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 1.不信天命(1) <h3 id="htmltimu">不信天命(1)</h3> 随着雕花木门洞开,一阵风入了屋。 盘腿坐在榻上的沈婥,原本微闭的眼睛蓦然睁开,眸光绽放惊喜,然而下一刻却又黯淡下去,门在风的作用下吱呀摇晃着,门口却并无任何人的身影。一些落叶和灰尘被卷了进来,她闻到泥土的气息,这是要下雨了吧? 她失望地叹了声,对着外面说:“他是不会来了,关了门吧。” 好半晌无人应,她疑惑唤了声,“菀青?” 从榻上下来,披了件衣裳往侧屋寻去,却见一个纤细的人影正躲在暗处耸着肩膀压抑地哭泣,正是半晌不应声的菀青。菀青虽然是沈婥的随侍丫头,可是二人的感情便如亲姐妹般,一起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这时她连忙扳过她的身子,慌乱地拿帕子替她试脸上的泪水,“菀青,你怎么哭了?我知道,这些日子太辛苦你了,可是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菀青是个眉目纤细,眼睛里透着机灵的女孩子,这时红肿着的眼泡使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小姐,您别再等他了,您是古往今来最特别的女子,您可是杨筠松的亲传弟子啊,您即能窥破天机,指引辅佐皇上一路登基,何以就不能看破此刻的现实呢?皇上他,已经不是以前对您言听计从的皇上,他会杀了你的。以小姐之能,此时逃跑还来得及啊,小姐,我们走吧!” “不,师傅说过,我要辅佐的人,就是我的男人,这一生我与他缘分深重,不死不休,无法分开。他爱我,他不会骗我。” 菀青绝望地看了她一眼,疾步走到内室去,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沈婥久已经没再用过的千年龟壳和六枚铜钱,她把它们狠狠地塞在她的手中,“奴婢不相信,您算不出接下来的命运!请您为自己卜一卦吧!” 这曾是沈婥始终不离身的东西,似乎没有了它们,她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是此刻她却像接到烫手的火碳似的,将它们都扔在地上,洒落的铜钱发出叮当响声,沈婥怒目看向菀青,“你不要逼我,若你觉得危险,你便想法先走吧,反正,我一定会等他来给我一个交待的。” “小姐——”菀青咬着唇,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蹲下身将龟壳和铜钱捡起来,此时外面炸雷击得屋顶都在抖动,一阵紧似一阵的大风使窗棂啪啪做响。 沈婥的头发被吹得飞扬,然而目光却是平静如水,透着坚定。 菀青再次将龟壳和铜钱交给她,“您即是放弃了自己的命运便也罢了,那么您便替您最担忧的人卜一卦吧。想当初,您可是再三叮嘱,要皇上好好的照顾于他,给他一个大好前程,可是自从皇上登基,您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他了,您不担心他吗?” “尹白玉……”沈婥的心蓦然一紧,愣了半晌,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龟壳和铜钱。 天空变得更加黑沉,一道闪电,照亮主仆二人的容颜。 神情都是古怪的凝重。 半年来,沈婥第一次再次执起龟壳,再次摇卦。不为自己,只为尹白玉。 过了片刻,当铜钱落地之时,沈婥忽然面色惨变,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喉头微甜,鲜血喷涌而出…… 见此状,菀青嘶哑着声音道:“看来奴婢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尹公子早在皇上登基那日已经被秘密处死!小姐你好傻啊,你和尹公子知道皇上那么多的秘密,他又怎么可能留你们在世上,小姐,我们想办法逃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等死了!” 菀青的话才说到这里,便听得一个清越冷酷的声音道:“是,尹白玉早已经死了。” 2.不信天命(2) <h3 id="htmltimu">不信天命(2)</h3> 随着说话声,一个身着龙纹袍,身材修长的男子带着满身的冷意走了进来,只见他螓首膏发,自然峨眉,一双凤目斜飞,端的是俊逸无比,正是沈婥日夜期盼的那张容颜,只是他唇角那残忍的冷笑令她微微窒息,本该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的她,此时只是怔忡而茫然又错愕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有明白他刚才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他蓦然掐住了菀青纤细的脖颈,“你这丫头,倒是多事,敢撺掇主子逃跑,该死!” 随着嚓嚓两声轻响,沈婥尚来不及阻止,就见菀青的双手软软地垂了下去,一双不甘的美眸睁得大大的看向她,死不瞑目。 男子微微一用力,将她的尸体扔到门外去,又将门仔细地关好,把风和雨都关在门外,再转过身来时,面容之上竟然带着些许的微笑,暖暖的就好像夜空里最美丽耀眼的星星,然而沈婥手中只握着龟壳,握得太紧,指甲已经掐断在龟壳之中,刺痛的感觉那么清晰,然她却恍然未觉。 “婥儿,你害怕了吗?”男子走过来,轻轻地扳起她的下巴,她眸中浸着泪,却始终没有让那泪落下来,澄清的眸光只盯在他的眸底深处。 男子竟显出两分怜惜,拉着她的手坐在椅子上,“我知道你在等我,你在奇怪,为何我登基后,要立姬烨妤为后,却将你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你想我给你一个答案,我并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所以我今天来了,我来就是要给你一个答案。” “这事儿,要从哪里说起呢?”男子很舒适地坐在沈婥对面的椅子上,微蹙眉头,似乎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沈婥却知道事情从哪里起始。 大约四年前,邾国都城安阳城内,忽然像瘟疫般散播开一个消息,消息的内容是说,当朝国君曹项命不久亦。这个消息直接导致了曹项的儿子们的夺嫡之争,其中以曹煜、曹炟、曹煣之间的争夺最为激烈,三位皇子党派势力也最为强悍。 山外高士杨筠松,名益,字亦玄,乃是上知天文地理,八卦星宿,下懂机关数术,人面风水的奇人,并且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甚至有人说他就是百姓心中的皇,用好了便可立国安邦,用不好则必然癫覆江山社稷。 当朝国君曹项却是个聪明人,眼见着三子夺谪将酿成大祸,曹项拖着病体三顾茅芦,请他出山阻上这场即将展开的夺谪浩劫。杨筠松被曹项爱民之心感动,终于决定助曹项一臂之力。让自己身边最得意的徒儿沈婥跟随曹项来到安阳城,之后又通过刻意或者是无意的安排,使沈婥卷入了这场夺嫡之争,以弱质纤纤之身,发挥定海神针之效,以左右局势。 过程艰难而危险重重,但最后还是如曹项所愿,这场夺嫡最后以很意外的方式圆满结束,除了伤了几个皇子的感情,并未酿成劳民伤财的大祸。 曹项于半年前,欣慰而逝,皇四子曹煜登基。 沈婥之所以能够如此精准地选定人选,并助其登上皇位,是因为下山前,其师杨筠松将她叫到暗室,刻意叮嘱了一些事。 3.不信天命(3) <h3 id="htmltimu">不信天命(3)</h3> 他告诉她,真龙天子其身都有特殊的标志,就如曹项脚踏七星,而这一代的真龙天子其标志是在左手心里,有一颗艳红的朱砂痣,这手握朱砂痣之人,与你有三世情缘,是爱你的人,你二人将痴缠一生,不离不弃,不死不休,你帮他便是帮你自己,便是帮黎民百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是什么。 师傅最后还叮嘱道,“记住,一定不能犯错,你要知你的选择,决定着将来百姓的福祉,一定要找到真正的真龙天子!” 师傅的话她牢牢记在心里,因为师傅的每句话,都似乎决定了她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真龙天子、爱人和她自己的身世。 她是师傅捡来的,以前总是想,左右不过是爹娘贫困,养不起,所以丢在了路上被好心的师傅收养而已,可听师傅这么说后,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的身世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可惜,直到如今,她也并没有接触到关于她身世的任何东西。 而眼前,她倾心帮助他三年,利用自己的智慧及从师傅那里学来的人面风水等知识,于波澜诡秘的重重较量中,指引他以弱势胜强,最终脱颖而出成为真龙天子的男子,看起来一定是会杀了她。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他那么沉默地立在人群中,她一眼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他。 当她大胆扳开他手掌的时候,看到左手心里的艳红朱砂痣,她的心怦怦怦狂跳的情景。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吻她时,说她是他这生,最爱的女子。 言犹在耳,一切却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 此时,男子将眼前的两个茶杯斟满冷茶,把其中一杯递到沈婥的面前,眸中略带嘲讽,“其实我根本不信天命,人的命运是自己掌握的,你知道每次看到你拿着你的龟壳煞有介事的卜卦时,我是什么感觉呢?其实你不过是个可爱的小神婆而已,你在这场局中,并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我现在得到的一切,也都是我应该得到的,凭我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他能将这话说的这么大言不惭,沈婥忽然想笑,好几次,他有危险都是她卜出来的,是她想方设法的救了他。现在他一句话,抹煞了所有。 男子见她神情,便也知道她的想法了,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向她摊开自己的左掌,掌心那颗朱砂痣那么耀眼的在那里,像嵌在白玉上的红宝石,莹润可爱。 师傅说过,这颗朱砂痣是真龙天子才会有的,也代表了他与她之间的三世情缘。 一时间,她很茫然,既然如此,为何她与他之间,会走到如此的地步? 男子此时但笑不语,沾了些茶水,轻轻地抹到那颗朱砂痣上,反复揉搓,不过片刻功夫,那颗痣居然从手心里消失了。 他用胜利的目光看着沈婥,语气里透着冷冷的嘲讽,“真龙天子手中有朱砂痣,并与你有三世情缘……你师傅那个老神经,什么山外高士,我看就是个骗子罢了,他对你说的这些话,早在他刚刚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这几年,我做了这颗假痣,将你留在身边,无非不想你给我捣乱,去找什么真正的真龙天子罢了,你看,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命运,根本不是由天定,而是有我定,你说可笑不可笑?” 4.不信天命(4) <h3 id="htmltimu">不信天命(4)</h3> 沈婥手中的龟壳落在地上,手指的鲜血滴滴洒落,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她倾心爱了三年,助了三年的男子,却原来并不是她要找的那个男子吗? 天呐,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那样可怕而阴沉,陌生的好像双方从来不曾相识。她奉师命下山助真龙天子,刹那间变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既然他不是真的真龙天子,既然她还没有找到真的真龙天子,那么她将继续找下去,那么她如果活着便成为他的麻烦,他的敌人,如此这般,他自是不可能放她离去。 可惜尹白玉和菀青,就因为她的糊涂而殒命。 可是,就算她错了,一切都是她的误会,那么她和他之间的爱情呢?这也都是她的误会吗?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问出来。 倒是男子,真的是很了解她,她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时候笑笑地说:“我从开始即知你终究会是我的敌人,我怎会爱上你?姬烨妤是陈留王遗孤,陈留王于我有恩,烨妤有这样显赫的身世,兼又漂亮,温柔,哪是你这样的山间野女可比的,我自是会封她为后。 这本来你自已也能想清楚的,毕竟你自己最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外界传闻高士之徒沈婥助我良多,将你推上神坛,可你我现在都明白了,你不过是我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毕竟大家都知道,你选择的男子,便是真龙天子。 这也是你能多活半年的原因。宫门重重,深宫寂寥,你在此半年多,大家都已经将你忘的差不多了,现在,也是该你走的时候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甚至每句话都很合理,连沈婥都觉得,自己如果此时不死,就是不识时务。 可是沈婥不想死,她无法忍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欺骗和嘲弄,更不甘心没有完成师傅交待的任务。 袖子里悄然滑出一串铃当,这串铃当是当初她随着曹项下山时,师傅交给她的,是叫做引魂铃。以师傅的话说,毕竟天意难测,难保中间不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这串铃或可救她一命。 她暗暗地捏了决,身子离开椅子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即是如此,这深宫之中已无可念之事,我走了。” 她语气平静,心却已经碎成齑粉。 他骗了她的感情她的一切,还杀了尹白玉和莞青。 她说走就走,头也不回,打开门,只觉得一阵强烈的风吹向她,夹杂着冰冷的雨丝,眼眸痛得睁不开来,接着后心狠狠一痛,听得男子的声音淡淡地道:“我会让你走的痛快的,看在你那么傻的爱过我的份上。” 他果然让她痛快,一把匕首直没入她的后心,她没有回头,她便是死,也不要死在这个可怕的魔鬼身边。 所以她忍着剧痛,咬碎银牙,仍就不顾一切往黑沉冰冷的雨幕中冲去…… …… ———————— 朋友们,新文开张,请多多关照,求收藏。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篇文,祝大家阅读愉快。 5.还你一个锦绣前程 <h3 id="htmltimu">还你一个锦绣前程</h3> 邾国。敬恒一年,仲夏。安平郡。 正午的阳光将大地炙烤出铜锈般的味道,街道三三两两的行人,无精打采地走着,路旁的小贩摇着巴蕉扇木然地瞪着经过的路人,并不起身呦喝。一个醉汉拿着半坛子酒,摇摇晃晃地从酒肆里走出来,还不停地继续往喉咙里灌酒,不小心撞倒了道旁卖梨的小摊子,惹得摊主破口大骂,拿梨向他攻击。 醉汉接了梨,嘻嘻向摊主一笑,“谢了!”便又啃着梨,喝着酒,继续往前而去。 拐进不远处的小胡同,醉汉终于倒在一堆秽物前,还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长吸了口气向天叹道:“我柳益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天道不公啊,呵呵,天道,何为天道?天道不公啊……” 他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发泄自己的愤怒和怨懑,没注意到秽物堆里有个活物儿,因此当这活物儿抬起发丝蓬乱的头颅,并向他伸出手,想要夺过他手里的梨的时候,真个是把他吓了一跳。 他蓦然跳起来,定睛往那活物儿看着,只见是一个分不出男女的叫花子,不知道在秽物堆里躺了几天了,看起来有些奄奄一息,唯那双眸子却是清亮,此时执拗地看着他手里剩余的半只梨,咽着口水。 柳秀才颇为同情这个叫花子,但是想到自己的命运,比这叫花子也好不了多少,他坐了下来,将梨递到叫花子的手里,“你吃吧,不过半个梨也顶不了什么事儿,你要想办法继续去找吃的才是,你只是个叫花子,只要爬出这堆秽物,向人们伸伸手,这安平郡总归不能饿死了你。” 小叫花几下将那梨吃完了,舔舔唇,似乎有了些力气,便也坐了起来。 柳秀才又接着说:“不像我,堂堂柳秀才,因着这秀才的身份,是绝不能食嗟来之食的,如今却只剩余了手中这半坛酒,今日也是我柳益最后的时光了,能够施舍你半个梨,却也是缘分。” “半个梨算什么,我还你一个锦绣前程。” 沉默了半晌的叫花子忽然说话了,清声清越,透着娇脆,让柳秀才确定她是个女娃子。 “呵呵,你个小叫花,口气不小啊!实话告诉你,我今年已经三十有二,参加过四次科考,每次都落榜。这就算了,我还是个酒鬼兼赌鬼,就在今天上午,我赌输掉了我唯一的地和房子,眼见着科考又近,我连路费都没有,不能参加科考,又什么都没有了,你是不会懂得我的绝望,前程?我柳秀才到了今日,才知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谈什么前程。” 小叫花观察着柳益的脸,只见山根挺直,地阁方圆,明明是大贵之相,美中不足者便是额头窄小,眉散纷乱,显示他根基薄弱,中年之前穷困并且耽于玩乐享受。 但是他的好运道的确到了。 小叫花暗中掐指默算,微微一笑说:“今夜子时,你往南走。若遇不平事,还请如助我一样助于他,想来你的困境也会因此而解。” 小叫花说完,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柳秀才,他日飞黄腾达,且莫忘了今日你我之谊。再见。” 柳秀才酒劲儿本就没过,当然也不信小叫花的话,只是呵呵一笑,向小叫花挥了挥手。 ———————————— ps推荐慕容梓婧完结文《庶女策,毒后归来》http://novel.ml 等不及更新的亲们可以先看这部完结文。同时《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求收藏啊求收藏!么么哒爱你们! 6.皇妃薨 <h3 id="htmltimu">皇妃薨</h3> 小叫花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发黑,头有些晕。 她不知道自己在垃圾堆里躺了几天,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全身酸痛,口干难忍,才会想要抢过柳秀才的梨。 如今梨吃完了,身体还是很虚弱,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低首间,发现自己腕间的一串铃当。 果然这是串救命的铃当,她沈婥毕竟还是从皇宫里逃了出来,从恶魔的手中逃了出来,既然活着,当要继续好好的活下去,不能随了那恶魔的愿。只是,她冲入雨中后,如何跑出皇宫的,却没有任何印象了,似乎从她跑出的那一刻,到她醒来,中间都是空白的。 正在这时,一队身着青袍的衙差敲着铜锣走过来,当前一人懒洋洋地喊着,“敬和皇妃因病薨了!举国致哀!即刻起清洁街道,每户挂白幡,以送敬和皇妃上路!” 现在一幅小叫花模样的沈婥,倒是有些奇怪,在宫里的时候,没听说过什么敬和皇妃啊,再说一个皇妃而已,逝世后用得着举国致哀吗?她略微好奇,便跟在这队人的后面,见他们到了郡中心的布告台上,将卜告贴在上面,小叫花挤进看热闹的人群,目光往卜告上扫去,一眼看到皇妃的名字,不由愣住了。 原来皇妃的名字正是——沈婥。 她再低首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引魂铃,她确定自己从皇宫里逃了出来,虽然此时身体很不舒服,但还是好好的活着,并没有死去。真不知道,曹煜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时候,听得有人说,“这个皇妃沈婥,便是当初助皇上夺天下的奇女子吗?怪不得这半年来都听不到她的消息,想必是病得久了,真是可惜啊可惜,以她立下的大功,此时应该享尽荣华富贵才对。” 又有人说:“她助曹煜登上帝位,可见也并不是什么识大体的好姑娘,曹煜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安平郡的人可都清楚得紧,他是恶鬼,沈婥即助他,便是女恶鬼,早死便是她的报应!” “到底人已经死了,人死为大,前生后世债也都清了,大家便不要再这样说她了吧。” 这声音娇娇弱弱,却有着莫大的魔力似的,众人立时都住了口,齐齐将目光落在说话女子的身上。 小叫花也看向这女子,只见她肤如凝脂,眼若丹杏,一身绿色小袄,手腕间华光闪闪,却是戴着颇为名贵的祖母绿,全身上下的打扮让人一瞧便知是大家闺秀。 有人道:“姬小姐,您也来了。” 女子嗯了声,温温柔柔向众人一笑,“即是大丧,还是别在这儿围着了,皇命已下,大家都要遵守,且莫要落个大不敬的罪名。” “是是是。”众人皆点头,竟自散去。 小叫花也准备走,却见女子的目光蓦然落在她的身上。 微微一怔之下,笑道:“果然你是命硬,没有死去。你即是没死,为何却不回家去呢?你娘亲已经在姬府闹了好几次,如今要将半条命都闹掉了,你却还有心情在这里看热闹?” 7.你是一棵小草 <h3 id="htmltimu">你是一棵小草</h3> 小叫花微微顿住脚步,茫然看着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颇为厌恶地用绣帕捂住了口鼻,“你为何把自己弄成这样,跟个叫花子似的,这么臭……唉,你真是把姬家人的脸都丢光了!”女子越说越不屑,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替死去的皇妃沈婥说话时的和善,眸子里戾气乍现。 “你和我拉开些距离,我受不了你身上的味儿!还有,快点随我回去吧!” 小叫花此时正不知应该要到哪里去,这姬小姐虽然语气凶恶,但好像自己与她颇有渊缘,小叫花于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来到了姬府。 …… 姬府门前两座石狮,绛红大门,气势颇足,与附近的民宅形成强烈的反差,门楣之上大大的书了“姬府”二字。 见到姬小姐回来,守门的小厮赶紧将门打开。 看到姬小姐身后的小叫花,不由嫌弃地道:“五小姐,您可把七小姐找回来了!唉呀,宝禄少爷有救了!” “嗯。”姬小姐淡淡地应了声。 之后,小叫花被带到了姬家大厅里。 半柱香后,小叫花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小叫花,更不是已故的皇妃沈婥,而是姬家外室所生的小姐,排第七,因为姬家大夫人一直不承认外室的身份,所以她并不姓姬,而是随母姓安,单名一个歌字。 带她回来的五小姐叫姬静姝。 姬静姝一见到姬家大夫人宓氏,马上就说:“大娘,我把老七带回来了,她就是自己跑出去玩儿,根本不关宝禄的事情,即使宝禄当时打了她,也没有下狠手,您看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儿?还请大娘网开一面,放了宝禄吧。”说着她就跪了下去,向大夫人嗑了个头。 宓氏大约有四十岁左右,气质端庄,看起来颇为和蔼,穿着打扮华丽尊贵,此时看了几眼安歌,道:“你这孩子,怎地如此任性?你便是去哪里,也要提前告诉你娘亲一声,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风波。” 安歌此时还在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中,根本无暇理会大夫人到底在说什么。 宓氏叹了口气,“虽说你并不能真正算得上是姬家的女儿,可到底也是在姬府照拂下生活的,你这一出走,倒连累得宝禄受罚,罢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便与你的母亲一起回你们自己的地方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她说完便起身要进里屋的样子,姬静姝忙说:“那宝禄……” “放他出来吧,就说是大娘误会了他,给他送些上好的伤药,还有,好好整治一桌菜,给他补补身体。” “静姝替宝禄谢谢大娘。” 须臾,房间里就只剩余了姬静姝和安歌,二人目光相对,姬静姝的目光冷冷冰冰的。 安歌的眼里则是茫然,姬静姝皱了皱眉头,她最不喜欢安歌那貌似天真无辜的脸,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她终是忍不住冷笑了声,“你不要怪宝禄,你也没资格怪他,他是姬家最尊贵的小少爷,而你不过是长在门外的一棵小草。他是打了你,可他没有打死你,已经是你的幸运。” 8.改变自己的命运 <h3 id="htmltimu">改变自己的命运</h3> 她居高临下的语气让安歌很不舒服,眸子里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你带我回来只是为了救宝禄吧?” “是又怎么样。”姬静姝的眸子里满是不屑,却也有一点点的诧异,从前的安歌,在她面前可是多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只有默默听她教训的份儿。 安歌的表现令姬静姝极为不满,又接着说:“不识好歹!你跟宝禄作对有什么好处?你若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只等着看你再吃些亏罢了。” “我娘在哪里?”安歌问。 “小红,带她去见她娘。” 一个奴婢应了声,走到安歌的面前,“七小姐,走吧。” 安歌在一间小小的柴房见到了安氏,她身体虚弱,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爬在柴堆之侧,头发蓬乱,嘴唇干裂出血,见到安歌进来,她的眸子蓦然亮了,挣扎着起身,伸出双臂将安歌猛地抱在怀里,“歌儿,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抱着安歌的身体微微发抖。 “娘,我们回家吧。” “回家?大夫人那里……” “是她让我们回去的。” “噢,好,好……” 安歌扶着安氏缓缓地由后门走出姬宅,一路上,她数次扭头打量自己掺扶着的这位中年女子,她几乎是遍体凌伤,可因为女儿的存活,她精神头儿似乎很好,不断地问安歌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好几天都不回家?还有,又怎么弄成如此狼狈的模样,有没有受伤…… 这让安歌的情绪很复杂,她从小跟着师傅长大,从未体会过父母之爱,亦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只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多说话糊弄了过去。二人来到一个幽深的胡同底,面前斑驳的窄门透着些森凉,门没锁,安氏直接推开了门,进ru小院,只见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确也没有锁门的必要。 安氏受了伤,又饿了好几天,安歌便让她去休息,自己去厨房里找吃的,好在还有之前剩余的一点菜干和米,煮了菜干粥,端到安氏的面前。 安氏端着粥碗,眼圈又红了,“歌儿,都是娘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安歌微微笑着安慰她,“娘,别想那么多了,以后我会自己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安氏吃惊地看着她,在她的印象中,安歌向来沉默,不擅表达,而且骨子里亦是有些怨恨她这个当娘亲的,怪安氏为何要做姬府的外室,若当初好好找个男人嫁了,又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的地步呢? 安歌自是不知道这些情况,又问,“娘,有镜子吗?” 安氏啊了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低低地答了声,没。 母女二人生活落魄,安氏的身体差,这两年几乎就是靠安歌帮别人洗衣服和挑菜捡柴过日子,整日里蓬头垢面的,哪里用得着镜子。在一年多以前,安氏把家里唯一的铜镜送到当铺当了几纹钱,买了一顿包子吃掉了。 安歌听了也没说什么,母女二人用过饭之后,安歌就端了盆水在房里,鼓了好一会儿的勇气,才低首往盆里看去。 9.财神爷驾到(求收藏) <h3 id="htmltimu">财神爷驾到(求收藏!)</h3> 水纹有些微的波动,使她的影象略微失真,即便如此,她还是看到了一张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脸,这是张布满污迹的瓜子脸儿,唇是弯月形,唇角微微上翘,永远似笑非笑的样子,双眸清澈如冰泉,若是洗下脸,相貌还是不错的。 安歌其实已经猜到,自己当然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但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心里依旧翻江捣海,有疑惑不解,有震惊错愕,从来未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的事件发生,她的魂,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体里。 又想起今日在姬府,由众人的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很明显,那个叫宝禄的打了安歌,并且差点将她打死,不,安歌已经被打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顶着安歌的脸的沈婥。 可怜的安歌,不知道她的魂魄现在又在哪里?转而又想,或者天可怜见,如此只是为了让安歌解脱,让沈婥继续活下来,否则曹煜是绝不可能放过她的,而真正的安歌必然继续受折磨。 “那么,以后,你就是安歌了。”她望着水中的影子,喃喃自语。 这一晚,母女二人无话,安歌独自洗漱完毕就睡了。 躺在冷硬的炕上,才觉得身体各处都很疼痛,特别是后背,每动一下都扯着她的心脏,痛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休息了整夜,第二日清晨,却感觉好多了,虽然身体还是疼,却没疼的让人不能忍受。 刚刚走到屋外,就见安氏已经提着菜篮子回来了,她今日也打扮的干净利落,虽然穿着最仆素的衣裳,却隐隐有几分贵气。 她笑着说:“今日有善人做善事,在发米,机会难得,我要赶紧再去领一次米。” 安歌顺嘴问了句,“谁这么好心?” “是外地来的一个大善人,说安平郡出了英雄,便是为了这位英雄,也要在安平郡做回善事,给英雄积阴德呢。”安氏说到这里顿了下,又道:“歌儿,你便不要去领米了,这种没面子的事让娘去做好了。” 安歌听闻,反而也去厨房找了个布袋拿在手中,“家里已经没米了,多领一份总是好的,再说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说着,便与安氏又返身出了门,往施米处而去。 施米处设在郡中心的聚事处,施米者是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浓眉怒目,身材高大,施米施的一板一眼,一勺下去不多不少,正好每个人一斤。安歌在曹煜身边几年,见得奇人异事也多,此时马上就确定这个青年是个武功高手。 青年的身边站着的,竟是昨天施舍给安歌半个梨的醉汉柳益,这时候他神清气爽,红光满面,面对前来领米的百姓对他的致谢,他一个劲儿地说,“不客气,千万别客气,都是托大家的福,才有柳益的今天。” ……安歌见状,眼睛微眯,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果然旁边有人说:“这柳益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让他误打误撞救了财神爷,今日财神爷派人施米给他积福,如此财大气粗,可以预见柳益这穷秀才以后定要飞黄腾达的。” “可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财神爷我昨儿还见了,那个气度,那个俊逸,那个尊贵……柳秀才若聪明,便干脆抱紧这人的大腿,自是下半辈子不愁吃喝了。” 10.夜半刀剑声 <h3 id="htmltimu">夜半刀剑声</h3> “你们说,我咋没这运气呢!”有人愤愤不平地低嚷着。 “你就是有这运气,你能奋不顾身一个人去斗三四个劫匪吗?你敢吗?要我说还是柳秀才勇敢,要换个人早吓得屁滚尿流,怎么还会想到去救人!” 大概这人的话说到点子上了,勇斗匪徒这种事,人人都能想,但不是人人都能做,柳益得到现在的奖赏,乃是他该得。 再说,受益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嚼舌头根儿的人? 终于轮到安氏母女领米,安氏装了米后就赶紧向柳益掬躬,“谢谢柳秀才,我们都是沾了柳秀才的光啊。” 安歌跟着娘亲一起掬了一躬,却只是稍微地弯了下身子。 柳益并没有认出安歌来,他可没想到昨儿那个小叫花子变成了眼前虽然穿着仆素但却白白净净的女孩儿,这时很和气地向母女二人也弯腰掬回来,“都是街坊邻居,应该的,应该的啊。” 安歌并没有点破,和安氏一起退出了领米的人群。 柳益看着安歌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儿的小叫花子来,他记得小叫花的背影倒与眼前的女孩儿有些相似,不觉得怔忡了下。今晨,他已经让人到处去找那个小叫花,小叫花却消失了似的,现下他在这里施米,也并不见小叫花来领米,他本来还打算,与小叫花同富贵呢。 因为他现在的一切,的确是小叫花赐与的啊。 原来昨日与小叫花说完话后,小叫花走了,他就躺在污秽堆里睡着了,直到晚上风凉,他受了冷激灵灵的醒来,眼见苍穹漆黑,更深露重,又不免悲叹自己的身世,竟自黯然了一阵,站起身想要回家,忽然想起自己的房子已经在白日输给了别人,如今已然没有栖身之处。 茫然之时,小叫花的话忽隐隐地响在耳边,似乎在冥冥中指点他方向,反正也没有地方可去,便按照小叫花的话走一遭又如何? 深夜里的安平郡,除了遥遥传来的梆子声,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他在暗色中走了片刻,正自嘲,怎会相信一个小叫花的话?就听得不远处隐隐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他立刻警觉起来,猫腰缓步往前探看,只见夜色中几个黑衣蒙面人,正将一个少年围在其中,各出致命的绝招,想要杀死少年。 少年大约十八、九岁模样,一身白色锦袍,此时腰腹之处已经受伤挂彩,没有武器,全凭一双手对抗着三个黑衣人的刀剑,此时已经落在下风,眼见再撑得片刻,肯定要死在这三个黑衣人的手中。 柳益虽嗜酒如命,又是个赌徒,但到底也是自小读了圣贤书的,知道君子不为盗,贤人不为窃之语,虽然看不清白袍少年的面容,但觉得他眸正神清,那三个蒙面人却出手狠辣,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目了然。 柳益脑海里又出现小叫花说的话,“若遇不平事,还请如助我一样助于他,想来你的困境也会因此而解。” 他拍拍脑袋,自己不过一介书生,如何是三个杀手的对手? 11.惊险逃脱(求收藏) <h3 id="htmltimu">惊险逃脱(求收藏!)</h3> 转而却又想,今日不死在三个杀手的手中,反正最终还是要流落街头,毫无尊严的死,不管怎么样都是难逃一死,既然如此,不如用这有用之身去救了这少年,也是一桩善事,就当给自己积阴德了,希望到了阴间后不再会受穷苦折磨。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挽起了袖子,从巷道一角拿了根细长的竹杆,鼓足了劲儿,声若狮吼,往三个黑衣人冲去。 黑衣人本来已经要胜利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斤。 再加上柳益长竹杆儿乱挥乱晃,不怕死地大吼大叫什么,“尔等宵小小贼!还不受死!”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倒真的把三个黑衣人逼退半步,在他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柳益扯起少年的手便往前跑。 少年眸若寒星,甩开了柳益。 柳益若无所觉,喊道:“快逃啊,想死吗?!” 少年冷道:“无路可逃。” 却反过来抓起柳益,二人一头栽到旁边的郡河里,三个黑衣人急急跑到河边,只见水流甚急,已经不见二人踪影,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往下游追去。 要不说,这少年头脑清晰,判断精准。 三个黑衣人都是武林高手,若按照柳益的逃跑路线,他们的确是跑不掉的,柳益横冲直撞过来,无非是给了少年一个喘息的机会,使他可以从三个杀手的圈子里脱身出来,跳入河中逃走。 当然,这些都是被河水呛得半死的柳益被少年拉出河后,才想明白的,此时天色微明,借着青光见这少年眉飞入鬓,一身风华气度非常人所有,虽然受伤了,动作之间仍是优雅尊贵,不由地对少年起了无限的崇敬之心。 少年倒没有过多关注柳益,只自顾自在墙角做了个月形记号。 不出半个时辰,就有几个气宇宣昂的青年找来,对着他齐齐跪下,说是护驾不利,自请责罚。 少年没有多说什么,只向他们吩咐,“这位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安排下去,以这位先生的名誉向安平郡施米一日。” 之后,少年随便裹了下伤,独自离开了,剩余的事情都有其属下与柳益完成。 因为少年的属下都是办事利落,又严肃不多话的人,所以柳益此时并不知道少年的身份,也不敢多问,只暗自忖着,等施米结束,还是要好好地跟着这几个青年后面,自己有一身才学,苦于无用武之地,这少年一看就知非同寻常,自己若是做了他的门客,还怕将来不发达? 他正自打着好算盘,安歌已经随其母返回了胡同底的小破屋。 一进屋,便见几个高大的家丁打扮的男子凶恶地看着他们,在那张缺了条腿的桌子旁,坐了个华衣少年,圆脸短鼻子,一颗大头像是直接镶嵌在肩膀上,眼珠子四面不靠边儿,像颗黑豆子戳在眼白里,手中拿着条马鞭,足登鹿靴,靴尖上的红宝石闪着微光。 他见到安歌,就微微地怔了下,之后眉头一拧,显得非常生气。 安氏见状,连忙强笑着说:“宝禄少爷,您怎么来了?” ———————————— ps~亲爱的们,如果觉得此文还可以,请点击一下“加入书架”,将此书收藏入您的书架中,以及时看到最新的更新。请亲爱的们多多支持,多多关照,谢谢!:) 12.最后的冲突 <h3 id="htmltimu">最后的冲突</h3> 原来这位就是姬家最尊贵的小少爷姬宝禄,安氏捏捏安歌的手,示意她凡事忍耐一下,就忙着去给姬宝禄倒茶水。 姬宝禄手中执着马鞭,缓步走到安歌的面前,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眸子里满是茫然。 那日的事情,他可是记得很清楚。 他本来是上街找个漂亮的鸟笼的,带着三两家丁在街道上闲逛,就见安歌正挑着担柴往胡同里走,大概已经先看到了他,就头一低加快了脚步,企图躲开他。他最喜欢这样的安歌,像见了大猫的耗子,他觉得很好玩,于是唤了声,“安歌别跑!” 带着家丁追上了安歌,两个快步向前拦在前面,姬宝禄和另外一个则堵住后路,安歌见无路可逃,只好将柴从肩上卸下,“宝禄少爷,何事拦安歌?” “我问你,你这柴是不是送到别人家的?”姬宝禄问。 安歌怔了下,答道:“不是,自己家用的。” “自己家用?”姬宝禄往四周看了下,“这条路,可不能够通到你家里。你不必骗我了,你肯定是送到别人家去的。你可真是不给咱们姬家长脸啊,你捡柴卖钱,让别人怎么想?以为我们姬家缺这几个柴钱似的。” 安歌已经被教训惯了,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 姬宝禄道:“来人呀,把这柴给我一把火烧了!” 安歌听闻,连忙将柴护住,求他道:“宝禄少爷,这柴是我天不亮就上山去捡的,我娘病了,卖了这柴要给我娘子买药,我今日再没力气去爬一次山捡柴了。宝禄少爷就饶我一次吧,让我把柴送去。” “住口!你这话让别人听去了,倒以为姬家怎么着你们了!我才不信你们会饿死,无非就是装可怜,让别人以为你们母女生活的多凄惨。” 姬宝禄挥了挥手,几个家丁立刻把安歌推开,将柴扔到墙角,拿了火折子就准备点。 其实像烧掉安歌的柴,抢了她买的菜这种事,也发生过多次,每次安歌都逆来顺受,不敢做反抗。 可那天的安歌,不知怎地也犯了执拗脾气,疯了似的扑到那担柴上,向他们吼道:“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休想!” 姬宝禄咦了声,撸了撸袖子,“小贱蹄子,你反了?” 安歌嘲讽地笑道:“你该叫我姐姐!” “啊呸!”姬宝禄向她啐了口,的确,安歌比姬宝禄早出生几个月,按道理他是该叫她姐姐,可是若是有人知道他有这么样一个整天做苦工的姐姐,他的脸面还往哪放?当即扑上去,亲自抓起安歌的衣领,把她拽倒在地上,踢了一脚,说:“你脸还真大,还想要当我姬宝禄的姐!你去问问,姬家的列祖答应吗?” 说着又是几脚,安歌痛地蜷起了身子,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对姬宝禄怒目而视。 姬宝禄边打边说,“快,把柴给我烧了!我今天还偏就要把它给烧了!” 几个家丁三下两下将柴点燃了,看着那燃起的熊熊火光,安歌忽然绝望了,如果需要一直这样悲惨的活下去,不如就被打死了的好。 她忽然抱住姬宝禄的腿,狠狠地咬了下去,都说血缘亲情,她倒想尝尝这亲人的血是什么滋味儿,因此死死地咬住不放,任凭姬宝禄痛得杀猪般叫,任凭他的拳头像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她就是不放开,直到嘴里充溢着铁绣般鲜血的味道。 13.前因 <h3 id="htmltimu">前因</h3> 看着她满嘴是血的样子,狼狈又可怕,姬宝禄跟疯了似的,唤三个家丁,“打,给我往死里打!” 他自己首先冲上去,对着安歌披头盖脸的一顿打,家丁也围上来,不管不顾的乱踢乱打,直到他们打累了才停止,却发现安歌倒在地上一声不吭,唇角缓缓地流出血,面色青白,目光呆滞。 主仆几个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过了半晌,一个家丁探了探安歌的鼻息,忽然一屁股坐地上,向姬宝禄说,“少爷,她,她死了……” 姬宝禄啊了声,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安歌虽然是外室之女,可到底流的也是姬家的血,姬宝禄虽然是姬家最尊贵的小少爷,却又并不是大夫人宓氏所生,他与五小姐姬静姝都是三夫人所生,可怜三夫人在姬宝禄九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大夫人宓氏看在夫君的份上,对三夫人所遗下的两个孩子尚可,只是若抓住什么把柄,也会毫不留情地惩罚。 好在姬静姝颇为有头脑,也很懂事,常常叮嘱姬宝禄一些关键事宜,不至于犯在大夫的手中,但这次他打死了安歌,所谓杀人偿命,大夫人定要拿此事大做文章。 想到这里,姬宝禄很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那堆柴也已经烧成灰烬了,姬宝禄和几个家丁在这堆灰烬前蹲守到天黑,把安歌的尸体就扔到了灰烬中,稍稍地掩盖一下,并且商量好,回府后,无论大夫人如何问,只不承认已经将安歌杀死。 之后,不知消息如何走漏了,大夫人还是听说了此事,兼安歌没有回家,安氏闹上姬府,事情瞒不住了,大夫人一边将姬宝禄关在府内地牢里,等待姬老爷回来后处置此事,一边应付大夫人,又害怕她将事情闹到官府去,最后干脆把安氏也关在柴房内。 控制住了最关键的两个人,按照大夫人的想法,只要安歌的尸体一出现,就可以杀了姬宝禄这个小杂种,谁知道派人到处找了几天,竟然没有发现半埋在灰烬里的安歌,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夫人也不好下手,最后安歌却很意外地平安回来。 大夫人见此事也做不了什么大文章了,便也懒得管了,打发了安歌母女,放了姬宝禄加以安慰,日子如常的过下去。 只是姬宝禄这口气咽不下去啊,从地牢里出来,眼见着姐姐姬静姝为了他的事儿又瘦了一圈儿,而且在地牢里的时候,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又以为大夫人真的会让自己去给安歌偿命,他可以说受尽了折磨,现在即知她没死,当然要把这口气给找回来。 此时,他露出令人嫌恶的奸笑,“好你个安歌,越来越奸滑了,居然给少爷我装死!害我差点儿给你这贱人偿命了!” 安歌虽然不知道当时的情景,但她却知道,安歌是真的死了。 现在的安歌身体里,是她沈婥的灵魂。 姬宝禄是杀人凶手! 她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没有半丝闪躲惧怕,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再杀我一次吗?” “你——”姬宝禄咬咬牙,手中的扇子在手心里拍的啪啪响。 ———————————————— ps~标注一下几个名字的读音: 曹煜(yu第四声)————释意,华彩盛茂,光辉灿烂,明亮的样子。 曹炟(da第二声)————释意,火起,爆的意思。 曹煣(rou第二声)———释意,亦有火的意思,用火炙烤,使之弯曲。 夏炚(guang第一声)———释意,同光。 14.因为这个人,她认识 <h3 id="htmltimu">因为这个人,她认识</h3> 姬宝禄眼珠转了转,“为什么要杀你?你是破瓦罐,我是金镶玉,杀人要偿命,我的命这样的尊贵,怎么能给你这样的贱人偿命呢?不过,你这样的倒霉鬼总会遇见些倒霉的事情,比如,房子忽然着个火啥的,别说我不告诉你,现在跑,不至于烧死在里面。” 说着忽然将手中的火折子晃着了,扔在不远处的地上,地上早已经倒了火油,这时候轰地就着了火,见此情景的安氏吓得手中茶壶掉在了地上,啊地大叫了声,“宝禄少爷,您不能烧了我的房子!” 姬宝禄不屑地冷笑两声,带着家丁从安歌的身边走过,出了门,懒洋洋地喊,“着火了,救火!” 有人听到动静,立刻涌出来帮忙,打水的打水,喊救火的喊救火,一阵乱轰轰,姬宝禄洋洋得意地从这纷乱的人群中走出去,歪歪脖子,往姬府而去了。 安氏的腿都软了,走不动路。 安歌将她从院子里扶出来,房子里的各处也都洒了火油,此时火势已经很大,就算把火扑灭,这房子也是住不得了。 站在旁边,见火被扑灭,不会再影响到别人家,安歌才道:“娘,我们走吧,另外找个住处,让他们找不到我们,从此以后,我们要过自己的日子,与姬府再无刮葛了。” 安氏茫然又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可以吗?” 安歌沉稳地点点头,“可以。” 母女二人出了胡同,天色微沉,最后一缕夕阳眼见便要被黑暗吞噬,安氏想到今夜可能要流落街头,悲伤地又流起眼泪。 安歌带着安氏来到一间客栈,掌柜倒是认得安氏。 也似乎已经知道安氏家里着火的事儿,这时颇为为难,“住店可以,只是,只是你们——”掌柜将拇指和食指搓了下,暗示银两的事儿。安歌道:“今晚先住下,明日一并交了银子,我已经有办法赚钱,一定不会欠着您的住店费用的。” “安小姐,我倒是想信您,可是大家都知道……你们母女的情况……” 安氏又哭起来,她蓦然跪了下去,“求求您,让我女儿先住进来吧,她是个黄花大闺女,是绝不能流落街头的啊!” 这时,一行人从楼上走下。 当先一人俊眉修目,眸若寒星,唇若点朱,一身白衣,行动间颇有些倜傥风彩,模样儿竟比姑娘还要好看几分,只是神色冷峻,双唇紧抿,因为安氏的哭声比较大,他不由地往这边看了几眼,就见安歌平静地将安氏扶起来,“娘,您不必向掌柜下跪,我们不会白住他的店,假如我告诉掌柜一个消息,他自会让我们免费住一晚的。” 掌柜也看到楼梯上的一行人,此时大概觉得这母女俩在店里捣乱,坏他面子,很是不屑地冷哼了声,显然不将安歌的话放在心上。 安歌只示意他近前来,“此消息,只告诉你一人知晓。” 掌柜无奈,也有点好奇安歌到底玩什么把戏,于是将脑袋凑过来,便听得安歌低声道:“今晚你将得一子,可是贵夫人已知小妾所居之处,你若是去晚了,恐怕您的这个儿子便要保不住了。” 掌柜脸色大变,紧惕地看着安歌,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如此隐秘之事,不过她言之凿凿,使他不得不慎重对待,又觉得安歌知道他的秘密,害怕她宣扬出去,当下很是气恼地招来伙计道:“带他们上楼,按排在人字四号房,好生招待,安小姐有什么要求,你们尽量满足。” 这掌柜平日里亦是铁公鸡一只,伙计们对他现在的吩咐感到错愕,但还是带着安氏母女往楼上而去。 安歌回头,便见那白衣公子正看着她,二人目光相对,白衣公子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显然对她一句话就能免费住店的事情略微感到好奇。 而安歌心中亦是震动。 因为这个人,她认识,甚至很是熟悉。 ———————————————— 亲们,求收藏~点击“加入书架”,便可将此书收入您的后宫,想什么时候来看就什么时候来看,有更新也会及时看到最新内容。还有,感谢送花和送荷包的亲们,爱你们,感谢所有跟文的朋友们,感谢大家支持关照~:) 15.齐王的辉煌 <h3 id="htmltimu">齐王的辉煌</h3> 五皇子曹炟,这几年,她与曹炟没少交手。曹炟此人,是曹项所有的儿子中最为早慧的一个,据说七岁时便已经能够与邾国最出名的诗人斗诗,以一敌五,结果是曹炟胜,而那五个大诗人皆被斗到口吐鲜血。 八岁时便凭自己之力,制出“布阵图”,从操练到实践,都证明了此布阵图的厉害,后来这布阵图被传于军中,多年来为军队所用,屡试不爽,打了很多胜仗,所以他虽自小体弱,武功也并不出众,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却是邾国/军队中的“战神”,是所有皇子中,在军中威望最高的。 当时,他亦是夺嫡的最有力人选之一,甚至曹项也一度想将皇位传于他,只是又考虑到,此子自从研究阵法,性格又偏阴冷,有一次因为在府中丢失一只于他来说比较特殊的荷包,居然斩杀了府中三十九名奴婢与家丁。 于是沈婥向曹项进言,此子戾气过重,若是乱世,必能成就大业,只是如今,邾国境内繁荣富饶,四海升平,需要的是能够以民生为主的贤君而非以打江山为主的袅雄。 沈婥句句在理,曹项再三考虑之下,才放弃了传位于五皇子曹炟的决定。 沈婥当时以为自己是对的,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一直被四皇子曹煜所摆布,而这曹炟倒有可能真的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想到这里,对曹炟倒有丝愧意。 继而又想,能够因为一个荷包而斩杀府中三十九个丫头小厮的,必是心狠手辣的凉薄之人,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是贤君,那丝愧意竟又烟消云散了。但二人交手数次,安歌对于此人还比较忌惮,虽知自己此时容貌大有改变,仍然免不了低首,避开了曹炟的目光。 二人擦肩而过,安歌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立刻意识到曹炟可能受伤了。 不过,这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曹炟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转过楼廊,才将目光收回。 身边的家将问道:“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曹炟淡然道:“只是觉得她的行事作风,很像一位故人。” 家将道:“公子若是想念那位故人,可以趁此游历宫外的机会,去寻找探看。” 曹炟的语气有些冷,“她已经死了。” …… 安歌其实感觉到了曹炟目光的追随,因为莫名的紧张,头都没敢回,直到进ru房间里才松了口气,听得安氏疑惑不解地问道:“歌儿,刚才你跟掌柜的说了什么?看掌柜的面色,亦并不是真的要我们免费住店,而是歌儿你威胁了他?” 安歌微笑着道:“没有,是掌柜的心善。” 她即不想说,安氏也不追问,但心里头总是忐忑。 安歌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只道:“不是免费住店,明日我会出去找机会赚回些银两,不能让别人以为我们是死乞白赖。” 安氏颇为赞成的点点头,可是想到银两哪有那么好赚的?又忧虑起来。 安歌倒不客气,按照一般水准,点了几样小菜,有荤有素,母女二人吃过了饭,已是傍晚,安氏想着明日自己也要出去找点事做,所以早早地竭息了。安歌则出门,顺着楼梯往上爬,到了此客栈的最高一层第四层,走到梯道的尽头,从窗口往外看着。 16.是非之地 <h3 id="htmltimu">是非之地</h3> 她之所以选中这间客栈,也是因为此客栈虽然不大,楼层到是附近最高的,所谓登高望远,她便是想要看看这安平郡的风水如何。 说起这安平郡,她亦是知道的。 安平郡曾经出过一股势力很强的乱党,为首者乃是一名叫做唐椿的山匪,原本是聚集在附近云山山头,靠打劫过路商客为生的小股乱匪,后来不知为何居然壮大扩充到有三万多人次,将安平郡死死地控制在手中,趁着三子夺嫡的机会,举旗起义,妄图雄霸邾国。 唐椿所领导的这股队伍,成为曹煜的第一块踏脚石,就是曹煜向曹项请命,亲帅五百骑兵,从京都安阳出发,三天三夜不休不眠赶到安平郡,到达的当夜便出奇计,将唐椿的三万人马全部歼灭,第二日清晨,此消息便飞鸽传书到曹项手中,使曹项对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四儿子刮目相看。 因此事件的特殊性,所以让安歌记忆犹新,只是当时,她才刚刚到了曹煜的身边,此次战役她并未相随,是以这是她第一次好好的观察安平郡。 只见万道铜红的夕阳之下,远处山峦叠嶂,云雾薄幕般笼罩于半山,山下隐隐有水气升腾,仔细看去,竟是一条薄薄的清溪在闪动。 此条清溪如同玉带,将安平郡环饶其中,形象煞是喜人。 按照风水学,此处该是和风聚气之处,堂口极佳,所谓“明堂容万马,富贵天下甲”便是指此。有这样的风水,难怪唐椿一介山匪,竟也形成万马之军,可惜好风水还要配好八字,唐椿明显是应在风水上,可惜人并不是能够做出一番事业的富贵人,因此才有最后那种结果。 安歌又走到楼廊的另一端,看出去,只见屋宇重重,街道阡陌,一派升平之景,傍晚的炊烟映着红色晚霞,使人切身地感觉到红尘万里的平静,安逸和迷人之处。 再抬眸往远处看,只见一片森林,竟如森森刀阵般,直指天空。 安歌不由一怔,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是了,此处煞气重重,难怪会引来祸端。” 这安平郡竟半是尊贵半是煞,风水怪异之地。 从楼上下来,往房间走的时候,正看到楼下大堂内,柳益跪在白衣男子面前咚咚咚地嗑了几个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齐王爷驾道安平郡,柳益能够遇到齐王爷,乃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柳益区区不才,却也有做一番事业的雄心,苦于没有良机,如今即遇王爷,便请齐王爷收了柳益,从此之后,上刀山,下火海,柳益万死不辞!” 柳益那卑微企求的模样,不免令人嗤之以鼻,但安歌却知道,若要走仕途,能够伏低做小,乃是必备条件之一。 让她比较意外的是,柳益即是求上这曹炟,可见柳益所救之人,也必是曹炟,她虽能堪破天机,却也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的指点,竟让柳益救了自己昔日的对手,一时间她的情绪颇为复杂。 悄悄地停驻脚步,她隐在柱子后面,继续观察着。 17.再次交锋 <h3 id="htmltimu">再次交锋</h3> 只见曹炟打量着柳益,眸中并没有轻慢之色,放下手中的茶杯,向着柳益虚扶一把,“柳先生虽是文人,却也有侠者之心。我身边缺的不是拥有才学的人,而是缺像柳先生这般能明辩是非的忠义之士,从今日起,柳先生便是我的贵客,过些日子,随我一起回安阳,希望能赶得上今年的科考。” 柳益激动的眼圈都红了,“谢谢齐王爷!” 曹炟向身边的家将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拿出十锭元宝,递到柳益的手上,家将道:“这是公子赏您的。” “这这这,我这可——” 柳益想拒绝一下,奈何手已经接住了银两,只好受宠若惊地说:“那小人就谢谢公子了,跟着公子的确也不能太寒酸了,我这就去置办几件能够拿得出手的行头。” 家将亦露出欣赏之色,齐王爷曹炟这次到达安平郡,并没有打算公开身份,家将们因此都称王爷为公子,刚才家将向柳益说话时,只是刻意微微地压重了公子二字,这柳益便立刻改了口,可见他的确脑袋转得快。 曹炟道:“这几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待给你办。” 柳益应了声,便见曹炟示意他近前来,柳益赶紧将脑袋伸前些,听得曹炟说了几句话,柳益神情凝重,频频点头。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轻喝,“谁!” 原来是安歌见曹炟收了柳益,心想这柳益将来的富贵,看来的确是与曹炟牵系,只是没想到,这曹炟倒是惜才之人。正准备离开,却惊动了曹炟的人,刚刚转身,那浓眉怒目的家将已经飞身上楼,拦在了安歌的面前。 接着揪住她的衣领,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被提到了曹炟的面前。 “公子,这女子在偷听!” “什么偷听!你们堂尔惶之坐在大厅里谈话,根本又没有说不许众人经过,我不过是正好经过,正好听到几句你们的谈话罢了,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又没有什么说值得保密的话,还怕人偷听?再说,柳先生是个人才,如今他得了明主,做为柳先生的好朋友,我亦是替他高兴而已。” 曹炟看清了安歌的面容,认出是之前在楼梯上遇到的女子,不由唇角浸上不易觉察的笑意,眸光中却有沉沉的寒意。 柳益见她扯到了自己,忙嘶了声,努力回忆…… 便听得安歌道:“柳先生,当初您可是承诺过的,您飞黄腾达之日,不忘你我之谊,莫不是才过了两天,您便忘了?” 柳益记起来了,当日小叫花指点他离开的时候,曾说:“柳秀才,他日飞黄腾达,且莫忘了今日你我之谊。” “噢,你,你——”柳益的眼眸蓦然瞪大,小叫花的面容与眼前的安歌的面容渐渐重合上了,确定了安歌就是指点他走上一条光明大道的人,倒是马上向曹炟跪下,道:“公子,这位姑娘的确是我的忘年交小友,想必她并不是故意偷听,还请公子饶她一次。” 18.属于她的标识 <h3 id="htmltimu">属于她的标识</h3> 曹炟没说话,只是向家将微微示意,那家将便退后一步,放了安歌。 安歌向柳益微微一福,“谢谢柳先生。” 她不怎么敢与曹炟的目光相对,总觉得他那双平静的眸子,事实上如同最皎洁的月亮,已然看清夜间的迷雾。 她再向众人一福,“你们即是在商量要事,我在此极不方便,先告辞了。” 说着,便面向他们,脚步倒走着后退,极为紧觉的样子。 这让曹炟微微一怔,忍不住唤了声,“慢。” 安歌只好顿住了脚步,却仍然微微低首,唯那又眸子悄悄地抬起,观察着面前的白衣公子曹炟。 此时,曹炟的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一些片段,那时候,沈婥还不是皇妃,却已经死心踏地的跟在了曹煜的身边。为了曹煜,沈婥与他数度交锋,不管她胜利还是失败,她每次从他面前退去的时候,都是采取倒退的方式,目光像警觉的豹子般盯着他,直到退到她认为的安全距离内,才会转身离去。 刚才安歌亦是这样退去,或许她自己从没意识到,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已经被某些人深深刻印在心里,甚至成为她的一些专属标识。 曹炟收回思绪,问道:“你姓什么?” “我叫安歌。”她语气平静而庄重。 曹炟其实还想问些事情,他的理智却又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沈婥的身世及来历,他太清楚,不要说她已经死了,便是没死,也不可能与眼前的女子有什么刮葛,想到这里,他眉间出现一抹不易觉察的忧伤,随便地挥挥手道:“你走吧。” 安歌暗暗地吁口气,上了楼。 她看得出,曹炟的伤不轻,面色苍白的有些厉害,甚至他坐在那里时,一边的胳膊一直支撑在桌子上。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曹炟却来到这偏远的安平郡做什么,又是什么人居然敢伤他呢? 当晚,安歌没有睡好,总觉得周围簇簇有声,想必是家将们为了保护曹炟,加强了防卫。 第二日,安氏早早地起来,见安歌还在熟睡,就去端来了早饭放在她的桌子上,她自己则打起精神,去外面找活干了。 安歌也是熬到天快亮,才彻底的睡着。 之后做了个恶梦,忽然惊醒,见到桌上的早饭,便默默地吃了,下楼后,却正见到柳益,笑嘻嘻地站在楼梯口等着她。 二人心照不宣,她随着柳益到了客栈外,找了个好说话的僻静茶摊坐下来,柳益倒了杯茶,向安歌端起来,“来,我柳益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若不是姑娘,我此时说不定已经因为绝望而寻死,得姑娘指点,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刚刚开始。” 安歌也不客气,端起茶杯与他的茶杯碰了下,抿了口。 又道:“祝柳先生今年科考大胜。” “借姑娘吉言,我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的。” 说到这里,柳益却又道:“我柳益得交姑娘这样的朋友,乃是我的福气,如今就有个机会摆在你我二人的面前,只要将这件事办妥,公子自是对我们高看一眼……” 19.特殊的任务 <h3 id="htmltimu">特殊的任务</h3> 他没说完,安歌就举手阻止他说下去,“对不起,我没兴趣为他办事。” 柳益微怔了怔,能够为这样的富贵人儿办事,别人都求之不得呢,真没想到安歌居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是,这件事要办得隐秘,要办得妥当,恐怕非姑娘不可。”柳益接着道:“请姑娘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哥哥一回。” “为何非我不可?”安歌倒有些疑惑了。 柳益见四处无人注意二人,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寻阴宅”。 待安歌看清三字,柳益赶紧将桌上的茶水抹掉,进一步劝说:“自上次与姑娘相遇,有姑娘指点,幸得今日之富贵,我便知道姑娘非同一般。姑娘即懂得相面,对人面、风水有所研究,那么现今要办的这件事,对姑娘来说,亦非难事,而且这件事若要办好,报酬可是非常惊人,姑娘和你的母亲如今落难,可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 安歌有安歌的顾虑,见了齐王曹炟两次,她总觉得他的眼睛已经看穿了什么,当年的沈婥,是杨筠松的弟子,对于堪舆风水之类自是懂的,现在她若替他办了这件事,会不会使他将她与沈婥联系在一起呢? 她好不容易重生,逃出魔爪,却不能再轻易地暴露自己。 想到这里,终还是固执地摇摇头,“柳先生,蒙您错爱,很是感激。只是,我于人面风水也是略懂皮毛,这件事真的帮不了你。” “可是——” “柳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安歌说走就走,留下柳益在原地怔忡不已。 曹炟之所以拜托柳益来寻找一位风水先生,主要是因为柳益是本地人,想来应该知道这里哪里有风水先生比较靠谱。可是,安平郡当年遭遇血洗,不知道为什么,那曹煜竟是刻意地将所有的风水先生都斩杀了,侥幸没死的,也都远远地逃掉了。 这附近的郡城基本都知道这件事,还哪有风水先生肯到安平郡来呢?柳益找到安歌,亦是无奈之举。 因为她是他现下所认识的人中,唯一似乎有这方面能力的人了。 他可是向曹炟保证过的,要办好这件事,现在…… 他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柳益啊柳益,你一定要想出办法来,否则第一个任务就让公子失望,以后肯定得不到重用了。” 安歌向柳益告辞后,并没有回客栈,心头疑惑,这曹炟并未成亲,他的娘亲也在几年前病逝,身边除了那些个皇兄弟姐弟,已然没有什么亲人,他如此兴师动众,却不知是要给谁寻阴穴造墓? 边想边随便地在街上溜达着,虽然不能为齐王曹炟做事,但她还是很需要钱的,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人与事,肆机找到赚钱的机会。 街道上处处白幡,虽然人来人往还是热闹,但一眼看过去,仍然让人产生一些凄凉之感。特别安歌知道,这白幡是为了敬和皇妃沈婥而挂的,若说这世上有一个人,亲眼看到全国举丧是为了自己,恐怕这人就是安歌了。 走到石桥处,见有个人正扯了白幡,堆成一堆烧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让我们给她挂白幡,凭什么?” 20.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h3 id="htmltimu">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h3> 这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留着小胡子,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之色,看着便不是好相与的。 安歌知道,安平郡对曹煜和这位敬和皇妃沈婥的评价很不好,这时也并不觉得这人有什么过分。 “请你收回刚才的话,并且给敬和皇妃道歉!”一个清越平和的声音响起,石桥那边儿缓缓走上一个人,此人形态昳丽,面如傅粉,朱衣自拭,色转晈然,大概是桥上有风,吹起他的下衣襟,行动间更显飘逸,如同嫡仙下凡。 烧纸幡的人倒认识这个人,连忙跪下去,“小人参见小郡王!” 被称为小郡王的男子,走到他的面前,一双凤目中冷意幽幽,“本郡王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听,听到了!” 这人不敢待慢,连忙向着纸幡处跪拜,“敬和皇妃,刚才是小人无状,请您饶恕小人一次吧!小人一定在门楣之上重挂白幡,以送您一程。” 这时,桥那头又走来一个男子,眉清目秀,眸光精明,手中还拿着帐本和笔,向跪在地上这人道:“算你机灵!要知道小郡王对敬和皇妃很是崇敬的,天下间女子何其多,能够向她那样与一群男子争锋的也没几个,现在她去世了,我们做为臣民该当好好送她一程,小郡王已经下令,白幡要挂足七天,谁要是提前撤了白幡,就以大不敬论罪!” “是是是,小人明白了!小人一定挂足七日白幡!” 安歌虽觉得,自己做错事,选错皇帝,不该得如此厚待。 但没有人会拒绝别人替自己说好话,特别是这人其实已经死了,所谓人走茶凉,谁还会关注身后事呢? 她仔细地观察了小郡王的面容,眉头微微一皱,便低头向他冲去,貌似很莽撞地撞上小郡王。 不过这小郡王应该是会武的,一伸手,已经挡住了她的脑袋。 “姑娘,低着头走路可不好,很容易撞到人的。” 安歌抬起头,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的人,嘻嘻笑道:“公子,你我即如此相遇,便是有缘。我呢,有句话要嘱咐公子,公子且听清楚了。” 也不待小郡王有什么反应,她继续说:“今日午时,请公子一定不要往北行,否则定有污秽临头。” 拿帐本和笔的青年一笑,“呵!我们安平郡可多年未见如此诈财的了,姑娘可是算命先生?要知道,可没有算命先生敢在我们安平郡做生意呀。” 安歌裂唇笑了笑,反问道:“为何算命的,就不敢在安平郡做生意呢?” 那人刚想说什么,便听得小郡王语气冷冷地说:“云飞,多嘴。” 云飞讪讪地住了嘴,但依旧好奇地打量着安歌。 小郡王接着向安歌说:“本郡王就是安平郡的主事人,这里是我的地盘,谁敢将污秽加于本王之身?姑娘若是想利用这行混饭吃倒也无不可,可是如此信口开河很容易出事的。” 安歌暗叹了声,这人长得俊倒是俊,只是太骄傲自大了。 她也不多说什么,又道:“反正我已经指点了,听不听是你的事。这次就不收你们银子了,算是送你们一次免费的。” 小郡王看看天空,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而已。 他云淡风轻一笑,“云飞,我们去晴川路。” 这晴川路正是向北而去,看来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21.被请入郡王府 <h3 id="htmltimu">被请入郡王府</h3> 安歌挑挑眉,向他们道了声再见,就悠哉游哉地上了桥,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她才拦了个路人问,“请问,安平郡小郡王是什么人?” 路人倒也热情,很快就回答了她。 原来这位小郡王名叫夏炚,十年前他才十岁,就已经成为安平郡的小郡王了,别以为有小郡王就肯定有老郡王,其实并没有,当年来到安平郡的只有小郡王母子二人,安平郡之人从未见过其父,而这样一对母子,为何竟成为一郡之主,这安平郡的人也不知道原因。 小郡王之称来源于他十岁成为郡王的事件,此后他虽然渐渐长大,但大家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小郡王。 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位夫人,七位小妾,也算是一大家子人了。 安歌听了,只道了声,“怪异。” 邾国如今的情况,就算是学富五车的才子,想要得到一官半职,就要通过科考、殿试的严格筛选,再别说试后的为人处事及钱财疏通更会影响到仕途,就算所有的这一切条件都具备了,还需要有强大的靠山,有了靠山得个五品左右的小官已是幸运,得个七品的县令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儿。 这夏炚十岁就成了一郡之主,按照年龄说,十岁甚至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这也太令人诧异了。 再说夏炚,此时正走到晴川路,这里相对比较安静,行人也少,道街两旁植树种花,青砖红瓦,倒是颇为干净养眼,哪里会有污秽? 正想着,忽然头顶一凉,接着便觉得一股带着腥味的水从头顶滴落,把衣裳都打湿了。 云飞向上面喊了声,“谁这么大胆!居然拿水泼人!” 话音刚落,尚未等到回答,他已经被夏炚拉到路边小巷中,“你想让全郡的人都知道,我被泼了洗脚水吗?” 片刻后,有个白胖妇人走了出来,向四周查看,自言自语地咦了声说:“明明听见有人喊,我的洗脚水泼着人了,怎么又不见了?真是见鬼。” 白胖妇人说完,又向四周看了几眼,摇摇头进屋去了。 果然是——洗脚水! 还是一个白胖妇人的洗脚水!夏炚闻着鼻端的味道,忍不住恶心的想吐。 “云飞,替我找到那位姑娘,就说我小郡王有请!” “是!”云飞强忍着笑应了声。 云飞办事很是利落,晌午刚过,安歌就被“请”到了郡王府。 套在头上的麻袋被取下来的时候,安歌没有如普通女子般大喊大叫,而是迅速地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只见自己是在一个风亭中,周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颇有气势,花木扶苏,暗渠缓流,风亭同围摆着许多刚刚盛开的芍药。 又看了看眼前的男子,正是上午时分见过的云飞。 此时他拿着本子翻看,眉头皱得老紧。 安歌自顾自地坐在石椅上,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口,直到云飞翻看完毕,抬眸间见安歌闲适安然地欣赏着周围的风景,他微微错愕,却也有几分欣赏,“姑娘果然非同寻常,若是其他女子,被抓到此处,恐怕已经哭爹喊娘了。” 22.金蟾入宅,财源到来 <h3 id="htmltimu">金蟾入宅,财源到来</h3> 安歌微微一笑,“我即知你们请我来做什么,自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我的酬劳可不低。” 