃,犹如吞吐不定的蛇信。
玄诚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骇然的神情:
“华山五行雷法!你疯了么?引爆真炁,炸掉我的内景,你也会功力尽失,成为废人!就为了这几个人?他们和你非亲非故,值得你付出这么大代价么?”
在这内景之中,玄诚对人魂魄的感应格外灵敏,他察觉到了辛子秋此时心志坚定,绝不是在大言欺人。
只要自己不同意他的条件,稍有轻举妄动,这少年随时都会真的将自己献祭,引爆全身功力,跟他拼个同归于尽。
“你……你……”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如此疯狂,对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一身苦修而来的功力视若儿戏。
……
其实,辛子秋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还有几道生灵精气,可以迅速恢复身体状态,并不太惧怕引爆真炁给自身带来的危害。
但这件事,他自然不会跟玄诚讲。
此时他咬着牙,做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说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今天这些人我是救定了,你赶紧放开手里的金光,将他们安然无损地带出内景,咱们所有的账便都一笔勾销。日后我还会送上一份谢礼,感谢你救治贾姑娘。否则现在血溅五步,玉石俱焚,你别以为老子不敢。”
玄诚见辛子秋脸上流露着凶戾之气,心中暗生惧意,可天师道的大罗符图实在太过诱人,实在割舍不下。
他本来打定主意,不顾一切地抢到这天师道至宝,然后远遁高飞,就算到时候穆桂英等人养好伤再想找他麻烦,也至少要个把月的时间。
那时,他学会了大罗符图上的种种法术,功力大进,绝不会怕任何人,哪怕因此树下强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眼下辛子秋发疯一般的逼迫,令他不得不重新估计形势,若是真的被他自爆真炁炸掉这一方内景,再添油加醋和天波府中的那些人告自己一状,那时自己身受重伤,就算得到了宝物,也休想逃出天波府众人的包围。
事已至此,他既奈何不得辛子秋,又怕他真的发起疯来弄个两败俱伤,举棋不定之下,忽然眼珠一转,转怒为笑说道:
“辛子秋,你可知道这金光究竟是何物?”
……
第一百零二章 大罗符图
辛子秋一愣,没想到玄诚话锋一转,居然问起了这件事。
这金光来自贾芷晴身上,说实在话,他确实很好奇,也想知道这令玄诚无比心动,甚至不惜得罪三大顶尖强者也要弄到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可眼下众人都危在旦夕,他并不想节外生枝,只好按捺下猎奇的心思,沉声说道: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你赶紧动手救人吧。”
玄诚嘿嘿一笑,也不管辛子秋的喝问,自顾自继续说道:
“小兄弟,这金光便是天师道千年传承的无上至宝——大罗符图。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龙虎山的秘而不传的宝贝,会在这个普普通通,修为低微的小丫头身上么?”
辛子秋闻言又是一怔。
他知道贾芷晴和龙虎山有关系,那令她神魂受损的飞剑符箓,就来自于天师道。
而且贾宪也亲口说过,他们祖孙俩和龙虎山有一点渊源。
不过大概也仅仅是一点渊源而已。
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并没那么密切,不然贾宪也不至于每次提到要找龙虎山高功法师为贾芷晴疗伤时,都是一副愁眉苦脸,希望渺茫的样子了。
可越是这样,贾芷晴身怀天师道秘宝这件事就越显得奇怪。
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玄诚看出了辛子秋的情绪转变,和微微的迟疑,声音霎时间变得缥缈起来,用上了他“景”字门的慑心秘术,充满诱惑地说道:
“小兄弟,你想想,这姓贾的小丫头何德何能,会持有天师道的宝物?显然来路不正,要么是偷的,要么就是抢的,否则龙虎山的道士天天将大罗符图供着,自己都舍不得用,怎么会给了一个外人?”
“你看,既然这是不义之财,又被咱们兄弟俩发现了,那就是天意和缘分,为什么不能拿来?”
“子秋小兄弟,你大概还不知道大罗符图的厉害吧,就让贫道给你讲解一番。”
辛子秋本不想听,但就像玄诚伤不了他一样,他也拿内景当中的玄诚无可奈何,只能一边盘算对策,一边听他接着说道:
“自天师道创立以来,每一次天师承继交接之时,上代天师都会在这大罗符图里面留下一道符箓,和一张图谶,其中传承了他们的一部分神念和力量,也记载着他们的修炼心得,供后代天师揣摩钻研,驱使运用。”
“我道门中有请神之法,可以借来传承祖师甚至罗天神明的力量,用来加持自己的术法甚至修为。请来的祖师之灵越强,术法威力就越大。龙虎山天师道尤其善于此道,他们不仅可以凭借术法和符箓借来祖师之力,而且历代天师还可以借用大罗符图的力量。”
“你想想,那天师道传承千年,历经二十余代天师,每一位都至少有地仙的修为,其中甚至不乏有羽化的真仙。他们留下的符箓和图谶,力量之强,可想而知。而且代代叠加下来,不断修补完善,几无破绽。”
“这大罗符图一旦开启,光是符箓的力量,就相当于二十多位地仙一起出手,几乎可以移山填海,偷天换日,无所不能。更不用说那些能够预言吉凶的图谶,藏着无数道门的秘密和前人修炼的经验。这种无上圣物,贾芷晴一个小姑娘,福缘浅薄,怎能消受得起?”
“如今大罗符图从她体内脱困而出,那就是她命中注定,不配持有这宝物。既然宝物在此现世,又只有你我兄弟见到,那也是咱们的缘法,倒不如二人共享此宝,一起参悟。”
“哥哥我身负‘景’字门传承,对道门万千术法都能触类旁通,到时候你若有不明之处,我可以倾囊相授。用不了三年五载,咱们兄弟就至少能成就地仙,到那时天高海阔,不比现在逍遥自在得多?”
玄诚一口气说了半天,在内景之中以本门慑心秘法传出,就算修为高他几倍之人,也难免被蛊惑中招,乖乖与他同流合污。
不过辛子秋的守魂指环天生就克制这些神魂秘法,因此玄诚的慑心法术对他毫无作用。
真正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这番话的内容。
没想到这莫名其妙出现的金光,竟然有如此复杂的来历。
虽然与贾宪祖孙俩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辛子秋很认可他们的人品,绝不相信两人是会盗窃抢夺龙虎山的至宝。
但不这么想,却又说不通贾芷晴身上大罗符图的来历。
龙虎山的道士们总不会突然脑子进了水,将自家宝物故意封存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吧。
这涉及到别人门派中的机密,他一时想不通,也无暇多想,只能循着本心行事。
他摇了摇头说道:
“道长,这既然是天师道的东西,又封存在贾姑娘体内,必有重要的道理。我不能拿,你也不能要,咱们将这金光物归原主,不要管人家的闲事,如何?”
玄诚见他气定神闲,语气坚定无比,完全不受自己慑心法术的影响,心中也是一惊。
可听到辛子秋让他将大罗符图归还天师道,他顿时脸色大变,说道:
“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动心?为什么不要?”
他高声大叫,语气中充满了气恼,不甘和痛惜。
唾手可得巨大机缘,就被这个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少年搅了局。
辛子秋淡然说道:
“道长,你也是修道之人,靠着抢夺他人财物,提高自己修为,把礼义廉耻都抛在脑后,就算能成仙得道,那又有什么意思?”
玄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这世上哪有人看到成仙得道的机会而不在意的?对了,这小子一定是别有用心,另有诡计,他肯定是想劝我打消夺宝的念头,好自己独吞宝物。
他此时早已被贪婪蒙住了心,声音愈发的尖利起来:
“你……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见者有份,不论你使什么诡计,要是想独吞,绝不可能!”
辛子秋见他执迷不悟,叹了口气道:
“我只想靠着自己努力,成仙也好,凡人也罢,但求无愧于心,活得心安理得。这宝物是别人的东西,就算再厉害,我也不会抢。道长,不论你是否别有用心,到底出力救了贾姑娘,我念你的恩情,听我一句劝,天师道可不是好惹的。你就算这次侥幸得了宝物,也难逃公道,到时候惶惶不可终日,还谈什么成仙得道,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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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诚此时已经完全完全沉不住气,刚要争辩几句,却只听有人幽幽附和道:
“小家伙说得不错,没想到京师之中,还有这样的后辈。年纪轻轻,能有这份心性和品质,见利不忘义,真是难得……”
……
第一百零三章 青袍怪客
幽暗的内景之中,一片混沌。
这里是修道人神念所化,没有风声,没有蝉鸣,甚至没有活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绝对的死寂,安静得可怕。
于是当这说话声响起的时候,更令本就剑拔弩张的玄诚道人和辛子秋两人一阵心惊肉跳。
这声音渺渺茫茫,没有源头,似乎跨越万古,从无尽远处传来,又如同细语呢喃,微不可察,直钻进人的灵魂深处。
两人都吓了一跳,玄诚更是骇然莫名,厉声大叫道:
“什么人?你是怎么来到我内景当中的……”
内景是修道之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怎么能容许随随便便被人进入?
以当初紫虚真人的地仙修为,在见到闯入自己内景中的玄冥时,也是无比的警惕和惊惧,更何况是身为一介凡人,实力和见识都远不如地仙的玄诚道人。
他此时早已失态,不复之前的潇洒气度。
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
“龙虎山符箓之术,绝不会传给心术不正的小人。玄诚道人,你机关算尽,也是徒然枉费心机,休想得到我天师道传承。”
玄诚扭头左顾右盼。
其实这内景之中任何一处都瞒不过他的神念,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他已心知肚明,这声音不是来自其中任何一个角落。
他此时纯粹是在极度的紧张慌乱下,毫无意识的举动,没有道理可言。
就在玄诚道人惊慌失措的时候,他面前的金光忽然迸发出灿烂夺目的光彩。
在这耀眼的光芒之中,居然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青袍长须,头上高挽发髻,随意插着一根竹簪。
他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但脸如冠玉,红润光滑,毫无一丝皱纹,唯独眉宇间神情萧索,带着淡淡的忧郁。
这人一步从金光中跨出,进入到内景当中,就这么泠然而立,双眼中神光有若实质,扫视在辛子秋和玄诚道人身上,令他们感到了如山岳压顶一般的压力。
玄诚道人望着眼前的青袍人,不禁瑟瑟发抖,两条腿虽是神念所化,但也微微有些发软。
他可不笨,这人从大罗符图之中钻出来,那必然是和龙虎山有关。
而且这青袍人修为深不见底,虽然看不清虚实,但玄诚道人也能感到如滔天巨浪般的沛然真炁,以及高山大泽般巍然的神魂之力。
这是地仙?不,恐怕不止如此……
即便是地仙,也未必能在自己的内景中散发出如此大的威压。
这人的实力,明显比他见过的所有地仙都要强大。
难道是羽化的真仙降世?
玄诚越想越害怕,又听到这青袍人刚刚那一番话显然是在斥责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心中惴惴,不知他究竟要使出什么手段来。
若非此时只是神念化身,没有实体,恐怕玄诚道人早已冷汗满身,面无血色了。
辛子秋襟怀磊落,心中坦坦荡荡,倒是毫无畏惧,直面这青袍人问道:
“阁下是天师道的仙人?”
那人看了辛子秋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嘉许之意,自我介绍道:
“我叫贾正亮,来自龙虎山天师府。小子,你可以啊。贾某人阅人无数,可是能做到重宝在眼前而面不改色的,真的凤毛麟角。你叫什么名字?”
辛子秋被他夸奖,却也没什么得意的感觉。
不贪别人东西,这不是基本的道德准则么?
反而是这人的身份,令他十分疑惑,奇怪地问道:
“我叫辛子秋,尊驾姓贾?你和贾姑娘是什么关系?”
青袍人贾正亮苦涩一笑,神气抑郁,似乎想起了无限伤心往事,淡淡说道:
“我是芷晴的父亲。”
饶是辛子秋预先有了猜测,也实在吃惊不小。
他记得贾宪说过他自己有一儿一女,但早已不在人世,唯一的亲人就是孙女贾芷晴。
眼前的贾正亮既然说是贾芷晴的父亲,那他到底死了没有?
他心中充满疑窦,但此时救人要紧,既然来了强援,那就得利用上。
于是对着贾正亮说道:
“既然是大叔你来了,有办法救人么?”
贾正亮瞧了瞧四周,见到贾芷晴横在虚空之中,神情委顿,微微叹了口气道:
“唉,可叹我这芷晴孩儿,没了父亲,居然受了这许多委屈。”
说话间双眼朝玄诚道人一扫,精光爆射,变得严厉起来:
“是你干的么?”
玄诚道人之前一直在打大罗符图的主意,心中有鬼,面对这很可能是是羽化真仙的贾正亮,早就吓得直哆嗦。
而后又听说此人居然还是贾芷晴的父亲,更是魂飞魄散。
他本就战战兢兢,生怕对方报复自己,听见贾正亮似乎有怪罪的意思,赶紧解释道:
“当然不……不是,上仙千万莫要误会,令千金曾经强行燃烧自己三魂七魄,将神魂之力转为真炁,导致魂魄受损,昏迷不醒,这可与贫道毫无关系。”
“贫道不仅没有伤害令千金,还正在以‘景’字门秘术为她凝聚魂魄,唤她苏醒。如今已经接近功行圆满,只是她体内的大罗符图忽然出现,才打断了阵法。”
贾正亮冷冷说道:
“然后你就准备独吞我龙虎山秘宝,是不是?”
玄诚道人哑口无言,努力寻找说辞,可在这生死压力下却脑袋一片空白,急得直嘬牙花子。
辛子秋在一旁说道:
“大叔,玄诚道长说得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他虽然起了贪念,但毕竟没酿成什么大错,请你念在他出手救治贾姑娘的份上,不要太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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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诚道人没想到辛子秋会主动替他求情,心中既感到意外,又有些感激,向他这边看了一眼,投来的目光却有些不自然。
他以己度人,总觉得辛子秋不会这么好心,肯定是另有诡计。
辛子秋和他对视一眼,看到了他眼里的怀疑,笑了笑朗声说道:
“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道长你出手救治贾姑娘,我们承你的情,自然会感谢你。不过你做错了事情,也得想办法弥补。你看现在该怎么办呢?”
……
第一百零四章 人情债
玄诚道人也是玲珑剔透的人,听到辛子秋这么说,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赶紧接着他的话,朝着贾正亮一躬身道:
“福生无量天尊!请上仙再给贫道一点时间,贫道保证可以将令千金治好,恢复如初。”
贾正亮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虽没说话,却自带十足的威严。
玄诚道人闻言,如临大赦一般,赶紧拨动地、天、人、神四盘,重启阵法,以自己所获得的几大高手的真炁,转换为神魂之力,继续为贾芷晴治伤。
他对这术法虽然成竹在胸,但此时也不敢再有丝毫怠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了差错,被贾正亮一掌拍死。
辛子秋在一旁看着,见他根本没用到其他几位高手的帮助,一个人就完成了阵法,更加确定玄诚道人刚刚只是在借机吸取众人功力。
他摇了摇头,心中好笑。
玄诚道人不过而立之年,却能将道门术法练到这个地步,自然是聪明绝顶之辈,可也未免太精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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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天波府和贾家承他的人情,又要从救人的过程中得到好处,算计到了骨子里,不肯放过一丝一点的好处,结果落了个颜面扫地,这又是何苦。
他想起在燕大数学系的同学之中,也不乏这样的人物,虽然聪明绝顶,智商超群,却将大部分的精力和才华都用在汲汲营营的算计当中,到头来反而费尽心机却一事无成,泯然众人,空浪费了大好的天赋。
他无意评论别人的生活,只是看到玄诚道人此时唯唯诺诺,全力以赴的样子,忽然心有所感。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玄诚道人已经施术完毕。
贾芷晴悠悠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四周色彩斑驳的内景虚空,紧跟着便见到贾正亮在一旁看着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爹!你……你怎么在这里?难道女儿来到阴曹地府了么?”
跟着又想了想,一脸释然道:
“这样也好,咱们父女俩终于能团聚了了。娘呢?娘在哪里?”
贾正亮见到女儿苏醒,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傻孩子,你没死,这里也不是阴曹地府,我们都还活着……”
说到最后,情绪激动之下,已经有些哽咽。
贾芷晴奇道:
“我没死?你也没死?那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爷爷呢?辛子秋,你怎么也在这里?康文平那些人被你和爷爷杀掉了么?”
她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可自她昏迷之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不只是贾正亮,连辛子秋都不知道该如何讲起。
贾正亮展颜道:
“这些事说来话长,等下我们从这道人的内景出去,你见到了你爷爷,再慢慢问他吧。”
说着对辛子秋说道:
“大罗符图的事情,关系到龙虎山的兴亡,小家伙,希望你为我保密。”
辛子秋点了点头。
贾正亮又看向玄诚道人,没好气地说道:
“你也一样,我信得过辛子秋,可信不过你,若是之后这件事还有外人知道。哼哼,小心你的脑袋。”
玄诚道人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贾正亮这才作罢,对女儿说道:
“芷晴,咱们暂时分别,等下见到了你爷爷,我自会出来和他相见,解释一切。”
说着伸手一抓,那大罗符图的金光漂浮而来。
贾正亮轻轻一跺脚,化为一道长虹,又钻入了金光之中。
紧跟着,那金光在内景中载浮载沉,落在了贾芷晴手上,消失不见。
玄诚道人见到贾芷晴苏醒,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见到贾正亮驱使大罗符图的神妙,更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幸好自己没有真的吞噬这龙虎山至宝,否则大概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了这层压力,他不敢怠慢,紧跟着又逆行阵法,打出几道精纯的真炁,飞向昏迷不醒的穆桂英几人,为他们恢复神智。
不多时,三大强者也苏醒了过来,虽然真元亏损,还有些虚弱,但毕竟没有大碍。
辛子秋见到贾芷晴等人一一苏醒,也感到如释重负,这几天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贾芷晴不惜使用燃魂秘法,献祭生命,才救了他和贾宪一次,这个人情太大了,也太难还了。
尽管辛子秋这段时间来多方谋划,定下了各种方案,又得到了包拯和穆桂英这样大人物的承诺,但贾芷晴的伤势太重,也太奇特,他也殊无把握。
如今终于大功告成,他总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接下来只要帮助大亏真元的穆桂英等人恢复实力,便还清了人情,从此就能够心无旁骛地专心于婆娑世界的任务当中了。
其实按理说,这笔账应该算在吸收了众人功力的玄诚道人的头上,但辛子秋认为大丈夫应该恩怨分明,对方既然出手救了贾芷晴,也算对自己有恩,便决定一力承担,替他担下这段因果。
正如他之前答应过的那样,只要玄诚道人将众人救活,他便将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穆桂英见到贾芷晴苏醒,心中也颇为欣慰,虽然亏了些真炁,但对她这个身份地位的强者来说,也算不得多大的损失。
倒是几人之间,一直人情套着人情,这笔糊涂账今天总算了了,她心中也倍感轻松。
不过马凤姑可不像穆桂英那么好说话,她认定了玄诚道人使诈,尽管救活了贾芷晴,心中也颇为愤懑不平,没好气地对他说道:
“道长,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你该把我们送回去了吧,莫非还想故技重施,继续窃取我们几个老家伙的真炁?”
玄诚道人并没有归还真炁的意思,面对马凤姑的诘难也毫不在意。他所怕者,唯贾正亮而已,既然贾芷晴已经救活,穆桂英等人也恢复神智,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没必要再归还吸取而来的真炁。
他稳住了心神,回复了刚刚那副仙风道骨的出尘模样,微微笑道:
“马老剑客说笑了,诸位的真炁,是用来帮助贾姑娘恢复神魂之力的,贫道怎敢据为己有?不过现在大功告成,贫道便将诸位送出内景。”
说着脚尖轻轻点地,内景之中规则变幻,一道道蛛网般的闪电在空中炸开,宛若万千雷蛇狂舞,虚空之中瞬间开辟了一道裂缝。
在玄诚的带领下,众人鱼贯而入,走出了内景。
……
第一百零五章 八宝公主
天波府宽敞的大厅之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杨家的女眷们,以佘太君为首,齐齐站在场中,守护着阵法之中的六个人。
杨金花一颗芳心如在火上炙烤,翻肠搅肚,见到母亲身子发颤,似乎随时都要跌倒,焦急得无以复加,也不知他们几人进了内景之中究竟遭遇了何等艰险。
她性子暴躁,有心将众人唤醒,可有佘太君拦在前面,却也无可奈何。
而此时佘太君的内心,也远不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大宋朝重文轻武,自太宗皇帝杯酒释兵权以来,武将在朝中就一直不受重视。
即使像天波杨家这样一门忠烈的望族,也免不了在朝中被文官群体排挤的命运。
男人都死光了,如今只剩下一个不满而立之年的杨文广,还不在京师,而是在北方边境上抗击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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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天波府,如今只能依靠她和穆桂英两人撑起场面。
若是穆桂英有个三长两短,她一个百岁高龄,如风中残烛般的老人自然也挺不了多久,到时候偌大的基业,数十年的英名,只怕都要在她手里毁于一旦。
真若是如此,她有什么面目去见那死去的丈夫杨令公。
佘太君有点后悔,早知道进入玄诚道人的内景之后如此凶险,就不该让孙媳妇冒险去救人。
可杨家人吐唾沫都是根钉子,说出去的话也不能反悔,因此老太君只能忍住内心的煎熬,故作镇定,为大厅中的其他人做个表率。
别人能乱,她不能乱。
贾宪在一旁,自然也十分焦急,方才看到女儿微微发出呻吟声,似乎就要醒转过来,可这一下过后,却又杳无声息,不禁令他的一颗心脏突突跳动,有心想过去看看,却又怕打扰阵中之人施法,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转圈。
正在众人各怀心事之时,蓦地,一股强大的炁自贾芷晴身上散发而出,有如一道通天巨柱,直冲云霄。
真炁有若实质,四周风云际会,隐隐有龙虎之威,磅礴浩大。
场中都是身怀武功之人,对气息也都十分敏感,只觉得这股真炁雄浑纯正,似大海般幽远,如星空般浩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压迫感,泊泊然,绵绵然,使人如饮醇酒,如沐春风。
所有人顿时都是一惊,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亦不知为何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身上,居然能突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佘太君见状不妙,如临大敌,手中龙头拐铎铎点地,厉声吩咐道:
“杨金花,杨排风,做好准备,随时上前救人。”
“得令!”
主仆二人踏前一步,暗暗凝聚功力,一旦阵中形势不对,随时准备出手。
可方在此时,这汹涌澎湃的真炁却忽然如泥牛入海一般,骤然消失不见。
就在大厅中众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片哗然之时,玄诚道人率先睁开了眼睛,手指一掐法诀,喝道:
“四维合和,六神归位,疾!”
话音落下,只见辛子秋第一个睁开了眼睛,紧跟着是穆桂英、马凤姑和智净禅师。
最后,贾芷晴轻轻哼了一声,身子一颤,也醒了过来。
见到众人苏醒,佘太君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吩咐下人端茶倒水,为众人递上毛巾擦汗。
玄诚道人笑道:
“贫道幸不辱命,贾小姐神魂之力已经恢复。”
贾芷晴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天前荒村破庙中的血腥大战之中,忽然清醒,见到贾宪好端端地站在眼前,飞也似地跑到他身边,扑到他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爷爷……”
泣不成声。
贾宪一把抱住孙女,也不由得老泪纵横。
这些天来,他吃不下睡不香,无一刻不在惦记孙女的安危,如今见到她安然无恙,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积蓄数日的情感在此刻如决堤的潮水,怦然爆发。
见到祖孙两人抱头痛哭,一旁的辛子秋虽然由衷地欢喜,但心里也酸酸的好生羡慕。
他父母早亡,其他的至亲也都已经不在人世,看到贾芷晴有爷爷疼爱,又找到了尚在人世的父亲,不免有些顾影神伤。
同时,眼前的一幕也在提醒着他,玄冥还掌握着他一直苦苦寻找的,父亲的秘密……
这个女人,究竟和老爸是什么关系?
……
到得晚间,天波府内内外外张灯结彩,正厅中大排筵宴,一来感谢辛子秋救回杨金花,二来也庆祝贾芷晴成功还魂苏醒,三来为刚到京师的马凤姑和智净禅师接风洗尘。
除了玄诚道人推脱有事提前告辞外,其余众人全部留下赴宴。
大厅之中,华烛辉煌,山珍海味,众人推杯换盏,一派热闹景象。
佘太君自然坐了主位,穆桂英在上首位次席,她替辛子秋安排席位,在她坐席之侧,对这位十几岁的少年显得分外尊重。
杨家虽然都是女眷,但全是巾帼豪气之辈,毫无忸怩拘束,席间不少人纷纷前来敬酒,对辛子秋表示感谢。
辛子秋也是照单全收,一杯接着一杯,咕嘟咕嘟如喝水一般,不一会儿便是数斤白酒下肚。
他在燕大时本来不胜酒力,但此时内功深厚,虽然剧饮百杯,肚子微微胀起,但白净的脸上却一如平时,依旧谈笑风生,不见任何醉意。
杨金花举着酒盏,走到辛子秋面前盈盈一拜道:
“小秋兄弟,金花姐敬你一杯,多谢你救命之恩!”
辛子秋也赶紧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还礼。
在耀目的灯光下,只见杨金花眉如春柳,眼绽星辉,白皙的脸颊上因为三分酒意微微有些粉红,宛若三月桃花一般。
他心中微微一荡,感到脑子有些迷糊。
正在这时,忽听得大门外杨家府兵吹起号角,呜呜作响,接着有锣鼓钟罄之声响起。
有人高声喝道:
“一品贞烈夫人,平西王妃,鄯善国八宝公主驾到!”
穆桂英闻言,眉头一皱,脸色也沉了下来。
大厅之中,气氛也顿时降到了冰点,变得一场压抑。
辛子秋心思敏锐,看出了杨家众人的变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便向身边的穆桂英询问道:
“穆大帅,这八宝公主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请自来?”
穆桂英狠狠瞪了杨金花一眼,叹了口气道:
“唉,都是金花这个臭丫头造的孽……”
……
第一百零六章 一笔糊涂账
穆桂英并不避讳自家的事情,将整个经过给辛子秋简单地讲述了一下。
原来这位八宝公主,乃是平西王狄青的妻子,也是西域鄯善国的公主,同时还与穆桂英师出同门,都是黎山老母的徒弟。
杨家和狄家,都是大宋朝的高门望族,关系也一直不错,只不过前几年因为一件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决裂。
当年,南方叛军首领侬智高起事,仁宗皇帝在金殿之上点兵讨伐,派了狄青长子狄龙挂帅。
狄龙当时年轻气盛,得了帅印有些忘乎所以,在夸官之时,走过天波府下马石前却不肯下马,因此跟几名杨家府兵起了冲突,将人打伤,事情做得稍微有些过分。
佘太君知道了情况,念着两家交好,不愿多起事端,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求个息事宁人。
唯独杨金花和杨排风主仆二人性情火爆,一定要报复狄龙,于是杨金花女扮男装,化名“宋朝卿”,前去小校场挑战狄龙,要夺取帅印。
狄龙心高气傲,欣然应战,于是两人动上了手,约定了比试箭法。
杨金花的神箭之术,传自天下无双的穆桂英,狄龙怎是她的对手,最后两人一比三箭,狄龙被杨金花家传的“瞅箭法”比了下去,不仅输掉了帅印,还被杨金花一箭射伤。
狄青有四个儿子,狄龙为长,后面还有狄虎,狄蛟,狄象三个兄弟,他们见到大哥受伤,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暗地里乔装改扮,跟踪杨金花,想要查出她的身份。
结果杨金花不明就里,以为有人要施加暗算,便和狄家三兄弟动起手来。
她只道是歹人偷袭,下手自然没留情,于是杀死了狄蛟和狄象两兄弟,只剩一个狄虎逃了出来。
这一下可惹怒了平西王狄青,他率领人马包围了天波府,要严惩杨金花。
穆桂英自然护着女儿,结果两人翻脸动手,狄青虽然是将星下凡,可步下功夫远不及穆桂英,又被打了一顿。
这样一来,两家的矛盾就激化了,虽然最后由包拯等人斡旋,双方没有让争端升级,但两家从此也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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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虽然不再报复杨家,但他的夫人八宝公主却咽不下这口气,狄蛟和狄象都是她亲生,作为一个母亲,痛失两子,自然耿耿于怀,绝不肯善罢甘休。
可后来朝廷改令杨文广挂帅,杨金花为副将,征讨侬智高,这一去便是两年多,八宝公主空有一腔怒气,却找不到正主发泄,郁结于心,终日愁眉不展。
如今杨金花刚刚返回不久,她便找上门来,显然是冲着杨金花而来,因此杨府之中才呈现出那般诡异的气氛。
……
辛子秋听穆桂英说完,不由得看了杨金花一眼,心中暗道:这大小姐还真是能惹祸,也不知今天这事情怎么收场。
这些家族恩怨盘根错节,根本分不清孰是孰非,辛子秋可不想掺和。
他有心告辞离开,可天波府招待得十分周到,这话还真说不出口,只好打定主意,绝不出手,别把自己陷进去。
正想着心事,八宝公主带着一众随从,已经到了正厅之中,她是鄯善国的公主,又是一品夫人,在大宋朝地位超然,闯进天波府,也没人真的敢去阻拦。
辛子秋瞧了瞧这位八宝公主,只见她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可保养得极好,皮肤水嫩光滑,宛若婴儿,生得高鼻深目,发色微黄,肤白如雪,与中原女子长相大为不同。
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个男子。
为首的是个身披红袍的藏僧,长得十分高大威猛,露出的一条手臂上,肌肉盘根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第二位是个碧眼虬髯的色目人老者,生得五短身材,却十分精壮结实,两个太阳穴深深凹陷,足有半寸多深。
第三个却是汉人,鹤发童颜,面色红润,额头突出,好像画中的南极仙翁一般,身后却背着一柄长剑。
再后面,还跟着几十个随从,大部分都是胡人,个个摩拳擦掌,似乎随时都要冲上来拼命。
杨家众人见到八宝公主来到,也都不肯输了气势,不论主仆,纷纷怒目而视。
佘太君拄着龙头铁拐,站起身来冷冷说道:
“公主殿下,本府今日宴请贵宾,不方便会客,你若有事,请改日再来。”
八宝公主扫视一番,目光在贾宪祖孙俩和辛子秋的身上各自停留了片刻,发现并不认识,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在汴梁城多年,又身居高位,对京师的重要人物了如指掌,既然不入她的眼,那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于是也不在意,冷冷说道:
“老太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听说贵府的杨小姐让无忧洞的人掳去,刚刚被救了回来,特地前来问候。”
她话说的客气,但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中迸出来一样,那股咬牙切齿的恨意,毫不掩饰。
杨金花歉意地看了辛子秋一眼,放下手中的酒盏,刚要上前答话,席间早窜出一团火红的身影,厉声喝道:
“公主殿下,我家老祖宗涵养深,不愿和你为难,殿下也不要得寸进尺。说了今天不方便,你再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正是性格火爆的“火帅”杨排风。
这是位连当今皇帝陛下都敢骂的主儿,可不怕什么番邦公主,说话间毫不留情,就差没动手轰人了。
她话音刚落,忽然间一阵恶风不善,八宝公主身后那个藏僧身形晃动,眨眼间已经欺近她身前三尺,伸手往她肩膀抓去,同时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
“大胆女人,竟敢对公主无礼!”
杨排风早就看出八宝公主身后的三个随从不简单,心里已有提防,见这藏僧出手,身子一侧,伸指点向他右手手腕“神门”穴。
这一下连消带打,快捷无伦,立刻就抢得先机,辛子秋在一旁看了,也不由得暗暗喝彩。
谁知这藏僧虽然身材高大,但动作却一点不慢,右手一翻一勾,以一个怪异无比的姿势,拿向杨金花手指。
……
第一百零七章 天波府大战
杨排风原只是天波府中的一个灶口烧火的丫头,但聪明绝顶,天资过人,偶然间被穆桂英看中,收在了门下,亲自传授武功。
她根骨极佳,又勤奋好学,在穆桂英的指导下,武功进境一日千里。
如今,纯以功力而论,她在天波府中可以排到第三位,仅次于主母穆桂英和少爷杨文广,连杨金花都要逊她一筹。
二十多年来,穆桂英和杨排风的关系既是主仆,又是师徒,却更像是姐妹。
在杨门女将这些年来的南征北战中,杨排风始终站在穆桂英和杨金花身边,守护着这一对母女,也立下了赫赫的战功,被仁宗皇帝钦点为“火帅”。
这位京师大名鼎鼎的红颜火帅,虽然身居高位,却大字不识一箩,不受传统礼教的任何约束,天真烂漫,敢作敢当,为人正如她的封号一样,热情如火,暴烈如焰。
如今八宝公主公然来天波府示威,佘太君和穆桂英碍于身份,不便直面冲突,反而是杨排风天不怕地不怕,第一个冲上来指着公主殿下的鼻子撵人。
这是她在杨家最熟悉的角色,也是扮演得最好的角色……
……
藏僧五指如钩,抓向杨排风刺来的手指,招式古怪,不是中原任何一家的擒拿手法。
杨排风也没想到这番僧长得五大三粗,居然还会如此小巧细腻的手上功夫,而且来势凌厉,劲力十足,若是被他沾到一星半点儿,接下来必定是连珠炮一般撕戳抓打,难以脱身。
当下丝毫不敢怠慢,手肘一沉,攻向对手小腹,那藏僧也是一掌拍出,“砰”地一声,两人对了一掌,平分秋色,各自退后一步,都暗暗佩服对方。
那藏僧欲待猱身再上,杨排风手一摆,厉声喝道:
“臭喇嘛,你先报上名来,姑奶奶手下不打无名之辈。”
藏僧冷哼一声,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的名字,叫做桑格卓浦巴,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口音生硬,语气重浊,整句话全是一个声调,完全没有中原人说话的抑扬顿挫,听起来极为别扭。
可穆桂英闻言,却心中一惊。
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各家各派的武功路数都有涉猎,听说过XZ密宗大昭寺中,有四位护教金刚,均以桑格为名,武功深不可测,若是这个桑格卓浦巴也是其中一位,那杨排风还真的未必是对手。
可杨排风哪知道这些,她汉字都不认得几个,根本记不住这又长又拗口的名字,大声说道:
“姑奶奶名叫杨排风,待会儿被我打趴下的时候,可别忘了!”
说着双掌一晃,就要上前接战。
这时,八宝公主忽然踏出几步,横在两人中间,慢声细气地说道:
“慢着!杨排风,既然要比武,那就打点名堂出来。咱们都是将门世家,可不能跟街上的地痞流氓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杨排风一愣,这才明白原来八宝公主早有准备,专为挑战而来。
大宋朝风气很是怪异,在朝堂之中,文官压制武将,恨不得削去所有人的兵权,但在市井之中,平民百姓们却是练武成风。
上到耄耋老者,下到幼齿稚童,不论贩夫走卒,还是杀猪屠狗之辈,几乎人人都会练上几下。
在热闹的汴梁城中,更是不乏比武搏击的擂台,供人下注赌钱。
因此八宝公主带人前来天波府挑战,还要打个彩头,虽然突兀,倒也算不得奇怪。
不过这种事杨排风做不了主,只好回头望向佘太君和穆桂英,等他们发落。
只听穆桂英淡淡说道:
“公主殿下有何高见?请讲当面。”
八宝公主微微一笑:
“我这里有三位亲随,也算练过几天粗笨的拳脚,今天天波府内,若是有人能将他们三个打败了,本公主便佩服杨家武功天下无双,从此所有恩怨一笔勾销。要不然的话,哼哼……”
她伸手一指杨金花,咬牙切齿地说道:
“……杨家小姐须得给我两位爱子披麻戴孝,守灵十年。”
穆桂英早知道今日若不动武,决难善罢,她听见了八宝公主这番话,心想既然对方提了条件,那便比上一比,好教狄家心服口服,以后再不敢前来找麻烦,否则两家同在汴梁城中,若是八宝公主三天两头地带人过来比武,那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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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念及此,看向坐在主位的佘太君,见老祖宗也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这才说道:
“如此也好,咱们两家的恩怨,终须有个说法。公主殿下不会食言而肥吧。”
八宝公主哈哈大笑道:
“穆大帅这话说得好,咱们今天就给这笔账定下个说法,我们狄家的人,从来不会说了不算。”
穆桂英双眸一缩,心想以武功而论,当世能胜过自己的已经不多,无非是武圣人于和,以及峨眉掌门普渡剑客等寥寥数人而已。
虽然八宝公主有备而来,不知从哪里请来了这三位高手助阵,但自己若在全盛之时,打发这三个人自然有十足把握。
可偏偏刚才耗费大量真炁,为贾芷晴治伤,此时真元亏损,若是三人来个车轮战,恐怕自己力有不逮,须得有人先去消耗一番,同时为自己争取时间,迅速恢复真力。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杨金花说道:
“金花,这事情因你而起,你还不去打头阵么?”
杨金花早就气得七窍生烟,憋着一肚子火,一听母亲的命令,顿时脚尖点地,蹭地一下蹦入场中,大声说道:
“既然如此,我先来!排风姐,你替我掠阵,看我收拾这番僧。”
说着脚踏七星,摘下头上碍事的金钗,脱去外面长袄,扔在一边,露出里面的一身短打衣靠,站定场中问道:
“和尚,你要比拳脚,还是比兵器?”
那藏僧卓浦巴闻言,老老实实地答道:
“比兵器。”
说着从大红僧袍之下掏出一件兵刃,正是一件三尺多长的金刚降魔杵,轻轻挥动了几下,便有劲风之声响起。
场中众人见了,都暗暗心惊。
金刚降魔杵乃是藏教密宗护法金刚所用,一端三棱带尖,锐利如枪头,另一端以三个佛头为柄,通体紫金,光华闪闪。
三个佛头上分别有欢喜、忿怒、慈悲三种法相,在大厅内灯光映照之下,栩栩如生,庄严持正,令人心生敬畏,不敢轻视。
杨金花打量着卓浦巴的这杆降魔杵,只见杵头有碗口粗细,乃是金、银、赤铜等材料混炼而成,比精钢打造的还要重上许多,没有一百,也得有七八十斤。
可如此沉重的兵器,在这番僧手中却轻飘飘地好像一截树枝,挥动起来毫无窒涩之感。
这和尚武功不论,单看膂力,就已经惊世骇俗。
杨金花也微微动容,这才知道对方厉害,命人取来自己的大枪,擎在手里挽了个枪花,只见枪尖微微颤动,如灵蛇吐信,不可捉摸。
这正是武林中公认的第一名枪,名满天下的“杨家枪法”的起手式。
……
正如穆桂英所猜,这桑格卓浦巴乃是XZ密宗大昭寺的护法金刚,也是藏边第一高手,被称为活佛座下“第一降魔金刚”,八宝公主花了大代价,才将他请来助拳。
卓浦巴是一代武学宗师,见识自然不凡,他看到杨金花姿势凝重,大枪吞吐不定,便知道眼前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并非易于之辈,当下大喝一声,先下手为强,挥动降魔杵,朝杨金花头顶直劈下去。
杨金花冷笑一声,说了句:
“来得好!”
提枪往前一送,使了招“乌龙入洞”,中平枪法,直戳卓浦巴肋下。
俗话说:“中平枪,枪中王,高低远近都不防。高不拦,低不拿,当中一点难遮架。”
端平的枪杆,刺到中路,是人身子最别扭的地方,也最难以招架抵挡。
杨金花的大枪使出,只此一招,便看得出深得杨家枪“进其锐,退其速,不动如山,动如雷霆”之精髓。
卓浦巴瞳孔一缩,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比自己所想更加厉害,高大壮硕的身子猛地一转,贴着枪杆,往杨金花身前欺近。
他的降魔宝杵只有三尺多长,杨金花手中长枪却是一丈二尺有余,以短击长,必须要近了身才能发挥威力。
但杨金花哪能容他靠近,长枪舞动,腕随其臂,臂随其身,身随其足,周身成一整劲,在这大厅之中仿佛一道红光,滴溜溜不停游动,来如风,去如箭。
卓浦巴一时间抓不到她的路子,无法近身,闪避多,还招少,处在了下风。
辛子秋精研拳法剑法,对其他兵刃不算熟悉,只能在一旁看看热闹,心中佩服不已。
只见杨金花越战越勇,在厅内黄铜灯照耀之下,大枪化为一道银光,真如游龙一般盘旋缠绕,又快又急,招招不离卓浦巴要害。
卓浦巴固然被大枪压制,但也不失宗师气度,紫金降魔杵舞动,护住了周身大穴,偶尔与枪尖相碰,铎铎做声。
两人一个内功深厚醇正,神力惊人,一个身轻如燕,招式精奇,激斗正酣,不断跳荡纵跃之下,打得大厅中桌椅盘盏乱飞,酒水四溅,众人只好纷纷避开,圈子越扩越大,以免被误伤。
杨金花之前被幽泉散人抓走当成祭品吸取血液真炁,虽然后来经由母亲诊治,又服下了骊山派疗伤灵药,但毕竟不在全盛之时,武功多少要打个折扣。
而且卓浦巴较她年长二十多岁,真实功力又远胜之,虽然因为招数上的劣势暂居下风,但只要两人兵器相碰,杨金花便觉得虎口发麻,心中也微微惊骇。
两人又斗了十几招,杨金花使了招“饿虎扑鹿”,枪尖向下一压,按住了卓浦巴金刚杵的尖端。
这一招是杨家枪的绝技,又称“败枪”,从虚式之中变化而来,十分厉害。
枪身极长,依照杠杆原理,只要压住对方兵刃,枪头上便有千钧之力,任你武功再高,也难翻盘。
可卓浦巴密宗神功已经练到登峰造极之境,见到自己兵器被制,猛地力透双臂,吼声如雷,用金刚杵狠狠一崩,只听“喀”地一声,杨金花精钢打造的大枪枪头居然被震断,高高飞起,叮地一声钉入房梁之上,深逾数寸。
杨金花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大力从枪头传来,胸口仿佛被大锤击中,啊地一声惨叫,长枪撒手,倒退数步,立足不稳,一个踉跄,险些坐在地上。
总算她轻功根基深厚,借势凌空一个后翻,这才稳稳落下,没有当场出丑。
可饶是如此,杨金花也觉得胸口气血翻涌,虎口处麻痒无比,低头看去,只见两只纤纤玉手肿起来老高,如千百根钢针刺入一般,一阵阵剧痛难当。
她性格倔强,虽然受伤,但仍不肯认输,冲上去大叫道:
“我的兵器不够结实,换一柄枪,咱们继续打过。”
卓浦巴木讷地摇了摇头道:
“不打,你输了。”
他知道自己和这位小姐的武功各有千秋,若是再打一场,也未必能胜,眼下既然崩飞了对方的兵器,又令她受伤,那就算是赢了,也不必继续缠斗。
杨金花十分恼火,要猱身再上时,却被穆桂英喝住:
“金花,回来,败了就是败了,别耍无赖。”
杨金花狠狠一跺脚,虽然不情不愿,但也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况且双手受伤,确实也无力再战,只好回到母亲身边坐下。
穆桂英掏出一粒天香玉露丸给女儿服下,又拿出清凉化瘀的药膏为她敷上,这才平静地说道:
“排风,你去会会这位金刚上人,务必要小心。”
她见识了卓浦巴的武功,刚猛有余,机巧不足,杨排风经验丰富,未必就输给他。
可真正难对付的,却是八宝公主身后的另外两个人。
这两人只是在场外这么一站,便气势非凡,如渊渟岳峙一般。
尤其是那个色目人,双目温润晶莹,不露光华,已经没有了一般炼炁之人的精光,显然内功已到了返璞归真,神莹内敛的绝顶之境。
即便杨排风打赢了卓浦巴,面对此人,也殊无把握。
……
第一百零八章 斗剑
八宝公主见到卓浦巴得胜,微微颔首,心中十分得意。
不过看来刚刚这样一场恶斗,这藏僧也消耗不轻,若是让他继续和武功更高的杨排风比斗,难免会脱力受制。
她此来天波府挑战,专为出胸中一口恶气,一场也不想输,于是朝旁边那位身背宝剑的老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前去换人。
那老者顿时心领神会,也不见脚下如何动作,却整个人忽地一下平平前冲数丈,到了卓浦巴跟前,笑嘻嘻地用字正腔圆的汉话说道:
“上人,你累了,且回去休息休息,让老夫领教领教天波府的绝技。”
卓浦巴闻言,收起降魔杵便往回走,杨排风见状骂道:
“番僧,你又没受伤,临阵脱逃,还要脸不要?”
可是卓浦巴头也没回,一路小跑回了八宝公主身边站定,脸上毫无羞愧。
他本就是XZ人,对中原武道礼仪一窍不通,哪会在意杨排风的指责。
两人之前交手几个回合,卓浦巴便知道对方功力绝不在他之下,且招数灵便,尤有胜之,自己体力亏损,八成不是对手,这种没把握的架,他是绝对不肯打的。
只听那背剑老者满脸堆笑,打着圆场说道:
“火帅,一人打一场,这才有意思,否则变成车轮战,传出去对你们的面子也不好看不是?老夫柳文良,是个无名之辈,想向火帅请教几招,如何?”
杨排风瞧了瞧柳文良,只见他身材中等,长须如雪,脸上却红扑扑的神采奕奕,尤其一颗硕大的秃头油光锃亮,前额高高隆起,好像个寿星老儿一样。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杨排风看他长得慈眉善目,话更是说得客气,也不好拒绝,反正打谁都一样,于是说道:
“你既然用剑,那咱们就比试兵器。”
说着拿出自己的黑黝黝的烧火棍,往手中一擎道:
“进招吧!”
柳文良从背后拔出宝剑,只听“刷”地一声,众人只见眼前青光闪闪,寒气逼人,不必细瞧便知道这是一柄好剑。
他持剑在手,说了句:“得罪了!”便一剑刺出,直奔杨排风。
这一剑尚在空中,便嗤嗤作响,隐隐有风雷之声。
众人见了,都凛然心惊,这笑眯眯寿星老儿似的柳文良,看似年迈,其实内力之强,实不下于刚刚的卓浦巴。
也别说他手持的是切金断玉的宝剑,便是一根枯树枝,在如此强劲的内力催动之下,也无人敢直撄其锋。
杨排风是武学大行家,见识自然非凡,看出对方不是易于之辈,心中微微惊讶之下,挥舞手中烧火棍,要格开他这一剑。
柳文良反应奇快,眼见杨排风出棍格挡,兵器还未相交,便迅速跟着变招,长剑疾出,刺向她右侧肋下。
杨排风横棍一挡,可刹那间剑尖又指向了她左肋,这一下变招不及,无法用棍格开,只好双足一点,向后退了三尺,这才堪堪避开了这一剑。
虽然胜负未分,但柳文良三招之间逼退了杨排风这等大高手,足见剑法之强。
杨排风也是个越激越强的性格,眼见对面的老头儿武功奇高,心中也升起了好胜之心,大叫一声:“好剑法!”跟着连人带棍扑将过来,气势威猛无双,与柳文良战在一处。
她用的虽然是短棍,但走得却是锏法的路子,其中又带有钢鞭的招数,十分沉重威猛,四十七斤的镔铁烧火棍在她深厚内力驱使之下,挥舞起来,四周空气都几乎沉重了三分。
而柳文良剑招狠辣凌厉,又极为精妙特异,加上宝剑锋利,也并不落在下风。
两人快进快出,不多时便已斗了数十个回合,只见杨排风手中烧火棍如同化为一条黑龙,盘旋缠绕,声威浩荡,而柳文良宝剑青光潋滟,剑气弥漫,发出蚀骨销魂的寒意。
辛子秋对用剑的高手格外感兴趣,双眼眯起,目光一直没离开柳文良的长剑。
他此时内功已强,对敌经验也积累了不少,很多以前看不懂的门道,如今都显得十分清晰起来。
只见柳文良的宝剑出招,空灵飘忽,如羚羊挂角,无法捉摸,虽然不少招法都大悖运剑常理,像是随手而为之,但每每总能收获奇效。
辛子秋悟性本就极高,只是苦于没有名师指点,在剑术上始终无法更进一步,这时看着柳文良与杨排风的比武,在双方攻守进退间,悟到了不少关窍,与他所学的八卦剑的剑诀互相印证,更是想通了不少以前一知半解的所在。
他心中暗暗高兴,看得眉飞色舞,心痒难耐,恨不得这场比武一直打下去,好让他能多学点东西。
柳文良功力不及杨排风,不敢拿宝剑直碰烧火棍,而每每一剑刺去,若是真力运得稍有不足,剑尖在半途便会被对方强大的炁带着转个圈子。
二百多招之后,他宝剑剑尖已经被无形的真炁阻隔在杨排风身前尺许,递不进招去,不由得暗暗惊骇。
心想这杨排风不过一介女流,居然有如此强悍的内功,尤胜于己,此时自己剑招已经渐渐有些窒涩,如此再打下去,要不了一二百招,恐怕便要抵受不住,弃剑认输。
他心念及此,猛地朗声大喝,长须根根倒竖,剑法忽然一变,顿时变得大开大合,古朴丑拙起来,明明用的是轻灵的宝剑,却如刀砍,如斧凿一般。
可这一路剑法使出,顿时撕破了杨排风棍法组成的无形气墙,重新将比武拉回了均势。
坐在辛子秋身旁的贾宪,见到这一路剑法,忽然一拍大腿叫道:
“啊哟,原来是他!”
辛子秋和穆桂英都是心中好奇,不知贾宪说的是谁。
只听老爷子接着说道:
“我说这位柳文良老兄为何看起来如此熟悉,原来是昔日辽东的第一高手,‘天池派’的创始人完颜魁。可他不是几十年前就死了吗?”
完颜魁曾是长白山女真部落第一高手,善用一柄宣花板斧,有万夫不当之勇,后来投靠了大辽,在辽主的支持下成立“天池派”,培养了不少辽国本土高手。
此人不仅在大辽首屈一指,即便是在中原,也声名赫赫,老一辈的武林人士都听说过他。
只不过三十多年前,完颜魁因为不满大辽常年对女真部落的压迫,愤而离去,之后又联合不少女真部落族人,坚持不入辽籍,就在粟末水一带游牧生活,对抗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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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听说他被辽国数位顶尖高手围杀,同归于尽,死在荒山之中,没想到竟然尚在人世。
贾宪本来只觉得这个老头儿有点眼熟,可因为没用熟悉的大斧,所以贾宪一时间没将这汉人打扮的柳文良和那个彪悍的女真完颜魁联系起来,可是眼下此人剑招陡变,忽然融入了板斧的路子,身份便一下子暴露出来。
穆桂英也听说过完颜魁的名字,没想到他改换了容貌,做了汉人装束,学了一口流利的官话,而且弃斧用剑,居然还练就了这么一身神奇的剑法。
原来完颜魁当年因为背叛辽主,被辽国四大高手追杀,一直逃进了长白山中,虽然奋力诛杀四人,但也身受重伤,油尽灯枯,而且被困在了雪山之中。
可命不该绝,就在他于长白山中饥寒交加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前辈异人的洞府,得到了半部剑谱和一柄宝剑,以及几张丹方和不少丹药。
靠着这些东西,他居然治好了伤势,还走出了长白山,从此隐姓埋名,苦练剑法,居然从此功力大进,而且在剑道上也有了超人的造诣。
……
就在这时,杨排风已经和化名柳文良的完颜魁拆了三百余招,仍是不分胜负。
完颜魁毕竟年事已高,虽然内功深湛,但体力精力都已不如正值壮年的杨排风,激斗之下,身上各处肌肉都开始有些酸痛。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剑尖一晃,中宫直进,忽然使出了孤注一掷的手段。
杨排风没想到他忽然放出胜负手,举棍格开他宝剑,便要反击。
可正在此时,完颜魁嘴巴一张,噗地一声,吐出一件东西。
杨排风只觉眼前一花,跟着肩膀“云门穴”一麻,烧火棍险些拿捏不住。
完颜魁见到暗器得手,那肯放过机会,长剑指向杨排风左肩。
他不想伤人,因此没用剑刃,只用剑背在她肩膀一拍,同时飞起一脚,将她踢了个跟斗。
杨排风倒在地上,却并没受伤,一个骨碌身起来,大声骂道:
“暗箭伤人,好不要脸!”
若在平时,她肯定不会被这种口吐暗器的小伎俩骗过,可两人此时已经激斗三百多招,全是光明正大的对抗,加上完颜魁忽然变招,她注意力全在那雷霆一击之上,这才着了道儿。
完颜魁年纪一大把,又在江湖混迹多年,脸皮功夫远胜常人,根本不在乎杨排风的责骂,他用计得胜,趾高气昂,嘿嘿笑道:
“咱们比武,可没规定不许用暗器,若是火帅用暗器伤了老夫,那我也自然甘拜下风。”
杨排风还要再战,又被穆桂英唤了回来,虽然完颜魁有些强词夺理,但毕竟是胜了这一场。
杨排风满脸羞愧地坐在主母身边,低声说道:
“大帅,我……”
穆桂英微微一笑:
“胜败兵家常事,排风不必介怀。”
尽管话如此说,穆桂英心中也是一沉,如今杨家能打的,不过只剩她一人而已,而对方三位高手毫发未伤,形势于己大大不利。
她虽然吞下了两颗补充气血的丹药,但相较损失的真炁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
况且时间有限,药力还未完全行开,得到的补充极为有限。
而在场的马凤姑和智净禅师,也是相同的情况,此时同样无法出战。
不过为今之计,也只能火烧眉毛先顾眼前,看看能不能在不动用过多内力的情况下,先以巧招胜了完颜魁和卓浦巴,再和最后那个胡人硬碰硬地拼上一记。
她缓缓站起,准备亲自下场。
……
八宝公主见己方连胜两阵,洋洋自得,大有不可一世的嚣张气概。
她从玄诚道人那里得到了消息,穆桂英为了给人治疗伤势,大费真炁,此时虚弱不堪,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否则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她也不敢轻易带人来到天波府挑衅。
如今杨家只剩穆桂英一人,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虽不能斩杀杨金花为自家儿子偿命,但能狠狠折辱天波府众人一番,再让杨金花守灵十年,也算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她此时心情舒畅,便有些忘乎所以,狂妄自大起来,语带轻蔑地说道:
“穆桂英,任你再神勇,还想以一敌三不成?依我看,还是赶紧认输,免得等下丢人显眼,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佘太君肃然说道:
“我杨家子弟,从不认输投降,公主殿下可以去和平西王打听打听,不论大小战役,我杨家人哪次不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她这话掷地有声,听在众人耳朵里,振聋发聩。
杨家满门忠烈,宁战死毋投降,如今满门孤儿寡母,就是对佘太君这句话最好的佐证。
八宝公主冷笑一声:
“哼,有什么了不起。咱们今天只论武术,你杨家,甚至整个中原汉人的本领,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败在我几个随从的手下?”
她话音刚落,早有人按捺不住,腾身而起,厉声说道:
“公主殿下未免也将中原豪杰瞧得忒小了,我来领教领教你们的高招。”
说话的正是辛子秋。
他本来打算置身事外,不去掺和两家的恩怨,但穆桂英毕竟帮了他的大忙,而且听见八宝公主言语间也没讲中华武术看在眼里,他那爱打抱不平的毛病顿时就控制不住了。
八宝公主见到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突然蹦出来扬言挑战,登时眉头一皱,她刚刚就见过辛子秋,听说这就是杨家今晚宴请的贵客,却没想到他会替人出头,便问道:
“你是杨家的人?不是的话,就给本公主滚一边去。”
辛子秋笑道:
“公主殿下刚刚可没说过一定要杨家的人才能上场比武,你说的是,只要今天天波府内有人能打败你三个随从,你便认输。怎么,想说话不算话么?”
……
第一百零九章 传剑
八宝公主闻言冷笑一声:
“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小子,你想自取其辱,那便来吧。”
她堂堂鄯善国公主,怎会怕个小毛孩子。
穆桂英本来决意下场,然而究竟该如何对付三大高手,一时却无良策,正自思忖时,没想到辛子秋居然先她一步出来。
这少年的武功路数,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刚刚在玄诚道人的内景之中救人之时,辛子秋展现出的浑厚真炁,却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连他们这样的成名高手,都因为真元耗损有些委顿不堪,可这十几岁的小家伙完事之后却像个没事人一般龙精虎猛,中气十足,也不知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另有手段,总之不可小觑。
若是他能上场抵挡一阵,就算拿不下对方,也能为自己争取一些恢复的时间,总归是一件好事。
只是若如此,天波府好不容易才偿清的人情债,便又还不完了。
穆桂英身为天波府的当家人,想得自然多些,可一旁的杨金花却没那么多顾虑,她一听辛子秋说要出手帮忙,顿时感激万分,走上前说道:
“小秋兄弟,你小心了,这寿星老头儿可厉害得紧。”
辛子秋倒不害怕,他身上底牌众多,就算打不过,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当下笑眯眯地说道:
“多谢杨小姐提醒,我能讨一柄宝剑么?”
他和贾宪是受邀前来做客,自然身上都没带着兵器。
杨金花闻言,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递了过去道:
“这柄白虹剑,曾是先祖所佩,后来传于先父,先父又赠予我,我一直带在身上。虽不是什么天下无双的神兵,但也是饮饱了鲜血的利器,绝不会怕了这寿星老儿的宝剑。你就用这柄剑,替我天波府打发了这几个家伙。”
她对辛子秋极为自信,连那么厉害的幽泉散人都能解决掉,还怕眼前的几个普通凡人不成?
辛子秋面色一阵尴尬,心想这大姐头还真是敢说,眼前三个高手哪个都比自己强,能勉强赢一个都算赚到的,还打发三个,真当我是在世仙人不成?
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表面上他还是绝不肯露怯的,当下点了点头,抽出宝剑。
剑一离鞘,只见半空中顿时打了一道闪电,寒光荡漾,如秋水潋滟,剑身之上隐隐有血腥戾气传来,不知随着杨六郎和杨宗保经历了多少地狱般的修罗杀场。
辛子秋是爱剑之人,这柄剑虽不如他的巨阙阔剑用得趁手,但显然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他伸手轻轻一弹,剑身传来龙吟长啸之音,颇有通灵之感,当下欣喜谢道:
“多谢杨小姐借剑,我必当尽力而为。”
说着身形晃动,已到了场中,持剑拱手道:
“在下辛子秋,跟阁下讨教几招。”
柳文良,也就是完颜魁,刚刚激斗了三百多招,此时微微有些气喘,本来他打定主意若是穆桂英前来,自己肯定要找个借口回去休息,让那个色目人哈桑来斗她。
可眼下见到来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后生,他顿时大怒,只道天波府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居然任凭一个毛孩子向自己挑战,简直欺人太甚。
看来自己刚刚手下留情,没用剑刃砍下杨排风一条臂膀,杨家的人还以为自己好欺负。
他当下打定主意,要给这少年身上留点记号,好好立威一番,让所有人知道他完颜魁的厉害。
于是冷冷说道:
“既然你要来送死,那便接招吧。”
话音未落,他一挺手中宝剑,已如狂风暴雨一般连攻五招,一改方才比武切磋时的优雅潇洒,每一招都是戳眼撩阴的损招,阴险毒辣,却凌厉至极。
辛子秋刚刚在观战之时,已经看了完颜魁几百招剑法,心中多番思量,早就定下了该如何应战的策略和招数,这也是他敢于下场的原因之一。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老家伙居然剑招路数与之前又毫不相同,既没有原来的轻翔灵动,也不见大开大合的朴拙,竟全是些下三滥的进手招数,和街头混混斗殴一般,却暗含章法,十分难缠。
他对敌经验到底不足,更没想到这慈眉蔼目的老头儿居然话说半截就出手,仓促之间应对,忙了个手慌脚乱,连连倒退,姿势难看至极。
在面对完颜魁这样的剑道高手时,失了先机,便已是大大的劣势,辛子秋本来剑术就远不及对方精纯老辣,又被一开始的怪招打了个措手不及,登时落入下风,而且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借超人的反应速度和机智变化勉强左支右绌,一退再退。
两人霎时间拆解了四五十招,完颜魁心中也在暗暗纳罕。
这辛子秋显然受过名师指点,身负上乘剑术,虽然落在下风,守多攻少,但偶尔还出一招,常有独出心裁的神来之笔,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只可惜限于年纪和对敌经验,剑招不免生疏。
这还不算什么,可怕的是,这少年不满弱冠,却不知从哪里修炼来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家玄功,每每一剑刺出,居然雷鸣之音大作,两柄宝剑相碰之时,他虎口也被震得微微有些发麻。
小小娃儿内力之强,竟还在自己之上,这可真是一件奇事。
不过,完颜魁自不知对辛子秋的内力其实也高估了,先天无极功虽然是顶尖的道门功法,但辛子秋毕竟只修炼到第二重炼炁之境,所倚仗者,无非是将五行雷法的功夫运到了剑上,内炁显化,这才显得威力强大。
……
再斗了四十余招,辛子秋始终难以扳回劣势,心中暗叫不好,可得想个办法找回场子,不然一直这么被动挨打下去,早晚要败。
他脑筋转得极快,电光石火中便想到了主意。
忽然间他长啸一声,白虹剑中宫疾进,来势汹汹。
完颜魁轻蔑一笑,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倒是年轻人爱用的反败为胜之计,可如今面对他这样老辣的剑手,这种简单的招数怎会轻易得逞?
他回剑一挡,手腕微转,剑身侧了过来,削向辛子秋手腕。
若是辛子秋不肯变招,这一剑固然能刺中完颜魁,但整只右手也要被削下来。
除非精神错乱,不然任谁都不会如此抉择。
可辛子秋偏偏选择了无视这直砍而来的一剑,似乎拼了一只手不要,也要在完颜魁身上刺这一下。
“小心!”
“啊哟!”
“铛!”
“啪!”
数个声音同时响起,原来在这一瞬间,贾宪,杨金花,穆桂英等人皆看得明白,都以为辛子秋要丢掉一只右手,纷纷惊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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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完颜魁宝剑也削在辛子秋手腕上,却被以饕餮之力催发的金钟罩挡了下来。
而辛子秋虽然手腕被击中,但剑势不停,在即将刺中完颜魁之时,猛地一变招,剑身微转,用剑背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完颜魁见辛子秋如此悍勇,既感惊惧,又为他惋惜,只道这一剑下去,必定将这少年废在当场,可剑招已发,如覆水难收,再无变化。
谁知这砍金碎玉的一剑,碰在辛子秋手腕上,居然如同斩中了一大块顽石,只听一声脆响,被崩起来二尺多高。
“金刚不坏体神功!”
完颜魁脸如死灰,面有不甘之色,他没想到眼前这小子居然练就了少林派的绝顶功法,难怪敢硬吃自己一剑而面不改色。
不过对方终究手下留了情,不然刚刚辛子秋的这一剑,就不是轻轻拍在自己肩膀,而是直接削掉自己一只胳膊了。
辛子秋此时也不好过,他金钟罩尽管已经练到了第四重,又以饕餮之力催发,但在完颜魁的强大内力之下,右手腕还是被砍得疼痛无比,骨头几乎都要断掉。
而他皮肤之上,也并非完好无损,而是罕见地出现了一道血痕。
这一剑破坏力之强,可想而知,堪比当初黄泉一族强大的绿萝全力一爪了。
辛子秋本想磨炼自己剑术,并不愿凭借其他功夫取巧获胜,但事关重大,也不得不先想些旁门左道的点子。
只听完颜魁轻叹道: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在这般年纪,练成少林派的绝顶神功,老夫实在佩服,我认输了。”
辛子秋拱了拱手道:
“老前辈承让。”
……
正在杨家众人兴高采烈之时,八宝公主却冷哼一声道:
“哼,堂堂的天波府,居然要靠少林派的弟子出头撑腰,真是笑话。”
辛子秋听见后,扭过头望向她说道:
“公主此言差矣,我可不是少林派弟子,也没有代表天波府的意思,只不过看你们这帮人趾高气昂的不太顺眼,出来打抱不平罢了。”
八宝公主出身娇贵,何时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闻言顿时气得脸色发白,七窍生烟,用手遥遥点着辛子秋说道:
“好,好,你很好……”
后面的话便气得说不下去,半天才朝着身后的色目人说道:
“给我废了他一条胳膊,出了事本公主担着。”
那色目人应道:
“是!”
抖了抖衣袖走了上来,对辛子秋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
“小子,公主让我取你一条手臂,你选左臂还是右臂?”
语气平静,竟好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杨金花今天已经忍了很久,实在憋不住气,大声骂道:
“混账东西,你若敢伤了小秋兄弟一根汗毛,老娘发兵把你抓起来碎尸万段。”
那色目人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淡淡道:
“你能抓住我的话,那也悉听尊便。”
说着也不打招呼,身形一晃,便到了辛子秋身前,单手抓向他肩膀。
辛子秋横剑一挡,削向他手腕。
谁知这色目人手臂柔软得如面条一般,竟然折了一百八十度,从一个极不可思议的角度袭击而来,“铿”地一声击在辛子秋后背,将他打了一个踉跄。
变招之快,手段之奇,简直骇人听闻。
这一拳打中,辛子秋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幸亏金钟罩神功自然护体,这才没受重伤。
他连忙震慑心神,一剑扫向身后,防止对方乘胜偷袭。
正在这时,只听穆桂英大喝一声:
“慢着!”
辛子秋赶紧借机纵出一丈多远,跳出圈外,暗暗运气检查,发现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下来,却也不禁感叹:
这色目人好大的力气,打得好痛!
那色目人听到穆桂英的声音,便气定神闲地站在场中,不慌不忙,似乎胜券在握,不愿意占任何便宜,整个儿的一派大宗师气度。
只听穆桂英缓缓说道:
“公主殿下说得也不无道理,小秋虽然和我们杨家渊源很深,但用的确实也不是杨家的功夫。不如这样,让我来传授他一套剑法,再和各位比斗如何?”
八宝公主冷笑道:
“临阵传剑,未免太迟了吧。”
而那色目人却说道:
“你来教,我先回避。”
穆桂英笑着摆了摆手道:
“那倒也不用,我们杨家剑法,也算是广为流传,大宋朝各大武馆道场都能学到,诸位也没必要回避。”
说着冲辛子秋招了招手道:
“小秋,你过来,看我这一套杨家剑如何?”
说着拔出自己腰间佩剑,持在右手,缓缓刺出。
大宋朝习武成风,“太祖长拳”,“杨家剑”,“呼家金鞭十三式”都是家喻户晓的招数套路,练武的人中就没有不知道的。
辛子秋算是个例外,不过他眼瞧着穆桂英一招招地使出来,也默默记在心中,却发现这几招都平平无奇,并无特异之处。
就凭这个,还不如自己半生不熟的八卦剑术,怎么能打赢这厉害的色目人?
只听穆桂英一边练剑,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剑法之道,在于一个‘活’字,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若是拘泥于招式,束手束脚,那就算学会了千万种绝技,在行家面前也不顶用。可若是领悟了活学活用的剑道要旨,便是三招两式,也可变化出无穷杀机。”
说话间,她一套剑招已经使完,从头又开始练起。
……
第一百一十章
同样一套普普通通的杨家剑法,穆桂英开始了第二次的演练。
这一遍,还是同样的招数,使出来的威势却大不一样,只见宝剑锋芒毕露,凌厉如电,不复之前的温文尔雅,而是如雷霆霹雳一般,摧枯拉朽。
第三遍...
第四遍...
...
没过多久,穆桂英便将一套杨家剑连着练了七次。
同样的剑招,每一次却能变化出截然不同的路数,有的如春蚕之丝,绵绵不断;有的如钱江大潮,汹涌澎湃;有的如飞燕穿云,小巧迅捷;有的如高山险峰,古朴雅拙...
她如今地位已高,极少在人前显露武功,此番指导辛子秋练剑,便引得大厅中众人都凝神观看,每个人依照天资不同,都有所收获。
资质平庸者,看了六七遍,连剑招都只能记住个五六成,其中变化精微之处,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如杨金花,杨排风这些高手们,却不止能记熟剑招,还能将各种变化都看得明白,均是暗暗点头,对穆桂英返璞归真的绝顶武功赞叹不已。
场中的那个色目人,一直抱着双臂,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唯独在穆桂英练剑时,瞳孔微微一缩,暗暗吃惊:
"中原人中,竟有如此了不起的高手!"
而辛子秋初时还将每一剑的招数和不同用法默默揣摩,可到了后来,眼前的剑招慢慢模糊起来,留在脑海之中的,只是连绵自然的剑意,他心中似乎渐渐悟到了什么,既感迷茫,又隐隐有些欣喜。
默记招式和变化,对他这样过目不忘的天才来说,根本不需要思考,反而是穆桂英剑法中的每一招,都似乎含着剑术的至理,与他所学的八卦剑诀中所述的诸般法门隐然若合符节,两厢印证之下,其中的奥妙昭然若揭。
辛子秋学剑时间不长,也从没有人对他详加指点,因此是一块璞玉,毫无先入为主的各种约束,对于剑招中的道理领悟的比别人还要多得多,穆桂英的每一招,都令他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痛快之感。
穆桂英打完最后一遍,收招定式,将宝剑归匣,见到辛子秋呆呆地瞧着她,两颗墨色眸子如大海般遥远深邃,眼中光华闪动,似乎有所明悟,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想这孩子的悟性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高出许多,只看了这一会儿,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也不枉她劳心劳力地指点一番。
只听她继续总结说道:
"天下没有无敌的招数,即便是千锤百炼的杨家剑,单拿出来一招一式,终究会被人破解而去。但剑法,又何必要一招一招分开来用?"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莫名其妙,剑法不是一招一招来用,那是怎么用的?
可听在辛子秋耳朵里,却不啻于惊天霹雷,又好似醍醐灌顶,甘露降心。
他对上乘剑术的最后一层窗户纸,就此被捅破了。
不论如何精妙的剑法,只要有招有式,便有迹可循,不论使得再好,也能被人找到弱点,但若是能将离散的招式连贯起来,浑若一体,连绵不断,便即使有破绽,也能令对手无法攻击瑕隙。
八卦剑诀中,也有"意如飘旗,气似云行,剑若游龙,疾如飘风,意在剑先,节节贯穿"这几句,说的就是八卦剑运用之时,剑要动起来,一旦停滞,便落了相,会被对手利用和破解。
这个道理,说起来简单,其实真正能领悟运用到剑法实战当中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可天才与普通人的差距,便在于此。
辛子秋初闻大道,喜不自胜,对穆桂英倾囊相授的情谊十分感激,抱剑在手,深深施了一礼说道:
"多谢大帅传剑之恩。"
穆桂英见他这幅表情,便知道他已经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说道:
"不必客气,我讲得都是最基本的剑理,你能领会到更深的一层,那是自己的本事。既然学完,那就去和这位贵客演练一番,看看是否真的有用。"
辛子秋重新提剑下场,朝着那抱手而立的色目人拱手道:
"让阁下久等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那色目人半张半闭的眼睛陡然睁开,放出两道精光,凛然答道:
"我叫做Hassan,依你们中原人的习惯,也叫做霍山,咱们继续打过。"
说着身子一晃,便消失在原地,一道黑影冲向辛子秋,快得不可思议。
场中众人都是一惊,这霍山身法之快,武功之高,可远在刚刚的卓浦巴和完颜魁之上,难怪一直都是一副好整以暇,谁都不在乎的模样。
辛子秋不敢怠慢,剑尖斜斜一指,似乎毫无章法,却令即将扑上身的黑影退了一步。
只这一剑,便尽显上乘剑术中"意在剑先"的精髓。
穆桂英看了,连连颔首,十分满意,
只这一步之差,辛子秋宝剑顿时有了施展空间,只见他刷刷刷一连三剑,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习练多年的招数一般,却全是刺向空处,令人莫名其妙。
可他每一剑刺出,那黑影便凝滞一分,等三剑出过,色目人霍山已经守住了身形,站在场中,脸上微微有些惊愕,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古怪的剑法!"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柄弯弯的短刀,抽刀离鞘,顺手挥了两下说道:
"我要用兵器了。"
辛子秋笑道:
"原该如此,咱们继续打!"
说着纵上前去,一剑刺出。
...
杨金花刚刚看了辛子秋三剑逼退霍山,心下十分佩服,可也有些疑惑,便向母亲问道:
"娘,这是咱们杨家剑法么?我怎么没见过有这种怪招?"
穆桂英笑道:
"是杨家剑,但也已经不是杨家剑了。对现在的小秋而言,此时天下所有的剑法,恐怕都没多大区别。唉,这孩子的悟性之高,当真不可思议。"
马凤姑也是用剑的高手,此时凑过来说道:
"说得对,这小家伙看了你演练的几套剑法,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我们峨眉派数千弟子,没有一个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就是我那小师弟剑魔白一子,号称武林中剑道天赋第一人,恐怕也及不上他。你可知道他的来历和师承?"
穆桂英摇了摇头,看了贾宪一眼。
贾宪捋着胡须笑道:
"老朽也不知道小秋的来历,我们是在一处荒郊野地中巧遇的,他说师父姓张名坤,是位隐居的高人,不过那是他术数的老师。至于武功家数,老朽也看不出门道。但是那时的他,老实说武功还很一般,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日工夫,居然进境神速,强横如斯,实在令人既高兴,又惭愧呀。"
穆桂英也说道:
"他这一身武功确实和中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我也瞧不出来他的师承,只是看这孩子刚刚所用的剑法轻灵飘逸,实属上乘,不过用得不成章法,似乎没人指点过他,这才多点拨他几句,没想到他居然领悟得如此之快。看来这孩子以前并没什么高人做师父,大概是自己机缘巧合,捡到了前辈的剑谱拳谱自己练的武功。"
马凤姑觉得穆桂英的推断很有道理,点点头说道:
"应该是这样,否则他的武功造诣应远不止于此。不过小小年纪,凭借自己就能将武功练成这样,实在也很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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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外功好学,内功难练,剑法也就算了,可他的一身浑厚真炁,不知是怎么学到的。难不成是偶然得到了什么大补的丹药,又或者仙草神果之类?那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
穆桂英微微一笑:
"也许吧,谁知道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咱们习武之人,首重品性,武艺高低还在其次。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有古人任侠之风,能明辨是非,急公好义。就凭这一点,不论他武功如何,咱们都该好好结交,以礼待之。只可惜他年纪太小,不然把金花嫁给他,倒也是一桩美事。"
杨金花在一旁双颊绯红,娇嗔道:
"娘,这种话可休要再提..."
穆桂英年少时就是胆大妄为,敢爱敢恨的侠女,曾经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绑了杨宗保到穆柯寨强行成亲。
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又坐镇天波府,有时不得不摆出一副威严端庄的面孔,但少年时的飞扬心性,却依然还在,尤其在女儿面前,有时候更显得为老不尊,常常出人意表。
...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辛子秋和霍山已经交手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败。
辛子秋自出世以来,会过的厉害人物也不少,其中不乏突破人类界限,拥有超凡之力的高手,但若论招数之精,却无一人能比得上眼前的霍山。
此人身法如电,手中弯刀招数繁复多变,层出不穷,而且不遵循武学常理,出刀位置及其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辛子秋初窥上乘剑术,一时间还不能完全化为己用,面对霍山强大的压力,刚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应付不来,全仗着自己金钟罩神功护体,只攻不守,勉强应付。
但二十个回合过后,他出招却越来越得心应手,渐渐忘却了是在应对高手的攻击,反而一心一意,将自己所学施展出来,宛如练剑一般。
他脑子里此时所想,全是穆桂英那七套看似一样,却又大相径庭的剑法。
区别天才与普通人的关键,往往并不在于智力与反应,而是知与行之间的距离。
就好比做初等数学的习题,定理只有那么几条,简单易懂,每个学生都会,但做起题目来的效果就千差万别。
能将定理领会变化到什么程度,解决掉多复杂的难题,就全靠各人的悟性不同了。
大多数人,即便背熟了定理,面对习题时依旧束手无策,不知从何开始。
少部分人,经过了大量的练习,总结了套路,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题目,但面对真正的难题时,还是绞尽脑汁也毫无头绪。
只有那极少数人,才真正做到只要稍加练习,便能举一反三,知行合一,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对待任何题目,都有独出心裁的见解,什么都难不倒他。
这样的人,在常人眼里,便是难以理解的天才。
辛子秋便是这样的天才。
穆桂英为他演示的,是剑术中的至理,也是无数人从大量实战中总结出的规律,这些东西,任你再如何聪明绝顶,也决计无法凭空想出。
但一旦明白了这些道理,他就好像掌握了初等数学中的各种定理一样,面对各种复杂的场面,都自然而然地从其中生出应对之策,仿佛毕生研习一般。
...
两人又斗了四五十招,辛子秋越战越勇,此时已然不须存想,各种奇招妙诣层出不穷。
不论杨家剑法,还是他自己的八卦剑术,倶是信手拈来,圆转如意,毫无斧凿痕迹,同时他体内先天无极功自然流转,雄浑无匹的真炁随心而动,沛然而至,与剑招配合得天衣无缝。
就连初学乍练的雷法,也在这不经意间发挥了出来。
此时辛子秋身上透着一层金光,隐隐有雷鸣之声,正是五行雷法中的戊土阳雷。
戊土雷法笼罩之下,在他身前左右形成一片无形的防御,霍山刀锋每每欺近他身体,便感到有排山倒海般强劲的弹力,将刀上的力道化掉,而且微微带着反击之力,不禁心中惊骇。
戊土生辛金,辛子秋体内的戊土阳雷,自然催生辛金阴雷,一道道白光,伴随着阴戾之气,在他手中宝剑上盘桓缠绕,更添凌厉之意。
两种神雷,已经是辛子秋目前内力能催使的极限了,但威力之大,仍旧骇人听闻。
霍山每次与他刀剑相交之时,都觉得整条臂膀如遭雷齑,疼痛难忍,一个不留心,只听"嘶啦"一声,他右边袖子被辛子秋白虹剑挑开,露出了大半截胳膊。
辛好他反应奇快,否则手臂都要被割开一个大口子。
可如此一来,他小臂上一处纹身露了出来,那是一柄血色匕首,鲜艳欲滴,透着森森诡异。
辛子秋一见这纹身,顿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阿萨辛派
自辛子秋降临到婆娑世界以来,虽然经历了众多生死危机,但绝大多数都是有因有果,只有一件事情,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之中,如幽灵一般挥之不去。
数日前,他和苏轼在虹桥之上,遇到了一起刺杀,刺客老者伪装成卖莲花酥的商贩,突如其来地对他下手,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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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当时有一道器灵精气护身,辛子秋大概早就归位了。
而当时他虽然击败了刺客,却因为经验不足,而且不会水性,让他跳入汴河溜走了。
这件事没头没尾,辛子秋却一直都很奇怪,究竟是什么人,要来刺杀一个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的现代青年。
无论是谁,都不喜欢面对藏在暗处的敌人。
可之后各种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他一直没有时间去仔细地查访。
而且就算有时间,他也没有什么查案的经验,更何况唯一的凶手早都跑得没影儿了,上哪儿抓人去。
可辛子秋瞧得清楚,刺杀他的老者身上,也有一个相同的纹身,诡异的红色匕首,如活物一般,只要看过一遍,就绝不会忘。
电光石火间,辛子秋只是一瞥,当即明白眼前的霍山,跟刺杀自己的老人,肯定有些什么关联。
这件无头公案,也得着落在他身上。
打赢你,擒住你,将前因后果逼问出来。
...
霍山蹬蹬向后退了两步,一惊之下,勃然大怒,手中快刀连攻,身影闪动,一时间便似有几十条手臂,数十把弯刀同时攻来,不止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而且出刀手法之奇特,位置之诡异,也实属罕见。
直到此时,他方才尽了全力。
厅内众人见到这等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尽皆心惊不已:
"这西域色目人的武功,居然强横如斯!"
辛子秋年轻力壮,耳聪目明,面对这快刀攻势,毫不退避,手中白虹剑左格右挡,也是奇快如飞,霎时间两人刀剑相交不知有几百次,叮叮当当,好像开了打铁铺一般。
当年民国武学宗师程廷华先生,与武圣孙禄堂先生共同研习八卦剑术之时,在其中混以形意,太极诸家之长,不以招数取胜,而是讲究以意驭剑,给了使剑之人最大程度的自由挥洒。
用剑者越是聪明灵悟,越能练到更高境界。
辛子秋如今面对的,乃是西域一位惊天动地的神秘人物,在此人全力施为的快刀攻势之下,他刚刚领悟的上乘剑术也被激发得淋漓尽致,进步神速。
渐渐地,他心中已无招式限制,举手投足间,各种奇妙剑法层出不穷,均是场中众人前所未见,已经远超穆桂英所传七遍杨家剑法之中包含的内容。
他此时前所未有的专注,全部精神和心血,都倾注于剑法之中,心中如古井不波,澄澈透明,已无任何杂念,至于对真相的好奇,对敌之时的紧张,甚至领悟剑法的欣喜,都已经无暇去想。
在这奇妙的状态之下,辛子秋天才的头脑以一种超乎常人理解的状态飞速运转,便如一个掌握了基本数学定理的数学家,灵感不断,自行推演出了一整套理论。不论面对如何复杂的题目,他都有相应的解法。
霍山连攻数百个回合,居然没能拿下辛子秋,心中也微微心惊,他这快刀之法,已到了无往而不利的境界,以往一旦使出,便能立占上风,从无例外。
可没想到今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还是临阵学剑,竟然一招不差地挡下了他的绝招,而且越来越强,再这样打下去,自己透支越来越大,此消彼长之下,早晚落入下风。
想到这里,他猛地向后纵跃,横刀一封,喝道:
"住手!"
辛子秋眼神一缩,冷冷问道:
"什么意思?"
霍山将弯刀收起,缓缓说道:
"咱们比过兵刃,不相上下,在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比试拳脚如何?"
辛子秋心想,再打下去你就输了,怎么叫没意思。
不过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又问道:
"比试拳脚也行,不过你若是败了,得回答我三个问题。"
霍山微微一怔,不知道辛子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
"你能赢我的话,可以。"
辛子秋身上燃起金光,戊土神雷布满全身,宛若战神一般。
同时他双手雷蛇盘旋缠绕,正是掌心雷法。
场中众人第二次看到他身具如此异象,都相顾愕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奇的武功。
只有穆桂英心下大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华山雷法?可自陈抟老祖数十年前羽化登仙,天下间再没人会用这先天雷法,小秋年纪轻轻,绝不可能见过陈抟老祖,他究竟从哪里学来?"
"难道陈抟老祖还有传承留于世间?若是如此,那么他究竟在人间还有何种布局?"
她师承黎山老母,对仙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并非一无所知,想得也比普通凡人要多得多,单从辛子秋展现出的一点点雷法,便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当下唤来杨金花问道:
"金花,当时小秋救你的时候,用过这种法术么?"
杨金花摇了摇头道:
"没见过,不过我很快就晕过去了,也许他后面用了,我不知道。"
穆桂英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嘱咐道:
"小秋身份神秘,很可能与当世几位最强者都有渊源,咱们杨家跟他扯上了关系,究竟是福是祸,还不得而知。不过咱们受了他的恩情,就算有麻烦,也当义不容辞。"
"等今天这件事结束,为娘的要去你师祖那里一趟,问一些事情,你要做好准备,帮着老祖宗把家里守好。我的三口飞刀,等下也交给你保管。只是怕你莽撞冲动,不能以大局为重,担不了这样的重任。"
杨金花知道母亲极少会去骊山派找师祖黎山老母,如今郑重其事,肯定是看出了些什么奥妙,但母亲不说,自然有她的原因,自己也不需要多问。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道:
"母亲放心,女儿绝不令你失望。"
穆桂英拍了拍她肩膀,满脸宠爱,眼光仍是没离开场中的两人。
...
只见霍山闪身跳出,飞起一掌朝辛子秋胸口疾攻而来。
他人距离辛子秋还有一丈多远,掌力却已先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威势,压倒而来。
辛子秋只觉得气息一窒,感到对手内功强劲,当下伸左掌斜斜一指,将他掌力引偏,紧跟着右掌"叶底藏花",劈了过去。
他此时雷法已小有成就,全身雷鸣之声不绝,又有掌心雷电弧缠绕,宛若半空中行云布雨的天神一般,一掌挥出,风雷之声大作,气势惊人。
双掌相交,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两人身子都晃了一晃。
辛子秋半边身子都有些酸麻,不过金钟罩神功运转,顿时便恢复正常。
他身上錾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在戊土神雷的神光下并不显眼。
霍山也一样不好受,但他强自忍下,心中又惊又怒,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回站稳了下盘,气凝如渊,双掌齐出,同时向辛子秋推去。
辛子秋少年心性,见霍山内力强横,雄心陡生,心想我道门正宗的无上心法,难道还怕了你个波斯外族人?
当下不闪不避,反而踏上一步,两臂一振,体内先天无极真炁飞速流转,双拳同时挥出,有如黄河倒卷般的巨力迎了上去。
这一下比拼两人全凭蛮力,毫无任何花巧。
轰地一声,掌风激得地上尘土飞扬,两人衣衫都鼓动起来。
对掌之下,霍山往后退了一步,而辛子秋微微一晃,却仍从容不迫地站在原地。
霍山脸色一变,在他掌力之下,极少有人能完好无伤地接下一招,可如今以蛮对蛮,居然被大宋国一个少年占了上风,心中十分不忿,大叫道:
"再接我一掌!"
忽然之间,他全身黑气缭绕,整个人都处在半明半暗之中,若不是大厅中华灯辉煌,他几乎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隐在阴影之中。
蓦地,黑雾凝聚,裹挟着阵阵风声,朝着辛子秋冲击而来。
辛子秋冷笑一声,刚要接掌,忽然穆桂英大喝一声:
"小秋快躲开!"
说着一柄飞刀凭空出现在场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超霍山的黑影飞去。
刀已经够快,可那黑影却噗地一声消失不见,飞刀似乎斩了个空。
穆桂英怒骂道:
"好个阿萨辛派的狂徒,居然敢混进天波府撒野!"
她话音刚落,只见大厅门口处,出现了霍山的人影,正捂着自己的右臂,指缝中有鲜血滴落。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瞬移到那里去的,可无论如何,穆桂英百发百中的飞刀还是斩伤了他。
霍山满脸惊骇,朝着穆桂英说道:
"你认识我?"
穆桂英圆睁杏眼,怒道:
"西方色目人最强的刺客联盟,本帅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好大胆子,居然敢把爪子伸到京师来,还在我天波府上明目张胆地露面,真当天底下无人奈何得了你们么?"
说着三柄飞刀同时横在胸前,蓄势待发,杀气腾腾。
霍山所学功法,对气机极其敏感,他一见这三柄飞刀,便感到被一股强大的气息遥遥锁定,心知不敌,嗖地一声飞上了墙,再一眨眼,人已不见。
这种遁速,简直不似人类。
辛子秋见状,猛地一拍大腿,叹息不止。
你大爷,我还有问题要问呢!
不过看起来穆桂英对这霍山知之甚多,大概也能为自己解惑一二,等下要好好问问。
穆桂英见霍山逃窜,也不去追,只是将三柄飞刀收好,冷冷地对八宝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真是交游广阔,你的随从中居然还有阿萨辛派的人,到底是何居心?"
八宝公主出身西域鄯善国,自然也听说过阿萨辛教派的赫赫凶名,只是没想到霍山居然是其中之一,也吓得面色苍白,赶紧解释道:
"这,这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他是阿萨辛派的人,否则怎会容他在我府上?"
穆桂英眼角怒容未退,严肃说道:
"公主,你家两位公子的事情,我们杨家也很抱歉,但金花也是出于自卫,并非蓄意伤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年,就让它过去吧。"
"今天这一场闹剧,也该收场了,平西王若是知道此事,恐怕面子上也不好看。咱们各退一步,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如何?"
霍山忽然暴露出的阿萨辛派身份,使得形势陡变,八宝公主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天波府挑战了,只能恨恨说道:
"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日后本公主也会依照诺言,不会再找你们杨家麻烦,不过我两个孩儿的死,早晚要血债血偿。"
撂下一句不痛不痒的狠话,她带着人愤然离去。
...
此时已过了半夜,但天波府众人见到强敌退去,都是十分高兴,赶紧重新排摆筵席,继续饮酒庆祝。
辛子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一肚子疑惑,都等着穆桂英解释呢。
他凑到穆桂英身边问道:
"大帅,你们刚刚说的''阿萨辛派'';究竟是什么来头?"
穆桂英还没来得及感谢辛子秋替杨家解围,却没想到他反而问了这么一句,心中好笑,暗想这年轻人就是有意思,这种时候还在关心八竿子打不着的异族教派。
当下答道:
"这是西域的一个十分隐秘的刺客组织,专门实施暗杀,而且不分好坏,唯利是图。这些人若是在别的地方胡闹也就算了,若是敢在我大宋朝的地方搅风搅雨,杀害我中华子民,让他们有多少死多少。不过这种事,你们年轻人就不用多打听了。"
辛子秋一听是刺客,那就更加对的上了,当时刺杀自己的那个老者,八成也是这个什么教派的。他的刺杀手段,确实高明,前一秒还是个人畜无害的商贩,后一秒马上就图穷匕见,根本没法防备。
这也就是那老头运气不好,碰上了自己这种开了***的怪咖,换个人早就被弄死了。
不行,得问个清楚!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阿萨辛的来历
辛子秋把身子往穆桂英那里凑了凑,低声说道:
"大帅,不瞒你说,我之前好像见过这些阿萨辛派的人。"
穆桂英闻言眉头一皱,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你在哪里见过的?"
辛子秋便一五一十,将当日在虹桥上遭遇刺杀的事情说了一遍。
穆桂英静静听他说完,握着酒盏的手稍稍紧了紧,微微有些吃惊:
"阿萨辛派来到大宋的居然不止霍山一人?他们为什么会刺杀你?你惹上了什么大人物么?"
辛子秋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自己也很奇怪。我自幼随师父隐居在深山之中,从没见过外人,贾老爷子是我下山以来见过的第一个人,阿萨辛派的人根本不可能认识我。"
他没法告诉别人,自己其实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于是扯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但结论都是一样的。
穆桂英妙目流盼,怔怔地瞧着辛子秋,心中愈发奇怪起来。
眼前的少年实在太过神奇,不仅有与年纪极不相符的雄浑真炁,还会华山派陈抟老祖失传的雷法,而且居然连神秘的阿萨辛派也盯上了他。
这样的人物,忽然间就和天波府扯上了关系,究竟是巧合呢,还是另有所图?
她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惭愧。辛子秋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天波府,自己未免也算计得太多了些。
她又想到自从丈夫去世以来,天波府的担子全在她一个人身上。这份责任已经把一个曾经无拘无束的天之骄女,硬生生逼成了个凡事都要想清利害的庸俗之人。
瞧着这个眼神清澈的少年,穆桂英幽幽叹了口气,重新露出了笑容,说道: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打听打听阿萨辛派的来历么?"
辛子秋老实地点了点头说道:
"大帅真是善识人心,我想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来暗杀我究竟图些什么。"
穆桂英喝了一口酒,把玩着手中镶金的酒盏说道:
"我哪里善识人心,不过是疑心病重罢了,只不过当了几年元帅而已,却把自己的性子都磨掉了...好吧,既然你感兴趣,那我就把我知道的讲一讲。"
杨金花等人听见穆桂英要讲起阿萨辛派的来历,都纷纷好奇地围拢起来,听她说话。
穆桂英见众人凑过来,也毫不介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百年前,波斯有三位杰出的人物,分别是欧马尔,尼札木和霍山。欧马尔是位诗人,又在术数一道上颇有建树,尼札木长于法治与权力,而霍山则练就了一身精强的武功和法术。"
杨金花奇道:
"霍山?就是刚刚那个人么?"
穆桂英摇了摇头,解释道:
"这是百年前的历史,此霍山非彼霍山。其实波斯色目人中,霍山是个很普通的名字,而且,刚刚那个家伙用的,也未必就是真名。"
杨金花恍然道:
"原来如此。"
穆桂英继续说道:
"尼札木年纪最长,又长于政务,最后做到了帝国的宰相,位高权重。欧马尔和霍山跟他是旧友,又有同窗之谊,问讯都来投奔他。尼札木也分别给了他们赏赐,欧马尔爱做学问,得到了一处府邸和每年一大笔黄金,供他终生研究术数。而霍山则被封了一个官职。"
"可这位霍山野心勃勃,得到官职后不久,便结党叛变,失败后又被流放。在流亡期间,他四处传教,最后不知如何得到了一个神秘组织的支持,占据了一片地盘,训练刺客,成立教派,称为阿萨辛派,势力之大,可以与当时任何一个国家相抗衡。"
"他们根据地的中心,便在波斯的一处高耸陡峭的山上,称为''鹰堡'';。"
"而那个支持他的神秘组织,来源无人知晓,不过据说极其古老,甚至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先知穆罕默德时期。在阿萨辛派成立之后,便与其合二为一,专门从事暗杀与恐怖活动。"
"阿萨辛派以刺客闻名,他们行事极其隐秘,又非常善于伪装,还十分虔诚,不惧死亡,有一种狂热的献身精神。以往抓住的刺客们,大多数都当场**了,很难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据说,霍山的鹰堡之中,有一处世外桃源,里面流淌着美酒,牛乳,蜂蜜和清水,还有娇媚的女郎,所有的刺客都曾经被邀请进入,在醉生梦死数日之后,被麻药迷倒送出。霍山会告诉他们,这就天堂的样子,只要一心一意为阿萨辛派效力,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死去之后便可以永远居住于此。因此阿萨辛派的刺客们个个奋不顾身,视死如归,眼中只有任务,实力十分可怕。"
她说完这些,微微有些口干,端起酒盏抿了一口酒。
辛子秋对数学史颇有研究,听到欧马尔的名字,知道这是***世界著名的大数学家,曾经著有《代数问题的论证》一书,在其中阐述了不少代数原理,并提出了三次方程的解法,也算是代数学的奠基人之一。
至于三贤者之中的另外两位,就是他的知识盲区了,不过听着穆桂英娓娓道来这段历史掌故,也觉得十分有趣,满脸佩服地说道:
"穆大帅真是见多识广,连这么隐秘的阿萨辛派,都瞒不住你。"
穆桂英佯嗔道:
"你这孩子少拍马屁。其实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我曾经和他们打过交道,说来也巧,那时候我差不多就是你这么大,十几岁的年纪..."
她说到这里,微微抬头,两眼望天,似乎在回忆一段极其难忘的往事。
杨金花是个急性子,见穆桂英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不讲,连忙说道:
"娘,你就别卖关子了,从头至尾讲给我们听一听吧!"
穆桂英"嗯"了一声,犹自出神,半晌才缓缓说道:
"那一段往事诡异惊心,我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三十年前,那时我还在骊山学艺,每日里练功修道,无忧无虑。有一天,门派中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是门中长辈从强盗手中救下的,怜她身世凄苦,便带来了骊山,收在门下。她虽然年纪不算小,但按照入门先后,还是成了我们的小师妹。"
"这位姑娘长得妩媚动人,明艳不可方物。从她一进了门派大厅,便满堂生辉,在场的师兄弟们,虽然都是道法高深的修者,却无不为之震动。自那以后,这位小师妹便得到门中所有人的万千宠爱,所有人都抢着照顾她,陪她说话解闷儿。"
杨金花笑道:
"娘,这个什么小师妹,难道比你还美不成?"
穆桂英笑着啐了她一口,骂道:
"没大没小,怎么跟娘说话呢?你娘当时只是个十几岁的糙丫头,每天只知道练功,在地上摸爬滚打,可没有人家好看..."
她见到杨金花又要开口,伸手一指道:
"不许打岔,再说话,我就不讲啦。"
杨金花赶紧住了口,穆桂英继续说道:
"之后又过了几天,师尊的化身给了我们师兄弟一个任务,要去西夏前线,保护一位大人物。我出身绿林,那时候对朝廷官员成见很深,觉得都是些沽名钓誉的贪官污吏,本不愿意去。可后来才知道,我们要保护的,正是大名鼎鼎的范文正公。听说是他,我才勉强遵师命前往。"
范文正公,便是北宋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范仲淹。
辛子秋虽然对历史一知半解,不过对范仲淹还是知道的,毕竟中学时候学过《岳阳楼记》的课文,对他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十分欣赏和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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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桂英接着又道:
"当时文正公戍边西北,将整个防线打造得滴水不漏,又提拔了狄青,种世衡等名将,堪称我大宋朝顶梁支柱。有斥候情报传来,西夏人畏惧他的本领,派了刺客要进行暗杀。"
"当时我们师兄弟到了前线,听了这个消息,都有些不以为然,以为西夏再厉害的刺客,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如何能进的了大军的层层包围之中刺杀主帅。师尊派我们来,完全是大材小用。"
"可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们简直大错特错。第一个晚上,范文正公便遭遇了刺客,来人武功极高,更有一身奇怪的术法,在功力运转到极致时,身子会变得几近透明,可以轻松地隐入黑暗之中,而且速度奇快无比,几乎如同瞬移一般,就和刚刚那个霍山一模一样。"
众人回想起刚刚霍山向辛子秋发出最后一击时的诡异一幕,都纷纷心惊,这种神奇的身法,若是在黑暗之中,委实难以防备,难怪穆桂英会如临大敌一般,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自己的飞刀。
穆桂英又道:
"当时我和小师妹两人守在范文正公身边,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年纪小,只道无人敢来行刺,便放松了精神,打起了瞌睡。结果刺客忽然现身在大帐之中,拿着一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文正公。"
"我一下子便惊醒了,但为时已晚,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毫无准备,再想用飞刀已经来不及了。可眼看刺客就要得手,小师妹却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文正公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了这一击。"
"就这么一点点的工夫,我也回过神来,上前和那刺客战在一处,那刺客武功一般,远不如今日的霍山,所仰仗者无非是那奇诡的身法,因此没有十几个回合,便被我一飞刀打伤擒住。"
"这时外面守卫的军士和我们其他的师兄弟们也已经赶到,众人一起审问这刺客,却一无所获。这人一张波斯色目人的脸,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似乎只求一死。文正公手下的军士用了十几种酷刑,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却始终问不出一个字。"
"我们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语言不通,但后来请了通译,换了好几国的语言审问,最后那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了一句:''要杀便杀。'';便再也不说话了,甚至连名字都不肯透露。"
"就在我们所有人束手无策之时,小师妹却突然上前说道:''诸位,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问出他的底细,但这逼供之法是我家族秘密,不能泄露。若是诸位信得过我,可以先行回避,将他交给我一个人,不出一盏茶时间,我便能问出他的底细。'';"
"她冒死救了文正公,在那个时候,谁会不相信她?而且既然没人能问出个所以然,还不如交给她,死马当活马医。于是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任凭小师妹将这刺客带走,谁也没有阻拦。"
"果然没过多久,小师妹便一个人折返回来,跟我们说了一切。原来这刺客名叫侯赛因,来自阿萨辛派。他们一行数十人,从遥远的阿拉伯而来,为的是要图谋一件大事。他们和西夏国王李元昊达成了某种协议,为他刺杀范文正公,用来交换一件东西。"
"这名刺客地位低微,只知道这么多,至于具体的内容,根本语焉不详。除此之外还交代了一些阿萨辛的来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阿萨辛派的名字。"
"当时,众人除了被刺客来历震惊之外,都纷纷奇怪,小师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这么快就审问出了结果。而诡异的是,那刺客也从此失踪不见。"
"小师妹只说刺客被她用家族秘法杀死,却拿不出尸体。因此有些人便怀疑她和刺客串通一气,胡编乱造一番,将刺客放走。可我是不相信的,真要那样的话,她何必要为文正公挡下那致命的一击?"
"刺客正法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军营里都风平浪静,可在大宋打了几场胜仗之后,西夏国似乎坐不住了,终于又派了一位阿萨辛刺客,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骊山派已经来到军营之中,小心防范之下,自然又失败了。"
"这一次还是小师妹来审问,可我当时年少不懂事,对别人的秘密十分好奇,便用了师尊赐给我的一道隐匿符箓,偷偷跟在小师妹身后,想要瞧个究竟,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放走了刺客。"
"只见她拖着五花大绑的刺客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处,找了个没人的帐篷进去,我以为我会听见里面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但帐篷里传来的,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极其怪异,好像是蛇在树皮上爬,又像是老鼠在啃噬木头。"
"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于是偷偷将帐篷割开一角,偷偷瞧去,这一看之下,可把我吓了一跳。"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往事如烟
穆桂英讲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拿起酒盏满饮了一杯,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似乎在回忆一件不愿提起的往事。
只听她继续说道:
"我顺着帐篷的缝隙往里一看,吓得险些叫出了声。原来我们这位花容月貌的小师妹,居然张开了嘴,嘴角裂到了耳根处,皮肤寸寸撕裂,整张脸出现了一个吓人的裂缝。而她正顺着这个裂缝,在将整个头皮往下扯,露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鬼头,眼似铜铃,青面獠牙,可怖至极..."
此时外面北风呼啸,即便在这华烛辉煌的大厅之中,众人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冷气,从脚底板一直凉到了脑瓜皮。
辛子秋尤其心惊,他几乎已经猜到了穆桂英口中的这位"小师妹"到底是什么来历,更隐隐约约想通了另一些东西。
穆桂英接着说道:
"那阿萨辛派的刺客,虽然面对酷刑拷打毫不在意,可见到了这恶鬼,却吓得魂不附体,用我听不懂的异族语言,一直在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看表情似乎是在求饶。"
"可那只恶鬼毫不理会,血盆大口猛地张开,下巴几乎都要碰到地上,一张大嘴比洗澡的木桶还要大上两圈,一口就将那阿萨辛派的刺客活生生吞了进去,甚至都没有咀嚼。"
"那刺客被吞之后,恶鬼的蓝靛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张核桃大小的人脸,和刺客的面孔一模一样,只是痛苦扭曲,拼命挣扎,过了片刻,就消失不见了,而那恶鬼也摸了摸肚皮,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似乎十分满意。"
"紧跟着,恶鬼重新披上了小师妹的人皮,开始时就好像在穿一件不合身的袍子,皱皱巴巴地全是褶,但它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只轻轻一抹,便恢复如常,还是那副千娇百媚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画皮怪。"
她说到这里,全场肃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谁也没想到,关于阿萨辛派的刺客,居然还牵扯出这样一桩奇诡莫测的往事。
杨金花实在难以抑制好奇心,出声问道:
"娘,那这恶鬼到底是什么来路?"
穆桂英道:
"娘也很想知道,不过我那时年轻气盛,自以为武功道法天下无敌,便冲了进去,想要斩妖除魔,杀掉这恶鬼。"
"可还没等动手,小师妹却先说话了:''桂英,我早知道你在外面,你以为我是坏人,想来杀我,是也不是?'';"
"我心想原来行踪早就暴露,可自然也不会怕她,于是盛气凌人地说道:''小师妹,任你本领高强,我也要替天行道,将你这恶鬼正法!'';"
"可小师妹却冷笑一声道:''替天行道?我来问你,我做错了什么?你见我杀过一个好人么?还是你有证据,证明我犯过哪一条王法?我吞噬了这个人,也是为了获取他的记忆,然后再告诉你们。哼哼,你们这些人类,见到了自己没见过的种族,便要赶尽杀绝,真是一群自命清高的伪君子。'';"
"她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无力反驳。因为至少在她来到骊山派这么多天里,确实从没做过一件错事,而且还救了范文正公一命,又帮我们审问了刺客,功劳倒是一大把。"
"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杀她。可是自小到大,我都被教导如何驱鬼降魔,保护人间,这样一来,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呆呆地站在那里。"
"小师妹见我既不说话,也不出手,似乎也没有和我动武的意思,就这么直直地经过我身边,离开了帐篷。临走的时候和我说了一句话:''阿萨辛派的人来到华夏,是为了找到他们所谓''遗落的圣地'';,在没找到之前,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完这句话,她便飘然远去,离开了军营,再也没有回来。"
杨金花问道:
"娘,那这女人的来历,你最终查清楚了么?"
穆桂英摇了摇头:
"没有,经过这件事,娘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除了我们人族之外,尚有其他种族。而且,评价人心善恶,也不能只看外表。"
众人听了,尽皆点头受教。
辛子秋在一旁,却是沉吟不语,心中暗暗嘀咕。
这个故事,看似与他所问之事毫不相关,其实却大有干系。
按照穆桂英所描述的细节,他几乎已经能够肯定,这身份奇怪的"小师妹"正是黄泉一族的魔人,甚至也许就是那位死去的绿萝。
可单凭这些,还不足以推断阿萨辛教派为何要暗杀自己,所有事情,恐怕还要着落在那位霍山身上。
...
汴梁城中,都指挥使府邸,钟家。
绫罗账内,飞叉太保钟雄鼾声如雷,正在呼呼大睡。
在他身边,依偎着花容月貌的王姑娘,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随着胸口微微的起伏而不断轻轻颤动。
蓦地,她睁开了眼睛,长身坐起,修长的玉腿轻轻一迈,越过钟雄的身子下了床,顺手轻轻一拂,点中了飞叉太保的昏睡穴。
这才走到桌前,点亮红烛,手中拿着梳子,对着铜镜轻轻理着自己长长的秀发,悠闲端庄。
只听她口中轻轻说道:
"进来吧,别在外面磨磨蹭蹭的,有事情就说。"
话音刚落,屋内"啪"地一声,窗子打开,外面簌簌的冷风顿时灌了进来。
随着西北风进来的,还有一团黑影,落在地上一个就地十八滚,便站在房中。
正是霍山。
他走到了王姑娘背后。
铜镜之中,映出了霍山色目人的面孔,他看着王姑娘,恭敬地说道:
"霍山见过先知大人。"
王姑娘道:
"你现在跑到我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
霍山显得有些沮丧,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太大意了,暴露了身份,被那个穆桂英认了出来。请先知恕罪。"
说着也不等对方发问,便将今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讲了一遍。
他用的不是汉语,而是本族的波斯语。
王姑娘眼皮都没抬,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伸手将秀发高高挽起,用一根金钗别住,又对着镜子看了看,似乎觉得不够满意,又将头发披散下来,重新开始梳理。
直到霍山说完,她才放下了梳子,轻声细语地也用波斯话说道:
"不用担心,从你去应聘去平西王府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早晚会被穆桂英识破。能拖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东西拿到了么?"
霍山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物,金光灿灿,递了过去。
王姑娘回过头,伸出芊芊素手,接了过来,放在掌心中,轻轻摩挲着。
只见这物件是个一尺多长,两寸多宽的黄金厚片,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
这枚金片,与包拯曾在开封府展示过的那两片金牍尺寸一模一样。
可仔细看去,上面的花纹却稍有不同。
包拯的那两枚金牍,一片雕刻着算题,另一片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玄冥图像。
而她手中的这一枚,上面也刻着神兽图像,只不过这神兽麒麟身姿,头上生着两角,长着山羊胡子,十分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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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姑娘用手轻轻把玩着这枚金牍,幽幽说道:
"鄯善国的这一枚,上面居然是神兽白泽。不知道其他的几枚金牍,上面是什么神兽。"
霍山赶紧说道:
"据说开封府还有一枚,上面似乎是神兽玄冥。"
王姑娘点了点头,喃喃道:
"白泽,玄冥,应该还有两枚,不知道在什么人的手上。"
跟着又抬起头,将金牍还给了霍山,说道:
"既然拿到了金牍,那我就陪你们走一趟,你确定那什么''遗落的圣地'';就是在这古墓之中?"
霍山点了点头道:
"这是真主给我们的指引,绝不会错的,先知大人肯定也知道。"
王姑娘冷笑一声:
"都说了,别叫我先知,我不是你们的引路人,只不过活得久一点,知道的事情多一些罢了。"
霍山一脸虔诚地说道:
"先知大人说笑了,你是真主派来的圣徒,我们都很相信你,这枚金牍,也是靠了你的指引,我才能得到..."
王姑娘浅浅一笑,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能够去千年之前的古墓一趟,我也很期待,有些事情一直很困扰我,也许在那里能找到答案。"
她想了想又说道:
"对了,你说穆桂英那里有个年轻人,会用雷法?你确定那是华山派的阴阳五行雷法么?"
霍山点点头恭敬地说道:
"没错,按照先知曾经给我们的描述,这年轻人所用的,正是阴阳五行雷法,但威力有限,甚至未必能敌过我。只是在我运足功力,想好好试探一下他深浅的时候,却被穆桂英识破了身份。"
"她的飞刀之术太厉害,我不是对手,被她一刀斩伤,若不是她耗损了真炁,无心追赶,恐怕我今晚凶多吉少。"
王姑娘笑道:
"穆桂英是骊山派真传,黎山老母的挂名弟子,自然有两下子,你敌不过她很正常。"
"不过,那年轻人用的若真是华山雷法,就算此时功力低微,也不可小觑。玄门正宗道法,都是先难后易,越练到后面,进境越迅速,威力也越大。而且这雷法先天克制我,若是他真的掌握了全部要诀,再过上三五年,连我都未必是对手。"
"我对这会用雷法的小家伙很感兴趣,你还知道些什么,都给我讲讲。"
霍山不敢怠慢,赶紧回答道:
"先知大人问得正好,这年轻人名叫辛子秋,身份来历都不明。我来之前还查了一下,没想到此人还和另一桩事件有关联。"
"原来其实他刚刚进入汴梁城的时候,就被我们的人盯上了。按照先知大人所给的指示,我们发现他身上带有先知大人所说的秘宝,因此下面有人自作主张,前去刺杀他,想要夺取宝物献给先知大人。"
"结果没想到这辛子秋有妖法护身,刀枪不入,我们的人刺杀失败,还被他打成重伤,现在还在休养当中。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情,请先知大人恕罪。"
王姑娘听他讲完,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
"宝物在他身上?究竟是黄泉之戒,还是黄泉王冠呢?这小子会使用华山雷法,还有我黄泉一族的宝物,究竟是什么来历?难不成他有仙人传承?居然还有些仙人像我们一样,逃过了当年的仙魔大战?"
这句话她是用汉话在自言自语,霍山听不太懂,只能在一旁垂手站立。
王姑娘沉吟半晌,忽然问道:
"你的人一直在盯着他,那么他这几天有没有下过汴梁城的''无忧洞'';?"
霍山眼露讶色:
"先知大人果然无所不知,你说得没错,这辛子秋前几天刚刚随着开封府的官员清剿了无忧洞,据说在里面大闹了一番,现在京师很多人都因此知道了他的名字。"
王姑娘点了点头,眼神忽然变得冷厉起来:
"原来如此,四长老分身和绿萝鹬蚌相争,果然是让这个小子渔翁得利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们早晚必有一战,我知道了他会华山雷法,总被被他打个措手不及的好。"
王姑娘便是黄泉一族的皎月,她从被绿萝吞噬的困境中,置之死地而后生,迅速找到了钟雄作为靠山,安身在都指挥使府中休养。
皎月在数十年前,曾经拜入骊山派寻找一件秘密,也就成了穆桂英口中的"小师妹"。
后来她被穆桂英识破身份,便离开了骊山派。
不过因为吞噬了两名阿萨辛派的刺客,获取了他们的记忆,皎月发现这个教派之中,有许多跟自己所寻找的秘密大为相关的资料,于是便摇身一变,凭借两名刺客的记忆和她悠长生命中了解的各种知识,花费了一番功夫,居然成功地和阿萨辛派的领袖"山中老人"建立了合作关系,成了教派中人人尊敬的"先知大人"。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骨肉终团圆
"山中老人"需要依靠皎月的知识和力量,去为他们寻找所谓"遗落的圣地"。
而皎月有了阿萨辛派中这些身份隐秘,武功高强的刺客可供驱使,也迅速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成为完成自己计划的一股强大力量。
这些教徒们视她为先知,对她言听计从,且不畏生死,远远比骊山派的所谓同门师兄弟好利用得多。
这些年来,她经营得当,做了不少大事。
若不是后来先被莲花派的幽泉散人偷袭,丢掉了《黄泉真经》,然后又被绿萝乘虚而入,导致她功力大为受损,皎月也许早就拥有可以和黄泉族中长老一较高下的实力了。
她对着霍山吩咐道:
"你的人要盯住辛子秋,他每天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我都要知道,运气好的话,也许我们所需要的东西,他都能帮我们找到。"
"不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会打草惊蛇。如今你的身份已经被穆桂英识破,那小子若是聪明的话,也该猜出点什么,有所防范了。"
霍山连忙点头称是。
皎月又说道:
"还有,我要你想办法去一趟国舅府,看看小国舅曹景植的情况,若是他恢复如初,我们便须如此这般..."
