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乡行》 1、孤儿寡母 明溪,虽然被冠以溪名,可实是一条大河。村中的农田灌溉和日常饮水,都靠着它来解决。可以说,明溪实是大李村的生命之河。 而赖以这条大河,多年来,沿途附近村子的收成大都不错。故而,在仓廪丰满后,明溪附近的村庄求学之风日盛。在圣人教化下,大李村内,民心也大都不错。 可是,对于年仅八岁的李中明一家来说,这几年的家道却是愈来愈下。近年来,李家经历了李父去世,小中明又得了一场大病,幸得李母求医问药,日夜照顾,才渐渐痊愈。 在这连番遭遇下,李家钱财花费日多,积蓄也就日显浅薄了。可是,李母为了李中明的成长依旧舍得花费钱财供其读书。为了支撑李中明的学业,李母不得不将上好的田亩都租种出去,还日夜不休的纺线织布来补贴家用,这才使得小中明上得起学。 虽然李忠明看着贫困的家庭和忧愁不已的母亲,也提到过放弃读书,在家稼种务农,可是却遭到了母亲刘氏严词拒绝,还训斥小中明胡思乱想。 最后,李母还是积攒够了束脩后,便让之前在家自学的李中明入读于邻村的朱夫子塾下。 “母亲,我回来了“,只见李中明小小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小小的书箱,迈步进门,回到家中。熟练的将背上的书箱放在原处,便来到母亲刘氏面前,行礼问安。 “明儿,回来了,今日进学如何,老师讲习的,是否记下?“,只见刘氏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对着儿子的学习仔仔细细的询问着。 面对着母亲殷切的面容,又听着亲切细致的询问。小中明没有一点儿不耐烦,反而认认真真的回答着母亲的提问。 听着儿子细致的回答,看着儿子日渐长大的面容,李母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先夫逝世前对,对自己诚挚的交待,请自己能够好好教养儿子,供养孩子识字读书。 虽然李父并不没有取得任何功名,甚至连县学也未参加过,仅仅是年幼时,受学于村中一老夫子门下。可即便如此,也开阔了李夫的眼界,后来受限于自身天资和家中贫寒,没有继续读下去。 正是靠着这学习到的知识,李父不仅能很好操持家中的田地,还能很好处理村中的邻里纠纷,使其和睦,所以靠着勤劳和公正,李父在村中很有威望。 所以,在家中积蓄日丰后,李父心中对于供养读书人的期望一直不敢或忘。 尤其是在李母有孕时,夫妻竟然双双梦到有一持书骑羊的儿童从天而降,投怀而来。被梦惊醒后,夫妻相互讲述时,竟然完全相同,一模一样。 不久后,小中明出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神异,可李父还是自幼便开始教小中明识文断字。 可是李母却知道,自己的儿子自小沉静,李父教授的东西,即使不能一时学会记得,但也能耐下脾性默默自学,这股恬静之气即使是丈夫也是没有的。 将记忆慢慢收回,刘氏问完了问题,便让儿子去温习课业去了。来到厨房,生火、做饭,看到快要干涸的米缸,又想起儿子之后的束脩,盘算了家中的存钱,不由得决定每日的织布时间还要再加上一个时辰。 当夜色渐起,黑夜来临,结束了晚饭后,母子二人为了节省灯油,早早灭了灯火。这时,李母继续织布,小中明则书经背字吟诵。 随着机杼声和诵经声的延续,夜也渐渐深了起来。 “明儿,今日练习就到这里吧,明天还要进学,就寝睡觉吧“,李母劝慰道。 “好的,母亲,你已经劳累一整天了,也早早休息吧”,小中明也劝着刘氏。 “好的,好的”,刘氏连忙应和着,不过还是说,“我再多织一会儿就结束了,你先睡吧。” 知道劝不动母亲,小中明只得自己先早早休息,等会再以有机杼声,自己睡不着的原因,再来规劝母亲。 退下衣衫,躺在床上,在脑海中将白日里,先生讲习的内容完完全全的过了几遍后,听着机杼声并没有要停下去的趋势,便起身,来到母亲身前。 对着母亲劝导,“母亲,今日就到这里吧,还是早早休息吧。而且听着这机杼声,我的心总会牵挂着母亲。母亲不能安寝,我又怎能安心休息呢”。 看着儿子诚恳的模样,了解儿子性子的李母知道,儿子虽然年幼,有时候执拗固执起来,自己可是推脱不开的。只得从织机上下来,回到房间,休息下去。 看到母亲终于听从自己的劝告,小中明也返回了房间,慢慢睡了下去。 月往西沉,日从东升,一夜很快就这样过去了。唯有草叶上的露水和消失的虫鸣,表明新的一天就要开始。 在身体生物钟的提醒下,小中明很快就醒了过来,整理好衣衫,洗漱好面容,来到院中空地上,练习起五禽导引术。 这还是李中明小的时候体弱,他的父亲从县城的医馆内花了很大一笔钱财,才从医师手中学来的。 自从练习了这导引法,小中明的身体确实是好了起来,后来也很少生病。即使生病了,一些小疾病也能很快恢复过来。 所以不仅仅是已经养成了习惯,以此强壮身体,也是为了纪念父亲的慈爱之心和不易。小中明都要将这个习惯,不仅要坚持下去,还要好好练习。 从虎形、鹿形、猿形、熊形到鸟形,这五套动作,来回循环的展现在小中明身上,当半个时辰过去后,才缓缓收起了身形。 “明儿,快来吃粥,不要耽误了学堂的授课时间,如果迟到了,朱夫子会不悦的”,李母殷殷教导的。 “知道了,母亲”,来到餐桌,端起粥碗,边吹边小心饮食着,在吃完碗中的粥,将粥碗洗漱洁净,放归原处。 背上自己的小书箱,再次和母亲作别后,才起身出门,向私塾行去。 如今,李中明入学已满一年了,已经渐渐习惯了私塾内的教学。虽然塾师朱夫子至今没有取得功名,即使是县学公试,都未考取过。可是,在这这乡野之间,贫瘠的产出,艰苦的环境,能有一位识文断字,且有丰富的应试经验的老塾师愿意留下教书育人,已是极其不易了。 多年下来,即便朱父子未能培养出一位县学生,可是较低的教学束脩还是断断续续的吸引了不少贫寒学童来此学习。 周围的村民,通过历年贫苦的生活也知道,对于他们的孩子来说,来私塾读书,能够识文解字,知算明事,已是极大的收获了。而且,经过短期的学习,能够很好的去到乡镇找到一份伙计工作,甚至去到县中大户之家求到一份仆役的工作,更是邀天之幸了。 毕竟,土地产出有限,对于贫寒的家庭而言,外出做工,补贴家用,便是理所应得的,而识文断字的人,不仅机会多,而且找到的工作,相对于轻巧点,收益也较丰厚。 所以一些挣扎于贫苦生活线上人家,还是愿意咬下牙来供养家中的孩子来此读书。即便朱夫子已经大大降低了收费标准,可是对于贫寒之家,尤是天文数字。 故而现在,私塾内人数并不多,除了李天明,还有朱父子的儿子朱旭,朱夫子的女儿朱柔也跟着一起识字读书外,还有两位之前就跟随朱夫子的学子。 不过他们比李中明他们大的多,也仅仅是为了识字明算而已。 之前还有,为了考取县学的学子在此学习,可是屡次应考不第后,便也就不来了。 2、易经和宣示表 来到自己的位子上,将书箱放置好,将笔墨纸砚,也都准备就位。李中明便在座位上回想着,昨日朱夫子与自己的对话。 朱夫子明言,受益于李父从小的教导,李中明已经将蒙学和《孝经》、《论语》学习完毕了,昨日考评也已通过了,今日便要开始学习《易经》,而且书法上也要开始临摹《宣示表》了。 为什么书法上要学习《宣示表》,这是因为朱夫子的书法碑帖中,也只有《宣示表》,而且《宣示表》古雅厚朴,学传二王,历史上书法大家,对其大都推崇不已。 所以,学习《宣示表》不仅人数不少,而且碑帖拓本较多,较为容易获取学习。 不久,朱夫子便领着朱旭、朱柔,进入塾室内,先是考评了一下朱旭的功课,便放任他自学起来了。 师兄朱旭,自幼受学于朱夫子,蒙学早已过,《孝经》、《论语》更是烂熟于心,现在九经更是具已通读,现在主要由其自学,有疑难,再向朱夫子求教。 然后来到李中明面前,先是将《易经》递于李中明,然后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读了起来。待一节完成,来回读了几遍,便让其按书抄写下来,还要能够背诵。 交代完,朱夫子便继续检查起了朱柔的功课。而朱柔目前也只是学了些蒙学文字和女则女训。 对于另外两人,朱夫子则考核了他们的识字情况,按照他们的各自情况,教授着新的文字,让其读写起来。 李忠明按照书,抄写下来后,便开始吟咏背诵起来。说实话,李忠明的背诵能力并不突出,而论背诵,朱旭是他们之中,甚至是李忠明目前见过中最强的。可以说是,即便在读书人里,也应该是上中之资了。 而李中明的优点在于背的仔细,背诵之后记得完整,很少会遗漏文字罢了。 将内容先是慢读,再是熟读,后是慢慢背诵,最后串联背诵,就这样前半日的私塾时间,便渐渐过了去。而此时的他,当下也只是能磕磕绊绊的背诵下来。 目前已经到达午饭时刻,朱夫子这里是负责管午饭的,不过也仅仅是将多放些米粟,再配以其他杂粮,熬成浓粥而已。 毕竟,朱夫子收费不多,而且他们又没有费体力干活,一顿浓粥已是足够了。而且,所有人饮食都是一样的,即便朱夫子一家也是如此。 师母李氏是一个很慈和的妇人,虽然朱夫子收入不多,可是依旧将贫寒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且还刺绣补贴着家用。 除外,师母熬得粥也很好吃,并且每次都将他们的粥碗盛得满满的,自己却是吃得很少。 李中明喝过浓粥,洗漱完碗具,再喝了口热水。不由思索起了现在的生活,当下的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可是自己的以后又能干什么呢? 下半日,朱夫子则将《宣示表》拿了出来,让李中明临摹起来。当然对于现下的李中明,并不是在纸上临摹,而是在石板上蘸水临摹。这是朱夫子等寒门士子想得不得已的方法。 毕竟,纸墨属于消耗品,而且对于初学者们,使用起来消耗量极大。这对于学子贫困的家庭而言,确实供应不起了。 故而,便有了,画沙学字,临石学贴,以便节省财物。而纸墨,只有真正的必要时刻才能使用。就比如,前半日,抄写《孝经》的时候,李中明便是使用纸墨书写的。 因为《孝经》原本,是不允许带回家的,而买书也是不便宜的。特别是,家里面已经花了一笔钱,送他们来此认字求,再去花钱买一本对家庭几乎没有什么用的书,那就怎么也不可接受了。 所以,李中明他们都是,借阅朱夫子的藏书,然后亲自抄写,再汇编成自己的。这样既节省钱财,还能求得经书。 贫寒之家的书,大都是这种方法得来的。毕竟,书这种东西,蕴含着知识,往往垄断于钟鸣鼎食豪富之家,而一般读书之家也拥有的不多,可是即便如此,贫寒之家能够得到机会从中借阅抄录,已是万万幸了。 临摹着《宣示表》,朱夫子还不时纠正着李中明的握笔姿势,下笔力道。而师兄朱旭则是不时向朱夫子求教着,解决完问题,便继续回去背诵学习。 而其他人也继续着各自的学习,私塾内各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情。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时光也许会枯燥,无聊。可是多年后,他们想起的时候,定会明白他们今日的努力定没有被辜负。他们当下的美满生活,或多或少都得益于像今日这样的努力。 时光像流沙,更像流水,流逝的总是那么不引人注意。也许是一晃神,也许是一瞬间,今日的学习时光就要结束了。 朱夫子向他们各自交代着在家中要,练习的内容。李中明也缓缓将各项文具归置于书箱的相应位置。正要起身向朱夫子行礼作别时,只听朱夫子说:“中明,但且慢行,我有事情向你询问,下学后,稍等一下。” 朱夫子将其他人各自送出院门,回到塾室内,对着李中明说:“中明,今日你已经开始学习九经了,我要问你,此后有何打算。在举业方面,你的母亲对你又有何安排吗?” “先生,请恕小子浅薄无知,能否对本朝的科举稍稍讲述一下”,李忠明对着朱夫子行礼道。 “本朝科举主要分为常科和制科。制科举行无有定时,且取人极少,甚至难于状元,故而不去说它。而常科又分进士科和诸科。其中进士科清贵,上至我朝宰执大臣和翰林等诸多学士,下至州府县等各部主官佐员,也大都由此而来。有诗为证:焚香礼进士。由此可见,进士之尊荣”。 “也正是由此,进士科学者众多,尤其不乏官宦和诗书世家,而豪绅之士更是不知凡几。此外,进士科要考取诗赋、策论和帖经墨义,极重文章法度文采。” “诸科源于唐时明经科,此科又分为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明法等科,但是却只考帖经墨义,极重经文疏义,虽然学者未比进士科多,可是历年取士也没有进士科人数多。而且学此科者,多是你我这样的贫寒之家。相对来说,考此科者,若能自幼手不释卷,且持续至少十年以上者,再加上文运高照,上榜还是较有希望的。” “不过,此科出身者,不及进士科清贵,即便五经出身也仅等同进士第五等。,不过,其中九经及第者,则与进士科二等相同。但是,九经科也是诸科中最难者……” 朱夫子就这样对着李中明陆陆续续,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这些科举知识。李中明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应和着朱夫子,最后心中还默默记述着,以便能够回去将于母亲。 “以上种种,便是我朝贡举的大致情形了,中明,你心中可有决断。如果一时不能决定,可回到家中与你的母亲商议后,再向我告知。毕竟,这事关你的后续学业举途。只需这几日,告诉我你的决定便可,无需着急。”,朱夫子劝慰道。 李中明又机灵的多问了一句:“不知道,朱师兄和以往的师兄,大都如何选的?”。 朱夫子听到后,倒是愣了下神,没有想到,李中明还反问了回来,甚至还引到朱旭身上,不过还是解释道:“以往诸生多选五经考,三礼考,但是你朱师兄因为开蒙的早,且诵书倒也勤奋,有天资,我便给他选了九经考。毕竟,我士人学问,大多从九经而来,即便以后未能考取,通诵九经,也能在这乡野中教书育人,传承所学。” 听着朱夫子的回答,李中明连忙帮谢行礼道,“谢谢夫子的解惑,也请原谅小子的冒犯。不过,这件大事,小子个人是不能决断的,还需禀明母亲,然后才能有所决断。” “好吧,天色也已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家吧,不要让你母亲忧心挂念了”,朱夫子了解李中明的家中状况,也仅是摆手示意道。 “谢谢夫子了”,李中明再次行礼拜谢道,然后便背上书箱,走出院门,往家走去。 看着李中明离去的身影,又看着天上的黄昏,重重叹了一口气,便收回了目光。 3、决断 李中明走在已经非常熟悉的道路上,心中还在思索着如何回到家中,向母亲讲述着刚刚得知的内容,而且自己又要做何选择呢? 心事重重下,黄昏余光中,庭院的门户已经远远可以望见了。而此时,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倚门瞭望着,却是母亲刘氏,定是担心自己为什么未按照往日的时辰回归家中?在忧虑反复下,终于在织机上,再也坐也不下,起身来到院门瞭望等候。 李母等候时,已经决定了,只要儿子在一刻钟还不返回,她就要向私塾寻找了呀。 看到母亲的身影,李中明脚下不禁加快了步伐。快步来到母亲面前,躬身行礼道:“让母亲担心忧虑了,今日下学,先生留我谈了一些事情,正要向母亲禀告商议后,才能决断。” 说着,来到李母的身边,扶着母亲,母子两人往院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安慰着母亲,说并不是什么坏事,让母亲不要担心。 待母亲在屋内坐定,慢慢的将朱夫子告诉自己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讲于母亲。李母认真仔细地倾听着,待儿子讲完才,问到:“明儿,你心中有何打算呢?母亲作为妇孺,见识浅薄,所知有限,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支持你的学业。” “母亲,在回来的路上,我就衡量思索。贡举之中,进士科虽然清贵,前途远大,可是诗赋文章不仅需要才情高绝,还需要名人鸿儒举荐传名。此外,俗话说,文章历来是文无第一。所以,对于我等贫寒之家,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反而是诸科,经文疏义,虽然浩渺蘩杂,但是对错分明,无需众人口舌相争。”李中明向母亲告知着心中所想。 “明儿,你想的很有道理”,李母赞同着,她能明白,将对于进士科的缥缈虚无,诸科的清楚踏实,确实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李中明接下来继续倾述着,“诸科中,我想选择五经科或者九经科,五经科的考取难度要小些,但是九经科对录取后的发展,助益更大。故而两者,我一时也决定不下,不知道母亲又有何想?” 李母思索着,“明儿,娘亲倒是希望你能择选九经科,非是娘亲不心痛你读书辛苦,而是你想九经科,所学甚多甚杂,为诸科中最难者,我想选择的人数,定然人数较少一些,此后考取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听着母亲的想法,李中明也告诉着母亲的心里话,“母亲,实话说,我在心中也是偏向于九经科。我是这样想的,世人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由此观之,多读些书总是好的。尤其是我们这些贫苦之家,如果我能多学一些,即便我不能考取共鸣,那么也能为家中积攒下诗书典籍,增长家中的文韵之气,这对于下一代也是好的。” 听到儿子虽然年小,却能想得如此长远,李母不禁喜极而泣。 看到母亲突然间就哭了起来,李中明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连忙起身宽慰询问着母亲,怎会如此。 看着儿子笨拙的模样,李母也慢慢止住了眼泪,反而说道:“明儿,无需担心,我只是高兴我儿思虑长远,不负你父亲的期盼。既然决定了,就不能总是三心二意,反反复复。你只需用心念书,其他的,自有为母来处理,无需你来管,徒尔耗费心力。” “好了,去温习你的功课去吧,为娘去准备饭食”,说完,李母便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李中明了解到母亲哭泣的原因后,也放下了心。同时,既然有了决定,李中明便不再将选择的烦恼放在心上。而是开始温习着今日的新学的知识。 温经临字,李中明凌乱的心也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明白,即便选择五经科,考取及第的可能性也不会大多少。但是,世事难料,李中明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母很快就准备好了晚饭,就立即招呼李中明上桌吃饭。李中明边吃着碗里的粥,边向母亲打听着家中、村中的事务,看看自己是否也尽份心,出份力。 李母也知道在村中生活,只靠一家一户是使不得的,邻里、村里之间都要相互帮助,遇到麻烦事,均要出工、出力或者出物,甚至还要出钱。只有这样村中、邻里之间才能团结一心。 不然遇到困难,一个家庭很难从困境的泥潭中脱离出身。这些都是乡野之民,多年间验证过的生存智慧。 “明儿,无需担心,如今世道虽然艰辛,可是当今天子官家仁慈爱民,轻易从不劳民。故而,只要无有天灾水害,咱们乡下每日也不过是些邻里间的争吵纠葛罢了,无有什么大事发生。你还年幼,需一心专注学业,那些琐事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李母告诫着儿子。 “好的,母亲,我定会牢记你的教诲”,李中明保证着。 看到儿子不再为此纠缠,李母的面容也不由轻松了起来。 快速吃过晚饭,李中明帮着母亲收拾完厨物,便开始继续着温书临字,当下天光还算大亮,还无需点灯照明。而李母想到儿子的举业定会花费不菲,也回到织机上,手上的速度亦不由又加快了几分。 就这样,母子二人各怀着自己的心事和目标,都为着这个家努力着,奋斗着。这样一幅母子相映的画面,在多年后,不仅依旧印在李中明心中,还被他请来名师巨匠绘画了下来,作为传家之物代代相传。 而这卷绘画甚至还引得后世官家的听闻,为了酬谢李家的大功,还亲自御书题字,加盖宝印。使得一件平凡之物,真的成为了传世的珍稀之宝。这也使得李家在历次国家危难之际,均忘而惜身,忠义报国。 时光如同美人迟暮,走得总是那么快。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是这并未影响李氏母子二人手下的动作。 李母依旧飞梭走线,连续不绝。而李中明此时已经将白日的经文背诵下来,就这样在黑暗中,将经文在石板上边诵边写起来。 黑夜漫漫,母子二人依旧持续到昨日的时辰,才回房休息。 等到第二日,依旧如同往日,操练导引,吃粥,整理仪容,一切都按部就班。 来到私塾,将书箱放置好,便找到朱夫子,将母子二人商议后的决定,告知了他。听完李中明的述说,朱夫子便示意他,自己已经知道了,让他回去继续温书背诵。 就这样往后的每日里,李中明随着朱夫子学经了义,临摹字帖,时光就在私塾和家中来回轮转着。 而随着李中明一岁又一岁的长大,他的学习进程也在日渐增长,学习进度也在日益加快。 4、四年、佣书和病情 在这不知不觉间四年时光,已经过去。李中明的九经已经全部学习完了,不仅仅是经文,还包括疏义。在这四年里,他的学习速度和学习苦工,即使是朱夫子也连连叹服。 四年中,李中明不仅每日都会将朱夫子教与的新学内容,熟读背诵,还要将学过的内容接续连贯,每日都要原原版版将其中的一章,一节,一篇,包括疏义,都要默写诵读出来。 四年里,每日都不间断,为了珍惜时间,即使是睡觉前都要手划笔录,重默经文。 为什么李中明这么疯狂呢? 一是随着下定决心,对着经义学习深入,李中明发现九经内容繁杂,如果按照他之前的学习速度和进度,即使是学习十年,都不见的九经全通。更不要说,要在贡举中,及第取名。 二是随着学习,在读书上的花费是一日胜于一日,在他按照最低标准进行计算,发现那也是一笔很大的钱财。看着母亲每日在织机上的时间是愈来愈长,即便他多番规劝也是无用,而且在这四年里,母亲的面容也在日渐消瘦。此外,家中的积蓄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去,日见日少。 想到这种种情形,李中明又怎能漠不关心呢?虽然他脸上从未表现出急切之情,可是他的心里却已是急切万分。 可是,学问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如果他不能全神贯注,用尽十分心力来学习,又怎能缩短学习时间呢?可以说,这些种种因素,都在逼迫着李中明,要加紧速度学习。 尤其是,随着李中明下苦工,他的字也是越来越有风度,甚至直追师兄朱旭,使得朱夫子连夸他在书法上有灵气。后来,为了让李中明补贴家用,还将一次给人佣书的机会里,加上了他的名字。 所以在这四年,虽然李中明读书读的艰苦,可是他的内心却是越来越恬静满足。因为他能感到自身的学问每日都在增长,经义也越来越显纯熟。虽然离考取功名还远远不够,可是他却能无悔的说,他没有浪费时间,他无悔于这段岁月。 如今,李中明在私塾内,除了向朱夫子求学问疑,便是和师兄朱旭一起佣书,每三日佣书一日。他佣书的内容不仅有九经,还有各种诗文,史赋,甚至道经佛书,也会出现。 虽然现在雕版已经很是发达,可是雕版印刷出的书籍,文墨总有不均,更是易有错漏。此外,雕版对于个人诗赋和孤本私藏之类的书,成本巨大,耗费不菲。而佣书却是无有上述缺点,书法良好的士子,抄佣下的书籍,笔韵连贯,错漏可筛选后,重新抄写。更为重要的是,相对于雕版,有些书籍佣书的成本也要低的多些。 所以,对于那些豪富藏书之家,都以请人佣书为荣。同时,请人佣书,在能获得资助寒门学子美名之外,还能从中筛选出良秀之才。 这样一来,从中挑选出才华横溢之辈,或结亲,或结交。这种提前投资,成本较小,却收益巨大,还风险较小。对于家族传承来说,不仅是有益无害的,还是家族长久强盛的良法。 此时,李中明刚刚随同师兄朱旭完成了朱夫子对两人帖经墨义方面的考核,对于这种考试,他也渐渐已经习惯了。因为师兄两人,学习内容相同,朱夫子从县学中求来了州学、县学各项公试、录试方面的考题,并且参照着,每两日都会向师兄弟两人出题考核。 虽然在开始时,李中明确实是落后较多,可是在朱夫子的轮番开始之下,敏感的神经,也早已锻炼的稳定安静了许多。 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进步了许多,即便依旧常常不如师兄朱旭,可是却已经能够跟随了他的脚步,甚至在九经中有些方面,还能更胜一筹。 这使得朱旭从一开始常常会对李中明安慰开导的情形,很快变成了自己父亲对自己在疏忽大意下的训诫。虽然每次都还是师兄弟两人,可是他却能感觉到自己师弟在不知不觉中的进步。这使得朱旭不仅紧张起来的时候,在背经诵书的时候也更加刻苦仔细起来。 看到儿子的学业、态度也在日益往好的方面发展,这使得朱夫子心中在对李中明满意的同时,也更加上心起来。毕竟,两人能够互相砥砺,互为楷模。在你追我赶中,学问更易增长。那么,考取及第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通过多年的相处,李中明更能明白,师兄朱旭是一个什么人。他是一个事成士人君子。虽然平时默然少语,可是心地却很纯良。他总能在他人贫困之际,助人以乐。所以在刚刚开始自己帖经墨义考核不良时,不仅为自己差错释疑,还安慰自己。 而且私下里,自己贫困艰难时,还会尽自己的努力资助自己。有好几次,李中明束脩难以凑足之时,都是师兄偷偷借于自己钱财。而且佣书的机会,也是他劝说朱夫子将自己的书稿传于要佣书人的。后来,自己才能得到机会佣书赚钱。 放下脑海中的种种,等到朱夫子将两人的考卷批改后,便针对自己的错漏之处,李中明便开始查漏补缺起来,翻阅经书后,再将疑难向夫子求教。 在这一番功夫下,也慢慢到了结束的时辰。向夫子行礼告辞后,收拾完书籍等物,李中明迈着脚步向着家里走去。 走在回家的道路上,今日李中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手画心诵经义,而是不由想起了母亲的身体,更是想着朱夫子最后告诉自己的消息。 在这四年中,为了凑足束脩费用和平日里的纸墨耗费,母亲不仅加大了纺线织布的时间,也为了节省粮食,更是常常只以稀粥度日。于是,身体终是病倒了。 即便如此,母亲也还是隐瞒了好一阵子,如果不是一日下学,李中明发现母亲昏倒在织机上,他竟还浑然不知呢! 后来,李中明强行让母亲休息了一阵子,可是身体还是没有完全修养恢复回来。前一段时间,更是卧床不能起身。所幸,李中明通过连续佣书积攒了一些钱财,师兄朱旭又借了一些给自己。他才能从县城医馆中请来一位医师,下乡诊治。而经过医师的诊断,也留下了药方。 即便医师告知李中明,刘氏目前并无大碍,只是身体亏损的严重,虽然现在还能通过休息和补养来恢复。可是如果稍加不注意,身体会亏损的更加严重,甚至会伤及寿数。 得到医师的交代后,李中明便开始按方抓药,近来更是日夜照看母亲。随着一天天的照顾,李母的身体也好了很多。但是仅仅旬日,这家中的财物便已花费大半。 思及日后的医药费用和日常花费,真真使得李中明忧心重重,头疼不已。 今日还是朱夫子托别人捎话,让李中明定要来私塾,有事告知。虽然来了之后,便是一番考核测试,余字丝毫不提。 但在测试结束后,朱夫子却是告诉自己一个消息,原来今年的县学录试即将到来,他准备让师兄朱旭参加。而思及李中明多年的学习和近期的测试,再通过今日的考核,朱夫子发现李中明的学业即使在家照顾母亲也未退步。更为重要的是,朱夫子说,他认为李中明参加县学录试,是有机会考取的。所以询问李中明,是否要参加。 同时,朱夫子还说,县学中的教授前几日问他,能否推荐一位士子为人伴读?思及他家中的状况,想来近日花费定是不菲,故而询问他,是否愿意为人伴读? 此外,还告诉李中明,虽然还不知是什么人家,可是却已表明薪俸优厚。此外,还要求无需文采飞扬,才思敏捷,但要熟读九经,全通经义,更是要尤善帖经墨义。 所以,朱夫子告诉李中明,如果他不怕士群讥讽,流人非议,愿意入户伴读,且能在县学录试中,成绩良好,即便未能考取。他都有措辞和机会,向教授力荐,给他争取机会。 5、考试 回到家中,看到母亲枯焦的头发和疲倦的面容。在心中稍加思索,李中明便已准备答应下来。母亲这四年来供养自己读书,真是太苦了。 如果他能继续学业的代价,便是熬干母亲的心血,耗尽家中的资财。他宁愿终身不去应举,也不愿采取这样的做法! 如今虽然要入户伴读,可是这样报酬丰厚的机会,也还是很难碰到的。如果自己不加珍惜,看着这样的好机会,从手中溜走。那么下一个这样的好机会,又要等到何时?又要哪里去寻? 而旁人的流言蜚语和纷纷议论,又能干自己何事?毕竟,自己也只是入府伴读,又不是卖身为奴为仆,这并不影响自己日后科举应试。 放下心中种种,再看了一眼母亲,李中明还是准备不将这些事情告知母亲,以免增加她的担心,从而影响她的心绪,伤及身体。 此外,自己还要在录试前更加努力,争取得到一个好成绩。不然达不到主人家的要求,那自己也只能望洋兴叹,无能为力了。 拿起一本经书,李中明便默默诵看着,一文一字,一疏一义,认真翻读,慢慢修正着自己的记忆。毕竟,近年来,听朱夫子说,虽然县学录试还算公平,可是天下承平已久,这读书人的数量也在激增着,再加上豪门大户的请托。 即便现下诸生多注重进士科,可是对于诸科来说,来此应试,在经书上多有真才实学。虽然诸科考生眼界有限,可是对于经书的句读章义,反而更为认真,竞争程度也是极为激烈。 读书,诵读,生火做饭,照顾母亲饮食。这几日,李中明除了去了一次私塾,表明自己愿意接下朱夫子介绍的差事,还将县学录试前的行卷投送,文书具结,应试报名等一应具事都拜托给朱夫子。 知道李中明现下家中离不开人,朱夫子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还安慰他说,待到应试之日还会让妻子代为照顾李母。这林林总总的交代下,这考试之事也算让李中明放下了心。 李中明感慨自己真的是麻烦朱夫子太多。如果真的能通过主人家大的考核,家中就剩下母亲独自一人了!可她的身体还未恢复,仍需人照顾呀!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还可以拜托朱夫子一家? 将脑海中的杂念都统统甩出,现在自己第一步都还未成功迈出,想得那么多又能如何呢?李中明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目前仍需将心放在经书上。 重新将心收回来后,李中明便一心扎进了经书中。九经中,李中明有学的好的,也有不太擅长的。如今要参加考试,就只能更加刻苦,更下苦工,继续查遗补缺,完善学问。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度过去,在明面上,李中明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每日学的更加刻苦,每日睡下的时间更少了。除此之外,一切如同往日,照顾母亲,整理家务,继续读书。 终于,录试的时间要到了,李中明提前了一日多加休息,收养精神,放松心态,以便能好好参加考试。为了让李中明安心应试,师母也早早就来到了李家,让其放心。李中明只得再三感谢,将家中事务托付给师母后,便背上书箱去与朱夫子等人汇合。 为了方便应考,朱夫子早早便与人预定了马车,带朱旭和李中明去应考。所幸,他们所处的位置,虽不在县城旁边,但是却是离考试地方近些。虽然是县学考试,考试的地方却放在了清都观。 毕竟,应考人数众多,县学学宫身处县城,地方总归有限,而本朝天子推崇道教,故而各地的官修道观大都占地广大,所以常常用作应试之地。 和朱夫子、师兄见礼后,李中明便被夫子叫上了马车,在车上连连交代着两人。 “朱旭,你自幼便随我读书,虽然刻苦,从不懈怠,但是应试这种事,还是要看时机文运的,所以不要忧心,只管放心应试”,看着沉默冷静的长子,朱夫子说道。 虽然朱夫子对儿子的话语不多,那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儿子朱旭平日里话不多,可是心中志向不低,尤其是多年随自己求学,再加上家中因其读书花费日大,所以心中压力甚大,对于此次考试看的很重。故而,自己不愿再给他加大压力,只想他放松下来。 说完了儿子,又转向相处了多年的弟子,朱夫子对李中明甚为看重。同样家庭贫苦,能够坚持下来读书的也是不少,但是能像李中明那样刻苦努力的,却是为数不多。 可贵的是,身处贫寒之境,却不尚虚荣,积极进取,还能够不慕繁华。面对着困难,不怨天尤人,还一切以家人为重。在这名利纷扰的尘世中,极为难得。 “中明,我知道你最近家中变故很大,但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事总是十之八九。可是,今日你只需好好应考,其他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记得身后还有夫子呢,再难的难关都能迈过去的”,朱夫子还是不放心对李中明开解道。 在这一路上,朱夫子都在交代着应试的禁忌和小心之处。在这谆谆话语之中,李中明并未感到不耐烦,反而能够感到夫子的关心和爱护。随着越来越临近考场,虽然三人面上都很平静,可是朱夫子攥紧的双手依旧体现着他内心的紧张和翻动。 看着人满为患的考场入口,李中明三人只得远远下车,徒步走向考试入口。从差役把守处,李中明和朱旭迈入了考场。听着公人的安排,由书吏核验文书,领取号牌,找寻位置。 在座位上坐好,放置好书箱,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好,再将墨点水磨好,便趁着竹筒内的水尚温,喝着水将携带的面饼吃了一个。此时,考场内的座位也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再稍等片刻,县令、教授也进了场。在一番行礼致意后,县令发号施令考试也便开始了,接着便是书吏役员分发卷题。 待拿到卷题,李中明先是细细将卷题看了一下,看到考卷无误,便开始仔细书写起来。此次考试,朱夫子给李中明和朱旭两人报的是五经科考试。这还是因为两人读书时间还短,九经范围又极大,参加九经考,不仅胜率要低,恐怕还会打击他们的信心。反而参加五经考试,在临考前专注突击一下,胜率反而会更高。 相比于进士科考生的构思冥想,经科考生只需细细回想下,便可下笔了。