云飞摆出一幅她瞎操心的样子,“你看我们这儿,是出不起酬劳的地方吗?” “那说吧,什么事?” 云飞神情凝重,坐到安歌的身边来,道:“此事事关郡王府声誉,请安姑娘一定要保密。” “我可不敢保证,若到时候是你们自己泄露了某些消息,却赖在我的头上又该如何?你们若是信得过我,有些事我自是可以办的,若是信不过,那对不起,请你们立刻放我走,我可是很忙的,没时间在这里与你们讨价还价。” 云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怔了片刻,发现安歌真的作势要走,忙道:“好好好,我的姑奶奶唉,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云飞想要开口,似乎又觉得很难说清楚,于是道:“还请姑娘随我去看看吧。” 二人穿过一段林荫道,走过几个回廊,眼前蓦然开阔,一望无尽的绿色布满清湖,片片粉红点坠其中,竟是个非常阔大的荷塘,塘周围用青石砌起,栽有垂柳,还有风亭供竭脚,微风拂面,杨柳依依,风荷连绵,这个季节,在这里赏荷,绝对人生一大乐事。 安歌不禁暗想,这小郡王倒真是很会享受。 正想着,忽然听得咕的一声,这声音奇大,似乎就响在耳边一样,将安歌吓了一跳。 云飞倒像是习惯了似的,“姑娘,就是这只巨蟾惹得祸。” 安歌微感诧异,刚才的若是蟾叫,这么大的声音,这蟾得有多大啊? 云飞指着不远处,“看,它就在那里。” 安歌凝目看去,方才发现塘中不远处一个石台之上,的确有只巨蟾,足有一头百十斤的猪那么大,身上是红绿条纹,隐在荷花丛中,若是不仔细看,还真是很难发现。 这么大的一只蟾,当真是头一次见。 正在这时,有个中年妇人带着几个丫头过来,丫头们的手中各提着两缕子的活鱼,妇人指挥丫头们将鱼倒入池中,这才心满意足地向那只巨蟾看去,“金蟾啊金蟾,我又给你送鱼来了,你要保佑我财源滚滚才好啊。”边说着话,还向着巨蟾很笃诚地拜了两拜。 安歌打量这妇人,只见她田字脸,柳叶眉,眉毛长长,一生福禄,虽然人到中年,但皮肤白晰,相貌姣好,而且眼睛里透着浓浓的精明。 妇人拜完以后也看到了安歌和云飞,向云飞道:“云飞,这位姑娘面生得紧,是什么人?” 云飞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含糊地说:“老夫人,她是,是,王王爷的朋友……来,来欣赏荷花……” 他吞吞吐吐的,却让这位老夫人猜到了什么,眉头微拧,“告诉你们,休想打金蟾的主意,自从它出现,我的生意可是好了太多,所谓金蟾入宅,财源到来,果然不错!你们谁敢断了我的财路,我与你们没完!” 云飞只好低首,“是,老夫人。” 23.极贵之人 <h3 id="htmltimu">极贵之人</h3> 待老夫人走了,云飞才向安歌解释,这位年龄不太大的老夫人就是小郡王的娘亲钟氏,自这只巨蟾于一年前浮出水面,常发出吓人的咕咕声,钟氏就认定这是吉祥物儿。此蟾吃塘里的活物儿,塘里的鱼都被它给吃光了,所以钟氏常拿些鱼来投入塘中,就是为了给这只巨蟾送食物。 安歌又仔细地观察那巨蟾,只见其形大而丑陋,一双眼睛似乎正在盯着她,发出凶恶的光芒,见之便觉得此物凶恶。 云飞又说:“前些天,郡王妃忽然找到王爷,说是她的丫头小喜不见了,她亲眼看到是被那只巨蟾给吃了。又说巨蟾是邪物,留之无益,因此请求王爷将此蟾处理了,可是,您也看到大夫人刚才的态度了,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是大夫人也有弱点,就是她这个人,很信那些东西的,就好像她信这巨蟾能给她带来财运一样的相信着天师神棍之类的人。” 安歌听懂了,这只蟾确实不好处理啊。 她在塘边走了片刻,将周围的事物都观察了一通,借着午后的太阳,发现随着太阳西斜,塘中升起淡淡灰雾,荷塘再没有了刚见到时的明丽,而是充溢着抹不去的诡异和危险。 又上了假山登高望远,忽然发现,这荷塘其实乃是风水绝佳之地,预示着郡王府将要出极贵之人。 可是这只巨蟾出现,却恰恰破坏了这极好的风水预示,巨蟾如同一块恶癞,刚好长在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脸上,令人可惜极了。并且若那位郡王妃说的是真的,这巨蟾已经吃了人,其形更恶,若是不处理,恐怕还会出更大的事儿。 看到这里,她已然心中有数了,向云飞告辞,说明日会再来。 云飞应了声,将她送出府去。 末了,去书房见小郡王夏炚。 “王爷,这姑娘看起来极稳重,说不定是真的有本事。”云飞道。 “有本事的风水先生多了,前段儿不也从别的郡城找来几个吗?可是没有人能说服我娘同意将巨蟾清理掉。她若真让我娘也信了她,那才是真本事。”夏炚将手中的书信放在火盆中,点燃烧了。 又道:“说是齐王已经到了安平郡。” 云飞啊了声,眼睛微微一亮,“王爷又可以和齐王爷好好的切搓切搓马技了!” 夏炚唇角也出现一抹笑意,“只怕这次,他有重要事办,说不定忙到没空来见我。” …… 安歌这次倒没立刻拒绝,只问,“到底是给何人寻阴宅,据我所知,你这位主子非同一般人,又有谁值得他花这么多的心思呢?并且若是他的亲人,去世后必定葬在安阳附近,却来这偏远小郡做什么?” 柳益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没想通。而且我也不可能问他这种事,见他们行事倒是神秘,至今也不知道去世之人的尸棺停在哪里,但从他的态度来看,必是位很重要的人。” 安歌没打听出来,便失了兴致,很干脆地说:“你别再找我了,这件事我是绝对办不了的。” —————————— ps~亲爱的们,今天收藏人数达到五十,即二百二十以上,明天加更啊~喜欢本文的亲们请点击“加入书架”,爱你们。 24.真没用 <h3 id="htmltimu">真没用</h3> * 安氏很晚才回来,一进屋就捶着自己的腰,却见桌上已经摆了几样好菜,米饭也都盛好了,烛火下,安歌的眸光幽幽暗暗,安氏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儿已经长大了,大到她都有点不认识了。 安歌将之前赚来的金子给了安氏一绽,“娘,客栈的费用我已经清了,而且其后一个月的租住费也都缴了,这些日子就麻烦娘辛苦一下,去寻处好宅子,等寻好了宅子我们把它买下来,就不必住客栈了。” “你哪来这么多钱?”安氏握着金子,惊疑不定。 安歌也没打算瞒着安氏,毕竟二人要长期相处的,有些事不开诚布公,反而容易产生误会。 于是告诉安氏,自从被安宝禄殴打之后,自己在秽物里躺了几天,醒来后居然具有了一双慧眼,现在很能相面和看风水,今日便是去郡王府看风水了,这些金子也是郡王府赏的,只是现在才刚刚开始,希望安氏不要到处宣传,反正现在只郡王府赚的钱,也够过一阵子。 安氏没想到女儿竟有这等奇遇,不过看着她说话的态度又不像是假的,而且金子是真真实实的在眼前。 想到自己今日出去绣了整天的花儿,也只赚到几只小皮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听从了安歌的安排。 安歌安顿好安氏,就到了隔壁的客房。 这一天,她也是很累了,几乎是头刚挨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忽听到窗户被谁踩了脚,安歌蓦然惊醒,侧耳细听,果然隐隐有打斗声。 她悄悄地将窗子推开些往外看去,就见日前所见的齐王曹炟站在一边儿,已然口吐鲜血,分明就是受了重伤,而他的家将此时正与几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缠斗。 看来,要杀他的人是花了大力气,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 安歌本不想管,忽然想到,自己一直在找真龙天子,但是因为当时认定曹煜是真龙天子而忽略了别人,现下想想,这曹炟当时乃是最有力的夺嫡人选之一,他有没有可能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呢? 想到这里,她穿了衣裳,匆匆下楼。 悄悄地从后巷绕到打斗之处,她捡了个小石子,向曹炟扔去,曹炟以为是暗器,蓦然接住,转过身却见一个纤细的人影正向他招手,借着月影清光,认出是安歌,他犹豫了下,踉跄往安歌走来。 快到跟前时,安歌连走两步,将差点跌倒在地的他扶住,“跟我来!” 曹炟的直觉告诉他,信安歌总比留在原地被黑衣人杀死得好,只是他这时力气已然耗尽,尽时半步挪不动。 安歌刚才还在想,明明他的属下将那些黑衣人缠住了,他不逃更待何时?原来他根本已经走不动。 她忍不住念了声,“真没用!” 一俯腰,将曹炟背在了背上。 曹炟实在伤重,这时只能听她摆布,只是这女人刚才说什么?她说他没用! 曹炟最恨这句话了!可惜他连续受伤,失血过多,此时居然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 安歌背了曹炟之后,便在心中默算位置。 25.从没信他的故事 <h3 id="htmltimu">从没信他的故事</h3> 其实人的视线都是存在盲点的,按照八卦方位与方向,总是能够找到这个盲点,如果正好站在此盲点之上,就算是你站在那人不远处,他却有可能根本没注意到你的存在,他能看到天空,墙壁,花草树木所有有关你之外的事,就是看不到你。 她此时,就是走在这样的盲点上,所以她虽然因为负着一个人,而走的极慢,但在正打斗的家将和刺客看来,曹炟却是被一个女子背着,一闪就不见了。 黑衣人扔下家将,往前追了一段,终是没有什么发现。 家将却不管那么多,不管怎么样不能轻易地放过刺客,免不了又是一阵缠斗。 安歌背着曹炟回了客栈,将他安顿在自己的床上,所谓灯下黑,黑衣人应该想不到,曹炟会回到客栈藏起来。 此时曹炟紧崩的神经松驰,昏死过去。 安歌从他身上找出了伤药,解开他的衣裳,才发现他的伤处乃在腰腹间,大概前两天晚上的追杀就伤在此处,今夜又伤在此处,伤上加伤,已经是很严重了,她将伤药小心缚在伤口上,扯了曹炟内~衣襟,替他裹好伤,这才松了口气。 她在他的床前坐了好半晌,盯着这张故人的脸,她的感觉很复杂。她与他从未如此亲密接触过,在她的面前,他总是那么强硬睿智,即使在曹煜登基的最后一刻,他依旧对她说:“沈婥,我没有输给曹煜,我只是输给了你。可是,我也不是真正的输给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婥不能明白,在她的想法里,输就是输,赢就是赢,站在二者中立点上,那是弱者和胆小鬼才会做的事。 往事如同云烟,缓缓地滑过脑际…… 无论何时,她都坚信,如他这样冷酷无情的男子,绝不会是真龙天子。 所以,她从未相信过他的故事。 那个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至关重要的的故事。 但是今夜,她还是想看看他的掌心。 鼓起了好大的勇气,她终于伸手,扳开了他的手掌心。他的手白净、修长,让她想起曹煜的手,也是这般的美。他们兄弟二人,都算得是这世间难得的美男子,不过自从得知曹煜的真面目,再想起来,便觉得那人面容多了几分阴聿与邪气。 凝神看着曹炟的左手掌心,以前的伤痕还在,只是时间久了,那印痕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她第一次看到曹炟的掌心的时候,那里伤痕尚新。 那是她与曹炟第一次交锋,她胜了。 曹炟冷冷地对她说,“你确定要帮助我四哥吗?难道就是因为他手心里的朱砂痣?你可知,我手心里亦有朱砂痣,不过前些日子与我四哥比武,他不小心伤了我的手,正好那颗痣没有了。那个传言我听过,相信四哥也听过,沈婥,你不会真的以此来判断谁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吧?” 当时她只是冷笑,“人人都说自己手中有朱砂痣,也人人都可以做出这样的一个伤痕,然后说痣没了。曹炟,我不会信你的。” 她果真说到做到,一点都没信他,之后便是与他一次次的交锋。 26.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h3 id="htmltimu">葫芦里卖的什么药</h3> 现下想想,她应该去求证一下,六皇子曹炟是否真的与四皇子曹煜比过武,曹煜是否真的伤了曹炟的手? 不过,终究曹炟亦是心机深沉之人,无论如何,他手心里是否握有朱砂痣,已经成迷,所考证来的结果,也是真假难辩。 她痴痴地想得出神,却没发现曹炟已经醒来。 他发现她盯着他的手掌心发呆,一颗心忽然被重拳擂过似的痛,本能地将自己的手抽回,他语气不善地说:“你在看什么?” 安歌如梦初醒,笑笑地说:“没什么,随便看看。” 似乎害怕曹炟不信,又说:“你的手长得挺美的。” 曹炟又不是女子,对于这种赞赏不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有点生气,就好像一件完美干净的瓷器被什么泄渎了似的。他挣扎着从床上下来,道:“你这次救了我,我会记得,不过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莫名的,对于她的行为,令他感到愤怒。 安歌反而无所谓,笑了笑,没说什么。 曹炟走到了门口,顿住了脚步,终究还是转身看向安歌,发现她也正在看着他,一双澄亮的眸子透着淡然平静。 虽然还是记着她救他时,说他没用,但他依旧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安歌灿然一笑,“不客气,一路小心。” 曹炟却又多问了句,“你刚才,到底在看什么?你从我的掌心里看出了什么?” “你的手曾经受过伤。”安歌如实回答。 曹炟漠然道:“有些人的掌心,只许一个人看。以后你还是莫要随便看别人的掌心。” 说完,他捂着伤口,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连续地被追杀,看来他定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毕竟他可是曹炟啊,这天下敢公然与他做对的人还是很少。 第二日,安歌与安氏分头行事。 安氏去寻找合适的宅子,安歌则去郡王府。 云飞早早地等在门口,见到安歌过来忙说:“可想到什么好办法?” 安歌说:“办法很简单,只需你们知道老夫人的行程安排,并且要配合我才行。” 云飞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狐疑,“要如何配合?” 安歌于是向他耳语一番。 云飞觉得这主意虽然大胆,但的确也是个很好的主意,便做主同意了。 老夫人钟氏是个很勤劳而且精明的中年妇人,事实上她虽被称为老夫人,也不过三十七八岁而已,借着自己的儿子是安平郡郡王的便利,经营了数项生意,比如皮毛、绸缎和瓷器等,再加上安平郡本来就是边境小郡,是南北通商必经之路,所以钟氏的生意向来都很好,这些年真是赚了很多钱,说她是安平郡首富,没有人会有异议。 她每日清晨用饭后,就坐着顶小轿,开始巡视铺面,每天一个铺面都会停滞半个时辰左右,用以查看帐目和叮嘱店伙计一些注意事项。 巡视完一部分铺面后,会在百香楼休息片刻,喝一盏他们的百香茶,吃几口鲜香小点,就会下楼,去戏堂子里听会戏。 正午时分,回府用饭,下午便是她的私人时间,找人打牌或者是盯着儿子的夫人小妾,或者是泡泡温泉浴研究研究药膳什么的,总之老夫人钟氏的生活很丰富饱满。 得知了钟氏的路线后,安歌就出发了。 钟氏巡了两个铺面,到达卖瓷器的铺面时,就见铺子前站着一个纤细的女子,眉头紧皱,一幅忧天悯人的模样。 钟氏倒认得这女子,就是昨天在荷塘前见过的人。 27.她是提醒过她 <h3 id="htmltimu">她是提醒过她</h3> 这时没好气地说:“你这女子也不知是何来历,云飞即说你是炚儿的朋友,我也给你几分面子,不过你大清早的站在我铺前一福号丧的神情是何意?” 安歌遭了训斥,不但没生气,反而给钟氏深深行了个礼,“安歌见过老夫人。” 钟氏见她还算知礼,冷冷地嗯了声,就打算进铺去,听得安歌淡淡地道:“小郡王对安歌有知遇之恩,在安歌遇到困难的时候帮过安歌,所以我对小郡王绝无坏心,只是想报答他罢了。我知这店铺是老夫人的,又看出此店铺今日必遭灾难,是以才在门前徘徊,久久不去。” 钟氏听闻,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小丫头,你可不要危言耸听,要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很难收回去。” 安歌敛眉低首,“安歌不敢妄言。” 钟氏见她说得极是认真,又冷笑道:“按照安姑娘所说,那该如何避免这场灾难呢?” 安歌道:“只需今日停火一日。” 铺面后面便是瓷窑,停火一日便是要窑工停工一日,精明如钟氏怎么肯呢?这时眼睛一转道:“安姑娘的话,我放在心上了,还请安姑娘这就离去吧。” 安歌点点头,也不多说,真个就离去了。 钟氏来到铺中,却并没有说出停火的事情,而是叮嘱铺里的伙计,小心火种,千万不要把火种带到铺子中来。 她是千叮咛,万嘱咐,自觉万无一失了,才从铺中出来,谁知刚刚上了小轿,就听到铺中有人大喊,“着火了!救火!” 钟氏吓得腿一软差点从小轿中跌出来,怔了两秒连忙往铺中而去,只见伙计们正在扑火,她大喊一声救火了!马上有旁边的人过来帮忙,当然也有趁乱打劫的,半个时辰后,火被彻底扑灭,可是有一部分瓷器被熏得失去原来的面貌,就算是再擦拭也不可能用作出售了。 而另外一些瓷器则被救火之人顺走了,损失算不上很大,但也让钟氏心疼到快要滴血,在责备店伙计的同时,还是下了一日的禁火令,放了窑工一天假。 受了惊吓,钟氏决定不去巡视别的店铺,直接去百香楼喝杯茶压压惊。 刚到百香楼的门口,竟然又遇到安歌,她正站在一个卖香脂的摊子前挑选香脂。 钟氏见了,派人把她叫到近前。 “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她目光冷冷,颇为不善。 安歌笑道:“我在等老夫人。” “等我,为何?” “是小郡王说,最近老夫人夜里睡不宁,让我随着老夫人逛逛,看是不是有什么邪物儿随上了。”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安歌摇摇头,表示暂时不可说。 钟氏想到刚才的着火的事儿,终究也不能怪安歌,她是提醒过她,只不过她没有听而已。 想到这里心里头有些憋气儿,便不再理会安歌,继续往楼上行去。 却听得安歌说:“老夫人,您这是要上楼吗?” “怎么,我不能上楼?” “老夫人,还是别去这百香楼了吧,按照方位和日期算,今日百香楼正在煞位上,容易出意外。” 钟氏听得心头突跳,可她性子固执,就不信这个邪,所以只对安歌道:“那且看今日会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说着便由丫头扶着进ru了百香楼,她喜欢二楼窗口的位置,可以看到路上行人和远处青山,所以每次来都是上二楼,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忽然听得嚓嚓两声,脚下一空,楼梯居然破了个洞,使她一只脚悬空。 28.恨不得能够隐身 <h3 id="htmltimu">恨不得能够隐身</h3> 好在有丫头扶着,并没有从楼梯上掉下来,不过手却被破裂的木头刺出几个血点,人也吓得面目苍白,而楼下食客也是惊呼声一片。 百香楼老板是认得她的,这时也是大惊失色,连声地向钟氏道谦,可是钟氏看那楼梯,也不过是年久失修,板子被虫蚀了,实在也不能怪老板。再说也是多年的老相识,最后并没有追究,自认了倒霉,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从百香楼里出来,见安歌还没走。 钟氏却在看到她的一刻,不由地倒退了两步。 她真是有点怕安歌了。 安歌倒大方又向她施一礼,“老夫人,没事吧?” 钟氏神色不自然地点点头,“还好。” 安歌又道:“老夫人接下来会去哪里?” 钟氏犹豫了下,道:“是想去戏楼听戏……” “是哪个戏楼呢?” “就是再往前走一点儿那个老戏楼。” 安歌点点头,很认真地捏指掐算,神情微微一变,道:“老夫人,您还是莫要去哪里了,今日您老人家正撞煞运,凡事还是要小心行事。戏楼子今日恐怕要出事,轻则受伤,重则丧命啊!” 钟氏听了,却没再说什么了,说:“既然安姑娘如此说,那么我还是先回府吧。” 安歌点点头,“正是应该回府竭着。” 钟氏回到府中后,还是觉得今日之事透着诡异,于是派了身边信得过的丫头,去戏楼子看看,那里到底会不会出事。 丫头体体面面的出门,一个时辰后却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据丫头说,戏楼子如常开戏,起初并无异常,谁知道戏到途中,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打架的人,冲进戏园子里相互追逐殴打,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在这个过程中,好些客人意外受伤,众人于是纷纷涌往门口,打算逃走,结果发生踩踏事件,年龄大些的,好几个被踩得受伤,而她也是仗着年轻力强,才能全身而退。 钟氏听闻后,不由惊道,“这安姑娘倒真有几分神通啊!” 而此时,安歌正在小郡王夏炚的书房,云飞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他面如寒霜,将手中的笔挂在笔架上,这才抬眸看向安歌。 “你好大的胆子,可知老夫人若真出了什么事,便是你十条命也赔不起!” 云飞本来还得意,听得夏炚语气不善,连忙低了头,恨不得能够隐身。 安歌却道:“现在老夫人不是好好的吗?况且是你让我帮你解决这件事,并没有说应该如何行事。那巨蟾留在府中,迟早会出更大的事儿,它压住的可是郡王府的气运,时间久了别说老夫人会首当其冲出事,就是全府的人,包括郡王您,也逃脱不了恶运临身。” 夏炚见她说得笃定,目光灼灼,不像是夸大其辞,但始终还是难以相信,一只巨蟾就会压住全府气运。 半晌,他道:“好,今日之事便不追究了,但若是办得不圆满,到时候一块儿找你算帐。” 从书房出来,安歌径直出了府,往客栈而去。 夏炚的目光盯上云飞,云飞连忙跪下去,“云飞错了,请小郡王责罚!” 夏炚微叹了声,道:“打听到齐王的消息没有?” “尚没。”云飞的声音有些抖。 29.不可能(二更) <h3 id="htmltimu">不可能(二更)</h3> 夏炚道:“可惜不能叫这丫头知道太多事,否则叫她掐算一下齐王在哪里,也免得费这些神了。” 云飞听闻,连忙站了起来,“王爷,您信安姑娘这一套?” 夏炚想起一些往事,道:“为何要不信?不信,是因为你见识少。天下奇人众多,奇术更是层出不群,就说当年的敬和皇妃沈婥,若她无奇术,如何能帮皇上夺天下?再说,堪舆风水,人面八字,本来就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不能因为自己不懂,就去否定这些。” 云飞听得连连点头,从未想过自家的王爷思想如此开通。 不过,钟氏毕竟是钟氏,虽然被那天的事情惊吓了一下,到底还是沉得住气,三天了,都没有向儿子提起那天的事情,也没有找安歌来。夏炚也与娘亲一样的脾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第四天,打听到安歌住处的钟氏,瞒着儿子亲自来拜访安歌了,倒把安氏惊得好一阵子手足无措。安歌见状,只好与钟氏另约了地方见面,就是那日出事的百香楼,如今楼梯已经重新修整过,钟氏却还是有些提心吊胆,最后决定在一楼喝茶。 其实那日的事情,并不是安歌算出来的,而是安歌负责说,云飞负责做,所以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让钟氏频繁出事,从而达到取信钟氏的目的。 此时,钟氏笑着说,“没想到你小小年龄,居然有这手本事。安姑娘,以前安平郡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看你们住在客栈,是否外地来的?” 安歌平静答道:“并不是,安歌与娘亲,都是安平郡人。” 钟氏哦了声,还想问什么,安歌却反守为攻,道:“不知老夫人今日找我何事?” “噢,是,是这样的……” 钟氏拿出一支写着八字的红签,递给安歌,“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安歌看了眼红签上的八字,心头不由狠狠一震。 其八字为辛卯、丁酉、庚年、丙子,乃是极贵的八字,此命注定会是在万人之上。 安歌第一次见这种八字,当年看曹煜的八字,也是极贵之命,也是万人之上,她才确定曹煜便是自己寻找之人,万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有与曹煜不相上下的八字,只是,怎么可能会是夏炚呢?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夏炚不过是个小郡王,与那天子之位相距何上十万八千里,简直就是不可能。 “老夫人,此八字,当真是小郡王的八字吗?” “正是,安姑娘,是不是这八字有什么不妥?”钟氏颇为担忧。 安歌微微怔住,脑子里的念头转来转去,又问,“他掌心里是否有一颗朱砂痣呢?” 钟氏微微一怔,摇头道,“没有,我儿子的掌心纹路可好了,白白净净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安歌一时间略微茫然,又想,这极贵之八字,就算是有帝王之相,也未必就是能够做皇帝的。暂时还是不要多想。 盯着八字研究了一阵,又道:“老夫人,您想听真话吗?” 钟氏点点头,“自然是要听真话了,否则我为什么要找你啊!” 安歌道:“从八字上看,小郡王得子甚晚,恐怕是在,十年之后……” ———————————— 亲们,这是今天的第二更哦~漏掉章节的亲可以往前翻一下。 30.说服钟氏 <h3 id="htmltimu">说服钟氏</h3> “啊!”钟氏大受打激般,“那时候我都老了,说不定都死了!我给他娶了一个夫人,七个小妾,他有这么多的女人,怎么可能十年之后才会有孩子?你到底会不会算!?”钟氏的声音不由高起来,惹得有些食客扭过头来看向他们。 “他会与自己所爱着的姑娘有孩子。” 安歌如此说完,便住了口。 钟氏却忽然想到什么,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现在给他娶的这些女人,都不是他所爱。也是,每次他都不同意,从来也没有去碰过——”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有些家事还是不能够外扬,连忙住了嘴,又问了句,“他会与自己所爱着的姑娘有孩子对吧?” 安歌不知她为何如此问,只是点点头。 钟氏道:“我知道了!” 安歌却又道:“不过,郡王府中如今有恶蟾压着气运,不说孩子,只怕将来一切都会受影响。” “你说的是荷塘中的金蟾吧?看来他不搞死它,是不会罢休的。”老夫人喃喃说完,终究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安姑娘,你不会是奉了我儿子的命,故意这么说的吧?我可是听说,金蟾入宅,财源滚滚,而且自它出现后,我的生意真的好多了啊!” “老夫人,我不会骗您,更不会骗小郡王,我那日去荷塘看时,小郡王并未吩咐我将恶蟾处死,只是让我去分辩那蟾到处是恶是善。我瞧它面目凶恶,身披彩澜,口欲无底,恐怕不止要吃鱼,更会吞财、吞人命,老夫人觉得它出现后,生意变好,乃是贵府气运回光反照之兆,若任由之,终究耗光气运,最终败落。” 说到这里,见钟氏脸色已然变了,安歌又道:“况且,在此巨蟾没有出现的时候,贵府不也是极致显贵吗?其实根本不必任何的帮助,小郡王也是极贵之相。” 钟氏暗暗权衡,终觉得安歌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以前没有巨蟾时,府中上下不也好好的,现在既然安歌说巨蟾乃是恶蟾,便没有必要冒险了。 当下道:“那么好吧,安姑娘可有除恶蟾之法?” “若老夫人同意,明日由我布下方阵,府中家将下塘将其赶到岸边再杀死,深埋便可以了。” “为何要赶到岸边,不能直接将它杀死吗?” “此蟾巨毒,若是它的血流入塘中,只怕此塘再无生机。” “好,好,那一切就从安姑娘的好了。” 钟氏离开时,给了安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安歌已然与云飞谈好了价钱,这五十两便算是外块吧,当下收入怀中。刚刚要离开,便见柳益带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进来,二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柳益上小二上最好的饭菜,转目看到安歌,连忙走过来道:“安姑娘,在此巧遇,便与为兄吃杯酒如何?” 安歌摇摇头,“不了,刚刚吃过。” 柳益指指那道士,“我特意从外郡花大价钱请来的,据说于寻龙点穴非常擅长。” 安歌向那人看去,那人也正看着安歌,神情很是倨傲。 安歌的目光扫过他的眉目,向柳益道:“此人命不久矣,柳先生慎用。” “啊?安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31.难道他喜欢男子(二更) <h3 id="htmltimu">难道他喜欢男子(二更)</h3> “柳先生,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家母还等着我回去。” 安歌说走就走,柳益在后面紧追了几步,终究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叹气。 为了第二日除恶蟾之事,安歌在宣纸上画了一张方位图,打算第二日在荷塘打桩下脚,驱赶恶蟾上岸。 忙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迷糊之下没上~床,爬在桌上便睡了一晚。 第二日早早地来到郡王府,却见夏炚面有忧色,向她冷道:“昨日我娘是不是找你替我看八字?” 安歌点了点头,“正是。” 夏炚忽然欺到她的身前,咬牙切齿俯首盯着她,“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安歌想了想,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也不知他为何生气,只道:“如实说了而已。” “怎么个如实法?为何她今日竟邀了很多的名门闺秀前来?” 这时云飞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道:“是呀是呀,老夫人又要给王爷娶妻呢!” 安歌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一幅事不关已的神情,淡然将夏炚推开些,“娶妻乃是小登科之喜,是好事,你发什么脾气?再说,今日可是除蟾之日,你对我如此疾言厉色,我的心情受到影响,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应该算到谁的头上呢?” “你——”夏炚恨恨咬牙,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说的对,好不容易钟氏同意将此蟾除去,为了防她改变主意,还是尽早先办好这件事才好。 安歌将昨晚画好的方位图交给夏炚,“先叫他们打桩吧。” 这时,有个丫头走到近前,向夏炚道:“王爷,老夫人说各位小姐都到了,让您前去与各位小姐打招呼呢。” 夏炚狠狠盯了安歌一眼,应了声,随着小丫头走了。 云飞苦着脸低声道:“王爷又要受罪了。” 安歌不解道:“你们王爷不喜欢娶妻吗?可是一般的男子,只要有能力,不是娶的妻子越多才越快乐吗?” 云飞又叹了声,“你也说了,那是一般的男子,我们王爷,可不是一般的男子啊!” 安歌很聪明地猜测道:“难道他不喜欢女子?” 云飞差点瞪出了眼珠子,“安姑娘,你在胡说什么啊,他不喜欢女子,难道喜欢男子?” 没有等到安歌的回答,他忽然想到什么,紧张兮兮地抱住自己的胸,“王爷的确是不喜欢女子啊,有这么多的小妾,至今他却还守身如玉,难道,难道他真的,真的……” 看着云飞的脸色都被吓白了,安歌淡然道:“打好桩还得一会儿,你不会让我一直站在这里吧?” …… 桩打好的时候,正好是正午时分。 府中人都用过了膳,云飞当然也给安歌端了几样好菜来,末了,安歌抬眸看看太阳,一天中,极阳之时便是正午时分,也就是属阴的恶蟾最弱之时,现在开始驱赶事半功倍,当下对云飞说,“现在,立刻着人按着刚才打好桩的方位,开始驱赶恶蟾上岸。” 云飞应了声,吩咐下去,一起来到了岸边。 32.姐妹相遇揭真相 <h3 id="htmltimu">姐妹相遇揭真相</h3> 安歌看向那恶蟾,它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咕咕地叫着,声音极大,而且口中有恶雾喷出,即使离得很远,依旧能够闻到隐隐的腥臭之味。安歌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子,又向云飞道:“你们的动作要快,否则闻此气味时间久了,恐有中毒之虑。” 云飞马上着人驶小船下水,按照图示自不同方位往恶蟾而去。 这时候,却见老夫人钟氏带着一帮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往塘边而来,夏炚当然也在其中,当然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显眼得紧。 安歌迎了上去,凝重道:“老夫人,王爷,此时正是驱恶蟾的紧要关头,恶蟾会伤人,还请众人回避。” 老夫人尚未说话,便听得一个声音错愕道:“安歌!你怎么在这里?!” 随着说话声,一个女子自人群中走了出来,容貌研丽,弱质纤纤,正是许久未见的姬家五小姐姬静姝。 此时她狐疑地盯着安歌,“你什么时候会驱恶蟾了,我们姐妹一起长大,我竟不知你还有如此本事。” 安歌心道要糟,可还是镇定地向姬静姝打招呼,“五姐怎地也在这里?” 姬静姝当然知道今日来此的目的,乃是老夫人在为小郡王选二夫人,她也是老夫人看中的人选之一。不过这种话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道:“是老夫人请诸人来赏花喝茶,听说这里有巨蟾一只,因此大家都来看看稀奇,倒没想到七妹竟是那驱蟾人。” 听了他们的对话,众人都有些诧异。 钟氏道:“倒没看出来,安姑娘竟是姬姑娘的七妹,可是为什么,你不姓姬呢?” 姬静姝忙道:“老夫人,此事还请将来静姝为老夫人祥解。” 她的意思是此处人多,不方便说。 安歌倒是坦坦荡荡地说:“因我母亲是姬府外室,因此我也并不算得是真正的姬家人,因此随母姓安。” 在这时候,外室是很不受尊重,妻妾中地位最为低下的一种。 即算不上是正式的小妾,甚至于是所有正室和小妾的公敌,在她们的心目中,外室与流莺也差不多。 果然众人的目光就怪异起来,姬静姝也显出几分尴尬。 反而是安歌,似乎并未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依旧是平时的淡然模样,向钟氏道:“驱除恶蟾的时刻已然到了,请夫人及众位小姐往安全之地避去。” 夏炚也道:“正是,娘,我们走吧。” 听得姬静姝又道:“老夫人,王爷,静姝有下情禀告。” 夏炚眉头微拧,语气微微冷了,“姬姑娘有何事可以去花厅里说,此处却不是谈话之所。” 姬静姝却道:“只是此时若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老夫人道:“既然如此,请说吧。” 姬静姝看了眼安歌,这才道:“我这位七妹,因为随同其娘亲一起生活,所以并未好好的读过书。又因其并不得家父喜欢,而其母女生活比较挥霍,是以这几年虽有姬府照应,但她们依旧常常缺钱而自找路子去赚钱,据我所知,七妹最擅长的乃是上山砍柴或者替人买菜洗衣裳,却从不知她还有看风水,驱巨蟾之能。” 33.惹下大祸(二更) <h3 id="htmltimu">惹下大祸(二更)</h3> “既然你并未与你的七妹在一起生活,又怎知她没有奇遇呢?姬姑娘,我们郡王府也不会乱请人的,安姑娘的本事本王与老夫人都是见识过的,所以你不必多说什么了。”夏炚语气微冷。 “王爷,听老夫人说此巨蟾原是金蟾入宅,此时要驱除她好心疼,若是真正的风水先生说要驱除,静姝并无话可说。可是只怕有些人不懂却信口开河,反而在坏了郡王府的风水,我不欲七妹闯下如此大祸,到时候若真出事,我们姬府也是无法开脱责任,所以静姝请求王爷停止这次驱蟾之事。” “不可能!姬静姝,你可知你现在太多管闲事?”夏炚眸中寒光闪过。姬静姝不由微微瑟索了下。 老夫人这时却道:“我却觉得姬姑娘并非多管闲事,如姬姑娘所言是真,这安姑娘忽然具有此能力,的确令人生疑。” 这时,又听得一位姑娘惊讶道:“唉呀,船上那几个伙计不就是那日大闹戏楼的几个人吗?那天真是太险了!” 云飞此时已经安排完毕,刚好走到近前,听闻那姑娘说话,吓得腿都抖了,忙道:“哪里会是,这几个都是我们郡王府的家将,怎会去戏楼打架?” 那姑娘接触到夏炚冰寒的眸光,不敢再多说,只道:“可,可能认错了!” 然而老夫人却已经明白了什么…… 目光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云飞,狠狠道:“你们办的好事!居然联合起来骗我!” 云飞已然吓得跪下,老夫人走到他的面前,一脚将他踢得歪倒。 又走到安歌的面前,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安歌捂着火辣辣的脸,看到姬静姝的眸中闪过一抹得意,唇角也浮上微不可查的笑容。 老夫人已经下令,“今日的事到此为止,从此莫提除蟾之事!” 又想到之前为了让安歌取信于自己,她从楼梯上踩空,木头刺伤手指,也就是她机灵才没有伤得更重,否则的话……说不定已经跌死了!还有那些不能出售的和被人顺走的瓷器! 她越想越生气,恶狠狠道:“这安歌居然胆敢骗到我们郡王府来,来人呀,将她抓到地牢去,十八般酷刑让她尝个遍!”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小厮跑来,在小郡王夏炚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夏炚面色凝重,又向钟氏说了什么,钟氏向在场的数十位小姐道:“各位小姐,本府有贵客来临,今日只能招待你们至此了。请各位小姐先行回去,改日我再备好酒水,请小姐们再来赏花。” 包括姬静姝在内的众人,都向老夫人告辞。 末了,姬静姝走到安歌的面前,“你胆子太大,居然惹来如此祸事。我回去后会如实告诉大娘,要怎么处理,大娘会示下。” 安歌冷笑,道:“五姐,我有话跟你说,你且近前来。” 姬静姝好奇,便将耳俯过来,听得安歌道:“你是绝对不可能嫁给夏炚的,死了这条心吧!” 姬静姝听了,咬牙怒道:“你——” 34.此女子狡诈至极 <h3 id="htmltimu">此女子狡诈至极</h3> 终是顾忌人多,只能愤愤说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活该你被打入死牢!”跺跺脚便离开了。 一时间,塘边只剩了钟氏、夏炚、安歌及跪着的云飞,那些在船上的家将早已经溜掉了。 钟氏再次下令,“将安歌送入地牢!” 云飞应了声是,立刻亲自押起了安歌。 …… 安歌进了阴暗的地牢,云飞万分谦疚,“安姑娘,真是对不起,您先委屈委屈,王爷一定会想办法放您出去的!” 安歌想到夏炚的态度,很怀疑云飞的说法。 不过此时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好等待。 几个时辰后,地牢的门再次打开,随着脚步声接近,一个修长的身影进ru视线,俊目修眉,眸若寒星,唇若点朱,一身白衣,不是曹炟又是谁呢?他的伤似乎是好的多了,面色虽然苍白,但气宇宣昂,精神不错,眼角带着一点戏谑,向安歌道:“看到是我,有点失望吧?” 这时,柳益也跟了过来,向安歌点点头,示意她好好应对。 安歌将目光转到曹炟身上,“不知齐王驾临此处何事?” “听说你今日本来是要为郡王府驱除恶蟾?” “齐王即知道此事,想必也知道我不过是个骗子。” “何必如此自轻自贱?你的忘年交好友柳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有,柳益,告诉他,今日出了什么事?” 柳益忙道:“安姑娘,那个道士如你所说,果然是有血光之灾,刚才被邻郡追来的人给杀死了,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骗子,为了赚钱骗得人家家破人亡,所以……” 安歌一听就明白了,恐怕柳益见道士死了,没法交差,只得将她给卖了,不知道那张巧嘴说了些什么,使曹炟相信安歌就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女风水师。 安歌这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听得曹炟又说:“郡王府老夫人强悍是出了名的,而且他的儿子又是极听她的话,这次能救你的,只有本王。如果本王不救你,恐怕你只有命丧地牢这一个结局。但只要你肯为我办一件事,我便会想办法救你。” 曹炟说的有道理,他可能是她唯一的生机。 她好不容易借尸还魂,还不可就这样死去,想到这里,她几乎没怎么犹豫,道:“好,我同意。” 柳益松了口气,暗暗地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只要安歌同意办这件事,不但安歌的命保住了,他的任务完成,前程也算是保住了。 “本王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答应?”曹炟淡然道。 “柳先生已然告诉我了,只是有一点,若要为死者寻合适的阴穴,不但要知道死者的生辰八字,还需要看看死者的相貌,所寻阴穴的地理风水需与人面风水契合才可以。不知道齐王能做到这两点吗?” “自是能做到。” “好,成交。” 就这样,安歌在地牢里没呆多久,就又出来了。 离开郡王府的时候,老夫人的面色难看极了,反复向曹炟说:“此女子狡诈至极,齐王殿下千万不要上了此女的恶当!我便是前车之鉴,还请齐王殿下三思而后行啊!” 曹炟也不多说什么,只向老夫人道:“感谢老夫人给予方便。” …… 35.生辰八字(二更) <h3 id="htmltimu">生辰八字(二更)</h3> 因为寻阴穴之事不能再耽误,当晚,安歌便随着齐王曹炟来到了他们下榻之处,一路上,安歌的眼睛都被布蒙着,显然齐王的住处是对外保密的,下车后,安歌眼睛上的布才被取开,却是一处最普通不过的农家院子,不过这院子足够大,而且四周有不少老树,将院外好奇的目光挡住。 曹炟当先进ru中堂,只有张斑驳的桌子和几只椅子,桌上一壶清茶,两枝蜡烛燃着,房里光线依旧有些昏暗。 曹炟微微伸手,示意安歌坐下。 安歌也不客气,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家将们主动地留在门外守着,曹炟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签,上面有个生辰八字,将它递到安歌的面前,“你且看看这个八字如何?” 安歌接了过来,看了眼,淡然道:“此人生在贫困之家,身带刑克,是以她出生后她的娘亲便死了,三岁后,父亲也因意外去世,其后为亲戚所养,九岁便已经独立度日,替人做事。十二岁嫁人,一生有八个孩子,长寿至九十七岁,最后却孤独终老,死时无一亲人在身边。” 曹炟心头略微震动,这人的八字的确是他无意间得来的,而且八字的主人的确如安歌所说,一生命苦,劫难亦多,唯长寿,却是孤独向死。 又暗想,若是那人还活着,必也能说的如此精准详细。 安歌也知这个八字不过是试探她,像曹炟这种人,身边又怎么会有这么苦命的普通人存在? 不过先前她想隐瞒身份,不想接他的活儿,现在既然被迫要接活儿,必要使他能信得过,否则稍不注意,掉脑袋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曹炟喝了口茶,道:“你果真于风水这方面很精通吗?确定能找个好穴,使故去之人安稳、安息,不再受世人打扰?” 安歌冷静地答,“我会尽力而为。” 曹炟的手将杯子握得很紧,心情复杂异常。 安歌也看出,故去之人对曹炟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因此她也不打扰他,只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曹炟不知想什么入了神,保持同一个坐姿很久很久,神情却始终平静如一,没人能猜得到他正在想什么。只是身受重伤,没有好好调养,因此面色苍白,倒不似从前她见他时,他总是意气风发的强势模样,一时间只觉得世事变迁无常,眼睛之所见,实在有限,真实的人事,若不深入,终究难窥全貌。 这时,家将在外面道:“王爷,有个叫况离的求见。” 曹炟和安歌同时感到诧异。 于曹炟来说,他行事隐密,这况离竟是如何寻至此处? 于安歌来说,况离这个名字,实在是她生命中太特殊的存在。 当年在山上学艺之时,唯一的乐趣便也是悄悄地躲在暗处,观察那位叫况离的忧郁少年打座练功的模样,如果他能够接受她为他准备的礼物,则那整个月她都会在甜蜜的心情中度过。 只是,他终究从来也没有接受过她的感情。 甚至她下山时,他也没有来送他。 想到这里,安歌竟起身想要往外面走,看看此况离是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况离。 却听得曹炟道:“告诉他,本王这几日,谁也不见。” 36.来竟是为她寻墓 <h3 id="htmltimu">原来竟是为她寻墓</h3> 家将应了声,就走了。 曹炟见安歌略有些失魂,淡然道:“这况离的名声本王倒是听说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更信你。” 他的话倒让安歌蓦然意识到,她此时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可任意妄为,于是又乖乖地坐回到椅子上,打消了去见况离的念头,安稳坐下来道:“谢谢齐王爷抬爱。” 曹炟又取出一张红签,放在安歌的面前。 只看了一眼,安歌就怔住了,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炟以为她是在观察八字,因此也没有打扰她。直到一柱香的时间都过了,曹炟才道:“安姑娘,这八字有问题吗?” “这八字,是有些特别,这便是这次的阴穴主人吗?” 曹炟点点头,“正是。” 安歌不由地盯着曹炟看,好一会儿,移不开眼睛。 曹炟虽然还是淡漠地坐在那里,眸中却闪过一抹不悦,哪有女子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的呢?但还是礼貌问道:“安姑娘,何事?” “我只是奇怪,死者与齐王爷即是非亲非故,甚至是齐王爷的对手,这一生与您无数次作对,最后还嫁给了您的敌人。为何您竟为了她的身后事如此费心?” 原来曹炟所给的红签上,书写着的八字不是别人的,正是沈婥的八字。 安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曹炟找人寻找阴穴,竟是为了沈婥!这怎么能让她不震动呢? 曹炟的回答,更是让安歌如闻惊雷。 他看着安歌的眼睛,很凝重地说:“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安歌说不出话来了,甚至连身体都是僵硬的,沈婥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女人? 想来,反正沈婥也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与他对质,所以他就如此信口开河。安歌坚信,他为沈婥寻良穴,必然有其更深层的目的。 即使作如此想,她的心绪还是复杂极了。 曹炟却已经站了起来,向她道:“不是还要见见她吗?” 安歌本来想说不用了,她太熟悉沈婥的容貌了,但脚步却不由正主地跟在曹炟的身后,或许只是另外一个,同年同日同时生之人,并且名字也一样罢了。沈婥已经是敬和皇妃,她即是被召告为皇妃,她死了,自然由皇帝曹煜去安排她的后事,以及她应该葬在哪里。 尸体又怎会被齐王爷带到安平郡呢? 进ru另外一个房间,曹炟将地上一块板提起来,原来有个暗室在这里,二人顺着阶梯进ru暗室,暗室中有些阴冷,周围却点着长明灯,一只琉璃棺停放在中间,这种材质的棺木,也只有曹炟这样的人才能搞来了。 因棺木是莹白透明的,安歌一眼看到了里头所躺的女子。 她的仪容已经被好好的整理过,因此看起来栩栩如生,虽然闭着眼睛,也可见其生前的闭月羞花之貌。乌黑的头发被挽起,头上插着淡红色迎春花钗饰,身着锦绣丝绸,纤腰着玉带,足登牧丹纹鹿靴,双手握如意,唇间有微光,应该是含着防腐宝珠,棺木四角有四兽席镇,棺中还放着若干名贵陪葬。 这的确是沈婥,已经死去的沈婥。 —————— 亲们,喜欢本文的话请点击“加入书架”,谢谢关照,多多支持,爱你们:) 另外本人的新书《不能错过》已上市,同名电影四月十号全球公映,敬请关注,多多支持哦~ 37.得遇故人(二更) <h3 id="htmltimu">得遇故人(二更)</h3> 只是安歌却没有想到,沈婥死后,竟能得如此厚葬。 曹炟自进来,目光就淡淡地落在棺中女子的身上,只是他的神情淡漠,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更没有丝毫的悲伤之色。 很久之后,安歌才知道,有一种痛,叫做无法流泪,漠然以对。 不过那时候,曹炟却已经再次成为她的敌人。 从暗室出来,曹炟道:“你即知我的身份,也从八字看出她的身份特殊,因此你应该明白怎么做,我要你寻一处即隐密,又能使她安息,又与她八字相合的地方,我要她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父母双全,有兄姐疼爱,最重要要使她学得聪明点,有一双慧眼,可以找到真正爱她的人。” 这世的事尚且纷乱搞不定,谁又能保证下辈子? 此时,安歌却只能点点头,心绪复杂地道:“明白。” 曹炟又道:“还有——”他似乎想到什么,又继续道:“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安歌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她死于非命,心极不甘,只怕良穴难寻,我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 曹炟道:“好。” 回来的时候,依旧被蒙着眼睛,送到街道的中间,始让她下了马车。 借着月影清辉,马车辘辘而去,安歌却在原地站了很久。 * 再说云飞办砸了驱巨蟾之事,于第二日清晨,垂头丧气来找安歌,安歌却已经早早出门往山上去了。 云飞扑了个空,回府里向夏炚陈情。 夏炚也正得到消息,说是齐王爷往山上游山玩水去了,夏炚眉头微拧,眸光中闪过一抹疑惑,“之前,有传说堂堂的齐王爷,居然进宫抢了敬和皇妃沈婥的尸体出来,他自到安平郡就频遭刺杀,此时又往山上而去,莫非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云飞恍然大悟,“定是真的!安姑娘于风水堪舆方面精通,他那日救了安姑娘莫非正是为了此事?是想让安姑娘安置这位抢出来的皇妃……”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此事很是不可思议,蓦然住了嘴。 却见夏炚忽然在纸上,写下安歌两个字。 大概因为夏光主仆正在提起安歌,安歌不由地打了个喷嚏,想是天不亮就出发,着了点凉。今日上山,也是做了准备,干粮和水都准备的充足,手中还拿了根打狗棍。 不过一个姑娘家,再怎么样,独自上山也是有些危险。可惜没有能够与她同甘共苦的可靠之人,只能一切亲历亲为了。 好在此山风景悠美,其间多建有风亭和竭脚处,还有人半路搭凉萠卖茶,安歌走的并不辛苦,一路走一路观察,果然是人杰地灵之地,抬头往上看,只见光芒万丈,似有佛光照拂。 半日走下来,她忽然想到,此山若深入,肯定是有良穴,并且能够化解沈婥死于非命的恶缘,但是此处游人处处,想要清静却没那么容易了,棺中颇多贵重陪葬,只怕葬得再深,终究难保不被挖掘出来,虽然安歌并不在意自己曾经的肉身到底会是何下场,可是人终究有私心,况且亦不想沈婥的恶缘就此化去。 她恨曹煜,恨曾经的自己,恨一切的当初。 想到这里,她没有再往山上行去,而是返身下山。 ———————— 感谢夏陌冉赠送大荷包,感谢舒语、liwh1357、o等亲赠送月票鲜花,因为有些赠送记录没有在评论区显示出来,因此特意在此致谢,爱你们,么么哒…… 38.那时恋情 <h3 id="htmltimu">那时恋情</h3> 走到凉茶铺前,要了碗凉茶稍做竭息,就见一名青衣男子也要了碗凉茶,因桌子太少,他很自然地坐在安歌的面前,坐下后才道:“姑娘不会介意吧?”声音清润,正是曾经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况师兄!” 况离见她并未反对,微微笑着端起碗喝了口茶,又向四周看,只见山清水秀,空气湿润,小路弯延,果然是好地方! 安歌窥见况离的腰间携着只碧色卦钵,心不由狠狠怦跳了下。 这卦钵原是师傅杨松筠赠予她的,后经过师傅同意,她又将他赠给了况离,并且将此钵改了名字为“永卦”,取其谐音永挂,永远相互牵挂,爱恋之意。 后来她也明白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事儿,所以她并没有告诉他永卦的意思,只说此钵名叫永卦钵。 忆起当年,师父叫她下山助曹项,想到要与况离分别,她心中悲苦,在下山前的那个夜里,踏着夜色翻过山头,去见况离。心中本有打算,若况离对她稍有留恋之心,便拼着违了师命,亦要拒绝曹项,留在山上陪着况离,或者与况离一起下山私奔。 可是在她千辛万苦跑到他的居所时,刚准备敲门,却听到里头传出年轻女子的嘻笑声。 况离是她师父杨筠松之师弟淳于光唯一的弟子,杨筠松与淳于光师兄弟二人斗法多年,最后的结果是,同在一座山的不同山头修行,可是淳于光常常不在山上,他喜欢混际于高官富商之间,在安阳城里置下很大的家业,这山头一年中也回不来几次。 来了也只是指导况离几天,便又下山了,好在杨筠松倒是非常喜欢况离,无事时也会亲自指导他一些关于风水堪舆的要决。 所以况离虽是她师叔淳于光的弟子,与她之间其实更类似于真正的师兄妹,她以为自己对他很了解,也以为,他终究还是会选择她,却不明白,为何他独居的屋子里会传出女子的嘻笑声。 出于不想太让自己没尊严的考虑,她没有进ru房间,而是站在窗前,从窗的缝隙里往里头看去。 只见一个艳丽的美丽女子正坐在况离的腿上,那双秋水剪瞳仿若能滴出水来,面颊绯红,而况离正握着她的纤腰,平素里冷漠的眸子此时盛着满满的温柔,“今日,真的不走了?” 女子羞怯点点头,目光却像丝线似的,缠住了况离。 “难道,是你不敢留我?怕你那师妹——”女子尚未说完,便听得况离道:“我与她之间只是师兄妹之情,她那种野丫头,哪能与你这样的大家闺秀相比?你放心,等我学成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娶你。” “你可不能骗我,要知道,你说的每句话,人家可都会相信的。” “当然,若我骗你,我就是遭天遣,不得好——” 一个死字尚未出口,就被女子捂住了他的唇。 况离动情,缓缓地吻上女子的唇…… * 当时的情景,像一根利箭,忽然穿透了她的心,她跌跌撞撞地又连夜跑回师父那儿,整晚未合眼,到了天亮时,这段一厢情愿的爱恋,像见不得人的伤口一样,被她深埋在心底。 39.竞争关系(二更) <h3 id="htmltimu">竞争关系(二更)</h3> 收拾好包裹,与曹项下山,面带笑容,好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从那一天,她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忘了况离。 自下山后,似乎总是在忙禄,而且曹煜每次总有借口阻她上山,兼每月能收到师父杨筠松的信,之后便也没再上山了。 却没想到,那**,见况离,却是永决。 大概况离也没有想到,从此后,他竟永远地失去了这位师妹。 更没有想到,重生后,会在此处重遇。 只是,况离并不知道坐在他对面的,其实是曾经的沈婥。 况离似乎注意到安歌在打量他,他很礼貌地向她笑笑,“姑娘,我们见过面吗?” 安歌心里暗想,他似乎没有变,还是那样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眸似乎比以前更加深沉,更多了让她永远也看不懂的东西。 嘴里却答,“并未见过,不过,见公子眉宇间黑气涌现,怕是这两日有闹心之事发生。” 况离听得一怔,接着哈哈一笑,“姑娘原来懂得相面。” 又喝了口茶,接着道:“也罢,正感无聊,不如请姑娘再详细说些。”说着竟扔敢绽碎银在安歌的面前,安歌也不客气,收了碎银信口道:“观公子面相,家里定已有妻妾,如今却是因为妻妾之事烦恼,因而上山来散心。” 况离忍着笑,点点头道:“姑娘算得很对,在下的确是有烦恼之事,只是却非是为了妻妾之事。在下尚未娶妻。” 安歌其实并没有看况离的面相,观面相只能观之大概和近期的气运,而八字才是能够看出流年的重要东西。可是进ru堪舆这行业的,多半都会隐瞒自己的八字,因知道八字能被人看破,也能利用八字做出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事。就像曾经的沈婥与况离那样的熟识,甚至沈婥深深地爱恋着况离,却也并不知道况离真正的生辰八字。 刚才安歌只是信口胡说罢了,重要的是那句,“家里定已有妻妾。” 如今得他答“无”,心情顿时复杂。 想到当时他在山中屋里向那艳丽女子许诺,他日下山后,第一件事就是娶她,如今他却为何没有娶她呢? 不过,这也并不是她能过问的。 她还有很多事想要问,比如,她的师父杨均松如何了? 他为何下山?又为何找上齐王曹炟? 然种种疑问只能憋在心里。 况离取出银子,连安歌的茶钱也一起付了,“在此相遇即是缘,在下请姑娘喝茶。” 安歌尽量镇定道:“谢谢。” 况离的淡笑如同春风,安歌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心如潮水汹涌澎湃,虽知彼此情谊绝决已久,但内心深对对他依旧有份特殊而纯真的情愫,大概是因为,他不但是她一生中,第一个爱上的男子,曾经更如同她的亲人般共同生活过。 她多想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向他诉说她这几年的际遇,向他诉说自己的委屈与不平,可是,她现在不是沈婥,而是安歌,她除了看他离去,什么都不能做。 她甚至知道,况离来山上,必也是寻找良穴的。 他与她,现在是竞争的关系。 40.前因后果 <h3 id="htmltimu">前因后果</h3> 安歌郁郁回到郡城之内,便见柳益又等在客栈内。 一见安歌,就将她拉到一旁去,“唉呀,我今日差点儿丧命了!若不是小郡王夏炚赶到,只怕我们真的要被那些杀手杀死!”柳益心有余悸,狠狠地喝了口茶,“我来问问你的进度,我今天听齐王身边的家将劝说齐王谈话的内容,才知道齐王其实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唉呀,我不知道有没有跟对主子。” 柳益边说话边哀叹连连。 “怎么,后悔了?”安歌语气略微嘲讽。 “不不不……不是这样……”柳益着急忙着解释,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更加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齐王要葬的是谁吗?” 安歌当然知道,只看着柳益不说话。 柳益苦着脸道:“是,是——总之,那人不是齐王爷该动的人……现在因为这具尸体,被杀手一次次的刺杀,那些杀手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狠,我是真的担心呀,担心齐王爷没把人葬掉,自己的命倒要被拼掉了!” 安歌听了柳益的话,心头的疑团反而越来越大,他实在不明白,齐王曹炟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深意?他有必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将她的尸体抢出来吗? 不过听柳益如此说,便也知道他现在的处境着实不怎么好,于是问道:“柳先生,你即是听到了他们谈话,可知道他这么做是什么原因吗?” 柳益往周围看了眼,只见食客很少,且都离得很远,他压低声音道:“此事却不是我等普通人能够理解的,反而安姑娘说不定会明白其中的道理。据说是,这位逝者的丈夫因为惧怕逝者的能力,害怕她死后灵魂不息,犹后报复他,因此找天师及风水师,要将她葬在最恶最阴最无生气之地,因为这样,她的灵魂便会在这样的环境里魂魄不存。 而齐王正是看不惯此事,因此将尸体抢出来,反而要找良穴将她安葬。你说这幽冥之事,我们普通人能懂得几分?齐王一代少年英雄,在此事上竟如此较真糊涂,人死了就是一堆尸体,为了死人,真的值得吗?” 这么一说,安歌却是明白了。 从来事情不会空穴来风,想必这个前因后果定是真的,皇帝曹煜不但要毁来她的肉身,还要毁灭她的灵魂。 而曹炟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这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就像柳益说的,为了一个死人,而且还是曾经一度为最强劲对手的死人,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她宁愿相信他有别的目的。 想到这里,她道:“柳先生,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柳益又叹了两声,执了酒盏喝酒,“不知是祸是福……我柳益自从跟了齐王爷,每天都提心吊胆……” 安歌只道了句,“富贵险中求,柳先生若害怕,大可此时退出。” “不可,不可!这话千万莫让齐王爷听见了。” …… 晚上的时候,安歌又见到了云飞。 说的还是有关那巨蟾的事儿,又向安歌倒了很多苦水,安歌只静静地听着,末了向他道:“给郡王爷说,除巨蟾的办法已经有了,而且这次万无一失。” 41.只是可怜她(二更) <h3 id="htmltimu">只是可怜她(二更)</h3> 云飞待要细问是何办法,便见安歌目光冷冷,终是堵得他什么都没问出来,回府复命去了。 第二日,安歌向柳益要了两个有武功的男子,然后往与昨日相反的方向行去,所去之地正是煞气重重的那片黑~森林。 沈婥的肉身既然已经死了,就算给她寻一好穴又如何?能够改变什么呢?安歌想来想去,决定以恶制恶,在这安平郡煞气最重的地方,寻一奇恶之穴,为那曹煜设下要命的陷井。 黑~森林内果然危险重重,里头有许多毒物,障气重重,好在安歌懂得驱吉避凶,一路走走停停,总算避过了危险,来到了森林深处一片空地,四周树木高大粗壮,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导致这片空地得不到阳光照射,大白天的,光线昏暗如夜幕降临,空地上寸草不生,异常平坦,连鸟兽足印也不见。 安歌盯着这片空地看了片刻,暗想,“绝生机,阴沉地,好穴。” 当夜,曹炟就得到了消息,沈婥又被蒙着眼睛送到一处别苑,下车后发现,又不是当日所在之处了。 想必是曹炟发现况离找来,及时挪了地方。 一见面,曹炟就面色不善,冷若冰霜地道:“今日派去保护你的二人,也并非是普通的护卫,而是略懂堪舆之术。他们说,那里很明显是一处极恶之阴穴,若是她被葬在那里,自是绝生机,断尘缘,永远被困阴暗之地。” “人死不能复生,那里只是一个让尸体不受打扰的地方,王爷所求不是如此吗?” “当然不止如此!”曹炟忽然激动起来,大概是牵动了伤口,他不由地捂住有了腰腹伤处,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他想让她永不超生,我怎可让他如此做?我要你给她寻一处绝佳好穴,你却做得什么!你不想要命了吗?” 大概太生气了,他唇角竟溢出一丝血迹,安歌从怀里取出帕子,递给他,他狠狠地推开,忽然问道:”难道你是他的人?我杀了你!” 他说着,竟忽然拔出长剑,向安歌刺来,安歌只得大喊一声,“王爷请听我一言!” 不等曹炟再说什么,她继续道:“可听说过物极必反,绝处逢生之语?他人所见那是恶穴,以我看那却是绝佳好穴。只要按照我说的做,葬在那里的人不但可以绝处逢生,而且生机源源不绝,并且能够伤其来访之人以自保。关键是,那里极其隐秘,一般人绝对想不到她会被葬在那里,就算知道她葬在那里,去找她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她语中暗含其他意思,曹炟怎么能听不出来,然而他却说:“按道理说,我该信你,可是,人即已死,便不应再参与尘世间的勾心斗角……” “她不想参与,就可以不参与吗?安歌虽然是外人,难以堪透其中内情,但眼见王爷被一次次的追杀,安歌已经知道此事凶险之处。普通的好穴并不是没有,只怕没有什么能护着那穴眼,终究为人所破坏,若是被那懂得风水之人找到,好穴也会变成恶穴,到时候只怕更加的麻烦。 况且,我所寻之穴表面看是凶穴,但只要稍加动作,便是良穴,能够自保的良穴,有何不可?” 见曹炟似乎还在犹豫,她试探着加了句,“齐王爷对她情深意重,连我这个旁人都感动。就算为了这个原因,也绝不会害她。” “谁说我对她情深意重!她是天下最傻最笨最可恶的女子!我只是可怜她而已!” 42.从未对我有过半分的好 <h3 id="htmltimu">从未对我有过半分的好</h3> 说到这里,他终是放下了手中箭,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安歌做出恍然大悟之状,挑挑眉,再不言语了。 曹炟沉默了半晌,又道:“你听说过况离吗?亦是名家弟子,他已经在山上找到良穴。” 安歌听闻,倒也不觉得惊讶。 以况离的本事,寻找良穴本就是很容易。 况且,她也不会去拆况离的台。 当下只笑了笑,“但随王爷的意便好,想必他也绝不会害她。” 曹炟考虑了片刻,终是道:“我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为了我曹炟的面子,也绝不允许出差错。这况离看似人品不错,但他的师父淳于光,并不得我信任,因此明日,还请你随我去看看况离所找的良穴,若你能找出差错的话,我便会放弃他的建议。” 安歌也想知道,况离给沈婥找了个什么样的良穴,若他曾记着她的一点情,想必也会很慎重,因此欣然答应。 为了行程保秘,夜里安歌被扣在曹炟之处,只答应安歌愿意遣人回客栈给安母代个口信。 入夜,清幽小院中,曹炟仰头看着天上的星辰。 连续的受伤,使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瘦肖,深深的沉默和眼眸里的冷寂,这样的曹炟让安歌陌生。 曹炟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安歌,漠然道:“我不喜欢别人站在我的身后。” 安歌走了过来,道:“是因为害怕别人的窥探吗?还是害怕被人暗算。” “都有。”曹炟倒是很坦诚。 安歌略微意外,又问道:“值得吗?” 曹炟没有回答。 安歌又道:“夜里风凉,王爷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忽然被曹炟扯住了手臂,再一用力,他竟将她扯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会失掉整个世界。 安歌没有反抗,只湖水般清澈的眸光里却有淡淡的嘲讽,直到曹炟忽然意识到什么,才如梦初醒似的,将她推开。 安歌的唇角浮起一抹戏谑的笑,“王爷,本以为你即能因为她而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去寻找良穴,就算嘴上不承认,心头必也对她有些情谊的。没想到她的棺材就在此处暗室里,尚未入土为安,你便要**良家女子了。” 曹炟神色大变,“找死!你胡说什么!” 安歌毫不退缩,“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曹炟气结,但只是短短一瞬,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目光冷的如同严冬,淡然道:“一个女子夜半跑到男子的面前说些嘘寒问暖的话,这是赤luo裸的gou引,安姑娘,为免将来被人看轻,还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你——”安歌反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见他眸中闪过一抹轻漫,她吸了口气,道:“死者若真有灵魂,只怕她才不稀罕由你这样的人为她来操心,她必定不会领你的情!” 曹炟愣了下,眸光中闪过一抹痛苦,又快又急,却没有躲过安歌的眼睛。安歌一时又有些后悔,她是了解他与她的从前的,如今他为她的身后事而劳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还这样说,似乎太过份了。 刚想要道歉,却听得沉默半晌的曹炟喃喃自语道:“是的,她一这生,从未对我有过半分的好。” 43.果然良穴(二更) <h3 id="htmltimu">果然良穴(二更)</h3> 只说了这一句,他便没有再说下去,安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此刻说这一句,但她也知这是事实,他曾经是她最大的敌人,她曾经费尽心机要斗赢他,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她果真是没有对他有过半分的好。 半晌,安歌道:“她既然已经离去,王爷还是忘了她的好。活着的人,总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曹炟忽然抬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颈,眸若寒星,其中有着浓浓的杀意,“你这个女人,没有听懂我的话吗?本王这一生,不稀罕她对我的好,更不稀罕其他女子对本王的示意,本王皆视为其别有用心,乃是险恶之徒,你若还想活命,就收起你的怜悯和劝慰,本王不需要!” 安歌被扼得喘不上气来,直到他说完了这些话,才狠狠地放开她,并且将她甩到一边,“今晚,不要让我再听见你说话!” 安歌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果然再没出声,默默地回屋去了。 而曹炟对于刚才他忽然扯安歌入怀,实在没有办法向安歌解释,只因她的眼睛,与那个人太相似了。整宿,他便那样站在院子里,直到天微明。 一行人早早地出发,安歌见曹炟面色越发的苍白,到了半山腰,只能坐辇而行。 直到晌午,终于到了那处地方。 况离竟然于他们先到,安歌不知道他也会来,不由地愣了下。 曹炟已经下辇,向况离道:“况先生对于本王的事果然上心,本王并没有真正决定要用这里,你竟然还是早早地来了。” 况离迎风而来,俊透又不失刚硬的脸上带着微笑,“对于齐王爷的事,在下必是要上心的,今日来此,是想再次确定此穴如何。” 说完,目光却落在安歌的身上,倒记得曾在茶铺相见过,微微地向她点了点头。 曹炟道:“这位是安歌安姑娘,这个穴好不好,还要安姑娘说了算,不是我信不过况先生,我只是更信安姑娘。” 安歌实在好奇,为何曹炟会如此相信她? 不过这于她来说总是件好事。 况离还是很镇定,“想必这位就是安姑娘吧?”眸中闪过一抹轻蔑之色。 安歌向他微福一下,“正是。” 因那日在茶铺,安歌的信口胡说,使况离此刻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只向曹炟道:“昨日寻到此处,我亦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今日再次来验证,始知自己真的是运气很好,此穴四面环山,处于低处,却又由低而高,避开湿处,百鸟朝凤,气化运开,若是将死者葬在此处,其后人必自带凤格,富贵无双。” 安歌也向这里观察,只见晌午的阳光暖暖地照下来,一片清流从左侧矮涯泄下,有些小动物寻来此处喝水,而且周围的树木中百鸟争鸣,的确是生机勃勃,其后人必逞其荫,男子高官厚禄可得,女子则如风展翅,临驾于众人头上。 果然,况离所寻之处,果然良穴。 又听得曹炟道:“如何?” 安歌道:“况先生大名在外,所寻之穴自是好的。” 44.饮宴 <h3 id="htmltimu">饮宴</h3> 安歌忽然压下之前要将沈婥的尸体葬于森林中的想法,虽然葬在此处,迟早必被曹煜发现,以曹煜的性格,此墓终究会被破坏。不过这是师兄况离对她的一番心意,所以这个想法并没有说出来。 曹炟点点头,“如此其好。” 随叫人摆上酒来,“大家都累了,便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况离面色微有迟疑,但他之前已经见识过安歌的“本事”,认定安歌是骗吃骗喝的主儿,也没太过担忧,见曹炟已经让人为他摆好了位置,便欣然入座。 安歌是女子,本没有资格与他们一起把酒畅言,想要去四处看看,已听得曹炟道:“安姑娘一起来吧。” 安歌不好拒绝,便也入座。 菜倒是精美的,酒也是好酒,可是曹炟似乎没有什么食欲,刚刚入席便已经两杯酒下肚,家将看见忙道:“王爷有伤在身,还是莫要多喝酒。” 曹炟手中的酒杯忽然掷到那人身上,那人不敢躲,硬挨了一下,立刻跪了下来,“王爷恕罪!” 曹炟没理会他,只道:“我曾听闻,越是好穴,越要以人气开路,就好像新人入洞房前几天,婚床总要人去暖暖。