红烛摇曳,阴气森森,映得两人的脸颊半明半暗,更显着诡异。
...
贾府。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辛子秋斜靠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显得微微有些疲惫,但双眼依旧精芒毕现,炯炯放光。
他和贾家祖孙俩告别了穆桂英和杨金花等人,离开了天波府的时候,启明星已经升起,天色将亮。
尽管一夜没睡,又多喝了几杯,贾宪老爷子依旧精神矍铄,满面红光。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终于救活了孙女,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身轻松。
正要好好感谢一下辛子秋的时候,贾芷晴却突然开口,给他讲述了贾正亮尚在人世的消息。
贾宪闻言,登时大吃一惊,连忙说道:
"什么?小亮没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芷晴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我昏昏沉沉,只记得醒来的时候爹爹就在身边。不过爹爹说,等会儿见到了你老人家,自然会现身出来相见。"
贾宪又看向辛子秋,一脸的疑惑。
辛子秋想起贾正亮的嘱咐,说道:
"咱们先回府,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
几人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回到了府邸之中。
贾宪喝退了仆从和下人,与贾芷晴和辛子秋一起来到了一处安静的书房之中,迫不及待地就开始询问当时具体的情况。
辛子秋自然知无不言,将玄诚内景之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祖孙俩说了一遍。
贾宪听他说完,眉头一皱道:
"照你这么说,小亮没死,而且一直在龙虎山的大罗符图之中,掌握着这件至宝,修为堪比仙人?"
辛子秋笑了笑道:
"修为我就不好判断了,不过贾大叔当时显示出的威慑力,确实强大无比,把那个玄诚吓得面无人色,不敢耍花招,这才老老实实地完成了阵法,救活了贾姑娘。"
这一切都太过神奇,贾宪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自己一生行善,终于老天开眼,在自己垂垂老矣的时候,还能享受到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说道:
"不论如何,这些事情都不是咱们普通人能左右的,芷晴刚刚恢复神智,小秋你也忙碌了一夜,你们都赶紧休息去吧。既然小亮没死,总会再有相见之日,也不急在一时。等龙虎山的法师们到了京师,咱们再去找他们问个究竟。"
辛子秋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忽然斗室之内光华大作。
一道道金光,从贾芷晴身体之中放射而出,将小小的书房映得如白昼一般。
贾宪大惊失色,两步冲到孙女身边,下意识地要去拉她。
可这金光有若实质,宛若一道道墙壁,将贾宪阻在了贾芷晴身前三尺。
辛子秋在一旁却是镇定自若,开口说道:
"老爷子不必惊慌,刚刚贾大叔在玄诚道人内景之中现身的时候,也是这种异象。"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一道道金光汇聚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之中。
贾宪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辛子秋感受着从光球处传来的磅礴力量,也叹为观止,心想龙虎山不愧为千年传承,他们的宝贝果然不同凡响。
正在这时,一道模糊的人影从金光之中一步跨出,就这么站在众人面前。
青袍墨髯,秀拔天骨,清臞玉立。
贾宪一见此人,顿时呆住了。
他脸上的皱纹微微发颤,嘴唇轻轻翕动,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倒是那青袍人先说道:
"父亲,一别十几年,还认得孩儿么?"
一句话,打破了贾宪的心防,老人家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泪纵横狂飙。
"小亮,我的孩儿!为父以为你早已不在人间了。"
也顾不上辛子秋和贾芷晴在场,什么身份尊严,都抛在了脑后,一把扑到了儿子身上,搂住他喜极而泣。
也不知贾正亮用了什么法术,这金光凝聚而成的躯体,虽然只是能量所化,但抱起来却温热柔软,与常人并无二致。
贾芷晴在一旁也早已泪流满面,冲上去伏在了父亲和爷爷身上,祖孙三人抱头痛哭,
辛子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又高兴,又羡慕。
贾芷晴的心情,他感同身受,若是有一天父亲能在自己面前复活,他应该也会激动得不可自已吧。
...
三人哭了一会儿,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这才想起屋中还有一个人。
贾宪看向辛子秋说道:
"小秋,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辛子秋摆摆手:
"老爷子何出此言,能看着你们一家团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你们这么多年不见,一定有许多话要聊,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人家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自己就没必要在这儿添乱了。
可只听贾正亮说道:
"小家伙,请留步。"
辛子秋回过头,只见贾正亮眼中带着几分感激,笑眯眯地正看着他,于是问道:
"大叔,你还有事么?"
贾正亮答道:
"我这次能从大罗符图的封印中脱困而出,多亏了你的帮助。若是不嫌弃的话,请你留下说几句话,也好做个见证。"
辛子秋不知他为何非要自己也留下,不过见他说得诚恳,自然也不会拒绝,当下点了点头,回到三人身旁。
众人重新落座,贾宪心中满是疑惑,开口发问道:
"小亮,你究竟是死是活?当年我亲手将你的尸体下葬,已经仔细检查过无数次了,绝不会有假。"
贾正亮叹了口气道:
"我可以说是死了,也可以说没死,这其中的事情,说来话长,请父亲容我慢慢讲来。"
在座的几人闻言,都屏息凝神,不知贾正亮会说出一番什么话来。
只见他沉吟半晌,这才说道:
"事情还得从十几年前,我带着芷晴回龙虎山参加五年一次的授箓大会说起。"
贾宪点了点头,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次贾正亮去了龙虎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半月之后,天师府的道士们送回了装有贾正亮尸体的棺椁和一直哭泣不已的贾芷晴。
也是自那开始,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辛子秋对道教文化一无所知,不好意思地问道:
"贾大叔,什么叫授箓大会?"
贾正亮解释道:
"我们道士修行得道之后,须得由祖师传度,授予法箓,才能召唤神吏,役使天兵天将,从而驱鬼降妖。而天师道作为天下道教领袖,掌管着三山符箓,每五年举行一次授箓大会,为新晋弟子在天曹留名,授予道位神职,是我道教之中一大盛事。"
"我当时已经下山回家修行,娶了媳妇,生下了芷晴,本来是不打算回山参加大会的,但一来师兄弟们几次传书盛情相邀,二来芷晴的娘亲早逝,我也想陪着芷晴游山玩水一番,排解一下心中的烦闷,于是告别了父亲,带着她就来到了江西信州的龙虎山。"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我师兄弟们多年未见,自有一番悲喜衷肠,也不必细说。当时我心心念念的,便是想见见恩师,也就是当代天师虚靖先生,但当时他老人家云游在外,不得相见。"
"不过想来授箓大会的日子也不远了,按照惯例,当代天师将会担任监度,因此师父算好了日子必将按时回归。我知道总会和他相见,倒也并不着急,在龙虎山上每日和师兄弟们谈经论道,然后陪着芷晴四处玩耍,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才使得我们一家人阴阳两隔。"
"原来当年辽国和西夏虎视眈眈,大宋两面受敌,情势岌岌可危。于是仁宗皇帝便派了一位姓洪的太尉作为天使官,来到天师府请天师下山,为大宋百姓祈福。"
辛子秋哼了一声,心想这位仁宗皇帝还真是喜欢请道士帮忙。
有那个心思,还不如整顿整顿朝纲,把重文轻武的风气改变一下。
大宋朝不缺名将,也不缺钱粮,可惜文官掣肘,终是难免积弱。
贾正亮瞧了他一眼,也没在意,继续说道:
"这位洪太尉来到了龙虎山,将诏敕供在殿上,便要宣召天师领诏。可天师并不在府中,我们师兄弟费了一番口舌,解释了好久,洪太尉这才同意等到天师归来。因此也在龙虎山上住下,每日里有人陪着游山玩水。"
"这一天是由我相陪,于是我带着芷晴,同洪太尉到了后山。那里孤岭崎岖,怪石嶙峋,道路难行,都是历代祖师修行之地,不过洪太尉却执意要去登峰,说是想要拜访一下各位羽化祖师的洞府。他位高权重,我不敢违逆,仗着有一身道法武功,一路护送着他前进。"
"我们过了九天殿,紫薇殿,绕过了北极殿和太乙殿,将几十座大小洞府都游览一遍,最后到了伏魔殿,这里是数代之前一位老祖天师镇压魔王的地方,阴气森森,平时没人进来。"
"据说大唐年间,有一场仙魔大战,死伤惨烈,虽然群魔伏诛,但最厉害的一位魔王却始终无法杀死,因此前代洞玄祖师以大法力绘就符箓,将其封印于此。而从此历代祖师每人都会在符箓上继续加封,防止妖魔走脱。"
听到这里,辛子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贾正亮所说的仙魔大战,应该就是当日在无忧洞中,黄泉残魂投影为他讲述的,发生在几百年前大唐年间的那一次。
可是按照黄泉所说,那一战黄泉魔族尽数死亡,偶尔几个漏网之鱼,都是些修为低微的杂兵,不值一提。
不过按贾正亮所说,似乎还有一位大魔王尚存于世间,究竟是黄泉有意隐瞒,还是他也搞错了状况?
而这位魔王的身份,也许就是黄泉本人,又或许比黄泉还要强大,毕竟按照黄泉所说,他们黄泉魔族也只是魔族中的一支而已,而且似乎地位不高,被人家算计当了先锋,成了炮灰。
不过这些事情与他的任务无关,而且只是些一鳞半爪的零星片段,辛子秋也不愿多想。
只听贾正亮继续说道:
"这位洪太尉听我介绍完毕,却不知怎地来了兴趣,让我陪他一起进殿看看,想要知道这魔王究竟长个什么样子。"
"我一听之下大为吃惊,龙虎山中不设禁地,这大殿虽然没贴着封条,也不限制进入,但毕竟是封印妖魔之所,常年阴气笼罩,对普通人伤害极大,呆得久了,轻则重病缠身,卧床数日,重则有性命之忧,我哪敢随便领他进入。"
"可即便当我讲明利害之后,洪太尉还是坚持要进殿一观,我苦苦相劝,他却一脸不屑地说我妖言惑众,故意假称震锁魔王,显示龙虎山道术。又威胁我说若是今天不让他瞧个究竟,便要回去禀报官家,治我个煽惑良民之罪。"
"唉,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见他言语无礼,便说道:''你要是想进,那便进去看看,只是若有任何后果,可都与我天师府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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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运起了金光神咒,以真炁护住了洪太尉和芷晴,带着他们进了伏魔殿。"
"谁知刚一进去,就奇变陡生..."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镇压妖魔
此刻到了卯时,天光已经微微放亮,几人虽然一夜没睡,但听着贾正亮讲述这一段故事,心中既期待又好奇,都是聚精会神,殊无倦意。
而贾正亮讲到这里,眼神中微微露出一丝忧郁,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他接着说道:
"当时还是盛夏正午,可我们刚一踏进伏魔殿中,便觉得寒风刺骨,冷如凛冬,周围黑雾氤氲,不辨东西南北。虽然只是一步之遥,但犹如阴阳两隔。"
"尽管我以金光神咒护住了我们三人,照亮了前方,可仍然觉得阴气森森。芷晴当时还小,一直哭着说:''爹爹不要进去'';,我听着她哭喊,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哄劝,一边硬着头皮往里走。"
"但我偷偷看向洪太尉时,只见他身为一介凡人,却面色如常,左右不停打量,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唉,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觉察出危险,赶紧出殿禀报众位师兄师弟们,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了。可我当时不知被什么猪油蒙了心,自恃武力,胆大妄为,偏偏要证明给他看一看,这伏魔殿中确实封印着魔王。"
"结果一念之差,酿成了大错。"
"伏魔殿不大,我们没走几步就到了大殿正堂,只见这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块石碑立在当中,约莫五六尺高,下面有石龟驮着,不过一大半都陷进了地里。"
"石碑上面,刻着许多字迹,不过都是云篆天书,我修道时间短,一点也不认识。但这里既然没有别的东西,我便对洪太尉说道:''太尉,这里便是镇压魔王的地方。伏魔殿只有这么大,你也游览完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可我说完话一回头,便发现这位洪太尉变得十分古怪。他整个身子都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容,可唯独一双眼睛宛若铜铃,红得发亮。"
"我当时一下就惊呆了,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洪太尉会不会被邪气侵袭,可我金光神咒一直护着他,连幼小的芷晴都不受什么影响,他一个身体强健的太尉,应该更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这么一想,我就更害怕了,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还没容我来得及细想,洪太尉就率先出手了。"
"他虽然大腹便便,但速度快得出奇,根本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官,一掌便拍中了我的胸口,这一掌威力极大,我只觉得好像被大铁锤击中了一般,修炼了多年的金光神咒就好像纸糊的一般,当时''哇'';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浑身真炁散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了"
"洪太尉一掌将我逼退,也不下杀手,径直便奔着那石碑去了,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说的不是汉话,也不知道是哪一国的语言,总之含含糊糊,好像野兽嘶吼一般。"
"他跑到石碑前,一掌又一掌,用力地往上轰击,力大无穷。那石碑上面很快便处处龟裂,眼看就要倒塌。"
"到了这时,我哪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洪太尉,肯定也是妖魔一路,要来放走魔王。我身为天师府弟子,尽管修为低微,但也不能容许他如此肆意妄为,当时也顾不得伤势,一骨碌身起来,便要和他拼命。"
"可这洪太尉也不知练了什么功夫,力大无穷,两腿好像生了根一样长在地上。任凭我如何拳打脚踢,生拉硬拽,他都纹丝不动,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轰击石碑。没过多久,只听天摧地塌的一声巨响,那石碑居然寸寸裂开,轰然粉碎。"
辛子秋听到这里,好奇地问道:
"贾大叔,这伏魔殿如此重要,又如此危险,难道天师府就没有派人专门把守么?"
贾正亮说道:
"龙虎山有祖训,不设禁地,为有缘人大开方便之门,各处地方都可供人修炼。其实,这伏魔殿阴气很重,平常人根本就进不来,而且这里有祖师封印镇压四方,除非有大神通的人,否则根本破不开禁制。真若是真有这样的人,那派多少人把守也没用。"
辛子秋点了点头,看样子这位贾大叔还真是倒霉,几百年来都没人敢在龙虎山造次,偏偏有这么一回,还被他碰上了。
只听贾正亮接着说道:
"石碑下面,是一处三四尺深的坑洞,洞口盖着一块青石板,同样是刻着各种符文。洪太尉跳了下去,一下子便将这一丈见方,一尺多厚的大石板扛了起来,跟着一声大吼,便掷了出去。"
"我当时已经精疲力尽,毫无反抗能力,他若是有心杀我,这一石板便能将我砸死,可他却朝着另一个方向扔去,''轰'';地一声响,石板砸在地上,吓得我心惊胆战。"
"只见那石碑和石板镇压之处,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地穴,里面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底,也不知道有几千几万丈深。洪太尉跪在坑边,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不断念诵着什么。"
"没过多一会,地洞下面也发出了声音,宛若惊雷一般,宏大响亮,震耳欲聋,似乎用一种奇怪的语言正在讲述着什么。我虽然听不懂,但也能猜测出来,这肯定是是魔王在说话,它既然能说话,也许就能脱困而出。"
"这魔王是初唐时期老祖天师封印于此,已经在伏魔殿中镇压了几百年,肯定非同小可,若是在我的手中被放了出来,那我便是天大的罪过。"
"想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下子冲到洞穴口,死死抱住那个洪太尉,使劲儿一拽,想和他一起掉进那个深坑之中,来个同归于尽,拼了我这条性命,也绝不能让他得逞。"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本领,这洪太尉根本动也不动,反而轻轻一带一推,把我给送下了洞口。"
"正当我以为自己就要白白死去之时,忽然间洞穴深处金光大作,飞速射了出来。那金光如有实质,一下子将我击飞,这一来反倒把我打出了洞穴,落在地上,救了我的性命。而我眼看着另一道金光击中了洪太尉,将他也打得飞了起来。"
"紧跟着,一道又一道的金光飞出,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极其玄奥难明的符咒,我只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变化,头昏脑涨,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那洪太尉也在大声吆喝,不知说着什么,但看表情却是满脸的不甘和愤怒。见到他这幅样子,我反而踏实了不少,也许祖师显灵,还留有后手,不会让这些妖魔鬼怪轻易得逞。"
"这时,洪太尉不断喷出一口口黑气,与金光组成的符文相对抗,那符文毕竟是死物,在他连番攻击之下,已经微微有些黯淡。我一见符文落入下风,赶紧冲上前去,催动最后一点真炁,运起金光神咒,朝洪太尉攻了过去。"
"只可惜我那时修为实在不堪,就算符咒承担了大部分的对抗,我还是没能对洪太尉造成任何伤害。"
"就在我心中充满绝望之时,整个金光忽然间全部向我笼罩而来,就那么一刹那,我觉得仿佛天地都被巨大的光幕所笼罩,眼前除了一片茫茫的金色,什么都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小家伙,既然你引了魔头来此,那就借你的手,重新封印此处禁制吧。'';"
"话音刚落,我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忽然之间涌入了我的身体,我身上每一条经脉,每一个血管,都好像涨得要爆炸了一般,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全都流出血来。"
"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啊哟不好,你这身体太过脆弱,经不住大罗符图的力量,咱们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说着,我只觉得一股漩涡般的巨大吸力,自我头顶传来,好像要将我全部精血灵魂都要掏空一般。"
"恍惚之间,我只觉得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桃红柳绿,艳阳高照,好像人间仙境一般。可偏偏我眼前的事物,仍是伏魔殿中的一切,这种同时置身于两个世界的古怪感觉,既奇妙又可怕,可我此时体内真炁如潮涌一般决堤而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和洪太尉拼命。"
"可结果我只是心念这么一动,却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等回头一看,吓得我肝胆欲裂。原来我身后居然还躺着一个人,正是我自己。"
"我的躯体一动不动,面如金纸,也不知是死是活,而受我操控的,只是我的魂魄,被一团金光包裹,虽然行动自如,力量强大,但宛如鬼魂一般。"
"可事已至此,我眼看着洪太尉依旧在和那符文纠缠,只能先顾眼前,解决了强敌再说,于是一飞而起,运起全身的力气,向他猛攻而去。"
"这金光赋予的力量果然非同小可,我这次一掌击中洪太尉,便如摧枯拉朽一般,将他打得飞起一丈多高,重重落在地上。"
"而更奇怪的,是他似乎根本看不见我,一脸惊恐地站起身来,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蹦乱跳,到处**地攻击着。而我则好整以暇,抓住他的空档,一掌又一掌地拍向他,最后,将他硬生生打入了地穴之中。"
"那地穴深不见底,我又搬动了之前那块写满符文的青石板,堵住了洞口,这下就算洪太尉长了翅膀,也决计上不来了。"
辛子秋等人在一旁听了,都心惊不已,虽然不曾见到这样一场战斗,但听着贾正亮的描述,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此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和煦的阳光射进了屋中,四下温暖如春,可几人都感到阴风阵阵,脊背发凉。
贾正亮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做好这一切,重新镇住了妖魔,我的心才放了下来,整个人漂浮在半空,望着地上自己的躯体,还有在一旁倒下的芷晴,不知所措。"
"这时,金光中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家伙,多谢你重新镇压了妖魔,刚刚被你打下洞口的这位,是当年大战的漏网之鱼,身负着大神通,又谋划多年,终于被他寻到了我这镇魔符文最脆弱的时刻,乘虚而入。"
"今天即便你不带他来,他也会想尽办法偷偷潜入伏魔殿,来破坏封印。这件事其实与你无关,但既然你被卷了进来,我正好借你之手,除掉这个孽障,以绝后患。只可惜,你修为太差,身体也太过虚弱,不足以接受大罗符图的力量。不过好在你神魂还算强大,脱离了肉身,还算能勉强驾驭这股力量,终于没让我失望。'';"
"他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安慰,可对我却不啻于是晴天霹雳。神魂脱离肉身,那不就是死了么?于是我哀求道:''这位前辈祖师,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死不足惜,但我女儿还在这里。她可是无辜的,如今这里阴气重重,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请前辈出手,救她一命,我为护道而死,死也瞑目了。'';"
"那声音说道:''小家伙,不必担心你女儿,这里的禁制一旦被破坏,天师府很快会得到消息,要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查看。他们自会救走你的女儿,好生抚养。'';"
"''唯一有些麻烦的,便是你这个无主魂魄。不过你也不必害怕,我既然借用了你的神魂,绝不会让你白白送死。你的躯体虽然不在,但神魂仍然可以寄养在大罗符图之中,借助它的力量,你修为将会突飞猛进,重新凝聚躯体也未必不可能,我再传你一部分符箓之法,也算弥补你的损失了。等有朝一日,你功力大成,自然父女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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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大罗符图里面拥有历代祖师的符箓和图谶,威力太大,一旦现世,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带着你,咱们一起寄存在你女儿的神魂之中,一来可以为她滋养魂魄,对她身体大有裨益,二来大隐隐于市,谁也想不到这通天彻地的宝物,居然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体之中。"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半个月
贾芷晴听得一头雾水,问道:
"爹爹,这金光莫非就是那天师道的至宝大罗符图?究竟又是什么人在和你说话?"
贾正亮笑道: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这包裹住我的一团金光,便是大罗符图。唉,其实这些都是龙虎山不传之秘,连我也是后来才得知,不过说给你们听,倒也无妨。"
"大罗符图作为我天师道代代天师不断加持的宝物,其中的秘密很多,每一位祖师在坐化或者羽化之前,不仅会如外界传说的那样,留下包含自己毕生修炼心得的一道符箓和一幅图谶,还会留下一道精神烙印,称为天师印。"
"历代天师在承继天师之位,接受传度之时,会从大罗符图中得到先辈天师的所有符箓和图谶,大大提升修为和对无上大道的理解,但唯独天师印,是无法继承的。"
"换句话说,天师印,是历代天师寄存在大罗符图之中的神魂力量,祖师们虽然已经不在人世间,但这一道神魂依然可以操控大罗符图,在必要的时候产生决定性的作用。"
"同我对话的,便是数百年前初唐时期的天师洞玄真人留下的天师印。这伏魔殿中的魔王,也是由他镇压于此。"
"这位真人的法力通天彻地,早已羽化登仙,不在人世,只不过他通过大罗符图留下了后手,一旦伏魔殿的镇压禁制有任何异动,便会激发大罗符图中所留下的他这一道天师印,从而操控宝物,对抗任何进攻。"
贾芷晴又问道:
"那这大罗符图原来在什么地方,莫非就在伏魔殿的地穴之中?"
贾正亮摇了摇头:
"大罗符图中,不论是历代天师留下的道符,还是天师印,都是由神魂之力构成。它本身就是一件道家法宝,没有实体,却可以承载神魂之力,同时也必须在活人的神魂之中温养。"
"一般来说,都是历代天师将其蕴养在自己魂魄之中,亲自保管,不过至于当日它为什么会在伏魔殿中,而不是在我师尊,当代天师虚靖先生那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而当时伏魔殿中,只有芷晴你一个活人,这大罗符图自然就只能存放在你的神魂之中,这事情神不知鬼不觉,你又在邪气侵袭下昏迷不醒,自然一无所知。"
"我本来猜测,有一天虚靖先生会亲自来找你收回大罗符图,不过看来这十几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龙虎山的师兄弟们似乎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事情居然就瞒了这么久。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贾芷晴十分聪明,知道这些肯定涉及到了天师道极深的秘密,于是也不再问。
只听贾正亮接着说道:
"我在这大罗符图之中,与外界切断了联系,只能每隔几年,凝聚了足够的神魂之力,才能短时间脱身出来,看看你们祖孙俩生活的如何,不过我怕打扰你们的清净,因此从未现身相见。"
"不过这十几年来,能见到女儿长大成人,父亲身体健康,我心中也甚为宽慰。"
辛子秋好奇地问道:
"贾大叔,你现在脱身而出,是如祖师所说,因为实力大增,可以凝聚形体了么?"
贾正亮笑道:
"哪儿有那么容易?想要凝聚形体,至少也需要炼就元婴,我还差得远呢。"
"不过我在大罗符图世界之中,得到了洞玄祖师天师印的指点,同时心无旁骛,专心修道,修为确实一日千里。"
"如今我已经筑基成功,成就地仙之位,可以凝聚大量的神魂之力,脱离符图一两个时辰也不成问题。"
"你们在为芷晴施法恢复魂魄的时候,因为突然间有大量神魂之力涌入她体内,大罗符图有所感应,被激发而出,我和大罗符图心灵相通,也感到了刺激,便使用秘法脱身而出,想看看是不是芷晴出事了。"
"我虽然筑基成功,但没有肉身,实力远不如同级别的地仙,而且出手之时,也有诸多限制。之前在那玄诚道人的内景之中,我的气势大半都是借助大罗符图装出来的,不然在他的内景中,我还真不一定能稳稳压得住他。"
辛子秋闻言一笑,他在内景之中,就发现贾正亮有些色厉内荏,说话时语气很是严厉,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手。
不过他当时虽然有所猜测,却并未点破,反而着力配合,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终于把玄诚道人吓破了胆,乖乖救活了在场的所有人,并老老实实地退还了大罗符图。
而玄诚道人一世精明,却因为心中有鬼,没能发现任何异状,不过就算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大概也不敢去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这时辛子秋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出声向贾宪问道:
"贾老爷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当今天子派了一位太尉洪信,前去龙虎山请嗣汉天师张真人前来京师,要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可有此事?"
贾宪点了点头,不知道他突然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辛子秋皱皱眉头,疑惑道:
"这位天使官也姓洪,同样也是太尉,不知道跟贾大叔口中那位妖魔洪太尉有什么关系。"
贾正亮闻言脸色一变,说道:
"这应该不是一个人吧,小秋你可知道这位洪太尉的体态样貌?"
辛子秋自然不认识什么太尉,摇了摇头。
这时贾宪摆了摆手说道:
"小亮,不要自己吓自己,天下姓洪的也不是只有一个人。这位洪信太尉,我在朝中当值的时候也有耳闻,他出身寒门,应该跟你口中的那个洪太尉没什么关系。而且此人为官多年,风评很好,应该不会是妖魔。"
他说到这里,也不得不佩服辛子秋这过耳不忘的本事和细致入微的心思。
这么一点细节,还是好几天之前的无心之语,居然被这小家伙牢牢记住,还和贾正亮的话联系了起来,真不知道他这脑袋瓜儿是怎么长的。
贾正亮听父亲如此一说,稍稍松了口气,自嘲地笑道:
"既然是这样,那我便放心了。唉,其实我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在是当年的事情太过可怕,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
贾正亮是以精纯的神魂能量凝聚而来,因此不能在外面久待,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他便要回归大罗符图之中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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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他又用神魂之力在符纸上刻下了一道符文,说是不论任何时候,只要用神魂之力激发这道符文,便可沟通大罗符图,将他召唤出来帮忙,不过这其中,大概有一盏茶时间的延迟,因为贾正亮还需要时间凝聚神魂之力,施展秘法从宝物中脱身。
辛子秋看了眼馋不已,这可是能召唤地仙的符文啊,虽然按贾正亮所说,他的战斗力赶不上正牌地仙,但一旦出手,肯定也是惊天动地的威能,非凡人可挡,而且说不定他还能借助些大罗符图的神力,那就更厉害了。
这次古墓之行,说什么也得把这丫头带上,有她在身边,稳如老狗啊!
交待了符文,贾正亮依依不舍,重新化为一道金光,进入了贾芷晴体内消失不见。
房间中余下的三人,都早已疲惫不堪,各自回了房间之中休息不提。
...
接下来的日子里,风平浪静,辛子秋没有再遇到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迎来了难得的休息时光。
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尽管没有生死战斗,他也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的。
除了每天正常的修炼先天无极功和阴阳五行雷法之外,辛子秋还抽空编写了一部数学书,上面从自然数和十以内的加减法开始讲起,涵盖了数论,代数,几何,全都是现代初等数学的基础知识。
难度不高,只有小学和初中水平,但极其详尽系统。
他每写完一章,便拿去和贾宪贾芷晴两人探讨,从他们两位术数高手的反馈中,辛子秋可以揣测出古人朴素的数学思路,从而根据实际情况不断修改增订,直到满意为止。
数学本身,便是一种描述世界的语言,因此虽然他古文水平有限,写的书半文半白,文字有许多不通之处,但贾家祖孙依然看得懂,也逐渐接受了这种新的数字语言。
这两人都已经有很深的数学功底,很快便从辛子秋的书中,发现了一片前所未见的广袤新天地。
中国古代数学,充满了经验性的常识和规律,但缺少有效的证明和系统的归纳,大部分的数学著作,都是在讲述如何解决现实问题,比如进行粮食交易,如何计算土石方等等。
这些著作的特点,就是方便易懂,直接给出结论和方法,但这方法如何得到,如何证明有效性,如何进行一般性的推广,却大多语焉不详,和中国古代很多其他典籍一样,都带有一点点玄学和神秘学的色彩。
《九章算术》之所以在中国数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便是因为它是第一部系统论述和总结数学知识的的算经,也是第一次将"术数"上升到了一门学问的高度,而不再是用于日常生活的奇技淫巧。
而辛子秋这部书,因为站在了一千年后现代数学的高度,因此比以前任何一本算经都要通俗和严谨。
最关键的,是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
每日里,辛子秋练功之余,都会抽出至少一个时辰,向贾家祖孙俩讲解新的数学知识,慢慢讲到了著名的剩余定理,用一般性的方法,列出同余方程组,水到渠成地推导出了先秦金牍上那道难倒了不少学者大儒的"物不知数"题目。
贾宪听完辛子秋的讲解,好像小朋友得到了新的玩具一般,喜不自胜,拊掌叫好。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多日来不断推演,却始终找不到解法的题目,居然有如此程式化的解法,这样一来,不论数字如何变化,都可以套入这个神奇的"方程组"之中。
老头子激动地说道:
"小秋,这...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辛子秋自然不会承认,干脆来个一推二六五,说道:
"这一套理论,是家师张坤所创,因为是研究整数数字,所以称为定名为''数论'';。"
贾芷晴赞道:
"好一个''数论'';,辛子秋,你这位老师实在了不起,能为我们引见一下么?"
辛子秋一咧嘴,心想着要见我的导师,那得离开这里去我的世界才行,哥们儿要是有那个本事能带你们出去,我自己还至于混在这鬼地方么?
他嘿嘿一笑说道:
"这个...呃...家师已经隐居多年,连我也找不到他了。"
贾宪闻言有些遗憾,感叹道:
"尊师凭借一己之力,居然在术数一道上另开天地,自创一家,真乃神人也,可惜咱们这种凡夫俗子无缘得见,可惜,可惜..."
辛子秋心想,这哪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牛顿,高斯,欧拉...现代数学不知经过了多少旷世天才,一代又一代不断改进,才能有如今这般博大精深的内容,就算这个世界的陆地神仙,恐怕也没这个本事单凭一己之力建造出整个数学大厦来吧。
张老师,这个巨大无比的神仙黑锅,你就先背了吧。
辛子秋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导师,但在另一个世界出名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事,最多等自己回归的时候,买瓶好酒去找他喝两杯赔罪算了。
...
日子就在这一点一滴中不断溜走,很快,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天晚上,辛子秋照常在床上打坐练功,精纯的真炁在他体内,如一条条水银般不断滑动游走,舒适惬意无比。
忽然间,辛子秋猛觉自身内息汹涌澎湃,顷刻间一道道真炁汇聚起来,从涓涓细流变为江河大川,在体内急速奔涌流转,在丹田到膻中,再到头顶百会,越流越快。
这种状况从未有过...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炼炁化神
尽管内息忽然鼓荡跳动,奇状陡生,但辛子秋心中镇定自若,并不惊惶失措。
他已将先天无极功的口诀都记得滚瓜烂熟,知道这是神功初成之时,体内感应而生的异象。
于是抱一含元,紧守本心,至于自身体内奔腾不休的真炁,则顺其自然,不去强行控制。
过了一小会儿,辛子秋只觉得四肢百骸全是力气,无处发泄,憋闷异常,便跳下床来,顺手虚空执剑,将穆桂英所教的杨家剑法使了出来。
虽然手中无剑,但他剑招源源而出,在深厚内力激发之下,斗室之中风雷之声大作,铿锵作响。
一套剑法用了七遍,辛子秋非但没觉得脸红气喘,反而感到精力前所未有地旺盛,充盈的真炁几乎要涨破全身肌肤。
于是化剑为掌,又将家传的八八六十四路游身八卦掌使将出来。
他脚下趟泥步初时尚慢,看得清每一步的步伐,可到了后来,整个人在促狭的房间中越行越快,衣袂挂风,仿佛走成了一道白影。
此时的他,似乎进入了一个神与意合的新境界,不必用眼睛和耳朵去观察四方,这整个房间的构造和摆设,便全映在在他脑海之中。
脚下的步法,也无须存想下一步该迈向何种方位,如何躲避障碍,一切自然而然,顺势而为,心之所想,到处都是坦途。
在这廊庑庭除之间,尽管摆放着不少桌椅器物,可辛子秋却趋退自如,如有神助,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家具上,整个人行如鬼魅残影,一点声息都没有。
可即便在如此激烈的行功之下,辛子秋仍然觉得胸口鼓胀欲裂,好像塞进了一个大气球般,越吹越大,似乎随时都要爆炸。
他实在压抑不住这憋闷的感觉,想要张开嘴想要吐出胸中浊气,可方一开口,便不由自主地纵声长啸起来。
声振林樾,响遏行云。
这啸声一出,辛子秋体内汹涌澎湃的真炁仿佛顿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源源不断自丹田喷发而出。
这一口气似乎无穷无尽,过了一盏茶时分,非但没有衰弱,反而愈来愈强,如龙吟大泽,虎啸山林一般,声传数里,远远地传扬出去,响彻了小半个汴梁城。
贾府中的众人自不必说,就连城中不少顶尖儿的高手们,如玄诚道人,穆桂英、**等人,也都心有所感,听出了这相熟的声音,正是来自辛子秋。
众人都是暗自讶异,震惊于辛子秋精纯无匹的功力,尤其是玄诚道人,更是脸色阴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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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听着这一声长啸,悠然绵长,无休无止,毫无半点断续换气的窒涩,而且威势极大,仿佛天雷滚滚,镇压八方,心中暗忖道:
"辛子秋这小子仅仅十几天不见,怎地修为竟然精进如斯?我自负练武奇才,又有道门正宗传承,奇遇连连,也要到三十岁上,厚积薄发,才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这厮不过十六七岁,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内功,也不至于有如此境界,他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玄诚道人奉了武圣人于和之命,自东海蓬莱岛来到京师,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对于汴梁城中各种势力都有一番研究,也制定了详尽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
可辛子秋的出现,却令他隐隐有些不安,这少年来历成谜,又身负超绝武功,真炁充沛几乎并不在他之下,足有搅动局势的实力,却偏偏立场不明,是他计划中的大变数,这不得不令他重视。
...
这长啸持续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方才止歇。
辛子秋此时胸口的重压轰然释放,全身真炁浑融一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霎时间,他头脑一片清明,整个人仿佛与广袤的宇宙虚空融为一体,超越了人体血脉窍穴的限制,化身为大无量,大无极,大无限,精神与意识无限延伸,直至无穷远处,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这种奇异的感受,言语难以形容其万一。
只可惜这玄妙难言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
蓦地,辛子秋又从虚无回到现实,从天上掉下人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肉身禁锢之中。
可即便如此,这份身临其境的全新体验,也令他受益匪浅。
...
辛子秋感受着此时体内如浪潮般澎湃的真炁,心中的惊喜难以言表。
这种真炁,与他之前所拥有的内力完全不同,是一种全新的炁,不再如一条条小溪般在奇经八脉中流动,而是好像磅礴的大海一般,与他神魂融为一体,随着他的心跳,如潮汐般涨落起伏,不断洗刷淬炼着他的肉身。
成了!
辛子秋知道,这便是先天无极功中所记载的第三重的炼神之境。
道家也称之为炼炁化神。
到了这个境界,真炁已经不再收入丹田之中,也不再如气液般于体内流动,而是归入神魂,成为真正无形无相无质的能量,不再受肉身经脉限制。
此时真炁可以离体存在,依照修为深浅,或远或近,真炁所至之处,便如一根根触手,可以感知一切,神妙无比。
辛子秋睁开眼睛,感到整个世界都已经全然不同。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可给他的感觉却无比清晰,他不必细看,便能清楚地知道每一张桌椅上油漆的深浅,每一个青瓷花瓶内部细小的裂纹。
房间中飘舞的灰尘,墙角细细的蛛网,在他神念觉察之下全部纤毫毕现,毫无遗漏。
整个房间,都在他念头掌握之下,一清二楚。
好奇妙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第六感"么?
辛子秋出身武学世家,听过不少先辈高人的故事,据说民国时期的顶尖高手如孙禄堂,程廷华等大师前辈,已经练到了"金风未动蝉先觉"的境界,即便有人在视线不及的位置偷袭,也能被他们轻易感知,及时破解。
这种境界,恐怕和他此时的炼神之境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靠着罡气外放觉察一切,身前三丈,绝无死角。
可那些大师们练到如此境界,都下了数十年的苦功,而他靠着婆娑世界的加持,和自己过人的天赋,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有所小成,实在令人欣喜。
正在他享受着这玄妙灵觉带来的奇异感受之时,忽听身后有人开口说话道:
"行啊,你小子真有两下子,这么几天工夫,就炼炁化神了,现在普通的二阶行者,恐怕都未必是你的对手。"
这懒洋洋的话语传来,却不啻于惊天霹雳,令辛子秋大惊失色。
在他神念探查之下,并未发现有任何人藏在周围,这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一看,只见玄冥正悠闲地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喝着果汁,笑嘻嘻地看着他。
辛子秋神念扫视过去,却发现玄冥居然已经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杳杳冥冥,如同无形的鬼魂一般,仿佛不存在这世界上。
他咋舌不已,这家伙果然深不可测。
自己以前实力低微,还意识不到强弱差距,可如今修为精进,已经越来越能感受到玄冥的强大与可怕。
只听身着一身鹅黄色明艳长衫的玄冥笑道:
"怎么样,对咱俩的差距又有新的认识了?嗯,不错,别灰心,这其实说明你实力更强了,是好事呀。"
辛子秋叹了口气说道:
"我好不容易突破到了炼神之境,你却非得跑来煞风景,不能让我高兴一会儿么?"
玄冥顺手扔给他一袋虾条,没好气地说道: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很早就感到这里的异动,在这里为你护法了。你可知道,炼炁化神的突破,最是凶险无比,一个不小心,神魂受损那是轻的,严重点变成白痴,甚至干脆嗝儿屁也都一点不稀奇。"
她将手中果汁一饮而尽,接着说道:
"知道什么叫心魔么?内丹道的修炼者只要真炁稍有不纯,在进阶之时便会有邪魔入体,产生诸般幻象。俗称''走火入魔'';。在突破炼神之时,炁与神合,正是人体魂魄最为脆弱危险的时候,心劫的可能性最大。虽然你一身修为都是婆娑世界灌顶而来,绝不会有任何杂质,而且又有我的守魂指环在身,失败的可能性倒是不大,但我身为长辈,也得对你负责不是?"
辛子秋嘿嘿干笑两声,说道:
"得,我还得领你的情,谢谢啊~"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模仿着范伟在春晚小品中的腔调。
玄冥却丝毫不在意他语气中的讽刺,反而被逗得莞尔一笑,乐呵呵地说道:
"甭客气,你也是替我干活儿嘛。"
辛子秋抓了把椅子坐下,问道:
"那你这么够意思,就给我讲讲这炼神之境吧。"
玄冥拿出一个甜筒,慢条斯理地撕开封皮,嘴里嘟囔着:
"我对你们内丹一道了解也不算太多,毕竟我走的是神兽传承的路子。不过指点你这门外汉还是绰绰有余的。"
辛子秋一撇嘴:
"能不能不要秀优越感,直接说重点?"
玄冥说道:
"内丹一道,成就金丹之前有四个境界:炼精化气,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炼精化气,这个你是没体会过,也不用多说,无非是淬炼肉体,修炼出一口内气,蕴养在丹田之中。
"等到内气充足,便可以炼炁。炁,是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在你经络中活动,就如水银一般,只能感觉到,却看不见摸不着。你之前就是这个境界,对我所说的一切都应该很有体会。
"在这之后,炼炁大成之时,便有诸般异象,你刚刚的吐气长啸,也是其中之一,不过说句题外话,你这真炁可够充足的,古书中记载,炼炁有成者,中气充沛,不知不觉间大发异声,少则十余息,多则盏茶时光,可你这一声大叫叫了足足快一个小时,脑瓜子没缺氧,也算是件本事。
"如今你所在的境界,内丹一道称为炼炁化神,精与炁合,炁与神合,一切能量都不在局限于肉体之中,而是与你自身神魂合而为一。通俗点说,就是你现在具备了一定的精神力。当然,你刚刚入门,精神力还很弱小,只能简单地查看周围几丈远的地方。等到修为慢慢增加,你会发现精神力的种种妙用。
"比如精神力控物,像这样..."
玄冥一动也没动,只是眼光微微一扫,房间架子上一个几斤重的瓷花瓶便腾然飞起,在屋内绕了几个圈,又回到了原处,看得辛子秋目瞪口呆。
她得意地笑笑,又说道:
"我这不是你们内丹一派的法术,不过异曲同工,都差不多,你炼神到了一定境界,自然也能做到。过去古书中记载的所谓意念控物,隔空传送,心灵感应等等,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精神力强大之后,除了控物,还能控制普通人的心神,制造幻象等等,其中神妙之处,等我慢慢再和你细说。
"炼神到了极致,做到肉体,真炁,神魂三者融为一体,便是所谓精气神合一,称为炼神还虚,真炁由后天变为先天,整个人回归到出生之前的原始状态,脱离了肉身的束缚,你们道家称为''先天'';,那个时候,就算是筑基成功,不再是凡人,而是仙人了。
"等你先天真炁满溢,自然凝结道胚,可以以精神状态存在于世间,称为''炼虚合道'';,这个你了解太早了也没用,至少也得有中阶行者的实力,才能做到这个程度。练成金丹的高手,在这个四级世界也屈指可数,是绝对的最强者,你遇到这样的人,最好躲着走,少去招惹。"
辛子秋没想到精神力还有如此多的神奇妙用,心中十分向往,可自己摸索着试验控物的法门,却完全不得要领。
不过他也不急于一时,索性也不再纠结,又和玄冥请教了一点修炼上的问题。
看到辛子秋实力大涨,玄冥似乎非常开心,跟他贫了几句,顺便指点了一下。
正在这时,贾宪和贾芷晴两人也听到辛子秋吐气完毕,前来道喜,祝贺他功力再有精进。
三人已经极为熟稔,辛子秋也没隐瞒,将自己突破的事情详细告知。
此时已经过了定更天,几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洪太尉
辛子秋突破炼神境界之后,心满意足,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一亮,他便早早起床,直奔开封府而去。
其实数日之前,他就接到了蒋平和**等人的邀请,让他有空到衙门中和大家见一见面。
只不过当时辛子秋距离突破炼神瓶颈仅仅一步之遥,一直在心无旁骛地专注修炼,并没有时间分心去赴约。
开封府的众侠客们也以为他在忙着解答开启宝库的算题,因此并没有催促,便一直拖着到了现在。
到了昨晚成功突破之后,辛子秋的修炼告一段落,也终于有了时间去开封府拜访一番。
除了按照计划将算题答案交上去之外,他还想看看包大人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正式的官职,好完成婆娑世界的任务。
沿着汴梁城大道走了没一会儿,辛子秋先来到了常来光顾的包子铺前。
如今他达到了炼神之境,感到整个世界都似乎变了个样。
以往来这里吃早点时,他只看得见袅袅的蒸汽和周围纷杂的行人主顾们。
可现在,锅台中劈啪作响的柴火,空气中弥漫的麦粉碎屑,全都尽收眼底。
他不仅听得见食客们的呼吸和心跳,还能感受到他们在十月寒风中微微收缩的肌肉和毛孔。
甚至在他神念扫视之下,笼屉中的包子从内到外也一览无余。
哪一个馅儿大,哪一个里面的浆汤多些,哪一个外皮破了,哪一个还没蒸熟,都瞒不过他奇异的灵觉。
这种近乎全知全能的全新感受,令他几乎微微有点不适应。
包子铺的老板名叫李源,这段时间因为辛子秋常来买早点,两人已经十分熟悉。
他看着辛子秋来到,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
"小秋兄弟又来啦,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啊?我瞧你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辛子秋哈哈一乐,心想这开小买卖的老板眼光就是毒辣,自己突破之后,炁与神合,整个人脱胎换骨,确实带了些出尘的意味,不过这点气质上变化,普通人还是难以觉察的。
他也笑着说道:
"大叔真会说话,我有没有喜事不知道,你可是有喜事上门啦..."
李源闻言一愣,却发现辛子秋从怀里摸出一大把老钱,足有几十枚,一股脑扔在铜制的钱匣子里,大声说道:
"我今天来照顾生意,给来十屉包子。"
李源乐了,敢情他说的喜事是这么回事,于是笑着问道:
"我这包子份量可足得很,十屉包子,嘿嘿,你吃得下么?少年人别吹牛皮了。"
辛子秋老实地拍了拍肚子答道:
"以前大概吃不下,现在的话,十屉包子还不一定够呢。"
说着也不客气,自己径直去锅台上拎了高高的一摞包子笼屉,找了个墙角,蹲在那里不顾形象地大啃起来。
他现在先天无极功突破到了新境界,新陈代谢也远胜普通人,胃口更是好得出奇,各种食物的营养都能汇存于脏腑之中,转化为无限生机和沛然的真炁。
别说是几斤包子,就算是竹子做的笼屉,他现在也吃得下去,消化的了,只不过那样太过惊世骇俗,而且辛子秋也不靠吃东西修炼,竹子的味道可没有肉包子的滋味好。
可就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有人正在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他。
即便在辛子秋强大的神念覆盖之下,也没有发现这道目光...
...
吃饱了饭,没过多久,辛子秋便又一次来到了开封府衙。
巧的很,这回在门前站岗的,还是上次那位拦住他的差官。
辛子秋一见还是这人,不由得一乐,笑嘻嘻地上前打个招呼:
"老兄,还记得我吗?我今天来找**,可没有名帖,能不能给禀报一下?"
这差官上次见到蒋平客客气气地出来迎接辛子秋,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后来又四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少年不仅身份不简单,武功更是高得离谱,在无忧洞中杀人如麻,居然挑掉了臭名昭著的逍遥楼,还一对一单杀掉了楼主司徒空。
知道了这些,更是骇得他肝胆欲裂。
今天又见到辛子秋到来,这差官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恭恭敬敬地说道:
"好说,好说,上次是小的有眼无珠,请辛小侠客多多包涵,我这就去禀报。"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说道:
"小秋,怎么是你?"
说话的正是白眉大侠**,他正巧从府衙中出来,一眼便看到了辛子秋。
辛子秋一见是**,笑着挥了挥手,走上去说道:
"三哥,我来找包大人,幸不辱命,算题已经解出来了。"
**伸出一个大拇指说道:
"小秋,真了不起,小小年纪文武双全。昨晚你那一声长啸,我们在这里都听到了,恭喜你功力再上一层。三哥习武的年头比你年纪都大,可也没有你这份充沛的内力,实在是既佩服又惭愧呀。"
辛子秋没想到自己昨晚进阶时突发异象,居然都惊动到了开封府这边,又听见**夸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三哥可别这么说,我还差得远呢。"
**拍拍他肩膀道:
"快进来吧,包大人一直等着这道算题的解答呢,最近没有你和贾老先生的消息,他老人家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辛子秋随着**进了开封府内堂,见到了公孙策和蒋平等人,唯有包大人正在处理政务,暂时脱不开身。
公孙策见辛子秋到来,拿出了一簿文书对他说道:
"小秋,前些日子剿灭无忧洞中逍遥楼的一战,包大人**行赏,在官家面前给你讨了个正五品骁骑校尉的官职,这是官印文书,你看一看,若是满意的话,明天就可以去衙门报到。"
辛子秋接过了文书,心中感到说不出地古怪。
从小到大,他因为一直跳级,年纪比同班同学都要小很多,因此连个小队长都没当过。
上了大学之后,学生会之类的干部团体,更是与他无缘。
没想到来到了婆娑世界,居然还第一次当了官儿,而且混到了正五品的校尉。
不过这官儿虽然不小了,可婆娑世界任务中要求的,是达到四品以上官职,看来还得想办法在信陵君的古墓中立点功劳,争取加官进爵。
他谢过了公孙策,收好了文书,就在内堂之中坐下,等着包公到来。
这段时间开封府事务不多,白芸生艾虎等人听说辛子秋到了,也都闻讯前来。
艾虎和韩天锦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众人在一起正聊着天,忽然有人禀报,说包大人驾到。
片刻,只见方面大耳的包公,与另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肩并肩走了进来。
众人连忙起身施礼。
包公看起来心情不错,对着大伙儿笑了笑,指着身旁的人说道:
"诸位,本官介绍一下,这位是殿前太尉兼知枢密院事,洪信洪安平。洪太尉此次奉官家旨意,将代替本官,全权处理信陵君古墓的发掘,到时候还希望诸君能鼎力相助。"
辛子秋听到"洪太尉"三个字,心中一动。
洪信笑眯眯地等包拯介绍完,冲着四下一抱拳说道:
"各位侠客们,本官不才,忝居此位。包大人政务繁忙,因此官家派我来主理开启上古宝藏的事宜。为了避免损坏千年古墓,这一次不适合带太多禁军进入,本官想着开封府的众位侠客们武功高强,不知可否愿意作为护卫,陪着本官的队伍一探宝藏?"
太尉是大宋朝三公之首,身份极其尊崇。
而洪信还兼任知枢密院事,也算是军机重臣,跟其他公卿不同,手中握有实权。
不过他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客气,加上他嗓音温润,丝毫没有给人居高临下的威势,反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其实本来以他的地位,只要随口下一道命令,众人便无敢不从。
但他并没有靠身份地位压人,而是亲自来到开封府,由包大人引荐,又以江湖人抱拳之礼恭敬请求,这一番操作顿时博得了开封府众位侠客的好感。
这些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绿**汉,有人求到了门上,自然不好拒绝。
蒋平资格最老,走上前深深施礼答道:
"洪太尉言重了,我们都是吃国家俸禄的差官,只要太尉有需要,吩咐一声便可。"
洪信仍是拱手抱拳笑道:
"多谢蒋四爷,这一次不是两军对垒,本官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只不过本官的队伍中都是些四体不勤的文官史官,还有些和尚老道,有些人护着,也就是求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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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肯定不会让诸位白跑一趟,回来之后官家**行赏,枢密院自然还有一份谢礼。"
蒋平众人倒是不贪图奖赏,不过见到洪太尉如此周到尊重,心中也感到很满意。
这时包公看到了辛子秋,笑着问道:
"小秋也来了,公孙先生可给了你封官的文书?官家隆恩,对你很是看重,恩赐正五品骁骑校尉。说句老实话,我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满二十岁的五品官。小秋,兢兢业业地干,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辛子秋心想,再有几个月我就回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去了,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别说五品官儿,就算皇帝老子的龙椅给我都不换。
不过他现在可不是刚来时那个心直口快的愣头青了,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说道:
"多谢包大人提携,皇恩浩荡,我一定会努力报效国家的。"
洪太尉听到了辛子秋的名字,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朝他这边打量了一番,往前踏了一步说道:
"这位就是最近名动京师的少年侠客辛子秋?幸会幸会,本官听飞叉太保钟雄大人提过你的名字,这次清剿无忧洞,匪首司徒空伏诛,你是首功一件啊,不过他可没说过居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哈哈,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天佑我大宋,一代更比一代出色。"
辛子秋赶紧抱拳施礼说道:
"洪大人过奖了,其实无忧洞一行,全靠蒋四叔和展大叔他们指挥进退,我不过是运气好,捡了个漏而已。"
洪信见状又道:
"钟指挥使都跟我说了,当时是你一个人孤身盗取了''英雄泪'';的解药,救了众人,这份功劳,可不全是运气好。不过年轻人不骄不躁,实属难得,你是武官,我也是武官,以后有空可以来枢密院走动走动。"
说着走上前来,亲切地拍了拍辛子秋的肩膀。
众人听在心里,都是暗暗诧异,枢密院是军机重地,寻常人根本连门都摸不着。
洪信这份邀请,发给了一个区区五品官,等于是宣布将辛子秋招致麾下,拉拢之心再明显不过。
辛子秋也心惊不已,倒不是因为洪信的拉拢,而是因为洪信拍在他肩上的巴掌,明显带着内劲。
这力道不强,却恰好激发了他体内的先天无极功自然护体,生出反震之力,轻轻一弹。
"他在试探我!他为什么这么做?"
辛子秋顿时明白了洪信的意图,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令他更搞不懂的,是洪太尉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似乎在哪里接触过,但他始终想不起来。
对于拥有照相机般记忆的辛子秋来说,这可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自他记事开始,见过的每一个人,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都牢牢在他脑子里,从不会忘记。
可面对眼前这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他却分辨不清到底从何而来。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洪太尉绝不简单。
辛子秋此时已达炼神境界,凭借敏锐的灵觉,他感到了洪太尉身上强大的真炁,虽然此人隐藏得很好,而且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看起来只是一般武官的修为,却还是瞒不过辛子秋的神念扫视。
联系到当日贾正亮所讲述的故事中,那位妖魔太尉也姓洪,辛子秋不得不怀疑一番眼前洪信的来路...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雨欲来
辛子秋一直是个心思单纯的大男孩,尽管头脑比常人敏捷得多,但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智慧用在算计别人身上。
这是性格使然。
不过,年轻的男孩子都是在不断磨练中成长的。
辛子秋在婆娑世界中这大半个月以来,经受的磨难和生死危机,远胜许多普通人一生的经历。
最终,这份难得的历练,使得这个一直在象牙塔中被细心保护的少年变得不再轻信,时刻警惕。胸中渐渐有了城府。
此时面对人畜无害的洪太尉,他暗暗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心中盘算着该如何不露声色地试探他一下。
可惜洪太尉并没给他这种机会,亲切地和开封府众位侠客们寒暄了几句,便口称公务繁忙,转身离开了。
辛子秋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发怔,此番进入神秘未知的古墓之中,带队的看来就是这位太尉大人了。
可是不知此人到底是敌是友。
他正发愣中,只听包公问道:
"小秋,听说你解出了算题?"
辛子秋听到包公问他,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来,上面是早就写好的解法和答案。
他用的还是二百年之后秦九韶所创的"大衍求一术",并没有用现代的数论方法,不然显得太过惊世骇俗,一时间怕国子监和司天监的那帮老学究们接受不了。
包公博览群书,也略懂术数,接过纸来大概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明显的问题。
至于答案,那自然会有司天监和国子监的人去反复验证,也用不着他操心。
不过想来辛子秋既然敢把答案交出,自然是经过了一番验算,不会冒着犯下欺君之罪的风险随便乱写。
包公笑道:
"太好了,小秋你这次又立下了大功,等从信陵君的宝藏中回来,不论收获如何,本官自会向官家奏本,为你再请一功。"
辛子秋闻言心中十分高兴,这样一来,怎么还不连升三级,混个大官儿做?
看来这一次婆娑世界之行的六个任务中,至少有一个已经板上钉钉了。
他面露喜色,对着包公微微躬身施礼道:
"多谢包大人!其实这次多亏了贾宪贾老爷子和贾芷晴贾姑娘帮忙,功劳也有他们的一份。"
包公点了点头道:
"官家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几乎每天都要询问进展,想来若是真能从古墓中发掘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诸位的功劳自然都少不了。"
他作为文官集团首脑之一,本来是很反对这些神鬼之说影响仁宗皇帝对朝政的专注,不过包公相对其他的老学究们,头脑还是比较活络的。
既然事不可逆,那便索性将一切安排好,给官家一个完满的交代,免得他一直惦记着,没心思做其他事。
...
包公离开之后,三侠五义的老老少少又拉着辛子秋留下吃酒聊天,一直折腾到黄昏时分,这才放他回家。
蒋平还盛邀他搬来开封府住,和众位小兄弟们住在一起,不过辛子秋在贾府中住得很习惯,而且他编写的数学教材还需要和贾家祖孙俩一起打磨,住在贾府中还是方便很多。
况且他身边还跟着个化身小丫鬟的玄冥,名义上还是贾府的人,若是搬到开封府,总不能把她也带着。
于是找了个借口推脱了一番,众人也不勉强。
等他回到家中之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辛子秋想到自己任务进展顺利,心情不错,拿着官印文书和玄冥炫耀了一番之后,便自行打坐练功,进入到深深的入定之中。
...
他这边安顿下来,可京师的夜晚向来不会平静。
此时都指挥使府邸中,正张灯结彩,大排筵席。
飞叉太保钟雄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举起酒盏说道:
"洪大人,卑职再敬你一杯,多谢你在官家面前为我美言,这一次宝藏之行,卑职必当尽心竭力,保护各位大人安全。"
坐在他面前的人,五十多岁,长得面如冠玉,儒雅风流,是个十足的美男子。
正是太尉洪信。
他现在是仁宗皇帝座下的红人,这一次受官家钦点,全权主持信陵君陵墓的探宝工作,各路人马任他挑选。
钟雄早就看准了这次机会,他为人善于钻营,知道这次进入古墓探索,是官家近年来最为重视的一件事情。
若是完成得好,能得到方术士的长生之术或者羽化之法献给官家,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就算退而求其次,只得到一两件古籍藏品,官家也会十分高兴,日后加官进爵全都不在话下。
就算什么都找不到,那也是天意使然,以官家的性格,也不会求全责备,反而会念在众人辛苦劳碌的份上,各给封赏。
说白了,这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做砸了没损失,做好了一步登天,这样的机会,钟雄怎能不努力争取?
只不过古墓发掘不像带兵打仗,去的人并不是多多益善。
反而队伍大了不好管理,容易出现不必要的破坏。
因此洪信组织的人马名额有限,大多是以精通上古文字和术数算题的学者大儒们为主。
这些人比较有分寸,懂得古物的珍贵,不会随便乱摸乱动。
钟雄作为一介武夫,本来没什么资格进入古墓,但他费尽心机,搭上了洪信的路子,又使了不少钱,终于谋了个护卫的位置。
这一下,他对洪信更是千恩万谢,在今晚终于将他请来府上喝酒,表示感激。
洪信见钟雄十分恭敬,心里也很受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
"钟大帅不必谢我,咱们都是为官家办事,洪某也是相信大帅的武功能力,这才将你召入队中的。"
钟雄心中想着,这姓洪的真够虚伪的,合着你选我是看中了我的武功,跟我送给你那一箱金银珠宝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想归想,他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
"说得太对了,太尉大人忠心耿耿,办事兢兢业业,难怪官家对您如此信任。卑职多谢太尉大人青睐,来来,再敬大人一杯!"
...
酒过三巡,洪信忽然屏退了左右,借着酒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钟老弟,咱们都是武官,和朝中那些假道学的文官不同,你也不用如此拘束。我听说你老弟最近纳了一房小妾,长得天姿国色,可有此事?"
钟雄闻言一愣,心想这洪太尉消息真够灵通的,这种事都瞒不住他。
赶紧挤出一个笑容答道:
"正是,嘿嘿,卑职这个..."
洪信似乎已经有些醉了,凑到钟雄身边,拉着他的手道:
"别卑职长,卑职短的,咱们朝堂上轮规矩,私底下都是兄弟,以后都叫哥哥!
我说老弟,听说你这位妾室是在清剿无忧洞时得到的,不论样貌身段都是万中无一。怎么样,能不能请出来给哥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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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雄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一下,说道:
"哥哥,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堪入目,喊出来没的污了您的眼睛。"
洪信打了个酒嗝儿,一股酸臭的酒气喷在钟雄的脸上,微微嗔怒道:
"怎么?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怕哥哥抢了你的美人儿?"
钟雄有点无奈,但他可不敢得罪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赶紧说道:
"哪里哪里,哥哥别误会,既然您想看,我便教她出来露露面,只不过怕她面貌丑陋,扫了哥哥吃酒的雅兴。"
洪信闻言一喜,笑着拍拍钟雄的肩膀道:
"这才是兄弟嘛,京师上下谁不知道你钟大帅挑女人的眼光?哥哥才不信你说的鬼话,赶紧请她出来。"
钟雄叫过一个仆人,耳语了几句,那仆人一路小跑跑了出去。
不多时,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洪信眼光斜睨过去,只见这女人纤腰袅娜,好似三春烟柳,步态轻盈,尤胜十里飘絮。
还没见到面容,他就已经呆住了,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女人。
钟雄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女人走到洪信面前,深深道个万福说道:
"奴家王氏,恭祝大人金安。"
软语温柔,洪信一脸的陶醉,连忙说道:
"抬起头来我看看!"
女人抬头,洪信往她脸上看去,只见她眉如柳叶,面赛桃花,眼角眉梢带着说不出的风情月意,欲拒还迎,哈哈大笑道:
"钟老弟,你从哪里找到如此美人儿,真是羡煞为兄了!"
钟雄刚要张嘴回答,谁知洪信却不理他,自顾自向王氏问道:
"**人儿今年青春几何?"
王姑娘答道:
"奴家虚度二十一岁。"
洪信笑得合不拢嘴:
"正是好年华,来来,你且坐下,陪我二人吃些酒来!"
王姑娘看了看钟雄,等着他的回答,可洪信却催道:
"不用看了,我和你夫君是好兄弟,不用见外,请坐,请坐。"
说着伸手去拉王姑娘的袖子,可不胜酒力之下,却扑了个空。
钟雄给王姑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坐在洪信身边,为他斟酒夹菜。
三人又喝了一会儿酒,那王姑娘八面玲珑,又得了钟雄的暗示,着意奉承服侍,将洪信伺候得十分舒心,口中哥哥兄弟地乱叫不停,丑态百出,哪里还有一丝朝廷大员的威严。
直到三更天,洪信似乎感到有些倦了,便说道:
"唉,多**老弟招待,今晚哥哥十分开心,多贪了几杯,现在头晕得很,走不动路,须得在你府上叨扰一晚,还要麻烦**人儿在身边照顾一二。"
钟雄闻言一惊,洪信这话说的也太露骨了,这不是摆明了要霸占自己的小妾么?
他赶紧说道:
"哥哥,你醉了,我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找几个丫鬟婆子好好照顾你。"
洪信皱着眉头说道:
"诶,我和**人儿还没聊尽兴呢,钟老弟,你放心,哥哥我这人惜香怜玉,绝不会做出格的事,哈哈。"
钟雄看着色眯眯的洪信,恨得牙根都痒痒,没想到这厮看着一脸正气,道貌岸然,居然也是个衣冠禽兽,若是放在二十年前自己当山寨大王的时候,这种人有一百个也砍了。
但现在自己委身官场之中,偏偏还得罪不起这种人。
他眼中煞气一闪而逝,终于宽慰自己道,反正这王姑娘是在无忧洞中找到的,也是残花败柳,让他陪陪洪信,也少不了一块肉去。
反正能结交这么一位大人物,自己也不吃亏。
于是虽然心中一万个舍不得,但还是咬了咬牙说道:
"既然如此,若是哥哥不嫌弃这贱妾粗手笨脚,那便让她好好服侍你休息。小弟先行告辞了。"
说着袍袖一拂,恰到好处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这也是以退为进的手段,让洪信承足了他这个人情。
洪信也顾不上这许多,搂着王姑娘站起身,让她搀着自己离开了酒席,脚步虚浮,半真半假地脚步踉跄,一个劲儿往王姑娘身上拱去。
...
不多时,洪信由王姑娘搀扶着到了一处干净的厢房,他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喝退了左右,只留下王姑娘一人在房中。
王姑娘便是皎月,这种场面她见得多了,并不陌生。
而且她隐隐感到这位洪太尉元阳充沛,真炁浑厚,心中窃喜,暗道今晚过后,自己又能大大补充损失的功力。
她不露声色地沏了杯茶,递给洪信,顺势坐在他大腿上,腻声说道:
"大人,奴家服侍不周,还请莫要见怪。"
嘴上说着,一双粉嫩如莲藕般的玉臂却搂住了洪信的肩膀,一点也不扭捏。
洪信一口将浓茶饮下,笑嘻嘻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皎月佯嗔道:
"大人这么快就忘了?奴家王氏。"
只听洪信冷冷笑道:
"不是问你的假名,是问你在族中的真姓名。"
皎月闻言大惊,但表面却丝毫不动声色,仍是一脸温柔地说道:
"大人醉了,说的是什么话?奴家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可她抬起头来与洪信对视之下,只见他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哪儿还有半点醉酒之人的样子?
...
第一百二十章 山雨欲来(2)
正在皎月心惊的时候,只见洪太尉袍袖轻轻一拂,一片无形的庞大结界便笼罩了四周。
这股能量看不见,摸不着,但皎月却能感到了莫名的巨大压力,仿佛周围的时空都已凝固。
只听洪太尉说道:
"行了,别装蒜了,这四周已经被我封锁了空间,只有你和我。外面谁也别想听到一星半点的事情,你放心老实交待吧。我真是没想到,当年的黄泉一族,居然还有小家伙在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
皎月听他的口气,似乎早就知晓自己族中的隐秘,便不再伪装自己,长身站起,墨色双眸中带着凶狠冷厉的光芒,沉声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洪信淡淡扫了她一眼,眼光鄙夷得好像在看一只臭虫:
"怎么,不服气?想问我的身份?你们的老祖宗黄泉来了也未必有这个资格,凭你也配?"
"你说什么!"
皎月从未受过如此侮辱,凶性大发,一掌朝着洪信疾拍而去,用上了十成的力量。
洪信一皱眉头,既不闪也不避,身上轰然爆发出如宇宙星辰般浩瀚的炁。
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朝着皎月扑面而来,将她推得飞了出去,死死地按在了墙上,摆成了一个''大'';字。
皎月想要挣脱,却发现周围的空间沉重得如同山岳一般,将自己牢牢镇住,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她这才明白,原来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在人家面前的抵抗,有如萤火之光对抗日月。
即便是当年的族中不可一世的黄泉圣祖,也从没有如眼前男人这般,让她生出无法抵抗的气馁之心。
何况这位太尉大人此时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远未用出全力。
皎月活了几百年,人老成精,眼睫毛都是空的,到这个时候哪儿还不知道厉害。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露出一个自己觉得十分迷人的可怜表情,柔声说道:
"太尉大人,奴家的真名是黄泉圣族的皎月,我有眼无珠,得罪了大人,现在知道错了,请您饶命!"
洪信丝毫不吃她这一套媚术,冷哼一声道:
"你们这些魔人,本事没多少,脾气倒是一个比一个大,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老得让我多费事,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讲话么?
"说吧,你藏身在京师,有什么打算?你们族中还剩下些什么人?嗯,想好了再说,别给我杀你的理由。"
他话音刚落,皎月只觉得周围泰山压顶般压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轻飘飘地从墙上滑了下来。
她冷汗直冒,明白自己的生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若是回答得稍有不慎,面前的男人恐怕瞬间便会一巴掌将拍成肉泥。
对他来说,恐怕杀掉自己,也不会比碾死一只臭虫难多少。
当下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地老实说道:
"奴家偷取了族中的圣物《黄泉真经》,本想用于提升修为,但被莲花派的幽泉散人偷袭重伤,虽然我杀死了他,可是自己也功力大损,因此藏身于无忧洞中,靠着吸人精元恢复实力。
"可后来逍遥楼被清剿,奴家的仇人也找上门来,不得已只好委身在钟雄的府邸中,给他当个小妾,暂时隐藏身份。
"我们族中,还剩下四位长老,和几十个族人。因为圣祖失踪,没了约束,组织也很松散,平时都各自流亡在外,自谋生路,只有几十年一次的族中大祭时,才会凑在一起。"
洪信气定神闲地坐在床上,听了皎月的话问道:
"你们的黄泉老祖留下什么宝贝了么?"
皎月点了点头道:
"留下了八部《黄泉真经》的晶片,和四件他所用的法器,其中含有老祖的意志和法力。具体有什么用,奴家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些宝物可以为我们族人提升实力,而且互相之间能够生出感应。
"八部真经本来由族中八位长老保存,可是阴差阳错地,其中五部全被一个名叫辛子秋的凡人得了去,这人来历不明,奴家在汴梁城呆着没走,也是为了恢复功力找到他,好从他手中夺回宝物。"
说着又将绿萝吞噬自己又被反杀的事情讲了一遍,顺便将一切事情都推到了这死人身上,不过因为她当时在绿萝体内,所以并不知道具体战斗的情况,只能简略讲讲因果。
洪信听到了辛子秋的名字,面色微不可察地一变,随即回复了正常。
他不等皎月说完,便伸手遥遥一招。
在他气机牵引之下,皎月怀中顿时飞出两件东西,被洪信拿在手中。
一件是块蓝汪汪的令牌,一面刻着个羊头骷髅,另一面刻着玄奥难明的花纹,沉甸甸的非金非铁。
另一件是个一尺多长的金牍,上面刻着一个虎首龙身,头上生角的怪兽。
洪信拿起令牌问道:
"这是黄泉留下的东西?"
皎月没想到这太尉大人如此厉害,自己居然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赶紧恭敬地答道:
"正是,此物乃是黄泉敕令,是圣祖留下的四件法器之一,奴家正是凭借此物才能确定那辛子秋的位置。"
洪信将令牌收了起来,说道:
"这玩意儿我看不上,不过你也别拿着了,辛子秋这个人我有用,你暂时不要去找他麻烦,更不要杀他。"
皎月虽然心有不甘,但不敢违背洪信的话,连忙点头称是。
洪信又伸手拿起金牍,轻轻用手抚摸着上面的图案,目光复杂,嘴里喃喃道:
"白泽,居然有白泽的气息..."
接着抬头看向皎月道:
"这东西是开启上古方术士宝库的钥匙,你怎么得到的?"
皎月赶紧讨好地说道:
"奴家苟活了几百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游历世界,读了不少各国的典籍,对上古秘闻也知道不少。我曾在西域一处地方看到过波斯人古籍残本的记载,上面有提到过''遥远东方的一处宝藏,须用金牍开启。
"后来机缘巧合下,我成为了波斯阿萨辛教派的一位先知,拥有很大权力,这枚金牍,便是他们从鄯善国八宝公主的住处盗来。那八宝公主是平西王狄青的夫人,从西域远嫁过来,这枚金牍便是嫁妆之一,不过我估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只以为是一件普通的古物。"
洪信微微一笑:
"我们中国人的宝物,居然流落到了西域,现在物归原主,也算是件好事。"
他顿了顿又问道:
"怎么,你身为魔族,还想觊觎上古仙人的宝藏么?"
皎月不敢说谎,点头答道:
"不瞒大人,奴家确实也想进去碰碰运气,但人族的东西,对我有用的不多。奴家主要还是受了阿萨辛派所托,帮他们进去寻找所谓''遗落的圣地'';。另外,我也很好奇千年之前的仙人遗物,不知道和几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有没有关系。除此之外,并无歹意。"
洪信点了点头,又问道:
"知道我为什么费了半天的工夫专门找到你么?"
皎月摇了摇头,她确实一直都没想清楚,明明自己隐藏在钟雄府中,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跟阿萨辛派还保持联系之外,从没和其他人接触过,已经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不知道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洪信拿出一件东西,是一件冠冕,上面同样镶嵌着一个羊头骷髅,白森森地十分瘆人。
他说道:
"我无意间得到了这个,凭借它才感应到了你们黄泉一族的人。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皎月一见此物,顿时面色变得复杂起来,赶紧答道:
"这是我圣祖的另一件法器,黄泉王冠,早已遗失感应不到了,不知大人从何得来?"
洪信并没回答,而是点了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手一翻,这王冠便消失不见。
皎月本来能够清晰地感应到王冠上圣祖残留的意志,可随着这法器消失在洪信身上,她的感应也被瞬间切断。
她不由得大惊失色,黄泉圣祖留下的法器神妙异常,不论在多远都能互相产生感应,可是如今却被洪信轻松切断。
不论他用了什么什么手段,都足以惊世骇俗。
只听洪信又说道:
"我来京师时间不长,没什么帮手,需要找些人能在暗处帮我的忙。却又没什么好处给人,既然找到了你们族中的宝物,那你便替我做点事吧,表现的好,这些东西全送给你。"
皎月面色变得十分复杂,眼前的男人实力强大无比,而且高深莫测,一旦跟他做事,自己的性命就不再属于自己掌握,也没法像现在这般来去自由。
可黄泉法器对她而言,诱惑实在太大,又舍不得拒绝。
更何况此时此刻,根本轮不到她说一个''不'';字。
洪信见她沉默不语,也不在意,顺手将金牍丢了回去。
强大的猛兽,还需要考虑蝼蚁的想法么。
皎月接住金牍,乖巧地说道:
"皎月听从主人吩咐,我有阿萨辛派支持,在京师做些杂事,还是得心应手的。"
洪信满意地点点头道:
"很好,这金牍是开启宝藏的钥匙,我已经有了另外一枚。先把这一枚还给你吧。你想自己进去古墓,还是带上别人,都随你。不过你得在里面替我办几件事。"
说着走到她身边,俯身下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这才站起来,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听明白了么?"
皎月听完洪信的话,顿时面如土色,抖若筛糠,嚅喏着说道:
"听...听懂了..."
洪信笑道:
"别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这一次你若是不死,我保你功力突飞猛进,到时候取代黄泉,当个圣祖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你也活了几百岁,够本了,干嘛不趁现在搏一搏?
"多少比你强百倍的人,都抢着替我办事,只不过都不像你这么好控制,我也信不过他们,不然这样的好机会哪儿轮得上你?"
说着也不等皎月回答,便转身扬长而去,走出了几步,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只见他头也没回,袍袖轻轻一拂,皎月身上的衣物便全部撕裂,如花蝴蝶般片片滑落。
皎月赤着身子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胸口,惊魂未定,只听洪信的笑声悠悠传来:
"这样才像话,不把你扒个精光,明天一早起来钟雄那个蠢材还以为我是正人君子呢。哈哈!"
话音未落,洪信整个人都没入了黑暗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皎月揉了揉眼睛,以自己的眼力,居然看不出他是怎么走的。
这个洪太尉太可怕了,而且行事神秘莫测,自己跟了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空荡荡的房间中,暖炉烧得发烫,可皎月瘫坐在地上,却觉得遍体生寒。
...
与此同时,汴梁城流民街内,一处隐秘的土墙之侧,有几个人影正围在一处,商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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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新月如钩,天边黑云重重叠叠,堆积密布,西北风时缓时急,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似乎就要大雨倾盆。
但这些人影都如木雕泥塑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在人群之中,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笑眯眯地朝众人拱手说道:
"诸位,今夜由老朽做东,请大家到此一聚,为的是互相认识认识。再有几天,古墓宝藏便要开启,到时还希望各位能鼎力合作,取得宝物。"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说道:
"胡士休,你说过能带我们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古墓,到底有什么办法?现在可以说了吧。"
原来这白发老者正是莲花派的胡士休,只听他笑道:
"金灵仙子问得好,到了现在,老朽也没必要隐瞒了,早在数月之前,我便派遣了大量人手,在无忧洞内挖掘了一条地道,直通宝藏入口,到时候只要丁大剑客解出算题,拿出金牍钥匙,便能瞒过开封府的守卫,进入墓穴之中。
"只不过,这算题据说十分难懂,不知道丁大剑客如何解决?"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雨欲来(3)
黑暗中,只听函谷剑客丁平的声音响起:
"既然**管问到了,那丁某就为诸位引荐一下我请到的一位旷世奇才。"
说着拍了拍身边一人的肩膀,说道:
"萧兄弟,你和大家见一见吧。"
被他推举的这人往前小踏了一步,冷冷说道:
"在下萧申,这一次古墓中的算题,由我来负责解决。"
他声音清脆,似乎年纪不大,但语气却冷到了极点,似乎在对着空气背词一般,毫无任何感情。
此时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但众人都是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目力极强,眼光纷纷向萧申身上打量而去。
只见萧申此人身材高瘦,在这深秋严寒之中,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玄色绸纹直缀。
他背后背着一柄长剑,头发极短,与中原人发式完全不同,好像个刚还俗不久的僧人。
众人再往他脸上看去,都不觉打了个寒噤。
他的容貌极其怪异,一张脸孔苍白得与死人无异,面上毫无表情,肌肉纹理漠然不动,呆若木鸡,唯独两颗眼球滴溜溜转动不停,与这副面孔完全不和谐,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叱咤数十年的江湖豪强,却谁都没听说过绿林中有萧申这号人物,也不知"函谷剑"从哪里请来了这么一位怪人。
丁平见众人面露疑惑,解释道:
"这位萧兄弟可不一般,半年前,就是他向我大夏国皇帝陛下献上了信陵君古墓的线索,而且破解了金牍上的算题,所用方法之巧妙,连我国最饱学的大儒们也叹为观止。
"有他在此,古墓中的各种疑难算题都将迎刃而解,诸位可尽管放宽心。"
这时,有人阴恻恻地说道:
"老子在江湖纵横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萧申的名号,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丁平闻言瞳孔一缩,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身材魁梧的胖子,大腹便便,满脸横肉,长得凶神恶煞,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他是老江湖,一下便认出这是莲花派中有名的高手,也是无忧洞中专事暗杀的组织"金刀门"的门主,人称"托云手"柳元章的便是。
此人虽然外表粗鄙肥胖,但武功极高,为人又心狠手辣,乃是莲花派在无忧洞的四位掌印人之一,实力非同小可。
丁平一见是他,心中十分不满,但也不愿撕破脸皮,干笑两声道:
"柳老弟有所不知,这位萧兄弟一直隐居在深山之中,所以声名不显,不过的确有真才实学。"
柳元章冷哼一声:
"丁大剑客,这次去古墓之行非同儿戏,咱们莲花派身在大宋,和你们西夏的天枢阁联手,也是担了极大的风险,你可不要随便找个人出来糊弄咱们,误了大事,谁也担待不起。"
丁平脸色一沉,柳元章长得五大三粗,外表看似蠢笨鲁莽,但身为莲花派高层,内心其实精明得很。
他故意这么大言不惭地说话,肯定是得了胡士休的授意,想要试探天枢阁的虚实。
两方合作,各怀心机,莲花派有京师无忧洞的地利,天枢阁有进入宝藏的金牍钥匙和解决算题的人选,双方看似精诚团结,其实不过是貌合神离,各取所需罢了。
一旦进了古墓,遇到了宝物,说不定立刻便会大打出手。
丁平心中明白,柳元章如此咄咄逼人,无非是想先来个下马威,占据上风主导,顺便看一看天枢阁的态度和底线,若是己方示弱,则在日后共同的探宝过程中,难免一退再退,丧失主动。
可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剑拔弩张,与他武林名宿的身份不符,也毫无必要。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找个借口出手教训这家伙一下时,一旁的萧申却冷哼一声,倏地窜出,瞬间就到了柳元章面前。
伸出左掌在柳元章面前忽地一晃,右手已经穿过他腋下,拿住了他后背"大椎穴",轻轻一提,居然将柳元章胖大的身躯举了起来。
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得令人不及眨眼,众人只见眼前黑影一晃,连萧申用了何种擒拿手法都没看清,柳元章便已身在半空。
只听他大声怒吼,双脚在空中连环乱踢,一张肥硕的胖脸因为羞恼愤怒涨得通红,不断死命挣脱,却因为背部要穴被拿,整个上半身都用不上力,软绵绵地瘫在萧申手中。
莲花派众人素知柳元章武功高强,江湖阅历丰富,又擅于暗箭伤人,却没想到居然在这名不见经传的萧申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
萧申手上托着二百多斤的大活人,却轻飘飘地毫不费力,脸上仍是呆滞如死人,看不到半点情绪。
只听他淡淡说道:
"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便觉得我是骗子,现在被我拿住,可服气了么?"
柳元章又羞又怒,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连连运功想要挣脱,可那"大椎穴"乃是手足三阳及督脉之会,一旦被人制住,哪里挣扎得开?
萧申见他不回答自己,冷哼一声,一道真炁自掌中传了过去。
这股真炁阴寒无比,柳元章只觉得颈后一凉,蓦然间全身血液几乎都要凝固,奇经八脉间好像有万千细小的冰针在不断攒刺,疼痛难当。
他咬着牙忍耐了片刻,却终究抵受不住,额头上出现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不由自主地痛苦呻吟起来。
众人眼见着连凶残成性的柳元章都被整治得如此狼狈,无不骇然失色。
胡士休在一旁赶紧打圆场说道:
"萧老弟快请住手,柳元章并无恶意,大家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萧申冷冷道:
"哼哼,孤陋寡闻的鼠辈,教你吃点亏,长长见识。"
说着掌力一推,将手中柳元章魁梧的身躯直直弹起一丈多高,飞在空中。
柳元章本来下盘功夫极为扎实,即便身子横在半空,也能使个鹞子翻身站稳,但萧申侵入的真炁实在太过霸道,即便他穴位不再受制,仍是腰眼酸麻用不上力。
他用力一翻,身子却软绵绵地转不过来,最终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总算他筋骨结实,身上肥肉又多,没有碰断骨头,但饶是如此,也摔得七荤八素,五脏挪移,一口血涌到了嗓子眼儿,几乎喷了出来。
柳元章挣扎着站起,凶性大发,大叫道:
"我和你拼了!"
说着展开毕生所学三十二式"金翅大鹏掌",向着萧申没命地攻来。
一旁的胡士休赶紧喝止道:
"柳元章,你给我住手!"
可柳元章从未在众人面前出过这么大的丑,此时气愤已极,哪里听得进去,含怒一掌斜斜劈出,风雷之声激荡,用了十足的真力。
众人见了,都是暗自心惊,这柳元章叱咤江湖数十年,确有真材实料。
他盛怒之下,依旧章法不乱,眼下这一掌虽然看似平平无奇,实际却已经封死了萧申身前左右各处退路,且功力已炉火纯青,雄浑无比。
众人皆想,别看他刚刚出了丑,但若不是刚刚萧申偷袭得毫无征兆,恐怕在这金刀门门主面前未必能讨了好去。
萧申却冷笑道:
"不服气?那就打到你服气为止。"
说着伸出右手食指,在柳元章掌心轻轻一点。
柳元章见他只用一根指头和自己雄浑无匹的掌力相碰,充满了轻视之意,更为气恼,心中暗道:
"你不过靠着擒拿手法精奇,趁我轻敌之下忽施偷袭而已,若是比拼真力,我这一掌不把你指骨打个粉碎,就算我这数十年武功白练。"
可掌指相撞,他只觉得好像一掌拍在了烧红的尖锥之上,钻心的剧痛顿时传来。
"砰!"
鲜血从柳元章手掌涌出,他右掌掌心竟然被萧申一指捅穿。
看着萧申鲜血淋漓的手指从自己手背后透了出来,柳元章难掩脸上的惊骇,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
萧申抽出手指,随意在衣襟上擦了擦,轻描淡写地问道:
"服不服?"
柳元章身受重伤,手掌已经痛到失去知觉,不断发抖,脸上忽而绯红,忽而惨白,心中万念俱灰,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士休脸色铁青,眼角凶戾之气一闪而过,但他城府极深,自问没有十足把握胜过萧申和丁平,更何况在这节骨眼上也不能自相残杀,因此只好先咽下这口气,日后再说。
他赶紧命人帮助柳元章包扎伤口,同时说道:
"萧老弟,咱们都是好朋友,大家莫要为了意气之争伤了和气,坏了大事。"
萧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双手背后,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
胡士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没想到萧兄弟不仅在术数之道上有不凡造诣,连武功也如此了得,佩服,佩服。"
萧申还是那副死人脸,一言不发。
胡士休有点尴尬,话题一转说道:
"这一次进入古墓非比寻常,本派幽泉,冥泉,瑶泉三位龙头也会到来。另外,东海蓬莱岛碧霞宫的玄诚真人也将是我们的盟友,不过他会和开封府的人一同进入古墓,作为我们的内应协助。"
丁平闻言心中一动,莲花派在武林中独树一帜,可不仅仅是仰仗在京师无忧洞中数十年的经营,他们门派中三大龙头,身份神秘莫测,而且据说拥有通天彻地的超凡之力,半人半仙,非同小可。
但己方高手众多,倒也未必怕了他们。
于是笑道:
"原来**管准备得如此详细,难怪胸有成竹。如此,咱们便在今日定下计划罢。"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牍,只见上面刻着一只怪兽,虎首牛身,上面长满了刺猬般的刚毛,背生双翼,十分凶恶。
他说道:
"这便是开启宝藏的钥匙,一共四枚,除了在下手中的这一枚外,开封府的包黑子据说在信陵君陵墓外围找到了另一枚,其余两枚不知在何处,因此,我们不得不提防还有其他人会进入古墓。"
萧申接口补充道:
"开门的算题只需答对一次,便可凭借钥匙进入。换言之,若是开封府的人没有解出算题,那么我们便不必急于现身,等他们失望而归,撤掉人马之后,咱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独自进入,独占宝藏。
"若是他们有了答案,那我们便尾随他们进去,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候是偷袭还是寻宝,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不论如何,我们都能占据主动。但是,须得提防另外两枚钥匙的主人在我们后面进入,争夺宝物。"
正在这时,只听远处有人说道:
"这位老兄计划得相当周到,贫道十分佩服。"
这声音温润悦耳,虽然离得很远,但却夹在风中,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朵里,足见说话之人内功精纯深厚。
所有人都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穿八卦道衣,手执拂尘,泠然而至。
这人身形飘忽,有如鬼魅一般,走起路来轻飘飘地足不点地,好像行云驾雾一般,仙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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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是这份轻功,就足以惊世骇俗。
胡士休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东海蓬莱岛的玄诚道人。
他心中暗自奇怪,短短半月不见,这玄诚道人的武功似乎又大为精进,碧霞宫的武圣人果然有过人之处。
习武到了他们这个程度,都已经登峰造极,百尺竿头再想更进一步都是难上加难,可此人却在短时间内再有突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他却不知,玄诚道人在天波府内吸收了穆桂英,马凤姑,智净禅师和辛子秋四大高手的一部分真炁,这段时间以"景"字门秘术化为己用,实力已经大大增强。
这是他自己的机缘,却与武圣于和没有半点关系。
见到众人都是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胡士休赶紧解释道:
"诸位不必惊惶,这位道长便是老朽之前提起过的碧霞宫玄诚道长,别看他年纪轻,乃是武圣座下亲传弟子,功力非同小可。"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序幕开启
玄诚道人离此尚有数丈之遥,众人却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也不见他如何纵身跳跃,便已经倏地一下到了场中,稳稳站定,向四周打了个道士的稽首礼,口颂法号道: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玄诚,向各位前辈见礼了,刚刚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来得晚了,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众人见到玄诚道人武功既高,人又和气,都纷纷跟他还礼。
只听他接着说道:
"诸位,我刚刚得到了消息,开封府确实已经聘请了能人,破解了算题。如今他们进入古墓的队伍将以太尉洪信为首,随行之人大部分是文官和史官,还有几位术数高手,并没有带军队,只有三侠五义的几个人保护安全。"
胡士休心中微微吃惊,看了一眼玄诚道人说道:
"如此甚好,这样开封府的人便与我们实力相差悬殊,就不再是威胁了。不过玄诚道长消息真是灵通,敢问这件事你是从哪里得知?我们莲花派在开封府的内应可并没传出任何消息。"
玄诚道人笑道:
"贫道在开封府中也有内应,具体名字恕我不方便透露,不过这件事千真万确,给我消息的人也绝对可靠。"
胡士休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相信以玄诚道人的身份,决计不会信口胡诌。
这说明碧霞宫在开封府中的暗哨地位必定极高。而且显然身处核心圈子,透出来的消息既重要,又十分及时,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大官。
看来东海蓬莱岛暗藏在京师之中的势力,还要远超他的想象。
想到自己扎根京师数十年,居然还不如一个年轻道士消息灵通,胡士休也颇为讶异,不过他城府很深,不露声色地问道:
"既然如此,道长可知道他们请来破解算题的术数能人是哪一位?"
玄诚微微一笑道:
"说起来此人还和**管有点瓜葛,正是前段时间帮助开封府铲平了逍遥楼,并且杀死了司徒空的那个少年辛子秋。而且,他还因为此事得了个五品校尉的官职。"
辛子秋三个字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莲花派的人自然是恨的牙根都痒痒,可从西夏来的丁平等人却几乎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知是江湖上新冒出的哪一位人物。
天枢阁这一边,唯有萧申在听到辛子秋名字时身子微微一震,虽然脸上仍旧木然不动,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了惊讶的异彩。
不过此时是黑夜,众人倒没注意到这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只有玄诚道人擅长神魂之法,对气息的感应格外敏感,觉察到了萧申的异常,往他这边瞥了一眼,心中暗道:
"这姓萧的到底是什么来路,跟辛子秋那小子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胡士休在一旁也听到了辛子秋的名字,咬牙切齿地说道:
"哼,竟然是这小子,不过这样也好,我正发愁没处给司徒空报仇呢,既然他也要进入古墓,那正好找个机会一并收拾了。一来削弱开封府的实力,二来也好消我心头之恨。"
玄诚道人拂尘一摆,正色道:
"**管莫要小瞧这年轻人,他来历身份不明,却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功,前日晚间有人在京师之中发声长啸,诸位都听见了吧,那便是他做的。这等功力,贫道自叹不如。"
玄诚道人和辛子秋打过交道,知道他的一部分实力,还有快速补充真炁的奇异手段,不过这些事他肯定不会告诉胡士休。
因为他巴不得莲花派和开封府打在一起,越热闹越好,这样他们蓬莱岛碧霞宫才能坐收渔利。
胡士休冷笑道:
"一个小毛孩子而已,就算再厉害,我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他?真若是被我们遇见了,开封府的人奉了皇帝的命令寻宝,哪有闲心去帮他?"
玄诚道人笑而不语,他倒不是怕辛子秋,而是怕他身边那个神魂中藏着龙虎山大罗符图的少女贾芷晴,以及贾芷晴那个堪比在世仙人的父亲。如果这两个人也去了古墓,那他可要重新评估一下自己的立场了。
好在他现在左右逢源,既在官府的寻宝队伍中有一席之地,又得到了莲花派与天枢阁同盟的认可,只要小心经营,见机行事,最后不论哪一方大获全胜,他都有机会从中得利。
这也是他费尽心机,才争取到的两全局面。
众人围在一起又商量良久,将进入古墓之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推演了一遍,直到天色微微放亮,才如晨露般各自散去。
...
第二天一早,辛子秋迷迷糊糊地刚一睁眼,便发现玄冥坐在自己床边,手托香腮,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吓得一个激灵,骨碌一下翻身而起,睡意全无。
"你干什么?一大清早这么鬼鬼祟祟的,很吓人的好不好!"
辛子秋有点生气,他现在神念已强,即便在睡梦之中,方圆数丈之内的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因此睡得反而格外踏实。
可唯一的例外便是玄冥,这家伙在他神念之中是隐形的,动不动就来无踪去无影,经常倏地出现在人面前,搞得他快要出心脏病了。
辛子秋一面嘟囔抱怨着,一面披上了外面的袍子,却发现玄冥仍旧一动不动,便凑上去看了看她,笑道: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蔫儿啊?这可不像你。"
玄冥看了看他,嘴角微微上扬,刚想要跟他贫一句,谁知刚一张嘴,哇地一口鲜血先涌了出来,正好喷在辛子秋前胸。
血液红的发亮,颜色极为诡异,又带着浓浓的腥气,令人闻之欲呕。
辛子秋大惊失色,仔细看时才发现玄冥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一只手还在微微地哆嗦,显然是受了内伤的样子。
他赶紧问道:
"你,你怎么样?"
玄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依旧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说道:
"别慌慌张张的哭丧着个脸,搞得跟我挂了似的。告诉你,我的命比猫还多两条,且死不了呢。"
辛子秋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行,你牛,伤成这样了还装大尾巴狼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冥掏出一支奶油雪糕,勉强撕开包装,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痛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回答道:
"什么怎么回事?明知故问,被人打的呗。难道我自己嫌血多,吐两口玩玩?"
辛子秋撇了撇嘴道:
"我说大姐,你都这样了还贫呢,别没正形儿了,赶紧跟我说说是什么情况。你不是高阶行者么,这个四级世界居然还有人能伤到你?"
这是辛子秋最疑惑的地方,他犹自记得玄冥在闯入紫虚真人内景之中时,轻描淡写地挨了对方含怒出手的全力一击,却毫无反应。
那可是地仙级别的攻击,而且又是身处内景之中,那一击恐怕堪比真仙实力,可即便如此,打在玄冥身上仍然如清风拂体一般无关痛痒。
而这里不过是个四级世界,结丹的真仙便是战力的顶峰了,就算顶尖高手围攻,也未必伤得了强大的玄冥。
究竟她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
只见玄冥又吐了两口血沫子,缓缓说道:
"这事情你不要问,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对你最好。我的对头很强大,你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面对他时难免心灵之中露出破绽,会被他寻本溯源,发现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所以你干脆什么都不要问,不要了解,不给他发现异常的机会,这样你反而更安全。"
这下辛子秋可真的大吃一惊:
"你是说,你的对头是我认识的人?而且我会见到他?"
玄冥皱着眉头说道:
"别耍小聪明,脑子太好使了有时也不是好事。我今天过来,不是要说这个的,是关于信陵君墓穴的事情,跟你交代一下。"
辛子秋心中的惊诧难以抑制,自己来到婆娑世界后,确实已经见过不少人,可不论朋友还是敌人,无一人有玄冥这般强大无匹的实力。
究竟是谁在隐藏身份和武力?
可玄冥说的也对,这人既是对头,又远非自己所能对抗,那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帮不上忙,至少别拖后腿,保住自己小命最重要。
他点了点头,努力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坐在床边问道:
"好吧,关于这座古墓,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玄冥说道:
"说起来,信陵君的宝藏,是我在另一个婆娑世界中得到的任务,需要获取神兽玄冥的传承。
"可是这个宝藏设计十分精巧,里面阵法套着阵法,对进入者的实力做了严格的限制,只允许凡人进入,若是有实力超过地仙的人出现,便会封锁一切,毁掉所有传承,让人无功而返。
"所以,我才找到了你,用饕餮之力将你请来,让你成为我的代表,进去夺取传承。但实际上在另外一个世界接到这个任务的,恐怕并不只是我一人。"
辛子秋眼睛眯起,问道:
"你是说,还有别人也带着和我一样的目的,想要进入宝藏获取玄冥传承?那难道我们还要争斗一番?"
玄冥摇了摇头说道:
"那倒未必,古墓之中封印者四大神兽的传承,分别是玄冥,白泽,穷奇和勾陈。你们开封府得到的金牍,既是打开古墓的钥匙,也是激活玄冥传承的法器。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三枚金牍,分别可以开启另外三种神兽的传承。
"和我一样接到任务的人,目标应该是另外的神兽,他们也应该已经选好了自己的代言人。"
辛子秋心中一动:
"难道我还会碰到其他的行者?"
玄冥勉强笑了笑:
"这个不好说,这里毕竟是四级世界,能够正常来此的婆娑行者都至少是中阶,他们的实力肯定都超过地仙,进不去宝藏。
"不过你看,我不是也找到了你?我能做到,自然别人也可能做到。所以也不能排除有其他人像我这样,通过特殊手段请来低阶行者帮忙。
"不过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碰上二阶行者,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三阶行者虽然堪比地仙,但在宝藏之中会受到限制,不会爆发全部实力,你就算打不过,跑总是跑得掉的。
"唉,其实这是最坏的情况,我告诉你这个,也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实际上,也许其他家伙们根本就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算找到了,你们也许也不会相遇,即使相遇碰面了,大家所需的传承不同,也应该是精诚合作,不会有直接的冲突。"
辛子秋看着玄冥说道:
"好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真要是碰上了事情,我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夺取传承,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我虽然很想知道我爸的事情,但因为这个丢了小命儿可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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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笑道:
"放心,我费了半天劲才把你弄来婆娑世界,可不是让你送死的。只要你尽力而为,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将你老爹的事情全盘托出,不会为难你的。"
辛子秋又道:
"除了神兽传承,关于古墓你还知道些什么?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玄冥想了想说道:
"这处宝藏,牵扯到另外更高级别的婆娑世界,我虽然没有亲自进去过,不过从我在其他世界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个古墓..."
"等等..."
辛子秋打断了她的话,疑惑地说道:
"你是说,我们这个世界,和其他婆娑世界是相联系的?"
玄冥点了点头:
"确实有些关系,不过具体的情况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你经历过几个世界,便明白我的意思了。咱们先不说这些。这个古墓,虽然按记载是战国时期方术士们所建造,但实际上,他们也只是在原有的遗迹上进行了一点修筑而已。"
辛子秋吃了一惊,奇道:
"也就是说,这个宝藏的来源还要更古老?"
玄冥笑道:
"你猜呢?那里封印着神话时代的凶兽,当然不会只是战国时期建造的。"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远古遗迹
辛子秋闻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内功精强,气息悠长,吐出的呵气在冰冷的房间中化作一团白色的浓雾,如一道利箭般凝在面前,久久不散。
玄冥对于古墓的描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紧张之余,他还更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心跳都开始微微加速。
辛子秋问道:
"你说的''原有的遗迹'';,那是什么意思?"
玄冥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雪糕,齿缝间流出的鲜血,将上面的奶油都染成了粉色。
她皱了皱眉头,又呲了一下牙,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大爷的,老家伙下手真狠,差点把我打死。哼,欺负老娘的分身算什么能耐,等我主身降临,看我不弄死你。"
辛子秋第一次看到玄冥吃瘪,心中莫名地觉得有点好笑。
这家伙太嚣张了,老是一副自以为是的得意样子,不论收拾她的人是正是邪,这件事做的都有点替天行道的感觉。
玄冥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道:
"看什么看,我告诉你,少幸灾乐祸啊,我就算受了伤,吹口气也能弄死你。"
辛子秋却一点都不怕她,不耐烦地说道:
"你跟我较劲算什么本事,赶紧接着说正事,我还等着今天去开封府领官印呢,别耽误我上班。"
玄冥想了想,接着说道:
"这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嗯,既然包拯已经找到了宝藏的钥匙,想必你也已经听他说过整个陵墓的历史了。
"隐修派的方术士们行事虽然神秘,但所做的每一步都蕴含深意,绝不会在乱世之中随便选一个人合作。你知道当初他们为什么不找别人,只单单找上信陵君么?"
辛子秋摇了摇头,他早就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当时包拯给出的解释是:因为信陵君拥有强大的财力和一心灭秦的决心。
可是辛子秋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战国四君子,每一个都拥有强大人力财力。
就算除了他们,六国之中,想要消灭强秦的大有人在,其中不乏王孙贵胄,为什么非得是信陵君?
而且方术士似乎对消灭秦国并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后来为了完成对信陵君的承诺而已。
包拯的解释,逻辑上就说不通。
辛子秋其实心里也猜测过很多假设,但那一段历史太过久远,根本就语焉不详,缺失的信息太多,根本就没法仔细去琢磨。
玄冥看着他疑惑的神情,笑了笑继续说道:
"你这么聪明,肯定想过这个问题,我当初了解这段历史的时候也很好奇,便想办法查阅了不少典籍,走访了不少地方,给你讲讲我的猜测吧。
"首先,方术士们之所以要煞费苦心打造这样一座宝藏,又是设置难题,又是不允许地仙以上的强者进入,却偏偏留下蛛丝马迹给后人,目的大概只有一个,就是要借助宝藏,筛选一位或者几位符合某些条件的后辈。
"这些人首先实力不能太强,只能是凡人,否则他们宁可毁掉宝库,也不会让他们进来。其次要有一定的气运,要不根本得不到进入宝库的钥匙。最后还要精通术数,不然解不开他们留下的算题,无法开启宝库。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我猜他们是为了找到一个令他们满意,能够真正继承某些财富的人,我说的财富,指的可能是他们的功法,也可能是他们对未来的占卜预言,甚至可能是里面封印的神兽传承。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的话,在你们进入宝藏内部之后,肯定还会面临更多的考验,层层筛选,最后只能剩下少数的几个人。你以后可以亲自验证一下,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辛子秋觉得玄冥的推测很在理,不管有没有证据,至少逻辑上是没问题的,这个想法他自己也有过,于是笑道:
"那岂不是我也有机会获得他们的财富?"
玄冥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原来就说过,用饕餮之力拉你进来这婆娑世界,对你虽然有点不公平,但绝对也有莫大的好处。你靠自己练武,就算再练上几十年也未必能有现在的成就。而且这里机遇巨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一步登天了。怎么样,现在感谢我还来得及哦!"
辛子秋一撇嘴:
"得,倒成了我欠你的情了。我说,我可没求着你用什么饕餮之力拉我进来。行了,你刚才说的这些和他们选择信陵君合作有什么关系?"
玄冥说道:
"隐修派的方术士们尽管可能拥有地仙甚至真仙级别的力量,但是想要独自完成这个神奇的宝藏,也是远远做不到的。他们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更强大的,能够扭曲时空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求助于信陵君。"
辛子秋疑惑道:
"信陵君拥有比方术士更强大的力量?他是仙人?你开玩笑呢吧,真要是这样,他估计早就带人灭了秦国,也不会郁郁而终了。"
玄冥摇了摇头,难得一见地正色说道:
"你想错了,信陵君只是普通人,但是他掌握着整件事情的关键。
"这里面的原因大致有两点。第一,在当时的大梁,也就是现在我们所处的汴梁城,下面其实有一处远古遗迹,来源不得而知,但是肯定不会晚于三皇五帝的神话时代,甚至可能远在那之前,人族还没出现的时候就有了。
"这个遗迹虽然来历不明,但是拥有神奇而强大的力量,方术士们显然知道这一点,而且还明白如何能稍微利用这种力量,去扭曲现实,随心所欲地铸造他们的宝藏,并且封印和保存他们的传承,甚至可以将遗迹中的一部分宝物也放入他们的宝藏之中,譬如神兽传承。
"只不过,他们的力量还太过弱小,没法将遗迹搬走,只能将自己设计的机关宝库建立在原址之上,因此他们必须得到信陵君的帮助,因为他是当时大梁最有权势几个人之一,而且是唯一一个方术士们信得过,可以与之合作的人。
"第二,方术士们虽然找到了利用遗迹的办法,但这片遗迹中的各种阵法他们却无法直接开启和使用。而信陵君的身份很特殊,他是为数不多能够激活遗迹力量的人,只有他才能帮助方术士们将宝藏与遗迹连接起来。至于为什么信陵君身为一介凡人,却有这样的能力,我就不得而知了。"
辛子秋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完了玄冥的话,心中吃惊得无以复加,忽然间想到了之前在无忧洞中所看到的几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古战场一角。
那个地方也在地下,而且是被人以大法力挪移过来的,这样的力量,远超普通的仙人,不知会不会和玄冥口中的遗迹有所关联。
他沉吟半晌,忽然问道:
"你光靠查阅典籍,就能知道这么多隐秘的事情?你找到当时方术士的日记本了?"
玄冥扑哧一笑:
"你小子想象力够丰富的啊。不少知世派的方术士确实有记录历史的习惯,隐修派的方术士们一贯低调,从来没有这样的东西流传下来。"
辛子秋更好奇了:
"那你是怎么了解得这么详细的?不会是自己瞎编的吧。"
玄冥墨色眸子一翻,没好气地说道:
"喂,请你尊重一下高阶行者好不好?我这身份,至于胡说八道么?这其中虽然有一些是我的推测,不过大致应该是没错的。
"关于遗迹的情况,我其实是从更其他更高级的婆娑世界中了解到的,具体的不方便跟你讲,以后你等级高了,自己能去到六级或者七级世界探索时,大概就会明白了。"
不同的世界,相互之间居然还有关联,这是辛子秋所没想到的,这么一说,整个婆娑世界宏大得令人难以想象。
他愈发地对这里好奇起来。
这个世界背后,究竟藏着怎么样的秘密啊?
玄冥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只听她继续说道:
"关于宝藏的来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做到心里有数。
"你在里面可能会遇到重重考验,而且也许会见到了一些神话时代的东西,记住,不要慌张,方术士们基本上是没有恶意的。
"还有,到时候很有可能有其他低阶行者也进入了宝藏,你若是遇到了,可以和他们合作,但是尽量不要招惹。
"毕竟你这点本事,虽然自保有余,但要想击败二阶甚至三阶行者,也不太可能。他们很可能已经去过三四个不同的世界,不论是功力,还是手中的宝物和底牌,都远比你丰厚的多,和他们正面冲突不太明智。
"你这小子其实聪明是够聪明的,不过就是有点书呆子气,又是愣头青一个。不过你们这一代年轻人都这样,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倒也不全是你的错。"
辛子秋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打住啊,你这话可把一代人都装进去了,这么不会说话,还好意思说我是愣头青。"
玄冥咧嘴一笑,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
"我高阶行者,不服咬我啊。"
辛子秋顿时无语,这家伙耍无赖可真有一手。
玄冥又说道:
"喂,该算计的时候要多算计,以你的智商,就算仙人来了也玩儿不过你,关键是你得有这个意识,而且脸皮要厚,心要黑..."
"行行行,我还年轻呢,你别把我教坏了,我这段时间得到的教训够多了,不会再吃亏上当了。"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辛子秋便起身前往开封府衙门,凭着文书领到了五品校尉的官印,每月能拿到五贯钱,春秋两季各有绢布三匹和额外的两贯钱补助,也算是高薪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辛子秋每天除了到开封府按时点卯上班之外,便是勤加练功,巩固自己炼神境界的修为,同时继续修炼五行雷法。
他神念每天都在增强,如今已经可以将三种不同神雷驱使的得心应手。
如此再过几个月时间,他便有机会达到紫虚真人的要求,真正地以神念全盘接受他的传承,而不用隔三差五地去内景当中询问修炼问题了。
因为进入信陵君古墓的日子越来越近,辛子秋也暂时停止了自己数学书籍的编写,将余下的时间用来制定在宝藏中的各种计划,同时还采购了一批东西。
这段时间,他除了跟苏轼两兄弟又吃了一次酒,几乎没什么空闲,每天忙忙碌碌,倒是过得异常充实。
如此日复一日,又过了十天。
这一天早晨,洪信太尉突然派人来宣布,宝藏将在次日开启,所有人必须在明天卯时于开封府集合,一起赶往大相国寺。
该来的终于来了。
蒋平当即给所有人放假一天,让大家好好回去休息,养足精力。
辛子秋也回到了家里,正准备打坐修炼一会儿的时候,玄冥走了进来。
她的伤势已经痊愈,看见辛子秋便笑眯眯地说道:
"明天就是宝藏开启的日子,你准备得怎么样?"
辛子秋耸了耸肩:
"还能怎么样,你一直在我身边,干嘛明知故问?"
玄冥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说道:
"嗯,功力又进步了,喏,这个给你。"
辛子秋接过来一看,是一块硬币大小的玉片,奇怪地问道:
"这什么东西?"
玄冥犹豫了一下说道:
"呃,别管是什么东西,你就知道这是留着保命用的就行了,一旦你陷入到无法挽救的危机时,就捏碎它,可以救命。"
辛子秋皱了皱眉头:
"什么意思,别老神神秘秘的。"
玄冥叹了口气道:
"这个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原因嘛,等你捏碎玉片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你能不用尽量不要用,这东西不仅珍贵,而且会有不小的后患,真的是在你感到必死无疑的时候才能使用。"
辛子秋从来没见过玄冥如此为难,想了想也就不再追问,将玉片收好说道:
"你还有什么别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吧。"
玄冥摇了摇头:
"都说了,我这是分身,除了这个玉片和之前给你的守魂指环外,余下的都是婆娑世界奖励的物品,没办法转送给你。"
说着也不再逗留,像躲瘟疫似的离开了。
辛子秋感到玄冥受伤之后举止态度一直都有点奇怪,好像老躲着自己,心中疑惑,不过知道自己就算问她,这家伙也不会承认,于是也懒得理会,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行功,很快便摒除杂念,进入了深层次的入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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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晚间,无忧洞内。
莲花派的几位首脑,以及天枢阁的众位高手,已经带齐了装备,信心满满,向着预先挖好的地道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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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
就在钟雄呼呼大睡的时候,皎月坐在屋内,手持金牍,正在和霍山交代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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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乙宫中。
玄诚道人手持拂尘,端坐在蒲团之上,老神在在,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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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舅府。
曹国舅深夜还在书房之中,桌上摆着打开一半的《还真密旨》,上面画满了复杂的符文。
他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让外面的冷气吹在脸上,想要清醒清醒。
借着月光,他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一件黄澄澄的金牍,上面刻着一个龙首马身,头上长着鹿角的猛兽,脚踏祥云,十分威武。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相国寺与大宝藏
经历一夜的休整,通过打坐修炼和适当的睡眠,辛子秋终于将自己的精神和体力都调整到了巅峰。
第二天一早,他将所有物品检点好,便神完气足地跟贾家祖孙两人一同前往开封府。
在路上,贾芷晴凑到辛子秋身边说道:
“小秋,我这里有一张龙虎山的九玄六洞太元力士宝箓,你拿在身上,万一有什么事,只要用真炁激发,便能召唤金甲力士,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身世相仿,都是父母早亡的孤儿,也都打小跟着祖辈长大,自然而然生出了同病相怜的亲近之感,加上这一个月以来常在一起研究术数题目,早已变得十分熟络。
贾芷晴感念辛子秋的救命之恩,又见他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流浪,心生怜惜,对这位小兄弟格外照拂,不仅经常嘘寒问暖,有时还亲自下厨,烧制饭菜给他。
辛子秋也拿贾芷晴当了自己的亲姐姐,虽然和她朝夕相对,但心中一片恭诚尊敬,从无半点非分之想和逾礼之处。
此时他见到符纸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右臂上的饕餮之力也感受到了上面蕴藏的惊人能量,知道这肯定是极珍贵之物,摆了摆手说道:
“芷晴姐,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能要,你还是自个儿留着防身吧。”
贾芷晴笑道:
“叫你拿着就拿着,跟我还客气什么。你真炁充沛,肯定能够催动这篇敕箓。若是姐姐来用,只怕又要大耗神魂,到时候你恐怕还得再救我一次。”
两人又说到这件事,不由得相视莞尔,辛子秋闻言也不多做客气,伸手接过符箓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多谢芷晴姐。”
跟着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贾芷晴说道:
“喏,那这个送个你,这瓶子里是穆大帅给的天香玉露丸,对于各种外伤都有奇效,我留了三颗,给你两颗,你和贾老爷子一人一枚,留着以防万一。”
贾芷晴欲待推辞,但见到辛子秋一再坚持,便也收下了。
三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开封府衙,只见开封府众位侠客们已经整装待发。
大五义中,卢方、韩彰和徐庆上了年纪,留下来守着衙门和包大人。
而劳模蒋平则带着小五义,加上南侠展昭,准备跟随队伍进入古墓。
开封府这一次算是精锐尽出。
辛子秋三人到了之后,和众人打了招呼,便在大厅等待洪太尉带队到来。
没过多久,洪信便领着十几个人来到了开封府。
辛子秋仔细看去,只见洪信带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头儿,头发一个赛一个的白,而且都是文官打扮,不少人走起路来甚至都有些颤巍巍的,似乎一阵风刮来就要摔倒。
他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暗想这一帮人到底是哪门子的寻宝队伍,老弱病残,弱不禁风的全是乌合之众。
怪不得洪太尉要找开封府的人做护卫,恐怕保护是假,伺候这帮老人家才是真的。
在一帮老者之中,唯独有一个中年人,气宇轩昂,与众不同。
正在辛子秋好奇此人的身份时,只见展昭代表开封府众侠客,走上前恭敬施礼道:
“国舅大人,洪太尉,下官有礼了,我们人已到齐,随时都可以听令出发。”
辛子秋听到展昭的称呼,顿时明白,原来眼前这神气不凡的中年人,正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曹国舅。
他顿时来了兴趣,迅速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神念也扫了过去。
只见曹国舅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百蟒大红箭袖,腰中系着一条玲珑嵌宝五彩丝绦,足下一双金线皂色朝靴,颌下蓄着长须,仪表端庄慈祥,面带微笑,是一个和蔼的憨厚长者模样。
有意思的是,在辛子秋神念笼罩之下,发现曹国舅虽然脚步虚浮,不像是身负武功的样子,但整个人周围却笼罩着天然醇正的炁,而且极其浓郁。
似乎他本人就是一块强力的磁石,将周围天地之中游荡的能量全都汇聚在自己周围,并转化成炁,不断地吸收利用。
这种微妙的变化,也只有辛子秋这种神念强大,对气息极其敏感之人才能感应到,普通的武林人物,就算是如展昭徐良这样的顶尖高手,也决计发现不了。
辛子秋咋舌不已,心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曹国舅也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修炼了什么神奇道法,居然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凝聚外界能量化为己用,不愧是未来的八仙之一。
别看这位国舅爷现在只是一介凡人,但就凭对能量如此强大的吸收速度,恐怕筑基成仙也指日可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会凑热闹,成为进入古墓队伍中的一员。
正在此时,只听洪信说道:
“这一次国舅大人奉了官家敕令,将会代表官家,作为我们古墓探索的都监,随我等一同进入。一切路线安排,诸位须得遵国舅的指示。”
曹国舅笑道:
“洪太尉言重了,本爵虽蒙官家垂青信任,忝居都监之职,但其实对上古典籍文字只是一知半解,凡事还是要由诸位学究大儒和洪太尉来定夺。本爵心中有自知之明,保证不会为难诸位。”
他这一番话说得既诚恳又客气,中正仁和,众人听在心里都十分舒服受用,尤其是那一堆老人家们,更是眉开眼笑,白胡子都要翘了起来。
不论什么年代,内行都怕受外行领导。
洪信等曹国舅说完,也将两边的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当介绍到辛子秋时,不少老学究们都面面相觑,面露惊愕之色,显然他们也没想到解开算题的术数高手,居然是一个不满弱冠的青葱少年,而却居然还是朝廷正五品的校尉。
洪信雷厉风行,安排妥当之后,便大手一挥道:
“既然都准备好了,咱们现在便启程前往大相国寺。”
……
辛子秋来到汴梁城差不多一个月,还是第一次来到赫赫有名的大相国寺,入得山门一看,果然是好一座百年古刹!