毕竟,读书这件事,记得便是记得,不记得便是不记得,容不得一点马虎,也不会有一点侥幸。 一百四十道贴经,李中明先是将自己熟悉和把握很大的题目书写下来,然后是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在仔细回想下,也渐渐动起了了笔。 而七十条墨义,李中明也都尽量按照着疏义来书写。虽然自己也可以来解释,那么合格不合格就只能看考官由心决定了,而按照疏义默写,那么就相当于如同标准答案了,对错的辩驳就无可争议了。 就这样,时间也默默地过了去。李中明一口气将所有的考题都书写后,又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两遍,终于能在座位上放松地坐了下来。而此时,已经有士子陆陆续续的交卷了。 李中明喝了下竹筒内的水,缓解了下情绪,仔细将考卷试题归置好,又将书箱一一归置好,便拿着试卷往交卷处走去。看着自己的试卷被归置好,李中明向着书吏行礼致谢后,才迈出了考场的大门。 从把守处走出,朱夫子和师兄朱旭已经在等着自己,来到马车的停留处。朱夫子并没有询问考场内的考试情况,仅仅是拍了拍李中明的肩膀,并没有很多的言语。 一路上,朱夫子只是说,考试已过,可是他们的学业还要继续。如果能够进入县学,那么要珍惜时机。即便未能得试,这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他们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要将眼前的一次得失太放在心上。 6、县学生和州府 回到家中,李中明首先便对着师母一番感谢。看到李中明完好回到家中,李氏也就安心坐上了门外等待的马车,往家回去。 李中明在家里,依旧是如同往常一样。不过,内心中还是对县试的结果有了几份期盼。总之,在几分忐忑下,李中明只能将心放在经书上,以掩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几日很快便过了去,李母这几日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在日常中的照顾中,李母能够感到儿子这几日的着急与不安。虽然还不知道什么事困扰着儿子,可是她相信自己的儿子。 此时,放榜之日也来到了。李中明并没有去县学看榜,而是拜托朱夫子帮着自己看一下,然后告知自己结果。在书案上,愣愣地读着书,李中明忽然听到门外喊道:“中明,中明,快开门,你中了,你中了。” 听到门外师兄朱旭的声音,一声中了,使得李中明反而失了神。当门外响起当当当的敲门声时,李中明才反应了过来,立即放下手中的书,快步向着门外赶去。 李中明连忙给师兄开了门,请其入内。随着朱旭就座,李中明急问道:“师兄在门外说的是真的吗?” “哈哈,我还以为中明稳坐钓鱼台,心中一点都不着急呢!”,朱旭反而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喝着。 看到师兄逗弄自己的模样,李中明心中也明白过来了,刚才门外的话,定是真的。不过,还是询问着:“师兄,你既已知榜单,而且看你满脸喜色,定是已经名列榜上。不知,小弟猜的可否正确?” “啊哈,师弟睿智,我就不再卖关子了。如今你我师兄弟二人均在榜上。虽然为兄排在第三,你则位列第九,但仅是名次不同而已。可以说,你我现在就是县学生。怎么样,为兄今天给你带来的消息,大不大?好不好?” 看着平时寡言的师兄,今日如此开怀下,话也多了几句。想到两人这几年的辛苦求学,再想到朱家夫子在这几年里对自己的帮助,李中明庄重的向朱旭行礼道:“感谢师兄给小弟带来的这个大大的好消息,更感谢师兄在这几年里对小弟的多番帮助。如今师兄榜上有名,祝愿师兄能够顺利科举及第,金榜早日题名”。 “好好,师弟你我共勉,共进。也祝你早日桂榜题名。”朱旭也对着李中明行礼祝愿着。 两人互相祝愿着,互相鼓励着。随后,朱旭还说:“师弟,来时,我爹还说让你明日去我家,有事和你商议。”两人相互叙完话后,朱旭便介素回去了。 和朱旭送别后,李中明连忙回到母亲的居室,将自己考入县学的好消息告诉给李母。李母听到儿子竟考入了县学,也不禁为他高兴,还说这也不枉李父的期盼,更是不负李中明这些年来的苦读。 看到母亲高兴的面容,李中明感到,自己多年的学习,也算是有所获了。想到明日朱夫子找自己的事,他大概能猜到是为了什么原因?但后续如何,还需走一步看一步。 听到好消息,李母的精神也大好了起来。母子二人晚上还煮了浓浓的厚粥,好好庆祝了一下,李母也胃口大开的多吃了一碗。 高高兴兴度过了一晚,第二日李中明侍奉过母亲饮食后,便快步向朱夫子家赶去。而朱夫子在家也早早等着他,和李中明没有闲聊几句,便领着他坐上马车,匆匆向县城学宫赶去。 坐在马车上,朱夫子对李中明说:“中明,如今你已经是县学生了。可后悔今天的决定,如果不愿去作伴读。那么今天咱们是去见县学教授时,你就不要进府了,在门外等着我。可如果你不改心愿,那么一旦入选可就不能反悔了”。 听着朱夫子的再次劝告,李中明能够明白夫子的可惜之意。毕竟,一旦入府伴读,不讲其他,可一定是要影响学业的。 “夫子,你放心,我不后悔今天的决定,我要感谢你对我的极高期望,更要感谢你前前后后的辛苦。你放心,即便我入选了,我也不会放弃学业的,我会努力学习的”。 听到李中明的话,朱夫子轻轻拍了拍他,继续交代道,“中明,今日可能就要赶去入府面试。如果今日不能赶回,你放心家中我已安排朱旭和你师母照应了,你就无需忧心了”。 马车赶得很快,学宫到了,李中明随着朱夫子下了马车。门外投贴、禀报,一套流程下来。门内的差役引着两人来到了一处斋堂。 只见一姿容肃穆的中年人端坐着,朱夫子连忙行礼问候,李中明也学着行礼致意,中年人抬手无需多礼,并开口两人安坐。 “教授,我已寻到合意的人选,今日特来带来,以备考核,来中明上前,让教授好好考察一下”,朱夫子一边让李中明上前,一边继续介绍道:“教授,这个年轻人,姓李名中明,大李村人,父在其幼时早逝,由其母亲抚养长大,他的蒙学由学生发解。年龄虽不大,但是已经名列此次的县学录试榜中。” “哦,既已考上县学,可舍得下?还愿意为人伴读吗?”,教授询问道。 “学生愿意,也舍得下”,李中明回答道。 听着李中明毫无犹豫的回答,又问道:“今年年方几何?” “学生今年十二岁” 教授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对着朱夫子说:“朱先生,此子是经科生。学问上,我就不再考核了。而且我相信你的为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们今天便拿着我的帖子,去入门拜访吧。不过,虽然我这是通过了,可是入府,主人家还是要考核的”。 说完将一份拜帖递于朱夫子,还安慰道,“年轻人,能够忍辱蛰伏,往后必然能有所成就。而且,此番如果能够通过,这或许还是你的一份机缘”。 说完才将更加详细的信息告知朱夫子,然后还对两人又交待了一番。最后安排了一名随从差人陪同他们一起拜府参试。三人行礼后,便行步出了斋堂。 一路上,李中明也了解到更多的内容,原来是州中新到任的通判大人为了自己的公子的学业,择选伴读,以激励学问。 在心中不住感叹时,李中明心中也深感压力。毕竟,通判之家,州中副贰,可以说是一地的几大巨头之一。自己寒微之身,如果科举不第的话,一生中都很难接触到如此高位的人了。 所以这一次真的是大机缘,可是自己能够不能够把握住呢?脑海中空想着,李中明已经坐在马车上,朝着州府赶去。所幸,他们所处的北平县,紧邻着州府城,他们只需要半日就能赶到。 马车里,朱夫子和差人闲聊着,李中明则是倾听着,不时问到他身上时,也跟着应和着。总之,李中明就秉承着,多听多看多思索。 很快在车轮的循环中,路是越走越远,府城也是越来越近了。 7、顾府与回家 紧赶慢赶,他们终于来到了州城。因为有着县学教授差人的指引,三人很明确地朝着城中的一处几进大宅院行去。 三人在车内整理衣容,待车夫驻马停好,由着朱夫子领头投递名帖。之后,三人很快就被放了进去,有一仆人前面领着,三人后面紧紧跟随。 在七拐八绕后,便来到了一处厅堂。堂内上座一位仪容俊逸的中年人,身着锦服,在堂内安坐读着书。此人便是蔡州通判顾况,出身官宦之家,更是二甲进士,现如今更是已经是州中副贰,一方大员了。 三人各自行完礼后,差人大哥将怀内提前准备好的书信递上,便开了口,“拜见顾大人,小人是卢教授身边差人,今日听教授安排,领着学人拜见大人”。说完,便退在一边。 “哦,我似乎是见过你,我记得你姓卢,似是与卢教授有亲,是吗?”,顾通判放下书卷,边看信边随意的问着。 “是,是,大人好记忆” “哪位是朱生,还请将试生的情况介绍一下”,顾况看完信,将信放在一边,继续问道。 “禀大人,试生姓李名中明,年十二,父早丧,由寡母抚养长大,求学九经,现已通过县学录试。因家中贫寒,母亲积劳成疾,需要医药滋养,花费巨大,故而求荐府内伴读”,朱夫子恭恭敬敬的仔细介绍道。 “好,烦劳朱生了,试生且上前来”,听完介绍,顾况将身体也端正了几分。毕竟,县学生来做自己儿子的伴读是绰绰有余的。 李中明听到话,便上前一步,再次行了一礼。 看到眼前挺立的少年,姿容上便很赏心悦目,顾况开口道:“具体内容等下,有管家与你商议,我这里仅要求你谨言慎行,守口如瓶。好了,长荣带他们下去寻顾约吧。” 行礼后,三人便下堂,跟着随从来见顾府管家。顾管家得知来意后,在一番行礼客气后,很清楚地便将顾府的意思讲述了出来,“李生你虽是伴读,可是府内也仅是要与你立一个约束的字据。还有你每月可休三日,满三月才能出府休息。而且伴读期间,你要守府内的规矩。但府内可以给你每月七贯的月俸,四季服饰府内也会给你准备……” 一番言语后,李中明感觉约束不大,当听到月俸的数目时,更是相当满意。总的来说,顾府的条件并不苛刻,相反还有点优渥。当最后听到,要今日便要入府时,李中明还是接了句,“顾管家,文书我今日即可画押签印,但还有一事,还请见谅。能否允许小子后日正式入府伴读。小子还需将家中母亲安顿一二。” 顾管家略一思考,便点头答应了,还表示会安排一驾马车陪同他共同回去,以便携带随身的物品,也能更快入府侍读。 接下来便是约定文书,签押文字,指印,一番功夫下,很快三份文书便完成了。李中明还请了朱夫子代为中人,三者见证,各执一份文书。 了解到李中明家中贫寒,还有母亲需要汤药侍奉时,顾管家还提前支付了第一个月的信封。在李中明再三感谢后,三人便退出了顾府。 来时是一辆马车,回时却多了一辆。朱夫子一路上不住感慨顾府待人周到,行事大气。差人大哥也赞扬,李中明受顾府看重,日后定能成就大事,还拜托他以后还能够记得他今日的苦劳。 同样的路,来时心情沉重,未来如何不可知。可回时,心中不仅放松,家中的忧愁也要散了去。就连回去的马车好像也快了许多。 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大李村。在与差人大哥分别前,李中明送了他300钱作为今日的辛苦费。就连今天的车夫,也给多付了30钱的劳苦费。对于朱夫子,李中明则没有多做什么,只是说,明日还要再去拜访,有事需要托付,将朱夫子送回到家,便急急忙忙往家中赶去。 坐上马车回到家中,李中明将车夫顾三哥略一安置,便来拜见母亲,将今日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给李母讲述着。李母听着事情,当要知道儿子就要入州府为人侍读了,虽然不是卖身为人奴婢,可是想到刚刚考上的县学生不能安心举业,却去侍奉他人,心中忽得一阵愁苦。 看着母亲两眼湿润,饱含热泪。李中明马上就明白了母亲的心中所想,还是安慰道:“母亲,不要为我担心,要为我高兴。你想能够进入通判之家,入府伴读,是多么罕有的机会。你想,儿子以后不用再为了饭食屋居发愁,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呀。还能每月得到七贯的薪俸,这又是多么好的美差呀。总之,母亲不要哭泣,要为我高兴。” “还有母亲,我如今就要离家入州城,留下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我打算将你托付于朱夫子一家照顾,我会每月将薪俸的五贯钱寄回来,交于朱夫子,作为照看你的费用。你看如何?” “中明,我一人在家是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你不用为我费心。” “母亲,这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报答朱夫子这四年对我的辛苦培养和照顾。毕竟,朱夫子作为我的老师,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就连伴读的事,也是他为我上下奔走。我也要想办法对其报答,以补偿一二。” 听着儿子的想法,李母又回想了这四年来,朱夫子对儿子的照顾和所费的心血,她是应该好好回报一下朱家,故而也就不再坚持,同意了李中明的做法。 看到母亲同意了自己的做法,李中明连忙将顾三哥介绍给母亲,述说顾府对自己的看重,以安母亲的心。 知道有来客,还是顾府安排的随人,陪同李中明回来的,李母心中又放下了几分,还吩咐儿子要好好招待。 李中明听从母亲的话,今天特地煮了米饭,又向邻家买了好多些肉禽,再耗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好好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请母亲和顾三哥入座,李中明依旧不停地发散着话头,一是吸引母亲的注意力,不要再为自己的事忧心。二也是,马上就要进入顾府了,希望能从顾三哥口中,了解到一些顾府的具体情形,以便日后能够好好行事。 就这样,在这农家小院中,没有什么繁文缛节,没有什么森严规矩,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有的,仅仅是一个农家中的闲聊,谈论中更多的是人生阅历的请教,未测人生的期盼。 没有觥筹交错,但是在盘箸来回中,相互间的关系也从陌生,渐渐熟悉起来。或许是相互间的有意接触,但也不乏,人性魅力的吸引。 一顿饭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也渐渐结束。李中明将顾三安置好地方休息,将母亲也送回房间,便开始收拾杯盘碗箸。将一切清理干净,李中明开始归置着明日要携带的书卷物品。 知道高门大户规矩严明,所以李中明并没有携带太多东西,仅仅是准备携带一些随身的日常衣物和平时使用的纸笔。除此之外,还有自己抄写的书典。 将一切准备就绪,天色早就黑了。李中明回到房中,回想着这几日的经过,感觉人生无常的同时,也感到读书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自己考上了县学生,今日能够那么顺利过关吗?李中明在这深思中渐渐睡了下去。 8、入府伴读 时间匆匆,又迎来了第二天的阳光。李中明三人吃过早食,编写带着母亲,坐上马车,朝着朱夫子家赶去。 来到朱夫子家前,侍奉母亲下车,李中明和母亲向着院门走去。叩了叩门,很快师兄朱旭便来开门了。朱旭先是请李母和李中明往内走,一边还向着李母行礼问安。 迎着李中明几人往院内进着,朱旭最后道:“师弟,你真的决定了吗?” “师兄,我决定了”。 “好的,师弟只要你深思熟虑过了。我支持你,不要怕旁人的流言蜚语。” “谢谢师兄了,谢谢师兄能够理解我。” 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三人来到了中堂。朱夫子连忙迎出来,请着李母赶紧上座,也请李中明落座。 堂内几人各自落座,一轮叙话后,李中明忽然起身来到堂中,对着朱夫子行着大礼:“夫子,多谢你近来的奔走。更谢你多年来,对小子的栽培。如今我就要离家了,唯有家中母亲放心不下。辨识周围故人,只有托付于你,我才能放心。故而,请恕小子无礼,朝请今日的拜托。”说完,俯身叩首,连连不止。 看着自己几十年来,最得意的弟子,诚挚的请托。朱夫子想到李中明的遭遇,更联想到他以后身上的落下的忍辱议论。朱夫子并没有立即去打断李中明的行礼,而是待李中明结束行礼,才庄重地将他扶起。 “中明,你是个好孩子,更是个孝子。我能明白你的顾虑,你放心我们一家会将你的母亲好好照顾的。还有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世人多愚,往往只愿意看到斯人做了了什么,却总会忽略这其中蕴含的逼不得已的原因。所以,中明呀,你今后的路定是很难的。我也不知道这次推荐,对你来说是福是祸啊?可是,我依旧希望你能身如白莲,不被世间的议论所污浊,所牵绊。” 朱夫子一番透彻明理的话,使得李中明内心处深深埋入的担忧也稍稍淡去了。虽然最近很少有人给他提身入顾府后的代价。但是他能明白,也能想到他往后要遭受的议论。 毕竟,当下世人,崇尚清名节义,士子更是看重名气荣辱,而自己身为县学生,却要入通判之家,为人伴读。世人定会认为自己,贪慕富贵,攀附权贵,不齿自己所为。 可是,李中明清楚,虽然他已经是县学生,但并不能很快改变家中的状况。除了眼前的机会,靠其他的方法或方式,他可能付出的代价或许会更大。 所以权衡利弊后,他还是做出了同意的选择。 接下来,两家人便商议着,李中明离家后的安排。在一番争来辩去后,李中明终于劝服了朱夫子一家,让他们接受每月提供五贯钱,让李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并照顾她的日常饮食和往后的医药修养。当下,李中明便从顾府提前支付的薪俸中拿出了五贯钱,交于朱夫子一家。 将母亲安排好了,李中明再次向母亲行过大礼,“母亲,原谅不孝子,不能身前尽孝。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儿子今日便要启程离去。不要担心儿子的身体,儿子会每月写信托人捎给你的”。 看到跪在地上的儿子,看到他还未完全长成,便要为了家,为了自己,离开自己,离开家乡,去为仆侍奉。李母伤感的心,再次崩裂了心理防线。只得强忍泪目,欢颜道:“明儿,去吧,不要担心为娘。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虽有一时之困顿和蛰伏,可只要你不自弃,依旧能够鼎立于人群之中。” 母子二人相互安慰后,朱夫子一家也来安慰李中明,请他在外不要担心,他们会在李中明走后,好好处理后续之事的。 与母亲和朱家人好好告别后,李中明便毅然离身,坐上了门外等候已久的马车。 看着离去的马车,李母禁不住的泪水,如同雨下。可是,她还是忍着发出伤心的哭声,以免自己的孩子听到,扰乱离别的心绪。 李中明坐在马车里,眼中的泪水也在连连掉下。真的是,离家未有千里远,母子连心泪潸然。 在车轮的轮转中,李中明也很快收拾好了心绪。想到就要正式入府伴读了,不能让旁人笑话自己懦弱,柔软。 顾家的马车性能很好,顾三的赶车技术也相当不错,或许是明白李中明第一次长时间离家,心情不畅,所以顾三将车速并没有赶得很快,而是平稳的赶着路。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知不觉中,州城到了,顾府也到了。从府内旁门进入,李中明由顾三领着,先是找到顾管家,点卯销事,也是请看顾管家如何安排自己。 顾管家边在前领着李中明走着,一边给介绍道:“李生啊,府内规矩严苛,虽然你签的不是奴仆契约,但是我还是要交代你,以后只要陪读好灵清少君即好,最好只是在书斋、塾室和自己的房院内行走,不要四处闲游乱逛,不要冲撞了府内的娘子们。不然,府内责罚可不是只为了让人看得。我也不想让你失了读书人的体面。” “多谢总管教诲,中明谨记于心了。” “好了,中明不要紧张,我多年的眼光来看,中明定是个仁人君子。我只是按照规矩,向你交待一下,无需多想。还有,无需客气,若是不嫌的话,叫我顾伯吧” “好,谢谢顾伯关心。” “中明啊,你是有福气的。灵清少君是咱们顾府中,为人最为方正,学习最为刻苦的。从不欺压下人,虐待仆从。就是在咱们顾家宗族中,也是难得的读书种子,尤得府中老太太、主君、大娘子的看重。所以你只要好好陪同少君读书,其余什么事情无需关心,更不要插手……” 听着顾管家絮絮叨叨的话,李中明并没有当做耳旁风,而是当做府中的行事准则,默默记在心上。他明白,世上很难有一个人,给你讲真话。如果遇到了,一定要珍惜。 说着,便来到了一处院落,院内有着两男三女在玩耍,男的在射箭,女的在投壶,旁边站立着小厮和女使侍奉着。 “少君和娘子们,且请稍停,府内新进的侍读今日来此拜见”,顾管家招呼着李中明行礼。 李中明恭恭敬敬的行礼时,小主人们也都渐渐围了上来,上下察看打量着他。李中明行完礼后,也查看着眼前的男女们。 “这两位是灵清、灵泽少君,这三位是蓉华、蕊心、雪见娘子……”,顾管家介绍着眼前的小主人们。 “这是专为灵清少君选用的伴读李中明,日后在学业上的安排,郎君便可安排他,但是也要与其礼重。虽然中明未有功名,可也是考取了县学了的……”,顾总管对着李中明也详细介绍着。 “好了,与各位小郎们也算见过了,我还要给中明安排食宿和衣物,明日他就会正式开始伴读了”,顾管家介绍完,和李中明一起行礼后,便退下了。 “清哥哥,父亲真是看重你,专门给你寻来县学生作伴读……” 不再理会,身后的叽叽喳喳,李中明又随着顾管家,确定了住所,领取了衣物鞋帽,认识了要平时要去的场所。顾管家便让其回到房间,认真休息,养足精神,好开始明天的侍读之日。 9、熟悉 接下来的几日,李中明也慢慢习惯了当下的生活。他对顾府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是给顾府的大郎君顾灵清伴读,而顾灵清也是顾府的嫡长子,他的母亲是府内的当家大娘子胡氏。灵清郎君还有一个一奶同胞的姐姐顾蓉华,也是他们同辈中的大姐。 此外,顾府还有两位姨娘,一位是秦氏,她孕育了顾蕊心和顾灵泽。一位是韩氏,她膝下仅有一位小娘子顾雪见。 府内后院还住着顾老夫人,她已常年不再管事了,一年里不是在休养,就是在道观佛寺吃斋供养。非无有大事,是从不插手府内事务的。 在这一段时间里,李中明除了了解府内事务,便是在努力熟悉侍读上的事务。在与灵清少君相处的时间中,李中明能够感到他还是很好相处的。 虽然灵清郎君出身很好,可是他对学业却实是看的极重。天赋很好,学习刻苦,为学自律,以上便是李中明对他的评价。最为重要的,灵清郎君还是一个为人方正,极明情理的君子。总之,李中明感觉在灵清郎君手下并不难过。 还有就是在这几日的伴读中,李中明发现府内藏书很是丰富,经书子典,诗文歌赋,各式各样,种类极多。 虽然书斋内的藏书并不限制借阅,可是李中明并没有急着翻阅,除了陪同灵清郎君要学习的内容外,还是只专注着自己的九经,只在闲暇之余,精读细读着各本典籍,来丰富着自己的见识和眼界。 还有李中明对于自己的书法也没有放弃,因为府内藏书不仅极多,碑帖也极为丰富。可是,李中明依旧临摹着自己的《宣示表》,只是从藏贴中借出了一份,随身观摩学习。 总结来看,李中明对当下的生活相当满意,也很快进入了熟悉之境,灵清郎君对他也很满意。在学业上,有塾师在。虽然灵清郎君不会向他请教,但是对于九经中的文句和疏义,李中明却能很快回答出来,或很快在经典上翻找出出处,以备咨询。 得益于身为灵清郎君的侍读,李中明也有幸侍立在旁,能够入塾听讲。 “诸位公子,为学需要认真、耐心。虽然各位女公子无需科举入仕,可多学些诗书礼仪,也方便以后持家掌事。而各位郎君呢,你们都是家中的玉树,顾家的以后的前途如何?就要靠你们来维持了……”。 顾府的教习展夫子,在堂下来回巡视着,查看着顾府的各位公子临摹碑帖,练习书法。遇到懈怠的,还会训斥,甚至会用戒尺惩戒。当然,如何教学,他心里是有数的。对待男女公子的功课,他对各位郎君的要求会更高。毕竟,男儿需要顶门立户,延续家族长久。 说到展夫子也是一代大儒,虽然终生未能入仕,可年轻时也是才识不凡的太学生。因为多年应试,却屡试不第,后就熄了心气,只能以教书应塾来养家。然而,世间事总是那么奇妙。虽然他的文运不佳,可是教出的学生却是屡能及第。后来,年岁大了,精力也大大不如从前,便不再执塾。 不过,因为在早年间,展夫子身陷囹囵时,得到了顾府老太爷的帮助,才保全己身。正是这份恩情,再加上顾府的多番诚恳的请托,才答应再次出山执教应塾。 转了一圈,展夫子来到了李中明身后,看着他也在临摹书贴,不过还却是临石摹书。虽然顾府纸墨从不限制李中明使用,可是李中明却是知道,自己不能消耗着别人的钱和物来提升着自己。不然,他心里总会过意不去的。 “你的书法很是扎实,是不是从练字开始,就只临摹《宣示表》呀?”,展夫子突然询问道。 “哦,见过夫子,小子有礼了。”李中明连忙起身行礼。 “啊,你无需多礼,安心继续练习。从你的字迹看,你的《宣示表》练习已经开始有了火候了,而且还很纯正,应该是只学过《宣示表》。如果你真的喜欢这份碑帖的话,可以继续临摹。不过不要忘了前人的《宣示表》,仅是前人的,但你不要忘了,最终还是要有自己的《宣示表》的。”展夫子说完便转身离去。 李中明继续临摹练习,他明白展夫子是什么意思。他是让自己不要迷失了,不要忘了自己。 就这样,随着李中明和展夫子之间越来越是熟悉,他也将平日里积攒的疑问向展夫子求教解疑。后来,当得知李中明以后想应考的是九经科,却不是人人簇拥的进士科时,展夫子也没有小瞧他。 还说,在这段时间里,他能看出,李中明并不是一个天资多么聪颖的读书人,可是在为学上却还是很有毅力的。能够放弃人人投身的进士科,而选择九经科苦读,这很明智,也是符合他自身条件的选择。 从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李中明已经渐渐习惯了顾府的生活。结合着府内的规矩,李中明也调整着自身的作息和习惯。而且拜府内众多资源所赐和郎君的看重,他还学会了一些新的技能。 比如因为郎君每日晨起都要射箭强力,作为伴读,李中明也要在旁陪伴。所以,李中明学会了射箭,还能够每日不限时辰的来此练习。 总之,李中明感觉来到顾府,对他的影响并不大。虽然府内有很多隐性的鸡毛蒜皮和狗屁倒灶的事情,甚至互相争风吃醋的事情,更是屡屡不绝。但是这些都未能影响到他,李中明也从不插手它们。 待在顾府内,李中明就如同一个看客,冷眼旁观着,府内的风风雨雨。或许正是他的这种态度,府内的这些事情也很少来缠绕他。这反而使得,他能够更加专心地为郎君们伴读,能够留下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来继续攻读自己的九经经典。 在这种良性的发展下,顾府的主人们对李中明的侍读情况更加满意,也对李中明洁身自好,不随便恣意张狂的行为更加赞赏,使得李中明不仅仅得到了顾灵清的看重,也受到了顾况的注意,这些都使得他的地位在顾府内也更重了,也使得府内仆人也更加尊重他。 对于这些事情,李中明在月末给母亲的回信上都进行了描述,当然对于初期的困难和不适却是只字未提。 最后,拜托了顾三哥给自己邮传书信,并付了一百钱作为他辛苦的费用。 10、喜事与变故 在顾府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一年,在此期间,他也回家了好几次。看到母亲在朱夫子家被照顾的很好,身体也休养了回来。现在已经开始和师母共同纺线织布了。 在好好向朱夫子致谢的同时,李中明为朱夫子送上了好多他亲手抄写的典籍,为师母购买了州城中卖的很好的针线布料,为师兄带回了上好的纸墨,为师妹则专门买回了州城中流行的糖品果子。而李母这边,李中明也只是带回了一些好吃好玩的物件。 在家的时间里,朱夫子恐怕李中明入顾府松懈,还专门对他考核了一场。通过考试,朱夫子发现李中明并没有荒废掉学业,很是高兴,不过还是对其叮嘱了再三。 而师兄朱旭此时已经在县学就读了,也等到休息日好好与李中明相聚了一番。在两人相聚的几天里,师兄弟互相切磋学问,互相述说各自的学业和生活情况。 匆匆一聚后,返回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李中明只得返回州城,履行职守。 今年的顾府有件大喜事,所以全府很早都在为此准备,原来是府内的大姑娘顾蓉华要出嫁了。听说要嫁于还是京城的勋贵之家——新城伯府吴家。虽然新郎不是侯府世子,可也是当代新城伯的嫡子。 总之,为了这桩婚事,顾府的规矩也严厉起来。尤其是随着婚期的临近,顾府不光事务繁多,要接待的宾客也多了起来,为了家族的体面和荣耀,是一丝差错都不允许的。 下聘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顾府更加忙了,到处张灯结彩着。下人们上下穿梭着,招待着来来往往的宾客。此时,府内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京城的来人。可是,此时的顾况却是忧心如焚,原本已经和京城的下聘人员已经约定好了的时间,下聘的时辰也提前商议好了。 但是如今时辰已到,可下聘的人影还是一个都未看到。现下的情况使得他,只能在内室中只得来回踱步着,并不停的安排着小厮仆人向外面打听着京城来人的行迹。同时,也安排着人去催促京城来人快快起行,不要再耽搁时辰 终于,热热闹闹,一行衣着华丽的陌生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箱箱的礼物向着顾府方向走来。这样气派的一行人很快吸引着州城的人员围观,都赞叹着来人的豪富威严,也都感叹着顾府蓉华姑娘的好福气。 随着司仪的高声唱和,京城来人迈步顾府大门向着院内走来。早已等的着急的顾况夫妇,虽面上不显,可身体已经从座位上离开,脚下也连忙向着外面迎去。 看到京城来人,顾况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下了。对于自家大姑娘的婚事,顾况是非常在意的,更是非常满意的。虽然顾家已经诗书传家好几代了,但是真正依靠科举取得功名入仕也不过才短短三代而已。 依靠着自己的舅家和妻家,再加上顾家近三代留下的清名和自己的奋斗,如今能和京城勋贵之家联姻,这对于家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也是一次巨大的飞跃。如果其中出现变故,不仅会伤害到家族的发展,对他的为官生涯也是巨大的打击。 所以当下顾家最大、最重要的事务,就是保证下聘事务的正常进行,其他的任何事物都要为此让步。 此次下聘,吴伯府是由伯府世子夫妻领着新郎而来,从规格上看,还是很看重顾府的。而所带的礼物也是极为阔绰,这使得顾府很是体面。 顾况夫妇满脸欢喜的迎接着世子夫妻,眼睛余光则不断打量着准女婿,双方相见,互相行礼客气后,一同往着堂内叙话,其他宾客也都由府内其他人招待着。 堂内大人们相互叙话着,府内的小主人也一起约定着来到前堂,来察看新姑爷的样貌。看着京城带来的各种宝物,府内的公子姑娘们,都感觉自家大姐不负所托。 而李中明也陪同着自家的郎君来到前院,但是他并没有到处乱转,也没有到处乱看,只是在旁静静侍立着。如果不是灵清郎君非要拉着自己,李中明原是不打算来前院凑这个热闹。毕竟,如此大事,还是少接触为好。不然,卷进去是是非非中,自己这条小虾米可是自身难保。而且,自己的空闲时间很是难得,如不珍惜,学业很难进步。 本打算陪着灵清郎君呆过一会儿,便找个理由,抽身离开。 可是,世事总是那么难料。李中明就要起身向灵清郎君告假离开时,却突然发现郎君们的周围人群忽然密集了起来,周边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心中怀着疑问,李中明不得不围了过去。人群中央,只见自家的郎君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在互相对峙着。 悄无声息的默默走到灵清郎君身边,通过向身边人群低声询问,终于闹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中间的那个年轻人是世子夫妇的公子,跟着世子夫妇一同来顾府下聘。他本来应该在内堂被招待,但是不耐烦里面的叙话和毫无趣味的交谈,便偷偷从里面溜了出来。 在这堂外闲逛时,忽然听到灵泽郎君抱怨伯府毫无礼数,故意延迟下聘的时间,使得众人担心不已。这使得在一旁溜达的世子公子顿时不满了,可是依旧解释只是一时的大意导致出了点事情,并不是故意的。 但是,这并没有说服灵泽郎君。于是,双方便越吵越大声,越闹越凶。最后,双方看到谁都不能说服对方,最终决定以文人的雅事——投壶来决定。还说,哪方输了,便需向对方行大礼致歉。此外,双方以最终的分差,吴府负几筹,则再弥补几件宝物,以表歉意。而顾府负几筹,就要返还多少宝物以示理亏。 看着双方火气如此之大,都怒目瞪视着对方,这也使得众人都不敢上前规劝。于是,一场投壶比赛正式开始,以一炷香为限,轮流投箭。 灵泽郎君自告奋勇首先迎战,吴小伯爷积极应战。香点燃,灵泽郎君请吴小伯爷先投。而吴小伯爷也不客气,执箭,投出。一口气下来,动作非常连贯流畅,羽箭也不负所望的进了壶口。首箭,掷中,吴小伯爷,得两筹。 接下来灵泽郎君也干脆利落的投中壶口,得了两筹。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下,战局上已经开始有明显的分差了,而周围的人也是越聚越多,吴小伯爷更是已然领先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看着场内大大的分差,这使得灵泽郎君身上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使得他的额头上也开始大汗淋淋。 顾灵泽又坚持着对阵了几轮,可是发挥的都不是很好。而吴小伯爷状态是愈来愈好,连连出彩,这使得分差也更大了,二十八筹对十八筹,相差十筹。此时,线香已经燃烧大半。 铛铛一声,又是一只羽箭入中,这引得周围人群的连连喝彩,“好,好,贯耳,恭喜吴小伯爷得中,再得四筹”。 听着周围人的欢呼声,顾灵泽的脸色也白了起来,身上的大汗早已浸湿了后背,现在巨大的分差十四筹,犹如天堑,自己是如何都赶不上来了。 此时,院内的消息也已经传入了内堂。当正与世子夫妻谈笑风生的顾况夫妇也得知了外院的情况,听到情况如此恶劣,先不说京城来人下聘了多少件珍品,如今十四筹的差距这是要将所有的聘礼都要输没了。此外,礼物仅是其次,只是这样糟糕的情况,定然使得顾吴两家埋下间隙,自家的大姑娘日后真得嫁与吴府后,又要如何立足呢? 说着,都心系院内胜负情况的双方再也坐不下去了。