当年,皇上的爱将李虎战中身亡,便由得沈婥去寻了一处好穴,之后皇上带领一众士兵在李虎穴前畅饮,使墓穴充满酒气,始将李虎葬入,按照沈婥的意思,这李将军入穴后,将有饮不完的好酒,后人也会逞其荫,在酿酒行业做出业绩。”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反是况离道:“有后来吗?” 曹炟笑了笑,“当时李虎的儿子已经十七岁,因是独子,皇上免其军役,后听闻此事,便自改名为李酒,做起了酒生意,如今全安阳的好酒都在他的手里,就连皇上想喝口好酒,也得经过他的手才行。” 况离点点头,“的确是妙,可惜伊人已逝,否则今日之事,都轮不到我况离了。” 曹炟听闻,又连喝了两杯酒。 几人再聊了一会,日已渐斜,安歌偶尔扭过头,忽见刚刚还很明亮之地,此时忽然有一片阴影挡在其上,细看那阴影,竟如同关公大刀,锋利异常,正好砍压在况离所指的良穴之上。 安歌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像是第一次认识况离般,怔住了。 曹炟和况离同时注意到她的神情,况离疑惑地道:“安姑娘,何事?” 安歌放下手中的酒杯,“我,我想再看看此地。”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便不要再看了吧?况且天色渐晚,也该回去了。” 曹炟见安歌面色凝重,血色微褪,又往涯下看了眼,终是道:“安姑娘是本王请来的人,她要看,本王自是要允许的。” 安歌向他微微点了下头,就往旁边的高坡上爬去,极目远眺,才发现离远大约几公里的地方,有一座高大的山峰,因为被半山的云雾遮掩,因此不仔细看真是发现不了,而此峰在所的方向,必要等到午后,阳光从东南方向照射过来,此峰的阴影如冷刀寒刃般,直压此处,想必再等片刻,此峰的阴影将完全将这里遮挡起来,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时分,此处才会再次明亮。 ———————————— 特别感谢rhm020909亲赠送鲜花,还pp和644赠送月票及鲜花,谢谢caochang101、wwspyl2、rhm等亲赠送鲜花和打赏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也谢谢追文留言和赠提神咖啡的亲们,爱你们man~~~ 45.你,恨她?(二更) <h3 id="htmltimu">你,恨她?(二更)</h3> 安歌越看越觉得心惊,双掌不由地紧握,甚至连身子都在发抖。 过了片刻,整理好心情,才从坡上下来,见况离依旧云淡风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安歌道:“况先生,依你之见,此地此时,依旧可做良穴?” 况离点点头,“的确是良穴,刚才安姑娘不是也如此说吗?” 安歌怔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对他的本事是了解的,她不信,她能看出来的,他看不出来。而且昨日晌午,他上山之时,她下山,他必是午后才能到此处的,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此处并非良穴,可他为什么…… 曹炟终是忍不住,问道:“安姑娘,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安歌吸了口气,将心中那翻滚的情绪硬压住,这才道:“王爷,此穴若是清晨来看,至晌午时分,的确可以蒙住很多人的双眼,以为这里是良穴。但是过了晌午再来这里,便能看出,此处非旦不是良穴,而是大恶之处,王爷请看……” 随着安歌的手势看下去,只见之前喝水的小动物们都不见了踪影,而树林间也静的听不到任何的鸟鸣,之前那条象征气运的清流,竟也变得阴沉,有些喜阴的蝎子竟成片出行,还有一些暗色在蠕动,分明是毒蛇。 “此处因为那座山峰的阻隔,将阴阳和谐之地,变成了极阴之地,成为了绝佳的养尸之处,人葬在这里,轻则尸变,极度嗜血,永世不得超生。重则经过长年极阴浸洗,成为被困在这里的幽魂,每日受关公大刀斩杀,年年,月月,日日,时时都如同是在炼狱中,便是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曹炟听到此处,冷冰的目光已然投在况离的身上。 况离没想到,昨日算起命来还信口开河,糊里糊涂的女子,今日却能一眼看透此穴,并且说的头头是道。 他眸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却还是道:“安姑娘,您严重了,此穴乃是良穴,那座山峰并不会影响什么。” “是吗?”安歌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缓缓问道:“为什么?你,恨她?” 况离面色微变,避过安歌的目光,向曹炟道:“王爷,我与安姑娘,您信谁的话,但凭王爷定夺。王爷若不信我,在下立刻就走,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绝不纠缠。” 曹炟也有微微的迷惑,毕竟对于他来说,此事事关重大,而且他终究也是不懂得堪舆风水的,好穴良穴又岂是他能分辩出来的? 他先把之前自己带来的几位先生叫过来,“依你们看呢?” 这几位看了片刻,给出的答案竟不一致。 有说觉得况先生说的有理,也有说,安姑娘所言甚是。 曹炟的目光从安歌及况离的面上扫过,二人都是一幅坦然的模样。 曹炟坐了下来,又倒了杯酒喝,忽然道:“当年有传闻,手握朱砂痣之人,乃是真龙天子。对于此事,你们二位是何看法?” 谁也没有想到,事到如今,曹煜上位,他却依旧敢问出这样的问题。 46.这般待遇 <h3 id="htmltimu">这般待遇</h3> 当然,大家都认为,曹煜手中是握有朱砂痣的,他洗去手心里朱砂痣的事情,恐怕现在知晓的并不多,知道的人也不敢传出来。此时若回答是,即是证明,沈婥选错皇帝,皇帝若听闻此事,回答是的人恐怕免不了杀身之祸。 若回答不是,曹煜又的确是曾经手握朱砂被沈婥选重而且最终成功登基之人,只是齐王若已经知道他手中并无朱砂痣,马上就会认定说出这个答案的人是骗子! 曹炟接着问,“你们谁先回答?” 况离只是一笑,并没有接曹炟的话,明显是想让安歌回答。 曹炟的目光落在安歌身上,“安姑娘先行回答,但是请况先生回避片刻。” 况离于是走开十几丈,背对着曹炟及众人。 安歌的回答很是肯定,“真龙天子乃是皇族血脉中手握朱砂痣之人。” 曹炟笑道:“你就这么肯定?” 安歌道:“我肯定。” 曹炟终没再问什么,就挥手让安歌回避。 况离走到曹炟的面前,然他的回答却很是圆滑,“这个说法原本只是民间传闻,不足为信。但是皇上于半年前登基,据说便是手握朱砂。在下不敢随便窥探天子之尊的命道,是以并不知道此事祥情。” 听了他的回答,曹炟哈哈地笑了两声,这况离的答案倒真是滴水不露,绝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 “来人呀,把况先生抓起来!” 立刻有人过来,将况离绑了起来,况离并没有反抗,只微笑着道:“看来,王爷并不信任在下。” 曹炟似懒得与他多说,冷冷下令道:“下山!” 下山后,眼见着况离被秘密押走,不知道走往何处,安歌鼓起勇气向曹炟道:“你会杀了他吗?” 曹炟看清了她眸子里掩饰的担忧,漠然道:“看来你很关心他。” “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能够选定此处,定是清晨至晌午这期间来的,没有发现晌午之后的变化。只是你们男子大概都很爱面子,即使是错了,也不愿承认,因此想要将错就错,也或许,他的见解与我真的不同,王爷选择信我我很感激,但也没有必要就因此而杀了他。” 曹炟狭长的眸子紧盯着她的眼睛深处,像是在搜寻什么重要的东西,竟似出了神,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 “王爷,请您放过他行吗?”安歌问。 “好。”曹炟淡淡地答了个字,清眸终于放过了安歌。 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多惹是非,曹炟决定第二天晚上动工修墓,争取在一晚的时间将墓修好。墓址当然是安歌所选的黑~森林腹地。 想要**修好,墓应该并不大,这样也好,本来墓的大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葬在哪里,年节是否有人拜祭。 当然,葬在这片森林里,恐怕是不会有人拜祭了,安歌的原意,也并不希望有无辜之人来拜祭。 到了地方,才知道那里竟已经聚了上百人,都是非常有经验的土木工人。 另外还有好几个懂得机关数术的人,专门在墓里和墓的周围设计陷井及保护措施,墓的确不大,但足够精致、结实、凶险。 安歌暗道,自己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死后竟然有这般待遇。 47.差点被杀死(二更) <h3 id="htmltimu">差点被杀死(二更)</h3> “明日为游祸、天贼,乃凶日,不适合办葬事。反而后天却是个黄道吉日,再说,我之所以将墓址选在这里,乃是因为我先前找到了护墓神兽,因此才敢选在这里,我们可趁着明日大阴之日,将神兽运来此处。” “神兽?”曹炟似有不解,“安姑娘指的是什么。” 安歌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我指的是小郡王家荷塘里的那只金蟾。” 其实那日安歌让人打桩驱恶蟾之事,曹炟已经见过那只恶蟾,安歌助小郡王除恶蟾之事的细节他当时也都打听清楚了。此时瞳眸微缩,冷意幽幽,忽然出手扼住了安歌的脖颈,杀意腾腾地嘲讽道:“你倒是很负责任,为了区区六两金,居然敢把那恶蟾说成是金蟾,敢将那东西安置在她的身边!你不想活了吗?!” 安歌心头那个气呀,这曹炟难道有拧断别人脖子的喜好吗?短短几天,她已经第二次差点被他扼死了! 直到她翻起白眼,双腿发软,他才猛地放开了她。 没成想,安歌这几天本来就上山下山的劳累过度,之前被姬宝禄暴打的旧疾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是内里损伤还是很严重,安歌凭着心气儿才能表现的没事人似的,这时被扼得七晕八素,在曹炟放手之际,竟顺势倒在了曹炟的怀里,人事不知了。 留在她最后印象里的就是,曹炟看起来是有点儿苍白瘦肖,但是胸膛还是很宽阔有力的啊!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火堆旁。 曹炟就在身边,夜里太冷,身上披了厚厚的虎纹大氅,倒凭添了几抹威风。安歌虽是躺在火堆旁,但因为衣裳略单薄,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就听得曹炟道:“你今日若不说出道理来,本王立刻杀了你,先将你填在墓底给她暖身子!” 他语气比此时的风更凉,安歌不由地凝重起来。 这件事她也有疏忽之处,应该先向曹炟说明白的。 咽了咽口水,觉得喉生疼,“王爷——”只说了两个字,才发现嗓子嘶哑难听,只怕他再多用一分力,此时她已经变成死人了。 见曹炟转目,似要认真吟听的模样,她也不敢顾忌自己难听的声音了,接着道:“那巨蟾留在郡王府,自是恶蟾,因为郡王府风水明秀,阴阳调合,生生不息,而巨蟾在那里正好破坏了那里的阴阳之平衡,况巨蟾已沾染血腥,就如一块美丽的绣帕上,沾了一滴冤魂血,煞气重重,自是不能继续留在郡王府。 而巨蟾若是被送到此处,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巨蟾属阴,而墓地也属阴,不管阴气还是阳气若是到了极处,反而会生出蓬勃生机,聚集祥和,巨蟾在此,则附近的蛇虫鼠蚁不犯,巨蟾口吐恶气,每日傍晚便会如障气般升腾,不知此情况的人到了此处,也只会被巨蟾所伤。 此人对王爷如此重要,只怕不是普通的人,怕就怕王爷一走,便有人来犯,介时,王爷远水不救近火,这巨蟾却可能挡得一时。 所以说,此巨蟾就是守墓神兽。” 48.出危险了 <h3 id="htmltimu">出危险了</h3> 安歌勉强说完,就忍不住轻轻地咳了几声。 曹炟沉默地思索了片刻,忽将身上的大氅甩向她,很准确地披在她的身上,将她纤细的身体包裹住,曹炟站了起来,“莫要着凉。” 接着往帐里行去,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本王的意思是,你若着凉了,明日只怕没能力请那金蟾到此处。” 安歌有点怔然,又不由地感到好笑,她倒是没多想,是他多想了吧? * 翌日清晨,墓已经修好,安歌进ru墓道,往里面看了几眼,四壁之上居然已经绘了华美壁画,四角有守墓童子,周围用名贵陶器装了五谷和各色金银珠宝,墓底水银青砖,干净整洁,果然有权有势就是好,**之间创造奇迹,现在就等墓主进来躺着了。 之后,一行人下山,晌午时分安歌随着曹炟到了郡王府内,看到安歌站在曹炟的身后,夏炚略感奇怪,和声道:“安姑娘也来了。” 安歌也施了一礼。 之后的事情,就由曹炟去搞定了。 当老夫人钟氏得知他们是要来将巨蟾请出府的时候,脸黑的如同包公一样,瞪着安歌的眼神就像利刀,如果不是看在曹炟的面子上,钟氏直接扑上来杀了她也有可能。安歌知道,这次是将钟氏彻底地得罪了。 也不知曹炟如何对老夫人钟氏说的,总之,曹炟一声令下,安歌便指挥着家将们踩桩进ru荷塘,人人手持长棍,棍上又皆绑着只活着乱飞的小鸟,对着巨蟾连打带引,往塘边缘而来。事实上,巨蟾在塘中虽然很久,但因为并不随便到边缘来,真正仔细看清过它的人很少。 如今离得近了,才觉得此蟾着实丑陋至极,眼缘泛红,一张一合之间尽现贪婪嗜血之意,身体上的红绿条纹艳丽到吓人,再加上口喷毒雾,真正让人难以接近,虽然众人都拿汗巾捂住了口鼻,依旧无法抵挡腥臭之气,而且巨蟾似乎随时会向人攻击,其中一个家将眼见巨蟾似要向自己来,居然吓得扔了棍子,匆匆往旁边退去。 而安歌恰好暴露在巨蟾的眼前,安歌立刻喊了声,“大家都别动!” 她便被点了穴般,定定站在原处,其他人想要救她,也不敢稍有动作。却在这时,忽然听闻一声惊叫从安歌的背后响起,巨蟾忽然跃起,这一跃竟有二丈之高,从安歌的头顶飞过,直奔那个尖叫着奔跑的声音而去。 安歌回头,便见那女子赫然正是姬静姝,此时已经花容失色,眼见着巨蟾张口吐舌将要活吞了她。 便在这时,忽然一条白色的身影向她疾去,搂着她的腰,迅速后退,安歌同时配合放声大喊,“放鸟雀!” 早就准备好的鸟雀被齐齐放开,一群鸟往天空中飞去。 果然转移了巨蟾的注视力,安歌则带家将,将巨蟾团团围住,笼车也推到近前来,众人大声呦喝同时高举棍棒,终是一点一点将巨蟾逼入铁筑笼车,黑布及时盖下,咔嚓一声,巨蟾被牢牢锁在笼中,众人才松了口气。 这一切,当然都被曹炟看在眼里,刚才出危险的时候,他无动于衷,任凭事情发展,这时冷冷地看向夏炚怀里是瑟瑟发抖的姬静姝。 ———————————— 亲们,若喜欢此文请点击“加入书架”。谢谢关注与支持,爱你们。 49.亲姐姐(二更) <h3 id="htmltimu">亲姐姐(二更)</h3> “这女人是何人?”曹炟问。 大概他的目光过于冰寒,姬静姝被吓得脸色苍白,更向夏炚靠近了几分。夏炚眉头微微拧住,却是笑着说:“这是姬姑娘,家母的朋友。” “今日请巨蟾,一般人等不可近前,难道此女子不知此事吗?”没等姬静姝回答,他又道:“我相信她一定知道,却还是敢近前来,该死!” 姬静姝的小手不由揪紧了夏炚胸前的衣裳,“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救我……” 夏炚想了想道:“她是安歌姑娘的亲姐姐。” 姬静姝怔了下,脸色略微难堪,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要依靠“安歌的亲姐姐”这种身份,企求别人放过自己。 曹炟狭长的凤眸微眯,问安歌,“是吗?” 安歌上前一步,不悲不喜答道:“正是。” 曹炟点点头,一挥手,“此事即发生在郡王府,便由郡王府处理吧,我们走。” 安歌于是跟在曹炟一众人后往府外而去,便听得姬静姝在身后喊道:“安歌,你不要再骗人了吧!你快点告诉大家,你只是一个替人家挑菜挑柴洗衣服的姬家外室所生的普通女子,你根本不会驱赶什么巨蟾,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免得把事情闹大啊。” 她倒是语重心长的,似乎真的是为了安歌好。 安歌转身,向她微微地福了下,表示感谢,唇角却都是不屑,姬静姝演戏的功夫她已经领教好几次了。 再准备走时,又听到钟氏唤道:“安姑娘,慢着。” 安歌只好停下脚步,向齐王看了眼,见他面无表情,只好乖乖地走到老夫人的面前来,只见老夫人咬牙切齿,用极底的声音说出极愤怒的话来,“你这个骗吃骗喝骗银子的小践蹄子,如此大胆居然敢请走我的金蟾,我会记住你的,我一定会记住你的!” 安歌向她施了一礼,“不劳老夫人如此掂念,告辞!” 之后便又低首回到曹炟的身边,曹炟挥了挥手,家将道:“走!” 一行人,带着笼车,出了府。 姬静姝看得暗咬银牙,问夏炚,“他是谁?” 夏炚道:“姬姑娘,此时天色已晚,姬姑娘也该回府了,否则被人看到你这么晚还在郡王府出入,会传出于姑娘清誉不利的谣言来。” 姬静姝知道从夏炚这儿问不出什么,便也乖巧打住话题,想到刚才他救她的情景,面上出现一抹娇羞,“王爷,刚才谢谢您救了我。” “这里是郡王府,若是你在这里被巨蟾吃了,我对姬府实在不好交待。不过姬姑娘且要谨记这次教训,下次莫要什么地方危险就往什么地方去了。”夏炚说完,便转身离去,反而是钟氏走过来,笑着牵起了她的手,“静姝,刚才吓着了吧?” 姬静姝的眼圈红了红,“还好……可是,刚才那个人好凶。” “唉,那是齐王爷,皇帝的亲弟弟,我们郡王府当然要给他面子。不过没关系,他不是也没把你怎么样吗?” 50.这口气咽不下 <h3 id="htmltimu">这口气咽不下</h3> 是没怎么样,只是,她从未在安歌的面前落过下风。 只不知安歌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攀上了如此尊贵之人。 又听得钟氏道:“齐王爷虽地位尊贵,我们小小郡府是不敢得罪他,但他也在这里留不久,总会走的。到时候且看那小践蹄子如何再威风。” 这样一来,倒教姬静姝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 被人说闲话,安歌的耳朵有点痒,又听得家将向曹炟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夏炚这个小郡王一点长劲都没有,还是那么听他娘的话。府中上下事皆由一个妇人处理,也就是他的马技不错,否则王爷根本不必交这个朋友。” 曹炟只道了声,“背后说人是非者,该切了舌头下酒!” 说着话竟真的扭头,一捏家将下颌,家将的舌头不由自主伸出,随着一声惨叫和一条血线飙出,家将的舌头被割下,随便地扔在路上。 安歌素知曹炟残忍,视人命如草芥,但亲眼看见他如此,还是吓了一跳。 不过经历了那么多事,曹煜用她的生命给她上了那样生动的一课,使她深深地明白了一句话,还是自扫门前雪,别管他人瓦上霜为妙。 他的家将,他自己都不怜惜,还需要她这个女子来怜惜吗? 倒是曹炟,看到安歌如此镇定若素,反而有几分奇怪。 他冷冽的目光又向周围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继续往前走。 安歌暗想,难道他割了家将的舌头,害怕被人看到?但是,她马上就又想到,齐王爷的残忍人所共知,他杀人根本不怕人看到,只怕他是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并且齐王爷正好害怕那人听到家将的话,可是,那个人会是谁呢?家将所说的,不过是个小郡王的闲话,至于如此严重吗? 这小小的安平郡,竟有齐王爷害怕的人吗? 此时,那个家将捂着流血的舌头,面色苍白地跟在队伍的后面。 巨蟾被运到墓侧一个浅水洼里,水是由四处的高地聚集而来,安歌利用阵法术数,将巨蟾的活动场地困在墓地附近,反正这么大的森林,绝不会饿死了它。 运完巨蟾,安歌真的快要累垮了。 因为此事就快要到尾声,需要更加的保秘,安歌还是不能够回到客栈。深夜,忽然听闻院子里有打斗之声,她一个激灵起身,悄悄地将窗户开了道缝儿往外面看去,只见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许多蒙面黑衣人,个个都拿着长剑大刀,与齐王曹炟的人混战。 安歌略微一想便也明白,定是皇帝曹煜派来的杀手,堂堂一国之主,皇妃的尸体居然被曹炟从宫中抢出,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正在想着,却忽然看到另外一侧的窗开了,曹炟在窗前向她招手。 她赶紧跑到了窗前,曹炟一伸手,将她提了出来,之后二人来到另外一处暗门,进ru房间里,推开书架,后面居然还有一个暗门,二人匆匆地走下去,是个暗室,暗室中果然放着那具琉璃棺,沈婥的面容诩诩如生,丝毫没有因为这么远的路程奔波和数次挪动安置而有所改变。 曹炟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时更缓缓地坐在棺前的石阶上,漠然地看着石棺内的沈婥。 51.碎尸万段,魂魄不存(二更) <h3 id="htmltimu">碎尸万段,魂魄不存(二更)</h3> 半晌,他喃喃自语道:“沈婥,若你在天有灵,看到你曾经最爱的人,想方设法定要你尸骨无存,你会伤心和难过吗?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吗?如果,所有的事情重来一遍,你会如何做?” 他虽问着,却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安歌发现刚才外面一会的功夫,曹炟居然又受伤了,一边的衣裳已经染红。 安歌连忙将裙裾撕下一块,要替曹炟包扎伤口。 却被曹炟推开,冷冷喝道:“走开!” 一直以来,安歌所知道的曹炟都是稳如泰山,从未像此刻这般,已经掩饰不住焦躁,甚至是有些许的绝望。 一时间她只好乖乖地站在一边。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在暗室中的他们,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曹炟似乎也并不担忧。他只是默默地靠在棺上,耐心地等待…… 曹炟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然他的目光却也越来越深沉。半晌,从怀里拿出一只荷包,握在手中如同握着珍宝,唇角竟浮上略微的笑意。安歌对那个荷包很是好奇,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还是取消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 过了很久,安歌靠在墙角下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看见曹炟依旧靠在棺材之上,眸光也依旧盯在沈婥的脸上,看起来他应该是整夜没有合眼,眼睛里布满着血丝,再加上苍白的面色,委实让人担心他下一刻,会忽然倒下。 “时间到了。我们走。”他忽然道。 安歌站了起来,有点不明白,如何走法? 外面的人打斗结束了没有? 曹炟也站了起来,伤口的流血大概是自行止住了,他的身子依旧笔直,修长的影子印在房间的墙壁上,莫名更添几分悲沧。 曹炟马上给了安歌答案,他向棺中的沈婥说:“沈婥,这道门打开,若冲进来的是他的人,那么此地便是你我的葬身之处,恐怕从此以后,你我二人都会被他碎尸万段,魂魄不存。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我和你或者有可能葬于一处。看来,我们的缘份还是很深重的。 若是冲进来的是我的人,那么我便将你送到,他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去,沈婥,你一定不想再见到他吧。” 说着,他已经拔出腰间短刀,握在手中,往前跨一步,挡在沈婥的棺前。 安歌这才听明白了,其实曹炟也没有办法了,他是在赌。 安歌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冲进来的人会是齐王曹炟的人。 曹炟伸手按了下墙壁上的机关,暗室门洞开,一道极亮的光芒照进来,安歌只看到数个人影延着阶梯跑进来,却看不清进来的是何人,她警觉地靠在墙上,虽然没有功夫,可也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那群人进来后,齐齐跪在曹炟的面前,“王爷,属下等幸不辱命,已将贼人全数斩杀!” 安歌松了口气,可这个答案,又让她心头拔凉拔凉的。 全部斩杀了,那是死了多少人呢? 不过这个已经轮不到她关心了,曹炟淡声下令,“我们走。” 52.杀机 <h3 id="htmltimu">杀机</h3> 家将们将棺材放上马车,曹炟也上了马车。 安歌也想上去,却被一名家将扯到了马上,蹄声得得,往前冲去,安歌回头看时,他们刚刚所在的庄院,突起了大火。很明显,昨夜被杀死的人,将被这场大火毁尸灭迹。 进ru森林不久,安歌看到有一处地方,大约百余具尸体,乱扔在树丛间,从穿着打扮看,应该是前日修建陵墓的土木工人。安歌忽然意识到什么,曹炟既然想要此墓址保秘,不想沈婥受到打扰,那么这些土木工当然必须死,那么她安歌呢?她能活着吗? 他忽然想到,在暗室中,他当着她的面与沈婥说话,还唤了沈婥的名字,即然是如此保秘之事,他为何不避着她安歌呢?或许在他曹炟的心里,安歌已然是个死人吧? 安葬过程是繁锁的,也是庄重的。 曹炟将沈婥送入墓中,将所有人都先赶了出来,又在其中逗留了很久,这才走出来。 他的情绪平静的令人害怕,安歌正在算计着如何逃命,因此格外地关注他的神情,看到他虽然疲累苍白,目光却依旧漠然冷酷,心就不由地凉了半截。 墓门缓缓合起,安歌暗中道了声,“沈婥,永别了。” 她悄悄地后退,想要离开,已经被一个家将拦住,“安姑娘,对不起,你永远也不能出去这片森林了。” 这当然是曹炟的命令,安歌没猜错。 然而这时,什么都晚了,似乎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就在这时,曹炟终于支撑不住,蓦然倒在墓前,家将们都吓了一跳,通通围到他的身边去,连声地唤着,“王爷!王爷!” 安歌看了眼曹炟,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眉睫上竟还有滴晶莹的泪珠。 他为了沈婥,他流泪了!虽然只有一滴! 他的深情,他的无情,都让她领教到了。 安歌咬咬唇,趁着家将们的注意力都在晕倒的曹炟的身上,往森林里跑去。 这里的机关位置她都是知道的,而且森林里本来就容易迷失,来此的路线还是她划定的,只要换个路线,这些人必找不到她。才跑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跑了!” 接着有箭矢嗖嗖地从身边滑过,在耳风刮起风声。 在安歌彻底消失在家将们的视线中时,她的腿部还是中了一箭。她扑倒在地上,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匆匆掐算出一个生门吉位,便艰难地爬了过去,然后任性地昏了过去。 ————————————————————————————————————我是分隔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唤她。 “安姑娘,安姑娘……” 声音有点熟,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已经是深夜,到处黑漆漆的,唯有火把将眼前男子的面容照得那么亮。 53.竟是他(二更) <h3 id="htmltimu">竟是他(二更)</h3> “郡,郡王爷……怎会是你?” 蹲在她面前的,正是小郡王夏炚。 夏炚微微一笑,“若不是我,你今夜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安歌微微动了下身体,便觉得腿部疼痛不已,她忍不住呻~吟了声。低首看时,却发现腿上的箭矢已经被拔掉,伤口也包扎好了。 夏炚往四周看看,“若是连夜走,恐怕危险重重,我们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天亮再往外走。” 安歌点点头,“好。” 夏炚道:“前面有个很大的树洞。” 说着话,他一把抱起安歌,往前走去,安歌被吓了一跳,待要推诿,听得夏炚说:“安姑娘不会和普通女子那般拘于小节吧?若是那样的话,我倒觉得今日白跑一趟,安姑娘并不值得我冒险相救。” 果然安歌没有再挣扎。 大约走了半住香的时间,终于到了那个树洞前,夏炚将安歌放下,拿火把在树洞里扰了片刻,就算有些蛇虫鼠蚁此时也被熏跑了。然后他让安歌进去躲在树洞里,“你受伤了,森林里湿气重,你在里头避避湿吧,免得将来留下后遗症,成了瘸子。” 安歌进ru树洞,向他道了声:“谢谢。” 夏炚已经很麻利地找来干草,点了一堆篝火,又从怀里拿出两块干粮,在火上烤热,将其中一块递给了安歌。 “王爷,这森林很是危险,若是不知道路,很容易迷失。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是跟在你们的后面进来的。”夏炚坦然回答。 安歌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这次曹炟为沈婥修坟造墓是极秘密之事,柳益虽是知道这件事,可是根本也没有真正的进ru到这件事情里来,而参与此事的,凡不是曹炟的亲信,包括土木工人在内,还有安歌等诸人,都是曹炟必杀之人,安歌能逃出来,实属侥幸。 而如此秘密的行动,居然被夏炚所洞悉,并且还追到这里来,她忽然觉得,夏炚此人亦是很不简单。 “那你一定知道,要杀我的人是齐王曹炟,你怎敢救我?” “我当然不敢。”夏炚又答。 “那你——” 这下,安歌彻底的糊涂了。 “不过,我有救你的法子。” “王爷,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和一个人很相像,我已经错过了救她的机会,不想错过救你的机会。” “那个人是谁?” 夏炚怔忡了下,忽然微微一笑,往沈婥之墓的方向看去,好半晌没说话。 安歌却已经明白了,“你说的是她!” 夏炚将篝火拨亮了些,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假寐,不再理他。 安歌心头思绪万千,再加上伤口痛,根本就睡不着,从夏炚的表现看,他应该也是认识沈婥的,可是在她的印象里,却根本没有夏炚这样的人物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有法子救她,她还是很感激的。 ……**无话,第二日安歌一睁眼,就看到夏炚正在给一匹白马刷毛,那匹马油光毛亮,对夏炚的神态极为亲密,就知道平时夏炚对这匹马很好。 夏炚扭头看到安歌醒了,笑道:“它叫闪电,跑起来又轻又快,耐力极好,因为它,我才能跟得上曹炟他们。” 说完扔了手中的刷子,走到安歌的面前,将她从树洞里抱出来,放在马上,笑道:“我们走吧。” 54.这里谁做主 <h3 id="htmltimu">这里谁做主</h3> 二人共骑一乘,安歌能够感觉到夏炚的气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而夏炚能够闻到安歌头发的味道,安歌这几日忙曹炟的事,根本就没有时间洗漱,并且还从墓里进进出出,味道好不了,果然听到夏炚很无情地说了句,“你真是臭死了,回去后要赶紧洗个澡。” 安歌觉得自尊受到强烈的打击,之前那点尴尬和窘态一扫而空。 夏炚将安歌直接送到客栈,只见客栈前围着一堆人,正在看热闹。被围在中间的几个,是安氏和姬家五小姐姬小姝及其丫鬟。 安氏边哭边道:“定是你们把歌儿藏起来了,现在反而上门问罪,五小姐,说话可得凭良心啊?我家歌儿一不抢,二不偷,就算真的是为齐王爷办事,那也是她的荣耀,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可是,你我都明白,安歌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甚至连学堂都没有上过,据我所知,安歌应该连字都不会写吧?她能够为齐王爷办事,纯属一张巧嘴坑蒙拐骗,不出事便罢,出了事却连累姬府,到时又如何说?” 姬静姝的话,听起来似乎也颇为有理。 安氏一时无法反驳,只道:“歌儿是不会惹祸的!” 姬静姝道:“如今齐王爷已经离开安平郡,请你和安歌也离开吧!”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个清越的声音道:“谁要安歌离开?这平安郡何时轮到姬五小姐做主了?”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匹白马上,正坐着一对男女,男的面如傅粉,色转皎然,令女子看一眼便脸红心跳,女子却是蓬头垢面,狼狈至极,实是个煞风景的——此二人,却正是小郡王夏炚和安歌。 这时,夏炚已经抱着安歌潇洒地跳下马,径直往安氏面前走去,众人自动地给他们让出条路。 安歌被众人的目光灼得难受,但她重生一回,这脸皮也已然比别人厚了,很坦然地在夏炚的怀里,与姬静姝的目光对上,只见她的眸光如同焠了毒,恨不得将安歌一口吞了。但当夏炚看向她时,她却立刻变得温柔似水,平和大方,有礼貌地给夏炚施了一礼。 夏炚依旧抱着安歌,问姬静姝,“姬五小姐,是你想让安歌离开吗?” 姬静姝脸色一时有些难看,但还是和声道:“既然王爷到了这里,一切旦凭王爷做主。” “好,姬五小姐果然善体人意。” 夏炚转身向众人宣布,“从今日起,安歌是我夏炚的女人,你们,不但没有权力赶她走,更没有权力动她一根头发!听明白了吗?” 这一下,不但是安歌,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特别是姬静姝,简直就是呆若木鸡,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夏炚问安氏,“你们在几号房?” 安氏结结巴巴地说了房间号数,夏炚径直将安歌抱上楼。 至于楼下的议论纷纷,及姬静姝站在原地瑟瑟凄凉,他是不会管的了。 倒是安歌,刚刚被他放下,就伸手要打他耳光,却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救了你,你却要恩将仇报?” 55.护身符(二更) <h3 id="htmltimu">护身符(二更)</h3>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安歌眼中冒火。 “你以为,曹炟走了,你就没事了?没见到你的尸体,他怎肯放过你?只怕我们一进城,你就已经被他的死士盯上了,只不过是因为我,你的护身符在这里,所以才没有动手。不过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就是,你做我的女人!” 安歌冷笑,“你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便是我做了你的女人,他们该杀还是会杀?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救我的法子!?真是可笑至极!” 夏炚道:“当然,这是能够救你的最好法子。” 他冷着脸从怀里拿出一筒细而小巧的竹简,递到她的面前,“看看吧!” 安歌打开竹简,只见边缘用明皇色的缎子掐边,内里的字迹是淡金色的,显然是用金粉写就,看清楚正文后,她彻底地愣住了。万料不到,夏炚居然与先皇扯上关系。 而这东西,分明便是传说中的铁卷丹书,保命利器,书简中说,得此书简者,不但等于自己得到了免死金牌,而且其亲人同样得此书简护佑,除书简主人自己,其他任何人没有权力惩罚及杀害其亲人。而书简下方,分明盖着先皇的帝印及传国玉玺印。 看着安歌微张的小嘴和狐疑的目光,夏炚伸手抢过了书简,卷好放入自己的怀里,“这聘礼够贵重吧!” 安歌探手想把那书简再抢回来,“即是聘礼就应该放在我这里,为何竟收回你自己的怀中?” 夏炚不屑地道:“让你看一眼算不错了,放在你那里就会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物。” 夏炚说完后又道:“此事虽不是人尽皆知,但曹炟一定是知道的,我堂堂郡王爷也没有必要欺骗你。而且,我的才华容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嫁给我呢!我现在能发慈悲救你这个面带菜色,如同瘦鸡的丑女,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才是。” “你——” 安歌尚未说完,安氏已然送走姬静姝,推门进来了。 夏炚向安氏道:“岳母,这里是三绽金,乃是安歌替郡王府驱赶恶蟾所得的另一半报酬,你们就用这三绽金去置办嫁妆吧,毕竟我已经很吃亏,不可能再向你们贴嫁妆,所以你们得用自己的钱。明日我就娶安歌过门,做我的——” 他似乎一时忘了数字,扳着指头算了下才道:“做我的第八房小妾,岳母大人不会不答应吧?” 安氏哪知道其中许多事,只听得女儿竟能嫁给郡王爷,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一叠声地答应了。 夏炚看了眼面如纸灰的安歌道:“好,岳母大人既然如此申明大义,多余我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明天见。” 他说走就走,留下心中天雷滚滚的安歌和茫然的安氏,不过安氏很快就释然了,女儿只要能嫁入郡王府,至少这一生吃喝不愁了,想到这里,急忙地去替安歌准备嫁妆了,她连女儿的伤势都没注意到! 56.迎亲 <h3 id="htmltimu">迎亲</h3> 安歌本来特别想不通。 但是到了晚上,看到安氏带回来的凤冠霞披,难掩兴奋情绪的模样,她忽然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如果真正的安歌还活着,也不忍心自己的娘亲再操心自己,能够进ru郡王府于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归宿,安氏也会放心。真正的安歌是绝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 况且,夏炚说的对,曹炟要杀的人,不会轻易逃出他的手掌心,而她是曹炟认为,唯一有可能泄露沈婥墓址的人,他更不会放过她。且不论夏炚所持铁卷丹书是真是假,就凭他要娶曹炟要杀的人,足见他并不是多么的害怕曹炟,恐怕是有恃无恐,总之,如想活命,这夏炚说不定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既然如此,不如便好好的嫁过去好了。 万事都没有保命要紧啊! 只是想到自己居然是因为这种契机而成亲的,而且婚事来得如此之容易,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想到自己还是沈婥的时候,与曹煜在一起的三年里,无数次痴想二人成亲的情景,在被软禁深宫的半年里,无数次心存侥幸和希望地,希望他娶她,如今,自己却要这么草草地嫁了,嫁给一个自己可能根本不了解的人,心绪真是难以描述的复杂。 ……已经是深夜,安氏还是在忙嫁妆的事情,把所有的嫁妆都用红绫纸包裹起来,态度极是认真,甚至没有问,女儿这几天没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无论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安氏认为,现在的结果至少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好。 安歌也不想给安氏解释,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母女二人异常默契,没有再纠结前事,甚至安歌最后帮着安氏包自己的嫁妆,三绽金能买的东西不少,安氏一分没留,全部都替安歌买成了嫁妆。 二人忙累了,便歪在榻上睡着。 安歌是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惊醒的,安氏也醒了,立刻爬起来到窗前,往下看,然后焦急地道:“怎么办?还没有请喜娘,也没有绞面,小郡王已经来迎亲了!”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让安氏更加焦急,惶惶地打开门,却是两个胖嘟嘟的白脸喜娘正在门口,笑眯眯地说:“恭喜安夫人,贺喜安夫人,今日姑娘出门,我们两个奉小郡王之命来帮您。” 安氏听闻,喜不自禁,“快请。” 即是夏炚派来的,自是全郡最好的喜娘,一人替安歌梳发,一人替安歌绞面,末了穿上嫁衣,抹上脂粉,一切就绪不过半个时辰。 安歌盖上了盖头,由两个喜娘掺扶着下楼。 夏炚还是穿着平日衣裳,只是胸前多了朵红花。 虽然是第八房小妾,但是这阵仗如同娶正妻般,鼓乐一路齐鸣,八人抬大轿缓缓前行,新郎头前领路,后有武狮助阵,搬抬嫁妆的队伍亦是喜气洋洋,百姓在路旁指指点点,一路恭喜贺喜的声音骆驿不绝。 安歌在轿中取下自己的盖头,将轿帘掀开了一角,偷偷地往外看,一时间心绪起伏不定。 嫁人——她曾经多么期盼一场婚礼。 可是直到死去,亦未盼到。 第八房小妾(二更) <h3 id="htmltimu">第八房小妾(二更)</h3> 正要放下轿帘,忽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青衣寂寂,目光如水,正默默地看着这场华丽的大婚。 ——况离! 安歌差点叫出声来,果然曹炟是守信的,没有杀他。 这几天她一直担心着这个曾经搅动过她心湖的男子,不知道曹炟是否遵守承诺放了他。现在见到了他,终于松了口气,却又想起寻穴之事,少小时对他有过的情愫,却仿佛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在她的心上刻出无数条细细密密的伤痕。 她默默地放下了轿帘,眼睛略微酸涩了下。 ……一路风光,待到了郡王府,却又全然不同。 大轿停在郡王府前门,待安歌下轿,却被人掺扶到后门进ru,郡府内不但没有披红挂绿,反而有种莫名压抑的气氛。头上的盖头也被扯去了,刚刚还面目和气的二位喜娘,此时神色冰冷,语气嘲讽,“安姑娘,想必您也知道,虽然王爷将您风光迎回,可您到底只是王爷的第八房小妾,您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安歌一点儿也不意外,她也不是真的想要进府当少奶奶的,当下向二人道了谢,又从怀里拿出两绽碎银子,塞给她们,道:“今日二位辛苦了。” 这下两个喜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地收了银子,道:“姑娘走好。” 就这样,安歌一手拿着红盖头,一手提着裙裾,在后院里逛来逛去好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正茫然间,听到后门那里有笃笃笃的敲门声。 安歌有些好奇,今日除了她,还有谁造访郡王府后门呢? 可能守门的人都去前头讨酒吃了,安歌犹豫了下,便到了门前问道:“谁?”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我们是来见小郡王的。” 安歌道:“今日小郡王娶第八房小妾,都在前头吃酒呢,你们去前院找吧。” “是小郡王让我们在后院等他的。”那人又答。 安歌无奈,将门开了条小缝儿,就这么一条小缝儿,外面那人已经忽然将自己的手从缝隙中伸了进来,同时一股大力,门蓦然洞开,安歌被这股大力推出去,倒在不远处的花坛边,摔得全身都疼,好半晌爬不起来。 一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看到一双精致的龙纹鹿靴,还有宝蓝色的祥云袍角,一只修长干燥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对不起,是我的家仆太无理了,我扶你起来。” 这声音…… 她蓦然抬起头,只见眼前男子身材修长,腰系玉带,螓首膏发,自然峨眉,一双凤目斜飞,正是让她恨彻骨的冤家曹煜。 许多往事刹那间涌上心头,那个雨夜…… 被扭断脖子的青莞,那将她的脸打得生疼的风和雨…… 还有尹白玉的死讯及那颗用茶水洗去的朱砂痣…… 他带着嘲讽的笑容,讲出的使她变成大笑话的故事的情景…… 曹煜!竟是曹煜!她只觉得,这片刻间,竟恨得她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 ———————————————— 亲们,今天三更哦~ 58.再相见(三更) <h3 id="htmltimu">再相见(三更)</h3> 曹煜只觉得这个穿着嫁衣的女子略有些奇怪,大约是太瘦的关系,因此相貌算不上多美,而且跌得如此狼狈,又出现在后院,足见她的地位如何了,只是这样的女子,在看了他一眼之后,竟然还神色冰冷,漠然,一双眼眸里都是莫名的寒意,让他感到颇为不舒服。 特别是她根本没打算扶他的手起来,而是自己艰难地挣扎起来,然后拍拍裙角,紧惕地看着他们主仆二人。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算,他与她半个月前还见过一面。 那个雨夜,她没有逃出他的手掌心,他亲手结束了她的性命。 而此时此刻,他与她其实是隔世再见。 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此时顶着别人的皮囊。 当然,曹煜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他只是略微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和气地道:“刚才去前门见你家王爷,因没有带着贴子所以被赶到后门来。我与他本是有些交情的,从未受过如此冷遇,这才来了后门,家仆定是以为后门的人也会刁难,是以才会冒犯,还请弟妹多多担待。” 他已然看出,她就是今日夏炚娶进门的第八房小妾。 看他说话的神态、动作及语气,果然他是完全不认得她了。安歌的心稍微镇定了些,云淡风清地道:“哦,我家王爷是有头有脸的人,自不是谁人都能见得到的,不过这可是郡王府后宅,实在不方便留二位在此。” 她下了逐客令,先前推门那个侍卫忍不住又发脾气,“大胆,怎可跟皇——公子如此说话!” “哦,黄公子是吧?您放心,我会帮您转达王爷,说您来过了。” 她语气轻蔑,好像是个无知妇人,惹得那侍卫又要动手,被曹煜拦住了,“庞鹰,不许无理!” 安歌见状,不免又想起从前,是的,眼前的这个男子的确就是曹煜,他从来都是如此彬彬有礼的样子,似乎永远不会发脾气,对于任何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人,都是礼貌而和气,况且他本来就长得俊美无害,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很难对他生出防备之心。 “家仆鲁莽之处,还请弟妹原谅,这里可有小亭子什么的,我们只需得一隅休息片刻就行。” 话说到如此份上,安歌再不识趣,只怕要被这人整治。 当下点点头,“好,跟我来。” 她刚才在这后园里逛了好半天,虽然没为自己找到落脚之处,可也算是熟悉了下这后园。 她头前带路,一拐一拐,被箭矢射中的地方原本就没有好,又被那叫庞鹰的家仆推得跌倒,伤口似乎更痛了。 曹煜倒有些奇怪,这夏炚可是安平郡的小郡王,虽然安平郡偏僻,到底他的地位还是在那放着,怎会娶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子为妻呢? 安歌走的很不自在,特别是走在曹煜的前面,就更不自在,脑海里总是想起那个雨夜,她想逃走,而他将匕首刺入她后心的情景。 可她得忍耐,不能让他看出分毫的不对劲儿,边走边却在暗暗观察周围的风物,计算脚下的方位方向,最后终于选定一个地方,那是位于暗渠旁的一个露天小花厅,用屏风围了起来,四周倒也摆满了鲜花,看起来很是不错。 59.王妃苏静清 <h3 id="htmltimu">王妃苏静清</h3> “你们就在这儿等他吧,我让丫头们沏壶茶来。”她比刚才礼貌了不少。 曹煜当然不知道,这个丫头已经为他选了个“凶位”,这时也客气回礼,“谢谢弟妹。” 说着他便坐到了小花厅中,庞鹰在旁端立保护他。 安歌离开后,还真就遇见了两个小丫头,脚步匆匆正端着盘子水果和茶等往前院走,安歌将她们二人拦住,“这是要送给谁去的?” 两个小丫头看她打扮也知道她是今天的新娘子,想到她虽然是小妾,却是被王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当下还算是尊重,微施了礼说:“八姨娘,这是要给王妃送去的。” 八姨娘这个称呼听起来极为刺耳,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像小郡王夏炚这样的身份,其妻子应是有正规品阶的,正室有王妃一位、侧妃二位共三位,其余小妾可加姓称为“某侍妾”,就如安歌应被称为安侍妾,不过郡王府内倒按普通人家的习惯来走了,将所有的妾都称为姨娘。反正这称呼都是半斤八两,也无所谓了。 安歌脑子里出现一个名字——苏静清。 当时强烈要求除巨蟾之人,就是苏静清,据说原因是,她手底下的一个侍候丫头被巨蟾给吞了。 安歌犹豫了下道:“刚才来了两位贵客,此时就在小花厅稍坐,可不可以先把这些东西送到小花厅去?” 两个丫头互视了眼,虽然觉得后宅有客令人奇怪,但还是点点头,“好。” 三人正准备离开,却听得一个娇柔的声音道:“是什么样的贵客,竟要今天的新娘子亲自去招待呢?” 随着说话声,走廊尽头处出现一个身穿素尽碎花衫的美貌女子,大约双十年华,妙目如水,唇若蔻丹,身材高挑肖瘦,一条苏帕拢在手中,凭添了闺秀气质,只看外貌也觉得她定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很有修养的女子。 此时她面含微笑,语气平和。 两个小丫头已经施礼,“参见王妃。” 原来她就是苏静清,安歌犹豫了下,还是微微施礼,“见过王妃。” 苏静清连忙将她扶起,笑道:“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要一起照顾王爷的饮食起居,为王爷打理好后宅,所以彼此之间便不要多礼了。” 安歌有些尴尬地笑笑。 苏静清又仔细地打量安歌须臾,又和声道:“倒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尚未完全长开,安妹妹年龄还是很小吧?” 安歌其实不知道真正的安歌是几岁了,看姬静姝似乎有十五六岁的样子,那么安歌定是在十六岁以下吧? 安歌笑笑,没说话,有时候说多错多,不如装文静深沉。 苏静清倒也没深问,又道:“一起去看看那两位贵客吧。” 转身要走,她便发现了安歌的腿一拐一拐的,当下道:“听说安妹妹是受了伤的,小莺,小桃,你们扶安妹妹去房里竭着。” 安歌正是想休息,向苏静清说了声谢谢。 苏静清身后的两个丫头就扶着安歌往另外的方向去了,而苏静清则带着端水果和茶的两个丫头往小花厅而去。 60.出师不利(二更) <h3 id="htmltimu">出师不利(二更)</h3> 想到苏静清这个人似乎还不错,安歌道:“请王妃送了东西就赶紧来安歌房里一趟,有些事安歌很想请教王妃呢。” 苏静清应了声,笑道:“一定,一定。” 待安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苏静清脸上的笑容则完全消失了,换上了冷若冰霜的神色,眸光里都是淡淡的嘲讽。这安歌看起来很普通,而且一点都不懂事,她不晓得去她这个王妃的房里请安,反倒叫王妃过去看她?真是不明白,王爷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八抬大轿将此等女子娶进门? 要知道,除了苏静清,郡王府的女子就只有安歌有这等待遇呢。 苏静清来到了小花厅,只见一位面貌俊逸的男子端坐,气度非凡,家仆神情肃穆,她虽也不识这二人,但亦觉得二人身份可能非同一般,这时便很有礼地向向曹煜施了一礼,以主母的身份道:“二位贵客是否丢了贴子?不如由妾身带到前堂吃酒。” 曹煜也站了起来,向他微微抱了抱拳,“您是——” 苏静清向旁边的丫头看了眼,丫头忙道:“这位是我们郡王妃。” 曹煜道:“劳烦王妃了。” 对于苏静清提出带到前堂去的说法却拒绝了。 苏静清也不勉强,将水果及茶放在桌上,想想今日前堂闹闹轰轰,她不由地有些心烦意乱,干脆坐下来相陪于曹煜。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鄙人姓黄。” “黄公子可已有妻室?” 刚刚见面就问这种问题,曹煜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反而苏静轻又接着道:“今日是我相公娶第八房小妾的大喜日子,我相公这几年不断纳妾进门,年岁看起来却比黄公子要小些,想必黄公子后宅人数亦众,妾身说句冒昧的话,不知你们男子,有这么多女人在身边,是看着觉得个个都可爱呢?还是有特别喜爱之人在其中?或者是,个个都不爱?” 苏静清语气虽平静,但所说内容显然对今日郡王爷再纳妾之事极为不满,只是身在后宅又无处可诉说,也或许心中真的有疑惑,竟向这个陌生人坦露了心迹。 曹煜不好回答,只道:“王妃严重了。”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哪里有嚓嚓之声,接着整个花厅忽然下陷,庞鹰反应迅速,立刻扯了曹煜往上跳去,而苏静清却惊叫着随小花厅陷了下去,污水横生,将苏静清一下子就淹没了。 曹煜身上也溅了不少污水,颇为狼狈,这时忙向庞鹰道:“快救她!” 庞鹰像一只大鹰般飞身下去,一把将正在污水中挣扎的苏静清提了上来扔在岸边。 这一幕可将两个丫头吓坏了,连忙到她的身边唤道:“王妃,王妃……” 苏静清其实并没事,暗渠并不深,只是满身都是污秽,一股说不出的恶味儿,令她自己都受不了。这时被丫头扶了起来,发丝散乱钗环歪斜,却还尽量摆出优雅的姿态,“快叫人来,将二位贵客安顿在别处打水洗漱。” 说完,她再顾不得别的,马上就离开了。 曹煜看陷下去的那地方,污水还在流动,里头都是些烂菜叶什么的,想必今日前堂待客大开宴席,厨房的污水便由此条暗渠排出,可是因为暗渠年久失修,不知怎地忽然坍塌。 虽说并没有受伤,可是刚才那位王妃可够狼狈的,大概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心头便非常不悦,刚来安平郡便污水临身,出师不利啊。 —————————— 61.缺个斟酒人 <h3 id="htmltimu">缺个斟酒人</h3> ……被丫头带到偏房换衣洗漱后,又让庞鹰去找些柚子叶来去秽气,庞鹰叹了口气去找了,这位主子被曾经的敬和皇妃给影响了,敬和皇妃虽然去了,他却还是保留着迷信的习惯,还好意思总是说自己不信天命呢。 而安歌自进ru了那间客屋,见屋子里并无丝毫喜庆之意,甚至连对红烛都没有,但到底还是郡王府的屋子,里头的摆设还是不差的,有张很软的大床,她爬上去就没有下来过,一觉睡到天黑了才忽然醒来,肚子已经饿到咕咕叫。 屋内并没有放糕点水果,她无奈地开门走出来,打算去找点吃的。 正在这时,却正好遇到小郡王夏炚,他倒是一幅吃饱喝足很闲暇的模样,见到她便道:“打扮成新娘还算有几分姿色,不过你不会这么不懂规矩吧?不是应该由你的夫君我进去,揭开你的盖头,你才可以自由行动吗?” 安歌看看他身边并没有跟着奴婢家仆,连忙将他扯到一边去,苦兮兮地说:“虽然说,我是为了保命才嫁给你,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冷酷吧?就将我安排在这客房里就算了,连红烛都没有一根,这哪像是婚房啊? 就算没有红烛也没有关系,毕竟只是气氛上的东西,可是床角不是应该放些枣子啊核桃啊什么的吗?还有,桌上不是应该放些糕点什么的,你们郡王府不会穷到要饿死新娘子吧?” 夏炚好笑地看着也,“饿了?” 安歌连忙诚恳地点点头,用期盼地眼神看着他。 夏炚果然没让她失望,道:“正好我还有一桌酒要喝,酒桌上可是什么菜都有,而我缺一个斟酒人,不如你便陪我去吧,顺带着帮我们斟酒。” 安歌这时哪想到多余的,忙不迭地点头,“此主意甚好!” “那走吧。”夏炚的眸中闪过一抹狡猾的笑意。 此时天已黑尽,小路两侧的宫灯点了起来,影影绰绰间,这郡王府比白天更增了几分美意。 可惜时辰不对,人也不对,安歌对这美景视而不见。 跟着夏炚七拐八拐,就到了一处幽静小院,里头屋子里灯火大亮,果然有浓浓的菜香飘出来。 安歌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两声,惹得夏炚又看了她两眼。 推开门,只见一个大圆桌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只是安歌的目光落在圆桌一侧所坐之人,立刻就感觉出了夏炚此人的恶意。 这桌酒席竟是单独为曹煜准备的,此时屋里除了曹煜和庞鹰,就是后来者夏炚与安歌了。 安歌这时肚子里直打鼓,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走。 可是这样一来,更显得她这个人很奇怪了,而以她所了解的曹煜,是绝不会放过一点可疑迹象了。所以,她此时虽然恨不得将夏炚踩在脚下狠狠地踢几脚,却不得不配合地,和夏炚一起向曹煜施礼,夏炚行的是个好大的礼,乃是单膝跪地的臣子之礼,“安平郡夏炚,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歌也只好跪下去,“……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煜和声道:“夏贤弟,你太多礼了,快请起。” 夏炚和安歌起身,夏炚道:“不知皇上大驾光临,竟让皇上久等,臣特意携贱内前来请罪。” 曹煜笑道:“严重了,今日还是八夫人替朕开的门,否则朕连郡王府都进还来,反而应该感谢八夫人。” 府内人皆称安歌为八姨娘,此时曹煜称她为八夫人,显然是抬举她了。 62.酒宴之上(二更) <h3 id="htmltimu">酒宴之上(二更)</h3> 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曹煜这无害的英俊面容下及善体人意的大度宽容和那迷人的亲和魅力之下,掩藏着一颗狠绝阴沉的心灵。 此时也并未因他的称呼感激他,只做出受宠若惊又有点害怕的样子道:“安歌不敢,只是没想到您是皇上,待慢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曹煜淡笑,“无防。” 曹煜与夏炚又说两句客气话,便各自落座。 安歌也想坐下,听得夏炚道:“还不替皇上斟酒。” 她只好拿了酒壶,替二人斟酒。 曹煜端了酒杯,似乎又有点欲言又止。 夏炚道:“贱内只是无知妇人,况对我的话言听计从,相信对今日之事不敢对外吐露半分,皇上若有事敬管吩咐。” 曹煜想到初见安歌之时,她那轻漫的语气态度,果然就是又俗又没眼力见的虚荣女子,听夏炚如此说便也放下了戒心。 二人干了杯酒后,曹煜单刀直入地说:“前段时间,朕派齐王来此公干,但却听关齐王数次被人追杀。齐王是朕的亲弟弟,出了这种事,朕怎能坐视不管,因此亲自来到安平郡,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事情出了安平郡,你这个安平郡王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先来听听你的解释。” 这话说的可严重了,害得夏炚差点又跪下去。 曹煜却又急忙扶住他,“夏炚,你我名为君臣,实际上与亲兄弟也无差,我即是来此,当然不打算真的拿国家律法来说事,只是希望你珍视兄弟之谊,坦白说出近阶段安平郡所发生的事情。” 夏炚连忙道:“是,皇上想知道什么,夏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煜道:“你可知,齐王这次来安平郡,都做了些什么?” 这时,安歌已经明白,曹煜肯定还是为了沈婥而来,或许说是为了沈婥之墓,齐王曹炟前脚才回安阳,只怕这时人尚未到安阳城呢,曹煜后脚已经到了安平郡,分明就是算准了时机,此时没有齐王曹炟的人阻拦,他尽可以在这里大展手脚,把沈婥的墓给找出来。 夏炚手扶额角,做努力回忆状,“齐王殿下初到安平郡时,并没有告之下臣,后来等下臣知道齐王殿下已经到安平郡的时候,他已经身受重伤。可他也并没有在下臣的府里养伤,所居之处极为秘密,下臣几次询问,齐王殿下都不肯透露,下臣害怕得罪他,不敢多问,因此……” “因此,你对他的事,知之不祥对吗?”曹煜虽然是笑着,眸中却已经闪动着寒意。 夏炚无奈,只得又跪下去,“微臣无能!微臣……” 夏炚的话还没有说完,安歌已道:“王爷,前两天我听王爷说,有处宅子被烧了,清出来许多来历不明的尸体,不知这事是否与齐王爷有关呢?毕竟,在咱们安平郡境内,多年未听说过这么惨烈的事情了。” 曹煜哦了声,“是吗?那到不知你查出了些什么?” 这却是向夏炚问的,夏炚面色紧张,向安歌道:“你别乱说话,一个妇道人家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的啊,王爷,皇上面前,可不能说假话啊。”安歌道。 曹煜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夏贤弟,你呀,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胆子还是这么小,尚没有你这位八夫人爽快。” 转而礼貌请安歌入座,安歌也不拒绝,大大咧咧地入座,二话不说,先拿了筷子迅速地夹了几块肉喂入口中,满足地嚼着咽下。这时夏炚也已经又入座了,见状做出尴尬状,向曹煜笑笑。 63.过程不一样,结果一样 <h3 id="htmltimu">过程不一样,结果一样</h3> 曹煜也觉得好笑,问道:“不知八夫人还知道些什么?” “其实也没知道多少事,不过我听王爷说,这齐王爷神出鬼没的,不见得是好人,他来到这安平郡以后,只来了郡王府两次,两次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走了,根本就没有把郡王府放在眼里,想必在他看来,郡王府庙小装不下大佛,人家是宁愿住客栈的吧。” 她如此唠唠叨叨,让曹煜听得有些皱眉。 “那他在安平郡逗留,有没有找风水师或者天师之类的人?” “当然有,不过你知道的,我们安平郡这么多年来,就没有风水师或者是天师敢来骗钱,所以也不知道齐王爷找到人了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大口地吃着菜,那模样倒真的也算是知无不言了。 不过曹煜已经确定一件事,就是曹炟果然有找过风水师。 他微笑着,杯起一杯酒喝了,感觉上应该再问不出什么,便将话题转到无关紧要之处,刚才还使夏炚几乎好几次要跪下去,这会儿却好似夏炚是他最好的兄弟,二人之间谈谈笑笑,时间迅速过去,安歌也已经酒足饭饱。 她满意地吸口气,站起来道:“二位你们慢聊,我早上被你的家仆打伤了,现在伤疼得不行,我要先行回房休息了。” 夏炚很配合地关心了下,“疼得厉害吗?”说着还不忘冷眼瞪了下庞鹰,显出对这位八夫人关切维护之情。 这样一来,倒让曹煜更信了安歌几分,通常来说,知道一个男人秘密最多的就是他的枕边人,这八夫人受夏炚的宠爱,想必她说的也都是真的了。再兼他向来知道曹炟此人行事紧慎,霸道,安葬沈婥这么重要的事,应该不会被外人所知,知道的人,多数该是被他杀死了。 如此作想,心头稍稍释然,对夏炚更和言悦色了些,“今日是你和八夫人的洞房花烛夜,朕便不多做打扰了,就此撤了席吧。朕也要去休息。” 夏炚忙道:“谢皇上成全!” 二人走出房间,夏炚的唇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在安歌的耳边道:“今日表现得不错。” “喂,你怎么知道我会配合你?”对于今晚的饭局安歌实在太郁闷了。 “因为你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夏炚说的理所当然。 安歌拿白眼翻他,自从被他救了,安歌就知道他并不是别人印象中那个惧怕娘亲,一无是处,连续纳妾,留恋美se的浪荡子,他在包括曹炟在内的众人面前都是做戏,安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不过看在两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也不多说什么,只问道:“那你要如何奖励我?” “嗯——”他略微思索了下,便冷不防地吻了下她的额头,“这个奖励够不够?” “你——”安歌恼羞成怒,要打他,他却已经闪身入了旁边的小道,“你快回去休息吧!躲过了一时躲不过一世,想想后面如何应对吧!” 或许是白天睡饱了,此时又饮餐一顿,胃有些不舒服,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干脆起来,坐在清幽的暗色中,认真考虑关于未来的事情。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既然曹煜已经来到了安平郡,想定不找到沈婥的墓是不会罢休的,而她这个为沈婥选墓址的人终将浮出水面,到时候她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拒绝说出沈婥墓址,然后嚓被她杀掉。 二是说出沈婥墓址,待曹煜顺利毁了沈婥墓后,嚓把她杀掉。 过程虽然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64.向他奔去(二更) <h3 id="htmltimu">向他奔去(二更)</h3> 又想虽然小郡王夏炚有保命的铁卷丹书,但毕竟是先皇赐下的,这曹煜表面是个正人君子,内里却是个禽shou,他真的会顾忌那么个破竹简? 她想来想去觉得这次已无生路,求人不如求已,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点了蜡烛,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进ru这屋子里的时候除了一身嫁衣什么都没有,好在衣柜里有普通的衣裳,她赶紧换上了。看见桌子上有几件银器似乎值些钱,拿一块布包了,以做为盘缠。 明日就会有消息传出,郡王府夏炚的第八房小妾卷了府里财物跑了。 不过,那跟她又没什么关系了,丢人的是夏炚。从此以后,她与娘亲便隐姓埋名,过些平静的日子。 但是又马上想到自己身负的使命,没有找到真正的真龙天子,她就这样逃了,实在对不起师傅的嘱托。还有,是曹煜负了她,为何她见了他,却只有逃的份儿呢?这让她极度的不甘。 正当她左思右想,犹豫不绝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使她身体僵硬,她微微抬眸,就见墙壁之上除了她的影子之外,又多了道清晰的人影,那影子此时一动不动,站在她的身后。 她不敢回头,鼓起勇气颤声问道:“你,深夜造妨有何事?” “你是安歌吗?”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安歌这时候哪敢承认自己是安歌,忙道:“公子,安,安歌是谁,我不认识,我只是这府里一个普通的奴婢罢了。” 那人哦了声,缓步走动起来。 安歌趁这个机会赶紧转过身来,往来人看去,却发现他全身黑衣,蒙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像个幽灵似的可怕。而且此时他正走到榻边,看到榻上安歌换下的红嫁衣,拿了起来若有所思,“听说今日夏炚纳的第八房小妾就叫做安歌,你房里又有嫁衣,你还不承认自己就是她?” 安歌这时不再犹豫,立刻把手中的银器扔向那人,同时两步跨到了窗口,一头就往窗外扑来。 虽然很狼狈但是很有效,她人还没有完全爬起来,就立刻大喊,“救命呀!有刺客!” 黑衣人这时也到了窗外,手往腰间一探,已然寒光微闪,锋利的匕首在掌心灵活转着圈儿,眼见刀尖往安歌的脖颈旋来,就要割断她的血管了。她眼睛一闭,心想完了,这世白白的借尸还魂了,干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把自个好好安葬了,然后又要去见阎王了。 就在这时,听到叮地一声,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居然被什么东西打的飞向一边,黑衣人警觉后退一步。 只见隔壁房间的门口,站着只穿着寝衣的夏炚,他黑发有点散乱地泄在肩头,一幅慵懒的模样,此时竟还慢幽幽地问,“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叫什么救命?” 安歌从未有像此刻一样,觉得夏炚令人可爱极了。二话不说,立刻拼了命的连滚带爬往他奔去。 65.深夜的刺客 <h3 id="htmltimu">深夜的刺客</h3> 黑衣人见状,探手往安歌的手衣领抓去,就在他的手几乎都已经触到她的衣裳的时候,夏炚的手却如闪电般及时地穿到其中,抬起了黑衣人的手,等到安歌爬到自己认为的安全地带,回眸看时,夏炚与那黑衣人已经过了数十招,二人你来我往,令人眼花缭乱。 只不过须臾的功夫,二人忽然都退开,喘息都有些微的粗重,可是黑衣人似乎并不甘心就此退去,二人一时僵持住。 夏炚道:“你这厮真是不懂事,没见我今日八抬大轿将她娶进门吗?她现在可是我夏炚最宠爱的女人,你们这些宵小有什么资格敢动她的性命?你们主子有没有告诉你?凡是我夏炚的人,全天下的人都没有资格随便动。” 黑衣人握握拳,略微紧张。 夏炚又道:“我们这样打下去,迟早会引来郡府家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看在今夜是我的洞房花烛夜,我亦不欲伤人命,饶你一次,你且去吧。” 黑衣人往后退了两步,忽然转身,像一只黑色的老鹰,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了。 安歌连忙跑过来,道:“他要杀我啊,你为什么放了他?”因为太焦急,甚至还向夏炚的胸膛捶了下,只见夏炚闷哼了声,痛色颇为痛苦。 “你受伤了?”安歌忙问,一时对自己的鲁莽很是愧疚。 夏炚丢给她一个白眼,道:“那人功夫不弱,今夜若不是我亲自守在这里,你这条小命就要不保。”又问,“这三更半夜的,你倒换好了衣裳,这是打算出门的吗?” 安歌的脸一红,“我——” “好了,还不扶我进去。” 安歌连忙扶着他进ru屋内,他看到丢在地上的银器,有些散落出来了,有些还包在布包里,马上明白安歌是想干什么了。 他自己拿了茶过来,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挶促不安的安歌。 安歌连忙将银器捡起来,摆回到原来的位置,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我这条命来得殊不容易!那位皇帝,别人不了解他,我可是很了解他的,他心狠手辣,绝不会放过我的,我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夏炚点点头,“你说的对。” 安歌得到认同,不由展颜一笑,却听得夏炚又问,“我就是有点儿奇怪,你不是从小在安平郡长大的外室之女吗?怎么会那么了解当今天子?知道他其实是心狠手辣之人?就算与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或许都没有你了解他了解的深呢。” “这,这不是很正常吗?自古帝王,哪有善良之辈?况且,大家都这么说。” 夏炚又点点头,“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安歌见他喝了茶后,脸色倒是好了些,毕竟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又问道:“喂,你的伤没事吧?需不需要缚些伤药?” “不碍事。” 说着,他站起来就生门外走,“还能睡两个时辰呢,我去睡觉了。” “你,你就这样走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你想和我——”夏炚指指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床…… —————————— 感谢q_1e26等亲赠送荷包,感谢莹儿等亲的钻石和花鲜,谢谢大家鼓励和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66.八夫人(二更) <h3 id="htmltimu">八夫人(二更)</h3> 安歌只觉得自己的脸烧烫,“你堂堂郡王爷,就不能正经一点?” 夏炚只好站住脚,问道:“那你还有事吗?” “你不怕,我真的跑了?” 夏炚不屑地笑了下,“现在,那位皇帝大人都找到了这里,你以为郡王府的人出入没人管吗?你想跑的话尽管跑,你要是真的能跑掉,我还要佩服你。” 安歌想想也是,皇帝住在郡王府,为了保护皇帝,只怕府里早布了许多的暗卫,恐怕刚才刺客来杀她,就有暗卫亲睹。 不过安歌也知道,凡是真正的称职的暗卫,除非是自己的保护对象生命受到安全,否则就算当着他们的面,安歌真的被人杀了他们也不会管。只是既然郡王府被保护的如铁筒般,怎么会有刺客躲过他们的眼睛闯入到府中来? 安歌马上有点明白夏炚放走刺客的真正用意,他和刺客动手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判断出刺客可能是府中之人,府中之人的话当然很有可能是皇帝的人,他当然不能与皇帝的人硬拼,所以必须放刺客走。 