这里大门高耸,钟鼓两楼龙鳞瓦砌,经阁宝塔直接青云,当头有黑色镶金敕额匾,上书“大相国寺”四个烫金大字,日久年深,微微有些褪漆,可不但没有颓败之感,反而因此更显得古色古香,历史厚重。
再往远看去,观音殿,罗汉院,祖师堂,倶是香烟缭绕,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见到洪太尉和曹国舅到来,早有知客僧前来迎接,问明来意之后飞也似的回去禀报。
不多时,只见山门大开,百十名僧人齐齐奔出,分列两旁,迎出几个人来。
正中是个胖大的和尚,少说也有三百多斤,肚子高高鼓起,十分臃肿。
他头顶戒疤,手持禅杖,却生得碧睛紫髯,相貌奇特。
在这胖和尚的左首边,站着个年轻的道士,手持拂尘,相貌清雅,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正是玄诚道人。
在他右首边,站着个三十多岁的僧人,双目细长,剑眉斜飞,面目十分俊秀,虽然穿的是粗布僧袍,但仍掩盖不住逼人的英气。
蒋平和展昭,以及小五义的小兄弟们一见到这为首的胖和尚,顿时都激动万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跟他见礼。
蒋平拉着他的手说道:
“北侠老哥哥,一别数年,没想到今天又在此相见,真是想煞我等了!”
艾虎也走上前来,扑地一下双膝跪倒,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热泪盈眶地说道:
“义父大人在上,儿子给你请安了!”
辛子秋见到这胖和尚的奇异相貌,心中本来就有所猜测,听到蒋平和艾虎这一说,顿时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敢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北侠,紫髯伯欧阳春。
三侠五义之中,若论武功,当以欧阳春为最,他年轻时手持一柄龟灵七宝刀,压盖绿林,没有对手。
后来在随着包大人和众位侠客们平定襄阳王叛乱之后,他不愿做官,便领了皇封,在大相国寺摩顶受戒,出家为僧人,拜了方丈了然长老为师,御赐法号保宋罗汉。
欧阳春性格恬淡,出家之后就一心向佛,几乎不出寺庙,因此即便是蒋平展昭等俗世中的好友,平时也不得相见,没想到今天居然又在此地重逢。
只不过光阴荏苒,物是人非,如今三侠五义都已经人过中年,两鬓斑白,欧阳春更是早已年过花甲,再次相聚,难免唏嘘。
他搀起了艾虎,拉着几人的手,口诵佛号道:
“阿弥陀佛,艾虎,你很好,为父在大相国寺也常听说你的事迹,十分欣慰。蒋平,老衲已是出家人,法号保宋罗汉,北侠二字休要再提。你的三位哥哥身体可好?”
蒋平叹了口气答道:
“托欧阳老哥……唉,说惯了嘴,一时改不过来。托大和尚的福,他们老三位都安然无恙,只不过眼下留在开封府陪着包大人,没有随队前来。大和尚,你这次怎么出来了?”
欧阳春腆着硕大的肚皮说道:
“老衲受了官家的圣旨,和飞叉太保钟雄大人的邀请,要陪同诸位一起前去信陵君的古墓。来来来,让老衲给诸位施主介绍一下……”
说着伸手一指身旁的一僧一道:
“这位是蓬莱仙岛远道而来的玄诚道长,他了解许多上古方术士的秘闻,想必将会对此次古墓之行颇有帮助。另外一位是本寺的僧人,法号妙清,正是他在梵文佛经之中,发现了记载信陵君古墓的笔记,献给了开封府,立下了大功。这一次,他们两位也将随老衲一起,和诸位一同进入古墓之中。”
玄诚道人和妙清和尚与众人见了礼,打过了招呼。
辛子秋见了两人,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但忍住了没说。
而后,众人在洪太尉和欧阳春的带领下,来到了大相国寺的后园,只见这里已经建起了高大的木棚,周围有不少武僧轮流日夜把守,十分郑重其事。
而钟雄已经领了几个亲兵在此等候多时,态度极为谦恭。
他与欧阳春是结义弟兄,因此先来了大相国寺拜访兄长。
辛子秋知道这里大概便是信陵君古墓的入口,神念扫去,覆盖了方圆四五丈远,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异样,看来古墓还在地下更深处,也不知道当初那本记载信陵君古墓位置的笔记主人,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至此,进入古墓的队伍已经完整,洪太尉将众人召集起来,好好做了一番战前动员,无非是忠君爱国之类的煽情言语,不过他口才甚好,听得场中众人皆是热血沸腾。
动员已毕,众人便按照先后次序,一个个走进了木棚之中,只见这里挖了一个深深的大坑,下面黑漆漆地,怕不有数丈深,也没有台阶之类可供攀爬。
大相国寺的武僧们用绳索,将众人一个个慢慢放入坑洞之中,先下去的自然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他们在下面点起了火把,然后将绳索上放下来的人一一接住。
就这样,所有人都进入了坑洞之中,这里是早已挖掘好了一条长长甬道,只容一人通过,队伍首尾相接,由展昭手持火把开路,欧阳春殿后,鱼贯而行。
走出了不过七八丈远,坑道忽然好像喇叭口一样忽然变大,众人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
这石门高有三丈多,厚重无比,上面长满了青苔藤蔓,滑不溜手,也不知在这里伫立了多少年代。
洪太尉朗声说道:
“诸位,这石门便是进入古墓的入口,麻烦大家将它推开。”
前面的展昭徐良等人一起用力,只听咯吱吱一阵铰链的声响,大门被缓缓推开。
辛子秋往里一看,只见里面仍旧是黑漆漆地甬道,只不过宽大了许多,可容数人并肩而行。
众人点着火把,继续前行,都觉得脚下平整坚硬且光滑,不似刚才那般泥泞崎岖,仔细看时,只见这里道路全是以方形青石板拼接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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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料想这里全是经过人工修葺而成,在一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只是这甬道一直向下倾斜,且有一定的弯度,显然是螺旋向下,越走地势越低,直往地底深处而去。
甬道似乎无穷无尽,众人连着走了一顿饭时间,仍未走到尽头,地下空气不畅,越往深处,众人越是觉得气闷,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们已经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上气不接下气,只能走一段,休息一下。
如此众人又往前行了数十丈远,终于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洞穴之中……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玉碑与算题
这处洞穴占地极为广阔,里面纵使容纳数百人也毫不费力。
上方高有十数丈,呈一个巨大的拱形,仿佛华盖天穹,笼罩万物。
众人方一踏入洞穴,心中俱是凛然,莫名地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一步之间,跨越了无穷空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也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清凉的气息,使得空气不再污浊憋闷。
在经历了漫长的甬道之后,不少人都立刻张大了嘴巴,开始贪婪地呼吸起来。
辛子秋也好奇地四下打量,尽管这里火光昏暗,但他此时神念强大,仍然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洞穴穹顶和四周石壁上,刻得全是各种玄奥难明的图案,有的是符号,有的好像鸟虫般的文字,有的似乎是大片的壁画,只是全都过于抽象,他肚内墨水有限,并不太能理解,不过全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除了墙壁上的各种图画之外,在洞穴正中,还立着一块巨大的玉碑,高一丈有余,宽也有七八尺,上面光滑平整,不带一丝污渍。
这块玉碑也不知是何种珍贵玉质制成,也不知历经了多少年代,居然仍如羊脂般晶莹剔透,在火把的微光照耀下放出蒙蒙的光晕,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单是这样一块玉碑,就价值连城,却只用来镇守洞穴门户,先秦方术士手笔之大,可见一斑。
在玉碑之上,刻着数十个尺许长,两寸多宽的浅浅凹槽,大小全都一样,但是有横有竖,似乎暗合某种规则。
辛子秋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心中有了一点猜测,却越发地好奇兴奋起来。
这时几位老学究借着火把的光芒,开始四处研究墙壁上的图画,不断啧啧称奇。
一位姓陆的老翰林努力睁大了浑浊昏花的老眼,激动地喊道:
“这,这里写的是先秦的鸟虫文!比古籍上记载的更加完整详细。诸位大人快看,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另一位姓齐的司天监学者大叫道:
“鸟虫文古书上到处都是,有什么稀奇?你看,这石壁上的图画才是珍宝,上面讲述乃是上古星空之图,和古人先贤祝由祭天之法。而且这图画居然和我们现在所见的星空完全不同,也不知是上古大儒是如何绘制的,正是独一无二的真正绝版古迹!”
这两人引开了话头,其他的老学究们听了,也开始对石壁上的图文评头论足起来。
他们每人所学不同,有的精研文字,有的擅于术数,还有的毕生都埋首于天文历法之中,各自竟然都能从石壁上的图画中得到启示,争论不休,七嘴八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这时,洪太尉轻轻咳嗽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之中,且带有安神定魂的奇异魔力,使得在场众人迅速停止了讨论,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身上。
只见他手持火把,来到众人面前说道:
“诸位,本官是个粗人,不懂你们讨论的什么鸟虫文,上古星图之类,但本官却知道,这里只不过是宝藏的入口而已。
“若是诸位觉得这里石壁上的雕刻已经如此珍稀,请试想一下古墓里面真正藏品的价值。咱们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争论,还不如一起进入找到真正的宝物所在,这才不负官家的重托。
“在场的诸位大多都是第一次进来古墓,本官先来给各位讲讲上次的情况。
“上一次官家派出的的队伍,也是由本官带队,可惜走到此处,便找不到路。不过我们在这个玉碑处发现了镶嵌在上面的两枚金牍,一枚刻着上古神兽玄冥的图案,另一枚刻着一道算题,按照上面所说,必须要解开算题才能进入。
“我们那时刚刚得到妙清禅师献上的笔记,准备并不充分,队伍中并无人精通术数,因此无法寸进。如今多亏了辛校尉破解了算题,咱们才有希望更进一步,真正地进入古墓之中。”
众人闻言,眼光都往辛子秋这里看来,里面有赞赏,有疑问,还有妒忌。
辛子秋感应到了各种善意和恶意的注视,笑眯眯地照单全收。
他内心强大,从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只听洪太尉继续说道:
“解开算题只是第一步,金牍之上并未提到如何用题目的答案来开启宝藏,因此在拿到辛校尉给的算题答案,并经过国子监和司天监验证之后,本官召集了一批精通风水机关的能工巧匠,一同商量对策。
“这玉碑每隔三个月才会出现一次,我们猜测它肯定是开启古墓的关键。但见不到实物,只靠我们曾经拓印下的石壁和玉碑上面的花纹,没人能发现其中的奥秘。所以我们大家还要等一等,请这次同来的几位工部的土木大师先来破解一下机关。诸位也请放下争论,一同参详一下。”
众人一听,原来解开了算题,还未必能进得去古墓,都有点失望,他们大张旗鼓地来此,可不想连门都进不去就灰溜溜地返回。
洪太尉似乎感到了众人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
“诸位不必担心,这玉碑一旦出现,至少会停留在此三天,足够我们的能工巧匠们找出进入的方法了。”
说着从队伍中唤出了两个人来,都是花白胡子的老者,一位行林,一位姓叶,都是工部推荐的土木大师,擅长各种机关,还设计过皇陵。
两人一见玉碑,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举着火把上前,仔细摩挲着上面的凹槽,聚精会神。
过了半晌,姓林的大师对洪太尉说道:
“启禀大人,这块玉碑确实是关键所在,上面的凹槽,其中都有机簧,设计十分精巧,只要能按照正确的顺序推动,应该便能打开某个机关。但至于何种顺序,这个恐怕就和算题的答案有关,只是我们还没能参透其中的联系。请太尉和诸位大人少安毋躁,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洪太尉点了点头,让他们继续去研究。
有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位大师头上都冒了汗,明明感觉线索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联系不上,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辛子秋端着肩膀在一旁看着,忽然跟身旁的贾芷晴说道:
“芷晴姐,你觉不觉得上面横横竖竖的凹槽好像什么东西?”
贾芷晴也坐在地上瞧着两位大师研究玉碑,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你觉得像什么?”
辛子秋一笑:
“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在做什么?”谷
贾芷晴回忆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突然摸了摸腰间的皮囊,恍然道:
“你是说……算筹?”
两人刚见面时,贾芷晴便在破庙之中拿算筹练习“增乘开方法”解闷儿,后来被辛子秋点破计算的错误,还因此切磋了一下术数题目。
那一次辛子秋神奇的表现,令她记忆深刻,因此听他一提,顿时想了起来。
再看向玉碑时,只见那些凹槽都是细长的长方形,边缘圆润,而且大小一般无二,正像是一枚枚算筹横七竖八地排列一般。
她聪明过人,一旦想通了这一层,顿时豁然开朗,当下俏脸生辉,笑道:
“小秋,你说的还真对,若是这样,那莫非开启宝库的方法,便是用这些‘算筹’摆出答案?”
辛子秋歪着脑袋,指着玉碑说道: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你看那左上角上的几枚凹槽,一横四竖,像不像一个‘九’?而且在玉碑的其他地方,你再也找不到类似的图案,九只有一个,跟我们得到的答案一摸一样。”
算筹计数和现代的阿拉伯数字十分相似,都是十进制,高位在左,低位在右。
唯有数字书写不同,算筹表示中,一横代表五,一竖代表一,因此九便是一横四竖,八便是一横三竖,以此类推,十分清晰易懂。
算题的答案是九千七百六十七,找到了千位上的“九”,便不难找到其他的数字。
贾芷晴听到辛子秋的话,马上来了兴趣,接着火光仔细看去,不多时便找到了一个“六”,又找到了两个“七”,四个数字的排列,正好从左到右,与辛子秋的猜测严丝合缝。
她高兴看着辛子秋,一脸的钦佩,衷心地夸赞道:
“小秋,真有你的,没想到这玉碑的秘密,这么轻松便被你破解了!”
她兴奋之下,这句话并为收声,在场的不少人都听了个清楚,顿时向这边投来异样的眼光。
洪太尉耳聪目明,早就将两人对话听了个清楚,闻言说道:
“辛校尉,你可有办法打开古墓?”
辛子秋虽然不是个张扬爱出风头的性子,但故意藏拙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听了洪太尉的话,点了点头说道:
“启禀太尉,我有点把握,可以试试。”
两位土木大师此时正在一点点分析玉碑上的机关,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辛子秋,见到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都有点不可置信。
他们毕生钻研机关术,尚且搞不懂这玉碑的秘密,这个小家伙乳臭未干,能见过几个精巧的机关布置,凭什么胡吹大气?
可他们也知道辛子秋解开了算题,颇有不凡之处,又似乎很受洪太尉青睐,因此尽管心中不服,也不好当面质问,只能乖乖地退在一旁看着,心中情绪都是十分复杂,既盼着辛子秋出丑,又有点好奇他究竟有什么办法。
辛子秋走到玉碑旁边,平静地向林、叶两人解释道:
“二位,在下对机关术一无所知,但对术数却有点研究,从我门外汉的角度来看,只是觉得这一个个的凹槽,好像我们计算术数题目时所用的算筹,沿着这个思路一想,反而有了些办法。”
他这么一说,在场不少国子监和司天监的术数高手们顿时得到了提示,纷纷认真看了起来。
不少脑子快的,已经隐隐想到了答案。
只见辛子秋将手伸到左上角的横槽内轻轻一推,机簧的声音响起,那凹槽底部被推进去一寸多深,“咯噔”一声停在那里。
辛子秋紧跟着又连连推动横槽下面的四个竖槽,咯吱吱的机簧转动之声不断,一个算筹计数中的“九”赫然出现在玉碑上。
此时有人大声喊道:
“原来如此!开启古墓的办法,便是将‘九’,‘七’,‘六’,‘七’四个数字以算筹放置的方式按出来。难怪这玉碑上有如此多的凹槽!”
辛子秋一边动作,一边笑道:
“正是如此!”
林、叶两位大师闻言,也恍然大悟,他们虽然是机关术大师,偶尔也用算筹做一些容积体积之类的计算,但毕竟不是精研术数的专家,一时间也没能将这凹槽和算筹联系起来。
想到辛子秋并非是在机关术上胜过自己,而是术业有专攻,两人大感宽慰,敌意也没有刚才那般强烈了。
眨眼间,辛子秋便将四个数字全部按了出来。
就在他按下最后一个凹槽之后,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洞穴的地面都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山崩地裂一般。
就在众人惊愕之时,只见光滑的石壁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这裂缝开始时只是微微一条黑线,却随着洞穴的震动,越开越大,最终居然变成了一道扇形的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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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洞穴的震动也戛然而止。
在这裂缝背后,赫然出现了另一扇石门。
众人凑上去一瞧,只见石门上面,雕刻着四种奇兽的样子,有的背生双翅,有的虎首牛身,都是栩栩如生,十分威武。
其中最左边的一个,人面鸟身,足踏赤蛇,正是神兽玄冥。
再仔细看去,只见在每个神兽画像的下面,还有一个二寸多长的细细小孔。
洪太尉这次不用等人提醒,立刻反应了过来,从怀中掏出那枚刻着玄冥图像的金牍,轻轻往小孔中插了进去,轻轻一转。
仿佛用钥匙开锁一般,只听咯噔一声脆响,石门上的玄冥图案顿时亮了起来,紧跟着石门咯吱吱地慢慢开启……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初入古墓
石门开启的一刹那,从里面放射出了强烈的红光,犹如旭日东升,霞彩万丈,将巨大的洞穴照得极为明亮,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道人首鸟身的巨大虚影从石门中冲天而起,朝着洞穴之中飞驰而来。
众人吓了一跳,徐良展昭等人迅速拔出宝刀宝剑,警惕地准备应敌。
可是这神兽的虚影冲到半空之中,只是短暂地停留了片刻,便如烟花般灿烂地爆裂开来,分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射入了在场每个人的体内。
所有人都大为震惊,连忙检查自己身体,可这光点进入体内之后,却并无任何不适的感觉。
更神奇的是,他们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一种和石门背后的神兽心灵相通的感觉,仿佛直到此刻,才正式被古墓认可和邀请进入。
这种奇妙的感觉,玄而又玄,众人不禁纷纷感叹,没想到一千多年前的战国方术士,手段竟高明如斯。
这种机关术,几近仙家道法,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石门背后的光芒敛去,露出了另外一条黑洞洞的甬道,门上的那枚金牍也被弹了出来,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被洪太尉伸手捡起,依旧放入怀中。
他此时显得格外镇定,手执火把对众人说道:
“诸位,看起来这里便是通往古墓宝藏的入口,咱们不要耽误时间,赶紧进去吧。”
说着一马当先,先走进了甬道之中。
其他人一见太尉大人奋勇向前,自然也都不甘落后,纷纷抖擞精神,带着无比的好奇鱼贯而入,跟着进到了甬道之中。
在所有人都进去之后,大概过了一顿饭时间,石门咯吱吱地重新自动关上,隔绝了内外,唯有上面的玄冥图像依旧在放着流动的光彩。
……
小半个时辰之后,洞穴外面又闯进来一伙人,个个身穿短打衣靠,手执兵刃,都是武林人士打扮。
这些人头发衣服上满是土屑碎石,显得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有些狼狈。
但他们一进到洞穴之中,却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为首的一人白发如霜,长须胜雪,面色却红润光滑如婴儿一般,正是莲花派的首领胡士休。
他见到了洞穴中的玉碑和石门,嘿嘿冷笑道:
“哼,看来开封府的人确实已经提前破解了算题,而且先我们一步进入了古墓,事不宜迟,咱们也快点进去,免得被别人先下手为强,抢了好处去。”
说着对身旁一位背背长剑,长着鹰钩鼻的中年剑客说道:
“丁剑客,老朽已经兑现诺言,将你们天枢阁的人从秘道带入古墓,现在请将你的金牍拿出来开启门户吧。”
原来这些正是莲花派和天枢阁的盟军,他们没有从地面上走,而是顺着早就挖好的地道,绕过了大相国寺的入口,避开了官府的守军,直接来到了通往地底洞穴的甬道之中。
通往此处洞穴的甬道狭窄逼仄,不适合布置兵力把守,而且大宋官府哪里能想到居然有人能从无忧洞地底开辟地道直接进入,因此只守住了地上,忽略了地下,这才让胡士休钻了空子,带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古墓大门。
中年剑客丁平见到墙壁上的石门和上面已经亮起的玄冥图案,知道胡士休并没有骗他,也是面露欣喜,走到石门面前看了看,找到了对应的神兽图案,从怀中拿出金牍,插了进去。
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耀目的红光之中,一道虎首牛身,背生双翼的虚影冲入洞穴,在众人的惊骇神情中化为点点星光,洒在每个人的身体中。
在场的全是武林中顶尖的人物,大风大浪不知见过多少,但不论武功再高,也只是肉体凡胎,何时见过如此超自然的神奇力量,纷纷惊呆当场。
唯有丁平身边的萧申神色依旧木然,但双眼之中却放出异样的兴奋神采。
在神兽虚影消散之后,石门应声开启,这一次露出了后面红色的光幕,如同一道薄薄的半透明水帘,不断波动,扭曲了背后的风景,让人看不清楚。
丁平一脸严肃地说道:
“诸位,上面可是有四只神兽的图像,开封府开启了一个,咱们开启了另外一个,还有两个黯淡无光,显然还有两枚钥匙流落在外,不知此次会不会有其他藏在暗中的势力偷偷潜进来,跟我们为难作对,请大家务必小心。”
萧申平静地补充道:
“开封府手中的钥匙对应的是神兽玄冥,而我们开启的图像则是神兽穷奇,现在石门上面还有白泽和勾陈。至于选择了不同神兽,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区别,在下不得而知。”
胡士休嘿嘿笑道:
“丁大剑客真是谨慎,这金牍钥匙珍贵无比,哪有那么容易得到?就算真有外人来了,以咱们这么多一等一的高手联手,连三侠五义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怕了谁?”
丁平闻言,心想这胡士休今天好像自信得有些过分,心中一动,忽然问道:
“胡总管说的是,对了,贵派的幽泉、冥泉和瑶泉三位前辈似乎还未到来,要不要等等他们?”
胡士休摇了摇头:
“本派几位龙头临时有事,这一次不会前来,既然开封府没带军队,凭我们这些人便足以应付,也不必麻烦他们几位。”
丁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也莫要耽搁,赶紧进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是不想第一个进入这未知的古墓。
胡士休也是一样的心思,刚准备给手下的人使个眼色,让他们去探探路,却见到萧申头也不回地走到开启的石门之前,一脚踏入,身影瞬时没入了光幕之中。
丁平似乎对萧申的选择深信不疑,见他一言不发地进入光幕,也不再犹豫,对胡士休说道:
“胡总管,咱们谁先进?”
两边各自的领头人都心怀鬼胎,相互并不信任,胡士休怕天枢阁的人先进去,然后在自己人进入的时候下手偷袭,可若是自己这边先进去,又怕天枢阁的人对留在洞穴之中的莲花派门徒动手。
于是说道:
“丁剑客,咱们也别分彼此,你们进一个,我们进一个,如何?你我二人殿后,最后进去。”
丁平跟他想的一样,虽然两边结盟,在没找到宝物之前不至于翻脸,但小心无大错,便点头同意。
就这样,两边的几十人一个接一个进入到了光幕之中。
丁平最后一个踏入石门之中,在身体没入光幕的一刹那,只觉得四周景物如水纹般一阵模糊荡漾,霎时间眼前一亮,发现自己这一行人已经站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凉亭之中。
他放眼望去,只见此处是一片巨大的庭院,回廊九转,雕梁画栋,錾金的飞檐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精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他们所在的这处凉亭,四周连着长长的走廊,有的通往屋舍,有的通往其他亭楼,迂回曲折,一眼望不到边。
走廊下面,是清澈见底的池水,里面还有大量鲤鱼优哉游哉地游动觅食,一派祥和。
丁平大惊,这难道便是信陵君的古墓么?
按他所想,既然是墓穴,理应是个封闭的空间,暗无天日,潮气阴森,也许还藏有各种杀人的陷阱和机关埋伏,阻止外人盗墓。
可眼下这处地方,便如一处奢华的帝王行宫,或者巨富之家的园林,哪里有半点墓穴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此处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根本不是在地底深处,难道他们一步之间,居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还有,这信陵君的古墓历经千年,怎么池水还能如此清澈,里面甚至还有鲤鱼,难道此处另有水源,或者有人打理不成?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不由得心中大为诧异,再看向其他人时,发现也倶是一样的疑惑神情,都被这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他想了想,此时不能影响士气,便故作轻松地说道:
“诸位,这古墓确实有点蹊跷,不过想来既然是上古方术士所筑造,必然有其神异之处。咱们探索这庭院,总比在黑漆漆的地下当盗墓贼来得好,不是么?”
胡士休也说道:
“哼,咱们都是练武之人,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这里也不像是藏着什么鬼蜮,而且现在再想退出,也晚了。”
原来这里已经没了通往外界的出口,石门中的光幕并非是双向的,每个人进入之后,便凭空出现在此地,再想原路回去却是不可能的了。
天枢阁这边,斗母派宗主金灵仙子眉头一皱,说道:
“这里没有回去的路,难不成我们都要困死在这里?丁平,你可没说过这古墓如此邪门。”
丁平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萧申先答道:
“金灵仙子前辈不用怕,这古墓既然设计了让人进来,便有路让人出去。诸位既然都带了干粮和水,咱们便慢慢探索一番,也不必急在一时。”
金灵仙子似乎对萧申颇为忌惮,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再言语。
莲花派的柳元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扒着栏杆,往水池中看去,笑道:
“这里既有水源,鲤鱼又肥美,看样子咱们就算困在这里十天半个月,也不用发愁吃喝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面饼,捏碎了扔在水中。
数条鲤鱼顿时围拢过来,争相竞食,其中有些还跃出了水面老高,仿佛极有灵性。
柳元章哈哈大笑,伸手朝其中一条金色鲤鱼抓去。
可那跃起的鲤鱼嘴巴张开,居然露出了森森白牙,狠狠一口朝柳元章咬去。
柳元章脸色一变,赶紧收手,可那鲤鱼速度快得惊人,一下咬住了他的食指。
鲜血顿时涌出,痛得他嗷嗷大叫。
“咻!”
破空之声响起,有一物飞出,扎在了鲤鱼头上,顿时捅了个对穿,那鲤鱼挣扎两下,这才死去,可牙齿依旧紧紧咬住柳元章的手指。
众人看时,只见插在鱼头上的,正是一枚竹簪。
原来是胡士休见柳元章被咬,情急之下用头上的簪子杀死了鲤鱼。
这鲤鱼外面有厚厚的鱼鳞,滑不溜手,肉质也极为坚韧,可他仅凭一根粗钝脆弱的竹簪,便将其射了个对穿,这份内力,堪称惊世骇俗。
天枢阁的众人看在眼里,都不由得暗暗惊骇,佩服不已。
柳元章用另一只手狠命一掰,将鲤鱼的嘴撕开,这才将手指拿了出来。
阳光下,只见他指头已经血肉模糊,骨头都露了出来。
他痛极暴怒,将那鲤鱼尸体狠狠扔在水塘中,只见其他鲤鱼顿时蜂拥而上,啃噬同族血肉,片刻间池塘中便泛起了一大片殷红,这金色鲤鱼也被撕成了碎肉,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惧色。
他们此时才明白,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鲤鱼,而是巨大的食人鱼群。
这古墓虽然看起来生气盎然,但其实蕴藏着无数杀机。
……
就在这些人进入了古墓之后,外面的洞穴之中,又来了一拨人马。
为首的是个女子,媚态万千,莲步蹁跹,缓缓走到了石门面前,正是黄泉一族的皎月。
在她身边,跟着波斯人霍山和其他几个阿萨辛派的高手,都是一身黑色连帽斗篷,遮住了面容,显得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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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看着石门上已经亮起的两个神兽图案,仔细地上下打量,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山一脸崇敬地说道:
“先知大人果然神通广大,我们在京师藏身日久,却没听说有这样一条地道通往古墓。”
皎月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说道:
“我自有高人提点,你们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丑话说在前面,进去之后,一切都要听我安排,你们不能擅自行事,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霍山深深一躬道:
“先知大人带我们寻找‘遗落的圣地’,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会不听命令?”
皎月笑吟吟地柔声说道:
“知道就好,随我来……”
说着拿出自己怀中刻有白泽图案的金牍,插入了石门的孔洞之中……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沦草泽以忘忧
辛子秋跟着大宋官府的队伍,在黑漆漆的甬道之内继续前行。
这里初时还算宽阔,可渐渐的却越走越窄,孔道的高度也越来越低。
到了最后,众人只能收起了火折子和火把,手足并用,伏着身子爬行。
就这样,又前进了数十丈后,只见眼前越来越亮,前方白茫茫一片,似乎出口就在不远处。
再爬了一阵,突然间阳光射了进来,刺目耀眼。
众人都闭着眼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终于来到了孔道的另一端。
从狭小的缝隙往外看去,只见前方是一片青山翠谷。
花团锦簇,草木葳蕤。
众人依次山洞中爬了出来,发现这洞口修在一座山壁之上,离地不过三尺多高,轻轻一迈腿,便能着地。
地上是柔软的青青芳草,扑面而来的和风中,花香阵阵,令人心醉神怡。
望着眼前世外桃源般的美景,辛子秋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古墓之中,居然还有如此洞天福地。
不仅是他,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大感诧异,全没想到这黑黝黝窄**仄的孔道之后,居然是这样一片美景。
钟雄哈哈大笑道:
“这个什么信陵君,真是会享福,居然集合了上古方术士的力量,给自己安排下如此仙境当做葬身之所,也可算是旷古绝今了。”
洪太尉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此时正目光如电,在人群中扫来扫去,蓦地大声喝道:
“怎么少了一个人?国舅爷哪里去了?”
这一声中气十足,震得刚刚安定下来的众人耳鼓生疼,都是一惊。
大家赶紧往左右看去,果然没有发现曹国舅的身影。
洪太尉双眉紧锁,沉声问道:
“刚刚是谁在国舅大人之后进入洞口的?”
这时,之前那位认识鸟虫文的陆姓老翰林嚅喏道:
“禀,禀报太尉,是卑职跟着国舅大人之后进入的洞口,只不过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洪太尉看了他一眼说道:
“没发现异常,难道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陆翰林支支吾吾地说道:
“呃,这个,洞内狭小,火把也灭了,臣又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也许……也许漏掉了什么?”
洪太尉跺脚骂道:
“混账,你年纪再大,不是还没瞎么?怎么一个大活人在你眼前失踪都不知道?”
陆翰林有点委屈,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可太尉大人盛怒之下,他又哪敢乱说话?
这时小侠艾虎也说道:
“禀报洪太尉,卑职就在陆先生和国舅大人的身后,确实没有看到任何异状,我是眼睁睁看着国舅大人爬出洞口的。”
洪太尉眉头拧得更紧了,沉声问道:
“你既然看见国舅爬出来,那人呢?难道被风吹走了?”
艾虎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众人也面面相觑,事发突然,谁也想不出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就能凭空消失不见。
洪太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赶紧回去找!”
这时靠在山壁一旁的辛子秋缓缓说道:
“来不及了,我们来时的孔道口已经消失不见,没法从原路回去。”
众人闻言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爬出来的那一处山壁,现在光滑平整,哪里还有刚刚的洞口?
这一下奇变陡生,所有人都傻了眼,纷纷望向领头的洪太尉,等他定夺。
洪信咂了咂嘴,沉吟半晌,这才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找不到国舅爷,只能盼望他吉人天相,遇难呈祥。我们大费周章来到此地,身负官家重托,不论如何都得探索一番。只不过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每三人一队,互相照应,决不能再走丢了。”
说罢,想了想又看向钟雄说道:
“钟大人,你善于领兵打仗,运用地形,麻烦你等下在走过的路上做好标记,不要让我们迷路。”
钟雄抱拳说了声得令,便开始给手下的几名亲随布置任务,不多时便已安排停当。
与此同时,洪太尉又派人找了一大块白布,用笔在上面写下了留言,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一旦曹国舅出现在此地,便能看到布上的留言,在这里等待众人回归。
对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做好这些安排,众人便离开这里,继续前进。
辛子秋感到这里虽然风景如画,但处处透着诡异,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凑到贾宪和贾芷晴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老爷子,芷晴姐,咱们三个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在场众人中,贾家祖孙和他一起历经过生死,开封府的群侠与他在无忧洞并肩作战过,因此这些人都是可靠的。
至于洪太尉和玄诚道人,甚至钟雄,妙清法师等人,辛子秋心中都提防着三分。
……
众人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互相靠得很近,都不敢迈开大步疾走。
开封府的官差们也肩负起了保护诸位老学究的任务,每位侠客都带了两个拖油瓶,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紧紧盯着。
这处山谷中到处都是野草藤蔓,和遮天蔽日的大树,根本没有现成的道路,众人只能凭着直觉,找个大致的方向,闷头向前,不断做好标记,因此队伍行进得极为缓慢。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过就走了三四里路,这时,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竹林,拦住了去路。
竹林前面,立着一块四尺多高的石碑,上面写着几个字,但众人都不认识。
陆翰林精通古文,在徐良的搀扶下颤悠悠走到队伍前面,仔细辨认起这蝌蚪一样的碑文,过了半晌才说道:
“禀报太尉大人,碑文上是东周列国年间魏国的一种石鼓文,上面说的是,此处竹林名为‘忘忧’,是给有缘人的第一重考验。”
洪太尉顿时来了兴趣:
“哦?看来这帮方术士们都狡猾得很,想要得到他们的宝藏,还要经过一番考验。哼,咱们这么多人,都带着利器,给我直接把这竹子全砍了,本官倒要看看里面藏着什么鬼花样儿。”
玄诚道人赶紧上前阻止道:
“福生无量天尊!太尉大人,请容贫道说句话。”
“你说。”
“贫道不才,对阵法一道小有研究,这片竹林看似不起眼,但在贫道看来,这一棵棵翠竹的排布,似乎暗藏着某种厉害的阵法。若是咱们贸然破坏,恐怕殊为不妥,轻则损坏宝藏的线索,重则可能引起阵法反击,到时恐怕有一番麻烦。”
洪太尉略作思考后,低声问道:
“那依着你的意思,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去接受这什么考验喽?”
玄诚道人拂尘一摆,笑道:
“正是。不过太尉大人请放心,方术士既然让人进来,便没有伤人之念。而且官家福缘深厚,咱们肯定是这宝藏的有缘人,必然能通过考验,顺利取得宝物回去献给官家。”
洪太尉闻言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玄诚道长这么有把握,那就请你走在前面,给大家带路吧。”
玄诚道人微微一愣,没想到洪太尉将了自己一军,不过他自视甚高,仗着自己对各种道门阵法的了解和研究,也就当仁不让,第一个进了竹林之中。
辛子秋在队伍后面,谨慎地放出神念,在竹林周围扫视了一圈。
奇怪的是,他的神念刚一进入竹林,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里面是一片虚无。
他心中暗暗吃惊,连忙低声对贾宪说道:
“老爷子,前面的竹林有点古怪,咱们手挽着手一起走,千万别松开。”
说着伸出手掌,握住了贾宪的手。
贾宪见他神色凛然,十分郑重,也不敢怠慢,抓紧了他的手。
同时另一只手拉起了孙女,三人就这样肩并肩,跟着队伍一起进入了竹林之中。
这里绿意盎然,暖风送香,令人闻之欲醉,美不胜收,确实不负“忘忧”之名。
可辛子秋却步步惊心,他无往而不利的神奇灵觉如今居然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感应,这种情况,除了在面对玄冥时有过之外,在外面还是第一次。
这令他感到十分不安。
在这里,他似乎又回到了突破炼神境界之前的状态,只能靠眼睛鼻子耳朵来感知周围的一切。
可目光往四周扫去,他只觉得这些翠竹虚虚实实,虽然看起来纤毫毕现,十分真切,但却偶尔又犹如幻影一般,时不时变得朦胧起来。
辛子秋揉了揉眼睛,想要凝神再看时,却觉得脑中微微有些晕眩,顿时心中一动,不敢再瞧,索性低下头,只注意脚下。
可这一低头,却又吃惊非小。
他发现自己原本拉住的那苍老如枯树般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少女柔荑。
辛子秋一怔,顺着这纤细粉嫩的手掌往上一瞧,却看见了贾芷晴如桃花般秀美的俏脸,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中说不尽的娇羞温柔。
他心中涌起不详的感觉,沉声问道:
“芷晴姐,你爷爷呢?”
贾芷晴妩媚一笑:
“爷爷先走了,芷晴姐留下来陪你不好么?”
说着手掌一翻,反过来轻轻扣住了他的手,将整个温香软玉,缓缓往他胸前靠去。
辛子秋只觉得一股甜香包围了自己的身体,也不知是竹子的清香,还是贾芷晴青春少女的体香,心中不由得一荡,但迅速回复清明,一把推开了贾芷晴,厉声喝道:
“你究竟是谁?”
可任他张大了嘴高声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宛如身处夜半梦魇之中。
辛子秋大吃一惊,便要从贾芷晴手中抽出自己手掌,可手腕却被死死握住,以他今时今日之功力,居然一下子挣脱不开。
贾芷晴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柔声宽慰道:
“小秋,你别怕,你救了姐姐的命,姐姐好喜欢你,让我亲一亲好么?”
她吐气如兰,软语温存,可辛子秋哪会上当?
他不断扭动挣扎,却始终难以摆脱贾芷晴的纠缠,片刻之后,觉得脑中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虽然他心中尚有一丝清明,但身子却越来越软,使不上力气,懒洋洋地不愿再抵抗,只盼着能永远沉沦在贾芷晴的石榴裙下。
辛子秋情知不妙,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使他暂时清醒了一刹那,凝聚真炁,反手抽出背后的巨阙重剑,朝着贾芷晴狠狠劈去。
剑如烈火,妖魔退避!
贾芷晴见宝剑加身,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不自觉地流露出万千柔媚,让人不忍下手。
可辛子秋心念无比坚定,这一剑没有半点阻碍,将花容月貌的少女斜着劈成了两半。
被腰斩的贾芷晴,身上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耷拉着半截身子,仍拽着辛子秋的手,缺了小半边的面孔上笑意盎然,说道:
“人在梦中,还不苏醒,更待何时?”
说着伸手轻轻一推。
辛子秋只觉得双腿一软,站立不稳,噗通一下摔倒在地,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
再睁开眼时,他却发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电脑,画面上依旧是《魔兽世界》。
正在他发懵的时候,音箱中传来老大庞志军沙哑的声音:
“小秋,你大爷的,全团都就位了,三十多人跟这儿等你一个,好意思吗你!”
辛子秋愣住了,这不是自己在穿越到婆娑世界之前的那一刻么?
在他身边,有刚刚打开的虾条,地上有装着快递的盒子,唯独不见了那张羊皮纸。
难道我刚刚睡着了,这穿越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么?
他试着凝运真炁,却发现一点内劲也没有,什么先天无极功,什么金钟罩,全都已经消失不见。
大滴大滴的冷汗冒了出来,辛子秋遍体生寒,有点分不出自己到底是回到了现实,还是又在另一个幻觉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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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咬破舌尖,痛得龇牙咧嘴,却发现眼前的景物如水纹般波动了一下,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当下盘膝而坐,对音箱中老大骂骂咧咧的叫喊声充耳不闻。
他一旦有了选择,便心如磐石,努力地运转功法安定神魂,也不管体内到底有没有内力。
慢慢地,神魂之中暗藏的强大真炁慢慢浮现,辛子秋感到了自己功力正在恢复。
没错,我还在古墓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想通了一切,他终于安下心来,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正在他将要入定之时,忽然有人说道:
“小秋,这么多年了,你好么?”
这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辛子秋顿时破功,控制不住心中的杂念,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他面前,目光炯炯,饱含着无限慈蔼。
“爸!”
辛子秋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被狠狠扎了一下,意识终于沦陷。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思念是一种病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涉及生命至爱,往往再聪明的人,也会在瞬间变成蠢笨无比的傻子。
明知是梦,却缠绵于谎言之中,不愿醒来。
这世上自欺欺人者多矣,现实尚且如此,何况是在梦中?
辛子秋看着父亲瘦削的身影,听着他久违的呼唤,内心的思念顷刻间便如决堤的潮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一切的执念,在这一个刹那,全部土崩瓦解,被通通抛在了脑后。
往事如烟,涌上心头……
……
自辛子秋记事起,他就和父亲辛元礼两人相依为命,生活在东北的一个小山村里,种玉米,烧土炕,打狍子……
父亲带他认字,教他数学,传授给他辛家的拳法剑法,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直到七岁那年,父亲忽然离家出走,远渡重洋,孤身一人去了地球那一边的美利坚,自此杳无音信。
又过了一年,父亲的遗体被族中长辈带了回来,当着他的面,火化成灰。
没有人知道辛元礼的死因,他在一个大清早被发现横尸于芝加哥街头,身上有十几处枪伤,殁于非命,死状惨不忍睹。
一夜之间成了孤儿的辛子秋,抱着父亲的骨灰坛子,在殡仪馆冷冰冰的台阶上,呆呆坐了一个下午,任凭悲伤泛滥成河,却忍住了没掉下一滴眼泪。
那时也是一个深秋的季节,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从树上飘落,寒冷的西北风刺透了他单薄的汗衫,却吹不灭他心中愤怒的火焰。
他不断质问,究竟是谁从他身边夺走了父亲,让他从今往后,只能一个人孤单地留在这世界上。
自那一天开始,辛子秋将所有时间都沉浸在读书之中。
他疯狂地跳级,升班,参加数学竞赛保送,为的只有一个目标。
他要去美国,要去芝加哥,堂堂正正地去,越快越好。
他要看看美利坚那片土地究竟有什么好,能让一个父亲抛弃自己的孩子,横跨半个地球,死在异域他乡。
他要查清楚所有的事情,更要找到杀害父亲的凶手,亲手复仇。
在遇到玄冥之后,他宁可冒着生命危险闯入古墓,也是因为玄冥自称会告诉他辛元礼在美国那一年,所发生的一切。
……
“小秋,冰箱里是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记住了么?”
这是父亲临走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自那以后,阴阳永隔。
辛子秋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见他穿的还是当初离去时的那件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和牛仔裤,头发依旧一丝不苟,眼中却含着对离别的不舍和满满的慈爱。
那一个画面,定格在他照相机般的记忆中,无法遗忘,成了永恒的诅咒。
辛子秋的眼圈红了,多年来压抑的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凄声说道:
“爸,你看到了么?儿子长大了……”
辛元礼的大手抚向儿子乱蓬蓬的头发,柔声说道:
“对,你长大了,是男子汉了……”
就在这时,辛子秋突然出手了……
探掌如电,正是八卦掌中的一招“青龙探爪”。
辛元礼显然没想到儿子会忽然袭击自己,可仓促间却变招奇快,立掌如刀,将辛子秋迅捷无伦的一掌格开。
同时大惊失色道:
“小秋,你干嘛?”
辛子秋眼眶湿润,却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不是我辛家的八卦掌,你不是我老爸,也不是我心中执念所化,你是什么东西假扮的?”
……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辛子秋已经不再是象牙塔中的那个无知少年了。
接踵而来的生死危机,让他提前完成了从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尽管父亲的突然出现,勾起了无尽的思念,但身为天才武者,他也时刻保持了一份清明。
他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当中,因此以家传八卦掌试探对方,想要搞清楚眼前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论眼前的人是真的老爸魂魄所化,还是自己心中臆想出来的幻象,对方都应该对辛家的八卦掌极为精熟,因为这是从小父子两人就拆解熟了的。
可眼前这人武功虽高,但路子却不同。
这家伙和自己还有老爸显然没有半点关系,这要么是幻境孕育而生,要么就是别人假扮的。
不管如何,用自己死去多年的父亲作为迷惑和考验的手段,都令他感到恶心和愤怒。
真他妈的够下作!
辛子秋也不等眼前的“辛元礼”答话,刚刚凝聚起的真炁喷勃而发,一掌接着一掌如排山倒海般疾攻而去。
“叶底藏花”、“推窗望月”、“白蛇吐信”……
他此时内劲极强,又得了穆桂英指点武功,已将八卦剑和八卦掌融为一炉,渐入武学中所谓“无招胜有招”的上乘境界。
此时含怒出手,威势悍猛无匹,却又浑圆如意,无懈可击。
“辛元礼”微微一笑,掌法变幻,飞快地与他拆解了几招,旋即向后远远一跃,跳出了圈外。
他的身子骤然膨胀起来,顷刻间撑破了皮肤,化作一尊两丈多高,通体碧蓝,肌肉虬结的恶鬼。
这鬼物双足直立,体态似人,只是长了四只长长的手臂,背后还生着细细的尾巴。
诡异的是,唯独没有头颅。
它的肩膀上面,本该长着脑袋的地方,是一团模糊的氤氲雾气,一张张人脸在其中变幻不定。
全都是辛子秋熟悉的面孔。
父亲、张教授、庞志军、贾宪、徐良……
辛子秋望着这鬼物,抽了抽鼻水,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潮湿,目光变得阴冷下来。
他摆好了扣步的架势,双掌一前一后,护住了全身,准备好了拼死应战。
可那恶鬼却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它好像川剧变脸一样,换上了徐良那张极具特点的大紫脸,两道白眉毛斜飞入鬓,咯咯笑道:
“小友,你通过了考验,不必再进招了,这一关考教的是心性,并非武道。”
辛子秋冷冷地盯着这恶鬼,丝毫没有害怕退缩的意思:
“去你大爷的,拿别人心中的隐私来开玩笑,真不是东西。”
他才不会因为这家伙的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反而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华山雷法发动,辛子秋身上顿时被戊土神雷的暗黄色光芒覆盖,双手掌心中蓝色电弧微微跳动,散发出惊人的气势。
那恶鬼见到五行神雷和掌心雷出现,神色微微一变,旋即摇了摇头道:
“这是忘忧竹林的考验,你既然进来了这处墓葬,就该有所觉悟。我不会和你打的,咱们仙凡有别,实力相差太远,而且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辛子秋冷笑道:
“你的内景当中?”
他一旦试探出父亲是被人假扮的,便立刻想通了一切,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恶鬼笑道:
“真聪明,既然知道在我的内景当中,还要动手么?”
说着,他伸手一挥,辛子秋顿时身子一沉,神雷光芒散去,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真炁又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待要说话,却被恶鬼打断道:
“行了,你别忘了,外面还有一帮你的同行者,他们都被困在本仙内景当中,不想让他们魂飞魄散的话,就别在这里和我作对。”
辛子秋闻言,垂下了双手说道:
“行,你牛X,既然我通过了考验,那放我出去救人吧。”
恶鬼说道:
“救人倒不必,半个时辰内,没通过考验的人都会被放出来,进入下一关。”
辛子秋眯起眼睛,疑惑地问道:
“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恶鬼说道:
“本仙名为苍蜃,是这一关的考官。这片忘忧竹林便是我的道场。
“这里考验的是人的心性,不论你修为高低,这一关都会将你内心中最隐秘,最阴暗的渴望找出来,折射在幻境之中,若是你禁不住诱惑,屈服于欲望,便即失败。”
辛子秋想了想他之前所遇到的几重考验,不论是贾芷晴的色诱,还是想要回归自己世界的渴望,亦或是对父亲深深的思念,都成了苍蜃考验他的场景。
这么看来,这处古墓似乎正如玄冥之前推测的那样,确实是上古方术士们为后人准备的试炼场。
只是不知道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究竟为了什么。
这时他心中一动,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赶紧跟着问道:
“那失败了的人怎么办?不会……”
恶鬼笑道:
“别害怕,本仙虽然长得凶恶,可并不是滥杀无辜的坏蛋。失败的人不会死,只是失去了进入接下来关卡试炼的资格。
“不过这些人还是可以留在此处洞天之中,等到试炼结束,通道再次开启的时候回去。这里能量充沛,也有不少天材地宝,他们未必就没有别的收获。”
辛子秋听了这个回答,略微安下心来,接着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设置这么多关卡和考验?”
恶鬼淡淡答道:
“这不是该我回答的问题,若是你能顺利通过了所有关卡,到时自然有人为你解说,若是你半途失败,那也没必要知道了。”
辛子秋又问道:
“我们队伍之中,有一位同伴从进来的时候便消失了,你知道他去了哪儿么?”
恶鬼不屑地嗤了一声,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我只回答我这一关的问题,别的少问。”
辛子秋更加疑惑:
“你还知道‘十万个为什么’?”
恶鬼知道自己有点失言,赶紧挥了挥手道:
“少废话,醒了,问答时间结束,你通过了就赶紧滚蛋!”
说着伸指在他眉心一指,辛子秋的额头顿时亮起了一点濛濛的红光。
紧跟着,他的身后涌起无穷的玄色旋涡,如黑洞一般,将辛子秋和他眼前的一切景色全部吞没……
……
再睁眼时,辛子秋发现周围翠竹林立,青萝如烟,自己又回到了忘忧竹林之中。
为了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而不是另一场幻境的考验,他试着凝运真炁,发现毫无阻碍,这才真的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苍蜃的内景之中。
环顾四周,辛子秋发现周围静悄悄地,只有洪太尉一个人坐在地上,悠闲地喝着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着自己。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哼,这太尉大人果然不简单。
辛子秋看着他额头上也有一点红光,心中暗暗惊诧,没想到这大官僚洪信居然比自己还先完成考验。
不过表面上仍是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上前抱拳行礼道:
“卑职见过太尉大人……”
洪太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辛子秋一番,十分满意地说道:
“原来是辛校尉,想不到第二个通过考验的是你,本官还以为会是展昭或者徐良呢。看来辛校尉的心性坚定,远胜旁人,不错,不枉本官对你另眼相看。”
辛子秋笑了笑,赶紧送上一记马屁:
“卑职不过是侥幸,大人第一个通过仙家考验,才是人中龙凤,天选之人。”
洪太尉点了点头,似乎极为受用,嚣张地说道:
“本官受官家隆恩,一心为国为民,心无旁骛,什么狗屁考验,哪儿能诱惑到我?”
辛子秋暗暗佩服洪太尉套话张口就来的本事,心中却想着:
“这种骗傻子的借口,我信了你才有鬼呢。”
洪太尉又笑道:
“辛校尉啊,你猜猜下一个出来的是谁?本官觉得是徐良,你说呢?”
辛子秋并不这么认为,他心里猜测应该是另一个人,她本该第一个出来的。
可嘴上却说道:
“大人目光如炬,卑职也觉得是徐三将军……”
正说着,竹林中辉光闪过,一个身穿五彩霞衣,背背乌木长弓的倩影现了出来。
正是贾芷晴。
她额头上也有一点淡淡的红光,显然也通过了考验。
辛子秋早猜到是她,这少女神魂有龙虎山的大罗符图和贾正亮护佑,要是通不过这种幻境考验才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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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芷晴见到两人,走了过来,先跟洪太尉施礼,道了个万福。
洪太尉微微有点吃惊,跟着却笑道:
“原来是贾先生的孙女,果然后生可畏,想不到率先通过考验的,居然都是年轻人,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我大宋之福。”
贾芷晴彬彬有礼地说道:
“太尉大人过奖了,民女不过是误打误撞,胡乱闯了出来。”
跟着看了看辛子秋,脸上微微有些绯红,好奇地问道:
“小秋,你这么快就出来了,你,你遇到了什么考验?”
辛子秋被她这么一问,想起刚刚的试炼,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对自己“父亲”出手的那一刻起,他终于脱胎换骨,不再是那个因为父母早亡,所以内心时刻渴望被爱,总对别人有着不切实际幻想的稚嫩少年。
对父亲的爱与怀念,尽管像醇酒一样日久愈浓,但再也不会成为他成长道路上的桎梏。
思念是一种病,而我已痊愈。
爸,我真的长大了,你在天上看到了么?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一道算题
贾芷晴见辛子秋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话,而是仰面望天,眼中晶莹闪亮,似乎含着泪水,心中诧异,暗想道:
“小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也遇到了和我差不多的试炼?”
想到刚刚自己险些栽倒在最后一个考验中,贾芷晴不由得脸上飞满了红霞,赶紧甩了甩头,抛开了杂念,说道:
“不想说就算啦。”
辛子秋听见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说道:
“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之前的关卡中遇到了我死去的父亲,稍稍有点感伤。”
贾芷晴听了这话,方才明白辛子秋为什么刚刚是那种表情。
想到他身世凄苦,必然有不可与人言的苦衷,心中充满歉意地说道:
“不好意思小秋,我不是故意要问你的伤心事的。”
辛子秋耸了耸肩,微微笑了笑,一扫脸上的阴霾,说道:
“没关系,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芷晴姐,你怎么样?遇到什么考验了?”
贾芷晴脸一红,摇了摇头道:
“没……没什么,刚刚大罗符图显灵,护住了我的神魂,因此我通过的很……很顺利。”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低垂,数着地上的石子,不敢和辛子秋对视。
其实贾芷晴刚刚在最后一关的考验中,遇到了苍蜃化身的辛子秋,心神险些失守,若不是身上的大罗符图化作金光点破了幻境,恐怕就要立刻失败。
她心中有鬼,因此面对辛子秋的时候十分害羞。
不过听到他遇到的考验并不是自己,心里也微微有点遗憾。
两人正各自想着心事,这时陆陆续续又有人通过了考验。
首先是玄诚道人走了出来,他看到了辛子秋和贾芷晴,并没有太过意外,不过当他发现一副官僚做派的洪太尉居然也通过了考验,不由得有些惊讶。
然后是已经出家的得道高僧,保宋罗汉欧阳春,他佛法精深,心如止水,倒是没什么东西能诱惑得了他。
接着是贾宪和几位上了岁数的老学究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在做学问,而且人老成精,也都一个个通过了考验,顶着额头上的红光,依次而出。
最后是展昭和小五义的弟兄们,武林高手心志坚定,练功的时候就一直在抵御心魔,也很难被外物所诱惑。
辛子秋看着众人各自凭空现身而出,心中十分宽慰。
这一关好像也不是很难嘛。
不过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心中好生奇怪。
以前他也被拉入过紫虚真人和玄诚道人的内景中,但都是只有魂魄进入而肉身在外,可这苍蜃的内景,却好像能将人的肉身也一并纳入其中。
究竟是上古方术士的道法与众不同,还是另有内情呢?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七八个失败者也一个个从被传送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钟雄和蒋平都没有通过这一关。
蒋平神色有些黯然,叹了口气说道:
“这鬼地方真的邪门,我看到了老五,他说他在下面过得很好,一直等着我们老哥几个去那边相聚呢。”
众人听到他的执念是死去的锦毛鼠白玉堂,都是一阵唏嘘。
当年白玉堂在征讨襄阳王的战斗中命丧冲霄楼铜网阵,是大五义心中永远难以弥补的创伤,否则以蒋平的聪明才智,绝不至于被这小小的试炼困住。
至于钟雄,那也不用多问,这厮生来好色,自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只不过他志不在宝藏,只盼着能跟洪太尉拉上关系,好多一个靠山,因此也不沮丧,反而自嘲地大笑了一番。
洪太尉见到队伍中大部分人都顺利通过了第一关的考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看样子各位都是心志坚定之辈,这信陵君的古墓果然不同凡响,想来要得到宝藏,还有不少关卡,希望诸君能再接再厉,不要辜负官家的重托。”
所有人连声称是,也不做休整,便穿过竹林,继续向前走去。
……
又走了大概一两里路,众人忽然听见了轰隆隆的激流之声,纷纷吃了一惊,也不知前方究竟是怎样的怒涛澎湃。
再往前行了一段,只见面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峭壁,上面有一道巨大的瀑布,在岩石上不断冲击,最后倾泻在一片碧汪汪的深潭之中。
阳光照耀下,这一道大瀑布如玉龙倒悬,似九天银河,在这翠微青嶂之中,显得极为壮丽。
在瀑布注入之处,潭水翻滚,水汽弥漫,蒸腾烟霞之中,隐隐出现了一道长虹,横贯天际,艳丽无方。
此时日头西斜,映在浓雾之中,显得紫气氤氲,更为眼前的奇景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辛子秋望着大瀑布,不禁暗暗喝了一声彩,心道:
“难怪李白会有‘日照香炉生紫烟’之说,太阳一照,瀑布之中果然带了紫气,古人诚不我欺。”
他又朝四下看去,只见潭水之侧,长着不少奇花异草,五颜六色,在水汽之中摇曳生姿,点缀了这幅美景。
在花丛之中,似乎埋着一物。
辛子秋刚要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只听洪太尉抚手称赞道:
“好水,好水!咱们走了大半日,便在此休息一番吧。”
众人刚要坐下,辛子秋已经看清了埋着的东西,走上来说道:
“大人请看,这里还有一座石碑。”
洪太尉顺着辛子秋手指的方向抬眼瞧去,果然在草木掩映之下,藏着一座三尺多高的石碑,只是日久天长,被花草藤蔓围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株植物。
他赶紧找人清理了石碑,只见这一次上面的古怪文字明显多了起来。
陆翰林走上前去,瞪着昏花的老眼仔细辨认了半天,这才说道:
“禀报太尉大人,这里是第二关的考验,而真正的关卡,据说是在这瀑布后面。”
洪太尉四处瞧了瞧,果然在这深潭一侧,有一架明晃晃的铁板桥,直插入瀑布之中。
他冷哼一声:
“哼,故弄玄虚,所有人跟我来,咱们探个究竟。”
说着一马当先,往桥上走去。
这可苦了一帮上了年纪的老学究们,他们这些人平时养尊处优,在平地上走尚且要小心翼翼地怕跌倒,这下来到潮湿的铁桥上,脚底下一个劲儿地打滑,急得满头大汗,抓耳挠腮。
开封府的众侠客们只好一对一地搀扶着诸位文官老爷们,就连辛子秋,因为年轻力壮,也不得不扶着陆翰林一起过桥。
到了瀑布口,众人又被淋了一身水,好在这山谷之中四季如春,倒也并不算冷。
大瀑布之后,却是无水无波,只有好大一处石窟。
里面不断喷出暖烘烘的热气,没多一会儿就将众人的衣物吹干,在这潮湿之处,说不出的舒服。
众人又往里走了一截,只觉得到处光滑平整,这石洞居然是人工雕琢而成,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花了这样大的手笔,在瀑布之后另造洞天。
石窟之中没有光源,本该是黑洞洞的一片,可众人越往前走,里面越是光亮。
数丈之后,大家才发现,原来前方头顶上的石壁,已经被换成了一大块透明的水晶,足有数丈方圆,日光从中透入,这才照亮了石窟。
不仅如此,透过水晶,众人还能看到有鱼虾在头顶游动,这才明白自己置身于一处水底,都不由得暗暗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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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湖水引入峭壁之中,再在其下以水晶铺路,不论构思还是真正实施,恐怕都难于登天。
即便是皇家园林,也没有这等奇思妙想和庞大的工程。
辛子秋以前倒是没少去水族馆,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吃惊,不过也不得不佩服方术士们的本领,想来即便是仙人,要想做成这样也得颇费一番功夫。
就在此时,前方却没了道路,只有一扇石门横亘于此,拦住了众人。
洪太尉走在前面,用手推了推石门,却纹丝不动。
再往门上看去,只见上面画了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下面还有两个方形的窟窿,地上摆着十个正方形的石块,上面用刻着用算筹表示的数字,从零到十。
三角形的上面,还用看不懂的文字写了一段话。
翻译过来,居然又是一道算题。
“问沙田一段,有三斜,小斜为十,中斜一十七,大斜廿一,欲知为田几何?”
这题目用现代的话来说,便是已知三角形的三边长度,求面积。
洪太尉听陆翰林翻译了题目,便转身朝着身后众人笑道:
“诸位,养兵千日,如今到了用你们的时候了,请千万不要让本官失望。”
随着他话音落下,人群中走出了几个国子监和司天监的官员,凑到了石门旁边,仔细观看起这三角形来。
贾宪祖孙俩也走到了前面,凝神端详。
不多时,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说道:
“禀报太尉大人,以下官来看,若要过得石门,须得先求解此题,然后将对应的答案方块插入那两个方形的窟窿之中,机关才能开启。”
洪太尉见到说话之人是司天监的主簿张允,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本官也能看得出来,你们可有术法求解?”
张允和其他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说道:
“呃,这个,可以用以盈补虚之法,不过想要算得精确,却是不易。”
洪太尉看了看他说道:
“尽力而为吧。”
说着左右看了看,只见辛子秋抱着肩膀,歪着脑袋,似乎正在思考,便问道:
“辛校尉,你可有好办法?”
辛子秋一愣,有点奇怪,这么多学者大儒在此,你偏偏问我作甚?
他笑了笑说道:
“启禀太尉,卑职正在思考。”
当然,这种题目显然难不住他,不过他也想看看古人对几何度量的问题究竟是如何思考的,而且也也不想太过出风头,因此也没急着上前作答。
求几何图形面积的方法,在古代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因为这涉及到土地的丈量,工程的计算等等,在真正的生产生活中有着实际的应用。
许多数学家,都研究过各种图形的面积公式。
早在古希腊时期,亚历山大港的希罗便在著作中给出了用任意三角形三边球面积的方法,后世称为希罗公式(也有人称为海伦公式)。
可惜的是,中国数学家在这一点上处于落后,直到一千多年后的南宋,著名数学家秦九韶才在《数书九章》中的“三斜求积”问题中,给出了类似的求解方法。
因此,有些中国学者,也将希罗公式,称为秦九韶公式。
只不过,跟其他的中国古代算经一样,秦九韶并未对公式给予证明,他如何得到这个解法,后人也不得而知。
而在他之前,大部分求面积的方法,还是沿用三国时期数学家刘徽提出的“以盈补虚”法,或者叫“出入相补”之法,将不规则的图形切割,再拼成规则的图形求解。
在丈量土地时,这个方法就显得有些麻烦了。
而秦九韶的方法,则大大节省了时间,不用去做复杂的切割,只要量好两点之间的距离,便能求出面积。
甚至对于任意多边形,都可以切割成一个个的三角形,分别求出面积,再相加即可。
因此可以说,这个公式大大推进了后世工程的发展。
……
可如今,秦九韶还没有出生,他的三斜求积法也没有被发现,众位精研术数的高手们也只能将石门上的图形拓印在纸上,用刀刻下来,一点点去割补。
可这个三角形实在不太规则,不论如何切割,都很难正好补成方形求解。
而且若是切得太小,难免误差会变大,很难求得精确。
众人忙碌了半天,出了一脑门子汗,连着换了好几张纸来拓印,都不得其法。
洪太尉见这些人忙忙碌碌,有点不耐烦,又看着辛子秋说道:
“辛校尉,本官看你气定神闲,肯定是有了答案吧。”
辛子秋愈发奇怪起来,心想就算我解决过开启宝藏的算题,你也不用对我这么有信心吧。
不过他也观摩了半天,看到众人乱七八糟地做法,不由得心生感慨,中国古代的数论和代数,确实都走在世界前列,唯独几何学,却是没有系统的发展,全凭经验,日后自己从宝藏回去,还得编写一本基础的几何书。
不过眼下,他也不打算再等下去,反而想给众人上一堂几何课,于是走上前,笑嘻嘻地说道:
“在下已经有了答案。”
……
第一百三十章 给你们露一手
“有了答案?”
听到这句话,所有坐在地上死磕三角形面积的学者们都抬起了头,齐刷刷地看向辛子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们在地上划拉了这么久,还没什么头绪,这少年就用眼睛看了一会儿,便得出结果了?
这不可能!
这世上自欺欺人者太多了,即使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都知道辛子秋曾经解开了金牍上的算题,用的方法也独树一帜,但心中到底是不服气的。
千百年的王权统治,让大部分的人都习惯了盲目地迷信权威,轻视后进。
即便是大学问家,也难以免俗。
辛子秋的名字他们是第一次听说,心中都是一般的念头:这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晚辈,大概只是运气好,歪打正着而已。
尤其是在今天亲眼见到这位辛校尉,发现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时,学者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时侥幸,仅此而已。
就在刚刚其他人努力研究算题的时候,辛子秋站在一旁并没有参与,不少人就已经认定他是看到难题胆怯了,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可见并没什么真才实学。
这其中尤以张允为甚。
这位主簿大人掌管司天监多年,是已故的司天监丞楚衍的得意弟子,跟贾宪也算是同门师兄弟,在天文历法上都有建树,名气颇大。
在他的心里,术数是一门经验性的科学,需要大量时间来积累和掌握,绝不是什么天才可以凭聪明才智所领悟出来的。
因此张允对年纪轻轻的辛子秋格外反感,认为他只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小丑,大概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买通了贾宪,窃取了他的研究结果,用来为自己加官晋爵。
奇怪的是,贾宪还一直为他说好话,一副推崇备至的样子。
哼,搞不好,这姓辛的就是贾宪选定的未来孙女婿,所以才跟他狼狈为奸,推他上位。
文人恶毒起来,比普通人更加富有想象力。
辛子秋看着众人投来的各种惊疑不定的目光,自然明白他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可心中却坦荡无比。
他熟读数学史,知道中国古代的学者们对待术数的态度。
他们的一切都以解决实际问题为主,善于归纳总结,精于数字计算,但至于什么公理,逻辑和演绎都成了旁门左道,被抛开不管。
中国古代的算经当中,也极少会对解题术文给出证明。
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大家,遇到同样的问题,照着做就得了,别问为什么,问了也没用。
因此这些有名的算经,更像是工具书或者使用手册,而不是培训育人的教科书。
这种不求甚解的态度,是古人思想的局限性,也是古代中国科技发达,却始终没有发展出系统的数学理论的原因之一。
辛子秋想改变这一切,便要先树立自己的权威,才能慢慢将自己编写的教材,和得自现代数学理论的一套思维方式推行出去。
当然,来自西方的演绎和归纳未必就是最好的,但毋庸置疑,这是个很不错的起点。
因此,他也并不客气,反而存了出风头的心思,故意要在这些学者大儒面前露一手。
而且不能给他们怀疑质问自己的机会,必须要一下子就镇住所有人。
只见他笑眯眯地走到石门之前,也不说话,而是从地上捡起了两枚用分别标着“八”和“四”的石块,直接插进了门上的窟窿之中。
众人大惊失色,刚想出手阻止,可辛子秋动作极快,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张允大叫道:
“辛子秋,你做什么……”
激动之下,直呼其名,连基本的礼节都不讲了。
辛子秋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而在石块插入的瞬间,只听咯吱吱机簧响动,尘封不知多少年代的石门应声而开。
这下四周一片安静,就连张允也是长大了嘴巴,后半截话竟然说不出来。
洪太尉见到石门开启,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准备招呼众人进入。
这时张允却指着辛子秋说道:
“侥幸,侥幸而已!辛校尉,你无根无据,便擅自作答,乃是刚愎自用,好大的胆子!若是你的答案有错,岂不是误了大事?”
贾宪觉得这位师兄咄咄逼人,有些过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吵闹。
可张允依旧不依不饶,对洪太尉高声说道:
“太尉大人,我众人呕心沥血,为求结论数字严谨,几番试验。可辛校尉却故弄玄虚,靠着瞎猜胡乱摆弄机关,将官家重托视若儿戏,请太尉将他治罪。”
洪太尉不置可否地看了看他,又看向辛子秋,淡淡说道:
“辛校尉,张主簿说你是瞎猜的答案,可有此事?”
辛子秋淡淡说道:
“当然不是靠猜的,两枚石块,有九十种组合方式,卑职可没那么好运气,一猜即中。”
张允怒道:
“你不是猜的,又没有测量,难道单凭一双肉眼,便能看出三斜之积?你是神仙么?”
辛子秋微微一笑:
“张主簿,不如咱们打个赌,若是我讲出解题的术文,你又觉得合理,便让我在司天监开讲堂,传授术数如何?”
张允万没想到他居然提出这个条件,愣了一下说道:
“那我若是觉得不合理呢?”
辛子秋笑道:
“那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张允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有点好奇,但仍不相信这个少年不动手测量,便能知道三角形的面积,于是点了点头道:
“好,只要你言之成理,我便让你来司天监开课。”
辛子秋瞧了瞧洪太尉,见他并没有急着催促,反而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便放心大胆地说道:
“以小斜并中斜,再并大斜,餘半之,得廿四。”
三边长度相加再除以二,众人都是久习术数之人,也不用算筹,便知道辛子秋这一步算得没错,只是不明白他的用意。
“以廿四减小斜,得一十四;廿四减中斜,得七;廿四减大斜,得三。以廿四次第乘此三数,得七千又五十六,开平方得积,为八十四。凡三斜之形,皆可按此法求积。”
这便是著名的希罗公式。
众人拿出算筹来一番演算,果然分毫不差,都觉得神奇无比。谷
只知三边长度,便能得出面积,听上去有些简单得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三角形是稳定结构,三边确定,形状就确定了下来,面积自然也就确定。
张允不好赖账,只能继续质问道:
“你这解题之术有何道理?”
若是一个月前的辛子秋,大概早就拂袖而走,懒得和这人纠缠了。
不过现在的他学得乖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也会用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他下了半天的套儿,故意做作一番,就是为了能找到个机会,在这里传播他的数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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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果然被他钓上来一个张允。
辛子秋答道:
“自然有道理,不过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日后张主簿允我在司天监开术数讲堂,我自然从头讲起。”
推导希罗公式并不难,也用不到复杂的三角函数,不过基本的几何定理还是要先说明的。
辛子秋准备以此为突破口,将自己编写的代数,数论和几何教材全部搬到司天监去,然后是国子监。
有了这些人背书,他便有机会向普天之下推广他的数学理论和思维方式了。
虽然这计划看起来宏大无比,并不是几个月之间能完成的,但他只要留下一个火种,未必不会有人继承下去。
星星之光,亦可燎原。
张允脑袋耷拉下去,无言以对,他毕竟是老学究,当着众位同行的面前,也不能昧着良心狡辩说辛子秋的方法毫无道理。
只好愿赌服输。
此时洪太尉笑道:
“有趣,有趣,本官之前以为术数不过是旁门小道,没想到其中韵味无穷,实在令本官大开眼界。日后若是辛校尉到司天监开设讲堂,本官也要抽出时间去旁听一番。”
此话一出,四座皆哗。
好家伙,堂堂头品大员,官家宠臣,居然也屈尊降贵,去听一个五品校尉的讲堂,这是什么待遇?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做实了辛子秋去司天监开课的事实。
就连辛子秋自己也吃了一惊,这神秘莫测的洪太尉,似乎对自己总是另眼相看,格外地感兴趣。
可他越是如此像个笑面虎似的作态,辛子秋就越是警惕。
贾芷晴在一旁看见辛子秋大出风头,心里替他高兴,可也不好意思当面祝贺,便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两人相视一笑。
算题已了,众人也不再耽搁时间,鱼贯进入了石门之中。
……
与此同时,莲花派和天枢阁的队伍仍在迷宫一般的九曲回廊之中四处寻找出路。
胡士休和丁平走在最前面,目光凝重。
两人身上都沾了不少的血迹。
他们进来时一共二十二人,可此刻却少了三个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余下的人,脸上或多或少,也都带着些惊魂未定的惧意。
众人鱼贯前行,斗母派的金灵仙子率先发问道:
“丁平,我们跟你进到这鬼地方,可不是送死来的。你临行前说的天花乱坠,什么此处是个宝藏,还有羽化登仙,超凡脱俗的秘密,可结果还没过半日,连这劳什子的走廊通道都尚未走出,咱们自己就先折了三个兄弟。这样凶险的地方,你之前怎么没提过?”
丁平心中也烦闷无比,没好气地说道:
“金灵,你少给我废话,大伙儿自西夏而来,一路之上就数你最能抱怨,老夫看你是女流之辈,不愿和你一般见识,但你也须得适可而止。有宝藏的地方,哪儿能没有危险?你要是怕了,就趁早滚远一点,别在这里祸乱军心。”
金灵仙子气得身子直颤,指着丁平怒道:
“你……”
“你什么你!给老子闭嘴,有本事你就自己找到路离开,否则就老老实实跟着大家走。再放肆,休怪我把你扔进池塘喂了吃人鱼。”
丁平难得一见地怒意冲天,脸上也没了平日里温和的气质,口称老子,粗话连篇,毫不顾忌他昆仑派名宿的身份地位。
胡士休见天枢阁内讧,心中好笑,嘴上还是打着圆场道:
“二位,不要生气,咱们如今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同心协力,共赴难关。依老夫看,此处越是危险,越说明宝藏的珍贵,否则上古方术士怎会花这么大力气,设置下如此严密的保护?诸位少安毋躁,也许宝物就在不远处。”
就在此时,一脸木讷的萧申抬手一指,忽然说道:
“快看前方!”
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回廊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荷塘。
柳烟漫漫,荷叶田田,绿意葱葱,一片生机盎然。
整处荷塘被烟雾缭绕,看不太远,但清晰可见一座铁板桥横亘上方,直通远处雾气之中,宛若一道天梭。
这些人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
这难道就是出路?
胡士休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看来这座铁桥便是咱们的出口,也许对面便是宝藏所在。”
众人将信将疑,不过仍是随他上了桥。
桥上雾气昭昭,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可四周又安静得可怕,处处透着诡异。
正在这时,有人惊呼一声,血腥气滚滚而来。
丁平低头看去,也是一怔。
饶是他久经沙场,杀人如麻,也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凉,心头剧震。
只见桥下本该清澈透亮的池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粘稠的污血,上面翻着巨大的气泡,犹如沸腾一般,蒸汽升腾。
本该出淤泥而不染的娇嫩荷花,此时却变成了一颗颗人头,上面男女老幼,一应俱全,都瞪着空洞无神的眼眸,死死盯着桥上的他们。
而那连成一片的绿色荷叶,也变成了伸展的四肢,渐渐活动起来。
这下,就连老谋深算的胡士休也脸色一僵,不知如何是好。
可就在此时,桥下血池中的一群“人”纷纷挺身而起,就这样凌波点水,足踏虚空,直奔桥上的众人而来……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色宝剑
铁桥上的众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武林豪客,见多识广,久经沙场,各种血腥的场面都不在话下。
可眼下桥头上涌来的“人”们,表情木讷,犹若僵尸,却偏偏行走时如足不点地一般,快得出奇。
丁平脸色阴沉似水,反手拔出背上负着的昆吾神剑,寒芒吞吐,电闪光寒,一招“白虹贯日”,飞驰而上,将为首一名女僵尸的脑袋割下。
同时大喊道:
“此处地形不利,速战速决,快上!”
众人方才醒悟,各执兵刃,便在这铁板桥上与僵尸展开了厮杀。
一番混战。
虽然论起武功,这些僵尸远比不上桥上的武林高手,但他们躯体坚硬,身法极快,偏偏又不畏生死疼痛,有时被砍掉四肢,仍然在四处蠕动,张着血盆大口,露着森森白牙,上下咬动碰撞不止,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令人闻之色变。
可群豪到底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而且有丁平和胡士休两大顶尖高手坐镇指挥,初时虽然有些乱了阵脚,但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
过了一顿饭工夫,这些僵尸便被杀得肢残头飞,鲜血横流。
“砰!”
胡士休挥出气劲雄浑的一掌,将最后一名僵尸的躯体震飞两丈多远,在半空中炸得四分五裂,血雨横洒。
他面色铁青,掸了掸身上溅到的碎肉,回过头问道:
“方师侄怎么样了。”
不远处,他的跟班毛猴儿蹲在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旁边,朝这边摇了摇头,说道:
“肠子肚子都烂成了一片,活不成啦。”
“方师侄”名叫方书龙,是死掉的逍遥楼主司徒空的徒弟,也是莲花派的一个年轻高手,这一次胡士休念在司徒空的份上,也让他跟来了古墓之中,寻思着让他立点功劳,以后提拔一下。
谁知道刚才一场恶战,这小子杀得兴起,被一个僵尸偷袭,一把掏烂了肚腹,惨死当场。
除他之外,队伍之中还有几个人受伤,不过都不太重。
莲花派这边,柳元章手下的得力干将叶大奇胳膊上被抓了两道口子,丐帮的九袋长老杨圣泉被咬掉了一根手指,血流如注。
而天枢阁这边,斗母派的一名女弟子丁燕如小腿上被咬了一大块肉,裙摆一片血污。
余者虽然没受伤,但也是满身浴血,惊魂未定。
望着满地断肢残骸,和得意弟子痛苦的表情,金灵仙子怒从心头起,本想再次发作,可刚才看了丁平出手,剑术之高,功力之强,比自己更胜了一筹,还是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胡士休咬了咬牙说道:
“这里邪门得很,先将方师侄的尸体暂时放在这里,咱们赶紧继续往前走。”
可他话音刚落,只见桥下血池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粘稠的池水迅速转动起来,仿佛池底有一个巨大的猛兽,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噬着这一片污秽的血水。
桥上的武林群豪拔脚刚要走,便见到了这神奇的一幕,都是一怔,纷纷朝下方看去。
只见这漩涡越转越快,竟将上方的空气都卷了进去,四周顿时狂风大作,将围观众人的衣袂都刮得猎猎作响。
没过多久,巨大的血色池塘便被吸得一干二净,底部的淤泥中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光华。
丁平眼疾手快,第一个飞身而下,跳入池塘底部。
胡士休跟着也要跳下,却被身后一位女子轻轻一扯胳膊,拽了回来。
他回头一看,见这女子对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顿时定住了身子,不再动作。
丁平一把将桥下的发光之物抄在手中,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柄猩红色的长剑,只有剑刃而无剑柄,却散发出滚滚血气,汹涌澎湃,有如天外冥河,落入凡间。
这柄血剑只是虚影,并非实物,但仍触手冰凉,寒气沁人,上面镌刻着几个古朴丑拙的篆字,扑面而来一股沧桑的气息。
丁平感受到了宝剑上传来的森森剑意,锋锐无匹,势不可挡,心中狂喜不已。
方在此时,这血色剑影忽然化为一道精纯无比的炁,顺着他的手掌倏地钻了进去。
这一下丁平吃惊非小,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股巨大的能量就在他体内爆裂开来,如血河倒卷,一发不可收拾。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充满了气的皮囊,身体涨大了不知多少倍,而且全身经脉皮肤随时都要爆碎开来,其中痛苦,撕心裂肺,不足为外人道也。
剧烈的疼痛让他张大了嘴,想要呼喝,但体内气息奔涌,绞成一团,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而在桥上的群豪们看来,此时的丁平只是垂手而立,一动不动,身上气息敛去,似乎毫无生机,唯独身上泛起了阵阵暗红色的光晕。
这时,丁平忽然福至心灵一般,右手猛地拔出了背后的昆吾宝剑。
这一下,他全身沸腾的真炁仿佛忽然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朝着昆吾剑排山倒海般涌来。
霎时间,在这洞天福地之中,风云际会,草木皆惊。
巨大的绛紫色光芒包围了桥下的丁平,一股悍然磅礴的气势冲天而起,伴着令人心惊胆寒的血腥气息,向四面八方散播而去。
站在桥上的绿林豪客们,几乎都在这一瞬间感到心神失守,武功定力稍低者更是瑟瑟发抖,心中彷徨,仿佛末日来到,神明降临,审问众生。
这耀眼的光芒持续了半柱香时间,才缓缓散去,露出了桥下干涸土地上丁平的身影。
只见他此时双眼紧闭,衣衫尽碎,上身赤裸,露着精壮的胸膛,肌肉虬结,如盘曲的老藤一般。
在他手中,赫然持着那柄昆吾宝剑,可是两边剑锋上全是微微发紫的暗红色,犹如风干的血迹,凶光隐隐,令人触目惊心。
不仅如此,这红色的血痕还从宝剑蔓延到了他的手臂,身躯甚至脸上。
一道道扭曲狰狞的紫红色线条,在丁平上身组成了复杂玄奥的符文,微微蠕动,散发着蒙蒙的辉光,宛若一条条活蛇般,诡异莫名。
最可怖的,是他的脸上如蛛网般布满了细细的密纹,仿佛被锋利的剑意切割成了无数小块,重新拼装而成,令人望而生畏。谷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丁平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珠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个针尖般细小的紫红色瞳仁,嵌在大片眼白之中,向桥上众人扫视过去,冷漠得好像极地之中千万年的玄冰。
不论是谁,与他对视之后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畏惧感。
蓦地,丁平面露古怪的狞笑,身子滴溜溜打个半圈,手中宝剑一挺,在剑尖上忽然生出一尺多长的绛紫色剑芒,如蛇信般吞吐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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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豪大惊,他们都听说过有人内力剑术练到绝顶之时,剑上会生出伸缩不定的剑芒,凌厉无双,乃是真炁融于宝剑之中,离体外放时产生的异象。
但不论再厉害的高手,也最多生出半尺青芒,便到极限。
可丁平展现的赤色剑芒,不仅长度超过一尺,而且如毒蛇一般扭曲蠕动,似有灵性。
这种奇景,若非亲眼得见,谁也不会相信。
天枢阁中,有些昆仑派的弟子,不禁精神一振,为之喝起彩来。
丁平一声长啸,将血色昆吾剑舞动起来,似慢实快,剑光重重。
虚实之间,一道道残影闪现,似乎有千百条臂膀同时用剑一般,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片刻之后,丁平宝剑越舞越快,真炁似乎也越来越充盈,宝剑上的剑芒更是越来越长。
一尺,两尺,四尺……
到了最后,宝剑上的剑芒居然覆盖了一丈四五尺远,如长鞭一般,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将丁平包裹其中。
桥上众人见了这份惊世骇俗的剑术和内功,无不心惊胆战。
有过了半柱香工夫,丁平宝剑猛地一劈,收招定式。
只见桥下泥土四溅,空荡荡的荷塘底部居然出现了一道两丈多长,一尺多宽的深深沟壑,犹如斧凿一般笔直。
这份功力,简直匪夷所思,绝不是凡人之力所能达到。
……
胡士休站在桥头,望着丁平斩出的深深沟壑,脸上惊诧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拍手笑道:
“恭喜丁大剑客收获宝物,神功大进!”
丁平闻言冷冷一笑,脸上的暗红色纹路一阵扭曲,远不复之前的儒雅,反而有种地狱魔鬼的凶戾之气。
他将宝剑归鞘,飞身上了铁桥,朗声说道:
“诸位,鄙人不才,忝得神剑传功。其实并非我有意抢夺宝物,而是因为这陵墓之中处处透着诡异,急需有人挺身而出,稳住阵脚,安定军心。因此我丁平当仁不让,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先接受了神剑传承,其中凶危之处,也不必细说。”
他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可众人也不是白痴,见他功力大进,又得了一柄神剑,大多都眼红不已。
纷纷心里想着:我们这些人死伤不少,却被你得了便宜,难道大家都是傻子,特意来此地为你当炮灰的不成?
只是眼下迫于丁平展现出的武力,都不敢吭气。
丁平似乎看出了众人的不满,又说道:
“诸位也不必垂头丧气,我们方才走了两三个时辰,就发现了神剑,可见这陵墓之中,到处都是了不起的宝物。只要诸位兄弟继续一往无前,相信都会有所收获。
“先到的宝物未必就是最好的。我丁平既然得了此宝,自会竭尽全力为诸君铲除障碍,而且以后再有宝物,也不会凭借武力争夺。请大家放心。”
众人听了这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才微微安心下来。
唯有金灵仙子跟丁平共事多年,深知他为人口蜜腹剑,擅于说话不算数,心中腹诽不已。
敢情丁平此次带着天枢阁精锐不远千里来到大宋,就是存了为他自己谋求宝物的心思。
什么为西夏皇帝寻找长生之法,羽化之秘,全是幌子。
至于这陵墓中以后有没有宝物,丁平会不会出手再抢,谁会知道?
现在拿他的诺言当真,那才是傻子。
可是她尽管心中发狠,却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她原本就不是丁平的对手,如今见了他手中血剑的威力,更是自叹弗如,哪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倒是胡士休深藏不露,听了丁平的话,顿时一顶高帽子送上:
“丁剑客果然胸襟广阔,有舍己为人的古人之风,如今有你登峰造极的神功保驾护航,我们这些人也安心多了。前面不知还有何种价值连城的宝物,咱们大家一起跟着丁剑客去瞧瞧罢!”
丁平翻着一双几乎纯白的眼眸,手一挥说道:
“好说!诸位,咱们这么多高手坐镇,尚且痛失了几位同伴,想来开封府的老弱病残更是损失惨重,不足为惧。如今这未经开发的宝藏全由咱们说了算,丁某人保证大家都能得到像样的宝贝,请跟我来!”
他语音之中,似乎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群豪受他鼓舞,都摩拳擦掌,期待起来,纷纷跟随他鱼贯而行,朝着铁桥另一边走去。
胡士休站在队伍最后,朝毛猴儿吩咐道:
“找块布,将方书龙的尸体盖上,咱们若是能原路回来,到时候带他出去好好安葬,若是回不来,那便是他命该如此了。”
毛猴儿点头称是,找了块大红的包袱皮儿盖在方书龙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口中还胡乱念了几句词儿,什么“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之类,也不管是道教还是佛家的法号,总之算是超度了。
他处理好这些,这才跑到胡士休身后,只见他身边跟着一男一女,貌不惊人,却自有一份闲庭信步的架势。
他瞧得清楚,其中那名女子,正是刚刚在桥上拉住胡士休,没让他跳下去抢夺血剑的人。
当时混乱异常,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丁平身上,没人发现这细微的一幕。
可这一切,却瞒不过玲珑剔透,一直盯着胡士休的毛猴儿。
他不禁暗自揣测,这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身份?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盈不足
大瀑布的后面,山腹之中。
解决了石门上的三斜求积问题之后,大宋朝探宝队伍的一行人走在长长的黑暗甬道之中,心中都暗暗纳罕:
“在这悬崖峭壁之中,居然别有一番天地,究竟是怎样鬼斧神工的手段,才能修建出来?”
走过了数十丈远后,辛子秋忽然竖起耳朵,听见了淙淙流水之声,清脆透亮。
果然,又往前行了一小段,众人便来到一条巨大的深涧之旁。
这里是一处断崖,离着岸对面足有七八丈之遥。
断崖下面十余丈处,水流湍急,将山壁冲刷得犹如明镜一般。
在这大山腹中,居然还有水源,而且是这样一道深涧,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众人站在崖边,都有些傻眼,前面无路可走,难道他们来错了地方?
可石门之后的甬路并无分岔,直通此处,想来这里又是方术士们设下的一道考验了。
果不其然,在一番探查之下,有人在崖边的一处草丛中找到了另一座石碑。
上面以战国时期的魏国文字刻着另外一道算题。
这是一道经典的“盈不足”问题:
“今有人共买物,每人出八钱,盈三钱;每人出七钱,不足四钱。问人数、物价各几何?”
翻译过来便是:有几个人一起买东西,若是每个人出八块钱,买到了东西后还能结余三块钱;若是每个人只出七块钱,则还差四块钱才能买到东西。求问一共多少人,有多少钱。
这道题目相比之前的两道算题,就简单了许多。
放在现代,也就是是小学生的应用题水平。
或者设人数为未知数,列一元一次方程求解也可。
实际上,“盈不足”算题在中国汉代《九章算术》中已经有过记载,并且已经给出了解题术文。
如此粗浅的题目,再不会的话,这帮司天监和国子监的大儒们可真有些没脸做人了。
果然,几位学者研究了一番,花了点时间便顺利做出了答案。
人数为七人,物价为五十三。
这一次,辛子秋没再出风头,而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众人解题。
他之前已经彻底镇住了所有人,也达到了自己在司天监开设数学讲堂的目的。
再抢着露锋芒,便有些哗众取宠,不识好歹了。
毕竟他不能一直留在婆娑世界之中,以后要推广自己的数学教材,还是要依赖这些学者们的力量,因此既要让他们佩服,又不能把他们得罪的太狠了。
辛子秋想通了这一层,心里颇为得意。
哥们儿现在可不再是愣头青了,这情商,显然提高了一大截儿。
而他琢磨了人情世故之后,心中也在暗暗思考上古方术士出的这几道题目,感到十分值得玩味。
第一道金牍上的“物不知数”题,虽然直接解答有些难度,但若是依次将所有数字一个个代进去验算,只要花些时间,最后必然能得到正确答案。
唯一的考验,便是人的耐心和恒心。
因为没得出答案之前,谁也不知道是要一直试到一万,还是一亿,还是一百亿。
就像国子监的人,花了不少时间,试验到了七千多还没得到答案,便半途而废,另寻解法了。
这样的人,大概就是方术士们最想要刷掉的那一批。
而第二道石门上的几何题,即便用最笨的方法一点点去测量,也能得出答案,但这种解法对画图精度要求很高,需要解题之人一丝不苟,精益求精。
这一关,考验的大概就是人的细心。
由此可见,方术士们出的算题,并非故意要刁难人,也不是胡乱拼凑的,而是经过精心挑选,极有目的性。
他们选择的人大概有两种。
要么是真正精于术数的天才,比如辛子秋这样的。
要么是有恒心毅力,又有细致耐心的普通人。
当然,这一切猜测的前提,都是假设方术士们确实如玄冥推断的那样,是要利用这个墓穴,来筛选出某些人。
顺着这个思路,辛子秋看着眼前这一题,却有些糊涂了。
这“盈不足”题目即使放在古代,也简单得有点过分,就算没学过术数的白丁,仔细思考之下,花点时间也能得到答案。
那么这里的考验,究竟是什么呢?
……
正在这时,张允意味深长地看了辛子秋一眼,见他对自己等人做出的结果没有异议,这才走到石碑旁边,按照最终的答案触发了上面的机关。
经过刚刚的一关,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对辛子秋的能力已经有了认可,尽管做出了答案,还是下意识地要看看这少年的反应。
这时,只听“嗖”地一声,石碑中机括发动,一道粗大的绳索如黑色巨龙一般,自他们这一侧的山壁的洞中飞出,直奔对岸。
紧跟着“咯哒”一声,绳索的飞出的一端紧紧咬住了对面的另一处机簧,固定下来。
众人诧异之下,拿着火把上前凝神端详,只见这是一条精钢打造的缆绳,足有手臂粗细,黑黝黝的直通彼岸,在半空中微微摇晃,成了横跨天堑的唯一通路。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先不说东周列国年间是如何锻造出如此坚固的精钢锁链的,光是这样神奇的机关,就够骇人听闻了。
数百斤的钢索弹射而出,跨越数丈之远,准确地链接到对岸,悬空而立,这样强力的机簧,和如此巧妙的机关术,几近神仙手段。
更不用说历经千年,这一切居然都毫无锈迹,光亮如初。
随队而来的林大师和叶大师两位土木专家,望着这条长索,都咋舌不已,半晌无言。
凭他们毕生的积累,自问也设计不出如此精妙的机关,心中对千年之前方术士的手段佩服不已。
洪太尉却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打着火把走近了看看这条钢索,脸色由红变白,嘴里直嘬牙花子:
“这铁索横江,下面是深涧激流,落下去的话,就算不死,恐怕也要掉层皮。本官虽然也是武官出身,不过……这个……练得都是马上的功夫,论起飞檐走壁的本领,可差得远了。”
众人都知道他这个太尉,并非是靠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而来,虽然身子骨比一般的中年人要强壮,但武功稀松平常,若是想踩着悬空的钢索走到对岸,那可有些为难这位大人了。
只有辛子秋心中腹诽不已:
“装,你继续装大尾巴狼。”谷
他心中有八成确信,这洪太尉肯定身怀绝技,来此的目的也绝不简单。
但这家伙始终装疯卖傻,把自己包装成腹内草莽的无能官僚,也不知是何居心。
他正想着,只听洪太尉又看着徐良和展昭说道:
“两位大侠,你们一个是‘山西大雁’,一个是官家亲封的‘御猫’,能不能渡过这铁索桥?嗐,不对,本官是说带着人过去,有几分把握?”
徐良想了想,当即施展轻功,一个飞身纵上钢索,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将摇晃的钢索踩得绷直,跟着健步如飞,轻轻巧巧地走到了对岸。
他又依法返回,信心十足地对洪太尉说道:
“启禀太尉,卑职每次应该可以带一个人过去。”
洪太尉顿时喜上眉梢,夸赞道:
“三将军果然武艺超群,了不起。”
如此,武功最高的几个人如徐良、展昭、欧阳春等,分别带着这些四体不勤的老弱病残过了深涧。
尤其是欧阳春,别看现在放飞自我,胖得离谱,但身手依旧轻巧灵活。
他每次左右手各夹一人,大肚皮用力一甩,便在丈许之外,于这钢索之上如履平地一般,令人啧啧称奇。
辛子秋虽然没练过什么轻功,但他此时真炁充沛,对身上各处肌肉都控制得细致入微,平衡感极强,因此虽然姿势有点难看,不如徐良等人潇洒飘逸,但也一步步稳稳走过了钢索,来到了对岸。
看着众位老学究脸色煞白,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这才明白,敢情这一关,考验的是人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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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初衷虽好,但恐怕建造宝库的方术士也没有想到,千年之后会有这样一支队伍进来,互相取巧,顺利地通过了一关又一关。
……
过了深涧,再往前走,穿过一片山洞,众人眼前陡然明亮起来,原来他们到了一处巨大的厅堂之中。
这里比之前陵墓入口处的洞穴,还要大了一倍有余。
这厅堂四周打磨得光滑平整,显然是将一处天然的洞穴经过偌大人工修葺雕琢而成,也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
洞穴顶部,有无数拳头大的小孔,似乎从外面引入了日光,将此处照得通透亮堂。
众人甫一进来,便大吃一惊,只见厅堂正中,靠着墙壁的位置,居然端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
这女子神态飞逸,明艳娇媚,身穿一件白色宫装,手持一杆翠玉洞箫,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如瑶池仙子,美得动人心魄。
众人在墓穴中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上活人,心惊之余,都有些好奇。
洪太尉清了清嗓子,上前施礼道:
“敢问仙子高姓大名?我等是当今大宋天朝的使臣,贸然闯来,请仙子勿怪。”
那女人瞧着洪太尉,一言不发,满脸漠然。
钟雄自从看到这女子之后,便已经咽了好几口口水,见她不说话,上前伸手一指道:
“仙子美人儿,跟你说话的,乃是当今太尉,你如此怠慢我们,忒也无礼了些。”
那女子依旧冷漠,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辛子秋神念扫过,感受不到半点生机,便朗声说道:
“太尉,指挥使,这似乎是个假人。”
洪太尉闻言,大着胆子上前仔细端详,又轻轻摸了一摸,果然入手冰凉,竟真的只是个雕像。
这人像通体由白玉雕成,惟妙惟肖,尤其一对眼珠不知是何种宝石所刻,光彩流转,顾盼生辉,将这本该死气沉沉的玉像变得栩栩如生,他们这么多人居然一时间没分辨出来。
钟雄一听说这是雕像,赶紧冲上来摸了两把,啧啧称奇道:
“这,这,这,这可真是宝物,若是能放在家中,给我一百个美人儿也不换。”
辛子秋听得直泛恶心。
大哥,你可是朝廷命官,这一副猴急好色的样子,至于不至于啊?
可正在众人欣赏这巧夺天工的素女像时,雕塑忽然动了……
也不知洪太尉和钟雄触动了什么机关,这女子的手臂轻轻抬起,拿着手中的洞箫放在嘴边,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众人本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可听见这箫声流转,如泣如诉,都不由得呆住了。
洞箫之声,回荡在这大厅之中,混着四壁回音,仿佛有好几人在同时吹奏一般,余韵袅袅。
这首曲子,也不知是何人所作,具有莫大的魔力,箫声之中,仿佛走出了云梦大泽的神女,在众人面前婆娑起舞,如梦似幻,莫可名状。
其时整个厅堂之中鸦雀无声,安静肃穆,只有箫声悠悠,连绵不断。
所有人都不禁屏息凝神,仔细聆听,担心错过了哪怕一个音符。
辛子秋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伸手堵上了耳朵,可那箫音靡靡,竟然直达心灵,任凭他如何封闭五感,都没法阻止自己被这曲子所吸引。
没过片刻,他只觉得全身软绵绵地,动弹不得。
余光看向周围,只见不少人面露微笑,已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武功精湛,定力深厚者如欧阳春、徐良等人,也都闭目凝神,双眉紧锁,显然受这箫声影响不轻。
在场众人,除他之外,唯有身怀“景”字门神魂秘术的玄诚道人、大相国寺的得道高僧妙清禅师和那个神秘莫测的洪太尉面色如常,神态轻松,似乎正在享受着美妙的音律。
辛子秋知道自己这些人恐怕着了道儿,但按照他的猜测,方术士应该并无恶意,因此心中也不十分害怕,只是赶紧努力收摄心神,潜运神功,努力和这箫声相抗。
先天无极功果然不愧是道家无上心法,加上他此时已经炼炁化神,神魂与真炁合而为一,真炁运转之时,神魂自然如安谧的湖水一般,平静下来。
说来奇怪,即便当他进入物我两忘,神游太虚的境界之时,耳边依然能够听见绵绵的箫声。
只不过这声音现在听来,却不再带着摄人魂魄的柔靡,反而十分悦耳,宛若涓涓细流,滋润着他的神魂。
辛子秋的一点灵光,跟随着这如清泉流响般的曲调,渺渺冥冥,不知飘向何方,只觉得神魂仿佛沐浴在月华之中,心灵喜悦,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高声叫道:
“妙极,妙极了!”
这时,另一个柔悦动人的声音也跟着喝彩道:
“果然妙极!”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二关
辛子秋听到有人说话,心中不由得一惊,顿时从那飘飘欲仙,舒爽快意的境界中跌落了出来。
他赶紧沉心静气,睁开了眼睛。
只见在自己面前站着一位宫装美女,与方才那大厅之中的那座雕像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此时她的脸上隐隐透出晕红之色,眼光中的神色似喜似悲,如怨如愁,更加难以捉摸,确是真人无疑。
这名女子身穿雪白的曲裾深衣,方领圆袖,腰间缠着暗金色束腰带,仪态万方。
她容貌约莫十七八岁,可眼角眉梢却又有着成熟贵妇的妩媚多姿,嘴边还有一颗美人痣,更添风韵。
辛子秋跟她对视一眼,顿时呆住,感到全身汗毛孔都冒出凉气:
“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雕像?”
女子见他一脸的茫然,嫣然一笑,开口解释道:
“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雕像。你们刚刚在大厅中看到的,是方术士们专门为我雕琢而成的机关人。”
“你不是人,那是什么?”
“我是修炼有成的灵狐,我的名字叫做胡文姬,是这一关的考官。”
灵狐?那不就是妖怪?
这信息量有点大……
辛子秋吞了口口水,脑子有点乱,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在和妖怪对话聊天。
他再往四周看时,只见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已不见,连方才那巨大的洞穴厅堂,也变成了朦朦的一团雾气,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
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道:
“这里又是内景?我说你们能不能搞点新鲜的,老是这么随便拉人进入内景考验,会不会太老套了?”
胡文姬微微一笑,淡雅如菊: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刚刚在苍蜃的内景考验之中受了刺激?他那一关拷问人心,有时确实太过粗暴了些。”
辛子秋摇了摇头道:
“那倒没有,只不过觉得你们这些方术士将这陵墓设计得如此精妙,可施加考验时却每次都用内景那一套,实在太没劲了。”
胡文姬摆了摆手:
“非也,非也。首先,我不是方术士,苍蜃也不是,我们都只是为他们看守陵墓的仆人而已。其次,这里可不是内景,乃是方术士们以大法力摄取而来的一片空间,制成秘境,专门为了考验后人。”
辛子秋听得暗暗咋舌,旋即问道:
“那其他人呢?他们也在进入了这空间之中么?”
胡文姬点了点头道:
“是的,不过你们互相之间都看不见彼此。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进来的。连苍蜃那里的第一关都没通过的人,自然没资格参加这里的考验。刚刚抵御不住洞箫声音的人,精神潜力不够,也已经被淘汰。算下来,现在也不过就是十几个人而已。”
辛子秋踏前一步,又追问道:
“那没进来的人呢,你的洞箫声乱人心志,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胡文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你这人好生奇怪,自己明明都要面临极为重要的一关考验了,心里却老是惦记着别人。你究竟是天生的好心肠呢,还是无可救药的蠢蛋?”
辛子秋也被她这话逗乐了,自嘲地嘿嘿笑道:
“大概是两者都有吧。”
胡文姬看了他一眼,又想了想说道: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刚刚的箫声,乃是方士大人们精心编制的‘玄牝灵音’,其中奥妙无方,是专为精气神合一,进入先天之境的仙人准备的。灵音可以洗涤神魂,滋养真炁,对仙人的修炼有莫大好处。
“不过普通人听了,也有机会被激发精神意志的潜能。各人依照天赋高低,对灵音的反应也不尽相同。九成九以上的普通人精神力羸弱,即便被灵音所激发,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不过浑浑噩噩一阵子,宛若一场大梦,过后了然无痕,稍微有些疲劳罢了,不会有任何危害。
“只有一小部分人,才会对灵音产生本能的抵抗,能恪守意志,不会随波逐流。这样的人,精神潜能巨大,尚未开发,会被我接引进入此关,进行下一步的考验。
“最后,还有极为稀少的一些人,天生精神力强大,或者有大气运,修炼了某些稀有的秘法,才能不受灵音任何影响,反而能够将这音韵化为己用,滋养神魂。
“这样的人是真正的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我在这里镇守千年,也没遇到过几次这样的人,不过这一次却发现了好几个,也包括你这小家伙。想来是时运流转,风云际会,方术士们的多年苦心,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辛子秋心中一动,追问道:
“发现了好几个,还有谁?”
胡文姬笑道:
“这个是别人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她不说,可辛子秋心中也有了猜测,而且八九不离十,他接着问道:
“听你的意思,以前还有别人进来过?”
胡文姬点了点头道:
“当然,我在这里已经镇守了千年时光,期间有很多人来过这里,可惜都没能走到最后,完成所有的考验。”
“那方术士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选择精神力强大的普通人?”
胡文姬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我没资格回答你,等你过了所有的考验,见到了他们,自然会有解释。”
辛子秋一惊:
“见到他们……你是说,方术士们现在还活着?”
胡文姬掩口轻笑道:
“你们这些人族,真是又好奇又狡猾。好啦,我说的够多了,你还是别问那么多问题了,先顾好眼前的考验吧。”
说着背过身去,长袖摆动,辛子秋只觉得眼前一花,四周的浓雾往两边散去,露出了中间的一条长长的石阶,直通天际。
只听胡文姬说道:
“这石阶,便是本关的考验,规则很简单,你在这台阶上踏步前行,能走过二十级,便算通过考验。不过若是能继续向上攀登,还会有更大的好处,坚持得越久,上的台阶越多,收获便越大。”
辛子秋望着台阶,心想这有什么难的?迈开大步就往前走。
可他刚一踏上台阶,就感到了一股力量笼罩而来。
这股压力,宛如无形的气墙,在阻挡他的前进。
果然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种程度的阻碍,还难不倒真炁充沛的辛子秋。
他猛提一口气,身子一沉,脚步如风,飞快地上了十级台阶。谷
到了十级以上,这股压力开始慢慢增强,辛子秋每上一级台阶,都要顿上一顿,换一口气。
不过他此时依旧神态轻松,虽然步伐慢了下来,却稳如泰山,并不如何吃力。
没过多少时间,他又往上走了十级台阶。
到了这里,压力又陡然增加,而且不再只是简单的阻挡,而是侵入了精神意志之中。
辛子秋觉得手脚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他牵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要静心凝神,才能勉力做到。
同时,耳边又响起了洞箫之声,使得他不得不分心对抗,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便更加难了。
就这样,他又坚持着往上走了十级台阶,可过了三十级,辛子秋便有些吃不消了。
明明自己体力充沛,真炁饱满,可脑子里想的动作却传递不到腿上,双手双脚都好像已经没了知觉,酥酥麻麻地根本使不上力。
又勉强上了两级台阶,辛子秋已经站不住了,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就是所谓的意志之力么?
好厉害,这种威压他只在玄冥的身上体会过,那家伙曾经只用一根手指虚点,便将他定在半空,动弹不得,和如今的这股意志力如出一辙,令人生不出任何对抗的心思。
但辛子秋可没那么容易认输,他既然站不起来,索性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开始打坐炼神。
很快,他又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神妙境界之中。
洞箫的声音,又一次开始为他滋养神魂,他的精神力在迅速恢复。
胡文姬在下面垂手而立,看见辛子秋打坐,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进来这一关的绝大部分人,到了这里便是极限,在强大的意志力作用下,精神崩溃,全身肌肉不受控制,便如全身瘫痪一般,根本再也难以寸进。
可辛子秋不仅抗住了这种压力,还能以打坐修炼的方式在如此磅礴的意志之下恢复精神,这就很难得一见了。
她又望向迷雾包裹的其他地方,只见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坚持不住,被一一送出了这处秘境,场中除了辛子秋,只留下另外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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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年轻道人,周身放出淡淡紫光,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正在对抗这股意志,奋力攀登。
另外一处地方,有一个青年僧人,手持佛珠,脑后金光闪闪,步步生莲,也无惧台阶上的阻力,一步步往上走着。
而最后一位,则是最可怕的,此人身穿官服,在这台阶上如闲庭信步一般,大剌剌地往上走,到了五十多级台阶,依然好像刚开始那样优哉游哉,仿佛这强大的意志力根本不存在一般。
胡文姬心中惊骇莫名,就算以她的修为,也未必能五十层以上做到如此举重若轻,气定神闲,而这位貌不惊人的官老爷,显然只是凡人之躯,却有如此磅礴的精神力,委实匪夷所思。
这一次宝藏开启,进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究竟都是什么来路?
难道方术士们的大计,终于要成功了么?
她正胡思乱想着,台阶上的辛子秋忽然动了。
他站起身来,往上又迈了一步,登上了下一级台阶,便又坚持不住,瘫软在石阶上,继续打坐恢复。
就这样,辛子秋每次往上走一级台阶,精神力便消耗一空,而后打坐恢复,饱满之后再继续前行,如此周而复始,又上了十多级台阶。
每一次恢复精神力,他都能感到自己神念增加一分,心中欣喜万分。
单是攀登石阶,便让自己功力不断变强,短短一顿饭工夫,就胜过他这半个月的苦修。
当然,他能有如此进步,除了先天无极功的妙用之外,那神奇的洞箫声,也在不断刺激着他,蕴养着他,开发他精神世界的巨大潜力。
光是这一关的好处,就足够令他受用无穷了。
就算这一次古墓之行再无收获,也值回票价了。
再往上走了四五级台阶,到了五十级,压力继续增加,辛子秋觉得自己此时的精神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再怎么恢复圆满,也不够他走哪怕一级台阶了。
可他丝毫没有沮丧,反而胸有成竹,因为他还有杀手锏没用。
知道自己到了极限,他立刻通过右臂的饕餮之力,发动了生灵精气。
“你的饕餮之力成功吸收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品质:普通。”
“你暂时获得了饕餮之力赋予的额外生命力和恢复速度。时间:一小时。”
熟悉的暖流遍布全身,辛子秋感到生命力的增强,精神力的上限也大幅提升,恢复的速度也变快了。
这一次,他只略微打坐,便神完气足,继续迎难而上,足足又走了十级台阶,站上了六十级的高度。
胡文姬在下面看着,略微有些诧异,这小家伙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可忽然之间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又龙精虎猛了起来。
这就教她有点看不透了。
这一次来的都是些什么怪胎?
普通人在这台阶之上,走上十级就很了不起了。
有极少数养气有成,精神力天生强大的天才,能勉强前进到二三十阶,已经算是人中龙凤了。
可眼下这四个人,都上到了五十阶以上,这样的精神潜能,如果挖掘出来,已经超过凡人的境界,几近地仙了。
这时,胡文姬看到那位道人已经倒在了五十五级,身上紫光敛去,进入了半昏迷状态,于是伸出芊芊玉手轻轻一点,将他送出了秘境。
而另外一位僧人,脑后金光黯淡,也停留在五十九级台阶上,虽然咬牙切齿,不断努力,却始终难以寸进,想来六十级对他也是无法跨越的障碍。
此时场中唯有辛子秋和那大官还在前进。
辛子秋到了六十级台阶上,又有点束手无策,此时即使带上生灵精气给他的加持,也走不动了。
他坐下打坐,准备再努力拼一拼,哪怕再上一级,对自身修为提升也有莫大好处。
可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全身瘫痪,周围开始出现诸多幻象,犹如神功进阶之时的心魔入侵。
我这是要突破了么?