于是,就相互找寻着借口,共同出了内堂,向着院内观看具体情况。 11、峰回路转 看到父亲从内堂向着自己这边走来,顾灵泽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想着当下的糟糕局面,想到把自家大姐聘礼输光后的可怕后果,顿时觉得手内的羽箭重若千钧,是怎么都投不出去了。 顾况来到自家儿子身边,面上依旧笑笑颜不改,可是森冷低沉的声音,却表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平静,“泽儿,不要担心,一时的落后并不能代表最终的结局,放心掷。” 听着父亲安慰的话,和放在自身后背上表示放松的手,可是手上的力道无不表示着父亲的愤怒和要求。脑中种种杂念不断翻涌着,身上的压力也不住的压力,重若泰山的羽箭,他艰难的向上举起。 小小的投壶游戏,平时很容易做到的动作,今天是怎么都投不出。额头上和后背不住的出汗,耳中也嗡鸣鸣的,脑子里也乱哄哄的,顾灵泽感到血往头涌,眼前也是突然一黑,身子便软了下来,要倒在地上。 而早就注意到顾灵泽异常的李中明,眼疾手快下,将顾灵泽急忙扶起。 周围的人也被眼前的突发状况吓了一跳,顾况更是被当下的状况急的眼冒金星,头上更是宛若火山爆发,想到眼下的困局还未解决,再出现一个顾家子弟被投壶游戏输晕的传闻,顾家几代积攒下的名声就要毁在他的手中,他要如何才能对得起顾家的历代先人的艰苦奋斗。 看着眼中冒火的顾况,李中明连忙高声喝到:“我家小郎君年幼力弱,如今多番轮转下,已是不易。现下力尽昏厥,还请诸位海涵,容许顾家换人再战。” 听到李中明的救急之言,顾况的面上也缓和了下来,连忙安排随从将顾灵泽扶了下去。将大儿子和身边的长随,都叫到身边,最后让李中明也加入了进去。 “如今情况紧急,你们说如何解决?”,顾况着急的询问道。 “主君,当下还有时间,还需换上一个擅长投壶的高手,拉近比分。” “只是当下时间紧迫,上哪里寻到擅于此道的高手?” “还有选用人选的年龄也需让对方挑不出错来。不然找出一个年龄相差很大的投壶高手,只会被吴府中人和旁观的众人,耻笑以大欺小。” …… 众人七嘴八舌的发表着意见,虽然听着都有道理,可是选用的人选却是丝毫不提,但是都不时暼着顾灵清和李中明。 顾况知道眼下时间紧急,不能多加耗费,具体的人选,先不论投壶的技艺水准,只是年龄合适的,而且还和顾府有关联的,就只有眼前的两人。 对于自己的大儿子,他是了解的,其并不擅长投壶射箭,即便已在府内练了好几年,可是顾灵清在这方面是真的没有天赋。虽然他每日都坚持训练,可是中率并不高。 相反,新进府的李中明,听府内有人说,却是有几分天赋,而且还私下常常多加训练。 再加上,如果由顾灵清上场,最后还是没有追上比分,那么顾府不仅要将聘礼返还回去,脸面可也是被输的干干净净,还要被旁人议论:堂堂仕宦之家,延绵数代,竟无一人可用。但是如果让李中明上场,那么即便依旧输掉赌约,也可对外宣称,是其自高自大,目无中人,妄图扬名得誉,极力自荐。而自己则是疏忽大意,被其蒙骗。这样既可以转移世人的注意力,也可以有脱词,将顾府从赌赛后的不良影响中尽量摘除出去。 将脑海中的想法转过来又转过去,思考再三,反复衡量。顾况将李中明召到面前,以和缓的语气说道:“中明呀,你也入府好一段时间了,能够感觉到顾府对你并无亏欠。虽说顾府对你并无多少恩情,可是如今府内面临着如此困境,当下合适的人选就只有你了。” “主君言重了,中明寒微之人,能低技浅,身无长处,怎能担此大任”,李中明知道自己入府来便开始练习射箭,虽然日夜不辍,风雨不绝,但是时间还是太短。即便平时与府内公子投壶游戏时,自己的中率极多,胜率很大。可是,当下这个时机,却不是出风头的时候。 毕竟,眼下的情况,处理好,或许获利极大。可是一旦处理不妥,那一定会成为背黑锅的那个人。总的来说,此刻强出头风险极大,得不偿失。 看到李中明推脱不应,顾况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只得允诺道:“中明,此危机时刻,就不要推脱了,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放心,此时你只管上场,无论最后结局如何,我都不会怪罪你的。毕竟,此刻唯你合适。即便最后狠狠输了,也不能让吴府和旁人笑话我们顾府懦弱无刚,不敢应战……” 接着又是连连一番恳求,李中明看到如此状况,已知此事已是推脱不去,只得勉强答应,但还是提前说了留下退路的话,也得到了顾况不予追究的承诺。 顾况携李中明正式上前,向着吴小伯爷表示,顾灵泽脱力昏厥,眼下府中唯有李中明善于此道,故而希望其接替出战。而此时已经遥遥领先的吴小伯爷,面露得瑟,摇手示意说,只要是顾府来人便可,自己并不在意。 接下来比赛继续,李中明,手持羽箭,深呼口气,举手挺身,一只羽箭已经干净利落的投出,哐当一声,已入壶口。 看到李中明干净利落的动作,吴小伯爷却毫不在意,也接着投出羽箭。可能是疏忽大意,这只羽箭碰到壶耳,却是又蹦了出去。而李中明依旧神色如常,手中动作依旧平稳,一只羽箭又干净利落的掷了出去,这只羽箭却是中了壶耳。接下来吴小伯爷也投出了手中的羽箭……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下,李中明发挥稳定,手感越来越佳,而吴小伯爷则发挥的有点失常,为了加大分差,多次羽箭都是奔着壶耳投去的,可是却遗憾的从壶耳中蹦落而出。 故而,一番较量下,比分在渐渐拉近,分差也在缩小。可是,线香已经燃烧的,所剩不多了。现在比分四十四筹对三十六筹,依旧是吴小伯爷领先。 熟悉了手感后,李中明持羽,投出,动作依旧那么标准,依旧那么平稳,双羽齐发,铛铛两声,双耳已成,得六筹。 而此时的吴小侯爷也渐渐感到了压力,稳了稳精神,调整调整了动作,一俯身,一投掷,一记贯耳已成,得四筹。 接下来双方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番争斗下,战况极烈。凭着李中明的多次冒险下,也幸亏他的运气极好,投出了多次双耳,使得比分拉近到六十二筹比五十八筹。此时,线香已经接近尾声。 “铛铛”两记清脆的撞击声下,吴小伯爷投出了一记六筹。压力立即来到了李中明这里,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李中明也稳了稳心神,紧了紧身形,一羽在手,再仔细瞄了瞄壶口,一羽干净的飞出,慢慢朝着壶口落下,“呼呼”沿着壶口下了下,并没有蹦出,而是斜倚在壶内。 原来这是一记倚杆,十筹,这也引得众人的呼声一片。毕竟,倚杆不常出现,非是运气好或善于此道的多年高手,是投不出这样的情况的。 出现这样的情形,也使得吴小伯爷深为瞠目,从惊叹中收回神,将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壶口,正准备抽出羽箭,做好动作,投出箭羽时,忽然听闻:“时间到,时间到,小伯爷时间到了,比赛结束,我宣布双方战和”。 原来是,线香已燃尽,在悠悠青烟中比赛结束了。 12、事后和奖赏 要说众人中谁最关心这根已经熄灭的线香,非顾府的大老爷顾况莫属,毕竟双方的比分是顾府赢了不妥,吴府胜了也不合适,能够赶上一个打平的筹数,使得双方讲和,这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所以,本要认输的顾老爷,突然看到,李中明破天荒的竟然投出了一个倚杆,双方筹数竟然相同。真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吴小伯爷开始拿上羽箭的时候,顾大老爷就已经在盯着线香了,一直在确定它在下一刻的哪一瞬间才会燃尽熄灭,也是拜了顾况大老爷对着漫天神佛和儒家至圣先师的虔诚祷告,也不知是哪路神明灵验回应了,线香在最关键的那一刻竟然灭了,灭在了吴小伯爷要投掷箭羽的前一刻。 不然,比分再出现波折,会使得顾况早已波澜起伏的内心,更加波浪翻天。 “来,来,世子,赌局已完,小儿辈的游戏而已。咱们大家入内喝茶叙话,刚刚咱们在堂内说到哪里了?……”,说着,顾况夫妻便引着世子夫妇等人回到了内厅,临走时,顾况悄无声息的瞥了顾约一眼,意味深长且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顾约,游戏已经结束。招待好院内宾客。” 作为顾况多年的亲近人和顾府的大管家,顾约知道这是顾况要自己处理好事情的首尾,将事情的影响努力弱化,不要使得顾吴两家心生芥蒂。 很快在吵吵闹闹,你来我往中,这样一番争执斗气的赌赛,变成了为表顾吴两姓之好,也为了两家良才美玉亲密关系,偶然组成了这场赌局,而且上天慈爱眷顾,祖宗护佑儿孙,才使得分筹齐平,这预兆着两家将和合而同,也预示着两姓婚姻和气美满。总之,这都是两家行善弘德,祖先护佑所为,两位新人也会福泽绵长。 随着这样一则消息的流传,使得当初赌约是由两家郎君为争执斗气产生的真相被掩盖,也渐渐被众人遗忘。 在和和美美中,这下聘之礼,总算是顺顺利利的完成了。也使得顾府的下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在与吴家这样的勋贵之家结亲的过程中,出现了如此大的波折。在事后,主君不仅会勃然大怒,也定是要追责的。到时候,不知哪些人会受到牵连,会倒大霉? 也确实是,此时顾府的当家大娘子正在内院怒气冲冲的对着身边的胡嬷嬷抱怨道:“你说,这是什么回事?在这如此大喜的情况下,灵泽这个小子是要干什么?他是要将蓉华的婚事搅混了吗?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秦氏那个贱人的挑唆?哎呀,天呀,胡妈妈,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在这府里我从未苛刻过他们母子,更是因为她是老爷的宠姬爱妾,平时她院内的杂七杂八的破事,我是从不愿管,都是由她自己做主。除了平日里的礼仪规矩上,我也从未针对过她。我已经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到今天,我可怜的大姐却受到如此难堪,幸亏是最后,有人力挽狂澜。不然,胡妈妈我都不敢再往下想,到时候我的大姐如何面对世人,这世上还有她的立锥之地吗?” 看着满心怨言的自家小姐,胡嬷嬷知道,她内心中的委屈。自家的小姐虽然出生于清贵之家,自家的老爷也曾为执做宰。可是,自家的小姐却是不怎么受宠,她出生时,老爷虽是已经位列两府,可那也是老爷为维护官家,遭受百官非议、唾骂最为激烈的时候,再加上那个时候,老爷膝下已有大郎君和大姑娘,故而她的出世也就不那么受到重视。而且随着自家姑娘的长大,她又不像府中大姑娘那样明丽善言,又不是个男儿身,所以在老爷孩子之中,更显的平庸,也就愈加被忽视。 可是,她知道自家的姑娘,虽然比不上她的哥哥姐姐,但是她善良、平实,即便偶尔有些官家小姐的脾气,偶尔会被怒火冲毁理智,可也从无伤人害人之心,所以她待人即便说要打杀喊骂,可是到最后终会心软下不手去。 胡嬷嬷一边劝慰着大娘子,疏散着她心中的怒气,一边给她分析着事情的情况,告诉她这只是一个偶然情况,主君会处理事情后续,主君也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如今她冲上前去,只会使得主君不悦。毕竟,这事关顾府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声誉,如不严肃出来,只会惹来世人耻笑。再说,大姑娘的婚事不光是主君的心头大事,府内的老夫人也在关注着呢。 一送走了京城的来客和院内的外客,顾况便立即关闭了府门,将当时的众人和当值的仆役召集在一起。顾况平静地站在廊下,目视着跪在石板上的下人和站在台阶前方的儿女和管事,口中严厉的说道:“顾约,将你调查的当时状况给我完完整整讲述一下。” 顾约连忙将早已调查明白的事情经过仔细给讲述了出来。虽然内心中早已猜测出来大概的起因,可是当再一次听到事件经过,顾况的心中还是怒火中烧。 “清儿,当时你是在场的,顾管家说的是这样吗?” “是的,父亲,此事怪我未能及时劝诫,阻拦下二弟,也怨我未能使得事情疏散,请父亲责罚。” 看着自家的大儿子如此实诚忠恳,还要替兄弟揽罪受罚。叹了口气,只得忍着怒火,和缓着神色说道:“清儿,你是府中的长子,不光要负起兄长的责任,维护门楣,还要对下面的弟弟妹妹关心照顾,但是更要教育诫勉。下回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你只管大胆去管教你的这些弟妹们,无需担心,事后有为父给你做靠山。好了,不要自责了,回去将《礼记》好好抄写两遍” 问完大儿子,顾况将目光转向事件的罪魁祸首,“泽儿,你知罪吗?你知道今天差点闯下多大的祸了吗?你知道你今天到底做下了什么了吗?” 这连番的责问使得顾灵泽的头是低的不能再低,仿佛地下有个洞可以让他钻进去一样。看到自家小儿子,躲躲闪闪,一言不发,顾况怒火更盛,“来呀,将这个逆子拖下去,打上三十棍。” 听到父亲要罚自己三十棍,顾灵泽一下子被吓得慌了神,高声喊道:“父亲,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还请你饶恕我吧,我再也不会犯了。你饶了我吧,我错了。” 看到仆人真的上前,刑具也拿了上来,躺在长椅上,一棍已经落下,顿时痛感钻心,只得喊道:“母亲救救我呀,母亲,母亲你在哪里,快来劝劝父亲,我知错了。噢,父亲我知错了,好痛啊,痛死我了。” 接下来又是几棍,使得顾灵泽是哭爹喊娘不停呼喊。 此时,突然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妇人带着侍女丫鬟嬷嬷从院外冲了过来,看到挨打的顾灵泽,呼喊不已,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带着眼泪恳求“主君,主君,泽儿已经知错了,他还小呢,你就饶了他吧。再说,不是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吗?泽儿,泽儿,快向你爹爹认错,快呀。” “爹爹,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正,我也是为我大姐鸣不平,是气愤吴府来人傲慢,故意挡搁时辰。父亲,我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是呀,主君,泽儿也是好心,只是办坏了事而已,你也罚了好多棍了,就饶了他吧。他还年轻,万一身体打坏了,我可怎么办啊?你就看着我的薄面,看着咱们多年的情分上,看着我多年对你的辛苦照看上,你就饶了他吧。也不说免除他的惩罚,只是剩下的先记下,待他身体康健,容后再罚。”秦姨娘继续求情道。 看着下面母哭子喊,再听到顾灵泽的解释,顾况的怒气也消了一些,向掌刑的仆人问道:“打了多少了? “回主君,已经打了七棍了。” “好的,凑够十五棍,继续打吧。”顾况说道:“孽子,看在你母亲的请求下,今天只是给你个教训。记得,我顾家二郎要能够忍辱戒躁,更要有始有终。好了,秦氏,你退下,不要再纠缠。不然,剩下的十五棍也一并打了。” 让女使嬷嬷将秦氏拉开,也让仆人将顾灵泽的嘴堵上,不要再大喊大叫,丢人现眼。 事后,更是安排顾约严厉的惩罚了一通当时跟随顾灵泽的小厮和长随,主辱臣死,怨就怨他们不能在关键时候劝谏主人。如果当时他们将两拨人分开,那也就不会有后续的事件了。 安排完这里,顾况缓步来到一处内堂,看到早已经在这里等待的李中明,远远便打着招呼,“辛苦中明久坐了,我来迟了。中明不要怪罪呀。” 看到满脸微笑的顾况,李中明连忙起身行礼道:“主君见笑了,我也是刚坐不久,主君无需致歉。” “好好,中明不怪罪就好,今天能够绝处逢生,最终反败为平,中明是功不可没。此次,中明不仅解了困局,更是保下了我顾家的颜面,真真是立了大功。”顾况边上首安坐,边赞叹着李中明。 “主君千万不可这样说,中明也不敢贪天之功。此次上场,我已是胆胆颤颤。下场,更是手抖脚软。如今,能够不负主君所望,冲破困局。均是顾府福运绵长,先人护佑。在下只是恰逢其会,绝不敢贪天之功,妄言功劳。现下能够伴读灵清郎君左右,增益学问,更是拿着薪俸,都是顾府大恩,主君大义,明绝不敢忘。”李中明急忙解释着,更是诚恳地辩解着。 “中明无需自谦了,事情的前后如何,我是心知肚明的。中明再三推脱,难道还是在怪我当时严词逼迫吗?”顾况面含笑意,却是发问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中明是个实诚君子,虽然你不敢领功,但是我顾家却不能不赏以表谢意。” “主君言重了,我以穷苦之身,能够奉养母亲,还能继续求学增艺,都是府内所赐,所赏,这已是极为丰厚了。如今不过小立寸功,如何敢再求赏呢?”李中明再次推脱道。高门大户中是非太多,所以他并不想和顾府有什么更深的牵连,只想完期后,顺利的离开。 “好了,中明不要再推脱了。我听闻中明对九经常常手不释卷,我猜中明以后还是要应九经考的。那府中收入的官赐九经抄本便赠与中明了。还有,从此次投壶游戏来看中明对弓射之道,应该颇感兴趣,府内正好收有牛角弓,也送与中明一张。此外,弓马自来是不分家的,府内的好马也一并送与中明一匹,在府期间,由府内饲养。再有中明也来府日久了,月俸便每月提到十贯,以上这些中明你看是否还行,是否还有其他需要的。”顾况一连多番放下奖赏,可是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毕竟这些东西,相对于李中明给挽回的的后果,从而带来的收益,即便以上加起来也是不值一提。对于他们这官宦富绅而言,财物已不是他们最为紧要的东西了。如果能够轻许小利,凝聚人心,那才是家运长久之道。 听到顾况不光给书经典籍,赠送弓马,还涨了自己的月俸,这使得李中明在赞叹顾府豪富的同时,也高兴着顾况大手笔。可是,却突然发现这骑马,是需要有人教的。而且有了弓马,这近身的武器是不是也是要学一学呀。于是,一个想法,突然在他的脑海中突涌而现。 李中明满身欢喜,立即躬身行礼道:“多谢主君厚赏,这些已是足够,小人哪里还敢贪求其他。只是还有小人一个妄念,不知可提不可提?” “中明只管直言”,顾况毫不在意。 李中明小心翼翼的提道:“在下还不会骑马,不知能否向府中教习请教一二?还有就是马匹名贵,若不学些剑术以作防身,这以后在外行走恐怕手中是留不住的。那么,在向教习请教骑技的时候,能够再向教习学些击剑之术” “哦,我当是何事?如此小事,中明无需挂心,只管向府内教习请教,我会吩咐此事的。如此恐怕中明还需要一柄好剑,那么府中的那些好剑也送与中明一把。”顾况满口答应,随机又多给了一件礼物。 “真真是,太好了。刚刚小子无礼了。如此种种,真使小人感激涕零,铭感五内。日后,小人定然勤奋执差,以报主君之万一。”说完,李中明弯身行礼,连连致谢。 “好了,好了,些许小事,中明无需在意。还望以后,中明能够继续勤勉展力。如有何困难只管开口,我定准无有不允。”,顾况满口承诺着。 最后,又是一番关怀问暖,两人是宾主均欢,才结束了谈话。李中明也很自知的提出了告退。 13、酒宴 从顾况的会客厅中出来,李中明狠狠的出了一口气。和顾况这样的大官谈话,是真的压抑呀。虽然顾况并没有特意拿着官场中的气势针对李中明,可是长期处于高位,他的那种气势已经完全浸入了骨髓。即便是他不经意间的一言一行,也都透漏着他肉食者的威势。 回到自己的院落,进入房间,发现这个书和弓都已经提前放在房内了。看来顾府对自己的奖赏,顾况早已在心中盘算好了。 不再想这些事,李中明拿起书翻看了一下。这书不仅选用了上好的纸张,摸起来不仅光滑,还很厚实,墨也是用得好墨,闻起来甚至都能感到一股药香。 再拉了一下弓,仔细辨认了一下,完全是使用的牛角和牛筋,而且漆料涂抹均匀坚固,弓身更是华丽美观,这样的弓可以说是弓中良品了。 放下手中的宝物,不禁感叹顾府内的宝物真多,不愧是世家大户,非是自己这样的贫寒人家可比的。从自己的积蓄中拿出一贯钱,向着顾府的一处厨房走去。掀开门帘,正好看到厨房管事在指挥忙碌着,来到管事身前躬身行礼,说到:“陆三哥好,小弟有礼了。今日看来甚是忙碌呀。“ “哦,中明兄弟这会儿怎么来此处啊?是不是有事情要麻烦老哥我呀?”,陆管事笑着问道。 “噢,有点儿小事,还得老哥相助。不知今晚可否抽出些时间为小弟备一桌酒宴?肉食要多备些,还要一坛好酒。晚饭时间不知老哥是否有闲,和我们一聚。”说着,从衣袖中拿出六百钱递于陆三。 “不知兄弟都宴请的有谁?我这儿可能晚会儿,如不怪我失礼,定然赴会”,一边接过钱钞,一边歉意的表示。 “哦,都是府内的人员,有顾三哥,章教习。到时候还请安排人将酒宴送于我房间。”李中明又从衣袖中掏出三十钱,“这是给大家的辛苦钱。” “好好,一定给你办好。”陆三连忙答应道。 李中明行礼致谢后,便出了厨房。陆三看着出去的年轻人,眼中深思不已。想着白日里府中发生的大事,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力挽狂澜,立下大功,是多么难得。如今事情结束,主君定然论功行赏。他作为事后的大功臣,一定会得到主君的重视和赞赏,奖赏也会极为丰厚。 在如此喜事下,一般人定然会心气十足,神采飞扬。可现在李中明依旧能够谦逊,平易近人且毫不自持,这样的养气功夫出现在如此年轻的青年人身上,不说古往今来,就是当下也是极为罕见的了。 由此可见,如此人物日后定然非池中之物。现在如能结交一二,私下里联络下感情,在日常中也给他行个方便。那么,如果日后他能一飞冲天,凭着积攒的情分,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也是一本万利,必然收益不浅。回了回神,将心底翻腾的想法全都按下,陆三继续安排着厨房中的事物,只是对李忠明要的酒宴更加精心的安排了一番。 李中明先是来到章教习的小院,在门外笃笃叩了下门,恭声的问道:“章师傅可在房内,小子李中明拜见。” “进来吧”,屋内传来稍显严肃的声音。 李中明推门而进,便看到章教习在擦拭刀剑,桌子上明晃晃的银光,无不显示着锋刃的锐利,如果细观,甚至能够感到发出的阵阵寒气。李中明行了一礼,但是章教习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随口说道:“坐吧,你小子找我有何事?难道是向我炫耀府中给你颁下的的赏赐吗?” “章师傅你真是嘲笑我了,今天我找你还真是有事要拜托。日后在你空闲的时候,我能否向你请教骑技和剑术。你放心,绝不会使你为难。我已经提前向主君禀报过了,主君已允许。”李中明恭敬的请求道。 “好啊,反正我在府中每日闲的身上都要长出虱子了。难得有机会,日后能够出去多溜达一下。我还要谢谢你呢,你放心。这小事儿交给我了。”听到李中明的话,章师傅反而比他还兴奋,丢下手中的拭刀巾,连忙起身来到他的身前,拍着他的肩膀痛快说道。 “章师傅能够不嫌我麻烦就好,为表谢意,今晚我在院内设宴,请章师傅定要赏光。”看到章师傅一点儿都不介意,反而痛快的答应,李中明连忙感谢道。 “行了行了,中明太客气了。白天的大事,我也稍有听闻。如今立下大功,你已是府内的红人。日后,我还需中明多加照顾呢。在此,我提前恭喜了。还有到时,我必然赴宴。” 看到如今就连章师傅对自己的态度,都比平时要热切些。李柱铭一边感叹世事难料,一边行礼告退。出了房门,便向着下处院落赶去。 来到院中,顾三哥在摆弄着车辙辕轮,看到李中明进入他的院内,急忙丢下手中的东西,高兴地向他恭喜,同时调笑着“中明兄弟这会儿不在主君处接受嘉奖,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和我闲聊?” “三哥说笑了,和你相处,怎么会是闲聊呢?今天我来你这儿,就是要好好感谢你的。如不是你帮我传递书信,了解家中消息。我怎能安心,又怎能勤学增艺呢?不然在今天这样的关键时机,哪又轮得到我出这个风头呢?所以今晚我在院内略备薄酒,还请三哥到时能够过院一聚,也使我聊表谢意。”,说完李中明严肃的俯身行礼。 “好了,好了中明不要那么严肃。我早就发现中明是世间英才,人中雄物,定然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我只不过是提前结个善缘而已”,顾三连忙将李中明扶起身。 “谢三哥美言,更谢三哥期许。明定然发愤苦读,不欺三哥所负。”,李中明也回声道。 和顾三约定好时间,李中明便往自己的院内走去,开始回到房间整理布置晚宴之事。 天慢慢黑了下去,厨下仆人也渐渐将宴席的菜品一一摆上桌,李中明将酒斟好,便静待三人的到来。 先到的是顾三,他并没有空手而至,携带了府外的名吃炙鹅,李中明请其入内就坐。说着章教习,也提着一壶酒进了院门,两人连忙起身请其入内上坐。 待三人一番客套后,分别各自就坐。李忠明请其都无需客气,均是府内中人,虽然可能不是那么熟悉,可是今日在此相聚,也是有缘。 请两人各自随意,无需在意礼仪规矩,说着便举杯向着两人敬道:“平日里,明均受二位帮助不少。今日借着杯中酒,向两位感谢致意。” “中明客气了,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无需挂怀。” “对,微末小事,不值一提。来,来喝酒。” 三人饮罢杯中酒,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今日陆三安排的宴席,还是极为符合三人的口味的。三人推杯换盏,聊着平时了解到的俗事逸闻。 你来我往中,房内的环境也热闹了起来。这时,门外传来,“我来晚了,中明赎罪,诸位赎罪。我这里赔礼了。”说着,陆三提着一套食盒,推门而入。 听到陆三来了,李中明站起身,为二人介绍着,“二位,这位是陆主管,想必大家都是认识的。今日咱们桌上的宴席,便是陆三哥手下人准备的。不过,他厨中事忙,故而才来晚的,大家不要介意。” 接下来,四人重聚,将餐肴重新摆上,将酒重新斟满。几杯酒下去,几人也从陌生逐渐熟悉起来。桌上的气氛也走向了高潮,在这里,没有了贵贱高低,更没有了礼仪规矩,只剩下了世间几个挣命人间的心心相谈。他们喝着杯中酒,食着盘中餐,各自抒发着各自的牢骚纠结,各自讲着各自的心酸眼泪。 在烛火倒影中,几人均醉,醉于近期府内的巨大压力,醉于府内波澜起伏之后的宁静,更醉于各自人生的不如意。 可是又谁能想到,又有谁敢想,就是在这四个醉鬼中,在这仆夫役人中,竟然有着了一个日后救国于危难的砥石英才。多年后,几人谈起往事,吁嘘嗟叹世事无常,命途不可测。他们虽已足够放大了心中的想象,可是现实还是比他们的想象,更要使人目瞪口呆。 14、照旧和日常 四人的酒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拜众人的体谅他年幼,不胜酒力,而且明日还要给郎君伴读,所以并没有强迫他多饮。所以在三人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时候,还是李中明将他们挨个儿扶上床盖被休息。 第二日,李忠明按照往日的作息,习操,射箭,读书。结束后,还为三人将青盐和毛巾都准备好,再将解酒的蜂蜜水也泡好。待时间差不多了,便挨个将三人叫醒,让三人喝下蜂蜜水,洗漱整理仪容。看到三人从宿醉中完全醒了过来,李中明才放心起身去靶院陪郎君射箭强身。 “嗖嗖”,弓箭中靶的声音,顾灵清不停地射着羽箭,很快一壶箭便射完了。 看到顾灵清还要继续抽箭搭射,李中明连忙劝道,“公子还是歇歇吧,过犹不及。今日,你的射箭量已经比平日多好几倍了。你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呀,不然主君和大娘子要担心你的。” 顾灵清放下手中的弓箭,沉着脸对着李中明说道:“中明,我是不是很没用?身为顾家的长子却不能在危难时候,挺身而出,护佑顾家荣耀”。 “公子,你思虑太多了。你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塾内先生哪一次不夸你读书刻苦,学业扎实。先生不是说过吗?你日后一定会金榜题名的,到时候你不仅会给顾家增光添彩,也一定能护佑门楣的。只是尺有所短,人有所长,你只是对这些武事不感兴趣而已。”李中明连连劝解道。说完悄悄看了一眼顾灵清的脸色,发现渐渐恢复如常,知道自己的话,公子已是听了进去。 开解过自家公子,李中明按照平日里顾灵清的习惯,与他食完早膳,继续执行着伴读的职事。 塾室内展夫子讲述着经书文义,堂下众人都全神贯注的听讲着。遇到疑难不解处,均可当堂提难问疑,展夫子也会像往日释疑解惑。 总之,在忙碌的学习中,大家的注意力都从昨日的波折中转移了出来。就连顾灵泽都好像忘了屁股上的疼痛,努力做着自己的笔记。 岁月长河掀起的波澜,总是稀少的,它静静的流淌时候才是大多数。而世间的人们,对过去总会容易遗忘,毕竟当下和未来的日子,更让人费心和期盼。 可是李中明对当下的日子却很安然和欣慰,因为他知道对于他们这些贫寒之家,他们最喜欢的,最期盼的,就是这样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生活。虽然不免贫乏劳苦,一家却能团团圆圆,得衣得食,挣命度日。而波澜壮阔的日子中,他们这些弱势群体不仅很难求饮得食,还很容易家破人离,最后只得煎熬度日。 随着在顾府的时间长了,李中明对府内的几位情况也了解的更多了一些。 府内的主人顾况整日里都忙于公事,对府内的事务很少插手管理。平日里,都是交于大娘子在管。可是也有特殊的地方,因为特别宠爱秦氏,她的院内都是由其自专自决,这使得大娘子的颜面受损,在州城的上层人中被广为嘲笑流传。故而,使得大娘子和秦氏水火不容,虽然屡屡找着由头,和顾况告状,可却是常常被顾况偏心的放置过去,也使得她无可奈何,只得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秦氏凭着姿容俏丽,体态柔美,巧言明意,在独得顾况的同时,也养成了自大的习惯。事事总要和大娘子争上一头,故而搞得府中总会时不时发生些吵闹,总是不得安静。此外,虽然她孕有两子,可却独宠爱儿子顾灵泽。不仅将他看做自己所有的指望,还不辨是非的给他收拾着烂摊子。 这也使得顾灵泽被秦氏宠坏了天,在学业上天资不仅不如顾灵清,却还常常自命不凡,读书也不如顾灵清刻苦,坚持,专研。所以,他在读书上,总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反而,在与州中官宦富户子弟的郊游中,开始染上了种种恶习,总会偷偷溜出府,花天酒地,嬉笑游猎。即便在府内,也总是和他院内的丫鬟女使厮混。 就连他的胞姐也被秦氏院内的氛围影响坏了。本来顾蕊心应该算是顾况子女中容貌最出众的,而且天生聪慧早智,在学习上甚有天赋。就连久不管事的顾府老夫人都说,要是其为男儿身,只要需好好教导,府上一定会多出一位进士郎,甚至多出一位状元。可惜,被她的母亲教导成了一位心高气傲,虚伪自私的美娇娘。 对于大娘子膝下的灵清公子,李中明感觉,他就是一个真的儒士,做学问刻苦,做人也是极为方正,且知变通。总之,是一个真心的实诚君子。 顾灵清还有一个一母的姐姐顾蓉华,因为要为婚事准备,平时并不能像其他公子姑娘那样经常见到。她一般都在后院老夫人处学习礼仪规矩和女工女艺。但是通过公子姑娘间的交谈,却能感觉她应该是一个端庄秀丽,颇具长姐风范的女子。 剩下的就是府中的韩氏,听说她是一个流落风尘的官宦小姐,是在顾况与上官游宴时,被其送与顾况的。可是,这样一位经历崎岖的女子,不仅能识诗书,对待仆人也很和蔼。仆人们都说,韩姨娘为人仁慈,对待小事从不计较,大事也只管大略,且能体谅下人的不易。所以她院中的下人不仅最为忠心,而且还很好交谈。 而她仅有一女顾雪见,这位三姑娘在府中存在感极低,容颜在顾况子女中不算最为惊艳的,可也是明丽秀美,遇事总是不紧不慢,从不强出风头,而且从不乱言,可是她却是一个明智内秀的女子。或许知道自己和母亲,不被顾况看重,所以她总是在自家小院内,和母亲、使女们每日栽花种草,静习女工,从不乱出游宴。除此之外,她还会经常在老夫子院中奉养侍奉。 可以说,在顾府公子姑娘中,李中明与顾灵清接触最多,最为熟悉。毕竟他是顾灵清的伴读,要时时陪伴侍奉。再加上两人都是读书爱书,志趣一致,故而关系较为亲密。 与顾灵泽和顾蕊心,就要生疏一些,他们一个忙于交游饮宴都嫌不够时间,哪里有功夫关注李中明这样的小人物;而另一个则是自诩名门贵女,仕宦小姐,更不会对李中明这样的奴役仆从着眼相看。 不过,还有顾雪见和他也还算相熟,这也是在塾室学习书法时,展夫子总是评顾雪见的为最差,在几次再三教导下,总是毫无进步,故而也就放弃对她指责教育。可是,面临着众姐弟和私下随处仆人的议论嘲笑,她却犯起了倔。展夫子不再对她抱有希望后,就将指导书法的差事交到了李中明身上。所以,在学堂的休息时间,人少时她总会不时向李中明请益指教。故而,时间久了,双方也便熟了起来。 除了这些执役时间,李中明便是和章教习相处的多一点,毕竟在读书之外,他还要学习骑技剑术,更是时不时的练习射箭,所以和章教习的关系也更为相熟。 就是和陆三管事联系也多了起来,原来是学习的多了,再加上骑术射箭学剑,都是极为耗费体力,故而李中明常常要向厨房给他加上一餐。虽然他每次都会使钱,但是也是要耗费人情的。这样一来,就要和陆三常常打交道。时间久了,关系自然也就亲密了。 还有就是和顾三是最为相熟的,毕竟他们接触最早,而且李中明总是拜托他回信稍物,即便总会给顾三辛苦钱。可次数多了,也就有了交情。而且有时顾三有些小事也会向他求教商议,让他给些建议意见。 总的来说,相比刚入府,李中明也更忙了,交友也更多了,成长也更快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李中明珍惜每一时,认真对待每一刻,以使自己不会后悔,不会遗憾。 15、三年和玉佩 三年的时间匆匆而过,李中明也习惯了顾府的生活,本来还以为三年之约已满,可以顺利的离府。可是,由于顾况考评优异,得以升任知州,所以顾府众人还要在此多呆三年。故而在顾灵清的诚恳邀请下,希望李中明能够继续留府三年。 感谢顾灵清在这三年里,对自己的诚心相待和顾府的良好环境及丰厚待遇,李中明决定答应下来。为此事,李中明还特意回家给母亲和朱夫子解释了一番。在这三年里,李母知道家中受顾府的恩惠确实不少,故而也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已经还要在顾府再呆三年,但是李中明知道他要提早打算了。