想通这点后,安歌便有点泄气,这样一来,自己的生命安全岂不是时时受到威胁? 却又问道:“你怎么会住在隔壁房间?” 夏炚揉着眼睛不耐心地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今天是我与你的洞房之夜,我当然是在这里了,否则我应该在哪里?” 他说着话已经出了门,并且很大力地哐一声,帮她把门带上。 安歌愣了下,终还是走到榻前,叹口气躺了下去。 * 清晨,有人早早地敲门。 安歌打着哈欠开了门,就见门口站着两个丫头,一般的小圆脸,一般的杏仁眼,大约就是个十二三岁的模样,很是可爱。 她们都用甜甜地嗓音道:“八夫人好。” 安歌有点儿奇怪,他们竟这样称呼她呢!小嘴儿倒是蛮甜的。 见她们手中端着水盆浴脸巾什么的,便让他们进来,“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喜珠。” “我叫迎春。” “我们两个从此就是八夫人的近侍丫头了。” 安歌对这两个丫头挺喜爱的,叮嘱道:“这八夫人之称呼呢,我知道你们是想哄我开心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也只是无别人的时候可以这样叫着玩儿,若是人多处还是叫我八姨娘吧,免得引起事端,你们要受到责罚。” 迎春嘻嘻一笑,“八夫人请放心,不会有人因为八夫人的称呼页责难奴婢们,因这可是皇上赐予您的呢。” “啊?!” “是啊,刚才皇上还向老夫人问起八夫人呢。” “原来如此。” 安歌恍然大悟,又记起昨晚的饭局,当时那个没良心的狗皇帝的确称她为八夫人呢!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随口一个称呼而已,众人就都当圣旨了。虽然这件事对她似乎是有利的,但她还是腹诽不已。 就这样,安歌在郡王府只有王妃,尚无侧妃的情况下,成为了郡王府的“八夫人”。此后夏炚经常遇到有人问他,不知贵府一二三四五六七夫人为何从不露面的这种问题,夏炚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它,使问题渐渐地更复杂和神秘化,众人对此的猜测各种各样,花样繁多。 67.敬茶 <h3 id="htmltimu">敬茶</h3> 再说安歌,今日是该给老夫人及王妃敬茶的日子,可是每次想到自己有可能命在旦夕,就很不自在。 况且夏炚又不是真正的娶她,只是出于什么目的保她的命而已。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连一桩畅心的交易都不如,心情不由郁郁。 至于夏炚为什么要保她的命,恐怕也有不单纯的目的,这种事她已经不敢深想了。 她洗漱完毕之后,不随着喜珠和迎春到了前院。 只见老夫人钟氏早已经在坐,夏炚在她左首位置,而王妃苏静清则在她的右首,其余的七位姨娘分坐两侧,再加上各位主子身后还站着丫头等人,这阵势也颇为浩大。 安歌走上前来,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疑惑者有之,品头论足者有之,鄙夷者有之,观望者有之…… 安歌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这些目光穿透了七八十个透明的洞,当她到了钟氏的面前时,才看清钟氏的表情。 那可是一点儿和蔼之色也无,脸上乌云密布,显然对她这个新晋儿媳很不满意。 有人递上一杯茶,她便端着向钟氏道:“安歌给老夫人敬茶。” 她即没叫娘亲,亦不是以儿媳自居,但这茶吗,显然还是要敬的。 原本以为她不叫娘亲会惹得老夫人黑面,没想到郡王府就是不同呢,除了王妃之外,另外七个小妾也都是称钟氏为老夫人的,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叫她娘亲的,所以安歌没叫娘亲,反而是躲过了被钟氏奚落的可能,钟氏只当是有人刻意教了她,当下冷哼了声,接过了茶。 然而她并没有喝茶,而是将茶盖打开后,猛地波在了安歌的脸上,安歌只觉得脸上一股凉意,茶叶什么的沾了满脸,这茶幸好是凉的,若是热茶,安歌的脸便要毁了。 安歌擦了把脸上的茶水,抬眸缓道:“老夫人,这是何意?” 却见钟氏直视着她,眸子里充满挑衅,“我在教你规矩!” 也是,就算皇上赐了她为八夫人,可是她还是郡王府第八个小妾而已,亦没有她这个老夫人尊贵,她教训她是天经地义之事。 倒是王妃苏静清,呀地轻叫了声,赶紧拿了帕子为安歌拭去脸上的茶渣,一边还劝道:“安妹妹,且勿较真儿,娘亲乃是因为当日除蟾之事生气,你要谅解她才是,况且咱们当儿媳妇的,是要多理解孝顺老人家的。” 安歌略微有些不高兴,苏静清这意思,若她反抗,就是不孝顺老人家,再说当日除蟾之事,乃是小郡王听了苏静清之言,才请她来除蟾的,现在倒好像与她苏静清半点关系也无? 不过安歌到底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当下微微垂下眼帘,向老夫人钟氏道,“安歌之前有多次冒犯老夫人之处,还请老夫人看在王爷的份上,原谅安歌一次,毕竟家和万事兴,再说皇上还居在郡王府,老夫人定然不想让皇上及有些外人看了郡王府的笑话吧?” 钟氏没想到安歌会道歉,更没想到安歌会扯上皇帝,一时间气虽没消,却只得压下去。 68.眼光不怎么好(二更) <h3 id="htmltimu">眼光不怎么好(二更)</h3> 半晌才道:“此事罢了。不过即入了我郡王府,便要遵守王府内的规矩,以后做事要有分寸,再有逾越之处,绝不轻饶。” “是,谢谢老夫人。” 苏静清忙将她扶起来,笑嫣如花道:“娘亲是最大度的,原谅你了,安妹妹,看来娘亦是真心疼你呢。” 安歌笑笑,看向夏炚,却见他神色漠然,好像刚才发生之事,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有小厮送入一个贴子。 钟氏接了贴子看了眼,目光复杂地盯住了安歌。 直到这时,夏炚才问,“娘,何事?” “是姬府的贴子,原来是姬皇后这次随着皇上一起来到了安平郡,此时正在姬府探亲,此时要这位七妹安歌回去相见呢。” 夏炚点点头,“即是姬皇后相招,我该陪着安歌一起回姬府拜访。” 钟氏只得应了。 安歌道:“那我应该给王妃及各位姐姐敬过了茶再去。” 其他人尚未说话,其中一个尖脸狐眼,颇有几分妩媚之相的女子笑道:“安妹妹原来是姬皇后的亲戚呢!怪不得得皇上赐为八夫人,如此一来,我们姐妹哪里敢让安妹妹给我们敬茶呢?这岂不是折煞了我们姐妹。” 她说话阴阳怪气的,虽然语言并未尖锐,却让人听得极不舒服。夏炚微拧了下眉,漠然道:“红豆说的对,为全姬皇后的体面,安歌你不必再敬茶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安歌说了声是,微笑着向众人点点头,就随着夏炚出去了。 一时间,众人面色都颇为难堪,特别是王妃苏静清,今日,这大厅中,竟是无一人吃到这位八夫人敬的茶。 夏炚安排下去,自有人备马车礼物等。 二人便缓缓往大门口走,却见迎面来了三人,其中二人便是皇帝曹煜及他的侍卫庞鹰,另外一人却是个身着锦衣,龙章凤资,天质自然的美男子。这个人安歌也认识,正是当年夺嫡三子中另一个颇为有力的人选——曹煣。 曹煣排行第八,却只比曹炟小半岁,二人同年出生,自小一起玩耍,一起长大,起初二人的关系比之其他皇子明显要好,自夺嫡之争起,曹煣却渐渐地与曹炟疏远,直至发生“校场争锋”之事后,曹煣与曹炟彻底闹翻。 夺谪后期,曹煜以极微优势取得胜利,曹煣当日即负荆请罪,跪行于曹煜宫门口,为以前夺嫡期间所做过的有所冒犯的事情道歉,并说此后定当以臣子之心相待于曹煜,追随他于鞍前马后。 曹煣的做为,等于当众打曹炟之脸,亦为众人所哧之以鼻,此后兄弟二人彻底反目,而曹煣虽落下了软骨头、背叛者的名声,却在曹煜的面前立住了脚,此后竟成为曹煜的近臣,登基之前,曹煜甚至提出与曹煣兄弟二位共掌江山之提议,曹煣受宠若惊地拒绝了,并再次发誓永远效忠于曹炟。 他虽然拒绝了,但曹煜依旧封他为一字并肩王,只是曹煣不敢承认此封,因此吩咐诸人依旧称他为八王爷。 对于曹煣的作为,安歌也是极轻蔑极看不起的,只觉得他对不起自己一幅好皮囊,如今见他与曹煜谈笑风声,更添厌恶之情。 曹煣的目光很自然地掠过安歌的脸,“这位便是八夫人?” 夏炚道:“正是内子。” 曹煣呵呵一笑,“夏兄挑女人的眼光可不怎么好。” 夏炚看了眼安歌,顺着曹煣道:“八王爷说的是。” 69.真的比我还英俊萧洒吗 <h3 id="htmltimu">真的比我还英俊萧洒吗</h3> 安歌气结,语气不善地问道:“八王爷,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可惜三个男子根本也没有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当作笑料,哈哈一笑此事便算过了。 又听得夏炚道:“八王爷昨晚才来到府中,一路的舟车劳顿,怎不多竭会儿,大早的就来散步?” “听说贵府荷塘八百丈,颇为状观,心里痒痒的,所以早起来观荷。没想到皇上对此也颇有兴趣,倒可一路同行。” 转而问道:“却不知你们小夫妻本是洞房花烛夜,今日更该赖床才对,怎么也是早起出门的模样?” 夏炚笑笑,向曹煜道:“启禀皇上、八王爷,只因姬皇后让歌儿回姬府相见,因此……” 见曹煜用颇为宠腻的语气道:“这个烨妤……呵呵,也是,她好不容易能够回乡探亲,八夫人是该去见见这位姐姐。” “正是。”夏炚道。 至此,方能告辞,从府中出来上了马车。 安歌还在计较曹煣的话,因此闷闷不乐,这个曹煣果然还是那么讨厌,一点都没有变呢! 马车辘辘向前,夏炚忽道:“若你想逃,现在却是好时机。” 安歌怔了怔,忽然明白,此时的确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她跳下马车,便有可能海阔天空,从此任她这只鸟儿翱翔了。 可她却又摇摇头,“不逃了。” 她昨晚经历那场刺杀后,回到房里就想清楚了,她借尸还魂是老天给她机会让她改正自己的错误的,是让她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的,可不是让她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的!况且以曹炟和曹煜的本事,她若想平安逃走,几率也太低了。 夏炚没有追问她为何想通了,只是又道:“据我所知,这曹煣是第一次来到安平郡,而你是从小便在安平郡长大的,从未出过远门。你们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你一眼就认出,他是八王爷?” 安歌没想到他连这么小的细节也注意到,微怔了下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今早一起来就听闻丫头们讨论八王爷,说他才是真正的英俊倜傥,比之郡王爷潇洒多了,而且见他在皇帝的身边,又的确比郡王爷要俊美,不是八王爷还能是谁呢?” 夏炚不由自主地抚了下自己的头发,不再问了。 安歌心里暗吁口气,终于能安静会了。 却又听夏炚问道:“八王爷他看起来真的,比我还要英俊萧洒吗?” 安歌:…… ……见安歌不回答,夏炚忽然又问,“那只巨蟾,如果没有被驱除掉,真的会破坏郡王府的气运吗?” “自是真的。说起来巨蟾能长到这么大,你们早该发现了才对,为何竟一直任由它在那里呢?” 夏炚道:“那哪里是巨蛙,乃是荷塘建好之初,皇上送给郡王府的金蟾,那时候它还很小很漂亮,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好,是我偷偷将它养在荷塘里的,后来被我娘亲看中,是没有机会驱赶掉它,才至后面这些事。” 70.皇后(二更) <h3 id="htmltimu">皇后(二更)</h3> 即是皇帝赏的,说起来也是个小秘密,这里头的事儿不能细想,谁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给他一只注定会变种的巨蟾呢?想到这儿,她忽然忆起一件事,那时候她认识曹煜不久,有一次曹煜忽然开玩笑地说起,“婥儿,其实我很害怕你这样的女子,亲近的时候自是好的,可是保不齐哪天生气了,就会忽然出手,暗中做些什么手脚害人,真是危险的女人啊。” 当时沈婥心中暗想,听了你的温言软语,又有谁忍心害你?然嘴里却道:“你要小心喽,千万不要欺负我,否则我真的会……哼哼……” 曹煜当时捏了捏她的小脸,“你永远不会这样对我的吧?” 在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后,他倒是适时地向她请教了几个如何布下辗压气运之术,因为他担心来安平郡与唐椿对阵会输,所以要先用阵法使他气运尽去,到时候轻松将他打败。 沈婥听说过唐椿,知道他雄霸安平郡,乃是已成小气候的山匪,这样的人穷凶极恶,不易对付。 因为当时的身份的原因,她不能陪在曹煜的身边来到安平郡,但依旧细细地绘了几个图。一个是使对方陷入迷阵的烟雾阵,那是利用一种特殊的草药,用锅子干炒出烟,此烟能够让人产生幻觉,闻到的人会在阵中胡乱残杀,常常杀伤自己的人,这是当初炼烟一族传下来的法子,这一族人自称炼烟氏。 不过这炼烟氏已经种族灭亡多年,族中炼烟的孤本倒是落在了杨筠松之手,当年,沈婥下山的时候,杨筠松将这孤本传给了沈婥。 而沈婥所画的第二个辗压气运的法子,就是以五毒之一的毒物,养在最明朗的凝气聚神之处,破坏掉祥瑞平和之气,使自己的敌人渐渐溃散至气运消耗殆尽,最终走到气消运灭的无法扭转的破败之局。 当初曹煜以五百骑兵,将唐椿几万人马尽数斩杀,使先皇曹项对他刮目相看,他回来后便将沈婥留在了身边,他说他能大败唐椿便是用了沈婥所绘的烟雾阵。 沈婥自是开心的,并没有问他有没有用另外一个阵。现在看来,另外一个阵,他也没浪费掉,用在了郡王府。而且他应该是很希望郡王府破败,用了最毒的五毒之首巨蟾。 沈婥至此,才明白,原来郡王府的荷塘巨蟾居然与自己有关,一时竟愣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想,夏炚将这种事告诉她是何意?以他的聪明,自是想到皇帝送他什么金蟾是不怀好意的,但他却故意不将此猜测说出来,是要留待由她说出来呢? 安歌咬了咬唇,决定不上他的当,当下毕口不言,对此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到了姬府,早有人在门口等待,二人下了马车后,便由那人引着往府内而去。安歌做为姬府的七小姐,对姬府的印象很模糊,这时候才发现姬府内的风物独特,景致非凡,曲径通幽处布置之用心,尽不比郡王府相让多少,只是姬府的院落更小些。 二人一路被小厮引入花厅内,只见厅中主位坐着一个高贵华丽的女子,锦衣翠袖,玉带缠腰,满头名贵珠翠,手指上还戴着颜色鲜丽的珐蓝甲套,身上耀耀的光芒似乎要遮掩住她的容貌了,只觉得她的五观如在云里雾里,使人看不清楚。 ———————— 感谢wws亲和清心妹妹赠送月票及鲜花,爱你们么么哒~ 71.埋没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h3 id="htmltimu">埋没在无人知晓的角落</h3> 当然,安歌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请安了,位居中央,又如此华贵,定是姬皇后无疑。 夏炚与安歌一样,向她请了安。 这是安歌第一次见到姬烨妤,当初是她助曹煜夺嫡成功,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以为自己一定是曹煜的皇后。可是,在曹煜登基后,却将她藏在暗无天日的深宫之内,一个僻静的小院子,关住了她所有的期盼和梦想,无数个夜里,她只能仰望天空,安慰自己,其实自己与曹煜看到的是同一片天空,同样的星星。 也曾无数次很不服气地想,这姬烨妤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坐收其成?她一直想要见到她,却直到死也没有机会。 现在终于见到她了,却连仔细打量她的资格都没有呢。 姬烨妤打量着安歌,只见那眉眼轻淡,身量瘦肖,完全还是没有长开的模样,笑着道:“请郡王爷和八夫人都落坐吧。”声音倒是清润可亲。 “谢皇后娘娘赐座。”夏炚与安歌同时道。 “都是自家人,莫要如此客气。”姬烨妤笑着说完,却又向安歌招手,“歌儿,你过来,让本宫瞧瞧。” 她无奈地走上前几步,就被姬皇后的握住了小手,也只在这样的距离,她终于看清姬皇后的容貌,眉如远山,目若星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却偏因唇上那颗微红的小痣,平添了几分妩媚,整个人却又不失端方之意。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姬烨妤,以前只是知道,这个女子是个极幸运的人,她隐在一切争斗的后面,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忽然出现了,她忽然就荣登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天下女子的尊荣系于她一身。而真正为了这座江山,曾经浴血奋战的人,却被埋没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有一段时间,安歌甚至认为,是这个女子夺了她的地位,她的爱情,她的一切。 但是等到她借尸还魂后,才明白,这位姬皇后并没有抢夺她的一切,因为这一切,从开始就注定是不属于她安歌的,只是她醒悟的太迟! 虽然如此,这姬烨妤毕竟还是得到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的一切,此时她的心情之复杂,简直难以形容。然而她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能够做到情绪不外露,淡然到令姬烨妤惊讶,因为自她到姬府后,凡是被她这个皇后握住小手的女子,莫不是受宠若惊。 姬烨妤的目光让安歌难受,因为姬烨妤此时,正以高位者身份,俯视着她,像个长辈似的,用关切又略带疑惑的目光审视着她,可她与她,原本没有谁高谁低,年龄也都相差不多。 她的手不动身色地从姬皇后的手中抽出来。 姬烨妤感觉到她的拒绝,也并不生气,和声笑道:“七妹妹,也难怪你对本宫感到陌生,当年我随父亲来到安平郡探亲的时候,你只有几岁而已,后来虽又来了一次,却是行程匆匆,未与你相见,你大概根本就不记得本宫了,不过本宫可一直记得你,小时候便可爱得紧,只是胆子小了点儿,向来不大与人前说话。” 72.礼物(二更) <h3 id="htmltimu">礼物(二更)</h3> 小时候的安歌什么样,连安歌自个都不知道,不过听闻姬烨妤提起,她该是个又内向又怯懦的人。 怪不得人人都能欺负她。 五小姐姬静姝道:“皇后娘娘,她不记得那时的事,我却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您以男装身份来到姬府,我们这些小姐妹们皆叫你哥哥……” 姬皇后笑道:“是啊,那时候就属五妹妹你最喜缠着本宫了。” “想必皇后娘娘那时候快被我烦死了。”姬静姝的话让众人笑了起来。 姬静姝的脸略微地红了红,当初她是真的以为这位白净又有修养的少年是哥哥,她对他倒是极有好感,却没料到姬烨妤乔装改扮之事。 后来听说她是女子身份,姬静姝真是怔忡了很久。 再后来,听说她当了皇后。 姬烨妤将手上一只名贵的祖母绿镯子脱下来,戴在了安歌的腕上,“七妹妹,你昨日成亲本宫没赶上,这便算是本宫送给你的贺礼吧。” 安歌待要拒绝,姬烨妤道:“若是拒绝,就是不原谅本宫的疏漏,那么本宫还得再备份更大的礼。” 安歌实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拉着单独说话,当下谢了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心中却暗想,这姬皇后容貌端方却是近男子之格,山根微窄显女子纠结之性,鼻梁却如平原乍起高山,过于雄伟,很是突兀,显示其虽富贵无双却依旧不知满足,欲~念无边,这乃是典型的克夫相啊! 她的唇角忽露出一抹笑容,若她能克死曹煜才好! 她诡异的笑容倒没逃过夏炚的眸子,后来当然又追问,为何当时要露出那样的笑容,是不是做坏事了?或者看出皇后娘娘要倒霉了? 安歌只是惊异于,这夏炚怎么知道,她很想让皇后娘娘倒霉? 对于夏炚窥探人心的本事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却没傻到如实回答夏炚的问题。 言归正传,再说大厅之内,诸人各怀心思,姬静姝笑着向姬烨妤撒娇道:“皇后娘娘,您只赏七妹……” 姬烨妤笑着说:“当然有你的。” 说着便招了招手,一排六七个人,每人端着大木盘子,每个盘子里都放着些很精致的手串或者是项链等物,还有用玉雕成的小人儿,个个都价值不菲的样子,不过这样一古脑的合出来任众人挑,却与她脱下自己的镯子赏给安歌的侍遇很是不同,这令姬静姝的心里更不舒服。 安歌是走了狗屎运,居然嫁到了郡王府,明明是个小妾,却被称为夫人,只怕皇帝和皇后都是给小郡王面子而已。可恨原本嫁给小郡王的人是她而已,为何却被这骗吃骗喝的小骗子给夺了去? 她随便地挑了个手串,也不如何的炫耀,握在手心里便再不说话了,其他的姐妹却都欣喜地继续挑来挑去。 姬静姝趁着这个机会,走到了安歌和夏炚的面前。 勉强使自己看起来在微笑,“郡王爷,七妹……恭喜你们。” 这时候的女眷尚没有参加婚宴的风俗,一般都是婚宴过后再行家宴,才轮到女眷奉上祝福。 安歌尚未说话,夏炚已道:“同喜同喜。” 如此官方的回应,就好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在说话,姬静姝的眼眸里终是逼出了些许泪雾。 73.七妹妹,本宫喜欢你 <h3 id="htmltimu">七妹妹,本宫喜欢你</h3> 忽向安歌道:“七妹,当初你说,我是绝不可能嫁给郡王爷的,被你说中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是七妹自己要嫁给郡王爷。”她这话分明是变相向夏炚表白,并且暗示是因为安歌耍了什么手段,才使她没有如意嫁给他,按照她的想法,无论如何,从哪方面看,她亦比安歌优胜许多。 夏炚是个正常的男子,自是知道应该选谁。现在选了安歌,定有别的原因,她就算不能嫁给夏炚,也要在夏炚的心里留下刻骨铭心的印子,让安歌这辈子舒服不了。 安歌却哧地一笑道:“这次你明白我的确是会相人面,看风水的吧?不会再说我是骗子了吗?你看,你的事我说准了。” 姬静姝冷笑,“七妹现如今,的确已是了不得了。” 说完,又看向夏炚,却见他的目光早落在别处,神情淡漠,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 姬静姝气极心伤,反而更加冷笑了下,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阵喧闹过后,姬烨妤要求大家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夏炚却以安歌昨日过于劳累,因此要先告辞回去休息为由,带安歌走。 这种说辞,令众人都想歪了,目光怪异地盯着安歌,安歌虽然脸皮厚,这时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最后还是姬烨妤发了话,“即是如此,就不强留你们了。本宫可能会在姬府住上几天,你们有空便过来玩。” 夏炚道:“一定。皇后娘娘保重,夏炚告辞。” 等夏炚牵着安歌刚走了几步,又听得姬烨妤道:“七妹妹,本宫真是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本宫这次回安阳,可以带上你一起去。” 安歌只好又转过身来,向她施礼郑重道:“皇后娘娘,安歌即已嫁人,便应该在家好好的相夫教子,安于本份。安阳那么远的地方,恐怕是去不了了。” 姬烨妤一笑,却没再多说什么。 * 上了马车,夏炚似乎觉得今天的事很有趣,笑道:“相夫教子?真还没有看出来,原来你如此贤惠。” 安歌白了他一眼,道:“我可是你的——第八房小妾,虽然只是有名无实,可别人都觉得我是你的女人了,现在有人要带我走,还要走到安阳城那么远的地方去,你不是应该替我推辞吗?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人家丈夫的!” “你也说有名无实了,我能够救你,已经是你的福气了,旁的事我可管不了,毕竟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一无是处,只听娘亲话的二世祖。”夏炚无所谓地说。 “我知道你不是,你——”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她总觉得,夏炚散淡而没有存在感的表面下,有一颗掩藏着许多秘密的心灵。 自从他能够在森林里救了她,如果她还认为他是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那她的这个脑子就是白长了。 说到底,就是想帮或者是不想帮的事儿。 不过二人成亲本就是为了救她的命,他并不欠她,她的确没有理由再要求他为她做什么。 74.为何不说(二更) <h3 id="htmltimu">为何不说(二更)</h3> 想到这里,她又丢给他一个白眼,不理他了。 安歌倒有些疑惑,今日没见到大夫人,也没有见到姬宝禄,想必他们二人都不想见安歌。 安歌当然也不想见他们。这样甚好。 回到郡府,内里却还是稍有些冷清,跟刚才姬府的情况有所差别,姬府丫头婆子小厮都忙翻了,显然是要大摆宴席招待皇后娘娘的,而郡府内住着皇帝,竟然还能这么冷清? 回到屋里,才听丫头说,是皇帝叮嘱下来的,不让大动干戈。 想必他有正事要办,不喜欢吵吵嚷嚷的环境。 也是从丫头这里知道,早上她被钟氏泼到脸上的茶水之所以是凉的,乃是夏炚暗中叮嘱她们换了凉茶。否则的话,那一茶盅烫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安歌有点儿心惊地抚抚自己的脸,差点就毁容了呀! 心中感激夏炚细心的同时,又想,看来得为自己卜一卦看看吉凶了。 可是坐下来摆好架式后,又糊涂起来,她要为自己卜卦,要用安歌的八字呢?还是要用沈婥的八字?或是事实上,沈婥和安歌都死掉了,人死运灭,还哪能卜得出来? 正在这时,迎春敲门进来,说是王爷派人给她送了个口信,有个老朋友况离正在面见圣上。 安歌听了,不由微怔了下,接着却轻叹了口气,这况离果然是皇帝的人。从他为她选了恶穴开始,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件事,只是到了此刻,忽然就这么确定了,心里头翻江捣海起来,对于况离跟随曹煜的原因,刹那间猜测了十几种可能,可是没有一个能站住脚的。 现在他见了曹煜,那么她为沈婥寻良穴之事,是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既然躲不过去,就面对吧。这样一想,反而坦然了些。 过了一会,果然有人来传安歌。 安歌来到了荷塘旁的九曲回廊下,皇帝曹煜和郡王夏炚、曹煣都坐桌旁,端着茶杯品铭,貌似很闲适。曹煜螓首膏发,气度非凡,夏炚色转皎然,俊逸无双,而曹煣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这三人齐聚此处,将这里变成了一幅绝美的风景画。 可惜此情此景,并不是欣赏美男子的好时候,安歌注意到周围的伺候小厮却都已经被打发走了,唯有皇帝的近卫庞鹰一脸严肃地立在他的身后,三人见安歌缓缓前来,一时都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安歌没见到况离,心头转过好几个念头,忽然明白了什么。 安歌向三人施礼,曹煜淡声道:“不必多礼。” 他虚扶一把,将茶杯放在桌上,目含微笑地看着她。 这笑容令安歌很不舒服,他杀沈婥之前,便是这样的笑容。 “八夫人,朕请你来,是有件事请教。”曹煜道。 “但凡妾身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安歌声音平和。 “八夫人,您是否怀有堪舆绝技?能够寻龙点穴,相命看风水?” 安歌微微昂头,不卑不亢答道:“正是。” 曹煜的眸瞳微微收缩,一抹浓重的杀意从眸中一闪而过。 “那八夫人之前为何不说?” —————————— 公告:亲爱的们,此文这周三上架,即二十九号入vip阅读了,现广征首订,期待亲们的支持与关注。此文进行到现在(微\信号:chunyivsmurong)大家应该知道这是一部新类型文,女主是风水师,她拥有的技能使她非同一般,女子们的爱情与男人们涿鹿天下是永恒不变的话题,故事进行的有点慢,但却是用心写就的故事,希望大家能够鼓励创新,继续支持,谢谢大家,爱你们! 75.真假难辩 <h3 id="htmltimu">真假难辩</h3> 安歌抬脸,坦然看向皇帝,“您并未问及妾身此事,再说这种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有什么可说的?嫁给郡王爷之前,妾身只是个和娘亲相依为命的弱女子,不过以此糊口活命而已。” “那么这段日子,是否做过什么大买卖?” 安歌想了下,忽然面露沮丧,答道:“倒是有尊大买卖,有个人为其妻寻墓,本是许下大笔酬劳,我可以用这笔酬劳好好的置办些嫁妆。谁知我辛苦几日,将其妻安葬后,他却反悔了,一分钱都没给我,人也已经跑了……这是我这段时间最大的买卖也是最亏本的买卖了。” “噢,那你知道请你办事的人是谁吗?” “我要知道他是谁的话,这会早追过去要本该属于我的酬劳了。不过,皇上,您问这件事做什么?难道您认识他?您要是认识他的话,请帮妾身给他带句话,妾身虽以嫁人,但他欠我的终究还是要还的。” “呵呵,原来你不认识他。”曹煜说着话,笑着将况离请出,“况离,你可以出来了。” 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自廊柱后走了出来,目清如水质如风,果然是况离。 此时向皇帝施了一礼,才道:“皇上,此女子在撒谎。” 况离如水的目光还是那么淡然,却让安歌觉得冷入骨髓。 只听得况离继续说:“她与齐王爷根本就是相识,并且也知道此事前因及后果。” 安歌真是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与况离为敌,况离要毫不留情的置她于死地。就算她死了,他也不放过了她的身后事。 安歌狠狠压下心中斑驳的痛,道:“你说我知道我就知道呀!你有什么证据?” 见况离没反应,似乎不屑于争辩,安歌又转向曹煜道:“皇上,此人学艺不精,心胸狭窄,根本不应为皇上所用。之前,他所选良穴虽然亦是属于一等一绝佳好穴,可惜比起我所选的良穴还是次那么一点点,那位公子倒是聪明人,能够分辩出哪个穴更好,因此选择了我所选的良穴。 他被我抢了生意,自是不待见我的紧,现在抓住机会就陷害人,人品实在堪忧!” 她特意把“绝佳好穴”四个字压得很重,果然看到皇帝曹煜诧异地向况离看了眼。 安歌已经想清楚,皇帝给他的任务,定是为沈婥选最恶之穴,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如今她说他选的是绝佳良穴,乃是他违背了皇帝的意愿。 果然,况离面色微变,斥责道:“你胡说什么?” 安歌冷笑,“我胡说?你倒是说说,我说错了什么?” 安歌的话真真假假,关键是,此时除了皇帝还有夏炚和曹煣在场,他做为风水师,总不能说自己选的穴其实并非良穴,而是恶穴。他不能向曹煜解释,至少此时此刻,是安歌将了他一军。 果然,曹煜道:“况离,你先退开吧。” 况离眸子冷了冷,又看了安歌一眼,便退到一边去,与庞鹰站在一处。 安歌见他如此沮丧,心中也是难过得很,曾经,在她的心里,他是多么高洁而又自尊的一个人,就算她后来发现,他于深夜怀抱美人亲吻,她虽然伤透了心,但他的形象在她的心里依旧如往昔,令人尊重,令她崇敬。 但是现在…… 曹煜的声音又响在耳边,“穴中之人,乃是朕的至亲,朕要去拜祭她,能不能请八夫人带路?” “您是皇帝,您让妾身带路,妾身自是不敢违背。” 曹煜的心情大好,“好,八夫人快言快语,朕甚喜,朕以茶带酒,敬八夫人一杯!” ———————— 公告:本文明日上架,继续广征首订。 期待亲们的支持与关注!爱你们! 76.不必狡辩(二更) <h3 id="htmltimu">不必狡辩(二更)</h3> 安歌笑着接了茶喝了,却见曹煣和夏炚,皆神色微变。 …… 就这样,拟定第二日清晨,出发去沈婥墓前。 安歌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夏炚也紧跟着进来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然而好半晌都不说话。 还是安歌自己开口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卖沈婥?” 回答她的,是一只青花茶杯,狠狠地向她飞过来,她及时低了头,躲了过去,茶杯撞在墙壁上,成了碎片。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夏炚语气冰冷。 安歌不敢再开玩笑了,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又何必让我解释,你即是肯娶我保我的命,便该明白,你沾上我的那天就已经没有办法从这件事中脱身了。曹煜他是什么人,他是皇帝呀,他要找的东西,是一定会找到的,如果我拒绝,他不但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而且最终,沈婥墓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既然如此,不如乖乖带他去好了。” “你以为,你有机会带她去吗?”夏炚对她的说法显然不满意,心中也已然动了杀机。 “你杀了我也没用,他还是会找到沈婥墓。但你若留下我的性命,说不定我可以为沈婥报仇。” 夏炚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安歌微微冷笑,“别人不知道,王爷你不知道吗?沈婥墓到底在何处,周围又是如何的凶险,这些可不就是为了等待皇上去寻墓吗?” 她话中似有所指,惹得夏炚又道:“你真是大胆,你这意思竟是想要害皇上的?你不想要命了?” “你不是也想为沈婥报仇吗?况且,是他带我带他去的,至于后面发生什么事又不是我能管的,何来害君之说?” 夏炚听完后,淡然道:“你不必狡辩,你的心思我现在已然明白,可是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很有可能与他同归于尽?” “若我真的与他同归于尽,王爷你是开心呢,或者是不开心?”安歌笑笑地反问他。 “可是,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你非常恨他?”夏炚亦是反问道。 “那你呢?为何这么关心沈婥?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夏炚当然不会回答安歌的问题,所以安歌也没有回答夏炚的问题,二人算是扯平了,夏炚心中也明白,沈婥墓根本就不可能一直藏起来,曹煜要找到她,就一定能找到,他是皇帝,他可以为这件事付出很多代价,而这些代价,却非常人能够承受的。 或许,安歌的办法最好。 …… 当天晚上,安歌睡不着觉,忽然想到,其实明天应该是回到母亲身边的日子,就是所谓的三朝回门。 可惜的是,明天她要带曹煜去森木沈婥墓,怕是没有办法去见母亲了。 想到她还住在客栈里,没有一个自己的家,安歌顿时觉得很愧疚。想了想,又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这一晚,夏炚却并没有在隔壁留宿。 安歌于是写了一封信,大概内容就是,若她此次进ru森林遭遇凶险,没有出来,还请他看二人毕竟夫妻一场的份上,照顾安氏,最好能给安氏置一间小院,简陋点也无所谓,只希望她能安养晚年。 写好信,将它压在茶杯下,又拿出来,又放下,原来她觉得,她是没有资格将安氏交待给夏炚的,可是此时此刻,这世上除了夏炚,她已无人可托。 最后还是将信压在茶杯下,才出了门。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 77.为她而争锋 与此同时,姬府内却是热闹异常,因为皇后娘娘的到来,姬家的人除了沈婥基本都到了,轮翻的给皇后娘娘请安,为了各种目的或者单纯想沾沾贵气的人络驿不绝,姬宝禄正带着两个小厮在人群中吃喝玩乐,却被姬静姝扯到了一边,姬宝禄没好看地说:“姐,你干什么?” “宝禄,你真是没有脑子。” 姬宝禄觉得自己今天没做错什么事,委屈地说:“姐,这么好的日子,你不是又想教训我吧?” 姬静姝再继续将他扯到更僻静的地方,这才道:“难道你想在安平郡一辈子不成?我想过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跟着皇后娘娘去安阳城,只是我很不放心你,我走了,没人照顾你,你在这里若是惹了祸,定是被大娘扒掉几层皮……踝” 姬宝禄一听也急了,“是啊姐,你走了,我咋办?” 姬静姝说:“我们姐弟俩,一起走。” “啊?能,能行吗?”姬宝禄显然觉得这事不大可能。 “都没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姬静姝在姬宝禄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姬宝禄点点头问,“姐,这真的可以行吗?我害怕。耘” “你这个胆小鬼!不行也得行,能不能离开这个大院,能不能到安阳,在此一举了。” 说着,姬静姝从怀里拿出个小药包,有点担忧地说:“宝禄,这个药吃了后,会有点痛,还会吐血,但是没关系的,这都是表面现象,吓吓人的,不会死的,看起来就像是患了不能治好的怪病,那我便求皇后娘娘带你去安阳找名医看病,我自也是要在你的身边照顾的。宝禄,你一定要按姐姐说的做才好,等顺利到了安阳,你便悄悄服下解药,身体自是没事了。” 姬宝禄接过了药包,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道:“好,宝禄如果不走,姐你走了,我也一定会被老妖婆折磨的活不下去。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吃下这包药的。” “这样就好,只要宝禄你信姐姐,姐姐自可以带宝禄走上一条光明大道。” ……这一夜,姐弟俩又合计了许久,才回了房间。 夜渐深沉,安平郡终于安静下来。 而安平郡外,一辆马车正飞驰而来,快到城门口,马车忽然被紧勒住,听得车里的人道:“我们不进城,直接去森林里。” “是!”家将应了声,掉转马头,往森林而去。 车里的男子目若寒星,面色苍白,却正是之前已经离开的齐王曹炟。 …… 翌日清晨,安歌被敲门声吵醒,迎春在外面唤她,“八夫人,郡王爷他们已经准备出发了,只在等您了。” 安歌坐了起来,揉揉眼睛,闷声应道:“让他们等着。” 今日一去,生死难卜,或许她的末日真的到了,还不允许她拿拿架子吗? 慢悠悠地起床后,仔细洗漱完毕,又让迎春端来早餐,美美地吃过了,才出来。 这时,天已经大亮,众人见安歌穿着一袭精干骑马服,衣服将她原本单薄的身体勾勒出些许的曲线,再加上不失大将之风的淡然神情,不由地令大家对这位八夫人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若是寻常女子,知道自己要进入森林,难死难卜,此时只怕已经吓得面色苍白腿发软了,不会如她一样冷静,而且以前真的没有注意到,这安歌的相貌其实真不错呢,大约是以前过得太苦,导致她有些面黄肌瘦,才掩盖了她的精致容貌。 曹煣也如众人一样,被她的模样震了下,但马上不客气地道:“这天下还没有人有资格让我四哥等待这么久,八夫人你好大的架子。” 安歌轻蔑地瞥他一眼,“八王爷这您就不懂了吧,我们既然是去做挖人家坟茔,极损阴德的事儿,我们必须要挑好吉时出发才行,否则只怕去得回不得。” 曹煣愤然道:“你胡说什么?别在这危言耸听!” “就算我胡说又怎么样?八王爷不想等,你可以先走啊。” “你——” 曹煣说不过她,向皇帝曹煜道:“四哥!她如此大不敬!让我立刻杀了这个女人,安平郡统共就这么大,我不信凭我们自己之力找不到地方!” 夏炚忙道:“八王爷息怒,贱内不懂事,还请原谅她。” 安歌哧道:“谁是贱内?凭什么女人就是‘贱内’?不需要你替我说话,我也不需要他原谅我,有本事立刻就杀了我。”她便是连夏炚的面子都不给了,又说:“你就是个胆小鬼!你如果害怕,就留在府中不要去了,我自会带着皇上去。” 夏炚忽然在她的耳边道:“你是不想让我去吧?谢谢你为我着想,你即是为我如此了,我也必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安歌瞪了他一眼,傻瓜! 在别人看来,安歌还干脆与这曹煣扛上了,当初曹煜登基,他做为齐王曹炟最好的兄弟,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竟然对着曹煜负荆请罪,实在令人不齿。况且安歌虽然被曹煜欺 骗,死在他的手中,可二人毕竟相处三年之久,她对他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知道此时此刻,一心想要快速找到沈婥墓的曹煜,绝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果然曹煜云淡风轻地一笑,“八弟莫要胡闹了,免得节外生枝,还是赶快安排出发吧。” “给我道歉,否则我还不走了!”安歌得理不饶人。 “你别太过份了!”曹煣怒道。 安歌把头一扭,站在那里,一幅不打算出发的模样。 曹煜的目光落在曹煣的身上,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曹煣已经知道他的意思,这时候异常委屈地走到马车旁,弯腰向安歌道:“八夫人,是我曹煣不好,惹八夫人生气,我向八夫人道歉,希望八夫人原谅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亲自扶八夫人上马车吧。” 安歌倒有些意外,也知道曹煣既然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她不就着这个台阶下,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看看曹煜和夏炚,他们都像局外人似的,看着这一幕。 安歌到了马车前,笑嫣如花地道:“这天下能得八王爷扶上马车的女子大概是很少了,妾身感到很荣幸。” 说完,伸手搭在曹煣的臂弯上,一脚踩着早爬在地上的小厮的背,上了马车。与此同时觉得搭在曹煣臂弯上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下手指,如同被蚊子叮了一下,她吸口气,忙撤了手,仔细检查痛的地方,却又没有什么痕迹。 再看向曹煣,只见他面上犹有怒意,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今日穿的衣裳倒是华丽,袖子小臂上用金线坠着华丽的宝石护臂,关键时候即能保护胳膊免受伤,打架时双臂也更有伤害力。 她想自己的手可能是不小心被宝石棱面扎了下,当下也没在意,坐在马车一角。 随后上来的竟是曹煜,而夏炚、曹煣和况离都选择了骑马。 队伍出发后,安歌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就好像怕冷似的,一双眼睛却刻意往窗外看去。 曹煜忽然笑道:“你很紧张?” “我没做亏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安歌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怕,又放松下来,右手却微微地拢在袖在袖子里,可惜一直没有来得及重新买一只龟壳,否则它会带给她些许的安稳。这微小的动作都没有逃过曹煜的眼睛,这时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直在唇角的笑容,终于隐去了些,“朕猜,你袖子里一定有只摇卦的龟壳。” 安歌微怔一下,“为何要这样说?” 曹煜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是否你们这样以卜算天机为生的人,都会依赖于你们卜卦的工具来取得安全感?” 安歌有点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点点头,却马上又摇摇头。 曹煜终是笑道:“你和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安歌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这时候她将纤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张开在曹煜的面前,“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世上人性险恶,活人尚且靠不住,又怎可从一个死物那里得到所谓的安全感,皇上还是不要随便猜测了吧!” 虽然她手里没有东西,微微有些意外,唇角浮上一抹怔然的笑意沉默了。 离森林越来越近,曹煜忽然道:“你真的有堪破天机的本事吗?你能看清自己的命运吗?” 安歌懒得回答他。 曹煜道:“我曾经认识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女子。” 安歌语气里略带讥讽,“您说的这个女子,是否敬和皇妃沈婥?” “朕就知道,他即敢找你为沈婥寻墓,自是要告诉你一些事的,看来你知道的,比朕想象的还要多。不过朕倒是有些疑惑,他怎会留下你的性命,这似乎不太符合他一惯做事的方法。” “敬和皇妃乃是一代佐君奇女子,我不想知道她也难。而且,那人本来是想杀我,不过我逃掉了,不过,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今日来此,等到沈婥墓的那一刻,也便是我的死期到了。皇上也一定会杀了我。” 曹煜道:“朕没有杀你的理由。” “怎么会?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还能有活路?” “齐王从宫中盗尸至此,是为了把敬和皇妃藏起来,要知道敬和皇妃可是他的嫂嫂,如此大逆不道,无视人伦之举,自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他杀你,有理由。而朕,朕是要找出自己的妃子并且将她好好的葬下去,乃是正当之举,不怕人知道,亦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所以你倒不必担忧朕过河折桥,会在这件事完成后取你的性命。 相反,若是你真有本事,若你的本事大过况离,朕说不定会让你为敬和皇妃重新选穴,所以你我之间,合作之事可能不止此一件。” 他这么一说,安歌倒明白了。 曹炟救沈婥虽是好心,在外人看来乃是逾越之举,况且他要将她藏起来不被曹煜发现,因此才会想尽办法使消息保秘起来。而曹煜不同,他是皇帝,沈婥是她的妃子,他有资格亦 有权力,光明正大的随便欺负她,即使他最终的目的,是将她的尸体葬到极恶之处去。 安歌的内心顿觉悲哀,同时又觉得此事实在过于嘲讽,只恨她有眼无珠,曾经竟那样的分不清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队伍到达森林的时候,刚刚晌午时分。 随着行官的号令,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曹煜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问道:“为何不走了?” 况离下了马到了马车前施礼道:“皇上,此森林极是凶险,不如让我等先行前去探看,待找到墓穴后,皇上再进去。” 曹煜往前看了眼,只见巍巍森林,形成大山一样的压力,使人望而生畏。而且这里的温度明显比之前的温度要低得多。 曹煜问安歌,“八夫人觉得况先生的提议如何?” “对于我来说,自是不想如此的,墓址在森林深处,我先送了况先生他们去,然后再行回来接皇上,是双倍的辛苦。” 曹煜点点头道:“况先生,让队伍继续前进。” 况离应了声,却又道:“森林内没有路,请皇上和八夫人弃车换马。” “好。” 曹煜和安歌双双上了马,况离在前引路,曹煣断后,小郡王夏炚和皇帝、还有安歌被保护在中间。 马至安歌的身边,夏炚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湿腻,而她亦感觉到他的手冰凉。 二人目光相视,都从彼此的眸中看到紧张和担忧。 自从被自己所爱的亲手杀死,安歌已经不再习惯来自于男子的这样的关切和担忧,她固执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忽向曹煜道:“皇上,其实我夫君并不知道这里的任何事,他也从未进过这个森林,引路之事我一人便可,还请皇上让我夫君先行回府去吧。” 曹煜尚没说话,夏炚已经淡声道:“皇上,微臣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不过安歌即是我的女人,我自是要陪在她的身边护她周全的。” 曹煜点点头,“此森林遮天蔽日,的确颇为让人心生畏惧,你在此也好,可以让她的心安定些。” 这个小小的提议,就被曹煜一句话否定了。 安歌暗道自己还是过于天真,到了此时,曹煜怎么可能让夏炚退出呢? 一行人只能继续向前,片刻功夫,已经进入森林。 才不过进入半里,就觉得森林深处有一种阴寒之意,如同大海的浪潮般,层层进逼。 举目看去,幽深如同黑夜,树的枝桠就好像是鬼怪的触角。 无风,无声,森林里静的令人发怵。 庞鹰握紧了长剑,打马贴近了曹煜,目光紧惕地往四周观察。夏炚忽然伸手握住了安歌的手,用目光询问她。 她告诉他,那墓址周围设置了机关,那些机关她全部都知道,所以这次有事的只会是曹煜那些人,而她不会有事。可是现在的情形,似乎根本不是安歌说的那么简单啊。 安歌也有些疑惑,离之前有机关设置的地方,还很远呢! 刚想说话,只觉得身体忽然飞起,竟被夏炚扯的凌空飞起来,身体已经由自己的马上落到夏炚的马上,“抱紧我!”夏炚低声喝道。 安歌连忙抱紧了他的腰,也在此时,才发现密矢如蝗飞过来,夏炚拔出长箭挡着那些箭矢,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安歌将自己的脑袋紧贴在夏炚的背上,目光却落在曹煜的身上,她记得,他是不会武功的,他从来都是一幅文弱贵书生的模样,见到他的人,从来不会觉得他对别人有威胁。 此时此刻,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却是镇定地坐在马上,似乎根本不害怕受伤,而庞鹰也着实了得,将剑花舞的风雨不透,那些箭矢还真伤不了他们二人。 况离除了腰间那只“永卦钵”,没有带任何的武器,此时在马上上下翻滚腾挪,躲避箭矢,颇为狼狈。 事实上,这会惨叫声已经不绝于耳,跟着曹煜一起进入森林的士兵,短短的时间里,大部分都已经倒下。 再过片刻,箭矢终于也停了下来。 众人都紧惕四顾,只有曹煜忽然笑道:“八夫人,你果然没有欺骗朕,朕相信婥儿的尸体定是在此林内的。” 安歌道:“妾身自是不敢欺骗皇上的。” 曹煜笑笑,又问,“庞鹰,我们现在能继续往前走吗?” 庞鹰向身后看了眼,带进来的几百精英士兵,如今只剩余寥寥七八个人,他向曹煜一抱拳,“圣上,此林易守难攻,只怕早有人做好了准备在等着我们,此地不易久留,我们应该立刻出林!” 曹煜持头问夏炚,“夏老弟觉得呢?” 夏炚道:“微臣听从皇命。” 曹煜点点头,又看向况离,这时众人才发现,况离面色很不好,手臂上中了一只箭矢。 曹煣道:“没想到竟是况先生先行中招,唉呀况先生你一定要保重啊,我们大家可都要靠你来分辩 是非呢,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中了八夫人的奸计就不好了。” 他随时抓住机会,让众人都觉得八夫人是个坏人。 安歌都懒得理他了,只哧笑了声。 见众人看过来,况离忽然咬牙拔下了臂上的箭矢,用力地将它甩在地上,向曹煜道:“在下认为,可以继续前行,在下已经算过,此行我等众人,有惊无险,今日正是黄道吉日,生门大开,或许是找到敬和皇妃墓的最佳日子。” 他虽然受了伤,但在剩余这几个人的情况下依旧不怕死的想要进入森林,这点还是为曹煜所欣赏的,于是淡然地点点头,表示赞赏,却又道:“况先生说的没错,既然已经知道敬和皇妃就在此地,朕是不可能就此退出的。不过,朕是天子,自有真龙佑,朕反而更关心八夫人,若她出了什么事,敬和皇妃墓可能永远也不会被人找到了,现在朕要你卜一下八夫人此行的吉凶。” 况离摘下腰下永卦,郑重道:“在下遵命。” 况离向安歌道:“请八夫人将生辰告之。” 安歌道:“好,你且近前来。” 因为女子的生辰与她们的脚一样,都属于闺中之密,就算是迫不得已因为婚嫁而将生辰流露出去,也不得大肆宣扬世人皆知。况离于是走到了夏炚的马前,安歌低首在他耳边报出一个生辰八字。 好在她之前就问过安氏,安歌的生辰八字,这时她所报的,只是姬家七小姐,真正的安歌的八字。 况离得了八字,迅速地摇起永卦,然后低首在卦中观看。 只一眼,脸色便些微难看。 于是重新摇了一次,再看…… 这一次,他震惊抬头看头安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歌歪着脑袋露出笑容,“况先生,到底怎么样啊?” 况离道:“八夫人所报八字,真的是你的吗?” 安歌笑道:“我曾听人家说,有些高人,可以利用八字和面相的结合,看出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八字,甚至有人可以用此人生平推出这个人的准确八字,况先生是皇上请的高人,想必自是能够验证这八字是否本人的真实八字。” 况离一心觉得,安歌是在骗他,二人自相见到现在,一直都是对手,当下道:“可是你给我的这个八字,明明是个死人的八字。” 便见安歌微微地啊了声,显出些许的惊讶,“原来,我已死了啊?”她捂着嘴巴轻笑起来。 她其实不想这样蔑视这位师兄,只是如今,二人处于对立面,她实在不能不与他争锋相对,如果他现在输给她,那么接下来的行程中,曹煜便只能受她摆布了,况离的话曹煜是不会信了。 “你——” 况离眼眸中怒意一闪而过,说不出话来。 却听得夏炚忽然报道:“已未、已卯、癸亥、丙寅,况先生,这便是歌儿的八字,我娶她时已经向她娘亲要了八字合婚,这个是绝不会错的。” 况离听了,脸色却又白了几分,永卦几乎脱手落在地上。 因为夏炚所报的八字,与安歌所报的八字相同。 可据他所卜出来的,这个八字,却的确是属于一个已死之人。 所谓,人死运灭,他自是再卜不出这位八夫人的吉凶,且不管八夫人如何还能活生生的坐在夏炚的马上,这样的结果,是没有办法对皇帝有所交待的。 转头看向皇帝,果然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显然也很关注他与安歌之间的事情。 想了想,况离终是盘腿坐了下来,不顾自己受伤,决定以永卦反推安歌八字,这个是比较耗自身气运及功力的事情,只是是关皇帝的信任及自己的名誉,他不得不如此。 “皇上,请给在下一柱香的时间。” 经过了刚才的箭雨阵,曹煜倒也不急了,缓缓下马,道:“好,众人就在此休息片刻吧。” 况离道了声谢谢,就开始摇卦。 只见此次摇卦与之前大为不同,青色永卦被推到面前来,利用自身的内力将之托起,双手皆未扶在永卦之上,它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在半空,随着况离的法决而快速旋转,况离所用推决手法类似于阴阳两极的八卦,与安歌的推决手法大为不同。 安歌倒有些意外,要知道他们虽然名誉上不是同一个师父,但实际上,这位师兄没少得她的师父杨筠松指点,她以前也看到过他推决,并不是现在这种方式。 又暗想,是了,他能得到她的师父杨筠松的指点,而她却从未得到他的师父淳于光的指点,他是集两家技艺大成,而她却只精研了师父之技,如此说来,这位师兄的技艺恐怕不知高出她多少,她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了,他该不会真的利用此推决而卜出她的前生后世之因果吧? 她的紧张被夏炚感觉到,不由疑惑地看着她,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地握住了夏炚的手,手中的湿腻令人极不舒服。 她赶紧松了他 的手,略微有些尴尬。 听得夏炚道:“为何如此紧张?你的八字是正确的,他推算错误是他技艺不精而已。” 安歌强自笑笑,“是呀,我等着他出丑。” 话音刚落,永卦已经被况离收入手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永卦,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安歌忽然想到师父杨筠松曾经对她说的话,“做为一个人面风水师,若有一天,忽然卜出眼前的活人已经死去,证明他已破功,轻则回山再修三年,重则一身技艺皆付之东流水,此后无论看风水还是相人面,都会出现问题。” 安歌忽然明白此时况离的心情了。 从他难看的面色,曹煜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推出的八字,定是刚刚安歌报给他的八字。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赶况离走,而是道:“好了,无论吉凶,总是要往前闯的,现在我等已经没有回头路。” 这算是给了况离一个台阶,况离颓然站了起来。 因为耗功太大,他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目光再投到安歌的身上时,眸底有了些许的恨意,难道这个女子,竟是他的克星? 按道理说,此时的况离不但受伤,而且将自己弄到如此虚弱,该立刻离开才对。但是众人都知道,此时此刻,谁也不能离开。 除非能够找到沈婥墓,才会有所变数。 一柱香的时间早过了,因为马匹也被射死很多,而且森内树木秘集,骑马已经是不可能的,众人弃马徒步而行。 出发了一小会,安歌忽然觉得胸闷气短,腿也软了。 她喘吸很粗重,不得不扶着树杆停了下来,曹煜回头见她如此,问道:“八夫人,你不舒服吗?” 夏炚也及时扶住了她,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可能,可能林内湿气太重,我……”她话尚没有说完,眼前便忽然发黑,接着便倒了下去。 …… 安歌在晕倒之前,感觉到手指某处的异常疼痛。 意识的最后,是脑海里忽然出现曹煣扶她上马车的情景…… 所以等她醒来后,几乎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向身边的夏炚说:“王爷,我知道是谁害我!” 夏炚疲累的眸子里,略微出现一抹笑意,“你醒了?”声音竟是有些沙哑。 安歌这才发现,夏炚一身衣裳已经很污秽,而且数处地方沾有血迹,他的头发也略微凌乱,眼眸中布满红血丝,唇苍白干裂。 安歌努力地坐起来,觉得头很重,身体也很重。 “王爷,我——” “你已经昏了两天了。” 安歌大吃一惊,错愕问道:“他们呢?怎么只有你和我?” “我们走散了。”夏炚说着,将一枚浆果塞到安歌的口中,安歌咬下去,只觉得又酸又涩,不由地五观都拧了起来。夏炚似乎觉得自己描述的不够准确,又继续说:“现在皇上应该是在到处找你,隐在暗处的人应该是齐王爷,还有,有人想要杀死你,不过我不知道是谁……” 夏炚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将身体靠在树上,似乎是疲累极了。他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安歌连忙艰难地爬了起来,双手在他身上上下乱摸起来,果然触到他的左胁的时候,他不由地闷哼了声。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轻浮,随便摸男人的身体?”虽然已经受伤了,眼眸里的戏谑不减半分。 安歌这时却已经触到伤处,不理他的戏谑只问,“很痛吗?” 夏炚淡笑一下,“我被人在这里打了一拳,有些伤着了,痛是很痛,不过没事,我还能撑得住。” 安歌固执地继续摸着那里,半晌才道:“胁骨裂了。” 说着便扯过旁边矮树的枝条,撕下裙裾,将他的伤口绑紧固定住。 夏炚道:“没想到你包扎伤口这么熟练。” 安歌微怔了下,是呀,她包扎伤口是熟练,她曾经跟在曹煜的身边,给他的属下及他都包扎过伤口,她甚至刻意地练过,就是为了能够在曹煜需要她这么做的时候,她能够做得很好。 她和曹煜的感情已经是隔世情殇了,练就的功夫却还能用得上,这也算是一点点收获吧。 收了杂七杂八的念头,她现在知道,想要杀她的人是曹煣。 曹炟当然也是想将她杀之而后快,曹炟杀她她很明白是为什么,但是曹煣呢?他又是为了什么? 忽然联想到那天晚上,有人进入她的房里想要刺杀她,后来被夏炚打退,夏炚说,府内外都有皇帝的暗卫驻守,一般人等无法自由出入郡府,可是刺客为什么能够进来呢?除非他是被允许进入府中的,而曹煣正是那晚来到府中的…… 她确信安歌与曹煣无怨无仇,他要杀她,很可能奉命行事,又有谁能命令他呢?除了皇帝就是齐王。 可是皇帝曹煜需要 她活着,找到沈婥墓…… 只有曹炟才害怕她活着,害怕沈婥墓址暴露,这样一想,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听得夏炚又问,“你刚才说,知道是谁要杀你?” 安歌神色不自然地笑笑,“我乱猜的,还是不说了,免得误导众人产生误会。”她再拿出随身的伤药,轻轻地洒在他手腕处的伤口上,看起来应该是被荆棘刮出的血口子,“这两天,是你独自带着我在逃吗?他们都想杀我,只有你在救我……” 安歌的声音有些颤抖,能够从曹煜和曹炟的围攻下逃跑两日,实在是不容易的,况且她一直昏迷…… 夏炚却很认真地看着她,“你不会因此,而对我感激加动情了吧?” 安歌的脸蓦然红了,“你自我感觉太良好,我怎会不记得,我们成亲只是因为,你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保我的命而已,说不定你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些什么,说不定……”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夏炚打断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与曹煜还有曹炟抗衡的能力,我想试试他们对我的忍耐度到底有多大。这就是我要救你的真正的原因,所以,你千万不要真的爱上我,我是不会对你的爱负责的。” “你——” 他这么坦白,安歌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觉得身体沉重,便也挨着他坐下来,有气无力地道:“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夏炚没有回答,只道:“你中毒了,你的毒还未解。我想,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够救你,本来我打算在你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将你送给那个人的,但是现在你醒了,我觉得还是尊重你自己的意见比较好。” “曹煜?”安歌道。 “是。” “那我宁愿死了。” “为什么?” “总之,求求你,别将我送到他的身边。” ……她没有听到夏炚的回答就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她以为那是夏炚,喃喃地道:“王爷,辛苦你了……欠了你,我要怎么还呢……” 觉得一片叶子到了唇边,她本能地吮着叶片上的露水。 之后便觉得有了些气力,努力抬头看去,却发现一双温和的眸子正看着他,却哪里是夏炚,而是曹煜。他看起来很闲适,并不因此刻严窘的客观条件而沮丧,而且进入森林好几天了,他居然还能够衣饰整洁,不知道的人见到此状,倒以为他是在闲庭散步。 她蓦然地坐了起来,推开他,“怎么是你?” 曹煜笑笑,“你中了毒,若不是遇见朕,你此时已经毒发身亡了。” 安歌回忆起昏倒前的事,忙问道:“王爷呢?” “他……”曹煜的脸上闪过一抹阴影,欲言又止。 安歌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忽大声道:“你杀了他!?” 曹煜微怔了下,似乎是被安歌略显狰狞的神情吓住了,忙道:“八夫人,你冷静些,他是为了保护朕才被刺客围攻,但是他功武高强,说不定此时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朕想到,他是为朕才犯此险,因此觉得愧疚而已。” 安歌哼地冷笑了声,“你会愧疚?” 不过听闻夏炚有可能还活着,心里头略微放松了些,却又道:“王爷他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卷进来,你们皇族的人都是无情的人,而他是普通人,他不应该为你或者为我而涉险,因为你我都没有资格!” 曹煜没想到安歌会发这样大的脾气,自他当了皇帝之后,再没有女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苛责于他,大声和他说话了。 一个影子忽然从脑海里闪过,那是很久之前了,那时候,沈婥还没被软禁,她还在他的身边。 有一次,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二人产生分歧,沈婥双眼冒火地对着他大喊,“你太残忍了!你怎么能对这么弱小的根本就不会给你带来伤害的生命下手!?这样的你,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善良的四殿下了!” 当时,他杀了一只幼狼崽,因为他认为,它长大了,会为害乡邻,而她则认为,就算那是一只狼,也有活下去的权力。 这件事过后没多久,曹煜登基,将沈婥软禁了起来。 没错,杀那只狼仔,是他让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残忍,他本以为她够聪明,当他要杀她的时候,她不会再那样的伤透心。 但显然,她一点都不聪明,她是个笨女人。 说了这么多,其实这些只是曹煜一个飞快的思绪罢了,那抹微笑在唇角凝得更深了,“八夫人,现在由我八弟和你的夫君将那些刺客引开,正是我们最佳的时机,你可以带我去沈婥墓前了吧?” —————————— 感谢亲人们的订阅!爱你们!今天是两更哦~第二更曹炟哥哥会粗来了,又会与安歌之间发生什么?曹煜将 被安歌刺杀,“妃子墓”卷将结束,一定要继续关注啊啊(*n_n*) 78.妃子墓(二更) 安歌眼睛微转了下,忽然弯腰捂腹,做出痛苦的模样…… “我很难受,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曹煜道:“你的毒已经解了。” 说到这里,曹煜倒如同想起什么似的,“八夫人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吗?” 安歌道:“肯定是那些刺客了!” 曹煜哦了声,没有继续追问,只说:“这种毒药算是皇宫内的独门秘药,通常是给为了使人犯死能留全尸,而且死得不必太痛苦而准备的,也只有宫内的人才会有解药。没想到这毒药竟是流到坊间。耘” 安歌暗道,那曹煣为了杀她,竟用了这么歹毒的毒药,太残忍了。不过现在即知他有可能是曹炟的人,她对他的看法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倒不欲现在就将他揭露出来,找他麻烦。 曹煜道:“既然安姑娘已没事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吧?踝” 此时的安歌,除了有些疲累,还有胃里很空,饿得难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舒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退路,如果早点到了墓前,或许事情可以早点收场,夏炚活下来的机会或许会更大些。 安歌到了这一世,并未欠下谁,唯觉得有些对不起夏炚。 不论他为了什么理由,什么样的目的硬要娶了她,此时他亦是为了她才卷进来,若就这样死在森林里,实在太冤枉。 她举目四顾,仔细地分辩了方向,忽然发现,自己离沈婥墓其实已经不远了。 “好,我带你去。”安歌道。 二人往前而去,因为有安歌引路,他们很快走上一条小路,是当时土木工人踩过的,曾被清理过,没有草丛挡着,他们行走的速度很快。 一路走一路仔细观察路的两侧,她如记得不错,沈婥墓的附近,其实有很多的陷井。 “呃,我——”她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曹煜,“皇上,我能不能,能不能——”她指指不远处的草丛,示意自己需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曹煜有礼点点头,“八夫人请便。” 她心中一通冷笑,他向来是这样的彬彬有礼,仿佛是世界上最好说话的人,为了做戏,他甚至总是装做很大度。但是今日,便让他的这种大度,去害死他吧! 她暗暗咬牙,到了草丛中,果然看到了用来触动陷井的机关,她蹲在草丛里,像无情的狼的一样,盯着不远处的曹煜,好像盯着即将到口中的猎物。他曾经亲手杀了沈婥,现在她亲手杀了他,很公平!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手指轻轻往机关上一推,只见一条削尖的木桩,忽然无声无息从远处飞来,直往曹煜撞去。 这一次,他的身体还不穿个大窟隆? 眼见着木桩便要到了近前,曹煜蓦然有所警觉,他甚至没有回头,猛地往前爬倒,一个翻滚,居然堪堪躲过了这个木桩。 木桩没有击中他,继续往前飞去,撞击到挡在前面的树杆之下。 强大的撞击力使那棵需要几个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猛地擅抖,树叶哗啦啦地如下雨般落下来,在这样的簇簇声中,木桩居然被撞得像个快速旋转的陀螺般反飞回来,很让安歌难以接受的是,这个东西竟然反向她飞来,她啊地尖叫了声,便想往旁边扑倒。 可是这木桩如今是旋转的,中途触到了别的树,立刻又改变了方向,安歌一时愣住了,根本不知道往哪躲才会安全。 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曹煜忽然快步向她冲来,同时大喊:“爬下!” 没等安歌做什么反应,他已经将她扑倒在地上,大木桩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又碰到了旁边的树,这下浮力已竭,木桩从半空掉下来,砸在曹煜的身上,他闷哼了声,唇角一缕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安歌被这一幕惊呆了,愣了下,才艰难地从曹煜的身子底下爬出来,只见曹煜却已经双目紧闭,明显是被砸晕了。 安歌是想让他死,可是没想让他在死前还救她一命。 她宁愿这根可恶的木头,干脆把两人都砸死了还干脆! 她没有立刻搬开曹煜身上的木头,在原地踱来踱去须臾,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滑过,他骗了她,骗了她的真情。 他杀了她,他在杀她的时候,未曾想到她曾经数次救过他的命。 他杀她的时候,未曾有丝毫的留情。 而她当时将沈婥墓选在这森林里,想要看到的无非就是现在这一幕,这森林易守难攻,危险重重,她想看到的,无非就是等待曹煜,让他为了寻找沈婥墓而死在森林里,她眸中寒意大盛,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刀,拔开刀鞘,就准备一刀刺入曹煜的后心。 就在这时,忽然一条人影接近,同时安歌觉得手背上狠狠一痛,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再抬头,那人已经到了面前,却是伤痕累累,衣衫都破裂了多处,却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况离。 他手中的剑猛地指在她的胸口,“你竟 然想要杀皇上!” 安歌的神情变得几变,一时间只是淡然蹲在那里,不辩解,甚至也懒得说话。 自小她就知道,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的所有小把戏都会被他一眼看穿,并且他很不屑于她的小把戏,他眸子里浓浓的嘲讽她很清楚。就算她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在他的面前撒泼打滚或者是装柔弱撒娇都没有用,他从来没有因为她,而有一次改变过他决定的事情。 上一世,她在他的面前失掉太多尊严,以至于后来很久,她高高在上,成为一代佐君的奇女子,却还是没有勇气见他。 如今,已是隔了一世,二人之间也完全是敌人了,她没有理由,也再不想在他的面前有任何的乞求了。 见她不说话,他的剑尖又往前推了一点,尖剑刺破衣物,刺入肌肤,尖锐的疼痛使安歌不由地冷笑了下。 忽道:“况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劝你一句。