但在这六十级石阶的滔天压力下,辛子秋感到自己神魂都在震颤,虽然被磅礴的真炁包裹其中,不至溃散,但已经令他意识都有些模糊,无法再对身体发号施令了。
下面胡文姬的声音传来:
“小家伙,你早已通过了考验,撑不住的话不要逞能,只要放松身体,我便能接引你离开这里。”
辛子秋咬着牙,总觉得自己还有余力,没到认输的时候,却一点劲儿也使不上。
到了此时,他天生不服软的拧巴劲儿又上来了,偏要逼着自己扛着压力往上走。
就在他不断对抗这股滔天压力的时候,耳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体内磅礴的真炁被压制到了极致,骤然爆发,喷薄而出,包裹着神魂一起,裂开成了两部分。
鸿蒙初分,开天辟地。
辛子秋神魂之中,出现了一片新的世界。
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内景。
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内景天地……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内景初成
就在辛子秋成就内景的那一刹那,内外天地勾连,整个秘境都同时震动了一下。
胡文姬站在台阶下方,一双狐眼之中陡然放出精光,似乎感应到了辛子秋身上奇异的变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惊诧。
她心中想着:能在如此压力下突破,这小子不论心性还是天赋,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不愧是能以凡人之躯走上六十层台阶的天才。
而在台阶之上,青年僧人妙清禅师卡在五十九级到六十级的坎儿上,正在用力挣扎,只差一口气便要成功。
但秘境忽如其来的微微震动,却令他也跟着全身一颤,终于功亏一篑,从石阶上跌落下来,软倒在地,面如死灰,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了。
胡文姬见状,用手一点,将他接引了出去。
与此同时,身穿官服的洪太尉,则在八十级台阶上停下了脚步,脸上轻松的表情微微一凝,朝着某个方向望了望,眼中异芒一闪而逝,紧跟着笑了笑,往地上一趴,跟死狗似的瘫在那里,大叫道:
“本官不行了,上仙请救我出去。”
胡文姬闻言一愣,她根本看不透这古怪的官老爷,明明上一秒还云淡风轻地迈着方步,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不过她还是按照规矩,将洪信也接引了出去。
至此,参加第二关考验的十数人,只剩下辛子秋一个。
……
此刻,辛子秋正平躺在石阶上,感受适应着自身的变化。
自从修炼先天无极功,并且进入第三重的炼炁化神境界之后,他神与炁合,真炁不再如水银般流动于体内经脉之中,而是与魂魄融为一体,形成一种无形无质的特殊状态,藏在另一个维度,不受肉身限制。
在他内视之下,这魂魄与真炁的融合体既没有轮廓,也没有形状,只是朦胧一片。
可如今,在这巨大的意志压迫之下,他的精神力,或者说神魂之力不断被消耗,又不断再生,如此循环往复,终于将其中的本源激发出来,宛若盘古开天辟地一般,将这片一片混沌于虚空之中分开成了两半。
无极真炁在此化为了太极本源,又瞬间演化出了阴阳二炁,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旋转。
自此,他的神魂世界不再迷茫一片,而是有了清晰的形貌,形成了属于他辛子秋的内景。
随着阴阳二炁不断演化,一个新的宇宙在辛子秋神魂之中诞生,虽然还很粗糙简陋,但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他的内景,与以前见过的紫虚真人的内景洞天,以及玄诚道人尚未演化的内景天地都完全不同。
这里不是一处孤立的封闭空间,而是拥有自在无极道法的小宇宙,联通着外面广袤的大宇宙,无边无垠,潜力亦无限。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日后在他修为不断精深之后,阴阳二炁也许会演化四象六合,八卦九宫,甚至天地日月,银河星系,拥有无穷的可能。
辛子秋此时神念化身于自己的内景之中,感到了磅礴的真炁和神魂之力充盈其中,同时也明白了内景的玄奥。
现在,他就是这里的主宰,掌控万物之理,操纵时间空间,言出法随,一切全由他一念而定。
除非是实力强大到能够扭曲他法则的人,否则就算是地仙,在这里辛子秋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这种信念和感觉奇妙异常,难以言喻,没有对应的词语来形容。
就像对天生失明的盲人讲述树叶是绿色的,花儿是红色的,他可以知道这个词汇,却无法真正理解绿色和红色究竟是什么。
辛子秋此时就像是刚刚恢复了视力的盲人,见到了蓝天白云,红花绿草,方才知道各种颜色的意思。
难怪玄冥几次三番提醒他不要随便进入别人的内景,当时他还懵懵懂懂,直到现在才有了切身体会。
他以前听紫虚真人和玄冥讲述内景,也曾身处其中,心中大致有个构想,但却如隔靴搔痒,始终无法理解,直到此时才真正领悟了内景的涵义。
有了自身内景的加持,他神魂稳固,容纳的精神力再次大幅增强,顿时感到周围的压力变小,身子陡然一轻。
突破了感觉就是不一样!
虽然他现在距离先天无极功第三重大圆满的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但成就内景,是炼炁化神之后的重要一步。
有了内景作为支撑,他才有望将肉身,真炁和魂魄融为一炉,达到精气神合一的先天之境。
……
辛子秋挣扎着站起身来,向着更高处攀登而去。
一级,两级……
他一步一恢复,又攀上了十层台阶,再一次到了自身的极限。
这一回,他真正的精疲力尽,底牌尽出,心中知道这就是他能力的顶点,再强迫自己继续往上走下去,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于是他干脆了当地放弃了抵抗,最终停留在七十级的台阶上。
胡文姬见他不再挣扎,依旧伸手一点,将他送出了秘境之外。
……
一阵白光闪过,辛子秋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先的大堂之中。
不只是他,同时返回的还有不少人,大多都是一脸茫然。
虽然他们每个人离开秘境的时间不同,但并没有直接回归原地,而是在辛子秋完成考验后,才一同返回。
因此谁也不知道到底其他人在石阶上坚持了多久。
这时,有人大声叫道:
“回来了,都回来了!谢天谢地,太好了!”
声音是钟雄发出来的,他领着另外一大帮人,正朝着这边跑来,高兴地手舞足蹈。
辛子秋动动有些酸痛的身子,看了看周围的熟面孔们。
他们之中,不少人额头上的红光都已经消散,意味着这些人在第二关失败,失去了进行接下来考验的资格。
而连续通过两关的,脑门上依然亮着红光的,只剩下不到十个人,分别是:
辛子秋、洪太尉、玄诚道人、妙清禅师、徐良、展昭、欧阳春、贾宪、贾芷晴。
其中,不会武功的文官已经全部被淘汰。
辛子秋看着通过的这些人,心中盘算起来。
徐良等几位侠客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贾芷晴身怀大罗符图这等宝物,玄诚道人是“景”字们传人,有道门神魂秘法,这些人通过并不稀奇。
至于洪太尉,辛子秋几乎可以肯定他在隐瞒实力,对他的身份有种种猜测,却都没有确切的证据。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相国寺的这位妙清禅师,始终不显山不露水,却似乎神态自若,异常轻松。
看他年纪轻轻,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
……
洪太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看着跑过来的钟雄说道:
“怎么回事,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钟雄答道:
“太尉大人,刚才古怪的洞箫声响起之后,卑职等人就晕了过去。我们醒来时,便发现你们已经消失不见,直到现在,足有小半个时辰了,而且一点痕迹都没有。卑职以为……呃……这个……”谷
钟雄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其实刚刚洪太尉等人消失之后,他已经急得五内俱焚,心想自己这次前来古墓,已经丢了曹国舅,若是一口气再丢十几个人,那回去之后别说加官晋爵,就算能保住脑袋都算祖上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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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尽管几次三番有人劝他先带人,都被言辞拒绝了。
钟雄打定了主意,就算把这大厅坐穿,也要等洪太尉他们回来。
这半个时辰,对指挥使大人来说,每一刻都是煎熬,因此他见到众人归来,比得了一百个美女还高兴十倍。
洪信久在官场,最擅察言观色,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他见到在这深秋严寒之中,钟雄还急得一脑门子汗,知道他受了不少罪,摆了摆手笑道:
“让你费心了,钟指挥使恪尽职守,本官记下了。我们这些人刚才都被拉进了一个秘境,开始了第二关的考验。幸不辱命,通过的人还真不少。”
钟雄听到洪太尉领了情,心中大喜,刚要趁热再拍两句马屁时,只听“咯吱吱”铰链声响起,这大厅中一处墙壁轰然裂开,出现了又一条甬道。
洪太尉见到又有出路,顿时来了精神,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高声说道:
“好极了!大家跟我走,咱们一鼓作气,再破它几关!”
……
……
走过了干涸的荷塘,莲花派和天枢阁的一行人在丁平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精巧的庭院之中。
这里空间不大,却修葺得整整齐齐,四周一棵杂草都没有。
庭院当中,有座一丈多高的假山,上面紫藤环绕,长满了青苔。
在紫藤下面,挂了许多铃铛,微风一吹,叮叮当当地作响。
丁平仗剑而立,四喜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别的明显出路,便吩咐左右道:
“去看看有没有秘道之类,这里古怪得很,大家都小心些。”
他此时功力大进,在荷花池展示的那惊天一剑,已经震住了群豪,此时俨然成了这一行人的头领,将胡士休都压了下去。
众人慑于他超凡的武功,都乖乖地听从吩咐,开始四下寻找起来。
可这庭院四处都用方砖砌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半点缝隙,群豪左敲敲,右摸摸,也没有找到任何机关。
有人朝丁平说道:
“丁剑客,这里就这么大,咱们都找过了,根本就是条死路,我们会不会刚刚走错了?”
丁平冷哼一声,高声说道:
“没有路,老子就劈出一条路来!”
说罢挥了挥手,让众人闪开,随即从身后拔出他那把血色的昆吾剑,朝着庭院中间的假山狠狠一劈。
“轰隆!”
一道气势如虹的血光冲天而起,看得群豪都咋舌不已。
好强的功力!
可如此强势的一剑,碰上了假山,力道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嗯?”
丁平微微一愣,眼睛眯起,沉声说道:
“这里果然有点邪门儿,若是没有路,就一定有宝贝,给我再仔细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看个究竟!”
可他话音刚落,那假山上红光一闪,上面的无数铃铛忽然开始无风自动,哗啦啦地响个不定。
有人惊呼道:
“快看,铃铛里面的铜球是……是人的眼珠!”
群豪仔细看时,果然,也不知何时,一个个铃铛中的黄色铜球变成了血淋淋的人眼,仿佛活物一般,在瞧着众人。
这几十上百只眼球,如有灵性一般,滴溜溜乱转,四处打量,也不知是什么怪物。
众人与这假山上的眼球对视一番,都觉得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丁平却神色自若,指着一个昆仑派弟子说道:
“石兴胜,你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那名叫石兴胜的弟子是昆仑派新一辈中顶尖的人物,年轻气盛,虽然心里有点发怵,但自恃有师父丁平撑腰,也壮着胆子,拔出宝剑,向前走去。
可他离着假山尚有四五尺远的时候,忽然轰地一声,那假山猛地裂开,从里面弹出一直长长的手臂,一把将他领子薅住。
这手臂呈青灰色,上面长满了棕色的长毛,足有七八尺长,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
丁平大惊,赶紧舞动昆吾剑,朝着那手臂砍去,欲要解救自己弟子。
可那手臂力量奇大无比,好像抓小鸡一样,一下就将石兴胜拎到了半空中,直接扔进了假山之中。
石兴胜甚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随后手臂收回,假山一合,恢复如初,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一下奇变陡生,丁平皱着眉头,也有些束手无策。
片刻,他抡起宝剑,朝着那假山又劈了两剑,可仍然是毫无反应,连上面缠绕的紫藤都没有斩断。
他再要劈砍时,忽然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臂说道:
“丁剑客,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假山太过诡异,咱们还是原路返回,看看有没有其他道路能绕开这里,方是上策。”
说话之人正是胡士休,在场这些人中,也只有他在地位上和丁平相当,敢来劝阻。
丁平怒道:
“那怎么行?我徒弟还在里面,说什么也得救出他来。”
胡士休刚要继续好言相劝,可猛地感到身后有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脚踝。
那是一只苍白无比的手,指头长而细,指甲尖尖。
他大叫不好,猛地回头。
与此同时,群豪也惊呼了出来。
只见在胡士休背后的泥土地里,缓缓爬出一个人来。
这人肚腹溃烂,血肉模糊一片,肠子还有一截挂在外面。
正是胡士休的师侄,之前在桥上混战时因为大意被杀死的方书龙……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请君入瓮
“砰!”
“咔嚓!”
令人齿酸的骨裂声传来,胡士休一掌拍出,将方书龙打得胸口凹陷,倒飞了出去。
他功力深厚,这一掌又是在惊怒之下出手自卫,因而使上了十成力道。
就算是块顽石,也要被拍得四分五裂。
方书龙挨了这一掌,身子就好像断了线的血色纸鸢,轻飘飘地飞起一丈多高,重重摔在地上。
一道血线从他破烂的肚腹之中喷了出来,洒落得到处都是。
饶是胡士休见多识广,此刻也感到心有余悸,本来红润的脸上血色全无,雪白的胡子都在根根颤抖。
他亲眼看着毛猴儿用布盖上了方书龙的尸体,将他扔在了铁板桥上,怎么他又会在地里面爬出来?
可还没等细想,庭院内又有怪事发生……
人群之中,无忧洞金刀门的叶大奇忽然张开大嘴,朝着身旁的柳元章咬去……
而丐帮的九袋长老杨圣泉,则出其不意地扑倒了丐帮另一位八袋长老王文标,骑在他身上,发疯似地在他脸上啃噬起来……
……
同时,在斗母派宗主金灵仙子身旁,她的得意弟子丁燕如也猛地用双手勒住了她的脖子,拼命地用力掐,指尖都深深陷入了皮肤。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金灵仙子身为一派之主,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到了“金风未动蝉先觉”的上乘境界,但哪能想到受伤的亲弟子居然会在身旁偷袭?
直到丁燕如的双手按上了脖子,她还以为自己的爱徒是因为恐惧导致心智模糊,可随即便发现不对劲,缠上自己脖子的双手竭尽全力,如钢钩一般紧紧扼住自己喉咙。
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金灵仙子勉强微微扭动脖子,眼角余光扫过身侧,只见丁燕如双目赤红,表情呆滞木讷,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容,露着森森白牙,似乎就要朝自己耳朵咬过来。
她心中一惊,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师徒之谊,反手一掌拍出,正中丁燕如的天灵盖上。
这一掌是十足的斗母派“玄阴掌”柔劲,软如绵,坚似铁。
只听啪地一声闷响,丁燕如顿时头骨粉碎,哼也没哼一声,便如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上,当场毙命。
……
与此同时,柳元章脚下一个错步,将叶大奇的身子让了过去,紧跟着出手如电,伸指在他后背大椎穴上狠狠一戳,将他放倒在地,抬脚狠狠踩住,大骂道:
“奶奶个熊,你干什么?”
……
他们两人凭借精强的武技躲过了袭击,可丐帮的王文标就没这么幸运了,杨圣泉武功本就高于他,又是骤然偷袭,一击便已得手,将他死死在身下,又扣住了脉门,让他动弹不得。
王文标只觉得脸上如烈火灼烧般地痛入骨髓,不断惨叫挣扎,却始终摆脱不掉杨圣泉的啃噬。
这时,丁平出手了……
他昆吾剑剑芒大盛,一招斩在了杨圣泉脑袋上,将他头颅砍下,腔子里的鲜血喷涌而出。
而剑势不消,直接将王文标也拦腰劈成了两半。
胡士休眼见手下两名得力干将被杀,又惊又怒,大声说道:
“丁平,你干什么?”
丁平抽回宝剑,上面本来还沾着大滴大滴的血珠,可瞬间就被剑上的暗红色纹路吸收殆尽。
赤色光芒一闪而逝,剑上的纹路更加明晰起来。
他冷笑道:
“干什么?胡总管难道没瞧见,这两人已经不成了么?发癫的这几个人,都是刚刚受过伤的,不杀了他们,难道让他们像疯狗一样继续咬人不成?”
胡士休眼光渐渐变冷,他虽然恼恨丁平出剑杀了自己手下,但也不得不承认函谷剑客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杨圣泉、叶大奇和丁燕如,包括刚刚的方书龙,都是在刚刚桥上激战之中被僵尸弄伤的人。
他们的突然发疯,也许是受了那些僵尸的影响。
而王文标被杨圣泉啃噬受伤,虽然没有确切证据说明他也一定会发疯,但小心无大错,杀了也就杀了。
别人的命再金贵,也不值得拿自己的命冒险。
这是胡士休做人的准则。
他看向被柳元章踩在脚下,仍在手刨脚蹬,狂吼不止的叶大奇,走上前去飞起一脚,直接将其颈骨踢断,毙在当场,跟着对丁平问道:
“现在怎么办?”
眼看着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少,丁平也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
“还没遇见开封府的对头们,咱们就损失七八名兄弟了,大家原地休整一下,再做打算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假山上红光一闪,山体裂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怪物来。
群豪皆是一惊,纷纷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这怪物看起来是个人形,身披麻衣,身材高大,双臂极长,几乎垂过膝盖。
它满头青丝长发,凌乱不堪,遮蔽了整张脸,看不清容貌。
在头发露出的细小空隙中,依稀可见一双满怀怨毒的眸子,死死盯着在场众人。
丁平认出这就是刚刚将石兴胜拽入假山的怪物,于是踏前一步,沉声问道:
“你是人是妖?我的徒弟呢,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那怪物并不理会他的问题,而是阴恻恻地说道:
“我家主人有请。”
说着伸手肃客,一指假山的裂缝,示意众人进去。
丁平又不傻,哪里肯乖乖听它的话?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森然,手握昆吾剑柄,随时准备暴起杀人。
这时假山之中爆发出强大的气息,从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小家伙们,进来吧,老夫若要杀你们,易如反掌,根本用不着什么阴谋诡计。不过你们既然是开封府的对头,那就是老夫的朋友,我自有好处相送。”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沉,仍是不敢妄动。
那披头散发的怪物见众人还是没有反应,冷冰冰地说道:
“主人已经亲自开口邀请,你们再不识抬举,别怪我出手杀人了。”
它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给众人考虑的时间,忽然动手了……
电光石火间,怪物身子暴起,伸手一探,五指成爪,向丁平抓去。
它手臂极长,脚下动作又快,说话时离着丁平尚有一丈多远,可手臂刚一抬起,鬼爪便到了他眼前。
丁平何许人也,气机早已遥遥锁定了这怪物,见它攻来,左手向上一格,右手昆吾剑出手,血光闪动,直刺怪物肋下。
他本就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又刚刚得了血剑宝物,功力大增,如虎添翼。
这一挡一刺,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内含开山裂碑的巨力,而且守得严谨,攻得隐蔽,实在是至矣尽矣,无以复加。
在场众人都是武学大行家,虽然不少人对丁平跋扈的性格颇为不忿,但看他使出这一招来,也不禁暗暗喝彩,佩服至极。
那怪物见宝剑攻来,身子滴溜溜一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避开了这一剑,同时变爪为拳,拍向丁平前胸。谷
丁平冷哼一声道:
“来得好!”
自恃功力深厚,同它硬碰硬对了一掌。
只听“轰”地一声爆响,两人都是身形一晃,各自退了两步。
丁平心中暗暗吃惊,他本以为自己得了血剑中的磅礴真炁,当世已无敌手,就算东海蓬莱岛那位武圣人于和,或者峨眉派的普渡剑客,在功力上也未必胜得过自己。
但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怪人,居然和他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更不用说这家伙只是个仆人,在假山之中,还有它的主人,武功显然更加厉害。
到了此时,丁平方才相信刚刚那苍老声音所说的话并非大言欺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倒也是个光棍,见到那怪物还要上前动手,宝剑一横说道:
“慢着,尊驾武功厉害,丁某佩服。既然你们诚心邀请,咱们就进去看看又有何妨?”
说着迈步向前,大喇喇地走进假山之中。
胡士休见到丁平也没法取胜,而且第一个进入了假山,脸色一沉,向身旁看去,跟他身边的女子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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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微微点头,这才一甩袍袖,也朗声说道:
“既然有人盛情邀约,老夫也进去看看。”
跟在丁平身后,也进了假山。
余下群豪都以这二人马首是瞻,此时被迫无奈,就算明知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了。
……
群豪进了假山裂缝之中,却没有想象中的黑漆漆一片,而是脚下一空,向下坠去。
片刻,眼前一花,众人发现身处一个静谧的花园之中。
这里花团锦簇,草木扶疏,棵棵绿柳垂杨,围绕在四周。
乍一看去,花园之中生机盎然,美景如画。
可角落里,一方小小的血色池塘之中,赫然漂浮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正是刚刚被怪物拖进来的石兴胜……
众人见了,无不骇然。
在花园正中,有一个精致的亭子,其内摆着一张软榻,上面端坐着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的老者。
这老者高挽发髻,随意横插着一根竹簮,面庞消瘦清癯,风姿俊爽,尤其一双眼睛凌厉冷峻,令人不敢直视。
见到众人来到,他缓缓说道:
“我这老仆,多年未进血食,一时难耐,伤了你们一个同伴。彼时诸位身份不明,所谓不知者不罪,还望海涵。”
丁平此时功力已脱凡入圣,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惊人气势,如浩瀚星河,深不可测,知道难以力敌,于是淡淡说道:
“一个弟子而已,丁某没那么小气。”
若对面是普通人,他顾及脸面,自然要为石兴胜复仇。
但面对眼前的老者,他明白殊自己无胜算,那么这个弟子死了也就死了,谁叫他活该呢?
为个死人冒险,可不是函谷剑的作风。
老者见丁平回答得干脆利落,满意一笑,旋即问道:
“刚刚老夫听说,诸位跟开封府是对头?莫非大宋朝也派了人进来这处古墓,能不能请几位仔细讲讲?”
丁平心中疑惑,他原本认为这老者栖居于古墓之中,应该是先秦方术士,或者至少和他们有些联系。
但听此人的口气,似乎和开封府的人还有一番恩怨,对大宋朝也熟悉得很。
这样一来,这老者显然不是上古之人,那这厮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答道:
“在下昆仑派丁平,现为大夏国皇帝效力,此次古墓开启,我们和掌管大宋京师无忧洞的莲花派联手,来此探宝。大宋也派了人来,由太尉洪信带队,不过我们不是一起进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有多少人,以及身在何方。”
老者皱了皱眉问道:
“大夏国是什么东西?老夫只听说过大辽,大理,还有西域诸多小国,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大夏。”
丁平微微有些愠怒,冷冷说道:
“大夏国立国时间不久,但国主才干过人,励精图治,国力与日俱增。反观宋朝崇文抑武,积弱不堪。早晚有一天我大夏厉兵秣马,将会问鼎中原,消灭大宋,取而代之。”
听了这话,那老者忽地腾身站起,双目之中放出清冷寒光,有若实质:
“混账,我赵家雄兵百万,猛将如云,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说三道四?”
他显然动了真怒,声若洪钟,震得在场众人耳鼓欲裂,头晕目眩,纷纷暗自心惊。
此人一声暴喝,竟有如斯威力!
丁平被他吼得莫名其妙,心想你这老头儿不是大宋的对头么?怎么还要帮着大宋说话?
唯独胡士休心中一动,忙问道:
“尊驾自称姓赵,莫非是我大宋皇族血脉?”
那老者冷冷笑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老夫乃是武功郡王赵德昭。大宋太祖陛下是我的父亲。”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数十年前,大宋宫廷那一场巨变太过传奇,即使在座群豪只是绿林草莽,但也都有耳闻。
百年前,后周大将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了大宋王朝,是为“宋太祖”。
而后他与兄弟赵光义平定四海,终于结束了自唐代以来的军阀割据的局面,统一了中原大部分地区,成就了丰功伟业。
然而太祖皇帝年仅五十岁时,忽然在一个雪夜,于万岁殿暴毙而亡,当时除了弟弟赵光义外,并无第三者在场。
当日晚间,有人在万岁殿听到斧子的声音,又见到了烛光中赵氏兄弟二人饮酒的影子,因此所有人都怀疑赵光义谋杀了亲哥哥,要篡夺皇位,只是无人亲眼所见。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烛影斧声“之谜案。
而后赵光义果然篡位,称为太宗皇帝。
他将太祖的两个儿子逼死,又将亲弟弟流放,终于扫清了全部继承人,坐稳了皇位。
赵德昭是太祖次子,因为皇长子早夭,他本应该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但当年太宗登基之后,将他逼得自杀,此事路人皆知。
可群豪之中谁也想不到,眼前的老者居然便是本应死去的皇太子。
难怪他自称是开封府的对头,却又不允许其他人对大宋有任何不敬之辞。
胡士休闻言也是一惊,心想这人若真是赵德昭,此时怕不有一百多岁了,可他看起来精神饱满,比自己似乎还年轻着不少,难不成此人真的已经成仙得道?
他狐疑地问道:
“原来是郡王殿下千岁,不知您老人家找我们来,究竟有何吩咐?”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统之争
赵德昭并没有回答胡士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还是赵德昌那个小子么?”
赵德昌,又名赵恒,乃是大宋的第三个皇帝宋真宗,也是当今仁宗天子已故的父亲。
他是赵徳昭的堂弟,原名德昌,后来被宋太宗赵光义立为太子时,赐名赵恒。
胡士休知道了对面老者的身份,又明白对方功力深不可测,远胜于己,当下不敢怠慢,欠身答道:
“先皇陛下已经驾崩,如今官家讳一个‘祯’字,已经在位三十余载了。”
他心中暗自盘算,这赵徳昭连当今天子是谁都不知道,看来已经与世隔绝至少数十年了。
莫非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这古墓之中呆着不成?
怀着心中满腹疑窦,他又补充了一件宫廷秘辛道:
“当今天子生有三子,皆早夭,兄弟亦早逝,因此至今尚未立太子。有消息说,官家属意濮王赵允让之子赵宗实,有心立为太子,不过尚在考察之中。”
赵徳昭冷笑一声说道:
“哼,好个废物东西,坐拥三宫六院,居然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这就是他们当年谋朝篡位,害我父皇的报应。”
胡士休心中一动,赶紧说道:
“殿下说的正是,赵祯此人庸碌无为,在位三十多年,毫无建树,坐吃山空,导致我大宋越来越弱……”
这一句话正中赵德昭下怀,他恨恨说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赵光义本就是伪帝,搞什么‘杯酒释兵权’,让不懂打仗的文官控制军队,祸乱军心,将我父辛苦打下的大好江山搞得孱弱不堪,简直混账透顶。
“赵德昌也是个大软蛋,他的儿子更是蠢材,如今连蛮夷猢狲都能割据一方,建立什么狗屁大夏国,真是欺我大宋无人,一代不如一代……”
胡士休赶紧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不错,正如殿下所说,如今大宋积弱,西夏大辽虎视眈眈。我们在边境屡吃败仗,能征善战的将领全被排挤。殿下是皇室正宗的继承人,还望您老人家能出山,力挽狂澜,我等将追随左右,为您效力!”
他感觉自己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的赵徳昭,武功显然强得可怕,又占据信陵君宝藏数十载,不知得了多少好处。
他如今既然露面,肯定是要夺回皇位,若是能成为此人的左膀右臂,帮他推翻当今皇帝,那自己便是开国元勋,今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当然,谋反篡位是杀头之罪,不过他本就是血案累累,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大不了失败了就往无忧洞一躲,继续做他的地下君王去。
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傻子才不做。
于是他赶紧见缝插针,大表忠心。
赵徳昭瞧了瞧胡士休,缓缓说道:
“你要帮助我夺回皇位?不怕当今皇帝治你个抄家灭门之罪?”
胡士休一脸的大义凛然,朗声道:
“赵祯本就是伪帝,忝居于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既然殿下尚在人世,自然应该拿回属于自己的江山,微臣虽然不是读书人,但也知道祖宗礼法不能乱,愿以一腔热血,报效皇恩。”
身旁群豪见他已经口称臣子,说得义正辞严,都不由得佩服胡士休见风使舵的能耐。
看来此人不仅武功高绝,论起脸皮之厚,心肠之黑,更是人中翘楚。
难怪能以无忧洞掌印龙头之尊,隐藏在国舅府中,甘心当一个小小的总管,这么多年都没被揭穿。
赵徳昭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满意。
七十多年前,他被宋太宗胁迫,不得不假死偷生,而后迭逢奇遇,不仅学成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进入了信陵君的宝藏,得到了超凡入圣的机缘。
赵德昭认为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惜因为某些缘故,他无法离开古墓,因此在这里隐忍筹划数十年,在等待一个契机,好回到京师汴梁城,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今古墓再启,丁平和胡士休等人到来,对他而言,便好像是上天给予的征兆,暗示着时机已经到来。
紧跟着凌厉的目光扫向其余众人道:
“你们也如此想么?”
莲花派的人都对胡士休唯命是从,又慑于赵德昭骇人的气势,哪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全都异口同声,赶紧拜称吾皇万岁。
反倒是天枢阁的人,都面面相觑,有点手足无措。
表忠心吧,他们是西夏皇帝聘请而来的高手,跑来大宋帮人家争皇位,那算什么事儿?
可若非如此,别说眼前的赵德昭肯不肯给他们活路,恐怕莲花派的人就要先反戈一击,拿下他们这帮觊觎大宋江山的外族探子,献给新主子当个投名状。
就在他们踌躇之时,丁平踏前一步说道:
“殿下,我们是大夏国的人,来此也是为了寻宝而已,你们中原宋朝的事情,跟我们并无多大关系。多谢殿下的盛情邀请,现在请放我们出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心高气傲,十分瞧不起胡士休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派,
虽然两人同为绿林一代枭雄,但丁平自认做事有分寸,有底线,绝不会轻易低头。
天枢阁众人中,有不少人不满丁平独断专行,刚愎自用的做派,但此时听到他这番话,也都不禁暗暗佩服。
能在深不可测的赵德昭面前保持气势,确实也算有些骨气。
只不过接下来,恐怕此事难以善了。
果然,莲花派的人听到丁平如此一说,都纷纷怒目而视。
赵德昭闻言,倒是没有多大意外,扭头看向丁平说道:
“小家伙,你运气不错,得了血河剑气,想必也受益匪浅。只不过这剑气只是完整血河剑的一小部分,若是不能补全,便无法和你融为一体,发挥真正的力量,而且在你体内时间久了,还会侵蚀你的精血神智,将你吸成人干,以壮剑气。”
丁平闻言一愣,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刚刚得到的血色宝剑虚影,原来叫做血河剑气。
至于赵德昭后面的话,他虽然不肯全信,但心中也明白对方说的并不是无的放矢。
他刚刚使用几次融合了血色剑影的昆吾剑时,每一次释放真炁,都会感到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宝剑吸收吞噬,这种感觉极其微弱,但在他这等大高手敏锐的感应之下,还是能察觉一些端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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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发问,只见赵德昭手一翻,掌心之中出现了一道绛红色宝剑虚影,散发着滔天血气,和丁平之前得到的一模一样。
赵德昭缓缓说道:
“老夫这里还有一道血河剑气,可以帮你补上一部分,至于完整的血河剑,虽然现在不在老夫手中,但想要拿到也易如反掌……”
他话说到这里,丁平立刻躬身道:
“多谢殿下赏赐宝物,既然如此,我丁平愿意赴汤蹈火,为殿下效力!”
天枢阁的众高手们目瞪口呆。
我X,这丁平变脸也变得太快了,说好的男儿本色呢?
妈的,原来所谓的英雄气概,只是因为好处没给到位罢了。
事已至此,连丁平都已经站在了赵德昭一边,再没人敢反抗分毫。
赵徳昭微微一笑,随手一弹,将剑气打入丁平体内,跟着缓缓说道:
“诸位既然愿意弃暗投明,供我驱使,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必多说。日后只要你们努力为老夫效力,那么荣华富贵,加官进爵,都指日可待。
“如今你们先帮我办一件事,就是去找到开封府的人,将他们手中的金牍给我带来。”
胡士休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殿下……哦不,陛下有命,臣等自当尽心竭力,但这古墓之中机关重重,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开封府的人,若是迷了路,误了大事,这个……”
赵德昭道:
“我既然让你们去,自然有办法找到他们。你们知道开封府的人开启古墓,用的是哪一枚钥匙?”
胡士休道:
“好像是神兽玄冥。”
赵德昭阴森森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
“哦?玄冥么,那个区域还算完整,是唯一可以进入内核的通道。他们这些人该说是运气太好呢,还是走了大霉运呢。”
众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也不敢搭话,都静静地垂手站立。
只听他又说道:
“老夫暂时不能离开此地,等下我会让我的老仆李公公带你们传送过去。你们见到了开封府的人,就将他们手中的金牍抢过来。另外,若是发现他们手中有一件镶着宝石的玉如意,也一并夺来。”
说着看向身边那长臂带毛的怪物说道:
“李公公,你带他们走,必要的时候,给这些英雄好汉们一点帮助。”
胡士休在京师经营多年,知道的隐秘之事极多,闻言心中一动。
当年宋太宗赵光义逼迫侄子赵德昭自杀之时,传闻他身边有一位姓李的小太监也自刎相殉,想来恐怕就是这位李公公,可不知怎么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时,李公公朝着众人伸手一指说道:
“诸位,请跟我来。”
说着走到了庭院一侧的某棵大柳树下,在垂下的柳树枝上轻轻一拉,顿时整个庭院地动山摇,众人之巨的眼前的景物仿佛海市蜃楼一般虚幻不清起来,一阵阵如水波般摇晃波动。
等他们再定睛一看,已经来到了一处青翠秀冶的丹崖山峰之上,周围瑶草芬芳,怪石嶙峋,雾霭濛濛,如处仙境之中。
再回头看时,哪还有赵德昭的身影?
……
庭院之中,树影摇曳,繁花斗艳。
赵德昭送走了群豪,依旧端坐在软塌之上,开口说道:
“皎月姑娘,既然来了,就和老夫见见面吧。”
他话音落下,只见虚空之中一阵扭曲,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蜂腰款款,莲步翩跹,一脸的媚艳,正是黄泉一族的皎月。
在她身后,还跟着精壮几个黑衣人,都用布蒙着面。
赵德昭看向皎月,不无感慨地说道:
“上次古墓之中一别,匆匆数十载,老夫已经不复少年,而皎月姑娘却还是这般美貌动人,风姿绰约,实在令人羡慕。”
皎月嫣然一笑道:
“殿下说笑了,什么容颜风姿,不过是换了张好看的皮囊罢了。奴家倒是没想到殿下居然一直好好的活在这古墓之中,想来必有匪夷所思的奇遇。”
赵德昭冷冷说道:
“哼,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当年咱们一起探索宝藏,可你们为了独吞血河剑,将我打伤,又将我和小李子丢在血池之中,受那万蛊噬身的痛苦,却怎么也想不到,我老早之前就防着你们,将血河剑掉了包,分成数道剑气藏匿起来。
“虽然不能亲眼目睹,不过想到你和绿萝,还有那几位黄泉魔族的长老离开古墓之后必将一无收获,大失所望,老夫做梦都会笑醒,哈哈!”
时隔五十多年,他语气中仍然带着深深怨毒之意,可见当年仇恨之深。
皎月看着他怨怼的眼神,却丝毫不以为意,娇声说道:
“殿下,你可不要怪错了人,当年要害你的,是绿萝那个贱人,我皎月对朋友,一向都是掏心掏肺,从无半点私心杂念的。
“只不过当年我人微言轻,论本领不是绿萝的对手,论地位更是及不上诸位长老,哪能做得了主?而且殿下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气势惊人,修为暴涨,想来离你们人族那虚无缥缈的地仙境界,也相距不远了。”
赵德昭轻蔑地哼了一声:
“看来我还得多谢谢皎月姑娘了。怎么,这次为什么只有你一人进来?你们的长老呢?绿萝那个贱人呢?”
皎月叹了口气:
“唉,上次进来的人,除了四长老尚在之外,五长老,六长老,七长老和八长老都已经身死道消,被绿萝所杀。而绿萝也已经被一个人族少年所杀,她手里的《黄泉真经》和圣祖宝物都被此人得到,我这一次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联手
赵德昭问道:
“你是说,杀了绿萝的人,现在也在这古墓之中?”
皎月点点头道:
“不错,他的名字叫辛子秋,是开封府的一个校尉。”
赵德昭皱了皱眉,疑惑道:
“开封府的校尉?那不过是个五品六品的小官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皎月,你莫不是在拿老夫消遣?
“这贱人虽然死有余辜,但她诡计多端,功力也十分高强,就算以我现在的实力,想胜她容易,可若要置她于死地,也没有十足把握。你扯谎也要有个限度,开封府若是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只给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
皎月淡淡一笑:
“殿下,事实如此,等你见到开封府的人,自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虚。奴家还不是傻子,若真想骗殿下,也不会撒这种一眼就被瞧出漏洞的谎话。其实,这辛子秋来历神秘,委身于开封府,说不定有什么更大图谋。”
赵德昭嘲笑道:
“好吧,我姑且信你。其实绿萝被谁所杀,我也没什么兴趣。怎么,难道你进来这处古墓,是因为跟这贱人姐妹情深,要杀了这辛子秋给她报仇不成?”
皎月冷哼一声:
“哼,绿萝那贱婢动歪脑筋,都已经算计到了我头上,死不足惜。只不过她身上的五卷《黄泉真经》和两件圣祖宝物被那个辛子秋得了去,我要想办法夺回来。”
赵德昭略作沉吟道:
“能杀死绿萝,少说也得有接近地仙的实力。你一个人对付不了,所以才到这里来找我帮忙?”
皎月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我其实也没见过这个辛子秋,不过我的一个手下曾经跟他动过手,听说武功确实不错,但远没到地仙的程度,也许他有些特殊手段,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老实说,我这次特意开启传送阵至此,也不过是想看看真正的血河剑到底还在不在。但既然殿下还活着,又功力大进,在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下,咱们倒是可以联手一番,干些大事。”
赵德昭冷笑:
“我为什么要和你联手?如今你远不是我对手,对古墓的了解也不如我多,有什么值得我看重的地方?”
皎月淡淡说道:
“殿下如今的武功,自然惊世骇俗,不过这次进来古墓中的人,也都非同小可。咱们的目的一样,又是老朋友,时隔五十多年,外面的世界也变了样,奴家能帮到殿下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赵德昭面露轻蔑之色:
“皎月姑娘,你也用不着危言耸听,就算过了几十年,中原武林也必然还是那个老样子,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而且,我刚刚已经见过了一批所谓武林高手,有几个人功力确实不错,但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已经被我小小手段收伏,现在为我办事。”
皎月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刚刚在传送阵后已经看见了,殿下恩威并施,果然十分了不起。不过我说的厉害人物,并不在这其中。如今这一次古墓开启,和几十年前我们那一回一样,都有不明身份的奇怪人物进入了古墓。殿下应该还记得他们那些人的可怕之处。”
赵德昭闻言,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说道:
“你是说,那一群自称‘行者’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皎月道:
“我也只是推测,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比如我之前说的那位辛子秋,便是如之前那些‘行者’一样,没有征兆地忽然间出现在汴梁城中。除了杀死绿萝之外,她还干下了不少大事,同时武功进境神速。我调查之下,却发现此人无门无派,没有任何出身背景。殿下,这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
赵德昭脸色一沉,旋即说道:
“危言耸听,上次来到古墓的人,至少也有接近地仙的实力,但这个辛子秋,听起来武功远达不到这个程度,就算他真是那个什么‘行者’,也不足为惧。”
皎月浅浅一笑,媚眼如波:
“话是这么说,但殿下也该知道,这些‘行者’们从来都不会单独行动,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再告诉你一件事,之前我派手下霍山去调查辛子秋的出身,只不过刚刚开始,尚未有任何头绪,就有一个人偷偷潜入我的闺房之中,对我发出警告,不许动辛子秋一根汗毛。此人身怀我圣族功法,但更加浩瀚醇正,身上散发的威压甚至远胜我族中圣祖,恐怕已经超越了地仙境界。
“而且这个人虽然身穿大宋官服,自称姓洪,是当朝太尉,但很显然是假身份。这样的做派,和当年那些‘行者’也极为相似。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也许这位洪太尉并非‘行者’,而是数百年前仙魔大战的幸存者,是我圣族的高层人物。不过他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真的很值得怀疑,不是么?”
皎月在说这些的时候,赵德昭一直冷冷注视着她,感到她并没有撒谎,这才说道:
“那又如何,就算真的有强大的‘行者’来到这里,你这点本事,又能帮上什么忙,有什么资格和我联手?”
皎月察言观色,知道赵德昭色厉内荏,终于被她说动,这才图穷匕见,缓缓说道:
“奴家确实人微言轻,但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大靠山,便是这位洪太尉。这位大人实力强大,不论是真的圣族也好,还是‘行者’也罢,投靠他都绝不会吃亏。其实,这古墓中的宝物都入不得他的眼,只要帮他完成几件事情,他便可助我得到这里的宝物,还帮我提升功力。
“若是殿下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敢担保你得到的好处绝不会比我更少。这样的大人物,实力超乎你我的想象,绝不会言而无信。”
赵德昭怒道:
“混账,老夫何等身份,你居然让我屈尊纡贵,为别人卖命?念在你我相识一场,我饶你一命,赶紧给老夫滚蛋!”
皎月掩口轻笑道:
“殿下,到了咱们这个年纪,还要争那些没用的面子有什么用?到手的利益才是真的。奴家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在此地隐忍了数十载,就是想集齐四块金牍,开启通天之路,进入内核,得到方术士们羽化登仙的秘密,对也不对?
“洪太尉已经答应奴家,若是完成他交代的几件事,便会将金牍赐给我。你也知道,人类方术士的道法,对我圣族没什么用,我可以送给你,让你完成心愿,去接受方术士的传承,如何?”
赵德昭眉毛微微颤动,一张脸微微有些涨红,说道:
“你有这么好心?”
皎月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算什么?洪太尉还许给我,此次完成任务之后,扶植我当黄泉一族新的圣祖,凌驾于八大长老之上。相比之下,方术士的什么狗屁传承又算得了什么?能用这些东西换一个强援,我何乐而不为?”
赵德昭脸色依旧平静,但瞳仁微微一缩,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谷
他问道:
“这个洪太尉真有这么厉害?若是如此,他还要我们做什么?”
皎月听他口气转变,言下之意已经将自身划作她这一边阵营之中,十分满意,轻轻笑道:
“殿下,我皎月从不骗人,等你见到洪太尉本人,便知道他实力有多么可怕,绝对超过你的想象之外。
“我游历天下百年,见过的地仙也有一箩筐,甚至和真仙也打过交道,却没有任何一人能像他那样,给我如此恐怖的压力。
“我说他对古墓中的宝物不屑一顾,因为恐怕上古方术士,也未必赶得上他。此人若不是‘行者’,就一定是我圣族的真正嫡传,我黄泉一族这样的旁系在他眼里,就如同蝼蚁刍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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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洪太尉为什么要我们帮忙,是因为他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而且殿下恐怕不知道,在这古墓之中,根本就不允许仙人进入,即使像洪太尉那样用了特殊手段进来,也不能爆发超过地仙的战力,否则方术士的阵法便会启动,毁掉所有传承。”
她倒是没说假话,而且说话间还想起了那一晚在钟雄府上,自己房间之中,洪太尉那恐怖的威压,一阵的不寒而栗,眼神中也自然流露出敬畏的神色,仿佛真的在崇拜神明一般。
赵德昭沉吟不语,似乎在下着决心,半晌之后才说道:
“好吧,我再信你一次,可事成之后,我不仅要进入古墓内核,而且还要洪太尉帮我重登大宝,夺回江山。他若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一定能够做到。”
皎月笑道:
“殿下,我不是洪太尉,怎能为他做主?古墓内核,是他许给我的,这我可以给你,但是其他的,等事成之后,你可以自己去问。说老实话,就算洪太尉不能帮你夺回皇位,也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他们这样的大人物,随便手指缝漏一漏,就够咱们享用不尽了。
“这样吧,我知道你手里有一根金牍,我手里也有一根,算是洪太尉赏赐给我的,我也给了你,算是个定金,这样一来,你无论如何也不会亏本,怎么样?”
说着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来,被赵德昭一把抓住,仔细看时,果然是一枚印有白泽图案的金牍。
只听皎月继续说道:
“另外一枚玄冥神兽的金牍在洪太尉手中,等咱们完成任务,自然会给你。”
赵德昭疑惑道:
“还有一枚呢?我知道外围四大区域已经全部开启了,那么最后一枚神兽勾陈的金牍究竟在谁的手上?”
皎月说道:
“这是秘密,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这枚金牍也在洪太尉的掌控范围之内,想要拿到易如反掌。殿下不必担心。我诚意真的很足,也没必要骗你,跟我联手,绝不会让你吃亏。”
赵德昭又想了想,说道:
“老夫中了血河剑上的咒术,必须要在此借助血河的阵法镇压体内血气,没办法长时间离开。而且,我已经派人前去开封府那个区域夺去金牍了,势必会和那位洪太尉交手,这怎么办?”
皎月微微有些蹙眉,但很快说道:
“这个也好办,天枢阁和莲花派的人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想来洪太尉即使不能爆发地仙之上的战力,对付他们也绰绰有余。至于殿下的血咒,既然我来了,就帮你一次,咱们一起去寻找血河剑,找到之后,不但能帮你解掉咒术,还能令你功力再上一层楼,也算是我体现联手诚意了。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皎月姑娘请讲。”
“等你日后进入古墓内核,得带上我一起。内核之中,应该藏有我这几位波斯属下梦寐以求的一处遗迹,我得帮他们寻到。至于方术士的宝物和传承,我倒是不太感兴趣,不会和你争抢,如何?”
赵德昭点了点头道:
“当然可以,既然如此,我多谢皎月姑娘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洪太尉要我们做什么事情了吧。”
皎月凑到赵德昭身边,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番话,赵德昭脸色微微一变,有点不可置信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
皎月笑道:
“富贵险中求,殿下也是一百多岁的人了,不会真的幼稚到以为这世上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吧。何况,这几件事虽然不简单,但你我联手,胜算还是很大的。”
赵德昭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说道:
“好吧,老夫就搏一次机会,希望皎月姑娘你口中的那个‘洪太尉’不要让我失望……”
……
甬道之中,洪太尉手持火把,忽然掩口打了个喷嚏。
钟雄赶紧走上前去,关心地问道:
“太尉大人请保重身体,这山中甬道潮湿风冷,切莫着了凉,卑职这里有件皮衣,可以御寒,大人要不要……”
辛子秋在后面听了,心中不禁佩服。
看人家这情商,这脸皮,我去,真的牛X。
洪太尉却一点也不见外,小声说道:
“我说老钟啊,本官可是武将出身,身子骨好得很,为国效力,这点冷风算什么?打个喷嚏嘛,大概是因为暖香阁里面的哪个姐儿又想我了,不必放在心上。”
钟雄知道洪太尉跟他一样好色,还霸占过他的小妾王姑娘,不但不尴尬,反而颇为得意,感到自己跟当朝公卿已经打成一片,心中高兴,讪笑道:
“既然如此,卑职就放心了。”
正说着,前方陡然一亮,众人看到了出口。
洪太尉哈哈大笑道:
“前面便是出口,兄弟们,跟我走!”
说着大剌剌地往洞口迈出。
就在此刻,一道耀目的剑光袭来,倏忽间贯穿了他的胸膛……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崖顶混战
“噗!”
长剑贯胸,洪太尉哼都没哼一声,便仰身摔倒在地。
一道血箭从他胸口喷射而出,染红了身上的官服,并在半空中洒成一片血雾,犹如绽开的花朵。
……
钟雄和徐良离着洪太尉最近,都是大吃一惊,连忙双双冲到洞口前相救。
只见那剑光再次闪动,直奔洪太尉的脖颈,要将他人头砍下。
“叮!”
金铁摩擦之声传来,原来徐良已经窜出洞口,同时金丝大环刀出鞘,挡住了这一击。
刀剑相交,徐良只觉得虎口微微一麻,知道偷袭之人功力不弱,当下不敢怠慢,赶紧使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刀光炫动,覆盖四方,将身前用剑之人逼开,先护住了地上生死未知的洪太尉。
可偷袭的人不止一个,徐良宝刀转了半圈,便感到后背恶风不善,忽地右首边侧后方一条黑黝黝的齐眉大棍挥出,朝他腰眼横扫而来。
徐良赶紧侧身闪过,又怕那大棍伤到洪太尉,赶紧左手食中两指连弹,两枚墨玉飞蝗石打出。
他暗器功夫天下一绝,虽然头也没回,但仿佛脑后生眼一般,两枚飞蝗石电射疾飞,直奔那使棍之人双眼射去。
同时宝刀又挡下了前方长剑一击,嘴里大声喝道:
“你们是谁?居然敢偷袭朝廷命官?”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
就这么阻得一阻,钟雄也提着钢叉从洞口冲了出来,只见外面是一片峭壁悬崖,只有方圆十几丈的一处平地,周围草木丛丛,怪石横生。
而徐良正在被两人前后夹击,周围还有十几个人,各自手持兵刃,蠢蠢欲动,正要上前围攻。
钟雄大吼一声,挺叉便刺,同时还不忘朝着洞口中指挥道:
“能打的快出来,不能打的躲在洞里,有人在这里偷袭!”
他到底当官多年,虽然每日忙于钻营,但也指挥过不少平山灭寇的大战,经验极其丰富,在这电光石火间便做出了判断。
对方人多,自己这边只能仗着黑漆漆的洞口守御,老弱病残的赶紧躲起来,不然平添累赘。
钟雄这些年虽然养尊处优,但武功倒是没搁下,伸手一叉,又稳又狠,直刺那使棍之人的肋下,要来个围魏救赵,为徐良解困。
那使棍的汉子向后轻轻一纵,躲过这一叉,紧跟着举棍便砸,势大力沉。
钟雄手中钢叉往上一迎,两柄重兵器轰然相撞,火星四溅,发出嘶哑难听的金属摩擦声。
钟雄双膀酸麻,手臂上根根青筋冒起,膝盖发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但此刻箭在弦上,对方大棍上内力源源不绝,如泰山压顶一般,他只要不支倒下,必定死于非命。
因此尽管被压得胸口烦闷欲呕,也只能拼命咬牙,勉力强撑。
正在这时,一道雪亮的剑影突袭而来,凌厉无匹,直刺那使棍的大汉。
那大汉耳听得破空雷鸣之声,知道厉害,赶紧放开钟雄,使棍迎向宝剑。
嘭地一声闷响,如中败革,那大汉被震得倒退一步,险些摔倒,赶紧以棍支地,这才站稳。
抬眼看时,只见面前站着个身材高大匀称的年轻人,手中持着一柄厚重的长剑,衣袂翩翩,飒飒而立。
正是辛子秋。
他本来就在队伍前端,听到外面打斗声音和徐良的呼喝,担心三哥有事,赶紧运起金钟罩神功,便冲了出来。
正巧看见满身浴血的洪太尉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他心中微微一颤,难道自己错估了这位大人?他不是在扮猪吃老虎,而是真的武功不济?
不过此时情势危急,也不容许他细想,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便被他抛在脑后,视线看向了场中。
徐良此时正和一个用剑的老者过招,兀自游刃有余。
而钟雄则被一根大棍压住,眼看就要不济。
同时空地上还有十几个不认识的人正在围拢过来,似乎早有准备,就等着在这里埋伏开封府的人。
他想也不想,先一剑劈出,解了钟雄的危机。
跟着大喝道:
“钟大帅,这里有我,你快去看看洪太尉的伤势!”
在他的心中,始终是救人要紧。
钟雄如蒙大赦,赶紧退到一旁,发现只是这么短短两招的工夫,自己已经汗如雨下。
那使棍的大汉怒喝一声,抡棍便朝辛子秋砸来。
……
这是辛子秋自踏入炼神之境后,这是第一次与人动手。
他心念一动,炁与神合的魂魄之力如水波一般荡漾而出,覆盖了周身丈许距离,整个世界顿时变得不同起来。
使棍大汉因为愤怒和惊惧导致的心脏加速跳动声,手臂上每一块肌肉的挤压和收缩,额头上沁出的丝丝热气,全都逃不过他的感应,映在他脑海之中,纤毫毕现,一目了然。
甚至对方下一招要瞄准何处,使用多大力道,都在他神奇的灵觉掌控之中。
在打斗中感受着这种超自然的境况,对辛子秋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
他只觉得对方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心中气势大盛,身子略微侧开,剑尖斜斜一指,往他右边肋下刺去。
使棍大汉也是一流的高手,对招式拿捏极为精准,明白若是不加照应,则这一剑刺中自己之时,他手中长棍还要差上两尺才能砸中对方,只好回棍自护,封住辛子秋长剑路线。
这一招“铁锁横江”,本是“五郎八卦棍”中守中带攻的高招,不论对方如何回应拆解,都有源源不断的后着。
但辛子秋干脆毫不理会他的招数,巨阙剑顺势上挑,快得无与伦比,抢攻他脖颈处的弱点。
使棍大汉无可奈何,作势便要避开这一剑。
可身子刚要发力,长剑已经变向,又指向他肩膀处露出的破绽。
那大汉大吃一惊,赶紧再要闪避,但辛子秋手中长剑却如未卜先知一般,总能先他一步看出他要躲闪的方向和位置,恰到好处地卡在中间。
不论大汉想要如何闪避躲开,都像是将自己身子扑到宝剑上去一般。
在外人看来,使棍大汉古怪地扭来扭去,好像身上长了跳蚤虱子一般。
可只有他自己才深知其苦,因为身上肌肉只要稍稍一发力,便会迎来宝剑潮水般的汹涌进攻,对方好像看穿了他的一切想法和动作。
如此莫名其妙的打法,若非身处其中,真是难以置信。
正在这片刻间,山崖上其余的十几个人也已经围拢上来,要夹攻徐良辛子秋两人。
但此时甬道中也已经一连蹦出八九个人来,纷纷跳入场中,加入了战团。
正是开封府的侠客们和欧阳春,贾宪等人。
一场混战。
……
此时已近黄昏,西北风更紧,天边轻雷隐隐,浓浓的黑云如大小不同的山丘一般,一座座奔涌而来。
峭壁丹崖之巅,两方人马战成了一团,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仅仅几个呼吸间,辛子秋一剑又一剑,已经抢攻了三十多招,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
那用棍的大汉被他毫不停留的连续进攻逼得无路可退。
眼见着对方的剑法既不算快,也不如何威猛,招数更是普通得毫无花俏,但偏偏每一剑刺出,位置和时机都恰到好处,令他破绽百出,左支右绌,毫无反击之力。
辛子秋得穆桂英传剑之后,已窥上乘剑术之精要,如今又进入炼炁化神的奇妙境界,更是如虎添翼。
他此时和人动手,好像小朋友得了一件新奇的玩具般,兴趣盎然,因此并没下杀手,而是像猫戏老鼠般,拿对方练招,否则数剑之内便取了这大汉的性命。
又拆了几招,辛子秋长剑如毒蛇般昂起信子,剑尖贴上了他咽喉,冷冷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偷袭我们?”
那大汉冷汗如雨,嚅喏道:
“我们是……”
正在这时,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伴随着冲天血气,朝这边笼罩而来。
辛子秋心生感应,顿时一惊,知道不可力敌,于是飞起一脚将使棍的汉子踹向剑光,同时自己身形疾退,身上錾金色光芒亮起,将金钟罩运转到了极致。
那一道剑光离着使棍汉子三尺多远,倏地停住,紧跟着拐了个弯,挟着汹汹血气,于间不容发之际向辛子秋连劈三剑。
剑上真炁澎湃,如冥河倒卷,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辛子秋后退之中,本能地神念扫过,只感觉如身处万千怨鬼冤魂之中,寒气袭人。
好强!
在对方这种邪门又雄浑的真炁之下,什么上乘剑术都无用武之地,因为他即便看出了对方的破绽,也不敢直撄其锋。
被这种高手缠住,可是大大不妙。
辛子秋想也不想,从怀中掏出一个黑黝黝的物件,轻轻一捏,顺手扔出。
“去你大爷的,fire in the hole!”
那物件迎上剑光,顿时爆开,明亮的火舌喷出,裹挟着烧红的铁砂,如漫天花雨一般。
灼热的高温,破开了粘稠的血气,挡住了剑光。
正是辛子秋得自婆娑世界的土质手雷,“霹雳雷火弹”。
这东西他一共有两颗,先炸了黄泉魔族的绿萝一次,这是最后一颗。
不过辛子秋一点都不心疼,因为他借着这火光掩护,抢得了先机,一招“青龙入海”,朝前面攒击而去。
那血色剑光的主人虽然被雷火弹炸得灰头土脸,但并未受伤,见到火光之后长剑如龙,朝自己刺来,冷哼一声,挺剑相迎。
双剑相交,铿锵作响。
辛子秋只感到巨阙剑上传来一股巨力,有些抵受不住,蹬蹬连退两步,胸口气血翻涌,重重吐了一口浊气。
这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
血色剑光的主人,自然是函谷剑丁平。
而偷袭的这些人,便是天枢阁和莲花派众豪客,他们随着李公公传送前来此地,首先发现了这处甬道的洞口,料定大宋的队伍必定会从此出来。
但这甬道狭窄,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思来想去,便在此悄无声息地守候,果然被他们先声夺人,击倒了毫无防备的洪太尉。
所幸开封府众人平时训练有素,临危不乱,反应也是奇快,霎那间便已经冲了出来,排开了阵型,将洪太尉护住,否则先丢了曹国舅,再死了洪太尉,谁也不好交差。
丁平本来正在跟其他人交手,但余光瞥见辛子秋剑法高超,长剑逼住了自己的弟子何宗汉,盛怒之下,便仗剑来援手。
他剑术既高,又有血河剑气增进功力,因此一剑之下,将辛子秋劈得倒退,待要再上时,只听有人口颂佛号道:
“阿弥陀佛,施主,你的对手是大和尚,不要为难辛施主。”
同时叮当声响,一根茶杯口粗细的九环锡杖凌空砸来,迎向了丁平的血色昆吾剑。
辛子秋定睛一看,来人正是保宋罗汉,曾经的北侠欧阳春。
在场的大宋队伍之中,也只有他武功最高,勉强能和几乎脱凡入圣的丁平一战。
辛子秋心中感激,高声喝道:
“多谢大和尚!我来助你!”
挺剑向前,便要和欧阳春夹击丁平。
但天枢阁人多势众,怎会让丁平以寡敌众?当下又有一人飞身赶到,手持一柄钢刀,劈向辛子秋。
同时哑着嗓子说道:
“休想两个打一个,吃我一刀!”
丁平眼光一扫,只见来人正是萧申,知他武功精强,是自己这边第一流的高手,便放心让他出手,而自己专心对付欧阳春。
至于那使棍的何宗汉,在这种场合根本插不上手,被几人自然而然地无视了。
辛子秋见刀光闪耀,连忙舞动长剑回击,可往这人脸上看去,心中却是一惊。
只见他脸上呆板木然,面色青中带紫,好像个死人一般,偏偏两颗眼珠在滴溜溜转个不停,诡异得令人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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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是鬼?
但此刻间不容发,辛子秋只能硬着头皮应战,神念扫去,却感到了对方面皮下面的肌肉在轻轻颤动。
原来是人皮面具,不过这也太逼真了!
我去你大爷的,装神弄鬼。
辛子秋被气得不轻,巨阙剑含怒出手,迎上萧申的钢刀,两人各展武功,战在了一处。
萧申真炁充沛,兼之刀法招数变幻莫测,已经到了浑然一体,人刀不分的境界,纵然辛子秋凭借强大的神念,能够看穿他刀法中的破绽,但手中宝剑却难以攻其瑕隙。
两人你一刀来,我一剑去,霎时间拆了三十多招,居然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萧申边打边退,渐渐地,两人离着混乱的战场已经有了些距离,到了崖边一处无人的角落。
辛子秋此时全身心倾注于剑法之中,心中无悲无喜,并未发觉异样。
忽然间,萧申虚晃一刀,轻声对他说道:
“辛子秋,你大爷的……”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故人相见
萧申仍顶着那一张死人脸,但此刻说话时语气飞扬跳脱,也不再哑着嗓子,分明是二十几岁年轻人的声音:
“……你他妈的好大胆子,在婆娑世界居然用敢自己的真名实姓,而且还不乔装打扮一下,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吧。”
辛子秋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这声音他可再熟悉不过,但怎么可能?
……=
“你是老萧?萧老板,萧尚东?”
萧申嘿嘿一乐,配上他那副僵硬木然的尊容,更是诡异得可怕。
“是我,怎么你小子也是行者?你是二阶还是三阶行者?经历过几次事件了?三次?四次?”
他连珠炮一般,一股脑问了一大堆问题,辛子秋却张口结舌,脑袋都有点恍惚,似乎又回到了燕大的宿舍之中。
……
萧尚东是辛子秋同寝室的室友,外号萧老板,辛子秋叫他老萧。
他们宿舍四个人,按着岁数排,庞志军因为复读了一年,年纪最长,因此自居老大。
萧尚东年幼时曾因生病休过一年学,因此仅比庞志军小两个月,排行第二。
第三的名叫路钟鸣,性格比较孤僻,不怎么和人来往。
而辛子秋年纪比其他人都小的多,自然是宿舍里的老幺。
萧尚东和其他几人都有点不同。
这位地道的老BJ,是个妥妥的富二代,他父亲早年留学美国,混迹华尔街,后来又是国内最早的一批私募基金的合伙人,管理着数额惊人的资产。
他母亲则经营高档时装生意,家里在政商两界,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不过老萧为人却很接地气,吃食堂,住宿舍,穿的也很朴素,平时看起来和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根本想不到他是个家资亿万的超级公子哥儿。
以至于相处了一年多,宿舍里的人甚至都不清楚他家里的条件。
直到大二的时候,有一次老大庞志军的母亲突发重病,急着要他赶回山东老家,可那时正赶上运输高峰,买不到火车票。
就在老大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萧尚东一通电话,直接调来了他爸的私人飞机。
只经过几个小时的审批,当晚就将庞志军送去了山东,之后又派人直接将他家里人也一起接回了京城,安排了医院和护理,整个过程一路绿灯,干脆痛快,顺利得简直像是在自家后院溜达一样。
这下所有人都蒙了,敢情相处一年多,不识萧郎是大佬……
后来,庞志军自然是感激不尽,几次三番地道谢,不过萧尚东却一脸的云淡风轻,根本没当回事儿。
好像调动私家飞机,安排医院这种事对他来说,就跟下楼去食堂买两个包子一样,稀松平常。
但是自此,萧老板这个外号,算是坐实了。
……
辛子秋跟萧尚东关系很好,当然倒也不是因为他的富二代身份,而是两人都准备去美国留学,共同语言比较多。
萧尚东喜欢研究拓扑几何,他常常和辛子秋抱怨,说他爸一个劲儿地逼着他放弃这个方向,以后到美国学统计或者金融数学,然后再去华尔街搞量化交易,说那玩意儿才有前途。
辛子秋也不是很懂金融和证券,不过他确实知道不少天资过人的师兄师姐们放弃了数学研究,去股票市场这个大赌场玩儿概率去了。
他原来的导师张坤就很反感这些人追名逐利,不止一次地在各种场合大骂过这些人不配来燕大学数学。
其实辛子秋倒是并不抵触这些。人往高处走,也不是有才华就一定要用来搞学术研究,赚钱也不是什么坏事。
……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钢刀,辛子秋心中吃惊得无以复加。
他可没想到朝夕相处了三年的老萧,居然也是一名婆娑世界的行者,而且还身具如此厉害的武功。
看他刚刚与对战时好整以暇的样子,恐怕功力还在自己之上。
老萧的嘴真的严,难怪能把富二代的家境藏得严严实实的。
……
两人互相知道了身份,自然就不再打生打死了,而是在一旁虚晃刀剑,同时小声交流着。
辛子秋定了定心神,回答了萧尚东的问题:
“这是我第一次事件,我才刚刚做完了准行者的晋升任务,现在是一阶行者。”
萧尚东顿时脸色一变,骂道:
“小秋你大爷的,你这书呆子愣头青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一阶行者跑到这里来,你不要小命儿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个四级世界,你哥我身为三阶行者,都算是越级挑战,还要小心翼翼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翘了辫子。你个一阶行者,居然还大摇大摆的用真名四处乱跑,真以为这里不死人的么?”
他想了想又疑惑道:
“不对,这不可能啊,新晋行者的考验任务,都是在一级世界做的,你怎么会来到四级世界,婆娑世界的规则出问题了?”
说话间还装模作样,有气无力地呼喊了几声,手中钢刀晃动,软绵绵地连劈三刀,都被辛子秋一一接下。
辛子秋觉得老萧骂得很有道理,他如今经过了磨练,心性变化很大,现在回头再看自己从前的种种操行,简直就是憨货一个,要不是运气好总能逢凶化吉,恐怕早死了八回了。
于是唏嘘道:
“嗐,别提了,我是被人算计了,直接用什么狗屁饕餮之力将我拉了进来,险些送了小命。”
萧尚东一脸不可置信的惊讶:
“我勒个去,你惹上什么大人物了?神兽饕餮之力,那可是只有得到传承的高阶行者才能使用,而且很难得到,为啥要用在你身上?”
辛子秋反手刺了他一剑,被钢刀格开,同时说道:
“嗯,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先别说这个,你跟着的是一帮什么人?干嘛要来偷袭我们?”
他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萧老板虽然是好朋友,未必会害自己,但他跟着的那一帮人可都不像是什么善茬。
萧尚东叹了口气道:
“那是西夏天枢阁和莲花派的联军。唉,这帮人心狠手黑,各怀鬼胎,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也迫不得已没办法,这次的任务很棘手,对我又是越阶,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隐瞒身份,暂时藏身在他们队伍之中。
“还是你厉害,居然混进了开封府,我听说你还当了校尉。怎么做到的?我也想投奔开封府,可是没门路啊。”
辛子秋心中一动,忙问道:
“莲花派?你是说控制京师无忧洞的莲花派吗?”
萧尚东随意舞着手中钢刀,点了点头道:
“是啊,他们可挺恨你的。我听说你挑了逍遥楼,还杀了门主司徒空?你一个一阶行者居然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也真够可以的,搞得我以为你都是中阶行者了呢。”
辛子秋两眼放光,问道:谷
“老萧,先不说这个,你既然混在他们队伍中,那知道无忧洞的掌印人是谁么?”
他的任务之中,还有一个是找到并杀死四个无忧洞的掌印人,死掉的司徒空算一个,其余三个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大半个月来,他也做了不少功课,打听到了京师无忧洞正是由莲花派暗中控制,想来无忧洞的所谓“掌印人”跟他们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果然,萧尚东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怎么,你也有任务?是跟无忧洞有关?怪不得你要去剿灭逍遥楼呢。嗯,我还真知道掌印人是谁。
“你看到那个手掌受伤的大汉了么?哪个是无忧洞金刀门的门主柳元章,我和他交过手,武功还可以,不过应该打不过你。
“还有那个乞丐打扮,手中拿着绿色手杖的家伙,那是丐帮帮主孙昱,武功比柳元章强不了多少。
“最厉害的,是那个一身白衣的老头儿,名叫胡士休,他是掌印龙头,武功很强,你未必是对手。”
辛子秋多看了胡士休一眼,这个名字他听死去的康文平说过,没想到也是莲花派的人。
他闻言一喜,心想这下可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没想到剩下的三个掌印人都到齐了,就算这次不能一网打尽,以后也有机会挨个干掉他们。
虽然莲花派的人都为了隐藏身份蒙了面,不过辛子秋记住了他们几个人的身形特征,感到自己离完成任务又近了一步。
莲花派作恶多端,杀他们辛子秋完全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只听萧尚东又问道:
“小秋,你是什么任务,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辛子秋道:
“我的任务是探索古墓,然后还有击杀四个无忧洞掌印人,司徒空已经被我干掉了,就剩下这三个了。”
萧尚东一笑:
“你这任务不难嘛,有点麻烦的就是个那个胡士休,他挺厉害的,而且是领头的,找到他落单的机会不多。还有,你要小心,我看他身边有两个人,似乎隐藏了身份和实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很可能是他的底牌。”
辛子秋点了点头问道: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萧尚东咂了咂嘴说道:
“我第一个任务是找到金牍进入古墓,这个已经完成了。余下还有两个任务,都挺麻烦的。
“第一个是要进入古墓内核取得一样东西,第二个是要刺杀一个人,我已经找到了他,不过这家伙功力有点强,我未必是对手,而且我还得利用他进入内核。”
辛子秋想了想问道:
“老萧,你要不要到开封府这边来和我联手?我总觉得莲花派和天枢阁的人不靠谱,他们心肠歹毒,不值得信任。”
萧尚东略略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我还有别的任务,暂时还得利用这帮人,而且他们实力强大,对我很有帮助。唉,这不是咱们自己的世界,你也不用有什么道德束缚,只要能完成任务,同流合污一下也没问题。”
辛子秋不太认同他的想法,觉得在哪儿都得有底线,不过人各有志,这倒也不能强求。
两人任务不同,联手确实也没什么意义,辛子秋虚晃两招,说道:
“咱们打了这么久还没分胜负,等下容易露馅,我去换个对手,你自己保重,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直说。”
萧尚东点点头道:
“你也小心,任务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放弃,对你来说影响也不大。这世界等级很高,秘密也很多,你在这里很危险的。不过你小子实力挺强,二阶行者也未必是你对手,咱们分头行动,等回归之后再细说。”
辛子秋点了点头,忽然大喝一声道:
“你这厮太厉害,老子不是对手!”
呼地腾身跃起,跳出圈外。
萧尚东自然也不追他,但是心中好笑,这家伙入戏太深了。
辛子秋离开了萧尚东,眼光向场中一扫,很快看清了形势。
实际上,场中大部分人都没有生死相搏,开封府的众侠客没搞清楚敌人的身份,不敢贸然进攻,多半都采取守势。
而莲花派和天枢阁的人,只是慑于赵德昭和李公公的淫威,勉强出战。
既然没什么好处可捞,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动力去玩命。
只有李公公扬着带毛的长臂,奋力厮杀,不过他被妙清禅师拦住,双方斗得势均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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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这才发现,原来这一路上不声不响的年轻僧人,居然身怀绝技,武功强得可怕,丝毫不弱于萧尚东,大概还在自己之上。
大相国寺不愧是千年古刹,果然藏龙卧虎,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青年高手。
他略一沉吟,马上选定了自己的目标。
无忧洞掌印人,金刀门门主,柳元章。
他大爷的,就杀这个。
柳元章此时正和玄诚道人在交手,两人早就认识,彼此心照不宣,也只是做做样子,打得很热闹,却没什么杀招。
辛子秋一声大喝,说道:
“道长,我来助你!”
话音刚落,人已赶到,巨阙剑出,雷霆万钧。
玄诚道人一见是辛子秋,眼珠一转,大声说道:
“辛子秋,多谢你相助。”
他这句话以内力送出,悠悠传遍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莲花派的人立刻投来愤怒的目光。
辛子秋顿时明白这牛鼻子在算计自己。
明知道莲花派跟他有仇,还故意点出了他的身份。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辛子秋的样貌身材,以后少不得有诸多暗算麻烦。
辛子秋倒是不怕这些,但仍然心头火起。
好个阴险的臭道士,老子早晚好好坑你一次。
正在这时,萧尚东假意追上,朝着辛子秋就是一刀凌空劈来,同时大喝道:
“臭不要脸的东西,吃我一刀!”
刀气纵横,凌厉无比,却绕过了辛子秋,砍向玄诚道人。
……
第一百四十章 刀意
莽莽刀气,滚滚而来,如雪峰之巅的凛凛劲风,尚未及体,便已刺痛皮肤。
玄诚道人见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刀,顿时大惊失色。
他只觉得刀光潋滟,寒如秋水,身前三尺全被冷肃的杀气覆盖,仿佛置身天极之渊,冰冻住了他每一根神经,生不起丝毫反抗之意。
一刀之下,山崩地裂,妖魔辟易,倒转星河……
刀意,有若实质。
这已经超脱了凡俗刀法的范畴。
总算玄诚道人身负“景”字门传承,神魂远胜常人,赶紧运转秘法,稳住心神。
身子向右猛地一扭,避开了这一刀。
纵然如此,他也吓得亡魂大冒,冷汗都从额角渗了出来,脸上长长的伤疤更是因为肌肉的抽搐,在不断扭动跳跃,愈发狰狞。
好强!
他曾经见识过萧申显露武功,一招之间擒下了柳元章,十分了得,但那毕竟只是远远的惊鸿一瞥。
如今这一刀,恐怕才是此人的真正实力。
玄诚道人觉得他大大低估了对方,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居然武功精强如斯。
即便自己老师武圣于和在此,也未必就能稳稳压得住他。
辛子秋刚刚居然和这种人激战了半天,他有多强?
不对,这小家伙可没有如此实力。
玄诚道人脑海中忽然想起萧申第一次听说辛子秋名字时,那不正常的惊讶眼神,再联系起这报复性的一刀,顿时全明白了。
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们都一样的出身神秘,来历不明,难道是那话儿来了?
……
萧向东比辛子秋大了六七岁,心思更是深沉得多,又和玄诚道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为人心黑阴毒,口蜜腹剑,最是难缠。
因此听到他专门喊出辛子秋的名字,便一下子猜到了这道人的用意。
我去,这是……要摆小秋一道?
眼看这牛鼻子道士要把自己好朋友架在火上烤,萧尚东可不能忍,借着假意追击辛子秋的机会,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刀。
混开封府是吧,叫你他妈跟老子玩儿无间道……
到了此事,他不再隐藏掩饰自己的实力,横刀立威。
在场的顶尖高手们如丁平、李公公等人,都对他的“刀意”心生感应,纷纷余光朝这里看来。
所谓刀意,便是内功练到化神之境,能在真炁中夹杂着神魂之力,对敌手的精神产生攻击。
练到高深处,一刀之间,缘起缘灭,幻境丛生,让人心神失守,阵脚大乱。
不战而屈人之兵。
以此类推,还有掌意、剑意、枪意等等。
能练出刀意者,不仅内功已达类似炼炁化神的至深境界,精神力量更是坚韧无比。
而且依照各人性格不同,刀意也不尽相同。
如萧向东这样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一定是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锻炼出来的。
没有经过大量的生死历练,绝不会有如此肃杀的强烈压迫感。
萧向东一刀逼退玄诚道人这等大高手,胸中豪气陡生,举刀大笑,狂妄无比,配上他那副冷冰冰的人皮面具,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横刀长歌仰天笑!痛快,道士,你可敢与萧某一战!”
……
辛子秋在旁边静静看着萧向东装B,忍不住直翻白眼。
老萧平时可不是这性格,在婆娑世界中也入戏太深了吧,这一出气吞山河的自嗨式英雄表演,委实有点浮夸。
槽点太多,无力吐槽。
不过他明白好友的用意,一是要帮他出气,二来要引走玄诚道人,将柳元章留给他好完成任务。
三来也要演示这一刀的刀意专门给他看。
辛子秋初入炼神之境,虽然真炁已经和神魂融为一体,但还达不到用神魂之力作为攻击手段的地步。
不过近距离感受了这一刀,他心中也有所明悟。
假以时日,在他内景慢慢蕴养之下,神魂越来越强,便有机会也能施展出这样的攻击。
他感激地看了老萧一眼,发现这家伙也瞥向自己,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果然是好兄弟,默契十足。
有了老萧的牵制,辛子秋自然不会浪费机会,手中巨阙剑一挺,刺向柳元章,上面弧光缠绕,竟是将掌心雷的功夫运到了剑上。
这是他在内景初成之后,新领悟出的技巧,现学现卖。
柳元章听说这就是剿灭了逍遥楼的辛子秋,也勃然大怒,他跟司徒空素来交好,早就想给他报仇雪恨,可一直没找到机会。
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扬起手中龙头杆棒,运足内力迎向辛子秋宝剑。
柳元章身为专擅暗杀的金刀门门主,武功自然极强,当初他虽然被萧向东一招拿住,但其实两人差距并非如此悬殊,主要还是因为那时轻敌所导致。
如今面对辛子秋,他心中有了防备,明白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既然能杀掉司徒空,不论使了什么手段,都必有过人之能。
因此尽管怒不可遏,却丝毫不敢怠慢,出手便用尽了全力。
他本来最擅掌法,家传“金翅大鹏掌”威力无双,但可惜手掌被萧尚东戳伤,一直没有痊愈。
因此只能改用兵器,使一条二尺三寸长,精钢打造的龙头杆棒,中间粗,两头细,上面生满带毒的倒刺,见血封喉,十分歹毒。
棒到半途,突然微微一晃,倏忽间一变二,二变四,幻化出无数飞舞的棒影,宛若千百条杆棒同时击出,变幻无方。
辛子秋没见过这种古怪的兵刃,但仗着自己有戊土神雷和金钟罩护体,倒也不太怕。
他手中巨阙剑毫无花俏,中宫直进,挟着雷电之威,力道千钧,要来个以拙破巧。
砰!
宝剑撕破了棒影,两柄兵器相撞,火星四溅,发出嘶哑难听的摩擦声。
柳元章如遭雷殛,持棒的手一阵麻痹,臂膀不自觉地抽搐一下,同时感到了剧烈的灼痛。
他暗道不好,这年轻人武功太过邪门,不可力敌。
可心中这样想着,却为时已晚,辛子秋一剑破开他招数,紧跟着剑尖势如破竹,斜斜上挑,直向他咽喉刺来,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总算柳元章经验丰富,眼见闪避不及,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斜过身子,躲过了要害。
可左边肩膀却被巨阙剑刺中,痛得他大叫一声,眼泪都留了出来。
诡异的是,伤口居然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原来在宝剑刺中他的那一刹那,辛子秋剑尖的神雷已经将他伤口四周烧焦,连血液都已干涸,只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紫黑色印记,火辣辣的剧痛难当。
柳元章此时半边身子都酸麻无比,无力再战,只能虚晃一招,飞快负痛退去。
辛子秋哪能让他跑,脚尖一点,身子向前电射而出,又是一剑,朝着柳元章劈去。
就在他剑尖将要挨上对方后背之时,蓦地只见柳元章身子一矮,让过了这一剑,跟着猛地回头,脸上露出了狞笑。
去死吧!
柳元章有一门绝技,能在嘴里藏一枚一寸多长的透骨钢钉,到了关键时刻,一张嘴,便能发射钢钉,专射人的要害,百发百中。
这钢钉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也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在这歹毒的暗器之下。
这也是他身为顶尖暗杀组织首脑的凭仗。
如今到了生死关头,他又使出了这一招。
可只见辛子秋脖子微微转动,钢钉打在了他脸上,竟然‘叮’地一声弹开,只留下个浅浅的白点儿。
“老子有金钟罩,你个傻缺!”
这是柳元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紧跟着他眼前一黑,被辛子秋一脚蹬在后背,脸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此时的辛子秋,早非吴下阿蒙,绝不会愣头愣脑毫无防备地追击穷寇。
他飞身上来的时候,就早已经使用饕餮之力,将金钟罩运转到极致,同时精神高度紧张,防着柳元章的濒死一击。
果然见到这厮回头,便赶紧一扭脖子,避过要害,同时伸腿狠狠蹬去。
看柳元章摔倒,辛子秋毫不迟疑,一剑划过,将他人头砍下,腔子里鲜血喷洒了一地。
方在此时,熟悉的任务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级别:普通。”
“……”
“你杀死了‘无忧洞’掌印人柳元章。”
“你的任务进度如下:”
“找到并杀死‘无忧洞’四位以上掌印人:2/4。”
……
为民除害外加完成任务,辛子秋心中大喜,这样的好事儿,要是能多来点就好了。
他踢翻柳元章尸体,毫不迟疑,迅速发动了获得的生灵精气,在饕餮之力的神奇作用下,迅速补充着损耗的真炁和体力。
此时他的内景已经取代了丹田,成为真炁与神魂共生汇聚的地方,而生灵精气不再好像暖流一般温润经脉,而是如沛雨甘霖,滋养着内景。
在他运用饕餮之力时,正在气定神闲地和玄诚道人周旋的萧向东似乎心生感应,禁不住朝这里看了一眼,心中暗想着小秋这家伙究竟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居然还能在战斗中恢复神魂与真炁。
不过你还别说,这宝物倒还真适合这莽撞的愣头青。
……
辛子秋此时却无暇体会这妙不可言的感受,片刻间,他觉得体力稍稍恢复,便腾身跃起,朝着丐帮帮主孙昱杀了过去。
趁热打铁。
孙昱此时正在和展昭对战,余光瞥见辛子秋三两招之间便斩杀了柳元章,却不知为何又朝自己冲了过来,当时吓得真魂出窍。
他从没见过辛子秋,自问和司徒空也没什么交情,甚至因为管理的乞丐流民经常干些拐卖儿童的坏事,跟逍遥楼业务时有冲突,还常常闹些矛盾,实在搞不懂辛子秋为什么盯上了他。
可想归想,眼下强敌来袭,也只能暂避锋芒。
他武功跟柳元章在伯仲之间,对方能轻而易举地击杀姓柳的,也自然有杀他的实力。
孙昱虚晃一招,抬腿便朝胡士休那里跑去。
此时只有神功盖世的掌印龙头,才能救得了他。
胡士休此时正被徐良和白芸生两人拦住,以一敌二,仍占了上风,他也瞧见了辛子秋斩杀柳元章的经过,可却腾不出手来救援,心中大骂不已:
“好你个混账辛子秋,我莲花派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们过不去?”
死了一个柳元章,他尚能接受,可辛子秋却大步流星朝着孙昱追去,这就让他不能忍了。
丐帮已经死了两个高级长老,若是连孙昱也被杀,那就有大麻烦了。
想到此处,胡士休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全力一掌,将徐良金丝大环刀逼退,跟着袍袖鼓荡,把白芸生也震开,纵身跃起,朝着孙昱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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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快,辛子秋更快,霎时间已经赶到了孙昱的身后,长剑刺出。
孙昱听到身后恶风不善,知道辛子秋追上了自己,但他此时胆气已泄,哪敢招架,赶忙一个就地十八滚,藏头缩脑,堪堪避开了这一剑。
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撒腿就跑。
辛子秋一剑未中,心想这丐帮的家伙就是不要脸,柳元章好歹还硬气地抵抗了两下,这孙昱身为成名高手,居然如此怕死,真是个奇葩。
不过他一点也不慌张,因为引来了胡士休,那孙昱就必死无疑了。
果然,破空之声响起,两颗墨玉飞蝗石飞到,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孙昱股外的“环跳穴”。
孙昱只觉得大腿一麻,忽然用不上力,整个人又一次摔倒在地。
这一切都在辛子秋预料之中,胡士休若是不来救援还好,孙昱也许能领着他兜几个圈子,但胡士休一旦放开了徐良,那白眉大侠的暗器可不是吃素的。
他提剑上前,一脚踩住了正手刨脚蹬的孙昱,便要结果性命。
这时胡士休见到不及救援,大喝一声:
“辛子秋,你敢!”
“去你大爷的,我有什么不敢?有种你过来,老子正好连你一起了账!”
辛子秋手起剑落,将孙昱脑袋割下,踢在一旁。
“……”
“你杀死了‘无忧洞’掌印人柳元章。”
“你的任务进度如下:”
“找到并杀死‘无忧洞’四位以上掌印人:2/4。”
……
胡士休见他连杀自己这边两位高手,盛怒无比,此时他距离辛子秋尚有两三丈远,便一掌凌空劈出,周围气息都为之一窒。
两大高手,终于要展开决战。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赌
辛子秋感到胡士休掌力如怒涛奔涌,排山倒海一般朝自己拍将过来,连周围空气似乎都被挤压得已经凝固,心中也不由得微微惊讶。
劈空掌许多人都会,但在两三丈开外,最多也就打打烛火香头,表演性质居多,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能如胡士休这般掌力凝而不散,如有实质的,当真屈指可数。
这位无忧洞的掌印龙头,莲花派的首脑人物,果然功力远胜其他几人。
辛子秋不敢怠慢,左掌一划,画了个半圆护在胸前,右手长剑刺出,嗤嗤作响,迎上了对方雄浑掌力。
两股无形的真炁在半空中遥遥相撞,居然碰击得发出砰砰响声,令人匪夷所思。
胡士休心中也是一惊,这小子年纪轻轻,就算打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内功,也决计练不出这样一身深厚无比的内力。
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
此刻开封府强敌环绕,形势危急,而且辛子秋离完成任务只差一步之遥,于公于私,就算明知胡士休功力深厚,并不在他之下,也得迎难而上,绝不能就此罢手。
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辛子秋足尖点地,向前纵跃而出,一剑自上而下直劈下去。
这一招“力劈华山”,招式虽然平平无奇,毫无花俏,但气势如龙,奔腾夭矫,当真有横扫千军的声威。
胡士休冷哼一声,空手猱身而上,一掌横拍在巨阙剑宽大的剑身之上,宝剑被他掌力带得微微一歪,露出了些许空当。
他身形飘忽,有如鬼魅,借此一步抢进中宫,使出小巧擒拿功夫,或点或拍或抓,出手奇诡莫测,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辛子秋手中巨阙剑太长,虽然攻击范围更广,但若是被对手贴身靠近,则回护不便,难免有些吃亏。
于是他横剑在身前一抹,拦住去路,不让胡士休欺近。
胡士休猛地身形一矮,自他腋下穿过,反手一掌,往他后背拍去。
辛子秋灵觉敏锐,不必用眼睛看,便知道胡士休手掌的位置所在。
于是一招“苏秦背剑”,巨阙剑向后一撩,削向胡士休手指。
两人各使绝招,斗在一处。
胡士休练功超过一甲子,内力浑厚无比,虽是空手,但擒拿手法奇诡莫测,狠辣凶恶,宛若藏在暗处的毒蛇,往往于最不可能的角度偷袭而来,教人防不胜防。
辛子秋手中长剑轻灵机巧,似春燕,如游龙,一柄死物在他手中,好似有了灵性一般,剑身似弯似直,吞吐不定,深得上乘剑术三昧。
若是传他剑术的穆桂英此时在场观战,恐怕也要喝一声彩,赞叹他剑法精进神速。
两人斗了几个回合,难分难解。
莲花派死去了两大高手,此时展昭、徐良、白芸生几人都已经腾出手来,各持兵刃,随时准备上前一起围攻胡士休。
不过辛子秋可没准备找这么多人帮忙,万一掌印龙头被别人一不小心杀了,那他的任务不就卡住了?
况且此刻即便场中死了两人,开封府的人数还是占着劣势,不少人还在以一敌二。
辛子秋见状,大喝一声:
“展大叔,徐三哥,白大哥,你们去帮别人,这家伙交给我了!”
嘴上说着话,手中长剑不停,在他沛然真炁催动之下,陡然生出三尺青色剑芒,险些刺破了胡士休衣襟。
几人见他丝毫未露败相,这才放心散去,重新加入混战当中。
……
此时暮色苍茫,残阳如血。
崖顶之上一片狼藉,各种奇花异草,苍松翠柏被打得成枝残败谢,大煞风景。
不过,虽然打得热闹,但除了辛子秋是为了完成任务,真的下了死手,杀了柳元章和孙昱之外,其余众人大多都是在做做样子,互相试探虚实,并没动真格。
丁平这边的武林群豪本来兴致勃勃地来到古墓当中寻宝,谁知宝物没找到,诡异的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到现在为止已经死掉了一小半,早就人心惶惶,只求自保。
如今又被赵德昭和李公公胁迫来此与开封府众人开战,就算得了好处,也肯定轮不到他们,徒冒生死风险。
谁也不是傻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一心卖命就有鬼了。
而大宋这边陡遇突袭,先折了一个领头的洪太尉,身后还有一帮手无寸铁的老弱官员,加上人数占据劣势,因此众人在战斗时都自然而然采取了守御姿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看清敌人虚实再做打算。
因此打了半天,双方一共只死了两人,有几人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
众人正在酣战之际,忽然见只听丁平大喝一声:
“都住手!”
天枢阁众人闻言,如蒙大赦一般,纷纷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迅速聚拢站在丁平身旁,冷眼瞧着开封府的众侠客们。
胡士休见奈何不得辛子秋,也不愿恋战,闻言便要退去。
可辛子秋哪肯放他走,手中宝剑如附骨之疽一般,紧紧纠缠不休,誓要将他毙于剑下。
胡士休又惊又恼,心想这小子到底得了什么失心疯,老夫与你素不相识,就算有仇,你杀了本派两大高手,也该是老夫怨恨你才对,干嘛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莫非这是哪位仇家的后人不成?
他心中疑惑,脚下可丝毫不慢,两个起落间,便回到了丁平这边,迅速招呼莲花派的人马退在一旁。
辛子秋见众寇聚在一处,自己终究无法杀死胡士休,大好的机会就此错过,气得一跺脚,但也只好作罢。
不过转念一想,老萧还在对面,早晚让他当个卧底,使计策帮自己干掉胡士休,顿时也就没那么郁闷了。
而开封府这边,这时战斗停止,得了空闲,众侠客们便看向了洪太尉的伤势。
太尉大人伤得极重,左边肺叶被刺穿,血流如注,但所幸挨的那一剑离心脏还差了两寸,并未伤到要害,此时还有一口气在。
之前有通晓医术的官员为他做了紧急的包扎,敷上了药,此时仍在昏迷当中,能不能活下去,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众人见状,稍稍安心,不过洪太尉作为队伍的首领,如今无法指挥,这个担子便落在了资格最老,武功拔尖的南侠展昭身上。
打到现在,除了辛子秋之外,其他人还不知道对面的身份,只是见到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气势汹汹,还有些蒙了脸遮盖了面容,显得十分神秘,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展昭表面镇定,其实心中大为警察局:
这些家伙是从哪里来的?
是古墓中本就有的原住民,还是偷偷潜入这里的另一拨人?
他们为什么堵在这里偷袭?
难道这是又一关的考验,抑或是开封府的冤家对头来寻仇??
怀揣着深深的疑惑,他踏前一步,硬着头皮先亮明身份,依江湖规矩问道:
“在下展昭,请各位朋友道个万儿吧。”
……
丁平为了赵德昭许诺的那一道血河剑气,对大宋队伍手中的这一枚金牍势在必得。
他们在这里埋伏良久,占尽了天时地利,可惜这崖顶太过广阔,他们又没办法确定大宋队伍出现的位置,只能分散开人四处搜查把守,因此只来得及伤了领头的洪太尉,便被徐良快速的应变稳住了局势。
他此时心中也十分遗憾,刚刚偷袭之下,那么好的机会,居然只伤了个草包官员。
若是能出其不意干掉几个如徐良何展昭这样的高手,自己这边便大有胜算。
如今这样的混战并非丁平所愿,因为开封府群侠实力超出了他们的预估,如辛子秋,妙清禅师和贾宪等人,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高手。
就连他自己,虽然稳稳压住了北侠欧阳春,但大和尚佛法精深,战斗时口吐梵音,对他血气有天生的克制,一时间也难以取胜。
即便他们殊死一搏,能全歼开封府的人,自己这边恐怕损失也极为惨重,得不偿失。
丁平倒是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但此时在古墓之中,他还要依仗这些人的助力,总不能当个光杆司令独自一人探险寻宝吧。
于是在辛子秋连杀两人后,他终于忍耐不住,叫众人收手停战。
此时他走了出来,对展昭报上了姓名说道:
“在下昆仑派丁平,南侠客声名远播,久仰久仰。”
函谷剑客的大名,江湖上无人不知,他报出名来,开封府群侠都微微动容。
尤其是辛子秋,马上想起了初到婆娑世界的第一个晚上,那药仙谷的恶棍康文平被徐良擒住以后,就供出了丁平的名字,说西夏天枢阁以他为首,将要来到京师图谋一件大事。
当时徐良和贾宪还十分困惑,不知他们到底来干什么。
后来开封府的差官们还因此四处盘查了一番,却一无所获,众人只当康文平是在虚张声势,并未太过在意。
没想到居然在古墓之中碰见了这些人。
展昭自然也听说过丁平的名字,也从徐良那里知道了他的来历,心中一沉。
可他老练持重,不露声色地问道:
“丁大侠,你们天枢阁来到京师,有何贵干?目前我大宋和西夏正休战讲和,你们跑到这里来刺杀我朝廷命官,莫非是想重开战火不成?”
丁平倒是没想到开封府的人消息如此灵通,居然知道他是天枢阁的人,不过他此时功力大进,信心爆棚,根本也不在意身份被揭穿,冷笑道:
“展南侠言重了,咱们进入这古墓之中,都是为了寻宝而已,大家现在都是普通江湖人士的身份,用不着扯上国家大事。我们来此地,只是想要你们手中的金牍,只要你交出来,我转身就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寻机缘,否则,哼哼。”
展昭冷哼一声道:
“丁平,本来就算你是西夏的人,但在和平时期,只要你在大宋境内不犯王法,我们也无意和你为难。可是眼下你的人暗箭偷袭,伤的还是我大宋太尉大人,眼下你们尚有一条路可走,便是交出凶手,不然休怪我将你们全部按从犯缉拿归案。”
丁平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诞有趣的笑话,大声说道:
“展昭,你少给我摆官架子,你们大宋的法律,可管不到我们。这样,我们打个赌如何?”
展昭问道:
“打什么赌?”
丁平伸出三个手指,笑道:
“咱们都是绿林中人,自然按照绿林的手段解决纷争。比武定胜负,三场两胜,你们若是赢了,我们便将人教给你们,然后转身便走,绝不阻碍你们。可你们若是输了,那便将金牍乖乖交出来,此外,再额外让我们挑一件宝物,如何?”
他左思右想,只有这个方法最为稳妥,这一边有自己坐镇,还有个与他功力相仿的李公公,此外,萧申刚刚展露出的武功也不在自己之下,而对面并无强力新援,不论是欧阳春,还是妙清和尚,甚至是那个刚刚大显神威的辛子秋,武功都比自己这边差上一筹。
三局两胜,若是不出意外,自己这边稳操胜券。
就算开封府赖账,那时再打也不迟。
……
展昭听完丁平的话,也沉吟起来。
他也不想跟对方展开混战,白刃相见,眼下对方虽然死了两人,但仍旧人多势众,而自己这边还有一众不懂武功的老迈文官需要照顾,情势实在大大不利。
可打赌的话,自己这边的顶尖战力却是不如对面,于是想了想说道:
“何必三战两胜?咱们这么多人,左右在这崖顶也无事可做,干脆十战赌输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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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强在顶尖战力,但自己这边却胜在中坚力量足够。
若是比上十场,开封府拿得出手的人就多了,除了韩天锦、艾虎和钟雄三人武功明显偏弱之外,余者皆可一战,正好十人。
丁平哪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双方经过一场混战,现在打得都是明牌,谁也别想蒙谁。
他说道:
“咱们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像街头混混似的乱打一气,比武在精不在多,三场足矣。”
展昭不肯,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都是咬定了自己这边的优势,互不相让。
正在这时,忽然身后有人说道:
“展护卫,就依着他们,大家三场定胜负。哼,区区鼠辈,敢跟我大宋争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咳咳……”
说话的正是洪太尉,他不知何时居然醒了过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梵音神通
洪太尉说完这话,猛地咳嗽了两声,血沫子从他嘴里涌了出来,喷得到处都是,染满了前襟。
他挣扎着想要撑地站起来,可是动作太大,似乎牵动了伤口,痛得呲牙咧嘴,使劲儿骂了一句:
“直娘贼!哪个不要脸的混账东西偷袭本官,待会儿赢下赌约,本太尉要将你千刀万剐,乱刃分尸,方消我心头之恨!”
说话间,胸前绑好的布条上渗出了大量鲜血,透了出来,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流。
在他身旁,坐着一个姓刘的医官,见他刚一苏醒就大放厥词,连忙出手制止道:
“太尉大人,创口太大太深,请千万莫要妄动,以免出血过多。”
洪太尉脸色煞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由刘医官扶着,靠在山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肺部重伤,喘息的声音好像拉着风箱,呼呼作响,骇人之极。
展昭在一旁听见洪太尉的话,心里好生不快,暗道:
“这太尉大人还没开战的时候就受伤昏迷,根本都没看到对面的实力,就这样还要一言堂地答应丁平的赌约,这不是正中了这群人的下怀?简直糊涂之极!”
不过大宋一直有外行领导内行,文官指挥武官打仗的优良传统,越是什么也不懂的人,说话越算数。
因此展昭虽然腹诽不已,但也只能俯下身去,好言相劝道:
“太尉大人,对面有几个非常厉害的强手。若是只比三场,我们把握不大,但若多斗几阵,咱们便不怕他。”
洪太尉艰难地摆了摆手,轻声道:
“不妨事……三场也好,十阵也罢,这都不重要。我说展护卫,你觉得这帮混账东西就算输了赌约,难道就会乖乖地将凶手交出来么?”
展昭一时语塞,疑惑道:
“这……说的也是,可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跟他打赌?”
洪太尉瘫在地上,好像一摊烂泥,但双眼却雪亮如刀锋一般。
他轻描淡写地悠悠说道:
“缓兵之计而已,拖拖时间,看看有什么变化。展护卫,三战两胜,你心里有人选么?虽然结果不重要,但也不要挫了我大宋的锐气。”
展昭此时感到洪太尉似乎话没说完,还另有深意,但他不讲,自己也没法问,想了想说道:
“卑职觉得,咱们这边武功最高的两个人,乃是保宋罗汉和三将军徐良,至于第三人,可能是辛校尉,也可能是玄诚道长或者妙清禅师,还没有想好。”
洪太尉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微微笑道:
“你自己不算么?”
展昭有点汗颜,他身为鼎鼎大名的南侠客,但为官多年,俗务缠身,武功已经被年轻一辈超了过去,别说是徐良,就连只有十几岁的辛子秋,自己现在恐怕也不是对手。
唉,长江水后浪赶前浪,也不知是该替自己悲哀呢,还是该为后辈感到高兴。
他赧然说道:
“若是比斗十阵,卑职还勉强上的了场,可若是三战,唉,非是卑职有意推脱,实在是……这个……”
洪太尉闭上了眼睛,微微颔首,说道:
“第一战,让妙清和尚去比。”
这一下可有点出乎展昭的预料,他疑惑道:
“这……妙清禅师武功确实不弱,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佼佼者,但相比之下,还是保宋罗汉更有把握吧。”
洪太尉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哼唧着说道:
“我说,妙清和尚,你打头阵,若是败北,丢了我大宋朝脸面,等回去了本官便拆了你大相国寺的山门,让你们寺庙里所有僧人都睡流民街去。”
他受伤极重,话音轻微,宛若呢喃,展昭在他身边附耳,也要凝神致志才能听清。
可妙清禅师站在离洪太尉丈许处的地方,闻言顿时回头看过来,微笑道:
“太尉大人有令,贫僧自当竭尽全力,不过比武较量,谁都难言必胜。这个军令状,贫僧可不敢立。”
展昭心中一惊,这妙清禅师离得这么远,居然连洪太尉如此细微模糊的话都听得清楚?莫非他修炼了佛门的天耳通或是他心通不成?
只听洪太尉没好气地说道:
“少给我装蒜,带你来这宝藏之中,可不是滥竽充数的。去给我上场胜一阵,最好直接把你的对手打死,为我出口气。”
妙清禅师微微一笑道:
“阿弥陀佛,贫僧尽力而为便是。”
在他身边,站着开封府群侠,不少人都没听到洪太尉的话,被妙清禅师突然的自言自语弄得一头雾水。
怎么这和尚忽然自说自话起来,这是在干嘛呢?
辛子秋已经进入炼炁化神之境,洪太尉声音虽小,却瞒不过他的神念扫视。
他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有些奇怪,怎么洪太尉对这个妙清禅师这么有信心?而且听起来,两人似乎早就认识,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他心中对洪太尉一直都十分戒备,总觉得他神神秘秘的,不知和贾正亮口中的魔头有没有关系。
此时听到两人对话,不禁朝着妙清禅师又多看了两眼。
只见这位大师年纪轻轻,长得鼻直口方,面如冠玉,身穿一件素色僧袍,更显得焕然俊秀,根本看不出十个苦修的和尚,反而更像是富家公子哥儿。
尤其是他的脸上,总带着胸有成竹的笑颜,整个人好似一张烟气蒸腾的水墨画,似梦似幻,游离在真实与虚妄之间,仿佛随时都要原地消失一般。
似乎感到了辛子秋在注视自己,妙清禅师回头向他微微一笑,四目相对之下,辛子秋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若有若无,心中更加好奇起来。
妙清禅师看了辛子秋一眼,便踏前几步,走出了队伍,双手合十,对着丁平说道:
“南无阿弥陀佛,丁施主有礼了,贫僧法号妙清,出家在东京大相国寺,这第一战,便由贫僧前来领教诸位的高招。”
说着,他手臂垂在身前,宽大的僧袖缓缓鼓动起来,宛若吹足了风的篷帆一般,几欲涨裂。
在场众人见他体内真炁如此雄浑,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丁平本以为大宋队伍这边在第一阵会派上名气最大的欧阳春,或者身负暗器绝技的徐良,却没想道来者居然是个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和尚,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和气恼。
瞧不起谁呢?
他本想第一个出战,但略一思考,还是看向了身旁长臂披发的李公公,心想你主子要取金牍,你还不得出点力么?
于是说道:
“这一战,还得有劳李公公出马,你老人家刚刚和这和尚交过手,应该熟悉了他的武功路数,想必更有把握取胜。”
李公公闻言冷哼一声,一个纵跃便到了场中,也不多话,一拳轰向妙清禅师。
刚刚混战发生的突然,大宋队伍这边不少人都没注意到李公公的怪相,但此时看去,发现这是个身上长毛,乱发丛生的奇人,都十分诧异。
又见他这一拳虽然普普通通,但劲力十足,在内力激荡之下,发出轰轰雷声,带着开山裂石的巨大威力,都心悸不已,纷纷为妙清禅师捏了一把汗。
可妙清却不慌不忙,缓缓踏前一步,左拳一摆,右拳挥出,姿势潇洒至极,拳力更是刚柔并济,后劲十足,蕴含无穷变化,将上乘拳术之精义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是武学大行家,眼光都锐利毒辣得很,看到这一拳击出,古拙大气,返璞归真,正是许多练拳之人毕生为之奋斗的拳术至境,都暗暗喝了一声彩。
同时也心中疑惑,武林之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了不起的青年强者,却寂寂无闻,名声不显?
妙清与李公公拳力相撞,真炁激荡,犹如狂风咆哮,扬起一片片尘土。
两人快捷无伦地拆了七八招,众人都已看清,原来妙清所用的,是一套广为流传的“五行拳”,而李公公所使的,则是更加家喻户晓的“太祖拳”,乃是大宋太祖皇帝赵匡胤所创。
两套拳法都流传于市井之中,在京师任何一家武馆,花上两贯钱,都能学的到。
可同样普通的拳招,在两人手中使出,却化腐朽为神奇,威力无穷,精妙无比,不亚于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的成名绝技。
这就是拳法大师与普通武者的区别。
三十招过后,李公公见拿不下妙清,忽地大喝一声,浑身笼罩了一层隐隐血光,邪异无比。
血光出现之时,他出拳速度陡然加快,力道也加倍强劲,似乎是用了某种秘法,瞬间提高了自己的实力。
呼呼两拳,将妙清逼退一步,跟着进步抢攻,霎时间幻化出千百条臂膀,攻击如暴风骤雨一般,无可阻挡。
开封府群侠见了,顿时大惊,这李公公武功之前就已经强悍无比,没想到这居然还不是他的真正实力。
妙清见到李公公的秘法,脸上平静如水,忽然低声吟诵起经文来:
“若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去无边方……”
他声音轻柔,但却飘飘然送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边,丝毫不弱于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众人中有那见多识广的,顿时认了出来:
“这是佛门的梵音神通,专破各种邪诡法术,他年纪轻轻,怎么练得出来?”
原来佛门功法自成一派,并没有道家内丹派所谓“金丹”,“元婴”之类的不同层次,而是以佛法为炉,锻炼神藏,在悟禅的同时,自动生出种种御敌的神通。
譬如在口诵经文无数遍后,有那悟性高超,身具慧根的僧人,便能自然领悟到所谓“梵音神通”,可以驱魔辟邪,消灾解业。
依照经文不同,梵音功效也不尽相同,妙清禅师此刻所诵念的,便是《妙法莲华经》中的一部分,可凭借观音菩萨之力,守护心神,驱散邪法,练到精深之处,可做到万魔加身而不损分毫。
但这样的神通,可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不仅要有向佛的大诚心和大毅力,更要对佛法有超乎常人的悟性和慧根。
而且往往欲速则不达,越是有心修炼神通,越是容易陷入所谓“知见障”,反而南辕北辙。
实际上,许多佛法精深的高僧终其一生,也难窥其中堂奥,更不要说更加高层次的天眼通、他心通等需要大智慧的佛门神通了。
辛子秋听见妙清会梵音神通,心中也是一动,
他在天波府为贾芷晴疗伤时,也曾听智净禅师提起过这项神通,按当时所说,想要凑够一十八位拥有此神通的高僧,都要大费周章,足见此法难练至极。
不由得对妙清禅师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
此时,妙清面带微笑,神色温和,在诵念声中,饱含着无限的虔诚与安宁。
仿佛在这一刻,他便是端坐莲台的佛陀罗汉,正以无上法力驱散世间众生一切苦,一切业。
他口吐梵音,如潺潺流水,洗刷着李公公身上的阴森血光和诡异气息。
片刻间,覆盖在李公公体表的光华便如风中残烛般无以为继,渐渐熄灭。
而他的动作,也随着血光的消失变得缓慢起来,似乎这一字一句的经文凝结成了粘稠的浆糊,将他紧紧包裹束缚起来,挣不脱,甩不开,越缠越紧。
此时李公公一拳打出,倒有四成力气要对抗梵音带来的阻力,威力大打折扣。
而妙清禅师在全心念诵经文的同时,整个人气势越来越强,真炁也越发充沛,仿佛真的得到了观世音菩萨的加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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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消彼长之下,高下立判。
又拆得数招,李公公已经抵敌不住,这才明白原来妙清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刚刚混战之时,根本未尽全力。
他心中清楚,若是再斗下去,不出十招,都不用妙清出手,自己在这梵音洗刷之下必然功力尽废,身受重伤。
于是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说道:
“我输了。”
妙清见他认输,也不追击,也不再念诵经文,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承让。还望施主能早日放下屠刀,脱离苦海。”
说着大袖飘飘,返回己方阵中,对洪太尉说道:
“太尉大人,贫僧幸不辱命。”
洪太尉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说道:
“算你识相,那大相国寺的山门,就暂且寄放在哪儿。”
妙清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开封府众人见到妙清如此厉害,都十分惊讶和钦佩。
展昭更是对洪太尉的排兵布阵佩服的五体投地,上来问道:
“太尉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以你之见,第二阵我们要派上谁呢?”
洪太尉微微睁开眼睛说道:
“料事如神谈不上,本官武功不济,纯粹是瞎蒙的。接下来还是请展护卫选人吧。”
展昭执意不肯,还是想请他定夺。
辛子秋在一旁听了,嘴一撇,嗤之以鼻。
瞎蒙的?骗傻子呢吧,就算是个白痴都能看出来你洪太尉和妙清和尚之间有猫腻儿,还在这儿糊弄傻小子呢。
他发现这洪太尉行事有点疯疯癫癫的,让人捉摸不透,这一次受了剑伤,估计也是假的,不知道又是演了哪一出。
这戏精上身似的表演,怎么好像跟另一个家伙一样?
洪太尉见展昭一定要自己点将,于是说道:
“我看那边辛校尉有点躁动不安,似乎跃跃欲试。既然如此,还是要给年轻人一点磨练的机会,不如就让他去比这第二场吧。”
辛子秋闻言,哭笑不得。
我去你大爷的,你才躁动不安,你全家都躁动!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惊变
辛子秋觉得自己被洪太尉针对了。
他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一不小心把心中的腹诽嘟囔了出来,被这家伙听见了,所以才儿戏般地将他送上场比武。
辛子秋赶紧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这位太尉大人眼睛半睁半闭,嘴角露着微不可察的笑容,老神在在,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作为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少年,辛子秋自然不会怂,既然点将点到了自己,他也不推辞,大步向前,手中巨阙剑一摆,喝道:
“我叫辛子秋,没门没派,你们哪个敢来一战?”
……
对面众人就算以前没见过他,经过刚刚的一场混战,也已经认识了这个武功极高,下手又狠辣的年轻人。
这位是个吃生米儿的,油盐不进。
别人打架都是做做样子,可他却真的下了死手,而且刚刚追得丐帮帮主孙昱满场跑的那一幕,真的让人记忆深刻。
堂堂无忧洞的土皇帝,居然如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杀,毫无反抗之心,实在令人咋舌。
此时见到辛子秋高大壮硕的身躯往场中一站,手提阔剑挑战,神威凛凛,有些胆小的人,都不由得有些心生惧意。
……
丁平略一沉吟,还是亲自走了出来。
他本来想留在最后压阵,但这边已经先输了一场,第二场自然绝不容有失,
丁平刚刚已经观察过这个年轻人,知道他剑法精奇,真炁浑厚,若是自己未得血河剑气之前,也未必有十足把握胜得过他。
不过现在自己功力大进,对付这小子自然不在话下,只需要小心他身上的古怪火器即可。
辛子秋刚刚和丁平交手过几招,也知道这家伙功力极强,还在自己之上,但自忖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比武较量,胜负因素众多,绝不是简简单单比拼内力而已。
大家都是凡人,我怕你何来?
只听丁平缓缓说道:
“辛子秋,你年纪轻轻,日后还有大好时光,何必要跟着趟这趟浑水?刀剑无眼,若是老夫留不住手,一不小心将你劈死,岂不是断送了一块大好材料?”
辛子秋哪会怕他恐吓,冷笑道:
“丁平,这句话应该我该原封不动送给你才对,有本事就上,打嘴炮有个屁用。”
嘴上说着狠话,他心中却丝毫不敢怠慢,瞬间发动了一道生灵精气,戊土神雷的淡淡黄光也开始流转不定,护住了周身要害。
“哼,武功高有个屁用,老子buff多,耗也耗残你。”
他知道硬碰硬地劈砍厮杀大概不是丁平的对手,但若是缠斗消耗下去,凭借生灵精气快速恢复的神奇力量,就未必不能取胜。
丁平被辛子秋言语所激,勃然大怒,身手拔出腰间昆吾剑,同时身子鬼魅般飘忽而来。
两人本来相距七八丈远,可丁平剑出之时,已经欺近辛子秋身前不足一丈,剑气纵横,朝他袭来。
这一剑血气滔天,在出手的一刹那,辛子秋双眼一花,觉得好像有无数幽魂怨鬼在张牙舞爪,朝他席卷而来。
这是剑意,侵入神魂,让人防不胜防。
丁平虽然未能真正超凡入仙,但在强横的血河剑气加持之下,剑法之中已经自然携带了摄人心魄的剑意,与萧向东之前施展的刀意大同小异。
若是普通人,只要这一剑,便会吓得肝胆欲裂,完全生不起抵御之心,成为刀俎下的鱼肉,任丁平宰割。
即便是刚刚欧阳春在对战之时,也要口诵佛号,不断用佛法化解剑意,才能堪堪抵住。
可辛子秋此时内景已成,神魂稳固,加之手上还带着玄冥赠予的守魂指环,同样是安定心灵的宝物,因此面对昆吾剑意幻化的幽鬼,心智丝毫不受影响。
他大叫一声:
“来得好!”
却不敢和丁平的宝剑相碰,身子一侧,避开锋芒,同时巨阙剑斜斜一指,还了一招,刺向丁平的肩膀。
丁平见辛子秋神色如常,居然丝毫不受自己剑意影响,心中也微微纳罕。
又见他这一剑法度严谨,四平八稳,守中带攻,正是久战缠斗之策,似乎要以弱搏强,和自己打一场攻防消耗战。
心想这小子剑术高超,心思又深沉冷静,的确是个劲敌,我若是再心存轻视,只怕还要被他抢了先机。
当下收起心中愠怒,反手一剑,自左至右横削过去,正是昆仑派正宗的“琼华剑法”。
昆仑山上琼华巅,钟灵毓秀养神仙。
“琼华剑法”相传由昆仑山中执掌琼华宫的九天玄女所创,后人整理而成,是当之无愧的仙人剑法。
丁平在这套剑法上浸淫数十年,早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此刻使将出来,威仪肃整,风姿飘逸,居然将一套女子所用的剑法使得古朴大气。
而他长剑之上,三尺长的血色剑芒吞吐不定,更为这剑法增加了几分邪魅诡奇,更添威力。
辛子秋领悟上乘剑术以来,对战过的高手不少,但若论剑术之精,内力之强,当以此时的丁平为最。
两人拆解了四十多招,辛子秋被丁平超凡入圣的绝顶剑法所激,自身剑术中种种细微精妙之处圆融贯通,发挥得淋漓尽致,心中痛快至极。
他所学八卦剑本无定招,所谓“以意行气,以心运剑”之说,全靠使用者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慢慢体悟,直到自由挥洒,无规无范的至高境界。
用剑之人悟性智慧越高,剑法就会越高。
辛子秋自从被穆桂英点破这层窗户纸后,剑术一日千里,他智商极高,悟性也强,用起剑来常如解决数学难题一般,灵光乍现,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此刻在丁平给予的巨大压力下,他头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高速运转着,将各种变化算得明明白白,同时神念不断扫视之下,也将对方的每一次运剑都看的清清楚楚。
有好几次丁平已经将他逼入绝境,除了弃剑认输别无他法,但辛子秋总能使出怪招,于间不容发之际找到丁平细微的破绽,不止从看似无解的困境中摆脱出来,偶尔还能趁势反击一剑,令丁平不得不回剑自救。
尽管他限于功力,不能造成实质杀伤,但也常吓得丁平冷汗直冒,心想这小子果然是不世出的练武奇才,居然在自己密不透风的攻击之下,还能临阵领悟,越战越强。
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不出数年,武林中将再无人是他对手。
又斗了十几个回合,丁平一套“琼华剑法”已经堪堪使完,却始终奈何辛子秋不得。
他驾驭血河剑气大肆进攻,虽然威力无匹,剑气纵横,占据了八成攻势,将辛子秋稳稳压住,但其实真炁消耗极大,此时气息已经微微有些滞涩。
反观辛子秋,打到现在,虽然左支右绌,但始终神色平静,呼吸绵长,丝毫不见疲态。
丁平大为惊奇,心想难怪这小子敢于跟我缠斗,也不知他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修炼了什么了不起的功法,居然真炁如此悠长持久,一百招之后,再若拿不下他,只怕他的反击会越来越强,到时候可大为棘手。
他心中想着,猛地右手长剑一举,左掌拍出,掌风猎猎,笼罩了辛子秋身上十几处大穴。
同时昆吾剑血色剑芒暴涨,只要辛子秋稍稍闪避,迎接他的将是雷霆一击。
这是丁平逼着他非要和自己比拼内力不可。
辛子秋无奈,只得伸出手掌,和他对了一记。
只听砰地一声响,双掌相交,丁平端立原地,而辛子秋则身子向后飘了两丈多远,这才卸去了掌力。
他自知力有不敌,提前向后纵跃,借着两人雄浑无比的掌力拉开了距离,重整旗鼓。
同时心里想着,再跟老子对掌,看我用死灵精气炸死你!