毕竟,三年之后,顾况必然是要调任,离开蔡州的。到那时,灵清郎君的年纪参加解试也恰好合适,而且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顾府,永远给灵清郎君作伴读。 所以在接下的日子里,李中明继续执行守事,但是更珍惜当下的时光。每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射箭骑马学剑。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好机会,不会太多了。 当他准备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三年,可是一件小事,使得他卷入了顾府的是是非非中。 原来是一日,他在晚间从箭场返回自家小院,往回走的时候,在路边的阴影处,发现了一枚掉落的玉佩,他在原地等了好久都无人来此寻找。故而他打算将这枚玉佩上交府内的大管家顾约,可正好去路上,碰到了往回走的顾灵泽,本来在他行完礼,要走的时候,突然却被顾灵泽叫了回来。 说是李中明手中的玉佩,是他掉落的。并且对这枚玉佩的形状,轮廓,图案和一些细节都讲述了出来,而李中明一一比对后,也大都符合。故而,就直接交给了顾灵泽。 拿到玉佩,顾林泽便匆匆忙忙的走了,李中明原也打算回房休息。可是想到就要到了顾约的小院,为了以防万一。李中明还是来到顾约处,还是将今晚的小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原本顾约看李中明夜间拜见,还以为李中明有什么大事要来求自己。后来听到是如此小事,还笑骂道李中明太过谨慎,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他无需担心。后来看真没有什么大事,李中明也就行礼告退了。 李中明回到自家小院,躺在床上,还是不能安心入睡,便起身来到书桌前,凭着记忆将玉佩的模样,描绘出来,收藏了下去。 日月轮回,乌奔兔走,五日已是过去,李中明也就将此事忘之脑后。 可是,一日在学堂上,顾况的长随领着仆从嬷嬷突然冲入了塾室。然后便向展夫子说道,奉主君的命令请灵泽郎君和雪见姑娘到后堂有事相许。说完,也不等展夫子多言,便直接请顾灵泽和顾雪见出了塾室,还安排身后的来人将两人身边的小厮和女使也压了下去。 看到一行人风风火火地闯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只留下身后众人的目瞪口呆。而这样一番情况,既无什么前因,也无什么解释,真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到这样的情况,李中明也很疑惑不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看到塾内议论纷纷,剩下的人也都无法安心。展夫子只得宣布今日休息,明日再行继续。 塾内众人纷纷四散,顾灵清让李中明无需陪伴,便匆匆离去。 李中明回到自家小院,并没有把塾内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自己来说,府内的任何一件小事都是一个漩涡,一旦被牵连其中,都会让人粉身碎骨。再说自己每日忙得都嫌时间不够用。哪里还有精力操心其他的事情。自己只需要作为一个看客,默默地关着就好,不然很容易引火烧身,殃及池鱼。 在书桌前,稳稳端坐,李中明拿起书便好好读了起来。趁着无人打扰,李中明的心也钻了进去。一直到夜幕降临,李中明也忽然听闻腹中传来咕咕声,顿时感到一阵饥饿。 从书桌前起身,李中明向着厨房走去,去找一些食物充饥。此时正好看到陆三还在厨房中安排着,便上前打了个招呼。听闻李中明错过了晚膳的时辰,就安排人从正在烹饪的膳食中取出了一些,为李中明凑成了一个食盒。 李中明连忙行礼感谢,看到陆三也没有太忙,便邀请他一起去隔壁的偏间共同就食。趁好陆三也没有吃过晚膳,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安稳就坐,将餐盘分别摆上,开始边吃边聊起来。聊着聊着,就突然说起了白天的事情。陆三问李中明,是否知道些消息?。李中明听到陆三的询问,边吃边摇头说,自己只是个小人物,既无财又权势,自己上哪里知道?。陆三笑着说,李中明太小瞧自己,说知道他为人谨慎,口风严。看到陆三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李中明知道他可能打听到了一些内幕消息,就随口问了句,他是不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李中明的询问,陆三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就将所知所闻,说了出来。 原来是今天,顾况在官衙办事时,有来人为表谢意,送了他一份礼物,还说其中就有两块由上好美玉雕成的玉佩。顾况本是一个爱玉之人,听闻后,立即找来欣赏把玩。可是仔细观察后,却发现竟是府中之物。一枚是顾灵泽的随身玉佩。另外一枚竟然是顾雪见的。 如此一来,顾况就在府衙中坐不下来了,就急忙回到家中。叫来大娘子和众多执事,开始调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仅排查了府中众多仆人女使,最后就连顾灵泽和顾雪也被从塾室内叫到了后堂询问。 一经询问,顾林泽就痛快的承认,说是自己出府与友交游时,玉佩偶然丢失了。自己还托人寻了好几日,都未找到。 而顾雪见也说是一日园中赏花后时,不小心将玉佩丢失了。事后去寻找,也未找到,这些身边的女使和嬷嬷均可作证。 听到顾灵泽的解释,顾况还未生气,因为他知道顾灵泽喜欢与州中的官宦富户子弟游宴,故而随身的东西有所丢失,也在清理之中。 可当听到顾雪见的解释,顾况却是突然大怒。原来是,顾况认为她的玉佩,丢了也应在府内,怎会出现在外人的手中?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么不是府中出了贼,偷偷捡到后卖了出去。就是顾雪见在说谎,是她出府私会外人时,将随身的玉佩送了出去。 而且他已经让顾约将最近能和顾雪见有所接触的女使仆人都调查过,发现他们近期均未离府,就连他们居住的场所和携带的物品也都搜寻过,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听到这样的调查结果,顾雪见也是再难想出其他的证据,来表明自身的清白。最后没有办法,顾况只得将顾雪见关在佛堂面壁思过,不得外出,更不得外人随意探望。 本来这件事放在平时也不是什么大事,还可以慢慢调查,时间长了也就不了了之。可是随着府内的大姑娘与京城伯府的婚期越来越近,如果不将此事抓紧时间调查明白澄清,一旦流传出去。此事不仅会影响到顾雪见的清誉,与吴伯府的婚事也会再起波折,甚至整个顾家的声誉也会蒙羞。 故而,顾况才会大动肝火,非要短期内调查明白。不然这件小事,可能会使得顾府颜面扫地,整个顾家的女眷清誉全无。听到事件这么严重,李中明也就理解了。 这样的大事,在李中明看来,还没有当下的肚子重要。即便听着如此隐秘,可是手上的筷子却是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随着陆三的讲述,他的肚子也填的差不多了。喝过杯中茶,放下手中筷,也听完了事情,桌上的餐席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看着意犹未尽的陆三,李中明是知道他还忙着呢,连忙提醒他不要将正事忘了,自己也起身行礼离开了。 回到房内,李中明并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听到也只当生活中的调味品而已。毕竟,他又不是名捕神断,能查明事情的真相。只要不牵连到自己,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当作一个看客吧。 就这样乱乱轰轰的大闹了几日,事情依旧僵持着。三姑娘还是被关在佛堂,而顾灵泽早在当天就无事被放了出来。而塾室也恢复了正常的授课,只是座位上独缺一人。 这件事就连顾灵清也被责备了几句,原来本是与他无关,只是他看到顾雪见一人被关在佛堂,既无人照料,又没有被褥物品,只有些简单的生活物品。看到环境如此艰苦,很是不忍心,便向顾况求情,希望能将顾雪见放出来,或是安排些人照料。本来顾况就着急忙于寻找事情真相,听到顾灵清的求情,不仅断然拒绝,还说他不用心读书,分心琐事。 16、请求、真相 原想着在这顾府里独善其身一直到三年后,可是世间事就是那么不随人意,命运的无常,就在李中明身上体现了出来。 按照往日的惯例,李中明刚从房内读过书,要去厨房吃些宵夜。可是,今晚的小院里,却来了两位陌生的访客。 只见她们一进院,便跪在李中明的房前,看到她们如此行为,李中明刚一开门也被吓了一跳。说实话,任谁在晚上被两个姑娘拦在门前跪着,都会感到突然,不知所措。 李中明借着房内的灯光,仔细观察着两女,一个他是认识的,好像是三姑娘身边的侍女丹舒,另一个年长的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服饰也应该是顾府的女使。 “两位,快快请起,有什么事情也请起来说话,不然,这让旁人看到了,我真是解释不清。”,说着向着两位行礼致意道。 “中明郎君,还请救救我家姑娘吧”,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两位姑娘,还是赶紧起来回话,还有天寒露重,是要伤身的”,李中明劝解道。 “中明郎君,只有你能救我家姑娘了,如果你不答应,我们绝不起来。”年长的一人回话道。 “两位,这没头没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扯到三姑娘身上呢?我与府内的姑娘接触良少,更是严守府内规矩,而和三姑娘,也只是在学堂上,有所照看。私下里,更是从未有所接触呢。如今两位这样言语,不仅是在诬陷我的清白,更是在损毁三姑娘的清誉。你们不是要救三姑娘,而是在害她。所以,这样的话赶紧收回去,千万不要再讲,我也只当从未听过”,看到二人连连提及顾雪见,这吓得李中明连忙解释警告着。 现在府内都知道,三姑娘当下是个火药桶,和谁沾着,有所牵连,一定会被一股怒气无处发泄的顾况迁怒,不仅小命不保,尸骨都会无存。 想到近期顾况双目怒现,满脸愤容的模样,再想到陷入其中的后果,李中明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急忙将两人引到院内僻静隐蔽处,边走边劝慰道:“二位,如今天色已晚,而且男女有别,为防他人误会,我就不请二位入内交谈了,还请跟我来院内亭下,我们再好好交谈。还有虽然知道两位都是府内中人,可是我还不清楚两位今天事是以什么身份来此见我呢,还有是谁派二位前来的?可否介绍一下自己呀?不然,我连和谁交谈都不明白,又谈何答应?对了,二位是为什么找到我这的,还请解惑下?” 在颇费一番口舌下,二女终于被劝起了身,在一路上,李中明也是费了一番心思,不仅安慰开解着二人,还连番提问着,分散她们的注意力。 很快,三人分坐落定,便见到二人着急介绍道:“中明郎君,我,你应该是认识的吧,我是三姑娘的侍女丹舒啊,我主要是负责三姑娘院内的事务,可是有时我也会陪三姑娘去学堂的,我们应该是在学堂内见过的,虽然咱们见过的不多,并不相熟,但是应该也算认识的吧”。 李中明听完她的介绍,又仔细观量了一下,确实是顾雪见的侍女,他在学堂见过。虽然并不是顾雪见在学堂时,身边经常跟随的那个,但是也算是见过的。 “哪么,另一位又是哪位呢?这位我应该是第一次相见,这个我是能够确定的。”李中明问了一句。 “郎君,请听我说,我是韩姨娘的身边的女使绿绮,咱们是第一见。如今在这里,我求你救救雪见姑娘吧。”说着,又和丹舒一起跪了下去。 看到两女又跪了下来,李中明真是头痛,这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可是两女又跪了下去。于是,只得继续宽慰道:“两位姑娘,还是先把事情说清楚再谈其他,如此动不动就跪,我如今年轻纪小,出身寒微,实在受不起如此大礼呀!” 可是这一次,不管李中明如何劝说,二女都是不理。只得如此,李中明让她们继续述说。 “我二人次来是为了请你出来,帮忙作证还三姑娘清白,使得三姑娘能从佛堂被放出来。”二女面露恳求之色,继续说道。 “二位,这可就更是使我不明白了。我怎么还跟三姑娘有牵连呢?虽然我知道三姑娘如今在府中的处境,并不是很好。可是,我人微力薄,能力有限,真的是爱莫能助呀!” 看到李中明不愿出面,还不愿相助,这使得二女更是着急,只得连连行着大礼,还大声恳求着。 没想到自己的拒绝,使得二女的反应这么剧烈,恐怕院内的动静将别人吸引过来的李中明,只得解释道,不是他不愿相助,而是不知如何相助。毕竟,他也仅仅是一个伴读,哪里有什么本领能帮顾雪见呢?再说,就连作为顾家的嫡长子,而且颇受顾况看重的顾灵清帮顾雪见求情,都被训斥了。他又有什么颜面,能帮她被放出来? 听到李中明如此说,二女也明白了还是怪二人未将事情讲明白,于是渐渐止住眼泪,继续哀求着。原来是这样的,自从顾雪见被关入佛堂,她们弄明白事情的起因,便开始想办法破解困局。后来,经过她们的商议和回忆,她们能够肯定,玉佩一定不是在外丢失的,更不可能是顾雪见私自赠与外人的。毕竟,她们和顾雪见朝夕相处,对于顾雪见的一举一动都是记在眼中的。分析来,回忆去,她们只得从玉佩丢失的那天好好搜寻线索,希望找到真相。 后来,通过她们几人多番打听,努力查询,她们最终找到了一些线索。再经过她们多番的论证,她们终于确定李中明才是顾雪见洗清冤屈的救星。 听着她们的诉说,这更使得李中明摸不着头脑,心里更糊涂了,自己怎么就成救星了?让二人将原因赶紧说清楚,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好像成为了顾雪见事件的关键了? 接下来二女继续说道,她们打听到,也确定过,李中明在顾雪见玉佩丢失的那天晚上,也捡到过一枚玉佩。 李中明直接说,是呀,可是,当晚他就碰到顾灵泽了,顾灵泽说是他的呀,而且那枚玉佩已经被他收回去了啊。这没有什么不对呀! 听到李中明这样说,两女连忙解释道,是的,她们原本也未在意。可是,她们今日却偶然听到顾灵泽的身边小厮说,他的玉佩早在顾雪见玉佩丢失前的好几日就没看到过,而且顾灵泽还一直掩饰着这件事。此外,即便李中明将玉佩交还给顾灵泽之后的几天,也不见他日常佩戴。所以,她们都感到很古怪,而且她们都严重怀疑,李中明捡到的那枚玉佩,根本就不是顾灵泽的,而是顾雪见的。 二女的解释,不仅让李中明不禁回想起,那晚顾灵泽拿到玉佩后,脸色不自然的模样,而且好像他走的时候,好像也是脚步匆匆的。怪不得,那天晚上,回到房内休息时,总是感觉当时有点不对劲,心里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如今想来,真相应该是二女讲述的那样,那枚玉佩应该是顾雪见的,而不是顾灵泽的。这样一来,事情才能解释的通,顾灵泽当时一定是心虚才会那样。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李中明脸上并无改变,而是询问道:“二位,三姑娘丢失的那枚玉佩,你们可有见过?如果见过,能否将玉佩的模样描述一下?” 见到李中明口气有所松动,心中不觉营救顾雪见的希望更大一些。再听到李中明的询问,感觉这个希望更大一些了,两人互视一眼后,互相给对方打气了一下,便回声道,说是丹舒是见过的,而且很是熟悉。原来丹舒虽是年小,可是顾雪院内的事务好多都是她协助顾雪见打理的。故而,她对顾雪见的随身玉佩经常清理擦拭,所以很是熟悉。接下来,丹舒将印在脑海中的玉佩模样,仔仔细细的描述出来。 听着丹舒的讲述,李中明发现,丹舒的描述不仅比顾灵泽给自己说得要多,也更详细。心中顿时有了肯定和决然。 可是再想到,府内的复杂情况,如果自己一旦站出来,必定是要得罪顾灵泽和秦氏的。那么,自己日后就算是卷入府内的漩涡了,要遭受的明枪暗箭和各种绊子必定少不了。正在李中明在心中不断思量,看看能否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使得自己不会出面,又能帮顾雪见解了当下之围。 17、出面和做证 二女诉说完,看到李中明反而没了反应,同时脸上阴晴不定,不断变色着,也明白着,李中明肯定是确定了其中的真相,心中这一会儿一定是在反复衡量其中的利害。毕竟,府内众人,都是知道,主君是多么偏爱秦姨娘,就连府城的好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玉佩之事,只对顾雪见是极为重要的。至于顾家的声誉,顾况也可以通过严惩顾雪见来应对世人的议论和说法,来消除其中的影响。而对顾灵泽,作为顾家的男儿,主君定然会偏心的,左右不过是严惩一顿。再加上秦氏只要假意哀求,装着哭了一下,必定会使主君心软下来,即便是严惩,也说不定会换成一个掩盖世人眼光的做法。 但是这对李中明来说,却是迥然不同的。相比得罪备受宠信和偏爱的顾灵泽和秦氏,袖手旁观,才是对李中明最明智的做法。总的来说,出来作证,得不偿失。而隐身不出,则会免受很多麻烦。 一边是正义良心,一边是麻烦不断,当下这个决定是真的不好下呀。 看到李中明久久没有反应,恐怕他退缩不愿出面的二女,更是连忙表明着,如果他不愿出面,那么她们就一直跪在他的房门前不再起来,直到他同意为止。说着二人就要起身,向着李中明房门前走去。 二人的行为动作是真的是使李中明头痛,他都还没有决定下来,更没有拒绝呢,怎么二人的反应就这么大呢?真的是让人头痛不已。看到二人又齐齐跪在了房门前,李中明只得起身来到二人身前劝解着。 这说着说着,突然年小的丹舒直接昏倒了过去。看到当下竟然出现这样的情形,李中明连忙对着绿绮说着:“绿绮姑娘,快快起来,快把丹舒姑娘扶进屋去,这是怎么回事呀?” 可是,绿绮却是并无所动,而是说道:“中明郎君,我求求你,你就答应吧。我知道你是个仁人君子,我打听过,这些年在府里,你没少帮助这周边的小厮仆人。即便是犯错的,你也会美言几句。我还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可是,就只有你能帮助三姑娘了。不然,三姑娘不仅要受到严厉的责罚,她的一生的名誉也就毁了。这让她日后如何在世间立足,如何面对世人的议论呀?” 听着绿绮的连番哀求和反问,李中明也是心中感慨不已,想想自己自幼识字,更是从小读书。虽然他知道书上的好多东西未必就是真的,未必就能实现,可是人生在世,草木一秋,难道自己就这样唯唯诺诺,妄过一生而已吗? 那么自己多年读书习到的道理又还有什么用呢?而且习而不行,那么当初自己还为什么读书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参考应试,取得一官半职,只为了自己不再贫穷吗?难道自己的志向就这么低俗浅陋,自己就这样怀鄙一生吗? 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夫子,如果知道了自己面对此事,袖手旁观,默口不言,他们会不会认为自己已经是助纣为虐的帮凶了呢? 还有在午夜梦回,自己梦到早逝的父亲,如果他询问自己,是否做到了心光行正?是否能够不负于他对自己的重大期望?自己又能何言以对?如果自己真的能为不为,袖手旁观,是否会使他羞愧于天地?蒙愧于九泉? 想到如此种种,再看看眼前已经晕倒的女子,和为主人苦苦申救,依旧咬牙支撑的另一女人,她们都能够身怀忠义。那么,自诩读书人的自己,难道与这些柔弱女子都还不如,已经没有了身为男儿的血性胆气?还要再退缩不前吗?如果再这样冷眼旁观,心中的自己是不是也会骂自己无胆鼠辈,断脊之犬。 不管了,就算不为了这么些天理仁义,就算为了心中安然,自己也应该挺身而出。 定下了心,李中明来到两位女子的身前,庄重行礼,口中决然的答道:“姑娘不要再苦苦支撑了,我答应你了,还请快快请起吧。现在要紧的是先将丹舒姑娘扶进屋内,看看她是如何了?是不是需要我禀告大总管后,去府外请个医士?” 看到李中明终于答应了下来,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使得绿绮激动地喜极而泣。看到两女时,一人昏倒在地,一人得喜而泣,由此可见,近期两人真的是为此事耗费了极大的心力,和对主君的坚贞拥护。 帮着绿绮将丹舒放在床上,也给她倒了杯茶水,听绿绮说,丹舒应该没有不是因为身患疾病昏倒的,而是近日里,一直为顾雪见的事情打听消息,往来奔走,再加上今日在这寒风中,又跪了好几个时辰,使得本就年小力弱的她受不得连日里的劳累和巨大的压力,这才突然晕了过去。 听到绿绮的解释,李中明也放下了心。不过一会儿,丹舒也就醒了过来。当得知李中明已经答应出面作证,二人又是相拥痛哭。待二人哭罢收拾完情绪,李中明开口说:“二位,咱们是不是商议一下,如何行动呀?就这样直接上禀主君,恐怕有所不妥?” 看到李中明这样说,二女也是明白李中明的意思,不过是怕顾况唯恐事情扩大,闹得广为人知,使得顾府被世人耻笑,因而捂盖子,掩盖事实。再加上如果有秦氏在旁求情,挑拨离间,这种可能性会变得很大。因为再怎么说,顾灵泽也是顾况的儿子,相比于女儿,顾况是一定会偏心的,说不定会以牺牲顾雪见,来保下顾灵泽。 听完,李中明的担忧和分析,二女一时也没了主意。看到二女一筹莫展的样子,李中明明白此事还得靠自己筹谋计划,深思熟虑后说道:“二位姑娘,依我的浅见,咱们应该先去找大郎君,向他述说真相后,后由大郎君禀明大娘子,使得大娘子得知后,最后再禀告主君。最后,由大娘子和主君共同来处理此事。而且灵清郎君为人方正明直,平日里更是友爱兄妹。我记得他与三姑娘间的感情是极好的。此外,阖府的郎君姑娘中,唯有他敢于为三姑娘求情。如果他闻知真相,一定会为三姑娘做主的。” 听到李中明有理有据和缜密的行事步骤,二女也感到李中明的方法最为妥帖。毕竟,她们当下是六神无主,所思所想,也不如李中明考虑的周全,而且李中明毕竟是读书人,不仅读书明理,行为处事都是要胜得她们一筹的。故而,二人都表示,此事一切都以李中明为主,二人听其差遣。 看到二位姑娘均没什么主意,一切让自己说了算。这种信任的态度下,让自己反客为主,真真使得李中明内心中是真的哭笑不得。毕竟自己本来打算只是出出主意,做做辅助,怎么一切突然反而成为了自己的事,这种变化真是太突然了,甚至自己都有一些不知所措。 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魅力的?李中明不禁反问着自己。收回了神,看到二女都望着自己,李中明继续说道:“既然二位都愿依计行事,那么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去禀明灵清郎君”。 于是,三人提着一盏灯笼,出了房门,就要迈出小院。可是,李中明忽然想起那张纸,是不是应该将此物也带上呢?心中一迟疑,身下也停了脚步。看到李中明突然停了下来,二女问道:“中明郎君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妥?” “哦,我只是感觉提着一盏灯笼太过昏暗,想着是不是再加一盏?算了,你二人在此稍待,我回去再取一盏”,说完也不由二女同意,便连忙找了个理由,匆匆往回走去。 看着李中明匆匆行走的身影,丹舒不由担心的悄道:“绮姐姐,你说是不是中明郎君怕了?后悔了?如果这是真的,我们要怎么办呀?姑娘还等着咱们救她呢?想想佛堂清冷的模样,这已经好多日,我恐怕她会坚持不下去的。还有中明郎君会不会偷偷跑了?” 看到丹舒着急的模样,虽然心中也慌忙不安的绿绮,还是强装镇定,安慰着丹舒说道:“丹舒,中明郎君是个好人,也是个君子。我们要相信他,相信他会回来。” “可是,可是……”,丹舒回道。看着丹舒急的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的样子,绿绮抚了抚她,继续安慰道:“丹舒,你要知道即便中明郎君没有回来。我们也不应该埋怨他,毕竟这件事,一旦牵扯进去,麻烦太大。试想如果我们处在中明郎君的位置上,我们有没有勇气去迈出那一步?” “可姑娘怎么办呀,她还等着我们救她呢。”丹舒连忙回道,“不行,我要去找中明郎君,我要……”。 正说着,绿绮快要拉不住丹舒时,李中明已经疾步走来,可是看到二人你拉我扯的模样,不由疑问的问道:“二位,这是怎么了?” “噢,没什么,我们在开玩笑呢。”,二女飞快的变换着身形和脸色,急忙解释道。 无需多想,李中明也明白到底是怎么了,无非是二人以为自己跑了,故而意见不一,吵了起来。 18、大白 也不在意二人尴尬的神色,李中明还是和二人来到了顾灵清的住处,让二女在外等候,李中明向着院内的小厮通告着。 片刻后,李中明便被院中的仆从引着,向着书房走去。顾灵清的院落,李中明是熟悉的,他的作息习惯也是了解的。李忠明知道每日里,这个时辰,顾灵清一般都会在书房里读书。之前,他也会在旁陪读,后来熟悉后,时间久了,也就无需日日来此伴读,只需按照安排的日子执事即可。 “见过郎君,”李中明进入书房,向着顾灵清躬身行礼道。 “无需多礼,今日怎么有闲来我这的呀,我记得今天还不是你值守的日子”,顾灵清一边放下手中的书,一边让李中明起身坐下回话。 “郎君,中明也是不愿打搅你的读书勤学的。只是如今祸事临头,躲又躲不过去,只得向你寻求庇护了。而且此事更是关系到府内的颜面和声誉,小人是一刻都不敢停的,一经确认便来郎君你这里了。”李中明诚恳的说着。 “哦,是什么事?使得中明这么一位大勇之人如此胆怯。而且还和顾家有关,这不禁使得我更为好奇了。今天在这里,中明只管直言,身为顾家子弟,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使得中明受委屈的。”顾灵清宽慰着李中明说道。 “郎君可还牵挂着三姑娘的玉佩丢失之事?我要说的就是此事,三姑娘的玉佩不是府内仆从役使捡到带出府的,也不是三姑娘府外私下授予他人,而是被灵泽郎君带出府后,不知其所的。”看到房门紧闭,四下无人,李中明才痛快说道。 “中明此言真的是让我迷惑不解,不知所言。”顾灵清疑问道。 “郎君,我有事情调查的全程经历者,在外候命,还请其能够给郎君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李中明起身离坐,躬身请求道。 “好,既然有事件的真相全知者,那么还请中明带来,好好地给我解惑。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今天中明的话,我可是要追究到底的。毕竟事关顾家的声誉,是决不允许旁人说三道四。如果谁有冒犯,顾府都会对其有所惩处的”,顾灵清面带严肃的毅声说道。 “是的,郎君,中明以命为抵,只需将院外知情者带到面前,听其原委后,便知中明绝无虚言。”,李中明连忙保证着。 “好,好,中明既然敢立军令状,我就更着急知道事情真相了。”顾灵清说完,高声对外喊道:“来呀,进来,明翰,你去将院外等候的人员带到房内”。 房内,李中明说完,行完礼,便站在一旁僵立着,一言不发,就连呼吸也轻了好多,好像此时他已不存在一样。 看到李中明隐身人的模样,顾灵清也知道看来李中明所提之事,估计不会有假,一边哀叹家门不幸,使得家丑外漏,一边松着李中明的心,让其不要那么紧张。 很快,绿绮二女便被带进书房,这一次,顾灵清的随身长随也被留下,来分辨二女和二女讲述的某些情况。二女行完礼,李中明也不敢有何动作和眼神,一切都由着顾灵清掌握着房内的气氛和节奏,接下来二女就老老实实的回答着顾灵清的询问,并将事件的始末和掌握的情况,及后面的推测,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顾灵清听完所有的事情,也不由一阵头疼,转向李中明说道:“中明,此事让你受累了,难得你敢挺身而出,为了顾家,为了三妹妹,能够保留顾府的声誉,洗刷三妹妹的清白。可是此事不能仅凭你和她们的一家之言,还需你和二弟当堂对质,核对情况。此事还需父亲亲自做主,决断情况。明翰,安排下去,咱们去父亲那里禀告情况。” 听到顾灵清要直接向顾况禀告,李中明顿时感到不妙,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一步,插了一句:“郎君,此事还需先禀告大娘子,毕竟不管三姑娘还是这两位女使,都是女眷,按照规矩都应该由大娘子先来处理,所以还是先禀告大娘子为好。如果越过大娘子,恐怕会伤了大娘子的颜面,更会使得郎君母子间生出罅隙。” 李中明突然发言,插入的几句话,顾灵清感觉也是如此,这后院女眷之事,本来就归自家身为当家大娘子的母亲所管。如果越过母亲,不仅于礼不合,母亲也会埋怨自己不将她放在心上,像父亲一样不尊重她。想到这后的麻烦事和母亲的唠叨及垂泪的面容,顿时感到脑仁疼。 “中明所言甚是,那就先去母亲那里,待禀明了母亲,再通告父亲。明翰,带着他们,现在就走”,说完,便起身出了书房,身后跟着一应众人。 穿廊过亭,走园跨院,李中明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后院正房,因为是顾灵清领着,所以众人无需禀报便进入了院中,后面便是顾灵清入内禀报,其余众人在外等候召见。 待在院中,见顾灵清进入没多久,原本安静无事的房内,便传来瓷器的破碎声,接着李中明便听到一阵女人的咒骂声音,后来更是换成了女子的啜泣之声,最后渐渐平静后,房门便开了,只见大娘子的贴身嬷嬷出来召唤着李中明三人进入,其余人等继续在外侍候。 刚在屋内一站定,便听到上首坐着的大娘子,拍打着桌子高声喝道:“你们三人再将事情的始委仔仔细细,原原本本的讲一遍。” 李中明三人,只得将事情仔细复述出来,由绿绮、丹舒主讲,李中明在旁补充。三人讲的很快,条理很是分明,逻辑很是完整。听完三人的述说,便见大娘子忽的站了起来,来回走着:“我就知道,玉佩之事定然和三丫头关系不大。虽然她平日里不好与人接近,孤僻了些,但是却一向谨守府中规矩,从未做过任何出头之事。我就说么,怎么会突然就私会外男了呢?一定就是顾灵泽这个浪荡子,整日里游戏宴会,和那些不正经的男男女女每日呆着,定然是学会了府外的坏习惯,如今竟然私藏自己亲妹妹的贴身玉佩,还流于外人。我看她秦怜月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儿子的?我看她以后面对着我还如何张狂?胡嬷嬷,去,你去,去请主君到这来,今晚一定就要主君判个明白。如今真相大明,我看主君好要不要偏袒这个混小子。还有将主君请来后,将顾灵泽也给我压过来,不要让这个小子打听到消息,偷偷跑了。去,快去。” 接着,李中明三人被带到后堂看管,然后是胡嬷嬷领着丫鬟仆从,先去请了顾况,然后才分人去押顾灵泽。 不大一会儿,顾况便被簇拥着进了屋,一落坐,便听着顾况说道:“夫人,有什么大事呀?非得这个时候来人请我,怎么来人还和我说与府内的玉佩事件有关?是有了新的发现?还是有人在耸人听闻,借机谋利?” “主君,此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事情已是真相大白了。今天你定要给我个交待,不然你让咱家的大姑娘,如何能够风光出嫁,如何在夫家立足?”,大娘子说着说着便由怒气冲冲,忽而哭了起来。 看到自家大娘子哭了起来,顾况只得连忙劝慰着,还询问着旁边的儿子,“清儿,听说还和你身边的伴读有关,事情到底是如何?让来人将事情给我讲述一下,你也劝劝你的母亲,不要再哭了。怎么也先让我把事情搞明白?不然我又要处理何人呢?夫人。” 顾灵清听后,便劝着大娘子先让人员讲述完再说。 接着李中明三人便被引出,带到前面,将事情又是讲述了一遍,在这多番询问下,三人讲的是越来越完全,越来越熟练,几乎就将事件的当日情况给还原了。听完事情,顾况便让三人退到后堂下。 听完三人的讲述,顾况也是勃然大怒,玉佩事件,自己已是派人调查了好几日,就连府外也在派人秘密私下打听着消息。他心中的怒火,刚刚有所下降,现在却来告诉他,事件不仅调查明白了,还和他的二儿子有关,虽然还未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可是,现在的人证和一切事件的发生过程,都使得顾况明白,真相定然如此,即便有所偏差,但是也只是些边边角角。 但是,在怒后,顾况反而平静了下来,强压着怒火,喝了口茶,顺了顺气。对着大娘子说道:“夫人,你放心,待我将灵泽叫来,当面对质后,一定会重重处理,绝不影响到华儿的婚事,我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的走出顾府的。” “父亲,母亲已经派人去请二弟了,估计一会儿,二弟就会到了”,顾灵清提醒了一句。 这边刚说着,顾灵泽就被请进了门,先是对着顾况、大娘子和兄长行礼,顾灵泽才说道:“深夜相召,不知父亲母亲所谓何事?” “逆子,你给我跪下,你的事已经发了,老实给我说,你妹妹的玉佩你是如何带出府的?”,顾况厉声呼问道。 只此一句,就仿佛在顾灵泽耳边炸下了一个雷,膝盖一下便软了,立即便跪了下来。不过,也来不及掩盖苍白的脸色,还是强装镇定,勉强应对着:“父亲,怎么会如此询问儿子?三妹妹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我手里?还有我怎么会将三妹妹的玉佩带出府呢?我为什么要三妹妹的玉佩呀?还有是谁说,三妹妹的玉佩在我手上?父亲可否找来一见?” 看到眼前的二儿子依旧在死鸭子嘴硬,还在不承认,放下手中的茶碗,说了句,“出来吧。” 接着便是李中明三人依次而出,再次将事件讲述一遍。看到这里出现了李中明,顾灵泽便知道再怎么狡辩也不管用了。不过还是嘴硬道:“父亲,李中明又怎么确定捡到的玉佩就是三妹的,仅凭着她们之间的片口之言吗?毕竟,我俩兄弟姐妹间的玉佩都是颇为相似的,他又怎能分辨出捡到的是我的,还是三妹妹的?” 听到顾灵泽的最后辩解,顾况知道,虽然事情依然清楚,可是顾灵泽的最后发言还是颇有道理的,这不得不使他慎重。如果真有万一呢,万一错了,可真是要人汗然。 看到顾况听完顾灵泽的话,犹豫了起来,李中明能够理解他的顾虑之处。毕竟,顾灵泽的最后之言,还是好像很有道理的。 这时,李中明也不得不庆幸当时的谨慎,也不得不欣喜出发时的小心,便上前说了一句,“主君,小人这里还有一物可辨清楚。”