这曹煜绝非良君,也不似你表面看到的如此仁义,你有一身本事,尽可择良木而栖,追随于他,你迟早会后悔的!” 况离的剑尖又往前推了半分,“你不过是个无知女子,你懂得什么!你还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番话!” 安歌目光灼灼,忽然向他道:“赤龙、绿泽、蛇眼、周角。” 说完这些,她闭上了眼睛。 她刚才所说的,前两个乃是方位,后两个乃是方向,况离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这些,难道这是沈婥墓的位置吗?可是他已然推算沈婥墓就在附近,根本不需要她再提醒,亦或是她在故弄玄虚,她只是不想死。 他冷酷地举起了剑,就准备刺下去。 就在这时,听得一声斥责,“况,况先生……你不救朕,却在那里啰嗦什么?” 原来是晕了半晌的曹煜醒来了。 “皇上,她想要杀你!”况离道。 “可是没有她,我们有可能找不到沈婥墓。况先生,请你放了她。” “可是——” “朕说放了她!” 况离双唇紧抿,终是不甘地放下了长剑,冷冷地对安歌说,“去那边呆着。” 安歌这次倒是识趣,捂着胸口的伤,踉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况离弯腰搬开那根木头,又分别点了曹煜的胸前和后背的几处穴位,曹煜轻咳了几声,在况离的掺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 况离道:“皇上,在下已经算出方位,这墓就在附近,我想我们已经不需要八夫人带路了,由在下引路便可。” 曹煜看了看扔在地上的匕首,还有被刺伤的安歌,神情依旧淡然,安歌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正当她以为,曹煜一定会决定让况离带路的时候,曹煜却说:“有她在,我们反而安全些,她应该知道这些陷井还有机关设在哪里。” 果然是狡猾的小狐狸…… 安歌哧笑了声,并不应声。 “就算如此,她才更加危险,她会利用那些陷井来害皇上!”况离继续进言。 “住嘴!况离,朕不是让你看着郡王爷的吗?你怎么擅自跑到这里来了?” 况离微怔了下,这曹煜突如其来说这话什么意思呢? 不过他在曹煜身边的时间毕竟也不算短了,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顺着说:“在下实在不放心皇上的安危,所以将他交给庞鹰看管,自己来找皇上。”说到这里,倒也忽然明白了曹煜的意思,马上又接着道:“如果皇上出了什么事,庞鹰会立刻杀了他!” 果然见安歌听了此话勃然大怒,“卑鄙!” 不过曹煜和况离这二人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听了安歌的责骂一点反应都没有。 曹煜像没事人似的说:“还请八夫人继续带路。” 无奈,安歌只能继续往前走。 曹煜又对况离说:“将伤药给八夫人。” 安歌愤然道:“不用!” 况离倒也无所谓,又将伤药装回到了自己的怀中。曹煜虽然貌似被砸得很严重,但实际上只是一时之间伤了气血,并没有大问题,此时自己拿出保命丹药服了一粒,已然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却没有发现,有个黑衣人其实早就盯上了他们,刚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就听得周围簇簇有声,原来是又触动了什么机关,两个装满倒刺的钢扒飞过来,好在这次三人都很紧惕,及时躲避,并没有造成伤害。 安歌见状,笑道:“就算我为你们引路,只怕也到不了沈婥墓,我不去触动机会,自是有人去触动。唉……这森林啊,就是你们和我安歌的葬身之地,想到能够与皇帝死在一起,心头居然觉得死也不可怕了,也很值得了。” 曹煜眸光闪过一抹疑惑,道:“不知朕何时得罪了八夫人,使得八夫人如此恨朕?” 安歌当然不会傻到现在去告诉他些什么,眼珠转了转道:“其实为沈婥选墓址,我并没 有赚到钱,还差点搭上命。不过我们这行就是有个遵旨,人即入土为安,最好还是不要打扰,皇上您是打着爱敬和皇妃的名誉,来找她的墓的,可是就我观察,您根本就是另有目的,根本不是真的爱她! 我做为女子,自是为敬和皇妃抱不平,每每想到,是我为她办的身后事,然却没有办好,让她受如此的打扰,心中便很是过意不去。这样一来,我自是觉得,所有的原因都在皇上的身上。” 曹煜被她说中了心事,他来找沈婥墓,非是为了爱沈婥,而是害怕她死而不灭,他始终忘不了,在他刺中她之后,她依旧目光坚定,奋力往门外冲去的情景。 他总觉得,他杀死了她的身体,她的魂魄却定是逃了。 他找到她,只是为了毁她的尸,灭她的魂。 没想到这位八夫人,只凭着短短的相处,便看透他的真实心思,他的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寒意,然却笑着说:“这么说来,八夫人确有恨朕的理由。” 因为接连遇到陷井,三人走的更为艰难,走乎是每走一步,都需要况离去算出一个吉位,还要仔细观察周围是否有陷井。而当时安歌在布置这周围的时候,亦是做了故布疑阵的手法,故况离时时遇到茫然疑惑之处,前进的就更加慢了。 这样走了片刻,忽然一阵风吹来,哗啦啦如同大雨,三人衣裳都湿了,原来是之前下了雨,此时风吹过树叶上的雨珠落了下来。 曹煜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递给安歌。 安歌很嫌弃地摇头,“不要!” “你吃了解约才没多久,若是再因为湿冷着凉,恐怕毒药反噬,解药也白吃了。朕带在身边的解药可就那一颗。” 安歌见他不似开玩笑,犹豫了下,还是接受了他的衣裳。 要她死也行,可是得看见曹煜死在她的前头。 曹煜微微一笑,又道:“你虽恨朕,朕对你却没有什么恶感,毕竟是你为婥儿选了墓址,也算是一场缘份。更让朕意外的是,你竟然也与婥儿一样,是风水堪舆的行家里手,倒颇有些与她些相似之处。” “我可不愿与她相似,她年级轻轻便不知道什么原因亡故了,什么福都没享上,如此薄命之人,没有谁会愿意与她相似。” 他的话终于让曹煜的脸色变了,“婥儿,并非薄命之人。” 安歌冷笑道:“也是,毕竟还得了个敬和皇妃的追封,倒也是荣耀得很。” “你——”曹煜听她语含讥讽,终于勃然变色。 安歌却不怕他,“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 况离看不下去了,拧眉道:“莫以为皇上称你一声八夫人,你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敢和皇上这样说话,足够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能不能从森林里走出来尚且要两说,还怕你治个劳什子罪?况离,我听说你可是山外方士,乃是高人之徒,没想到你现在心甘情愿当了皇帝的爪牙,不知道那些师兄师妹师姐师弟们如何看待你?而且,在严酷现实的生存面前,人人平等,不会因为他是天子,我是平民,就会有所分别。” 曹煜听到这里却笑了,“八夫人,你当真是伶牙俐齿。这一点却与朕的皇妃一点儿都不像,她从未如此尖锐地去批评过别人。” 安歌冷笑,从前的沈婥就是太傻太善良天真,才会落到最后雨夜惨死的下场。 她这一世,却是宁愿做个泼妇,也不要装什么大家闺秀! 正说到这里,听得况离道:“捂住口鼻!” 只见从西南方迅速地弥漫过一阵灰色的浓雾,安歌连忙掩住口鼻,只觉得一阵浓雾刹那间逼过来,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感觉自己被一人扯住,身子极速地后退。 她忍不住惊叫了声,便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别叫,你想继续留在曹煜的身边吗?” 听到这个声音,安歌的心不由地凉了半截。 “齐王爷,怎么是你!?” 没有听到回答,她被扔到草地上,却已经离那片浓雾有些距离了,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冷酷男子漠然地立在那里,手中有把匕首,匕首的柄上雕着花纹,刀锋微微地闪着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齐王爷,您又回来了……”安歌艰难地爬起来,没话找话地说。 曹炟将手中的匕首插ru刀鞘,目光里好像装满了千年不化的白雪,淡声道:“自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 几天未见,曹炟的伤似乎好了些,不过人却越发的瘦削了,苍白的面色使他的眸子显得越发黝黑。 安歌情绪复杂地说了句,“只不过是个已经死去的人,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反常的,曹炟竟然没有反驳。 他的唇角浸着一抹冰冷的笑意,这几天他在树林里与曹煜斗力斗智,这是这么多年来,兄弟二人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不绕任何弯子的争锋,都知道森林里想要杀对方的正是彼此,却偏 偏都是沉默,谁也不叫破。 或者说,是曹煜不敢叫破。 二人若翻脸,吃亏的会是谁,真是很难说。 “我听到了你和曹煜的谈话,看起来,你很讨厌他甚至恨他。”曹煜终于说话了。 “那又怎样?”安歌道。 “这一点,倒有可能是救了你一命。”曹炟说得淡如轻风,却让安歌不由自请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意思?”安歌不由地退了一步,紧惕地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把你的命运交给他,我想看看,最后他发现自己被玩弄的时候,会不会立刻杀了你。”曹炟的语气里有着莫名的残忍。 话音一落,他再度提起了她。 他的轻功极佳,而且对于这片森林自然是比其他人要熟悉,那些机关也都是他当时亲自监督布下的。是以他带着她在林中穿行,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将她狠狠地丢在沈婥的墓前。 她被摔得七晕八素,听得曹炟道:“沈婥,这个女人替你选了这个墓址,却又引来那个人,她是故意把这片森林变成战场的,你说她该不该死?”他的黑色大氅在风中冽冽,语气冰寒如同地狱修罗,安歌能感觉到他的杀机重重,他是动了真怒,是真的要杀她了。 当然沈婥是不会回答曹炟的问题,他呵呵冷笑两声,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替沈婥回答,“该死!” 不等安歌说什么,他猛地往墓碑上一按,墓门打开。 他提着安歌,就进入了墓中。 墓中阴冷潮湿,安歌虽然知道墓的主人乃是曾经的自己,但光线晦暗,阴风阵阵的情况下,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齐王爷,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曹炟不回答,只是将她揪到墓中心沈婥的棺材前,蓦然将琉璃棺外部的棺椁掀开,安歌的目光落在琉璃棺内,却哪有沈婥的影子。里头空空如也,除了那些陪葬之外,沈婥的一根儿头发也未落在里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曹炟道:“你当真以为,我会将她安葬在这里吗?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任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吗?” 安歌震惊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肯定疯了。 他为了把沈婥葬在这里,是被一路追杀着来的,他为了为她寻找一个墓穴,也算是绞尽了脑汁,为了将她顺利地安葬在这里,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甚至为此而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可是到最后,这原来只是他的一个把戏? 或许他之前就与她打着同一个主意,只不过是利用沈婥墓,将皇帝曹煜吸引到这危险重重的地方杀死! 安歌此时不由地有些自嘲,她之前还以为,这曹炟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里说不定早就暗恋着沈婥呢! 原来是她把他想得太好。 皇家的男子,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曹炟说到这里,忽然又推开了琉璃棺盖,安歌看懂了他的意思,心头一阵惧怕,就在曹炟要将她扔进棺材里的时候,她忽然向曹炟喊了声,“沈婥,我没有输给曹煜,我只是输给了你。可是,我也不是真正的输给你!” 曹炟震惊地看着安歌,她说的这句话,是他和沈婥生前所见最后一面,曹煜登基的前一日,他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时候起,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再次得到她的消息,便是她的死迅。 曹炟神情数变,终是将茫然冰寒的眸光落在安歌的身上,“你,你——”虽然想要镇定,一时间却说不出整话来。 安歌此时心跳的亦是厉害,她刚才这样喊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是肆机逃跑,但是曹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可一点都没有把握。此时见状便以为有了生机,忙企求地道:“齐王爷,既然您已经将她的尸体移至别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纠缠呢?不如你赶紧出林去,皇上现在还不知道是齐王爷您在林中……” 曹炟听了她的话,神情却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甚至是冷笑起来,“安歌,我差点被你骗了,你知道吗?她从来都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与我说话,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那句话,但是我能确定你不是她。既然你这么喜欢学她,不如你便去地下陪她!” 话虽然说的狠,到底这件事过于诡异,眼前的女子如何知道他对沈婥说的话,还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她与沈婥到底有何渊缘?这种种的疑问都让他有所疑问。安歌便抓住他犹疑的片刻,忽然摆脱他的钳制,往墓外跑去。 曹炟如梦初醒,眉目间满是煞气,“别跑!把事情说清楚!” 安歌也知道她其实根本跑不出曹炟的手掌心,这时已经悄悄地顺手抓了一只花瓶在手中,很无奈地走回了两步,“齐王爷,您就放了我吧,我真的是无辜的,是你找我来给敬和皇妃寻墓的,是皇上让我带路的,你们二人的话,我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能够违抗……” “废 话少说,我只问你,你怎么知道刚才那句话?”曹炟冷冷地问题。 “其实,其实是蒙的了,我看到棺材里有这句话啊……” “棺材里?”曹炟很是意外,不由自主地转头往棺材里看去,安歌适时地举起了手中的花瓶,迅速地击在曹炟的后脑。 曹炟闷哼了倒了下去,软软地爬棺壁上。 安歌把手中的花瓶一扔,曹炟啊曹炟,枉你自诩聪明,还不是栽在我的手里? 她用力地将他推到棺材内,看到曹炟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她长舒了口气,终于又捡了条命呀! 当她还是沈婥的时候,无数次都想把曹炟打败,杀死。可是最后都没有得逞,万万没有想到,沈婥的一句话却能置于他死地,沈婥曾经躺过的棺材,便是他最后的归宿。 想到他终究也算是为了沈婥而死,前生后世,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真正为她而死的男人,她便心存悲悯地探身到棺内,为他把衣裳扯扯整齐,又把他凌乱的黑发拨到一边,还将他的手摆成自然入眠的模样,一切就绪,她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唯愿生得潘安貌,胜得子健八斗才”,这句话,曹炟绝对担得起,然而自古红颜薄命,蓝颜亦是如此。 她喃喃自语道:“齐王,若不是你紧追不舍,定要杀我,看在你仍然会因为沈婥的一句话而上当受骗的份上,我都不会想要杀了你。可是现在……齐王,你安息吧。” 正当她准备把棺盖盖上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眼熟的东西从曹炟的怀里掉了出来,她探手将那东西取出来,却是个用金丝绣线绣成的香囊,香囊已经很旧了,却依然可以看出原本的缠枝莲图案,安歌吸了口气,连忙拿到眼前细看,只见图案里果然套入了“婥”这个字。 这个香囊,竟是她亲自绣的,是她的香囊! 她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这个香囊是如何到了他的手中。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已经成为曹煜最贴心的帮手了。一次她与曹煜、曹炟、曹煣还有尹白玉等人一起打马球,回到房间后发现自己随身的香囊掉了,原本也不是意义重大的香囊,后来就没在意这件事了。 完全没有想到,丢失了多年的东西,竟然从在此时出现了! 她愣了片刻,心头终于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是真的对她好?真的爱她?” 再将目光投到曹煜的脸上时,她对他的看法完全癫覆了以往的认知,香囊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几乎攥出汗来。 之后,她将香囊收入了自己的怀里。 也不打算盖上棺盖了,就让他留在棺材里,生死由命吧!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间,曹炟忽然睁开了眼睛,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冷不防从后面揪住了她,她啊地惨叫了声,看向曹炟时,他已经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此时把她狠狠地往棺材里扔去。 安歌心里头知道,若是自己被扔进棺中,棺盖盖住后,最多只需要一个时辰,她就会憋死在棺材内。 所以她蓦然抱住了他的胳膊,死死不松手,“齐王爷,我是你这边的人!我与沈婥一样,身负寻找真龙天子的使命!你现在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谁是真龙天子又有什么关系?”当初若知道她最终会死在曹煜的手中,他又何必相让? 曹炟的脑中,是沈婥出现在他眼里的各种片段…… 为了寻找真龙天子,她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但是最后的结果呢? 曹炟用另一只手,用力地将安歌紧抱着他胳膊的手指缓缓扳开,“安歌,真龙天子是谁,早有定论,那是沈婥选中的人选,难道你想癫覆她的选择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利用沈婥来欺骗我,该死!”他的声音冷冽如冰,透着上当受骗后的愤然。 安歌还想要说什么,几个手指已然被曹炟扳开,她的身体不由自请坠入棺中,没等她爬起来,他已经推上了棺盖,任安歌在里头用力地敲击,沉重的棺材毫无反应。 曹炟像一幅冰冷的雕像,无情淡然地看着她在棺内挣扎。 “你最好保留力气,因为你还要等着他们来救你。” 曹炟说完,又将外面的棺椁也盖上,安歌的眼前忽然黑了。 狭小的环境,凄黑的空气,一种将要窒息的恐惧,令她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难道真的是天命难违?这个墓原本就是她为沈婥选中的地方,现在她真的被关了进来,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人打开这棺材,她必死无疑! “沈婥啊沈婥,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活下来,为你报仇,并且完成你未完成的使命!” 默念完又忽然醒悟,安歌就是沈婥,沈婥就是安歌,虽然皮相不一样,但却是同一个人,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 现在居然求沈婥保佑,可是沈婥明明陷在这棺木里…… 她一时只能在棺木中露出一个苦苦的笑容。 曹炟应该是走了,不过片刻的功夫,森林内安静的仿佛就只剩余曹煜与况离了。 一直云淡风轻的曹煜,此时终于再也掩不住眸子里的愤怒。 “况离,朕要你立刻找到八夫人的位置,朕要去救她!” 这是他第三次这样命令况离了。 况离面色灰白地跪了下去,“皇上,在我的卜算中,八夫人乃是已死之人,气运已灭,我没有办法卜出她在何处。” “无能!”曹煜一脚踢在况离的胸膛上。 况离这一路原本就是受伤不轻,这时候被踢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曹煜转身,扶着额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才向况离道:“这一路陷井重重,朕知道,我的好皇弟就在这片林子里,他亲自出手阻拦朕寻找沈婥墓,所以她的墓一定在此处。朕这次不会白来一趟,况离,朕要你将功孰罪,尽快找到沈婥墓!” 况离艰难地站了起来,“在下定不辱命!” ……森林里忽然暴发出一阵长笑…… 曹煜和况离齐齐抬头往周围看去,况离更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而曹煜却显得一派云淡风清,“六弟,我知道是你,事到如今,你我都不必躲躲闪闪,我到这里来,不过是要回沈婥的尸体而已,并没有打算为难六弟。” 然而,对方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长笑声忽然停上。 曹煜又等了片刻,才知道对方已经走了。 这时候,况离忽然惊喜地说:“皇上,他们全部都撤走了!” 曹煜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况离将手中的永卦钵打到半空,使它旋转,“从卦相显示,此林生门大开,而且皇上您听,林中已经有了鸟鸣声,代表着那些隐于暗处的人都离开了,所以此刻我们能够很容易找到敬和皇妃之墓。” 曹煜听了,眉头却微微拧了起来,心里头升起浓浓的疑惑,为何他的好皇弟会忽然撤走? 然而此时想再多也是枉然,只下了简单的命令,“快带朕去沈婥墓!” 曹煜到达墓前的时候,发现小郡王夏炚和庞鹰竟然也已经到了,而且两个人正与那巨蟾混战在一起。 曹煜喝了声,“你们二人还不住手!” 二人齐齐地退开,那巨蟾却是得寸进尺,咕咕往前冲来。 幸而况离及时出手,洒出一包粉末,那巨蟾感觉到粉末之厉害,迅速地往后退去,逃往森林深处了。 这也是因为况离听说了巨蟾被请出郡王府,猜测到有可能到了沈婥墓前,为防万一提前做的准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夏炚和庞鹰都受伤很重,此时二人皆向曹煜见礼。 曹煜一摆手,冷冷道:“你们即是到了这里,不赶紧打开墓室一探究竟,却还在这里纠缠什么?” 庞鹰道:“若不是他,属下早就找到了皇上。” 夏炚却是语气平和道:“只是误会而已,庞兄担心皇上的安危,关心则乱,我不会怪责庞兄的。” “你——”庞鹰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不过此时,曹煜可没有心情研究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何事,目光阴聿地看着那座墓,情绪复杂。 脑海里却滑过曾经与沈婥在一起时的画面…… 她的音容笑容,她临死前的情景,都那么鲜明地浮现出来。 正在这时,曹煣居然也到了,亦是满身的狼狈,见此情景,马上进言道:“皇上,此处阴沉潮湿,本就是恶地,森林里又是重重的危险,实在没有必要将墓址再行迁移,不如便在这里炸掉它,一了百了!” 倒是夏炚,见曹煣也出现了,安歌却没有出现,马上问道:“安歌在哪里?你们谁见到她了?” 无人回答他,此时,安歌的性命在这些人的心里,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曹煜转头问况离,“对于八王爷的意见,你有何看法?” 况离木无表情地答,“此意见甚好。为了她的身后事,实在已经发生太多事,不如此刻将墓炸平,一了百了,以后大家都不再为此烦恼。” 曹煜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但朕要百分百确定,她是真的在墓中。况离,想办法打开此墓。” “是!” 况离走到墓前观察了须臾,手往墓碑上按去,听到墓门沉重开启的声音,一直很从容的曹煜忍不住往前冲去,却听得嗖嗖有声,墓中射出两支利箭,况离与夏炚离得近,二人同时冲上前,夏炚徒手抓住了箭矢,只觉得手心里一阵火灼般的痛,箭又往前窜了一截,在将要刺到曹煜胸前的时候堪堪停住,曹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夏炚流血的双手,说了声谢谢。 另一边的况离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因为离得太近没法反应,则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箭矢从肩头穿过,箭尖还在往下滴血。 曹煜见状,凝重道:“ 庞鹰,照顾况先生!” 庞鹰和曹煣离得稍远,此时各自扶住了夏炚和况离,墓门也已经洞开,一行五人,却不敢再随意进ru了。 此时,其他四人都是伤痕累累,唯有皇帝曹煜精神尚可,他吸了口气道:“朕要亲自进去看一眼。你们在外面等着朕。” 庞鹰闻言,二话不说,已经鼓起最后的力气,像一阵风从曹煜的身边刮过,进入了墓里。 片刻之后,听得他在里头喊,“皇上,里头只有一具棺椁,没有机关。” 几个互视一眼,相扶持着往墓里走去。 曹煜终于到了沈婥的棺椁前,不知为何,全身的力气反而在刹那间被抽掉了似的,他扶着棺椁缓缓地坐下来,背靠着棺椁,忽然哧地一笑,“婥儿,你始终还是跑不出朕的手掌心,无论生,无论死,你都逃不出朕的手掌心,朕终于,找到你了。” 79.休妻书 再说曹煜,此时坐在阴冷的墓穴里自嘲地笑,“六弟,你果然不错,这次你没输,我也没嬴,我从未如此的狼狈,这一次,我定是要铭记于心。可惜……” 他回头看向棺椁,“婥儿,终究是不属于你,生前不是你的,死后更不是你的。” 他站了起来,微微用力,推开外部的棺椁。 果然见到里头的琉璃棺里躺着个女子,虽然墓穴内光线昏暗,他仍然一眼看出这女子的模样与沈婥大有出入,当下不由僵住,赶紧从墙壁上取了长明灯近前仔细观察,发现里头静静躺着的女子果然不是沈婥,而是之前失踪的八夫人安歌。 他手中的长明灯落在地上,愣了须臾,才向外面喊道:“庞鹰!庞鹰!进来救人!” 墓外剩余的三人都冲了进来,往棺内一看,便也明白了大半儿。 见曹煜脸色难看,满目杀机,三人都很识趣的不敢多说什么,庞鹰一把推开棺盖,将里头的安歌一把揪了出来,随便试了试她的气息,向曹煜道:“她已经没气了,死了。” 曹煜闭了闭眼睛,努力将胸口那股浊气压下去,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况离,看看有没有办法救她!” 况离从怀里取出根细长的银针,从安歌的后心刺入。 好一会儿,安歌轻轻地咳了声,努力地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曹煜担忧的脸。 她苦笑,喃喃地道:“怎么,怎么又是你,救我……” 话没说完,终是不抵体力虚耗得厉害,再度晕了过去踝。 ……后来安歌每每想起这次寻找沈婥墓之事,都觉得自己借失还魂后,所有事情的起源都源于这次的妃子墓事件。当初她早猜到以曹煜的性格,绝不会任由着齐王爷曹炟将沈婥的尸体带走,一定会寻来,因此她将沈婥葬在这凶险之处,为的就是让曹煜死在这里。 讽刺的是,这次的确是损失惨重,死了不少人,进去的那些士兵就不说了,那是有去无回,从森林里出来的人,除了曹煜外,其他人都身受重伤,连她自己都差点搭上性命。 这得失,不用计算也知道是多么的不平衡了,关键是,曹煜活着,他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是他两次救了她的性命。 而夏炚,却因为在寻找她的途中遭遇意外袭击,一度处于昏迷中。她除了恨得暗暗咬牙,对于曹煜的运气竟然这么好,实在是难以接受。 后来又想,如果没有庞鹰全力护他,如果没有况离忽然出现打下她的匕首,如果没有夏炚替曹煜挡箭,如果没有况离的二次护救……曹煜其实有很多被杀死的机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被他不公平对待的人都要拼死保护他? 难道这,就是天威吗?这就是皇权吗?这就是为人君者,理该得享的权力吗?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认识到,杀曹煜的困难,更想到了推翻他去扶持真正的真龙天子上位,是一件多么遥远而难以做到的事情。 第一卷《妃子墓》完 ************************我是分隔线******************************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第四日的深夜,曹煜守在她的身边,眼睛下发青,显然他自回来,也未好好的休息过。 这让她以为是在做梦,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病了,他便这样守在她的床前。每次她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他这样辛苦的亲自照料她,都异常感动,深深觉得自己这生,能遇到这样的一个男子,实在是幸运。 这是她曾经最大的幸福,但自从那个雨夜之后,这些都是她的噩梦,一个个充满嘲讽和戏谑的噩梦。 当她被他扶起来,并且他轻轻地拿帕子试她的额角时,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此时此刻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曹煜的确守在她的身边,守在她——安歌的身边。 她猛地推开他的手,厌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曹煜并不生气,笑道:“你这个女子,总是这幅样子,好像朕欠了你很多钱似的。我在这里不眠不休照顾你整整四天四夜,你不感激朕算了,还这样对待朕。” 安歌扫了眼房间周围,马上明白她已经从森林里出来了,而且回到了郡王府内,属于她的房间。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这个曹炟真是太可怕了,他差点要了她的命! “既然已经从森林里出来了,想必皇上定已经找到了沈婥。” 曹煜眸光微微一暗,道:“并没有。不过没有关系,她是朕的女人,生前是,死后还是,总有一天,朕会找到她的。” 安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曹煜端过药碗来,要喂她吃药。 她冷冷地挡开,“我只是一介民女,怎敢劳驾皇上侍候。” 曹煜无奈地道:“的确,这天下能得我曹煜侍候 的人没几个,而且朕侍候你也的确不妥。不过呢,如果朕不侍候你,你马上就有可能小命不保,现在郡王府的人,个个都想杀了你呢,别说一碗汤药,没立刻冲进来给你灌下毒药已经算是我这个皇帝面子大了。” 安歌不明白,“为何?” 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郡王爷呢?” 曹煜低眸,将药碗再次递到她的唇边,“先喝了药再说。” 到这时,安歌还哪有不明白的,一定是夏炚出事了,否则郡王府的人为何人人都想要杀她? 她挣扎着从榻上下来,就要往外冲。 被曹煜及时地挡在她的面前,“你不要出去,你要知道,女人发起脾气来是很可怕的,况且是一个几乎要失去儿子的女人。说实话,朕没有寻到沈婥,本该立刻回宫,就是因为担心你的性命才多耽了几天,如果你如此鲁莽去送死,倒是白费了朕的一片苦心。” 这时,有人在门外道:“皇上,八王爷求见。” 曹煜道:“进来。” 曹煣走了进来,他这次受伤也不轻,边走边轻轻地咳着,唇角还有一处淤青,发现安歌头发凌乱地站在那里像个疯婆子,他指着她笑道:“哈哈哈,你这个女人命还真大,明明被关在棺材里都死了的,居然又救活了……” 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安歌有点看不懂曹煣了,有了曾经沈婥轻信于人的恶果教训在前,现在她可不能随便臆断一个人。 是以,她没有初见曹煣时表现的那么生气了,反而是语气平和道:“是,安歌大难不死,正是托了皇上和八王爷的洪福。” “呵呵,难道是在棺材里的时候,忽然悟出人生真谛?或者被阎王爷点化了?竟然转了性了,这话说得让人心里舒坦着呢!” 曹煜放下手中的药碗,淡声道:“八弟,别闹了,你找我何事?” 曹煣撇撇嘴,有点意犹未尽地停止戏谑安歌,转向曹煜说:“哪里是我有事,是钟老夫人,刚才忽然晕倒了。” 曹煜点点头,未加表示。 曹煣道:“看样子,就算是皇上,也没法保住这位‘八夫人’呢!” 安歌忙问,“八王爷,郡王爷到底如何了?” “他被发现的时候,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从现场看应该是被几头大黑熊围攻了,他杀了那几头熊,但自己也遍体凌伤,体力不支虚脱了。说起来也真是怪你,本来我们都是在一起的,他担心你,说去找你,结果单独出去,弄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太医说,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来了,就像一株会呼吸的植物般,不会再醒来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说起来你还真是克夫命呢,你们才成亲几天,就把他弄成这样了。” 曹煣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看到安歌的脸色刹那间苍白。 “怎么可能,既然会呼吸,为什么会醒不来?”安歌简直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问道:“他现在受伤这样的重,正该是我在他的身边侍候他,为何老夫人却要打杀我?” 曹煣看了眼曹煜,发现曹煜目光中含着威胁的意思,示意他住嘴。 曹煣往后退了两步,才快速地道:“因为皇上说是你布置了太多的机关才会害了郡王爷!” 曹煣说完,迅速地开门出去跑了。 安歌蓦然把目光转到曹煜的身上,曹煜面色尴尬地想解释点什么,“八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钟老夫人无意间听到我们的谈话而已,朕并未特意去告诉她这些事,她……” “曹煜,你不是男人!出了事只会让女子扛!” “你,你说什么?!”曹煜也怒了,他堂堂天子,竟然被人说不是男人?!天下间除了她可能没人敢这么说了! 安歌再不理他,一把推开他,就冲出门去。 …… 这时候,曹煣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向曹煜认错,“四哥,是我不对,你惩罚我吧!”每次他犯了错求饶的时候,就称曹煜为四哥了,平时只叫皇上。 “八弟,谢谢你。”曹煜声音平和。 曹煣抬起头来,才发现曹煜不但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唇角反而浸着深沉的笑容。 曹煣愣了下,忙笑着道:“四哥,是不是我无意间做了什么事,又,又帮了您的大忙了。” 曹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八弟,你猜,钟老夫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曹煣道:“如果不是四哥你护着安歌,钟老夫人当然是立刻会杀了她!” 曹煜嗯了声,“只是我曹煜要保的人,谁又敢真的杀了她?我猜,一定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只是那是什么结果呢?曹煜却又不说了,留待曹煣自己去想。 曹煣也果然聪明,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嘴巴都有点合不拢了,“皇,皇上,你打的主意该不是,不是……” 却见曹煜点点头,微笑着。 “可是,可是,她只是 个普通的……” “不,八弟,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不但为沈婥寻穴,并且还出卖了沈婥,无论是前一条还是后一条,按照老五的性子,都一定会杀了她以绝后患,可是直到现在,她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她真的和沈婥太像了,如果不是外貌完全不同,朕真的会以为是她复活了。 朕有预感,她将有可能成为曹炟最大的弱点。” 传闻中,曹炟是没有弱点的。 他不好女se,没有皇族子弟普遍拥有的一些恶习。他学富五车,狠绝冷厉,是最具有行动力的实干家,他目标清晰,与皇帝分庭抗礼,却始终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但是所有人都认为,如果他想当皇帝,随时可以拿下这个位置。 这样的人,曹煜不能不防,不能不怕,他一直都在仔细地寻找他的弱点,现在发现了安歌的存在,这使他略微有些惊喜。 …… 再说安歌,不顾一切冲到前院,还未接近门口,就被两个奴婢恶狠狠地拦下,“八夫人,您想做什么?” “我要进去探望自己的夫君。” 奴婢面带难色,“八夫人,老夫人叮嘱了,谁都可以去探望郡王爷,但是您不能。若奴婢们放您进去,便连奴婢们也一同惩罚,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们了。” 安歌眸光忽然变得冷冽,她曾经便是曹煜身边的最大助力,虽说没有高高在上的职位,但是与曹炟那样的男子争锋多时,身上自有种难以侵犯的禀冽之意,也曾有杀伐果绝的时候,震慑住疆场上的常胜将军,何况只是这郡王府中小小的奴婢。 两个奴婢见状,都忍不住跪了下去,“八,八夫人,奴婢该死,奴婢冒死请求八夫人莫要为难我们。” 就在这时,钟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 其中一个丫头的手里捧着药罐子,钟氏的脸色也的确非常难看,同来的还有苏静清及夏炚的另外七个小妾,此时她们个个都哭的眼睛红肿,怒目瞪着安歌。苏静清的眼睛里更如同长了钉子,恨不得将安歌的身上盯出血来,再不是与安歌初见时的和气模样。 钟氏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奴婢说:“你们起来,就算是我们郡王府的奴婢,也是比一般人的身份要尊贵的,你们的大礼不是随意一个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有了钟氏的撑腰,二人对视一眼,都站了起来。 钟氏走到安歌的面前,唇紧抿着,虽然神情还算平静,但眸子里仿佛有吃人的兽般,令人心悸。 安歌向她微微一施礼,“老夫人。” “啪!”一个耳光,就是钟氏给她的回应。 安歌捂着被打痛的脸,口里微微腥甜。 “老夫人,你——” 她的话尚未说完,钟氏已经转过身道:“静清,把东西给她!” 苏静清说了声是,就从袖里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粗笺,递给安歌,“这是老夫人代郡王爷出具的休妻书,你且收好。从此以后,你与郡王府及郡王爷都再无刮葛了,男婚女嫁,但凭自由。” 安歌接过纸细看,只见上面的确盖有小郡王夏炚的印章及郡府章,证明此休妻书已经在郡府落案,铁板上钉钉了。 内容也不必看了,总之要休妻,总会有很多理由。 但这天下,绝没有母代子休妻之事! 听得苏静清又道:“你害得王爷生死不明,娘亲这样待你,已经是你的幸运,你若是聪明人,便不要再纠缠此事,请立刻离开郡王府吧!” 安歌和声道:“王妃说的是,只是我要走,也要等王爷醒来后才走。这封休妻书须等得王爷亲自承认才可以。因为这天下,绝没有母代子休妻之道理。况且,王爷的确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更应该好好的照顾他直到他康复。” 苏静清的脸上俱是嘲讽,“王爷病了,真正有资格照顾他的人多的事,却不劳你这个外人费心了。再说你害得王爷如此,你还有脸等他醒来见他吗?” 安歌冷笑一声,就打算把这份休妻书给撕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横插进来,轻松将休妻书给夺了过去,众人见状,都跪了下去,“参见皇上。” 原来是曹煜来了,安歌想要夺回休妻书,曹煜一抬手就挡住了她,“这休妻书即是盖过了印章,便是有效的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八夫人了,安姑娘,这休妻书就由朕亲自代替你保管了。” “要休妻也只能由郡王爷亲自休妻,没有老夫人代为休妻的道理,这休妻书也绝没有让皇上保管的道理。”安歌不卑不亢地说。 曹煜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道理是人说出来的,规矩也是人定的,朕现在就宣布,从今日起,我邾国可以母代子休妻,已成亲的妇人,但凡犯了七出之条,就算其夫不在,其父母亦可代为休妻。朕金口玉言,马上就会将这一条新的律法公布出去,所以这份休妻书,是绝对有效的。”曹煜边说边把那份休妻书收好在袖子里。 < p>“你欺人太甚!”安歌咬牙切齿道。 却见钟老夫人及苏静清,还有一众小妾,都跪了下去,“谢皇上恩典!” 就这样,安歌被休了。 其后此条律法害苦了邾国已婚女子,自古婆媳关系便难处,况这时候婆婆的地位要远高于媳妇,当媳妇的人晨昏定醒,端茶送水,打理家务,而婆婆一般则是被伺候的那一方,本来就有“多年媳妇熬成婆”之语,当从媳妇变成婆婆了,自然好日子也就到了。 可见婆婆已经占了主导位置,现在律法一出,很多婆婆不顾儿子反对,都替儿子出了休妻书,被休女子很多不能回到娘家,因为此时被休女子是被视为不体面的,娘家爹娘都休于接受她们,一时间,许多女子因此而流落街头,命运发生重大改变。 当然,这种怨声载道及民间惨状,像曹煜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是听不到的,其后,他终于遭到了这些女子的报复,不过这亦是后话了。现在,他只知道,他利用自己的权力,让安歌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安歌听了他的新律法之后,便被气笑了,钟老夫人一众人谢完恩后,目光都齐齐地盯在安歌的身上。 苏静清道:“安歌,连皇上都发话了,你该走了。” 安歌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淡淡的看过去,他们每个人都想让她走呢!虽然如此,她还是语气淡然却坚定地说:“我不走,我要照顾王爷,直到他康复。” 苏静清又向她走近两步,低语道:“安歌,你不要太过份了,你知道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是,你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外室之女,本来连进郡王府的资格都没有,还被称什么八夫人?呵呵真是可笑,你何德何能能担得起‘夫人’此称?如果你识趣的话,赶紧走吧,否则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 苏静清与安歌离得近,又是低语,别人自是听不到什么,只以为苏静清是在和气的劝说安歌而已。 哪知她话音刚落,曹煜便发话,“安歌虽然已经不是郡王府的八夫人了,但到底与郡王一场夫妻,此次更是夫妻二人共患难,相互扶持度难关,因此朕允许安歌继续照顾郡王,直到郡王康复或者是她自个想离开的时候再离开。” “皇上,您这是——”苏静清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钟氏也道:“是啊皇上,我儿自有他的女人去照顾,不需要这个贱人。” 曹煜的目光微微露出些寒意,庞鹰这时忽然喝了声,“大胆!你们想抗旨吗?” 众人这才发现到他的存在,原来他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保护着曹煜,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被安歌吸引,因此直到此刻才发现他。而他一身威武,满面刚硬,让人畏惧,他的样子终于提醒了众人,眼前与他们说话的男子,可是当今的皇上,他的话,不是谁能刻意违抗更改的。 钟老夫人和苏静清及一众小妾,微微抖了下,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道:“谨遵皇上圣喻。” 安歌看了眼曹煜,她反正是不会感谢他的,此时快步往夏炚的房间里走去。 满屋子都是药味儿,帘幕深沉处,夏炚躺在榻上,所受的外伤已经被细细地包扎过,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似正在深深的沉睡之中。 安歌细细观察过他的面容,又捏指掐算,微微地呼了口气出来。 其实在进入森林之前,安歌就替夏炚卜过卦,知他有凶无险,但为何他最后却受如此重的伤,而且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呢?这次她再仔细捏决推算,才明白虽然她已经及时将巨蟾迁出郡王府,但最终郡王府的气运却还是受到了重大的影响,这巨蟾当初若再多留个三五天,郡王府的气运将彻底崩坏,小郡王的命真的便要被吞了。 而此时,他看似情况凶险,毕竟还是找到了一线生机,他会醒来的,一定会醒来。 不知道曹煜什么时候进来了,道:“看起来,他应该没事。” 安歌点点头,“他自是没事的,他生来便是有福气的人,便是有人想要害他,他也能躲过。” 她话中有话,曹煜如何能听不出? 不过他却只微笑着道:“朕曾经听一个朋友说,像你们这行的人,一生只能替自己卜卦三次,若是超过三次,那么多年来练就的一身本领便付诸东流。这是真的吗?” 这是曾经的沈婥,告诉他的。 安歌冷冷答道:“自是真的。” “那么,你们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为自己卜卦呢?”曹煜对这个问题似乎很好奇。 安歌道:“这个很难说了,有些时候可能会因为一些很小但是意义重大的事情这样做,有时候或许是在生死关头之时。” “若是有这么一个人,直到死前一刻,还是选择不为自己卜卦,又是为什么呢?” 安歌这次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曹煜的心中有疑惑,他不明白,为何沈婥在临死之前都没有为自己卜上一卦,想必他的心里也很清楚,若是沈婥早早地为自己卜上一卦,也不会留在那里坐以待毙。< /p> 想到自己曾经的傻与痴,安歌淡然一笑,道:“或许那是因为,她最信任的人就在她的身边,她以为自己生活在最为安全的环境里,所以并不曾有过一点点的防备。” 曹煜的面色微微地变了下,沉默了。 ———————— 感谢亲爱的们昨天的支持,感谢亲爱的们今天的继续支持~真的很感动,本来以为这个文肯定没人看了,结果却发现有那么多的亲在关注~说实话上架之前吓得心脏病快发了,以为会很寂寞的写完这部,结果当然是出人意料的令人惊喜,爱你们,谢谢你们给我的支持与鼓励,真诚的谢谢大家! 祝大家阅读愉快,同时在这里推荐朋友云静风渺的新书《嫡后策,狂后三嫁》连载地址:http://novel./a/1053462/(世人皆知,端王妃冷峻,狂傲,连王爷都开始……惧内!且看冷王狂后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80.连出命案 这时候,忽听得庞鹰在外面道:“没有皇上的命令,你们都不许进去!” “为什么那个贱人能进去,本夫人却不能进去?”钟氏的声音微微擅抖,显然已经是生气极了。 “是呀,要不您给皇上通报一声,让我们进去吧。”苏静清的声音里带着略微的乞求。 曹煜皱了皱眉头,向安歌看了眼道:“朕今天就走了,你好好保重。” 安歌只拿了打湿的手巾擦去夏炚额上的汗珠,没应声耘。 曹煜忽道:“朕那位五弟,素来是不达目标不罢休,只怕你还是会有危险,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安全的话,可以随朕入宫。你是因为朕和朕的爱妃才惹上这种麻烦,朕必会负起责任,护你周全。” 若是从前,他这样郑重承诺,她定会信的踝。 可是现在,她只是在心里冷笑一下,便淡然道:“各人自安天命,不劳皇上费心。皇上一路顺风。” 说着话已经向曹煜微微地施了一礼,算是送他了。 曹煜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有一天,你会想通的。”他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冰寒之意,一甩广袖大踏步出了门。门口一众郡府女眷都巴巴地看着他,他神情和缓了些,和声对她们说:“你们自是有权力去照顾他的,就算朕也有理由阻止你们,但是安姑娘是朕允许她在侧伺候夏爱卿的,请你们不要为难她。” 钟氏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道:“皇上即是如此叮嘱,我等自是不敢违逆圣意。” 曹煜点点头道:“朕有要事要赶回安阳,就此向老夫人及各位道别。” “臣妾等恭送皇上!” …… 曹煜将恭送声甩在声后,直接上了庞鹰准备好的快马,马鞭在空中响了声,马儿一声嘶鸣,曹煜直接由府中骑马而出。 待他走远了,郡府一众女眷才推门进入房里。 只见安歌正坐在榻前为夏炚擦试着双手,钟氏走过去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手巾扔在地上,狠狠地瞪着她不说话。 虽然安歌得了圣命,钟氏不敢真的将她怎么样,安歌到底还是害怕这样会影响到伤者的休息,微微地叹了声,起身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出了房间。 此时此刻,客栈中。 安歌的娘亲安氏总觉得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到安歌自出嫁后就没有回来过,她更是没有见过,不知道她过得到底怎么样了,郡王府虽大,可也不应该三朝回门的习俗也不遵守啊!她越想越不对,就从屉子里拿了安歌之前给她留下的碎银子,准备买些礼物去郡王府亲自看看。 出门前还对着铜镜整理了下头发,总想着不能太给安歌丢脸。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打开了房门。 寒锋一闪,一把匕首准确没入她的胸口。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万分惊异。 她张了张嘴,想喊救命,那匕首又已经从她的身体里抽出,一股鲜血飙出,房门及时关闭,鲜血都被挡在门内,安氏终是一个字也没喊出来,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体微微地抽蓄了几下,就断气了。 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 门外之人则将一只玉佩扔在门口,然后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离开了。 ……安歌身体也是刚好些,迎春拿来一件披风,为她披在身上。安歌见她神色冰冷,有些尴尬地说了声,“迎春,谢谢。” 迎春却冷冷地道:“这是奴婢该做的。”说完就准备离开。 “迎春,郡王爷不会有事的。” 迎春闻言,停住了脚步,怔怔地流下眼泪来,忽然转身道:“你说没事就没事吗?大夫都说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郡王爷好好的一个人,只不过是出门了一趟居然变成这样!如果他不娶你为妾,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他不曾认识你,他现在还是好好的郡王爷!” 迎春说完,捂着嘴巴哭着跑了。 安歌这次没有唤住她,有些事现在也是解释不清楚的,恨只恨那个曹煜,居然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当然众人的心里就算明白,这事还是曹煜的原因,可是谁又敢找皇帝算帐呢?只能把这帐都算在安歌的头上吧。 安歌正在那儿胡思乱想,就见一个小厮过来道:“安姑娘,有人要见你。”她被休的事情钟氏已经安排全府都知道了,大家对她的称呼都改了口。 “是谁?” “他说自己是那个什么客栈的掌柜……” 安歌马上想到安氏所住的客栈,随着小厮匆匆地走出去,果然是那个客栈掌柜满脸焦急地等在门口,“八夫人!八夫人唉!出事了!出事了!” 安歌只觉得心狠狠一沉,“出什么事了?” “你娘她,她被人杀了!现在尸体都被衙门抬走了,你赶紧去看看呀!” 安歌只觉得头脑轰地一声响,腿一软差点从台阶上栽下去,好在那小厮及时扶了一把。 安歌甚至没进府打声招呼,其实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她已经不再在郡府的人了。 一路上,脑海里都是与安氏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她真正认识安氏不过一个月,但是这一个月中,她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母爱。想到真正的安歌虽然死了,但她死前必也被安氏好好地护着,她一定也曾经感到过幸福。而这幸福,现在沉甸甸地砸在她的头上…… 她本来以为,这一生能好好的享受这幸福,没想到…… 安歌一路跑一路抹着眼泪,视线总是模糊的,因此摔了不少跟头,等到达衙门的时候,已经是灰头土脸。 她虽然已经被郡府休了,但是消息一时还未人尽皆知,她由一个外室之女,驱恶蟾、寻良穴、嫁郡王、得皇上金口玉言称八夫人的事情却早已经传的街知巷闻,所以她来到后,衙门的人并没有如何为难她,就带她进入了停尸房,一个仵作正收起验尸工具,见到他们便报告道:“死者被一刀刺中胸口,当场死亡。系他杀无疑。” 安歌走到安氏的面前,只见她脸上犹存着惊讶的神情,她的眼睛却还张开着,胸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整个人因为失血而比平时似乎缩小了一圈…… 安歌嘶心裂肺地喊了声,“娘!” 她哭倒在安氏的身边,心里头自责不已。 忽然想到曹煜从郡王府离开时提醒她,像曹炟这样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没能杀了她,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难道,是他?! 她站起来,目光落在衙门老爷的身上,“你们有查到凶手是谁吗?” 衙门之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们不怕郡王府吗?快点如实说来!” 衙门之人似乎感到无奈,让人取来一件东西递到安歌的面前,那却是一只青色玉佩,“这只玉佩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我们怀疑是凶手落下的。” 安歌将玉佩拿在手中仔细查看,发现这玉佩竟然是五爪金龙佩。像这种玉佩都是有配戴规格的,比如皇帝所戴的玉佩一般为九爪金龙佩,代表九九归一,天地合和。而五爪金龙玉佩是除皇帝以外,皇族嫡系子孙常佩戴的。 这一次来到安平郡的,除了皇帝曹煜,便是齐王曹炟和八王爷曹煣,而从森林寻找沈婥墓的过程中,安歌判断曹煣有可能仍然是齐王曹炟的人,也就是有资格配戴这种玉佩的两位皇子,其实都是一路人,是曹炟的人! 这样说来,竟真的是他! 曹炟!曹炟!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也明白了衙门之人为什么神色这般难看,即知有可能是皇族之人所为,这案子又岂是他们能够办的? 安歌想明白这点,便也不去为难他们。 况且他们很快就知道她已经是郡王府的弃妇,更不会办这件案子了。想到这里,她当即决定将安氏接回去,先行入土为安。至于她的仇,做为女儿她一定会替她报的。 * 因为客栈掌柜害怕灵堂设在客栈内影响他的生意,不允许安歌将灵堂设在客栈内,甚至不让安氏的尸体进入房里,双方正僵持着,姬五小姐姬静姝携姬宝禄来了,她径直走到安氏的尸体旁,跪下就对她嗑了三个头,眼圈也是红红的,站起来后才发现她真的流泪了。 姬宝禄也跟着嗑了几个头,却不堪诚心。 末了,姬静姝走到安歌的面前,她道:“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没想到安姨娘一生辛劳,人又善良,却落得这个结果。大娘听说此事后,特意请我来这里接安姨娘回去,毕竟她也算是姬府的人,你也是姬府的血脉,安姨娘的后事理当是在姬府办的。” 安歌很干脆地拒绝,“你们的好意安歌心领了,但是我相信,我娘亲不会想回到姬府的。” 姬宝禄道:“你别不知好歹,这还是我姐哀求大娘,大娘才同意的。也就是我姐心善,否则的话谁管你。” “不劳宝禄少爷操心!”安歌冷冷道。 姬静姝以手式制止姬宝禄再说下去,又进一步的劝说安歌,“安歌,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安置安姨娘,但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不回姬府,不进宗谱,安姨娘也便是孤魂野鬼,到了阴间亦是无家可归,孤身一人啊。如今大娘好不容易开口,愿意把安姨娘安置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你现在这样说,你是爽快了,开心了,可想过安姨娘的可怜?她生前就是孤苦,死后你还要让她继续孤苦下去,有家回不得吗?” 这话重重地砸在了安歌的心上,是啊,女人最终的归宿是男人,死了的女人,最终的归宿是一个男人家族的宗谱,入了宗谱,才能进入家族的坟墓,才不会是孤魂野鬼。 安歌想到以往安氏的表现,虽然她一直过得很辛苦,却鲜少埋怨她的夫君——那位安歌没有见过的父亲。 她的略微动摇,立刻被姬静姝感觉到了,轻轻地握住了安歌的手,“安歌,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整个姬府都对不住你, 但是请你为了安姨娘,暂且放下这些恩怨,让安姨娘好好的去吧。” 安歌看着安氏的尸体,好半晌,终于微微地点了下头。 至傍晚时分,安氏的尸体运回姬府,姬府已经挂上了白幡,一幅要大办丧事的模样。 灵堂也已经布置好,披麻戴孝的孝子跪了满地。 安歌当然知道这些人只是逢场作戏,但终究娘亲能够风光大葬,也算是一桩极好的事情,是以见了大夫人及另外几个姨娘后,都礼数周到地给她们施了礼表示感谢,大夫人依旧是原来那冷清的模样,对安歌也只是点点头。 安歌之后又向这些孝子们嗑了个头,这时候念经的和尚也到了,经声嗡嗡,使院子里增添了几分悲凉之意。 安歌双目含泪,心中对安氏及真正的安歌愧疚不已。 只愿她们能早日投胎转世,来生再不必受今世一般的苦。 大夫人和姬静姝走到别苑中,进入房间,只见皇后姬烨妤的丫头们正在收拾行礼。 大夫人道:“皇后娘娘——” 姬静姝也跟着施礼。 皇后姬烨妤连忙将她们扶起来,“家中还有丧事需你们操劳,莫再如此多礼。”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起来本宫还是很喜欢安歌这个孩子的,没想到她的命运却如此坎坷,同一天不但被夫君休了,娘亲又不在世了,真是可怜啊。” 大夫人应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姬烨妤又继续道:“也亏得是大夫人,才德兼备,有仁心仁义,才能在此时向安歌母女伸出援手。等本宫回到安阳,定将此间事如实禀告皇上,好好嘉奖大夫人。” 大夫人忙施礼谢恩,又愧疚地说:“只是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来一次,居然正赶上这白事,唉——” 姬静姝忙道:“这证明安姨娘是个有福气的,能得皇后娘娘亲自送行。” 姬烨妤笑了起来,“瞧五妹妹这小甜嘴儿,就是会说话讨吉祥。不过,明日本宫也的确该走了。”因为皇帝曹煜忽然回到安阳,姬烨妤这位皇后也只能紧随其后。 想到深宫寂寥,难得能出来一趟见见亲人,这一回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出来,倒真的有些许分离之苦绪。 又道:“人死为大,本宫去拜祭一下安氏。” “皇后娘娘千万不可,须知皇后娘娘在府中,已经是她的福气,不必再专门拜祭,以免沾染邪物晦气。”大夫人忙道。 姬静姝道:“是啊,大娘说的对。” 姬烨妤倒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你们不必说了,便是看在安歌的份上,本宫也该去的。” 大夫人和姬静姝对视一眼,心想难道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安歌已经被郡王府休离的事情?都在想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却听得姬烨妤继续说:“她虽被郡王府休离,但本宫见她那孩子眸光明湛,一身傲骨,该不是池中之鱼。五妹妹,请头前带路吧。” 姬静姝说了声是,便又带着姬烨妤往安氏灵堂而来。 安歌倒没想到,姬烨妤会到安氏的灵堂来,她与这个女子前世今生只寥寥几面,然而渊缘实在深重。她做为孝女,在姬烨妤向安氏的棺灵微福时,她以头扣地还礼。 末了,姬烨妤虚扶一把,柔声对她说,“歌儿,你小小年级娘亲便不在了,实在是令人感到心痛,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安歌抬眸,平静地说:“皇后娘娘,皇上已允安歌留在郡府照顾郡王爷,一切等郡王爷的伤好之后再做打算。” 姬烨妤点点头,“也好,倒的确是个稳重的孩子。” 众人正在这里说着闲话,忽听得姬宝禄惨叫了一嗓子,便滚倒在地上,像个大蛆虫一样伸缩蠕动,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姬静姝连忙跑过去惊喊,“宝禄,宝禄你怎么了?出了何事?”说着却是用目光询问,他是否吃了之前她给他的药? 姬宝禄点点头,口吐鲜血,“姐,姐……我好辛苦……” 姬静姝连忙低首在他耳边道:“照计划行事,宝禄,坚强点!” 姬宝禄得了她的示意,虽然腹痛如绞,感觉身体寸寸筋脉都断裂了,却是一把推开姬静姝,挣扎着爬起来,面色狰狞地向安歌走来,那惨状令人觉得他恨安歌入骨,果然他指着她道:“安歌!是你!是你给我下了毒!你一定是恨我,恨我曾经那样的对待你,你想杀了我!!” 姬宝禄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来,倒在了地上。 姬静姝惊叫一声,捂着嘴巴,仿若不能相信眼前之事。 “大夫!快叫大夫来!”大夫人命令道。 姬静姝忽然泪流满面跑到姬烨妤的身前跪下,“皇后娘娘,请您为宝禄做主!” 姬烨妤道:“会的,会的,你先起来吧。”接着向身边侍卫道:“将姬府控制起来,所有的人只能进不能出,好生盯着每个人。” 侍卫领了命,姬府内立刻兵刀严阵,灵堂上的烛火忽然灭了, 除了安歌,未有人注意到。 安歌看向姬静姝,正对上姬静姝的目光,她的目光冰冷漠然,透着一抹幽幽的狠毒与狡猾,安歌这才确定,自己落入陷井了。她本来就在怀疑,这姬静姝怎么会忽然这么好心,劝说大夫人将安氏接回姬府设灵堂? 只是抱着能将安氏好好安葬在夫君家的墓园里才存了侥幸之心,姬宝禄这么一倒下去,这侥幸之心便也断了,即确定了这是个陷井,她反而安之若素了。只是现在她还猜不出,姬静姝除了想让她死,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 她起身,将灵堂上的烛火重新点燃,然后默默地跪下去,旁若无人地往火盆里烧纸钱,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将安氏的丧事办完的。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是个瘦小留着花白胡子的老人,也是这安平郡最好的大夫。姬宝禄这时候已经人事不知,口吐白沫,大夫的的探在他的脉上,马上就皱起了眉头,再把他唇边的呕吐物刮下来放在鼻端闻闻,这才道:“没错,是乌头碱了。” 大夫说完,便向大夫人跪了下去,“恕老夫无能为力,老夫就算此时保住他的性命,也只能使他的命延续十天半月的,最终还是……” 姬静姝忽然大叫着扑向安歌,像头发怒的小豹子,“安歌!你还宝禄的性命给我!你还宝禄的性命给我!” 大夫人示意小厮将姬静姝扯到一边。 “静姝,皇后娘娘在此,不许放肆!”大夫人道。 “大娘,宝禄太惨了,他还是个孩子,他……” “住嘴!”大夫人似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轻喝道。 姬静姝不得已只得住了嘴,依旧恨恨地瞪着安歌。安歌刚才被她推得跌倒,带翻了火盆。这时将火盆重新摆放好,继续放里头投纸钱。 —————————————— 祝亲们五一节快乐! 81.真的想进宫吗?(求订阅) 大夫人向大夫道:“请大夫尽快救治宝禄。” 大夫应了声,便为姬宝禄施针。 大夫人又道:“给我搜!宝禄是在姬府内中毒的,毒物定还留在府内,给我仔细的搜出来!” 一声令下,小厮丫头们都行动起来。 姫烨妤虽是皇后,但可能是年龄还小的原因,她这时反而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在旁边静观其变,看到安歌依旧低首烧纸钱,她的神情微微一动,终是道:“大夫,若是本宫将宝禄带入宫中诊治,机会又有多少呢?踝” 大夫恭敬回道:“宫中医药齐全,太医们医术高超,若是仔细诊治调养,宝禄少爷能多活个三四年也未可知。” “只有三四年的时间吗?”姬静姝的脸上挂着泪,颤声问道耘。 大夫又道:“若是有好药材养着,七八年亦是有可能的。” 姬静姝的目光落在姬宝禄的身上,忽然哭的更厉害了,大夫人听着心烦,道:“宝禄还活着,你哭什么哭?给我住声!” 姬静姝不但不住声,反而跪行道姬烨妤的面前,“皇后娘娘,请您一定救救宝禄,请您带宝禄进宫让太医们给他医治吧!” 就在这时,各小厮也都回来,纷纷向大夫人禀报,并未搜到乌头碱这种毒物。 大夫人有些疑惑地凝起了眉,却见姬静姝忽然把目光落在安氏的棺材之上,然后向大夫人禀报道:“大娘,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过。” 大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毕竟人死为大,大夫人有些犹豫。 这时,安歌当然也知道他们的意思了,她再向安氏的棺材嗑了三个头,然后向众人道:“我母福薄,没法享受这昂贵的棺材和府中灵堂,我这就带我娘亲离开,你们想搜就搜吧。” 她说着径自走到棺材前,将棺盖打开,费力地把安氏的尸体搬出来,背在自己的身上。 “娘,我们走。” 她个子不大,死者的尸体又是僵硬沉重,她走的极沉重,然而却神情坚定。姬静姝已经两步跑到棺材前查看,然后伸手从棺材里拿出来了一包东西,打开后放在了大夫的眼前,大夫道:“此正是乌头碱。” 姬静姝道:“安歌你站住!宝禄说的没错,是你害了宝禄!你要为此事负责任!”她走到皇后姬烨妤的面前再次跪下,“皇后娘娘,其实安歌已经被郡王府休离,此时不过是个弃妇,而且又毒杀娘家兄弟的性命,乃是十恶不赦之人。人证物证俱全,请皇后娘娘定这个贱人的罪!” 安歌的脚步没停,继续艰难地往前走着,“定我的罪,可以,但请皇后娘娘同意,允许我葬了我的娘亲后,回来自首。” 她瘦小的身子在黑夜中显得那么坚强而固执。 姬烨妤犹豫了下,终是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今人证物证齐全,就算本宫也是没有办法赦免你的。不过你重孝在身,实在是应该先葬了先人,再行自首,只是据本宫所知,安平郡每遇重刑,生死大事都由郡王爷亲自处置,是以本宫下令将尔关在郡衙大牢内,待郡王爷醒了后,再行定夺。” 姬静姝急道:“皇后娘娘,为何不能直接判她死刑?皇后娘娘还大不过郡王爷吗?” 姬烨妤听闻,一直和善的眸子里,忽然迸发出慑人的冷意,令人心头发寒,姬静姝腿一软跪了下去,“但凭皇后娘娘安排。” 姬烨妤却又将她扶起,和声道:“说到底,这是安平郡的事,本宫虽是皇后,却是来做客的,不好再多说什么。至于宝禄,本宫明日便会带他一起回宫,定会救回他的性命。” 姬静姝眸光闪过一抹惊喜,连忙向她嗑头,“谢皇后娘娘恩典。”末了却又道:“只是宝禄从小到大皆离不开我,我请求皇后娘娘能允我随在宝禄身边照顾于他。” 姬烨妤眸光中有些许姬静姝看不懂的情绪,“五妹妹,你真的很想进宫吗?你可要考虑好,或许宫中,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 姬静姝咬咬唇,“只要皇后娘娘肯允许,静姝愿意进宫!为奴为婢,在所不惜!” 姬烨妤再盯着她看了片刻,终是微笑道:“好,即是如此,五妹妹就随本宫一起回宫吧。” 姬静姝连忙再次谢恩。 深夜。秋风如刀。 不知不觉中,夏天和风般的暖夜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秋风萧瑟。安歌背着安氏的尸体走在街道上,偶有夜行人遇见都被她吓得连忙躲开。她的脑海里,有初见安氏的情景,到安氏替她准备嫁妆的情景,到安氏送她嫁出…… 前世今生,第一次感觉到娘亲的爱,却是这样的短暂。 又想起在安平郡与曹炟的相遇,还有曹炟数次差点要了她小命的情景,真是讽刺啊,她为什么要救一个想要杀她的人?她活了下来,却让安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的对待她! 路那么长,心那么冷,安歌在这样的夜里,忽然恨曹炟入骨。</p > …… 安歌将安氏葬在了安平郡清水河畔,这可是她早就瞅好的风水宝地,曾经还想过,若是自己不幸死在安平郡,便叮嘱人将她葬在此处。那么下一世就有可能儿女成群,夫妻感情好的如蜜般,富贵平安终老,当然也能福荫后人,如果有后人的话。 安歌独自替安氏挖了坟,独自将她葬了下去。 末了,用一根木板,在上面刻了“安氏之墓”,下刻一行字,“女儿安歌立”。 到天亮时,一切已经妥当,安歌对着墓碑喃喃道:“娘亲,女儿将你葬在此处,使你不能回到姬府宗谱是女儿无能,但是女儿却是真心想要这样的安排。若有朝一日,女儿能够富贵容华,定重新为娘亲修坟栽树,若是那个男人,心中真的有你,自会到您坟前请罪,在宗谱上划下您的名字。娘亲,安息。” 在离清水河畔不远处的官道上,一支浩荡的顶着轻晨的薄雾前行,一辆马车内,姬静姝正掀起帘子往外看,眼前熟悉的风景缓缓后退,内心的激动使她忍不住唇角的笑意,再回过头来看看昏迷不醒的姬宝禄,她的眉间又不由地泛上一抹清冷。 昏迷了很久的姬宝禄终于醒了,看到她就在身边,裂唇笑了下,“姐,我们成功了吗?” 姬静姝点点头,温柔地试试他额上的冷汗,“宝禄,我们成功了。我们可以离开姬府了,现在就在去皇宫的路上。只要到了皇宫,就是天高任鸟飞了,我们再不必受制于大娘,说不定哪天宝禄你得个一官半职,以后大娘见了你,还要向你施礼呢!” 姬宝禄笑道:“真好!” “姐,我很难受。” “宝禄,这都是安歌那个贱人害的,如果不是她,说不定皇后娘娘原本想要带走的人就是我,那时候我当然也会带上你。可是因为她,才使我们走了这样的弯路,宝禄,你永远要记得,安歌是你的仇人,永远都是。” 姬宝禄点点头,脸上现出狠毒的颜色道:“正是,这个贱人是我的仇人!可是姐,我真的觉得很难受,我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此时我们正在进入皇宫,皇后娘娘已经答应我们,会让太医好好给你调理身子,你一定会好的。” 姬宝禄听了,终是放心了许多,因为身体虚弱,再度睡了过去。 姬静姝想到姬府内,大夫说的那些话,眼眸中终是混杂了几分愧疚。 * 安歌安葬好了安氏,来到了郡府门前,想再看看夏炚。 已经是不可能了,她连郡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皇上的确有旨,让她照顾郡王府至康复。 可是她杀了人,这性质便不同了。 皇后也的确有旨,将她关进大牢。 等待郡王爷康复后再行定夺。 