可想归想,死灵精气的发动是需要时间的,而丁平也不是傻子,哪会给他机会蓄力?早就一剑刺过来了,到时候金钟罩也未必防得住。
丁平对这一局势在必得,猱身复上,剑中夹掌,仍是一副要逼迫辛子秋和他硬碰的架势。
展昭见到辛子秋被逼入下风,不由得心中着急,看向了洪太尉,想要知道他的安排是否还有后手,
可只见洪太尉闭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根本没在看比武。
他有心问上一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时场中的辛子秋已经岌岌可危,他不敢和丁平对掌,临敌之时便受了不少限制,落入下风的同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凭借场地空间不断闪躲。
如此一来,他便毫无胜算,区别只在能坚持多久。
……
方在此时,这丹崖峭壁之上忽然一阵震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都跟着晃得东倒西歪。
紧跟着,只听天雷阵阵,黑云滚滚,一道道闪电仿佛万千条狂舞的雷蛇,在积云之中不断隐现,将黑暗的天空撕扯出一条条如蛛网般的裂纹。
在这群山叠嶂之中,不论你武功再高,也微小得如尘埃一般,随着整个山谷强力的地震,整个崖顶也剧烈地摇晃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峭壁上的石块纷纷滚落,砸将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之时,他们脚踩的山崖忽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有几个人躲闪不及,瞬间便被吞没了进去,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片刻间,山崖上裂缝一道接着一道,群豪前纵后跃,不断寻找着立锥之地,可此时已经天塌地陷,山崖崩碎,如一张黑洞洞的大口,迅速吞噬着所有人。
辛子秋本来正与丁平周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下面是万丈悬崖,若是掉下去,就算他金钟罩神功再强十倍,也得摔个粉身碎骨。
此时丁平也不再理会他,仗着绝顶轻功,左右腾挪,苦苦支撑。
终于,两人一起跌落下去。
巨大的深渊,犹如汹涌的黑色漩涡,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
辛子秋眼前漆黑一片,感到自己在不断下坠,初时极快,可渐渐地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大力托住了他,身子飘飘荡荡,好像羽毛一般,阻住了快速下落的趋势。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等辛子秋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朝一棵参天大树坠落。
他赶紧将金钟罩运起,穿过了重重枝桠,狠狠地落在地上,虽然摔得有点头晕,却完好无损。
四下看了眼,只见洪太尉满身是血,正伏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除了他之外,此地再无旁人。
虽然对洪太尉的身份十分怀疑,但辛子秋可不是见死不救之辈,在没有真正弄明白之前,他还得发扬人道主义精神。
于是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瘫软在地的洪太尉,问道:
“太尉大人?你怎么样?”
洪太尉一动没动,好像已经死了,辛子秋摸摸他的脉搏,发现尚有微弱的心跳,于是手掌抚上他的后背,打入了一道生灵精气。
这精气他也所剩无几,但为了救人,还是又用了一道。
果然,buff 加上之后,洪太尉哎呦哎呦地哼了几声,醒了过来。
他勉强翻过身子,发现自己身上有了力气,胸口伤势也在慢慢愈合,顿时喜出望外,对辛子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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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校尉,多谢你出手相救,本官这次若是侥幸不死,以后必定好好提拔你。”
辛子秋见他缓了过来,也笑道:
“太尉不必客气,你感觉怎么样?”
洪太尉惨然一笑,仍是大义凛然地说道:
“不碍事,为官家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本官尚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把这古墓中的宝物找出来献给官家。”
辛子秋真的有点语塞,心想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还打官腔,入戏太深了吧。
不过此时没有别人,他倒是有心问问洪太尉的来历,但面对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却又有些张不开嘴,欲言又止。
只听洪太尉又说道:
“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若是咱们能活下来,想必其他人生还的可能性也极大,咱们到处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寻到别人。”
辛子秋也正有这个打算,可也不想扔下洪太尉不管,正在踌躇间,忽然有人说话:
“欢迎诸位来到第三关的考验……”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三关
“是谁?”
辛子秋脸色一变,以他神念感知的能力,居然没能察觉有人在侧,这让他吃惊不小。
这说明来人至少也有地仙以上的实力。
他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位年轻的公子。
这人身穿宝蓝色绸衫,手持一把黄金为骨,白玉为柄的羽扇,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十分地风流倜傥,雍容华贵。
辛子秋站起身来,警惕地朝那位公子仔细看去,只见他相貌俊美,一对丹凤眼皂白分明,炯炯有神,尤其是一双手,十指颀长,白嫩得不像男人。
他走到两人面前,似乎看穿了辛子秋的疑惑,略略欠身说道:
“小友不必惊慌,这只是一具幻象而已,普通凡人单凭神念是感觉不到的。在下壬甲,是这第三关的考官。”
语音清脆,又娇又嫩,竟不辨雄雌。
辛子秋见他彬彬有礼,也抱拳相迎,刚要问话,只听身后的洪太尉说道:
“本官大宋天朝太尉洪信,这位是本朝校尉辛子秋,请问小哥,这一关要怎么过呢?”
壬甲轻摇羽扇,回答道:
“很简单,在这片小世界之中,藏着一件能够打开通天之路的宝物,你们这些通过了前两关考验的人,只要谁能找到它,就是这一关的胜利者,可以踏上通天路,走入这里的核心,接受方术士大人们真正的考验。”
辛子秋心中更介意的是开封府众人的情况,赶紧插口问道:
“壬甲兄,请问刚刚和我们一起掉进来的人都在哪里?他们还活着么?”
壬甲微微一笑:
“当然,只不过你们所有人都被分散在不同的角落,免得你们从一开始就自相残杀。”
辛子秋闻言,脸色一沉:
“什么意思?”
壬甲淡淡答道:
“没什么意思,你们之中,有不少是从另一个区域利用传送阵法来到这里的,还有一部分是没有通过前两关考验的,他们都没办法获得踏上通天路的机会。
“这些人想要进入核心,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杀掉你们你们这些通关者,夺取你们身上的印记,然后再找到宝物。
“二是集齐全部四枚钥匙,启动阵法,直接开启通天路。这一点,我的幻象会告诉每一个进入这一关的人,确保他们都知道此处考验的规则。
“想想吧,若是所有人都在一处,恐怕现在就要大打出手了,我将所有人分散开,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拥有通关印记的人。”
辛子秋明白,所谓的通关印记,指的就是自己和洪太尉等人额头上红色光点,只有连续通过前两关考验的人,才有这样的印记。
尽管壬甲语气谦恭轻柔,但他还是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声音有些严厉地问道:
“这算什么?那也就是说,每个通过前两关考验,拥有印记的人,在这里都有生命危险?”
壬甲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道:
“没错,不过这就是你们的考验,方术士大人们只会接见那些与宝物有缘的人。活下去,找到打开通天之路的宝物,只要你们中间有任何一个人找到了它,考验就立刻结束,争斗也会被强行终止。”
辛子秋肃然不语,这一次信陵君古墓之行,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探险的范畴,期间诡异凶险,实不足为外人道。
前两关倒还好,到了现在的第三关,居然要鼓励杀戮,方术士们究竟是何居心?
好在他们这边,一共只有九个人拥有代表通关的红色印记,除了洪太尉和贾芷晴之外,都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只要不遇上多人围攻,就算打不过,逃命总是能做到的。
而贾芷晴身怀大罗符图,还有贾正亮留下的符箓,必要时能召唤她的地仙父亲,应该也自保有余。
这么一想,他倒是稍稍安心了些。
忽然间,他灵光一闪,又想到了什么,向壬甲问道:
“你说有些人是从另一个区域传送过来的,那这座古墓究竟有几个区域?还有其他人也在别的区域进行跟我们一样的考验么?”
壬甲叹了口气道:
“这个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这座洞天之中,外围一共有四大区域,分别由四枚钥匙开启。不同的钥匙,对应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个通往核心的道路。每个区域之间,也有一个传送阵法,可以互相连通。
“只不过想使用这传送阵,需要诸多条件,而且一旦使用过传送阵,便会被剥离通关印记,只能通过夺取别人的印记过关。这些传送阵,本来是给那些没能通关,却又想留在这里继续探索寻宝的人预备的。至于为什么会有人忽然传送到你们这一关,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辛子秋听了,心中凛然。
很明显,壬甲所说的钥匙,指的便是印有玄冥花纹的金牍,而被传送过来的那一批人,应该就是丁平等人。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天枢阁和莲花派的这些人会突然出现在崖顶,还对大宋的寻宝队伍展开了攻击。
可是,他们究竟是自己发现了传送阵法,主动过来埋伏偷袭,还是被人安排,专门来针对大宋的队伍,这就不好说了。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辛子秋都可以断定,有人对自己队伍这边的进度和状况了如指掌,连他们出现在哪个区域,到了哪一关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当然,也可能是纯粹的巧合,丁平这些人误打误撞,碰巧开启了传送阵,稀里糊涂到了他们这边。
不过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小,丁平他们都是一代枭雄,应该不会做事如此莽撞马虎。
你大爷的,怎么想来想去,老有种被人窥探算计,危机四伏的感觉呢?
不过,壬甲的回答,却让他想通了一些事情,只不过当着壬甲,还不方便说。
就在他沉吟思考的时候,洪太尉却问道:
“壬甲小哥,你是说,先秦的方术士们,现在还活着?那他们岂不是已经一……一千多岁了?”
壬甲笑道:
“这个等你登上通天路之后,去问他们吧。”
洪太尉一脸的惊骇,又问道:
“那若是没有通关印记的人抢先找到了宝物,也可以登上通天路么?”
壬甲摇了摇头道:
“我已经说了,这是不可能的,没有通关印记的话,就算打开通天路的宝物放在眼前,也没法使用,与凡品无异。”
洪太尉又问道:
“那若是我们谁也找不到宝物,岂不是一直都困在这里了么?”
壬甲呵呵一笑:
“你们有一个昼夜的时间,若是找不到宝物,那全体失败,整个考验一样会结束。谷
“也不怕告诉你,在这漫长岁月之中,进来寻找宝物的人可不少,但最终能在这一关找到宝物,成功进入宝库核心,受到方术士大人们考验和接见的,却寥寥无几。”
说着,壬甲手一挥,笼罩在他们四周的迷雾散去,辛子秋眼前出现了一片阳光灿烂的锦绣翠谷。
这里白云霭霭,花香清幽,绿草葳蕤,鸟鸣莺啼。
壬甲笑道:
“这一片山谷,就是诸位最后的考场,明日此时,你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会离开此地。这里除了能打开通天之路的那一件至宝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宝贝,对你们凡人来说,都价值连城。因此你们就算没能留到最后,也未必会空手而回,这也算是方术士大人们对你等的一番馈赠了。”
辛子秋还想问些什么,可壬甲的身影却在迅速变淡,同时说道:
“好了,我言尽于此,你们若还有问题,只能等到进入通天路之后才能得到解答了。要是真的有缘,也许将来还会相见,希望诸位好运……”
说到最后,声音缥缈,很快便随着他的幻象一起消散不见。
辛子秋见到壬甲离去,看向洪太尉道:
“太尉大人有何打算?”
他对洪太尉一直心存戒备,不过两人目前至少在名义上还是盟友,自然要结伴同行。
洪太尉笑眯眯地说道:
“既然壬甲都给咱们指明了路,那也不妨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件宝物。只不过,本官伤势严重,站不起来,恐怕还得有劳辛校尉,这个……背上我一同前行。”
辛子秋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受伤是真是假,心中有些好笑。
不过他从来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若是洪太尉真的有伤,那背就背吧。
要是这家伙在跟自己演戏,好吧,那老子陪你演下去,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来路。
当下毫不推辞,将洪太尉扶起,驮在背上。
他此时内功深厚,背个百十斤重的人根本没多大感觉,循了条路就向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
“太尉大人,你觉得国舅爷去了哪里?”
洪太尉没想到他提起这件事,疑惑道:
“这个……本官也不知道。唉,说句实话,这次进来古墓之中,没寻到宝物也就罢了,还弄丢了国舅大人,本官就算能活着回去,只怕也少不了受官家惩罚。”、
说着说着,洪太尉又长长叹了口气,
“唉,想不到本官半生为国效力,到头来还是晚节不保,轻叹嗟哉,如之奈何……”
哀叹之时,似乎又牵动了伤口,开始嗯哼嗯哼地呻吟起来。
辛子秋被他这一番感慨弄的哭笑不得,轻声说道:
“太尉大人,我倒是有些头绪。”
洪太尉顿时止住了哼唧声,急忙问道:
“辛校尉有何高见?快讲。”
辛子秋说道:
“刚刚壬甲说,这里还有其他区域,也许国舅爷从一进来,就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所以才没和我们在一起。”
洪太尉想了想,说道:
“咱们一起进来,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传送走?”
辛子秋缓缓说道:
“也许国舅爷掌握着另外一把钥匙,靠着它去了别的区域。太尉大人,我当官日子不长,不过当朝国舅做都监这种事,听起来很奇怪吧。这是官家一开始就想好的,还是后来国舅爷毛遂自荐,你知道么?”
洪太尉倒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
“不错,国舅爷成为这次队伍的都监,确实是他主动请缨,跟官家讨来的差事。其实当初我就有些奇怪,不过听说国舅爷一直对神仙道士很感兴趣,也就没多问,现在想起来,确实有些不寻常。辛校尉果然料事如神,没想到你居然仅凭着壬甲的几句话,就猜出了曹国舅的去向。”
辛子秋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他刚才能想到这些,也是因为有穿越者的优势,知道曹国舅日后是八仙之一,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才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他“嗯”了一声,又说道:
“多谢太尉夸奖,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若非如此,实在没法解释国舅爷为何离奇失踪。想来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我们一起进入同一个区域,而是另有安排。”
洪太尉却有些不满道:
“若是如你所说,那曹国舅难道想私吞古墓中长生不老的法术?真是这样的话,本官可要奏明官家,治他个欺君之罪。”
辛子秋轻轻咳嗽一下,心想这个太尉大人也太没城府了点,这种话自己想想就得了,随随便便就跟下面的人讲,真的是为官之道么?
洪太尉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赶紧说道:
“辛校尉,咱们同经过患难,就不是外人。以后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本官一向是秉正不阿,嫉恶如仇,有时候心直口快,难免会得罪人,请你也不要介意。”
他有点儿越描越黑,让辛子秋愈发对他的身份怀疑起来。
只不过,眼下还有更加现实的问题要解决,那就是如何躲过天枢阁和莲花派众人的追杀。
这些人想必也和他们一样,得到了壬甲的指点,在宝物的诱惑之下,必定会四下寻找带有通关印记之人的位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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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他一个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不过现在身上多了个受伤的累赘,那就有些棘手了。
辛子秋打量了一下这处山谷,发现并不甚广阔,方圆也就是几里路,最多两三个体育场那么大,除非能越过四周的高山峭壁攀越出去,否则两边三十几个人在这里走来走去,难免会碰上的。
到时候,自己背着个人,要是碰上丁平或者胡士休这种高手,恐怕要吃亏。
找个地方躲起来么?借助草木树林的掩护,也许能藏上一天一夜,然后等着考验结束,被传送出去。
这做法稳妥倒是够稳妥,但辛子秋又有点不甘心。
都走到这一步了,说什么也要试试看能不能进入核心,他可是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正盘算遇到人的各种对策时,他猛地发现,在前方走来两人,一老一少。
老的鹤发童颜,年轻人却长着一副死人脸,正并肩而行。
辛子秋眼睛顿时一亮。
哎呦,坑人的机会来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丙火神雷
胡士休已经摘去了面罩,不过辛子秋凭借身上的衣着还是认出了他。
对这家伙和他率领的莲花派,辛子秋早就恨之入骨,势必除之而后快。
刚来婆娑世界时,他就被附身在贾忠身上的幽泉散人算计过,若不是当时运气好,有玄冥相助,估计他和杨金花已经稀里糊涂地挂了。
加上后来的无忧洞之行,他又亲眼见到了无数被拐卖糟蹋的无辜女人小孩,更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恨透了这帮灭绝人性的畜生们。
更别说,还有婆娑世界交给他的任务了。
刚刚在崖顶遇到胡士休,辛子秋就已经动了杀心,可惜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大战了十几个回合难分胜负,互相都奈何不得。
但现在不同,辛子秋瞧见胡士休和老萧分在了一起,顿时感到信心大增。
作恶多端的老畜生,被老子遇上,只能怪你自己时运不济了。
不过背上受伤的洪太尉倒是个麻烦,他可不知道老萧跟自己是一伙儿的,别被吓坏了命令自己跑路,那就麻烦了。
得想办法找个借口说服他,让自己上去开战。
另外,还得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才行。
正在辛子秋琢磨的时候,洪太尉也发现了胡士休两人,没来由地大喝一声道:
“呔,前面两个大胆狂徒往哪儿跑?给本太尉站住,乖乖束手就擒!”
他这一嗓子倒把辛子秋吓了一跳,心想这洪太尉胆子够大的,他就这么相信自己的实力吗?
不过这一下,倒是帮他省了不少口舌麻烦,因为胡士休和萧向东已经被叫喊声惊动,扭头看向了这边。
……
这两人确实是一起从崖顶掉入了这一层关卡,也同样经过了壬甲幻象的指点。
胡士休见识过萧向东的刀法,知道他武功非同小可,因此极力劝说,要和他联手。
萧向东也知道此人是辛子秋的任务目标之一,心中好笑。
你劝我联手,那不是自寻死路?
当然,嘴上自然是满口应承。
此时胡士休见到辛子秋正背着那个受伤的宋朝大官,心中也是一喜。
他掌管莲花派在无忧洞的一切活动,如今三个重要的手下全被辛子秋杀死,就算能活着回去,也得受到上面的一番责罚,更要大费一番周章,重新选出合适的掌印人,来管理京师的地下世界。
因此他对辛子秋也恨得牙根痒痒,现在见到他落单,还带着个累赘,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只见他往这边狞笑着走来,朗声说道:
“真是冤家路窄,原来你个狗官居然跟辛子秋这小贼在一起,刚刚没杀掉你们,算你们走了狗屎运,现在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真是不知死活。”
辛子秋懒得跟他废话,先将洪太尉轻轻放下,对他说道:
”太尉大人,你身上有伤,先帮卑职压阵,看我去收拾了这老家伙。”
洪太尉认真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嗯,辛校尉多加小心,三十招之内弄不死他,也不必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辛子秋被他逗得一乐,心想这位大爷还真是乐观。
三十招,你还真敢说。
不过有了武功更强的老萧帮忙,要杀胡士休还真未必用得了三十招。
他站起身来,拔出巨阙剑擎在手中,遥遥一指胡士休道:
“姓胡的,你作恶多端,赶紧过来受死吧。”
胡士休见他神威凛凛,迎上自己这边两大高手竟毫无惧意,心里面也有一丝不安,小声对萧申说道:
“萧兄弟,难得咱们运气好,刚出来就碰上了两个带有通关印记的家伙,正好干掉他们,咱们一人一枚印记,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考验结束,直接进入内核,一窥上古神仙传承,岂不美哉?
“不过这小子难缠得紧,咱们得一起上,以雷霆之势先将他毙了,以防他逃跑,剩下那个洪太尉,哼,倒是不足为惧。”
萧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从背后拔出钢刀,呼地一刀劈出。
滚滚刀意,凛若严冬,自青色刀芒之上喷薄迸发而出。
这一刀,却是劈向胡士休的。
……
萧向东是三阶行者,实力比辛子秋还要强横不少,加上又是有心算无心,这一下来势汹汹,等胡士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刀风扑面,避无可避。
但胡士休毕竟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做出了应对。
他硬是猛地一扭身子,避开了要害。
“刷!”
寒光一闪而过,好像切豆腐一样,胡士休左臂齐肘掉落,在锐利的刀锋切割之下,创口平平整整,但鲜血却激射而出,喷成一片血雾,洒满在草丛之中。
他惨呼一声,本来红润如婴儿般的脸此时毫无血色,剧烈的疼痛使得面颊上的肌肉不断跳动抽搐,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总算胡士休经验丰富,临危不乱,被斩断手臂后立刻向后纵去,同时右手五指连点,封住了左边几处经脉大穴,止住了流血,同时从怀中摸出两颗药丸,迅速塞入口中吞下。
……
萧向东和辛子秋做了三年室友,彼此默契十足,知道他想让自己帮忙杀人,于是出其不意,先暗算了胡士休一刀。
不过他故意留了手,自己要是一不小心把老家伙砍死了,那岂不是抢了好哥们儿的任务?
婆娑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不管自己怎么打伤打残胡士休,这最后致命的一击必须是辛子秋发出的才算数。
不然以他三阶行者的实力,若是爆发最强一击,胡士休是决计躲不开的。
萧向东一刀使出,也不追击,好整以暇地连连咂嘴道:
“我去,老家伙有点门道呀,这都没弄死你。小秋,下面交给你了,老萧我可是仁至义尽了,你欠我个人情啊。”
胡士休到了此时,哪儿还看不出眼前这两人是一伙儿的?
他怒不可遏,号叫道:
“萧申,你个卑鄙小人,你居然是开封府的人,还暗算于我?若是老夫今日不死,将来倾尽我莲花派之力,也必杀你!”
他越喊越响,声音中夹杂了愤怒和痛苦,好像一头受伤的猛兽,在临死前要发出绝望的全力嚎叫一般。
辛子秋见他受伤之后居然没有立刻逃跑,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也是微微诧异。
这家伙看来有些依仗。
不过有老萧在此,他也不怕,大喝一声:
“少废话,受死吧!”
纵跃上前,巨阙剑直刺中宫,毫不留情。
胡士休见宝剑攻来,二话不说,转身拔腿就跑。
辛子秋冷哼一声,刚才不跑现在跑,想要跟我玩儿诱敌深入?演技太差了吧。
他足尖点地,身形再次电射而出,一下便赶在前面,剑尖已经堪堪贴上了胡士休的后背。
正在这时,胡士休背上一道黑气冒出,在身后瞬间凝成了一只干瘪枯萎的灰黑色爪子,一把抓住了巨阙剑剑身。
辛子秋只觉得一股大力忽然拉扯而来,手中宝剑几乎就要脱手。
哼,这便是你的底牌?
辛子秋早不是之前那个愣头青了,他敢来追击,自然有底气。
在和莲花派的幽泉散人生死交战过一次之后,他便向玄冥和紫虚真人都请教过对付这种邪术的方法。
虽然玄冥一如既往的不靠谱,说出来的方法都要成就先天之境之后才能用,但紫虚真人却告诉了他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
那就是华山雷法中的纯阳丙火神雷,专破一切魑魅邪术。
辛子秋见到黑色爪子伸来,顿时凝运真炁,顿时身上红光大作,至精至纯的真炁在华山雷法的作用下转变为一团跳动的赤色火焰,包裹住了巨阙剑。
萧向东在一旁看了,双眼中也放出惊异的神采,微微点了点头。
纯阳丙火,烧尽一切阴祟邪物。
那黑气凝成的爪子跟丙火神雷一碰,顿时如油入沸水般嗤嗤作响,迅速消散而去。
与此同时,胡士休压箱底的邪术被破,惨叫一声,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往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辛子秋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踩在脚下,大声说道:
“胡士休,你们莲花派作恶多端,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说着长剑一挥,便要将他人头砍下。
胡士休吓得面如土色,全身抖若筛糠,大叫道:
“不要杀我!我掌握着莲花派的许多秘密,都可以告诉你!”
辛子秋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冷冷一笑:
“那也救不了你,去死吧!”
胡士休再次喊道:
“我还知道苏摩一族的秘密……”
辛子秋根本不理他,剑刃不停,向他脖颈削去。
这时萧向东忽然喊道:
“小秋住手,听听他说些什么。”
飞身而来,手中钢刀轻轻一架,荡开了辛子秋长剑。
辛子秋一愣,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松开了胡士休。
人是老萧帮忙抓的,自然也要尊重他的意见。
胡士休一见萧向东对他的话感兴趣,连忙说道:
“我们莲花派,就是苏摩一族在人间的使者,我知道很多秘密,但你得保证不杀我才行。”
萧向东淡淡道:
“你说的如果有用,我保证不杀你。”
“你发誓!”
“我发誓,你若是说的东西对我有用,我就留你狗命,否则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辛子秋看了老萧一眼,并没说话。
相处三年,他太了解自己这位好朋友的为人了。
这家伙老爸是金融大亨,叔叔是大律师,从小见识的东西就和旁人大不相同。
因此心思深沉,而且不受俗世的道德约束,赌咒发誓什么的,对他根本不管用。
就算胡士休真的告诉了他什么秘密,该杀的时候,他也根本不会手软。
辛子秋虽然也没什么道德洁癖,但在这一点上跟老萧截然不同,他受的是传统教育,讲信义和承诺,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胡士休支支吾吾,还是不放心,萧向东冷笑一声道:
“别磨叽了,不说肯定是死,说了还有活路,你年纪也一大把了,不会蠢到连这都不知道吧。”
胡士休嚅嗫道:
“我们莲花派,传承于苏摩教,供奉苏摩大神,是他座下黑莲所化……”
萧向东点了点头,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这我知道,别废话,说点有用的。”
胡士休赶紧说道:
“是,是。其实苏摩神并非虚构,而是苏摩一族所创立,他们非我族类,且天生拥有巨大神通,至于在人间创立苏摩教,挑选使者为他们代行传教的原因,是一个大秘密……”
他这一番话还没说完,辛子秋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神秘的黄泉族。
他们和苏魔族,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只听胡士休接着说道:
“其实苏摩一族,在数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
正说着,忽然一道巨大的黑龙席卷而来,劈头盖脸,笼罩向胡士休和他身旁的萧向东。
辛子秋一直在盯着这边,早有防备,一剑刺出,包裹着赤色的丙火神雷,冲向黑龙。
“嗤!”
尖利的摩擦声响起,黑龙被巨阙剑破开了一条口子,但威势仍然极强,将辛子秋冲得节节后退。
这种感觉,熟悉无比。
正是当日在柴房中与幽泉散人对战之时的感受。
只不过辛子秋早已今非昔比,他大喝一声,全身燃起赤色光芒,经过饕餮之力加成的神雷,威力陡增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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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黑龙顿时被斩得七零八落,一道道黑气被劈飞出去,射在地上,扬起一片片草屑灰尘。
烟雾消散,辛子秋站在原地,双手持剑,神色严厉无比。
萧向东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目光也变得极为凝重。
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子,正冷冷地看着这边。
在她身旁,还站着个身上长毛的干瘦孩童,相貌奇异,也不只是什么人。
辛子秋刚刚在莲花派的队伍中见过这个女人,却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实力,只怕不在当初幽泉散人之下,已经接近了地仙。
要不是自己的雷法天生克制对方法术,只怕刚刚那一击,就能令他重伤。
女人扫了两人身后的胡士休一眼,淡淡说道:
“胡士休,你真以为说了苏摩一族的秘密,自己还能活么?”
胡士休被刚刚黑龙逸散的两道能量击中,在肩胛和小腹各开了一个大洞,贯穿通透,已经奄奄一息,眼看救不活了。
他此时满脸的惊骇和不甘,想到自己辛苦一生,委曲求全,花了无数心血营造了京师的地下王国,居然最后雄图霸业都成空,忽然间心中一酸,回光返照之下热血上涌,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辛子秋见他如此,随手一剑,将他人头砍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苏摩族
胡士休身首异处,一代武林枭雄终于罪有应得。
任务声音又一次在辛子秋耳边响起: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级别:普通。”
“……”
“你杀死了‘无忧洞’掌印龙头胡士休。”
“你的任务进度如下:”
“找到并杀死‘无忧洞’四位或以上掌印人:4/4。”
“你完成了任务:找到并杀死四位或以上‘无忧洞’掌印人。”
“你在本次事件中的任务进度:1/6。”
“你的任务评价将在完成本次事件之后给出。”
……
这是辛子秋完成的第一个任务,不过他没时间为自己高兴喝彩,因为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而她身边那个干瘦小毛孩子,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喊道:
“胡老爷死了,毛猴儿可怎么办啊!”
原来这个孩子,就是一直跟在胡士休身边的小跟班毛猴儿,他一溜烟跑到胡士休无头的尸体旁边,伏身痛哭,情真意切。
辛子秋看在眼里,摇了摇头,怪不得人家都说,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
没想到这作恶多端的胡士休,死了居然还有人为他掉眼泪。
……
萧向东刚刚被黑龙攻击,虽然有辛子秋保护,但也手忙脚乱了一番,此时十分不忿。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足尖点地,手中钢刀一立,直劈过去。
寒光潋滟,他这一刀运上了十成的功力,刀意迸发而出,方圆数丈之内,盎然春意顿时变成了三九严冬,将对面女人席卷入内。
那女人见状毫不惊慌,双手黑气缭绕,幻化出一面玄色盾牌,迎上了刀光。
轰地一声巨响,两人真力对撞,各自退后一步,心中都是一凛。
萧向东准备猱身再上,那女人却伸手一拦,喝道:
“且慢!我并非有意和你们为敌。”
萧向东似乎也无意再战,而是收起了钢刀,冷冷问道:
“地玄真炁?你是苏摩一族的人?难怪自从进入古墓之后你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悄悄跟在胡士休身后。我注意你很久了。
“说吧,你是苏摩族内哪一位护法,找上我们干什么?想要为胡士休报仇的话,尽管上,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女人面色微微有些惊讶,说道:
“萧申,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苏摩一族的地玄功法?”
萧向东哼了一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仇报仇,没仇滚蛋。我们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女人眼睛一眯,杀机一闪而逝,旋即又平静下来,说道:
“好吧,告诉你们也无妨。我确实来自苏摩族,是苏摩神座下四大使者之一,名叫瑶泉散人,也是莲花派的大龙头之一。
“这一次我跟随胡士休来此,只为寻宝。我和他之间有一道法术相连,百丈之内,都能感应到彼此位置,所以我带着这小孩儿过来找他,谁知正好碰上这叛徒想要泄漏我苏摩族的秘密,苟且偷生。
“此人死不足惜,我也不会跟你们寻仇报复,而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也不会过问。我来这里,也是想求个机缘。辛子秋,只要你把你身后那个大官交给我,让我杀了夺取通关印记,我转身就走,保证不为难你们。”
辛子秋踏前一步,问道:
“你叫瑶泉散人?你和那个幽泉散人什么关系,他是不是也是你们苏摩族的?”
幽泉散人就是那一晚附身在贾忠身上,险些要了辛子秋和杨金花小命儿的莲花派高手,辛子秋听到对面的女人自我介绍,忽然间想起了此事。
瑶泉散人微微一惊:
“你见过幽泉?他在哪里?”
辛子秋耸了耸肩膀道:
“早就嗝儿屁了,那家伙拿活人精气练功,干尽了坏事,已经被人弄死,算是替天行道了。”
瑶泉散人见他一脸坦然,不像是在说谎,面色一变,忙问道:
“你怎么知道幽泉死了?你亲眼见到了?”
辛子秋这会儿脑海中想起那一晚在柴房中的恶斗,犹自心有余悸,点了点头道:
“没错,我亲眼见他被人捏爆了元神,形神俱灭,死的不能再死了。”
瑶泉散人目光变得灼热起来:
“是谁杀了他?幽泉身上的东西呢?在哪里,你知道么?”
说着作势向前,好像要一步冲到辛子秋面前问个究竟。
辛子秋见了不少大风大浪,哪儿会怕她,冷冷说道:
“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再说了,就算你知道了是谁,也根本惹不起。别说是你,就算你们什么苏摩神来了,也是被一巴掌拍死的货色。”
瑶泉散人大怒:
“混账!苏摩神殿下无所不能,就算是你们人族口中的陆地仙人,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
辛子秋才不信她的鬼话,躲在暗处装神弄鬼的家伙,能有多大能耐。
不过也懒得跟她解释玄冥的强大,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道:
“行,你说的都对。赶紧走吧,别打通关印记的主意。我不想随便杀人,但你要是没完没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瑶泉散人有些诧异,今天这两个年轻人的回应,似乎对苏摩一族十分了解的样子,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自己的族人行事隐秘,怎么会被人了解了跟脚,莫非胡士休在自己来之前已经泄漏了一部分秘密?
而幽泉散人死掉的消息,更令她感到不安,倒不是惋惜同伴,而是幽泉身上有一件从族中盗走的秘宝地玄铜鼎,随着他的死亡下落不明。
如今唯一的线索,就着落在辛子秋身上,因为幽泉死掉的时候,只有他在场,所以他必然知道一部分内情。
若是换了旁人,瑶泉散人肯定要抓起来用族中秘术搜魂炼魄,查个究竟,可面前的这两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武功强横,尤其是辛子秋,一身真炁似乎十分克制苏摩族的功法,若是贸然进攻,实难取胜。
因此只能好言相商道:
“辛子秋,咱们无怨无仇,你也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吧,若是你能告诉我幽泉手中地玄铜鼎的下落,我就不要通关印记,也保证不再来纠缠你们,如何?”
辛子秋一听,顺手从百宝囊中摸出了一个青铜色圆形小鼎说道:
“你说的是这个玩意儿?”
这是他从幽泉散人那里得到的神秘小鼎,上面刻有各种古怪的花纹,因为这是邪派物品,所以他拿回来后一直没怎么研究过,如今听说这就是苏摩族的秘宝地玄铜鼎,顿时心中有了主意,一下子拿了出来。
瑶泉散人一见,顿时眼睛放光道:
“宝鼎居然在你那里?还给我!”
说着上前就要来拿。
辛子秋自然不会跟他讲什么拾金不昧,拦住了她说道:
“别动,你空口白牙,凭什么叫我还给你?这是我捡来的,那就是我的。你想拿回去,用东西来换,别成天想着不劳而获好不好。”
瑶泉散人咬牙切齿道:
“这是我族中的至宝,你怎敢据为己有?”
辛子秋轻蔑地一笑:
“笑话,我怎么不敢?不过这破鼎我倒也没看上,你想要走也不难,只要去拿天枢阁丁平的人头来换就行。”
辛子秋心心念念的,就是大宋队伍中其他朋友们的安危,尤其是那些有了通关印记的人们。
他是故意将小鼎拿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瑶泉去帮忙杀丁平。
因为眼下对大宋队伍威胁最大的,就是武功已经超凡入圣的丁平,只要想办法把他杀了,那余者倒也不足为惧。
至于这小鼎,虽然有可能确实是了不起的宝物,但辛子秋从来也不是贪图这些身外之物的人,能物尽其用,换来众人平安无事,就算不错了。
瑶泉散人闻言叫道:
“这里这么大,我去哪里找丁平,而且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辛子秋笑道:
“那是你的问题,我说话算话,只要你提着丁平的脑袋回来,我马上把东西给你,决不食言。”
瑶泉散人咬着牙,沉吟不语,似乎在做着决定。
辛子秋也不急,笑吟吟地等着她。
正在此时,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男人,直奔众人所在的位置飞驰而来,片刻间便站定在瑶泉散人身旁。
辛子秋见这个男人一脸猥琐,认出来他也是莲花派队伍中的一员,却不认识。
男人看向瑶泉散人,幽幽问道:
“胡士休死了?怎么死的?”
瑶泉散人道:
“被这两个人杀的。不过这不重要,冥泉,辛子秋手上有幽泉盗走的地玄铜鼎,他要我们杀了丁平,才肯归还。”
男人正是莲花派的另外一位大龙头,冥泉散人。
他看向辛子秋手中的小鼎,冷笑一声:
“这么说,幽泉也是死在他们的手上喽?杀得好,省着我们再花功夫去找那个叛徒。”
说着,又朝场中几人扫了一眼说道:
“哼,瑶泉,你傻的么?干嘛要去杀丁平?这里这么大根本找不到人,而且谁知道辛子秋能不能遵守诺言。依我看,这里正好有两枚印记,杀了他们,连印记和小鼎一起夺过来,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萧向东闻言一阵狂笑:
“两个狗东西,不自量力,还想来打我们的主意。小秋,忘了跟你说,我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杀几个苏摩族的渣滓。我本来看你要让这个瑶泉去杀丁平,就先放他们一马,谁知道这两个不要脸的还抢着找上门来送死,你说怎么办呢?”
辛子秋也笑了,将小鼎收回百宝囊中,双眸一翻,森然道:
“你帮我提供了情报,还干掉了胡士休,我帮你杀这两个,咱们扯平了,怎么样?”
萧向东点点头:
“行,这两个难杀一点,回头我请你东来顺搓一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对面苏摩族两大高手不存在一样,冥泉散人听着,鼻子都要气歪了。
“混账!等下本座让你们死的苦不堪言。”
说着双手凝出数道黑雾,扑向两人。
萧向东显然是有备而来,从怀中摸出一道符箓,往身上一贴,顿时周身燃起熊熊金光,整个人气势陡增,手持钢刀朝着冥泉散人冲去。
辛子秋也是一声暴喝,将经过饕餮之力强化的丙火神雷运转到了极致,磅礴的真炁好像不要钱一般燃烧起来,将他整个人包裹的如同火人一般。
他已经发动了又一道生灵精气,这时完全不用考虑真炁的损耗。
瑶泉知道他的功法克制自己,但自恃功力高强,也无惧色,手中黑气凝成一道黑龙,飞向辛子秋。
辛子秋巨阙剑出,一剑便将黑龙劈得歪在一边,跟着身形滴溜溜一转,便鬼魅般地到了瑶泉散人身前,剑尖斜指,点向她咽喉。
他这一天来连番与顶尖高手对战,剑术更加精进,这一剑出招的部位,时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加上磅礴真炁笼罩了瑶泉周身大穴,不论她往何处闪避,都难逃一击。
瑶泉散人大吃一惊,她之前见过辛子秋与胡士休和丁平等人动手,那时还并无此等威力,怎么到了自己身上,感受却完全不同?
难道这才是这小子的真正实力?
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再次用黑气凝成大盾,硬抗了这一招。
“嗤啦!”
丙火神雷所到之处,如中败革一般,大盾被打得四分五裂,瑶泉散人只觉得胸口一热,险些一口血吐了出来。
不过借着这一挡,她勉强身子一闪,避开了辛子秋的正面攻击。
可就这一下,辛子秋抢占了先机,手中八卦剑剑招绵绵不绝,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紧似一剑,毫无间断停歇,雪亮的剑影将瑶泉散人整个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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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辛子秋心中无喜无悲,丝毫没有让纷乱的形势影响到他的思考,全身心沉浸于用剑当中,之前在生死激斗中所领悟的各种招法层出不穷,无需存想,自然而然地使用了出来。
一会儿是八卦剑,一会儿是穆桂英所传的杨家剑,又一会儿是从丁平那儿偷来的昆仑剑法,交织错落,完全无迹可循,甚至有时剑中夹掌,偶尔拍出,也是得心应手。
瑶泉散人本来武艺和功力都强于辛子秋,但比武较力,本就不是全以实力而定,她本来就对冥泉的决定有些犹豫不决,心境难达巅峰,加上功法被辛子秋的神雷克制,有些畏首畏尾,因此一旦落入下风,十成实力只能发挥出七八成。
而辛子秋则是越战越勇,一往无前,从气势上和心态上全都压制住了瑶泉散人,打出了武学生涯至今最强一战。
此消彼长之下,自然占据了上风。
可正在两人酣斗之时,场中又发生了变化……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炼化
战场另外一边,萧向东神威凛凛,已经将冥泉散人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贴上了符箓的他,浑身金光灿灿,如同一尊铜人,手中青森森的钢刀寒气凛冽,刀光如水,使的全是进手招数,招招凶狠威猛。
刀意袭来之时,似乎漫天飘荡着亮晶晶的凝冰,犹如一面面细小的镜子,泛着七彩光芒。
冥泉散人也曾见过萧向东的武功,知道他十分厉害,但料想足可应付,却哪里想得到萧向东一直隐藏着实力,而且还有一张神奇的符箓,用来大幅提升力量和速度。
两人快进快出,片刻间又拆了四十多招,此时冥泉散人已经左支右绌,全无还手之力。
他眼见形势不对,忽然一咬牙,双眼一翻,黑色瞳仁消失不见,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白色。
与此同时,在他背后,又生出了两条黑气缭绕的干枯手臂,朝着萧向东抓来。
萧向东大喝一声,钢刀横劈,刀锋迎上这两条手臂,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火星,铮铮作响。
声如击磬,良久不绝。
两人同时跃开一步,萧向东觉得胳膊有些酸麻,抖了抖肩膀,晃了晃脖子,往冥泉散人身上看去。
只见在他肩膀之上,不知何时趴着一个圆圆的大肉球,上面全是绛紫色的深深褶皱,似乎是个脑袋,但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拳头大小黑洞,里面绿光闪动,好像两只眼睛。
在这肉瘤下面,长着个不成比例的细小身子,躯干和双腿短小干枯,唯独两只手臂长逾丈许,枯萎干瘪,却如两柄钢枪,坚硬异常。
萧向东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打不过老子,就现出真身来了?你大爷的,苏摩一族的模样真是够恶心的。”
他不惊反喜,猱身复上,钢刀飞舞,攻势比之前更加凌厉。
冥泉散人冷哼一声,两只长手凝出无数黑色丝线,猛地抖出,化为千百条细长的小蛇,露着尖尖的毒牙,朝萧向东飞来。
萧向东似乎早有准备,大叫一声:
“来得好!”
伸手一拍胸口符箓,那符箓顿时燃烧起来,瞬间化为飞灰。
在烧尽的一刹那,萧向东周身金光浓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亮如烈日当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连面貌都看不清楚。
在他身上,忽地射出万千道光芒,有若实质,如同一根根利箭,迎向黑色小蛇。
嗤嗤嗤……
那一条条小蛇被金光射中,便如春阳融雪一般,顿时消散不见。
只一个呼吸之间,冥泉散人黑气所化的小蛇便被全歼,毫无抵抗之力。
他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反噬,顿时吐了一口鲜血,肩膀上的大肉球脑袋也耷拉下来,有些委顿不堪。
萧向东一步跳上前,伸手朝着冥泉散人抓去。
冥泉大惊,连忙又凝聚出一面黑色的巨型盾牌,护住自己,想要阻挡对方攻势。
可这盾牌在包裹着金光的萧向东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只听嘶啦一声,他双手如裂帛扯布一般,将盾牌撕开,一把抓住了冥泉散人肩头的大肉球,提在半空之中。
而冥泉的身体,没了肉球的控制,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声息皆无。
萧向东手上的肉球脑袋发出吱吱的怪叫声,两条黑色手臂不断挣扎,可他随手又掏出一张符箓,猛地贴在了上面。
肉球被贴上符纸,顿时没了动静,手臂也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
一旁的瑶泉散人正在与辛子秋激斗,见到自己同伴已经被萧向东擒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虚晃一招,赶紧跳出圈外,大声说道:
“两位饶命,我并无害人之心,都是冥泉这厮自作主张。”
萧向东冷笑道:
“现在知道怕了?你想走也行,把本命灵血留下个百十来滴,我有用。”
瑶泉散人脸上透着哀怨,求饶道:
“我本命灵血十几年才凝结一滴,一共也就七八滴,给你一半可以吗?”
萧向东扶腮沉吟半晌,这才说道:
“给我五滴,就放你走,没有商量余地,不同意的话你可以试试。”
瑶泉散人将嘴唇都咬出了血,狠心点了点头道:
“好,你真的肯放我?”
萧向东轻蔑一笑:
“当然,我说话算话,你生死都在我掌握中,犯不着骗你。”
瑶泉散人叹了口气,口中念念有词,顿时身上黑气缭绕,一个有如大头外星人一般的怪物从她后背爬到了肩膀上。
这怪物刚一出现,便有一阵阵血腥气传出,同时它的肉球般的大脑袋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在经受极大的苦痛一般。
倏地,一滴沥青般的粘稠液体从头顶渗出,虽然恶心,但包含着精纯的能量。
可正在此时,萧尚东忽然动了。
他身法如鬼魅一般,快得不可思议,一把抓住了这个肉球脑袋,又是一张符箓贴上,紧跟着手一翻,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那一滴液体装了进去,盖上了塞子。
那肉球吱吱大叫,似乎蕴含着无限愤慨和不甘,可符箓贴上那一刹那,却再无动静。
萧向东看了辛子秋一眼,嘿嘿笑道:
“这傻X,嗐,真好骗,正好省了我一番手脚。”
辛子秋素知萧向东的为人,这家伙做事有自己一套规矩和标准,与俗世的道德毫不相干,对待心中认定的敌人,是绝对的不择手段,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他刚刚就明白这瑶泉散人要倒霉,不过心中其实并不太欣赏这种做法。
本来就是两个打一个,还怕她跑了不成,何必要骗人呢?
不过说到底,这两个莲花派的什么龙头也不是好人,因此辛子秋也没拆穿老萧,看着他将这两个苏摩一族的怪物制住,这才问道:
“你的任务不是杀了他们么?”
萧向东得意一笑:
“嗨,骗他们的,不这么说,怎么能撩拨得这两个家伙心浮气躁,上来送死呢?不过这苏摩一族的精血,是大补之物,见者有份,咱们俩一会儿分了。”
辛子秋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家伙就没个实话。
不过此时强敌伏诛,他转身看了看倚在树旁坐着的洪太尉说道:
“太尉大人,你还能走么?”
洪太尉看了刚刚的一场恶斗,吓得脸色惨白,体若筛糠,听见辛子秋问话,颤声道:
“这……本……本官腿……腿软走……走不动。”
萧向东也站起身来朝洪太尉说道:
“我说这位官老爷,你今天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啊,不然,嘿嘿,你也知道,我还没有通关印记呢。”
洪太尉闻言更加骇然,赶紧说道:
“大侠饶命!别……别杀我。本官什……什么都……都没看见。”
萧向东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趴在胡士休尸体上,已经吓傻了的毛猴儿,砸了咂嘴问道:
“小秋,这小孩儿你准备怎么办?”
辛子秋摇了摇头道:
“这是他们莲花派的人,不过还是个孩子,估计也没做过什么恶,放了他吧。”
说着走到毛猴儿身边对他说道:
“我说小孩儿,你是胡士休的什么人?”
毛猴儿此时如梦方醒,口齿伶俐地说道:
“我是胡总管的跟班儿,跟了他好几年了,平时就是帮着干点杂事,端茶倒水什么的。两位大侠饶命,我真的没干过坏事。只是念在主仆之情,想为他送个终,其实胡总管不论为人如何,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辛子秋见他言辞恳切,耸了耸肩道:
“那你自便吧,人死不结仇,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尸体想烧想埋,你自己处理吧。”
毛猴儿忽然大声说道:
“两位大侠,这里太危险了,请你们带上我,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辛子秋摇了摇头道:
“这可不行,我们又不认识你,也没工夫保护你。”
毛猴儿几乎都要哭了出来,哀求道:
“求大侠们行行好,我不用你们特意保护,只要方便的时候稍加庇护就行,我真的不想再回莲花派了,那里全是坏人,我害怕。”
辛子秋见这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若是自己坐视不管,任他落在莲花派手里,有点于心不忍,心一软说道:
“那好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遇到了危险,我们可未必会管你,到时候生死有命,你可不要怪我。”
毛猴儿听他答应,顿时破涕为笑道:
“那个自然,我肯定不会给两位大侠添麻烦,而且我跟了胡总管不少时间,多少知道些秘密,也许能帮得上忙。”
辛子秋微微一笑道:
“行,我们还要在这里休整一下,你把胡士休的尸体处理了,等下就负责服侍那位洪太尉,他可是我们的头领,小心伺候吧。”
毛猴儿连连点头。
这时萧向东走过来拍了拍辛子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离着洪太尉和毛猴儿有十几丈距离,这才坐下。
萧向东将手中贴着符箓的个怪物往地上一扔,对辛子秋说道:
“小秋,你的小鼎呢?”
辛子秋从百宝囊中又拿出那个神秘的小鼎,放在地上说道:
“你知道这东西的用法?”
萧向东笑道:
“当然,这是苏摩一族的秘宝,叫做地玄铜鼎,可以将血肉炼制成精纯的无属性真炁,你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事件任务之前,没有得到基础记忆么?”
辛子秋一愣:
“什么是‘基础记忆’?”
萧向东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说道:
“每个行者进入世界之前,都会得到灌顶,获得一部分知识,是关于当前世界的一些基础知识和必要的技能,像个备忘录一样。你没有么?”
辛子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早将玄冥那个不靠谱的家伙骂了无数遍。
这么重要的信息,她居然没和自己讲过。
等我回去非找你算账不可。
萧向东一脸的疑惑,半晌才问道:
“究竟是什么人把你拉进来送死啊?白丁进入四级世界进行行者晋升考验,还要完成任务,居然连基础记忆都没有,真的没把你当人啊。”
辛子秋惨笑一下,咬着牙说道:
“拉我进来的是个特别不靠谱的混蛋家伙,你大爷的,等我变强之后,非打死她不可。”
萧向东同情地拍了拍他说道:
“没事,有哥哥我罩着你,咱们先将这两个家伙炼化了,然后慢慢聊。”
说着将小鼎摆在两人中间,打开盖子,又拔出钢刀,朝着两个肉球轻轻各劈一刀。
肉球上,从被刀劈开的裂缝之中顿时冒出滚滚黑气,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慢慢进入了小鼎之中。
片刻,小鼎上的古朴玄奥的花纹慢慢发出了微微的光芒,从里面传出的吸力也越来越强,那黑气初时还是如细细丝线般,慢慢进入小鼎之中,而后却越来越快,好像鼎中有个大功率的抽气泵一般,将黑气迅速地吞噬吸入。
而那两具苏摩族的怪异肉球,却随着黑气流逝而飞快地枯萎干瘪下来。
很快,黑气被吸收殆尽,只留下地上的两具干尸。
萧向东盖上了小鼎的盖子,只见鼎上花纹光芒大盛,没多久就有一股股白气顺着盖子上的小孔慢慢散发而出。
辛子秋瞧着这一幕,想起当初在柴房里面,幽泉散人从杨金花身上取血放入小鼎中吸收的样子,同样感受到了白气之中蕴含的至精至纯的真炁能量。
萧向东拿出几张符箓,向周围一撒,符纸顿时悬在四周,形成了某种阵法。
只听他说道:
“我布了个简单地防护阵法,一旦有外人靠近,便会预警。咱们借着这个时间,快点运功吸收力量,这鬼地方危机四伏,能多提高一点实力都是好的。而且这真炁是无属性的,不论你修炼何种功法,都能化为己用。”
说着盘膝闭目,开始将这白气吸入体内。
辛子秋见状,也照做不误,开始吐纳这股能量。
这白气入体,顿时化作无形的真炁,泊泊然,绵绵然,一点一滴地进入了他的内景天地之中。
此时辛子秋的内景鸿蒙初分,大部分的地方还是一片迷茫,只有核心区域才有粗糙简陋的形貌,在这其中,阴阳二炁在周而复始地不断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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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真炁进入,迅速融入其中,缓缓地拓宽着核心区域,露出一片又一片清朗的天地来。
辛子秋只觉得全身轻飘飘地,便如腾云驾雾般,在九天之上遨游,又如潜入海底,随波逐流。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舒服快意。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白气被全部吸收,两人这才从入定之中苏醒过来。
辛子秋感到自己发根,面颊,脖颈各处,都有臭汗不断渗出。他内视之下,发现自己内景中的天地变得更加凝实和广阔,神魂之力也变得更加强大,实力再上一层楼,心中十分欣喜。
萧向东不知修炼了什么功法,此刻全身金光绽放,宛若神明,也是一脸的兴奋。
他望着辛子秋说道:
“小秋,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辛子秋知道这家伙算计得清楚,帮了自己的忙,给了自己好处,也一定会有所求,不过并不介意。
亲兄弟明算账,他也不想欠人情。
和老萧这家伙相处,就有这点好处,什么事都讲在前面,没有人情债。
他自己不会吃亏,也不会占你的便宜,提的要求总是恰到好处。
只听老萧说道:
“我需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他的名字叫……
“……赵徳昭。”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萧的任务
“谁?”
辛子秋没听过赵德昭的名字,感到十分的陌生。
旋即,他便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
“你要杀的人姓赵?难道你让我帮你杀大宋皇帝么?这个忙我可帮不了。”
萧向东以手扶额,无奈地说道:
“小秋,你多读点书好不好,现在的宋朝仁宗皇帝名叫赵祯,我说的赵德昭,是他的堂叔。”
辛子秋耸了耸肩膀说道:
“都是皇亲国戚,有什么区别。大宋皇宫守卫森严,想要进去杀人,除非你会隐身术,不然绝对躲不过禁军的巡逻,到时候面对千军万马,我又没长翅膀,可没那个本事全身而退。”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接着问道:
“你加入西夏的天枢阁,就是为了跟他们一起到大宋境内来,好进皇宫刺杀皇室宗亲?天枢阁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萧向东嘿嘿干笑两声,摇了摇头道:
“嗐,你小子想象力太丰富了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赵德昭虽是皇亲,但根本不住在京师皇宫之中。其实,名义上他已经死了几十年了,而且是被他的亲叔叔,宋太宗赵光义给逼死的。
“不过,在我获得的基础记忆中,他并没有真的死去,而是被人所救,还学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五十年前,他和另外一批人也进来过这座古墓,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所进入的两个区域都被毁坏了,一切的关卡全部失效,最后所有人都被判为考验失败,被传送出了古墓,只有他不知为何留了下来,在这里一呆就是五十年。”
辛子秋一皱眉头:
“你是说,赵德昭现在就在这古墓之中?那你知道他在哪一个区域么?”
萧向东“嗯”了一声:
“我不仅知道他在哪里,还已经见过他了。我献给西夏皇帝的那枚标有神兽穷奇的钥匙,就是对应着赵德昭所在的那一个区域。不过那里已经被损坏,没有任何关卡和考验,也不会获得任何宝物传承。
“可笑的是,天枢阁和莲花派的人,还以为自己进了大宝藏,得了多大的机缘,其实不过都是些炮灰小卒,为我探路而已。”
辛子秋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在这方世界经历了什么,但还是有点佩服这家伙的心机和手段,能将那么多经验丰富的武林高手玩弄于股掌之上。
接着问道:
“你既然见过赵德昭了,那为什么没杀他?是因为打不过么?”
萧向东微微点头说道:
“算是吧,其实练武到了咱们这个境界,即使不动手,也能模糊地感到对手的强弱。我见到赵德昭的时候,单看他散发出的气势,就知道他功力肯定在我之上。
“不过这也不奇怪,人家已经活了一百多岁,还在这古墓里呆了数十年,肯定得了不少好处。现在这老头子的武功似乎进展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离仙人境界可能也就是一步之遥。
“当然,我也有点底牌,如果只是单对单的话,倒未必一定会输给他,但想要杀他,却决计做不到。
“而且当时还有天枢阁和莲花派的人在场,真若是打起来,一边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另一边是个来历不明的无名之辈,我觉得他们大概不会站在我这边,所以我当时选择了先隐忍。
现在遇到了你,也算我运气好,你鬼主意多,帮我想想办法吧。”
辛子秋坐在地上,手托腮帮子,沉吟道:
“按你这么说,确实有点难办。我武功还不如你,就算咱们两个一起围攻赵德昭,也未必能占多大便宜。想要杀他,必须找到一个机会,出其不意,全力发出雷霆一击,先重创于他。否则如你所说,这家伙在古墓中呆了数十年,武功又高,地形又熟悉,就算打不过咱们,跑总是跑得掉的。”
萧向东点了点头:
“说的对,而且我忘了跟你说,在赵德昭身边还有一个武功很高的李公公。嗯,就是那个胳膊特长,身上还长着毛的怪人。这家伙也不好对付。”
辛子秋见过李公公和妙清禅师比武,知道他是个难缠的对手,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皱着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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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就更难办了,我说老萧,我肯定会尽力帮你,不过这种事情我可不能打包票。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他,这是你的任务吗?”
萧向东点了点头。
辛子秋又问道:
“那若是完不成的话,你会有麻烦么?”
萧向东叹了口气道:
“倒是不会有什么惩罚。不过,唉,其实我这一次越级挑战这个四级世界,是为了完成晋升中阶行者的连环任务,只有通过了,才能从三阶行者正式成为四阶行者,获得更多的权限,或者说,真正进入婆娑行者这个圈子。
“这个连环任务有三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在西夏,我已经完成了。任务的第二部分我也进行了一大半,拿到了开启古墓特定区域的钥匙,还解开了进入古墓所需要的算题。
“其中最后的一环就是进入这个古墓中,刺杀武功郡王赵德昭,然后才能开启我的最终考验。
“我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四个多月了,每天奔波劳碌,全是为了这次任务。如今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才做到这里,若是半途而废,下一次还要重新开始,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辛子秋从未听过还有连环任务一说,觉得很新鲜,顺口问道:
“晋升四阶行者还要完成任务么?不是经验值够了就可以么?”
萧向东摇摇头道:
“你说的那是低阶行者,也就是一阶到三阶的行者,在这个期间只要完成任务,攒够经验值就能晋升,提高获得高等级奖励的几率。但是想从低阶行者晋升到中阶行者,也就是四到六阶,就必须完成一个婆娑世界指定的连环任务。
“而想要突破六阶行者,进入七到九阶的高阶行者范畴,就必须获得相应的传承。你才刚刚一阶,倒是还用不着考虑这些问题。”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中阶行者
这些事情辛子秋都是第一次听说,一切都令他感到十分好奇:
“你已经来到这里四个多月了?这怎么可能?学校上周才放暑假,前两天咱们宿舍的几个人不是还一起吃饭来着?”
萧向东嘿嘿笑了几声,回答道:
“婆娑世界是很神奇的,远超你的想象。这里的时间,和我们的现实世界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而且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都不相同,我在这里虽然呆了四个多月,但现实世界中可能也就过了几分钟而已。
“你说几天前才见到我,这自然也不稀奇,我和你们吃过饭,回家开始暑假之后,其实还花了两天时间做了各种准备,这才进入了婆娑世界来做任务。按你所说的算一算,大概现在现实世界中可能也就过了一两天而已,甚至更短。
“这都不算什么,就算两个行者在同一时间进入同一个世界当中,进入的时间点也可能完全不同,譬如一个人来到了北宋,另一个人也许进入了先秦时期。这里的物理规则和我们的现实世界完全不同,所以你不要用现有的常识去理解婆娑世界。”
辛子秋这才恍然:
“那你说只有晋升中阶行者,才算真正进入婆娑行者的圈子,又是什么意思?”
萧向东道:
“嗯,中阶行者可以享受到很多低阶行者所没有的权利和待遇,比如可以参与行者之间的拍卖,与其他行者组成队伍共同探索更高等级的世界等等。
“这么说吧,低阶行者基本上都是像你我这样各自为战,全是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即便能联手,也都是像咱们这样,靠运气才碰到了一起。
“只有到了中阶,才能形成一个团体,互相联系和帮助,对实力提升大有好处。
“你想啊,比如你现在如果需要某些能够提升实力的宝物或者功法,就只能靠自己一个个世界去收集,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可若是有了拍卖行或是交易所,大家互通有无,各取所需,岂不是效率大大提高?
“又或者你想探索更高级的世界,但实力不够,就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组队前往,到时候可以完成那些更加困难,奖励更丰厚的任务,这样人人都有利可图。
“还有,只有到了中阶行者,才会被邀请参加一些行者之间的聚会和活动,这些聚会,很多都是在婆娑世界之中进行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总之,成为中阶行者好处多多,所以我才这么想早点晋升。”
辛子秋点了点头,心中暗骂玄冥不负责任,什么事情都没告诉他。
不过,正如老萧所说,他们俩能在众多的婆娑世界之中遇到一起,运气还真是有些逆天。
他看着老萧那张木然无表情的人皮面具,忍不住又问道:
“老萧,你藏的真是够深的,你成为行者多久了?我们哥们儿几个一起呆了快三年,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萧向东闻言,用手慢慢从脸上扯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里面一张年轻的面庞。
不得不说,这家伙卖相真的很好,面如冠玉,唇若涂丹,脸上白净的皮肤一点瑕疵也没有。
他揉着手中薄薄的人皮说道:
“我成为行者也已经差不多三年了。其实我高考之后,就一个人跑出家里,去外面好好放纵了几天,没带着司机和保镖,结果自己开车的时候出了严重的车祸。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全身都是仪器和绷带。当时医生说我最好的结果是高位截瘫,就算能保住命,后半辈子也得靠别人伺候,一根手指都甭想抬起来。
“唉,那时候我真的很绝望,不止一次想过自杀,可悲哀的是,我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他说到这里,两眼望天,神情肃穆,似乎单单只是回忆这段往事,就已经让他不堪重负。
“后来,有个自称穷奇的人找到我,问我想不想恢复健康,想不想接触超凡的力量。一开始我以为他是骗子,可那人只不过随便在我身上拍了几下,便让我能够下地行走了,这样神奇的能力,不由得我不信。
“一边是在病床上生不如死,另一边是获得超自然力量的机会,我又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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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就被他拉入了婆娑世界之中,成为了一名行者,这就是我的故事。
“行者的考验每隔几个月就有一次,如今我已经经过了八九次的事件,开始的几次事件,我每回都是九死一生,勉强过关,获得的奖励很少,升级也很慢,直到后来实力变强了,心肠也更硬了,这才慢慢晋升到了低阶行者的顶峰。
“至于你说我藏的深,其实那也不至于。行者的存在本来就是个秘密,是不允许透露给普通人的。再说,行者的世界,也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你如今也是行者了,你觉得你会和老大他们分享么?就算你说了,他也未必会相信。行者的朋友,只能是另一个行者。”
辛子秋想了想,确实如此,普通人没有经历过这些神奇的事件,就算被告知婆娑世界的存在,也没法真正产生共鸣。
真正能理解行者内心的,也只有另一个行者。
辛子秋想到这里,笑了笑说道:
“行了,甭感慨了,咱们言归正传,你想让我帮忙杀那个赵德昭,总得给我撂个底吧。若是我能缠住这家伙,你有没有把握一击必杀?”
萧向东点了点头道:
“赵德昭再厉害,终究还只是肉体凡胎,没有进入仙人的层次。我有一招杀手锏,只要能用得出来,一击必杀我不敢说,不过至少应该能够重创他。”
辛子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就足够了,既然你有这样的把握,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一次,你知道怎么去赵德昭那里么?”
萧向东摆摆手道:
“不知道,不过我们用不着去找他,他的那片区域已经被毁,又历经数十年,早就破败不堪,全靠一件宝物勉强镇压,如今宝藏重新开启,他那里又被天枢阁和莲花派的人闯进去,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很快他就不得不离开原处,来找咱们了。”
辛子秋一笑:
“既然如此,那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我有个主意,咱们如此这般……”
……
……
第一百五十章 血河剑
在另一处空间之中。
身穿青色长衫的赵德昭大袖飘飘,负手而立,衣袂无风自动,宛若神仙中人。
在他身边,站着身材苗条婀娜的皎月,一张俏脸上似嗔似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并肩出现在一处巨大深渊的边缘,在他们的脚下,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到处裸露着灰白色光秃秃的岩石,寸草不生,死气沉沉。
而在这深渊之中,一股股浓浓的腥臭之气翻涌而出,血光冲天,将四周阴沉沉,黑压压的厚厚云层染上了一片绛红色。
入目所及之处,朦胧惨淡,诡异莫名。
十几丈的宽大沟壑对面,与两人隔岸相对,站着一位身穿血色道袍,头挽发髻的道士,身形虚虚实实,半隐半现,似乎随时都要如泡沫般消散而去。
在他身后,背着一柄长剑,虽未出鞘,但凶戾之气昭然可见,有若实质,笼罩四方。
赵徳昭望着这个道士,沉声说道:
“血河道人,五十多年了,你神魂几乎都要被消磨殆尽,还留着血河剑做什么?”
那道人眼睛半睁半闭,似乎毫不意外赵徳昭的到来,缓缓说着:
“赵徳昭,这五十年,你和那个李公公一共来了七次,也算得上是锲而不舍了。不过我的答案永远还是一样,你配不上我的剑,血河剑就算和我长眠于此,也不会交给你,没得污了这柄旷世宝剑的威名。”
赵徳昭怒道:
“混账,你几十年前用血咒之术暗算我和李公公,使得我多年来好像坐监牢一般,无法离开这处区域,必须要借助血河剑气压制咒术,而李公公更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这深仇大恨,至死方消。”
血河道人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十分得意:
“这是你觊觎我宝物的代价,那个李公公呢?终于受不住咒术之力,自我了断了吗?”
赵徳昭冷笑一声说道:
“他老人家好得很,废话少说,如今老夫不仅已经压制住了你的咒术,还将你的血河剑气化为己用,功力大进,今天更是带来了强援。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老夫现在将你彻底打得形神俱灭,再来取你的宝剑。”
道人忽然圆睁双眼,两道锋锐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出,看向皎月说道:
“皎月,五十年前我饶过你一次,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不死心,又进来这古墓之中,妄想和赵徳昭联手夺剑么?”
皎月咯咯轻笑,恭敬地说道:
“血河道长,一别数十年,奴家早就断了念想,这回我和武功郡王殿下联手,为的是另一件大事,不过他身中咒术无法离开,所以奴家说不得要帮他一次,送个见面礼。
“请道长听我一句劝,你老人家肉身覆灭,本来就难以维持生命,何必还要不断用神魂之力蕴养身外之物呢?
“不如将宝剑赠给殿下,再解了他的咒术,殿下得你传承,实力大增,在进入内核之后也许还能找到上古方术士的仙丹良方,救你脱出苦海。
“退一万步讲,就算殿下什么也不做,你放弃宝剑,也少了个累赘,在这天地灵气汇聚之地,也许还能多活上百八十年,岂不是两全其美?何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血河道人冷哼一声:
“皎月,你还是如以前那般能说会道,可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以赵徳昭的为人,我将血河剑给了他,马上就会被他恩将仇报,斩杀当场。只有守着宝剑,我才有所倚仗,能苟延残喘地活了这么多年。你休要再花言巧语,有本事就过来杀了我夺剑,想让我双手奉上,根本是痴心妄想!”
赵徳昭大怒道: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受死吧!”
说着抬手便是一道破体无形剑气打出,激荡着周围空气,嗤嗤作响,疾射向血河道人。
同时,他纵身跃起,张开双臂,如一只青色大鸟般滑翔而出,飞跃过十几丈宽的深渊,轻功之高,直如御风翱翔一般。
血河道人大喝一声,伸手拔出背后宝剑,只听铮地一声脆响,无穷怨念血气直冲云霄,几乎要将低沉的云层都劈开一条口子。
在宝剑出鞘的一刹那,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身体微微变得更淡了一些,似乎有点不堪重负。
势不可挡的无形剑气还未撞上宝剑剑锋,就被其周围笼罩的滚滚血气震得消散开来,化为乌有。
可赵徳昭精神抖擞,长袖舞动,一道又一道凌厉的剑气打出,虽然无形无相,但每一击都有石破天惊之威,宛若怒涛狂狼,风雨大至。
血河道人舞剑抵御,长剑圆转融通,不循常理,姿势却极其潇洒自如,在暴风骤雨一般的剑气攻击之下,依旧游刃有余。
那一道道裂石开碑的强大剑气,被剑上涌动的浓郁血光所激,嗤嗤作响,却很快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
皎月见到两人斗在一处,秀眉微蹙,轻轻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顶冠冕,轻轻戴在头上,又摸出一块蓝汪汪的令牌,持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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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件物品,正是她黄泉一族圣祖的法器,曾经被洪太尉收走,却不知怎地又还给了她。
皎月拿上这两件宝物,整个人气势陡然大增,娇小袅娜的身躯背后,一尊模糊的魔神虚影若隐若现。
这魔神羊头人身,双眸空洞,却散发出恐怖至极的煞气和战意。
正在酣斗的赵徳昭和血河道人在这一刹那都心有所感,同时侧目看去,在这魔神的威势之下,都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个冷战,感到寒气入体,说不出的心悸。
皎月娇叱一声:
“郡王殿下,奴家使用本族圣物,可以暂时借助圣祖之力,咱们速战速决!”
说着莲步轻移,泠然御风而行,跨越深渊,呼呼呼猛击数掌,朝着血河道人攻来。
掌力凌空,却如天雷闪电,势不可挡。
血河道人应对赵徳昭,虽然占据上风,但也颇感吃力,此刻见到皎月攻来,实力之强,比五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心中大惊,暗道一声:
“老道今日要命丧于此!”
可心中虽怯,手中长剑却毫不退缩,刷刷刷一连三剑,逼开赵徳昭,迎向皎月的掌力。
轰地一声巨响,剑尖刺中了皎月手中的黄泉敕令,爆发出巨大的冲击,震得方圆数丈土石纷飞。
血河道人倒退两步,本就淡薄的身影更加虚化,他像一只绝望的野兽般,发出了痛苦的嗥叫。
赵徳昭见到皎月如此神勇,顿时大喜,笑道:
“皎月仙子,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找到了黄泉圣族的遗物,还练就了如此神功,佩服,佩服!”
皎月嘻嘻笑道:
“这圣祖法器,也是那位洪太尉赐下的,殿下你瞧,奴家没有骗你吧,投靠他老人家,绝不会让你吃亏。”
赵徳昭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咱们一起上,结果了这混账牛鼻子!”
可正在两人欲要猱身复上之时,忽然有个清脆娇嫩的声音响起:
“都给我住手!”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个机会
这声音尖细柔和,非男非女。
虽然音量不大,但听在三人耳中,却不啻于洪钟大吕。
几人都是仅次于地仙的绝顶高手,却想不到能有人能欺近身旁而毫无察觉,都是十分惊讶。
他们同时侧目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美,眉清目秀的青年贵公子,手持羽扇,正踱着方步,朝着他们缓缓走来。
赵徳昭眼看自己这边大占上风,很快就要杀死血河道人得到宝物,却忽然被人阻止,一时间摸不准这年轻人的来路,厉声怒喝道:
“你是什么人?我们这里的恩怨与你无关,不想死的就给老夫滚开。”
那青年公子淡淡说道:
“在下壬甲,负责管理此处洞天,这片区域即将崩溃,你们若是不想跟着陪葬,最好听我的,跟着我走。”
他语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皎月听说他自称是洞天的管理者,顿时笑颜如花,娇声问道:
“敢问上仙,要带我们去哪里?”
壬甲轻轻摇动羽扇:
“去另一个区域,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这几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到古墓,自然知道所谓“机会”指的是什么。
赵徳昭闻言大喜,连唾手可得的血河剑也忘在了脑后,高兴地问道:
“上仙所说的,可是进入这处宝藏核心的机会?”
壬甲点了点头:
“不错,此时在另一个区域之中,有人闯到了第三关,他们每个通关之人的头上,都有一点红光作为印记,不论是谁,只要能杀死他们,便可以得到他们的通关印记。
“持此印记之人,若是能寻到一件至宝,便可开启通天路,直达此处宝藏核心,得到方术士大人们的接见和考验。”
三人闻言,如听天籁,尤其是赵徳昭和血河道人,已经在此等待了数十年时光,苟延残喘,如今听说尚有一丝希望进入宝藏核心,得到上古方术士的传承,顿时精神抖擞,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可赵徳昭转念一想,忽然说道:
“上仙,在下身中血河咒术,必须要依靠此处的血河剑气压制,若是贸然离开,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咒发身死,请上仙救命。”
壬甲没理他,却看了血河道人一眼,说道:
“血河道人,你本是地仙,却想瞒天过海,偷偷潜入洞天骗取方术士大人们的传承,已经是罪大恶极。偏偏又在这里和人开战,爆发地仙战力,引得阵法反击,两处区域因此崩溃自毁,若不是我以定界珠稳定此处空间,你早就跟你那帮地仙朋友一起身死道消了,你可知罪么?”
血河道人长叹一声道:
“五十年前,贫道被一群自称‘行者’的人蛊惑,枉顾此处规则,想要隐瞒修为,来到这里探宝。而后因为分赃不均,又大打出手,导致洞天崩溃。贫道也落得个肉身毁灭,只能依靠蕴养多年的血河剑逃出元神,但也因之而被禁锢在此,生不如死。
“这数十年来贫道无一日不在悔恨自责,也受得够了,若是上仙想要我的性命,还请自便,贫道绝不反抗,只是看着赵徳昭这样的小人居然一次又一次存活下来,有些不甘罢了。”
赵徳昭却指着血河道人的鼻子大骂道:
“混账,本王是真命天子,自然有神灵庇佑,气运隆厚,倒是你罪孽深重。当初若不是你贪心不足,硬要夺宝,我们早就各自得了好处,全身而退,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数十年,每日里靠着吞吐灵气度日?壬甲上仙,请你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壬甲瞥了赵徳昭一眼,羽扇指向血河道人接着说道:
“你知罪就好,关了你几十年,也算惩罚了,如今你修为不足地仙,再来参与考验倒是不算犯规,我且不杀你,若你真能登上通天路,方术士大人自会为你重塑肉身,还你个囫囵完整。”
赵徳昭听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刚要说些什么,壬甲又看向他说道:
“赵徳昭,你也犯不上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当日你本来有机会离开此地,却自己选择留下,咎由自取,可没什么好抱怨的。而且你滥用洞天之中的传送阵,还以血河剑气诱惑前来探宝之人,也没安着什么好心,我不惩罚你,就算仁慈了。”
说着伸手一抓,赵徳昭胸口飞出一团若有若无的淡淡血光,被壬甲握在手心,轻轻一捏,顿时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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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徳昭只觉得神魂之中仿佛去掉了一块大石,数十年来那种如鲠在喉的别扭感觉顿时烟消云散,感到了无比的轻松,明白他所中的咒术已经被壬甲以大法力解开,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心中既敬畏又害怕,垂手而立,像个听话的学生般,丝毫不敢乱动。
壬甲毫不在意他的神情,转身便走,几人赶紧跟上。
皎月笑嘻嘻地说道:
“上仙,我还有几个手下,请您老人家也顺手救救他们。”
壬甲脚步不停,点了点头道:
“此时我正身化无数幻象,在为所有人解说如何登上通天路,你的那些异族伙伴,也自然会被我带走前去关卡之中,不必担心。”
皎月又道:
“那还有一处区域,似乎也有人进去探索,是不是也带上他一起?”
壬甲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说道: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少打听没用的。别以为我给了你们机会,就万事大吉,这次进来探宝的人,虽然修为不高,但都有点本事,藏了不少能耐。你们几个去了,也未必就能得到通关印记,小心别偷鸡不着蚀把米,把自己的小命送掉。”
皎月被他看了一眼,心中凛然,想起洪太尉交给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却马上就要相见,更是暗自忐忑,偷偷向后看去。
赵徳昭就在她身后,面对皎月询问的眼神,他大惊失色,连忙微微摇头,示意自己绝不会有任何动作,同时心中暗想:
“可恶的皎月,简直混账透顶!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让老夫跟你一起杀这可怕的壬甲,你难道疯了吗?”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洪太尉的任务
时间回到数日之前,钟雄宴请洪太尉的那个晚上。
都指挥使府的内宅之中。
皎月面对强大的洪太尉,浑身瘫软,心中生不起半点抵抗的心思,眼瞧着他一步步走来,俯下身子,将嘴巴凑在自己耳边,用充满磁性的粗重男子声音缓缓说道:
“我需要你帮我杀掉一个叫做壬甲的家伙,他是为方术士们看守宝藏的哈巴狗,应该至少有地仙境界,实力比你要强得多。不过别害怕,我会给你一张符箓,可以让你出其不意地重创于他。
“但是以你的实力,施展这张符箓之前需要花些时间去祭炼,而且你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壬甲很精明,绝不会给你第二次偷袭他的空当。至于你是想用美人计迷惑他,还是想找个炮灰拖住他,那都随你,我只看结果。”
“至于其他的事情……”
皎月被吓得一身冷汗,她曾经去过宝藏之中,虽然没见过壬甲,但也能想象对方作为看守宝藏的管理者,所拥有的强大实力。
这样的任务,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至于洪太尉和壬甲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杀死他,她想不明白,更不敢多问。
可她也不敢违逆洪太尉的意思,不然也许立刻就会被他像拍臭虫一样,一巴掌拍死。
在目送洪太尉离去之后,皎月猛地发现,黄泉圣祖的两件法器就在桌上好好地摆着,也不知洪太尉是何时放在那里的。
而在两件法器旁边,还放着一张兽皮写成的古怪符箓,上面的古朴拙雅的花纹,透着重重的血腥气,竟是以某种动物的精血书写而成。
以皎月游历天下百余年的见识,竟然认不出这是何门何派的制符之法。
她所听过的道家符箓,都是写在符纸上的,可这种以动物血液为墨,皮肤为纸的符箓之法,却闻所未闻,只能猜测这是上古年间某种极其古老的手法。
不禁对洪太尉的身份来历感到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
皎月此时跟在壬甲背后,脸上笑意盈盈地不动声色,心中却波涛起伏,盘算着该不该偷偷激发神符,重创甚至杀死壬甲……
在她刚刚进入古墓之中的时候,本来是束手无策,既没有壬甲位置的线索,也不知该如何杀死他。
那时她所倚仗的,无非是手下阿萨辛派的一帮凡俗武士。
可在她偶然发现赵徳昭还没死之后,心中立刻就有了盘算。
这个皇子殿下刚愎自用,武功又极高,正好为她当个炮灰。
于是她先是将洪太尉的强大稍稍透露给赵德昭,三言两语引得他和自己联手,以一枚金牍和陪他一起取得血河剑为代价,想要利用他一起对付壬甲。
只要赵徳昭和阿萨辛派的人能缠住壬甲半柱香的时间,就足够她祭炼发动兽皮符箓,给出致命一击,完成洪太尉的任务了。
至于这些人的死活,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惜壬甲出现的太过突然,还一举破除了赵徳昭身上的血咒,如此一来,他展现出的强大实力立刻震慑住了所有人,即使赵徳昭跟她曾经有过口头协议,也万万不敢造次。
此时,皎月感受着怀中兽皮传来的温度,偷偷咬着牙,终于放弃了偷袭壬甲的念头。
现在动用兽皮符箓,能不能杀的死壬甲先不说,即便自己得手,也无法独自逃出这片即将崩溃的区域,更别说还可能会面对血河道人和赵徳昭的怒火了。
再等等,只要自己不死,总会有机会的。
……
赵徳昭心中则十分庆幸壬甲能够及时来到。
在皎月利用两件圣祖法器展现出强大的实力之后,他确实有些忘乎所以,认为自己得到了强援。
若是当时一鼓作气斩杀了血河道人,得到了血河剑,在头脑发热,得意忘形之下,他也许真的会考虑和皎月一起去冒险挑战这里的管理者,从而获得她口中那位大人物洪太尉的青睐。
如今看来,皎月在商量计划时,轻描淡写地忽略了壬甲强大的实力,实在是不安好心,恐怕她手中确实存有杀手锏,却是算计着要让自己当炮灰冲在前面。
该死的皎月,老夫实在是昏了头,才信了你这魔族妖女的鬼话。
幸好我身为真龙天子,福缘深厚,遇难逢凶化吉,这才看透了你的险恶用心。
赵德昭咬着牙想着,对于皎月刚刚投来的求助目光故意视而不见,打定了主意,只去抢夺通关印记,其他事情一概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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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表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唯有血河道人目光中无喜无悲,真正对获得重生的机会充满了渴望。
不多时,几人跟着壬甲,来到了一处炫彩斑斓的结界之前。
只听壬甲说道:
“穿过这里,你们就会进入另一个区域,到时候能否取得通关印记,又能否找到宝物登上通天路,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说着身形隐遁,不知去向。
赵徳昭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人,按捺住了出手攻击血河道人,夺取宝剑的冲动,第一个迈入结界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皎月望向壬甲消失的位置,眼神中充满了遗憾,不过心中很快又有了别的计划,当下也轻移莲步,迈入结界之中。
血河道人捏了捏自己手中宝剑,紧随两人之后也进入其中。
在他们进入之后,此处整片区域开始轻轻摇晃起来,一片片空间被黑色吞噬,土地,树木,慢慢全被大片大片的虚无所侵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缩小。
结界上方不知多远处,壬甲御空而立,冷冷看着这一切……
……
辛子秋和萧向东两人聊了一会儿天,感到精力体力全部恢复,而且从地玄铜鼎中吸收的真炁也消化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准备继续前行。
辛子秋将小鼎收入百宝囊中,笑着说道:
“老萧,你没有通关印记,不会动手杀人去抢吧。”
萧向东将人皮面具重新戴好,严肃地说道:
“这一次我只想老老实实完成连环任务,晋级中阶行者,至于什么宝藏之类,有机会就争取一下,没机会就算了,比起婆娑世界的奖励而言,也没那么重要。不过若是我的终极任务在核心之中,说不得也得抢一个通关印记来,到时候你会帮我么?”
辛子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
“这一次开封府进来的人,大部分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帮你杀自己人的。不过若是你真的需要进入古墓核心,我会帮你想别的办法的。”
萧向东点了点头:
“那好吧,杀了赵德昭,咱们两清,至于之后的任务,各凭本事好了。我若是真的杀了你们开封府的人,你也别想着找我报仇,记住,这是任务,没有个人恩怨。”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辛子秋耸了耸肩膀:
“找你报仇倒是不会,不过我会全力阻止你杀我朋友的。”
两人虽然是好兄弟,但各有各的处事方式和原则,萧向东明白这一点,并没和辛子秋争辩,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吧,随便你,不过我劝你也小心点,这可是个四级世界,地仙都有一大把,你实力差得太多,别入戏太深,老像个愣头青似的什么都冲在最前面。
“我们是行者,不属于这个世界,逗留一段时间就会回归,你该完成任务就完成任务,别和这里的人牵扯太多,自私一点没坏处。”
辛子秋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老萧脸上僵硬木讷的肌肉,疑惑地问道:
“老萧,你干嘛总戴着个人皮面具,在这里有仇家么。”
萧向东嗤了一声说道:
“有个屁的仇家,我这叫伪装懂不懂。我们进行任务的时候,保不齐会碰到其他的行者,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没什么交集,可万一得罪了个小心眼的家伙,在现实世界中被人报复怎么办?
“像你这样用真名实姓,还一点伪装都不做的人,要么是自身实力极其强大,在现实世界中还有大背景的高人,要么就是啥也不懂的新手棒槌,你自己琢磨琢磨你是哪种吧。”
辛子秋眨眨眼睛,觉得老萧说的很有点道理,自己稀里糊涂地来到婆娑世界,考虑的确实不够多,不过这一次已经早就暴露了身份,现在想遮掩也来不及了。
看样子下次做任务的时候,还得弄点伪装才行。
这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辛子秋发现毛猴儿正在照顾洪太尉喝水,心中暗暗称赞小家伙会来事儿,知道这一帮人中最该服侍哪一个,不愧是胡士休亲手调教出来的。
洪太尉此时精神似乎很好,早没了刚刚惊慌失措的样子,官威十足。
他见到辛子秋走过来,重重咳了两声,指着萧向东问道:
“辛校尉,这位义士是谁,能不能给本官介绍一下?”
辛子秋看了一眼萧向东,还没等说话,老萧先抱拳说道:
“在下萧申,见过太尉大人。我是大宋子民,听说西夏天枢阁图谋不轨,便假意投靠了他们,好探听情报,之前对太尉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辛子秋佩服不已,老萧撒谎的功夫真不是盖的,瞎话儿张口就来,毫无违和感。
洪太尉点点头,露出欣赏的表情道:
“萧义士有勇有谋,不愧是青年英杰,你这次击杀了多名莲花派的恶人,还救了本官一命,等回到京师之后,本官自会论功行赏。”
说完想了想,又问道:
“你看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萧向东说道:
“大人身上有伤,不如我们就呆在这里,有我和辛校尉保护你,可保万无一失。”
他不想乱动,这个山谷地方并不大,而且洪太尉和辛子秋身上都有通关印记,只要守在他们身边,就不怕等不到赵德昭,到时候自己可以利用地利,跟辛子秋配合起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至于开封府其他人的死活,他并不关心。
洪太尉摇了摇头,勉强支撑着爬起来说道:
“在这里等着不是办法,咱们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必须得去寻找登上通天路的机缘,才能得到方术士的传承,回去献给官家。”
辛子秋跟他想法类似,也说道:
“依卑职看,既然这一关所有人都要针对咱们这些通关印记的人,那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将咱们自己人都聚在一起,大家有个照应,也不怕被人偷袭暗算了。
“咱们坐在这里守株待兔,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四处碰碰运气,遇到天枢阁和莲花派的余孽,就干掉他们,我和萧义士联手,就算碰到三五个匪徒,也足可收拾得了。”
洪太尉听了,十分满意,点点头说道:
“有道理,就这么办,小毛猴儿,你搀着我,咱们跟在萧义士和辛校尉身后,一起去找徐三将军他们。到时候集合众人,将这里天枢阁和莲花派的混蛋们一网打尽,给本官报这一剑之仇!”
萧向东斜眼看向洪太尉,心想这大官儿明明真炁散乱,是个十足的草包,可胆子真够大的,哪儿来的自信呢?
不过他也没坚持己见,反正不论是守株待兔,还是四下出击,对他影响不大,无非就是在遇到赵徳昭的时候将会是一场遭遇战,少了些地利之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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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定好了计划,便动身前行,萧向东在前面开路,辛子秋殿后,中间夹着被毛猴儿搀扶着的洪太尉。
他们从崖顶掉入此处关卡之时,已经日近黄昏,此时按着时辰,应该早就入夜,可这一处小世界中却已经到了黎明时分。
晨曦微露,白雾封谷,一个昼夜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
走出了片刻功夫,忽然有打斗呼喊之声从不远处传来。
几人停住了脚步,洪太尉朝着辛子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看看。
辛子秋提着巨阙剑,轻轻跃上树梢,运足了目力居高临下四处打探。
果然,在一片草地当中,正有几人在激斗不止。
这几人辛子秋再熟悉不过,正是贾宪贾芷晴祖孙俩和函谷剑客丁平,以及他那个使大棍的弟子何宗汉。
四个人拆成两对,贾芷晴手中短刀雪亮,对上了何宗汉,虽然兵器上吃了亏,但她身法利落,场面上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另外一边贾宪对丁平,则十分吃力。
老人家“天元剑法”招招精妙,在剑术上并不输给对方,但他功力远不及拥有血河剑气的丁平,加上年老力衰,此时已经左支右绌,几无还手之力。
但贾宪毕竟聪明绝顶,既知不敌,便横下了一条心,每当必败之时,便有两败俱伤的搏命剑法祭出,拼上老命也要击伤对手。
丁平图谋甚大,并不愿在此时受伤,所以也不敢贸然下杀手,只盼将贾宪力气耗尽再击杀,因此两人才能周旋至今。
辛子秋眼见贾宪不敌,哪儿还能坐得住,也不跟洪太尉打招呼,提着宝剑从树上一纵而下,悄无声息地偷袭而去。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战丁平
辛子秋出生于关东武术世家,从小受着传统武人的教育,胸中始终流淌着一腔正气。
同时,他还是个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少年。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绝不怂。
因此在旁人看来,他尽管智商极高,很聪明的样子,却常常干些大冒傻气,不合时宜的蠢事。
“愣头青”的外号,也一直伴随着他成长。
不过辛子秋现在数次历经生死,也学得乖了。
这一次在他冲下去时,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大吼一声壮胆,而是悄无声息,如阴影一般偷袭而来。
目标也不是丁平,而是较弱的何宗汉。
先杀好杀的,务求一击必中,然后在合攻丁平。
这是辛子秋一瞬间预想好的策略。
因为武功练到丁平这等境界,对四周气机的反应已经极其灵敏,两丈以内,只要有人对他显露杀意,就绝对逃不过他的感应。
即便是偷袭,辛子秋也没把握能一击命中他。
既然杀不死,何必白白浪费一次大好机会?
可何宗汉就不同了,他武功虽也不弱,但比起辛子秋就差得远了,加上又是被有心算无心,根本毫无防范。
这一剑,如毒蛇一般,无声无息,又快又狠,准确地刺中了他的背心。
何宗汉本来正在与贾芷晴酣战,忽然觉得背后一凉,紧跟着鲜血上涌,钻心蚀骨的剧痛席卷而来。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处,露出了一尺多长的剑尖,寒意森森,犹自滴血。
同时,怒涛狂浪般霸道的真炁,如决堤潮水一般涌入自己经脉之中,令他全身如遭雷殛,痛不欲生。
什……什么人!
何宗汉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细看偷袭自己的是谁,就两眼一黑,再也无法思考了。
……
丁平在一旁看到徒弟被杀,又惊又怒。
他的武功虽然已经练到了“金风未动蝉先觉”的境界,但辛子秋的杀机并不是针对他的,因此他也没法提前做出反应。
而这一剑也实在太快,如天外流星,过眼即逝,等他看见了剑光,早已经为时晚矣。
此时丁平大为震怒,对辛子秋的恨意无以复加,狠狠一剑将贾宪逼退,同时大吼一声:
“混账!你个偷袭暗算的小贼,我剐了你!”
说着昆吾剑上剑芒暴涨,身形急转,话音未落,剑尖便已到了辛子秋眼前。
辛子秋一击得手,抬脚将何宗汉尸身踹翻在一边,拔出巨阙剑,迎上丁平。
“叮!”
一声脆响,两剑相交,辛子秋手臂酸麻,被震退了一大步,胸中气血翻涌,难以自抑。
好家伙,姓丁的内力真是够强。
丁平一击占得先机,此刻更不容情,上手便是最擅长的“琼华剑法”,剑光霍霍,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辛子秋也以快对快,巨阙剑上赤炎光芒闪动,正是以丙火神雷激发的剑气。
眨眼间,两人已经对了数招,辛子秋只感到丁平剑上压力如泰山压顶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丁平的琼华剑法当真如漫天花雨,似乎他一个人长了千百条手臂一般,在辛子秋面前全是幻影,虚虚实实,无从分辨。
而昆吾剑上的血色剑芒更是吞吐不定,刺击之时有如长枪一般,锐不可挡。
两人已经交手过一次,辛子秋自知若论单打独斗,自己绝不是丁平对手。
但现在是分生死,可不是比武较量。
老子是有帮手的!
果然,一旁的贾宪见到辛子秋赶来帮忙,顿时精神大振,青釭剑长剑斜指,一招“元外之元”,如白龙入海,自丁平右后方攻来。
而贾芷晴见到辛子秋如神兵天降,一剑便结果了何宗汉,更是欣喜不已,娇喝一声:
“小秋,我来助你!”
手中短刀一摆,攻向丁平左侧。
三人这一围击,任丁平武功再高,也绝不敢小觑。
辛子秋武功虽不及他,但也相差无多,单对他一人,没有一二百招,也休想拿下。
夹击而来的贾宪也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虽然年迈力衰,但内功越练越精纯,剑法也更加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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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主攻,而他在一旁策应,长剑如埋伏在土中的毒蝎一般,随时都要暴起伤人,给出致命一击。
再加上一个武功不弱,胆气又壮的贾芷晴,丁平顿时感到压力陡增。
他虽不至于落败,但心中亦是惴惴,这样耗下去,若是再来一个开封府的高手,自己恐怕便要落败。
逃么?
丁平脑子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但一来放不下昆仑名宿的自尊,二来眼前这三人都有通关印记,实在是心里痒痒的割舍不得,因此只能勉力应战,只盼能杀死一个便可。
四人快进快出,片刻间便拆了二十多招。
辛子秋身上有生灵精气加持,又刚刚在地玄铜鼎之中吸收了大量无属性的精纯真炁,此时越战越勇。
他剑身上丙火神雷天生克制一切阴秽邪物,丁平的血河剑气渐渐被压制,万千阴鬼缠身的剑意也施展不出,威力大打折扣。
不过辛子秋心中也大为疑惑。
大爷的,老萧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怎么还没来?
他们几人此时已经压制住了丁平,若是萧向东现在跳出来补上上两刀,以他的实力,绝对可以重创这家伙。
可辛子秋身后的树林中,却如死一般寂静,别说老萧,就是洪太尉和毛猴儿的气息也感应不到。
这三人刚刚明明就在不远处,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遇到敌人了?可是也没听见打斗的声音。
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辛子秋满腹狐疑,却也来不及多想。
因为在此时,不远处又翩翩然走来一人。
这人一身青色长衫,大袖飘飘,行走之时足不点地,宛若御风前行一般,速度快得惊人。
辛子秋余光一扫,发现并不认识,既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也不是天枢阁或莲花派一党。
这是谁?上古方术士?仙人?
丁平看到此人来到,却是目光复杂,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不过他不敢怠慢,赶紧大喝一声:
“殿下,这几人都是大宋探宝队伍的人,而且都有通关印记,请殿下出手斩杀了他们!”
辛子秋怦然心惊,丁平这一句话,顿时点醒了他。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老萧心心念念的任务目标,武功郡王赵徳昭。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千钧一发
赵徳昭一步踏入结界,便来到了这处山谷之中。
他不愿与皎月和血河道人结伴,甫一落地,便迅速窜出十几丈远。
回头看时,却不见任何人出现,这才明白他们大概被结界传送到了其他地方,这才放下心来。
他所忌惮者,无非就是这两人而已。
只要他们不来捣乱,这里余下众人,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论武功,赵徳昭自恃地仙之下无人能敌,加上此时解除了血咒,施展功力时再无窒涩,因此虽然孤身一人,但毫无惧色,立刻开始四下寻找拥有通关印记的人来。
走了没有多久,他便感应到了两道血河剑气的微弱气息,明白这是丁平的位置,便一路赶来,果然正好看到他正在被三人围攻。
赵徳昭眼见围攻丁平的人都有通关印记,顿时大喜,一抬手,三道强劲的剑气遥遥打来,裹挟着风雷之声,势不可挡。
辛子秋听到丁平口称“殿下”,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赵徳昭的身份,知道这是老萧的任务目标,武功深不可测,已经接近地仙水准,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不可力敌!
更令他吃惊的,是丁平似乎和赵徳昭是一伙儿的,至于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辛子秋还无暇去思考。
此时他和贾家祖孙对付一个丁平尚且胜负难料,若是再加上一个连老萧都不敢正面对敌的赵徳昭,那肯定是要完蛋大吉。
他和老萧本来定下了计划,却因为情势突变,一点都用不上了。
……
眼见三道剑气打来,在辛子秋神念感应之中有如尸山血海,带着无穷的怨毒憎恨,好像有无数支触手,要将人拖入阿鼻地狱之中。
这种感觉,与丁平宝剑的剑意如出一辙,却更加强大。
他不敢怠慢,大喝一声:
“小心,这家伙厉害!”
说着举剑招架剑气,同时伸手一拉身旁的贾芷晴,将她甩向一边。
“叮!”
剑气碰上巨阙剑剑身,发出金石相撞之声,震得辛子秋退后一步,虎口都有些酸痛。
再看贾宪那边,同样是勉强接下了剑气,可宝剑险些脱手。
唯有贾芷晴被辛子秋拉走,躲开了这一击。
强大的剑气射在地面上,砸得草木纷飞,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小坑。
单是凌空剑气,居然有如斯威力!
大爷的,老萧说的一点没错,这家伙真的厉害。
怎么办?
如何脱身?
这会儿就算是老萧来了,合四人之力,也未必能胜得过眼前两人,更何况这家伙躲到不知哪里去了。
得赶紧想个办法。
辛子秋脑筋开始飞速转动,想着自救之策,忽然间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大喝一声道:
“都住手!”
贾宪和贾芷晴也跃在他身边,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来人是谁。
赵徳昭本来远在十几丈开外,但三道剑气发出,便已飘然而至,站在丁平身前,垂手而立。
他一身青衣,颌下留着墨色长须,高挽发髻,形貌清癯,镇定自若,当真宛若神仙中人一般。
不过此时他看向辛子秋等人的眼神,却冷酷异常,好像对面是几只蚂蚁,随时都能被碾死。
丁平赶紧凑上来说道:
“殿下,这个领头的年轻人,叫做辛子秋,是大宋的五品校尉,别看他年纪不大,武功很不错,而且是开封府忠实的鹰犬,咱们别跟他废话,先杀了这几个人,夺去了通关印记再说。”
赵徳昭一听“辛子秋”三个字,眉头一皱说道:
“你就是辛子秋?就是你杀了绿萝?”
辛子秋有点发蒙。
什么情况,老萧不是说,这家伙在古墓中呆了几十年都没出来么?怎么连绿萝的事情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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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时刻不容发,也来不及想太多,只能顺水推舟地说道:
“不错,杀她的正是本校尉,你想给她报仇么?”
赵徳昭点了点头道:
“报仇?哼,绿萝这贱人死不足惜,我恨不得亲手杀她。你年纪轻轻,武功不弱,能单手持剑接我的血河剑气,在武林中也应该算一号人物了,不过想杀绿萝还远不够份量。
“算了,既然你杀了这贱人,不论用了什么手段,也算替我报了仇,老夫现在给你个机会,若是投靠我,忠心效命,那可以留你一条活路,如何?”
辛子秋微微一笑:
“你是赵徳昭?”
赵徳昭稍感诧异:
“你居然认识老夫?不错,本王就是大宋江山的真正主人,你在开封府不过是区区一个五品校尉,若是跟着我,封王进爵也指日可待,比你现在强得多。”
辛子秋指着贾家祖孙俩说道:
“那他们两个呢?”
赵徳昭看了看两人,淡淡说道:
“老夫需要通关印记。”
意思很明显,贾宪和贾芷晴对他没用,必须要死。
辛子秋冷笑一声:
“你要杀他们,先得过我这一关。”
赵徳昭目光森然:
“老夫不过是惜才罢了,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辛子秋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箓,用两指夹住,缓缓说道:
“你还真的不敢杀我们,信不信?”
赵徳昭往前踏了一步,厉声道:
“你什么意思?”
辛子秋轻轻晃动手中的符箓道:
“你不是说凭我的本事杀不了绿萝么?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不过,我手中有宝物,绿萝就是死在这上面。”
赵徳昭看着他手中的符箓,冷冷说道:
“就凭这符箓?”
辛子秋点点头,自信答道:
“没错,这是‘一气三清太上元始灵宝通天箓’,可以激发我的潜能,爆发出超过地仙的战力,宝符珍贵,我平时舍不得用,但是你若真要逼我,休怪我使出法宝,毙了你们。”
贾芷晴听着辛子秋大放厥词,偷偷瞧了一眼他手中的符箓,顿时认出来这是在进入古墓前,自己送给他防身的“九玄六洞太元力士宝箓”,可以召唤金甲力士,根本不是什么激发潜能的符箓。
不过她冰雪聪明,一下子便明白了辛子秋的用意,即使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也不禁有些好笑。
小秋这蒙人的本事,还真是够厉害。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忽悠
辛子秋此时手执符箓,脸上无悲无喜。
他周身上下笼罩着戊土神雷淡淡的黄色光芒,捏着符箓的指尖有掌心雷的蓝色电弧跳跃闪动,当真有些神明降世的风采。
赵徳昭见到他身上的异象,心中也是一动。
他冷冷看着辛子秋,目光如两柄利箭,好像要穿透他的灵魂,将其中的所有秘密都发掘出来。
片刻后,他淡淡说道:
“小子,老夫活了一百多岁,你就凭一张破符纸,便想吓倒我?这种小伎俩,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就算这符箓真有几分威力,能助你斩杀绿萝,可老夫的本事,根本不是那贱人可比的。”
辛子秋迎着他的目光,却毫无惧色,反而一脸惫懒地耸了耸肩:
“说的对,赵德昭,我确实未必能杀的死你,但只要你敢出手,我便立刻激发符箓,爆发地仙之上的战力,虽然大概只有那么一瞬间,但你老人家在这古墓之中多年,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图穷匕见。
这才是辛子秋忽悠人的真正倚仗。
古墓之中的任意一个区域,一旦有实力超过地仙的人出现,便会自毁,这是辛子秋听玄冥说过的,后来萧向东又跟他讲过古墓之中有两个区域被毁坏,而且赵德昭很可能曾经亲身经历。
凭着这些零散的信息,他一下子就将所有事情联系了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急中生智,先承认下杀死绿萝的事情,给自己添了点神秘感,跟着拿出符箓连蒙带哄,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情势所迫,说不得也得试一试了。
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大战一场,不骗白不骗。
这一下果然奏效,赵徳昭瞳孔一缩,目光中好像要喷出冷厉的火焰来:
“你敢!”
辛子秋闻言不惊反喜。
我去,这老头儿真实诚,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他信心大增,却装作嗤之以鼻的样子说道:
“有什么不敢?我在这古墓之中已经得了不少好处,就算立刻回归,也毫无遗憾了。什么通天路,宝藏核心,对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
“你有本事就跟我赌一赌,看看我这符箓有没有这么大威力,再看看你能不能在我激发符箓之前杀了我。”
赵徳昭握紧了双拳,将骨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没敢动手。
他在古墓之中呆了五十多年,也经历过一处区域的自毁,深知这里阵法的厉害。
一旦辛子秋真的爆发战力,绝对会引起此处天地毁灭,到时候别说通天路的机缘,他能不能活下去都不好说。
至于有没有让人瞬间提升至地仙战力的符箓,赵徳昭不确定,但是以他敏锐的感官,自然能感受到辛子秋手中符纸上传来的强大能量波动,那是做不了假的。
加上他听皎月说过,辛子秋确实曾经斩杀了绿萝,心中本就十分疑惑,凭这小家伙的武功,未必是绿萝的对手,却居然能杀死她,恐怕确实有些厉害手段。
几番权衡之下,他不敢不信,更不愿拿通天路的机缘来赌,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丁平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赵德昭会对一张杀不了他的符箓如此忌惮,上前试探着问道:
“殿下,别听这小子胡诌,他功力有限,就算真能借助符箓爆发,也肯定只有短短一瞬,有什么可怕的?咱们一起动手,杀了他们,夺取通关印记才是正理。”
赵德昭瞪了他一眼,狠狠骂道:
“蠢材,不懂就闭嘴!”
丁平也是一代武林名宿,地位尊崇,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但技不如人,只能咽下这口气,暗暗咬了咬牙,心想着早晚有一天要杀了这自以为是的伪太子报仇雪恨。
辛子秋见赵徳昭已经动心,赶紧添油加醋:
“赵德昭,这里有通关印记的,可不止我们几个,你有本事找别人去。这处山谷地方不大,而且我们有一昼夜时间寻宝,你少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
赵徳昭此时愤怒得脸上肌肉微微颤动,却又拿辛子秋无可奈何。
半晌,才从牙缝迸出几个字来:
“好,你很好,老夫先留下你们狗命,早晚来取。”
说罢拂袖便走。
丁平徒弟被杀,对辛子秋恨之入骨,本指望赵徳昭帮他报仇,可此时依旧稀里糊涂,搞不懂为何他居然如此轻易地放过了这些人。
不过他也不敢造次,只好怨毒地瞧了辛子秋一眼,狠狠一跺脚,也要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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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依旧手捏符箓,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丝毫不敢放松。
他表面镇定,心却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若是赵德昭真跟二愣子一样不管不顾地动手,他唯一的底牌就是贾芷晴身上那张能够召唤贾正亮的符箓了。
贾正亮虽然不是正牌地仙,但绝对不弱于赵德昭,真到了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
只不过那张符箓激发之后,至少还要等上一盏茶时间才能奏效,贾芷晴能不能在赵德昭和丁平联手的强大实力下活过这么久,还是个未知数。
此时见到自己大忽悠神功奏效,暗暗舒了口气,心中大呼侥幸。
不过这么一来,他反而放了个移动的定时炸弹在山谷中,其他人随时都有可能遭殃。
生死关头,倒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盼着赶紧找到老萧,跟他一起迅速杀掉赵徳昭,才能真正解救众人。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忽然间有人大喝一声:
“都给我留下,谁也别走!”
话音未落,剑气长啸,朝着辛子秋这边斩来。
辛子秋神念之中,这一股惊天剑意如冥河倒卷,无数冤魂怨鬼嘶吼其中,裹挟着刺骨的阴风,尚未及体,便令人不寒而栗。
匆忙之间,他大吼一声:
“躲开,不能硬抗!”
拉起贾宪和贾芷晴,一个骨碌滚出两丈多远,狼狈至极地躲开了这一剑。
只见他们原先所在的地面上,被劈开了一道一丈多长,尺许深的沟壑,延伸着蛛网般的裂纹,触目惊心。
同时,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手持长剑,身穿血色道袍,身形时隐时现的道人。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碰铁板上了
来者正是血河道人。
他自从结界出来之后,便感应到了此处浓重的血腥味,因此一路赶来,想要碰碰运气。
正好撞上赵徳昭被辛子秋逼走的一幕,这才愤然偷袭出手。
他一剑将辛子秋等人劈得灰头土脸,这才冷冷笑道:
“赵徳昭,你发失心疯了?三个通关印记就在眼前,你居然放他们走?”
赵徳昭此时也站住了脚步,见血河道人来到,转身回头说道:
“这小子手上有能够爆发地仙战力的符箓,老夫不想逼他使用,否则到时候此处区域毁灭,谁也拿不到机缘。”
辛子秋满以为忽悠走了赵徳昭和丁平,便可以稍稍喘口气,谁知道半途又杀来一个素未谋面的道人,武功竟然毫不弱于赵徳昭。
这鬼地方究竟藏着多少人?
任他再怎么聪明伶俐,也想不通这里面的各种怪事。
不过他还准备靠耍嘴皮子渡过这一劫,此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将手中符箓晃了晃,继续忽悠道:
“老道,我手中神符可不是吃素的,你再敢出手,咱们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登上通天路。”
血河道人眼光眯起,淡淡说道:
“混账,敢在本真人面前班门弄斧,卖弄符箓?你这张明显是龙虎山的‘九玄六洞太元力士宝箓’,威力确实不小,但能让人爆发地仙战力?笑话!”
辛子秋闻言心中一凛。
对面这位老道敢情还是个内行。
大爷的,撞铁板上了。
既然露馅,那我不装了,摊牌了。
他巨阙剑出,剑光煌煌,直奔血河道人。
同时大声吼道:
“芷晴姐,赶紧召唤贾大叔。”
血河道人冷笑一声:
“不自量力……”
以气御剑,血色剑光祭出,迎上了巨阙剑。
两柄宝剑相碰,血河剑上浓郁的血气对上丙火神雷,宛若水入沸油,噼啪作响,被劈得破碎不堪。
可散乱的剑气依旧锋锐如刀,宛若烈烈北风,刮在辛子秋身上,即便有金钟罩护体,还是刮破了一副,在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白痕,疼痛难当。
辛子秋只觉得胸口如同被大锤击中一般,倒飞出去,总算他从小练武,基本功扎实,身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这才站稳了脚步。
血河道人身形也晃了一晃,眉头皱起,大喝道:
“华山派雷法?你和陈抟老祖什么关系?”
辛子秋大叫道:
“他是你祖宗,我是你爷爷!”
说着迅速发动了又一道生灵精气,然后激活了手中的九玄六洞太元力士宝箓。
蓦地,他只感到全身的真炁几乎都被瞬间抽走,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掏空一般,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手中的符箓上。
那一张符箓顿时亮如烈日当空,渐渐凝聚出了一道虚影,须发皆张,肌肉虬结,几乎有一丈身材,身穿黄巾黄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喷出万道霞光。
正是道门中著名的护法神将,金甲力士。
辛子秋用手一指贾家祖孙俩,怒喝道:
“力士大哥,保护好他们!”
说着纵身跃起,一往无前。
血河道人见辛子秋毫不犹豫地激发了金甲力士符箓,冷笑一声:
“哼,蠢材,你耗费真炁激发符箓,本真人看你还有几分力气。”
说着手一招,血河剑化为数十道凌厉的剑气,攻向辛子秋。
辛子秋仗着生灵精气强大的恢复能力,身上戊土神雷的光芒大盛,运足了金钟罩神功,不管不顾地朝着血河道人冲去。
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血河道人看到巨阙剑上赤炎流转,感受到了磅礴无匹的真炁,心中顿时大惊。
这小子恁地邪门,怎么在激发了如此强力的符箓之后,还好像没事人一般,依旧内力充盈,莫非他吃了大还丹一类的仙丹神药?
他武功再高,毕竟不是地仙,更不愿以命搏命,因此面对辛子秋的全力一击之下,不敢直撄其锋。
手一招,散开的血河剑气重新凝结,变为一柄长剑,招架住了辛子秋的攻击。
辛子秋再次倒飞而出,若不是戊土神雷接下了部分攻击,这一下恐怕就要呕血出来。
生灵精气流转,他憋闷的胸口一阵清凉,迅速恢复如初。
当下也不多言,猱身再上。
血河道人眼神冷厉,心中却愈发骇然。
这小子年纪轻轻,到底是什么做的?
以他的实力,连受重击之下,早就该委顿不堪了,怎么到现在还是龙精虎猛,如此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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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河道人此时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将辛子秋作为一个足堪匹敌的对手认真对待。
辛子秋长剑斜指,如千军万马,奔腾夭矫,带着狭路相逢的勇者之气。
血河道人指挥漫天剑影,如大漠黄沙,遮天蔽日。
两人纠缠不休,一个功力强横,一个悍勇无畏,一时间竟然不分胜负。
尽管对手强大,辛子秋还是分心瞧了瞧贾芷晴那边的动作。
贾芷晴冰雪聪明,刚才辛子秋方一出言提醒,她便迅速从怀中拿出父亲给的那枚召唤魂符,捏在手心,轻轻一扬。
符箓瞬间自燃,化为飞灰,一道至精至纯的神魂之力倏地窜入她的体内,隐没不见。
贾正亮给的魂符,同大多数龙虎山符箓不同,纯以神魂之力画成,不需要额外使用真炁激发,只要贾芷晴精神集中在上面,便能自动释放神魂之力,勾连她体内的大罗符图。
虽然见到贾芷晴使用了杀手锏,但辛子秋丝毫没有心安的感觉。
且不说贾正亮能不能对抗眼前的三大高手,就是这召唤过程中需要等待的一盏茶时间,他们能不能安然度过还是个大问题。
不过此时箭在弦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徳昭听说符箓是假的,顿时大怒,大袖一拂,凌厉的破体剑气射出,将贾宪和贾芷晴两人逼得四处躲闪,哪敢硬接。
丁平也手持昆吾剑杀了上来,但此时金甲力士已经大跨步赶来,护在祖孙俩身前,手中茶杯口粗细的短棒挥舞如风,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但这金甲力士毕竟只是符箓所化,虽然力量强横,但灵智极低,哪里是赵徳昭和丁平这等顶尖人物的对手?
形势岌岌可危。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乱斗
金甲力士一棒朝着丁平挥出,裹挟着风雷之声,势不可挡。
但丁平身为一代武学宗师,怎会被这种粗浅的拳脚功夫伤到?