说着,便从怀中将之前描绘下玉佩的纸张拿了出来,递给来人。 从下人手中接过来,看着手上纸张描绘下玉佩模样,顾况便听李中明继续说着:“主君,小人只在玉佩丢失的那一晚,亲眼见过玉佩的模样。后来喜欢上面的图案,便将样子画了下来收藏。我想,只需主君今日一观,便能马上清楚事情的真相。” 一看到手上的图案,顾况立马便认出这是女儿玉佩的模样。忽的将图案扔到顾灵泽面前,拍着桌子,对着顾灵泽大声地吼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孽子?”。说着站起身来,边对着顾灵泽大骂,边踹着他。 而顾灵泽看到落下的纸张也彻底知道大局已定,是彻底无法翻身了。只得任由顾况出气,释放着怒火。 看到堂上这样的模样,李中明三人知趣的退回了堂下,再等召见。最后,只听到顾灵泽的求救声、顾况的怒骂声、和顾灵清的求情声及后来大娘子不情愿的声音。想来最终的处理结果还是没有让其满意,但是为了不使事情扩大,也只得无奈答应。 后来,还是顾灵清再次面见的三人,交待着李中明、绿绮和丹舒,不要和其他人再谈起这件事,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如果府外再起波澜枝节,就拿三人是问。最后,就让三人回去了。 李中明听到如此,便知道事情已然结束,风波已经过去。可是,另外二女还只关心着顾雪见,并没有听到要立即释放顾雪见的消息,立马急了。顾灵清看到她们的神色,也知道她们担心的什么,摆手表示,顾雪见今晚就能出佛堂,让她们去接,不要晚了。 听到顾雪见今晚就会被放出佛堂,二女急忙向顾灵清行礼表示感谢,接着便退下去佛堂了。而李中明早就巴不得眼前的是非之地,也见缝插针的提出了告退。 可能顾灵清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并没有为难他,也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去了。不过,在李中明离去的时候,却是看着李中明离去的背影,一直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此时,室内仅剩下烛火在静静地燃烧着,所有的人都离开了,都忙着各自手中的事情,今晚对某些人或许是个不眠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19、结果和感谢 迫不及待回到房间,李中明便提着水壶,大口喝着水,舒缓着心中的紧张,不得不庆幸,今天运气好,一切都按照李中明的推断而行。 虽然顾灵泽是被李中明三人揭破,才使得玉佩事件真相大白的,但是李中明却知道,今天起最重要作用的,却是大娘子和顾灵泽。要不是今天有大娘子和顾灵泽在旁边看着,事情很难这么顺利的进行。 毕竟,世人均重男儿,在女儿和儿子都犯错的情况下,父亲大都会偏心儿子。所以,李中明才会要先见顾灵泽,再和大娘子禀告后,最后面见主君。毕竟,大娘子和秦氏水火不容,针锋相对,如果是顾灵泽有错在先的话,大娘子定然会追查到底,揪住不放。而顾灵清为人认真方正,如果得知真相,必然会挺身而出,维护正义,解救顾雪见的。 可如果今天没有大娘子和顾灵泽在场的话,说不定顾况很可能会假装糊涂,掩盖真相。即便李中明和二女拿出更加确凿的证据,也很可能会以诬陷府中主人,妄图谋取私利的罪名,撵出府去或是私下刑罚处理。毕竟,相对于韩氏,顾况更宠爱秦氏。在秦氏的枕头风下,顾况的心只会偏的更狠,在时间久了以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所以李中明才会要禀告给这么多人,只有府中更多的主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才能容不得顾况糊弄过去,顾雪见才可能沉冤得雪。 总的来说,今天的事情还是很惊险的。幸运的是,没有惊动秦氏,而是直接将顾灵泽押了入场。不然,如果秦氏在场,在秦氏的搅闹和强词夺理下,事情绝不会那么顺利。最后,即便顾灵泽承认下来,也很可能草草收场,不了了之。李中明反而会被怪罪,甚至被顾况、秦氏迁怒。 当下这样更好,有大娘子和顾灵泽在旁边看着,顾况只能秉公处理,当下处理,严惩顾灵泽。那么,即便事后依旧会被怪罪、迁怒,可是有着事实真相和大娘子、顾灵泽在旁边看着,他们也不能随意出手,胡乱诬陷。 李中明收回心内的种种心思,坐在书桌前,再回了回神,便拿起书案上的经书,读了起来。终归还是,自身寒微弱小,没有能力,即便掌握了证据,知道了真相,面对着那些庞然大物,也很难撼动。贸贸然拔尖迎敌,只会剑折敌扔在。所以,李中明才会对出面作证那么犹豫。所以,李中明才会为了能够保全己身,不得不筹划下如此多弯弯绕,不得不做下如此多准备。不然,不光顾雪见救不出,自己也只是会被卷进漩涡中,自顾不暇。 顾府最终又恢复了平静,而事情的后续真相也在顾府下人的议论和私下交谈中,被李中明不知不觉的收集汇集而出。实际上是顾灵泽在外宴饮游戏时,与友人打赌,输掉了自己的玉佩。而顾雪见的玉佩则是在之后的与友人对歌女伎人打赏中,随手当礼物给送了出去。事后,他才反应过来。之后,当他想赎回的时候,两枚玉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再后来,便是顾况收到两件玉佩,开始追查玉佩的动向。当时,他看顾况如此生气,本来想说的实话,但又唯恐顾况罚他,所以便没有敢说。如此说来,玉佩事件的真相也就完完全全清楚了。 但是府外却是传说是顾灵泽在府外郊游时,不慎将自己的两块玉佩先后丢失而已。 最后的惩罚也只是,顾雪见被放出佛堂,而顾灵泽,原本要被责罚50棍,然后再被罚在自己的院中,禁足一个月。听说这还是秦氏不停苦苦哀求和顾灵清也为顾灵泽求情及顾况顾忌如果处罚严重,使得外人怀疑外间的消息不实,便将对顾灵泽的处罚改成了杖责二十棍,禁足半个月。 果然,正如李中明所想,顾况还是偏心了,一通处罚,不过高拿轻放而已。虽是为了尽快了结,使得影响顾府的声誉。可如果处罚的是顾雪见,一定会严重的多。在心中哎叹了一声后,终归是将顾雪见救出来了就行。其他的,李中明从一开始也没有抱过什么重大的期盼。 李中明的日子也随着顾府中的宁静也安稳了下来,不过他还是收到了顾约送来的五十贯钱。顾约进来时,并没有多说,只说是,主君奖赏他近来侍奉顾灵清读书辛苦,特此犒赏他。李中明也没有多问,只是痛快的接受了下来,并让顾约代为感谢顾况的关爱。 明白过顾况是什么意思的李中明,每日里更加低调,日常上更是只管侍奉顾灵清读书,严格执行自己的职事。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空闲的时间更是要么待在自己房内读书,要么在自家小院,习练剑术。就连箭场,也只是清晨时陪着顾灵清时,才回去。自家练箭,只是在自家的小院里。而马术的练习,近期更是停了下来。毕竟,马术已经学会,也不会忘记。只是长久不练,会有些生疏而已。可与自己低调发展,避免引起顾府中人的注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在风平浪静的日常中,李中明一直小心翼翼,谨慎生活,本来以为要很快就会面对必然要到的绊子,可却是先等来了顾雪见的感谢。 还是在晚上,李中明在读书的时候,听到了房外的拜见声,“中明郎君可在,小女子顾雪见前来拜见。” 听到顾雪见来了,李中明不由错愕,不过还是赶紧放下手中的书,急忙起身开门,连忙请顾雪见入内。毕竟,府中的姑娘来仆从的院子中拜见,不光引人注目,对两方的声誉也都有影响。 请着顾雪见和丹舒入内就坐,李中明行着礼,感谢顾雪见的好意。也许知道不能在此久留,顾雪见先是庄重的行了个礼,便诚恳的说:“郎君救命之恩,我已听丹舒说过,此等恩情,雪见是如何都应该种种酬谢。可是想到这如山重的恩情,还以财物,仿佛就在侮辱郎君。且其余的贵重之物,非是雪见吝啬,都为雪见的贴身之物,均不便赠与郎君。故而,今日在此承诺,日后郎君如有困难之处,只有如需雪见相助,雪见无有不行。” 听到顾雪见如此庄重的承诺,李中明连呼不敢,说自己不过出于公义之心行事,本不求回报,今有雪见姑娘亲自致谢,已感满足,再也不奢其他。 就这样,两人又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顾雪见便知机的告辞了,李中明也没有再客气让其久留,只是好好的将二人送了出去。 就是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李中明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久久不能平静。任其想破脑袋,也不敢想象,顾雪见敢于亲自来此感谢。毕竟,男女有别,一旦让人认出,风言风语对两方均会伤害,尤其是顾雪见刚刚经历过玉佩事件。此时拜会,对她的伤害更大,但也表明了她的诚恳之心。虽然顾雪见在此待的时间不长,但是李中明凭着往日的相处和今日的谈话依旧还是能够感觉出,这个顾府的三姑娘日后定是一个心明果敢的巾帼英杰,她的性格和顾灵清有些相似,与他们其他的兄弟姐妹相比,更像一家人。 平复下刚刚激动的心,李中明继续拿起书案上的书,继续翻读起来,仿佛刚才的事情一点也没有发生。 20、遇难 时光如同发芽的种子,在不知不觉的时间里,很难再发现昔日的模样。而李中明也在悄无声息的成长着,九经的诵读也越来越纯熟,对经义的记忆也在默默增长着。 经历过顾府中的这些风波,并没有吓破李中明的心,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对于能够改变他命运的机会,他不仅更加爱护,也更加珍惜。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李中明在时光里,训练着自己,增强着自己,也在暗暗等待期满离府的日期。可是,一封紧急家书的到来,却使得他和顾府的羁绊,或者是和顾雪见的牵连都更深了。 这一日晚上,顾三突然来到李中明的房内,说是他家中的同乡人给他捎来了一封急件,说是抓紧时间传给他,让他尽快翻阅。 送完信件,顾三也知道李中明有要事,便行礼告辞了。 拿到信件,李中明立马拆开开始仔细翻阅,在灯火下,书案前,坐在椅子上的李中明认真阅读着。 信件并不长,李中明很快就读完了。读完信,李中明心中也急了起来。信中说,家中李母病了,原来还是因为之前为了供养李中明读书,李母昼夜不息上机织布,再加上长年累月的辛劳,却不仅没有好好修养,生活上也一直节衣缩食,虽然在之前的大病后,得到了好好的修养,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可是,还是落下来心疾的毛病,之前通过李中明日夜照看和精心医药的治理,身体还能够承受,一直不显。 但是自从李中明进入顾府,李母便将汤药停了下来,而朱夫子一家看到李母身体渐渐也恢复,平日里更没有异常,所以也就没有在意。可是,随着时间的延伸,没有了后续药力的支撑,而且李母又开始上机织布,身体的负担也在加重,使得日常中只是稍感不适的李母并没有在意,但是在前一段时间,疾病终于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朱夫子请了县中很好的医师,也用了上好的药材,可还是只能勉强维持。后来,在多番求医问病中,虽是得了一个良方,可是其中的一味药材却实是让人犯了难。 原来,药方上需要上好的珍珠,碾碎磨成粉入药。而且珍珠的品相越好,药力越是有效。可是这珍珠本就是贵重的物品,一般仅在皇家贵胄常见,官宦巨富中也有所藏,可在这乡野之中又上哪里去找呢? 所以不得不,家中还是朱夫子忍不住向着李中明写信通报情况,想着他在州城多年,看是否能够求得合用的珍珠一盏?不然的话,虽然李母的病情也已维持了下去,可是担心时间长久后,药力失效,使得病情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李中明回想着信中的内容,心中急的,不禁在屋内走来走去,珍珠此物,在州中定然是有的,而且府内他就曾见过。可是,品质好些的珍珠,无不是被州中的官宦女眷珍藏着,它们要么是被用于装饰点缀,要么就会被使用收藏。而品质上好的珍珠,即便是官宦之家,也都很少拿来使用,无不是家传收藏,以备日后的应急。毕竟,上好的珍珠属于稀品,并不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贬值太多。反而,有些良好的珍珠,存世越长,价值越高。故而,珍珠的出手极易,也极为快速。 可自己有缘向谁来寻求这一盏珍珠呢?李中明不禁想到。州府中仕宦富户,自己大都不熟,更没有什么门路。唯有顾府可还有些关系,可是珍珠价值贵重,自己现在积累下的钱财能否买的下一盏?估计几颗都凑不出来。而且,顾府又凭什么允许自己等价换上几颗呢? 李中明一边盘算着当下存下的钱物,目前有钱二百贯,剑一柄,马一匹,弓一张。除了这些,其余等物也换不下什么钱。 而顾府里,自己能够寻求的众多人中,唯有郎君顾灵清可找。其余人等,要么平日里仅仅是照面之交,要么关系生疏。 可是,这也差的太多呀!自己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来做交换?在愁眉不展中,夜也渐渐深了。最后为了第二日的执役,才不得不上床就寝,但是还是辗转反侧,忧思难眠。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也不过是在天将亮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住,稍稍睡了一会儿。不过,这也使得李中明顶着严重的黑眼圈,魂不守舍的应付着白日里的差事。 很快,李中明的异常就引起了顾灵清的注意,他是知道自家的这个伴读的,往常每日值守都是全神贯注,一心一意,从未像今天这样,随便执行,应付了事。而且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有事发生。 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顾灵清在私下还让随从打听一下,李中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便有人回禀道,原来是前一日李中明收到了一封家中来信后,今天便是这样。顾灵清沉思了一下,让人请李中明前来答话。 李中明在房内还在打算如何向顾灵清开口恳求的时候,却等来了顾灵清院中的仆人说是,顾灵清要见他。怀着忐忑的心,李中明猜测,以为是白日里自己心神不宁,行事有所差错。 可行礼致意后,却听到顾灵清在一番嘘寒问暖的询问,最后才提到李中明是不是遇到了难事?看到这样的情况,李中明已经明白顾灵清定是打听出了一些事情。 眼看情况已是如此,李中明只得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听完李中明的诉说,顾灵清也知道了事情的难处。虽然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个难事。可是这种事情难就难在,不是他要用,而是李中明? 对于顾府而言,是自家的君子郎君使用珍珠,数量再多,都可尽量满足。可是,用于外人的话,如果没有的代价,却是万难的。毕竟,珍珠珍贵,流通较少,即便是府中的君子郎君,也不能随意赏于外人。而且府内所藏珍珠大都在女眷手中,要么藏于府中的内库。内库中的珍珠大都是上上佳品,李中明既没有相应的大功,更没有相应的东西交换出来,所以这方面的珍珠,就不要多加奢望了。剩下的就只能从府中女眷手中想办法,也大都被用作了朱钗点缀等物。所以,一时里,找到合用的,还真是不容易。 思索之后,顾灵清也是爱莫能助,不过还是给李中明提供了一个消息,说是前些年,他的他姐姐出嫁前,与众位弟妹分别时,给他们留下的离别礼物中,好像是给三妹妹顾雪见专门留下了一盒上好的珍珠。如果李中明不介意的话,他能去帮着询问一下。 听到现下就有消息,李中明连忙向顾灵清表示感谢,多谢他能出手相助。不管事情能否相成,他都感谢顾灵清的出手相助。 顾灵清拍了拍李中明的肩膀,又安慰了他几句,就让他下去了,而顾灵清也出门为李中明向顾雪见打听消息。 李中明回到房中,便着急的等着顾灵清的消息,原以为很快就会有回音,可是到了晚上都无音讯。在李中明就要放弃时,终于又等到了顾灵清的召见。 再次来到顾灵清的房内,此时房内不仅有顾灵清还有顾雪见,站定行礼后,李中明便听顾灵清说:“中明,我已帮你问过三妹妹了,正好她那的珍珠还未使用,故而可以赠与你具体的事情,还是由你们二人相谈。”简单说完,顾灵清便闭口不言了。 而顾雪见先是对着李中明回了一礼,便让身边的女使将一盒珍珠捧出,递于李中明,说是,听闻李中明急需珍珠治病,正好她有一盒空置未曾使用,故而愿意赠送与他,且分文不取,以报前恩之万一。 看到眼前颗颗光圆玉润,粒粒饱满有光的珍珠,即便是李中明这样的外行人,也知道它们价值不菲。可是,想到家中急需此物的母亲,李中明也只得厚颜接下,只是惭愧地说道:“三姑娘,如此珍稀宝物,我厚颜收下了,只是明,积攒有限,只有二百贯钱和府上赠予的宝马,还算有价。我也知道这些寥寥之物远远不能相抵此盒珍珠的价值,李某在此誓言,姑娘日后但有相召,无论千山万水,李某必赴尊前。如有相负,鬼神厌之。” 说着,便将随身携带的二百贯钱钞,送于使女手中。看到李中明,到了如此困境,还颇有风度,顾雪见佩服的说道:“中明郎君,真是太过客气。前番玉佩之事,你救我于危难之中,还不图相报。如今你面临困难,雪见也应该出手相助。而且救命之恩,岂是区区一盒珍珠可以相抵。所以,中明郎君万不可有此念。而且这些财物是万万不能收的。” 李中明听后,立马回道:“三姑娘,区区微薄钱财已是明占了很大的便宜了。如你不予接受,那么,李某是真的无颜接下宝物了。如不接受,李某也只能立即奉还。”说着,就将手中的宝盒往前递。 …… 看到二人你来我往,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谦让安慰着,不禁使得顾灵清感到二人还真有有趣,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道:“二位,都无需这么谦虚了。三妹妹,中明交给你的财物,你就收下,虽然不及你这一盒珍珠的价值,但却是中明的拳拳心意。中明,我是知道的。既固执,又正直。如果你不接受,他定是不会收下你的珍珠的。他如果不收下,你的报恩之心不就白费了吗?”。 说完,又对着李中明说道:中明,这是三妹妹对你的感谢之情。我们顾家儿女,从来不会使得任何人白白付出,不给予回报。不然的话,不符合我们的家训家风。所以,你也不要再推辞了”。 经过了顾灵清的劝解,二人这才作罢。接下来,或许知道,李中明还有后面的事情要忙,兄妹二人,并没有久留李中明。而李中明也确实是还有事情要安排,故而,也就顺势行礼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内,李中明便将整理出来的琐碎铜钱和钱钞及珍珠一起都归置好,便向着顾约的院内走去。因为李中明的休息日期还没有到来,如今特地出府,还是要向府中的大管家请假的。 之后,顾约听完李中明的家中情况,也了解到事态紧急,便也就没有为难他,只说明日会安排顾三送他回家,当他回家安置好后,还是要尽快回府。 21、返家 在顾府又挨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中明便携带着包裹来拜会顾三,看其起床没有。本想进院后就敲门叫醒他,可是李中明感觉这样好像有些太过不礼貌,所以还是就在房门外开始等待。就这样左等等,右等等,在李中明左走走,右走走,前走走,后走走,在苦苦挨了半个多时辰,就在李中明再也等不下去的时候。这会刚好顾三起床推门,走了出来。 看到边出来,还在边整理衣裳的顾三,李中明连忙上前行礼,道:“李兄弟,是不是早就来了?要不是感觉到窗外中明的影子来回晃动,我还一直以为是在梦中的事物呢?” “小弟,只是有点思家心切,却是打扰三哥好梦了。小弟这里给你赔礼了。”,李中明笑着表着歉意。 “中明,总是那么客气。以后如有急事,中明直接叫我就好,这觉多睡些,少睡些,均不妨事。走吧,中明,咱们这就出发。你先去府外等我,我去准备车马,稍后就到。”顾三客气的说着。 李中明二人在府门外相会,坐上马车上时,顾三将刚从厨房中拿出的肉包子分给李中明几个,边驾着车,边说,“李兄弟,在没事的时候,可以在车内先睡会,看你急切的心情,昨晚一定没有睡好,而今早又那么早就起了。如果不好好休息,有个好精神,回到家怎么有精力处理事务呢?” 听到顾三的劝解,李中明心中不由一暖,不过还是接着顾三的话,说道:“三哥,驾车送我,我就要感谢万分呢!怎么能够只劳驾三哥独自一个面临着这枯燥的旅程呢?明怎么也要在旁边陪着和哥聊天,以驱苦闷。” 听完李中明的话,顾三也不由感觉李中明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真君子。就这样,二人间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着身边的闲闻逸事,说到妙处,还共同开口开怀大笑。这一路有了这番闲聊,旅途也不觉枯燥了,旅程好像也在缩短了。 总之,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很快便来到了朱府的大门外。知道李中明急于与家人见面,顾三让李中明先进院,他去停好马车,随后就到。 和顾三打了个招呼,李中明便拿着包裹,下了马车,向着大门走去。急切的敲着大门,李中明则在外着急的等着。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了门,看到在门外的李中明,朱夫子也没有想到,从发出书信,到李中明出现在门前,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李中明能这么快就回到了家中。原以为他还要好长时间,才能归家。 看到李中明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朱夫子心中顿时明白,或许李中明这一次回家,是因为已经将难题解决了,想到包袱中可能着期盼已久的名贵珍珠,连忙让李中明入内,而看到正在停驻马车的顾三,也热情的招呼着他,赶紧进院。 就这样,三人一起向着屋内走去,一进屋内就闻到道草药的味道,而屋内李母躺在床上,师母李氏和师妹朱柔都陪着她。不过,手中也没有停着,都干着刺绣女工的零碎活。 而她们看到了李中明进来,也都惊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几人聚在一起,又是一阵互相寒暄拜访。朱夫子也请顾三连忙落座,毕竟家微户小,再加上如今风气并不封建,所以在民间,男女大防,并不像高门富户那样森严。而且互相之间都是熟人,即便顾三也经常被李中明拜托传递书信或者捎带物品,故而与李家众人也是较为熟悉的。 拜访完,朱夫子就请着顾三前堂喝茶叙话。而李中明他们也开始说着他们的私密话,很快当朱夫子与顾三叙完话,回到了后堂,而顾三还有事要忙,也告辞离去。 看到除了师兄朱旭在县学读书,未在家,其他人都已到齐。李中明便将带回来的包裹当众打开。里面的散碎钱钞递给了朱夫子和师母,让他们补贴家用,继续为李母采买药物食品。而带回来的珍珠也爽快的交与了朱夫子,以便日后使用。 朱夫子打开宝盒,看到这些颗颗饱满,泛着光泽的珍珠,一眼就能认出,这些珍珠定是上品。用来和药,完全绰绰有余。而其他人的目光也紧紧盯着,毕竟这些珍珠可真的是稀罕物,尤其是这么好,这么大,这么圆的。而且,如此美丽的珍珠,试问世间哪个女子有不喜爱的呢? 看到大家,都紧紧等着自己。朱夫子在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也就马上盖上了。而大家的心神也渐渐收了回来。待大家平静,朱夫子紧紧攥着手中的宝盒,好像守着自己的性命一样,不过还是忍着内心的激动,平静的对李中明说道:“中明,虽然如今明珠已然在手,而我们也确实是需要它。原本身为外人,本不应多言,可是我毕竟做过你的夫子,故而我还要再问一问,中明这些明珠是你通过合法的方式得来的吗?绝不是你非法所得,是吗?” “是呀,明儿,你的夫子说的对,这也是我想问的。这是不是靠你自己得来的?是不是?”,还未说完,半靠在床上的李母便咳嗽不止,脸上也一片急色。 听到夫子和母亲的话,看到他们对自己担忧的神色,李中明既能感到家人的关心,也能明白大家的担心之处。连忙解释说:“夫子,母亲,这些明珠全都是我合理合法所得,完全敬的他人查询。这些都是靠着顾府的大郎君的帮忙,从顾府所得。故而,府中的大管家才会安排顾三哥专门送我回家的。所以大家完全放心。” 听完李中明的解释,大家才放了心,也松了口气。毕竟,珍珠难得,在民间更是罕见。如果不打听明白来路,使用起来总会使人不放心。但是来自顾府,就可以解释过去了。毕竟,顾府是世家大族,还是蔡州的最大一家,而李中明依靠顾府,得到一盒珍珠,是完全可能的。 不过,珍珠贵重,李中明还是不放心的提醒着大家:“夫子,母亲,诸位,这些明珠可以在家自用,观赏。最好,还是不要与外人谈论诉说,更不要轻易携带出去。不然的话,不仅会引来麻烦,还会带来灾祸。”听到李中明的话,大家都齐齐点头,也都明白此事的轻重。 接下来,李中明就陪着大家照料着母亲,也好让他人好好休息一下。此外,闲暇时,不是帮着煎药,就是帮着朱夫子研磨珍珠。总之,家里有了李中明,不仅多了根顶梁柱,好像更多了主心骨。而家中的氛围也让每日里小心翼翼,心神紧张的李中明完全放松了下来,使得李中明感觉当下这样的生活真是美好,自己日后不图读书能够得到多高的官位,只愿每日闲暇时,能够现在这样平平凡凡。 而李母自从服过和着珍珠粉的汤药后,还真是药效惊人。虽然身体还是不能立即恢复,可是感觉上真的轻松了许多,精神也好了许多,面容也不再皱在一起。可是,当听说他是专门向顾府请假返回时,李母便立马让李中明抓紧时间回去。毕竟,高门大户,一人一责,不按照休沐时间请假,总会引来府内中人的议论。所以,李母便一直劝他赶紧回去。 后来,李中明好不容易拖过了第三天,朱夫子一家看到李母确实是好了许多,便也劝他赶紧回去。现下家中有他们,定然能够照顾好李母,让他不要担心。 而李中明最终是没有熬过大家苦口婆心的劝说,便准备着离家返府。后面,便是朱夫子给他雇了辆马车,送他离开了家。 坐在车上,给朱夫子挥了挥手,忍着眼中的泪水,缩回了伸出的上半身。 22、期满与祝福 回到了顾府,李中明先是找大管家销了假,然后便开始执勤行事。而顾灵清看到李中明竟然返府了,还询问了他家中的情况。当知道他家中已经大定,顾灵清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李中明能够从顾灵清简单的动作和话语中,明白顾灵清背后的关心。估计还是担忧李中明怕在家耗费的时间过长,所以提前返府。但当确定,李中明家中确实已经安排妥当,也就放下了心。 接下来,李中明在顾府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子。每日里认认真真当差,规规矩矩行事,丝毫不敢松懈,一点也不敢粗心。可以说,在这之后的日子里,李中明几乎做到了两点一线。 每日里不是跟着顾灵清,侍奉职事,就是在自家的小院里读书习技。从不再掺和府中的琐议散事,老老实实的度过着在这顾府的最后日子。 而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顾府也给府中的两位姑娘,定下了婚约。其中给顾雪见定下的还是新城伯府帮忙联络的永安侯府郎君,这也使得近来的顾府众人都喜气洋洋的。 不过实际上,听顾灵清说,顾蕊心对自己的婚约却是极为不满。原来与顾蕊心定下婚约的人家,并不如顾雪见定下的显贵,只是州中的仕宦之家,是州中新到任通判家的嫡幼子。 听说,州通判姓章,也是累世簪缨仕宦,而这位章通判家的郎君更是自幼熟读诗书,极有才名。有一次章郎君应顾灵清所请过府切磋学问的时候,碰巧见到了顾蕊心。谁知这一见,一见倾心,之后有缘又是见过了几次,就这样一来二去,章郎君情根深种,愈陷愈深。 最终,这位章郎君回去后,禀告了章通判告,要与顾蕊心定下婚约。本来,章通判是不怎么同意的。一来,顾蕊心虽然容颜耀眼,才情出众,可是章家却是嫌弃她不是嫡出。而章郎君虽是幼子,不仅是嫡出,而且姿容有态,读书有成,日后挑选比顾蕊心更好的人家是易如反掌的。二来,顾蕊心的容颜太过秀美,章家认为女子太过美艳,易招来是非祸事。三来,章家私下打听过,知道顾蕊心心气高,手段多,恐怕自己的儿子不能驾御,使得家宅不宁。故而,他们是极为不愿意成就这门婚事的。可是他们的这些种种顾虑,却不被章郎君放在心上,依旧苦苦哀求。 最后看到自家儿子心意如此坚决,就是认定了此生唯此一人。再加上顾况在任上的考评优异,将要调任京城,而且还有两家勋贵之亲。 实在拗不过自家儿子,而且在这些其他条件的吸引下,遂满足了章郎君的心意,上门找顾况顾大人提婚订约。而顾况听闻来意后,很是看好章家的清誉和门望,再加上章郎君才华横溢,心中却是极为满意,于是欣然答应。 最后,虽然章郎君如愿了,但是顾蕊心却不怎愿意,甚至还鼓动秦姨娘和她一起向顾况哭闹拒婚,但没能使得顾况更改主意,还将她们训斥了一顿。 可此事的根由还在于顾雪见身上。 原来是这样,嫁入新城伯府后,顾蓉华不仅对外姿容秀美,体态大方,对内更是持家有道,孝敬公婆,还能使得府宅安宁,诸事井井有条。或许家事顺畅,使得新城伯也能更加专心朝事,故而在朝上履受嘉奖,几次与官家太后奏对,都能使得双方满意。总之,她的种种优点,使得京城勋贵人家都认为顾家诗书传家,教女有方,还能福佑家人。 所以,新城伯家的姻亲永安侯家便起了也迎娶一位顾氏女的念头。而这永安侯可非新城伯相比,永安侯世掌西北兵马,虽非世袭,可是侯府的姻亲故旧遍布西北州府,而京中朝堂上不仅是太后官家,还是宰执各位相公都甚为看重永安侯对西北边陲的意见。所以,这永安侯府不仅贵重,而且握有实权。 而顾况自从大女儿来的书信中了解到永安侯想迎娶一位顾家女,可是高兴坏了。本以为能和新城伯府联姻,已是很大的喜事了,而现下永安侯府也要和自己结亲,更是感觉这生女儿甚至比儿子还要有用,虽不能传家,可是护佑家族兴旺却是绰绰有余。后来,经过永安侯府来人暗中精挑细选和多次私下的考核,更是结合这往日里的二位顾家姑娘的行事做派,选中了顾雪见作为侯府媳妇。 这样的结果一经公布,顾蕊心听罢,便极为不满。因为她认为凭着母亲秦氏在顾况这里的宠爱,和平日中顾况对她的偏心,侯府的婚事于她,应是手到擒来。可是最后却是花落顾雪见之手,这怎能不使她生气呢? 可此时,章府来提亲下聘,顾况却痛快答应了下来。试想,一个侯府,一个通判,二者云泥之别,以顾雪见心高气傲的性情,又怎能答应呢。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顾况答应了,她又怎能甘心呢? 可是,李中明反而觉得这位章郎君却是极好,在才学上能与顾灵清切磋论道,在感情上,就从他能在倾心一人后,痴心不改,不为外物所动,便可知这位定是个至情之人。而且这样的人,还为人善良,从无富家郎君的不良习气。 总之,通过和这位章郎君的接触,李中明认为章郎君确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而章郎君也极为喜欢和顾灵清及李中明一起探讨学问。虽然李中明专心于九经,不善进士科,可是在顾家这么多年,陪着顾灵清在学堂上,随着展夫子学习,对于进士科诸目也都有了一定的水准。而且李中明深谙九经,在诸目中某些地方更是极为出彩,常有妙句。 后来,章郎君还知道李中明不仅九经极好,而且能弓善剑,还会骑马。不禁佩服李中明多能多艺,还说依照他这样刻苦的劲头,日后定然是个大才。故而,章郎君很是乐于和李中明交好。 这边随着出府日期的临近,李中明也开始和府内与己相善的各人挨个拜访相聚,在互别感情的时候,也祝福着各自的事业。同时,还相互留下了日后联系的住所和方式。在后面,李中明更是组织了几场大宴,挨个感谢诸位的照顾,也是为本不是特别相熟的各位提供个平台,在顾府中加深下感情,日后能够互帮互助。 对于府中顾灵清和顾雪见,李中明也专门进行了感谢。既感谢他们多年来的照顾,也感谢他们在自己困难时伸出的援助之手。最后,李中明更是诚心的祝愿道,祝愿顾灵清能够早日金榜题名,蟾宫折桂;祝愿顾雪见一生顺遂,举案齐眉。 而顾况处,李中明更是提前寻了个他有闲的时间,由顾约陪着,当进入堂内,李中明并没有多言,只是感谢顾府多年来的照顾,更是感谢顾况的栽培,在此离别之际,惟愿顾况身体安乐,早着紫朱。之后,便是躬身行礼,听其训话了。而顾况也没有为难李中明,只是说多谢他多年来的忠心侍奉,勤恳职事,也愿他能继续学业,早有所成。最后还多赏了李中明二十贯钱,以慰辛劳。李中明再次感谢后,就从堂内退出了。 在离府之日,李中明就只是单人提着收拾好的包裹,并没有打扰任何人,也没有让府内众人出府相送,只是静静坐上了顾三哥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当年他来府时,只是一人一身一相赴。而今离府,依旧是一人一身一离别。只不过,身上多了一身纯熟九经,还有一弓一剑。真是,曾经微寒贫乏士,今成能成有为儒。 可是,李中明不知道的是,虽无熟人相送,但是相熟的友人都以各自的方式瞭望着天霄,神望着今天的离别。 23、苦读 轻车熟路,顾三对于去朱夫子家的路径已经烂熟于心了。如今,李中明期满回家,顾三既为他高兴,又有些伤感即将的离别。可是,他知道,像李中明这样的英伟俊才,是不能久居人下的,不然时间总会磨灭他心中的雄伟壮志的。 作为朋友,顾三知道,今天李中明脱仆离府,那么就像江海蛟龙脱困锁,九天云鹤破笼樊,此后定然会鱼跃龙门,腾跃九天。如此良师益友,不能久同,真真是遗憾。怀着伤感之心,顾三有一句没一句和李中明聊着往后的日子。 李中明此时高兴却是大于伤怀,虽然在顾府衣食无忧,可是为人仆从,要每天小心翼翼的,这对心神的压力还是很大的。此外,每天执职行事,不能专心于读书,还是不利的。毕竟,九经科极重记忆力,而人的一生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就在年轻的那几年,一旦浪费,之后读书就要吃力了。故而,靠着这些年的积蓄,李中明还是能够专心读书几年的。 停车驻马,终点还是到了。顾三怀着怅惘之心,对着李中明说道:“中明,今日一别,不知他日何时能再相逢?