事情看起来是糟糕透了,可是因为皇后的一句话,她毕竟还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否则钟氏定要衙门的人立刻把她扯到刑场上绞杀了。 安歌就这样,在郡王府门前,在钟氏和苏静清冷漠的目光中被捕。 在牢中的第二天,就很意外地来了一个人来探她。 她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因为从牢房里的小窗子透进来的阳光,灿烂而炙烈,自从她借失还魂后,倒是很少见到这样的天气呢。可惜天气这么好的时候,她是在牢中。 一个瘦小的牢卒打开了牢房,将一名青衣男子带了进来。 ———————— 亲们,今天还有一更哦~爱你们,谢谢亲爱的们订阅。 82.生死之间(二更) “进去吧,但是不能聊得太久。” 青衣男子应了声,又给牢卒手里塞了一绽不小的元宝。 牢卒心满意足,“这样吧,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 说完,他重新将门锁上,走出去了。 青衣男子转过身,安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侧帽风~流,唇若点朱,若不是神色冰冷,比那女子还要美上几分,不是曹炟又是谁呢? 安歌先是紧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身子紧靠着墙壁,像只受惊的小雀子,就在曹炟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忽然又扑上来,像只凶狠的豹子,要将曹炟撕碎,吃掉踝! 不过她哪是曹炟的对手呢,不知道他的大袖拂了她哪里的穴道,她只觉得身子一软,差点就跌倒在地,还是曹炟及时地扶住她,她才没有抢个狗吃屎。曹炟将她扶至一侧简陋的榻上,让她靠着墙壁老实坐着,却没力气反抗他,他才在旁边坐下来,道:“没想到你的命真大,居然活了下来。” 好在安歌还能说话,这时恨恨地说:“曹炟,所有的一切由我自己负责,为何你要杀了我娘亲!?” 曹炟眉毛微微挑下,“是吗?” “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曹炟似乎对这件事没有多大的兴趣,只道:“别浪费你的口水了,本王来找你不是为了和你吵架,我是来询问你一些事情的。如果你如实回答,或许我会忽然发发慈悲,救救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谁要你救!你也休想从我的嘴里得到任何的答案。” 曹炟似乎也觉得这事挺难的,点点头后,就沉默不语了。 他像有些累似的,与安歌并排坐在榻上,后背靠在墙壁之上假寐。 仇人就在眼前,然而安歌什么也做不了,生生被逼出了两行眼泪。 曹炟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声,睁开了眼睛,看向旁边的女子,只见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眼中布满红血丝,恨恨地盯着他。 自他认识她,她似乎一直都过得很惨,就算是和夏炚成亲的那日,据说她也是从后门进入,房间里连红烛都没有呢。 微微地叹了声,他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拭去眼泪,“你莫要哭了,人要往前看啊,我也不是让你白白帮忙的。”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方砚墨,放在安歌的面前。 “这方砚墨里掺了很多名贵的药汁,用者在挥毫之间嗅其药香,渐渐地便能全身的疾病不药而愈。” “你想用这方破砚墨买通我吗?你太小看我了。”安歌的脸上还挂着泪,语气却已经平静而稳定。 “这方砚墨是当代名医秦越人专门研制的,他医术高明,脾气却很怪,而且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如果病者是他讨厌的人,就算有座金山银山搬到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医治对方的。” 这秦越人的名字,安歌也听过。 从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说其神龙不见首尾也不为过。关键他的怪脾气只要是听过他名字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与其说他脾气怪,不如说他冷血无情,不通人情事故,这样的名医其实是没有资格称为“医”的,因为医者之心,应是施仁心仁术,见死不救的事情做得多了,哪里还有“医”的资格? 不过既然曹炟提起,她便继续听下去。 果然曹炟又接着说:“我八岁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当时他正被几个小乞丐打,原因是他竟然骂那些乞丐身体好不残疾却只能要饭为生,其实他们可以去做工赚钱,结果惹起众怒,他们差点把他给打死。是我出面救了他,然后他给了我这个砚墨。” 这倒的确是个让人喜闻乐见的故事,安歌道:“你救了他的命,他也不过给你一方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功效的砚墨,这也没什么可值得称道的。” 曹炟微微一笑,“这砚墨只是个引子。他说,将来如果我或者我所拜托的人,需要他的帮助,只要拿着这方砚墨去求他治病,他一定会全力以赴。说起来也巧,我无意间得知,这位秦越人秦神医,最近正在云山上游玩。” 安歌的心猛地一跳,这意思是…… 曹炟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站了起来将砚墨重新收入自己的怀里,“想来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了,不过也没有关系,我会给你时间考虑。想想为了你而受伤,躺在榻上的夏炚吧!我先走了,明天这时候我会再来。” 曹炟说走就走,安歌还想说点什么,只见牢卒已经被唤来,打开锁,让曹炟出去了,一角青衣消失在门口。 安歌内心有些偿然若失,或许这真的是救夏炚的唯一机会呢? 可是曹炟想让她做的,又是什么事呢? 莫不是,还是让她继续替沈婥寻穴吧?她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最后却又很干脆地自我否定掉,“那是不可能的,曹炟说不定早已经安置好了沈婥,他演这出戏不过是为了让皇帝死心罢了。” 傍晚时分,牢房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 来的却是钟氏和苏静清,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二人看着她的目光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安歌立刻感觉到了他们的恶意,抬眸漠然道:“不知二位驾临何事?” 钟氏道:“安歌,你把我的儿子害成了这样,你可知你犯下了多大的罪?但是念在你毕竟与我郡王府一段渊缘,今天就给你一个全尸。”说着向那两个男人点头示意,他们立刻拿着酒壶到了安歌的面前,打算强灌毒酒。 安歌忙道:“慢着!老夫人您要违抗懿旨吗?皇后娘娘可是说过,要等王爷醒来,让他亲自定夺!” “不必你提醒,不过这牢房环境阴暗潮湿,又有几个女孩子在这里不会忽然患病而死呢?到时候本夫人只消呈上折子告诉皇后娘娘你是病死的便也罢了。况且,我儿子是永没有机会醒来了,你在这里只是无望的等待,不如配合一下,好好的去死,让本夫人消了心中这口恶气。” 安歌见她眸中杀意浓烈,今夜她恐怕难逃此劫。 忽然想到刚才曹炟所说之事,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双膝一弯,向钟氏跪下,“老夫人,或许我已经是唯一能够救郡王爷的人了,现在请求老夫人能留下我这条命去救王爷,若是我救了王爷的命,您还是想杀我,那时候但凭我自己的本事,若我逃不过,甘愿死在老夫人您的手中,如果我侥幸逃出升天,请老夫人将我与郡王府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苏静清站在旁边看得清楚,安歌虽然低着头,可是神情上没有任何的卑微之色,甚至唇边的倔强和笃定那样鲜明,她根本就是知道,只要她这样说,自己活着的可能性就很大,是以她肯定地坦然着。 这让苏静清很厌恶,安歌不过是个外室之女,她凭什么骄傲?在面对生死一刻时,她凭什么这么镇静? “娘亲,莫要被她谎言欺骗!只怕她只是在拖延时间,不想赴死,信口胡说罢了。” 安歌接道:“秦越人的名字想必老夫人一定听过。” 老夫人的心蓦然猛跳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位秦神医的大名,本夫人自是听过的,不过他神龙不见首尾,听说先皇曾经有请他为自己的妃子看病,但是因为那位妃子的兄长言语间得罪了他,他便拒绝了先皇的要求,差点被先皇所杀,后来罚他在先皇有生之年,都不许出现在邾国境内。” 安歌点点头,这个传说,她也是听说过的。 苏静清道:“既然他人都不在邾国,那你提起这个人何意?” “先皇在半年多前,已经驾鹤而去。他现在自然是在邾国境内了。” 苏静清听闻后,又道:“可是,连先皇都请不动的人,我们郡王府也未必能请得动。” 老夫人也道:“他云游四海,就算是在邾国境内,恐怕……” 安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就在安平郡,我有把握求得他来为郡王爷治病。” 钟氏忽然愣住了,连声音都微颤起来,“你是说,他就在安平郡内?” 安歌点点头,“正是。” 钟氏的脸上闪过一抹狂喜之色,苏静清相对起来竟似比老夫人还要冷静,“既然他是在安平郡内,以我们郡王府的地位,要请他想必不难。他要财还是要地,还是要房子,我们都可以让他如愿,你不会想以此来请娘亲饶你一命吧?你也太天真了。” —————————————— 亲爱的们,小说到现在你们对文中的美男子们有什么感觉呢?慕容在公众微~信号“chunyivsmurong”举办了一个小小的选美比赛,投票选出“综合素质最高,最俱男主角潜力,最喜欢的美男子”,请大家涌越参与,选你心目中的最美男子哦~注,是多选型投票哦~或许你们的选择会左右到小说的走向哦……哈哈,不要放弃当家作主的机会吧,来吧。一起参与吧。爱你们。 83.再次接到同样的任务 苏静清的话倒是说到了老夫人的心里,微微地点点头道,“只要我们诚心,不信请不到他。” 苏静清用眼神示意那两个大汉,他们立刻到了安歌的面前,一个从后面押起她的双臂,另一个举了酒壶就要灌下去。安歌挣扎不得,向苏静清道:“王妃,难道你不爱郡王爷吗?也是,自从你们成亲,郡王爷从来就没有在夜里去过你的房间,大概你对他只有恨吧?” “不要听她胡说,快给她灌下去!”苏静清急切地命令道。 “老夫人!以秦越人的脾性,您能确定,一定可以请到他为郡王爷诊治吗?我却可以保证,一定能请到他!耘” 苏静清冷笑道:“你拿什么来保证?” 钟氏却在这时不耐烦般喝了声,“住嘴!” 苏静清吓得微微一哆嗦,向着老夫人跪下去,“娘亲,您不能信这个贱人的话。” 钟氏冷冷地道:“但是我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想必你并不是十分爱的我的儿子,或许还有些恨他。如果你真的爱他,便不会舍得他冒半分的险。”听了她的话,苏静清的脸色蓦然白了几分,默默地垂下头去不再分辩,因为已经无从分辩踝。 钟氏微叹了声,又向安歌道:“安歌,本夫人自会去请秦越人,但若发现你说的是假话,我会立刻杀了你。你要知道,是你那句‘保证可以请到他’救了你,我留着你的命,也只是为了防万一。” “放了她,我们走!”钟氏最终道。 …… 安歌在等待,等待曹炟的到来。 好在,曹炟虽然是个杀人的恶魔,却也是个守时之人。 第二日,他准时到达牢房中,安歌稳稳地坐在简陋的榻上,头发应该是打理过了,看起来没有昨日那样的狼狈,但她手腕上的淤青却出卖了她。 曹炟将一瓶伤药递过去,“昨天,有人来了?” 安歌接过伤药自己涂抹,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说:“我们的交易,我同意了。” 曹炟点点头,“很好。” 安歌又道:“曹炟,做完你让我帮你做的事,我还是会没命吧?” 曹炟马上明白她的意思,道:“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之前你带着别人去打扰敬和皇妃之墓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不会再追究此事。” 安歌又道:“可是我娘亲的命也不能白丢,你放过我,我却要找你报仇的。” 曹炟将墨砚给她,“随便!” “你真自负,你是觉得我一定不能把你怎么样吧?”曾经的沈婥,是被他尊重的对手,如今的安歌,却是被他这么轻视的,安歌不由自主地嘲讽问道。 “你怎么想都好。” “你——” 安歌气结,但是后来……后来安歌才明白,他并不是自负,只是自沈婥死后,他竟已不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甚至早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 他虽还是众人眼中那冷血残酷,俊美无双,唯一能够与皇帝分庭抗礼的人物,众人觉得他还是那么强,从未变过。 但实际上,他竟在没有任何人能理解的孤独和寂寞中,在生活貌似正常,岁月如水的行进中,渐渐地变成了行尸走肉。 可是此时,安歌并不知这些事,只是认真聆听曹炟接下来说的话。 他所求之事,令安歌感到意外。 一切,还是要从沈婥奉师命下山助曹项一臂之力说起。在沈婥下山后,坊间出现一个预言,说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是手握朱砂痣的,这便是上苍给他的掌握乾坤的权力标志。那时候曹炟只觉得这件事有些许可笑,一个人是否能做一国之主,凭的是其能力与人品,还有背后的力量及他的魅力、声誉等,与那颗痣有什么关系? 安歌听到这里,问道:“我曾听闻,齐王爷的手中也握有朱砂痣,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曹炟的神思有刹那间的飞远,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果是她,就绝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当时就知道,我手中并不曾握着朱砂痣。” “你骗了她?”不知为何,安歌微微愤懑。 曹炟却又道:“那也不尽然。” 接着又说了一件安歌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曹炟手心里原本是没有痣的,不过有一次,他的娘亲给自己宫里丫头们在手臂上点朱砂,说是这样可以让这些丫头们好好安守本份,不会胡来。并说如果在没有本皇妃同意的情况下,手臂上的朱砂掉了,便会被赶出皇宫,严重者则会被关入大牢,秋后处斩。 曹炟那时候刚刚十一岁,正是男孩子最为调皮的时候,他对朱砂这东西感到很好奇,便跑过来凑热闹,说自己也要点一个。 他的娘亲自是不允,又说这个只有女孩子可以点,若是男孩子被发现点了朱砂,会被人嘲笑。 虽然如此,曹炟并没有离开,之后,更是因为贪玩而忽然跌倒,巧不巧的就撞在娘亲拿起的朱砂笔上,手 心里微微刺痛,从此就有一颗貌似红痣的东西在手心里了,而且从来不会掉颜色,好似天生就有一样。 曹炟听信娘亲的话,认为男子被点朱砂是很丢脸的事,所以多年来,他从未以自己的手心示人,直到后来传出手握朱砂者可掌天下的预言。但他并不信这个,他也不需要用这颗虚假的朱砂痣去取信天下人,若是唯一一次想利用这颗痣而争取一个人在身边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沈婥。 可惜那时候,他手心里的朱砂点就的痣,已经被无意间看到他手心的曹煜得知,他借口比武,很巧妙地伤了他的手心,那颗痣就那么没了。 安歌听到这段往事,忽然有种造化弄人之感。 若当初,曹炟手心里的朱砂痣没有被曹煜设计弄掉,那么她会如何做呢? 可现在想来,曹煜的痣是假的,只是在糊弄她而已。而曹炟手心里的朱砂痣是无意间朱砂点就的,亦不是天生天养的。他们都不符合师父杨均松告诉她的真龙天子的特定条件。 那么,真正身负天命的人,到底是谁呢? “那么,沈婥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曹炟也喃喃地问出声。 二人目光对视,安歌发现他眸子里也有淡淡的茫然。 安歌道:“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沈婥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选。” 曹炟忽然冷笑,“我与当今皇上乃是亲兄弟,我们一起长大,他的手心里有没有握有朱砂痣我再清楚不过。他根本不是沈婥要找的人,然而,他却用小人之计欺骗了她,我想沈婥之所以会死,恐怕是与这件事有关。沈婥活着的时候,我们争锋相对,从未有一次和气地谈过话。 可是她死了,我却定要为她讨个公道,我想知道她到底为谁而死?我想知道她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他说到这里,手掌微微握紧,眸子里寒光迸射。 安歌没有再问他,他对沈婥的感情到底如何,有些事此时再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你想,让我继续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 曹炟点点头道:“对,我要你完成,沈婥未完成之事。” 安歌愣了半晌,忽然噗嗤地笑出了声。 她做为沈婥的时候,受师父之命之完成这件事。如今她已经借尸还魂成为安歌,居然接到了同样的任务。 这本来也是沈婥临死之前,心心念念记挂着的事,也是她借失还魂之后的首要任务,本来就是安歌决定要做的事。现在既然曹炟要她做,证明她无意间已经得到了一个有力的靠山和助力,她没有理由拒绝。 “我想,上天让我得到风水堪舆的技能,原就是为了这件事。齐王爷,这件事我定会办好的。只是此事牵系过大,万一真的找出那个手握朱砂的人,那么有可能再次掀起朝堂夺位之争,只怕安歌被卷入其中,性命不保。” “所以这件事,只能暗中进行,而且我相信你能自保,否则的话,也没有资格继续这件事。但是我是不会信什么,手握朱砂便有掌管乾坤之语的,现在皇上即登大位,便证明了他的能力。高位能者居之,天经地义,若是说他所犯的错,便是不该杀了沈婥。 不过,他与沈婥之间的帐,总有一天我会替沈婥清算清楚。我现在想找到的,只是那个手握朱砂之人,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或者是他到底存不存在,还是沈婥,根本就是受到了愚弄!我要查清楚这件事。” —————————————————— 亲爱的们,今天还有一更,如无特殊情况,以后每天都是二更哦~敬请大家继续关注,谢谢大家的订阅。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工作顺利,青春永驻! 84.杞人忧天(二更) 安歌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是要寻找出真正的真龙天子去改朝换代,他只是想找出沈婥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二人心中各自有沉重的心事,一时间都不再说话。 安歌的手腕抹了伤药,感觉没那么痛了,这时候缓缓地转动着手腕。曹炟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怀疑夏炚的身份来历。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安平郡王爷,在此之前,邾国似乎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似的,他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而且听说他手中有保命的铁卷丹书,可见与我父皇可能有些什么渊缘,请你查出他的身份来历,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曹炟并没有说完,站起身来向安歌继续道:“你放心,在钟氏接你出去之前,没有人再敢来打扰你了。” 说完,他走了出去耘。 另一方面,钟氏与苏静清正带着一队奴仆家将走在云山的崎岖小路上,二人原本都是养尊处优的,从未如此辛苦过。可怜到了半山腰,连轿辇都无法行进,只能徒步而行。 好不容易到了云山寺,只见寺门敞开,一个小和尚在扫院子,香客什么的不见踪影踝。 这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名医即寄居于此,云山寺的寺门前应该排了很多等等医治的患者才对。钟氏与苏静清对视一眼,都开始怀疑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否正确了,进了庙门,便见那小和尚已经放下扫帚,端了碗水给门口一个花白胡子的脏乞丐,“施主您请喝点水吧,鄙庙的确再没有多余的粮食养闲人了。” 乞丐一把将水碗打翻,“你这个小和尚,想用一碗水打发我?当我是好欺负的!” 小和尚一脸为难,“您已经在这里半个月了,每日里让我免费供食给你,可你也看见了,现在连续几天都没有任何香火,明天,便是我这个主持,亦要下山去化缘了,施主也请尽早离开吧,千万莫要把自己饿死在庙门口,饿死在菩萨面前,那这罪过便大了。” “我偏要饿死在你在庙门口,偏要饿死在菩萨面前,让你这小和尚一辈子修不成大佛。”乞丐很无礼地向小和尚吼道。 钟氏见状,上前一步道:“你这乞丐好生无礼,主持大师即已经施舍你半个月的饭食,何以你不知感恩,还要如此咒他?” 乞丐懒洋洋地向她看了眼,粗鲁地哧笑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你——”钟氏气结。 苏静清见状,向小和尚道:“大师刚才说自己便是这个寺的主持,真是如此吗?” “阿弥陀佛!”小和尚向她报了声佛号,又道:“贫僧的确就是这座庙的主持,因为香火不旺,所以本寺原本的大师与弟子都跑光了,如今就剩余我独自一人在这里,因此我便是主持了。” 苏静清一听这人果然是主持,又道:“这乞丐如此无礼,不如便叫我们的家仆将他赶走好了。” 钟氏点点头,苏静清得了首肯,马上向仆人家将道:“把这个乞丐赶走!” 仆人家将们立刻扑到乞丐的面前,就把他抓了起来,往山下拖去。奇怪的是,乞丐这时却又并不喊叫了,任他们将他拖走。到了百余阶梯下,家仆们将他一扔,吼道:“你走吧!别再回来了,也不看这是谁的地盘儿,敢在这里撒野!真是不想要命了!” 乞丐拍拍屁股,向他们微掬一躬,“其实我早就想离开这破庙了,每天都吃不饱,奈何台阶太高啊,懒得下来。今天谢谢你们把我送下来,再见了。” 说完,他竟头也不回地哼着小曲下山去了。 家仆们见状,也只是摇摇头,觉得这老头怪极了。 再说钟氏,见乞丐已经被赶走,微笑道:“大师,其实本夫人今日来是有要事相求,还请大师帮忙。” 小和尚同情地看了看已经往远处行去的乞丐,叹了声道:“各位施主请进。” 这云山寺其实是云山最大的寺了,其他的小寺不必提,早已经成为荒寺,而云山寺自几年前唐椿被荡平之后,不知为何曹煜对这里的风水师素清了一阵,打击迷信及堪舆风水之术,连带着各寺庙受到牵连,云山寺做为最大的寺庙,规模大,寺庙建的漂亮,又是在云山之癫,当时庙中驻僧三百多人,可见其热闹景象。 如今却是各个房间的门都寂静,长廊斑驳,庭院风过无痕,缺少人气。 小和尚待客的居室依旧气势恢弘,使站在其中的小和尚更显出几分瘦小单薄,他替钟氏他们斟了茶,便依旧立在那里,并不去坐在主持的位置上。 “不知各位施主何事请贫僧帮忙?” 钟氏没说话,先让人奉上二十个银元宝。 小和尚倒也真修出了几分素养,见到这么多银子,也只是道了声佛号。 钟氏道:“这是给贵寺的香火钱,希望大师笑纳。” “谢谢施主。” 小和尚也不客气,收下银子,放于佛像面前。 “这次我们来,主要是找个人。听说当代名医秦越人寄居贵寺,我们是 专门来找他的。又听他说脾气怪异,只怕不相识之人难以请动他,所以我们想请大师为我们引见引见,同时为我们郡王府说几句好句,让他给我的儿子看病。” “阿弥陀佛!”小和尚道:“的确有位秦施主寄居我寺,便是刚才被夫人的家仆们送下台阶的那位。” 小和尚的话让钟氏和苏静清都啊了声,二人齐齐地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外走去。 苏静清还埋怨小和尚道:“大师,你怎么不早说啊!” 其实小和尚又哪里知道他们来到云山寺是找人的?他还没有修到有先见之明的地步,当下只是又道佛号。 苏静清忍不住多看了小和尚几眼,“就知道念经!” …… 钟氏一行人匆匆地追下来,却只见山路弯弯,还哪有那乞丐的身影呢? 让钟氏更想不到的是,后来的几天里,她派人搜遍了云山和安平郡,还是没有把这个像乞丐一般的秦越人神医给找出来。 五天后的傍晚,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安歌从牢里走了出来。 当她接触到外面的第一缕阳光时,不由地眯起了眼睛,笑道:“呵,还真是黄道吉日,好天气啊!” 安歌被请回了郡王府,她的第一个条件,自然去探望夏炚。 在房间里,发现他果然被照顾的非常好,虽然依旧昏迷不醒,气色却还不错,就像睡着了似的。 安歌与他到底做了几天夫妻,虽然无夫妻之实,感觉上也不太同的。 这时不由自主地叹道:“夏炚,你还不快点醒来?你可知你睡在这儿的时候,我又到鬼门关前去溜达了一圈。” 觉得他的手有些凉,便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为他暖。 忽然想起齐王曹炟的话,说是夏炚的身份来历很神秘,又想起之前钟氏拿来给她看的八字…… 心头微微一动,便扳开了他的左手心仔细查看,却发现他的手心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一个郡王爷,再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真龙天子呀! 她将锦被往上扯了扯,盖住他的手,发现他的右手还在被子外面,于是想将他的右手放在锦被里,却觉得右手中有什么东西,她微微诧异,再看时,不由地愣住了,夏炚的右手心里,突起一粒红红的东西,不偏不倚,正中手心里。 其实她之前也有查看过他的手,确定他的手心里什么都没有,那现在这东西是怎么出来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得有些厉害,连忙仔细地查看,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小伤口。 之前在森林里经历了许多打斗,再加上森林里环境恶劣,有这样的小伤口在所难免。这个伤口看起来应该是里头进入了荆棘,没有及时拨出来,因而形成了血泡,后来没有被人发现,荆棘一直长在里头,渐渐地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深红色的突起物。 大概过几天就会好了呢! 看清楚后,她反而庆幸,好在夏炚不是要找的那个人呢,否则…… 否则什么,她也想象不出来了。 又笑自己杞人忧天,师父明明说,真龙天子的朱砂痣是在左手心里啊! * 深夜,在自己的房间窗前赏月。 马上就中秋节了,月亮也快要圆满了。 秋风,却越来越凉了。 一只袖箭带着张纸条飞入,噗地钉在墙壁之上。 安歌将箭拔出,打开纸条,看了上面的内容,然后走到榻前,在里头摸索了一阵,找到了那块墨砚。 之后,又将纸条之上的地址铭记于心,便将它放在火上烧毁了。 85.以后我们又是姐妹了 第二日清晨,安歌早早地出门,买了一大篮子馒头,按照纸条上所说的地址,到了一处乞丐盘踞的破庙。 通透的阳光洒落在院子里,大早上的,乞丐们就懒洋洋地寻个角落躺着了,安歌走进来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他们也只是漠然地看着,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产生什么不同的反应。 她把馒头放在地上,揭开上面的盖子,热气腾腾的馒头香立刻弥漫开来,有的乞丐开始眼睛发亮,身子欠了欠想要过来了。安歌也不催他们,缓缓拿起一个热馒头充满感情地咬了一口,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声,“有馒头吃!耘” 刚才还懒洋洋乞丐哗啦全部都冲了上来。 安歌再向四周打量,几乎所有的乞丐都冲到了装馒头的篮子跟前抢馒头吃,只有一个白发苍然的老乞丐窝在一角继续晒太阳,似乎眼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安歌观察了下那老乞丐的面相,心中便笃定了。 面带微笑地走过来,向老乞丐道:“您老看起来好像落魄,老迈迂腐,但其实一身身子骨儿好着呢,还能继续活别人的一辈子呢。印堂开阔,眉目慈祥,天生就是要济世救人的,秦神医,小辈安歌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安歌说着恭恭敬敬地给老乞丐施了一礼,但他连眼睛都没睁,继续晒太阳。 安歌笑了笑,叹了口气,把袖中的那方砚墨拿出来,在他的鼻端晃了晃,“秦神医,当年您老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就见秦越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砚墨,又看了看笑嘻嘻的安歌,终是道:“小丫头,这是老夫亲自研制的砚墨,是如何到了你的手中的?踝” “砚墨既然是到了我的手中,自是我与这砚墨有缘,也您老也有缘。至于这个因,却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小小年龄,说话倒学会了打机锋,你这丫头不是好人。” 话虽如此,他却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吧。” 安歌又向他掬了一躬,拍马屁地说:“秦神医果然言而有信,名不虚传!” 就这样,秦越人被安歌请到了郡王府内。 当钟氏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安歌为什么有这种本事请到秦越人,到底对她的气还是消了些,热情地迎了上去招呼秦越人。反而是苏静清,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眼睛里却如同长了钉子,恨不得将安歌的身上盯出几个洞来。 钟氏和秦越人在前面走着,钟氏不断道歉,“您老人家是真人不露相,那日在云山寺却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没有眼力见儿,惹您老人家生气了,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秦越人向钟氏看了眼,又扭头看了眼苏静清,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你们二人。” 钟氏面色些微尴尬,“是,是我们……” 秦越人道:“你们狗眼看人低,我当然不会原谅,但是我答应了砚墨的主人会救人,就是会救。” ……一席话说得钟氏更加尴尬。 再说苏静清,这时疑惑问安歌,“不知是什么砚墨,他竟能因为此砚墨来替王爷治病?” 安歌当然不会傻到把那方砚墨拿出来给苏静清看,当下只道:“是秦神医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才能请到他。” 此语影射苏静清是小人,不但是因为她在云山寺曾那样的对待过秦越人,亦是因为她那日在牢房里落井下石,差点要了安歌的命。 苏静清理亏,当下沉默了。 进入小郡王夏炚的房间,秦越人为他把了脉,却是嘶地一声皱起了眉头。 钟氏忙问,“秦神医,如何?” “他之前是受过伤,而且伤得还不清,幸好已经及时医治,所以问题不大,但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却并非是受伤,而是……” “而是什么?”钟氏又紧张地问。 “而是中毒。”秦越人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静清道:“可是王爷并没有中毒的症状呀,而且先后请来好些个大夫瞧,都没有瞧出王爷是中毒,秦神医您是否诊错了?” 秦越人的眼睛一瞪,忽向她道:“出去!” 苏静清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了,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不动,却听得钟氏也道:“你先出去吧。” 苏静清道:“娘亲,我没有说错什么吧,为什么让我出去?” 秦越人忽然站了起来,“她不滚,我就滚!” 眼见着秦越人就要走,安歌忙道:“秦神医,您可是答应过的,要救王爷!” 钟氏见状,忽然挥掌打了苏静清一个耳光,“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秦神医是何等的人物?就算全世界的大夫诊断错误,秦神医也不会诊错的!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现在立刻给我滚出这个房间!” 苏静清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但是被钟氏当着安歌的面教训,她真的受不了,捂着脸恨恨地盯了安歌一眼,就跑了出去。< /p> 秦越人又坐了下来,安歌连忙递上一杯茶,“秦神医您别生气,那现在能判断出,王爷是中了什么毒吗?” “他所中的其实是最常见的砒石毒,只是投毒方式非常隐密,每日投毒极少,才没有使众人发现到。” 钟氏大吃一惊,“难道是府中有人给我儿每日投毒?” 秦越人瞪了她一眼,她所问的问题不在他能回答的范围,所以他也不回答,只让安歌帮忙将夏炚扶起来。安歌将夏炚扶起来,秦越人转到夏炚的身后,仔细地在头部和颈部寻找,最后在靠近耳后的发间找到一处小小的伤口,拨开头发给钟氏和安歌看,“瞧这里。” 二人仔细看去,只见那里有个小小的伤口,伤口间有根针型细管,微微发亮,秦越人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挑出来,放在盘子里,仔细地用银钉探往细管内,果然拨弄出些许药末来。 “毒就在这里面,又置于头部,毒粉随着血液每日少量送入体内,他怎么可能醒来呢?若是等管中毒粉全部都送完,他也就没命了。” 秦越人说到这里,又将伤口处理了下,这才道:“现在东西取出来了,他很快就会醒来,再服几贴药就会没事了。” 钟氏听闻,激动地向秦越人跪了下去,“秦神医,谢谢您!” “不谢不谢,还人情而已!” 说着迅速地开了个药方交给安歌。 安歌连忙拿了药方亲自去抓药。 等到安歌抓药回来的时候,秦越人已经走了,安歌又亲自熬好药,给夏炚喂下去。 安歌这一日可真是忙前忙后,一刻都不得闲。 夜里的时候,为防夏炚醒来肚子饿,去厨房熬了碗粥,待端进来,才发现夏炚已经醒了,钟氏正抹着眼泪和他说话。 见安歌进来,夏炚向她微微一笑,“安歌,你辛苦了。” 钟氏将粥接过来,道:“虽然这次是她害你变成这样,但也是她请来秦神医给你医病,所以她这次还是有功的。至于那封休妻书,就撤了吧。” 钟氏料想着,如果夏炚得知休妻书的事,定会生气,是以先下手为墙,主动承认了。 果然夏炚道:“什么休妻书?” “前些日子,王爷昏迷不醒,娘亲过于伤心,以为是安歌之错,所以已经替王爷给安歌写了休妻书。”随着说话声,苏静清款款走了进来,她是早听说了今日王爷有可能会醒,所以提前打扮了自己,这把忙碌了一日,灰头土脸的安歌对比的更加灰头土脸。 夏炚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精致的妆容,只无奈而带着淡淡怨懑拖长声音向钟氏唤了声,“娘——” 钟氏道:“没事没事,我只是一时之气而已。只要安歌把那封休书撕了也便没事了,衙门那边的事娘亲自会办妥。” 她倒是以为安歌得知此消息肯定会非常高兴,因此压根没考虑要问问安歌的意见。 苏静清暗暗地咬了咬牙,却还是和气笑道:“这样来说,安妹妹,以后我们又是姐妹了。” 却见安歌上前一步,对着钟氏和夏炚微微一礼,“老夫人,王爷,安歌虽然出身寒微,却也有些自尊,不能挥之即去,呼之即来。经过这么多事,安歌也觉得自己不宜再留在王爷的身边,否则会给王爷带来麻烦,是以此事还是做罢了。” “安歌,你也知道自己出身寒微啊!就算本夫人之前有做的过份,但也并不代表你没有错!如今肯收你入府乃是你的福气,你莫要给脸不要脸。”钟氏气的脸色都变了,万没有想到安歌如此不知好歹。 86.男大十八变(二更) 夏炚忙道:“娘,莫要发怒,这事的确是娘你错了,我受伤与安歌无关,这趟森林之行更是皇上的意思。安歌能帮到皇上,乃是我们郡王府的荣耀,又何错之有?而我受伤,乃是我自己运气不好罢了。” “炚儿,你——”钟氏还想说什么,夏炚已经微微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又对安歌道:“天下没有母代子休妻之事,此事还希望安歌你能体谅原谅我娘亲当时的心情,休妻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苏静清和钟氏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奇怪,夏炚正感疑惑,听得安歌已经继续道:“皇上之前颁布了一条新的律法,母可代子休妻,而且所书休妻书有效。还有,那份休妻书,已经由皇上亲自保管,只怕一时之间是没有办法撕掉它了。” 这一下,夏炚彻底地愣住了。 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居然丢掉了安歌这位八夫人。不过他脑子转得很快,马上道:“虽然如此,在我的心里,你依然是我的八夫人,所以希望这段时间你能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继续留在府内照顾我。” 苏静清马上道:“王爷,妾身也可照顾您。” 夏炚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已经习惯了安歌照顾我。” “王爷——”苏静清的眼里忽然浮起一层泪雾。 安歌本觉得这样不大好,可是想到夏炚是中毒,还不知道下毒者是谁,她实是有些不放心他。而且还答应曹炟要查一查夏炚的身世来历,犹豫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夏炚这才展颜一笑。 苏静清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府中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今日种种,都让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恐惧,失望甚至是绝望。 回到屋子里,她便忍不住爬在榻上大哭起来踝。 钟氏害怕儿子刚刚醒来辛苦,所以早早地就离开了,安歌也要走,却被夏炚叫住了,又说自己不舒服,只怕身边无人照顾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会死掉了。 安歌无奈,只好留下来,夏炚于是问起那日在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安歌如实告之,夏炚却并没有多么的惊讶,只是道:“曹炟为人冷酷狠毒,这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这次你能从他的手里逃出命来,实属侥幸。” 安歌点点头,反问起他为何会在森林里晕倒? 夏炚回忆起当时的事,道:“我们都聚到了墓前,但是不见你。我以为你迷失在森林或者是受伤了,就去找你,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几只大黑熊,我与他们搏斗力竭,就躺在地上休息,没想到就这样睡了过去,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安歌于是把他中毒的事情告诉了他,猜测道:“必是那人趁你昏迷的时候,在你的身上做了手脚。” “安歌,幸好是你请来秦神医,否则的话……” “是我连累你,请秦神医来救你是应该的。” 安歌又道:“当时森林里就那么些人,不知道是谁想要害你?” 夏炚忽然抚额,露出痛苦之色,“安歌,我头疼。” “那你别想了,赶紧休息吧。” 说着便为他整理好了床铺,安顿他睡下,又替他掖好了被子,这才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疲累地走到桌前,准备倒杯水给自己喝。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夏炚仅着白色的内裳出现在门口。 “安歌,我刚听丫头说,你娘亲不在了。” 他边说边走了进来。 安歌嗯了声,“她是不在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夏炚的眸中闪过一抹心痛,“你还做了牢。” “嗯,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也没有必要再提。” “安歌,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夏炚愧疚地说。 “我已经不是你的八夫人,你本没有义务保护我。”安歌淡然地道。 夏炚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我一定会查出杀你娘的凶手,为你娘报仇!” 想到自己的仇人可能是曹炟,或者是皇族里的某一人,而夏炚不过是个安平郡的郡王爷,又怎么可能与那些人做对呢? “夏炚,我娘的仇我自已会去报,不用你多事。”安歌言正申明。 夏炚的眸里闪过一抹受伤,“你定是觉得,我无法为你娘亲报仇。” 安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了下,才从袖中拿出之前曹炟给他的砚墨,“这方砚墨是秦神医亲自研制的,据说挥毫之间便会挥发药气出来,时间久了,身体的疾病都会康复,若没有疾病也可强身健体,现在送给你,希望你的伤早日痊愈。” 夏炚收了砚墨,忽道:“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你跟我来。” 见他说的郑重,安歌便随他出了房间,左拐右拐,再左拐右拐,进入了一间书房。 夏炚把书架上一个花瓶转动了下,书架就自动向旁边挪开,原来此书房的书架之后另有一个密室,进入密室中 ,却发现里头东西并不多,除了几福古董画作有一些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盒子外,并没有什么希奇之处。 夏炚拿起其中一个盒子,打开,将盒子推到安歌的面前,“这个送给你。” 安歌往盒子里瞧了眼,便愣住了。 盒子里竟然是一只千年龟壳,安歌乍然看到这龟壳,真是吓了一跳,因为这只龟壳与她从前用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很古朴老旧的模样,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只龟壳被保护的太好,因此有一种精心保存后的特殊光泽。 只是这种龟壳,在她的记忆里只出现过两只,一只是属于她的,另一只却是应该是在师父杨筠松的手里,而眼前这只,越看越像是师父的那只啊…… 夏炚见她半晌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又继续道,“里头还有六枚铜钱,这六枚铜钱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寻来的古物,这些都送给你。” “送给我?为什么?还有,这龟壳你是如何得来的?”安歌的心跳有点加快,总觉得会有什么秘密要被揭破了。 夏炚的目光落在龟壳上,回忆着道:“十岁的时候,我和我娘从家乡迁往安平郡,在路上被劫匪拦住,不但财物被他们洗劫一空,还差点没命,是一个老神仙救了我们,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们受到他们的照顾,这才能够得以顺利到达安平郡。” “当时老神仙用来卜卦的工具就是这个龟壳,我和我娘受到老神仙和他的小弟子的照顾,才得以生存下来。他的小弟子就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她年龄虽小,却很懂事,因我受伤,她自己上山采来草药,独自陪着我和我娘在山下木屋住了七天,这七天里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将我和我娘照顾得很好…… 直到我们要离开那里的时候,老神仙才下山来送我们,分别的时候,他将这龟壳送给了我,说这龟壳很有灵性,让我将来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把龟壳送给那人……” 经过他的讲述,安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么说,你们是住在山角下的木屋中,那么,那座山是叫做什么山?” 夏炚的目光向远处看去,仿佛已经穿越千万里,看到了当时的情景,当时的那座山。 “那座山,叫做燕苍山。” “啊!原来是——”安歌话没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情绪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原来她与他之间竟有这么一段渊缘,原来夏炚故事里的那个老神仙,正是当年的沈婥和她的师父杨筠松。 现在她记起来了,当年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师父带她下山去玩儿,结果遇到了一对母子差点被劫杀,他们救了这对母子。 事情过去太久,她几乎要将这件事遗忘了。现在经过夏炚这么一提,她就记了起来,而且记忆得那么鲜明。 她记得那时候那个小男孩,只比她大一两岁,可是受伤却不轻,可怜苍白地躺在那里,在她给他上伤药的时候,他紧闭着嘴巴,坚决不肯哭出一声。但是当她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会儿,便听到男孩因为疼痛而嚎叫。 这个男孩的自尊,一度让安歌无法理解,然多年后再想起这情景,却是很佩服这孩的。 后来,男孩的伤好了,他们走了。 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却没想到…… 只是夏炚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呢!原来男子也可以男大十八变,越变越英俊呢! 她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男子,“那你为什么把救命恩人送给你的东西,送给我?难道你认为我就是那个适合拥有它的人吗?” 87.潇洒离开郡府(求订阅) “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更合适拥有它。”夏炚笃定地说。 安歌握着龟壳的手紧了紧,当初救夏炚母子或许是天注定的缘份,她的卜卦龟壳后来丢在了皇宫中,如今却得到了原本在师父那里的另一只千年龟壳。忽然想到,或许师父早已经算到她有此一劫,并且最终会到安平郡来,而且会遇到夏炚,师父只是借夏炚的手,将这龟壳在特定的时间送到她这个特定的人手中。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立刻回到燕苍山去看看他老人家,自几年前下山助曹煜开始,由于各种原因,她竟没有再能回山去探望他老人家,更没有机会与师父见面,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想必他已经得到,他一手带大的婥儿病死宫中的消息,如今不知是多么的伤心呢。 夏炚又道:“你和她很像,你们的眼睛很像,而且你们都是女风水师,当初她在宫中出事时,我救不了她,是我现在最大的遗撼。如今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继续她的遗志,做一个为国为民,让人惊叹的传奇女风水师。” 安歌握着龟壳,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踺。 若说这是缘,这缘也太过于奇妙,她宁愿相信这是师父早就推算出来今日之事而刻意安排好的。 心中情绪激荡,但她还没忘了正事。 这时道:“你说你和你娘亲是来安平郡的途中遭到劫杀,当时就是因为要在安平郡就任郡王爷才来的吧?那在就任郡王爷之前,你的家乡是在哪里呢?你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小小年龄就可以当这么大的官儿呢?” “你呀,就是好奇心太强。要不然你为我卜一卦,这些问题不都是有解了吗?”夏炚带着微微的戏谑笑着说。 “你是我的朋友,你不愿告诉我,我也不想私下里卜出来窥探你的*,我不是那样的人。”她说这话很是心虚,因此声音反而很大,惹得夏炚又笑了起来,也不计较她会不会真的去卜一卦,只道:“那么,朋友!不如帮我卜一卜,在未来的这些日子里,我会不会再遇到凶险?” 安歌见他似乎真的想让她卜一卦,她也有些手痒痒,想用一下师父留下的龟壳,当下很是利落地将六个铜钱舀进壳中开始摇卦。她摇卦的姿势非常吸引人,聚精会神,神采飞扬的样子,摇得几下,将铜钱洒在桌子上,看了眼,便不由地心里一沉,坎卦,上六,有陷于捆绑,并囚置于荆棘之中的释意,乃是极凶险之卦相。 “安歌,怎么样?是不是显示我马上就会好起来?”夏炚问。 “呃,当然了,有秦神医在,你不想好起来也不行呀。”说完她神色不大自然地收起铜钱龟壳,“既然你是真的有心送给我,而我用着也挺顺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之后,二人从密室里出来,天色却已经有些微的亮色了。 时间过得真快…… 关于安歌和夏炚在夏炚最常去的书房里过了一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苏静清的耳朵里。 她初听消息便勃然变色,漂亮的脸蛋儿上再也扯不出一点笑容。 说起来她嫁入郡王府前后有四年了,这四年间,她努力地去学习如何当一个好王妃,在郡府里的所有女子里,她的地位仅次于钟氏,可是她却是府中最谦逊的人,便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她都不肯得罪,生怕有自己的一点点不好传到夏炚的耳朵里,使他更加要冷待她。 是的,冷待……冷…… 她与夏炚之间的关系,似乎只有一种彬彬有礼的“冷”,他对她很尊重,每每也有在别的姨娘小妾面前去强调她的地位,使她在郡府中有足够的底气在任何人面前都高一头,她再谦逊,她们仍要小心翼翼的尊重她。这让她感到些许的满足,一个女子,若是没有爱情,但是能得到多数人的敬重,有一定的权力,那也是相当成功的。 可是现在,她觉得这种局面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她修整的漂亮的指甲,因为她生气狠狠地抠在桌上,折断了。 好不容易才忍耐住,没有立刻冲出去向钟氏哭诉。下午的时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苏静清,端了一碗燕窝粥送到夏炚的房间里,他的伤好得很快,已经不在卧在床上,而是下床活动筋骨。此时,他正在用一块轻柔的丝绸,擦试挂在他房间里的那把宝剑。 看到苏静清进来,他停上擦试,将宝剑重新挂回原来的地方。 “王爷,您身体刚刚好,不易过于操劳,这种粗活以后还是由妾身代您完成吧。” 夏炚笑了笑,道:“这把宝剑就如同我最好的兄弟,我已经习惯亲自照顾它了。” 坐下来看了眼面前的燕窝粥,尝了一口倒是夸赞道:“粥很好。静清,谢谢你。” “我们是夫妻,我为你做点事又哪里用得着说谢字。”苏静清说到这里,又拿出一张折成三角的黄色符,放在夏炚的面前,“这是上次我和娘亲去云山寺,那小和尚给的幸运符,说是常带在身上,就可以,早,早生贵子……” 她的脸微微地红了起 来,又道:“……我想,我可能用不着这个了,还请王爷将这符替静清转赠予安妹妹,静清祝她,早生贵子。” 她虽然说着祝福的话,可是神情里却满是失落和委屈。 聪明如夏炚又如何不懂呢? 这时将符重新送入到她的手中,“静清,人生在世,各安天命,即是大师送给你的,你便收着。” “可是……”苏静清还想要说什么,夏炚又道:“我与安歌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安歌很自尊,就算我对他有非份之想,她也不会同意。而且她现在已经不是郡王府的人,女孩子家名誉很是重要,你做为未来的当家主母,不要跟着下人们瞎起哄,坏了安歌的名节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苏静清虽然挨了训,但听闻夏炚与安歌之间还没有发生什么事,当下心头又忍不住窃喜,幸运符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 下午的时分,苏静清带着两个丫头,端了好些银元宝到了安歌的房间。 安歌正在冥思苦想着替郡王爷夏炚卜的那一卦,怎么会是坎卦上六呢?皇帝曹煜已经离开了安平郡,曹炟应该也已经离开,这里就是夏炚的地头,由他当家作主,他怎么会有凶险呢?而且还是禁固之险! 难道,是与她安歌有关?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曹炟让她查有关夏炚的来历身世,曹煜送给夏炚的礼物是一只将来长得很大的有毒巨蟾,虽然她还不知道夏炚为什么会引起他们的注目,但她却不愿被他们当成,打倒夏炚的一把刀。 她心里暗暗地做了个决定。 看到苏静清过来,她赶紧收起了手中的龟壳,不过这龟壳还是落在了苏静清的眼中,她也不多说什么,示意丫头将整整两盘子元宝放在安歌的面前,微笑着说:“安姑娘,感谢你这几天费心费力照顾王爷,没想到秦神医的医术果然了得,短短的时间里,王爷已经完全康复了呢!” 安歌噢了声,知道苏静清这是要请她离开郡府呢。 果然苏静清道:“这是郡府的一点点心意,还请安姑娘收下。这些银两,放在普通人家能什么都不做而吃上十几年了。安姑娘大可拿着这些银两,离开安平郡,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安姑娘再也不必看姬府众人的脸色了。” “王妃果然替安歌想得很周到。” 说着话她已经站了起来,把榻上的床单扯下来撕成两块,拿了其中一块将盘子里的元宝都揽在布里包起来,挂在肩上,潇洒向苏静清一笑,“谢谢王妃,我这就走了,老夫人和王爷那里,还请王妃代安歌说声再见。” 这让苏静清意外极了,在她想来,安歌一定会想尽办法留下来,然后与郡王爷夏炚重修旧好,之前的休妻书自是不会再做数了。 安歌走的潇洒,苏静清愣怔了片刻才道:“好。” 这时安歌都已经出了门了,听到她说好,又转身向她一笑。 安歌径直出了安平郡城门,在城门外租了一辆马车,又买了好些牛肉和干粮,备了许多水,又在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她就坐在马车上,悠哉游哉地向安阳方向出发生了。 有这么多银子,这一路她定会的非常开心,可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吃好吃的,一边休息的好好的,绝不让自己长出黑眼圈变得很老很憔悴。 是的,她要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她的阵地当然是在皇族云集的邾国国都安阳,而不是在偏远的安平郡。 ———————————————— 88.阴魂不散(二更) 夏炚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苏静清说,是她自己要离开的。 夏炚也不想追究其中的细节,只是平静地向苏静清道:“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苏静清不敢多说什么,就退了出来,听到房间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生什么响动,她才微微地吁了口气。 却不知夏炚已然气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地握成拳。 ……也是这一晚,夏炚接到了皇帝的圣旨踺。 原来皇帝知道他的伤已经痊愈,介于安平郡最近出的事情比较多,因此让他去朝堂之上述职。 夏炚接了圣旨,第二日一大早,便准装出发。 钟氏非常担忧,可在这样的时候她不想让儿子担心自己,硬忍着眼泪硬装出坚强的样子,对他道:“儿子,世人都说安阳乃是邾国最最繁华之地,然而自古皇城多是非,深宫重重更是外人难以窥觊的凶险,此去遇到任何事都记得要忍耐,忍耐,再忍耐。一定要好好的回到娘亲的身边来。” 夏炚点点头,“知道了。” 苏静清也走上前与夏炚告别,昨晚的不欢而散,似乎没有在二人之间留下任何痕迹,彼此的目光中都带着微笑,苏静清道:“我已经给我父亲写了信,让人快马送过去了,相信我的父亲会好好招待王爷的。” “谢谢你。”夏炚很真诚地向她道谢。 “王爷,我不要你谢我,我只要你记得,家里除了娘亲,还有我,我们都会支持你,同时也会一直等着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夏炚再点点头,向送行的众人笑道:“我只是去述职而已,再说安阳是历代皇帝所居之处,乃是风水宝地,不是凶险之处,你们都不要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时,马车都已经备好。 除了夏炚所乘坐的马车,另外几辆马车里都装了平时的生活用品及许多安平郡特产,当然,还有为数不少的金银珠宝。 就这样,夏炚也走在了去安阳的路上。 当然,这事早走一步的安歌是不知道的,她依旧悠哉游哉地缓缓前行,一点都不着急。走到有名川大山的地方,便不由地要驻足欣赏一番。做为沈婥的时候,她总是在忙禄,有时候难得与曹煜出来逛逛,也是在路上研究战术战略,分析各种问题的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风景。 那时候她一直在幻想,有一日,曹煜终于登基,天下百姓山呼万岁,都称赞他是明君,然后他携着她,过城走郡,利用视察民情的名誉,各种游山玩水,而她当然也受到百姓的交口称赞,不会因为贪玩而被百姓责备和垢病。 当然,这些幻想始终是不能成真的,不过那也没有关系,现在她独自一路行来,并不觉得寂寞,也玩得很开心啊。 只是身为女子,她的方向感和普通女子一样差,关键是找的马车夫也是个没见过世面出过远门的,居然走岔了道,因此要多走两三天的路才行。安歌倒不计较,反正她又不赶时间,说不定这边的风景独好。 两天后,她到达了一个叫做沌洲的地方。 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很繁华的老城,这里的建筑风格独特优美,路边小摊上各色美食和玩物,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安歌走在人群中,兴奋的小脸微红。 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呀!这里比起安阳一点不差,因为参杂了很多异域风情,甚至比安阳城还要有魅力,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呀! 她要了两串儿烤肉边走边吃,惬意无比。 忽然听得前面有人哭闹,一大堆人围在周围观看,她有些好奇,便也挤进去看热闹,便见人圈中间有个漂亮的女子正在向众人求助,“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不要跟他们去老虎寨,我不要去啊!” 抓着她的那个大汉一掌掴到她的脸上,“臭娘们,不知好歹!我们寨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却在这里哭些什么丧?你老爹拿了我们寨主的好处,你要是不想去,就叫你爹把银子还给寨主,自然就没事了。” 众人虽然觉得女子可怜,可是毕竟这大汉说的也有道理,人家掏了银子买了她,她爹卖了她,这是一桩交易。 老虎寨就算再可怕,众人没胆子也没理由救这位女子呀! 大汉一把揪起女子放在马上,然后自己一跨腿也上了马,就准备带女子走。安歌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女子的目光对上,那女子可怜极子,哭的满脸是泪,眸子里满是求助。 安歌扔了手中的肉串儿,大胆地张开双臂挡在马前,“你们,不能走!” 大汉见一个瘦小的姑娘挡在马前,人太瘦了像个小男孩,但是那又眼睛却是灵气逼人,他淫~邪笑道:“呦,小妞,你也不错,你是不是也想去我们老虎寨,那就一起走吧,寨主不要你,哥哥我要你……” 没等她说完,安歌已经道:“那你们老虎寨有肉吃吗?” “当然有,跟着哥哥,你天天大块吃肉,大 碗喝酒!”大汉以为安歌动心了,竟是很耐心地微俯了身,向她夸口。 安歌说:“那我也不去,看你这样的粗鲁,想必那里的人都是一样的。” 安歌指了指马上的女子,“你放她下来。” 大汉没弄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她异常的认真,还真就笑嘻嘻地将那女子从马上放了下来。 女子连忙躲到了安歌的身后,安歌从怀里拿出几绽元宝,放在大汉的手中,“不管她爹欠你们多少银子,想必这几绽银两也够还了。这个女孩子从此就是我的人了,你走吧。” 大汉愣了下,方才明白安歌是拿银子买走这女子了。 他将那几只元宝装在怀里,“银子要,女人也要,这个女人是寨主指定要的人,不带她回去我没法交差。”说着伸出手臂便来揪那女子,那女子啊地惊叫了声,安歌已经挺了挺胸膛挡在她的面前,“天下没有银子要,女人也要的道理,我给了你元宝,买了她,她已经是我的,你没有权力带走。” “呵,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我算瞧出来了,你是给她打抱不平来了,不过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我们寨主真的缺这点银子吗?他要的是女人!” 说着狠狠地把安歌往旁一拨拉,“你滚开!” 安歌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到某人的胸膛上,鼻子都快要撞塌了,却闻到那人身上一股淡淡的令人感到舒服的药香味儿,还有点熟悉。她摸着鼻子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侧帽风~流,唇若点朱,正是阴魂不散的曹炟。 她愣了下,打算开溜,却被曹炟一把抓回来。 这时,忽然从街道的另一头冲出十几匹马,每个马上都坐着一个大汉,他们疯狂地大叫着,手中的马鞭随便就打着挡道儿的百姓。 之前那个大汉见状高兴极了,二话不说抓起那女子放在马上,加入了这个疯狂的马队。 原来这些人,全部都是老虎寨的。 这下别说救那女子了,安歌都差点儿被打了一马鞭。 好在是曹炟就在身边,带着她迅速地避到了旁边才躲过。 百姓们乱跑了一气儿,弄得人心惶惶,惊魂不定。等这阵混乱好不容易运去,才发现周围的摊档几乎都被毁了,而那女子当然也被抢走了。 安歌跺了跺脚,“这些人简直是土匪!” 曹炟在旁边阴阴地说,“他们还是魔鬼,不过他们这样的魔鬼再可怕,也没在这种地方见到你更可怕。我问你,你不在郡府好好呆着,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安歌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竟一直张口结舌,回答不出了。 曹炟将她扯到客栈内,二人对桌而坐。 “现在,你好好解释下吧?”曹炟面无表情地道。 刚才安歌是因为乍然见他,如同见了鬼般微微害怕,才乱了方寸。这会缓过神来了,坦然地说:“还不是为了保自己的小命。是你说的,让我找到沈婥要找的那个人,我想来想去吧,我觉得那个人肯定是在安阳城啊,不可能在安平郡这么偏远的地方,所以我打算去安阳。” 曹炟微微皱眉,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可是,我不是让你先查夏炚的身世来历吗?” “他啊,他就普通人一个,有什么好查的。”安歌不以为然地说。 见曹炟听闻此话后面色不善,又连忙道:“当然我还是会查的,不过我觉得有关他身世来历的线索说不定是在安阳,所以……” 曹炟的唇角翘了翘,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他刚刚接到了消息,说夏炚也已经往安阳而去。 反正很快,会再见面的。 ———————————————————— 亲爱的们,为了本文能够尽快飘红,请亲们尽量及时订阅“当日”所发的最新章节。提出这样的请求真是很不好意思,但是这种事也只能拜托亲爱的们了。同时厚颜求月票,求花花……另外,~本文完结之时,左侧粉丝榜前十名将得到出版图书《不能错过》和《一代帝后》亲笔签名书(任选其一),以感谢亲们的支持与关照,除此之外有可能还会举行别的赠书活动,详情请关注微信:chunyivsmurong 89.落荒而逃的战斗 这时店伙计端上几样小菜和一盘牛肉,一盘鱼,还有一屉热气腾腾的小馒头及一坛子酒。 安歌连忙拿过酒坛给曹炟先倒了一碗酒,放在他的面前,“不知道那位姑娘被抓到老虎寨会怎么样啊?我想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吧,否则那姑娘为何哭的那样惨?”安歌一脸研究的神情。 曹炟看了看眼前的酒,却不喝。 安歌道:“喝呀!” 曹炟却是拿过酒坛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安歌倒的那碗,重新推回到安歌的面前犬。 安歌猛然想起了什么,不由鄙视道:“我明白了,你是害怕我在你的酒中下毒,没想到堂堂齐王爷,也会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 “那你最多也只能算是女子之腹!”曹炟究正了她后,喝了碗中酒,又继续道:“我记得,你是想杀了我给你娘报仇。但是你要明白,你要凭本事来杀我,而我不会坐以待毙的,我会防着你。踺” 他如此坦白,安歌点点头,对他的钦佩之情又多了几分,一般男子就算是防着一个女子,也绝不会说出口来,因为他们太要面子。而曹炟这样身居高位的男子说出这种话就更难,若被人听了去,随时会拿他要防着一个女子这种事而笑话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坦白的一个人呢? 其实关于安母被杀之事,安歌这几天在路上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有颇多可疑之处,此事还要再三调查过后才能下最后的结论。当下也不勉强,各自倒酒喝了起来。 一会功夫,旁边几个台上也都有了客人,安歌听得自己身后那一桌两个男人正在聊刚才街头的事儿。 “……你以为,那女子被抢去,是因为老虎寨寨主好女色?大错特错,说起来这老虎寨在咱们沌洲这地界儿,盘踞多年,向来与沌洲城内百姓相安无事,前些年附近来了股逃兵,在这里做威做福,若不是老虎寨,咱们沌洲不知道被祸害成什么样……” “这么一说的确是,之前还有些老大娘做了衣服鞋子什么的送到老虎寨……真没想到他们现在变成这样。” “这也不尽然,自古以来的各朝各代,都是初立时令人敬重,末了却是花天酒地,胡做非为,硬把个王朝给弄垮了,说不定是老寨主已然亡了,现在是他的儿子任头头了呢?所以有这种变化也不奇怪。” “可再这样下去,沌洲定要被祸害的不轻。” ……安歌边听边大口吃饭吃菜,待听得差不多了,肚子也饱了,一抬头却发现曹炟根本没动筷子,他似乎也在静静地听那些人说有关老虎寨的事情。安歌眼珠子一转,向他低声道:“说起来这老虎寨也是够厉害的,居然能当着堂堂齐王爷的面抢人。” 曹炟瞥了她一眼,“有话直说。” 安歌放下筷子认真起来,“我早上进入沌洲城的时候,在城外呢停驻了那么一会儿,那时我就看出来,这沌洲城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就是有点儿奇怪,城北方向似乎有异象,今天明明是个很好的天气,和风万里,碧空如海,可北边儿去似有一块乌云不去,云头黑气腾腾,而且来势汹汹,只怕是这么一个有魅力的老城,便要毁了。” 曹炟见她说的煞有介事,脑海里忽然出现曾经的一些片段,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沈婥风华无双,那时候他与曹煜,一起带领一支军队,去征讨边境小股敌军…… “……五殿下,您瞧远处那片开阔地,平坦,一眼就能看清四周的情况,表面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我已经卜出,这里乃是一处极凶之地,若是我们的大部队由这里开进,必然损失惨重,所以我们应该从另一条路走。” 沈婥说话的时候,耳旁的珠花微微地晃动着,曹炟当时有伸手想扶一下那珠花的冲动。 一个小兵到了跟前,施完礼后说:“属下已经由那片阔地返回,一切正常,未发现可疑!” 曹炟点点头,长剑往前一挥,“我们就从这条路走,进发!” 然而沈婥一下子挡在了他的马前,就好像今日安歌挡在老虎寨马匪的马前一样。当时的沈婥目光灼灼,一字一字地道:“五殿下,这次的征讨任务是由您与四殿下一起负责的,本来你执意要走这条凶险之路,我没有理由拦你,但是如果你的失误造成的损失,却需要由四殿下与你一起承担,这对四殿下来说太不公平了,对这些士兵也不公平。” 曹炟看了眼曹煜,他似乎很信任沈婥,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默地站在沈婥身后。 曹炟不喜欢这种情形,微微恼怒,道:“可是目前没有任何理由让我放弃这条路,而去绕道多走两三天的路程。你知道不知道十万大军,一天的消耗是多少?每一秒都是需要花银子的,人力,物力……当然这不是你这样的女人可以算出来的。” “可是再多的人力物力也没有人命重要,人若是没了,这次的任务就真的失败了,一路上的所有消耗都不值得。但人在,打了胜仗,一切都值得了。”沈婥如是说。 “可是本殿 下执意想要走这条路,你说怎么办呢?” “那就请五殿下继续派人探测,直到万无一失。” 二人正在挣执不下时,曹煜说话了,“沈姑娘说的有道理,小心无大错,就派人继续探测吧。” 曹炟这次派了四路人,共十六个人,每人拉开十几米的距离,平铺形式往前路细细探去。 直走到几百米之外,依旧没有任何问题,绿油油的草地,如毯子一样,和风习习,根本就是一个继续行军的大好天气。 那十六个人到了阔地的尽头,向这边挥手,示意没事。 曹炟正准备下令,军队继续如常前进时,那十六个人忽然就有了变化,首先,他们忽然变成了白色,接着白色褪去,变成了十六个立在那里的骼髅,他们的眼睛变成了黑洞,他们的身上再没有一块皮肉,白骨森森,却还保持着站立在那里的模样,之后似有一阵风吹过,那些骼髅便如粉沫般,忽然化于空气中…… “是白蚁!”忽然有那行军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兵忍不住出声惊呼起来,这让曹炟也不由吃了一惊,早听说有些荒原之上有这种食肉白蚁,过境处寸肉不留,非常可怕。 曹炟等人因为骑在马上,视线更远些,这时候就见阔地上有一道白色的线向这个方向推进,这条白线越来越粗,越来越粗,有些老兵开始后退,脸上的神色非常恐惧,曹炟马上意识到,今儿自己的面子是保不住了,立刻挥旗下令,迅速后退五里…… …… 这是曹炟第一次出征,原本想好好表现,却被一群蚂蚁追得落荒而逃,给他赫赫的威名上,留了道不太光彩的痕迹。 但这个结果,毕竟还是比军队进发到阔地中,尽数被蚂蚁吞吃了要强上许多。在逃到安全的地方后,曹炟因为风寒入体,忽然病得很严重。曹煜将这事禀告了父皇曹项,曹项于是勒令曹炟回宫休养,放弃这次的任务。 就这样,曹炟被很强硬地送回了皇宫。 后来,曹煜回来了,而沈婥彻底成为了他的女军师兼风水师,沈婥对他死心塌地的忠诚着。 曹炟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一次,他从开始就听从了沈婥的意见会如何?那么一定不会给沈婥留下刚愎自负的印象,其实沈婥不知道,他只是利用任何可利用的机会,和她多说几句话而已。就好像调皮的小男孩,越是喜欢这个女孩子,越喜欢逗她。 又想,如果那一次自己不生病,又会如何? 或许沈婥不会那么快就归于曹煜的麾下,那么她是否会有不同的命运?……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自小就是那个身体羸弱,被别的皇子暗暗嘲笑的人,他虽有战神之名却从未真正的上过战场,唯一的一次机会,居然还半途被送回宫中。 