他身子一矮,如鬼魅一般,从金甲力士腋下穿过,昆吾剑顺势一挑,向贾宪攻去。
贾宪侧身闪过,还了一招“尺矩方圆”,青釭剑自下而上,划向丁平左肋,剑尖颤动不止,笼罩了丁平身前十八处大穴。
“天元剑法”是他毕生心血所聚,蕴含术数至理,端的是变幻无方,韵味无穷。
丁平身形一转,让开剑锋,同时吸一口气,昆吾剑上血色剑芒暴涨,中宫直进。
剑招并不快,但上面携着他数十年功力和血河剑气,击刺之时轰隆隆雷声大作,如若潮涌,当真有石破天惊的气势。
贾宪功力有所不及,不敢硬接,一个鹞子翻身,长剑自半空横过,剑身似曲似直,如春日飞燕,轻灵机巧,单看剑法,完全不像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两人武功剑术虽然强弱有分,但相差并不十分悬殊,丁平虽占上峰,但一时间也难取胜。
倒是贾芷晴被赵徳昭盯住,一道道无形剑气如暴风骤雨般袭来,在她身周布下了天罗地网。
贾芷晴武功远逊赵徳昭,哪敢力敌,但她福至心灵,围着金甲力士不断转圈躲避,样子虽然狼狈至极,但暂时得以保命。
这太元力士神符毕竟是龙虎山真传,神妙无方,虽然凝聚的力士只会些粗浅的武术,但防御力却极强,且反应迅捷,赵德昭的破体无形剑气有八九成都被它拦下,将贾芷晴稳稳护在了身后。
赵徳昭被辛子秋欺骗,引为奇耻大辱,心中早就大怒,誓要将眼前这些人除之而后快。
他连声怒喝,无形剑气如冰雹一般砸向贾芷晴,可眼前的金甲力士身躯巨大,如一座小山般阻在面前,用身体拦下了进攻。
它的身体本就是精纯真炁所化,任何剑气击中它之后,都如泥牛入海一般,造不成任何伤害。
而赵德昭想要近身时,又被金甲巨人挥舞短棒拦住,气得他哇哇大叫,以接近地仙的修为,居然十几招内还拿不下一个小女娃娃。
可饶是如此,贾芷晴依旧险象环生,一个不留神,左肩露出了金甲力士的屏障之外,被剑气擦过,顿时血流如注,雪白的肌肤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辛子秋见贾芷晴受伤,怒不可遏,大喝一声:
“赵徳昭,老匹夫,有本事冲老子来,欺负姑娘家算什么本事?”
他关心则乱,一个躲闪不及,也被一道血河剑气击中大腿,嗤啦一声,划开了裤子,在腿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第四重的金钟罩,依旧没法防御锋锐的血河剑气。
好在生灵精气加持之下,伤口迅速愈合,恢复如初。
血河道人见了,心中却颇为骇然,暗道这小子究竟练的是少林派的金刚不坏体神功,还是魔族的不死身,怎么恢复能力如此之强,真炁也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此时形势岌岌可危,辛子秋三人全部落入下风,只能苦苦支撑,盼望着贾正亮迅速降临,解救危难。
……
正在这时,只听不远处响起一串银铃般的娇笑:
“诸位,让小妹也来凑凑热闹……”
话音未落,一道鹅黄色倩影从天而降,落在场中,伸手一扬,一道乌光飞出,迎向了血河道人的长剑。
“铮”地一声脆响,那物件将血河剑荡开,忽地倒飞而回,被来人重新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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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河道人定睛一看,只见来的正是皎月,媚态十足,宛若风中烟柳,婀娜多姿。
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黑衣武士,肃然而立,一动不动。
原来皎月心心念念,就是黄泉圣祖留下的宝物,她一到此处空间之中,顿时依靠黄泉一族的秘法感应到了辛子秋的位置,于是一路追踪而来。
至于霍山等人,跟她自有联络之法,于半路上碰在了一起,结伴而行。
血河道人正与辛子秋酣战,却被皎月拦下,愤而喝道:
“皎月,你干什么?”
皎月笑着一指辛子秋道:
“这位小郎君男子气概十足,归本姑娘了。”
说着一双杏眼秋波流转,不断地上下打量辛子秋。
辛子秋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打了个激灵,顿时警觉起来。
他虽然不认识皎月,但一眼便看到了她身后的霍山,冷然说道:
“霍山,你也来了?你们是阿萨辛派的人?”
霍山冷冷看着辛子秋,并不说话。
皎月却瞧了身后的霍山了一眼,旋即笑道:
“哦,原来你们认识。小郎君别误会,姐姐不是阿萨辛派的人,也没有恶意,只要你留下身上的五部《黄泉真经》和两件法器,我可以向武功郡王殿下和血河真人求情,放你一条生路,你看如何?”
辛子秋没想到她忽然问出这句话来,但顿时明白了她的来历,眉头一皱:
“你是黄泉一族的?”
话音刚落,他猛然想起,当日在无忧洞中和绿萝大战之前,她和羽童长老曾经提过一个叫做皎月的人。
这些细节本逃不过他过耳不忘的强大记忆力,但刚刚他的注意力全在霍山身上,一时间忽略了皎月的名字,直到她提起黄泉真经,这才将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念及于此,他又疑惑道:
“你叫皎月?你不是被绿萝吞噬了么?怎么又活了?”
皎月笑道:
“小郎君知道的真不少,被绿萝吞噬之类,那都是姐姐的计策而已。你不必担心,姐姐不是坏人。我黄泉一族的宝物你留着没用,不如交出来,换一条性命,绝对划算。”
她语气轻柔魅惑,带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可辛子秋此时内景已成,神魂稳固,对这些小伎俩已经免疫,他此刻脑筋急速转动,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个空隙脱身。
心念电转之下,手一翻,将一枚晶片拿在手心,轻轻抛来抛去说道:
“是这个?皎月姐姐,你想要《黄泉真经》不难,帮我杀了这臭老道,我便双手奉上。”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嘴强王者
皎月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说道:
“换你自己的命还不够么?小郎君,做人别太贪心了。”
辛子秋冷笑道:
“换我的命?你去问问那个臭道士,有没有本事杀了我?本校尉有少林派金刚不坏体神功护体,就算站在这里让他砍,他也未必斩得死我。
“你杀不了那个老道,那把我两个朋友救出去,我也可以给你真经,而且还有大机缘相送。”
皎月奇道:
“你还能送我什么机缘?”
辛子秋神情肃穆,缓缓说道:
“你们黄泉老祖的残魂,这个够不够份量?”
皎月闻言顿时大惊,但表面上还是笑意盈盈地说道:
“小郎君真会开玩笑,我黄泉圣祖早在数百年前仙魔大战中就形神俱灭了,那里还会有残魂留下?就算有,经过数百年时间,也早就磨灭殆尽了。”
辛子秋胸有成竹:
“你说的没错,不过数百年前的古战场的一片遗迹,被人用大法力摄取而来,保存至今,残留着你们黄泉老祖的强大意志,配合八部《黄泉真经》和四件法器,便能唤醒它的残魂。”
一字一句,好像洪钟大吕,不断击中皎月的心灵。
辛子秋所说的细节,严丝合缝,而且都是黄泉一族的不传之秘,由不得她不信。
而数百年前那一战,藏了太多的秘密,不止是黄泉一族而已,而是涉及到圣族全部三百六十支脉。
若是真的能唤醒黄泉圣祖残魂,便如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宝库,对他们黄泉一族的人来说,其中好处难以估量。
皎月心动不已,可还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掌握着自己一族的重大秘密。
她游历天下一百多年,都没能找到圣祖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
辛子秋见她似乎有些动心,却仍旧面露疑惑,微微一笑道:
“皎月姐姐,你看我手中的真经晶片,是不是不太一样?”
皎月闻言仔细看去,只见辛子秋抛来抛去的血色晶片之中红光闪烁,似乎充满了圣祖意志。
虽然被晶片严密包裹,但在她用心感应之下,还是能感到其中微弱的意志能量波动。
这是……包含圣祖意志的真经?
他真的得到了圣祖意志!
皎月俏脸生花,双目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好奇,对辛子秋的兴趣越来越浓厚起来。
正在她凝神思考之时,赵徳昭忽然大喝一声道:
“皎月,不要听这小子胡说,他最擅长骗人,满口的谎话,三分真七分假,虚虚实实,难以分辨。
“杀了他,所有东西都是你的,根本用不着跟他废话。”
辛子秋丝毫不以为意,轻蔑地看了一眼赵德昭,嬉皮笑脸地说道:
“赵徳昭,你一百多岁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你这么蠢,不骗你骗谁?皎月姐姐就不一样了,人美心善,秀外慧中,肯定明白我说的不是假话。
“当然啦,姐姐若是杀了我,自然能抢到东西,不过也休想知道遗迹的位置和唤醒你们黄泉老祖残魂的方法了。”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心中焦急:
“大爷的,贾正亮也真是不靠谱,不是说好一盏茶时间就能从大罗符图中脱困而出的么?这特么都多久了,若是等下皎月不上当,你老爹和亲闺女可真的要死翘翘了。”
他们几人因为皎月的到来,重新变成了对峙状态,暂时得到了喘息之机,但对方高手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再这么拖下去,就算贾正亮降临于此,也不是对手。
正在辛子秋心中火急火燎的时候,他身后的树林中一阵咳嗽声响起,跟着有人说道:
“辛校尉,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见到本官也不行礼?”
辛子秋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洪太尉来了,心中一喜,因为这意味着老萧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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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过头去,只见洪太尉被毛猴儿搀扶着走来,脚步虽然踉踉跄跄,但一脸的官威。
可唯独少了萧向东的身影。
辛子秋顿时心凉了半截儿。
强援没到,反而是来了两个累赘。
尤其是受伤的洪太尉,脑门上顶着个大大的通关印记红点,分明就是写着“请来杀我”四个大字嘛。
大爷的,被你害死了,你老人家若是没有老萧陪着,找个地方好好藏着不好么?干嘛到处乱跑,还耍什么官威?
他虽然知道洪太尉恐怕不简单,但还是腹诽不已。
又想着老萧不知在图谋什么,自己又该怎么配合他。
可皎月见到洪太尉,却像触电一样,浑身一震哆嗦,两脚都有些发软,心里想着:
“他受伤了?谁能伤得了他?不对,看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肯定是在扮猪吃老虎。”
她不敢挑明洪太尉的身份,只好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我该怎么做?
洪太尉看见了皎月,却像不认识一般,笑着说道:
“哦,来了一位美人儿,姑娘怎么称呼?”
同时,皎月只觉得一个极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皎月如遭雷殛,顿时杏眼圆睁,对着洪太尉娇叱道:
“放肆,无礼!”
身后羊头人身的魔神虚影陡然升起,巨大的气势直冲云霄。
她毫无征兆地一掌拍出,有如天塌地陷,末世降临一般,冲向了洪太尉。
这惊天一掌,快捷无伦,眼看洪太尉和毛猴儿就要命丧当场。
可皎月掌到半途,却猛地拐了个弯,击向血河道人。
血河道人本以为她是被洪太尉的轻薄言语激怒,这才愤而出手,要击毙这个草包官员。
却没想到她居然出手偷袭自己。
不及眨眼,凌厉的掌风就已经到了面前。
他赶紧横剑一拦,血河剑上煞气滚滚,冲散了掌风。
剑锋和皎月掌中的黄泉敕令相交,发出嗡鸣之声,嘶哑刺耳,难听至极。
血河道人仓促接掌,落在下风,皎月轰得倒退了三步,本就虚实难辨的身子又黯淡了不少。
幸好他已人剑合一,宝剑上血气弥漫,迅速将身影凝实了少许。
大战一触即发……
……
第一百六十章 壬水神雷
血河道人惊魂未定,更不明白皎月为何会突然对自己发难,破口大骂道:
“皎月,你这贱人疯了么?放着通关印记不要,当真要为了这个小子和我们为敌?”
皎月收起了以往那虚假的媚态,好像忽然换了个人一般,脸上无悲无喜,神情清冷肃穆,淡淡说道:
“血河道人,本姑娘爱杀谁就杀谁,你受死吧!”
说着手中令牌一翻,如电闪流星,朝着血河道人飞驰而去。
……
辛子秋第一个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何皎月忽然翻脸出手,但立刻打蛇随棍上,从另一个方向朝着血河道人夹攻而去。
他一个箭步,便冲出两丈多远,巨阙剑出,上面黑色光芒环绕。
身在半空,他手中剑自上而下直劈而来,如巨灵开山一般,势不可挡。
他和血河道人刚刚接战数招,神念感应之下早发现此人身体乃是神魂凝聚而成,并非肉身实质,战力虽强,但大半要依靠手中血色宝剑上的滚滚血气,弊端必定极多。
因此相比赵德昭,他觉得解决这牛鼻子老道会更容易些。
血河道人面对两大高手的合击,几无还手之力,但他毕竟曾经是地仙修为,虽然现在实力十不存一,但眼光还在。
当下不敢直撄其锋,而是血河剑虚斩,一道剑气击向飞来的黄泉令牌,同时身子一矮,一个就地十八滚,狼狈至极地躲开了辛子秋石破天惊的一剑。
血色剑气纵横,将黄泉令牌撞得微微一偏,从他身侧横飞了过去。
可辛子秋哪容他有丝毫喘息之机?见到一劈不中,剑在半途忽然斜向下划去,正是他家传八卦剑的一招“大江东去”。
此时他真炁充沛,剑术又精,远非从前可比,这一剑带着黑色的壬水神雷,威势浩荡,当真有如江水滔滔,东流赴海一般。
辛子秋所修习的华山派五行神雷,共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每种属性又分阴阳二气,共有十种变化,各有妙用,
壬水属阳,乃是滔滔江河之水,甘泽长流之水,肃杀奔腾,生生不息,滋养神魂,专破一切幻境迷雾。
血河道人肉身破灭,实力大减,单靠蛮力,未必就胜得过辛子秋。
但他真正厉害的,还是血河剑上的滚滚剑意,以接近地仙境界的神魂之力,摧人心魄。
辛子秋聪明绝顶,应变极快,与他对战数个回合之后,便看出了关窍所在,因此迅速变换雷法,以壬水神雷来对抗血河剑上强大的剑意。
血河道人见他这一剑来势汹汹,丝毫不敢怠慢,手一挥,血河剑受气机牵引,横在面前,与巨阙剑碰在一处。
强大的剑意覆盖四方,好似幽冥地府打开了大门,万千鬼蜮蜂拥而出,各自张牙舞爪,要大闹人间。
可这股剑意碰上壬水神雷,便如被大江荡涤,将凶邪之气洗刷一空。
辛子秋本来被这股剑意震慑得有些心灵动荡,但在神雷滋养之下,内景之中仿佛天降甘露,一阵清凉之意瞬间驱散了各种杂念,宝剑不受任何阻碍,依旧强横无双,力劈而下。
血河道人见他无惧自己剑意,剑上真力仍如此沉厚,不由得暗惊,心念电转:
“这小子刚刚莫非未尽全力?怎地忽然变得更强了。是了,他使得是阴阳五行雷法,恐怕得了华山派真传,难道陈抟老祖并未羽化?”
他和华山派之间颇有过节,一想到陈抟老祖可能尚在人间,不由得愈发骇异,血河剑一个不稳,反倒被辛子秋劈得倒退一步。
大战之际,岂容他有丝毫分心?这一步之间,血河道人便觉得背后一阵寒意袭来,再想躲闪已来不及,仓促间只能勉强用力一扭身子,避开了要害。
“刷!”
乌光闪过,正划在他虚化的左臂之上,虽然这不是真正肉身,但也一样传来钻心的剧痛,而且凝实的臂膀顿时被开了一个大洞,血气蠕动,正在不断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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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皎月趁着辛子秋一剑之威,伸手一招,飞出的黄泉令牌在半空中一个折返回旋,重新向着血河道人飞回。
总算他应变迅速,不然这一击便砸在后脑,不死也要重伤。
皎月一击得手,娇喝一声:
“辛小郎君,给我一枚灌注圣祖意志的真经,助我提升功力,必能斩杀此人!”
辛子秋微微有些犹豫,皎月虽然眼下和他一条战线,但毕竟敌友不明。
而且她也没有通关印记,可能会觊觎自己这些人的性命,助她提升功力,恐怕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可眼下强敌当前,若不能迅速斩杀血河道人,贾宪、贾芷晴甚至洪太尉都会有生命之危,辛子秋咬了咬牙,决定先顾眼前,于是伸手摸出一枚闪着红光的晶片,扔给了皎月。
这灌注了黄泉意志的真经,其中充满了巨大的能量波动,但普通人族无法利用,只有魔族才能通过吞噬能量来增强自身。
皎月接过晶片,感受着黄泉圣祖的意志之力,心中狂喜不已,但她明白自己不能一口气吸收太多,否则便如当日绿萝一般,被反噬自爆而死。
于是手握晶片,运用本族功法,仔细地抽取其中能量,化为己用。
精纯的魔族能量入体,皎月背后虚幻的羊头人身魔神虚影渐渐变得更加凝实起来,而且双眼处本来空洞的两个黑窟窿中闪出两道红光,如天魔降世,威压覆盖人间。
同时,她的气势不断攀升,几乎和人族地仙相当,这处天地都微微有些震动,似乎控制力量的阵法正在蠢蠢欲动,随时都要因为有人力量过强而开启自毁。
血河道人见状大惊,愤然向辛子秋骂道:
“臭小子,你身为人族,却跟魔族妖女合作,小心玩火自焚!”
辛子秋一旁以神念感知,也有些震惊于皎月的气势。
但他已经留了后手,而且既然做了决定,便不后悔,当下冷笑一声道:
“玩火自焚?你大爷的,焚也先焚了你!”
说着又是一剑刺去,剑光煌煌,遮天蔽日。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剑合一
血河道人注意力全在皎月身上,随手一剑逼开了辛子秋,血河剑化身千万,形成一片剑阵,密密麻麻地朝着皎月飞去。
方在此时,皎月忽然厉声尖喝,她背后的虚幻魔影伸出了巨掌,十指尖尖,朝着剑阵遥遥一抓。
铺天盖地的剑网被这一爪撕开了道口子,周围的血河剑气纷纷破碎。
在剑网被击溃的一瞬间,血河道人全身一颤,显得委顿不堪,身形也变得模糊起来。
血河剑与他心心相连,剑气被破,他也遭到波及,受了不轻的伤势。
若是他有肉身,恐怕当时就要吐一大口血出来。
辛子秋见状暗道:趁你病要你命。
收起壬水雷法,长剑上赤炎芒芒,焚天灭日,朝着血河道人劈来。
正是丙火神雷。
丙火属阳,乃是大日之火,刚猛暴烈,普照六合,破一切邪秽,烧一切虚妄。
这一剑不再理会血河剑意,而是直奔血河道人神魂凝聚的躯体,要将他燃烧殆尽。
“老子今天就玩火了,看看是焚你还是焚我!”
生死关头,血河道人将破碎的剑网收起,重新化为一柄长剑,横剑于胸前,大声喝道:
“逼人太甚,我跟你们拼了!”
说着居然伸手将血河剑插入自己身体之中。
这一下有如水入沸油一般,嗤嗤作响,血河道人面露极度痛苦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
“老子不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皎月顿时大惊,口中喝道:
“别让他人剑合一!”
说着身后魔影伸出巨掌,朝着血河道人抓去。
可这一下却太慢了,血河道人同血河剑已经合而为一,身子收缩起来,整个人化为了一道细长扁平的长剑,剑身上面依稀可见五官面貌,却已经扭曲在了一起,可怖至极。
此时再无血河道人和血河剑之分,两者融为一体,成为一柄拥有灵智的神剑,凌空而行,朝着辛子秋斩来。
我去你大爷的!
辛子秋心中大骂,他神念强大,自然能够感到这一剑的惊天威势。
若是被这一下斩到,什么戊土神雷金钟罩,恐怕统统不顶用,肯定要被砍成两截。
可这一剑来得太快,不及躲闪,他没有办法,只能奋力将巨阙剑甩出,迎上血河剑。
“咔嚓!”
一声脆响,血河剑如击败絮,将巨阙剑斩成几段,四散而飞。
可就这样阻得一阻,辛子秋一个侧跃,闪出了一丈多远。
血河剑余势未消,在地面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触目惊心。
躲过了生死危机,辛子秋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心脏通通直跳,犹自惊骇。
旋即,他又一阵心痛,这巨阙剑他得自婆娑世界,一直用得十分顺手,是他心爱之物,可如今却成了几段废铁,令他难过不已。
这时,血河剑再次斩来,辛子秋闪身避开,含怒出手,一拳轰向剑背,同时掌心雷发出,蓝色电弧缠绕在血河剑上。
雷电之力将上面包裹的浓郁血气割开一道口子,噼啪之声如炒豆子一般,不绝于耳。
同时,皎月身后的魔神虚影也张开两张蒲扇般的大手,成龙爪之状,朝着血河剑抓来。
血河剑被巨爪抓住,剑光一闪,便将其斩落,破围而出。
可魔神虚影上面迅速重新凝出手掌,依旧一把抓来,想要硬抗血河剑的剑锋。
巨掌大剑纠缠不休,血河剑连续斩断了魔神双手,可魔神虚影借助源源不绝的黄泉意志之力,也不断重新长出手掌,一次又一次朝着血河剑抓来。
而辛子秋更是瞅准机会乘虚而入,不停用带有掌心雷和丙火神雷的拳头攻击剑背,每一次都能造成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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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河剑虽然锋锐无匹,但终有极限,若是被魔神之力和华山雷法不断侵袭,上面血河道人的灵智都要慢慢被磨灭掉,成为一柄死物。
这柄灵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嗡鸣,似乎心有不甘,电射而出,朝着皎月本体斩来。
皎月手中令牌一举,顿时放大了数倍,变成一面大盾,挡住了血河剑的攻击。
剑盾相交,一道道冲击波如水纹般荡漾而出,将四周花草震得连根拔起,树木藤蔓遇到这股力量,也被削成了残枝断木。
血河剑高高弹起,在半空中旋转翻腾,发出悲鸣之音。
皎月也被斩得倒退三大步,喷了一口鲜血,雪白如玉的手臂上皮肤寸寸碎裂,露出了下面五色斑斓的鳞片。
辛子秋借此机会,带上了从无忧洞中缴获的白金丝手套,狠狠一拳,朝着血河剑轰杀而去。
两人一剑,酣战不止。
……
场中其他人,自然也没闲着。
就在辛子秋配合皎月攻击血河道人之时,赵德昭也出手了。
他的目标,却是受伤的洪太尉。
贾芷晴有金甲力士保护,贾宪剑法高超,两人都不是他三两下能杀掉的。
唯有那个洪太尉,身边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保护,毫无还手之力,简直就是在白送通关印记。
他准备杀掉洪太尉,然后转身就走,在这里打生打死有什么用?
还不如赶紧拿了印记,然后去寻找宝物好登上通天路,这才是正理。
于是他飞身跃起,朝着洪太尉一把抓去。
两人相距不过七八丈远,对赵德昭而言,这点距离不过是瞬间可至。
可他纵跃前行,连跳了五六下,居然仍离着洪太尉有数丈之遥。
这不免令赵德昭大惊失色。
明明这洪太尉就倚靠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离他近在咫尺。
可这短短数丈,却仿佛天涯海角,遥不可及。
赵德昭活了一百多岁,此时哪还不明白自己着了道儿。
这若不是幻境,就肯定是某种强大的空间法术。
他冷汗直冒,不明白这究竟是谁布置下的。
洪太尉瞧着赵德昭一脸紧张的样子,朝着身旁的毛猴儿哈哈笑道:
“小毛猴儿,你看那个老头儿,不断原地蹦来蹦去,好像在跟本太尉打招呼呢,真是好笑!”
毛猴儿也被他逗乐了,连连点头,嘻嘻笑了起来。
赵德昭听了洪太尉的话,忽然间心念电转,想起一件事来……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术士
赵德昭想起了不久之前,皎月曾经对他说过,自己投靠了一位强大的人物。
他心中暗道:
“这人自称太尉?莫非他就是皎月口中那个身份神秘,又强大无比的洪太尉?”
联系到皎月忽然之间的立场转变,他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眼前这个貌不惊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官僚酸气的中年人,恐怕实力远在自己想象之上。
可奇怪的是,不论是强大幻境,还是空间术法,都已经是仙家手段。
使用这种法术,至少有地仙级别的实力,可居然没引起此处天地自毁?
此人隐藏如此之深,恐怕图谋之大,远非自己可以揣测。
而自己居然刚刚还要杀掉他夺取通关印记……
想到这里,又身临其境地感受着术法的威力,赵德昭脸色发白,脊背发凉,莫名地觉得恐惧和不安,一时间竟有些呆滞,双脚好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了。
跑!赶紧跑!
离这人越远越好!
他心念电转,转身就要疾驰而逃,可还没等他跃出,忽然从他脚下地上升起一道道石柱,拦在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徳昭大惊失色,赶紧向一扭身,想要朝右侧窜出。
倏忽间有人大喝道:
“哪里走!”
一道又一道粗大的石柱升起,将赵徳昭四周全部笼罩其中,无路可逃。
“什么人?”
赵徳昭此时惶惶如惊弓之鸟,见自己被困,大吼一声,袍袖一抖,两道破体剑气激射而出,将面前的两根石柱斩开,便要脱困而出。
可就在他冲出来得一刹那,一道耀目的刀光席卷而来。
刀意勃发,带着森森寒气,仿佛要将人的血液都冻住。
正是萧向东。
赵徳昭此时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不管来人是谁,只想逃走。
他一道剑气打出,将刀光击得微微偏转,也不还击,向一侧疾驰而出。
萧向东冷冷一笑,左手掐诀一指,喝道:
“坤卦!土牢!”
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又一次拦住了赵徳昭的去路。
萧向东举刀再砍,凌厉的刀锋好像半空中打了个闪电,朝他左肋劈来。
而就在同一时间,好像配合演练好的一样,一道强横无匹的掌风也朝着赵徳昭背后偷袭而来。
这一下前、后、左三面受阻,赵徳昭只能往右侧窜去。
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萧向东刀在半途,另一只手便捏了法诀,大喝道:
“离!炎火术!”
三道火球在赵徳昭右侧忽然凭空出现,疾飞而来,尚未及身,便有热浪腾腾,灼人皮肤。
仓皇之间,赵徳昭伸手一划,劲风席卷,弹开了两颗火弹,可却来不及击开第三颗。
火焰窜上了他的袍袖,猛地炸开,一时间火光四溅,他的身上,头发上,胡须上,全部都被点燃。
虽然火苗不大,但也剧痛无比,赵徳昭只能一个就地十八滚,扑灭了身上的火星,这才腾身站起。
此时的他,胡子被烧掉了一小半,发髻也披散开来,身上衣服也破了好几个洞,狼狈不堪,哪还有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
赵徳昭心中大怒,也知道无论如何都难以甩开纠缠,只好站住脚步,摆了个白鹤亮翅的架势,准备迎战。
只见在他面前,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脸上僵硬木然,带着人皮面具。
另一个正是辛子秋。
……
不久之前。
一棵大树下。
辛子秋拍着萧向东的肩膀说道:
“既然如此,老萧,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不过你得先跟我交个底。
“你到底有多大本领?既然快要跨入中阶行者了,总不至于只有一手刀法吧。”
两人一个是一阶行者,一个是三阶顶峰的准中阶行者,武功相差却并不悬殊,虽然辛子秋在四级世界完成晋级,收获远大于普通行者,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老萧的差距肯定远不止此。
他们是好友,辛子秋十分了解老萧,知道他习惯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会主动透露自己的深浅。
若非如此,他们宿舍的伙伴也不至于过了一年多才知道老萧的家庭背景。
而且估计若是庞志军的母亲没生病,老萧大概能一直瞒到毕业。
辛子秋倒不介意这些,谁没点秘密?
不过既然两人现在要合作,总得问清楚实力,才好制定计划的细节。
果然,萧向东点了点头道:
“我擅长的不是武功,刀法是婆娑世界灌顶得来的,我只不过用来隐藏身份。”
辛子秋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丝毫不感到惊讶:
“那你擅长的是什么?”
老萧眨了眨眼睛,打量了辛子秋一下,这才说道:
“我是‘术’字门传人,擅长趋吉避凶的占卜之道和卦象衍生的法术。”
说着,他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轻轻一捏,一朵赤色火焰形成的花瓣,在他手中绽放开来。
“喏,这是离卦,炎火术。”
老萧一边解释,一边轻轻一弹,火焰花瓣飞出,将地面的野草烧去了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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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眼神动了动,心中暗自惊异,半晌才骂道:
“老萧你大爷的,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是近战,结果你特么是法师!”
难怪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是吃过苦练过武功的。
萧向东翻着白眼说道:
“别扯没用的,我这可是秘密,也就是你,换个别人我都不会说的。怎么样,底都交给你了,有什么办法没?”
辛子秋耸了耸肩:
“有办法啊,我当坦克拉怪,你负责输出,我有金钟罩和戊土神雷护体,赵徳昭就算再厉害,只要不是仙人,三两下肯定打不死我,而且我保证仇恨拉得稳稳的。你不是还有杀手锏么?”
萧向东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道:
“你跟我这儿打《魔兽世界》呢?赵徳昭很厉害的,咱这儿可没有牧师加血,你可别被打死了。”
辛子秋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戴在了手上说道:
“放心死不了,我还有宝物呢。”
萧向东看了看这枚戒指,只见上面镶嵌的红宝石虽然清澈纯净,但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血痕,充满着邪魅的力量,眼睛顿时一亮。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围杀赵徳昭
萧向东啧啧称赞道:
“居然是稀有级别的宝物?你丫这狗屎运真够可以的啊,我经历过这么多次婆娑世界事件,都没拿到过稀有级别的东西。”
辛子秋撇了撇嘴:
“滚蛋,什么叫狗屎运,我可是在四级世界晋升行者的,获得一两件高级宝物不是很正常?算了,不说这个了,这枚戒指可以替我死一次,那个什么赵徳昭又不是仙人,不可能杀我两次吧。喂,你的杀手锏是什么,要多久时间去准备?”
萧向东见他有如此宝物,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说道:
“我有一件法宝,叫作‘九龙神火罩’,只要赵徳昭被它罩住,就必死无疑。”
辛子秋瞪大了眼睛:
“九龙神火罩?是《封神演义》里面太乙真人的宝物?”
萧向东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那可是仙家法宝,我哪里驱使得动?这是从婆娑世界得到的低级复制品,威力和正品天壤有别,不过干掉赵徳昭肯定是没有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九龙神火罩要耗费我大量的真炁,祭炼时间很长,而且兜出去的时候十分缓慢,很容易被躲开,想要命中赵徳昭,很不容易。我有土牢之术,也许可以将他困住片刻,但是绝对不够我祭炼法宝的。”
辛子秋心下凛然,经历过多次婆娑世界事件的行者,果然都有不少底牌。
强大的玄冥就不用说了,单是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几年的老萧,只不过是个三阶行者,就不仅精通刀法,而且还会法术,甚至还有传说中的法宝。
幸好他是朋友,若是敌人的话,自己绝不是对手。
“好吧,那你需要我为你拖住他多长时间?”
萧向东略作思考,这才说道:
“至少要有十秒钟时间,十二秒最好。而且,你要想办法帮我将他定在一个小的范围之内,不能跑来跑去。”
这点时间看起来很短暂,不过对他们这个级别的武林高手来说,十二秒钟可以对拆数十招了,跑也能跑出去六七十丈远了。
对辛子秋来说,这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危险也极大。
萧向东也明白这对辛子秋而言意味着什么,虽然知道他讲义气,但还是有些歉意地说道:
“我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若是成功了,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一定补偿你。不过你若是扛不住,也不要硬撑,任务失败了还可以再做,只要人没事就行。”
辛子秋拍着胸脯说道:
“得了老萧,你也甭废话,咱们都是行者,在这里哪儿有不危险的任务?既然碰上了,那就得互相帮忙。而且我也不傻,该跑的时候肯定会跑的。”
……
两人在树林中曾经商议了很久,定好了在各种情况下如何互相配合作战,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想到先遇上了丁平,然后赵徳昭又突然杀出来,跟着又来了个血河道人。
萧向东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帮忙,而是用术法遁没在一旁寻找着机会,一旦辛子秋有危险,便会立刻杀出来帮忙。
可辛子秋虽然险象环生,却靠着各种手段一直撑到了现在,如今皎月来到,场中情势逆转,萧向东见到赵徳昭莫名其妙地蹦了两下,忽然要跑,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忍不住现了身形,出手阻拦。
辛子秋不知道老萧躲在哪里,可时也能猜到八九分他的意思,一边和皎月围攻血河道人,一边一直留神等待着萧向东的出现。
刀光一起,他便立刻扔下血河道人不管,随手丢出另一枚黄泉真经的晶片给了皎月,让她单独对付已经战力大减的血河剑,自己则是悄无声息地向赵德昭背后攻去。
赵德昭自从知道了洪太尉的身份,就再也无心恋战,只盼着离开此处,然后再去寻找其他的机缘。
他一见辛子秋,便咬牙说道:
“年轻人,咱们无冤无仇,你也杀不死我,没必要纠缠,让我走,我保证离开得远远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辛子秋一呲牙,笑道:
“赵徳昭,咱俩是没仇,但你今天必须死!”
就算没有老萧的任务,他也不能让赵徳昭去祸害别的通关者,于公于私,今天都不能放这家伙离开。
赵徳昭大怒道:
“混账,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老夫不敢杀你?”
说着打出两道无形剑气,朝着辛子秋激射而来。
这剑气无形无相,极为难防,但辛子秋此时神念强大,对气息的感应十分敏感,这两道剑气就如夜空中的烟花一般,在他面前难以遁形。
他侧身一闪,避开了剑气,右手一掌“推窗望月”直奔赵徳昭胸口袭来。
赵徳昭冷哼一声,双拳一摆,迎上了辛子秋的手掌。
使得是大宋流传甚广的“太祖长拳”。
他本就是赵匡胤的儿子,武功得乃父真传,虽然后来连逢奇遇,学了不少上乘武学,但生死关头,用的最顺手的还是家传的拳法。
这套太祖长拳与市井流传的略有不同,更加沉稳狠辣,配合上赵徳昭百年内功,当真威力无穷。
辛子秋见他拳法力道沉雄,也不和他硬拼,脚下迈开趟泥步,使出游身八卦掌的功夫,掌到半途,便如游龙般一个拐弯,钻到赵徳昭腋下,朝他左肋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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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徳昭一个肘锤,砸向辛子秋臂弯。
辛子秋赶紧收右掌,同时左臂一探,在右掌下面穿了过去,拍向赵徳昭小腹。
“叶底藏花”。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就斗了七八招。
赵徳昭拳法中有皇者之威,大开大阖,每一拳都有石破天惊之势。
而辛子秋则是掌走轻灵,和他缠斗,不求伤人,只求自保和困敌,而且下手极其阴损狠毒,什么挖眼、锁喉、撩阴等等下三滥的招数全出,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和街头流氓打架差不多。
赵徳昭也不知这是辛子秋故意为之,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也不逃跑,誓要将辛子秋毙于掌下。
又过了几招,辛子秋毕竟武功修为有限,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一个不留神肩膀被拳风扫过,虽然有神功护体,但也火辣辣地疼痛。
你大爷的,还十秒钟,这才三秒钟老子就有点坚持不住了。
可他仍旧胸有成竹,和老萧错进错出之下,虽然没能完全按照计划进行,但毕竟逮到了一个赵徳昭落单的时刻。
而且他心里清楚,真正的强援已经到了……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正一雷法
就在几大高手混战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余下的人也争斗不休。
丁平本来也想去杀掉看似最弱的洪太尉,好抢夺印记,但眼见赵德昭在一旁也虎视眈眈,不敢和他争抢,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别人。
他手中昆吾剑一扬,锋芒毕露,剑光铄铄,向着贾芷晴劈来。
贾芷晴哪里是丁平的对手,见到血色剑光袭来,吓得娇躯一颤,赶紧缩到金甲巨人身后,想要甩开剑芒。
贾宪见到孙女儿遇敌,大喝一声,手持青釭剑,朝丁平攻去。
丁平只盼能迅速杀掉贾芷晴,好赶紧逃走,不愿再在这里蹚浑水。
于是反手狠狠一剑,凶焰滔天,迎上贾宪手中长剑,将他劈得连退数步,接着一个闪身绕过金甲巨人,继续朝贾芷晴冲去。
贾芷晴也不是手无缚鸡的大小姐,见丁平冲来,莲足一点,轻轻巧巧地跃起,贴在金甲巨人身上,躲开了这一剑。
丁平再想追击时,金甲巨人手中大棒挥下,裹挟着劲风,令他不得不暂避锋芒。
这一来,贾芷晴又有了喘息之机。
她脑子也转得极快,知道场中众人之中除了洪太尉外,就以自己武功最低,肯定是多方争相击杀的重点,干脆一个翻身,直接站在了金甲巨人肩膀上。
这巨人身高一丈四五尺,像座小山一样,若有人想要攻击到她,势必要腾空跃起,而在半空之中无处借力,一定难以躲避身高臂长的巨人攻击。
可丁平毕竟不是普通高手,他昆吾剑上挑,凭空生出数尺剑芒,宛若一道长鞭,朝着贾芷晴扫来。
贾芷晴没想到他内力居然精强如斯,居然能离体而放,眼见剑光扫来,避无可避,只能紧闭秀目,黯然等死。
贾宪离她最近,却也不及救援,急得双目赤红,须发皆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贾芷晴胸口忽然亮起一团耀目的金光,仿佛一轮大日升空,炎炎煌煌。
昆吾剑的血色剑芒被这片金光照到,便如春阳融雪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贾芷晴感受到了自己神魂之中巨大的变化,心头一喜,睁开了眼睛。
只见面前金光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从中走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青衣直缀,高瘦挺拔。
正是她的父亲,那位藏身于大罗符图之中的贾正亮。
丁平见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贾芷晴身体之内走出,也是大为惊异,横剑在胸,厉声喝问道:
“你……你是什么人?”
贾正亮双目湛然有神,向四周淡淡一扫,当即便明白大致发生了什么。
他朝着丁平淡淡说道:
“就是你要害我女儿性命?”
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威严。
丁平听他如此一说,便明白了此人是贾芷晴的父亲,冷笑一声道:
“装模作样,连你老子贾宪我都不怕,何况是你?”
手中昆吾剑一摆,朝着贾正亮横扫而去。
贾正亮双手结金光印,口中念念有词,催动金光神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在他身上燃起淡淡的金光,如一轮明月清净如镜,虚悬半空。
月光茫茫如海,好像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丁平手中宝剑。
丁平连连催动内劲,可剑上的力道一遇到这片金光,便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下大惊,反手又是一剑刺去。
贾正亮侧身闪开,眼光变得凌厉起来:
“好个凶徒,今天贫道要代祖师爷为民除害。”
说着双手凌空虚画,一道玄奥难明的箓文顿时凭空出现,只听他口中喝道:
“太上勃下,天师令行。正一玄坛,速出绛宫。请龙虎玄坛赵元帅借天雷一用,急急如正一老祖天师真君律令!”
一声令下,空中的箓文顿时大放光芒,只听半空中一声巨大的虎啸之声响起,紧跟着贾正亮周身电光环绕,凛然如神明降世。
龙虎山雷法。
雷法是万法之首,道教各门各派都有修炼法,却各不相同。
辛子秋所修习的华山雷法养五行之气,求天人合一之境,是一门修炼内丹的功法。
而龙虎山法术则是依靠符箓和祖师英灵,请上天神明降临,或附身,或借神通。
修为越高,请来的神明越强大。
贾正亮如今所使用的雷法,驱使的乃是鼎鼎大名的正一玄坛金轮元帅赵公明,是一门纯粹的攻击性法术。
赵公明乃是龙虎山祖天师张道陵的护法,在随天师飞升之后,被上天加封元帅,手下有五方雷神,二十八将,无数神兵,拥有驱雷掣电,走火行风,巡察三界的巨大权力。
贾正亮以神魂之力凝聚身躯,不能持久,因此出手便是最强法术,务必要将丁平一击击溃,好为女儿解围。
他修为不足,本来难以策役如此强大的神明,但他此时与大罗符图融为一体,可以通过历代祖师符箓,使用他们留下的力量。
靠着符箓之威,他借来了赵公明的天雷。
丁平虽然不是修道之人,但见多识广,看到贾正亮身上的异象,哪还不知道这法术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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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一代枭雄,杀伐决断,见势不妙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眨眼间,人已在数丈开外,钻入树林之中,消失不见。
可龙虎山法术强大无比,贾正亮在施法之时,已经锁定了他的气息。
他伸手一指,天空中顿时黑云滚滚,一道碗口粗的巨雷轰隆而下,宛如一道青龙,咆哮着自九天而来,一头扎入树丛。
刹那间,方圆数丈的树林全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蛛网般的龟裂,地上黑色的焦土露出,如同被烈火焚烧过一般。
一击之威,强大如斯。
这一道法术,已经超出了地仙的级别,但并未引起此处阵法的反击和自毁,也许是因为贾正亮借用了天神之力,自身只是充当媒介,并未展现超出地仙的实力,又或者另有缘故,却不得而知。
只见树林中被天雷劈开的空地中,已经看不见丁平的影子,只有一截截焦黑的断骨,犹自冒着青烟。
唯独他佩戴的昆吾神剑,依旧完好如初,可剑上由血河剑气所化的一道道赤色纹路,却被天雷荡涤,消失不见。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九龙神火罩
贾正亮施展龙虎山正一雷法,虽然使用的大半都是大罗符图的力量,但依旧耗费了他大量的神魂之力。
此时他神情委顿,身上的金光神咒也变得有些黯淡起来。
可杀了丁平,危机却并未解除。
只听有人在不远处大声喊道:
“贾大叔,快帮忙挡住这个老头儿!”
……
说话之人正是辛子秋。
原来他单挑赵徳昭,数个呼吸间已经岌岌可危,肩膀上,手臂上到处都是剑气留下的伤痕。
若不是有金钟罩和戊土神雷护体,加上生灵精气快速的恢复能力,此时他恐怕已经身受重伤了。
赵徳昭虽然大占上风,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在太祖长拳之中加入了破体剑气,虽是无形之物,但锋锐之处不逊钢刀利刃,一样能断肢斩首。
可眼前的少年人身上吃了他数记重手,却好似浑若不觉,掌力击来时依旧浑厚醇正,仿佛是生铁铸造的一般。
而一旁的萧向东则是一动不动,双目眯起,状若假寐,也给了他莫名的压力。
这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究竟是胸有成竹,不屑出手,还是在凝运功力,准备石破天惊的一击?
他有心想跑,但被辛子秋死死缠住,用的还全是阴毒的招式,令他愤怒不已。
就在此时,贾正亮出现,一记龙虎山雷法惊天动地,秒杀了丁平,在场众人无不被震慑得心惊肉跳。
赵徳昭虽然自恃武功天下无敌,肆无忌惮,但面对这样的超凡之力,也大为骇然。
对面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
权衡之下,他觉得不能再纠缠下去。
于是连出两拳,逼退辛子秋,也要转身离开。
辛子秋好不容易才捱到现在,就为了拖住赵徳昭,等着老萧出手击杀,哪儿肯半途而废?
飞身跃起,扑向赵徳昭的后背,竟是要一把抱住他。
赵徳昭头也不回,如脑后生眼一般,飞起一脚往后踹去,直奔辛子秋头顶“百会穴”。
这是人体要害,辛子秋金钟罩修为尚浅,还没练到这个部位,不敢硬抗,赶紧一个翻身躲开,却让赵徳昭给跑了。
不过既然强援到来,他也不气馁,大声呼唤贾正亮求援。
贾正亮见到辛子秋正在追赶一个老者,伸手一点,又是一道天雷击出。
可他此时有些力竭,这一道神雷却远远不如刚才那般声威浩荡。
而且仓促之间,他也没能锁定赵徳昭的气息,只是大概圈定了范围。
黑色的积云凝在半空,一道茶杯口粗细的蓝色雷霆击下,朝着赵徳昭轰杀而去。
于此同时,谁也没注意到的地方,一个小小的黑色铃铛飘飘然飞向了赵徳昭。
赵徳昭见天雷降下,吓得魂飞魄散。
可他毕竟武功绝顶,远非丁平可比,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虽惊不乱,看准了天雷的位置,在击下来的那一瞬间一个侧跃,飞出两丈多远,险而又险地躲开了雷霆之威。
天雷击中了赵徳昭原来站着的地方,在地上留下了方圆一丈多的大片焦土,若不是他功力深厚跳得远,恐怕此时被余波波及,还是要受伤不轻。
赵徳昭死里逃生,见到这一记雷法远不如刚刚的威力,明白对方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于是哈哈大笑道:
“老夫是真龙天子,区区雷电能奈我何?我看这样的法术,你还能施展几道?”
可就在他大放厥词之时,忽然萧向东双目圆睁,大声喝道:
“疾!”
半空中飘来的那个小小的铃铛应声暴涨,倏忽间变成了一丈多高的一口大钟,上面雕刻着数条金色巨龙,朝着赵徳昭兜头罩下。
同时,在他身周,一道道石柱拔地而起,宛若一座监牢,将他封在当中。
赵徳昭大惊失色,发疯似的打出数道剑气,将石柱劈开,便要脱身而出。
可就这么阻得一阻,大钟夹着一股劲风,对准他的顶门,直砸下来,将他死死罩住。
原来这铃铛正是萧向东的杀手锏。
赝品九龙神火罩。
萧向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靠着辛子秋的拼死纠缠,终于在赵徳昭逃走前将这法宝激发成功。
他见到赵徳昭被正一天雷所阻,算准了他跳跃躲避的位置,提前放了一道土牢法术,阻住了赵徳昭片刻,终于一举成功,将他罩在神火罩之中。
赵徳昭不甘束手就擒,在罩中疯狂拍打,剑气纵横敲击,发出一阵阵轰鸣之声。
他大声叫道:
“放我出去!老夫是真龙天子,你们这些逆贼好大狗胆,居然敢囚禁大宋之主!”
萧向东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冷冷笑道:
“你不是真龙天子么?老子看看九条神龙烧不烧得死你!”
说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法诀打出,神火罩表面雕刻的九条神龙仿佛活了一般,在其上盘旋游动,开始喷吐真火,刹那间灼炙汹涌,烈焰滔天。
这火焰乃是三昧真火,专烧人的精、气、神三宝,任你铜打铁铸,也难逃一死。
赵徳昭此时在罩中身受焚烧,肉体,真炁,神魂全部在被真火消磨,疼痛难忍,开始大声哀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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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龙天子,命中注定的大宋皇帝!谁敢杀我!”
“我不甘心啊……”
辛子秋在一旁听着赵徳昭撕心裂肺般的呼喝,也不由得有些心悸。
他跟赵徳昭本无私人仇怨,只因为婆娑世界的任务,这才下了杀手。
当然,对方一开始便要杀自己和贾家祖孙俩抢夺印记,也不是什么好人,杀就杀了,他良心上倒没什么负担,只是多少有些不忍心见到如此惨状。
辛子秋忽然想起,若是以后婆娑世界的任务是要求自己去杀贾芷晴,或是徐良这样的好人,他究竟该如何自处呢?
轻轻叹了口气,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眼光看向九龙神火罩。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级别:普通。”
“……”
熟悉的提示声音传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赵徳昭已经毫无声息,恐怕被烧得灰都不剩了。
萧向东真炁耗尽,脸色惨白,收住了法术,身子一歪,倒在了辛子秋肩上。
辛子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道生灵精气打了进去,老萧脸色顿时重新红润起来。
他轻声说道:
“也不知死了没有。”
辛子秋笑道:
“死了,我确定。”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贾正亮的忠告
萧向东听到辛子秋确认赵德昭已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朝前方招了招手,九龙神火罩顿时升起,在半空中迅速重新变成了铃铛般大小,倒飞而回,被他抓在手心,收了起来。
辛子秋向那边看了看,果然,罩子笼罩的范围之内,已经没有了赵徳昭的踪迹,地上只剩下他的青色长袍。
见状,他骇然吐了吐舌头。
这玩意比殡仪馆的焚尸炉还厉害,连骨灰都没留下。
三昧真火不炼凡物,只灼烧人的精气神三宝,因此赵徳昭虽然已经被烧得连渣都不剩,但衣服物品依旧完好。
辛子秋走到赵德昭的遗物旁,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长袍,忽然发现,这里还掉落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小玉佛。
他捡起来看了看,只见这玉佛差不多有拇指大小,袒胸露怀,笑容可掬,雕刻得极为细腻精美,在阳光的照耀下,还闪着温润的柔光。
他拿回来递给萧向东说道:
“老萧,这是赵德昭身上的,你看看是什么东西?”
萧向东接过小玉佛,握在手中,用大拇指轻轻蹭了几下,又将它贴在眉心凝神感应了一番,这才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不过我感觉这里面似乎记载了什么东西,可是设置了屏障,我的精神力没法进去,不如你试试看。这是赵徳昭随身之物,他既然到死都带着,肯定是好东西。”
说着将小玉佛又递了过去。
辛子秋也学着他的样子,运起神魂之力,查看起来。
蓦地,小小的玉佛在他灵觉之中忽然变得纤毫毕现,连上面的灰尘和油脂都显得极为清晰起来。
可就在他神魂想要透入玉佛内部之时,一股柔和的大力如同软软的棉花般,将他轻轻裹住,阻止了他神念的进入。
辛子秋再次集中精神,神与炁合,神魂之力顿时壮大数倍,朝着玉佛撞击而去。
这一次,就好像全力冲刺的运动员撞在了软软的气垫上一般,辛子秋的神念又被弹开,可玉佛上面并未生出反击之力,似乎并无恶意。
他童心大起,抓住玉佛,以神魂之力包裹,狠狠一拉,直接将它带入了自己内景之中。
这玉佛一进入他的内景,忽然间光华大作,在半空中化为一尊一丈多高的金色大佛,法相端庄,气度森严,凛然不可侵犯。
它脑后五色神光闪烁,令人有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同时,这玉佛身上各处窍穴大开,从里面飞出一片片金色的经文,悬浮在半空之中。
辛子秋凝神看去,感应到这些经文的每一个字符中都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可惜都模模糊糊,不论他如何仔细观瞧,也辨认不清。
即使在内景之中他主宰一切,但仍旧力有未逮。
他明白这是自己修为尚浅,神魂之力还不够强大的缘故。
不过这玉佛肯定是个极为珍贵的宝贝,难怪赵徳昭会一直留在身边。
他带着玉佛从自己的内景中回归现实,睁开了眼睛,看着萧向东说道:
“老萧,我能感应到上面有很多经文,不过看不清楚内容。这是你的战利品,你留着吧。”
说着又将玉佛递了回去。
萧向东一推他的手,说道:
“我不要,我能完成任务就已经很满意了,东西你拿着,这一次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总不能什么都没落着吧。等咱们回去了,我再好好谢你。”
辛子秋笑了笑:
“你跟我还说这些做什么,以后我有了事情,也会找你帮忙的。”
不过他了解自己这位好友,知道老萧从来不会讲违心的话,也不会和自己假客气,说了不要玉佛,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一定也不会要的。
当下也不推辞,将玉佛揣进了百宝囊中,这才又说道:
“老萧,你这九龙神火罩好厉害,花了多少星源之力?”
萧向东把玩着手中的小铃铛,得意地说道:
“厉害吧,这可是精良级别的消耗品,是我在完成一个三级世界的事件后才兑换的,花了我五百点星源之力,差不多相当于一次低级任务的奖励了。不过其实这东西鸡肋得很,只能使用三次,我已经用过了两次,再有一次就要报废了。
“还有,你也看见了,这玩意威力虽然大,可是限制也很多,使用起来还是很耗费真炁和神念的,用一次至少两三个小时都没有战斗力,而且必须和别人配合,不然战斗中谁会给你半天时间去祭炼激发?”
辛子秋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不过还是很羡慕:
“那有真正的九龙神火罩么?就跟封神演义里面写的那样,连修炼千年万年的仙人也能炼化的那种。”
萧向东翻了个白眼:
“别开玩笑了,这种东西就算有,那也是咱们能惦记的?真品九龙神火罩就算白送给你,你也跟蜻蜓撼大树一样,根本驱使不动,这至少得是传说级别的宝物,高阶行者能不能有缘见到都不一定呢。”
……
两人能够气定神闲地聊天,是因为场中所有敌人全部伏诛,就连人剑合一的血河剑,也已经被皎月身后的魔影握在手中,无声无息,一动不动,看来里面血河道人的神智已经被磨灭,彻底化为了一柄死物。
此时危难暂过,他们俩都觉得四肢百骸都如要散开来一般,实在是一步也不想动了。
从进入崖顶被人偷袭开始,一直到刚刚杀死赵徳昭,这连番恶战下来,就算辛子秋有生灵精气不断恢复体力和伤势,但一直处于生死关头,精神的压力始终极大。
萧向东也差不多,好不容易斩杀赵徳昭,完成了任务,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干脆直接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辛子秋也没管他,又走到贾正亮身边感激地说道:
“贾大叔,多谢你帮忙。”
贾正亮奇道: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你们?”
辛子秋简单地对他讲了一下大致的情形,贾正亮环顾四周,看这这处洞天福地,不由得感叹上古方术士的手段。
他也对辛子秋说道:
“小兄弟,我刚刚催动雷法,耗费了大量的神魂之力,恐怕没办法在这里逗留太久。既然所有拥有通关印记的人都有危险,还希望你多多照顾我父亲和芷晴,我不胜感激。”
辛子秋笑着说道:
“大叔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竭尽全力保证老爷子和芷晴姐的安全。而且这里最厉害的几个家伙都已经被干掉了,估计之后也不会有太大危险,最多再等上一个昼夜,所有人都会被传送出去,这一趟古墓之行就算是结束了。”
贾正亮欣慰地点了点头,又瞧了瞧不远处斜倚在大树旁的洪太尉,小声问道:
“那个当官的,也是你们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背过了身子,故意用后背遮挡住了洪太尉的视线,显得小心翼翼。
辛子秋见他神色凝重,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贾正亮曾经在龙虎山伏魔殿中发生的故事。
他低声答道:
“对,他这是此次带队的首领,是大宋朝中太尉,也姓洪,叫做洪信洪安平。”
贾正亮眉头微微一皱:
“怎么这么巧?”
辛子秋问道:
“大叔,这个洪太尉,和你当初在伏魔殿见过的是同一个人么?”
贾正亮摇了摇头:
“不是,不过……”
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说道:
“……他身上似乎有跟当初那人一样的气息。”
辛子秋吃了一惊:
“他是魔头?”
贾正亮叹了口气:
“不知道,我修为不够,感应得很模糊。当年的事给我的打击太大,到现在都有点惊弓之鸟的感觉,也许是我太多疑了。
“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但愿是我多疑,这个洪太尉只是个普通人,那样最好。否则的话,那他能在我面前隐藏住身份,实力一定远超我们的想象,很可能是极其强大的魔族。”
辛子秋知道贾正亮有地仙级别的实力,虽然战力受限,但神魂强大,绝对远在自己之上,能让他都看不清虚实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也得是地仙以上。
他好奇地指了指不远处显化魔神虚影的皎月:
“那个也是魔族,他们会是一类么?”
贾正亮看了一眼皎月,摇头道:
“那是个小角色,无非是借助法器的力量而已。魔族有三百六十分支,她估计只是其中一个小种族的。
“在几百年前,魔族异常强大,在三百六十种族之上,还有一个元始魔族,自称魔王,凌驾于所有魔族之上,统治所有魔人,个个都极其强大。
“虽然数百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人族仙人已经将他们全部绞杀封印,不过以这些人的实力,若是有漏网之鱼隐藏起来,也不奇怪。”
“若这个洪太尉真的不是普通人,那以他的实力,很可能就是元始魔族的魔王,而且至少在真仙级别,绝不是你我能够硬抗的。你若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也千万不要表现出来,免得被他灭口。
“等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去联系龙虎山的高功法师,让他们请我师父虚靖先生出手处理,不要自己逞英雄,切记,切记。”
辛子秋心里一沉,他其实也一直怀疑洪太尉的身份,总觉得他做作的有些过分,不像是一个普通人那么简单。
而且此人身上总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种奇怪的想法,也令他时刻如芒在背。
辛子秋曾经思考过洪太尉可能的身份,猜测他也许是黄泉一族的某位长老,甚至就是和自己打过交道的羽童,因为自己曾经见过他的分身,因此熟悉的感觉可能由此而来。
但如今听完贾正亮的话,他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洪太尉若是真如他所说,是真仙之上的大人物,那么恐怕死了数百年的黄泉圣祖也远比不上他,更不用说黄泉一族的那些长老们了。
这家伙跑到信陵君的古墓之中,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他又向贾正亮问道:
“大叔,那万一洪太尉到这里另有图谋,我该怎么阻止他呢?”
贾正亮正色道:
“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么?不要轻举妄动,就算他有任何计划,凭他的实力,你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的,只能做无谓的牺牲。你能做的就是无论如何保住性命,等出去之后找龙虎山的人。
“这世界上,若是有人能对付真仙,也只能是我师父,当代天师虚靖先生,或者内丹派的纯阳真人吕洞宾和希夷先生陈抟祖师,后面两位恐怕都已经羽化不在人间了。能即刻联系上的,只有我恩师。”
辛子秋还想问问啥叫羽化,可是这时贾宪和贾芷晴也走了过来。
经历过生死危机,贾芷晴一头扎在父亲怀中,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爹!”
贾正亮拍着女儿的肩膀,好言安慰,又看向父亲,父子俩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辛子秋不愿打扰人家短暂的亲人团聚时光,默默退在一边,朝皎月走去。
皎月磨掉了血河剑上的灵智,收起了身后的魔神虚影,脸上和手上之前因为搏斗裂开的皮肤也不知怎地恢复如初,重新变成了那副娇滴滴的媚女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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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到辛子秋走来,将血河剑扔给了他,娇声笑道:
“小郎君,幸不辱命。我帮了你,你也该兑现诺言,将另外三部《黄泉真经》交给我吧。”
辛子秋结果宝剑,只见剑光邪气森森,心中并不太喜欢。
不过他的巨阙剑已碎,此时没有趁手的家伙,正好将就一用,便对着皎月呲牙一笑:
“多谢皎月姐姐,东西当然可以给你,不过不是现在,等我认为时机成熟了才行。”
皎月脸色一变,声音有些尖利地说道:
“你想说话不算话?”
辛子秋笑眯眯地说道:
“没有,我们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出尔反尔,不过,我只说把真经送你,可没说是什么时候。”
皎月感到自己上了当,怒道:
“混账,你若是一百年不给我,难道我要等你一百年?这和耍赖有什么区别?”
辛子秋也不介意她发怒,仍是一副笑脸说道:
“皎月姐姐,你也甭生气,我说了送你,就一定会做到,只不过要想唤醒你们黄泉老祖的残魂,还得用到这些东西。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头上的王冠和手中的令牌,正是黄泉老祖的法器吧,我也有两件,咱们加在一起,若是能再凑齐剩下的三枚真经晶片,我就可以带你去那处遗迹,唤醒你们老祖的残魂,之后这些东西你若还想要,那就全是你的。还是那句话,我要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皎月活了几百年,阅人无数,她静静地瞧着辛子秋,见他表情诚恳,态度坦然,并不像是敷衍,这才稍稍安心说道:
“好吧,我再信你一次,不过你已经给了我的这两枚真经,别想要回去。”
辛子秋豪爽地一摆手道:
“没问题,想要唤醒你们圣祖的残魂,需要凑齐八部《黄泉真经》,我们这里有五部,余下的应该是在你们族中三位长老身上,皎月姐姐能不能找他们借用一下?我保证物有所值。”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合作
皎月听了辛子秋的话,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个……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跟几位长老有些……这个……芥蒂,他们未必能听我的话……”
芥蒂自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小。
皎月曾经和绿萝联合击杀了七长老,夺取了一部黄泉真经,如今正在被族中通缉,这才会躲藏在无忧洞里。
她现在若是主动回去找到长老,那便是自投罗网,等待她的将是族中万蛊噬身的极刑。
当然,若是能够唤醒老祖残魂,立下大功,那所有罪名都肯定会一笔勾销。
这便是魔族的规矩。
辛子秋脑筋转得快,察言观色之下,立刻明白了皎月的意思。
这位大概跟绿萝一样,都是黄泉一族的叛徒。
他笑了笑说道:
“无妨,你只要指引我他们的位置,我自然有办法说服这些长老相信我。”
皎月奇道:
“你有什么办法?我们黄泉一族虽然对人类不反感,算是圣族之中比较中立的一派,但若是被他们发现你身怀族中的宝物,肯定也不会对你有好脸色。
“《黄泉真经》可是圣祖留下的遗物,你再有本事,也只是个普通人族,连仙人都不是,到时候他们不但不会借你东西,反而会讨回你身上的真经,也许你的小命都会送在他们手里。”
辛子秋耸了耸肩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又不是傻子,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上门找死。”
他能够召唤黄泉老祖意志的一丝投影出来,自然有把握说服所有的长老,不过这些事情,他却暂时不想跟皎月讲。
这女人,哦不,女魔连自己族人都能背叛,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值得他相信。
若不是有她帮忙会省掉很多麻烦,辛子秋都不想跟她合作,而是直接自己用黄泉所授的秘法寻找余下的三部《黄泉真经》了。
皎月看辛子秋胸有成竹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乐得当个中间人。不过,你唤醒圣祖残魂之时,我必须在场。”
辛子秋点了点头道:
“这个自然,而且等我唤醒了你们老祖残魂之后,属于你的东西,我都会送给你。说实话,拿着这些破玩意儿,感觉随时都能被你们这些魔族窥探到位置,真的很不安全。”
皎月冷笑,这事情牵动了余下的几位长老,自己哪里还有机会独吞宝物。
不过相比眼前的机会,那几部《黄泉真经》又算不了什么了。
古战场遗迹若是保存得完好,肯定存留了大量精纯的魔族元气和大魔意志,这些对普通人毫无用处,但对他们魔族来说,可是无与伦比的至宝。
更不用说若是唤醒圣祖残魂,她便能立下首功,一定可以得到圣祖大人的青睐,在族中的地位也会大大提高,说不定还能坐上长老的位置。
前提是,辛子秋说的是真话。
皎月想到这里,忽然疑惑地问道:
“小郎君,你这么积极地想要唤醒我圣祖的残魂,究竟有什么目的?这件事左看右看,对你都没什么好处,甚至对你们人族还可能会不利。你不解释清楚缘由,我很难信任你。”
辛子秋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神态自若地答道:
“完成一个诺言罢了,我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你们黄泉老祖赠予的好处,也答应为他唤醒残魂作为报答。”
皎月不信:
“就这么简单?”
辛子秋正色道:
“当然,有些人大概把许诺当成放屁,但我辛子秋说出的话,就绝对不会反悔。”
他当然不会告诉皎月,唤醒黄泉残魂是自己在婆娑世界的任务。
不过刚才这话也没错,黄泉老祖送给了他紫虚真人的传承,助他练成华山派阴阳五行雷法,实力大大增强,对他也确实有恩。
于情于理,这件事都得完成。
皎月点了点头:
“好吧,姑且相信你。不过我也不白拿你的真经,这柄血河剑,就当送给你的补偿,当个见面礼,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辛子秋将手中血河剑挽了个剑花,笑道:
“这柄剑邪气太重,不适合我。”
皎月娇嗔道:
“哼,小郎君,你可别小看这柄剑,为了它,当年我们可没少争斗。”
辛子秋眼神微动:
“你们?怎么,你认识这个血河道人?”
皎月淡淡一笑,看着辛子秋手中的血河剑,似乎勾起了不少回忆,幽幽说道:
“是的,五十年前,我曾经进来过这处宝藏。当时同行的,有我们黄泉一族的几位长老和族人,包括你曾经杀死的绿萝。除了我们之外,血河道人和赵德昭也在队伍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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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十分惊讶:
“你来过古墓?那两处损毁的区域跟你有关系么?”
皎月笑道:
“你连这个都知道?不错,当年我们来到宝藏之后,还没来得及进入真正的核心,队伍中的人便因为几件宝物的归属大打出手,有些隐藏了修为潜入的仙人爆发了真正实力,结果导致此处阵法反击,天地崩溃。因为他们在打斗的时候用了传送阵,因此损坏的区域也不止一处。
“血河道人本来也是地仙,但在那一场变故中,他被重创,肉身损毁,神魂几乎破灭,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因此我们几人联手,夺走了他的本命法宝血河剑。而后几位长老和绿萝算计了赵德昭,将他投入一处绝地,独吞了血河剑,可谁知他早有预谋,将血河剑掉了包,藏了起来。
“后来我们全被传送了出去,只有赵德昭不知为何留在了此地,现在想来可能和血河道人一样,都是因为被重创之后濒死,被阵法当成了死人留了下来。至于他的血河剑又为什么会被血河道人夺回去,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们两人在此地争斗了几十年,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辛子秋冷笑一声,这些人狗咬狗,互相算计,都不是什么好人。
最可笑的是机关算尽,虚度几十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连性命都丢掉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五十年前的行者
只听皎月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你别小看这柄血河剑,它可是剑仙的本命法宝,身具灵性。虽然经历过重创,但威力仍旧惊人。而且这种仙家宝贝,随着主人实力的变强和蕴养时间的增加,也会不断成长。
“赵德昭不过得了血河剑的几道剑气,就已经如此厉害。而血河道人若是肉身尚在,即便没有地仙修为,单凭这柄剑和刚刚那剑阵的威力,也够杀咱们十次了。你只要花些心思琢磨一下如何催动宝剑,保证实力大涨。
“怎么样,这柄剑送给你,足够补偿你的两部真经了吧。”
辛子秋真炁透入血河剑中,感受到了一股股排斥之力,很显然,这柄剑尚未熟悉他的气息,并未将他当成真正的主人,目前只是一柄凡铁罢了。
他也不纠结于此,降服宝剑如驯烈马,要慢慢磨去它的性子。
剑随人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将上面的邪气抹掉,让它变成一柄正气浩然的神剑。
辛子秋收起宝剑,笑道:
“如此,那就先谢过皎月姐姐了。我还有个问题,你认识我们的洪太尉么?”
皎月心中惊骇一闪而过,旋即摇了摇头:
“你是说那个受伤的官员?不认识。”
辛子秋故意搞了个突然袭击,问话的同时,他神念便已经探查了过去。
皎月的惊讶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微微收缩的瞳孔还是被他看在了眼里。
她和洪太尉肯定认识,这女人没说实话。
难怪洪太尉一出现,皎月就立刻改变了立场,主动攻击血河道人。
辛子秋起先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嘴炮给打动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么一说,那贾正亮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洪太尉很可能就是元始魔族的魔王,不然怎么能让皎月心甘情愿受他驱使呢?
似乎看到了他的怀疑,皎月赶紧补充道:
“哦,不对,我可能见过他。不瞒你说,我现在的身份是都指挥使钟雄大人的小妾,曾经在宴会上陪不少达官贵人喝过酒,这位太尉大人曾经也是座上宾,仅此而已。”
辛子秋哭笑不得,这位飞叉太保可真是色胆包天,皎月这家伙的真实岁数当你祖奶奶都有富裕,居然还领到家里当妾,你当自己是许仙呀。
不过吐槽归吐槽,钟雄跟他非亲非故,辛子秋自然也懒得去管人家的闲事。
倒是皎月越描越黑,让他愈发相信洪太尉的身份不简单了。
辛子秋想了想,既然皎月不肯说,他自然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于是换了个话题说道:
“那阿萨辛派的人是怎么回事?”
皎月笑道:
“我找的帮手,他们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很崇拜我,称我为‘先知’,让我带他们去宝藏核心寻找所谓‘遗失的圣地’,鬼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辛子秋不得不佩服皎月的手段,居然连远在波斯的阿萨辛派都能收服。
不过他现在武功大进,倒也不怕霍山这帮人,而且现在跟皎月合作,想来暂时他们也不会对自己如何为难。
他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心满意足,对皎月笑了笑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祝你们好运,等到从这里出去,我自会去钟大帅府上找你,倒时候咱们再详谈。”
皎月眼中露出异样的神采,忽然说道:
“辛子秋,你问了我这么多事情,我也想问你一件事,你和那位姓萧的壮士,都是‘行者’么?”
辛子秋本来要转身离开,闻言心中一凛:
“你说什么?”
他毕竟年轻,情商也不太够用,被皎月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惊,肢体语言顿时暴露了答案。
皎月微微一笑:
“你们果然是行者,告诉我,你们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平时销声匿迹,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江湖之中?”
辛子秋反问道:
“你还认识别的行者?”
既然已经露馅,他也不再隐瞒,反而十分好奇起来。
这个世界居然还有别的行者来过?
皎月娇笑道:
“谈不上认识,不过上次我们进来这处宝藏中,便遇到了两个自称‘行者’的怪人,他们和我们不在一个队伍,但因为争抢宝物曾经动过手。这两人实力很强,连地仙都奈何不得他们,可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却寂寂无名,绝对不正常。
“他们的装束打扮,和你们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短发不留发髻,讲话的口气也和普通的宋人完全不同,常常说些令人不懂的词语,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辛子秋叹了口气道:
“唉,皎月姐姐,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而是我们的来历太过复杂,说了你也不会理解的,你就当我们是从海外某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来的罢。”
皎月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问道:
“那你们为何要每个几十年就出现一次?”
辛子秋缓缓说道:
“我们有自己的任务,皎月姐姐,你不必纠结于此,我和老萧对你们所有的争斗都不感兴趣,我们来此逗留一段时间,做一些事情,然后便会离开,不会影响咱们之间的合作。不过我想问问,你们遇到的那两个行者后来究竟去了哪里?”
皎月秀眉微蹙:
“我怀疑他们进入了宝藏核心。因为所有人被传送出来之后,并没有见到这两个人,以他们的实力,也不可能死在里面。”
辛子秋心中有些惊骇,他没想到这古墓还有其他行者进来过,而且有可能曾经接触到了核心区域,这样一来,那玄冥让他取走的宝物会不会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呢?
他刚想再问问,蓦然间远处一阵地动山摇,一道耀目的红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辛子秋被这突发的异象吸引,扭头看了过去。
皎月却是一愣,疑惑道:
“你在干什么?”
辛子秋“咦”了一声:
“你看不到?”
皎月莫名其妙:
“看不到什么?”
辛子秋又看向贾宪,只见他和贾芷晴也在往红光处看去,而老萧则是没什么反应。
他顿时明白了,这异象只有身怀通关印记的人才能看见,大概跟开启通天路的那件至宝有关。
饭团探书
辛子秋大喊一声:
“咱们走,老萧,你跟着我们!”
说着一马当先,直往红光处奔去。
萧向东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闻言也一个骨碌身站起,追着辛子秋的屁股后面疾奔而去。
贾宪和贾芷晴都是聪明人,听见辛子秋呼喝,都有些明白了他的意图,展开轻功跟随。
唯有洪太尉受了伤,在毛猴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步一踱地朝红光方向慢慢走去。
皎月心有所悟,虽然猜不到具体的缘故,但立刻朝着霍山等人一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
可就在她准备出发跟上辛子秋等人的时候,洪太尉和她擦肩而过。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
“皎月,等下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真经和圣祖法器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声音尖利,并不是洪太尉那充满磁性的嗓音。
说话者另有其人。
皎月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古墓惊变
就在辛子秋等人大战赵德昭和血河道人之际。
古墓深处。
某个云雾缭绕的空间之中。
洞天之内,更无外物,只有一处雕栏玉砌,古朴高雅的水榭,静静地伫立其间。
在水榭四周,环绕着平滑如镜的水面,没有丝毫波纹,宛若一整块晶莹剔透的碧色翡翠。
水面之上,升腾着淡淡的蒸气,雾霭蒙蒙,为这里平添了几分神秘。
水榭之内装饰简朴,高几之上,摆着一座香炉,上面袅袅生着几缕青烟。
案头之下,壬甲盘膝端坐在一张明黄色蒲团之上,一动不动,宛若一截枯木。
在他面前,悬浮着一道水幕,里面正映照出辛子秋等人战斗的身影,清晰无比,纤毫毕现。
壬甲脸上无悲无喜,静静地瞧着水幕中的画面,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水榭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两人,气呼呼地站在他面前。
两人一个通体碧蓝,形如恶鬼,长着四条长长的手臂。
另一个是位宫装美女,体态婀娜,衣着华贵。
正是这里第一关的考官苍蜃和第二关的考官胡文姬。
两人对壬甲怒目而视。
胡文姬秀眉深锁,不客气地问道:
“壬甲,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修改规则,让这些通关者们进行生死搏杀?”
苍蜃也接口道:
“对啊,壬甲,你疯了么?居然还将其他区域中的漏网之鱼一并带过来,还让他们猎杀通关者。我们好不容易才筛选出符合条件的人,为什么要他们面对这样的危险?”
壬甲面对指责,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穿过了两人,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他缓缓说道:
“有什么关系么?只要最后有人过关,登上通天路,不就够了吗?咱们在这里呆得太久了,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考验,这一次换点刺激的,看看凡人之间的厮杀,不好么?”
语音轻柔,一如既往的不辨雌雄,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得意。
胡文姬怒道:
“混账,这是方术士大人们定下的规则,你有什么权力修改?别以为你修为比我们高,就可以恣意妄为。等到下次大人们降临,我非要告你个渎职之罪。”
壬甲轻笑了一声,带着十足的不屑:
“方术士们已经二百年没有降临过了,你去告啊?记得带上我一起,我正好很想知道他们现在人在哪里,忙些什么呢。”
胡文姬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惫懒样子,更为恼火,却自知修为不够,拿他无可奈何。
苍蜃却是火爆脾气,见壬甲如此怠慢,气得七窍生烟,大骂道:
“用不着方术士大人动手,我先教训教训你!”
说着巨大的身躯一晃,如烟似雾的面孔一阵变幻,赫然出现了三个头颅,表情各不相同。
有喜悦,有哀伤,有愤怒。
三张面孔同时一声大吼,苍蜃一拳朝着壬甲轰击而来。
壬甲不闪不避,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懒得抬起,仍旧端坐在蒲团上。
就在苍蜃拳风及体之时,他脸上忽然泛起一阵乌光,紧跟着白皙的皮肤上生出一道道紫黑色的鳞片,护住了面颊。
“砰!”
“咔嚓!”
令人齿酸的骨裂声传来。
苍蜃一拳打在鳞片上,如同鸡蛋碰石头一般,不仅丝毫未能伤到壬甲,反而手骨剧痛,惨呼一声收回拳头。
仔细看时,他只见自己手指上已经皮开肉绽,深蓝色的鲜血流出,伤得不轻。
原来壬甲脸上的鳞片不仅坚硬,而且上面全是倒刺,将他的拳头扎得鲜血淋漓。
苍蜃身为妖仙,身体极为坚固,远超普通金铁,却没想到连壬甲的防御都无法破开,反而伤到了自己。
他又惊又怒,骂道:
“混账,你这是什么法术?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胡文姬见状,却脸色大变,不复之前的端庄华贵,反而有几分震骇:
“这……这是魔化功法!壬甲,你究竟做了什么?”
壬甲脸上的鳞片隐去,不过一尘不染的白衣上,落上了几滴苍蜃蓝紫色的血液,宛若盛开的鼠尾草花。
他嫌弃地掸了掸衣裳,慢慢站起身来,冷冷的眼光扫过胡文姬和苍蜃,一字一顿地道: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两位,念在咱们相识一场,我不计较你们的无礼,再不离开,休怪我翻脸无情。”
胡文姬的脸上因为恐惧变得有些苍白,一双丹朱般的樱唇也在微微颤抖,半晌才沉声说道:
“壬甲,我们这就走,咱们无冤无仇,不论你有什么图谋,都不要牵连我们。”
壬甲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宛若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苍蜃还有些不服气,大声说道:
“壬甲,你背叛了我们,罪该万死,早晚会要承受方术士大人们的怒火!”
胡文姬赶紧用力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惹事。
可就在两人将要离开之时,四周平整如镜的水面上忽然冒出了两片大大的浪花,沸腾翻滚,打破了此处的静谧。
两道人影从碧玉般的湖中升起,凌空踏波而行,如履平地一般,就这么来到了水榭之中。
两人一高一矮,穿着一样的麻衣布鞋,都留着利落精悍的寸头,眼神冷厉,不可一世。
高个子刚登上水榭,便对壬甲说道:
“壬甲,这两个人不能放走。”
壬甲淡淡道:
“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在一起共事上千年的时间,多少有点情分。而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矮个子哼了一声:
“朋友?朋友值几个钱?既然他们两个喜欢多管闲事,那也怪不得我们。况且大劫来到,你觉得他们还能活得成么,早死几天还是晚死几天,又有什么关系?赶紧处理了,免得节外生枝,这一次我们势在必得,不允许有任何一点不确定因素。”
壬甲双手背后,缓缓说道:
“那随便你们,我是不会出手的……”
跟着又对胡文姬和苍蜃喝道:
“快跑吧,能逃多远算多远,我帮不了你们……”
苍蜃打量着两个男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忽然愤怒地问道:
“是你们两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矮个子笑道:
“苍蜃,你认出我来了?五十年不见,你功力一点进展都没有,真是令人失望。”
苍蜃大怒:
“为什么,你们究竟为什么……”
高个子大骂道:
“为什么,为什么,他妈的,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孤陋寡闻的家伙,这世界上你们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说着手一抬,整个人仿佛瞬移一般,跨越数丈距离,就到了苍蜃面前,手掌抓向他的胸口。
苍蜃身为地仙,自然不甘束手就擒,四条长长的手臂齐出,两条抓向高个子的手掌,另外两条向他咽喉扼去。
高个子脸上露出狞笑,任由苍蜃的一双大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
同时他掌势不止,仍旧抓向苍蜃。
苍蜃掐住了高个子的喉咙,顿时心头一喜,可猛然发现触手之处比百炼精钢还要坚硬十倍,不论他如何用力,都没法撼动分毫。
而另外两只抓住高个子臂膀的手掌,却如遭雷殛,被一股大力狠狠弹开。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高个子这一爪按上了自己胸口。
“噗!”
如撕帛扯布一般,苍蜃坚硬的身躯被一抓破开,毫无抵抗之力。
高个子的手掌穿过了他的胸口,从背后露出,手中捧着他的一颗湛蓝色的心脏,犹自跳动了几下,喷出浓浓的血液,在半空中炸成了一片片腥臭的浓雾。
苍蜃如同被宰杀的牛羊,狠狠抽搐了一番,便失去了动静。
他那张虚幻的面孔也随着死亡消逝而去,显出了真身,原来是一个巨大的蜥蜴头颅。
高个子舔了舔嘴唇:
“不过是个初入地仙的废物,正好在大战之前给我补一补……”
说着,他另一只手缓缓插入了苍蜃的腹部。
只见苍蜃的尸体开始肉眼可见地干瘪萎缩起来,很快便化为一团灰白色的皮囊,顺着高个子的手滑落在地上。
另外一边,胡文姬根本顾不上苍蜃的死活,在壬甲开口提醒之前便已经开始发足狂奔。
她修为要高于苍蜃,而且身为狐仙,感官也比普通仙人灵敏得多,早在高个子和矮个子两人现身之时,她就感到了强大的气息。
道胚的气息。
地仙顶峰,道胚雏形,那是接近金丹真仙的境界。
不可力敌,只能逃跑,还得寄希望于这两人自恃身份,不愿降尊纡贵地追杀自己。
她全力施为之下,遁术惊人,眨眼间便已在十几丈开外,手中令牌一晃,便要破开此处空间,回到自己所把守的第二关考场之中。
随着她手中令牌上灵光亮起,四周迷雾散去,露出了一道透明薄膜般的结界。
只要穿过这道结界,就能回到她的地盘,到时利用方术士们留下的各种阵法机关,她便有自保之力了。
可就在即将逃离虎口之时,忽然人影一闪,矮个子手持一柄黑黝黝的宝锏,拦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胡文姬惊得花容失色,但她毕竟修为千年,临危不乱,双手飞速掐起法诀,身子轻轻一颤,幻化出无数身影,从矮个子身前绕过。
灵狐一族的幻术,即便在仙人之中也是十分有名的。
胡文姬的窈窕倩影漫天飞舞,化身千百道,只要有一个分身穿过结界,她便能逃出生天。
虽然可能会受到重创,但总能保住一条命。
矮个子脸上露出残忍的嘲弄之色:
“狐族的化身之术?小小伎俩,也敢献丑?看我一力破万法!”
说着手中宝锏挥出,身上气势陡增。
磅礴无匹的先天真炁汇聚在锏上,爆发出了惊人的杀意。
霎时间,典雅幽静的狭小空间之中,仿佛冲入了千军万马,扬起了大漠黄沙,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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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戟,战鼓雷雷,肃杀之意令天地为之变色。
胡文姬只觉得眼前一花,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压力,仿佛三山五岳都落在了自己肩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幻术所化的无数分身幻影,也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握在掌心,死死挤压。
四周的空间全被锁定,如囚笼一般,困住了所有分身,而且在不断缩小。
不论胡文姬的化身们如何挣扎冲撞,都难以摆脱这股压力,被逼迫着返回真身之中。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神妙的幻术也无用武之地。
宝锏落下,毫无花巧,却正中胡文姬的天灵盖。
她的脑袋如西瓜般轰然爆开,却没有一滴血液喷出。
锏尖微微亮起,将胡文姬身上的精血吸了个一干二净,干瘪的无头尸身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矮个子双眼闪过一丝血色,满意地笑道:
“好纯粹的能量,真是舒服。可惜太少了,不过瘾啊。”
壬甲看着两个昔日同伴的尸体,脸上微微有些惋惜,拿起案几上的羽扇,掩住了面容,似乎不忍再看。
高个子走到他身边,冷冷说道:
“壬甲,少猫哭耗子了,我们时间有限,赶紧打开通天路,带我们去找那人。”
壬甲手中羽扇一指面前的水幕,幽幽说道:
“这一关的考验要持续一个昼夜,现在还没有结束,通天路没法开启。”
矮个子收起了宝锏,瞬移般地回到了水榭之中,大声骂道:
“少废话,考验什么时候结束还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弟兄在这里每逗留一刻,都消耗巨大,等不起一个昼夜。赶紧想办法结束,放他们进来。”
壬甲淡淡道:
“这不合规矩,而且我已经跟这些通关者讲过规则,难道要我出尔反尔么?”
矮个子放生狂笑道:
“规矩?壬甲,你若是守规矩的人,就不会和我们弟兄合作了。别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了,出尔反尔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壬甲叹了口气,略作思考后说道:
“好吧,阵法已经开启,现在想改变也来不及了,不过我可以给他们一点提示,让这些人尽快通关,进入核心,带咱们去找方术士们。”
……
第一百七十章 宝物现世
壬甲说着,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忽然间倏地一指水幕,大声喝道: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九天丁甲,供我驱策,疾!”
只见水幕之中,一处区域红光大起,有冲天之威。
壬甲收起法术,轻摇羽扇道:
“我已经引动异象,等于告诉了他们宝物位置,这些人若不是傻子,应该肯定能很快开启通天路,进入核心。
“不过,阵法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所有身处宝物周围区域的人,都可以受到牵引,登上通天路,这与我原先预想的有点不同。”
高个子说道: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一帮凡人,不过如虫豸蝼蚁一般,进来一个还是进来一百个,对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壬甲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这里面有些人恐怕不简单,也有你们所谓的‘行者’。”
高个子一脸不屑:
“那又如何?地仙之中,我们弟兄无敌。就算是真仙来了,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这些人即便再怎么隐藏实力,也不可能有真仙修为,否则根本没法进入宝藏核心。”
壬甲脸上不置可否,手中羽扇指着水幕说道:
“看,他们已经动了,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开启通天结界。
“你们做好准备,等通天路开启之后,方术士们的阵法将会牵引通关者进入,我们只有短短一瞬的时间去锁定他们的气息,才能感受到阵法的牵引之力,跟随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核心,不被方术士们发现。”
高个子冷冷一笑:
“放心吧,这一次我们准备的很充分,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壬甲点了点头:
“希望你们许诺我的东西,也不要反悔。”
矮个子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副很熟稔的样子说道:
“放心吧,我们若是得到传承,自然会帮你取得魔族真元灌体,你也一定可以突破地仙境界,凝结金丹的。
“到了那时,天大地大,谁能奈何的了你,不比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坐监牢强得多?”
壬甲眼皮低垂,说道:
“到了那时,只怕天地毁灭,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我一人独活,又有何意思。”
矮个子嗤笑一声:
“什么叫天地毁灭?明明是举世飞升,那将是一个美妙的新世界。你有了魔族真元,飞升之后进境将会一日千里,以后成就天仙根本不在话下,甚至不死不灭的金仙也未必不可能。
“能在新世界中逍遥自在,岂不快哉!至于普通人的死活,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壬甲默不作声,眼光盯着水幕之上,神情复杂。
……
洞天之中,辛子秋展开轻功,手中血河剑一通劈砍,在茂密的树林中开辟了一条道路,向着红光出现的位置赶去。
在他后面,跟着贾家祖孙俩。
贾正亮因为使用了龙虎山雷法,神魂之力耗尽,没办法在外界久留,已经回归了大罗符图之中。
萧向东和皎月则陪着受伤的洪太尉,慢悠悠地缀在后面。
皎月此时犹自心惊不已。
刚刚有人悄悄向她讨要《黄泉真经》和法器,可声音却不是洪太尉的。
那会是谁呢?
当时并无别人在场,只有……
她将目光看向了洪太尉身边的那个小跟班毛猴儿,心里想着:
莫非是他?
似乎感到了皎月的目光,毛猴儿也扭过头来,朝她呲牙一笑,眼中精芒一闪而逝。
皎月心中一凛:真的是这个相貌丑陋,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之前这小家伙一声不吭,守在洪太尉身边,像个隐形人一样,皎月甚至都没有注意过他。
可他居然知道自己族中的隐秘,还斗胆讨要宝物,甚至大言不惭地说交出宝物就饶自己不死。
他是在代表洪太尉么?看起来不像,洪太尉向自己发号施令,从来都是亲自现身或传音,从不假于人。
而这小家伙直呼自己姓名,似乎十分熟稔,可自己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心念电转之下,皎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神情渐渐凝固,变得无比惊骇。
……
此处山谷并不大,众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来到了天地异象发生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灌木丛,枝繁叶茂,足有一人多高,随便藏点东西,任谁也难以找到。
若不是有冲天的红光指引,别说一个昼夜,就算是三天三夜,众人也休想找到任何宝物。
辛子秋挥舞手中宝剑,砍开手臂粗细的灌木,如切豆腐一般。
这柄宝剑是仙家之物,虽然他还没能炼为己用,但锋锐异常,远超他原先的巨阙剑。
将外围的枝干劈开,众人只见灌木丛的深处藏着一个三尺多高的石头祭坛,古朴丑拙,上面爬满了斑驳的青苔。
在祭坛上面,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把白玉如意。
这件如意通体如羊脂一般,圆润通透,光洁细腻,不带一丝杂质。
如意头上包着厚厚的黄金,精雕玉琢成了一个莲花形状,工艺极其细致精美,远超当时大宋任何能工巧匠。
在金色莲花的中心,还镶嵌着一颗大大的红色宝石,正在发出耀目的强光,直冲云霄。
正是这股红光,才将大家引来此地。
辛子秋见状,心中明白,这柄如意肯定就是壬甲口中那件能够打开通天路的宝物。
不过他有些疑惑,既然规定了一昼夜的时间寻宝,为什么刚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宝物就以这样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现世了?
这么明显的动静,简直就好像是扳着他们这些通关者的脑袋,大声在耳边说:看,就在那儿。
如此一来,傻子都能找到宝物,可寻宝的考验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完全不合逻辑,根本不像是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除此之外,辛子秋还在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壬甲说过,谁能找到宝物,谁就能进入古墓核心,那么自己这些人一起找到了宝物,该怎么算呢?
是大家都可以登上通天路,还是说谁先摸到如意,谁才是胜利者?
想到这里,辛子秋有点心动,他真的很需要进入古墓核心的机会。
一方面是有婆娑世界的任务。
另一方面,他也需要在核心处帮助玄冥取回一件东西,来从她那里交换父亲被害真相的情报。
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呢?
此时在场拥有印记的人只有四个,洪太尉重伤,贾宪和贾芷晴想必不会和他抢,倘若他想拿走如意的话,实在是唾手可得。
但辛子秋自问,能走到此处并非他一人之力,若是没有妙清禅师发现笔记,包大人分析整理整件事情,以及大宋朝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发掘宝藏入口,他也不可能进入宝藏,遑论核心区域。
他做人有自己的原则,大家出力,自己独占便宜这种事,他实在做不出来。
算了,若真的只有一人能进,大不了任务不做了,父亲的事情也靠自己去查,反正计划原本就是如此。
……
正当辛子秋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树林传来一阵沙沙声。
他立刻警惕起来,手中长剑虚指,剑尖微微颤动,随时准备迎战。
只听有人说道:
“嗯,有动静。山西人徐良在此,那边的人报上名来!”
这一股酸倒牙的醋味,世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正是白眉大侠徐良。
辛子秋一听是徐三哥到了,顿时大喜,兴奋地喊道:
“三哥,我是辛子秋。”
手中宝剑却并没有放下,以防有诈。
只听对面徐良说道:
“没事了,是小秋。”
话音刚落,灌木丛的另外一边闪出一大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徐良。
他发髻有点散乱,身上衣物带着斑斑血迹,似乎也经历了一番恶战。
同时出来的,还有北侠欧阳春、玄诚道人、妙清禅师和钟雄。
每个人身上也都或多或少沾着点血渍。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宋的官员,包括那位司天监的主簿张允。
徐良见到辛子秋等人安然无恙,长舒了一口气道:
“小秋,你们没事就太好了。”
跟着眼光一扫,看见了几个生面孔,疑惑而警惕地问道:
“这几位是?”
辛子秋笑着介绍了萧向东,毛猴儿的来历。
徐良听说萧向东居然一直潜伏在天枢阁获取情报,还斩杀了胡士休和伪太子赵徳昭,十分钦佩,连连称赞。
辛子秋又一指皎月,说道:
“这位是皎……”
说着发现皎月已经容貌大变,这才发觉她也学着老萧的样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副人皮面具带上。
她的这副面具比老萧的那个要强得多,虽然容貌改变,但脸上肌肉并不僵硬,真的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辛子秋顿时明白了,这魔女名义上是钟雄的小妾,恐怕是还想将这个身份继续维持下去,这才乔装改扮。
可惜她容貌虽然变得普普通通,但那副火辣窈窕的身段却难以掩饰,看得钟雄两眼都呆了。
辛子秋也懒得吐槽,继续介绍道:
“……月仙子和霍山先生,他们是外族人,不过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众人一一见过,互相寒暄了几句。
钟雄眼睛好不容易才从皎月身上挪开,一下看到了落在最后面的洪太尉,赶紧带着众人上前施礼。
洪太尉笑眯眯地挥挥手道:
“诸位不必客气,咱们同舟共济,不用拘泥于上下级的礼节。”
跟着清了清嗓子问道:
“你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钟雄赶紧答道:
“启禀太尉,卑职和张主簿一起被带到了此地,四处寻找其他人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三将军和玄诚道长,后来又碰到了保宋罗汉和妙清禅师,还有另外几名司天监的另外几名同僚。
“我们在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匪人,不过有几位大侠相助,将他们都斩杀殆尽,其中还包括那位身上长毛的怪人。
“不止如此,靠着玄诚道长神妙的道法,我们还得到了几件宝物,请大人过目。”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几样东西,递了过去。
原来他们这一行人遇到了不少天枢阁和莲花派的豪客,有些不长眼的,想要偷袭抢夺通关印记,却哪能逃过这些顶尖高手的眼睛,被一一杀死。
尤其是跟着赵徳昭的那位李公公,先是被妙清禅师以梵音神通击溃,又被徐良用大环刀剁去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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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路走来,玄诚道人擅长阵法,发现了此处洞天的几处特殊的阵眼,带着大家去寻宝,果然发现了几件奇异的宝贝。
洪太尉接过钟雄递来的东西,只见一共有四样宝物。
第一件是个两寸多高的迷你青铜小鼎,虽然小巧,但雕刻极其复杂,上面刻有龙凤虎豹诸多动物,十分精美。
第二件是个龙纹铎,状似镈钟,同样是青铜打制,上面花纹古朴,轻轻敲击之下,声音极为悦耳。
第三件是个黄金打造的小雕像,鹰首马身,造型十分奇特。
第四件是个兽骨韘,也叫扳指,通体暗黄色,也不知是何种动物的骨骼雕制而成。
洪太尉仔细端详之时,众人也好奇地凑上来观瞧,虽然看不出这几个物件有何神妙之处,但都能感到上面扑面而来古朴隽雅的气息,知道绝非凡品。
辛子秋神念强大,别人品不出门道,他却能看出些端倪。
在他敏锐的灵觉感应之中,这四件宝物之上都有强大的能量波动,虽然远不如祭坛上那柄玉如意,但也决计不是普通的先秦古董。
难怪壬甲说过,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即使没有机会踏上通天路,也能在此处得到其他天材地宝作为补偿。
可惜他们这边刚一进来就连番大战,根本连寻宝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就算给他们时间,恐怕也没人能像“景”字门的玄诚道人那样,找到这么多宝物。
洪太尉收起这几件东西,笑着说道:
“辛苦诸位了,这一次咱们总算没有空手而回,单是这几件东西,官家就会重重有赏。玄诚道长,到时候本官必定会特别向官家禀报你的功劳,恐怕你受封真人也指日可待。”
玄诚道人拂尘一摆,口颂法号:
“福生无量天尊,多谢太尉,出家人不敢贪功,这都是贫道分内之事。”
……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进入核心
洪太尉朝玄诚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正色说道:
“几位,都看见这柄玉如意了吧,此宝大概就是通关的信物。按壬甲所说,谁找到它,谁就能继续进入这什么‘通天路’,获得方术士们的馈赠。
“看起来,咱们也许只能有一个人进去。本官身为队伍统帅,本来应该当仁不让,亲自担此重任,但……唉,眼下我身负重创,行动不便……
“生死事小,家国为大,为免耽误官家的殷殷嘱托,咱们须得选个才智双全,忠心为国的人,继续通关走下去。请诸位商量商量,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场中众人闻言,都朝着祭坛上的白玉如意看去。
当然,只有少数几个拥有通关印记的人,才能看见那炫目的红光。
余者看到的却是一柄死物,静静地搁置在祭坛上。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沉默。
这一次前来古墓,只不过才是外围区域,众人已经历经磨难,此时都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可想而知,进入古墓内部的核心区域,必定要经历更大的挑战和冒险。
更重要的是,还要肩负着为官家寻找宝物的重大责任,谁也担不起失败。
辛子秋却是不在乎,他本就想进去,只是缺一个好的理由,因此第一个站了出来毛遂自荐,说道:
“太尉,卑职愿试一试。”
徐良是重情义之人,又心疼自己这位小兄弟,见他主动揽下重任,甘愿承担风险,心中既佩服,又替他担心,连忙抢着说道:
“里面危险重重,小秋年纪还小,太尉,还是让山西人进去罢。”
洪太尉看看徐良,又看看辛子秋,表情凝重,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
辛子秋明白徐良的用意,但心想三哥你这回可帮了倒忙,我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他自然要为自己争取一下,于是对洪太尉说道:
“太尉,里面的关卡或许和外面一样,也有术数难题作为考验。徐三哥虽然武艺高强,经验丰富,但若论术数一道,恐怕还是我更有把握一些。”
这话一出,徐良顿时没了词儿,别的还好说,若论起术数之学,他读书不多,确实没有辛子秋那两下子。
别说是他,就算在场几位司天监的大儒,恐怕也比不上辛子秋。
洪太尉闻言笑道:
“确实,若论文武全才,还得是辛校尉。既然如此,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希望你竭尽全力,为官家取得宝物,到时候加官晋爵,指日可待。”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枚上面刻有玄冥图案的金牍,递给了辛子秋说道:
“这个东西你先拿着,也许进去之后会有用。”
辛子秋谢了洪太尉,将金牍接过,揣入百宝囊之中。
这样一来,加上从死去的赵徳昭那里得到的另外两枚,他已经有了三枚金牍。
辛子秋倒不奢望升官发财,只盼能实现自己来此的目的。
他自恃身怀几样保命的宝物,加上有金钟罩和生灵精气护体,就算是碰到地仙级别的敌人,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于是整整衣衫,将百宝囊中的各种物件检查整理一番,这才对众人一抱拳,说道:
“诸位,咱们就此暂别……”
忽然一顿,想了想又对贾宪说道:
“老爷子,我编纂了几卷术数读本,在我房间架子上的第二层,若是我回不来……”
贾宪见他有点托孤的意思,赶紧说道:
“小秋,莫要说丧气话,吉人自有天相,你仁义过人,自然会得到上天庇护和方术士的青睐,不会有事的。”
他也曾考虑过代替辛子秋入内,但一来不是官府的人,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心中也放不下孙女儿,因此只能作罢,但心里很不是滋味。
贾芷晴此时更是眼眶湿润,轻声说道:
“小秋……”
她有心阻拦,不让辛子秋冒险,但见他信念执着,也只好尊重他的决定。
辛子秋却笑道:
“那就借贾老爷子吉言,青山不老,绿水长存,各位,咱们开封府再见!”
说着伸手将祭坛上的白玉如意一把握在了手中。
霎时间,他感到冥冥中有一股强大的气息锁定了他,仿佛虚空之中伸出了一道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绳索,将他牢牢拴住。
而在众人看来,辛子秋的身上忽然爆发出一团团绛红色的光芒,耀如烈日。
这一次不论身上有没有通关印记,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也被照得目眩神迷。
只过了片刻,光芒黯淡下来,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洪太尉见到辛子秋消失不见,微微有些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道:
“诸位,既然辛校尉独自前往古墓核心,咱们的任务也就此结束,请大家就在此地等着,很快就会被传送出此处古墓洞天,返回之后,咱们还得找找国舅爷的下落,也许他早就在外面等着我们了。”
话音刚落,只见此处天地骤然变色,半空之中一道道强光降下,将每个人都包裹其中。
众人都感到眼前景物一阵扭曲模糊,恍惚之间仿佛被一股大力不断推动,飞跃了无尽虚空。
定下来时,所有人赫然发现,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处巨大的广场之中。
这里几乎全由青砖铺就而成,空空荡荡,四周灰蒙蒙的,一眼望不到边。
目力所及之内,有几根粗大的柱子,上面浮雕着龙、凤、夔牛、白鹤等等仙禽神兽的图像,栩栩如生。
在视野正中,是一条宽有数丈,汉白玉砌成的大道,笔直平坦,一直通向前方不知多少丈处,根本看不见尽头。
在不远处,大道之侧,离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上面朱笔写成几个大字:
“道通天地,妙理无形。”
众人站在原地,即便已经有了之前的一番神奇经历,见识了不少异象,但还是被眼前的壮观景色深深震惊。
这,这是哪里?
徐良从惊骇之中反应了过来,看了看周围,只见除了辛子秋之外,自己这边的人一个不少,全都聚在此处。
他心中便即有了猜测,对洪太尉说道:
“太尉,我们好像被传送进了此处古墓的核心,眼前的很可能就是壬甲口中的‘通天路’。”
洪太尉捂着胸口一阵咳嗽,也不知是因为疲累,还是因为惊惧,过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
“三将军说得对,本官猜测也是大抵如此,不过怎么我们所有人都进来了?这和壬甲所说完全不符啊。”
徐良想了想说道:
“太尉,山西人觉得,要么是壬甲骗了我们,要么……也许是这处古墓出现了什么变故。”
洪太尉眉头一皱,问道:
“三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徐良的两道白眉也扭成了一个疙瘩,缓缓说道:
“壬甲本来和我们讲得清楚,有整整一个昼夜的时间寻宝,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但刚过了没多久,宝物就忽然大张旗鼓地现世,太尉不觉得很奇怪么?
“而后在辛校尉得到通关宝物之后,其余的人本该被传送出去,就算能够进入核心区域,也应该之是那些拥有通关印记的人,可现在所有人都进来了,实在大悖常理。
“这些事情,若是方术士们预先的设计,那未免也太过儿戏了些,因此末将猜测,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洪太尉沉吟一番,点了点头道:
“三将军说得有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呢?”
徐良沉吟片刻说道:
“末将觉得,咱们既然来此,不如大家一起走一走这通天路,看看前方到底有些什么,而且也许辛校尉也在此处,我们若是找到他,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不过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咱们所有人须得聚在一起,免得横生变故,遭遇危险。”
洪太尉“嗯”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有道理:
“既然如此,就听三将军的,咱们看看这些方术士们到底在搞些什么花样。”
说着一马当先,沿着汉白玉大道,踏步而行,径直向前走去。
……
众人离开原地之后,过了一盏茶时分。
此处空间一阵波动扭曲,凭空走出了三个人影。
为首的人衣冠楚楚,手持羽扇,正是壬甲。
在他身后,跟着刚刚杀掉了苍蜃和胡文姬的一高一矮两人。
壬甲脸色微微发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以我之能,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此处就是通天路,咱们只要跟着前面那帮人,就能找到方术士们的位置。”
高个子笑道:
“壬甲老兄莫要自谦,你单凭几个凡人的气息,就能带着我们颠倒空间空间,破开阵法穿越至此,这份本事,比我们弟兄想象的还要强咧。
“看你消耗不轻,要不要在此休整一下,反正既然到了这里,他们这些人就像笼中之鸟,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去。”
壬甲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们赶紧跟上这些凡人,不要离他们太远。这一次咱们是偷偷潜入,最好不要过分动用神念查探跟踪,免得被阵法察觉,打草惊蛇。”
高矮两人点点头,三人一同踏上大道,如闲庭信步一般,速度却极快,转眼便在数丈之外。
矮个子忽然问道:
“除了这帮人之外,好像还有一个姓辛的小子得了宝物,被传送走了,他去了哪里?”
壬甲便走边说道:
“那个人应该也是到了此处,也许直接进入了方术士所在的区域。他手持如意至宝,被这里阵法遮蔽了气息,我没法锁定跟踪。
“不过这也无妨。前面这些人还保留着通关印记,随时受到方术士阵法的牵引,我们只要跟着他们,就决计不会落空。而且这样一来,还更不容易被方术士们发现,很有利于我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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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又说道:
“还有一件事得提前告诉你们,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人进入了宝藏核心……”
高个子面色变得不善起来:
“你什么意思?”
壬甲淡淡道:
“这一次宝藏外围四个区域全都有人进入。有人手持勾陈钥匙,在外围直接被牵引进入核心,不过我不知道一共是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高个子沉声问道:
“你身为外围区域的管理者,难道连这都不知道?”
壬甲摇了摇头:
“他们有秘宝,遮掩了行踪。我只知道勾陈那个区域有人进入,但不知道来人的具体位置和样貌。”
高个子闻言双眉紧锁,说道:
“你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不喜欢不确定的因素。”
壬甲微微一笑:
“强行探查超出了我的权力范围,只能引起方术士们的感应,泄漏我们的意图。不过不必担心,不管他们有几个人进来,既然没有触发阵法,最多只有地仙修为,不足为惧。咱们三人联手,真仙都不惧,还怕他们?”
高个子闻言略微松了口气道:
“好吧,但愿如你所说。我们这一次不容有失,还是小心点好。”
三人说着话,身形如电,很快便看到了洪太尉一行人的背影,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敛去了气息,神不知鬼不觉。
……
与此同时,辛子秋站在一处巨大的宫殿之内。
无数的黄铜灯闪烁,如夜空繁星,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他被手中的白玉如意直接传送到此,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里的宽广空旷给吓了一跳。
这处大殿方圆足有百丈,比大型体育场还要宽阔得多,地面上全都铺着光滑平整的水磨花岗岩,亮洁如镜,足可以照人。
在大殿四周的墙壁上,到处雕刻着精美的壁画,有人物,有山水,还有各种奇兽,似乎在讲述着一个长长的故事。
身处于此,辛子秋觉得自己就好像蝼蚁虫豸进入了巨人修建的房屋中,只能感到渺小与无力。
这里不辨方向,他呆呆伫立,环顾四方,只见大殿周围黑洞洞地,足足有十几个出口,给人歧路亡羊之感,根本不知道该选哪条路。
没有点提示么?难道要我一条条路试下去?
任他再怎么聪明绝顶,在毫无线索之下,也束手无策。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壁画
虽然暂时搞不清该往那个方向走,但辛子秋也并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
他索性倒背着手,随便挑了一个方向望去,观看起宫殿上面的壁画来,期望能在其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四周的墙壁高有数十丈,比起现代的摩天大楼也毫不逊色,每一面之上都画了十几幅巨型的图画,线条简单,但风格却粗犷有力。
辛子秋不懂画,欣赏不了其中蕴含的古朴写意之美,但画中传达的意思还是能看懂的。
他面前这个方向上的一系列壁画,似乎是在讲述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一方是人类,有的手持剑盾,骑着巨大的猛兽,冲锋在前。
有的握着长矛,跨在飞翔的鸟兽身上,向下俯冲而去,声势惊人。
交战的另一方,则形象怪异。
它们有的三头六臂,有的牛首人身,还有的身材顶天立地,长着六只眼睛,各自射出光束,作为武器。
……
大战发生的年代不得而知,但壁画上扑面而来远古洪荒的肃杀气息,说明这一定是极其古老的传说故事。
辛子秋继续向后看去,只见这一场战斗打得十分激烈,太阳都被扬起的千里黄沙所遮蔽,天昏地暗。
地上因为厮杀留下的巨大沟壑,全部被鲜血填满,已经流成了江河。
这样的壁画一连几幅,以极为写实的线条,勾勒了战场之中的惨状。
战车,白骨,废垒,空壕。
尽管付出了巨大代价,但人族还是连连败退,很显然敌不过对面的异族军队。
可就在战役即将失败,人族军队将被屠戮殆尽之时,忽然有四只神兽现身,脚踏祥云,神兵天降。
为首的一只神兽人首鸟身,身上怪蛇缠绕,行走之时厉风阵阵,在异族军队中如履平地,当者披靡。
辛子秋认了出来,这正是神兽玄冥。
第二只虎首龙身,四周浓浓水汽环绕,举手投足间倾江海之力,乃是神兽白泽。
第三只龙首马身,头上长着鹿角,所到之处大地震动,流石翻滚,将异族军队掀得人仰马翻,正是神兽勾陈。
第四只牛身虎首,背生双翼,口中喷出熊熊火焰,所向无敌,正是神兽穷奇。
辛子秋来到古墓之前,做了很多功课,知道这四大神兽都有翻天覆地,移山填海的巨大神通,而且代表了风水地火四种力量。
它们带领着无数猛兽忽然杀出,为溃败的人族军队挡住了异族的冲锋,给他们赢得了喘息之机。
壁画的最后,又有仙人从天而降。
他们有的脚踩飞剑,有的头顶神光,各自拥有开天辟地般的巨大神通,也加入了战团。
至此,战局逆转,人族军队开始反扑。
短短十几幅壁画,笔法简练,线条潦草,但神意充足,看得辛子秋血脉贲张,心惊不已,犹如身临远古沙场一般。
……
看完这一面,他换了个方向,朝另一面墙上望去。
这里的壁画,正好衔接了上一面墙的故事。
人族军队在仙人和神兽的带领下,绝地翻盘,取得了这一场战役的胜利。
但战争远未结束。
在某处隐秘的山岭之中,伫立着一处巨大的结界,黑洞洞地宛如两扇敞开的大门,从里面源源不断地走出异族士兵,集结于此。
而在另外几处地方,也有异族人在进行神秘的仪式,一处处空间结界在慢慢形成,似乎在召唤着另一个时空中的同伴。
在壁画的最后,数道不同的结界已经全部打开,从最初的那个结界中还伸出一个无比巨大的脑袋,头上长角,面目丑陋。
虽然仅仅是一个头颅,但已经比普通异族人的身体还要大上几十倍,顶天立地,仿佛神话中的巨人一般。
……
辛子秋继续往下看去。
第三面墙壁上的壁画,是仙人与异族强者之间最终的决战。
脚踏祥云的仙人们,各自手持神器,有剑,有镜,有钟,有鼎……
四大神兽与他们一起,不断击杀着正在施法打开结界的异族法师们。
每扫平一处地方,就会有仙人使用神通,关闭结界,阻止异族人的继续进入。
在故事的结尾,无数的仙人正在合力围攻仅剩的最后一处结界。
可此时从里面钻出来的,是一个头顶日月,脚踩高山的巨大异族。
和它相比,仙人们仿佛蚊蝇飞虫一般,渺小的可怜。
他们的攻击,也好像清风拂面一般,根本没法对这个体型遮天蔽日的异族造成半点伤害。
而这异族手一挥,便好像捏虫子一般,将一个个仙人捏得爆碎开来。
即便是四大神兽,也仅能自保,毫无反抗之力。
最后,十几位仙人以生命为代价,将巨人引诱到了一处阵法之中。
他们借助山川大阵,施展出了极为强力的法术,将整片空间全部封闭了起来。
无数山脉塌陷,绵延不知几千里,整个阵法就在一瞬间深入地底,成为了一座监牢,将这名巨大的异族死死关押住。
在法术成功的同时,仙人们生命之火也已经燃尽,纷纷从空中坠落,宛若一颗颗流星,落在监牢四周,化为一道道符文,封印了整片大地。
四大神兽,也化为了四条巨大的锁链,将监牢锁住,任那名巨大异族如何挣扎,也难以脱身。
至此,人族成功击杀了外来的异族,关闭了所有结界,但也因此元气大伤,文明被毁。
残存的人类和仙人们,一起从一穷二白之际,慢慢开始建立新的秩序,恢复原有的荣光。
……
辛子秋看到结尾,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走到最后一面墙之前,端详起来。
这里的壁画,按顺序似乎更在另外三面墙之前,讲述的是大战之前的故事。
远古之时,人类统治了大地,慢慢脱离了原始野蛮的状态,精耕细作,蓄养家畜,开始了文明的萌芽。
忽然有一天,流星滑坠,一艘巨大的飞行物从天而降,陷落在人类的家园之中。
怀着好奇,人们围在四周,面面相觑,对着飞船窃窃私语。
不久,从里面走出了相貌奇特的异族人,他们献上了各种宝物,乞求着一片土地。
人族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送给了他们土地和种子,让他们得以生存。
而异族人也为人族带来了各种超乎想象的神迹。
它们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甚至还有强大的武器,猎杀猛兽,开采矿脉,都不在话下。
而异族人也愿意和人族分享它们的法术,帮助人族开辟土地,建立强大的帝国。
甚至有不少人族,在它们的教导下,修成了法术,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成为仙人。
人族与异族人分享着这个世界,和谐共处,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异族人背叛了他们。
……
它们在飞船坠落的地方,偷偷运用了强力的法术,召唤出了巨大的结界,开始不断从另外一个时空中运送自己的同类。
从结界中出来的异族人,极为嗜血好战,他们不满足与人类分享这个世界,而是想要独占。
不仅如此,它们还想把人类变成奴隶,生生世世向牛马一样无条件地效命。
终于,一场关系到人族生死的战争爆发……
……
看完了全部的四面壁画,辛子秋心中汹涌澎湃,不能自制。
这里面记载的故事,虽然很有可能只是神话传说,但画面之真实,内容之惊心动魄,却足以令任何观看者骇然紧张到极点。
这些异族人的相貌,虽然在壁画之上只有寥寥数笔,但还是令辛子秋浮想联翩。
他第一个想到了黄泉魔族,绿萝和皎月皮肤下面那斑斓的鳞甲,以及数百年前仙魔大战的古战场。
很显然,壁画上的年代要远比那久远得多,但上面传来的萧煞气息,却与辛子秋曾经身临其境的古战场如出一辙。
这些壁画带来了大量的信息,却也同时引出了无数问题。
画上相貌奇特的异族人,就是后来的三百六十支魔族么?
他们从何而来,既然坐着飞船,难道是外星人么?
究竟因为什么,让异族人忽然间背叛人类,使得明明和谐共处的两个族群反目成仇,生死相搏?
那最终被封印的异族巨人,和贾正亮口中所说,龙虎山伏魔殿中的魔头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辛子秋控制不住地思考起来,脑筋在不停转动,可越是想下去,疑团就越多。
这些疑问的答案,恐怕就藏在此处宫殿之中,等着他去发掘寻找。
有些人,天生就是冒险者。
虽然明知宫殿之中可能危机四伏,但想到有机会能了解不知几千几万年前的远古秘辛真相,辛子秋就无法抑制地愈发兴奋起来。
……
正在他思考之时,静谧的大殿中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辛子秋心中一动,赶紧收起了手中的玉如意,拔出血河剑,身上戊土神雷光芒亮起,随时准备应战。
果然,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人影慢慢从黑暗处浮现出来。
辛子秋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长剑虚指,对着黑影喝道:
“什么人!”
他后背弯起,整个人犹如绷紧的弓弦,若是这黑影稍有异动,便要使出雷霆一击的手段,绝不留情。
那黑影显然也看见了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
“前面可是辛校尉么?”