惟愿你日后能够专心学业,早日及第。府内还有事务,我便不再多留了。” “三哥,以后天涯海角,总会相逢。人生匆匆百年,这几年能与三哥相逢相识相处,是明的幸事。以后惟有祝愿三哥,平安喜乐,福寿安康。”看到不能请下顾三入府稍是休息,只得在门外行礼致谢。 没有多加言语,顾三拱手行礼后,便直接驾车离去了。李中明提着书箱包袱敲响了门,朱夫子一听到敲门声,马上就来开门。毕竟,离开顾府的日子,朱夫子一家和李母早就掰着手指头数着呢,最终的日子也是早就期盼已久了。 帮着李中明拿着东西,朱夫子高兴对着李中明说:“中明呀,你终于彻底回来了。你终于可以专心读书了,你在顾府已经耗费了六年,往后读书要更加珍惜,更加努力呀。”看到衷心为自己考虑的朱夫子,李中明心中也不由紧张起来。 来到堂内,一桌丰盛的饭菜早已备好摆上了桌,安排着李中明洗去风尘,众人围起来分别落座。先是朱夫子举起酒杯,说了一番开场词,然后便让大家各自随意。因为都是家中亲人,故而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惜的是,朱旭因不在休沐日,故而未能返家。 不过,朱夫子也说,日后时间还长,定会相见。大家围在一起,虽是在庆祝李中明返家这件喜事,也是共同商议下日后对李中明的安排。 李中明首先提议道,既然他已返家,那么母亲就不好再麻烦朱夫子一家照顾,他们还是要返村归家的。不过,这个提议却被朱夫子一家共同拒绝了,说是这几年来,多亏李中明往家中寄回钱钞,可是日常的花费并用不完,虽是在李母生病的时候,花费有些大,可是最耗费钱财的主要珍珠,是李中明解决的。故而,剩下的还留有一部分。所以,他们还是希望李母依旧留在朱家照顾,而李中明可以回家闭门读书。 听闻此言,李中明还未有言,李母却是忍不住出声道:“夫子此言虽是我们母子着想,可是我们却是不能听从。之前,寄居尔家,已觉打扰。如今中明既已返家,我们也要重开家门。不然的话,祖宗神灵也会在梦中骂我们这些不肖子孙。” 李母说完,李中明也说道,就是这样,而且之前却已是打扰不少,剩余的钱钞就当作夫子的耗心之费。 看到李家母子二人态度如此坚决,朱家众人也就不再劝说,接下来大家就是讲了些,以后归家后,还是要继续保持亲密联系,不要生疏了。一顿饭,大家吃的言笑晏晏。 吃罢饭,李家母子就开始收拾返家的事物,所幸距离不远,物品不多,很快两家人提担拿物,一起向着李家走去。 打开久闭的家门,将落下的灰尘清扫一清。因为李母或是朱夫子总会定时清理打扫屋子,所以屋内和院中并不凌乱,也无多少尘埃。帮着将屋院安置妥当,朱家人也就告辞了。 而李家母子二人看着熟悉的物品和院落,感觉还是家中舒心,自在。李中明看到忙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要李母赶紧休息会儿,他来准备晚饭,无需她操心。 就这样,李家的厨房渐渐冒起了炊烟,李家的院落也渐渐多了主人的气息。虽然李母的身体已经修养回来,可是李中明还是不允许她长时间的纺线织布,更不让她每日里缺饮少食。而他每天不是在家中读书,就是侍奉照顾监督母亲。 当然,李中明并没有忘记练习自身的剑术和弓箭。而且为了训练,李中明还专门在院落里立了个箭靶,每日里清晨或是读书久坐乏神时,放松精神。而剑术,李中明更是固定于清晨和晚上,练习不辍。 此外,李中明在读书时,书法也没有忘记练习。更是在读书中写,在写中读,就这样读写结合着,日复一日的读,年复一年的写。 此时,李中明完全将一颗心放在这个小院中,更放在了读书习艺上。也许是,为了弥补过去六年里浪费的时光,李中明很是珍惜当下难得的美好时光。所以,李中明并不感觉当下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妥,反而每日里乐在其中。可是,有时朱旭在休沐拜访时,却是对其很是佩服。说是,李中明这样的学习作息,即便是县学读书最刻苦者,也尤有不如。而让他按照如此方式来生活,他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忍受不住。也许是受到李中明的感染和影响,就连朱旭读书的劲头不仅提升了好多,平日里的倦怠之心,也很快消失的一干二净。 当然李中明并不是每日都是这样,他也会放松一下精神。每七日里,他都会休息一天,来到明溪进行垂钓。此时,他什么都不想,只是放心垂钓,看着鱼鳔,上下起伏。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他感觉这样的溪面,就像他的内心,每时每刻都在起伏着。观看着溪面,就好像在观看着自己的内心,而在观看中,他放下了烦恼,放下了愁闷,反而感觉如同受到洗礼一样,精神得到了洗炼。 当然了,得益于时长日久,李中明的钓艺也长进十足。从前面的所获寥寥,到最后的鱼获满满。故而,这些鱼大的被李中明卖了出去,留下的不是给母亲加强营养,就是送与朱夫子尝尝鲜。 此外,在这些年里,李中明也迎来了自己的成人礼。李母还专门请了朱夫子一家来家摆了一桌小宴庆祝,由朱夫子加冠。而且朱夫子还给李中明起了字,见清。从此,李中明也叫李见清了。 家乡里,李中明每日读书。可是,州中却没断了消息。虽然顾况因吏治考评优异升迁京城,顾府众人都随其去了京城。可是,李中明却与升任知州的章家郎君没有断了消息。他们每隔几日都会互通书信。而顾府后面的事情很多都是章郎君告诉李中明的。 所以,李中明虽然身在乡野,却并不封闭,顾府的很多事情他都很关注。毕竟,顾府里顾灵清和顾雪见对他都很好,即便现在自己还不能报答他们,可是如果能够报之万一,也不妄他的感激之情。 而且,顾府也是李中明和章郎君日渐熟悉的引子,虽然他们后来还会谈论其他的事情,但是顾府的情况永远少不了。 24、州中解试 在家里专心读书已经两年,李中明听从了朱夫子的建议,开始准备今年州中举行的解试。此次解试,还有师兄朱旭也和李中明一同参加。 此次解试,李中明只是想试一下这么些年来,自己读书的成果,想通过解试检验一下。再说年龄已经不小了,如果真的在科举上,没有天分。那么,李中明也可以早早另谋生路,以养母亲家门。 所以,近来李中明就在开始准备文书,书写用具和其他考试等物。而且解试需去州中,故而李中明和朱旭需要提前出发,到达州城还得找地方吃饭住宿。这些一系列问题都是要考虑的,也要提前准备。 到了商议好日子,李中明便和朱旭拜别家人,背上书箱,带好随身的物品,坐上了去往州城的马车。“师弟,你之前久在州城,咱们这一行,还需你多费心呀!”,朱旭说道。 “师兄,无需客气。平日里,还是要你我共商才好呀”,李中明谦虚道。 “师弟,你说咱们到了州城是租住院落,还是寄居佛寺,或是学宫附近的客栈?”,朱旭继续发问道。 “师兄,依我之见,我们不要怕花钱,咱们就居住在解试附近的客栈,住店期间,也让客栈主人将每日的饭食也提供了,咱们就闭户用心读书,最好不要出门乱逛。毕竟,解试就要举行,州中定然都是来此应试的学子,到处人来人往的,三教九流和偷鸡摸狗者也会不少,为防意外,咱们还是最好避免外出,以免突生变故,耽误考期。”李中明仔细思索后,说道。 “师弟,你考虑的很周全,应该如此。”,朱旭同意道。 随着马车的摇晃,州城也是来到了眼前。因为是要举行解试,城门口的人流也多了起来。看着拥挤的人群,李中明和朱旭只得下了马车,步行进入城内。 看到街上到处都是叫卖的,店铺里也比往日热闹了几分,摊铺更是比往日多了好多不常见过的新玩意。总之,这花花绿绿的,热热闹闹的景象,使得不常来州城,整日读书的朱旭是看花了眼,就连曾在州城呆过的李中明也是百看不厌。 这热闹的景象并没有使得师兄弟两人放慢了脚步,二人寻了一家离考试地点较近的客栈,与店主人说了二人的要求,店主人也当场答应。要了两间挨着的普通房间,也给老板柜上放了预备的银钱,二人便回去,等着饭食端进房来。 虽然是呆在房内,可还是能够感觉到客栈的来客住宿者是越来越多,闹哄哄的声音隔着房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李中明并没有在意,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后,便拿起书继续读起来。 而师兄朱旭也是和李中明一样,一天里,都紧闭着房门,除了读书,余事不管。 到了考试那天,李中明和朱旭早早便出了房门,背着提前准备好的书箱和干粮,二人以着平稳的步伐向着考场走去。 二人虽是出发的很早,可是到达学宫时,发现此时入口早已是人山人海了。从人群中艰难的挤出,二人进了考场的入口,看着把守考场的兵丁和核对文书、身份信息的吏员,李中明和朱旭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候着。 等到他们时,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递了上去。待人审核完成,拿到了考场内的号牌。不幸的是,二人的位置相距的不近,还是在不同的院落。跟着各自的引路差役,二人也不好多言,只得以目为礼,然后分道而行。 李中明静静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看到离开场时间还早,先是将里面好好的清扫打理了一遍。然后才将文房用具默默地摆了出来,接着便是小心加水,慢慢研磨,待一番动作下,准备工作已是做的七七八八了。此后,李中明便在位置上静坐养身以待开卷。 解试中进士科一般都是州判官主持,而诸科则是录事参军负责。在解试的这三天里,李中明就要在这考房里度过了。 从点燃的蜡烛挑亮,喝了口携带的温水,大大咬了口携带的干粮,此时有考吏将考题卷子投递了进来。 看到贴着家状的考题卷子,李中明将卷子重头到位仔细检查了一遍,看到无有错漏处,才彻底放了心。 这家状可是考场上的大事,李中明和朱旭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书铺处打家状,故而拿到卷子后,李中明才会那么小心。不然稍有错漏,此次考试便是功亏一篑。 九经科内容众多,要考一百二十道贴书,六十条墨义。这对于李中明来说,时间还是很是紧迫的。实际上,如果是考试的是一本经书上的这么多题,可是涉及九经,就需要好好思量,仔细回忆。不然的话,稍有疏忽,便会张冠李戴,错漏百出,这也是九经考的困难之处。 不然的话,九经本科及第,也不会等同进士甲科第六名,为二等出身。而且九经及第者与进士甲科者一并出身,能够得授将作监丞、大理平事,甚至通判各州。可以说,九经及第者,除了不如同等以上的进士科风光外,其余的待遇是一样不少。 将这些私心杂念全都抛出脑后,此时的李中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心一意的答写着眼前的试卷。李中明答的很慢,答的不仅仔细,而且小心翼翼。看着试卷上的题目,结合着记忆中的内容,前后比对确定后,才会下笔填写。 这三日里,李中明打算第一日专门填写贴书,后两日猛攻墨义。按照计划,随着蜡烛的燃烧,李中明饿了便吃携带的干粮,渴了便喝口携带的茶水。就这样勉勉强强熬过了白天,到了晚上,因为已经耗费了很大精神,所以李中明将带来的被褥铺好,将蜡烛吹灭,便安安稳稳的休息起来。 休息了一夜,李中明起身,听闻着房外传来的新鲜空气和啾啾鸟鸣,此时,在这片晨曦中,一片宁静。展开昨晚收好的试卷,李中明继续着昨天的书写。 不一会儿,附近的考房也渐渐传来了声响,随着众人,李中明同样使钱,向考差要了一竹筒热水,和着已经凉透的干粮慢慢吞咽着。李中明很快结束完用餐,便继续埋头书写起来。 相比于进士科的抓耳挠腮,诸科考试虽也会愁眉不展,可是此时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具体知道不知道,就看平日里的功夫有没有下透,如有一点马虎,现在就会有一星半点的错漏,那么在评卷的时候,就会错漏一处,真的是容不得一丝马虎。 所以虽然时有世人批评诸科考生只会死记硬背,不如进士科考生眼界广博,深思远大。可是试问对诸经的熟练掌握者,缺了诸科考生也是不可。毕竟,对于经典的传承,诸科生所起的作用更大。 这一日,李中明已经开始书写墨义了。墨义一般最好是按照经书的注疏释义解答,当然也可以用自己的话解释,但是对与不对就要看考官的心情了,而以注疏释义解答,则无此担心。 故而,李中明也是尽量按照经书上的注疏回答,所幸,今日遇到的,李中明都有记得,故而均是按照注疏默写了下来。 很快天又黑了下来,李中明中间也再次向考吏买过了两次热水,还买了一碗米汤泡着干粮将晚饭对付了过去。明日还有一日,李中明将试卷收放好,就熄了蜡烛,准备养足了精神,明日最后一博。 一夜安心睡眠,也许是考过两天费了大家很大的心力和精神,甚至能够听到隔壁的阵阵呼噜声。可是,李中明放松下心态,并未受其影响,也慢慢睡了下去。 一顿好睡后,迎来了第二天的黎明。今日是最后一日。李中明先是趁着环境幽静,头脑清醒,先是答了一番题。然后随着大家要了一份汤面,好好吃了个心满意足。然后便是集中精神,继续答题。 剩下的墨义,李中明答的很快,因为今天精神很好,也是因为所剩的试题不多的原因。不管他人答的如何?总之,李中明感觉这几日是尽其所能了。 再次将试卷检查了一遍,便将试卷规整好,将书写用具一一收拾停当,再次向公人要了一份素面。吃完后,李中明便继续和衣而睡,静等第二日考试时间结束。 躺在床上,李中明心想都听人说,历届解试都会出现些奇奇怪怪的乱事,可自己至今还未碰到,而且他对此科的答题也是非常满意,此科未尝不会榜上有名。 想着想着,李中明竟然深深睡了下去,然而在睡梦里,李中明竟然梦到自己好像来到了天宫中,到处云气飘飘,而自己身穿锦袍,腰束玉带,悬挂玉笔,手捧书简,在一座辽阔的藏书室中翻看着。他翻看的很慢,但是很认真。可就要看完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时间就要到了,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清考房了,请各位郎君醒醒。” 这一声使得梦境破碎,李中明也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将考房内的事物再次收拾了一番,就安坐在书桌前等待着。 不久后,便听到了房外传来开锁声,接着便有一名考官进了来,李中明连忙行礼致意,考官点头,然后询问了名姓,核对了李中明的问答,便摆手让他将考卷交上,仔细端详了一番后,便携卷离去了,而李中明也出了考房。 李中明随着人流往学宫外走去,一路上还前后观望着,寻找着师兄朱旭。待出了入口,才发现,师兄早在外面等着自己。 25、归家 李中明和朱旭汇合后,询问道:“师兄,如今解试已经结束,咱们还要在城中逛一逛吗?”朱旭脸上犹豫道:“师弟,这解试都已结束,且你我和家中,也无什么要买卖的,要不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不要让家人担忧。” 李中明听完朱旭的话,也是明白师兄怕在城中的花销太大,所以才想早日回家。不过,好好想想,如今在这州城里,确实是也无其他事情。可是,李中明突然想起与章郎君通信的时候,章郎君总说让自己在入州城的时候,定要让其入府拜见。 虽然此次解试,章源不在州城,去赴了漕试。但是如果自己连书信都不投递一封,那么也实在说不过去。毕竟,章源折节与自己这样的贫家士子相交,即便自己回到乡野贫村中,他也一点不嫌弃。即便自己可因其不在家而不便拜访,可是书信都不投递,那就说不过去了。 李中明放下脑海中的种种想法,便对朱旭说道:“师兄,你说的不错。咱们既已结束解试,徒留州城也是无益,还是速速返家方是正事。不过,师弟这里有一封书信要去投寄,还请师兄稍稍多留片刻,容我去投封书信。” 听到李中明的话,朱旭并未多想,他是知道自家师弟是在州城呆过几年的,还以为是给以前的旧相识,也就痛快答应了。为了早日回家,二人决定在车马行里,雇了一辆马车,乘车返家。 先是让车夫来到章府,李中明将写好的书信交与了章府的看门仆从,说是给章源的,而写信人是乡野李中明。也许是提前得到了章源的交待,仆人很痛快的收了信件。李中明也没有多言,只是庄重的行礼拜托后,就毫无拖泥带水的离开了。 再次上了马车,朱旭感慨道:“师弟,你这几年,在这州城里,还真是所见都是贵人呀!本以为顾大人升官京城,你在城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有关系的官宦人家了。没想到你和章府也有联系,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呀。” 听着师兄调侃的话,李中明笑了笑,说道:“师兄还是不要笑话我了,我的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和顾府,也不过是为仆执役过,本也就没有过命的交情。而与章郎君间,还是托顾大郎君看重,得以相识,从而和他们有了君子之交。如今过府不拜,书信还是要投递的,不然的话,不合礼数。” “而且师兄不用羡慕于我,我想今科师兄定是手到擒来,必然名列榜上。到时候,以师兄的举人身份,凭着个人的才学,什么样的人物不能结交呢?还需要羡慕师弟这些歪门邪道吗?”,李中明继续说道。 知道自家师弟,说的很是夸张。即便中了解试,以诸科生的身份也很难获得这些真正的官宦人家的青眼,要是以进士生的身份还需差不多。不过,朱旭并未放在心上,他也知道,刚才的话,本就是师弟的安慰之言。而且师弟本就是个良善正直之人,即便结识了王孙贵子,也定然不会忘了自己这些贫贱之交的。再说了,对于自己和师弟这样的贫寒之家,能够得到高官显宦子弟的赏识,未来也能多几分出路,这本就是好事,自己要为他高兴。此外,这也是师弟的运道,自己是羡慕不来的。 放下心中的种种所想,朱旭老实说道:“师弟说笑了,这解试任谁都难说是有十足把握的。而且州中英才济济,怎敢说必然得中呢?而且,下场之后至今想来,我已发现错漏了好几处,今科能否得中,就要全看上天是否垂怜了?” 看到自家师兄沮丧的样子,李中明也沉默了起来,是呀,这解试,不说是万里挑一,也几乎是百里挑一,自己和师兄谁又能说有必中的把握呢? 这时候,车里只有静默的两人,车外也只有单调的车轮声。 李中明沉默片刻,还是率先打破沉默道:“师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即便最后咱们都没有中榜,难道咱们就不再努力了?咱们还那么年轻,怎能因当下的一次挫折,就一蹶不振呢?再说,发榜之日,还未到,谁又能说的准呢?” 听到师弟的话,朱旭也知道自己太过悲观了,重新振奋了精神,“师弟你说的对,是我太过自轻了。是呀,没有发榜,谁又能定下结果呢?” 说完个,二人相视一笑,忧愁一扫而光。最后,在车内实在无聊的两人,还互相考较起了对方。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在你一句,我一对中,似乎感觉时间也没有走那么快。 可是突然,马停了,只听车外传来,“两位郎君,大李村已经到了。”是呀,已经回来,看着熟悉的野草树木,李中明和朱旭拿好东西,跳下了车。对着车夫行完礼,便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本来李中明还邀请朱旭,在家中吃过饭再往回走。可是,一心急着回家报平安的朱旭是怎么都不乐意。最后,二人只好分离,各自返家。 走在闭着眼都能回到家的道路上,李中明远远的就看到母亲倚门眺望着,在看到李中明的身影,李中明能感觉到母亲本来紧张的神态忽的就放松了下来。由此可知,离家这几天,。母亲定然一直担心着自己。想到如此,李中明脚下加快了步伐,身上也背紧了书箱,快速向着家门冲去。 看到眼前的儿子,与离家时相比,似乎是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作为母亲,李母还是注意到,就这几天下来,儿子的身形瘦了几分,头发也没有出发时那么规整了,脚上鞋上也多了一层浮沉。 “母亲,我回来,让你担心了。”李中明行着大礼。 “我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饿了吧,娘这就给你去做饭”,看到连忙扶起自己,还边给自己拍打着灰尘的样子,李中明心中暖了又暖。 回到院落里,李母对于解试之事是一言未提,只是一个劲儿,在厨房内忙上忙下着。而李中明也不好在母亲面前做着保证。毕竟,此时说出豪言壮语,如果,又未实现,那么到那时候母亲会更加痛哭。 看到欲言又止的儿子,李母反而开口说道:“你不用给我说在解试中的事情,也不要说此次考试的情况。你只要尽力了,就好。明儿,你要记得,读书这件事,终归是为了你自己。并不是为了我或其他人。即便此次考试结果并不好,可是你还年轻,你还可以再考。只要你努力了,母亲是不会怪你的。” 虽说一路上,李中明从未将埋藏于内心深处的担忧表露出来,反而一直面显微笑,鼓励着自己和师兄朱旭。可是,想到家中和自己本身对此科解试的期望,李中明还是心中不由涌现一丝忧惧。谁不想早日功成名就,谁不想早日脱贫得富?可是,自己这一次能成功吗?李中明也这样问着自己。可当下,听到母亲的安慰之言,李中明眼中湿润了起来,对着母亲郑重说道:“母亲,我尽力了。但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真的,我真的尽力了,我也不知道是否能够中举?我不知道。” 看到自己越说越激动的儿子,李母放下手中的东西,抱向了儿子,“尽力了就好,娘不会怪你的,娘从未怪过你。”李母知道,儿子虽是从小成熟沉静,端庄有大气,读书更是极为刻苦努力。平日里,从不敢浪费一丝时间。闲暇时,更是手不释卷。除此之外,习书练艺,每日不得闲,每日不敢闲,他真的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安抚好李中明的情绪,母子两人共同吃下了今日的晚饭。这一日,李母让李中明好好休息下去,不让他再读书,也不要再习字,只要好好休息。 夜渐渐深了,李中明也沉沉的睡了下去,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最轻松的一次。可是,他不知道,到明天天亮的时候,他还会再次紧迫起来,这是他的选择,或许也是命运的安排。 26、放榜 当第二天的一缕阳光偷偷透进窗来,照耀着李中明的脸上,这让本还在睡梦中的李中明突然意识到,天已大亮,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快速的穿好衣衫,整理寝务,利落的洗漱。走出房门,嗅着新鲜的空气,听着树上啾啾的鸟鸣,看着厨房中,冒起的阵阵炊烟,李中明来到院落中的空地上,开始操练起了五禽术,然后是舞剑,练弓。一整套流程下来,李中明的身上已经大汗淋淋了。 李中明将汗水擦去,此时李母早已准备好了早饭。来到饭桌前,李中明和母亲安安稳稳端坐着吃饭。 吃罢饭,李中明继续来到书桌前,继续读书,习字。也许是昨日的发泄和休息,使得他身上的压力得到了缓解。此时,李中明读书少了几分紧迫,多了几分从容,李中明身上恬静的气息比平日里多了起来。 读书练艺,在发榜之前,李中明一直都是这样过着。中间还收到了章源的来信,说是遗憾李中明未能入府拜见,也遗憾他不在府中,未能好好招待。不过,章源还提了说是,其会为李中明留意开榜名录。 考后的前几天里,李中明或许还担忧过考试情况。可是这几日里,他也想透了,如果不中,难道自己便不再继续读书了吗?可如果中了,难道自己不是还要继续读书吗?反正都是要读书,那么此科中与不中,都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还是要继续读书而已。当功夫足够深的时候,科举上自然也会有所显示。 心中的心思通透后,李中明读起书来,也更加清晰通透。平日里未曾注意到,也慢慢得到了补充,记忆错漏的,也得到了改正。在休闲中的垂钓放松中,心境也更加平和。 此时的小小村落,好像与这个世界割裂了一般。李中明反而乐于此中的桃花源一般,外界的纷纷扰扰和喧嚣吵闹,都与自己无关。 当李中明自得其乐,仿佛遗忘了解试放榜这件事的时候。外界却是要闹翻了天,原来放榜日到了,此时张榜的地方,人群是摩肩接踵,都一个劲的往前面挤着,此时来看榜的不仅有州城的士子,还有逗留在州城的士子,更有士子的家人,甚至还有高门显户的仆从随役。总之,乌蒙蒙的一群人,像是草原上放牧的羊群一样,一个挨一个,没有一丝缝隙。 看榜的士子,有人欢呼,自己榜上有名,多年努力,没有辜负。 也有人看过榜单数遍,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只得失魂落魄的沮丧离开。更有年龄较大多科不中者,受不得打击,突然昏晕倒地。幸亏,有守榜的兵丁,和周围相熟或是善良的士子帮助,抬着去了医馆。 而此时在章府的章源不仅在为自己的考试情况忧心,也为好友的情况着急。在府中,坐立不安,左走右转时,只听门外传来看榜随从的声音,“郎君,中明郎君中了,中明郎君中了。”看到报喜的仆人,章源既为好友高兴,又为自己担忧。如今好友中了,那么自己呢? 不过,还是安排仆从往乡下赶紧送信,使得好友能够提早得闻好消息,也为他提前祝贺。章源这里写信,安排仆从不提。 李中明这里却是悠闲自在,今日正好是他给自己的休息日。此时的他,正戴着斗笠,在一棵大树下,树荫中,盯着鱼鳔,专心垂钓着。 微风轻拂,波纹阵阵,周围里散发着草木的清香,在这其中有一个悠闲的士子,身着粗布青衫,举杆垂钓着,好一副水边垂钓图。如此,美好的气氛,实在使人不忍心打破。 可是,远处一阵高呼,“明哥,你家有客了,你母亲要你快快回去”,打破了此处的宁静,也破坏了当下美好的氛围。 李中明听到远处传来的消息,连忙起身。向着帮忙稍信儿的五哥回了句,“谢谢了五哥,我知道了,这就回。”说完,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注意到,还躬身行礼致意。 远处的李五,看到李中明彬彬有礼的样子,只得在心中感慨,这李中明真是客气,都是乡里乡亲,完全太客气了。不过,看到自己能够得到如此尊重,心中还是非常高兴。 李中明这里收杆提着鱼篓,便往回走,今天出来的时间并不太长,鱼篓里也只有两条大鱼,其余钓上来的小鱼小虾,都让他放回了水中。毕竟,涸泽而渔非是长久之道。 回到家里,将鱼篓里还活着而且活蹦乱跳的两尾鱼,放在水盆里,放下斗笠鱼竿,整理了仪容后,才跨步进入屋内。此时,母亲在上首坐着,与下首一陌生人互相对谈着。看到李中明进来了,李母连忙高兴说道:“明儿,这是章府的随人,听从章源郎君的命令,给你送好消息的,他说你州中解试中了。”而章府来人也起身行礼向李中明祝贺道:“恭喜,中明郎君了。我听我家郎君之命,在开榜前就早早在那等着,榜单一出来,我就报知了郎君后,就被我家郎君安排来此给你报喜了。此处,还有书信一封。” 听到如此好消息,李中明也很高兴,接过书信,并未立即打开,而是转而问道:“源兄的科场如何?是不是也中了?还有真是劳烦你家郎君将我放在心上,也感谢你此趟辛苦了。” 章府来人看到李中明,开口先是关心自家郎君的科场情况,也不禁感叹自家郎君择友明智,连忙回道“漕试消息还未传来,不过想来也是快到了。这里谢过中明郎君担心了。” “不知,尊驾除了看到我的名字,是否在榜上还看到过一个叫朱旭的”,即便听闻了自身的好消息,李中明也没有忘了问一下师兄朱旭,故而满怀期望的询问道。 章府中人,好好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回道:“小人似乎是看到过这个名字,好像排位在中明公子后几位。不过,其后的详细信息,就没有关注了,具体名单还需要你去县城去查看榜贴了。” 听闻有师兄的名字,李中明就放下了心。师兄苦读多年,九经掌握的比自己都要扎实,如今自己能够入榜,想来是师兄必然错不了。 得到自己想要知道了,堂上三人间又是一番熟络客套。 章府中人看到信息已是告知,祝贺和信件也是带到,也喝过茶水,歇过了脚,便推脱还有事务,便向李家母子告辞了。 看到来使就要告辞,李中明从衣袖内,拿出三十多钱钞,塞到来使手中,说是此行的喜钱和辛苦费,也不容许他谦虚,便将他送于门外。 送完人,李母也不禁松了一口大气,这连日里,虽说不在意这科解试的结果。可是,当榜单出来有消息的时候,又怎能不注意呢?看着自己的儿子,李母仿佛感觉儿子在一瞬间长大了一样,未中举前,都还一直,以为他未长大。可当得知他中举后,竟然突然发现儿子已然大了。 感觉到母亲一直在注视自己的李中明,迷惑不解道:“母亲,如今好消息已至,还在困惑什么?” “看到我儿今日中举,娘突然发现,娘已经老了,儿你也已经大了。之后的事情,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娘是什么都不上的,娘只能在家为你祝祷,祝祷你在往后的考试中,一帆风顺,一路平安。”李母感慨道。 “母亲,不要想太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咱们好好庆祝下,然后我将还要去朱夫子家,让他早日向县衙打听,确定下师兄上榜的事情。”李中明安慰道。 27、商议与同行 李中明母子二人正好对着钓回来的大鱼煎炒硼炸炖着,二人为李中明榜上有名好好小庆自乐了一番。喝着炖出来的白白浓浓的鲜香扑鼻的鱼汤,再咽下一块炖的十分入味的白豆腐,母子二人吃的真是高兴。 吃完饭,李母便让李中明赶紧拿着专门留下的大鱼,去给朱夫子通报消息,家里面的盘盘碗碗由她来收拾。看到天色已经不早了,为了早去早回,李中明很顺从的听了母亲的话。 提着还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大鱼,便出了家门,向着朱夫子家走去。驾轻就熟,李中明很快便来到了朱夫子家。还没有进门时,李中明便高呼道:“夫子,你在家吗?” 敲了下门,感觉门没有别上,李中明便直接推门往内走去。李中明这边往内走,堂内朱旭出堂往外迎,师兄弟两人相见,互相寒暄,朱旭接过李中明手中的大鱼,让李中明先往堂内,他将大鱼放置好,随后就来。 来到堂内,朱夫子,正在堂内安坐,看到李中明进来了,便让李中明随意就坐,不要太客气。李中明躬身行礼后,也便不客气的就坐了。 “中明,每次来了,你都要拿着礼物。实际上,无需这么麻烦。我们两家的交情,无需这些东西吗?”朱夫子对于李中明拿礼物的行为,每次都会埋怨。 “夫子,太过客气了。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无不是一些河鲜鱼虾而已,都不名贵,只是让家里吃个鲜,略表寸心而已。还需夫子,不要怪我来的时辰太晚就好。”李中明一边安慰着朱夫子,一边赔罪着。 “早就猜测,你今日便会拜访。可刚刚朱旭还与我争论,说是时间已不早了,估计你今天不一定会来。我说,以我对中明的认识,今天定会来访。果然,我猜的不错。”,朱夫子浑不在意,还高兴的说道。 说着,朱旭也进了屋,落下了坐。看到朱旭已坐定,李中明便单刀直入,直接说道:“夫子,明这会来此打扰,是有消息相告。你应该知道,今日是州城解试的发榜之日,而明在州城相熟的章郎君一早便去看榜了。一得知结果便安排家中仆从马不停蹄给明来通告了。所以,明才会这个时辰还来打扰。”李中明解释道。 听到,李中明已经知道了州中解试的消息,“哦,不知道州中的消息如何啊?”,朱夫子急切的询问道。“是呀,中明,你有话,便直接说,不要怕我们不受打击。”朱旭也交待道。 看到朱家父子心里已有了准备,李中明便说道:“好吧,我询问过来使的仆人,说是看到了师兄的名字在列榜上,但是还需要夫子这几日去县中找到榜贴进行确定。但是,以明来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而我也有幸同列榜上。” 听完李中明的话,朱家夫子仿佛被冰冻僵了一般,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打蒙了,“中明,你,你,你能确定,朱旭的名字在榜上吗?”,朱夫子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啊,你,你,,你能确定我,我上榜了吗?”,朱旭也连忙追问道。 “夫子,师兄,榜上确实是有你的名字,不过,还是要通过榜贴来查看一下家状等信息,从而才能完全确定。不过,以我对师兄你的了解,那个人百分之八九十就是你。”,李中明回答道。 “所以,我说,还要请夫子,近几日打听着州中传来的消息,完全看过家状才能安心。”李中明继续解释道。 “好好,中明,我知道了,谢谢你能提前告知这个消息。也祝贺你榜上有名,真是喜事一件呀。”朱夫子老泪纵横着。 “是呀,祝贺你了,中明,如今榜上有名,真是不负这多年的辛苦。”朱旭也真心的祝贺着自家师弟。 “谢谢夫子,谢谢师兄。在这里我也提前祝贺师兄榜上有名了。我相信此科省试,我俩个还能共赴京师。”,李中明一边谦虚着,也一边鼓励着朱家夫子。 传递完好消息,李中明并没有就坐时,就返家了。 很快,通过朱夫子的时刻关注,当榜贴一下达县城,朱夫子就很快去查看确定了。也正如李中明所说的,朱旭赫然入榜,名次就在李中明下几位。 而此好消息也得到了流传和关注,毕竟在这乡野之中,从一个十分普通的老塾师手中竟然教出了两位贡生,这不得不引人注意。这也使得朱夫子很是出了彩,多年积攒的郁抑之气,一扫而空。 既然李朱二人都通过了解试,两家还私下共同好好庆祝了一番。之后,两家人聚在一起,便开始商议,二人的京城之行。 按照朝廷规定,州试被录取的考生需于冬季集中到京城尚书省礼部,须将自己的家世、年龄、籍贯、参加科举考试的次数等如实表明填写,以备核查。 所以,对于京城之行,朱李二人最好提前到达京城。毕竟,人生地不熟,两人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是要很长时间来熟悉京城的人事风物的。 最后,两家先决定将家中的事务准备妥当,再约定二人出发的日子。 在李中明正在料理家中事务,为京城赴考准备的时候,却是突然接到了章源的来信,原来章源也不负所望的成为了贡生了。而章家为了让章源放心备考省试,故而决定近期便送其入京。而章源想到李中明也要赴京,便邀请他随同家中的队伍一起出行。这样一来,不仅能够使得李中明的安全得到了保证,而对章源来说,有人交谈,旅途也不再寂寞。 看到有如此好的机会,李中明便立即禀明了母亲和朱夫子,决定和朱旭一起拜访章府,看一看能否二人都随着章家的队伍一起入京。如果不能成行,那么二人就在州中招录一些勇武人员或是随同一些去往京城的商队一起出行。 李朱二人收拾好随身物品,背上书箱,装好各项文书,便连忙朝着章府赶去。