不但是沈婥,任何一个女子,也会选择曹煜,而不会注意到他这个没用的人吧? 是的,沈婥后来有一次这样说他,“你真没用!” 安歌也这样说过他。 曹炟的思绪如此纷纷乱乱,根本没听见安歌说什么,后来还是安歌在桌子上摆什么风水图的时候不小心把酒碗弄到地上,碎裂声让曹炟如梦初醒。 ———————— 感谢亲们的支持~感谢小丸子、飘影、木棉花、清心妹妹等亲,感谢大家的鲜花月票有荷包~感谢大家的订阅,非常感动亲们的支持,祝亲们阅读愉快,今儿还有五千字的一更哦~ 90.围栈(二更) 只见安歌已经蹲在地上,要将酒碗的碎片捡起来,嘴里还在说:“……这样看来,这个老城的隐患真的很大呢,做为齐王爷,您不应该拯救这个城吗?嘶……” 她忽然缩了手,原来是不小心被酒碗的碎瓷割伤了手指,曹炟忽然蹲下来将她的伤手抢在自己的手中,用唇小心地吮着她手指的伤口,那软懦的感觉让安歌的身体都僵硬了,她本能地想要将手缩起回来,但见曹炟满眸的担忧,之后更是拿出绢帕替她包扎伤口犬。 这样的曹炟她从来也没有见过,一直以来,她都不认为他是个会关心别人的人,就算他对沈婥好,也是在她死后。 这些日子,他可是好几次差点杀了她。 曹炟替她把伤口包扎好后,才舒了口气,道:“下次小心点,这种小伤口可大可小的……”话未说完,抬眸对上安歌的脸,看到她满脸尴尬又疑惑的神色,他也忽然如梦初醒般蓦然放开了她的手,眸中的那抹温柔就这么淡淡地消失了。 冷冷地站起来坐回原位,鄙视地说:“你这么大意,与她紧小慎微的态度差远了,我现在怀疑,你是否真的有能力代替她完成未完成的事!” 安歌觉得手指头反正也不大疼吧,有些发怔地坐回位置上。 “那个,你说的她,是指沈婥吗?” 曹炟道:“不要有事没事的提起她!” 安歌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明明是他有事没事总提她好吧?踺! 不过安歌也不想和他吵架了,心里头还记挂着有关老虎寨的事儿,此时道:“好,我不提她,我们继续说有关老虎寨的事好不好?齐王爷,若您没见这事就算了,你亲眼看见的,您能不管吗?风水图我刚才摆给你了,城北绝对有问题,大问题,听说老虎寨就是在城北吧?” 曹炟虽然之前大脑走神没听见她说的什么,但是猜也猜到了,她肯定是想救那位姑娘。 这时道:“那你想让本王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救人呀!救人只是一方面,沌洲城北边儿的风水有异,若是顺便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沌洲就会一直这么有意思下去,多好……” 曹炟把碗中的酒喝尽,淡淡地道:“好,就这么做吧。” …… 曹炟转身往客栈楼上走去,边走边说:“房间我给你订好了,今晚住在这里。” “噢,好。”安歌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发傻地答道。 真是没有想到,曹炟居然这么好说话呢? 她坐下来,继续拿起筷子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才想起曹炟还真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光喝了些酒呢!她现在反而开始担心,这样不吃饭的人,能把那位姑娘救出来吗?感觉上那个老虎寨可不是好惹的呀! 当天晚上,她在店伙计的带领下,住进了曹炟给她订的房间,原来就在曹炟房间的隔壁。 她喝得有点儿醉,打开窗户吹吹风,结果是越吹越醉,半个身子几乎都悬在窗外了。曹炟也正开着窗吹风,看到她挂在窗上就快要掉下去了,他关了窗。 过了片刻,她的房间的门被打开,曹炟走了进来,将挂在窗边的她硬抱下来,扔在床上就准备离开,忽然有个东西从她的怀中掉下来,笃地落在地上,却是夏炚送给安歌的那只千年龟壳。 看到它,曹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停跳了,他缓缓地蹲下身,将千年龟壳捡起来,满眸的难以置信。 他看看龟壳,再看看安歌…… 身子微微一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他坐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安歌的脸,终是忍不住失声唤了出来,“婥,婥儿……” 安歌皱了皱眉头,臆语道:“好酒,好酒……” 曹炟闻到浓浓的酒意,不由微蹙眉头,忽然清醒过来。 沈婥是很理智的,她从来都不会喝醉。 每次喝酒都是浅浅地尝一杯,她绝对不会把自己喝到如此没形象。而且安歌长得一点都没有沈婥漂亮呢! 可是这龟壳…… 犹豫了下,他把龟壳放入了自己的怀里,又替安歌掖好被子,关上窗户,走了出去。 过了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已经完全夜深人静,掉根针下去也能够听得到。曹炟却还没有睡,桌上放着那只龟壳,曹炟便默默地盯着那龟壳看,烛火跳跃,将屋中所有的一切照出深景,一种无言的悲伤弥漫在每寸空气里,直到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 安歌醒来了,她迅速地理好头发,打扮精干,就毫不客气地咚咚敲响了曹炟的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曹炟淡淡地站在那里,面色略微苍白,眼眸下却有些许深色的青影。 安歌探头往里面看了眼,只见床上被子叠得好好的,似乎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她笑道:“齐王殿下被人称为战神,莫非真的修练成神,不用吃,也不用睡,太让我等佩服了。” 曹炟将她扯 了出来,同时关上了门,“什么事?” 安歌刚想说,昨儿你可是答应的,要去老虎赛救那位姑娘!所以要早点出发啊!但想到他整晚没休息,昨天又没好好吃饭,于是指指楼下,“喊你,一起去吃饭。” 曹炟倒没拒绝,二人下了楼,点了一屉包子。 好在曹炟还是吃了几个,之后安歌问道:“现在状态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有精神?需不需要再回去睡一觉?” “不必了。走吧。”曹炟淡定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而去。 原来他早看穿了她的心思。 安歌紧随着出来,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去吗?” 曹炟嗯了声。 “你身边不是有很多护卫吗?可以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去。”安歌建议道。 曹炟道:“他们都走了,这次只有我和你。” 原来自沈婥墓之后,曹炟并没有脱离被追杀的命运。这些杀手无疑都是都是皇帝派来的。如果曹炟在回安阳的路途中被杀死,那么到时候曹煜就可以向天下人交待,是曹炟抢了敬和皇妃的尸首后,殉情自杀,到时候是个多么凄美的故事啊,只是沈婥和曹炟就背上了奸fuying妇的罪名,曹煜虽然“戴了绿帽子”,却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曹煜打算得很是好,只是曹炟却并不想死在他的手中,因此他想了个办法,跟着他来的家将们兵分三路回京,每队人马都抬着顶空轿子,以此来扰乱那些杀手的视线。 曹煜一定以为,这三路兵马中定有曹炟在其中,事实上曹炟却单独一人上路了,因为一个人上路即不会引人注目,行动又更方便,反而更安全。 这样做的弊端就是,如此时的用人之机,却是无人可用。 二人来到沌洲城北面,就见一片高地之处,有个古老的围栈,此围栈又高又大,居住上千人绝对没有问题,从远处看像个圆圆的山包,青色的砖被周围绿树掩映,倒是一处风景极好的地方。 安歌越看越发愁啊。 这种围栈她以前见过,这就是个小小的王国,里头会选出有威望的长者做为头儿,一应的规矩及工作甚至食物分配都有严格地的管理,这样也造成他们必须比普通百姓更加的团结,如果有敌来袭,他们会共同御敌,而且这种圆形的建筑物,易守难攻,围栈内部有向外窥视的洞眼,只怕还没走到跟前去,就已经被围栈内的人发现了。 根本无法接近,别说去救人了。 曹炟的想法显然和她差不多,二人驻足不前,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有个背着草药蒌的女子也往围栈方向而去,就听到后面一个老者喊道:“草儿,今儿就到这吧,我们去那边采药。” 这女子扭过头看着老者,“可是只有这边的山坡上才有柴胡啊。” 这位叫草儿的姑娘说着就继续往山上走,老者连忙上前几步扯住她,“草儿,你没听说吗?最近这老虎寨的人疯了,到处抢强抢民女,这儿已经是到了他们的地界了,我们不能再往前去。” 草儿听闻,也微微变色,“可是爹,狗子哥的伤需要柴胡……” 安歌见状,灵机一动,忽道:“这位姑娘,柴胡这味药又不是特别稀奇的药物,城中药店多的是,只要有银子,自然能买到,当真是不必冒险硬闯到老虎寨里去采呢!” 草儿扭过头,就看到一男一女立在不远处的树下,女子身材纤细,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笑眯眯。而那位男子则如画中人儿般漂亮,令人看一眼也心跳蓦然加快。 草儿的脸微微一红,“此话是不错,可是,可是我们是穷人家,有的只是力气,却哪有银子……” “我有!”草儿的话未说完,安歌已经将一绽元宝送到了她的眼前。 草儿眼睛一亮,但还是拘谨地说:“这位姑娘肯慷慨解馕,草儿自是感激不已,只是草儿无功不受禄,实在是不好就此收下姑娘的银两。” “并不是要白送给姑娘的,而是想买姑娘身上几样东西。” “是,是什么?”草儿大惑不解。 “就是这身衣裳,还有采药的背蒌。” “啊……” 那老者终于说话了,“草儿的衣裳也是旧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物儿,只是她把衣裳卖了给你,她穿什么呢?” 安歌的笑容更深了,“她就穿这位公子的衣裳。” 这事终于引起曹炟的注意了,毕竟已经牵系到他了。 问道:“安歌,你想干什么?” 安歌笑眯眯地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曹炟冷冷地道:“胡闹!” “那你是不想配合喽?”安歌的脸色蓦然垮了下来,刚刚的兴奋劲儿忽然就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曹炟竟不想让她失望,冷酷的唇线紧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衣裳是由草儿爹和安歌互递的,只听得两边的 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会儿,二人各自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草儿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从小在山里采药,因此比一般女孩子略强壮,一张常年被太阳晒的脸透着红,此时穿上曹炟的锦衣,把腰间的带子勒勒紧,倒是很有几分英姿飒爽。 而曹炟穿上草儿的衣裳,除了裤子有点儿短,居然一点儿不显得突兀,加上他气质本来清冷,倒将这身衣裳也穿出了别样的味道。 草儿憋了半晌,终是道:“这位公子竟比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还要漂亮。” 老者大概极想促成这桩生意,也赞道:“是是是,公子穿我们草儿的衣裳真是刚刚好,看起来比我们家草儿更像女孩子,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您是位公子的。” 安歌只是抿着嘴笑,不说话。 曹炟丢给她一个冷冷的眼刀。 草儿和草儿爹拿着银子匆匆告辞了,剩余安歌和曹炟。 因为曹炟一直僵着脸,安歌也不敢造次,把药背蒌放在他的背上,道:“我们走吧。” 曹炟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难堪,“告诉你,不许将此事说出去。” 安歌笑道:“好好好,安歌谨尊齐王殿下令。” “不许笑。” “是是是,我不笑。”安歌说着,捂住自己的嘴巴,继续笑。 曹炟终于忍耐不住,便要追打她,见安歌紧张兮兮地说:“不可,不可,齐王殿下,您现在是女子,女子懂吗?不能像男子那般大步跑,会被揭穿的……” 曹炟的眉毛挑了挑,真是快要受不了这个安姓女子了!! 二人就在围栈周围的山坡上走来走去,装成采药,等着围栈内的人来把他们抢回围栈去。 直到累到腰都快要断了,才终于从围栈里冲出一队人,不由分说给二人头上蒙了麻袋,送入栈中。 到了地方后,他们被扔在地上,头上的麻袋也去掉了。 二人抬头看,只见身处一个巨大的天井之中,四周都是一层层的阁楼,天井就如同铜钱中间的小方眼儿,而这一层层的阁楼中都立满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现在都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们二人。 因为押送他们的人都退了下去,笃定在这样的圆形包围圈中,他们是跑不掉的。 这样一来,倒让安歌和曹炟有了交流的机会。 “齐王爷,既然他们寨主是好se之徒,请你现在赶快发挥发挥你的美人儿魅力吧!我怎么感觉这事有点儿不大对头呢!” “你不是会卜卦吗?简直就是半个活神仙,进来时没给自己卜一卜啊。” “齐王爷,我的卦钵丢了。”安歌苦着脸说。 曹炟听了,便想到了那个龟壳,此时它安安稳稳地在他的怀中呢,当下他也不再多言,只向四周观察。 这时,其中一层里的人群有了微微的***动,接着便有个头戴黄金冠的执杖女子走了出来。她有着鹅蛋形的脸盘儿,眸子如星星般明亮,额心点着一个大大的圆点儿,穿着的衣裳也与众不同,腰间的黄金挂饰及腕间的铃当都显示出她的地位在围栈中应该很高。 此女子艳而不俗,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眉宇间透着骄傲和冷酷,手中的执杖上有个凶恶的老虎头像。 曹炟心中微微一动,猜测此女子便可能是老虎寨的现任寨主了。 只是没想到,在沌洲城内传闻极度好色的老虎寨寨主竟是个女的。安歌却是想岔了,以为今天寨主不在,寨主夫人掌权呢!不由心里暗暗叫苦,低声向曹炟道:“完了,今儿运气不好,看来你等会得发挥美男计了。” 曹炟道:“为何每次都是我牺牲色相,你是干吗来的?” “我这不是给齐王打下手来的!” 再说那执杖女子将手中的杖微微一扬,便见栈中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却是默默的并不喊什么口号。 接着众人起身,女子发令,“将这二人带到大堂来!” 91.传男不传女 立刻有两个人冲出来,押着他们走上其中一道竹子做成的楼梯,上了大约四层,最后在一间大厅里停了下来。 厅中布置的倒是有种仆素的精美,而最里头,甚至有张漂亮的牙床,扯着三四层的轻纱帐帘,在牙床的前面,有个能置一小桌在其间的大太师椅,刚才的那个女子此时就端座于椅子中,冷冷地看着二人,她身后站着个神情严肃,脸盘儿圆大的姑娘,该是伺候她的丫头。 除了她们,周围还立着两行壮汉,不过他们就像雕像似的,一句话不说,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安歌心头发毛,讪讪笑道:“请问,您是寨主夫人吗?犬” 还没等那女子说话,旁边的圆脸丫头已经怒道:“这是我们寨主!真是有眼无珠!” 安歌被骂得有点晕,扭头看曹炟,只见他唇角浸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也怒了,这曹炟早看出来对方是寨主而非寨主夫人了吧?却故意在旁边看她的笑话! 曹炟当然感觉到她的愤怒,却装作不知道,问那个女人,“寨主,请问你把我们抓到这里来何事?” 那女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微微一怔,原来这曹炟换上女子的衣裳固然不违和,可是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清润好听,却因为常年语气冷酷淡然,根本掩饰不了他是男子的事实踺。 女子盯着他打量了片刻,心中只想着,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脸便微微地红了。 接着一挥手,向身后的圆脸丫头道:“你们都出去!” 圆脸丫头倒是很听令,向两边站立的男子们道:“我们出去!” 接着所有人都出去了。 那女人走到曹炟的面前道:“我叫温朗月,是老寨主的女儿,我并不是真正的寨主,真正的寨主是我的哥哥温力青,不过最近这半年来,由我暂代寨主之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得了怪病,那就是每隔几天都要饮zhu女血才能活得下去,否则就……总之,既然你们被抓了进来,那就只好将你们送进去了。” 温朗月虽然如此说着,但却只是站着看他们,并没有立刻叫人把他们送给温力青。 安歌道:“天下哪有这种怪病?我猜定有别的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温朗月说着,缓缓踱步在二人周围走了几圈,双手背在身后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听说昨天牛大哥把那女子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打抱不平的人,说是个瘦小的女子,我猜这个女子便是你吧。” 温朗月的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 安歌挺了挺胸膛,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讪讪问道:“听你这么说,昨天被抢来的女子必是已经被送到了你哥哥那里,现在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是买,不是抢。”温朗月的目光又落在曹炟的身上,“这位公子虽然是穿着女子的衣裳,但这衣裳明显不合身,公子相貌又如此的卓尔不群,气度亦是非凡,想必不是普通的百姓人家,你们二人在寨子外面逛来逛去大半天,就是想等着我去把你们抓进来吗?现在我如你们的愿了。” 安歌瞅了瞅曹炟的脸,有点疑惑地说:“是吗?他有你形容的那么的……卓尔不群吗?不过我们的确是来救人的,现在既然被你揭穿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我看姑娘不是坏人,还请姑娘看在这位公子如此卓尔不群,亦不是普通百姓的份上,让我们好好的把人带走,不要为难我们吧?” 温朗月笑道:“既然都来了,哪会那么容易让你们走呢?这位姑娘又是如此的见义勇为想,助人为乐,不如你就帮我做一件事。” “我可不随便帮人做事的,再说,我与这位公子同进同退,他是不可能把我独自扔在这里的。” 说着她赶紧站在了曹炟的背后,似乎害怕温朗月把她立刻扯出来。 温朗月笑得更厉害了,道,“如此更好,正是需要公子这样的人才来帮忙。” 曹炟把安歌从自己的身后拽出来,“我可没答应要帮忙,想救人的是她,有什么事对她说吧,恕我不奉陪。” 安歌的笑容僵在脸上,“温姑娘,不,不知道你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希望这位公子进入我哥哥的房间里一探究竟,然后活着出来。我想知道我哥哥到底在做什么。” 安歌尚未说话,曹炟道:“为何是我?这位温公子不是号称是喝女人血吗?他应该能分辩出来是男是女……” 曹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温朗月道:“没错,他的确是会分辩得出来,所以只有女子才能进入他的房间,男子是一步都踏进不得的。 我之前已经找了数个有武功的女子进入,可是都没有能够出来。想必是女子力弱,加上武功不精,自不是我哥哥的对手,但是公子就不同了,公子不但有倾城美貌,若是扮成女子,他定不能发现有异,而且从公子一进入到寨子中,我就看得出来,公子定是身怀绝技,所以此事公子去,最合适。” 曹炟转身就准备离开,“你既然知道我身怀绝技,那么也知道你这破寨子是挡不住我了?” “我自是知道的。”温朗月笃定地说。 曹炟回头一看,她手中拿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将安歌挟持住了,“公子若不同意,这位姑娘就会没命了。”温朗月道。 安歌很歉疚地看着他,红着脸道:“我没想到事情这样发展的啊,所以没来得及跑啊,你可以不救我的,你也没有这种义务,我也不想欠你的情,你走吧。” 曹炟神情淡然,果然转身继续往门外走去,听得安歌嘶了声,似乎已经被匕首伤着了,并听她急急对温朗月说:“不过温寨主,你也没有必要杀我啊,我可以去你哥哥的房间里一探究竟啊,我很机灵的,福气也很大,就像九命猫,我一定可以顺利出来的。” 温朗月冷冷地道:“你太小看我哥哥了!不过你说的对,应该让你试一试,总比白白死在我的手中好。”说着她忽然喝了声,“来人呀!” 只见之前出去的那两行大汉,哗啦啦又进来了,温朗月道:“把这个女子送到明堂去。” “是!”就在安歌要被押走的时刻,曹炟却又缓缓地踱步走了进来,问温朗月问道,“不扮女子行吗?” 温朗月眯着眼睛一笑,“不行。” * 安歌没有被送到明堂,而且还能和温朗月一起吃饭喝茶,辛苦的是曹炟。 温朗月让人把曹炟带到她自个的房间里,好一阵子才走出来,众人只见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从摒凤后面僵硬地走出来,黑发盘成飞云暨,修长的脖颈上面戴着一条翠绿色的珠链。 眉若远山似含着一缕春情,目若秋水如同汪着一池思念,再加上修长的身材,一袭华丽到不行的绛红色裙裾,当真是在一众女子里鹤立鸡群,艳冠群芳。 温朗月很佩服自己的眼力,这男子扮成女子,果真是漂亮到不行。 安歌这次却没有取笑曹炟,毕竟他是因为她才进入老虎寨,也是因为她,才答应进入那个什么明堂。 看温朗月如此郑重其事,只怕明堂是危险重重。 因为千年龟壳不在手中,她也没有工具卜卦,只是捏着指头掐算,好一会儿便觉得自己的心咚地一跳。 曹炟这次,竟真的会九死一生。 她忽然道:“温寨主,我也要进去。” 温朗月秀眉微蹙,“他进去,以他的美貌和武功,说不定还能活着出来,你进去,必是直接……” 直接什么,她也没有说出来,不过大家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曹炟淡然道:“只有傻瓜这时候才会要求一起进去,万一二人一起陷入此地,只怕都没有人去通知亲人一声,死在何处都不知呢。” 安歌被说成傻瓜,却难得的没有怨他。 温朗月已经笑着走到曹炟的面前,将一粒药放在他的手心里,“这是哑药,只要你喝了这药,七天内就会说不出话来,那以他就不会发现你其实是男子。” 曹炟推开那药,“不必了!” 以他的自制力,他不想说话的话,谁也没法逼他说话。但是温朗月不放心,站在那里执意要他服了那药,而且目光里有了威胁,明显如果他不服,温朗月反正有的是办法逼他服下去,无奈曹炟最后还是服了药,之后不知药效起了没,反正他没有再和他们任何人说话,被二个小喽罗引着,送到一扇高大的铁门面前。 上书“明堂”。 曹炟忽然回头,一眼就扫索到了安歌的所在,居然走过来,握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可惜他写得太快,写完后,安歌完全不明白他写了什么。 “什么啊?这是什么意思?再写一遍吧……”安歌请求道。 曹炟却笑了笑,摇了摇头。 曹炟的笑容与他的容貌一样,倾城倾国。 却给安歌留下了一个迷团。 明堂的门打开,只觉得里头忽然扑出一股浓烈的热气,里头还有淡淡的怪味儿。安歌尽量往里头看去,才发现这明堂哪里是个房间,根本是一个山洞。原来这围栈依山势而建,从外面看似乎是选在高坡之处的平坦之处起屋,实际上与原来这里就存在的山洞合体。 而且随便这么看一眼,也知道明堂内部应该很大,若是有秘道,或者暗栈之类的,就算是穿过这座山也不是难事,亏得温朗月一口一个“哥哥的房间”,分明是故意让人把事情想简单了。 安歌越来越觉得,自己来这里,或许真的来错了。 万一人没救出来,却把个堂堂的齐王殿下折了进去,不是亏大发了! 不过事以至此,她以能尽量地向温朗月打听有关明堂内部的事情。 “你不是寨主吗?为何你不能进入明堂呢?”安歌好奇地问。 “我们老虎寨的规矩,明堂传男不传女,传到谁的手中便由谁定规矩 ,现在传到哥哥的手里了,他就是明堂的负责人,他对明堂定下的规矩就是,除他指定的人外,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入明堂,包括我这个当妹妹的。” 看来明堂在老虎寨中的地位是很高了,甚至不亚于寨主。 “那你哥哥真的会喝zhu女血生存下去吗?万一他发现他是男子,会不会杀了他?” 温朗月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请教今日这二人的名讳,这时道:“他叫什么?” 安歌这时哪敢把曹炟的真名字报出来,看这围栈的情况,恐怕现在外面的天地中谁是皇帝都不知道,别说是曹炟这个王爷了。到时候没吓着温朗月,倒让有心人把曹炟在围栈内的消息泄露出去引来刺客才更麻烦。 当下道:“他叫蛋蛋。” “蛋蛋?他的名字好奇怪。” “嗯是啦,不过他叫什么不重要,温寨主,你觉得他有几分把握能出来?” 温朗月回道:“半分。我哥哥是不会允许他带任何有关明堂的秘密出来的。” “只有半分?”安歌恨不得把这云淡风清的温朗月抓起来打一顿。 温朗月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安歌道:“我叫歌歌!” 温朗月接着道:“哥哥啊,你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我哥哥他……”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才发觉眼前这女子的名讳很怪,喊她的名字如同称她为“哥哥”。 温朗月住了嘴,为了报复安歌,后面的半天里,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92.让她从了你(二更) 温朗月料定安歌是没有办法跑出围栈的,倒也不怎么管束她,果然安歌在栈内转来转去根本就找不到出口,好不容易发现两三处貌似出口的地方,走进去都会发现有人在房间里把守,他们守的不是里面,是外面,从墙壁上的洞观察外面的情况。 安歌就算能从围栈里出去,也没法逃出这些人的视线范围,随后放弃了自已找出路出去的想法,反而与在围栈里洗菜做饭的女人们套起近乎。 果然这些女子的警惕性似乎低一点,对所知道的事情倒不隐瞒。 一说,咱们围栈,就是这沌洲的保护神呐,在几代以前就在这里了,沌洲若是没有我们,早就不是沌洲了。 一说,对对对,听你口音可能是外地人,怎会也被买到栈里来?说起来你好倒霉,若是半年以前,但凡能够进入到栈子里的人,都会受到我们所有人的热情款待,就跟过年一样。 一说,现在不一样了,老寨主死了,小寨主躲进明堂喝人血。 一说,嘘——小寨主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有为难之事。 最后这个人的发言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她们齐齐地闭口不言了。 这样一来,安歌脑海里的疑团反而越来越大,既然这围栈自诩是沌洲的保护神,为什么最近半年来反而以各种方法从沌洲买来或者抢来女子,送进明堂呢?那些女子到底死了没有,若是死了,难道真的是被温力青这家伙吸干了血?若是没死,他们是一直生活在明堂内吗? 在这种种的疑问中,竟然就过去了两天。 曹炟一直没有出来,而温朗月虽然没有直说,却似乎认为曹炟已经被杀死了。安歌再也等不住,一定要往明堂而去。 温朗月起先是拒绝,后来终于同意了,她道:“你这个女子也真是傻,现在略微知道情况的人都不会愿意进入明堂,你却执意要进去。既然那位公子都出不来,以你的姿色容貌还有不会武功这一点,只怕进去了比他还要惨,不过看在你这么勇敢为了朋友不惜冒死的份上,我给你几样东西。踺” 温朗月从脖子里取下一条链子,“如果他真的要杀你,把这条链子拿出来,说不定会救你一命。” 接着又取了一把匕首和一包毒药给她。 “若是你能够杀得了他,就杀了他吧。”温朗月如是说。 她说的很平静,安歌却听得一阵寒意。 “你,你想他死?他是你的亲哥哥呀!” 温朗月背转身子,使安歌看不到她的神情,“那又如何?我温家几代在这围栈之内,为报护国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守护沌洲城。从前,沌洲的老少百姓几乎奉我们为神,初一、十五都会送东西来围栈,可是现在,围栈却成了沌洲城百姓最惧怕的地方,他们谈虎变色,人心惶惶。 这些,都是我哥哥造成的,在我想来,他只有喝zhu女血才能活下去的话,已经是变成了恶魔,既然是恶魔,活着也是痛苦,不如去死吧!” 温朗月说到这里,忽然转过了身,盯着安歌的眼睛,“你一定很恨我哥哥吧?那位叫蛋蛋的公子,是你爱着的男子吧?你只要想着,他是因你而死,是死在温力青的手中,你一定能够杀了温力青吧?” 温朗月的话,如同下了某种魔咒,极具蛊惑的力量。 安歌忽然明白了什么,温朗月从开始,就已经想到了此时此刻的情景,只怕她早就想杀了温力青了,可惜围栈内的众人还记着温力青的好,不肯动手。而围栈外的人,又找不到有能力杀温力青的人,温朗月其实从把曹炟和安歌抓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要借他们的手,杀死温力青了。 安歌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实在不想在没有对一个人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答应别人杀了他。 不管怎么样,先进了明堂再说。 就这样,安歌也被送入明堂,她自做主张提了一篮子吃食。 进来后被凶悍的女子押着走在通道上,安歌目光四处打量,终于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围栈只是老虎寨的表相,明堂才是老虎寨的精华所在,这个山洞很深很长,通道两侧还时有出现岔道口,岔道口内有时吹出很热的风,有时又吹出很凉爽湿冷的风,这里的地理条件可谓相当诡异。 途中,安歌对这两个押送她的女子展示篮子里的食物,“姐姐们,我们可以先吃点喝点再走啊,在这里生活一定很艰苦吧?” 两个女子不屑地笑笑,推了她一把,“把你这套收起来,没用!” 再往深走了一段儿,安歌发现这里头的阔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简直就是另外一个围栈,只不过这个围栈内的情景与上头那个围栈的情景有所不同,这里全部都是女子,但她们亦是各司其职,仅仅有条,而吃的食物等,是由外面的围栈供应进来的。 因为全部都是女子,没有男子,又因为这里头的温度有异,非常炎热,所以这些女子有许多都光~裸着身体或者是衣不遮体,她们对此也已经很习惯了,坦然地接受着安歌的打量 。 这样一来,安歌脑子里忽然出现一幅画…… 满天的星星,一个高挂的月亮…… 这些女子莫不是都被温力青纳为了小妾?她们与他生活在这洞天福地中,靠着妹妹温朗月负责的外围栈养活着? 若真是这样,这温力青的女人恐怕比皇帝后宫的女人还要多。 而且她要是杀了温力青,这些女人根本不会放过她,一定会把她撕碎吞了。 因为安歌的走神,脚步慢了一点儿,又被后面押送的女子推了一把,差点儿就跌倒了,手里的食物都掉在了地上。 这样七拐八拐又走了片刻,忽然眼前就开活了。 这里的空气很奇怪,即能感觉到炎炎的热浪,又能感觉到习习的凉风,人置身其中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头顶竟然是蓝天! 是的,这是一个露天的山洞或者说是天坑,若是从上面往下看,那么这应该是一个深约百余丈的深坑,人的视线所及,从上面绝对看不到洞底的情况。而洞底的情况其实是,平坦的阔地中心,又有一个非常大的坑或者说是圆形深渊,正是这个坑里扑出重重热浪。 坑边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高大健硕,五观棱角分明,眼眸中是满满的欲~望及不见底的残忍。而女的则很是美艳,或者说是美的妖艳,穿着用金子做成的衣裳,只遮住必须遮住的地方,露出的小蛮腰又细又白,脸上画着浓妆,眸子似乎有种惑人心神的魔力,手中还执着一柄蛇头杖。 押送安歌的女子将她狠狠推倒在二人面前,又在安歌的膝后跟了两脚,使她不得不跪下去,“这是我们寨主和祭司,快拜见他们!” 果然是温力青和他的——祭司,之前进入时,怎么从来没听温朗月提到什么祭司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安歌只好向他们施一礼,“见过寨主和祭司!” 温力青嗯了声,却并不让她起来。 向两个押送她的女子问道:“是月儿新送来的女子吗?” “是的寨主。” “很好。”温力青走到安歌的面前,扶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她的脸,目光好像饥饿的野狼,令安歌极不舒服。 末了,温力青说:“月儿的眼光越来越不好了,这女子丑极了。” 安歌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漂亮,可也没到“丑极了”的地步,不由狠狠瞪了温力青一眼。 那女祭司却道:“自从见到了那位叫半女的女子,你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了。” 半女?安歌听闻,立刻联想到的是“扮女”——装扮成的女子,他们所说的女子,有可能是曹炟吗? 女祭司亦步到安歌的面前打量她,之后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既然寨主看不上她,今日恰巧又是到了给火龙献祭的日子,不如就把这女子做为祭品献给火龙好了。” 温力青点点头,“正是要如此。” 安歌这下总算听懂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所谓祭品是什么,她是知道的。 这时忙道:“你们不能杀我,寨主,我有东西要呈上!” 说着拿出温朗月给她的珠链递上。 温力青接到手中看了看,道:“这是月儿的东西,她要你把这东西拿给我,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温朗月哪有话带给他?只是让这项链救她一时罢了。 安歌的脑子极速地转动,忽道:“她说,安歌此女子乃是妹妹从安阳城请来的有名的风水师,或可能帮助哥哥解决烦恼,请哥哥留下此女子性命,以让她发挥所能。” 温力青的目光凝在安歌的脸上,“你是风水师?” 安歌点点头。 便听得那女祭司忽然哧笑道:“这当真是温朗月让你带的话?” “正是。”安歌硬着头皮,尽量显得笃定。 “哈哈哈,你这个女子可真会撒谎!” 女祭司转向温力青,“寨主一定记得吧,在我们进入明堂之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此事不能够向朗月透露半分,而且也不能让栈外的人知道,既然朗月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怎么会这么巧的,想到送一个女风水师给你呢? 况且,若你真收了她,你是信她呢?还是信我萨塔娜呢?” 温力青的眸光蓦然一寒,忽然一脚踢在安歌的身上,“没错,这女子在撒谎,来人呀,立刻把她从这里扔下去!” 安歌虽然还没有到坑边看坑内的情况,但就凭这一阵阵的热浪,也知道这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如果被扔下去还不烫熟了? 安歌忙道:“千万不要!寨主,我也是半女的好朋友,如果由我去劝说她,她必定会从了寨主的,请寨主饶命!让安歌去试试吧!” 温力青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你真的认识美人?” 安歌肯定地 点点头,“是的,我和她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女祭司萨塔娜道:“寨主,她一定还是在撒谎!” “我是不是撒谎,只要带我去见半女,自然就知晓了。”安歌道。 没容女祭司再说什么,温力青已经道:“好,现在就去,如果你骗了本寨主,立刻将你当成祭品献给火龙!” 安歌继续被两个女子押着,和温力青、女祭司进入一条甬道。一路上,女祭司非常厌恶狠毒地盯着安歌。 这条甬道内却是清凉怡人,令人感到舒适。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眼前出现一个空阔的大厅,里头有桌椅及各种画卷等,看起来像是个聚会的地方,大厅周围布着数个大小不一的山洞。 他们进入其中一个山洞,山洞早已经修筑成房间的模样,因为离天坑洞口很远,这里没有天然的光亮,只能燃着油灯和蜡烛,在这样有些晃荡昏暗的光亮中,屋内的一切都是深景,隐隐约约有些诡异的美感,只见最里头的纱帐内,有个人影半卧在那里。” 安歌的心怦怦怦跳得厉害,万一这个“半女”不是曹炟,那岂不是当场被揭穿撒谎?看温力青和女祭司的狠毒劲儿,她肯定要被当成是祭品了。 她缓缓地走近纱帐,因为紧张几乎连呼吸都不能了。 93.你真是没用 待她终于将纱帐掀开,只见一张熟悉惊艳的脸出现在面前,却正是曹炟,可是他面色苍白,也不知道在榻上躺了多久了,发钗都四散落在床上,乌发铺逞,衣裳却还是那日穿进来的那身衣裳,如此虚弱地睡在这里,更显出几分说不出的绝美。 “齐——半女,半女,醒醒,你怎么了?” 曹炟勉强地睁开眼睛,忽然握了一根钗顶在自己的勃颈上,满眸都是戒备,一幅宁死不受污辱的样子。 安歌又是开心,又是心酸,堂堂齐王爷,竟是什么原因被折磨成此等模样踺? “我是安歌呀!是我!” 曹炟微怔了下,安歌连忙就近拿了盏油灯过来,照亮自己的容颜。曹炟看清了她的脸,忽然笑了笑,身子一沉,晕了过去。 这个笑容,至少证明他的确是识得安歌的,温力青看了眼她道:“为了美人,你的命是保住了。” 说着他便冲过来想将曹炟揽在怀里,却被安歌狠狠地推开犬! 愤怒地道:“得如此美人,怎可亵渎唐突?!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口口声声叫他美人,可是却将他折磨的快要死了!这样的你,有什么值得美人喜爱的地方!” 温力青竟像孩子似的,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女祭司萨塔娜上前一步道:“这不关寨主的事情,是她自己身子差,自进入洞中被热浪一熏就病了,寨主请人替她看病,她拒绝。看到她衣服上似乎有鲜血,寨主要替他包扎,她依旧拒绝,她根本不让任何人近他的身,她要死了,也是她自己害死自己,与寨主无关!” 安歌听了,忽然想起自己所了解的曹炟……的确,他虽然有战神的称号,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小便体弱多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曹项才会那么轻易地听从安歌的意见,最终将皇位传给了曹煜。 曾经的沈婥与他对阵时,常常发现他面色苍白,强撑着的样子,前段时间因为沈婥墓的关系,他也晕倒过。 她知道他身体不好,没想到差到这个地步。 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话风又软了下来,向温力青道:“自古红颜多薄命,以现在半女的情况,恐怕真的就快要成为那薄命的红颜,命不久矣。这样吧,我留在这里,好好的照顾他,等他身体好点了,再向寨主请安,届时我一定会多多劝说他,从了寨主您的。” 温力青道:“此话当真?” “我们被关在这里出不去,除了依靠寨主还能依靠谁呢?所以我今日所说之事,自是当真。” 温力青道:“好,我信你。” “现在,请你找些伤药来,还有,让人熬些粥过来,还有,没事不要来这个房间打扰我们,须知我们毕竟是女子,特别是半女,我太了解他了,他虽然美貌无比,但却像个猫儿般胆小,莫要陌生人进来惊吓了他,真的会没命的。” “好好好,只要她能好,怎么样都行!” “寨主——”女祭司萨塔娜提醒道:“你别被这个丫头给忽悠了。” “只要美人能好起来,被忽悠也没事。”却又恶狠狠地转向安歌道:“只是有一天,若是美人在你的照顾下仍然死了,我肯定让你死得很惨!” “是,寨主,知道了。” 温力青和萨塔娜终于走了,同时有人送来了安歌要的东西。安歌连忙伸手去解曹炟的衣带,想要查看他衣裳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却见曹炟已经醒了,并且很拒绝地推开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给你上药啊!咦,你不是吃了温朗月的哑药……” “我当然是没吃。”曹炟说着想要坐起来,又道:“药呢?我自己来。” 安歌暗想这家伙真狡猾,那天明明看到他把药吞下去了,竟然没吃!她把伤药往他的手里递去,他却终因病体沉重,又倒了下去,伤药也掉到了地上。 “你呀,真没用,亏得温朗月还这么看重你,以为你可以把这里的消息带出去,结果却是这样的。如果不是我进来,别说你能把这里的情况带出去,你差点就要被温力青给垫污了。” “你,你又说我没用!”曹炟气得擅抖起来,失去理智地说:“若不是我,你这会儿已经被扔下去祭火龙了!而且你刚才还许诺劝我从了那温力青!你这个女人,出卖我!没道德!”原来刚才她与温力青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是啊,我不但没道德,还没容貌,所以要靠着你这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活下来啊!我会记得你今日对我的救命之恩,以后我会好好宣扬这件事,记大家都知道你对我曾有这么一个大功德!” “你,你——”扮女装,而且还被男子称为美人,这明明就是奇耻大辱!他怎么肯被别人知道? 曹炟气血攻心,忽然倒了下去。 安歌还想再说点什么,见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不由地心也提起来了,连唤几声,“曹炟!曹炟!喂你醒醒,别吓我啊! ” 晃了他几下都没反应,安歌知他是被自己气晕了,当下又有点愧疚地嘟嚷道:“若是我真的要出卖你,我会冒死进来救你吗?你才是真正不识好歹的那个人,唉,难道真的是因为上辈子我有眼无珠,认贼做夫,与你为敌,所以欠了你,这辈子就要被你欺负,还你?” 埋怨是有的,但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晕了也好,正好老老实实躺着让她换药。 揭开他的衣裳,才发现衣裳上之所以有血迹,乃是因为不久前腰腹之间的旧伤崩裂了,再加上进入明堂后,甬道里的温度忽高忽低,而且他一定也是先被带到火龙坑那里去的,想必受了热气烧灼,才使伤情忽然恶化。 安歌想到他当时受伤,还是为了安置沈婥之墓,当下心绪复杂异常,叹了口气,替他上了药把伤口重新包扎好。 温力青倒是很守信用,果然没有再来打扰他们。 洞中看不出时间,只知道房里那只铜漏里的珠子下去了十几个,曹炟才醒来。看到安歌就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他把头扭过头,不理她。 安歌叹了口气,拿了一碗熬了很久的香粥过来,让粥的香气弥漫在榻周围。 “肚子一定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吧。”安歌柔声道。 曹炟终于将目光转向她,然而神情却是凝重。 安歌不由愣了下,一勺子粥停在半空,道:“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不进来,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出去的,温朗月想要的消息,我也一定会带出去。” 安歌点点头,“就这事啊?” “所以你进来,根本是多此一举。” 安歌叹了口气,很真诚地说:“其实呢,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通了,的确我来此是多此一举的,温力青不会杀你,但是却会杀我,如果不是你,我真的就被杀死了呢,齐王爷,很抱歉我之前说了那样的话,我向你道歉,我收回好不好?现在呢,请你先吃了这碗粥,行吗?” 她满脸诚挚,曹炟终于点了点头,安歌连忙将他扶起来。 “你也不必像哄小孩似的哄我,我知道在你们女子的心目中,如我这样的男子的确是最没用的。” 安歌还想说什么,被曹炟抢过了粥碗自己吃,“你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你若是想说安慰的话就是污辱我。” 安歌才发现曹炟这个人,性格可真是别扭啊!但是也可以看得出来,曹炟是努力的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他努力的吃饭,努力的吃药,似乎那饭和药同样都是天下最美味的。这样沉默的倔强反而让安歌真的愧疚起来,再也不敢拿那样的话来刺激他。 期间温力青和萨塔娜都来过,被安歌强势拦在门外。 感觉上应该是过了五天还是六天的样子,曹炟的伤终于见好,人也有了精神。而安歌也把这里头的事情打听的差不多了,二人便找了个时间坐下来好好沟通,安歌把自己这几天到处跑,手绘下的内部地图展开在曹炟的面前,“看看这个天坑内的所谓火龙坑,是不是很熟悉?齐王是读遍万卷书的,肯定认识。” 曹炟只看了一眼便道:“原来围栈建在火山口上。” 安歌道:“正是。围栈是建在火山口上的,不过我想温朗月并不知情,还有围栈中的所有人应该都不知情,因为这些错宗复杂的山洞,掩盖了这里有火山口的事实,并且只有进入明堂,才有可能发现这件事。” 94.最可怕的事(二更) “原来他们所谓的祭火龙,祭的就是火山口,他们以为这样可以让火山不喷发,真是无知!愚昧!” “还不止如此。”安歌淡淡地道。 “为何如此说?难道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吗?”曹炟冷然问道。 “事情的原委我大概已经清楚了。这几天我去火龙坑看过,内部热浪重重,隐隐可见岩浆翻滚,有时候还会传来诡异的轰鸣声,而这座山,这几日也频频发生有如地震的情况,只怕这个火山口即将暴发,届时别说是个老虎寨,只怕整个沌洲城都会被灼热的岩浆吞没犬。 想来温力青得祖训守护明堂,应该是在半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可是他没有采取积极的办法,而是信了女祭司萨塔娜的话,以为给火龙献祭便能阻止火山喷发,殊不知却错过了使沌洲百姓迁移的最佳时间。经他这么一耽误,就我看来,最多再七八天,此火山绝对会喷发。” “此话当真?”曹炟亦是微微变色,实在没有想到一个老虎寨中的明堂,居然隐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齐王爷,什么时候您都可以不信我,但这次事关沌洲万千百姓性命,你一定要信我一次。此火山口因为处于百丈天坑中,异常隐蔽,才使沌洲百姓误以为此地没有火山,而我初入城时看到北方天空异象,便是由此火山常年喷出的热气所造成。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下山,整体迁移,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二人一合计,决定先让安歌出去通知并且说服温朗月,把此间情况明说,让温朗月率人进入明堂,解决这里的事情踺。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请,说是要献祭了,寨主请二人去观祭礼。 这时候的曹炟,依旧还是女子的打扮,与安歌二人一起到了天坑之处,只见洞内的所有女子都聚集在这里,女祭司萨塔娜挥舞蛇杖,小蛮腰扭过来扭过去,打扮艳丽,此时正在火龙坑前设的桌案前做法,嘴里头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整个氛围显得很是神秘而妖异。 温力青神情凝重,率一众女子跪在那里祈祷。 看到安歌与曹炟过来,他倒是立刻就站了起来,目含兴奋地走到曹炟的面前,“美人,你病体可是痊愈了?” 曹炟点点头。 温力青急道:“美人,你怎么不说话?” 安歌道:“寨主,你原来还不知道半女是不能说话的吗?她从小便是个哑巴。” 这让温力青愣了下,接着却显得更兴奋了,蓦然抱住曹炟,不由分说在他的脸上狠狠地吻了下,“我就最喜欢不能说话的女子了!况且美人还是如此的倾城倾国!” 曹炟气得脸都白了,用力地用袖子拭着自己的脸,温力青却并不介意他的嫌弃,笑道:“这明堂里只有我一个男子,美人迟早会爱上我的。”说着拉着曹炟的手,走到他刚才跪着的地方道:“美人,和我一起跪下,向火龙祈祷,希望它能退回到地下去,不要来地面上残害众生。” 曹炟厌恶地低了头,不再说话。 安歌也知道,此时跪在这里的一众女子,都已经极度相信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而且神圣的事,此时去告诉她们真相,她们是不会接受的,有可能还会走极端,将她和曹炟都杀了。 想到这里,她也找了个位置去跪下来。 却觉得有人扯自己的衣袖,安歌回头一看,居然是那日在街上被老虎寨抢来的女子,此时她的衣裳亦是半遮半褪。 “你没死,太好了!”这算是进入明堂遇到的第一件好事了。 女子向她笑笑,俯在她的耳边说:“寨主说,美的要留下命来伺候他,丑的才会被献祭给火龙。所以我留了下来。” 此女子说着,竟是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 安歌听闻哭笑不得,温力青啊温力青,若是真有火龙神祇存在,就光凭你这一句话,便是献多少女子给火龙,火龙还是照样要跑到地面上来溜㳠几圈才行。 安歌见这女子说完话,就很诚挚地双手合十,开始祈祷了,不由地暗叹一声,这温力青别的本事不知如何,倒颇能蛊惑人心,将洞中这些女子都训练和服服贴贴,实在也算了不起了。 再说众人祈祷半晌,终于听到女祭司萨塔娜喊了声,“众生,起,献祭开始!” 随着她的话音落了,便有个女子被推了出来,这女子很明显被打扮了一番,脸上浓脂重粉弄得像个纸娃娃,却并没有穿着衣裳。女子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甚至还有淡淡的兴奋,这让安歌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又扭头问刚才与她说话的女子,“为什么她就要死了,却还这样的开心呢?” 女子诡异一笑,“为寨主死,若是我亦是心甘情愿。今日献祭的女子已经伺候寨主一个多月了,自是为寨主做什么也愿意。况且她成为祭品后,火龙就能安稳了,我们剩余的这些人与寨主又能多过些幸福的日子,如此伟大的做为,有谁又不是心甘情愿呢?” 安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子进入这里,前后大概还不到十天吧?怎 么会中温力青之毒如此之深? 她不由地又向温力青打量了一会儿,这男子相貌倒了端正,略有粗豪之意,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欲~念和一种如同狼一般的,麻木的邪恶。这个男子实在没有那种能够蛊惑人心的魅力吧? 这时候,做为祭品的女子已经被推到了火龙坑边。 温力青站了起来,走到献祭女子的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很深情地吻上她的唇,并且越吻越用力,直到女子被吻得呼吸粗重还不肯放弃,安歌回头看了眼其她的女子,觉得她们的呼吸都粗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连安歌的心跳也加速,有种无法描述的东西试图从身体内窜出来。 正感到有些害怕时,忽见曹炟转身向她示意,让她用帕子捂住口鼻。 这时,女祭司又往火龙坑里撒了些什么,热气蒸腾,那些东西被反推出来,散落在空气中。 安歌闻到了空气中的异香,忽然明白这都是女祭司捣得鬼,只怕这东西是一种催情的植物还是药物,使人闻了后情不能自己。 她赶紧抬手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而旁边这些女子果然都情不能自己,目光全部都盯在温力青的身上。 温力青还在吻着献祭的女子,只到她呼吸不继,半晕状态,才轻轻地放过了她,“去吧,去火龙的怀抱吧!我们所有人都会给你最美好的祝福!” 女子就这样,面带微笑,像个傻瓜似的,被温力青轻轻一推,整个人就掉到了火龙坑里。 热浪翻滚中,终于传来一声尖厉悠长的惨叫。 可惜,已经没有人能救她了。 女祭司萨塔娜唱起奇怪的歌曲,音调怪异绵长,透着悲悯和蛊惑。但她目光灼灼,观察着在场的每个人,安歌相信,就算所有的人都疯了,萨塔娜也不会疯,二人目光相对,萨塔娜微微一怔,大概没有想到,安歌还能安安稳稳地跪在那里,她不是应该和那些疯了的女人一样,此时全部都涌到温力青的身边去吗? 她以为是药力不够,竟又向火龙坑里撒了一把药粉。 而这时候,温力青却从众女的围攻下出来了,径直向曹炟走来,嘴里还叫着,“美人,美人,今日,就是你我的好日子……” 曹炟站了起来,开始全身戒备,往后退。 安歌也站了起来,大声问曹炟,“怎么办?” 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是普通人力可以控制的,所有人似乎都疯了。 曹炟终于开口说话,“只有一个办法,打!安歌,趁现在出去给温朗月报信!” “好!” 安歌虽然觉得,双拳难敌四手,一个曹炟就算是武功再高,也难敌近百疯女人的围攻,但曹炟说的对,此时所有人都在献祭场所,明堂甬道必然无人把守,这是逃出明堂的最佳时机!他们一定得把这里有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的事情告诉温朗月,告诉全沌洲的百姓们! 面对冲上来的众女和温力青,曹炟以长袖为武器,一个旋身,围上来的人中已经倒下了不少,温力青见状,反而笑道:“好好好,我的美人儿与众不同,宝贝们,我们一起抓住美人儿,她太调皮了……” 哗啦—— 众人纷涌冲上来,将曹炟围在中间,几十只手在他的身上发上乱扯,曹炟只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遇到过的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 95.陪着我生,陪着我死 他猛地发力,周围的人又被震倒一圈儿,而曹炟也好不到哪去,发髻散乱,外裳被扯脱,只剩余洁白的内裳。 这些女人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虽然已经有多人被震开,受伤,但她们还是再次冲上来,这一次曹炟居然被她们抬了起来,身体悬空更是无法施展武功了,这些女子们像一群契而不舍的蚂蚁,用人海战术一起将曹炟托起,送往温力青的面前犬。 眼见着温力青一把抓向他的胸裳,忽然一盆冰凉的水,兜头倒在了温力青的身上。 刹那间,他从头湿到脚。 听到安歌大声吼,“温力青你醒醒!” 这时,女祭司萨塔娜却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悄地接近安歌的身后,然后狠狠地将匕首往安歌的背心送去,却觉得手腕一痛,她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原来是温力青握住了她的手腕,“萨塔娜,你在干什么?”温力青竟然真的因为一盆凉水,而清醒了过来。 萨塔娜的眼珠转了转,大声喊道:“疯了,她们都疯了,火龙发怒了!”原来萨塔娜暗中用药粉的事情,温力青并不知道,因为每次他都与那些女人一样也发疯了,药效过后,萨塔那却已经又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只是萨塔娜没有想到,今日会有人不受药粉的影响,还将温力青给弄的清醒了。 温力青看着眼前这百十个女子,都疯了似的向他涌来,满脸的痴笑。而自己的面前,美人儿已经发髻散乱,异常狼狈。 温力青问道:“美人,你怎么样了?踺” 曹炟本已经无法忍耐了,刚要说话,安歌已经抢着道:“她差点被这些疯女人杀了!寨主,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 温力青似在思索着什么,但是半晌却只道:“萨塔娜,让这些疯子安静下来!” 萨塔娜却忽然跪了下去,“寨主,你知道这些女人为什么疯了吗?是火龙发怒了,嫌弃献祭的女子过于丑陋。寨主,刚才我已经得到火龙的指示,它想要最美的女子,它说寨主藏私,把最美的藏起来自己享受了,所以它很生气,才让大家都疯了!” “放屁!”萨塔那现在绝对已经知道曹炟并非女子了,她却不揭穿他,而是借火龙说出这么一段话,分明就是要置曹炟于死地。安歌再也忍耐不住了,一掌往萨塔娜的脸上掴去,却同样被温力青给抓住了手碗,他恶狠狠地说:“不许你对我的祭司无礼!” “温力青!你被她蒙蔽了!想来每次的祭礼都是这么荒唐的!她冷眼旁观,不知道在玩什么把戏呢!你快点醒醒吧!”安歌焦急地道。 此时,萨塔娜知道,安歌是绝不会让曹炟是男子的身份在此时暴光的,因为她害怕温力青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嘲弄而恼成成怒,事情更无法控制了。 她眸中闪过一抹恶毒的笑意,继续向温力青道:“寨主,你看这些女子,如果不赶紧让她们停下来,她们最终都会死去的。现在只有把半女献祭给火龙,才能压下火龙的愤怒,她们才能停下来。” “不过是些邪药罢了,只要用凉水就可以将她们泼醒!”经过刚才的事情,安歌也算有了经验了。 果然萨塔那脸色薇薇一变,眼睛里如同多了两条毒蛇,死死地盯住安歌。 这时,温力青却忽然叹了声,“萨塔娜,让她们都停下来吧。此事稍后再说。” 又对安歌和曹炟道:“你们跟我来。” 说着当先带路,往一个山洞中走去。 须臾,来到了一个比较阔大,而布置简陋的山洞里。 山洞布置的有些奇怪,周围都是蛙形铜漏,却又不似平常的铜漏,还有许多奇怪的条状物,此时都呈断裂状,仔细看却是一种藤类植物,不过现在已经枯死了,洞内的温度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感觉冷热风交替吹进来,这个洞里明显不是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多呆一会说不定会生病。 安歌不由地看了眼曹炟,他实在太狼狈了,不过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全身上下依旧散发着王者的气息,外形的狼狈根本掩不住他身上的万千风华。 安歌本来想问问他是否能受得了这种温度变化,忽然想到这种关心对他来说可能是种污辱,当下便闭了口,只希望事情能够尽快的解决掉。 温力青从那些蛙形铜漏面前走过,一只一只地观察,最后停在最里的洞漏面前,“看,还有一个铜球了。” 安歌与曹炟对视了眼,也近前看清楚。 只见这只蛙形铜漏与别的蛙形铜漏不同的是,别的蛙嘴里的铜球,都已经落在下面的铁斗里,只有这只蛙,依旧固执地衔着它的铜球。 安歌忽然道:“曾有人说过,有一种铜漏可以测试火山口喷发的时间,想来就是这个东西了。每只蛙嘴里的衔球力度都不同,有些力度小的,在些微的大地震动,球就会从嘴里掉出来,而有些力度很大的,则必须是很大的力度才会掉下来,但是就算这种很大的力度,有时候也不是人类可以感觉到的,所以这算是一种很精妙的预知灾难的 神器。” 温力青对安歌投以钦佩的目光,“没想到安姑娘倒是见多识广,没错,当初我父亲把寨主之位传给我的当天,就带我来到了明堂内的这个山洞,告诉了我这些神器的作用,他说,若是有一天,连这最后一只蛙嘴里的铜球都落在了斗中,就证明火龙马上就要发怒了。” “半年前的一天,我来到这个洞中,发现有十几只蛙嘴里的铜球竟在同一时间落在斗里,当时我就知道,我父亲说的那个时间,快要到了。” 安歌不解地道:“既然寨主已经知道沌洲百姓和老虎寨将有大灾难,为何不积极避免灾难的发生?而在这里残害无辜少女,醉生梦死?” “呵呵,避免……倒是如何避免?”温力青忽然笑了起来。 又接着道:“你们没有看见这些藤吗?我父亲说过,我们老虎寨,将永世守在此处,就算死也不能离开!” “所以呢?”安歌嘲讽地问。 “所以我要与老虎寨共存亡!” 安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明明知道,老虎寨乃至整个沌洲都要完了,你居然抱着这种共存亡的心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如果想死在这里,与别人无关,请给那些百姓一条活路好吗?” “他们凭什么要活路?如果不是老虎寨,早在几年前兵匪来犯的时候,他们就都已经完了。如今老虎寨既然不能走,他们就也不能走!他们也应该与老虎寨共存亡!”温力青说的义正言词。 “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了?”安歌也怒道。 然而温力青却如同没有听到安歌的话,他走到曹炟的面前,眼睛里都是痛心,“美人,你愿意陪着我生,陪着我死吗?” 曹炟只觉得胃里有些翻滚,但是看到安歌在温力青的身后,张牙舞爪地给他示意,让他继续忍耐一下,装扮下去,他只能把恶心的感觉抑制住,把目光转到别处去,看到墙角有株很漂亮的植物,就盯着看。 他爱搭不理的模样,看在温力青的眼里,那是忧郁,是安静,具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他大胆地搂住了曹炟的肩膀,“我知道刚才美人儿是吓坏了,但其实这件事并没有美人想象的这么可怕。关于祭司萨塔娜,利用药物迷惑人心的事,我从开始就是知道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们都快要死了,就这样在她的操作下醉生梦死的狂欢一日又怎么样呢? 美人,只需要一次,你也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 安歌没想到温力青居然是这种想法,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他知道灾难就快要来临,他选择了妥协,向灾难低头,在灾难来临之前,能狂欢一日算一日。 想到温朗月在明堂外为这样的哥哥受累,管理整个围栈,为他送粮食送一切所需甚至是女人,真是很冤枉。 她只是维持了他当土皇帝的日子,他早知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却根本不让温朗月知道,他想抱着他们所有人一起死。 “温力青,你真自私,你真变tai!” 温力青不理会安歌,灼灼的目光继续落在曹炟的身上,“……美人,人生苦短,就算有些人能够活到一百岁,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一天这样的美好日子,又有什么可羡慕的呢?不如,和我一起快乐,然后一起在火龙的拥抱中死去,这不是也很好吗?” 曹炟现在明白了,如果外面那些女人是因为受药物控制而变得疯狂,温力青就是真疯子! 96.死很简单(二更) 此时,力拼已经不可能,明堂内部暗道遍布,就算有地图,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走出去,而这些疯狂的女人在温力青的指挥下,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他和安歌犬。 想到这里,他终于对上了温力青的眼睛。 向他点了点头。 温力青狂喜,“美人你是答应了?” 曹炟却又摇摇头,接着向安歌比划起来…… 其实曹炟和安歌都不懂哑语,曹炟只是一番乱比划,安歌眼珠子转了转忽道:“寨主,半女说她不想死呢,也想和寨主到明堂的外面去,离开老虎寨,离开沌洲城,走的远远的,去过长长久久,恩爱甜蜜的好日子。” 曹炟倒是挺配合,忍着着心连忙点点头。 温力青眉头微皱了下,“可是美人,我答应过我父亲,要和老虎寨共存亡,要守住明堂,我真的不能离开这里啊!” 曹炟略微表现出一点伤感,转过身去。 温力青试着轻扳他的肩膀,“美人……我不是说了吗?去外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这里才好玩啊……” 这时候,安歌忽然想起什么来,记得她进入明堂之前,温朗月是告诉她,如果能杀了温力青最好。既然如此,她还在犹豫什么呢?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温力青的注意力,可都在曹炟的身上呢踺! 想到这里,她悄悄地把匕首拔了出来,几乎都摒住了呼吸,慢慢将匕首向温力青的后心送去。 就在她咬咬牙,用力往前一刺的时候,温力青忽然转过身,握住了她的手腕,眸子里凶光一闪,将她狠狠地摔了出去,安歌只觉得自己的五脏都被摔碎了般,蓦然吐了口血。 曹炟见状再不犹豫,一掌往温力青的胸膛上拍去,没想到这温力青人虽然糊里糊涂,疯子一般,武功却是非常的高强,曹炟与他交手没几招就已经落了下风,再打下去绝对也是曹炟吃亏。 安歌将情势看得非常清楚,想到老虎寨能够盘踞沌洲城外上百年,绝非偶然,而是寨中有武功高手。当然,温家既然是寨主,武功最高强的当然有可能是他们。安歌知道,对付这样已经失去理智的疯子,偷袭不成,便只能用智了。 当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寨主……您是真的想要打死半女吗?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就算你不能满足她提出的小小要求,至少也不应该杀了她呀!” “她和你是一路的,想杀我!”温力青吼道。 “不,她不是想杀你,她只是想要护我这个姐妹罢了,寨主你完全误会了她呢!请寨主住手吧,我们再也不敢造次了!” 温力青一掌拍到曹炟的肩头,使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再看温力青,他双手叉腰,喘着粗气,显然急怒未平。 安歌赶紧走过去扶住曹炟,发现他腰间的旧伤处,又隐隐地透出血迹。 而他的脸色亦是煞白。 安歌忽然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倒下。” 曹炟有点不明白,安歌只好再说的清楚一点,“装死!”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向她摇了摇头。安歌忽然出手,在他伤处捅了下,他闷哼了声,额上立刻渗出细汗,痛得弯了腰。 果然温力青立刻急了,“美人,你怎么了?!” “他旧伤复发了,寨主,他本来就有旧伤的,现在可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的!”安歌夸张地道。 “那我去叫大夫来!”温力青道。 “如果明堂内真有好大夫的话,他的伤会到现在也不好吗?寨主,就算你不放我们出去,也请想办法让温朗月传个话,送来些伤药吧?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温力青看到曹炟是真的很辛苦,因为疼痛几乎就要摊倒在地上了,他终于道:“好,我会叫月儿送药进来。” 就在这时候,萨塔娜却又进来了。 她已经安排好那些疯女人,使她们恢复了比较正常的状态,又如常的各司其职,这才匆匆地赶来。 一进来就听到温力青的话,马上反对道:“不行!寨主,火龙神已经发话,要您献上最美的女子!您应该把这女子押去献祭!” 温力青叹了口气,“可是我怎么舍得呢?她若死,也是应该跟我死在一起,怎么能献给火龙神呢?” “寨主,你是当真被他迷住了吗?” 温力青摇摇手,“总之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你——”萨塔娜向安歌看去,只见安歌也正在看着她,唇角有些微的得意。她倒真是没有想到,曹炟扮成女子,居然对男人形成那么大的吸引力,向来对火龙神极为尊重的温力青,竟然要与不遵神喻了! 萨塔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她神情凝重地跪在温力青的面前,“寨主,有件事我隐瞒了你,是我的错,表寨主惩罚我吧。” “萨塔娜,何必说得这样沉重呢?我又怎么会惩罚你呢? 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美人外,我最珍视的女人了。” 萨塔娜被扶了起来,却是委屈地道:“可是以前,你都说不管你有多少女人,你最珍视的女人只有我一个,我才是你的宝贝。” “此一时,彼一时啊,谁让美人儿实是我见犹怜呢!” 听到他们的对话,曹炟几乎要气晕过去。 而安歌则实在忍笑忍得很辛苦,就算其实此情此景,他们的处境,应该是根本就笑不出来才对。 萨塔娜被伤了心,面色大变。 可她依旧不甘心,又道:“寨主,你可知,这半女根本就是个男子!他们一直在欺骗寨主!刚才在寨主失神之机,他们暴露出了他们的真实面目,可能寨主清醒后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我却看得很清楚,这半女不但不是女子,更不是个哑巴,他不敢说话只是害怕暴露了这个事实而已。” “萨塔娜,你别说了,你以为我真的那么糊涂吗?我刚才已经知道他是个男子了。” 这下,连安歌都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萨塔娜不解地道:“那寨主您……” 只见温力青深情款款地走到曹炟的面前,“美人,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既然你是男子,那也无防,我依然还是那么的喜欢你。这里的一切,我都愿意与美人分享,只要你愿意留下来……” 曹炟再也无法忍耐了,他强撑着站直了身体,猛地将温力青推开,“离我远点,你这个疯子!” 安歌却适时地道:“既然你喜欢他喜欢到,不管他是男是女都能接受,那为何不能尊重他的意见呢?他想活下去,不想留在这里等死。温力青,你还是放我们出去吧。” 温力青笑道:“任何事都可以答应,只有这件事不能答应。所有的这些女人,包括美人,我活着的时候陪我,我死了后,在地下也是属于我的。” 温力青是真的疯狂了。 安歌忽然看向萨塔娜,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如果我猜的不错,祭司应该是巫教的吧?据说巫教的人,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甚至连死后,灵魂也是属于那个主人,你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但他现在却喜欢上——不,是深深的爱上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甚至是男人,你真的会愿意这种事发生吗?” 萨塔娜忽然咬牙切齿地说:“这都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一切都还好好的!” 她忽然追打起安歌,安歌松开了曹炟的衣袖,郑重向他道:“想办法活下去!”接着便快步跑出了洞口。 萨塔娜恶狠狠地追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天坑之中。 安歌被逼到了火龙坑边缘。 萨塔娜恶毒地笑了起来,“你虽然丑了点,但是火龙神应该也不会嫌弃的,而且我会帮你做场法事,让你的灵魂永远困在火龙神处,你就安心的去吧!” 安歌道:“死还不简单吗?只要跳下去就死了,但是死并不英雄,只有有勇气活下去的人,才是值得人尊重的。萨塔娜,我不知道你来自何方,又为何蛊惑温力青如此残酷的用少女的性命祭火龙,但是我看你也不过十七八岁年龄,正是最好的年华呢?你何必要把自己交给温力青这么一个疯子,为他而死,真的值得吗?” 萨塔娜邪邪一笑,“你懂什么,他是死也不会离开明堂的,而我,我爱他!如果不是他,我早已经死去了,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的,我愿意陪他一起死!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死怎么可以?会太寂寞,所以你们,都是我们的陪葬!” 话说到这份上,安歌知道,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97.萨塔娜之死 她悄悄地把手伸进袖子里,向萨塔娜道:“你进前一点,临死之前,我有话对你说。” 萨塔娜笑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说着反而后退了一步。 这却正合安歌之意,她害怕离得近了没伤着别人伤着了自己,这时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药粉,猛地往萨塔娜洒去,药粉却是在进入明堂之时,温朗月送给她的药粉。 这下促不急防,萨塔娜愣了下,捂着眼睛弯腰尖叫起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把什么东西洒到了我的眼睛里?!