话音刚落,人影已经来到了正殿之中,灯光映出了他的面容。
来人是个中年人,头戴紫金冠,身穿百蟒袍,脚踏乌云靴,面容富态,颔蓄长须,十分端庄有礼。
辛子秋一见他,顿时浑身一震,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人他认识,正是自从进入古墓便已经失踪的曹国舅,曹景休。
更令他惊讶的,是曹国舅的手中,也拿着一柄白玉如意,跟他得到的通关信物如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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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满腹的疑团,辛子秋并没有急着走上前去迎接,而是试探着说道:
“在下正是辛子秋,国舅是如何来到此地的?”
曹国舅虽然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但衣冠整齐如新,似乎一路而来完全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和阻碍。
他见辛子秋一脸的警惕,微笑着答道:
“此事说来话长,容本爵慢慢讲来。不过真的没想到,最后得到通关信物的,居然是辛校尉。洪太尉和其他人呢?他们都安好么?”
辛子秋点了点头:
“托国舅的福,众人都好好的,只有洪太尉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
曹国舅微笑着点点头,十分满意地说道:
“如此甚好,那本爵就安心了。”
辛子秋重新背起血河剑,拿出了怀中的白玉如意,对曹国舅说道:
“这柄如意,我是通过考验之后,从一处祭坛上得来。请问国舅又是如何得到信物进来这处宫殿的?”
虽然他知道传说中的八仙都是正派人物,但曹国舅的行迹真的很可疑,他不得不先问个清楚。
曹国舅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疑问,却并不介意,笑眯眯地说道:
“辛校尉不必紧张,你既然得到信物来到此处,咱们就是盟友,我会知无不言的。实不相瞒,这一次本爵来到古墓之中,除了为官家寻宝之外,还奉了恩师之命,前来为他寻找一个人。”
辛子秋忍不住问道:
“国舅的恩师,莫非是纯阳子吕真人,吕洞宾和正阳子钟离权真人?”
曹国舅惊讶道:
“不错,这两位正是本爵的授业恩师。此事甚为隐秘,辛校尉是怎么知道的?”
辛子秋当然知道,他可听过八仙的故事,但这没法和曹国舅说,他又不擅骗人,只能微微一笑,缓解尴尬。
可他一语点出无人知晓的秘密,露出的笑容再平易近人,也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曹国舅见辛子秋含笑不语,只道他也是有大背景的人物,心中疑惑,却也不敢怠慢,接着说道:
“既然辛校尉知道本爵的来历,那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本爵手中的如意,乃是恩师所赠,是一件至宝,可以指引我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古墓核心。
“当日我同你们一起经过甬道,进入古墓之时,行至半路,此宝便受到了感应,将我传送到了外围另一处区域。”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遇曹国舅
曹国舅说着,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枚金牍,上面雕刻着龙首马身的怪物,正是神兽勾陈。
辛子秋如今对这处古墓的外围区域也了解得多了,见到金牍,顿时就明白过来。
难怪自己一行人刚进来便发现少了曹国舅,原来他早被传送走了,而且去得是勾陈所代表的那一处区域。
只听曹国舅接着说道:
“这枚金牍,也是纯阳真人所赐,确保我进入古墓之后能够单独到达一处区域行动,不受旁人的限制和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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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辞而别,实在非我所愿,但恩师曾经叮嘱,如意的秘密不能轻易示人,只能同一起进入核心的勇士分享,因此本爵也只能暂时隐瞒。
“唉,想必你们当时一定有些惊慌失措,等到回归之后,本爵自会向各位补偿谢罪。”
辛子秋笑道:
“何止是惊慌失措,洪太尉发现国舅大人失踪,还发了一通脾气,直说回去没法跟官家交待呢。”
不过他心中仍有许多疑惑,想了想又说道:
“国舅,你当都监是假,借机进入古墓才是真,到底你有什么目的?你刚刚说纯阳祖师派你来此,是要找一个人,那么你找的究竟是谁?可否告知一二?”
曹国舅摇摇头道:
“两位恩师只说拿着这柄如意作为信物,若是有缘的话,便自然会找到那人,其余的事情天机不可泄露,因此本爵也是一头雾水。
“我一路而来,凡是遇到任何关卡,只要亮出如意,无不顺利通过,直到被传送到这处宫殿,便迷了道路,正没主意的时候,便遇见了你。想来一切都是天意使然,全在两位恩师的预料之中。
“辛校尉,你就是本爵在此地的缘法,接下来能否完成恩师的嘱托,看来全要倚仗在你身上。咱们之后怎么走,该做什么,本爵全听你的,绝无二话。”
辛子秋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国舅大人居然一问三不知,整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来了。
可吕洞宾和钟离权又是送如意,又是送金牍,费了半天劲儿把曹国舅安排进来,却故弄玄虚,连任务细节都不透露,简直是莫名其妙。
仙人办事,都是这么不靠谱的么?
他有心想吐槽一句:你都不知道自己要找谁,我上哪儿帮你去找?
不过对面到底是大名鼎鼎的曹国舅,辛子秋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既然自己本来也要探索核心区域,那多带一个人倒也无妨。
反正自己到时候该干嘛干嘛,若是曹国舅一无所获,那也怪不得自己,谁让他连有什么任务都说不出来呢?
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请国舅先把金牍交给我保管,我这里已经有了三枚,加上你的,就凑齐了。”
曹国舅也是老实人,果然对辛子秋的话言听计从,二话不说就将金牍递了过来。
辛子秋接伸手过,揣在百宝囊中,也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发现四枚金牍凑在一起,似乎有了某种共鸣,微微颤动起来。
只不过着这共鸣太过微弱,即便以他此时神念之强,也没法确定金牍的震动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过于敏感。
曹国舅疑惑地问道:
“辛校尉,面前有许多出口,刚刚本爵试了一个,发现里面道路极其狭长,通到最后却是死路,咱们要不要多花点时间,一个个地继续试下去?”
辛子秋摆了摆手,笑道:
“不必,我想我知道该怎么走了。”
曹国舅一脸好奇:
“哦?如此请辛校尉指教。”
辛子秋也不客气,指着四周墙上的壁画说道:
“国舅看过这些画么?”
曹国舅点了点头:
“看过了,这壁画上似乎讲述了一个远古大战的故事,不过这些和出口有什么关系?”
辛子秋指向其中一幅壁画,对曹国舅说道:
“这些画上面,都在不起眼的地方被做了记号。国舅请看,这一幅大战的图画,神兽玄冥的身上,刻着一个特殊的符号。”
曹国舅顺着辛子秋的手指看去,果然,在画上玄冥的头顶,有一个很不起眼的五芒星图案,若是看得不仔细的话,还以为是神兽身上的花纹。
辛子秋又指向另一面墙上的壁画说道:
“再看这里,这是异族人从天而降的飞船,上面也有一个同样的图案。”
曹国舅凝神观看,在画中的飞船底部找到了同样的五芒星。
辛子秋又给他指了指另外两面墙上的图画,在异族人召唤的结界上和那被封印的巨人身上,都各自有一个不起眼的五芒星,很难被发现。
曹国舅恍然大悟:
“莫非这个五芒星图案,就是找到出口的提示?”
辛子秋点点头道:
“何止是提示,这就出口的标记。”
说罢领着曹国舅走到一个个出口门前,伸手指了指。
只见每一个出口旁边,都雕刻了一个小小的图案,有三角,有月牙等等,每一个出口的图形都各不相同。
两人一个个看了下去,果然在其中一个出口旁边找到了五芒星图案。
辛子秋笑道:
“这个就是正确的出口了。”
曹国舅已经目瞪口呆:
“辛校尉,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辛子秋点了点头:
“对啊,看过了壁画,这就很明显了。”
他嘴上说着,心里其实却疑虑重重,这个五芒星图案在异族有关的物体上出现了三次,另外一次却是画在玄冥身上。
这究竟是绘者随手为之,还是说玄冥和异族之间有某种联系呢?
曹国舅确实没想这么多,他已经被辛子秋过人的观察力所震惊,一脸的佩服,激动地说道:
“这哪里明显了?墙上的壁画我也看了很久,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辛校尉所说的细节,更没有将它们和出口位置联系起来。
“果然如此,辛校尉你就是本爵的缘法!有你在,相信本爵一定能完成两位恩师托付的任务。”
辛子秋经受过系统的数学训练,对细节本来就极为敏感,加上如今他神念强大,观察力远胜从前,比起曹国舅这样的普通人,自然是强得多了。
他自小就是别人眼中的神童,早就习惯了旁人的夸赞和佩服,当下淡淡笑了笑,也不多话,拔出血河剑,运足了金钟罩和戊土神雷,对曹国舅说道:
“国舅,请你躲在我身后,前面不知有何种危险,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曹国舅见识了辛子秋的本事,此时疑虑尽去,对他更是言听计从,闻言赶紧站在了他背后,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辛子秋轻轻推开出口黑漆漆的大门,只见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他点亮了火折子,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去。
没走多远,便发现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甬道连通的,是另一个小得多的宫殿。
这里方圆大概有二三十丈,高也有一二十丈,墙壁和顶梁上镶嵌着无数不知名的黄色宝石,自然发光,照得这处空间极为明亮。
辛子秋游目四顾,只见在空荡荡的大殿正中,一位老者五心朝天,正在闭目端坐。
这位老人身形瘦小,宛若侏儒,脸上虽然红润,但干巴巴地全是皱纹,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
他此时面容安详,似乎仍在入定,并未察觉到有人到来。
辛子秋和曹国舅对视了一眼,一起走到老者面前。
曹国舅掸了掸袍子,郑重其事地恭敬行礼,问道:
“不才曹景休,请问老丈高姓大名?”
老者双目紧闭,并没答话。
曹国舅又是一躬到地,向老者行礼,可不论他如何低声下气,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辛子秋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老头儿不会是死了吧。
他想起过去看到小说里面,据说有些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时会出现所谓“尸解”,留下不朽的躯壳,魂魄离开俗世,羽化登仙。
这老者对外界毫无反应,该不会也是如此吧。
他拍了拍曹国舅,示意他让到一边,自己走到老者面前,用手轻轻捅了捅他的身躯。
果然,入手坚硬如生铁,而且已经凉透了,根本不像是活人的肉体。
又摸了摸他的鼻息,也早没了气息。
辛子秋耸了耸肩道:
“难怪一声不吭,恐怕已经死了很久了。”
曹国舅叹了口气道:
“这位老先生坐化于此,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居然肉身不腐,当真难以置信。辛校尉,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辛子秋向周围看了看,发现这里到处平平整整,并没有别的出口,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好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这里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老头儿,可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眼珠转了转又说道:
“对了,也许他留下了什么遗言之类的也说不定,听说仙人坐化之前,都是提前有所感应的,会事先安排好身后事。”
曹国舅觉得很有道理,绕着老者遗体转了两圈,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奇怪道:
“这里没有任何痕迹啊。”
辛子秋也在四周看了半天,不论是墙壁上,还是地面上,都平整光滑,完全没有任何字迹。
他想了想说道:
“也许他要隐藏自己的遗言,咱们把他挪开,看看屁股下面有没有。”
说着伸手抱住老者,就要把他搬起来。
谁知用力之下,老者却纹丝不动。
辛子秋大为奇怪,以他现在真炁之充沛,就算是几百斤的大石头,也可以轻松举起,这老者枯干如柴,最多不过百十来斤,自己居然搬不起来。
曹国舅见状,也连忙过来帮忙,可他修为还远不及辛子秋,两人合力连连用劲,也难以撼动这老者遗体分毫。
既然搬不动,辛子秋便想将他推倒,可这老头儿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不论辛子秋如何用力,根本连动也不动。
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退后一步,拔出血河剑,朝着老者遗体深深施了一礼说道:
“老先生,事急从权,我得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并非有意对您老法体不敬,等我们找到出路,必将为你火葬,妥善安顿尸骨。”
说罢,运起庚金阳雷,血河剑上顿时白光大作,变得锋锐异常,狠狠一剑朝老者劈下。
他搬不动老者的遗体,只能出此下策,先将他斩成几段,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
这样做虽然有亵渎遗体之嫌,但他实在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吧。
就在剑锋将要触及老者头顶之时,忽然间一只瘦小枯干的手掌伸出,用两指夹住了血河剑。
辛子秋只觉得宝剑仿佛被铁钳钳住,万难移动分毫。
紧跟着一股大力从剑身上传来,破开了他金钟罩的护体真炁,直接砸在他胸口,撞得他胸骨欲碎,头晕眼花。
长剑脱手,辛子秋朝后面摔出去一丈多远,结结实实地坐了个屁股墩儿。
他站起身来,定睛看去,只见那已经死去不知多久的老头儿居然活了过来,左手食中两指夹着血河剑的剑尖,剑身犹自微微颤动。
辛子秋被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低声问道:
“你,你是人是鬼?”
那老者笑吟吟地看了看辛子秋,又瞧了瞧一旁的曹国舅,悠悠说道:
“老子在这里睡了一觉,正做着好梦呢,就被你们两个聒噪的小子打断了。扰人清静,真没有礼貌。”
他声音尖利,宛若婴孩,双眸精光四射,捏着宝剑剑尖,用剑柄一指辛子秋道:
“你这小子,居然还要用剑来砍老子,有没有王法了?若是把我老人家砍死了,你要偿命的知不知道?”
辛子秋也是一脸无奈,他哪儿知道这老头子居然还能活过来,只能带着歉意说道:
“老人家,你都已经没气儿了,尸体都凉了不知多久,我以为你已经坐化了。”
老头儿瞧他一脸窘迫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逗你们玩儿呢,在这鬼地方呆的久了,难得有个人来消遣消遣。两位小朋友既然能闯到这里来,也是有缘人,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古往事
“你是仙人?”
辛子秋神念强大,感受到了老者身上散发出得恐怖威压和强大能量波动,知道此人的实力肯定远胜凡俗。
老头儿龇牙咧嘴地得意自夸道:
“当然!本老人家已经成仙多年,即使在仙人中也不算泛泛之辈。”
辛子秋见这老头儿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直犯嘀咕。
这就是接引通关者的仙人么?怎么感觉好像很不靠谱?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仙人,譬如教他华山雷法的紫虚真人,又或者拥有地仙修为的贾正亮,都是大袖飘飘,仙气十足,卖相极佳。
可眼前的这个老者,身高不足四尺,三寸丁谷树皮一般,痞气十足,活脱脱一个猥琐版的武大郎,实在有点对不起仙人这两个字。
不过辛子秋已经领教了他的厉害和种种神异之处,倒是不由得他不信。
于是问道:
“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你是先秦的方术士么?”
老头儿微微一笑:
“我老人家名叫陆通,表字接舆。我是方士,并非术士。你可以称呼我我为陆真人。”
辛子秋奇道:
“方士和术士还有区别么?”
陆通点点头:
“当然。方者,道也。我们方士,追求的是长生之道,与那些驱使鬼神,占卜星相的术士还是有区别的。”
辛子秋又问道:
“陆真人既然是方士,那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喽?”
陆通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尖声细气地说道: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此处并不止我一人,但本真人作为接引者,会回答你们的一些疑问,然后带你们去真正的核心,接收传承。你们现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辛子秋心中疑虑重重,听见陆通这么说,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陆真人,晚辈想知道这古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究竟有什么样的来历,核心处究竟有什么。”
陆通摸了摸鼻子,沉吟片刻说道: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该从何说起呢?嗯……你们既然来到这里,那已经看过外面的壁画了吧。”
辛子秋点了点头,心想外面的壁画果然不是胡编乱造的神话传说,看来跟这古墓很有些关系。
他问道:
“壁画上的故事,莫非是真的?”
陆通收起脸上的嬉笑,正色道:
“是的,绝大部分都是真的。在万年之前的太古,在我们人族的祖先茹毛饮血,与野兽搏斗,开辟生存空间的那个年代,有一批天外来客,驾驶着巨大战车,从天而降,闯入了他们居住的这片土地。
“这些神秘的天外来客,自称因为家园遭遇不幸,才从遥远的另一个时空逃难过来。他们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在当时弱小的人族看来,这些人如同天神一般。
“加上他们长相怪异,因此被原始人类奉为崇拜的对象,称呼他们为神族。
“起初,这些神族与人族和平共处,他们掌握着许多法术,不断帮助人族开疆拓土,斩杀强大的野兽,甚至还教会了人族使用工具和火种。
“不止如此,他们还从人族中选择了一批人,经过一系列神秘的仪式,赋予了他们超凡的能力。这些人经过他们的训练和改造之后,可以吞吐天地能量化为己用,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他们被称为太古仙人。
“这些仙人拥有和几乎神族一样强大的神通,其中厉害的,可以举手投足间移山填海,吞云吐雾,呼风唤雨,几乎无所不能。”
辛子秋听到这里大为吃惊:
“陆真人,你是说,太古仙人是神族创造出来的,经过改良的人类?”
陆通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虽然不知道神族用了什么手段,怀着什么目的,但他们确实是打造了人族历史上第一批仙人。”
他接着讲到:
“这样和平的日子持续了至少千年之久,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人族中拥有超凡之力的人越来越多,在这些仙人和神族的带领下,人族的足迹遍布整个华夏大地,由一个弱小的种族一跃成为天地的主宰,统治了妖族、精灵等等各个种族,建立了庞大的帝国。
“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神族最终还是背叛了人族,他们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无缘无故地进攻人类城池,屠杀我们的同胞,想要独自主宰华夏。很快,两族的矛盾便无法调和,最终开战……
“起先,人族凭借人数上的巨大优势,还能轻易地镇压神族的进攻,但这些神族人也不甘失败,他们开始偷偷打造一种传送阵法,从虚空之中召唤他们的同类。
“这些新召唤而来的神族,更为强大,而且也更加残忍嗜血,最终双方展开了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巨大战争,我们方士称之为‘太古圣战’。”
辛子秋心中好生奇怪,这一切都很不合逻辑,他接口问道:
“陆真人,神族人为什么会在和人类相处了这么久之后才反目成仇?他们想征服人类,又为何还要创造仙人出来?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从一开始就统治整片华夏大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陆通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毕竟是太古往事,我们这些方士也难窥全貌。只知道这一场大战旷日持久,将人族耗费千年才建立起的文明摧毁殆尽。至于具体过程,大致上就和你在壁画上看到的那样,仙人们在四大神兽的帮助下,摧毁了神族大部分的召唤阵法之后,又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封印了神王和最后一个传送大阵。”
辛子秋问道:
“神王?就是壁画上那个头上长角的巨人么?”
陆通点了点头:
“不错,神王是太古时代的名字,其实后人都把它叫做魔王。因为在双方开启大战之后,人族就不再将这些神族奉为神明般崇拜了,而是称他们为魔族,将美好的华夏大地变为尸山血海的地狱恶魔。
“魔族中有王者,他们体型巨大,实力也远比普通魔族要强大得多,魔族在溃败之后,花费了巨大代价,将魔王从另一个时空传送而来。它以一己之力,直面无数仙人,险些逆转战局。”
辛子秋眼睛眯起,心中大为惊讶。
以一人敌一族,魔王的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陆通继续说道:
“壁画上的内容你也看到了,最终仙人们也没有办法杀死魔王,只能以生命为代价,引诱他进入了一个以山川地脉为骨架布下的绵延数千里的大阵,以华夏大地万年累计的气运为囚笼,最终将传送阵和魔王一同封印起来。
“四大神兽也化为四条枷锁,将这片囚笼封锁,这才赢得了这场圣战的最终胜利。但即便如此,人族的文明也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残存的人族和仙人不得不重新归于蛮荒,对抗妖族等等其他天敌。
“经过了无数年的休养,人族才慢慢击败了其他种族,重新一统华夏。之后嘛,那就是你所熟知的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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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听完陆通讲述这一番惊心动魄的太古往事,心中惊骇溢于言表,他问道:
“陆真人,你给我们讲这些往事,难道这座古墓就是……”
陆通点点头: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信陵君的墓穴就是封印魔王的牢笼核心所在……”
辛子秋追问:
“为什么要把信陵君古墓修在这里?信陵君和你们方术士,究竟又跟这场太古圣战有什么关系?”
陆通叹了口气道:
“我们方士,其实是太古仙人的后裔。在那一场大战之后,真正的仙人们几乎已经死伤殆尽,好在经过了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他们的血脉也融入了普通人的体内,诞生了一批又一批能够修炼仙法,吞吐天地宇宙能量的后裔。
“依照血脉远近不同,这些新诞生的仙人实力自然也有所差别。拥有太古仙人浓厚血脉的极少部分人,天生就能觉醒强大的神通,拥有和祖先相差无几的能力,几近不死不灭,可以元神遨游星空,真正的逍遥自在。
“而那些血脉稀薄的后裔,则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虽然比起普通人来还是强大得多,但归根结底还是人族,没办法修炼高深的仙法,挣脱肉身的束缚。
“我们方士,就是这些血脉稀薄的后裔。只不过经过数千年的不断摸索,我们根据太古仙术,发展了不少新的修炼之道和法术,能让我们在追求长生逍遥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虽然困难得多,但最终也有希望成仙得道。
“甚至于有些普通人,也可以借助符篆和法器之力,施展出强大的术法,并能趋吉避凶,策役鬼神,这些人,就是术士。”
辛子秋这才明白了方术士的来历,可这并没有完全回答他的问题。
似乎看到了他的疑惑,陆通接着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这古墓的由来,别急,听我慢慢讲。
“大战虽然结束,但天地间还有许多残余的神族,哦不,魔族。他们都是战争中的漏网之鱼,实力并不强,有些隐藏了身份,生活在人类当中,还有些贼心不死,随时想要覆灭人类,独占华夏大地。
“他们能这么想,是因为他们的魔王并未真的死去,而是被封印在阵法当中。在这数千年里,封印法阵好几次遭到破坏,虽然经过了不断的修修补补,但威力毕竟不如从前,终于在一千多年前,我们发现这个大阵已经无以为继,必须进行大的改造。
陆通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
“唉,其实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是那些得到了太古仙人真正血脉传承的人来做,不过那个时候,这些人已经不认为自己属于人族,也不在乎普通人的死活,根本不屑于去做这些事情。只有我们这些方士,还保留着人类的情感,希望能守护人类,因此花了很大力气,在原有的阵法牢笼之上,不断加固改造,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至于为什么要跟信陵君合作,这其实也很简单。首先,这些太古隐秘不能流传出去,否则会引起华夏变革,我们修补大阵的工作只能暗中进行,而这大阵又恰好在当时魏国的国都大梁,于是我们方士跟信陵君达成了协议,以为他修建陵墓为掩护,暗中改造大阵。
“第二,信陵君并不是普通人,他身怀神兽白泽的血脉,但他自己并不知道。而白泽之血,是我们加固囚笼时所需的重要材料。
“因此我们说服了信陵君,在加固工程的最后一环的时候请他牺牲了自己,完成了整个大阵的改造。”
辛子秋惊道:
“牺牲了自己?你是说信陵君是自杀的?”
陆通叹了口气,双目中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遗憾:
“是的,像他这样大仁大义的英雄人物,确实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但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牺牲了自己。为了补偿他,我们依照他的遗志,花了大力气推翻了秦朝,重选明主,还了他一个心愿。”
辛子秋又问道:
“信陵君是白泽后裔,那四大神兽究竟又是什么?”
陆通想了想说道:
“神兽也是神族。其实自始至终,神族中都有一部分是亲近人类的,四大神兽就是如此,他们为了能与人类生活在一起,改造了自己,可以以人类的面目出现,并且能和普通人通婚繁衍,留下自己的血脉。只有在要发挥全部力量的时候,才会现出真身,正如你在壁画上看到的那样。”
辛子秋恍然,继续问道:
“陆真人,你刚刚说带我们接收传承,那又是什么意思?”
陆通笑了笑说道:
“我们方术士能力有限,虽然改造了大阵,封住了魔王,但没办法做到像太古仙人那般天衣无缝,还需要有人一直镇守于此,随时随地用力量镇压一切反抗,也得防备着有魔族余孽来捣乱。但我们也是人,在这鬼地方一呆成百上千年,和坐监牢也没什么两样,会疯掉的。
“所以我们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会利用一些手段,选择一两个人,将毕生所学传承给他们,然后由他们来代替我们其中一两人镇守于此。
曹国舅在一旁问道:
“为什么不一次多选择几个人,替换掉所有方士呢?”
陆通笑道:
“嗐,守护大阵的重任非同小可,全用新人可不行,我们每隔几十年换掉一两个人,才能确保一切都顺利进行,不会因为经验不足带来的失误。”
“就这样,我们一代代传下去,新人代替老人,用一二百年镇守大阵的时光换取成仙得道的机缘,谁也不算吃亏。只不过,这样的人选并不好找,首先得有仙人血脉,能够修炼我们方士的法术,还得有抵御诱惑的能力,最好还能精通术数之学,因为修补大阵需要用到很多这方面的知识,因此我们才设下了重重考验,有时候甚至一百年也等不来一个人。”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辛子秋在一旁听了,频频点头,心想方术士们倒挺聪明,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虽然在这里镇守一二百年,恐怕不是什么十分愉快的差事,但若是能因此得到方术士们的传承,拥有成仙得道的机会,对凡人来说肯定也算不得吃亏。
毕竟成为仙人,哪怕是最低等的地仙,因为能够精气神合一进入先天之境,神魂肉身凝练的缘故,寿元将至少是普通人的十倍。
除了接近千年的寿命外,仙人一生无灾无病,容颜不老,生活的质量也比普通人要高得多。
对于只有数十年阳寿,无法脱离生老病死的凡人来说,相信没有几个会拒绝这样一步登天的好事的。
而对方术士们来说,能将自己所学传承下去,不仅后继有人,而且也不用一辈子像坐牢一般守在这里,落个逍遥自在,也很不错。
至于他们所设置的考验,辛子秋现在也基本明白了。
方术士们的目的其实很清楚。
术数难题上的考验,是为了确认闯关者有一定的数学知识,能够推演阵法的构造。
第一关苍蜃那里的考验,则是为了甄别闯关者抵御诱惑的能力。
而第二关胡文姬那里,则是某种天赋测试,看看闯关者有没有接受传承的资质。
唯有第三关最是莫名其妙,不仅是单纯而普通的寻宝,而且居然还安排闯关者们自相残杀,这实在很不人道,也不合逻辑,令人有些奇怪。
辛子秋想到这里,忽然心中惊骇,脸色一变。
你大爷的,我想这些作什么,都忘了现在我也成了通关者,要来接受传承啊。
但是别人谁都接收传承,只有我不行……
我可没办法在这里呆上百年时光啊。
虽然老萧跟他说过,这个世界时间流速与他所在的世界不同,这里过一年,现实世界可能连一天都不到,就算镇守大阵一百年,现实世界中也不过就几个月而已。
但是……
婆娑世界这一次只给了他六个月时间……
时候一到,他就会直接回归,根本可没办法在这里待上那么久。
当然,辛子秋可以选择隐瞒这件事,先骗到方术士们的传承,时间一到直接跑路,相信这些仙人本事再大,也没法穿越时空去抓他回来。
但这样损人利己的坑爹事儿,他可做不出来。
……
陆通并没在意辛子秋脸色的变化,笑嘻嘻地看着他和一脸艳羡的曹国舅说道:
“关于这座古墓,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这一次曹国舅发问了:
“敢问陆真人,为何你们一定要选择凡人作为传承者,还要设下禁制,不允许仙人进入?”
这是吕洞宾曾经说过的,他和钟离权两人实力太过强大,进入古墓会引起阵法崩溃,因此才指派曹国舅为他们找人。
辛子秋也点了点头,这确实有些令人费解,既然是为了镇守封印大阵,难道不是应该实力越高越好么?
陆通笑道:
“没错,这里是不允许仙人进入的。我们在外面布置了四个区域,乃是借助囚笼的四大神兽之力,融合原本的囚笼大阵开辟而成,额外加上了诸多禁制。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我们方术士修炼的是不是太古仙术,而是自己摸索出的道路,外面那些拥有浓郁太古仙人血脉的仙人,是没办法修炼我们的法术的。这些人来了也没用,反而影响我们去选择那些真正的传承者。
“不过,这些阵法限制的真正作用,其实是防止魔族余孽进入,来破坏囚笼,整个阵法禁制一旦感应到超出正常范围之外的力量,便会毫不犹豫地自我摧毁,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当然,这样的阵法并不完美,难免会漏掉很多合适的人选,不过我们并不在乎,宁可选不到人才,也要确保安全。”
“这样一来,我们只要每隔一段时间修复下外围阵法,便可高枕无忧,不用担心外面有人来搞破坏。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限制存在,我们才能过上一千年的安生日子。”
曹国舅这才明白其中原委,难怪纯阳祖师不愿亲自进来。
他想了想拿出了手中如意又问道:
“陆真人,实不相瞒,我这一次是奉了纯阳祖师吕洞宾和正阳祖师钟离权之命,来古墓中寻找一个人,这个……可否请陆真人帮忙?”
陆通愣了一愣,有点莫名其妙:
“你要找谁呀?”
曹国舅尴尬一笑,将手中白玉如意晃了晃说道:
“这个……祖师并未明示,只说拿着这件信物,有缘自会相见。”
陆通被他逗得呲牙一乐:
“我说,你都不知道找谁,我老人家怎么帮你?既然你家祖师说了有缘便能相见,那估计现在还是缘分未到。不过你们手中的如意,乃是我这里阵法通关的信物,你家祖师是怎么得到的?”
曹国舅摇了摇头。
陆通一脸的满不在乎,也不追问,吸了吸鼻子说道:
“算了,这都不重要,两位年纪都不大,也是凡人之躯,正好可以接受我们的传承,不知道意下如何呀?”
曹国舅想起吕洞宾曾跟他说过,这一次古墓之行,会对他大有裨益,想来就是此事,心中自然十分欢喜,忙不迭地说道:
“多谢方士大人传承道术,在下求之不得……”
陆通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必客气,大家各取所需,我们也不是白送你道法机缘。等下进入核心,我会赐你一件法宝,然后给你三个月时间回去处理身后事。等时间一到,法宝之力自会牵引你来到这里,接收真正的传承。”
曹国舅身份尊贵,府上还有个不省心的弟弟要安排,本来就想问问陆通能不能宽限些日子让他跟家人道别,安排下事情,可又怕得罪了方术士们,因此也没敢说。
可没想到仙人就是仙人,连这些都为他考虑到了,实在是非常周到,充满了人情味儿。
陆通又看向辛子秋,笑眯眯地问道:
“你呢?”
成仙得道的诱惑虽大,但辛子秋决定坚守本心:
“陆真人,多谢你的美意,但我没法接受传承。”
陆通微微蹙眉:
“哦?这倒奇了,自从我们以这种方式选择传承者以来,几百年间也找到了不少通关的凡人。拒绝我们传承的倒也不是没有,但实在屈指可数,少得可怜。你有什么顾虑么?是嫌我们的传承不够强大呢,还是怕自己心性不够,没办法坚守于此?
“其实镇守大阵,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任务繁重,绝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各自修炼,只有当囚笼出现异动时,才会一起出手加固阵法,这种情况,最多几年才有一次,有时候甚至数十年都风平浪静,根本用不着人去处理。”
辛子秋一脸歉意地笑道:
“不是这样的,陆真人,实不相瞒,我确实对你们方士的传承很感兴趣,但我身上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没有办法在此地长待,麻烦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陆通咂了咂嘴,有点遗憾地说道:
“好吧,人各有志,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不过你来到此地,也算是有缘人,和我一起进入核心去看看吧,虽然传承不能给你,但一份见面礼总少不了的。”
哔嘀阁
辛子秋自然不会拒绝方士的好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陆通见他不再推辞,点了点头,抬手打出一道法诀。
一道无形的先天真炁,撞在宫殿的一面墙壁上,也不知引动了什么阵法,只听吱扭扭一阵响动,墙壁上顿时开了一道门户。
辛子秋抬眼看去,只见门户外面云雾缭绕,在正中有一条数丈宽的大道,全由汉白玉铺成,气势宏伟,直通天际。
陆通笑道:
“两位,这就是通天路,跟着我走到尽头,咱们便能见到镇守于此的方术士们。”
说着领着两人大踏步朝大道走去。
一路上,三人谈笑风生,曹国舅对太古旧事十分感兴趣,问了不少问题,陆通也确实知无不言,介绍了不少秘闻,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辛子秋则一直对之前奇怪的第三关耿耿于怀,一个大大的问号憋在心里,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忍不住壮着胆子对陆通问道:
“陆真人,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我们刚刚在最后一关的时候,被壬甲安排自相残杀,抢夺通关印记,这个也是你们方术士设置的考验么?”
陆通闻言脸色一变:
“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考验?你给我讲讲。”
辛子秋便将壬甲的考验全盘讲了一遍。
当听到“杀掉通关者便可以获得通关印记”这样的设计之后,陆通顿时脸色一变,沉声道:
“壬甲当真是这样说的?”
辛子秋点了点头。
陆通双眉紧锁,说道:
“这怎么可能?原本的考验根本不是这样的,第三关存放着通关信物,需要闯关者解决一系列算题,才能破开阵法,得到信物。怎么会让你们自相残杀呢?我们是要选择人来传承道法,杀人有什么用呢?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一定是壬甲私自更改了考验的内容。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辛子秋闻言脸色也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陆通伸手掐诀,沉吟了片刻,忽然脸色一变,站住了脚步。
辛子秋和曹国舅不知他什么意思,但见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多问,呆呆伫立在他身侧。
只听陆通沉声说道:
“奇怪了,通天路上怎么还有别人,而且不止一个?”
……
与此同时,正在跟踪洪太尉一行人的壬甲也站住了脚步。
他身旁的高个子见状问道:
“壬甲,怎么回事?”
壬甲幽幽说道:
“有人在引动这里的阵法,应该是陆通。他大概发现了点什么问题,正在计算我的位置。”
高个子不屑地说道:
“陆通么?他现在是什么修为?”
壬甲稍加思索,答道:
“他尚未凝结道胚,离地仙顶峰还差得远呢。”
矮个子冷笑一声:
“哼,那估计比你也强不了多少,发现就发现了,有什么可怕的,你能推测出他的位置么,干脆我们赶过去一并把他干掉算了。”
壬甲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行,除非你有把握一击必杀,否则他一旦摧毁阵法,谁也别想进入核心之中。”
矮个子耸了耸肩:
“好吧,但他既然在计算你的位置,肯定已经起了疑心,就算咱们不去找他,他也会找来这里。”
壬甲淡淡道:
“无妨,你们两个修为比他高,敛住气息别让他发现,我自有办法应对。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我们是来做大事的,可不是来杀人取乐的。”
高个子哼了一声:
“好吧,我们听你的。”
说着一拉矮个子,两人身形迅速淡去,很快便已了无痕迹,不论用肉眼还是用神念,都无法察觉,仿佛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壬甲面无表情,轻摇手中羽扇,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两人全部隐去,这才说道:
“二位,请你们紧紧跟在我身后,我若是需要你们出手,便会扔掉这柄羽扇。否则,即使我被砍了脑袋,也别轻举妄动。”
虚空之中,悠悠传来高个子的声音:
“可以,不过你最好别耍花样。”
壬甲也不理他,踱着方步,四平八稳地向前走去。
他气度悠闲,可每一步迈出,都能凌空前进数丈,快得不可思议。
片刻,他便赶上了洪太尉所带领的一行人。
壬甲朗声说道:
“诸位,请留步!”
众人听到有人说话,纷纷回头看去。
洪太尉作为队伍的头领,由毛猴儿搀扶着上前,朝着壬甲一抱拳说道:
“阁下是第三关的考官壬甲?请问有什么指教?”
壬甲摆出一副奇怪的样子,明知故问道: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洪太尉一脸迷茫:
“这个本官也不知道,我们队伍中的辛校尉才是获得通关信物的人选,可在他被传送走之后,我们也被一道强光包裹,直接被送来了此地。”
壬甲眉头一皱:
“难道阵法出了问题?你们不要再走了,就在原地等着,一会儿会有人来接引你们回归,前面是古墓的核心区域,没有通关信物的人没资格进去。”
洪太尉嘻嘻笑道:
“壬甲老兄,我们既然都来了,那也算是有缘人,就让我们也进入核心看看吧。”
壬甲微微一笑: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我只是个看管外围区域的奴仆罢了。”
洪太尉还不肯放弃,客客气气地说道:
“那请问谁说了算?让本官去跟他讲讲,我们乃是大宋天朝的官员,身负官家重托,即便是仙人,也得给几分薄面吧。”
壬甲摇了摇头:
“官员大人,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也不知道方术士大人们究竟身在何处,实在爱莫能助。”
洪太尉大呼可惜,嘬了嘬牙花子说道:
“唉,壬甲老兄,你看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来,真的不能通融通融?”
壬甲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这里我说了算,怎么,你想聊聊?”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少阳道君
说话之人自然是陆通。
作为活了一千多年的方士,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少于人情世故,但陆通脑子可一点都不笨。
他察言观色之下,发现辛子秋并不像在骗人,顿时感到了事情的古怪。
要找壬甲问个清楚。
陆通掌控这里所有的阵法,掐指一算,顿时判断出了他的位置。
果然,壬甲此刻并不在外围区域他的洞府之中,而是正在通天路上。
不止如此,在他身边还有另外一大拨凡人,乱糟糟的不像话。
果然有问题。
疑窦丛生的陆通,带着辛子秋和曹国舅,飞快地遁来大宋朝一众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听见洪太尉正在涎皮赖脸地求壬甲带着进入内核,这才接口调侃了他一句。
洪太尉正和壬甲说着话,忽然眼睛一花,只见眼前倏地出现了一个形似侏儒的小老头儿,后面还跟着辛子秋和曹国舅。
他顿时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一时间长大了嘴巴,居然不知道该跟哪个说话。
陆通一眼扫过,发现这些人修为都不高,全是肉体凡胎,便向壬甲问道:
“壬甲,这是怎么回事?”
壬甲见到陆通,欠身颔首,施了个礼:
“见过陆真人,数十年未见,真人别来无恙?”
陆通没好气地说道:
“少废话,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同时瘦小的身躯中真炁勃发,惊人的威压四散而开,在场众人受到波及,无不骇然战栗,仿佛一叶扁舟,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一不留神便要被撕扯得粉身碎骨。
壬甲却并没被他的气势所吓倒,镇定自若地说道:
“启禀陆真人,第三关的阵法出了问题,全部闯关者都被传入了通天路上,我也是刚刚发现,因此特意前来阻止他们继续前进,进入到古墓核心之中。”
陆通一皱眉头:
“出了问题?这阵法用了不知多少岁月,一直运转正常,怎么会忽然失灵?”
壬甲淡淡道:
“壬甲不知,陆真人怒气冲冲而来,是在怀疑我么?”
陆通深深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继而问道:
“有人告诉我,说你指使闯关者们自相残杀,争夺通关印记,可有此事?”
壬甲毫不否认,点了点头道:
“没错,是我告诉他们,杀掉通关者便可以获取印记。”
陆通闻言,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凡人,我们这里可不是杀人的战场。”
壬甲有些迟疑地说道:
“能和陆真人私下里单独说几句么?”
陆通瞥了他一眼,森然说道:
“无妨,你直说便了,我们做人光明正大,事无不可对人言。”
壬甲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摇动羽扇,缓缓说道:
“陆真人和其他方术士大人们把外围考验区域交给我,我自然要负起责任。在前两关的考验中,我认为他们这些人中有人隐藏了修为,想要偷偷混入核心阵法之中。
“这样的人,不是心怀鬼胎,便是魔族余孽,我镇守外围区域,就是为了帮助方术士大人们摈除这些家伙。为了避免五十年前的事情发生,我这才让他们之间自己斗上一斗,正是想用这种方式,把这些不守规矩的家伙揪出来,看看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不过大人放心,我掌握着分寸,这些人虽然遇险,但拥有通关印记的人,并没有任何一个因此丧命。”
陆通冷冷道:
“你倒学会自作主张了,那找出来是谁隐藏了修为么?”
壬甲露出了微笑:
“为了能给这些人以生死压力,我还特意将困在另外两个区域的几个家伙放了出来,为我试探这些人,幸不辱使命,确实被我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这两人都是仙人,并没将周围的凡人放在眼中,自顾自地对话,可旁边的众人听在耳边,却都暗暗心惊。
什么?队伍里有隐藏了身份的魔族?
皎月自然最为害怕,她本就是黄泉一族的魔人,在大战之中还展露了魔神虚影,击败了血河道人,眼下听壬甲这么一说,怎么想都觉得指得是自己。
辛子秋的眼睛却是看向了洪太尉,觉得这家伙最可疑,若是队伍中真的有人一直在隐藏实力,那一定是他。
洪太尉此时,却老神在在,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余下的人,有些如徐良等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有些如玄诚道人等则不动神色,静静垂手站立,似乎在仔细揣摩壬甲的话。
陆通似乎有些半信半疑,语气依旧冰冷:
“那你说吧,他们之中哪一个隐藏了实力,想要瞒天过海?”
壬甲伸手在人群中一指:
“就是他!”
所有人都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这个答案,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
与此同时,在古墓的极深处,一个雾气缭绕的空间之中。
一座方圆数丈的巨大的五芒星法阵,闪着濛濛的红光,水平悬浮在半空中。
在五芒星的顶点,各自凌空端坐着四个人,三男一女,各自手掐法诀,正在凝神行功。
一道道蕴含不同属性能量的真炁,在法阵之上盘桓缠绕,偶尔互相摩擦,发出噼噼啪啪的电闪雷鸣之声。
在五芒星的正中,伫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刻满了各种玄奥难明的符文,显得古韵沧桑。
在这石柱上,用粗大的锁链捆着一个人,苍须乌发,剑眉星目,鼻直口方,长相十分俊雅,是位十足的美男子。
这人此时发髻散乱,面色有些惨白,歪着头双眼无神,嘴角还有丝丝血迹,显然是受了不少的折磨。
五芒星法阵上,端坐着的女人随手向捆着那人的锁链上打出一道真炁,顿时无数蓝色电弧如银蛇般狂舞不止,将那人电得一阵阵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女人冷冷说道:
“少阳道君,这么多年过去了,皮肉之苦你也吃了不少,还不肯把自身血脉交出来么?”
被锁链捆住的那人长长吐了一口气,软弱无力地说道:
“太姒,这么多年了,你这九幽牝雷一点长进都没有,真令本道君失望,我几十年没洗澡了,身上痒得很,本指望你用雷电真炁帮我舒舒筋骨,可结果呢,唉,跟挠痒痒似的。”
名叫太姒的女人咬着银牙,愠怒道:
“少阳道君,少跟我油嘴滑舌,我们念你是太古仙人后裔,不愿过多为难你,不过是要你的血脉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害你性命。你百般不从,油盐不进,真当我们不会抽筋剥皮,提炼精血不成?”
被锁链捆住的少阳道君闻言无动于衷,索性双眼一闭,只当没听见。
太姒看向法阵上坐着的另外三人,说道:
“公羊权,乐玄,勾弼,你们三个怎么说?这家伙嘴硬得很,我已经没有耐心了,他再不就范,我只能请出三尸大阵,将他全身精血都抽出来,就不信炼化不出太古仙人血脉。”
名叫公羊权的是一位清瘦老者,他缓缓说道:
“几十年都等了,也不必急在这一时,让他主动献出血脉,要比我们提炼效果好得多。依我看,等陆通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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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微胖的中年人名叫乐玄,闻言也附和道:
“公羊兄说的有理,我们做这些事,大半也都是为了陆通道友,他总得表个态才行。”
太姒看向勾弼:
“勾弼,你也这么认为?”
勾弼是位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听到太姒问他,也点了点头道:
“太姒道友,不要意气用事,少阳道君就捆在困仙锁上,又跑不了,要请三尸大阵,也得咱们一起不是?不过话说回来,陆通道友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只是接引通关者而已,怎么还没回归?”
太姒见另外几人都是满不在乎的模样,怒道:
“等陆通回来,他肯定不会答应伤害少阳道君,到时候又是一局死棋,毫无进展。他大限将至,道胚破碎,连修为都跌落到了地仙,我们再不想想办法,他只怕捱不过三五年了!
“到时候就算找到传承者去替换,又能延几年的寿命?到时候还不是一样身死道消?大家交情深厚,你们就能眼睁睁看着他陨落么?况且,陆通的今日,就是我们的明日,不早点想个办法,难道你们都想一直依赖传承者续命么?”
公羊权说道:
“生死有命,无法强求,不入天仙,我们终究难逃一死,又有什么可怕的?陆道友是聪明人,必然有他自己的安排,还轮不到我们替他操心。等他归来,若是同意请出三尸大阵,我们自然愿意配合。”
太姒见到其余几人都反应冷淡,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好吧,就当我我爱管闲事,多此一举。可……这是太古仙人血脉,你们真的就一点都不心动?”
其余三人默然不语。
被捆着的少阳道君听了几人的对话,忽然放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太姒,你们这些人,说什么要借助我的血脉加固封印大阵,花言巧语将我诓骗于此,又用阴谋诡计毁我道胚,将我困住折磨,还不是想要夺我血脉,好助自己突破?
“可笑你们这些人,表面上是为了天下苍生,其实全是出于一己私利。嘿,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你们这种人,也配修仙得道?哼哼,放你娘的狗臭屁!”
老人公羊权正色说道:
“少阳道君,阁下此言差矣。我们这几人,自愿为人族镇守囚笼大阵千年,岂是贪图私利之辈?倒是你们这些太古仙人,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什么时候考虑过凡人的生死?
“不错,我们确实需要你的血脉突破桎梏,但这也是为了能多活一些岁月,继续镇守大阵罢了,绝无私心。”
少阳道君满脸的讥讽:
“胡说八道,我们当年为了封印魔族,连性命都不要了。那场大战九死一生,付出的代价岂是你们这些伪君子所能想象的?
“本道君虽然侥幸活着,但当年也曾自爆元婴,修为尽失,花费上千年才好不容易重新修炼到真仙之境,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指摘我?
“至于什么自愿镇守囚笼,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整个囚笼大阵有神兽镇守,固若金汤,万年不朽,当年若不是你们这些方术士觊觎魔族的力量,妄图靠着魔神精血成仙得道,怎么会导致封印破坏?”
“因为你们的自私和无知,差点使得我们太古仙人的牺牲毫无意义。让你们在这里镇守千年,不过是赎罪罢了,别说的那么好听。”
公羊权淡淡说道:
“我们确实有私心,但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呆在这鬼地方千年时光,也足够抵消罪过了。你们太古仙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年发生过什么,你们后来又做过什么,咱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互相欺骗隐瞒。”
少阳道君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空间之中重归寂静。
正在此时,一阵咚咚的闷响,从不知何处传来。
声音不大,但一下又一下,仿佛打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激发了他们内心最原始的恐惧。
几位方士都睁开了眼睛,神色复杂,互相对看了一眼。
太姒首先说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封印又有松动的迹象?”
公羊权也是一脸疑惑,叹了口气说道:
“奇怪,距离上一次加固还没过多久,按理说封印绝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过为免有失,咱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几人点了点头,各自掐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蓦地,他们同时出现在一处巨大深渊的边缘。
深渊之中,黑雾翻滚,如煮沸了的开水一般,透着末日来临般的死寂和恐怖。
黑雾之下,不断有沉闷悠远的吼叫声传来,撕心裂肺,让人听之胆寒。
在这深渊周围,有四座巨大的雕像,形态各异,正是四大神兽。
在他们身上,镌刻着各种各样神妙的符文,随着黑雾起伏,不断闪耀着光芒。
四位方术士站在深渊之侧,各自面露讶色,不断放出神念,朝着黑雾之中扫去。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兵临城下
半晌,青年人勾弼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几位道友都看到了吧,囚笼封印并没有问题,只是里面的魔王从沉睡中苏醒,弄出来的响动。”
公羊权却双眉紧锁,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沉声道:
“不错,可是这魔王已经陷入长眠百余年,一直都没有挣扎过,为什么今日此时忽然又有了动静?这可不寻常啊。”
太姒接口道:
“公羊权说得没错,莫非它是感应到了什么?魔王并不傻,绝不会做无用之功,它一定是觉得有机可乘,这才在奋力挣脱牢笼的束缚。”
中年人乐玄疑惑道:
“他能感应到什么?我们这里一如既往,什么变化都没有,除非……”
四人都是心思敏捷之辈,心念电转之下,在一瞬间同时发现了问题,忽然警觉起来。
只听勾弼说道:
“陆道友为什么还没回来?莫非是遇上了麻烦?赶紧用传音符联系他!”
太姒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轻轻一捏。
玉符砰然碎裂,一团烟雾飘在半空,凝成了陆通那副猥琐的面孔,双眼无神,一动不动。
太姒尖声说道:
“陆通,你在哪里?赶紧回来,牢笼有了变化,我们需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烟雾化成的陆通却恍若不觉,毫无反应。
四人对看一眼,都感到了其他人脸上的不安。
坏了,陆通可能出事了。
公羊权明显是四个人中的首领,他临危不乱,沉声说道:
“乐玄,太姒,你们去通天路上看看,我和勾弼守在此处。万一有事,不要在外恋战,赶紧回来依靠阵法防御。”
太姒还想说些什么,中年人乐玄拉了拉她的衣袖,令她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一起飞遁而去,到了传送阵中。
白光闪过,两位方士消失不见。
……
通天路上。
面貌俊秀的妙清禅师见到壬甲伸手指向自己,却丝毫不见惊惶失措。
他依旧笑容可掬,向前踏出一步,双手合十说道:
“阿弥陀佛,壬甲施主,贫僧只是肉体凡胎,虽然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但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至于隐瞒修为云云,实在不知从何谈起啊。”
壬甲冷笑道:
“是么,这么说来,倒是我冤枉大和尚了……”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毫无征兆地羽扇一扬,磅礴的真炁如怒涛临岸,排山倒海般地朝妙清禅师轰击过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谁都没有预料到壬甲会突然出手,而且以他地仙级别的修为,其他人即便想要救援,身体也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妙清禅师却不闪不避,见到羽扇袭来,身上立刻泛起一道似有若无的水汽,整个人仿佛流水波纹一样迅速扭曲起来。
壬甲那霸道无匹的真炁,撞在水汽之上,仿佛一拳打到了空处,只溅起了一片片薄雾,如朝花雨露,四散而去。
壬甲冷笑道:
“轻描淡写地就抵御了本仙全力一击,就这也是粗浅的拳脚功夫?大和尚,你还想狡辩么?”
妙清禅师惨然一笑:
“好吧,壬甲施主果然目光如炬,贫僧已经很努力遮掩行迹了,却不知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壬甲淡淡道:
“你装扮成和尚,是认为我们这些人呆在这里一千多年,就不懂外面后世佛门的功法了么?那未免也太小觑人了。
“你那什么梵音神通,别人看不出来,可却是瞒不过我的眼睛,那根本不是正宗的佛门神通,而是借助精纯的水属性真炁催动的道家功法,且已经步入先天。
“不过你隐藏得很好,对力量的控制也很自如,巧妙地避过了阵法的探查。阁下不仅修为高深,恐怕在阵法上也是位大行家。”
妙清禅师面色如常,丝毫没因为自己行迹败露而感到沮丧和不安,笑眯眯地听壬甲说完,点了点头道: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们方术士连佛门功法都懂,嘿嘿,看来想瞒过你们还真是不容易。”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在了妙清禅师的身上。
不少人都是这次进入古墓时,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俊美,儒雅出尘的僧人,对他印象非常不错,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不是真和尚,而且隐藏了实力,修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深莫测。
尤其是保宋罗汉欧阳春,一张大紫脸上露着十足的诧异,他与妙清禅师认识也有几年了,彼此都很欣赏,却没想到他居然另有身份。
辛子秋在一旁看着,心中忽然间像是打了一道闪电,豁然开朗。
这位妙清禅师,就是献上了梵文经卷中的笔记,引发了大宋皇帝对信陵君古墓的兴趣的始作俑者。
以前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恐怕他是早有预谋。
但至于他为什么隐藏了修为进入古墓,辛子秋却是不得而知,只知道他跟洪太尉似乎颇为熟稔,两人也许是一伙儿的。
壬甲听到妙清禅师自承身份,也不理他,转身看着陆通说道:
“陆真人,你都看见了。我本以为阵法已经将此人隔绝在通天路之外,但没想到中间出了问题,传送进来了一大批人,依我看,弄不好也是这个假和尚搞的鬼。”
陆通双眸一翻,冷冷看着妙清禅师,语气森然:
“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妙清禅师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并没有被陆通仙人级别的气势所影响。
他缓缓说道:
“陆真人,若贫僧说这次是特意前来帮你的,你相不相信?”
陆通淡淡说道:
“你鬼鬼祟祟地进来,这么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想让我相信你?”
妙清禅师点点头道:
“陆真人,贫僧确实没有恶意,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敌人就在眼前。”
陆通冷哼一声:
“哼,说的没错,敌人就在我眼前,不就是你么?”
妙清禅师摇了摇头:
“陆真人,我可没有开玩笑,你身为真仙,居然还看不出这里还藏着别人么?难道说,你已经进入天人五衰?”
他此言一出,陆通的心便是一沉。
仙人也是人,不成元婴天仙,终究有衰老的那一日。
所谓天人五衰,便是指之仙人在寿元将近之时,所产生的的种种异象和变化。
譬如容貌变化,身体凋零,境界跌落等等。
陆通确实受到了天人五衰的影响,迅速的衰老不仅让他面貌身材发生了变化,实力也大幅退步。
随着道胚枯萎,他原本的真仙修为跌落到了地仙,而且不论如何苦修,也难以更进一步了。
本来在一百年前,他就应该陨落了,但因为使用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法,陆通一直勉强活到了现在。
哔嘀阁
此时被妙清禅师一语道破身体的状态,饶是他千年修为,心境如水,也不由得脸色一阵变化。
可更令他不安的,是听说这里还藏着别人。
陆通虽然修为不在巅峰,神念也远没有从前强大,但毕竟活了上千年,人老成精,来到这里之后便隐隐地心有所感,总觉得周围有种若有若无的威胁,可神念感应之下却没发现任何一场,没法确定究竟是真实还是错觉。
妙清禅师见他默然不语,脸色却有些变化,知道他被自己说动,扭头看向壬甲:
“壬甲施主,你背后的两位高人,还要藏头露尾,不肯出来么?”
壬甲闻言脸色就是一变,这和尚是怎么知道的?
高个子和矮个子隐在他身后,随时准备爆发雷霆一击,这件事并无外人知晓。
妙清和尚在诈他么?可能性很小,能准确地说出人数,证明他确实胸有成竹。
以这两人地仙顶峰的实力,全力隐匿之下居然还能被人看穿,说明眼前这位和尚要么有超出地仙的实力,要么有某种能够看穿虚妄的秘宝在身。
不论如何,妙清和尚的实力都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些。
壬甲虽然心惊,但仍镇定自若地说道:
“这里哪还有什么高人?你不要危言耸听转移视线,乖乖把自己的来历和目的交待清楚,方术士大人们也许还能饶你一命。”
话音刚落,他却忽然把羽扇往地上一丢,大声喊道:
“出手!现在!”
既然暴露了,那不如先下手为强。
就在壬甲送出约定暗号的一刹那,一道绮丽如长虹般的剑光从他背后陡然射出,刺向陆通。
快。
太快了。
陆通虽然仍旧对妙清禅师的话半信半疑,但毕竟受他提点,心中有了点防备。
可壬甲发难的时机太过突然,这一道剑光又来的太快,他只来得及身子一侧,避开要害而已。
流星般的剑光闪过。
陆通的一条右臂被齐齐切断,血雾喷洒而出,被那剑光一卷,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他惨呼一声,向后仰面摔去。
再看自己断去的右臂时,发现伤口处已经没有一滴血流出,反而迅速枯萎了下来,诡异莫名。
同时,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自壬甲身后浮现而出。
高个子伸手一扬,虹光飞回,化为一柄宝剑,被他拿在手中。
矮个子手持柄黑黝黝的宝锏,森然冷笑。
两人甫一现身,便一同向陆通攻去,毫不客气。
陆通一个骨碌身爬起,忍住右臂剧痛,左手一划,数道锋锐无匹的气旋朝两人飞去。
……
妙清禅师面色凝重,足尖一点,飘身而起,便要去救援陆通。
可他身形刚刚一动,面前便忽然一阵模糊,有人阻在了半路,正是壬甲。
他羽扇一摆,轻笑道:
“和尚,你的对手是我。”
壬甲虽然不知妙清禅师功力深浅,但将他阻上一阻,自忖还能做到。
只要高矮两人能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斩杀陆通,那之后以三对一,真仙也未必杀不得。
妙清禅师的修为会超过真仙么?
别开玩笑了,若有那样的实力,还用一路隐匿身份,藏头露尾么?
形势危急,妙清禅师也不多话,一拳轰出,朝着壬甲攻去。
出手之时,他终于不再隐藏实力,整个人气势飙升,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壬甲却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开天辟地之威,不愿力敌,侧身闪过。
借着壬甲让出的这个空档,妙清禅师脚步变幻,便要在他身边冲过去。
谁知壬甲身法轻灵,身子一个盘旋,羽扇又指向妙清禅师肋下,逼他不得不顿住脚步,回拳相救。
壬甲羽扇碰上了他拳头,一沾即走,并不着力。
可饶是如此,还是感到手臂巨震,知道对方真正功力恐怕远在自己之上,比之高矮两人也毫不逊色。
心里有了计较,他也不跟妙清禅师硬碰,只是不断纠缠,令他无暇去救援陆通。
同时脑海中画着一个个问号。
这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帮助方术士们?
他还有没有援军?
就在两人缠斗之时,另外一边陆通已经岌岌可危。
他本来在天人五衰之下,仅剩地仙修为,力量速度都远不在巅峰,加上被偷袭受创,伤势极重,实力更是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现在在两位道胚雏形已成,拥有接近真仙战力的强大对手前,他连逢险境,毫无还手之力,仅能凭着老辣的经验和真仙级别的眼力去勉强抵御。
甚至连腾出手来去拿传音符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高个子一剑劈来,他赶紧举手弹出两道气旋,身子向一旁闪去。
高个子狞笑一声,一剑斩碎了气旋,剑势不止,朝他脑袋劈来。
陆通赶紧一个缩身,这才堪堪躲开了这一剑。
可谁知高矮两人配合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高个子这一招乃是虚招,真正的杀招在矮个子的那里。
宝锏如同毒蛇一般,已经在陆通躲闪的位置恭候。
“砰!”
陆通的后背被宝锏结结实实地击中,顿时脊骨碎裂,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前仰去。
根本不容他有任何反抗之机,高个子一剑挥出,从他后背刺入,前胸穿出,竟将他钉在了地上。
鲜血如泉,喷涌而出,被宝剑剑光一绞,全部吸收殆尽。
陆通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很快便被吸成了一具干尸。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妙清禅师的身份
见到陆通陨落,高个子拔出宝剑,一脚将他干瘪的尸身踢在一边,哈哈大笑道:
“什么千年修为的狗屁方士,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三招两式就死在老子剑下?”
他拉着矮个子一起,冲向仍在与壬甲缠斗的妙清禅师,同时大喝一声:
“臭和尚,你的死期也到了!”
壬甲在一旁见到陆通陨落,也不再纠缠,迅速跳出圈外,和一高一矮两人一起,呈三角之势,将妙清禅师围在当中。
正在这时,一枚传音玉符从陆通尸体上炸裂开来,喷出一道浓烟,从里面传出女人急切的呼唤声:
“陆通,你在哪里?赶紧回来,牢笼有了变化,我们需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矮个子听见声音,眉头一皱,对壬甲说道:
“喂,这是什么意思?”
壬甲听出了这是太姒的声音,沉声回答道:
“不好,囚笼里面不知出了什么变化,他们在召唤陆通,若是听不到回音,肯定会出来寻找,到时候就麻烦了。”
高个子冷哼一声:
“怕什么,现在陆通死了,咱们正愁找不到方法进入古墓核心呢,等下来了人,正好抓住他们逼问一番。”
壬甲摇摇头:
“陆通身上有令牌,等下从他尸体上翻出来,就能进入核心,这个倒无妨。我怕的是其余的方术士们知道他已死,心中有了警惕,打开核心内部的防御法阵,将所有人排斥在外,到时候谁也进不去,那就前功尽弃了。”
高个子脸一沉:
“那怎么办?”
壬甲说道:
“如果出来的是太姒那个女人,我就有办法,若出来的是公羊权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那咱们就听天由命吧。
“方士们定位不到陆通,也不知道我背叛了他们,就算来了通天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们。无论如何,先把眼前的事情料理了再说。”
他掸了掸衣襟,扭头对妙清禅师说道:
“和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答应不再插手这里的事情,我可以作主,将你们这些人传送出去,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的话,等下有大战发生,你们都难逃一劫。”
妙清禅师环顾四周,见到高矮两人对他虎视眈眈,却一脸淡然说道:
“贫僧好不容易才进来,让我现在罢手,未免太迟了些吧。”
他看了徐良和欧阳春等人一眼,想了想又说道:
“他们都是凡人,与这里无关,你若是能把他们送走,我倒是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矮个子闻言,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俏皮话一样,纵声狂笑道:
“以一敌三,你还大言不惭,哪儿来的勇气?莫非你当自己是天仙不成?”
妙清禅师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说道:
“谁告诉你是以一敌三了……”
他话音未落,一道惊天的凶戾之气爆冲而出,直奔壬甲背后。
……
皎月身形暴涨,脸上的人皮面具破碎,全身净白如玉的皮肤也如瓷器般寸寸开裂。
她终于显出了真身。
枯瘦干瘪的身躯,顶着一个硕大的鬼头,眼似铜铃,青面獠牙……
在这恶鬼手中,握着一张正在燃烧的兽皮,青紫色的火焰,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
火光之中,一个头上长角,四蹄踏火的莽牛虚影飞出,朝壬甲冲击过去。
这气息,有如远古荒兽,带着悠远古老的神秘,笼罩在场中,震慑着所有人的心灵。
壬甲心有所感,大惊失色,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居然还有强手偷袭。
仓促之间,他来不及躲闪,却瞬间全身泛起一片片细细的鳞片,大吼一声,想要以魔化的身躯硬抗这一击。
“轰!”
壬甲整个人被击得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他身上坚硬无匹,可以抗住地仙一击的魔化鳞片也被冲击得大片脱落,斑驳不堪,露出的皮肤焦黑一片,触目惊心。
而皎月的真身此时也口吐青色鲜血,委顿不堪地软倒在地。
洪太尉给她的这张兽皮符箓太过强横霸道,仅仅是激活上面的能量,就几乎掏空了她所有的真炁。
不过,她总算完成了洪太尉交给的任务,以此重创了壬甲。
……
就在皎月激发兽皮符箓同时,妙清禅师也出手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
“壬水通河,刚中之德;冲天奔地,从则相济。疾!”
滔天的壬水之气,从他袍袖之中散发而出,凝成了一道道旋涡,朝着高个子冲击而去。
水是最柔软之物,但也是最危险的武器,若是被这旋涡卷住,就算是生铁精钢,也要被撕扯成碎片。
高个子脸色一变,显然感到了旋涡中蕴含的强大威力。
他手中长剑一摆,数道剑气飞出,迎向旋涡,同时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鬼魅般在旋涡的缝隙中腾挪穿梭,瞬间便到了妙清禅师面前,中宫直进,一剑刺出。
同时,矮个子也抽出宝锏,一锏劈出,朝着妙清禅师背后而去,想要来个前后夹攻。
而妙清禅师此时却浑若不觉,只顾着抵挡眼前的高个子,对背后的攻击毫无反应。
矮个子脸上露出笑容,这一锏下去,就算是有道胚护体的真仙,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正在此时,一道长虹般的剑光快如电闪,毫无征兆地到了他的面前。
剑势不仅奇快无比,角度也是极为刁钻古怪,令他不得不挥锏防御。
“叮!”
两柄兵器相交,双方都是心中一惊,都感到了对面的强大,各自退后了一步。
矮个子定睛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个高大的年轻人,手持宝剑,双目炯炯放光,璨若朗星。
正是辛子秋。
……
在壬甲点破妙清禅师身份之时,辛子秋表面不动声色,头脑中却在飞快地思索着,很快想清了很多问题。
这个所谓佛法精深的妙清和尚,自称发现梵文经典中的前人笔记,却显然不是巧合。
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一个局,要将一众人带入古墓之中。
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辛子秋一阵哑然,猛地灵光一闪,就如阳光照进了迷雾,顿时明白了过来。
嗐,我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从根本上就出了岔子。
……
正在他凝神考虑时,忽然右臂上的古怪花纹微微一热,有声音自他脑海中传来。
“喂,我说,你脑子现在是不是很乱?”
这声音,这语气,辛子秋再熟悉不过。
果然如此。
辛子秋叹了口气,以神念答道:
“玄冥,你分身还真是多啊,梅官,妙清禅师,还有谁是你的分身?洪太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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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再次响起,却多了几分惊讶:
“你猜出来是我了?”
辛子秋说道:
“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原以为一切都是巧合,但仔细想想,以你高阶行者地位,在一个小小的四级世界做任务,怎么可能全靠运气办事?
“你一直在暗中插手引导,假装隐藏在大相国寺,又上缴笔记,引得宋朝皇帝大张旗鼓地四处搜查宝库所在,不仅省去了很多麻烦,还能名正言顺地混进来,我想,那洪太尉也是你借着寻宝的名义安插进来的吧。”
玄冥轻笑道:
“就凭这?你就确定我在队伍中?”
辛子秋道:
“当然不是,不过想通了这一层,很多蛛丝马迹就变得明显起来了。譬如你费了这么大力气用饕餮之力将我拉进来,却将获得传承的全部希望寄托在我一个一阶行者身上,这可不像是处心积虑的高阶行者的作风。
“我猜你确实是存了想让我帮忙破解算题的心思,但一定会有强横的高手尾随保护,不然我若是死了,你岂不是白费力气?
“其实本来我也没想到你会亲临于此,只以为老萧是你安插进来的,不过我试探了他几次,发现这家伙确实是自己进来做任务的,既然他不是,那剩下的选择也不多了。
“算来算去,我有七八成确定是你或洪太尉,加上刚刚壬甲说过你用的是水属性功法,我便更加确信是你了。”
玄冥唯一的一次出手,便是击溃了幽泉散人,用得正是水属性的功法。
玄冥沉默片刻,这才说道:
“啧啧,你脑子很清楚嘛,不像是个‘愣头青’。好吧,你猜的也不全对,不过虽不中亦不远矣。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
“眼前这个壬甲,很有点问题,他带了人进来,要执行一件毁天灭地的大事,我这次要阻止他们,你要不要帮忙?我可以送你一场大机缘,让你迅速触摸到超凡的门槛。”
辛子秋嗤笑一声:
“你找我帮忙?我才刚到炼神,离先天之境都差得远呢,这壬甲至少是地仙,我上去不是送死?”
玄冥道:
“怕什么,别忘了,你有饕餮之力在身,在我身边的话,可以和我共享真炁。以前你修为太低,气血都未合一,我怕撑爆了你的经脉,根本不敢渡化真炁给你。现在你内景已成,炁与神合,我可以借你功力,让你体验一把仙人的感觉,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放心,有我护着你,死不了的,不经历这样的大战,你怎么迅速成长?”
辛子秋有点踌躇:
“我怎么感觉你在坑我?”
玄冥没好气地说道:
“放屁,辛元礼是我朋友,我怎么敢……怎么会坑你?你要是害怕,就站在一边看我大显神威算了。
“这个通天路是在虚无之上以阵法强行开辟的空间,脆弱得很,我怕空间崩塌,不敢使用全力,只能将境界压制在地仙顶峰,多余的大量先天真炁,正好可以让你练练手,帮你积累点成为仙人的经验。
“这都是为你好,难道你以为我真怕了这帮家伙,需要你当帮手?”
辛子秋翻了个白眼,玄冥这话怎么这么气人呢?
还压制自己到地仙顶峰?地仙又不是大白菜,那可是仙人!很厉害了好不好。
他确实有点心动,借助饕餮之力拥有仙人的力量,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当然,这话若是别人跟他说,辛子秋是决不会答应的。
但他对玄冥总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不相信她会真的害自己。
“好吧,我听你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次之后,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你都得把跟我爸有关的消息全盘托出。”
玄冥哼了一声:
“你这臭小子,我好心送你机缘,反而弄得跟我上杆子求你似的。算了算了,谁让我心肠好呢?一言为定,你等下听我指挥,我让你出手,就出手,往死里打,千万别留情。
“这帮人不怀好意,要毁灭整片世界,若是让他们得逞,除了咱们行者之外,所有人都会完蛋大吉。”
辛子秋闻言一惊,下意识看向徐良,贾宪和贾芷晴等人。
他们都还陷在妙清禅师身份被点破后的震惊中,愣愣看着场中,唯有贾芷晴一双妙目看着他这边,见到辛子秋瞧过来,赧然一笑,低下了头。
辛子秋也报以一笑,心中豪气陡生。
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
在他不谙世事,愣头愣脑地闯入这个世界之时,全靠这些朋友相助,虽然相处日短,但倾盖如故,肝胆相照。
虽然不知对手是谁,但辛子秋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
……
陆通被杀,玄冥被围,辛子秋顿时收到了她的信息:
“准备好了么?等下你看到有人使用符箓出手,就跟着出手,目标是那个矮子。”
辛子秋握紧了手中长剑:
“来吧,我早就等不及了。”
这时,他右臂上的花纹一热,无比纯净的先天真炁涌进了他体内,渗入了他内景之中。
在那另一个维度的虚无缥缈之中,混沌一片的天地轰地一声巨响,宛如宇宙大爆炸一般,喷出了无数能量和物质。
先天者,精气神合一。
当肉身,真炁和神魂三而为一,形成的力量无比凝聚,与实体并无区别。
玄冥渡送而来的先天真炁,比普通仙人更加强大,在辛子秋无极内景中顿时演化为日月星辰,化为一道璀璨的星河,在阴阳二炁的催使之下运转不休,放射出磅礴的力量。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先天之境
直到此时,辛子秋终于第一次领略到了超越凡俗之上的美妙风景。
肉身为船,真炁为桨,神魂为舵。
三位一体,承载着宇宙中最神秘,最难捉摸的生物——人类,在茫茫苦海中航行。
普通凡人难以体会真炁和神魂的存在,人生便如浮萍一般,只能随波逐流,最终沉沦于苦海之中。
一般的修行者,能够感知到真炁和神魂,但无法将它们与肉身融为一体,好像驾驶着一艘无法控制的小艇,明知前路艰辛,却无法掌握一切,只能望洋兴叹。
只有将精气神融为一炉,从后天步入先天,才能真正脱胎换骨,掌控自身。
这样的人,已经脱离了凡俗的范畴,被称为仙人,真正具备了征服苦海,逍遥寰宇的初步资格。
此时的辛子秋,借助玄冥为他提供的先天真炁,虽然没能真正步入超凡,但已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隔绝仙凡的那一层幕帘,悄悄向他掀开了一个小角,为他展示了无限的风光。
……
辛子秋感到自己似乎挣脱了肉身的束缚,身上的每一处毛孔,每一个窍穴,都在与冥冥之中无穷远处遥相呼应。
广袤无垠的宇宙,才是他真炁与神魂真正的家园。
这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神奇无比,美妙异常,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
仙人之力,居然奇妙如斯,当真难以想象。
可他没时间沉浸在这种飘飘欲仙的舒爽之中,就在真炁灌入体内的一刹那,皎月用出了洪太尉交给的符箓,给了壬甲重重一击。
在那一刹那,辛子秋心有所感,手中血河剑出手,直奔矮个子冲去。
他此时虽然境界上还达不到仙人的程度,但内景中有玄冥取之不尽,沛然无穷的先天真炁供给,真实战力绝不弱于任何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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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锏相交,两人各退一步,居然平分秋色。
辛子秋一击逼退在世仙人,胸中豪气万丈,大喝一声,长剑直取中宫,刺向对方咽喉。
霸气无双。
血河剑本就是仙家宝贝,此时被他强横的真炁冲击激发,终于展现出埋没了数十年的真正威力。
剑啸如龙,带着滔天血煞之气,席卷而来。
矮个子见他来势汹汹,冷哼一声,侧身微微闪过,宝锏向辛子秋手腕砸去。
辛子秋肘一沉,手中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折返而去,挑向了矮个子左肋。
他此时有了地仙顶峰的战力,对于手中血河剑的掌控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精微细致的程度。
剑尖每一毫米的变化,都能生出千奇百怪的各种招式。
甚至以往受限于身体、力量和反应的动作,此时也可以轻松做出,花样层出不穷。
凡俗世界中的任何剑理武道,都是人们在肉身极限的情况下做出的最佳选择。
而此时的辛子秋,因为拥有仙人之力,招法可以不循常理,自出心裁。
长剑如血色蛟龙一般,奔腾夭矫,不仅气势惊人,更蕴含着无限杀机。
两人片刻间激战了数十个回合,一时间居然难分胜负。
在场外,不少人已经看得呆了。
妙清禅师也就罢了,很多人都不认识。
但辛子秋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却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强横的实力,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矮个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明明陆通已死,他们大占上风,怎么突然间形势变幻,冒出来这么多强者?
这和尚就算了,怎么眼前的少年居然也如此了得?
不过他有恃无恐,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手中宝锏飞舞,接住了辛子秋的长剑,心中盘算着对策。
壬甲倒下,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们少了一个强援,也不知接下来的任务能否顺利完成。
妈的,真是晦气。
矮个子骂了一句脏话,手中宝锏奋力向辛子秋杀去。
……
就在高矮两人同玄冥和辛子秋大战之时,忽然间只听有人大喝一声:
“什么人?居然敢杀害陆通道友!”
矮个子闻言心中一凛,分神念朝通天路上不远处的地方扫去:
只见一个素袍中年人,和一个宫装女子,正在飞速朝这边遁来,口中仍旧不停吆喝。
高矮两人同时虚晃一招,跳出圈外,站定当中,冷冷瞧着众人。
此时遁来的中年人和女子也已赶到,与高矮两人和大宋朝众人三方鼎足而立,互相打量了一番。
来人正是囚笼核心处的两位方士乐玄和太姒。
他们用传音玉符没能联系上陆通,大为着急,从传送阵中出来,直奔通天路,没花多少时间就定位到了人群的位置,飞奔而来。
太姒一眼就看到了陆通的尸体,悲从中来,愤怒地冲到此地,大声质问:
“是谁?谁杀了陆通?”
高个子见到强敌云集,却丝毫没有惊慌的意思,两脚不丁不八,抱着肩膀冷冷说道:
“是我,怎么了?你要为他报仇么?”
乐玄更稳重一些,见到对面两人对杀害陆通一事供认不讳,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面色也凝重起来。
他感受着两人身上传来的强大真炁,幽幽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如此高的修为,是怎么混进来的?”
高个子冷笑一声,一指地上死活不明的壬甲:
“他带我们进来的,绕过了所有阵法,直接传送进了他的洞府之中。”
太姒闻言大怒:
“壬甲这个叛徒,难怪陆通道友会遭了毒手。乐玄,别跟他们废话,赶紧干掉他们,为陆通报仇!”
她看了看辛子秋和玄冥,继续说道:
“你们是隐藏了修为进来的么?无妨,只要帮我们斩杀此二人,到时候不论你们想要传承还是宝物,都悉听尊便,我们方士从不食言。”
她刚刚见到了四人大战,知道高个子和矮个子实力不弱,这才许以好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势必要为陆通报仇。
乐玄在一旁却是眉头一皱,他不明白,明明对面的两人已被团团包围,为何还如此镇定,这其中到底藏了什么缘故?
猛然之间,他想到了自己这边的破绽所在,大呼一声:
“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正在这时,只听远处一阵巨响,惊天动地,整个通天路都晃了一晃。
听到动静,矮个子一阵狞笑:
“哈哈,两个笨蛋,你们急吼吼地赶出来,暴露了传送阵的位置,现在我们大军杀到,你们就等死吧!”
乐玄脸色阴郁的好像要滴出水来,沉声说道:
“你们是魔族的余孽?”
矮个子冷哼一声:
“什么狗屁魔族神族,老子的身份,你不配来问。”
乐玄见到问不出什么,赶紧一拉太姒:
“快走,有敌人杀进来了,公羊权和勾弼他们还蒙在鼓里呢,咱们得赶紧回去,用大阵防御,”
太姒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无限怨毒地看了高个子和矮个子一眼,随着乐玄飞奔而去。
矮个子见到两人遁走,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得意,对玄冥笑道:
“和尚,咱们今天到此为止,我们哥俩儿不奉陪了。”
说着和高个子一起也飞速疾奔而走。
玄冥没有动手阻拦,辛子秋自然也不会。
等这二人走远,玄冥忽然微微一笑:
“都来了,这下正好一网打尽,免得我费事了。”
他看向辛子秋,眼中闪着精光:
“喂,想不想大干一票?”
辛子秋却是一头雾水:
“到底怎么回事?”
玄冥一拉辛子秋说道:
“没时间多解释了,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辛子秋还惦记其他人的安危,手指一指那边,沉声道:
“他们怎么办?”
玄冥随口说道:
“没事,他们有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辛子秋半信半疑,微微有点犹豫。
玄冥说道:
“你若是不放心,尽管在这里等着,不过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不在我旁边,没有我共享的真炁,你也就是个普通凡人,真若是有什么危险,你也不过是陪他们一起死罢了,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凡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跟我走,我可以护住你,真正的战场在里面,若是能完成这次任务,所有人都平平安安,你自己权衡吧。”
辛子秋明白,他其实没有选择,若不想束手等死,就只能跟着玄冥走。
他说道:
“好吧,咱们走,不过你这次要将所有事情都讲清楚。”
玄冥点了点头。
辛子秋朝着众人喊道:
“诸位,请在这里等候,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心。”
徐良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能看出事情紧急,自然也不会阻挠。
徐良说道:
“小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要多保重,若有用到我们的地方,也不要客气。”
辛子秋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微笑,扭头便走。
这时,萧向东也冲了出来,对辛子秋说道:
“小秋,带上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玄冥瞧了萧向东一眼:
“你也是行者?”
萧向东迅速说道:
“我是三阶行者,”
玄冥笑了笑:
“好,那就一起走,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未必能护得住你。”
萧向东道:
“我知道,我实力低微,比不上前辈,但我有自保之力,地仙顶峰也未必杀得死我,所以我想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机缘。”
玄冥点了点头,带着两人疾奔而去。
……
目送着一拨又一拨人离开,场中其他人仍然是一头雾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领头人洪太尉,只见他仍旧端坐原地,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受了重伤的壬甲勉强站了起来,一身魔化鳞片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脸上全是血迹,但双眼依旧炯炯有神。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已经委顿倒地的皎月,冷哼一声说道:
“你也是魔族?”
皎月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是黄泉圣族的皎月,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魔族。”
壬甲冷冷道:
“你一个微末支脉的小小魔人,为什么会有上古魔族所用的兽血符箓?还拿来攻击我?”
皎月哪里知道什么兽血符箓,她完全是听令于洪太尉的指挥,当时在发动符箓之时,也是洪太尉传音给他,一声令下这才出手。
可这些她却不敢说,面对壬甲的喝问,只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正在这时,从通天路上又走来一人,一身素袍,大袖飘飘,正是乐玄。
他走到壬甲身边说道:
“你怎么样,还能走么?”
壬甲没理会皎月,对乐玄缓缓说道:
“魔族的人已经降临了?”
乐玄点了点头:
“没错,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我故意暴露了传送法阵的位置,魔族的队伍已经定位了入口,正在进入。”
壬甲又问道:
“太姒呢?”
乐玄摇了摇头:
“她还蒙在鼓里,先回到核心之中去了,相识一场,我不想杀她,让魔族的人动手去吧。”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
“唉,没想到我们终究还是背叛了人族,不过真的没办法,大限将至,我很快就会进入天人五衰,又迟迟无法突破,少阳道君的血脉也提取不了。再不想想办法,就只能和陆通一样,早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因此只能出此下策,跟魔族合作。不过只怕这片世界,就要毁在我的手上了。”
壬甲劝解道:
“乐真人不必太过自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魔族能够让我们延长寿元,突破境界,那为什么不能投靠他们?这个世界与其说是毁灭,不如说我们即将飞升到更高等级的世界之中,岂不甚好?”
这两人一唱一和,居然一伙的,而且早就联合了起来,投靠了魔族。
壬甲又问道:
“这些人怎么处理?”
乐玄皱着眉头:
“这些凡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壬甲也瞥了一眼众人,冷冷笑道:
“结界打开,通天路自然会覆灭,这些人恐怕都难逃一死,还不如现在给他们一个痛快。”
乐玄道:
“算了,少造杀孽,你我赶紧传送回囚笼核心,打开结界之时,我们要在场,才能把功劳坐实。”
正在这时,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
“乐玄,果然是你这个叛徒,事到如今,还想走么?”
……
第一百八十章 螳螂捕蝉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壬甲和乐玄忽然变了颜色。
两人环顾四周,并不见有人说话,心中更是狐疑。
乐玄大声呵斥道:
“谁在那边?藏头露尾,敢说风凉话,就不敢现身么?”
正在这时,陆通干瘪的尸体忽然间动了一下,紧跟着就像吹气球一样,涨大了好几圈,撑得鼓鼓囊囊,上面如蛛网一般的褶皱都变得平整光滑,好像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猛然间,尸体微微一震,上面的皮肤开始片片碎裂,里面露出了新鲜的嫩肉,光滑红润,宛若婴孩。
不仅他们,通天路上其余众人也尽皆骇然。
片刻,只见从陆通的皮囊之下,缓缓钻出了一个大头婴儿,迎风而涨,体型瞬间变大,成了一个精壮的青年人模样。
乐玄和壬甲大惊失色,以他们的仙人修为,居然有些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乐玄指着陆通道:
“你……你是……年轻时的陆通!”
陆通森然冷声道:
“乐玄,居然是你背叛了人族。你这个败类,早知这样,五十年前我就该亲手灭了你。”
乐玄惊道:
“你,你究竟用了什么法术,居然能假死,还能返老还童?”
陆通哼了一声:
“哼,若是不死一次,我怎么能将你这个叛徒揪出来?最近囚笼之中,魔族结界时不时就弄出点动静,我就知道咱们之中出了叛徒,要引得魔族大军侵入。因此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套返老还童的回春之术,就是少阳道君传授给我的。”
乐玄骇然道:
“这,这是太古仙术?”
陆通冷冷看着乐玄,继续淡淡说道:
“没错,你不是一直想要少阳道君的太古仙人血脉么?实话跟你说了吧,他早就分了一滴本命精血给我,凭借这滴精血,我可以施展一次返老还童之术,虽然只有十二个时辰,但也足够让我将叛徒肃清了。”
乐玄道:
“所以,你一直在配合我们?故意被杀死,好让我有机会实施计划,暴露传送大阵引魔族军队进入?”
陆通冷哼道:
“哼,你还不算太笨。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进入天人五衰,实在没有精力不眠不休,毫无懈怠地防御囚笼。既然魔族余孽一直蠢蠢欲动,那我何不将计就计,让你们觉得有机可乘,再把你们一网打尽,一劳永逸,绝了后患?”
乐玄脸色一阵阵变化,半晌才咬着牙说道:
“好你个老狐狸,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一次进入,不只有魔族军队,他们另外还有强援。谁胜谁负,也未可知。”
陆通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对,不过轰轰烈烈地大战一场,总比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要强。至少这一场战斗,我已做好了一切布置,占据天时地利,真若不敌,就是命该如此,我们就随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好了。
“咱们五个人有千年交情,我本希望能一起并肩作战,痛痛快快地一起活,一起死,可惜出了你这个叛徒。乐玄,咱们两个感情最好,说实话,我怀疑过公羊兄,也怀疑过太姒,但怎么也没想到背叛人族的会是你。”
乐玄毕竟是仙人修为,尽管初时有些惊惶,但很快便沉住了气,镇定说道:
“陆通,你说得对,我确实投靠了魔族。那又如何?我也快要进入天人五衰了,再找不到办法突破,我就要活不下去了。你们既然帮不了我,那我就得去找能帮助我的人。”
陆通眼光冷若秋霜:
“难道传承者还满足不了你么?”
乐玄咬着牙狠狠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天赋心境俱佳的传承者?我们自从五百年前就开始寻找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合适的人选屈指可数,根本就不够我们五个人去使用的。
“而且,就算你真的找到合适的传承者给我,又能够维持多久寿命?五十年,一百年?哼,你提出来的混账计划,听起来很好,其实根本就是空中楼阁,屁用都没有。
“还有那个什么少阳道君,我们折磨了他这么久,所有人都让你请出三尸大阵,将他直接炼化,可你总是推脱不肯,原来你早就跟他有了协议。哼,陆通,你个混账东西,难道你就准备把我们全都耗死么?我们死了,又有谁来看守囚笼?”
陆通微微动容,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的顾虑,其实这一次开启古墓,我已经选定了两个很不错的传承者,勾弼刚刚换了身体,公羊兄和太姒都暂时无虞,两个传承者这次由你我使用,至少还能延寿数十年,到时候未必不能突破,增加寿元,你又何必一定要投靠魔族呢?”
乐玄脸上一阵阵扭曲抽搐:
“我都说了,你这个狗屁法子根本就没用,只能饮鸩止渴。传承者只救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救得了一世?
“魔族,魔族才是我们真正的救星。他们许诺我,可以用精纯魔气为我灌顶,将我身躯魔化,至少能为我争取千年寿元,还能将我道胚改造,让我可以修习魔族功法,那可是比太古仙人还要厉害的修炼法门,换做是你,你不心动么?”
陆通眼神重新冰冷下来,愤怒得好像要喷出两道冷厉的火焰:
“混账东西,你以为魔族没有诱惑过我么?没有诱惑过公羊兄,太姒和勾弼么?只有你这个无耻怯懦,没骨气的软弱小人,才会为了自己的小命儿背叛人族,与你为友,真是我陆通的耻辱。”
他又看向壬甲说道:
“壬甲,七百年前,你只不过是汴水之畔的一个小小河妖,连年饥荒,奄奄一息,是我救了你,传授你道法,教你做人的道理,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也背叛了我们。看看你这一身的魔族鳞甲,真是让我恶心。”
壬甲低眉垂首,小声嚅喏道:
“是乐真人让我这么做的,他告诉我,让我在第三关弄出点动静,引你来找我,杀掉你之后,他就可以借机会使用传送大阵来到通天路,好留下破绽让魔族军队定位到囚笼核心的位置。这……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我……我地位低微,只不过是个听话的棋子罢了……”
乐玄大喝道:
“够了!陆通,你少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教训我们,咱们既然翻脸,那就是生死仇敌,别以为你返老还童,就有多厉害,我和壬甲以二敌一,难道还杀不死你?”
他从身后拔出双刀,持在手中,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壬甲犹豫了一下,也拿起羽扇,身上一阵黑气流转,破碎的鳞甲在慢慢修复。
陆通虽然对乐玄恨之入骨,但毕竟交情千年,叹了口气,也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是一柄明晃晃的的量天尺。
他叹了口气说道:
“没想到咱们兄弟一场,居然还要兵刃相向,早知如此,当年我绝不会因为觊觎魔神血脉,破坏牢笼。那一错,就错了千年。”
乐玄也恨恨道:
“少废话,错了就是错了,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咱们千年之前就该死的,苟延残喘到现在,也不算亏,各自拼死战一场,看看老天爷让谁能活下去……”
话音未落,双刀斩出,有如九天雷霆落下,银蛇狂舞。
他是凝聚了道胚的真仙,虽然为了怕打破通天路不能全力出手,只能爆发地仙顶峰的战力,但毕竟境界摆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能引动天地间的能量。
陆通见双刀袭来,手中量天尺一摆,迎上招架。
两件兵刃相碰,一圈又一圈的冲击能量如水纹般四散而开,带着风雷之声。
壬甲手持羽扇刚要猱身而上,可以他地仙修为,居然也被这一股能量推得身形一晃。
真仙之威,已不能用战力来衡量,即便压制自身法力,也不是普通地仙能够抵挡的。
两位仙人交战,也不会顾及普通凡人的性命,通天路上徐良欧阳春等人都感到了恐怖的威压,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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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一道道能量波动而来,每一次冲击都有开山裂石的威力,众人都面露骇然之色,这一击若是挨上了,不死也要重伤,却又避无可避。
正在此时,一直坐着养伤的洪太尉站起身来,一步之间便迈到众人前方,袍袖一拂,将所有的冲击都一扫而光,护住了所有人。
徐良等人本来还怕这位莽撞的太尉大人受伤,正要上前救助时,却发现他轻描淡写地毫发无损,这才微微安心,却又感到十分诧异。
场中,乐玄双刀飞舞,一道道恐怖的先天真炁朝着陆通攻去,壬甲修为略低,在他身边策应,手中羽扇也不停骚扰着陆通。
陆通此时借助返老还童术的威力,身体状态回到了巅峰,手中量天宝尺幻化出漫天星斗,排成一个又一个奇妙的阵法。
有的主杀伐,有的主防御,有的主困敌。
他本身就是阵法大师,整座古墓大阵全是由他主导设计修建而成,而他手中的量天尺,更是一件能将真炁组合成各种法阵的宝物,在他此时全力施为之下,虽然以一敌二,但并未落入下风。
三人又斗了一阵,乐玄见到陆通果然实力处于巅峰,自己一时间难以取胜,便大喝一声:
“壬甲,别和他缠斗,咱们进入内核,帮助魔族打开结界,到时候再一起对付这家伙。”
说着虚晃一招,转身便要遁走。
陆通骂道:
“混账,哪里走!”
足尖点地,便要追上前去。
乐玄也不理陆通,他擅长风雷系法术,遁速在五位方士中是最快的,全力施展下,陆通根本追不上他。
可他刚刚跑出十几丈,却觉得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挤压而来,四周空间几乎都被封锁。
他奋力前冲之下,只觉得前面仿佛有一道道看不见的厚厚石墙,脚下也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泥潭之中,似乎有无数双手在抱住他的身体,难以寸进半步。
被陆通的法阵困住了?什么时候?
乐玄情急之下,手持连掐法诀,片刻间换了十几种遁法,却始终无法摆脱这种束缚感。
猛地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前方站着一位身穿蟒袍,腰缠玉带的官员,正笑嘻嘻地瞧着他。
此人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皮肉外翻,血迹斑驳,却恍若不觉,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似乎对一切事情都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正是洪太尉。
乐玄并不认识他,但本能地感到了此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力,束缚住了整处空间。
“你是什么人?”
洪太尉嘴角一撇:
“嘿嘿,杀你的人。”
说着袍袖拂动,右手三指轻轻一捏。
两人相隔数丈,洪太尉的这一指又是轻描淡写,看起来似乎就像是画中佛祖在拈花微笑一般,毫无任何杀伤力。
可乐玄却觉得此时周围仿佛有三山五岳之力,一同挤压而来。
整片空间中,所有的能量都被挤压一空,就连他自己身上的先天真炁,几乎都要离体而出。
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强?
这已经不是真仙的力量了,按理来说,脆弱的通天路根本经不起这样强大的力量,早该崩溃了。
但因为空间被封锁,能量被局限在乐玄周围,一丝一毫都没有外泄,却没有引起通天路的任何变化。
这种难度,就好像在松软的豆腐上剁肉一般,肉被剁得粉碎,豆腐却丝毫没有破裂。
这种对力量强大的控制力,乐玄不仅自己做不到,甚至都闻所未闻。
元婴天仙?太古仙人?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这句话,整个人就感到一阵剧痛,浑身上下的骨骼如同泡沫般粉碎,肉体也被绞杀成粉末。
在乐玄碎成一片的烂肉中,一个毫不起眼的模糊小人儿,带着两滴精血,便要偷偷遁走。
洪太尉一阵冷笑,伸手一抓,那小人儿便被他气机牵引,飞到了他手掌之中。
洪太尉摊着手心,笑吟吟看着这个和乐玄面目一样的小人儿,只见他全身赤裸,皮肤透明,身体内部却没有任何脏器,只有一团金光闪耀。
这就是真仙的命根子,他们的元神道胚。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洪信之威
真仙得道,先天真炁结成了道胚,在许多教派中也被称为金丹真人。
他们的精气神,已经凝练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只有元神道胚还在,就算肉身经脉全部粉碎,也能够吸收到足够的能量重新复生,不需要夺舍或是化形。
这就是所谓“滴血重生”,乃是金丹真仙独有的本领。
当然,这不能延长固有的寿命。
寿元耗尽,道胚枯萎,进入天人五衰,那是自然规律,并不在此列。
乐玄的肉身被洪太尉一下捏爆,受到重创,但道胚仍在,并未死去,便想要隐秘地遁走。
一般来说,元神道胚极难杀死,因为它们不受肉体束缚,遁速极快,而且透明无相,很难被发现。
可乐玄做梦也没想到,洪太尉不仅功力远胜于他,更是精通神秘莫测的空间法术。
不论他速度再快,只要封锁住四周空间,那也如瓮中之鳖,再难遁逃。
洪太尉看着掌中乐玄的元神小人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
“唉,你说本官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
小人儿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几乎是抽噎着说道: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洪太尉咂了咂嘴:
“啧啧,好歹也是个真仙,活了上千年,怕死就算了,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喔,也对,有骨气的话,就不会连自己种族都要彻底背叛了。
“我不爱杀人,真的,杀人的感觉很不好,所以我给你机会。”
说着屈起手指,好像打弹珠一般,将乐玄从手掌心上弹了出去。
陆通在一旁看在眼中,忙说道:
“这位道友,乐玄罪大恶极,又是真仙之体,有滴血重生之能,决不能放过他。”
洪太尉笑道:
“无妨,我已经将他包裹在空间夹缝之中,他元神无处逃遁,所有感官全被剥夺,只剩下意识还能思考,再也无法作恶了。
“我这不算杀他,若是受不了,他可以自毁元神,很简单的……”
陆通脸色一变,洪太尉虽然没有杀死乐玄,却给了他世上最残忍的酷刑。
这就好比将普通人装在棺材里活埋,目不能视,耳不能听,身子不能移动,沉浸在绝对的死寂当中。
偏偏真仙元神强大,就算没有能量供给,也能再活数十年,这种折磨,实在比一刀杀了他更加难受百倍。
若是乐玄不自杀,恐怕只有发疯一条路。
可这人怕死的要命,也不知他会如何抉择。
陆通想通了这一层,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敢想象若是他与乐玄易地而处,该如何选择。
眼前的这个官员,口口声声说不爱杀人,但显然也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壮着胆子问道: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洪太尉整了整蟒袍,正色道:
“本官乃是大宋殿前太尉兼知枢密院事,洪信洪安平,是此次大宋寻宝队伍的头领,见过陆真人。”
陆通知道洪太尉不肯说实话,不过面对他的滔天威势,也不敢追问。
眼下形势危急,既然有了强援,自然不能错过,于是陆通恭敬行礼,说道:
“见过太尉大人,阁下功力通玄,陆通有个不情之请。”
洪太尉笑道:
“不急,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说着手一招,壬甲的身影忽然从他面前显现出来,被他一把揪住。
原来壬甲见到真仙修为的乐玄在洪太尉面前都毫无抵抗能力,早吓得魂飞魄散,头也不回地遁走。
可任他如何飞奔,身边的景物却毫无变化,仍在原地踏步。
就像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一般,壬甲在拥有空间法术的洪太尉面前,也无处遁形。
不过他比乐玄硬气得多,尽管被拿住,仍是尖利喝道:
“有种杀了我,折磨人不算好汉!”
他可不想步乐玄的后尘,那种滋味,只是想想都要令他发疯。
洪太尉冷笑一声:
“哼,瞧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真让人恶心。小小河妖,也配让本太尉动手杀你?”
说着用手轻轻在他背上一擦。
壬甲只觉得全身上下如遭雷殛,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惨叫了一声,跟着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原来他的整条脊骨都被洪太尉抽了出来,背上全身的鳞甲也被一起揪脱。
经历了抽筋剥皮之痛,壬甲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洪太尉将那条脊骨和一把鳞甲提在手中,只见上面乌亮透明,黑气滚滚。
他另一只手一招,不远处歪在地上的皎月整个人飞起,落在他身前。
洪太尉将手里的东西都扔在皎月面前,淡淡说道:
“你干的不错,我名字里带个‘信’字,自然要言而有信,这点东西,就赏赐给你吧。
“这些玩意大概是壬甲在受了魔族所灌注的精纯魔气之后自然产生的,你也是魔族,应该可以炼化吸收,至于能提高多少功力,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噢,顺便把这半死不活的家伙也带走处理掉,臭不可闻的,我看着碍眼。”
皎月感受到脊骨上面精纯的魔气,知道这是了不起的宝物,若是能够全部炼化,自己只怕能一步登天,拥有地仙战力也并非是遥不可及的妄想。
这一次古墓之行,尽管危险重重,但有了这件东西,一切都值得了。
至于没了骨头的壬甲,哪怕是地仙,她也不怕,带走之后用黄泉一族秘法折磨一下,没准还能问出些功法什么的,也算一件宝贝。
她赶紧大声称谢。
洪太尉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让她退去,跟着朝陆通说道:
“陆真人,我知道你想请我帮什么忙,但是我没办法答应你。”
陆通自然是想请洪太尉出手对付魔族军队,可听到他拒绝的如此干脆,疑惑地问道:
“魔族入侵,阁下也是人族,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洪太尉缓缓道:
“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我若是对魔族出手,那意味就变了,战斗也要升级了,结果绝不会是陆真人你想看见的。”
陆通脸色一变:
“这……是什么意思?”
洪太尉笑了笑:
“恕我不能直言,而且说实话,我讲了你也不会明白的。你只要知道,一旦我对魔族出手,就会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厉害人物纷至沓来,这片世界都会变成强者的战场。那个级别的战斗,生灵涂炭,寸草不生,根本根本没有普通人的活路。”
陆通面露惊骇:
“你是说,魔界的人会来报复?不可能,唯一的结界跟魔王一起,被四大神兽镇守封印,他们进不来的。”
洪太尉摇了摇头:
“从魔界到这里,还有别的方法,我就是从魔界而来。”
陆通面如土色:
“你……你是魔族?”
洪太尉耸了耸肩:
“我不是魔族,我只是告诉你,其他时空的强者进入这里,并非只有通过结界一种方法。但是你也不用担心,不论多厉害的外来者,穿梭时空时都得遵守同一个规则。
“只不过我若是对魔族动手,便破坏了规则,而规则一旦被打破,其他强者也就不会再守规矩,他们等于得到了开启战争的机会,那时候就算是我,也护不住你们。
“我刚刚处理掉乐玄和壬甲,已经做的有些出格了,不过尚在规则的容忍范围之内。其实我能做的,也只是护住这一次进入古墓的人,让他们不受伤害而已。其余的事情,我只当看戏,不会再出手。真正的主角,是刚刚离开的那个和尚,她会帮助你们的。”
陆通听他这么说,虽然感到少了个强援,心中颇为遗憾,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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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陆某不敢勉强,大战将至,请恕我不能在此久留,若是阁下愿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开启阵法,将所有凡人都传送离开。”
洪太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
“那倒不必,好不容易进来了,不如带他们看看热闹,倒也不坏,也许还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呢。”
陆通点点头道:
“如此也好,那陆某先告辞了。”
说着施了个礼,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洪太尉目送他离开,也大宋朝众人说道:
“诸位,陆真人邀请咱们去古墓内核,本官已经答应了他,咱们一起走罢。”
刚刚从他出手斩杀乐玄开始,便用上乘的空间法术封闭了空间,之后和陆通的对话,也没有半分泄露出去,因此大宋朝众人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只知道眼前一花,敌首便已伏诛,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此时听说要去古墓内核,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洪太尉有些太过莽撞。
里面显然是仙人级别的大战,危险重重,他们作为凡人,进去了那不是送死么?
洪太尉也不管他们怎么想,大袖一摆,一道无形的波动将所有人,包括曹国舅一起卷入其中,跟着他一起御空而起,朝着陆通的方向飞去。
……
玄冥化身的妙清和尚,以及辛子秋和萧向东此时也正在赶往古墓深处的路上。
辛子秋心中充满了各种猜测和疑问,借助饕餮之力向玄冥传音问道:
“我说玄冥,现在可以把所有事情都讲一讲了吧,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你一定要隐藏身份进来?”
玄冥想了想,对他说道:
“好吧,我现在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其实很多事情,你现在大概也已经知道了。这处古墓,是建立在一个太古遗迹之上的。在神话时代,人族和天外神族,或者叫魔族,曾经有过一场大战……”
她简单地讲述了一下太古大战的起因和经过,与辛子秋在壁画上所见和陆通所讲基本一致。
辛子秋对这些都已经了然于胸,但也没有打断玄冥,一来是想听听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而来也想看看这家伙有没有说实话。
玄冥粗略地讲了一遍,跟着说道:
“……这个遗迹,就是四大神兽和太古仙人封印魔族结界和太古魔王的地方。本来集合如此强大的力量,封印万无一失,可惜在一千多年前,被一帮蠢蛋方术士们给破坏了……”
辛子秋微微皱眉,这和陆通说的可有点不一样:
“等等,你是说,这封印不是被魔族破坏的?”
玄冥笑道:
“当然不是,嗯,或者说魔族也许也试图破坏过,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方术士们。”
辛子秋有点奇怪:
“为什么?他们自己破坏封印,还要在此镇守千年,是闲的没事做了么?”
玄冥哼了一声:
“当然不是,唉,这事情还得从头说起。你知道太古仙人是怎么来的么?”
辛子秋答道:
“听说是魔族创造出来的,具体原因不清楚。”
玄冥“嗯”了一声说道:
“具体原因等会儿再说,魔族的改造,其实也是一种实验,他们用了某种类似现代基因工程的方法,改造了一部分人族的身体和基因,将他们变成了强大的战士。
“这个实验不仅成功了,而且结果远超他们的想象,这些改造过的人族,也就是咱们所说的太古仙人,拥有了不亚于强大魔族的力量,而且还能遗传给后代。当然,也许是因为太古仙人太过强大,他们很难生育后代,因此真正的仙人后裔数量很少。”
辛子秋心中一惊,基因改造什么的,好像在看科幻片一般。
只听玄冥继续说道:
“可能是魔族觉得自己的试验品太强大,不利于控制,他们想了别的办法,经过不断改进,最终他们找到了另一种更加温和的手段。
“通过在食物和水源中添加一些物质,他们能够大面积地改造出弱化版的太古仙人,这些人没法修炼他们魔族的功法,自然也没法获得强大的力量,但是胜在人数众多,而且更加容易控制,这些人繁衍下来,就是现在人族修行者的祖先。”
“方术士们,就是这些人的后代,他们比普通人要强大得多,但没办法修炼真正的太古仙术,或者说魔族法术。他们想来想去,只能把原因归结到自身的太古仙人血脉太过稀薄的缘故。”
“为了能改造自身,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方士们想了很多法子,却都失败了,最终他们决定铤而走险,打起了这处囚笼的主意。”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玄冥的任务
只听玄冥继续说道:
“囚笼之中,有四大神兽,有太古仙人遗体,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位活着的强大魔族头领。
“方术士们觉得,只要能得到一点它们的精血,也许就能想办法改造自身血脉,让自己拥有太古仙人的力量和天赋,从而能够修炼更加强大的法术。
“所以他们费尽心机,小心翼翼地将封印打开了一点点……”
辛子秋疑惑道:
“这怎么可能,方术士们也不傻,他们难道不知道一旦封印打开,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
玄冥冷笑道:
“你一直在学校里呆着,对人心险恶见识的太少了。小偷偷东西之前,难道不知道被抓到要坐监牢么?杀人犯杀人前,难道不知道会有死刑等着他?这世界上的规矩和约束再多,也总有利欲熏心的人要铤而走险,无非是‘侥幸’二字作祟,他们都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不会被捉到。
“方术士们也是如此,他们大概是觉得过去了上千年,魔王的力量应该已经被磨灭殆尽,悄悄打开封印一角不会有危险,但他们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对于真正强者的力量,他们其实一无所知。
“长话短说,他们乱动封印,险些放出了魔王,幸好这个囚笼大阵设计精妙,力量强大,他们也总算没蠢到家,知道要及时收手。最后经过一番修补,便建立了这处古墓作为封印的补充,总算也能勉强支撑。只不过,这帮方术士们也因此要在这里时时刻刻盯着大阵,再也不敢离开。
“唉,其实说起来,这帮家伙也不算坏人,只是因为一念之差,便铸成大错。在这里坐牢千年,也算是为他们的当初的莽撞赎罪了。”
辛子秋听完,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魔族和太古仙人之间还有这么多渊源,更没想到方术士们才是造成这一切麻烦的罪魁祸首。
陆通大概是因为心中有愧,并没有告诉他实情,这也可以理解。
他想了想,淡淡地问道:
“你知道的这么多,还这么详细,是婆娑世界给你的‘基础记忆’吧。”
玄冥微微一愣,旋即说道:
“你连‘基础记忆’都知道?”
辛子秋气不打一处来:
“废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把我拐骗到这个世界来,连这些行者的基本常识都没给我讲过,到底能不能靠点谱儿?”
玄冥嘿嘿干笑两声:
“不好意思,我这人不擅于给别人当老师。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我的基础记忆,而我这一次的任务,就是进入古墓之中,阻止魔族余孽打开结界,放出魔王。”
至此,图穷匕见,玄冥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这早在辛子秋预料之中,不过他还是有点奇怪:
“你既然是高阶行者,修为怎么也得有真仙甚至天仙的水准了吧,怎么会来到一个小小的四级世界做任务?”
玄冥说道:
“我当然不会专门来四级世界做任务,这是我连环任务的一部分,整个任务链的起点在一个六级世界,也就是方术士们口中的‘魔界’。”
辛子秋顿时来了兴趣:
“你从魔界而来?魔界到这里的通道不是被太古仙人们封印了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玄冥笑道:
“婆娑世界无所不能,我任务进度到了这里,便被直接传送了过来,根本不需要经过什么结界之类的。
“你记得我说过吧,婆娑世界是由一个又一个时空组成。再告诉你一下,其实它们之间不是平行的,而是互相交错的,行者可以借助各种道具,穿梭其中。”
辛子秋暗暗感叹婆娑世界的神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能将这么多的时空玩弄于股掌之上。
但这些显然不是现在的他能考虑的问题。
辛子秋将念头转回眼前的任务,他还有很多疑团没有得到解答,于是继续问道:
“魔族既然有自己的世界,那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人族的世界?”
玄冥想了想说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很多事情跟现在的任务无关,我挑重要的简单给你讲讲好了。魔界之中,有众多种族,他们之间,也有合作和争斗,有和平年代,也有战火纷飞,总体上跟人族差不多。”
“在万年之前,魔界爆发了一场类似咱们地球上两次世界大战那样规模的战争,所有魔族都被卷入了战争,无数的种族被灭绝,整个魔界也遭到了巨大的破坏。
“最终,战败的一方,逃出了一批人,乘坐魔族的飞船,穿梭时空,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人族世界。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这些魔人虽然是战争的失败者,但依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和科技。他们进行改造人族的各种实验,一开始应该也没安着什么好心,估计是要建立起一支强大的部队,重新杀回魔界报仇。
“只不过实验的结果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创造出来的太古仙人太过强大,根本没法控制。所以他们就只能隐瞒目的,和人族一起生存,同时继续花时间在这里寻找别的手段,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不过这一研究,就是几百年过去了,后来时间冲淡了一切仇恨,慢慢很多魔族人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放弃了实验,不想回去了。
“这些人中的首脑,就是四大神兽,它们就是从魔界而来,后来跟人类相处融洽,又被敬奉为神明,生活也安逸舒适,渐渐还有了感情,根本就不想再继续什么反攻计划,索性在这里生活下来。
“正因为如此,魔族内部产生了矛盾,另一部分主战的魔族人仍然在继续着计划,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会诞生普通的修行者,他们就是第二批实验的产物。
辛子秋又问道:
“那魔族为什么又会和人族反目成仇?又为什么一定要入侵这个世界?”
玄冥继续说道:
“我刚刚说了,魔族人分成了两派,本来他们之间是互不干涉的。但是主战的那一派在完成实验之后,觉得时机成熟了,就想要打开一个通道,带领人族修行者大军去魔界反攻。这件事情被太古仙人发现了,自然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这一小撮魔人根本不是太古仙人的对手,被击溃之后,仙人们并没有杀死他们,而是准备将他们放逐回魔界,因此重新打开了通道,想要将他们传送走。就是这个看似慈悲,其实愚蠢的决定,才导致了后来的大战……
“太古仙人们不知道,他们打开的这个通道是双向的。在结界建立的那一刹那,无数的魔族人蜂拥而至,他们全是当年魔界大战战败的那一方,在魔界无家可归,又得不到资源修炼,所以一来此处,就看中了人族这块风水宝地,开始大肆掠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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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太古仙人也不是吃素的,两边就这样展开了大战。后来的事情就跟你知道的一样,魔族人不断打开结界,引来越来越多的强者,最后引来了一位部落头领,实力恐怕超过了天仙,达到了阳神金仙那个级别,没办法被杀死,四大神兽和太古仙人们只能将它封印在囚笼之中。
“这一次古墓开启,便是残留在人族地盘上的魔族计划了很久的一个时机,他们想要打开结界,放出头领,占领人界,甚至想要提升实力,好回到魔界反攻倒算。
“唉,总之这些人都是好战分子,嗜血残暴,不把他们弄死,人族没个消停的时候。你大概也知道的,数百年前,其实还有一次仙魔大战,也跟这个有关系。不过那一次魔族没有找到古墓的位置,因此也没演变成生死之战。
“不过后来,方术士们大概是因为寿元将尽,渐渐向人族开放了古墓,开始寻找所谓的‘传承者’,导致魔族也知道了古墓的位置。这一次他们筹备了很久,不仅在方士之中找到了突破口,而且还有了额外的助力。”
辛子秋奇道:
“‘额外的助力’是什么意思?”
玄冥淡淡说道:
“他们有了行者的帮助。
“这次的事件,其实是婆娑世界安排的一次对抗任务。接到任务的行者们分为两个阵营,一方要帮助魔族,想办法让他们打开结界,放出魔王入侵人族,甚至将两个世界合而为一。另外一方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囚笼,消灭魔族余孽。
“你刚刚看到的那个高个子和矮个子,都是行者,这两个人很强,不过这一次的任务有些特殊,因为是在一个低等级的世界展开,因此所有人的修为都会被压制到真仙之下。不然高阶行者全力爆发之下,可以轻易地毁灭整个古墓,毁灭其中所有法阵,对防守的一方太不公平了。”
辛子秋皱了皱眉头:
“那防守的一方,除了你还有谁?那个洪太尉么?”
玄冥微微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也知道洪太尉是行者?怎么猜出来的?”
辛子秋冷哼一声道:
“这还用猜?那家伙演技浮夸得一塌糊涂,就差把‘我是高手’几个字写在脸上了。他若不是魔族的,那十有八九是行者。”
玄冥笑道:
“没错,你猜对了,他是行者。不过这次的任务跟他却没关系。这家伙实力太强,已经超出了高阶行者的范畴,受到很多规则的限制,是不能出手帮忙的。”
辛子秋一愣:
“超出高阶行者的范畴?那是什么意思?”
玄冥答道:
“你所知道的行者有九个等级,一到三阶为初阶,四到六阶为中阶,七到九阶为高阶,但这并不是全部行者的划分。
“在高阶行者之上,还有一批至强者,他们的实力难以估量,拥有的权限也远超咱们的想象,但是他们同时也受到婆娑世界某些规则的约束和限制,不能随便出手。
“洪太尉就是这样的至强者,至于他什么等级,我才是个刚入七阶的小角色,没到那个身份地位,也不得而知。”
辛子秋心中一凛,他虽然知道这位高深莫测的洪太尉肯定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但也没想到他这么强大。
七阶行者的玄冥,至少有真仙顶峰的修为,那超过高阶的至强者洪太尉,恐怕不会弱于阳神金仙,甚至可能是在阳神之上更加虚无缥缈的那个无敌境界。
他感到十分困惑,于是问道:
“既然他不能出手,又不能做任务,那来这里干什么?”