来到章府,因为有章源的书信,所以很容易就被章府下人引入进去,将物品在存放处放好,二人便随着下人往内走。 不一会,来到了一处厅堂,而章源正拿着诗书咏读着,看到有人到来,便起身相迎。 “中明兄怎么珊珊来迟,源在家中早已翘首以待了。不知这位仁兄又是哪位呀?”,章源询问道。 “源兄,怪我,怪我,这家中总要安置的呀。所以才会迟了几天,莫要怪罪,莫要怪罪。哦,正要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兄朱旭,今科解试也是在榜的,和我一样都治九经科。来,师兄这位是章源郎君,是我在州城后期结识的。”李中明简洁互相介绍道。 “噢,旭,初次相见,便随同中明贸然拜访,这边有礼了,章源郎君。”,朱旭躬身行礼,并未多言。 章源也行礼回谢,一边让李朱二人就坐,一边安排着下人上茶。就这样,三人也渐渐熟络了起来,渐渐的便聊起了上京之事。 李中明拜托道:“源兄,此次上京,能否允许我师兄和咱们一同起行。我两个,自小一起读书,又一起发蒙于朱夫子门下。朱夫子与我帮助良多,此科解试,便是我俩同行同住的。这次省试之行,也请你能允我所请?” “啊,这些小事,明无需在意,我答应便是。我的本意就是,为了避免危险和沿途寂寞,所以才邀请中明一同前往的。如今旭兄也能加入,那是再好不过。毕竟,都是一州之良才,而且还是中明的师兄,人品方面定然是错不了的。此外,人多了,也会热闹一些,旅途行事也能更加妥帖。”章源浑然不在意道。 听到章源满口答应,李朱二人连忙行礼致谢。 接下来,章源便让二人在章府住了下来,出发日期很快就要到了,这一两日就要出发。 28、抵京 有了章家的旅途安排,李中明和朱旭算是赚了个大便宜。一路上吃饭,休息,起行,一切事物都有人值守,负责,二人完全不需要费心。 在旅途中,李中明和朱旭在闲暇时,除了陪着章源聊天,谈古论今,自身的学问也没有放下,总会抽出时间温习经书,以备省试。 在这一路上,李中明也是增长了见识。通过沿途的风物,他不仅看到了田地青青,有着众多的百姓在辛苦劳作着,虽然他们每个人穿着并不体面,每身衣服上都有着褶皱和补丁。可他们的脸上并无菜色。此外,从他们繁忙的身影和略显急切的脸上,无不体现着为了不违农时,与时间的争分夺秒着。由此可见,当下的底层人民生活应该还过的去,如果整年不闲着好好经营田地,还是能够使得一家人得以糊口。 而通过对沿途孩童的观察,虽然有些年龄太小的,还在玩耍嬉戏。可是,他们身上很少有衣裳俱全且合身的,大都穿着破旧,到处打着补丁,还或大或小的衣服。再大点的孩子,很多都在田中帮着做着农活。结合着沿途百姓的谈闻,可以得知,底层百姓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 看到百姓的日子如此辛苦,李中明在不由生起怜悯之情的同时,也在想自己以后,如果真的能够得职为官,或是有了足够的能力的时候,定要使得身旁的百姓生活能够过得好一些。 虽然李中明的想法很狭隘,并没有士子们间的宏图伟志和高远志向,可是却是颇显实际,也更容易行动。而那些高谈阔论,不仅很难实现,也多不现实。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了一路上的见闻,使得李中明感到自己对当下的社会有了更多的了解,也使得他明白自己是多么幸运。虽然自己也是出身于乡野贫寒之家,可是自己却不光有幸能够读书明理求举,在此期间还得到了众人的帮助。即便是顾灵清和章源这些仕宦郎君,也总是与己平等相待,却从未对己有过轻贱鄙夷之意。故而,李中明在感激众人的同时,也确立下了自强益人的志向。 随着时间的度过,京城也要愈来愈近了。而李中明的心也越来越兴奋,既高兴于能够看到京城的繁华景象,也高兴于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跋涉,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不仅是李中明,朱旭和章源的心情也都振奋激动了起来。 很快,在又一次朝阳升起的时候,李中明他们一下,终于看到了京城的城墙了。仔细的观看着这高耸厚重的城楼,看着城墙上的斑驳横杂的痕迹,无不表示着历史岁月的厚重,也在显现着这个王朝的深厚底蕴。 随着众人,从把守的城门中,徐徐进入,李中明等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不仅有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有着众人想象都猜不出来的丰富物品。在这里到处都是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还有着从未见到过的食品小吃,其中有人的香味,真的使人满口生津。 李中明看着这流光掠影的繁华景象,在远远超出自身想象的时候,也不忘告诫自己,不要被眼前的繁华美好迷惑了,还要记得自己来京城的梦想和目的。看着掀开车帘,往外朝着看的两人,身子和头都伸出了窗外,边看,还边叫着李中明来自己这边来,说要给自己看看刚才见到的物品,景象或建筑。李中明一边应对着流连于窗外的两人,一边哭笑不得的看着略显幼稚的两人,让二人小心点,不要掉出车外。 过了好一阵,二人才依依不舍的扭转回身,重新安坐回神。这时,章源开口道:“二位,这京城已经到了。二位有什么打算,不妨现在说说,我也好给你们出出主意。” 李中明和朱旭对视了一眼,朱旭示意李中明开口,京城之行,以他们之前商议过的,以李中明为主,朱旭为辅。所以,李中明便直接说:“源兄,我两个到达京城后,打算先在客店中寓居下来,待熟悉了京中事务后,再去相应的衙门书铺上交相关的文书家状。然后在京城中或附近找一家寺院寄居,之后,便在京中好好读书,以待省试开考了。” “李兄和朱兄既有打算,按说我本不应该再强留你们。但是,我还是要请二位先去我家在京城的地方落脚几日。毕竟,你我相熟,总得熟悉一下我在京城居所的门径,不然日后怎么好共同相聚呢?再说,文书等事,我也是要安排下人去办的。不如,咱们一起上交移送,这样还很便易,也无麻烦。最后,便是京城居,大不易。二位,居住在客栈中,定然花费不小。倒不如先在我这暂时住下来,待一切事物完成,也熟悉了京城情况,最好也选好了寺院地方,再从我这移居也不迟呀。” 听到章源的劝说,朱李二人不由沉思了下来,章源说的很是有道理,既然已经麻烦了章源一路了,那也不愁多这一会儿。俗语闻,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李中明和朱旭便答应了下来。 随着章源来到了章家在京城的住处,这里是一个三进的院落。虽没有京城中的高官巨富的家,院落辽阔,池园均并。可是,这也是章家先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买下了这么一处。也多亏了章家先祖的先见之明,章家子弟在京应试多是在此居住。所以,这处院落被章家长年安排有人打扫看照。 故而,章源带来的人很容易就能将各人的住处安排的井井有条,院落的各处房间也无需专门进行深度清扫,只要稍加清理,就能安心入住。 李中明和朱旭被安排在相邻的两间房屋里,然后章源还安排下人采购了各项物资,当晚便准备了一桌丰富的宴席,阖府诸人都得到了赏赐。这一晚,是酒管够,肉备足,没有任何限制,以慰众人在旅途中的兢兢业业,和旅途辛苦。 所以,这一晚,京城的章府热闹非凡,不仅是迎来了苦待已久的主人,也是庆祝之后的美好生活。在内厅中,除了必要的仆人在旁侍奉,席上便只有章李朱三人了。看到桌上,备下的丰盛饭菜和香醇美酒,三人起杯拿盏,谈天说地,一边吃着桌上的精美饭炙,一边畅望着未来的峥嵘岁月。 说实话,李中明并不太喜欢饮酒品酿,而是更喜欢桌上的佳肴美食,尤其喜欢吃精心烹饪出来的牛羊肉食。所以,在桌上,任由剩下的两大酒鬼,互斟互酌,李中明只是不时的应和着,更多的是,品尝着这难得的美食。当然,也不忘插入几句桌上的谈话。 因为是长期疲劳后的释放,所以今晚的章府休息的很晚,好多人都喝醉了,就连章源和朱旭都统统醉倒在宴席上。幸亏有,李中明和章源身边的管事,一直都注意着,并保持着清醒,才能指挥着剩下清醒的众人,将剩下的人都扶回了房内,也清理了后续的杯盘狼藉。让管事将今晚辛苦的人员名单记下,以备明日,章源对其奖赏,李中明也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李中明思念起了家中的母亲。在旅途中时,或许是因为要着急赶路,所以没有什么时间来发散心中的思念之情。可当到了京城,放松了旅途中紧绷的精神,心中对母亲的思念,对家乡的念想也都愈加浓烈了。我已经在京城有了存身之处,而我那孤独老弱的母亲在家中是否有好好饮食,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太过挂念在外的我,以致伤心伤神。 李中明遥望着空中的明月,此时还不是十五,故而月亮只是一轮弯月。看着这轮弯月,想念着家中的母亲,李中明忽然有点明白前人为什么能够吟诵出那么多的望月思乡之诗了。此间有月,既照着我,也映照着我家中的母亲。相隔千里的两人,在深夜里,唯有通过天空中那轮不圆满的月,才能够有那么一点相连。 29、礼品 接下来的几日,李中明便在章府住了下来,当然即便是现在有了固定的住所,不用再为住宿费心和花钱,李中明也没有放下心中的想法。所以这几日,李中明在一边熟悉京城的事务的时候,也在打听京城有哪些寺院可以寄居,而且花费几何?除此之外,李中明也抓紧向相关衙门和书铺,提交携带的相关文书,在登记后,能够方便在京城读书置业。 在这几日里,李中明将带来的文书都上报了相关的衙门,京城的大致的情况也大致打听了一些。所以,李中明打算在事情结束后,便向章源提出移居的请求。当然此事,李中明也是和朱旭商量后共同决定的。 这一日,李中明拜见了章源,本打算提出移居的请求。可是,章源却突然提出了一句,说是安顿的事务已经停当,但是当下还有一件大事二人却是要现在就要出手准备,不能再往后推延了。 原来是顾况自蔡州调离,便升任京城为官,如今虽是官位不显,但是也是身居清贵之职。所以,已经安顿好的众人,还是要前去拜见的,此事也是刻不容缓了。听到章源的话,李中明知道他说的很对。 这也是自己疏忽的地方,毕竟自己在顾府入府执役多年,先不说自己和顾灵清等人的感情,就说顾府对自己的恩情,自己也不能不入府一拜。 故而,二人很快便决定了下来,今日便开始准备上门礼,待一切就绪,便上府拜见。之后,二人结束商议,便各自回去,开始准备礼物了。 李中明回到自己的屋内,便开始思索到底准备什么礼品呢?想了又想,李中明都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想法。在屋内踱来踱去,依旧毫无头脑。这时,李中明想到了师兄朱旭,俗语云,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自己现在如同身在庐山不知所以,倒不如和师兄商量一下,看一看,听一听,他的想法,或许二人能够商量出一个好主意。 说着,李中明敲响了朱旭的房门,得到师兄的允许后,李中明便推门而入。此时,朱旭在屋内正看着书。李中明很是随意的找了把椅子坐下,便直接问道:“师兄,我这有件难事,还需你帮我参谋参谋。”说着,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朱旭说了一遍。 当朱旭听着李中明的讲述,也从书案前扭过了身,待李中明说完,朱旭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师弟,章兄考虑的还是很周全的,你毕竟在顾府呆过多年,如今同在京城,如你不入府拜见,显然是不符合礼数的。不过,顾府是清流人家,且仕宦数代。这珍奇宝物,定然是不缺的。而且我等贫寒之士,也无那等钱财来购置此类珍玩。我想来想去,倒不如师弟,亲自作出一副书法,当作拜礼。此物不仅风雅,所需费用也是不多,还能体现师弟你的一番心意。更为重要的是,依我看,师弟自小练就的书法,也是一绝,虽不如前代名家圣手,可也是别具一格,以此为礼,完全绰绰有余。” 看到师兄给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李中明忽然也发现自己疏忽了这一点,自己的书法也是完全拿的出手的。有了这个好主意,李中明连忙对着师兄感谢了一番,便急忙赶回去准备了。 在屋内完完全全的待了一整天,就连吃饭都是师兄朱旭给李中明送进房内的。此时,李中明的屋内地上,扔满了废弃的书法废品,只留下书案上,唯一一幅李中明还算满意的。为了这一副作品,李中明先是专门去书斋买来了上好的书法用纸,就连墨也是一锭上好的名墨,只这两样,便花费不菲。最后,纸几乎是用完了,墨锭被研磨的所剩无几,手臂也写的酸痛,头脑更是晕天黑地。在这许许多多成品中,李中明终于挑选出十副自己较为满意的,再从这十幅中,挑出一幅自己最为满意的,其余的都被李中明当作废品,扔的满地都是。 总之,耗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李中明终于作出了这幅作品。之前,李中明都只是自己练习书写,从未耗费过心血,去费神创作这样一件作品。可以说,今日这么一幅作品,将之前十几年李中明心中积攒的文秀之气,全都倾注一空。所以,在决心创造这么一幅作品的时候,李中明在准备好了所有的物品,平静了一番内心,还专门点燃了静心的熏香后,便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而且越是往后越是状态愈佳,书写出的作品更是一幅胜于一幅,直到最后李中明完全写不动的时候,李中明才停下了笔。而停下笔的那一刻,李中明更是累的直接躺在了地上。实话说,这种累不仅是躯体上的,更多的还是精神上和内心中。可以这样说,至少是在短期内,李中明实难再创造出这么优秀的作品了。 休息了片刻,李中明将挑选出的佳品收好,另外九副也归置妥当,其余的纸张都被李中明直接给付之一炬。做完了这些,李中明才想起了咕咕乱叫的肚子,也不管此时的饭菜是不是合口,是不是冰凉,直接大口吃了起来。吃完饭,更是直接和衣而睡,连衣服都懒得脱下来。 第二日,李中明早早便出了门,朝着附近的书画装裱店走去。来京好几日了,虽然对京城的各家还不是那么熟悉,但是通过日常的议论和士子口碑,李中明还是很容易从众多店铺中,选择了一家有着近二三十年历史的小型装裱店。 虽然这家看着不大,但是通过李中明的观察,他发现店主人的手艺并不差,只是不怎么信任外人,又不想泄露自家的诀窍,所以不怎么招人授徒。这样一来,人手不足,也就没有发展起来,但还是凭着店主人的精妙手艺,生意总是络绎不绝。故而,店主人每日也只是会收下一两幅,最多不过几幅书画,便关门谢客了。 所以,李中明才会早早出门,匆匆而行。踏着朝阳,步履匆忙的李中明赶到店铺时,店家也仅仅是刚刚才开了门而已。也幸亏,李中明是今天店铺的第一位客人,所以店家很痛快便接下了这单生意。李中明拿出准备好的作品,便和店家交谈起作品装裱的问题。待一切和店家谈好,交了定金,李中明才长舒了一口气。 解决了装裱的问题,李中明来到了印章店铺,来询问之前,让店家给自己雕刻的印章进度如何了?关于这个印章,这还是有一日,李中明在闲逛熟悉附近情况的时候,逛到了这家印章铺子,趁好看到了有客来取刻印。看到店家刻出的印章条理顺畅,石质优美,摸起来更是润泽如玉。 更为巧合的是,此印的石材还剩下一小方余料,仅能够制作一枚小印,实在是很难寻到合适的买家。而很是喜欢此石的李中明,却是没有计较这么多,便预定了余料,请店主给自己作一方私印。本就担心余料很难出手的店主,听到有人现在要了剩下的石材,更是连忙答应,还减免了一部分手工费用。 在印章铺子里,李中明见到了已经完成的石印。看到这枚小印,虽是小了些,但是拿起来刚刚好,挂在腰间也是一点不沉,再看到刻迹优美的印纹,顿时感到十分满意。痛快的付清了钱钞,李中明高兴的带着印章出了铺子。 办完了这些俗事,李中明便回到了章府,就等书法装裱完成,就和章源一起去顾府拜见。而章源这边,不仅安排了下人,自己也是专门花了几日,去挑选了一些合适的礼品。 很快,章源这边终于准备好了礼物,而李中明的书法也装裱完成。二人再一次碰了一下头,简单商议了一下,便决定明日就去入府拜见,不过二人也没有忘了提前安排人去上交拜帖。 30、拜见 这一日,李中明和章源收拾好仪容,带上拜礼,便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在马车内,李中明说道:“源兄,这么长未见过灵清郎君,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而且这么多年了,顾府也不知道如何了?你作为顾府的准姑爷,肯定要知道的多点,还需你提点提点。” “中明,你太客气了,这顾府你是呆过的,这情况你大致也是了解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府内总体还是那样,所以你完全无需担心。”章源安慰道。 听到章源的话,李中明也就放下了心。如今,章源身为顾府的准姑爷,他说的话,还是值得相信的。而且今天章源才是主角,自己只不过恰逢其会吧,只需要自己在一旁敲一敲边鼓就好。 打听出了消息,决定了心思,李中明也镇定了下来,坐在马车里,和章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舒缓着二人间的紧张情绪。 很快,顾府已经到了,二人下了车。章源这里有仆人,管事将众多礼物带进府,而李中明这里却是很突然从车中角落处的一方木匣中拿出了一轴书卷,很是便易的捧在手中。这倒惹得章源很是好奇,虽然旁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李中明的书法是极好的,而且从与他日常中的谈论来看,他对这书画的鉴赏也是很有见地。 如今拜府,李中明竟然拿出了一卷书轴,这定然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的名书妙画,早知道他李中明有如此风雅俊物,自己定要一睹为快,可现在就要落入自己的准岳父手中,以后估计也很难再看到了,可真可惜呀,可也真想看一看这李中明手中的书轴到底如何呀?。 心中有了此念,行动上,章源更是不时的瞥着李中明的手中的书卷。在这进府的一路上,总是心不在焉的。这种种反常举动,早就惹得,李中明疑惑不解了,这章源在进入顾府的一路上,总是神色一反常态的常常反身回望着自己,这难道自己的仪容有什么不妥吗?李中明记得,他在出发时,是向章源询问过,自己今天是否妥当的。这倒是为什么?如今进入顾府了,自己也不好失礼停下脚步,去整理容装,只得忍着头皮,按下心中怪异的感觉,跟着众人向内继续走去。 一件小小的书轴,引得两个大活人,反而都心神不宁着。 穿廊走院,一行人被引者领到了顾府的会客堂内,此时堂内有人早就在门外迎着,不仅有顾况,还有顾灵清、顾灵泽。 看到场面如此隆重,章李一行人不由得加紧了脚步。飞速间一行人已经来到廊下,一行人连忙躬身行礼。而顾况等人也连忙让众人起身免礼,之后便携着章李几人向着堂内走去,其余人等则由管事领着进入别院休息。 “阿源和中明啊,真是好久未见了。这阿源还好,咱们虽然见面很少,却是书信从未断绝。可中明真是自从一别后,今日才又相见呀!”,顾况感叹道,其余人等也连忙同意道。 “是呀,源兄,中明,你们能够入府拜见,我们大家很是喜悦,可当听说你们更是都中了贡生,更是为你们高兴。”顾灵清接着说。 “是呀,是呀,这州中解试,可是不比京中,解额不仅稀少,人员还很众多。二位仁兄能够双双中举,这才学可真不俗。”顾灵泽赞叹道。 “老大人和二位郎君太过客气了,真是高看某等。二位郎君不也过了解试了吗?由此观之,此等小事,真是不值列位称赞。”章源谦虚道。 李中明也跟着说道:“是呀,是呀,这微末小技不值一提,远不如二位郎君在京中,与群雄较技。” 就这样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谦虚恭维着。这样的环境,让李中明颇为不自在。倒不是为了其他,而是这样的场面话,除了浪费时间,真是让李中明想破了脑袋也不知到底有何用?可是为了礼仪,还不得不应付着。在心累的同时,也让李中明感到颇为幸运。幸亏有章源在前面吸引着大家的主要目光,自己只要低调的跟随着就好。 在好一阵你来我往的寒暄后,章源递上了拜府的礼单,李中明也献上了手边的书轴。接过这些,顾况对着礼单稍加瞥了几眼,也就心中有了大概。不过还是一边随意将单子放在桌子上,一边还埋怨道:“阿源,咱们就要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带来了如此厚重的物品呢?这让我怎么说呢?让你带回去呢,会破坏我两家的情谊。我厚脸收下呢,我又于心不安。唉,真是让我进退两难。” 听到顾况这样说,章源连忙解释着:“老大人,这些东西可不都是我的意思呀!好多都是家父提前就备好的,我自己仅是加进去一小部分,略表心意而已。再说,就如同你说的,咱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如同家中物品,从东园放于西园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旁边众人也都劝解着,故而顾况便勉强答应了,不过还是说,要好好的从库房中挑些好物,作为回礼,让章源不要拒绝,而章源也痛快答应了。 接下来,顾况则打开了李中明带来的书轴,看到顾况终于要打开这卷书轴,早就心中瘙痒的章源,更是上前帮着顾况将其慢慢展开。 随着书轴慢慢铺开,字字跃入眼中,看着这气韵连贯,笔画自如,令人如同春风拂面的字篇,让观看的顾况一下子入了迷,扯着胡子,更是一动不动,完全沉迷于书卷中,将众人一下子都抛于身外。 而章源也是一个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书卷,好像看到了天上的神女一般,不仅如此如醉,更是露出垂涎三尺的样子。 看到了父亲和章源的异常,顾灵清和顾灵泽也好奇的上前观看,这一看不要紧,又有两个人也迷了进去。这一下子,一张普普通通的书卷,使得四个大活人围着它赏看不已。 就这样,四人的奇怪的样子,使得旁边的李中明最为疑惑不解,难道是自己拿错了东西,怎么四个人仿佛中邪了一般,都围着一幅书卷,沉迷不已。自己的书法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魅力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过了好久,四人才回过了神,首先是顾况,看到身边的三人,再看看在旁边静坐的李中明,连忙将书卷开始收了起来。随着书卷的收回,剩下三人也先后回过了神,慢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中明的书法,真是让我大吃一惊,谁也不会想到,不过短短几年,你的书法竟有的如此大的变化,已经有了宗师的气象,这幅书卷不说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呀,真是让中明费心了。”顾况赞叹道。 “是呀,是呀,中明,你我朝夕相处这么长的日子,我竟未发现,你有的如此高技艺,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我真是后悔没有早日发现,使得如此宝物错之我手。”章源在旁可惜道。 “是呀,中明,你的书法已经已成气象,日后定能成一家之成。我祝愿你,保持初心,早日达成”顾灵清说道。 “是呀,中明兄有这一手书法,在这京中,少有人及,定能得贵人青眼的,”顾灵泽羡慕道。 听到几人的赞美,李中明连连谦虚,自称不敢。他竟没预料到,自己的书法还有如此大的魅力。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书法等物,修身养性而已,读书明理方是正事。 也许是真的喜欢李中明的礼物,顾况对他的态度也变得亲密了起来,接下来更是齐齐要求两人留下来,吃过午饭,继续交谈。 31、弥陀院 这次顾府之行,使得原本生疏的双方,再次熟悉了起来。在顾府的宴席上,顾况更是说以后要经常上门联络,不要使得本应深厚的感情,慢慢淡薄了。 李中明明白顾况话中的意思,这是表明了以后再上门拜府就容易入内拜见了。当然这也得益于今日李中明的身份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现在他已经是贡生了,再通过省试、殿试,不论名次,总能得授官位。那样一来,身份更是大为不同了。如今顾府也不过看好自己,进行提前投资而已。 当然自己也要领取其中的情谊,李中明知道,毕竟之后的两试,竞争会更加激烈,能否成行,还在是否两说呢?如能再次得中,那么顾况的话也就可以实现了。可如果未能得中,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次登门。 李中明放下心中的种种计较,当然他也明白,顾府中人并不是都是如此。至少顾灵清就不是这样的人,在顾府宴席后,他和章源共同去顾灵清院内交谈时,顾灵清对李中明的家中状况很是关注,特地询问了他母亲的身体状况。此外,还询问了他当下的住处和读书情况,当得知目前他暂住章源处,但是之后还要搬去寺院。顾灵清并未阻拦,他是了解李中明的为人,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却有古人先贤的气节,即便在陋巷内箪食瓢饮,也不愿总是麻烦别人,去获取不属于自己的恩惠。 所以最后,顾灵清反而给李中明介绍了京中一些戒律严明,僧众厚朴的寺院。 不过,章源倒还是如同之前那样,劝着李中明不要再搬出去了。反正,章府也能住得下这么多人,还需要折腾这些干什么呢?当然其中也藏着他的小心思,在进京的一路上,他就和李朱二人相处的就很是不错,当下更是知道了李中明的书法了得。这不管是为了能和挚友多加相处,还是为了日后能够从李中明手中早得到几份书卷,他都不想李中明离开章府,另择新居。 可是面对着章源的殷殷相劝,李中明还是婉言拒绝了,不过还是答应,日后会常常回章府拜访的。 总之,三人谈天论地,说古论今,更是畅望以后的人生,抒发着各自的雄图壮志。 从顾府回来后,之前的正在办理事务也已经结束。故而,李中明和朱旭也就顺势提出了出府的申请,而且这段时间里,经过他们的细心打听和顾灵清的建议,也提前选好了地方,更是给寺院下了月钱。 看到诸事已定,章源也不好再勉强二人长住。只好陪同着二人,一起收拾物品,向着寺院行去。在出府的时候,顾灵清也是带着随从前来帮忙相送。 李中明和朱旭并没有很多东西,稍加收拾,便开始起行。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弥陀院走去。 这弥陀院,便是李朱二人选择今后寄身的地方。这里地方僻静,附近居住的人员也大都是京中世代相传的小摊贩,所以人员大都很是仁义,不然世代相传的声誉便是毁了。此外,弥陀院虽无什么声名,更无什么胜迹。但是寺院却是持律甚严,全寺更是以种菜种粮为生,虽也出租院落,也不过是为了方便寓居京城的旅人士子罢了。同时,居于此处的人也要遵守寺中的一些规矩,例如,不得喧闹,不得淫乐,不得争斗…… 除了这些,住在这里的人,在花很少钱钞后,还能够得到日常膳食的供应。当然,这些膳食一日不过两供,每次不过都是稀粥、素菜和蒸饼而已。 当然这些对于章源和顾灵清这些官宦富户子弟来说,真是太过艰苦了。可是这对于李中明和朱旭这样的寒门士子来说,此地的各项环境真是再合适不过。不仅能够好好在这里读书,还能够以很少的钱钞连饮食都能得到解决。 于是,在顾灵清和章源带来的仆人的帮助下,很快一切物品都归置好了,而且一些生活的用品也被顾灵清提前也给准备好了。李中明和朱旭只得面带尴尬的看着这些人上上下下的忙着,而两人却是只能袖手旁观,一点忙都帮不上。即便二人想要上去帮忙,可是也被他们劝了下来。 无可奈何下,二人也只能出了房间,陪同着在外面观赏风景的顾章二人,一起游览景色。在这附近好好转了转,几人也是发现了,此处真的是没有好看的。 这时,房间内也收拾好了。李中明和朱旭再次向着众人感谢了一番。看到两人还有些私事要办,顾章二人便领着随从告辞了。 和他们挥手相送后,李朱二人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摆放书籍、笔墨等物,还有其他随身等物。 从房内出来,朱李二人共同向着膳房走去。此时的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如果错过了时间,那可就没饭吃了。 在膳房前,拿出出入的凭证,经人核查后,二人便被放了进去。然后,便是选完了食物,二人便开始默然进食。 很快,二人便结束了膳食,二人吃的很是满足,也很珍惜碗中的粮食,一点都不敢浪费。 出了膳房,二人便继续往回走,回到小院,便各自归屋,开始苦读起来。 这样的日子,使得李中明仿佛又回到了在家中读书的日子。每日里按照往日的时辰起床,洗漱、练习导引,熟习剑术,然后便是读书,最后便是吃饭。总之,又回到了一切有规律的生活。除了读书,不再关心他物。 虽然在章府内或许生活会更加富足,食物更加精美,起居更是有人侍奉,可是却不是一个好的读书地方。因为总会避免不了要时而,陪着章源饮宴、交谈,这些东西总会耗费时间的,使得李中明不能专心读书,静下心读书。所以,李中明很喜欢这里。 而师兄朱旭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之前,他就明显感到在章府读书,不如在家中和县学。可是,他又不好意思提出,只得忍耐。这幸好是搬了出来,不然,即便独居得罪了师弟,自己也是要出来的。 先不提二人在此的读书生活,此时的章源没了可以经常闲聊的人,又不好意思常去顾府烦扰顾氏兄弟,也只得在家闭门专心读书练题作赋。 可以说,李中明和朱旭的移居,使得大家都更加专心的开始为接下来的省试进行准备着,使得大家能够更好的读书提升着自己。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个人都随着省试的来临都开始更加努力了,其余的事物也都无心参与发起。可是,这京中的气氛却是随着考试的临近,愈加热闹了。不仅每天都有着各式的人物涌入京城,更是经常宴饮,高谈阔论,说着朝中的是是非非,其中甚至不乏宫廷和大臣家的秘闻。这使得本就不平静的京城,更加暗流涌动。 虽然还没有人插手动作起来,可是有明智的人家,已经开始约束家中子弟老老实实待在家中读书备考了。 而此时的四人却是误打误撞的,也避开了京中的这场风波了。可以说,四人是真的幸运,但是顾府中却也人陷在这场风波中,而不自知。 32、省试开考与噩耗 在弥陀院每日里不是读书,就是练剑。李中明已经几乎将来京的目的都给忘了。幸亏,有朱旭提醒,李中明才发现省试就要开始了。 所以两人连忙向书铺递交家状,然后是验明正身,呈报礼部。 但是也正是这个当口,顾府却是传出了噩耗,原来是与顾雪见定亲的永安侯府的大郎君在西北与敌交战时,不慎被流矢击中,最后因医治未及时,不幸身亡。此消息一传来,使得永安侯府阖府伤心不已。 这位永安侯府的刘大郎君虽非侯府世子,可是却是继承了永安侯的骁勇善战,自小便在西北军中磨炼,从军中小官凭着战功,稳扎稳打的升到了校尉。本来通过这么多年积攒的功劳,和结束此战后立下的功勋,就能顺势请功,从而独领一军的。可是现在却是出了意外。 而侯府世子身体较为羸弱,自幼便不离汤药,后来得官家垂怜,派了御医为其诊治了整整一年,最后更是通过多年的修养,才能和常人一样。可是这也使得他不能再继承永安侯的军法武艺,因为世子虽是已如常人,但是身体依旧虚弱,完全不能承受武艺的摔打磨炼。 故而这一代的永安侯只得分支发展,让自己的嫡子读书应举,继承自己的爵位,最后最好在京补缺,与其他家族联络消息,维护与勋贵间的关系情谊。而自己的庶长子则在军中效力,继承自己在军中的关系,也掌握住侯府在西北的军中势力。 可如今噩耗的传来,使得永安侯伤心不已,伤心的是,长子的去世不仅打破了侯府的安排,也伤心长子的英年早逝。毕竟,相比于嫡子,长子更像永安侯自己,所以永安侯在长子的身上下了很多的心血,父子间的感情极为深厚。 本来此事与顾府关系不大,自家的准姑爷去世,顾府也按照礼制上门吊唁了。顾况更是伤心了好几日,连当值应卯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且在祭礼的过程中,不仅顾况,就连顾灵清和顾灵泽都入府拜见了,以慰逝者的在天之灵。原本顾雪见也要去祭奠的,但是听闻噩耗的传来,也是伤心不已,一不小心下,伤了风寒,以致高烧不退,最后好不容易退了烧,身体也是虚弱,不能起行。 说起来顾雪见和侯府的大郎君也没有见过几面,也没有相处过太长时间,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刘郎君是个好人。这几年里,顾雪见也慢慢了解他,虽然刘郎君一年里大多数时间都在边境,可是每年他都会记得顾家众人的生日,而且顾雪见的生日礼物也总是京城侯府送一份,刘郎君从边境再亲自派人送来一份。 除此之外,每逢回到京中,刘郎君也总会积极向顾府拜见,更是不时的邀请顾氏兄妹郊游,踏青,宴饮,游园,聚会。总之,刘郎君真的很温柔,即便身为武将,可是也喜欢诗赋书技,尤其他的绘画颇有造诣。再加上刘郎君,容貌俊朗,身姿挺拔,多年的军旅生涯更是使得他的身上比京中的同龄男儿多了几分英烈之气。 在这多番的相处下,顾雪见与刘郎君间的感情也从平淡逐渐变得越来越是浓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已经从互有好感变到心心相印了。可如今传来他不幸身死的消息,顾雪见真的被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打击到了。就连当时拿在手中的茶碗,再也拿不稳了,直接摔在地上,而她也一下子忽然泪流满面,这泪来的很是突然,很是不得停止。然后,当晚便是起了高烧,多亏身边的侍女不放心,发现得早,整晚照顾,给她服下了日常收藏的丸药,第二天更是早早禀告了大娘子,请来了医师,才退了烧。后来也是有了众女使的照顾,才使得顾雪见身体能够康健。 不过,在这个消息的打击下,即便恢复了身体,顾雪见也是整日身体恹恹的,每日里皱着眉头,满脸哀荣。即便身边的众女使劝了又劝,也都无功而返,甚至她的生母韩夫人和顾灵清等人的劝说,都作用不大。 听到如此消息,李中明也写信,托顾灵清给她,进行劝说安慰。 后来,李中明要忙于省试,也就将此事忘之脑后了。 这一日,省试正式开始,此时虽已入春,可是依旧还有风雪,气温还是不高。为了不耽误时辰,李中明和朱旭早早便起床开始向着贡院的方向走去。 在去贡院的路上,二人还买了好几张烧饼,一是作为早餐,二是作为考场上的食物。如今省试和解试有点不同,一日一场,每日结束是可以回家的。但是同样的,也是连考三天的时间。 故而,这对于李中明来说,这样挺好的,九经科虽然考题在诸科中最多,可是分配在三日中,每天的题量并不大,只是同样的还是涉及的范围依旧是最广的。李中明可以在每天填写完试题,就能够交卷,之后就能回到院内,好好休息,不用再忍受这黑夜的寒风冷冻。 不得不感谢,当下的制试之人,能够体谅学子的不易。 李忠明和朱旭进了贡院,在门前由书铺来人验明了正身。拿到号票,再由兵丁进行搜寻。之后,便是随着众人和考官们行礼,接着便是来到自己的座位。 在座位上坐定后,将文房用具,一一摆放出来,此时,有小吏奉上了一盏热汤。李中明毫不吝啬的打赏了他一把钱钞。这名小吏坦然接下,还介绍了有其他汤饮。 李中明谢过后,端起汤碗,喝口热汤,驱散开身上的寒意,便等着考题下发。 不过片刻,考吏将考题,印卷都一一下发。李中明将其好好检查后,便开始仔细答题起来。也拜入京后,自身并没有懈怠,所以李中明答起来并不吃力,反而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即便遇到了难处,只要稍加思索,细细回忆,也能将其记起。故而,也不管到底通与不通,李中明凭着自己的感觉和平日的读书苦工,很快就将今日的试题,一口气填答完成了。 此时,考场内已有人答完卷题,交卷出门了。李中明并没有立即交卷,而是请巡吏再给自己一碗热汤,然后配着早上买来的烧饼,好好吃了一张,之后便是开始重新检查着自己的答题卷子,当真的无有所误后,便好好将修改后的结果,重新誊抄之后,便准备起身去上交试卷。 而此时,考场上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李中明将自己的物品收拾好,拿着自己归置好的试卷,来到交卷处,痛快交了卷子。 出了院门,师兄朱旭已经在门外,等着自己。师兄面色平静的和李中明往自家的院子往回走。之前,李中明和师兄便约好了,考试结束后,并不谈考场上的考试情况,以免影响精神状态,从而影响后面的考试。 一路上寂然无语,二人也不知道交谈什么。最后,好不容易挨到回到小院,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才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李中明直接在床上睡了起来,以好好恢复一下压抑的精神。 接下来同样的事情和路径,李中明又熬了两天。实际上,考试上的并不怎么耗费力气,不过这一日胜过一日的压力,却是使得李中明感到疲惫不堪,尤其是之后两日里,遇到的考题出的确实是难度大了很多,而且也确实是遇到了李中明九经的薄弱处,使得李中明答起来,真的小心了许多,耗费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最后一日考完,李中明只想好好睡一场,来舒缓一下几日里积攒的压抑和精神。而师兄朱旭状态也并不比他好多少,最后一日,身体也是在硬撑着呢。 33、情谊 李中明在结束了省试后,是真的好好睡了一夜,就连晚饭都没有吃。在休息完后,第二天元气满满的出了门。 经历完省试,此时李中明再读书也就没有了往日的急切和功利之感。再拿起了书,李中明会更耐下心仔细去思考文义背后隐藏的人间至理,他准备结合社会中人与人间的相处,再次体会文篇。之前,他就有这样想法但是总不成熟,而且也耐不下性子,如今省试结束,他也就有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好好揣摩经义背后蕴含的深远意义。 陪同着师兄朱旭,李中明每日里依旧是读书,不过剑术也练习的多了起来。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在这片小天地里,自得其乐。 丝毫不理睬考后士子们的请托宴饮和评卷传闻,而且二人还是考取的还是九经科,这诸科考生录取后虽无进士科清贵,可是在这省试后的考试相比来说,还是很是公平的。毕竟贴经墨义均在书上,评审官自身的主观性就已大大限制。 故而,诸科考试张榜后,几乎没有什么吵闹录取不公的事情发生。除非,考官真的录取非人,取用的均是些草包废物,完全不读诗书的人物。而且经书是否熟稔,这些是难以冒充的。毕竟,中试之后,只需打听一下,便可得知其在往日的读书情况,很是容易拆穿。 李中明这边每日里读书练剑,顾府里顾雪见的后续事情也渐渐打听闻知了。原来顾雪见虽然未能去永安侯府祭奠,但是还是准备按照丧仪为刘大郎君守孝一百日。 刘府听闻自家大郎君的准未婚妻,要给他守丧,还是按照已嫁妇的礼仪,去守孝一百日,很是感动。之前,顾雪见未能亲自祭奠引起的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最后还派人拜府,去安慰她要保重身体。 而顾府众人,看到自家的娘子如此痴情,还如此守礼,也是倍加感动。顾况和顾家老夫人对着顾雪见这样的行为,更是倍加欣慰。这样一来,顾家儿女的清誉和名声只会更上一层。于是,还专门在顾府开设别院,供其居住。 于是,顾雪见便开始了素衣素服,不吃荤腥,每日里为刘大郎君抄经祈福,如无要事,几乎足不出户。 这些本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无怪乎,是顾家女子和刘家郎君间感情深厚,才会主动为其守孝的。可是当在守孝中,忽然又传出,一个引人非思的消息。 原来是与刘大郎君自幼交好,感情极为深厚的表弟李生,也是今科来京赴试的贡生,在得知了自家的亲表哥不幸英年早逝,真是伤心不已,在祭礼上,直哭得昏厥了过去。后来尤其是从自家姨母处得知,自家表哥十分心悦自家的未婚妻,本打算打完此战就要回京与其成婚,此事更是与自家的姨母通信商议妥当了,可是中间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真是惹人垂泪。 更让人感动的是,自家表哥在临逝前,留下的书信中,还专门提及了自己的准表嫂,希望自己去世后,家人不要为难她,更是希望在自己去世后,能够稍微照应她一下。毕竟,刘郎君是知道,顾雪见母子在顾况面前不受宠的,也就和自己定下婚约后,境况才有所改变。 故而,刘郎君才会在信中,拜托家人照看自己的心上人。 也许是感念于自家表哥与顾雪见间的深深感情,更是伤感于自己与表哥的深厚情谊,尤其是听闻顾雪见要为刘郎君受孝百日时,这位深受感动的李生竟然向自家的姨母提出了一个想法,他要代自家的表哥迎娶顾雪见,更是要在之后,将姨母接出侯府,让自己奉养其百年。 外人如果听闻李生的想法,或许会被吓了一跳,可如果得知详情后,就不会奇怪为什么李生会提出这样想法了。原来李生自幼丧母,父亲虽也为官,可是也仅仅是担任些低品微官,后来品级上升,却要调去地方,区域很是偏僻荒蛮。如果小李生跟着过去,定然难以长大。所以,李父只得将其托付他人照顾。 而李生母亲的亲姐姐那就是最好的人选了。李生的母亲姓魏,原本也是京城郊外的良家子女,可是恰逢家乡大疫,一家人中,仅存在了她们姐妹两人。后来,魏大娘子更是护着自己的妹妹好不容易来到了京城流亡求生。进入了京城,二女也无什么技艺,更无什么本钱。为了生存下去,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魏大娘子只得凭着容貌秀美,体态秀丽,卖身给高门富户。 而当时永安侯府正好要买卖一批女使,魏大娘子凭着良好的容貌得以入选。后来,又凭着性情温顺,待人妥帖,更是被选为了新永安侯的姬妾,最后还为侯府生下了庶长子。而魏小娘子因为姐姐被选入永安侯,不仅有了依靠,也有了收入。最后更是凭着姐姐的扶持,不仅在京城安稳下了家,更是慢慢扎下了根。 后来魏小娘子结识了李生的父亲,但是他还只是一个入京赶考的贫书生,多亏魏小娘子借与他钱财,他终于中了五经诸科。因为感念于魏小娘子的恩情,李父便与她定下了婚约,成了婚。当魏大娘子得知妹妹相中了夫婿,还是一个五经及第的诸科生,也没有反对,反而对两夫妻帮助了不少,更是通过永安侯的关系,帮着自家妹夫在京中谋了一个低品京职。 再后来,就是李生出生,不久后,魏小娘子去世。再逢李父品级上升,却要调去地方,小李生不能随行。魏大娘子只得将李生接入了永安侯府,自己亲自照顾。 此时,魏大娘子已经成为了永安侯姬妾,虽不受宠,但是却也为永安侯生下了侯府的长子,更为难得是,刘大郎君随着年龄的长大,不仅继承了永安侯强健的体魄,更是继承了侯府祖传的兵法武艺。相比于侯府嫡子的羸弱,永安侯看到长子的猛勇,故而对长子十分看重,而刘郎君母子在侯府的地位也直线上升。 而此时无人照顾的李生,也被接入了永安侯府,由魏大娘子养育照顾。故而李生的幼年就是在侯府长大的,他更是视刘郎君母子为母,为兄。后来,他们长大了,刘大郎君接受侯府的安排去边境磨砺锻炼,而已经长大成人的李生,也回到了父亲身前。 可是,相去千里的距离并没有疏散开表兄弟间的感情,两人更是常通书信。后来,他还得知自家表兄定下了亲,还是一个世代官宦的读书人家的姑娘。她虽是庶出,可就是这相同的身份,使得表兄很是怜爱。后来,更是通过信件中的只言片语,得知她性情柔顺,待人极好,这使得李生很是为表兄高兴。 再后来,他入京应试,却是突然得知表兄不幸离世,这使得李生真的痛不欲生,想到不久前,与表兄通信,里面述说着他就要回京成婚,字里行间隐藏着他高兴的模样。如今,却是阴阳两隔,这怎能不使李生为表兄伤心?再看到自家姨母憔悴的面容,和表兄刚去世就受到的低下待遇,这就使得本就内心不好受的李生,更是难过。所以,才有了李生在祭礼中的苦昏过去。 而说起李生,他也是个伟男儿。自幼丧母,由自家的姨母抚育长大,故而读书认字较晚。可是,他在读书一途上,却极有天赋,于是李父为他请的名师,他也不负父亲和师父所望,很早便通过了州学录试,后来更是被推荐到南京国子监读书,在这里,他不仅手不释卷,更是友谊师长,每次考核还能名中前列。故而,他被众人寄予厚望。最后,他也不负周围亲朋的所望,他在南京府试得中府元。他的得试文章公布出来,更是无人不服。 此外,更兼得,李生容貌俊秀,玉树临风,颇有古之潘安、宋玉之姿。这引得时人对其颇为推崇。而此次入京应试,众人均说如其不能名列榜上,还有何人可以入选在榜。李生是当得起这样的赞意的。毕竟身为南京府的府元,他是从南京那么多的读书人中竞争出来,而南京不仅是朝廷南方的经济重镇,更是南方的文化荟萃之地,这里文华之鼎盛更是胜于京都。从历代省试来看,只要是获得了南京府的府元,定然会在之后的省试中名列榜上,从无例外,只是名次排名不同而已。 所以,这就是李生的底气。 34、遗言 本来李生要替自家表兄求娶顾氏女的传闻只是有些让人惊异而已,人们听闻也只是会为李生的仁义,敬佩而已。 可是,令人惊讶的却是,李生在省试结束后,从贡院出来后,竟然在不久后,突然病倒了。而且病情还有了越来越重的趋势,这使得侯府的魏大娘子也顾不得要得到永安侯允许,才能出府的规矩,连夜便出了府,来到李生的住处贴身照顾她。 毕竟,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前些日子刚刚结束了自己儿子的丧礼,而今几乎如同亲子的外甥又在省试后缠绵病榻,这怎能不使她焦急呢?现在这个世上她的血肉亲人就只有李生一个了,而李生在世的亲人也只有姨母一人了,他的父亲早在他在南京读书的时候就过世了。 所以说,两个可怜的人,在这个热闹的世界上,就剩下了对方唯一一个亲人了。故而,看到永安侯府在自家表兄刚去世,就开始冷淡自家的姨母,才有了李生要在结束此次科举后,自己取得功名后,要将自家姨母从侯府接了出来,免得她在侯府里遭受世态炎凉。 故而在这种种原因下,才有了李生要奉养自家姨母的想法。 在李生的府第里,屋内到处都是浓浓的药味,而魏大娘子看着躺在床上的李生,面容上毫无红润,反而泛黄发白,使得自己的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是知道为什么自家的外甥身体会如此之差的。想到如此,更是不自觉掉下了眼泪。 李生与自家的儿子,自幼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虽非亲兄弟,却是胜似亲兄弟。故而,两人间感情极深,即便天南海北分离后,也未改他们之间的情谊,他们之间不仅常通联消息,互传信件,就连自家儿子这些年能在侯府越来越得侯爷的重视,也多亏李生为他出谋划策。 自己的儿子也很听从表弟的建议,在年龄稍大,便主动请缨,去西北军中磨砺,以便能够继承永安侯在西北军中的影响力。后续的几次重大选择中,刘郎君也积极和李生联系,寻求李生的建议。而李生也利用自己的人脉,从各处大儒名臣府中收集消息,揣摩边境和朝廷局势,这才使得刘郎君能够稳扎稳打,步步提升。 要不是,此次征战,出了意外,自己的儿子,定然可以真正开始接受永安侯在西北军中非人势力,日后完全可以成为永安侯府在军中的当家人。而再结合李生当下的卓越才华,他在在文臣中的发展也定然不会低到哪去,这样一来,他们表兄弟文武相互结合,便能够在朝廷中扎稳脚步,也就有了不败的能力。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自家儿子的去世,完全烟消云散。 自家的外甥为什么会身体这么差呢?这不仅是他,本就文人体魄,常年废心熬夜读书,既伤身又伤神,再而此次自己儿子出战,是和李生通信联系过的。自己的外甥是非常积极支持的,他已通过多方打听过,此次出战,朝廷是上下十分支持的,而且并不奢求有什么大胜,只求御敌于外,便是大功一件。 故而,在李生的积极支持,和刘郎君的多方奔走下,才得到了一次独立出战的机会。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刘郎君就能得到一份不大但也不小的功劳。可是。却是出了意外。 这样的变故,使得李生一直认为自家表兄的去世,自己是有很大责任的,如果不是自己的主意,让他伺机谋取独立领军的机会,他也不会领兵出战从而出了意外。在亲人去世的打击下和自己内心的深深的自责,再结合着还要迎战接下来的省试,在这连番的变故下,本就身体不是那么强壮的李生,省试一结束,就病倒了。就这样,心中的伤心郁闷还未舒缓过去,身体上的又添了伤病,这使得李生身体的境况更是越来越差。 后来,还是在魏大娘子的悉心照顾下,病情才有了好转。就这样,周围的人都以为,李生的病情会逐渐消散,身体也会逐渐恢复。 可是,就在张榜前的凌晨,李生病情反而突发变重了,这使得刚放下心的魏大娘子,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 在病床前,李生让仆从下人都出了屋,仅留下了魏大娘子,虚弱的说道:“姨母啊。生,生刚刚梦到表兄了,梦到我们小时候,在姨母身边嬉戏打闹,姨母就在旁边缝着针线,咱们都笑着很是高兴。可是忽然,表兄消失了,他穿着铠甲,身上插着箭,站在床头,看着我,就是不说话,我大声呼喊着他,他就是不答应,只是身上流着血,直直的瞪着我。我,我知道,他在怪我,他在怪我,他在怪我害了他。是的,怨我,怨我,姨母,怨我呀,怨我没有劝表兄,反而怂恿着他主动出战,早立战功。我错了姨母,我错了,我错了。” 看到躺在床上,露着病容的外甥,魏大娘子反而通情达理的劝慰道:“生啊,这不怪你,我也不怪你,这仅仅是命数,是你表兄命中有此一劫,只不过你表兄没有躲过而已。你想呀,你和你表兄感情这么深厚,你怎会害你表兄呢?表兄也不会怪你的,那都是梦,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你只要放下身上的心结,你的病会好的,孩子,会好的,孩子。你表兄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怪你的,生啊,你要振作,姨母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姨母刚送走了你的表兄,难道你也想抛下姨母而去吗?孩子,相信姨母,振作起来,姨母和你表兄从未怪过你的。” 听到自家姨母安慰的话,李生的精神也好了一些,继续开口说道:“姨母,谢谢你,谢谢你,姨母,你不怪我,谢谢你,你不怪我。可是,我的身体我是明白的,这一次我可能熬不过去了,姨母,姨母你不要伤心,你听我说,我这一去世,余事均不担心,唯独担忧姨母你孤苦无依,在这世上受人白眼冷落。本来凭着我的才学,定然能够过了省试殿试的。甲科前五可能需要争上一争,但得一个甲科进士及第是定然不会差的。我本打算中了进士后,就接了姨母出侯府,以后由我替表兄为你奉养百年。可是如今我的身体却是不成了,这之后的事也只能无可奈何,望而兴叹。我思及侯府京城,觉得我逝世后,还需为姨母找一靠山,来奉养你的余生百年。近些日子,在病床上,我就一直在思索,觉得唯有顾家的顾氏女顾雪见可供姨母依靠选择。” “是,顾家的顾雪见吗?她仅仅是一个弱女子,自身都还要依靠他人的,又怎能帮扶我呢?”,看到即便已经十分虚弱的李生,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依旧为自己的余生谋划的魏大娘子,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提问道。 “姨母,我,咳咳,我”缓了一口气的李生,依旧准备拼命解释着,可是剧烈的咳嗽使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魏大娘子也连忙拍拂着他的后背,又给李生喂了早就熬好的汤药,待缓了好一阵,李生接着说道:“姨母,啊,姨母你听我说,我早就派人打听过了,这个顾家的三娘子顾雪见和她的母亲,虽是在顾府不受宠,可是我却是了解到,这个顾小娘子是个坚韧能隐忍,遇事能安然面对的奇女子,更兼得她有情有义,从她能为表兄主动守孝百日就能看出。而且,我去世后,还有着一个大大的危机出现在她的身上。而这个危机虽不致命,可要想摆脱,却是需要姨母的配合。不然的话,她这一生不光要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还要受到世人的白眼和嘲讽。姨母,咳咳,我,我,我这里有着三封信,一封是表兄在临去世前,写于我让我照顾你和表嫂的,一封是我前些日起身亲自书写,拜托顾雪见能念在我死后,你孤苦无依的境况下,能在你危难之时,出手相助的。最后一封,则是我死不久后,顾雪见的危机到来,你需如何做的,我都写于纸上了。此外,还有两箱书画,也留于姨母。一箱请姨母按照最后一封书信中的安排去使用,而最后一箱则供姨母日常遇难时投于名士高儒家中,望能得以援手,或是手中急需钱钞时,能够换取钱财。” 说着让魏大娘子将床榻旁的书匣找到,然后打开,里面正好躺着三封信件。而床头的两个并不大的箱子,也给魏大娘子一一指明。 强撑着病体,将这些交代完,李生又昏睡了过去。魏大娘子看着自己的亲外甥在生命的残留之际,依然为自己做着万全的准备,心中一边在痛骂老天你太残忍,怎能让我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便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呢?一边又只能强忍着哭泣,默默的将眼角的泪水拭去,给李生好好掖了掖被角。 看着交代完这些话,心中的负担也好像放下的李生,感觉他的面容也舒缓了,也好了许多。魏大娘子只能在心中向漫天神佛祈祷着,能够保佑自己的孩子渡过此劫,即便要以命换命,她也在所不惜。 35、再逝 新的一天到来了,此时天还未大亮,可是此时的贡院门口已经围满了人,简直是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围的是水泄不通。 把守贡院的兵丁们也是想不太通,为了看榜值得如此吗?在这冷冷透骨的寒风中,苦苦等待榜单出来,此时的士子好像都抱着这样的信念,那就是愈是等待的时间够长,中选的几率会更大一样。让兵丁们在心中纳闷这些士子太傻的同时,也在心中嘀咕着这些人是不是魔怔了。 当然了此时的人群里,不光有赴京赶考的士子,还有着京城各府应举人家的随从仆人,甚至连未有未有参与省试的高门富户,也在派人等待打听着。 不管这些人都怀着什么目的,但是都眼巴巴的盯着贡院的大门,看着张贴榜单的吏员何时出来。 总于,在千等万待中,在吹过了好几阵寒风后,在人群中已有人站麻了腿,冻僵了身时,这贡院的大门终于完全洞开,只见张贴榜单的吏员手持榜单,相互协助着将榜单高高贴起。 而此时,天色也已大亮,万道阳光照射着这苦苦看榜的人员。贡院附近的人群也在不断的增多,甚至在远处依旧还有看榜的人员向这里涌来。 榜单完完全全出现在人群中的那一刻,人类最丰富的表情也随之出现。有高兴的,手舞足蹈,痛哭流涕的,也有高兴的,强装沉稳镇静,但颤抖的面容和双手,则出卖了他内心的心悦。可是场面上更多则是未中举的,愁眉苦脸,捶胸顿足,当然也有痛哭后默然不语,心如死灰。此时的贡院门口真的可以算是一幅人间百生像。 当然此时的贡院人来人往,除了这些士子,这里也开始多了许多来此看榜的官宦富户女娘,她们大都是为自己的父兄或是心上人来打听消息的,希望能够最快得知省试的结果。 除了来人,还有着许多的各府来此看榜的仆从女使在看到想要得到的结果后,也飞速的向着府中跑去。 这人来人往中,李府也有派人来此看榜。当再三确定,看到自家的郎君的名字高悬前几名后,便连忙挤过人群往回跑去。 李府这里,魏大娘子焦急的等待着,派出看榜人员的来报,她还是希望榜上有名的好消息能够帮助李生振奋精神,身体也能撑过去。所以,她频繁的朝着屋外张望着,可心中又很担忧,虽然知道自己的外甥肯定能够上榜,但是又怕出现意外。 当她正忐忑不安,内心不住煎熬着的时候,突然便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和随之而来的喜悦声“夫人,夫人,夫人,郎君中了,郎君中了,中了。”说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跑进屋来,高兴地给自己汇报着。 “中了?真的吗?”魏大娘子询问道。 “真的,我来回看了三四遍,还擦眼睛看了看,是真的,咱们家郎君中了,他中了。”仆人拍着胸脯保证着。 “中了,中了,谢天谢地,生儿中了,妹妹你听到了吗?妹妹,生儿中了,他中了,咱们魏家也要出一个进士了。唉,对了,对了,你说,郎君中了第几名,可还记得?”魏氏高兴地语无伦次的继续询问道。 “噢,夫人,我记得呢,是,是第二名,对是第二名。”仆人先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再次快速回道。 “第二名,第二名,可真了不得,生儿,你得了省试第二,你听到了吗?”,魏氏一边让仆人下去领赏,一边回到李生的床前,高兴的说道。 听到魏氏的声音,李生也渐渐醒了过来,虚弱的问道:“姨母,是不是榜单出来了?我中了吗?” 魏氏连忙回道:“是的,是的,生儿,你中了,你中了,中了第二名呢,省试第二,你可真了不起,你知道吗?” “是吗,我中了,省试第二,我知道,这省试是难不住我的。姨母,我中了,我中了。母亲、父亲、表兄,我中了。”李生激动的高声呼道。 “我听到了,生儿,我听到了。我想你的母亲、父亲和你表兄都听到了。你不要激动,不要再说了,要好好护养身体,不然姨母会担心的,你的母亲、父亲和表兄也会担心你的。”魏氏劝慰道。 李生这一会反而镇定了下来,“姨母,不要劝我了,能够听到我中试的消息,我就已经很是欣慰了,我也就放下心了,我这一生的才华也没有被辜负了。可惜了,可惜我不能继续参加殿试的呀,可惜我不能在殿试中去争一下状元探花的了,可惜不能去骑马游街了。可惜,可惜。悠悠苍天,何薄于我。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何薄于我。” 魏氏看着不甘心于命运,和病痛苦苦挣扎的外甥,只能默默哭泣,流着泪,还轻轻拍抚着外甥的身体,舒缓着他的呼吸,让他能够舒服一点。 “姨母,我要去了,姨母,生儿要去了,不孝子,要先走一步了,往后的余生,只能靠你自己了,姨母,千万要保重呀,你千万要好好活下去,替我和表兄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做傻事,答应我,不要做傻事,不然即便我在地下九泉,我也不会放心的,表兄也不会放心的。”李生在这最后的时刻里,依旧交待着自己的姨母,是那么不放心,是那么担忧。 知道自己的外甥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这奇迹还是没有到来,魏氏只能连连点头答应着,想让自己的外甥能够走得安心,不要再挂念自己。 “姨母,保重,保重。表兄,我来了,我来给你赔罪了,明来了,明给你赔……“,李生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眼睛也逐渐闭了下来。 看到自己的外甥还是离自己而去,早就禁止不住的魏氏,眼泪挥洒如泉,高声呼喊道:“明儿,我可怜的明儿啊,你怎么忍心撇下你的姨母,留下我在这孤独的尘世上独自煎熬呢?明儿,明儿,你还没有在这东华门外唱名呢?你怎能离我而去呢?明儿,我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你走了,姨母以后又怎么办,我还能依靠谁呢?明儿,……” 听到屋内的痛哭声,李府的官家也不禁掉起了眼泪,想到少郎君平日里从未为难过他们,反而很是贴贴帮助着府内众人。而府内也没有其他做主的人可供商议,只得大着胆子,进了屋内,边劝慰着魏氏,边询问着这身后之事。 此时六神无主的魏大娘子也反应了过来,可是当下无尽的悲伤,使得自己真的没有心情去处理这些,只得拜托老管家全权处理。 渐渐地,李府里多了哭泣声,红色灯笼被白布包了起来,仆人们也穿起了丧衣。 36、上榜 世间事就是如此,有人变故横生,只能止步于欢喜之前,实在可惜可叹。可是也有人,能够品味到这来之不易的喜悦。只能说,天意如此,鬼神亦难测,只能徒留奈何。 此时的顾府也迎来了好消息,顾家的大郎君顾灵清上榜了,排在榜单第十五名。这一消息,使得在佛堂一直在默默祈祷的大娘子胡氏,在得闻这个好消息后,准备起身询问告喜的仆人是否真假时,竟未注意到膝盖已经僵硬,直接摔倒在地,都未注意,使得在旁侍奉的胡嬷嬷也不由慌了神,连忙将大娘子扶起。 此时,胡氏也顾不得这些了,而是一个劲儿的连忙询问,再三确认道:“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清儿中了?还中了省试第十五?胡嬷嬷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清儿中了,清儿中了,他中了。清儿,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是母亲的好孩子,你真给母亲挣得了这么大的一个体面,真是好孩子。” 得到小人的再三确认后,又询问了一些其他情况,胡嬷嬷挥手让下人去领赏,看着沉浸在欢喜中的自家娘子,已经将尘世中的一切都给遗忘了,只得提醒道:“大娘子,如今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你不能只是在这里独自高兴呀。还要派人去胡府通知老大人、老夫人和舅老爷呀。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后院修养的老夫人还等着你亲自禀告呢。” “对对,胡嬷嬷,你说的对,这个好消息是要赶紧通知胡府的,这个你赶紧安排人去,咱们这就去后院,亲自去向婆婆禀告,这多亏你的提醒,不然这两件大事就被误了。还的是你在我身边,不然只靠着我这个糊涂的脑子,定然会失了礼数。”胡大娘子也回过了神,一边絮絮叨叨的安排着,一边说着好话感谢着这个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老人。 而顾夫这里,刚开始还只是在书房中喝茶等待着,可是等了又等,也渐渐慌了心神,乱了方寸,看到书房内挂着的孔子圣像,也不由悄悄跪了下来,行着三拜九叩的大礼,还口中轻轻祷告着,祈求着圣贤孔子保佑家中的两个孩子,都能中第上榜。当还正在述说心中的祈愿时,忽然便被敲门声惊起,原来顾况为了防止外人突然进入发现,他也在像那些深宅妇人求神佛保佑,那样既符合他的形象,还会损害他的威严。故而,他在关门的时候,还别上了门锁。 门外传来随从的焦急的告喜声,“主君,主君,你在里面吗?灵清郎君中了,灵清郎君中了,你听到了吗?,主君,主君,主君?” 听到门外传来的告喜声,顾况急忙将门打开,连忙对着门外的随从问道:“清儿中了,中了,中了。我就知道我顾氏子弟有先祖福荫护佑,定能一举上榜。对了,灵清中了第几名?” “第十五名,省试第十五名。”随从应声回道。 听到名次如此靠前,顾况心中的喜悦更盛一筹,说道:“好好好,如今灵清上榜,如此喜事,要好好奖赏一番,让大家好好高兴一番。去,你去,告诉账房,阖府下人,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再每人多赏一百钱,让大家好好高兴高兴。” 当然了,这顾府的中,有人高兴,就有人落寞。原来顾府的另外一个应试的顾灵泽,此次就名落孙山了。故而,此时顾府的某些院落里,渐渐传来瓷器的破碎声,女子的训斥声,和男儿的辩解声。 这顾家的冰火两重天,暂且不提,这章府内,却是阖府欢喜,每个人都从心中为自家公子高兴。原来章源此次应科也是入榜,名列省试第二十六,而好消息传回府内,章源当即大手一挥,让管家给府内的每人赏下了丰厚的月钱,更是买来众多酒肉要好好庆祝一番。 而章源也没有闲着,不仅派人向着顾府去庆祝,还亲自来到弥陀院,来请李朱两兄弟。为什么要如此呢?因为章源派出的随从,不仅看了自己有无上榜,就连顾家兄弟和李朱两师兄弟,章源也让其好好察看了。 如今,顾家两兄弟,顾灵清高举榜上,而顾灵泽则落了榜,所以对于上榜的章源来说,不好当下就立即上门庆祝,只是派了一名管事以表喜悦之情。而朱李两人就无此尴尬,因为师兄弟两人都上榜了,而且还是九经科,一个是第三名,一个是第七名。 虽说随着立朝的时间愈旧,九经科不如刚刚建国的时候珍稀,更不如当下的进士科清贵。可是,当下朝廷还是很重视诸科的,尤其是其中的九经科。其名在前列者,不亚于甲科及第。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如今三人均上了榜,那么一同相聚,不仅很是应时,还能加深三人间的感情。 毕竟,是章源将他们二人带出了蔡州,进了京城,这一路上的提携之恩是少不了的。如今,不出意外,在殿试中,三人不发挥失常的话,也会得到一个好的名次,最后在授官时,估计相差不大。 来到院内时,章源发现两兄弟竟然一个在院内读书,一个在仔细练剑。好像时光也都陶醉于二人的悠闲之中,是那么岁月静好。 看到二人都不慌不忙的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丝毫不为今天的省试榜单担心。难道是他们忘了今天是放榜日,还是两人记错了放榜日。忍着心中的疑问,章源大声打着招呼,“二位兄台可真是悠闲呀。可知道现在外面可是十分热闹的呀,这人人都去贡院看榜单呢。你二人也不慌,难道是已经得知结果了?才稳坐钓鱼台呢。” “哦,源兄来了,看你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此科定然是榜上有名了。”李中明收身回剑说道。朱旭也收起书卷,起身迎了过来,说道:“是呀,源兄,看你如此高兴,此科的名次也应不低吧。” “哈哈,我就说,这微末小事定然瞒不过贵兄台二人,是呀,不负兄台们的所期,省试第二十六名。略有小成,略有小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章源谦虚道。 “哦,哦,这真的是恭喜源兄了呀,不仅名挂金榜,而且名次还如此靠前。这以后定然是前途不可限量呀。”李中明祝贺道。 “是呀,是呀,源兄,恭喜你了,愿你前途似锦,早着紫朱。”朱旭也跟着祝贺道。 “好了好了,贵兄弟就不要再取笑我了。我也祝贵兄弟榜上悬名,以后能够鹏程万里。”章源也祝贺着,李朱二人。 “源兄,我二人还没有去看过榜呢,此时祝贺却是有些早了。”李中明继续谦虚道。朱旭也点头同意着。 “唉,二位,无需去看了,我家随从在看榜时,已经留意过诸科的榜录了。贵兄弟均在榜上,中明名列九经科第三,旭兄名列九经第七。你二人不愧是一时俊杰,如今双双入榜,这弥陀院内真是双喜临门呀。我想日后定然要成就一番佳话。”章源直接透漏道。 “真的吗?”,听到自己入榜,李中明平和的心态再也难以保持,不由询问道。 “章郎君,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呀,我们师兄弟两人真的中了?”,朱旭也追问道。 看到刚刚还平静悠闲,自得其乐的两人,听到中榜的消息,再难以保持刚才沉静的模样,在不由感叹科举魅力之大的同时,也再次向二人保证着消息的真实可靠。 得到章源真实的保证,朱李二人直接相拥而泣,虽然并没有嚎啕大哭,可是也好好落了一番眼泪。 章源能够明白二人为何落泪。此时落泪,即是为上榜高兴,也是为过去十几年读书的辛劳得到回报而欣慰。当然二人在这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中还算幸运的,只是一试,便通过了省试,想这京中应试的士子中屡试不中,都比比皆是。而二人却能够一举上榜,即便是有个人的辛勤努力,可是也不得不说,二人考运极佳,深得上天护佑。 李朱二人花了好一阵时间,才恢复了情绪。章源也适时提出了庆祝的建议,在这个难得的好日子下,朱李二人欣然同意。说着,三人便意气风发向着章府回去。 回到章府,此时酒已斟满,菜也上桌,不仅有鱼有肉,更是有鸡有鸭,瓜果时蔬,丰盛的饭菜摆满了桌子。 接下来,各自入席,三人端起酒杯,也不多言,直接一饮而尽,喝完,直接相视哈哈大笑。将喜悦之情溶于酒中,三人间的情谊也在此时更加深厚了。于是,胸中的豪迈之情更是竞相迸发,谈论着各自的理想和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