玄冥咂了咂嘴:
“嗯……我怎么会知道,他来了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不过在行者的世界里,乱打听是很犯忌讳的。你还记得我梅官的那具分身曾经被人打成重伤了吧,唉,就是他干的。
“我当时还不知道洪太尉的身份,只是发现他有些不寻常,偷偷跟踪了一下,结果被他发现了,还教训了我一顿,当然人家下手留了情,没弄死我,还给了药让我治伤。”
辛子秋自然记得这件事,想起玄冥吃瘪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好笑。
他又问道:
“就因为这个他就把你分身打成重伤?也太霸道了吧。”
玄冥叹了口气道: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我就不跟你说了,这些不重要,以后没准你自己就知道了。”
辛子秋觉得玄冥遮遮掩掩的样子有点奇怪,不过他也不明白行者之间有些什么奇怪的规矩,按下了心中的好奇继续问道:
“好吧,洪太尉算中立看戏的。那你这边还有谁?”
玄冥嘿嘿笑道:
“你呀。”
辛子秋气得骂道:
“滚蛋,我一个一阶行者,你好意思让我去帮你做任务么?”
玄冥解释道:
“真的,就是你,我的连环任务做到这一步时,触发了最后一步的对抗任务,婆娑世界给了我两个选择。
“一个是随机挑选一位同级别的行者共同完成,另一个是赐予我饕餮之力,可以主动拉入一位低等级的行者进入,级别不能超过四阶。
“我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饕餮之力,将你拉了进来,帮你进入了行者的世界,怎么样,我这可是花了很大代价的,还不谢谢我?”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辛子秋冷笑一声:
“哼哼,我可谢谢你啊,谢谢你全家。因为你的这个破任务,我已经差点死了好几次了。我说,你不选择实力更强的中阶行者,专门拉我进来,到底有什么好处,这不是损人不利己么?”
玄冥没好气地“嗤”了一声:
“切,我说你可真是不知好歹,跟我做完这个任务,若是成功的话,你就一步登天,拥有超凡之力了。
“我为了帮你争取到这个机缘,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若是完不成这个任务,我就没办法得到真正的玄冥传承,想要再次进阶的话,还不知要等多久。若不是看在你老爹辛元礼的份上,我才不会帮你呢。”
辛子秋知道玄冥大概确实没有恶意,但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什么一定要帮自己,于是问道:
“你费了这么大力气,想要让我成为行者,到底是为了什么?咱们又不认识,为什么非要选我?”
玄冥笑道:
“我跟辛元礼是朋友,咱们虽然不认识,但是也很有渊源,具体的等回到现实世界再说吧。现在你只要知道我是一片好心就行了。
“你现在有饕餮之力在身,还有我提供给你几乎无限的先天真炁,虽然还只是凡人的境界,但战力绝对超过一般地仙,进入囚笼之中可不要拖我的后腿。”
到了现在,辛子秋想退也来不及了,只能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你这帮助人的法子还真是够特别的。我答应你一定尽力而为。不过还是那句话,等到任务结束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你都得……”
玄冥不等他说完,就笑着说道:
“好,放心,我一定将辛元礼的事情全都告诉你。”
辛子秋又道:
“行,那你现在给我讲讲,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玄冥摇了摇头说道:
“那还要什么计划,我可是高阶行者,按你们金丹派的实力划分,至少也相当于真仙顶峰,就算因为要压制修为,但毕竟境界摆在那里,直接冲进去大干一场就完了。”
辛子秋白了她一眼:
“你还说我是愣头青,我看你才是莽夫一个。这么大的事,你事先连一点计划都没有么?”
玄冥说道:
“这是婆娑世界安排的任务,两边实力不会相差太远,没什么空子可钻的。对面是进攻方,占据主动,咱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咱们这一方人少,只有你、我和几个方士,但单兵作战能力都很强,尤其是几个方士,都至少有地仙顶峰的战斗力,而且可以动用囚笼中的阵法。
“魔族那一边人数虽多,但个体实力一般。咱们要注意的,是那个高个子和矮个子,这两个家伙是六阶行者,实力很强,而且可能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你离他们远一点,让我来对付这两个家伙。”
辛子秋问道:
“你认识他们?”
玄冥点了点头:
“当然认识,这俩家伙虽然改变了外貌和武器,想要隐藏身份,但那个身材和气质,绝对错不了。
“他们是兄弟俩,高个子的那个是哥哥,叫岛津名太郎,矮个子是弟弟,叫岛津名次郎。他们兄弟出了名的嗜血残忍,经常以任务为名在婆娑世界中乱杀无辜。”
辛子秋眉头一皱:
“他们俩是日本人?”
玄冥“嗯”了一声:
“对,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行者来自全球各地,也未必都是好人。岛津家在行者圈子里臭名昭著,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跟我们很不对付。”
辛子秋追问道:
“你口中的‘你们’是谁?”
玄冥说道:
“行者的圈子也没那么和谐,其中也是有阵营的,我所在的阵营和岛津家不太对付,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些都扯远了,你要问计划的话,等下我去缠住岛津家两个小子,你和方士对付魔族,守住囚笼封印,若是有了危险……记得我当初交给你的那个救命的玉片吧。”
辛子秋点了点头:
“好吧,那怎么才算完成这个任务?难道杀掉所有侵入进来的魔族人么?不然的话,他们只要一直留在这里,咱们岂不是也要跟着一直防守下去?”
玄冥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能杀掉所有魔族肯定是最好的,这一次将他们一网打尽,免得以后他们再打囚笼的主意。不过,这恐怕有点困难,魔族生存能力很强,虽然谈不上滴血重生,但只要有一小块躯体残留,就有机会复活。”
辛子秋不太满意这个回答,玄冥这家伙一点也不靠谱,再问下去估计也没什么答案,看样子只能指望那些方术士们了。
他们在这里镇守千年,总该有些压箱底的手段来应对这种突发状况吧。
只听玄冥又嘱咐道:
“别逞强,任务能做就做,做不了就放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个一阶行者,这一次已经收获不小了,眼下保住的小命最重要。”
辛子秋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不这么想。
他表面上故作轻松地和玄冥开着玩笑,但心中却明白,若是任务失败,将会意味着什么。
魔界通道打开,无数的魔族将会占领这个世界,到了那时,他也许可以拍拍屁股离开,回到自己的地球世界中去。
但他的朋友们,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贾宪,贾芷晴,徐良,苏轼……
这些虽然都是另一个时空中的人物,但一个个都血有肉,都是和自己倾盖如故的好朋友。
无论如何,这一次只许胜,不许败。
绝不能让这片世界受到魔族的侵略。
……
两人是借助饕餮之力以神念互相沟通,虽然交流了很多信息,但实际上只花了不足片刻功夫。
在他们身边跟着的萧向东,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正在激烈地讨论,只是微微有些不解,为什么辛子秋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居然能跟仙人相抗衡。
他不是一阶行者么?究竟是隐藏了实力,还是启用了什么了不起的法宝?
当然,最令萧向东感兴趣的,还是玄冥的身份,以及她和辛子秋的关系。
……
飞遁之下,三人很快来到了通天路的尽头,只见不远处一块地方,有一个绿蒙蒙的大阵,正在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玄冥眉头一皱:
“传送大阵果然被暴露了,方术士们难道真的这么蠢么?还是说……”
辛子秋反应极快,马上接口道:
“出了内奸?”
玄冥正是这个意思,看了辛子秋一眼,面色有点沉重。
他们在这次任务中处于防守的一方,人本来就不多,靠的是个体战力强大,若是方术士中再出了内奸,不能齐心协力,那可有点不好办。
这时,后面有一道遁光驾到,正是陆通。
在他身后,还跟着洪太尉,以及大宋朝的众人。
辛子秋一见陆通,便是一愣:
“你是陆通,陆真人?怎么你没死,还长高了,也变得年轻了?”
陆通惨然一笑;
“形势危急,陆某不得不用了返老还童之术,假死骗过了乐玄这个叛徒,又将他和壬甲都斩杀了。”
辛子秋和玄冥对视一眼,果然有内奸,还好已经死了。
辛子秋还想向陆通问问究竟怎么回事,但见到他一脸心急火燎的样子,便把话压了下去。
陆通走到大阵旁边,朝着玄冥和辛子秋说道:
“乐玄暴露了大阵,魔族也许已经进入了囚笼核心。前路凶险无比。两位刚刚仗义相助,陆某不胜感激,也不敢要求两位继续跟着我去与魔族拼命,但人族生死存亡,恐怕皆系于今日一战……”
辛子秋打断了他的话:
“陆真人不用说了,我们来到古墓,就是为了这件事,请带我们进去吧。”
陆通知道面前这两人有那位深不可测的洪太尉背书,可以信任,便扔过来两块玉牌,说道:
“既然如此,那陆某多谢二位。这玉牌请你们收好,囚笼核心大阵中,有防御阵法,进入之人,若是没有玉牌,便会遭到阵法的不断攻击,作为保护手段。
“现在跟着陆某进入囚笼核心吧,进来之后,要多加小心,防备魔族在入口偷袭。”
说着一步踏入阵法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辛子秋和玄冥紧跟着他,也迅速走进了阵法之中。
只见一片柔和的绿光笼罩而来,紧随而来的,是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辛子秋只觉得身子不由自主,朝着莫名的空间飞去。
……
囚笼核心。
清瘦老者公羊权,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站在巨大的深渊之侧,神色复杂。
在他身旁,站着年轻俊朗的勾弼,也是一脸的紧张,对公羊权说道:
“公羊兄,乐玄和太姒也出去了好一会儿,怎么还没有回来?要不要用传音符问问他们?”
公羊权说道:
“沉住气,再等等。他们俩修炼的都是风雷法术,遁速远超一般真仙,就算外面真有什么麻烦,他们跑总是跑得掉的。”
勾弼说道:
“我,我只是怕……”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天动地,摄人心魄。
勾弼脸色一变:
“是大阵在发起攻击,有外人进来了,触发了阵法!究竟是什么人?”
公羊权也是一脸的严峻:
“事情不对。勾弼,咱们苟活了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也经历了无数,不过我有种预感,这一次的劫难,咱们恐怕撑不过去了,你怕不怕死?”
勾弼看了他一眼,反而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公羊兄精于卜算,你的预感绝不是无的放矢。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这次恐怕真的在劫难逃。既然如此,那小弟就跟着你,和入侵者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生死之事,各安天命。”
公羊权轻叹一声:
“唉,咱们身为仙人,本该逍遥自在地度过一生,可惜一念之差铸成了大错,被困在这里千年之久,苟延残喘,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比普通凡人还不如。你说的也对,咱们不如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死也死个轰轰烈烈。”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打斗的响动,夹杂着女人呼喝的声音。
正是太姒。
几名方术士相交千年,彼此熟悉无比,两人一下就听出了太姒的声音。
公羊权和勾弼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同时电射而出,朝着声音的方向冲去。
这里地方不大,片刻间两人就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数十名披着黑色斗篷的怪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太姒围在了当中,打斗在了一起。
太姒手掐法诀,不断打出一道道蓝黑色的电弧,将周围的黑衣人全部逼在身侧,但奈何对方人数太多,她苦苦支撑,左支右绌,好几次都遇到了险情。
勾弼见到太姒有危险,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拔出背后护手双钩,向黑衣人杀去。
公羊权也冲上前去,手中亮出两枚指虎,连环错拳打倒了两名斗篷人,大声朝着太姒问道:
“太姒,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乐玄呢?陆通怎么样了?”
太姒张嘴喷出一道九幽牝雷,将面前一名黑色斗篷人击得倒飞出去,紧跟着说道:
“陆通已经死了,被一高一矮两个怪人杀死的。都是因为壬甲这个混蛋背叛了我们。
“他将魔族大军引进了古墓外围,我和乐玄一时疏忽,暴露了传送大阵的位置,现在他们从外围进入了囚笼核心。”
公羊权脸色一沉:
“胡说,陆通道友之前改造过传送阵,现在你们一旦出去,大阵便会自动关闭,绝不会主动泄露位置,必须要有持有令牌的人重新开启才行。我和勾弼就在这里动都没有动过,陆通已经死了,若不是你,便是乐玄,他去了哪里?”
太姒似乎明白了什么,隔空答道:
“乐玄本来在我身后,可是我进来之后就见不到他了,难道是他背叛了我们?”
公羊权沉声道:
“难怪最近怪事频发,原来是壬甲和乐玄两个家伙。既然如此,太姒,咱们三个就拼死战上一场,就算死了,也算对得起人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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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身上泛起护体神光,扬起手中指虎,朝着斗篷人冲杀而去。
正在此时,有人恶狠狠地冷笑道:
“方术士们,你们的死期到了!”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朝着公羊权便冲杀而来,剑光霍霍,无可匹敌。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公羊权修炼千年,大风大浪经历了无数,早已心如止水。
面对着偷袭而来的滔天剑意,他虽然感到了其中蕴含的强大威力,但既不如何惊慌失措,也并无丝毫怠慢。
身子向侧方一晃,让开了这一击,紧跟着一拳轰出。
他手上的指虎,随着拳风,化为一道吊睛白额的玄色猛虎,好像半空中起了个霹雳,朝着高个子岛津名太郎的头颅扑去。
一拳既出,公羊权声威凛凛,浑不复之前老态龙钟的样子。
他忽然胸脯一挺,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几十岁,根根白发上都泛起了乌光。
岛津名太郎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身形向后一退,手中宝剑的剑芒迎向猛虎,狠狠一绞,将它斩成一片五彩云霞。
他兴奋地大叫道:
“厉害,你比刚才那个小矮子强得多了,这才有一点上古方术士的意思。”
嘴上说着,他手中宝剑招数未停,直直朝着公羊权不断劈砍而来,大开大阖,充满了开碑裂石的威力。
这根本不是剑招,更像是刀法。
公羊权镇定自若,同时气势不断暴涨,双拳挥舞之际,先天真炁不断幻化出青龙白虎等等异兽,与宝剑剑光混战在一处。
他脸上原本一根根蛛网般的皱纹,已经全部消失不见,皮肤无比地光洁平滑起来。
倏忽间摇身一变,公羊权从耄耋老者成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弱冠少年。
随着外貌的变化,他身上的先天真炁也在不断增强,瞬间就攀升到了地仙顶峰,隐隐还要有所超越。
同一时间,勾弼和太姒都心生感应,余光一齐瞥向了公羊权。
太姒大叫道:
“返老还童术!公羊权,你骗得我们好苦,原来你早就得到了少阳道君的血脉,练成了太古仙人的法术!”
公羊权早就预料到她会如此反应,刚待解释,可岛津名太郎的宝剑不断在他眼前飞舞,一轮狂潮般的攻势之下,他竟无暇自辩。
正在此时,只听又有人大喝道:
“岛津家的两个废物东西,赶紧给我滚开这里,别让你姑奶……爷爷动手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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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正是玄冥,她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改了说话的口吻。
听见声音,高个子和矮个子两人顿时面色一变,齐齐抛下了眼前的对手,朝着玄冥装扮成的妙清禅师冲去。
剑锏齐加,朝她身上招呼过来。
两位地仙顶峰的六阶行者,爆发出全力一击,哪怕是玄冥也不敢大意。
她双手一翻,第一次掏出了兵器。
四尖九刃十三锋、八卦子午鸳鸯钺。
……
辛子秋紧跟在玄冥身后进来,一眼便瞥见了她手中的兵器,心中顿时一惊。
他家传武学,源自清代武术大师董海川所创的八卦派,而这子午鸳鸯钺,便是八卦派的独门兵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辛子秋对这四尖九刃的奇型兵器再熟悉不过。
他从小就常常陪在老爸身边,看他演练鸳鸯钺。
什么八门金锁,二虎擒龙,他虽然不会练,但招式早就烂熟于心,每每眼馋得要命,曾经几次三番地缠着老爸要学。
可每次辛元礼都是给他一样的回应,教他打好基础,练好本门掌法剑法,才能学习鸳鸯钺。
辛子秋在大水缸上走了三年,练掌练了两年,学剑又学了一年。
等到他觉得自己基本功扎实,可以学习子午鸳鸯钺的时候,父亲却远渡重洋,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他见到玄冥居然也在用这套兵刃,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虽然八卦派是武林大派,门徒众多,但玄冥和他父亲同出八卦派,又都会用鸳鸯钺,这绝不是巧合。
她跟自己老爸究竟有什么关系?
玄冥这家伙每天看似嘻嘻哈哈,玩世不恭,但其实这面具下面却是极深的城府。
她给辛子秋透露的东西总是刚刚好,足够他明白任务的始末缘由。
但一旦涉及到更多的信息,她便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语焉不详地糊弄过去。
辛子秋想着:这女人的的身上,一定隐藏着和自己父亲极为深厚的渊源。
你大爷的,我早晚把你藏着的秘密揪出来。
可眼下形势危急,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辛子秋强行压下心中的好奇,向四周看去,只见数十名身披斗篷的怪人,黑压压的一片,将几名方术士围在其中。
虽然这些人在数量上占据了优势,但方术士们实力强大,即使以少敌多,也自保无虞。
加上周围防御大阵射出片片光点,在不断对斗篷人造成杀伤,双方僵持不下,一时间难分胜负。
他见状拔出血河剑,身形一闪,朝着那些斗篷人杀去。
……
公羊权见到忽然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前来帮忙,而且实力强劲,也感到十分奇怪,刚想开口询问,却只见阵法中光芒一闪,又进来了一大批人。
为首的正是陆通。
太姒见到陆通来到,精神为之一振,发出几道九幽牝雷逼退了周围的斗篷人,大声问道:
“太好了,陆通你还没死!咦,你怎么也会用返老还童术?乐玄呢?”
陆通沉声说道:
“乐玄和壬甲背叛了我们,已经被杀死了,眼下大敌当前,没空跟你说那么多了,若是咱们这次侥幸不死,陆某会解释一切。”
他看到公羊权也已经返老还童,知道太姒和勾弼必然有很多疑团,但此刻解释太多,难免会动摇他们的信心,因此先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在陆通身后,洪太尉笑眯眯地带着开封府的一批人也进入了这里,他们人数太多,没带着防止阵法攻击的玉牌,第一时间便受到了防御大阵不断的攻击。
但洪太尉将所有人护在身后,用手轻轻一挥,那无数攻击性的光束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距离他们有无穷远一般,怎么也飞不到近前。
众人战战兢兢,躲在洪太尉身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当中,虽然眼前的大战历历在目,光影纷飞,但却一点也影响不到他们这偏安一隅。
场中的一切,都好像是戏台上的表演,跟他们毫无关联。
只听洪太尉说道:
“诸位,这里是神仙大战,不是咱们凡人能够插手的,我们在这里看看戏就好。大家放心,人家都是神仙,即使打在一处,也会注意分寸,不会伤害到我们的。”
说着,他竟坐在了地上,掏出炊饼和水囊,优哉游哉地吃喝了起来,真如在茶楼中看戏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他们都是人中龙凤,自然也都不傻,到了这时哪里还看不出这洪太尉的强大之处。
可无论如何,也没人想得出他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所有人来此。
他们只是凡人,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更何况,这里面谁好谁坏,根本没人能分得清楚,即便是机智聪明如徐良,城府深厚如玄诚道人,博学多闻如贾宪等等,也没有半点头绪。
……
岛津家的两兄弟听到玄冥喊出了他们的名字,都感到十分诧异。
高个子的岛津名太郎手中长剑一指,用一口流利的汉语问道:
“你怎么会认得我们?你也是行者?”
矮个子的岛津名次郎也问道:
“行者?你是玉虚宫的人?还是须弥山的人?”
玄冥嘿嘿一笑,开始信口胡诌:
“你们猜不到么?那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其实是奥林匹斯主神殿的人,光明太阳神阿波罗就是我。”
两人闻言一愣,半信半疑。
兄弟俩虽然都是资深行者,但一时间也猜不透面前这个和尚是谁。
可就在他们微微出神的一刹那,玄冥动了。
她脚下走的是八卦门正宗的趟泥步,但在仙人级别的修为之下,缩地成寸,一个起落之间便跨越数丈,到了岛津两兄弟的面前。
步法迈出的同时,她的眼神再不复之前的吊儿郎当,而是透出肃杀冰冷的寒光,凝若实质。
僧人一张俊秀的脸上肌肉线条微微颤动,子午鸳鸯双钺泛着两道黑色乌光,朝着两兄弟冲刺而来。
岛津家的两人感受到了巨大的杀意,知道对面这个僧人非同小可,心中都暗道一声不好。
他们的身份已经被叫破,也不必再隐瞒,面对强敌,必须使出自己最强的看家本领。
两人同时一声暴喝,手中兵器之上光芒一闪,长剑和宝锏之上的封印散去,瞬间变化成了一尺三寸长的短刀。
锋芒利刃,寒光潋滟。
这才是两人真正的师承。
岛津家是日本合气道支脉,家传武学的是Tantojutsu,也就是短刀术,是一门集合了合气道,日本剑道和忍术三位一体的刺杀法。
名气不大,却极为难缠。
名太郎膝盖微微一曲,一个纵跃上前,短刀如穿花蝴蝶,绕过子午鸳鸯钺,直刺玄冥胸口。
矮个子的名次郎则是就地一滚,身子仿佛毒蛇一般到了玄冥身侧脚下,亮出了獠牙,一刀捅向她的下阴。
短刀术中本没有合击之法,但他们两兄弟自幼便在一起练武,配合了数十年,早就天衣无缝,竟是独辟蹊径,在家传武学上另创了双人同用的短刀合技。
哥哥名太郎身材瘦高,对敌时正面强攻,而弟弟名次郎矮小,用的是贴地刀法,专攻敌人下盘,教人顾上不顾下,十分阴损难防。
以二敌一之下,就算武功比他们高强许多之人,也得甘拜下风。
玄冥见名太郎短刀来袭,冷笑一声,手中鸳鸯钺微微一晃,锋刃与他短刀轻轻一贴。
在两人兵器将碰未碰之际,她忽然大拇指一拨,鸳鸯钺转了个大圈,锁住了名太郎的短刀。
八卦门的奇门兵器,绞索擒拿,专破刀剑,正是短刀术的克星。
在鸳鸯钺的手柄处,有两个造型奇特的鸡爪,又称为子午鸡爪鸳鸯钺。
这两个鸡爪,专门锁拿抓取敌人兵刃,尤其是刀剑类的薄刃冷兵器,天然便受到克制。
玄冥冷不丁锁住名太郎的短刀,脚下一抹,身子轻轻巧巧地一转,不仅避过了名次郎自下而上袭来的短刀,还将名太郎身子带得一个趔趄,紧跟着一腿踢出,踹向他肋下空档。
“给我撒手!”
这一脚来得又快又狠,名太郎若不撤掉兵刃闪躲,就得结结实实挨上一记鞭腿。
名次郎与他哥哥心意相通,短刀一摆,化为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刺向玄冥脚踝。
玄冥见到他来势汹汹,毫不退缩,鞭腿迅速变为戳脚,毫不停顿,脚尖反朝名次郎手腕踢去。
可借着这个当口,哥哥名太郎手腕一翻,已经解开了鸳鸯钺的绞索,反手持刀,朝着玄冥喉咙抹去。
玄冥腰一扭,身子斜斜右倾,避开这一刀,顺势一个鹞子翻身,鸳鸯钺又去磕碰他的短刀。
名太郎吃过一次亏,哪敢在和她兵刃相碰,手中短刀撒手,在半空中用另一只手接住,平刺而出。
这一下兔起鹘落,干净利索,是极为有效的刺杀招数,来自于东瀛忍术,却更加强硬。
玄冥却似乎对日本武术极为熟悉,早已料到他会有这一招,手中鸳鸯钺阴阳反转,鹿角处架住了直奔小腹而来的一刀。
三人近战肉搏,锋利的四柄短兵器在他们身前狭小的空间中辗转腾挪,每一招都恰到好处,险到了极点。
两位六阶行者,一名七阶行者,都有超过地仙的强横实力,对力量的把控已经到了妙到毫巅的地步,虽然激斗正酣,但能量一丝一毫都没有外泄。
什么光影,什么声响,什么气浪,对他们来说,都是在毫无意义的浪费能量。
这种力量的逸散转化,都是低阶武者对力量掌握不到位时才会出现的场景。
真正的强大仙人对战,已经步入返璞归真之境,在旁人眼中仿佛是一出没有声音的黑白默剧,全部的能量都转化为攻击力,根本没有多余的动静和那些绚丽缤纷的霞光。
虽然看起来并不热闹,但其中每一拳每一脚,无不蕴含着移山填海般的巨大威力,就算是普通地仙挨上了一下,也要被打得先天真炁溃散,粉身碎骨。
正在三位最强的行者激战之时,另一片战场中却变化陡生……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情势突变
辛子秋还在适应着由玄冥共享而来的力量。
浓郁的先天真炁,如春风化雨般,进入了他的内景天地。
先天无极功所化的阴阳二炁,如阴阳双鱼般不断旋转,将所有真炁融合进入内景,划分阴阳。
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精为万物之形,气为万物之能,神为万物运转变化之规则。
三位一体,精气神融合而成的先天真炁,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扩充着辛子秋的内景宇宙。
每一刻,都有一颗新的星辰诞生,无数的星辰融合成了星团,无数的星团融合成了星云。
一道道璀璨的星河,在他的内景之中诞生,不停运转,为这方宇宙提供着无限的能量。
此时此刻,辛子秋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仙人降世般磅礴无匹的力量。
他体内真炁几乎无穷无尽,不要钱一般注入到血河剑之中,将血色剑芒催动得如同冥河倒卷般,充满了肃杀之气。
血河剑毕竟曾经是仙家飞剑,虽然因为血河道人肉身损毁跌落境界而宝物蒙尘,但一旦有了大量先天真炁浇灌,便如一条沉眠的巨龙,从睡梦中骤然苏醒,凶威滔天。
……
辛子秋一个箭步迈出,手中宝剑点出,刺向一个黑色斗篷人的胸口。
“叮!”
斗篷人双手持板斧,横在胸前,斧面挡住了血河剑。
短兵相接,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辛子秋腕子微微一抬,长剑自下而上,改刺为撩,借着对方板斧的力道,斜斜划向他的肩膀。
斗篷人左手板斧横扫,斩向辛子秋手腕,同时右手板斧侧劈,砍向他腰眼。
势大力沉,勇不可当。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板斧威力虽大,但比宝剑短了一截,砍上辛子秋之前,自己咽喉要害便会先被宝剑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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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眉毛拧起,魔族人都不怕死的么?
他腰眼发力,身子在半空一转,让过了板斧。
斗篷人脚步前冲,占据了辛子秋让开的空隙,手中板斧往上一贴,便要顺势斩向辛子秋大腿。
就在斗篷人身子前冲的一刹那,辛子秋小腿一弓一勾,轻轻巧巧地踢上了斗篷人的臂弯,紧跟着借力一弹,飞身而上,双腿搭住了斗篷人的肩膀,身子一旋,居然直接骑上了他的脖子。
他故意让了半个身位,卖了个破绽,等的便是斗篷人重心移动的那一刻。
看看你斗篷下面到底是个什么面目!
辛子秋双手持剑,剑锋向下,直直插入了斗篷人包裹在帽子下面的头颅。
可令他惊讶的是,血河剑穿过了斗篷的帽子,却没有遇到丝毫阻力,长驱而下,似乎一剑扎入了空气中。
魔族人身体坚硬强悍,血河剑就算再锋利,也绝无可能毫无阻碍,如此轻松地破开防御。
辛子秋心中一惊,感到事情有些不对,真炁勃发,血河剑上生出剑芒,奋力一绞。
剑光将斗篷绞得粉碎,可斗篷下面却没有半个人影,只余一团被绞得散开的黑气。
这是魔族人的真身?不可能!
……
与此同时,几位方术士也遭遇了同样的困境。
公羊权一拳轰塌了一位斗篷人的胸膛,对方倒下,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里透出一缕缕黑气,动也不动了。
陆通手中量天尺也劈中了一位斗篷人,真炁将它的衣衫撕得粉碎,从中也冒出了一股股黑气。
太姒的九幽牝雷,勾弼的护手双钩,也击溃了两位敌人,情况亦是相同,对方根本没有肉身,只是黑气凝聚而成。
太姒发现了不对劲,立刻厉声尖叫道:
“这些不是魔族人,甚至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什么东西?”
另外几人也是一头雾水,手上不停,又打倒了几个斗篷人,发现他们全都没有形体,心中愈发惊疑不定起来。
魔族与人类不同,他们种族众多,形态也不尽相同,但绝不可能全是由黑气化成。
可闯入核心的若不是魔族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打囚笼封印大阵的主意?
……
玄冥正与岛津家的两兄弟激战不休,但始终关注着辛子秋那一边,见到被他们击溃的斗篷人并非魔族,心中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手中鸳鸯钺猛地一划,逼开对手,飞身纵跃而起,朝着斗篷人杀去。
手起钺落,两名斗篷人便被她斩中,爆碎开来,果然没有肉身。
这时身后两柄短刀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袭来,玄冥只能回身举鸳鸯钺相抗,嘴里问道:
“你们两个混蛋,打得什么主意?”
矮个子的岛津名次郎一阵狞笑:
“阁下武功确实高强,我们兄弟俩联手,也奈何不了你。不过,哼哼,这一次的任务,你输定了。”
哥哥名太郎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你以为我们会傻乎乎地带着魔族军队跟你硬拼么?这些家伙不过是拖延你们时间的障眼法罢了,我们真正的计划,早在进入古墓之时便已经开始了,可惜你这傻瓜还蒙在鼓里……”
玄冥脸色一变,不知道两兄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看着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
大宋朝的队伍里,不明真相的众人只能靠着自己的猜测,判断着场中的形势。
当看到辛子秋大显神威,击毙了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人之后,贾宪握住了拳头,显得异常激动,对身边的徐良小声说道:
“三将军,你可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秋他们对战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他知道徐良聪明过人,经验又丰富,便想问问他的意见。
徐良一对白眉毛挑了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道:
“贾老先生,我确实有些猜测,可这事情太过复杂,山西人也分不清孰好孰坏。不过我相信小秋,他对付的人,肯定是恶人。”
贾宪点了点头,又往场中看去,眼中流露出无限感慨。
辛子秋这个年轻人来历神秘莫测,武功进境也是不可思议般地神速,一个多月前初见时,不过还只是个内力粗浅的少年,连武林中的二流高手麻汝都斗不过,只凭着胸中一股豪气行事。
可到了现在,居然能和在世仙人并肩作战,并且丝毫不露怯意,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这孩子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本来就是仙人之身,只不过被某种封印禁锢了修为?
若是如此,他能瞧得上自家的孙女么?
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他早就瞧出自家孙女对辛子秋青眼有加,虽然两个年轻人一直相敬有礼,从未逾规越矩,但贾芷晴那份微妙的情感,却瞒不过他这个做爷爷的。
当然,辛子秋的人品学问,都是贾宪所喜欢的,加上又对自家有大恩,他并不介意将孙女的终身托付给这个小伙子。
不过若他真是在世仙人,那仙凡有别,两人的姻缘便难讲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扭过头去,看了自家孙女一眼。
只见贾芷晴端坐在地上,一张俏脸上无悲无喜,平淡如水,既没有因为辛子秋大显神威而激动,也没有因为场中情况不明而感到忧虑。
贾宪挪了挪身子,凑过去问道:
“芷晴,你怎么看?”
奇怪的是,贾芷晴依旧目视前方,丝毫没有反应。
贾宪只道她是关心则乱,注意力太过集中,没听到自己的话,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傻丫头,别那么紧张,有这么多仙人在场,没事的。”
可贾芷晴依旧一动不动。
贾宪心中一惊,用力地抓住孙女的肩膀,使劲儿晃了晃,大声呼唤道:
“芷晴,孩子,你怎么了?”
可就这么一晃的工夫,他只觉得手中一轻,握住贾芷晴双手忽然抓了个空。
再看孙女时,只见她身子渐渐化为一团黑气。
“嘭”地一下,黑气散开,贾芷晴消失不见。
大宋朝队伍中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一幕,尽皆心惊不已。
贾宪腾身站起,朝着洪太尉说道:
“太尉大人,这里……”
洪太尉扭过头来,面色如常地看着贾宪,伸手轻轻虚按,说道:
“不要紧,贾老先生请稍安勿躁,只要呆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到咱们。”
贾宪哪里坐得下?此时神秘莫测的洪太尉,就是他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他大声说道:
“太尉大人,我孙女她……”
洪太尉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摇了摇头道:
“不见了是么?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消失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贾宪闻言,心中更加惊讶,赶紧往四周望去。
果然,在场的人已经少了好几个。
玄诚道人已经消失不见,还有一直伺候着洪太尉的那个小厮毛猴儿也已经无影无踪,就连自己身边的白眉大侠徐良,也已经化成了一团黑雾,正在缓缓散去。
贾宪大惊失色,喃喃说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洪太尉笑道:
“大戏才刚刚开始呢,贾老先生请沉住气,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你的孙女不会有大碍的。”
看着洪太尉气定神闲的样子,贾宪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可依旧愁容满面,不知自己祖孙俩究竟卷入了什么样的麻烦之中。
……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无忧洞中,徐良大战玄诚道人之时。
昏暗的地下甬道中。
“徐良,你累了,打了一晚上,先歇歇吧……”
悦耳轻柔的声音从玄诚道人口中传出,徐良只觉得全身每一块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松弛下来,即便知道情势危急,也无力回天,只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再说。
他咬住自己的舌尖,想用剧烈的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但不论他如何牙关紧咬,都使不上半分力气。
眼前一黑,徐良失去了知觉……
玄诚道人对自己“景”字门的慑心秘术十分满意,走到徐良软倒的身躯前面,用手按住他的额头,缓缓说道:
“徐良,你没见过我,今晚的事情,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徐良空洞的双眼看着甬道上方,痴痴地点了点头。
玄诚道人又说道: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对我不能有任何隐瞒和抗拒,你听懂了吗……”
徐良喃喃说道:
“听懂了,主人。”
玄诚道人嘴角上扬,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他们东海蓬莱岛想在京师扎根,甚至慢慢取代莲花派,成为汴梁城的地下首领,便需要有强有力的外援帮助。
徐良在黑白两道都声名赫赫,若是有了他在暗中协助,那办起事来就将事半功倍,自己的实力也会如虎添翼了。
可就在他志得意满之际,忽然有人拍手笑道:
“玄诚道长的慑心法术,果然不同凡响,就连鼎鼎大名的山西大雁,也被你轻而易举地降服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在下可真是不敢相信。”
语音尖细,口气平淡,但听在玄诚道人耳中,却振聋发聩。
“是谁?”
他施展慑心术之时,精气神都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境界,周围数丈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官。
究竟是谁能在不知不觉间走近这里,还冷眼旁观了所有的事情?
玄诚道人扭头看去,之间从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个瘦高的身影,干枯松软的皮囊,好像个布口袋,软塌塌地包在骷髅身上一般,诡异而恐怖。
来人双眼中闪着碧油油的绿芒,幽幽说道:
“本座乃是黄泉一族四长老羽童,久仰道长大名,特来拜访。”
玄诚一脸警惕地问道:
“你怎么认识我的?贫道以前从未踏足中原,何来久仰之说?”
来人正是羽童长老借助康文平尸体所化的分身,他说道:
“玄诚道长虽然初来乍到,但本座已经观察你很久了,你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人才武功都属上乘,每天却只用来算计这些蝇营狗苟的凡俗小事,实在让本座替你感到不值。”
玄诚道人冷笑道:
“管你什么事?贫道与阁下素不相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偷窥我的隐私,念在初犯,贫道不和你计较,再如纠缠不休,哼哼,我蓬莱派也不是好惹的……”
他话没说完,忽然在羽童长老身后有人缓缓道:
“乖徒儿,十几年不见,你还好么?”
这声音无比熟悉,玄诚道人目瞪口呆。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真相大白
玄诚道人一身武功虽然出自东海蓬莱岛碧霞宫,但他真正的本领,则是来源于年幼时异人所授的道家“景”字门法术。
传他道法的那位异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始至终从来没有露过面,一切修炼之道和咒术法诀,全凭声音和意念传承。
玄诚道人对这位神秘莫测的恩师极为尊重,虽然素未谋面,又时隔二十多年,但他的声音却始终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无法磨灭。
如今在羽童长老背后发声的,正是这位异人。
玄诚道人突然间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心头大震,脸色巨变,下意识地双膝跪倒:
“弟子拜见恩师,不知您老人家驾到,未能相迎,请恩师恕罪!”
说话间,他眼神转动,环顾四周,可除了眼前的羽童长老之外,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声音再次响起:
“不用找了,时机一到,咱们自会相见,现在还不是时候。为师这次找你,是有一件大事要做,需要你的帮助,这件事对你好处极大,你可愿意么?”
玄诚道人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说道:
“一切但凭恩师安排,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个声音轻轻笑道:
“也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不过最近信陵君的古墓将要开启,你可听说了么?”
玄诚道人连忙说道:
“弟子听说了这个消息,不过据说古墓中藏着上古神仙传承,与先秦的方术士有关,消息以讹传讹,不辨真假。”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不必怀疑,消息千真万确,古墓之中确实有大机缘,正因为如此,为师希望你能拿到一个进入古墓的名额,随着大宋朝的队伍一起进来。”
玄诚道人面露难色,想了想说道:
“弟子初来乍到京师,人生地不熟,想要拿到名额有些困难。不过既然恩师吩咐下来,弟子无论如何,也一定想办法办成此事。”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你为人机智,又有谋略,为师相信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等到了信陵君的古墓,咱们便可相见。这位黄泉一族的羽童长老,是为师的伙伴,你有什么需要或者问题,都可以向他请教……”
到此,声音戛然而止,玄诚道人接到了任务,心中左思右想,却不知如何去办。
反而是化身康文平的羽童长老对他说道:
“玄诚道长不必烦心,若是大宋朝那边没有办法,本座可以牵线搭桥,帮你在莲花派和天枢阁那里讨一个位置。”
玄诚道人说道:
“如此便多谢羽童长老,不知在下日后该如何联系您?”
羽童长老说道:
“我身份隐秘,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这样吧,若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你便在国舅府门前留下暗号,我自然会知道。”
听到“国舅府”三个字,玄诚道人心中便是一动。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国舅府的总管胡士休,乃是莲花派的首脑人物。
原来这黄泉一族还和莲花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知这个羽童长老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当下千恩万谢,而羽童长老则将暗号的手法和细节传给了他。
两人就此分别,至于徐良,玄诚道人将他留在此处,任由他慢慢醒来,当成自己日后可用的棋子。
……
今时今日,在囚笼核心的最深处。
玄诚道人悠悠醒来,只见面前已经站定了几个人,分别是贾芷晴,毛猴儿和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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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身后,还站着那位半男不女的仙人壬甲。
玄诚心中疑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开口问道:
“几位,咱们这是在哪里?”
贾芷晴和毛猴儿对看了一眼,由毛猴儿踏前一步说道:
“玄诚道长,本座是黄泉一族的羽童长老,不知你还记得否?”
玄诚道人心中一惊,他按照约定,顺利进入了古墓之中,却一直没有得到后面任务的提示。
在他刚一进入古墓开始,便一直在寻找这位羽童长老和传授他道法那位异人的下落,可是跟着大宋朝的队伍转来转去,遇见了许多人和事,却唯独没有这两人的影子。
他们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谁能想到,原来羽童长老一直在自己身边隐藏着。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
“你是胡总管身边的那个小厮?阁下真的是羽童长老?你的样子……”
毛猴儿笑嘻嘻地说道:
“这是本座的真身,至于你之前见到的那个,只不过是本座炼制的一具分身而已,遇到了些麻烦,早已经被叛徒毁坏了。
“至于我的身份,道长也不必多想,本座在京师有很多事情要办,也需要借助莲花派的势力,这才屈尊纡贵,占据了胡士休身边小厮的身体,在这里服侍了他几年。
“如今胡士休已死,莲花派也名存实亡,本座也不必再隐瞒身份了。”
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玄诚道人还是不太相信,刚要再问时,一旁的贾芷晴却说道:
“乖徒儿,你莫要心急,为师自会慢慢解释一切。”
她樱唇轻启,开口却是男子的声音。
玄诚道人一听这声音,顿时大惊失色,这正是传授自己道法的那位异人的声音。
他是贾芷晴,这怎么可能?
这位英姿飒爽的小姑娘,顶多也不过二十岁,比自己还小了不少,怎么能成为他传授道法的恩师呢?
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贾芷晴胸口忽然迸发出一道强烈的金光,从里面走出一位青衣直缀的男子。
清瘦的面庞,挺拔的身躯,正是龙虎山的道士贾正亮。
玄诚道人见到他出现,更加惊讶起来,指着贾正亮说道:
“你……你是大罗符图中的那位上仙?可你的声音……”
贾正亮说道:
“声音变化,还不是小事一桩?乖徒儿,上一次咱们在你内景中见面时,还有外人在场,不便相认,如今才算是时隔二十多年后的真正见面,你很不错,道法练得很有些火候。这一次,为师让你更进一步如何?”
玄诚道人仍旧将信将疑:
“你……你真是传我道法的恩师?”
贾正亮笑道:
“我若不是你师父,之前你胆敢在内景中抢夺大罗符图,我便早取了你性命。你听好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念起了景字门神魂秘术的总纲。
一字一句,都击中了玄诚道人的心灵。
这秘术总纲,是“景”字门传人独得之秘,外人决计无法得知,贾正亮此刻念起,其身份不言自明。
到了此时,玄诚道人哪还会有丝毫的怀疑,赶紧双膝跪倒叩首道:
“弟子拜见恩师,今日得见恩师尊容,虽死无憾。”
贾正亮笑道:
“乖徒儿起来吧,莫要老是将生死挂在嘴边,咱们今天要图谋一件大事,还得讨个吉利呢。”
玄诚道人问道:
“请恩师示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正亮说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当年为师还是龙虎山天师道的一名道士,因为天赋异禀,被称为数百年难得一见的修道奇才,以弱冠之年,便成就高功法师之位。
“可惜龙虎山讲究血脉传承,只有老天师的子孙,才能继承天师之位,学到最高深的道法。因此无论我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无法获得真正的传承。
“无奈之下,我只能另辟蹊径,去上古典籍中找寻其他能让我更进一步的办法,终于被我发现,原来在伏魔殿中,龙虎山至宝大罗符图镇压着一尊魔王,是数百年前仙魔大战被洞玄祖师亲自封印在山中的。
“这魔王身上,有太古魔族血脉,一旦能得到些许,便可成就神魔之体,获得如太古仙魔一般的力量。
“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我便一直在想办法获得它的血脉,可惜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还因为一个不小心被老天师发现了我的意图,将我逐出了龙虎山,不过他给我留了点颜面,只说我是厌倦了修炼,回家照顾老爹去了。
“可一旦发现了上古隐秘,有了获得太古仙魔传承的机会,我又怎能轻易放弃,赋闲在家之时,我四处奔波走访,终于被我找到了打开伏魔殿封印的办法。”
玄诚道人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嚅喏道:
“这个方法莫非是……”
贾正亮笑道:
“没错,打开魔王封印的方法,就应在你的身上。”
玄诚道人有些糊涂:
“这,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贾正亮道:
“你是信陵君魏无忌的后裔,也是上古白泽血脉的传承者,拥有天然的禁锢之力,也是我打开魔王封印方法中最珍贵的引子。
“我花了很多时间,用了卜算秘法不断探究天机,终于找到了信陵君血脉传承的位置,然后发现了你,便传你神魂秘法,助你成长,在你修炼道法有成,神魂强韧之后,我偷偷取了你两滴精血,回到了龙虎山破阵。
“其后的事情也不必多说,当时老天师不在山中,又恰逢一个朝廷官员前来奉旨宣召,我便用了点小计策,将他引到伏魔殿中,破开了一点点的封印,得到了龙虎山至宝大罗符图和魔王精血。
“最后,我杀死了这个太尉,将所有的事情全推在这个他身上,而我自己也假死,将神魂借助大罗符图附身在女儿芷晴身上,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龙虎山的师兄弟们不明就里,还以为我真的遭遇了妖魔。哼哼,殊不知我早已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而他们自以为镇压在山下的魔王,也早已脱开封印遁走。”
玄诚道人听得遍体生寒,只觉得眼前的这位恩师,并不像自己想象般的那样仙风道骨,而是充满了恶念。
他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那大殿中的魔王呢?”
贾正亮双目放光,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哈哈,难得你问到这里,这是更精彩的部分。我救出了魔王,它感恩戴德,告诉了我一件大秘密,就在这信陵君的古墓之中,镇压着一尊比他强大不知多少倍的魔族首领,如果我们能将它也解救出来,那么就有希望飞升到魔界之中,获取太古魔神的真正力量本源。
“那可是上界大人物的传承,若是我能得到一点点,到时候什么天师道,什么方术士,通通都要靠边站,我贾正亮,才能镇压世间一切。
“我听到了这个消息,很快决定和魔王联手,后来,我们又找到了当年仙魔大战的幸存者,也就是这位羽童长老。他本来就是魔族后裔,自然愿意跟我们一起干,我们筹划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了古墓开启的时机,进来成就大事。”
“怎么样,乖徒儿,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玄诚道人脸色发白,颤声问道:
“恩师,徒儿实力低微,只不过是一介凡人,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贾正亮笑道:
“你?你是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不瞒你说,千年之前,方术士们曾经打开过封印的一角,不过后来这帮懦夫胆子太小,又用信陵君的精血,将大阵的漏洞补上了。
“这阵法修补得极为完美,非天仙而不能破,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我找到了信陵君的直系后裔,用你身上的白泽之血,我就可以重新废掉他们修补的阵法,将囚笼开启,放出魔族首领至尊。”
玄诚道人听完,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他等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了当年传授自己艺业的恩师,但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大阴谋的开始。
玄诚道人并不傻,知道与眼前的贾正亮合羽童长老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但对方实力强大,自己若不从命,必然会被杀掉灭口。
无奈之下,他只能试探地问道:
“恩师有命,弟子不敢不从,可是,这里是方术士的地盘,难道他们就没有半点防备么?”
贾正亮笑道:
“当然有,他们镇守千年,怎么会毫无防备?只不过我们这次计划缜密,又有多方协助……”
他指了指身后的壬甲笑道:
“……这位壬甲兄,就是计划中的另一个关键环节……”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瞒天过海
听了贾正亮的话,壬甲笑道:
“贾先生高抬在下了,这些事情不说也罢……”
他有心将自己扮演的角色含混过去,不过贾正亮却似乎正在兴头上,打断了他说道:
“无妨,待我讲出来给乖徒儿听听,教他也明白,当师父的并没有骗他。”
跟着也没在意壬甲的脸色,继续说道:
“方术士们建造这座古墓,是为了修补破损的囚笼大阵,可这囚笼是太古仙人所造,哪有那么容易修缮?他们修为低微,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利用这个古墓中的阵法,掩盖住了原本的漏洞,说白了,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
“当然,这是个极其精妙的障眼法,即使是地仙,也绝对无法绕过古墓大阵去到囚笼之中。但是,也不知道他们发了什么失心疯,非要每隔一段时间对外界开放古墓,来选择什么‘传承者’,也许他们是大限将至,或者对自己的阵法太过自信,总之给了我们机会。”
“别人找不到囚笼,可我有伏魔殿中的魔王精血和大罗符图两件至宝,可以凭借魔族精血之间的微妙感应,并借助大罗符图之中的‘太玄破界神符’来定位到封印魔族首领至尊的位置。这是那些方术士们做梦也想不到的。”
“而我们的计划,之所以能瞒过了所有的方术士,全靠壬甲兄在他所镇守的第三关动了手脚,借着情势混乱的工夫,调动法阵,将通关信物周围所有的人都传进了通天路。
“在这个传送的过程中,我们才能用大罗符图中的‘瑶光天冲阴鬼敕箓’瞒天过海,以鬼兵作为替身,进入通天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掩人耳目。
“而我们自己的真身,则悄悄地依靠伏魔殿中那位魔王的精血指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囚笼。有了那些鬼兵和行者大人的帮助,我们才能争取到时间,来完成这最重要的,也是最终的一步。”
玄诚道人越听越是心惊,他对信陵君的古墓了解不多,只以为是一处存放着上古方术士道法传承的宝藏,却没想到居然牵扯到了另一个更强大的种族。
他身为道士,自然也听说过魔神和太古仙人之间的一些故事。
虽然支离破碎,语焉不详,但传说中一旦魔神重现,便是灭世之灾。
而自己的这位“恩师”贾正亮,简直胆大妄为到了极点,龙虎山前代天师镇压的魔王,他都敢放出来,而且连仙人都要奋力囚禁的魔兽至尊首领,他也敢打主意。
这种事情,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想到这里,玄诚道人不由得脊背发凉,冷汗都冒了出来,颤抖着嘴唇,谨小慎微地问道:
“恩师,请恕徒儿愚笨,这魔族首领被方术士们镇压于此,肯定事出有因,我们自作主张将它放出,会不会……导致天下大乱?”
贾正亮冷笑道:
“天下大乱?哼,不错,魔主降临,打开上界通道,无数魔族将会进入,争夺人间界的资源。不过倒霉的也只是普通凡人而已,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魔主至尊一旦君临天下,我们作为解救他离开囚笼的最大功臣,自然会受到青睐。
“我已经得到了伏魔殿中那位魔王大人的保证,到了那时,我们这些人不但可以享受魔神精血灌体,获得无上的力量,而且还能得到太古魔神的道法传承,有了这些,成就真仙亦不难矣,甚至天仙之位也未必是奢望。
“而且,一旦魔主能够打开勾通魔界的通道,两界就有希望合二为一,我们就相当于羽化飞升一般,直接进入上界,有这样一步登天的难得机会,你还有工夫去考虑普通凡人的死活么?”
玄诚道人越听越是心惊,可他只不过是个会些道法的普通凡人,见到贾正亮一脸笃定而疯狂的样子,他知道再劝下去也是无用。
既然上了贼船,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他看了看四周,指着一脸痴痴呆呆的徐良问道:
“怎么他也在?”
贾正亮笑了笑说道:
“这位白眉大侠,受了你的慑心法术,可以当个探路的炮灰,等下在我设下阵法,开启囚笼之时还有用处。”
壬甲在一旁听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贾先生,事不宜迟,咱们先别慢慢解释了,赶紧做正事要紧,免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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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正亮摇了摇头道:
“不着急,两位行者大人还没来呢,咱们即使去了囚笼的位置,也不过是在原地等候而已。解开囚笼封印需要大量的真炁,单凭我一人之力,就算有白泽血脉和魔族精血,也难以做到,还得要他们两人帮助才行。”
壬甲似乎很反感那两位所谓的“行者大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两个人你是从哪里找到的?他们嗜血残忍,功力又极为高强,已经杀了苍蜃和胡文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无情,在背后捅咱们的刀子,我有点信不过他们。”
贾正亮笑道:
“壬甲兄不必多虑,这两人和我们有相同的目标,至少在打开囚笼封印之前,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他们绝不会有二心。而且方术士的一方,如今会有厉害的人物进来帮忙,我们还得靠这两位行者缠住他们,转移视线,好让我们能顺利进入囚笼所在的位置。”
壬甲又问道:
“那他们怎么找到我们?”
贾正亮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符箓说道:
“我们早已经计划好了,这是用我们本命精血所书写的大搬运神符,我和两位行者每人一张,只要激发神符,便能穿梭虚空,将神符的主人送到另一张神符所在的地方。
“两位行者大人会随身带着大搬运神符,先引所有人进入方术士的地盘,将战场设在那里,展开大战,吸引方术士们的注意,等到一切就绪,瑶光天冲阴鬼敕箓失效之后,他们自然会激发神符,跨越空间来到我们这里。
“到那个时候,即使方术士们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也来不及赶到此处了。所以说,这个计划无懈可击,我们此行必定马到成功。”
羽童长老也笑道:
“大罗符图不愧是龙虎山千年至宝,果然妙用无穷,其中各种符箓之神奇,真是令本座大开眼界。当然,贾先生也是神机妙算,才能定下如此周密的计划。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向前,去看看这能够封印太古魔族巨擘的囚笼,究竟长个什么样子吧。”
贾正亮笑道:
“如此甚好,待我施法,在前面指路。”
说着化为一道金光,又回归到了贾芷晴体内,控制着自己女儿的身体,走在了最前面。
这里信陵君古墓中最核心的位置,也是方术士们所镇守的囚笼所在,范围极其广大,众人越靠近囚笼,周围的景色越发光怪陆离起来。
五色云气,在空中覆盖了大片大片的区域,好像棉花般将众人紧紧包裹,一道道扭曲怪异的闪电穿梭其中,不时发出凄厉的哀鸣。
贾正亮操纵者贾芷晴的躯体,手中飞出了一团紫红色的精血,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说道:
“大家不必惊慌,有魔族精血感应指引,咱们不会迷路,而且魔族首领至尊的囚笼就在前方不远处。”
说罢带领众人一路破开迷雾,径直向前。
可越走下去,无形的压力就越发增大,玄诚道人和徐良都是凡人,走起来已经十分吃力,贾正亮见状,运起了金光神咒,将他们护在了身后。
往前走了没多远,终于迷雾散去,众人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只见在他们的正前方,是一大片紫色的光幕,上面华彩流动,发出耀目的眩光。
仔细看时,这光幕上有各种古怪的影子,有的背生双翼,俯冲翱翔;有的足踏巨蛇,遨游虚空;还有的头上长角,正在发出凶猛的咆哮,震人心魄。
众人认了出来,这些都是太古神兽,化为神光守护着囚笼。
在光幕的背后,有一根根冲天的高大石柱,伫立在地面上,围成了一个方形,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一般。
石柱上面画满了各种玄奥难明的花纹,即使隔着光幕,也散发着滔天的威压。
在这些石柱围成的区域中,却是绿草葳蕤,生机盎然,与外界末日来临般的景象格格不入。
贾正亮见到此处,不由得喜形于色:
“就是这里,你们看,即便过了不知几千几万年,在囚禁太古魔神的这个地方,依旧有如此旺盛的生机,这样的修为,几近不死不灭,唯有阳神金仙才能做到,我们绝对没有来错地方。”
在石柱中间的绿草丛中,有一个二尺多高的小小祭坛,上面空空荡荡,只有一缕碧蓝色的火苗,在凌空虚燃,光芒晶莹温润,宛若一块剔透的宝石,散发着邪魅的气息。
贾正亮一指祭坛,大笑道:
“哈哈,那便是魔主至尊的元神,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即使隔着囚笼大阵,我也能感到上面精纯而充沛的力量,连我的大罗符图都在与这魔神能量产生共鸣。胜利就在眼前,待我布下阵法,等待行者大人到来,一起破开封印。”
说罢,他从贾芷晴的身体之中显化而出,口中念念有词,一张又一张符箓凭空燃烧,释放出了强大的能量。
这一道道能量化为五色霞光,在光幕之前形成一个个排列有序的阵眼,众人虽然不懂阵法,但也能感受到随着各处阵眼的布下,此地的空间开始起了奇异的变化。
在众人脚下,这一丈方圆的地方,周围的炁开始旋转波动,越来越快,仿佛一个有巨大吸力的旋涡,将四周的天地元气疯狂地聚集起来,即便是玄诚道人这样的凡人,也能感受到这里的炁浓郁得简直要滴出水来。
就在贾正亮专心准备阵法之时,壬甲忽然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脸色大变,恨恨说道:
“不好,外面有事情发生,我的分身被人灭杀了。”
贾正亮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眯起说道: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感应错了?你的分身是由魔族精血所铸,强韧无比,哪有那么容易被人灭杀?”
壬甲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缓缓说道:
“我自己的分身,怎么会感应错了?而且灭杀我分身的人很可能异常强大,一瞬间便将精血抽离摧毁,否则若是我的分身与人缠斗受伤,我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可现在连一点征兆都没有。就这么在一瞬间被直接灭杀,肯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他此话一出,羽童长老等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容不得一丁点的闪失。
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他们便会从此成为过街老鼠,永无宁日。
因此在听说壬甲分身突然被灭之后,众人都十分警惕。
唯有贾正亮神态自若,对自己的计划信心十足:
“不要慌,就算有什么强援,也绝对没法及时赶到这里阻止我们,只要囚笼被破,到那时有金仙级别的魔主出手,什么对手都不在话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布阵,不多时,阵法便已成了。
贾正亮胸有成竹地笑道:
“万事俱备,只等两位行者大人便可,我的‘瑶光天冲阴鬼敕箓’也差不多到时间了,他们随时都可能会来,大家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他忽然身躯一震: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来了!”
只见此处空间一阵如水纹般地波动,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飞奔而出,大声叫道:
“快点启动阵法,我们一起破开囚笼!”
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躁,几分狼狈。
贾正亮微微一惊。
出了什么事情?这两人怎么如此惊惶?
只见岛津家的两个行者手中握着尚在燃烧的符箓,破开空间落在地上,在他们身后,却还跟着三个人影。
一个手持宝剑的高大青年,一个拿着鸳鸯双钺的俊秀和尚,还有一个中年人,手中握着一柄白玉如意,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和不知所措。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黄雀在后
辛子秋一剑插入黑袍斗篷人的脖颈,却只绞散了一团黑气。
他心头一凉,顿时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这根本不是所谓的魔族大军。
魔族人身具太古血脉,哪会如此不堪一击?
感到事情蹊跷的并不止他一个人,玄冥和几位方术士们在击溃了几名黑袍斗篷人之后,脸色都沉了下来。
看着岛津家的两兄弟露出得意的笑容,辛子秋心中好像打了一道厉闪,顿时豁然开朗。
“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两个混蛋在拖延时间!”
他紧跟着向陆通大声问道:
“陆真人,你们有直接通往囚笼的传送阵法么?”
陆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还是回答道:
“没有,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会修建直通囚笼的传送阵,想要去囚笼,必须要经过四五个不同的传送阵,而且要由我们几人共同开启才行,如今乐玄已死,暂时谁也去不了囚笼了。”
很显然,为了避免有人私自前往囚笼,方术士们才定下了如此的规矩。
辛子秋笃定岛津家的兄弟俩肯定有前往囚笼的办法,这才会故布疑阵拖延时间,可现在传送阵不能用,一旦他们跑掉,自己和玄冥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具体的计划,但心里明白,他们身上背着婆娑世界的任务,必须要打开牢笼放出魔族首领,所以只要跟住两兄弟,就还有机会帮助玄冥完成任务,拯救这个世界。
于是大声朝着玄冥说道:
“玄冥,他们要去囚笼,别让他们跑了!”
玄冥反应也极快,听到辛子秋呼喊,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眼珠一转,将鸳鸯钺交到单手,腾出手来从怀中翻出一颗血色小球,晶莹剔透,散发着朦朦的光晕。
玄冥两根手指捏着小球,咬了咬牙道:
“辛子秋,这回我信你一次,可别让我失望了。”
说着将这小球朝着岛津家两兄弟投掷而去。
岛津名太郎此时已经激发了大搬运神符,借助符箓之力破开了虚空,强大的空间之力将他身子包裹,几乎就要隐没入扭曲的通道之中,穿梭离开。
见有暗器袭来,他手中短刀下意识一摆,将小球一劈两半。
轰地一声,一团血雾炸开。
几滴极其细小,微不可查的血滴,卡在岛津名太郎消失的那一刹那,附在了他的身上。
辛子秋看着玄冥,有点气恼地问道:
“不是让你拦住他们吗?你干了什么?”
玄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没好气地说道:
“你懂什么?刚刚我拼着损耗功力,以本命精血凝成一颗丹丸,有几滴附在了他们身上,就算他们跑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过我的追踪。事不宜迟,你快跟我一起走。”
辛子秋并不太想跟着玄冥一起追下去,谁知道岛津家那两个小鬼子准备了什么花样在等着他们,万一自己和她一露面就被偷袭,玄冥是高阶行者,自然是不怕的,他可就危险了。
别说什么金钟罩,什么戊土神雷,在实力等级差距巨大的情况下,这些护身功法根本就顶不了什么用。
可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若是自己临阵退缩,单靠玄冥一人根本没有把握阻止岛津家的两兄弟,更何况两个小鬼子既然有如此周密的计划,肯定还另有帮手。
虽然这不是他的世界,但辛子秋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让他没办法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末日浩劫降临。
正在他略一犹豫时,忽然场内另外一边也发生了变故。
洪太尉率领的大宋队伍中,徐良,贾芷晴,玄诚道人和毛猴儿等人全都化成了黑雾消失不见。
辛子秋瞥见了这一切,心中便是一惊。
诧异之余,他忽然隐隐间想通了很多东西,狠了狠心,对玄冥说道:
“走,一起走,不过你得保护好我,不要追上去被人家偷袭。你能带几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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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点了点头道:
“只能带一两个人,穿梭空间很危险,人多了我保护不了。你别指望方术士们了。”
方术士们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辛子秋和玄冥早有共识。
玄冥说着,拉着他的手,运起道法,便要依靠本命精血的感应追踪而去。
就在这时候,辛子秋忽然灵光一闪,大叫道:
“太尉大人,将国舅爷借我一用!”
洪太尉坐在不远处,似乎早有准备,闻言笑道;
“可以,本官就等你这句话呢。”
说着轻轻一推身边的曹国舅,一股柔和的巨力将曹景休凌空托起,飞向辛子秋和玄冥。
辛子秋一只手拉住玄冥,另一只手接住一脸懵逼的曹国舅,对他笑道:
“国舅大人,你来了古墓中这么久,也该出点力了,跟我一起去解救全人类吧。”
曹国舅被他说得一脸懵逼,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辛子秋拉着手,在玄冥道法运转之下,消失不见。
……
囚笼之前。
岛津名太郎一个骨碌落在地上,心中有些发慌。
在精血附身的那一瞬间,他便明白了玄冥的用意,知道自己并没有摆脱追踪。
按他们两兄弟和贾正亮的计划,本该是利用鬼兵敕箓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然后摆脱方术士们的纠缠,使用大搬运神符去囚笼处和贾正亮汇合。
这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可他们却没料到半路会突然杀出个玄冥,不仅武功高强,还有众多匪夷所思的道术。
对抗任务,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
因此他一落地,便迅速吩咐贾正亮开启阵法,打开囚笼,以免玄冥追来横加阻拦。
可是话一出口,却已经晚了。
玄冥穿梭空间的速度极快,已经尾随着他们降临到了此处,身后还跟着辛子秋和曹国舅两人。
辛子秋降落于此,耳边忽然想起了熟悉的任务提示声音:
“你完成了任务:探索汴梁城底下的信陵君古墓。”
“你在本次事件中的任务进度:2/6。”
“你的任务评价将在完成本次事件之后给出。”
“……”
“你开启了额外的连环任务:”
“任务名称:万星帝主紫微星君陨落之谜。”
“任务等级:七级。”
“任务第一步:获得四象六合囚笼大阵之中封印元神的身份秘密。”
“备注:额外的连环任务将不会影响本次事件的任务评价,失败后也不会有任何经验值和星源之力的惩罚,但是每完成一步将会给予特殊的奖励,全部完成后将给予独有的传承和称号。”
“……”
辛子秋轻轻舒了口气,他终于又完成了一项任务。
这一次婆娑世界之旅,他一共领到了六个任务,只要完成任意三个就可以回归自己的现实世界。
如今已经做完了两个,还差最后一个任务就可以提前结束本次事件,安全地返回了。
当然,前提是他能成功地阻止魔主降临。
否则,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安心地扔下一切回到现实生活中。
至于额外的连环任务,他倒是没想太多。
这可是个七级任务,远超他现在的能力。
而任务中所说的什么万星帝主,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样子,也不是他一个小人物所能惦记的。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敌人身上。
除了岛津家的两个行者,在这里还有贾正亮,毛猴儿,壬甲,玄诚道人。
以及一脸茫然的贾芷晴和徐良。
辛子秋绝顶聪明,一见这架势,就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咬了咬牙,提着手中血河剑恨恨说道:
“贾大叔,我本来怀疑过口蜜腹剑的玄诚道人,也怀疑过可能是黄泉族长老的毛猴儿,可真没想到,你身为龙虎山的道士,居然也掺合进来这件事了。”
贾正亮知道辛子秋的实力,并没将他放在心上,镇定自若地缓缓说道:
“辛子秋,你是个人物,假以时日必成一方霸主,我父亲和女儿都很看重你。若是你现在离开,我可以饶你一命。”
辛子秋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白森森的牙齿:
“贾大叔,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最见不得别人干坏事,非要打抱不平不可。今天你们为了一己私利想把大魔头放出来祸害人间,我这点道行虽然微不足道,但也说不得要为天下苍生挡上一挡。”
贾正亮嗤笑一声:
“我是秉气运而生,顺潮流而为,你以为凭你们这一点点热血,就能蚍蜉撼树,逆转历史洪流不成?”
辛子秋冷笑道:
“历史可不是你空口白牙说了算的,究竟谁是顺应大势,谁是螳臂挡车,咱们要斗上一斗才知道。”
岛津名次郎大声说道:
“贾正亮,别跟他们废话,你赶紧去启动阵法,我们来拖住这几个人!”
说着挺短刀便刺。
他哥哥名太郎跟他心意相通,也摆动手中短刀,向玄冥围攻而来。
伪装成毛猴儿的羽童长老,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笑脸面具,戴在脸上,整个人顿时气势暴涨,朝着辛子秋冲来。
与此同时,不动声色的壬甲也晃动羽扇,挡住了辛子秋的去路。
大战一触即发,两方人马为了最后的希望,不顾一切地展开了搏命厮杀。
……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为山九仞 功亏一篑 (上)
变幻的紫色光幕,高不见顶,伫立在此地不知几千几万年。
其上异彩流动,神兽奔腾,不断散发着五色云气,蔓延数里,颜色缤纷,光怪陆离。
这份奇观,若非亲眼所见,决计难以想象。
但光幕之前的众人,却无暇欣赏这旷世难遇的艳景。
此刻的他们,正在进行一场以整个天地苍生为赌注的生死搏杀。
玄冥手持鸳鸯双钺,以一敌二,同岛津家的两兄弟战在一起。
鸳鸯钺专擅锁拿薄兵刃,正是日本短刀术的克星,但对方两人心意相通,配合十分默契,弥补了这一不足,以玄冥武功之高,一时间也奈何他们不得。
而另外一边,辛子秋手中血河剑舞动如风,对上了羽童长老和壬甲。
羽童长老戴上了一副笑脸面具,浑身上下浓密的毛发根根直立,宛如钢刺一般,不断向外发出锋锐无形的剑气,令人防不胜防。
而壬甲则举轻若重,手中羽扇轻若鸿毛,挥舞之时却重如泰山压顶,有雷霆万钧之势。
辛子秋面对两大地仙级别的高手,面无惧色,游身八卦剑走穿九宫,云扫八方。
羽童长老和壬甲都认识辛子秋,尤其是羽童长老,还曾以康文平为分身,同辛子秋一起并肩大战绿萝,对他的武功路数十分熟悉。
而在之前的第三关时,两人也曾经目睹辛子秋大战赵徳昭和血河道人,知道他全力施为之下,也不过就是接近地仙的水准而已,因此一开始并没将他放在眼里。
两名地仙,对战一位凡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可两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辛子秋居然好像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步法快捷无伦,而且剑上劲力充沛,精与炁合,炁与神合,居然已经步入了先天之境。
他究竟是在哪里得到了奇遇,还是之前隐藏了真正实力?
此时的辛子秋,在古墓中经历了连番生死恶战,已经将穆桂英所传的剑术至理融会贯通,达到了意牵神连,身剑合一的剑术至境。
加上玄冥为他共享源源不断的先天真炁,辛子秋每一剑挥出,都有地仙顶峰的强大力量,并且将血河剑的凶戾剑意催动得淋漓尽致,一道道滔天血光,宛如一头头远古荒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面对两大高手,他居然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游刃有余,竟隐隐压住了两人。
羽童长老惊讶之余,不禁大叫道:
“辛子秋,你从哪里得来的一身强横武功?莫非你从《黄泉真经》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辛子秋眼睛微微眯起:
“你是黄泉魔族的四长老羽童?”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辛子秋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愣头青了。
他之前就一直在留意这个其貌不扬的毛猴儿,一直提防着他,也对他的身份做过多番猜测。
现在听他嘴里说出《黄泉真经》的名字,那十有八九便是羽童了。
因为知道他身怀黄泉至宝的人并不多,除了皎月之外,就要数这位黄泉一族的四长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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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毛猴儿的身份,很多支离破碎的线索很快便被辛子秋拼凑了起来,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忽然变得合乎情理了。
为什么羽童长老会引徐良进入无忧洞,故意挑起逍遥楼和开封府的大战?
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么多莲花派和天枢阁的隐秘,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出了“提尔尕斯”的解药?
……
这一切,都可以有个很完美的解释。
……
羽童长老见辛子秋叫破了他的身份,也就不再隐瞒,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辛子秋见他自承身份,也来不及过多推敲之前的事情,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顺口胡诌道:
“没错,我从《黄泉真经》中悟到了脱胎换骨的妙法,羽童,咱们也算有过联手之谊,你现在帮我对付这帮人,阻止他们打开囚笼,我便将其中的奥妙全都告诉你,还有当年仙魔大战的遗迹,你们黄泉老祖的残魂,我都可以全盘托出。
“你委身给胡士休当小厮,谋划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找到这些秘密么?何必要舍近求远,去释放魔主造成末日浩劫呢?真以为别人许诺你的好处就一定能兑现么?说句不好听的,这种级别的大事,也是你能惦记的么?你知道我辛子秋是出了名的说话算话,你相信这帮妖魔鬼怪,还不如相信我。”
这几句话说得羽童长老心中一动,他身处京师的风口浪尖之中,自然不止一次听说过辛子秋的名头。
这少年声名鹊起不过是近一个月的事情,但为人仗义豪侠倒是有目共睹,他答应过的事情,还真没有做不到的。
别的不说,只说皎月刚刚站在他一边对付血河道人,便得到了两片充满黄泉老祖意志之力的《黄泉真经》,实力大进。
而且他之前跟皎月的谈话中,也显然对当年的仙魔大战了解颇多,甚至还知道如何唤醒老祖残魂的方法,这所有的事情,都令他十分心动。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那一刹那,辛子秋手中血河剑忽然剑芒暴涨,爆发出了最强一击。
弥天血气,如怒潮拍岸,汹涌澎湃,朝着两人身间的空隙席卷而来。
坚不可摧的防线,终究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整个人裹挟着血河剑气,如决堤的潮水一般冲破了防御,疾冲而出。
辛子秋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两个家伙,而是正在施法打开囚笼的贾正亮。
他用言语挑拨羽童长老,为的也是抓住他心灵失神的那一点空隙,好突破重围,阻止贾正亮施展阵法。
此时的贾正亮,已经准备好了全部的阵法,万事俱备,只等岛津家的两兄弟同他一起灌输真炁激发大阵,破开牢笼。
见到辛子秋杀来,他并不惊慌,手指凌空虚点,一道道金光化为线条,组合成了玄奥难明的符文。
他拥有龙虎山的千年至宝大罗符图,掌握了祖师们留下的无数强力符文,就算不靠符纸和朱砂笔,单凭先天真炁,也一样能发挥符箓的实力。
一道“承天光大后土大帝符”眨眼间画出,贾正亮用手轻轻一拍,符文瞬间幻化成一道强大的防御盾牌,挡在身前。
辛子秋凶猛的血河剑气遇到这面盾牌,便如石沉大海,杳无踪迹。
他整个人被阻在贾正亮面前三丈处,无论如何催动真炁,也难以寸进。
辛子秋望着面前这位曾经令自己尊敬无比的道人,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在他后方,壬甲和羽童长老也已经飞速杀来……
……
第一百九十章 为山九仞 功亏一篑(下)
感应到背后有人来袭,辛子秋回手一招“横扫千军”,剑气纵横,逼退了两大高手。
此时,贾正亮和玄诚道人站在阵法正中,身子周围漂浮着数不清的金色符文,忽大忽小,明暗伸缩。
即使隔着数丈,辛子秋也能感应到那一枚枚符文,宛如一个个旋涡,正在疯狂吞吐着这方天地中的能量。
在他神念之中,那些符文就如漆黑夜空中璀璨的繁星,明亮耀眼,闪烁不定。
他虽然不知道贾正亮在等什么,但清楚地知道留给他和玄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用问,这个阵法肯定非同小可,很可能就是贾正亮设计用来打开囚笼的。
但是贾正亮手中掌握着大罗符图,本身的修为也高深莫测,即使他有玄冥共享的先天真炁,也难以突破对方形色各样的防御手段。
无计可施之下,辛子秋只能大声喊道:
“国舅爷,你的师父们呢?他们派你来古墓之中,难道就一点准备都没有么?”
……
带曹国舅进入囚笼,是辛子秋在仓促之间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线希望。
当他听说玄冥可以多带一个人穿梭空间,追踪岛津家两兄弟的时候,心中有过很多选择。
方术士们,洪太尉,皎月,甚至是萧向东……
但这些人都不太现实。
他没和方术士们打过交道,对他们也不了解,实在难以信任他们。
同样得不到他信任的,还有身为魔族的皎月。
而洪太尉作为超越高阶行者之上的至强者,辛子秋根本就请不动。
这种站在行者顶峰的超强人物,若是他愿意帮忙,自然会在关键的时候出手相助。
可若是不愿意,自己也根本勉强不了。
至于他的好朋友萧向东,虽然值得信任,但以他未达地仙的实力,帮不上多大的忙,也没必要让老同学跟着自己犯险。
想来想去,也唯有曹国舅可以一用。
这位国舅大人身为未来的上八洞神仙之一,自然是福星高照,就算碰到危险,也必定遇难成祥,死不了的。
况且他一介凡人,肉体俗胎,却自称受吕洞宾和汉钟离的委托来此寻人,两位上仙怎会没有为他准备着后招呢?
这当然只是猜测,不过事已至此,辛子秋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只能冒险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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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随着他叫喊声发出,曹景休仍然是一脸懵逼,没有丝毫的惊喜。
这位国舅大人左看看,又看看,似乎在依着辛子秋的话语寻找着师父们的身影,可哪里找得到?
辛子秋看见曹国舅的样子,明白他大概真的没有任何底牌,心里也凉了半截儿。
辛辛苦苦才连过三关,一路在古墓中冲杀到现在,难道真的没办法阻止末日浩劫的到来么?
他心中不禁暗骂玄冥,明明知道有这样的任务,却没做好任何准备。
看看人家岛津家的两兄弟,又是策反方术士,又是联络贾正亮,将整个计划定得周密详尽。
可玄冥就像个傻乎乎的莽夫一样,真的以为自己是高阶行者,就能凭着拳头轻松碾压一切么?
……
岛津名太郎和岛津名次郎两兄弟此时也发现了贾正亮的阵法布置完毕。
按照计划,他们两人现在要和贾正亮一起,将先天真炁注入三大阵眼之中,再加上玄诚道人的白泽血脉激发,自外部将囚笼大阵破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从而能将魔主元神放出。
贾正亮大叫道:
“两位行者大人,你们还等什么?现在不是比武分胜负的时候,我们的大计要紧!”
岛津名太郎听到贾正亮的呼喝,虚晃一招,便要抽身而出。
玄冥也不傻,立刻明白了这阵法催动的关键,哪肯放两人离去。
她手中鸳鸯钺一摆,脚下走乾门,跨巽门,一扭一跃,便窜到了岛津名太郎的前面,拦住了去路。
“哪里走!”
话音未落,鸳鸯钺尖一划,封死了全部角度。
岛津家的两兄弟猝不及防,双双撞上了鸳鸯钺的锋刃。
“噗……”
没有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反而是两片黑色烟雾迸发而出。
忍术,影分身术。
岛津家不仅是合气道分支传人,还精通甲贺流忍术。
短刀术,本来就是合气道,日本剑道和忍术三位一体的传承刺杀法。
这一招大大出乎了玄冥的意料之外,她略一迟疑,两兄弟却已经飘身在数丈之外,冲入了贾正亮的阵法之中。
糟糕!
一刹那间,玄冥便已反应了过来,但为时已晚。
她心头一沉,明白自己失败了,气得牙根紧咬,却无可奈何。
……
就在岛津家两兄弟摆脱玄冥的封锁冲入大阵的那一瞬间,辛子秋也动了。
他比玄冥反应更快,也在第一时间明白了阵法如何驱动,可凭他的实力完全没法对抗两位六阶行者。
因此他沉住了气,在两人冲入阵法的同一时间,看准了贾正亮开启防御迎接两人的那零点零几秒的一点机会,也冲了进来。
他的目标不是两位强大的中阶行者,而是相对弱小的贾正亮。
这是他唯一的一线胜机。
血河剑上剑芒暴起,宛如天边灿烂的流星,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朝着贾正亮冲来。
这一剑又凶狠又刁钻,来自一个最意想不到的角度,是辛子秋迄今为止爆发出的最强一招,带着来自玄冥的强大先天真炁,已经无限接近金丹真仙的一击。
就连一旁的岛津名太郎和岛津名次郎,也感受到了威力,可想要救援却有些来不及了。
贾正亮虚幻的身体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剑的强大气势,身上盘旋的护体金光都似乎被要剑气吹散。
可他的脸色却镇定自若,无悲无喜,似乎早就算计到了辛子秋有这样一招。
伸手轻轻一拉,他将贾芷晴的身躯挡在了自己面前。
辛子秋剑到半途,忽然见到面前出现了一脸茫然的贾芷晴,坚定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这一剑还能刺过去么?
刺过去,也许有机会解救苍生,但贾芷晴必然会命丧剑下。
可若是停手,他将错过最后一个阻止贾正亮打开囚笼的机会。
舍一人而救苍生,究竟该不该做?
这一瞬间的抉择,拷问人心,直指灵魂。
……
辛子秋咬着牙,撤剑撒手,站在了原地。
天下苍生的命是命,贾芷晴一人的命也是命,他下不去手。
“你大爷的,拿自己女儿作挡箭牌,真够卑鄙的!”
贾正亮微微一笑:
“辛子秋,我早看透了你,你输了!”
三道光芒,从三大高手身上亮起,汹涌澎湃的先天真炁,不要钱一般地涌入阵法之中。
与此同时,玄诚道人一声惨呼,滴滴血液从他身上所有毛孔和窍穴中渗出,形成了一个白泽虚影。
巨大的能量波动,令辛子秋眼前一花,暂时失去了五感。
顷刻间,囚笼大阵的紫色光幕开始震动起来,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似乎与这阵法产生了某种共鸣。
“轰隆!”
片刻,封印魔主的囚笼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口子……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囚笼深处
尘封了不知多少年代的囚笼大阵,终于在灌注了三大仙家高手真炁的强大阵法下,露出了破绽。
巨大的能量波动,宛如天崩地裂一般,封闭了所有人的五感,让他们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仿佛跌入了死寂一般的黑色深渊之中。
无边的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那一声巨响,就是他们在感官消失前,留在脑海中的唯一记忆。
辛子秋感到自己在一片幽暗昏沉之中不断下坠……
他的面前,出现了无数不可思议的景象……
光怪陆离的星云,炫彩缤纷,横贯天际,如亘古长河。
数道庞大神秘的怪兽身影,行走在天河之中,一颗颗恒星,一团团星系在它们的身边旋绕飞舞,渺小得如尘埃一般。
在众多阴影之中,一个凶恶巨大的形象不知隔了几千万亿里,映在了辛子秋的瞳孔之中。
虎首龙身,朱发麟角,正是神兽白泽。
辛子秋想要大声呼喊,告诉面前的白泽,它们组成的囚笼大阵已经被攻破,可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时,白泽忽然侧头而视,与辛子秋四目相对。
一人一兽相距无穷远,此刻却仿佛近在咫尺。
辛子秋看到了白泽空洞的双眼,没有眼球,仿佛两个坍缩了的巨大黑洞,将要吞噬一切……
……
“啊!”
辛子秋忽然被巨大的恐怖惊醒,感到头痛欲裂。
他固守神魂的内景仿佛经历过大战的沙场,天翻地覆,一片狼藉。
内景受损之下,神念竟然已经无法离体。
五感回归,他缓缓睁开双目,可眼帘之中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辛子秋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处在一处极乐般的净土之上。
周围芳草葳蕤,鲜花锦簇,上面还有盘旋着的彩蝶与飞鸟。
虫鸣啁啾,编织成了一副无比和谐敦睦的景象。
这究竟是哪里,我是死是活?
正在他精神恍惚,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玄冥走了过来,摸着自己的光头,俯下身对他说道: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辛子秋晃了晃脑袋,问道:
“我们到底在哪儿?”
玄冥耸了耸肩说道:
“不清楚,不过我猜应该是进入了囚笼之内,在他们的阵法激发的那一刹那,我的神念也受了些影响,不过我清楚地看到了囚笼裂开了一个缝隙,将我们所有人都卷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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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秋瞪大了眼睛:
“那你看到魔主被放出来了么?”
玄冥摇了摇头:
“我没看到,但是我的任务依旧还没有失败,所以魔主应该至少还没有完全恢复自由。”
希望还没有破灭,辛子秋顿时来了精神:
“太好了,那我们还有机会。曹国舅呢,你见到他了么?”
玄冥指了指身后,辛子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身官服的曹景休手中拿着白玉如意,毫发无伤地站在一旁。
国舅爷果然有宝物护身。
辛子秋觉得自己带曹国舅进来,应该是没错的,国舅大人身上肯定还藏着底牌,只不过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者时机还未成熟,因此才一直没用。
他稍稍放宽了心,又问道:
“那贾正亮一帮人呢?他们去了哪里?”
玄冥摇了摇头。
辛子秋奇道:
“你不是能用精血追踪那两个小鬼子么?”
玄冥幽幽叹了口气道:
“这里有些古怪,我的神念只能勉强离体三丈,跟本感应不到他们的位置。唉,怪我太过轻敌,咱们这次恐怕要大败亏输了。
“抱歉把你也卷了进来,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等我任务失败返回现实世界之后,关于你父亲的一切,我知无不言。”
辛子秋却没那么沮丧,安慰她说道:
“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任务还在进行,那魔主就还没被放出来,我们总会有机会的。这里是四大神兽和太古仙人一起囚禁魔主的地方,说不定他们也没死,还会出来帮助我们……”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越过玄冥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曹国舅说道:
“国舅爷,莫名其妙地把你老人家也牵连进来,真是不好意思。”
曹国舅脸色煞白,似乎仍旧惊魂未定,勉强笑了笑说道:
“辛校尉不必在意,本爵既然敢来到这里,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辛子秋笑嘻嘻地说道:
“是嘛,卑职没想到国舅爷身为一介凡人,却有如此勇气和胆色。你找到要两位仙长要你找的人了么?”
曹国舅摇了摇头道:
“没有,不过吕祖说过,缘分到了,自然会见到。”
辛子秋站起身来,绕着曹国舅身子走了两圈,咂了咂嘴说道:
“啧啧,都说神仙难测,果然一点不假。我可想不明白,纯阳祖师和正阳祖师两位成名已久的大仙,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好不容易选出的徒弟如此冒险呢?”
曹国舅一时语塞,他确实不知道两位恩师有什么打算。
不过他吕洞宾和钟离权的指示一直笃信不变,一路走来虽然艰难险阻重重,但心中只将这当成对自己道心的考验和磨炼,从未有过任何怀疑。
玄冥在一旁也有点莫名其妙,清了清嗓子说道:
“辛子秋,你在干嘛呢?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咱们快去找贾正亮。”
辛子秋大声道:
“你还不明白么?吕洞宾和汉钟离其实都是太古仙人血脉。我就不信,他们能眼睁睁看着天地浩劫到来而无动于衷。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咱们一帮局外人忙活着累得半死,他们正经的仙人却毫无作为。”
吕洞宾和钟离权不是方术士一脉,能够成为强大的仙人,必定有太古仙人的血脉,跟魔族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辛子秋不信他不知道信陵君古墓的秘密。
他安排曹国舅到来,一定有缘故,只不过仙人做事,总是天机莫测,留有后手。
不管吕洞宾有什么安排,这将是他们战胜贾正亮最后的机会,辛子秋决定押宝这一手。
不然的话,凭他们两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找到贾正亮并且阻止他们的阴谋,比买彩票中大奖的几率还小。
要赌,至少也得找个概率大的机会。
果然,有人说话了。
“好一个皇帝不急太监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辛子秋一愣,只见在曹国舅身后,缓缓走出一帮人来……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在曹国舅的身后的阴影中走出的,不止一个人,而是四位。
为首一人头发胡须微微有些散乱,衣衫破旧,但面如冠玉,剑眉朗目,虽然人到中年,但看得出是个十分英俊的美男子。
第二人一身青衣,背背宝剑,虽然一脸淡漠,但整个人气势十足,举手投足间隐隐散发出纯阳庚金之力,令人不敢直视。
第三人衣着奇特,坦胸露乳,大腹便便,头上梳着双髻,手持芭蕉扇,一脸的笑意。
第四人清癯白皙,看上去十分年轻,但一脸沉默寡言的样子,低头垂手而立,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四人忽然一同凭空出现,辛子秋顿时吃了一惊,他此时神念受制,根本没感应到这几个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不过,他顿时认出了其中两人。
那个手拿芭蕉扇,身穿奇装异服的,肯定是正阳道人钟离权,在民间又叫汉钟离。
辛子秋虽然对道教不甚了解,但在电视剧里也见过钟离权的奇特打扮,一眼就能认出来。
而那个背剑的,帅得一塌糊涂,不用问,肯定就是八仙之中名气最大的纯阳道人吕洞宾。
至于另外两人,他却不认得,也猜不到,不过能和吕洞宾和钟离权这样的仙人为伍,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估计至少也得有真仙的修为,甚至是天仙也不足为奇。
他当下不敢怠慢,深深施了一礼说道:
“诸位神仙前辈,晚辈辛子秋,给你们见礼了……”
为首的那个衣衫褴褛的美男子说道:
“辛小友,你很有趣。贫道姓王名诚,表字玄甫,有个小小的道号叫做‘少阳道君’。这两位是我的徒弟,吕洞宾和钟离权,他们的名气比较大,想必你也听说过。”
辛子秋不知道王玄甫是谁,不过知道他既然自称是吕洞宾和钟离权的师父,肯定也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于是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
玄冥在一旁眼睛眯起,她可是听说过这位道教之中的著名仙人。
王玄甫乃是后世全真教五阳祖师之首,同时也是全真五祖之中唯一一位以‘道君’为号者,身份地位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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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称是吕洞宾和钟离权的师父,也不能算错,两人在得道成仙之时,都得到过他的指点,有师徒之谊。
玄冥作为资深行者,知道的隐秘比常人多得多,她明白在这个婆娑世界中,王玄甫很可能是真正的太古仙人东华帝君的化身,实力深不可测。
她心中念头一起,立刻被王玄甫感应到了,眼光向这边扫了一眼,目光微微有些诧异。
王玄甫继续指着四人中最后那位默然不语的年轻人说道:
“这位……是龙虎山的当代天师,虚靖先生张继先。”
此话一出,玄冥和辛子秋都是一惊。
这位貌不惊人,年纪轻轻的青年人,居然是天师道的最高领袖,掌握着道教至高权力的老天师。
谁能猜得到?
不过,据说虚靖先生已经消失了数十年,连龙虎山的高功法师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居然随着几位仙人现身于囚笼之中。
这几位道门当世顶尖的人物聚集于此,不用问,肯定有极大的计划和安排。
辛子秋眼珠转了转,嗓子眼有点痒痒。
他一肚子的问题,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有必要去问么?
王玄甫,吕洞宾这样的人物,自然是算无遗策,该说的自然会知无不言,不该说的,那也不是他能问得出来的。
他没说话,王玄甫却看向玄冥,眼中精芒闪烁,缓缓问道:
“这位禅师,阁下一身道家功法,恐怕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吧。”
玄冥也无意隐瞒身份,笑了笑说道:
“道君说得一点没错,在下确实不是真和尚。”
王玄甫见她说得坦荡,微微一笑,仔细上下打量了玄冥一番,忽然脸色一变:
“你是真武荡魔天尊的传人?”
玄冥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不过在下得了神兽玄冥的传承,严格来说,和真武大帝算得上是师兄弟。”
王玄甫半晌无言,随后淡淡说道:
“贫道也曾和荡魔天尊有过一面之缘,可从未听他说过还有个师弟,看阁下年纪轻轻,想必也不可能见过几万年前就镇压于此的神兽玄冥。如此说来,你和这位辛子秋小友应当是那来历莫测的‘行者’了?”
玄冥见他一语道破自己和辛子秋的真实来历和身份,点了点头表示默认,心中却丝毫不感到意外。
东华帝君是当年大战幸存下来的太古仙人,活了不知几万年,了解的事情比普通仙人要多得多,而且心思缜密,知道一点这个世界之外的奥妙,甚至婆娑世界的存在也并不稀奇。
看着他们两个人在说话,辛子秋心中焦急万分,他的朋友们还不知所踪,整个世界也将面临浩劫,虽然看到王玄甫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这几位大仙必定有十足的把握,但哪里能听得进去他们闲聊?
他愣头青的劲头上来,也顾不上对面尊贵的身份,张口问道:
“几位神仙前辈,贾正亮已经攻破了囚笼,不知去向,随时都有可能去释放魔主,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着急么?我知道你们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肯定有了充分的准备,我和这位妙清禅师也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可否将你们计划告知一二?”
王玄甫看了看他,并不介意他的无礼,微笑着说道:
“既然两位都是从其它世界而来的‘行者’,想必都有不俗的本领在身,这一次我们的计划若是能得到你们的援手,成功的机会将会大增。若是二位有兴趣加入,我便详细告知。”
辛子秋和玄冥都赶忙点了点头。
王玄甫看向虚靖先生说道:
“天师,这件事还是由你来说吧。”
虚靖先生张继先抬起了头,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仿佛利刃,直刺人的灵魂深处。
他缓缓开口说道:
“贫道这一次,专为对付逆徒贾正亮而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师
虚靖先生张继先既是江西信州龙虎山天师府的第三十代主人,亦是道门符箓一派当仁不让的领袖,天下间有数的至强者之一。
他年仅九岁时便已继任天师之位,领袖群伦,距今已有七十余载,一身道法深不可测,被公认为继初唐年间的洞玄祖师之后, 龙虎山正一道教近四百年来的最强天师。
由于数十年来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未与人交战过,因此虚靖先生的真实修为外人不得而知,只能凭借臆想猜测。
不过,大多数人都毫不怀疑这位龙虎山的老天师早已经修成金丹,是在世之中屈指可数的真仙之一, 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认为他已经早早脱去凡胎,羽化飞升,成就了那虚无缥缈,不受天地大道束缚的元婴天仙。
不论如何,虚靖先生都是此方世界中毫无争议的顶尖战力,修为即使比起吕洞宾钟离权等闻名遐迩的神仙来,也毫不逊色。
……
可是这样拥有通天彻地本领的大能者,却是一位极其低调,不苟言笑的人。
若非知晓他的身份,单看外表,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位肤色白皙,相貌普通的青年便是当世的最强者之一,年逾耄耋的道教至高统帅。
他此时看着玄冥和辛子秋两人,犀利的目光却穿透了他们,似乎跨越了时空,观摩着数十年前的往事。
“贫道这一次,专为对付逆徒贾正亮而来……”
虚靖先生叹了口气,幽幽说起了来意:
“二十多年前,贾正亮以弱冠年纪,便被授予我龙虎山的引礼高功法师之职,他聪明绝顶, 对修道颇有天赋,虽然入门时间不长,但进境神速,短短几年时间便掌握了大量符箓,修为也一日千里,令同辈师兄弟们望尘莫及。
“人才难得,贫道身为天师,自然也对他青眼有加,寄予厚望,不遗余力地尽心培养……
“唉,只可惜这个逆徒舍本逐末,过度沉迷于术法神通,对真正的大道不屑一顾,最终酿出了大祸……
“……为了快速获得更强的力量,他不再满足于龙虎山上循序渐进的符箓之法,而是想要投机取巧,不仅觊觎我龙虎山的至宝大罗符图, 更是妄想用魔族血脉改天换命, 甚至打起了释放后山伏魔殿中魔王的歪主意, 想要背叛天师道和整个人族。
“当时贫道另有要务在身, 并不在山上,一时失察之下,竟险些被他得手,幸好贫道的另外几位弟子发现得及时,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他的阴谋。
“被撞破阴谋之后,这逆徒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赌咒发愿说是被魔族花言巧语诱骗上当,求我饶他一命……
“可惜那时我念及多年的师徒情谊和他的天资才智,只道他是一时利欲熏心,本质并不坏,便网开一面,没有按照我天师道的道规将他处死,而只是将这逆徒逐出山门,削去一切法箓功德,不再承认他是龙虎山道士。
“唉,若是当时心狠一点,将这祸害杀死,便没有后来的许多事情了。”
说到此处,这位修为精深,见惯了世事无常的老天师目光微微有些暗然,也不知是为了自己当初的决定而懊悔,还是因为爱徒的欺骗和背叛而感到伤感。
辛子秋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老天师宅心仁厚,宽以待人,实在不必自责。小人难防,贾正亮为了一己之私,连他至亲的父亲和女儿都欺骗了,老天师的善意被他利用,也只能怪此人狡诈凉薄,不必放在心上。”
他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几句话说得确实没什么营养,以虚靖先生的年纪和见识,哪里还用得着小辈的劝解呢?
老天师看了辛子秋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道:
“后来发生的事情大概你们都已经猜到了,贾正亮找到了机会,和伏魔殿中封印的魔王达成了某种协议,将它放走,并且夺走了大罗符图,并且假死骗过了龙虎山中所有的弟子,一直隐藏在他女儿的体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进入古墓之中,释放囚笼中的魔主,并且打开魔界通道,将我们这方世界彻底变成魔界的附庸。”
辛子秋听到这里,不解地问道:
“老天师,晚辈有一事不明……”
虚靖先生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辛子秋道:
“既然这十几年来,贾正亮一直藏在他女儿贾止晴体内,从来没有现身过,那他怎么有机会策划这么大的一件阴谋?莫非他另有帮凶么?”
虚靖先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赞许地说道:
“问得好,小友心思细致,反应也快,倒是问到了点子上。说起来,贾正亮确实是聪明绝顶,当年他假死脱身,再伏魔殿中留下了自己的尸体和遗孤,谁也没想到他能够用秘法将自己的真灵和大罗符图融合,又藏在女儿神魂之中。
“这一手‘金蝉脱壳’做得十分漂亮,最巧妙的是,他从此销声匿迹,这样一来,不仅瞒过了当时所有的同门师兄弟,就连我也被蒙在鼓里。
“这些年来,贫道虽然也怀疑过贾正亮的死亡,但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证据,因此也就断了这个念头,反而嘱咐门下弟子,对贾家多番照顾,赠予不少珍贵的符箓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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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贾正亮的诡异死亡,从伏魔殿中走脱的魔王才一直是我们龙虎山的心腹大患,贫道这十几年来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追寻魔王踪迹之上了,可惜魔族狡黠,自那一日之后,魔王也如人间蒸发一般,没留下一点线索。
“可越是这样,贫道心中越是惴惴不安,魔王蛰伏不出,肯定在图谋一些大事,但我们却一无所知,更无从阻止。
“直至得到了京师将要举行罗天大醮的消息之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贫道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魔王的踪迹……”
玄冥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虚靖先生为什么不直接回答辛子秋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辛子秋脑筋转得快,眼睛一亮,忍不住说道:
“莫非……魔王和贾正亮有什么关系?”
虚靖先生点了点头,顿了顿说道:
“贫道发现了魔王踪迹之后,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暗中调查,其中过程凶险至极,一言难尽,不提也罢。最后虽然花费了不少精力,但成功打探出了魔王与贾正亮所藏的秘密……
“原来,魔王正是贾正亮,贾正亮便是魔王……”
此话一出,更是令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螳螂捕蝉(上)
听了老天师的话,辛子秋不由得眉头一皱,心中更是费解万分。
贾正亮和魔王,一个是人类,一个是魔族,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只听虚靖先生接着幽幽说道:
“这件事, 还得从四百多年前的仙魔大战说起……
“那是人族彻底清剿异界魔族的最后一场大战,彼时人族一方由我正一派的洞玄天师、华山派的希夷先生陈抟老祖、以及少阳道君和钟离道友四位最强的金丹真仙带队,同时集合了世间几乎全部的仙人。
“而魔族一方,则由其时仅存的三位魔王领衔,残存的魔族各个部落也是精锐尽出,背水一战。
“那一场大战也不知斗了多久时间,其中惨烈自不必赘述, 最后当然是以人族的胜利而告终,但我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辛子秋听到这里,想起了在“无忧洞”深处所见的那一片古战场遗址,心中不由得一动。
那一处遗迹,虽然只是当年遮天蔽日般仙魔战场的狭小一隅,但其中的肃杀森然,仍然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大能人物,才将那方圆数十丈的空间凭空挪移,封印在开封府地底数百年。
而耗费如此大精力保存一片战场遗迹,却又不知有何用意。
当然,这些疑问,辛子秋暂时无暇去想,只能将之抛在一边。
只听虚靖先生继续说道:
“魔族三大魔王实力极强,毫不逊于拥有道胚金丹的真仙,即使集合四位顶尖仙人之力,也只不过消灭了其中两位实力较弱的魔王,而最后一位虽然肉身被打散,但一丝真灵却无法被彻底泯灭,因此洞玄天师只能将其封存在伏魔殿中, 以大罗符图镇压,慢慢去消磨它的的灵识。
“而贾正亮也算是天纵之才,又有常人难及的狠戾,他被赶出龙虎山后,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上古间失传已久的融灵之法,将之修炼成功,并绘制成了一道强大的神符。
“借助符箓的力量,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舍弃了自己的肉体,将本身神魂与魔王真灵相融,这才能突破不同种族间肉身的障碍和限制,将两人的力量合二为一,而且也因此获得了接近金丹真仙的实力,从而反过来控制住了大罗符图,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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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人一魔便化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而且只能以灵体形式存在,若要在世间行走,则需要靠着夺舍之类的聚形秘法, 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听到这里,辛子秋这才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惊骇之情实在难以言表。
这贾正亮真不愧是个狠人,为了搏那一丝获得绝对力量的机会,连身体和灵魂都不要了,义无反顾地投身魔族,甚至还主动融合了魔王的意志,也亏他对自己有这份铁石心肠的决绝,换了普通人,就算有这样的法术,可也未必下得去手。
只不过这样的话,连自己独立的意识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就算赢了一切,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辛子秋摇了摇脑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将这些杂念排除出去。
别人的选择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现在的任务是阻止贾正亮这个混蛋释放魔主,否则这个世界一旦陷入末世大劫,他所在意的所有朋友们都会被卷入其中,无法幸免。
想到这里,他忽然开口问道:
“老天师,既然贾正亮和魔王已经融为一体,可以在外面行走,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还要委曲求全地藏身在止晴姐的身体之中呢?”
虚靖先生说道:
“具体的原因贫道也不得而知,但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原因,倒也不难猜测,也许是因为贾正亮需要时间来控制和参悟大罗符图,也许是因为他和魔王的融灵之法有什么缺陷,更可能是他自知实力未达真仙,惧怕我等找到他的下落,因此只有藏身在贾小姐的神魂之中,神不知鬼不觉,才最为保险。
“不过,这个问题倒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行走于世间。贫道和纯阳子,正阳子两位道友也很是费了一番手段,才找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这个逆徒借助大罗符图的手段,已经可以将自己真灵分割成数道独立的意识,他的主魂自然藏在女儿体内,但其他几道分身这些年来四处奔走,不仅联络了当年的魔族黄泉余部,还和不少其他势力互相勾连,正在策划一件大计划……”
“什么计划……?”
辛子秋的问题脱口而出,旋即又觉得有些失礼,咬了咬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性格爽直,心里藏不住话,听见虚靖先生说到了关节处,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
而玄冥虽然依旧默不作声,但双目精光爆射,显然也被激起了浓厚的兴趣。
虚靖先生并没说话,而是看了看身旁的王玄甫。
一直澹然微笑的少阳道君此时轻咳一声,接过了话头道:
“两位既然是‘行者’,对我们这方世界想必知之甚多,大概也听说过这些魔族孽障的目的,它们不止想要释放出当年被太古仙人和四大神兽封印的魔族至尊,而且还要打通我们这方世界与魔界的通道结界,将我们这个人间界变成魔族的附庸……”
辛子秋和玄冥同时点了点头,他们自然明白魔族的目的,但至于贾正亮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如何能够谋划达成这些目标,却不得而知。
只听王玄甫继续说道:
“贾正亮和魔王融合,虽然也已经拥有了近乎道胚金丹的实力,但想要突破四大神兽以肉身真灵布下的大阵,释放出魔主至尊,仍是力有未逮,因此,他们必须借助另一股力量……”
说到这里,王玄甫顿了顿,一双锐利的星目在玄冥和辛子秋身上微微审视一番,似乎在对二人的身份做着最后的确认。
……
第一百九十五章 螳螂捕蝉(中)
饶是辛子秋此时在饕餮之力的加持下,身具先天真炁,暂时拥有地仙顶峰的修为,可当他被王玄甫凌厉的目光扫过时,顿时觉得通体冰凉,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泊然浩瀚的真炁笼罩之下,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 将他全身的每一寸经脉都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那种滋味,尽管不痛不痒,但却令人感到说不出地难受。
而一旁的玄冥虽然神色自若,但一对墨色眸子中利芒闪过,狠狠瞪了王玄甫一眼。
她实力强横,倒是不在意王玄甫的这点手段, 但被别人这般明目张胆的探查,让她感觉自己身为高阶行者的尊严受到了冒犯。
正待发作时, 却见王玄甫微露歉意地尴尬一笑:
“两位请恕贫道无礼,盖因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涉及这方世界的隐秘,因此不得不得用秘法,最后确认一下两位的身份。”
辛子秋为人大度,虽然对王玄甫的探查有些不满,但也没往心里去,当下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不过玄冥却没这么好说话,闻言嘴角一撇,冷哼一声,抱着肩膀并不搭话。
要不是眼下大敌当前,形势危急,她恐怕就要当场翻脸动手了。
王玄甫却只当没看见玄冥的怒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当年太古仙人布下这个囚笼大阵之时,虽然凝聚了整个华夏大地的气运,威力极大,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但凡是阵法,都不可能做到完美无暇,只要找到其中破绽,即使仅以地仙之力,也有机会从外部攻破……”
辛子秋和玄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惊骇之色。
如此规模的囚笼阵法,承载了凌驾于此方世界之上的强大力量,居然还有弱点。
难怪王玄甫说话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这样天大的秘密,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那可是祸患无穷。
两人都压下了心中的不满,不再计较之前王玄甫的失礼,静静地听他接着说道:
“……大阵的弱点,就在四大神兽的身上。
“当年为了封印魔族至尊,神兽们抹去自己的真灵和意识,化为了纯粹的真炁,成为囚笼大阵的基石和力量的源泉。本来以它们的实力,这方世界中没人能够撼动,与其他太古仙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便可以保得大阵万无一失。
“不过如你们所知, 神兽其实本来就是魔族,而且在世上存有血脉,只要找到四大神兽的纯血后裔,便有机会利用它们血脉之间的微妙关联,来掌控神兽的力量,从而动摇大阵的根基,甚至摧毁阵法。
“这是大阵唯一的弱点,在当年布下阵法之时,太古仙人们也曾考虑过这件事情,但一来仙人们修为有限,除了神兽之外,没人有能力作为大阵的基石。
“二来神兽们的血脉极为稀少,想要同时凑齐四大神兽的纯血后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真的集齐了,想要布阵破开囚笼也是件极难的事情。
“三来,则是因为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仙人们都已经决意赴死,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同魔主和囚笼大阵一起长眠于此,除了当年参与制定计划的仙人们之外,再无人能知道囚笼大阵的这个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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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玄冥冷笑一声,不客气地问道:
“哼,老道,既然当年的太古仙人都死绝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秘密的?”
几位仙人的名头虽大,但身为高阶行者的玄冥还没把他们放在心上,鉴于刚刚王玄甫的无礼,玄冥也没打算跟他客气。
王玄甫却并不在意,反而似乎早就猜到玄冥会有此一问,笑着说道:
“确实,这件事即便在当年,也是终极的隐秘,而且随着太古仙人死去,也早已不为人知,而贫道之所以知晓这件秘密……
“……咳……呵呵……阁下既然跟真武荡魔天尊有些渊源,也许也能猜得到,其实贫道的真实身份是被魔族改造过的太古仙人,在万年之前,别人都称呼贫道为……东华帝君。”
玄冥早就猜出了王玄甫的真正来历,听他自承身份,并没有多吃惊。
不过一旁的辛子秋却是张大了嘴巴,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愕。
他文化水平一般,对中国古代神话了解不多,但东华帝君名头响亮,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只不过,辛子秋一直以为,太古仙人已经在当年的大战之中为了封印魔主而全军覆没,最多可能会有少数像钟离权和吕洞宾这样的血脉后裔留存于世,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历经千年万载,活了下来。
可这么说来,王玄甫少说也得活了一万余年,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元婴天仙,也远谈不上不死不朽,别说一万年,就算能活上千把年,都算是福缘深厚了。
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疑惑,王玄甫微笑着接着说道:
“当然,那是贫道万年前的身份了,如今我经历了数次夺舍重生,从肉身到神魂,和当年那个东华帝君都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万年前,我们这些太古仙人为了人族的生死存亡,曾与魔族进行了长达百年的生死之战,直至魔主至尊降临,人族全面溃败,数百名太古仙人连同四大神兽在无计可施之下,才自愿牺牲,以华夏山川地脉为引,合力建立起了这座囚笼大阵,将魔族至尊封印其中。
“当时贫道曾经参与设计了这座大阵,本来也是作为一百零八道阵眼之一,将会亲自赴死。
“不过后来贫道被魔族偷袭,而身受重伤,道胚金丹被毁,真灵受创,最终没能加入到最后那惨烈的一战之中,唉,反而侥幸苟活至今……”
他语气澹然,彷佛叙述的往事与己无关,但辛子秋听了,不禁暗暗咋舌,没想到王玄甫居然是数千年前那场大战的亲历者,而且众人此刻所在的这座囚笼大阵居然也是他的手笔。
听了他的话,辛子秋隐约间想到了什么,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道长,咱们言归正传,你刚刚的意思是,贾正亮和魔王也知道了这个秘密……?”
王玄甫也没否认,更没有沮丧,微笑着说道:
“何止如此,他们不仅知道了这个秘密,而且还已经找到了四大神兽的纯血后裔……”
辛子秋感到胸口好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记,呼吸都有些窒涩,连忙问道:
“这怎么可能?除了道长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隐秘?”
王玄甫摇了摇头,脸上露着异样的神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自然没人知道了,因为这件事,就是贫道放出风声,假借他人之口,传给贾正亮和魔王的……”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螳螂捕蝉(下)
“什么!”
“混账!”
这一次不止是辛子秋叫出声来,连玄冥的脸色也变了。
她朝着几位神仙怒骂一句,同时一对明晃晃的子午鸳鸯钺也出现在她的手中。
凝练的先天真炁,随着玄冥情绪的波动,如一个个微小的虚空旋涡,在她身体四方震动荡漾,疯狂吞噬着周围的能量。
箭在弦上, 蓄势而发,即使身为高阶行者,但玄冥面对着四位至少拥有道胚金丹实力的顶尖仙人,也丝毫不敢怠慢,随时准备先下手为强,对面前的几人爆发出惊天一击。
与此同时,辛子秋的右手也已经顺势按上了血河剑剑柄,左脚稍稍后探, 心有灵犀般地将自己的身子隐在玄冥身后。
他虽然胆大, 但还没冲动到要和四大真仙正面硬碰的地步,因此先躲在玄冥身后,只等她先一出手,便要伺机从旁策应,剑扫众仙。
他心里想的是:难怪这些神仙要在这里喋喋不休地拖延时间,敢情这几个人和贾正亮都是一伙的,不然为什么会把如此重要的秘密透露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一直没说话的钟离权连忙抢上一步,笑嘻嘻地站在几人中间,手摇蒲扇说道:
“二位莫要动怒,咱们并非敌人,这其中的隐情,还请少安母躁,听我们细细解说。”
“你们几个老东西,少给我摆仙人架子,我可没功夫听你们在这里啰哩啰嗦个没完没了。说,你们到底是帮谁的?能不能找到贾正亮的位置?”
玄冥语气冰寒,声音也变得尖细起来, 配上她那副英气逼人的男僧容貌,显得颇有些怪异。
本来在被传送到囚笼之中,遇到死胡同的时候等到了王玄甫和虚靖先生等人,令她十分欣喜,但这几个家伙不但没能帮上半点忙,反而还在这里啰啰嗦嗦地耽误时间,实在令她极为恼火。
要不是指望着这些人帮忙寻找贾正亮,她早就不耐烦地甩袖子走人了。
王玄甫正色道:
“二位,找到贾正亮和魔王并不难,可是想要阻止他们破坏囚笼,却没那么容易。
“这两个妖孽已经集齐了四大神兽的纯血后裔,只要以阵法唤醒神兽的力量,整个囚笼用不了多久,便会土崩瓦解,到时候就算你们将他碎尸万段,也难以挽回。更不用说这两个妖孽以融灵之法合二为一之后,真灵可以化身千万, 几乎不可能被杀死,只要让它逃走一缕神魂, 便能卷土重来, 重启阵法,到时候还是死局。”
玄冥冷笑道:
“照你这么说,贾正亮的计划,是无论如何都会成功喽?那我们还在这儿费什么劲儿?”
王玄甫幽幽说道:
“想要靠武力阻止贾正亮,希望确实不大……”
玄冥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少废话,这种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难道在这里听你们讲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就能阻止贾正亮了?”
王玄甫嘿然一笑:
“我们四人另有一番计划,若是能得到二位‘行者’的鼎力相助,成功的机会能够大大增加。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兴趣?”
玄冥轻蔑地摇了摇头:
“没兴趣,辛子秋跟我走,这几个牛鼻子不靠谱,咱们自己想办法去。妈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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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收起手中的子午鸳鸯钺,抬腿便走。
辛子秋赶紧拉住了玄冥的僧袍,将她拽住,同时对着王玄甫忙不迭地说道:
“等等,道君别介意,我这朋友脑子不太好使,你们有什么计划,麻烦说出来听听。”
辛子秋自己也是个爱冲动的性格,不然也不会被朋友们叫做“愣头青”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玄冥的性子更加火爆,一言不合就要走,连个回转余地都没有。
当然,对身为高阶行者的玄冥来说,就算任务完不成,恐怕对她的影响也没有多大,但对辛子秋而言,现在到了这里,已经不止是完成婆娑世界的任务那么简单了。
这方世界芸芸众生的自由和性命,全系于这一战的成败。
玄冥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轻轻松松地拍拍屁股走人,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总要尽全力去争取一下的。
诚然,辛子秋也很讨厌几位仙人絮絮叨叨的样子,不过离开这几个神仙,就凭玄冥和他两个人,别说阻止贾正亮了,就连这帮家伙在哪儿都未必找得到。
见玄冥一脸不满,又要说话,辛子秋赶紧捂住她的嘴,同时用脚狠狠踢了她小腿一下,示意她赶紧闭嘴。
同时他接着说道:
“几位有什么计划,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吧,既然贾正亮等人正在破坏囚笼大阵,咱们时间紧迫,不论如何都得快点行动才是。”
辛子秋是个直性子,在情势如此危急的关头,也无暇顾及面前几大巨头的身份,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他话音刚落,这一次却是吕洞宾站了出来,剑眉微挑,凛然说道:
“如二位所知,破坏囚笼大阵的方法,是我们几个想办法泄露给贾正亮等人的,并非助纣为虐,而是我们想要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们要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次性地铲除魔主至尊,关闭魔界通道,彻底结束这个为祸万年的人族大患。”
这位纯阳真人说话之时铿锵有声,同时一身凌厉的庚金真炁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宛若实质,令人不寒而栗。
而他背后所负的纯阳宝剑,也在微不可查地轻轻颤响,蠢蠢欲动,似乎随时要飞出剑鞘,取人性命。
辛子秋几乎要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吕洞宾的话。
当年集合几乎全部太古仙人之力,又加上四大神兽的自我牺牲,都没能杀死魔主至尊,只能将他封印于囚笼之中,可见这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大能者实力有多强。
就算吕洞宾等人是这方世界目前的顶尖战力,但想要挑战魔主,甚至将其铲除,恐怕实力上也差得很远。
螳螂捕蝉?别是螳臂挡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