犬” 其实安歌也不知道那药粉杀伤力如何,现在既然有效果,她只能暗道侥幸,也不多说什么,跑到萨塔娜的身边,蓦然将她手中的蛇杖抢了过来。 萨塔娜尖声叫道:“你还给我,还给我!来人呀,把这恶毒的女人抓起来!” 附近有人听到喊声都哗拉跑了过来,就扑向安歌,安歌把手中的蛇杖一举,“你们看清楚,蛇杖在我的手中,我才是你们的祭司大人,而她,已经背判了寨主,她才是该死的那个人!现在我命令你们,把她给我绑起来!” 众人见状,都堪堪停住了脚步,茫然地看着安歌和捂着眼睛尖叫的萨塔娜,有些不知所措踺。 她们被萨塔娜的药粉长期毒害,反应能力差,连判断能力都下降得很厉害,她们此时竟不知道到底应该听谁的话。 安歌又举了举手中的蛇杖,“你们不听本祭司的话吗?可知不听我的话,火龙就会从这里冲出来,将大家都吞了!” 长期以来,蛇杖在祭礼中是一个妖异的存在,是一种标志。 众人的目光开始渐渐地坚定,都冷漠地看向萨塔娜。萨塔娜焦急地道:“我是萨塔娜啊,我才是你们的祭司!” 正在这时,火龙坑里忽然发出怪异的声音,真个有如龙吟,撼人心魄。安歌知道这其实是火山即将喷发的症状。 她借机道:“你们快点把萨塔娜抓起来,火龙发怒了!” 众女不再犹豫,扑向萨塔娜,七手八脚很快将她绑成了粽子的模样。安歌走到她的面前,冷冷地说:“萨塔娜,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妖女,可是你在这里如此蛊惑温力青残杀无辜的女子,罪大恶极。你不死,温力青没法醒过来,沌洲所有的百姓都会被你害死,所以……” 萨塔娜忽然狂笑起来,“若不是你,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行事!是你,是你害得我没法报仇!就算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面目狰狞吓人,忽然猛力挣扎想冲到安歌的面前来,却被众女死死地拦住,恰在这时火山口又有火舌忽然窜出几丈高,吓吓了众女,都以为是火龙发怒了,不由分说将把萨塔那往火龙坑里扔去。 在被扔下去的刹那间,萨塔娜大喊一声,“爹!女儿无法为你报仇,女儿对不起你!” 萨塔娜的身影只一闪,就被火龙坑内的炙烈吞没了,只听到萨塔娜又一声急促的惨呼便无声息了。 虽然她不畏死,可死时的痛苦与恐惧,依旧无法控制。 炙烈的热气扑将上来,安歌不由地后退了好几步,回过头来,看到众女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身上。 就在这时,忽见从洞口走出两个人,正是温力青和曹炟。 让人意外的是,温力青已经受伤,现在是曹炟的匕首逼在他的颈上,将他推着往前走。 温力青面色绝望,回眸弱弱地向曹炟唤了声,“美人——” 曹炟一刀划在他的嘴上,他的双唇开了个大口子,显得非常可怖,却是捂着嘴巴硬忍着没惨叫出声来。目光终于落到安歌的身上,发现她拿着萨塔娜的蛇杖,口齿不清地惊问道:“出了什么事?萨塔娜呢?” 安歌用淡然而凝重的语气道:“萨塔娜从这里跳了下去,她死了。” 温力青啊地悲嚎一声,扑到了坑边…… “萨塔娜!萨塔娜!”他一声接一声地唤着她。 最后他忽然目光凶恶地看向发安歌,却见曹炟已经站在了安歌的身边,他沉默地看着他,就好像一座冰山压在他的心上。而那些女子,似乎也有些清醒了,此时有人问,“安姑娘,是我们糊涂了,我们想要出去!” 这句话如同星火燎原,她们顿时都喊道:“我们要出去!要出去!不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声,“杀了温力青!” “杀了温力青!” 安歌本来冷漠的眸子里透出些微的悲悯,终是道:“温力青,你放心,此间事我会如实告诉你妹妹温朗月的,我相信她会继续履行老虎寨曾经的誓言,保护沌洲百姓。而你与这里的一切都将在此时终止,埋没在这里。” 温力青还哪有不明白安歌的意思的,他残害了那么多的无辜少女,本来就应该去死!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原谅他! 温力青站了起来,目光在众女的脸上凝视。 在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她们 还那样的痴迷着他。如今,她们却都怒视着他。他从那一双双的眸子里看到了愤怒。 安歌道:“萨塔娜死了,你再也不能控制她们了。” 温力青听闻,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刚才最后一只铜球也落在了斗里,我们全部都会死在这里,不过是早半刻和晚半刻的事情罢了。” 目光再落到曹炟的身上,他却并没有看着他,而是向火龙坑里观察,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生死呢!想到自己躲在明堂之内,真的是在逃避现实,在做梦,自以为自己过的是土皇帝的生活,而且会一直过下去,现在梦破碎了,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泡影,他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也不应该再出现。 之后,他转身,往火龙坑中一跃。 他下去的那样沉默,或许是因为火龙坑里的火焰越来越炙烈,在他跳下去的刹那,他就已经灰飞烟灭。 安歌看了眼手中的蛇杖,微微地叹了声,道:“我们赶紧出去吧。” * 一众人从明堂走出来,他们所经历的事,让温朗月目瞪口呆。 后来温朗月亲自来到火龙坑边查看,始相信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尔后轻轻叹道,哥哥呀哥哥,你真是笨啊!老祖宗将明堂的秘密留下来,只是为了不让沌洲百姓活在恐惧中,因为说不定火山不会喷发!可是你…… 没错,温家世代守护沌洲百姓,为的只是这一刻。 在大难来临之机,老虎寨可以及时将明堂内火山口将即喷发的消息送出去,以救老百姓。实没有想到,温力青会反其道而行之。 说起萨塔娜,温朗月在见了那根蛇杖之后,忽然道:“原来是她!” 原来这萨塔娜临死之前说那些话,并非没有缘由。 事情还要从大约四年前的兵匪之祸说起。 当年,邾国与卑陆后国(西域国名,准嘎儿盆地南缘)大战,卑陆后大败,卑陆后对于战败兵士极其污辱,于是其中有一支战败的军队不肯回国,而是伏在邾国境内开始打游击,最初的想法,是想再与邾国~军队一战,到后来却因为粮草、生存等各方面的原因,这支战败的卑陆后军队渐渐地变成了兵匪,盘踞在沌洲附近。 而兵匪的头目,就是曾经的卑陆后将军,温朗月记得他有个女儿,当时大约有十三四岁,手执蛇杖,异常骁勇善战。 因为兵匪常常进城打劫祸害沌洲百姓,一直守护着沌洲的老虎寨自是不能坐视不理,最后联合沌洲百姓设计将这队兵匪剿于城外老虎寨附近,当时清点尸体的时候,便发现兵匪头子的女儿不见了,但是因其毕竟年龄还小,老寨主派人四处寻找未果,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温朗月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恨恨地说:“现在想来,必是我哥哥见那女子长得美貌,将她救了下来悄悄地藏在明堂,后来更与她一直鬼混到现在。” 安歌想到萨塔娜临死之前所说的话,点头道:“你哥哥与那女子之间或许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只可惜中间隔着血海深仇。你哥哥应该也曾试图化解她心中的仇恨,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她利用成为报仇的工具,若是此事再揭露的晚些,老虎寨与沌洲全部都完了,她也就为自己的爹及当时牺牲的所有人报了仇了。”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众人却并没有多少唏嘘的时间,温朗月虽然是女子,却很有些决断之能,当时就组织老虎寨众人退出围栈,寻找安全的地方。 —————— ps亲爱的们,下章《火龙祭》此卷便完结了,祝亲爱的们阅读愉快!:) 98.龙凤客栈(二更) 此事便又用到了安歌,安歌于风水堪舆方面的能力,再次派上了用场。 她用半天的时间,选好了方位,那是一处位于北方高地的地方。老虎寨及所有的沌洲百姓,在齐王曹炟出面请官府组织疏散的情况下,于三天后全城四万多人全部迁到这个北坡之上,因为时间紧迫,也不知道火山喷发到底会造成多大的后果,这里或许只是个暂居之地,因此就没有另行起名,就叫“北坡”。 所有人都住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曹炟的帐蓬是在靠边缘的一个僻静之处,安歌走过去的时候,正见到沌洲的官员从他的帐蓬里走出来,见到安歌倒是很恭敬地打了声招呼,“安姑娘来了。” 安歌向他们点点头,走进了帐蓬犬。 只见曹炟正靠坐在矮榻上,一袭白色的衣裳,使他如一朵刚刚绽放的洁白的荷花。此时他微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似的。 安歌本不拟打扰他,却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道:“我在沌洲的事情,肯定很快就会传到皇帝的耳中,你猜他会怎么做?踺” 安歌道:“他会叫人来杀你。” 她说的这么直白笃定,让曹炟微怔了下。 二人沉默了半晌,安歌道:“其实我们何必等他来杀我们?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今晚我们就离开这里,让他们扑个空好了。” 曹炟笑着点点头,“看起来你完全站在我这一边了。” 安歌笑道:“你别臭美了,只是你是我的杀母仇人,我害怕你死在别人的手中,我不能亲手报仇罢了。” 其实安歌越来越怀疑,安母之死另有内情。 因此她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真的将曹炟当成是仇人。 曹炟也感觉到她语气里的变化,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却听得安歌又作死道:“我只有一件事很好奇,你明明不是那蛮汉温力青的对手,最后却是如何将他收拾的服服贴贴的?唉呀,我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耽于美色才会让你得手?一定是这样了对不对?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呀,有张美貌的脸,真是比什么武功啊,武器啊都实用的多呀!” 她的话音还没落,曹炟已经向她扔过来一个茶杯,“滚!” 她也不强留,哈哈笑着赶紧跑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安歌来到温朗月的帐蓬里,她却不在帐中,经过询问留在帐里的丫头才知道她在前面的空地上。安歌找过来,就见老虎寨中人都聚集在空地上,温朗月的面前几只大箱子里装满了银两,此时正在挨个的给他们派发。 末了,这些人都跪了下去,眼含热泪,“大小姐,就此别过!” “大小姐保重!” 相比之下,温朗月反而冷静平淡的多了,道:“你们都走吧,各自去寻找自自的前程吧,老虎寨走到今日,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该是卸下重担的时候了!” 众人听了,都渐渐地散开。 “温寨主……” “别再唤我寨主了,老虎寨从今天开始将不存在了,我想过了,祖辈们留下来的祖训我们的确应该遵守,但这些东西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了诅咒。我不想让我哥哥的这种事再发生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再是一百年前的情况了,现在的沌洲自有齐王爷这样的人去护佑,不再需要老虎寨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安歌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今晚我们要走。” 温朗月微怔了下,“这就要走吗?这么快。” 安歌点点头,“有必须要走的理由。” 温朗月吸了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好,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安歌笑了笑往前走去,就在这时候,却又听温朗月道:“安姑娘,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 安歌转过身看着她,不置可否。 温朗月走到安歌的面前,忽然对着她跪下去,“朗月的哥哥已经死去,老虎寨也不存在了,朗月心无牵挂,孑然一身。若不是安姑娘,老虎寨已然闯下滔天大祸,这辈子也无法孰清这罪,安姑娘对我老虎寨的大恩大德无以报,朗月愿做牛做马,此生为安歌鞍前马后,报答姑娘。” 安歌哪敢受她这样的大礼,连忙将她扶起来,“别这样,朗月,你说的在严重了,再说,此事最大功劳乃是齐王爷。” 温朗月的眸中闪过一抹羞涩,讷讷地说:“当,当然,也必须要报答,报答齐王爷的……” 安歌只当她是不好意思,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若是不带着你岂不是不尽人情?你就跟着我吧,我也不需要你鞍前马后,我们姐妹相称好了,只不知是你大呢还是我大?” 温朗月惊喜道:“年岁自是我大些,但是我愿意叫你姐姐!” “这怎么可以,这不可以……这样吧,我还还是彼此直呼名字吧,更亲切随意些。” “好,那就这样吧。”温朗月也觉得这个意见挺好。 二人 略微收拾了些东西,就一起往齐王曹炟的帐里走去,进了帐,却见里头冷冷清清,矮榻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 安歌前前后后帐里帐外找了一大圈,也没见曹炟,不由微蹙眉头,担忧起来。 最后在帐子外面截到了之前伺候曹炟的丫头,问道:“齐王殿下人呢?” 丫头答道:“他已经走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一个时辰前。” 温朗月也不由地焦急,“他还受着伤呢?怎么能一个人走?” 安歌却冷静地道:“也是,他是必定会一个人走的,他大约是不想欠着谁的情吧,毕竟和他在一起,还是太危险了。不过他再走,也不过是去向安阳的方向,我们也向安阳而去,到了安阳,总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说完,向温朗月道:“我们走吧。” 二人不再多说什么,另驾一辆马车,连夜上路。 清晨的时候,树下的马车微微晃动了下,安歌首先下了车。 接着温朗月也下了车,一下车就开始注意路上的车痕,“齐王必须也是走这条路的,这条车痕便是他的马车留下的。如果我们继续加快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追到他了。” 安歌却是看着沌洲方向,只见那里起了一股很大的青烟。 脚下的大地忽然晃动起来,温朗月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车辕,大惊失色地道:“这是怎么了?” “火山喷发了。”安歌淡淡地道。 与此同时,北坡上的所有百姓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只见围栈处忽然崩烈,无数的石块混着喷涌而出的火红炙烈的岩浆往山下倾泄,过处所有的一切尽被焚毁,整个沌洲城都被火红的岩浆迅速淹没。 天威赫赫,天地无情,人们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第二卷《火龙祭》完 *************************************** 安阳城内,闹市。时节已经是初冬,阳光明媚,然走在街道上的人并不曾感觉到有任何的暖意,呵口气出来都凝结成雾。 就算安歌很会享受,一路坐着马车,食物也不曾有缺,但如此近一个月的路程,还是骨头架子都快散掉了,温朗月也好不到哪去,不过她的精神很好,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兴奋地往外面看着,“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地方呢!比起沌洲内更热闹!” 其实安歌倒没觉得,也因为她对这里很熟悉了,曾经的记忆还那么鲜明未曾淡去,这里有太多的伤痛回忆,她因此只是沉沉地躺在车里,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就是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去哪里?” “当然是龙凤客栈,别看这个客栈不太大,却是闹中取静,环境好到不得了,而且掌柜的人很好,一定会好好招待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的啊?你以前来过安阳?”温朗月有些儿好奇。 “听说的,听说的啊,这么出名的地方,当然是有人到处为它做免费宣传了!” 温朗月点点头,向马车夫道:“那就问道儿,我们先去龙凤客栈安顿下来。” …… 一会儿,温朗月看到一位锦衣公子骑着大马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远看便觉得异常俊美,慢慢地走近了才发现是个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美少年,此时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不知道是在找着什么人。 温朗月有点儿感叹,这安阳不愧是邾国的都城,街道上随便一个少年,都能美成这样子。 99.郡主的马车 这时,为少年牵马的小厮道:“王爷,小人觉得,那伶儿姑娘就是在诓您,她说人群中戴花儿的人就是她,可您看,这来来往往的人,头上戴花儿的人可太多了,谁知道哪个是她?” 原来这少年正是八王爷曹煣,这时笑着道:“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她的歌喉那样的动听,人定也是很美的。” 小厮有点愤愤不平,“小人却觉得这伶儿姑娘就是故弄玄虚,唱曲就唱曲吧,还要在前面遮一帘子,今次若不是八王爷得了这招儿“街道上寻戴花儿人”,恐怕整个安阳城能见到她庐山真面目的人还真没有了,其中说不定很丑。” 小厮的目光也在人群中搜索,忽指着一戴花女子道:“莫非是她!” 曹煣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满脸麻子的女人戴着朵大红花儿,此时摇摇摆摆地走在人群中,一看就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还自诩为美女的半老徐娘! 小厮的头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鞭子,“你乱指什么?伶儿姑娘怎么可能长成那样子?!” 小厮挨了打,一时委屈,不敢再胡乱指认。 却惹得温朗月噗嗤地笑出了声…… 因为这时候安歌的马车与曹煣的马几乎是擦肩而去,曹煣就听到了这声哧笑,转目看去,就看见马车车窗前露出一张干净利落,眉宇间透着股英气的女子的笑脸,这笑容着实比阳光还灿烂,曹煣的心里微微一动。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喊,“快,快,百福楼又在选花魁了!” 花魁大赛,三年一度…… 每次都由百福楼牵头儿,这事吸引了曹煣的注意力,对小厮道:“走,先去百福楼,否则时间就晚了。” 而本来躺在马车里装死的安歌也蓦然坐了起来,向温朗月道:“掉头,掉头,我们也去看看。踺” 温朗月笑道:“不过是选花魁而已,想来没有当年我们老虎寨里选武状元来得有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花魁大赛可不是普通的大赛,百福楼也不是普通的酒楼。” 因为害怕温朗月问东问西的,她话至此就不往下说了。 倒惹得温朗月也对这场大赛好奇起来。 马车掉头往百福楼而去,在离百福楼还有半里路的时候,就被迫停了下来,原来是聚集的人太多将道路都拥堵了。安歌和温朗月只好下了马车,挤在人群中伸长颈子往前观看,却只见人头撺动,根本看不清百福楼高台上的情况。 安歌想起三年前,也是百福楼,也是花魁大赛,曹煜带着她过来观看这场大赛,被安排在百福楼第二好的位置,从露台往下看,人山人海,而选台上则美人来去,衣香鬓影,实在是美不胜收,还可以悠闲地品美食,喝好酒,不似现如今,挤得满身汗臭味儿,却连美女们一根头发都见不着。 她倒并不是悯怀过去的日子,只是这对比鲜明,使她心绪有些复杂而已。既然挤不进去,她干脆退了出来,站在旁边一个卖头饰的小摊前喘口气,目光却往百福楼的露台看去,果然上面已经有人坐在那里,悠闲地观望下面的风景,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到底是谁在上面。 温朗月有点懊恼地说:“看样子,我们是没法看这个什么花魁大赛了,我现在是真的很想看啊,想来这些参赛的女子都是美人中的美人……” 事实上温朗月觉得自己也是挺美的,当然,她本来就是美人儿,美人儿听别人夸赞别的女子美,心里头总会将这女子与自己对比一番。 对于花魁大赛中参赛的女子,温朗月实在有些好奇,她们是凭着什么,居然引得整个安阳城的人都关注这场比赛呢? 正在这时,听得有人呦喝,“让开!全部都让开!” 喝声相当的不耐烦而蛮横,众人看过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快速驶来,就算这里人群拥堵,马车竟也不减速,马车夫神情倨傲凶恶,手中的马鞭毫无顾忌地挥舞着,随便殴打挡道的人。 安歌扯着温朗月赶紧避开,众人也都往旁边退去,只是前面依然有人退避不及,跌倒在地上。 那却是个挑着一担梨子的老妇人,马车即刻到了近前,她被吓得僵住了。眼见着马车就要从她的车上驶过去,忽然有人到了她的身边,伸掌往马的脑袋上推去,马儿被推的嘶声叫着,人立而起,这人将老妇人趁机扯到一边儿,却因为马车失去平衡,随着一声尖叫,从里头滚出一团金黄色的人儿来。 为什么说她是金黄色的呢?因为她头上有许多金子做的钗,脖子上和手腕上有许金子做成的项链和手串,甚至连衣服鞋子上都是布满金线和金饰,可能因为金子太重了,她好半天都爬不起来,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爬起来,众人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只见皮肤白暂,小嘴儿嘟嘟的若含珠,一双眼睛黑黝黝水灵灵的,真是个好看的姑娘,就是满脸的刁蛮之意,发现周围的人在嘲笑她,她娇喝一声,“来人呀,把这些贱民都给本郡主抓起来!” 安 歌一时有些疑惑,这位哪位郡主呀?她虽然在安阳生活了三年多,却不认得这位郡主,关键是她还这么大的谱儿。 因为她的命令,立刻有一队官兵走过来,就要抓众人。 这时有人道:“是郡主有错在先,为何要抓无辜之人?” 这位郡主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他的身边还站着之前挡道的那个老妇人,知道刚才阻马上前的人定是他,这时她叉着腰走到他的面前,仰起下巴道:“你是谁?你居然敢害本郡主出糗,你不想要命了?” “在下况离。”男子微微施礼,不卑不亢。 “况离,这名字怎么觉得有点熟……”郡主露出思考的神情。 而旁边的安歌,自老妇人被救,就看清救人者乃是况离,没想到刚来安阳就见到了他。 若是从前,她肯定忍不住走出去相认,现在经过了妃子墓事件,她只是默默地在旁边沉默着,老老实实地当一个看客。 这时,又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人还未下车,车里就传出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妹妹,这位况离先生可是皇上最器重的风水师,你莫要对他无礼。” 随着说话声,车上走下来一个相貌美丽,下巴尖削,颇有妩媚气质的女子,她同样穿着华贵,却没有像之前的小郡主那样,好像将家里所有的金子都穿在身上了的模样。 见到她,之前的小郡主忙迎了上去,“姐姐!” 这位“姐姐”,安歌却是认得的,她是何嬛之。 她的父亲何宴前些年是湖广总督,后来调回京里当了御使大人,据说为人刚正不阿,却是头脑清晰,刚刚上任就办了不少大案,在民间很有声望。后来曹煜登基上位,为了拉拢这位御使大人,就给他封了候,再后来,又给他的两个女儿都特列封为郡主,而他的儿子何子渊,亦成为曹煜很好的朋友,如今乃是骠骑少将。 这何嬛之正是何宴的大女儿,当时她被封为郡主的时候,安歌已经被关进了深宫之中软禁起来。不过二人在那之前就有数面之缘,是以认得。 而这位小郡主,莫非就是何宴的二女儿何佟之了? “佟之,出门时爹爹对你叮嘱了什么?” 何嬛之对于这刁蛮女的称呼应证了安歌的猜测。 安歌倒又想起一个传闻,这位何佟之据说自小被家里人宠爱有加,十三岁之前就没有出过何家大宅的门,却早已经因其美貌而在安阳有不小的名气,今年约莫十四岁,没想到今日能够见庐山真面相。 果然极精致漂亮,却也只是小巧佳人罢了,与安歌心目中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是有段距离的。 因为何嬛之的责问,何佟之略微收敛了嚣张的气焰,却依旧不服气地说:“可是他居然打我的马,害我从车上滚了下来。你看我精心准备的妆容,都乱了,一会儿上了台,必要比不过那位谢芊芊!” 可不是,她精心准备的装容,此时虽然没有被完全破坏,可是全身披挂黄金,又金钗歪斜散乱的模样,实在没有办法把她和花魁大赛联系起来。 何嬛之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打扮的时间太久耽误了时间?也怪不到别人的头上。” 说着,微笑地来到况离的面前,先给况离身边那位老妇人掬了一躬,“舍妹不懂事,还请您原谅一次。” 100.她已经不是她了(二更) 老妇人如何敢受千金大小姐的一拜,连忙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何嬛之又向况离道:“况先生好功夫,不过这次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我妹妹佟之之前很少出门,因此少学了规矩,还请况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况离倒是有礼地给何嬛之也微微回掬,道:“严重了。” “况先生也是去百福楼吗?” “正是。犬” “那不如一起过去吧。”何嬛之盛情道。 “好。踺” 见二人达成一致,何佟之无奈地跺了跺脚,上了车,向马车夫大喊道:“还不赶紧走啊!” 安歌牵着温朗月的手,跟在何嬛之的马车后面,温朗月刚想说话,安歌连忙嘘了声。 经过刚才那一闹,此时人群已经主动让开了道儿,二人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果然顺利到达花魁大赛现场。 安歌带着温朗月混入人群,况离等人自始至终并没有发现安歌的存在。 这时候离高台已经很近,抬头就能看到台子布置的很华丽,淡紫色的幕布和铺了地毯的台面,已经有些女子大胆走到高台之上。 这些女子中,倒还未出现特别漂亮的。 温朗月笑道:“安歌,你说我能去参加花魁大赛吗?” “你想参加啊?” 温朗月点点头,又摇摇头,“从小的时候,我爹就说我不像个女孩子,真正的女孩子不该像男孩子一样打打杀杀,抛头露面的。我……” “你若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准备万两黄金。” 见她满面茫然,安歌淡然地道出百福楼的来历。 “其实,百福楼听名字是很普通的,但是背后的主人并不普通,乃是当朝天子的表哥谢流云,多年前先皇在世时,就被晋为逍遥候,虽然是候爷却并不在京办事,这百福楼就是他经营了快十五年的产业,从经营的第一年起,就举办了头一届的花魁大赛,那一年,花魁是司徒兰。” “司徒兰?为什么感觉上这个名字有点熟呢?”温朗月道。 “就是后来的兰妃。” 温朗月大吃一惊,“就是那个闹出很轰动的事情的兰妃?” “嘘——” 安歌压低了声音,“此处人太多了,不宜在此地讨论这件事。” 温朗月点点头,听得安歌继续说:“从那时候起,百福楼的花魁大赛就不是普通女子可以参加的,要么必须得是享有盛名的真正的大美女,要么就是达官贵人家里的贵女及大商贾的千金小姐、有名气的才女,甚至是郡主、公主……” 温朗月叹道:“没想到百福楼的花魁大赛规格如此之高。” 安歌接着说:“选花魁的精要也并非是在一个‘选’字上,当然如果成为花魁是最好的,如果成不了,也可以在高台上尽显自己的风彩,谁知道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司徒兰呢? 是以,参加花魁大赛的资格也早已经明码标价,拿来出~售,有那原本没有资格参加的,却又想借高台一展美貌,从而改变命运的家族和女子来说,便多了一个机会,只是这样的一个参赛资格,须得万金才能获得。” 安歌忽然想到了谢流云,看今年这阵仗,这位逍遥候今年又赚大钱了。 温朗月听闻,有些沮丧地说:“这样的话,我是没有办法参与了。” 安歌意味深长地道:“或许等到你可以参与的时候,你又不想参与了,今年且看看热闹吧,反正再过三年,又会如此折腾一次。”想来那谢流云是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的,说不定将来一年举办一次也未可知。 她的目光往百福楼的露天阳台上看去,果然那里已经也坐满了人,八王爷曹煣此时正在座,目光依旧在人群中搜索,似乎还在找那位戴花的伶儿姑娘,发现他似乎往她们这个方向看来,她连忙低了头。 过了片刻再往阳台上看去,只见格局又有变化,曹煣旁边的台子上坐了一个身着深色锦衣的冷峻男子,漠然地看着楼下拥挤的景象。 安歌的心不由咚地一跳,此人正是齐王曹炟。 见他平安归来,她一直提着的心莫名放下。 除了两位尊贵的王爷,还有些女眷也被安排在那里,刚刚到场的何嬛之也上了楼,正向两位王爷请安,两位王爷都是微微点头。伙计大概安排了比较中间的台子给她,何嬛之却摇摇头,主动坐到右侧比较靠边的台子上。 而那位何佟之就到了曹煣跟前套近乎,嘻笑着不知道说着什么,曹煣也笑着,扶了扶她发上歪斜的钗。 何佟之露出有些羞涩的情态,大概想起还要精心再修饰打扮一下,匆匆地离开了阳台。 而阳台之下,从高台的左侧缓缓走上来一个人,此人唇有微须,身材修长,气质儒雅,一袭流云褂,一把黑白扇,行动间真个有如天边流云,充满魅力。 < p>正是许久未见的谢流云。 安歌唇边的微笑,就这么渐渐地淡去。 记得当初她被送入深宫时,犹记得要来见谢流云一面,当时的谢流云神色略微尴尬,再不是以前挥洒自如的样子。她还感到很奇怪,问他为何如此?他回答说,只怕这一分别,要好久不见。 安歌觉得他说的不对,她只是入宫,又不是去做牢,随时都可以出来,为何要可能好久不见? 后来的后来,她终于明白了,谢流云自她被送入深宫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是再没有机会出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阻拦她,甚至没有提醒她,他亲眼看着她被送入深宫,还一口一个好妹妹的叫着。 他曾经明明说过,若好妹妹有难,为兄第一个出面替她摆平。 原来,都只是他随便说说吧? 安歌想到这里,眸子里的受伤已经难以掩饰,若不是经历了那个雨夜,她依旧会傻傻的,想信所有人说过的话。还自以为自己很重要,其实,他们所有人,早就已经抛弃了她,忘记了她! 温朗月见安歌神色不对,问道:“你怎么了?” 安歌摇摇头,眸子里的水雾一闪而没,“没事,只是觉得,觉得好热闹,呵呵,真的好热闹……” 当年,她也曾在这样的熙熙融融中,独占高处俯瞰全场。 当年,她也曾在这样的红绿繁华中,被众人所仰望。 如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似乎都没有变,而她,却已经不是沈婥了。 …… 谢流云到了台上,其实也只是宣布了一件事,那就是,花魁大赛于今晚正式开始! 引得台下百姓一阵欢呼。 为什么是晚上?而不是白天?历届百福楼花魁大赛都是在晚上举行,为什么?安歌曾经这样疑惑地问过谢流云,谢流云说,因为在晚上这样朦胧又华丽又摇曳的灯火中,才能将女子显出更非凡的美。 普通的女子变成美貌的女子,美貌的女子变成绝色美人,绝色美人变成倾国倾城的仙子…… 他果然说的没错,除了百福楼花魁大赛,在与曹煜在一起的几年里,她还分别看过别处的几次花魁大赛,皆没有百福楼这样的盛况,女子的容貌似乎与百福楼的参选人员有不少的距离。安歌一度认为,“夜晚选美”,才是百福楼花魁大赛胜于别家的制胜武器。 她有点儿饿了,不是,是很饿。 她想念杨传老厨的小酒和糟鸭,也想念七哥卤味及食楼的炖鲜鱼…… 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去杨传老厨,美美地吃一炖再说。 和温朗月退出人群时,其实已经是傍晚,吃完饭再赶过来,时间上正好。 因为杨传老厨与百福楼一东一西,是以西边的杨传老厨今日非常冷清,平日里热热闹闹的老店子,今日只有寥寥二三桌人在吃东西,而且隔得都很远。安歌走到以前最喜欢的台子上坐下,便见伙计慌里慌张地赶过来,“二位客官不好意思,此台已经被客人预定,请二位另寻台子。” 安歌听闻虽然觉得有点不习惯,却也并不为难伙计,另寻了一处靠窗的台子坐下,半扇屏风正好将此台与别的台子隔开。 坐下后,依照从前的习惯,点了糟鸭和二两女儿红,想到二人今天一天就吃了这一炖,干脆又点了两碗阳春面和一盘子牛肉。 温朗月当年自占山头为王时,日子过得也好,天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山寨里的好东西都可劲的往她面前端。她实际上也是过惯好日子的,觉得这么久以来,就今天这炖还像个样子,马上放开胃口,大吃大喝起来。 然而尝到熟悉味道的安歌,却只吃了一口糟鸭,就吃不下了,倒了杯女儿红,慢慢地喝着。 101.竞美 从离开,到回来……细细地算,也不过两三个月吧。 于她,却是两世了。 不过这杨传老厨的美食,却的确近一年没有吃到了,自从被关进了深宫,宫外的这些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回忆。 想到菀青当初也是很喜欢这里的糟鸭,不过从进入深宫,直到被曹煜杀死时,再没有机会吃过一次。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伙计又迎来一位客人犬。 “客官您请进,您的台子给您留着呢!” 安歌探了半个头出来,发现一位着深蓝色锦衣的男子被引到刚才她选中的台子前踺。 那人坐下,安歌看到他几乎完美的侧面。 倏地将探出的半个头缩了回来。 看温朗月还在认真地吃东西,她也不打扰她,自是努力控制着自己怦怦怦狂跳地心,竖起耳朵听那台子上的人说话。 “庞鹰,你不必陪我,去隔壁台子上要点吃的吧。” “是,公子。” 庞鹰坐到了不远处的台子上,点了两样菜。 原来这二人,正是曹煜和庞鹰主仆二人。 安歌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同时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曹煜偏偏会预定这个台子? 而且他点的菜也是从前的老三样,小酒、糟鸭和牛肉。 菜很快就上来了,他却并不举筷品尝,似乎是在等人。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抹青色进入店中。 如水的眼眸中带着深不见底的寂色,正是在花魁大赛附近见过的况离,他向曹煜微施一礼,曹煜示意他坐下。 二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听得曹煜说:“今日花魁大赛一定很成功,老五和老八都去了。” “是呀。”况离道:“还有何宴大人的两个女儿及芊芊姑娘也都参加了大赛。” 曹煜噗嗤地笑出声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您不担心吗?芊芊姑娘她……”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是有太后罩着吗?” “我是说,担心她欺负别人。” “不担心,若是聪明的人,自会躲她远点。若是不晓得躲开她的,也就活该被欺负了。” 曹煜说到这里,忽然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有查到眉目吗?” 况离摇摇头,“没有,恐怕……” 曹煜冷冷地哼了声,“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动的手!这就好像有一个敌人在身边,却不知道是谁,这让我很被动,随时都会被他算计。” “那会不会是齐王殿下?” “不会,当时他一心只是忙着婥儿的事情,我们离开安平镇的时候,他还都没有离开,我敢断定,婥儿的墓定是在森林里,只不过他比我们先一步到,又挪走了,要想再次安置,需要耗费很多的心力,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去做这件事。” 说到这里,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况离,这是婥儿生前最喜欢的位置,她总是在这里就着这两样菜喝点酒,有时候就算是我不陪她喝,她也会自己把自己喝醉,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爱喝酒的女子。” 况离淡淡地哦了声,好像曹煜说的,根本就是个不相关的人。 曹煜见状,呵呵轻笑了两声,又道:“婥儿与你曾经有那样的经历,我真怕你会因为婥儿而恨我。” 况离也是哧地一笑,“我没资格因她而恨任何人。” 二人的谈话至此,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若不是安歌这样的知情人,根本就不会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就算是安歌这样的知情人,依旧没有完全听懂,不过她却明白,原来在安平镇的时候,曹煜忽然急匆匆地赶回安阳,为的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而这件事,有可能是曹煜的敌人所做,但曹煜却不知道是谁。这世上能瞒过曹煜的人还真不多。 安歌不由地好奇起来,到底是谁?做了什么事?让曹煜如此的害怕? 店子里变得很安静,众人都在默默地吃东西,曹煜和况离也不再谈话,这时,一直埋头苦吃的温朗月终于吃饱了,伸了伸懒腰,道:“吃饱喝足就有点困了,要是睡一觉再去看花魁大赛更好。” 安歌模糊地唔了声,她现在还不想让曹煜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安阳。现在轮到她埋头苦吃了。 好在不一会儿,曹煜和况离及庞鹰,就一起出了门。 安歌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月儿,你说的完全对,我们可以睡一觉再去看花魁大赛,因为好戏总是留在后头,现在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 安歌和温朗月再次来到花魁大赛现场的时候,时间正是刚刚好。 之前的那些小美女都已经从高台子上下来,聚集在一处等待今日的结果。 而真正引人注目的美女,才刚刚走上高台。 百福楼的宽阔露台之上 ,曹煜、曹炟和曹煣皆在座,谢流云此时陪坐在曹煜的旁边。女眷方面多了一个令安歌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是当初从安平镇过来的姬五小姐姬静姝,她的位置并不显眼,然而却是独占一台,身份也算相当特殊了。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在高台之上,没人发现观看的百姓中混着个安歌。 走上台的女子面缚轻纱,像一朵儿云,轻轻淡淡地飘上来般,令众人不由地都注目在她的身上,好奇她是何等模样。随着旁观的凑乐响起,她跳了一曲《霓衫羽衣舞》,显然是经过改编的,动作要求并没有多高并且进行了简化,但是她跳出来,硬是让人看得血脉喷张,赞叹不已。 一曲完,她才轻轻地取下面纱,在摇曳的灯光下,众人终于看到了她的脸,一对柳叶眉,一眸清河水,什么叫做沉鱼落雁?这便是沉鱼落雁之色呀! 台下有人宣布,“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罗芊芊小姐,她七岁便能七步成诗,十岁时女红已是一绝,十一岁时学会了弹凑箜篌,十二岁时在太学府内一举拿下第一名,成为太学府里最出色的学生,今年她刚刚十四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如果大家喜欢她,就到隔壁去买写着她名字的铢子,以示支持!大家都知道,最后是谁名字下的铢子最多,谁就是花魁!”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许多人涌到侧面的“铢子”店里,去支持罗芊芊了。 这种铢子所须钱币很少,并且凭此铢子可以在百福楼兑成钱币消费,乍然看,这些买铢子的人似乎没有吃什么亏,但是那微小的差额在庞大的购买群体下,利润就很可观了,再说此铢只有百福楼认帐,算下来钱其实仍然回到了谢流云的手中。 谢流云见众人纷涌去买罗芊芊的铢子,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一晚上,直到这会儿,才真正让人开怀。芊芊姑娘不愧是太后的侄女儿,当真是有非凡之姿啊!” 曹煜笑笑,问道:“下一位是谁?” 谢流云道:“这一位的身份却有些特殊,乃是最近一个月来,忽然斐声安阳的歌姬。之前是坐馆在万花楼内,虽然从未有露过真容,却凭着一幅好嗓子成为万花楼的头牌。这位却是我花大力气请来的,为的就是在今日,让大家一睹她的真容,若是美貌,自是令众人更加的追捧她,若是丑陋,也算多了一桩奇事,皇上想想,一个貌丑女子成为花楼头牌,这事儿说出去可不就是一桩奇闻?” 谢流云心里倒是希望这女子是丑的,就更有热闹好瞧了,也能够造成更多的讨论和轰动。 这时,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姬静姝忽然道:“不知道那位佟之郡主什么时候上台呢?” 谢流云笑道:“她啊,也马上就上了。” ……因为姬静姝问起何佟之,另一边的何嬛之便不由地多瞧了她几眼,面上闪过一抹疑惑。 而在高台之上,此时已经走上一个女子。 她的穿着打扮算不上多么的华丽,只是头上一朵大花儿,将她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娇小了,花儿实在太大,将她的脸的大部分都遮住了。她的手中抱着一只琵琶,素手纤纤,些微拨动,便觉得那弦子在心里扎了根,每拨动一下,都带着人的心微微地颤着。 随着琵琶声,一阵轻逸圆润的歌声响起……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命说向谁是!原野萧条兮烽火万里,俗贱老弱命少状为美。逐有消草兮安家葺垒,牛羊满野兮聚如蜂蚁。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于此…… ……这乃是《胡笳十八拍》其中一段,语调悲凄,歌声却美,有些人更听得眼含热泪。 一曲完,此女向众人弯下腰,揭开自己的面纱。 102.皇后娘娘的热情招待(二更) 众人看清了她的脸,都不由错愕,此女明显非汉人,高鼻深目,发色棕黄,双眸如同水中的月亮般蒙胧柔美。 这的确是个大美女,但却不是人们普遍理解的那种美女,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犬。 曹煣一拍桌子,“就是她!” 其实自谢流云向皇帝曹煜说起那位歌姬,他就猜到了这个女子可能就是白日里她到处寻找的伶儿姑娘,直到她上台一展歌喉,他更确定是她了,此时再见到她的样子,不禁兴奋拍桌,这伶儿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呢! 这时,售卖铢子的店伙开喊,“支持伶儿姑娘的请往这边看!” 与之前罗芊芊所受到的待遇不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前去购买铢子,毕竟她的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便听得楼上曹煣喊道:“伶儿姑娘的铢子不许卖给别人,本爷全买了!” 那位伶儿姑娘往楼上看了眼,冲着曹煣微微地掬了一躬,又向众人再掬一躬,就下台去了。 曹煣向曹煜等人道:“皇上你们继续看,我下去会会伶儿姑娘,这姑娘太有意思了!” 说着就匆匆地下楼了踺。 安歌亦觉得这姑娘有意思,一看就不是本土生人啊,怎会在这里做了歌姬? 却听得温朗月评价道:“那位罗芊芊姑娘美是美,但是美的没有什么风骨,仿若把她握在手里一捏,定是像云般散了。倒是这位伶儿姑娘,像色彩浓郁的画儿,这才是真的美,反正我觉得伶儿姑娘美。” 却听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这位姑娘说的极是。” 安歌听着声音耳熟,扭头看去,竟然与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碰上。 “皇——”安歌刚要叫出“皇后娘娘”几个字,忽然发现她身着微服,打扮成男子模样,当下闭了嘴。 而皇后娘娘姬烨妤也没想安歌在这里,她是站在安歌的身后的,只听得温朗月评价的极为中肯,忍不住接了一句,没想到就遇到熟人。 “原来是安姑娘!没想到你竟到了安阳!”姬烨妤热情地说。 “姬公子,你好。”安歌总算反应了过来,打了声招呼。 “怎地如此生分?说起来你我都是姬家的人,你该叫我哥哥才对。”姬烨妤显得很是开心,拉着安歌的手道:“走,我请你吃饭。” 因为罗芊芊和伶儿已经表演完毕,剩余的有争议的一个人就是小郡主何佟之,安歌和温朗月已经见过她,心里是觉得比起罗芊芊来,这位郡主的容貌方面却又的确是差了一截,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再说皇后娘娘邀请,安歌就算再不识趣,也不能随便地拒绝了。 点了点头,和温朗月随着姬烨妤一起走了。 路上,温朗月悄悄地对安歌说,“没想到你在这里还有亲戚!” 安歌裂唇笑了笑。 又听得温朗月道:“这安阳城就是不一样,长得美的人太多了。若说那些花魁美吧,但她们都是真正的女子。而这位姬公子,虽然不是女子,却比女子还要美,并且多了几分端庄之意。只可惜他是男子,因此看起来未免过于阴柔了些。” 安歌也不好对她说破,这姬烨妤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如假包换的女子!而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容貌上自是要说得过去才可以。 姬烨妤知道她们在议论她,她却并不介意。 之后三人就到了一处名为“明月楼”的饭店。 姬烨妤选了二楼,亦是坐在露台之上,在这里看不到花魁大赛的高台了,但却能看到熙熙攘攘的街景,只见处处都点着灯,挂着彩,热闹非凡的样子,也颇令人赏心悦目,心生感叹。 姬烨妤点了一桌子好菜,道:“今夜因这花魁大赛,安阳城是要不夜天了,总能热闹好几天。” 安歌道:“是。” 姬烨妤给她和温朗月倒上酒,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新结拜的姐妹。”安歌道。 “我叫温朗月。”温朗月落落大方地说。 姬烨妤点点头,道:“朗月姑娘,你即是歌儿的姐妹,便也是我的姐妹,以后有什么事尽可以找我帮忙。” 温朗月高兴地点点头。 她话说的好听,但是安歌却暗想,堂堂的皇后娘娘,吃了她这一顿,再想见她一面可难了,若真有难事,却去哪里寻她去?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说破这件事,只向姬烨妤道:“姬公子,今夜怎敢独自出来?” “若不独自,又如何能出来?这么热闹的事,我不想错过而已。”姬烨妤说到这里,又道:“说起来,安阳城也曾这么热闹过,不过当初你年龄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安歌自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因为真正的安歌早已经魂归离恨天了。 这时点点头,道:“不过安平镇那么小,再热闹也没法和安阳相比的。” 姬烨妤点点头,“可我就是怀念那时候……”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笑道:“那时候,你可是个小可怜儿,总是被宝禄那小子欺负,经常吃不饱,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竟然会是姬家的七小姐,因为你一点都不像姬家人呢!” 关于安歌的往事,听起来很痛,但是安歌本人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再次确定了姬宝禄那小子真的是个坏蛋,是从小就在欺负安歌的,最后他还杀了她。 姬烨妤又继续说:“对了,听说你娘亲……” 安歌点点头,“她去世了。” 姬烨妤道:“你要节哀顺便。” 安歌嗯了声,终究没有再深入地谈下去。这件事她觉得还是要自己暗暗地查下去,才有可能水落石出。 姬烨妤又道:“上次回姬府,人太多,我们没有机会单独聊天儿。可是我一直记得小时候对你的承诺。那时候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接你离开安平郡,就一定会来接你。你当时不是特别想离开安平郡吗?只是我没有想到,等我去接你的时候,你已经嫁为人妇,而且也不愿和我一起离开。” 安歌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什么,没想到曾经的安歌与姬烨妤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渊缘。想来姬烨妤应该很了解曾经的安歌,一时间倒有些紧张起来,相处的时间久一点,她会不会发现,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安歌? 这时候接道:“人长大了,总是会变的,性格会变,想法也会变。” 姬烨妤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不怪你,毕竟可能是我让你等的时间太久了,我应该早点回安平郡的。” 安歌没想到,这姬烨妤对曾经的安歌,竟有这样的好心好意。 这关切之情亦是装不出来的。 但是姬烨妤,恰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沈婥的假想敌,不,真正的敌人,当她被软禁在深宫内的时候,是姬烨妤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她是自愿还是被强迫,总之,安歌的想法中,她们二人本不该也绝不可能这样坐在一起和谐的吃东西。 当然,若姬烨妤知道她是曾经的沈婥,她也不会愿意请她吃饭的,而是一定会想办法杀了她! 况且,真正的安歌毕竟已经死了。 那些情义,也该随着她的死,灰飞烟灭了。 倒是姬烨妤又添了句,“上次去安平郡,主要目的就是接你来安阳。不过没关系,你虽是拒绝了我,如今还是到了安阳,以后我们要常常见面才好。” 二人且吃且聊,都是淡淡的只浮于表面。 看得出姬烨妤是想要深入的说些什么的,只是安歌的态度,使她无法深说什么。 不过她的心情还是很好,饭后给安歌说了一个地址,又从腰上摘下一枚鱼形玉佩放在安歌的手中,“你刚来,尚没有找到好居住吧?就先住在我的私宅里,宅子里的人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安歌待要拒绝,姬烨妤低声在她耳边笑说:“这是本宫的懿旨。” 安歌只好谢过。 姬烨妤最后还是不放心,亲自送安歌到了城东一处闹中取静的宅子里,宅子上书“静园”。 静园并不大,内部修饰令人备感舒适,处处可见的修竹使园子充满书香气质。 “我曾经问过你,你喜欢什么植物?你说你最喜欢竹子,因为刘先生的书堂里就有许多竹子。是以在建这个园子之初,我就让人植了许多竹子在这里。你应该还记得刘先生吧?安平郡的孩子们有很多都是他的学生,那时候大家都在听他讲客,你却只能在窗外听……” 温朗月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原来这个园子,是专门建给安歌的吗?” 103.静园的房契 姬烨妤回头一笑,大方承认,“是的。” 温朗月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从刚才二人的谈话中到现在,专建的园子,都可看出这位姬公子是很喜欢很喜欢安歌呀! 园子里的仆人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非常有礼,而不会多问什么。 安顿好了安歌,姬烨妤道:“我要回去了,再晚恐被家人发现。” 安歌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当下二人相互告辞犬。 姬烨妤临走前,又再三叮嘱园中人,好好照顾着安歌。 安歌被仆人带到寝室来,只见这寝室的布置也是很花了些心思,榻前的墙壁上,挂着幅画,画上却是一个在大树下玩耍的小女孩,大约六七岁模样,笑容灿烂而纯真,穿着却是仆素得紧。这幅画实在普通,挂在这里有一点点不和谐踺。 这里不但大,而且重重纱幔,四角置着暖炉,一进来她更嗑睡了。即来之,则安之,安歌也没有多想,瘫在柔软的床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睡便是一整天,又一夜。 最后被温朗月叫醒了,她已经打扮得很漂亮,大声问安歌,“这衣裳漂亮吗?是他们送给我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 安歌揉了揉眼睛,发觉她穿着一袭淡绿色底印白花的裙裾,走金丝银线,衣领处还有个宝石扣,将温朗月显得像一株清新的小树。当下笑道:“这衣裳漂亮,很适合你。” 温朗月笑道:“这都是托你的福啊。不知道那位姬公子今天不会不会来呢?他肯定是喜欢你,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你,所以现在才会忍不住对你这么好,我看这位姬公子相貌不俗,定是贵人,老人家常说,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你要好好把握啊!” 安歌想了想,为了不使温朗月因为不知道姬烨妤的身份而说出什么过份的话或者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最后招来祸事,还是打算告诉温朗月真相。 “那位姬公子,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我们现在可是在她的地盘上,你说话做事时定要时时提醒自己,对方可是皇后娘娘,一定要小心紧慎,莫要糊里糊涂惹上大祸。” 见她说的凝重,温朗月终于有点笑不出来了。 温朗月到底也是曾经做过老虎赛的当家,当下便不再问有关“姬公子”之事了,有时候知道的越多,麻烦也越多,危险也越多。她反而坐下来,疑惑地以手撑着下巴,盯着安歌看。 安歌就知道,告诉她真相,免不了要为她的好奇心善后。 不等她问,已经道:“没错,我和她呢,是老相识,前些日子她还回到我居住的安平镇,好多事都是她告诉我的。” 温朗月点点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头,就算是有人告之,安歌对这个安阳城,还是有点太“自来熟”了吧? 反正没什么事,温朗月邀请她去参观这座园子。 安歌拒绝了,温朗月便自个去了。 安歌靠坐在廊下,心事重重。 虽然已经来到了安阳,但是对于要做的事,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头只是暗暗地想着,当时师傅说的真龙天子是皇族中,手心里拥有朱砂痣的人,当时自己理解的范围是直接想到皇帝的儿子们,当然也是皇帝的儿子们最有机会继承皇位。 如今曹项最优秀的几个儿子曹煜、曹炟、曹煣都已经分别被排除,而其他的皇子们要么耽于享乐,毫无雄心,要么年龄还小,不成气候……难道这个“皇族”,指的不指是曹项的儿子们,而是有可能是他的兄弟或者是兄弟的儿子们? 曹项共有十一个兄弟姐妹,如今已经有七个离世,但他们遗下的后代现在加起来大约有三四百人了,还有活着的三个兄弟一个妹妹,如今分别驻守东西南北要塞,被称为四大藩王,这四人中的家族中,后代更是很多,曹项的妹妹,孙子都有好几十个了,再别说旁支……实在是…… 范围忽然一下子扩大到这样的地步,安歌苦恼地敲敲自己的头,要从哪里开始呢?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不远处有人讲话,听声音应该是个少女,声音清脆悦耳,干脆利落,“我说吧,这园子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要的这个价钱完全适中,可要知道,好东西往往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这几天看宅子的人可是很多的,毕老爷你想要的话,一定要赶紧做决定,否则真的就……” 安歌拨开眼前的树枝,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小衫及同色裙裾的少女正在前面认真地讲解此园。 她看起来大约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皮肤如同婴儿般细腻光滑,一头黑发只用一只钗子钗起来,那只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明贵得不得了,她的面前是一位头发花白如同暴发户的六十岁左右的老头,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丫头。 少女又继续道:“况且,您是知道我是谁的女儿的呀!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爹吗?” 毕老爷的神色又多加了几分恭敬,“对于宰辅鄙人自是相信的,可是……你这小丫头倒是 古怪得很。” 少女忽然哭丧着脸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古怪,这都是人之常情啊。你想想,我老爹是谁?当今宰辅啊,该是多高的地位多么的有钱,置几个园子算什么。我姐姐又是谁?今天的皇后娘娘啊,可是她要以身作则,不能贪污,所以也帮不了娘家什么,我爹呢又是那样的清廉,如今我们府内日子难过,才想要卖掉这个宅子的,毕老爷您不会因为这是陈留王遗下的宅子,就不买了吧?” 这毕老爷微眯了眼睛,“若这真是陈留王遗下的宅子,我就是花再大的价钱也得买下来,能住陈留王当年所住的宅子,该是多么的荣耀!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有房契啊!” 这少女说着,立刻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房契,在毕老爷的眼前晃晃,“看啊,是不是?” 房契上面果然写着“陈留府静园”一行字。 毕老爷尚没有看清楚,少女又收了房契,“好了,好了,掏钱,掏了钱,这宅子就立刻是你的了。” 见毕老爷还是犹豫,少女又道:“好,既然毕老爷对这宅子不满意,那么恕我不奉陪了,我还要带下一批对宅子有意思的老爷看宅子呢。毕老请请吧。”她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这,这——这样吧,这宅子,我买了!” 少女马上变了脸色,笑道:“还是毕老爷爽快,我就说,毕老爷这么有钱,买这么个宅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来,毕老爷,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毕老爷示意身后的小厮过来,拿出一叠银票给了少女。 少女也不含糊,立刻把手中的房契给了毕老爷! 之后她装出很有急事的样子,“呃,这样,毕老爷啊,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做,这样吧,您先走,我得去忙点事。你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会让宅子里的人都走了,再把宅子打扫整理的好好的,您就可以搬进来。” “呵呵,姬小姐想得很周到啊! 少女嘿嘿一笑,拍拍手中的银票,笑得露出一排漂亮的贝齿,“那是当然,自是想得很周到。” 毕老爷心满意足地走了,少女才抹抹额上的汗,“老狐狸,不就几个臭钱吗?快累死姑奶奶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便径直往安歌的方向走来,安歌想要躲已经来不及,再说她都买了这个宅子,安歌反正也要被“清理”出去,当下便干脆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 少女猛然见一个陌生面孔出现在宅子里,还是个打扮略像男孩子的女子,便立刻好奇起来,围着安歌走了两三圈,道:“唉,你是何人?你也是来看宅子的吗?可是我记得我约好的人里,没有你这么个人啊?” “我叫安歌,是暂住在这里的。” “暂住?谁,谁同意的?”少女更加的疑惑了。 就在这时,有个丫头匆匆地跑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少女一下子跳了起来,“快,快请,财神爷来了啊!” 少女刚准备离开,又不由地瞥了两眼安歌,立刻把她推到矮灌木的后面,“你即是客人就不要多事,等会我来会会你。” 安歌很老实地蹲在矮灌木后面,继续往外看着。 只见来了一个四十几岁,商人模样的男子,看他的容貌倒长得很“睿智”,可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居然又掏出了一叠银票,买下了少女手中的房契,满意地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同样的事重复演了六次。 104.樱花楚馆(二更) 从安歌见到这少女开始到现在,少女的袖中~共掏出八张房契,每一张都顺利地卖掉了。 安歌先是惊奇,后来就有点儿哭笑不得,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愚蠢的人,被这少女骗得团团转。再到后来,就完全是佩服了,这少女不简单啊,有些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百两纹银,但她只用了这短短的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银票,估计她现在手里的银票,能买下这安阳城内最繁华地段的一条街了。 再再到后来,安歌看重复的戏码,终于有点儿嗑睡了,居然真的就靠在矮灌木上,睡了起来。 最后还是被这少女叫醒的,“唉,唉,你这人,怎么随便就在别人家的地盘上睡觉呢?” 安歌见这少女两个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她,眼珠子辘辘地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忙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向她摆手道:“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是没钱的!很穷的穷人!一会呢,我就走,绝不会耽误你卖宅子的!犬” 少女却笑着拍拍她的肩,“别这样吗,我又不是老虎,不过是敲几个为富不仁的家伙的银子而已。你即是这里的客人,该是我姐姐的朋友吧?既然如此,你也是我的朋友,走,我请你吃饭。” 其实这时候,安歌大约已经猜到这少女的身份,她把这宅子的主人叫姐姐,那应该是姬烨妤的妹妹了踺。 果然少女自我介绍道:“我叫姬小蝶,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妹子。” 安歌点点头,也不问她为何将这宅子同时卖给了那么多人,也不问她为何就敢卖她的皇后姐姐的宅子。 反正人家既然敢做,肯定就扛得住后面的暴风骤雨,这事不必她这个外人来操心! 不过亲眼看到了她如何骗人,心里头对这个丫头还是蛮忌惮的,当下道:“我才想起来,还有事做,吃饭的事呢……” “不许拒绝我,要知道我可不会轻易请人吃饭的,我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哦!你要是拒绝就是伤了我的自尊,以后我们就只能当敌人了!” 语说,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 安歌可不想一来到安阳,就与这么个小人当敌人,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 两个时辰后。 安歌被关在一个充满脂粉香的房间里,欲哭无泪。 原来这个姬小蝶请她来安阳最大的妓院喝花酒,说起来安歌还没在姬院喝过花酒,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被强硬地扯来了。 喝就喝吧,喝花酒没事,关键喝到一半,姬小蝶说去上个茅房。 上茅房就上茅房吧,关键是,上到现在都没回来。 然后她被妓院的老鸨使了几个人,抓到了这个房间关起来。 然后听到老鸨在门外面蓄蓄叨叨,骂骂咧咧的教导她,她才知道自己被姬小蝶这丫头给卖到了这家名为樱花的楚馆。 卖就卖吧,居然就卖了三两银子。 她安歌有这么不值钱吗? 死丫头! 安歌暗暗地想,总有一天,要披了那丫头一整层皮,一报今日之血海深仇! 因为老鸨一直在门口“劝说她”,她也听得烦,干脆走到门口对老鸨说:“金妈妈,您不必再劝说我了,其实在这里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吃有吃的,玩有玩的,还有银子赚,简直就是天堂啊!只是有件事,金妈妈可能不知道,那位姑娘之所以肯贱价把我卖给你,乃是因为,因为……” 老鸨听她吞吞吐吐的,忙问,“你倒是说呀,因为什么呀?” “因为我身染恶疾,已然命不久矣,随时都会倒下去,再也起不来……我不是不想接客,乃是害怕,害怕万一死在这里,倒要给金妈妈惹来麻烦呀……” “少来!我要信你,我就是个二!” 这老鸨在这里也算是最有名的妈妈了,她吃过的盐比安歌吃过的饭都多,这点小伎俩自瞒不了她。 正在此时,听得外面一个女子道:“金妈妈,快,快,那位伶儿姑娘到了!” 老鸨一听,眼睛亮了。 恶狠狠地叮嘱道:“叫几个人来,守住这个门。若是这死丫头敢跑出来,立刻给我往死了打。反正她死了,我也就是陪了三两银子而已,老娘陪得起!” 之后,老鸨匆匆地走了。 在里头的安歌免不了又将姬小蝶狠狠地骂了又骂,她凭什么把她这么贱价骂了?凭什么?! 不过,他们说的那位“伶儿”姑娘,是花魁大赛上的那位“伶儿”姑娘吗? 这不由地勾起她的好奇心,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来来往往的声音。 …… 一会功夫,听得甬道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一些女子边跑边喊,“来了,来了!啊,相貌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特别吗?” “也不知道功夫怎么样呢?会不会抢走我们的客人?” “哼哼,这东西也不是光有相貌 就能决定的,若说功夫,谁能和牡丹姐比呢?” “那倒是……” 听她们这话,九成就是那位在花魁大赛上的伶儿姑娘了。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在花魁大赛上,八王爷曹煣买了她所有的铢子,当时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觉得这女子定会被八王爷收了,就算不当福晋也能当个小妾,最不及也应该成为暗室,找地方金屋藏娇把她养起来,她怎地又到了这樱花楚馆? 她扒着门鏠努力地往外看,可惜却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来到了窗前,窗户倒是能打开,往下一看,一面光光的墙壁,而她在四楼,楼下的道路上倒是人来人往,只是当初如她似的,在这里求救的姑娘肯定不在少数,又有谁敢救她呢? 除非从这里直接跳下去。不过自从她借尸还魂后,对自己这条命却保重的很,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做有可能损伤性命的事情。 坐在榻上叹了口气,有点担心温朗月了。 此时她应该还不知道她被姬小蝶卖到樱花楚馆的事,只希望姬小蝶也不知道温朗月的存在,要不,谁知道会把温朗月诓到哪里去? * 深夜,安歌忽然滚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门终于打开,是金妈妈来了。 其实金妈妈长得也算很漂亮,只是年龄大了,便觉得脸上横生了些肥肉,可是五观依旧可看出年轻时的颜色。这时候她狠狠地踢了安歌一脚,“这会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我没功夫跟你磨,你小着点心,否则立刻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安歌依旧痛苦呻吟,然后忽然就不动了。 金妈妈想起白日里,她说身有恶嫉,难道竟是真的? 当下便弯腰探她的鼻息,就在这时候,安歌忽然灵巧跃起,手中暗藏的钗准确地抵在金妈妈的脖子上,“放我出去,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话还未说完,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手腕生疼,安歌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上了年级又一身肥肉的金妈妈居然还是个练家子,她的手腕几乎快要被捏断了,手中的钗当地掉在地上,她的身体被金妈妈猛地摔了出去,撞在房里的墙壁之上,这上心肺都裂了般的疼痛。 她哇地吐出一口血。 金妈妈淡定地拍拍手,“你这个死丫头,老娘若是没有几下子,能在这安阳经营樱花楚馆这么多年?你姿色平平,三两银子我都觉得亏了,又是这么个不听话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多余,来人呀,把她往死里打,打死了直接装麻袋扔乱葬岗子里去!” 眼见几个大汉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忽然听到一声柔柔的呼唤,“金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伶儿姑娘,你怎么出来了?”金妈妈的语气刹那间变得很是温柔,像最慈爱的妈妈与自己的孩子说话般。 “金妈妈,她是谁?” “她是一个不值得浪费金钱和时间的人,我们不用管她。对了,刚才我让人给你炖了金丝燕窝,现在去吃吧。”说着就要拉着伶儿走,安歌见状,忽然喊了声,“伶儿姑娘,救我——我们拥有共同的朋友啊,相信八王爷在此,也一定会救我的!” 伶儿忽然顿住了脚,走过来,拨开安歌脸上的乱发,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这时安歌也终于近距离看到了伶儿,只见她的皮肤如同牛扔般白晳,眉如黛,眸如翠,唇如樱,真是越看越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美的人儿了。 “伶儿姑娘,救我……”安歌小声企求着。 伶儿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向她点点头。 再站起来时,便向金妈妈说:“这是我的朋友,不过之前走散了,还请金妈妈网开一面,不要杀她吧。” 金妈妈很是犹豫,“这——可是她这样的人,很会惹出乱子。” 伶儿轻笑道:“不会的,就让她跟在我的身边做个侍候丫头,我会好好的看着她的。” 金妈妈面目冷冷地走到安歌的面前,“伶儿要保你,我自是要给她面子,不过你听好,若是你再敢乱来,我是不会再留情的了。” 安歌只好点了点头,“金妈妈,我晓得厉害轻重了。” 金妈妈满意地点点头,“那还不起来,好好整理一下,从今天起,好好伺候伶儿姑娘!” “是。” 就这样,安歌成了伶儿姑娘的侍女。 等她换好衣裳把自己重新收拾干净,到了伶儿的面前时,伶儿已经让人取了药箱放在桌上,见她过来,便握了她的手替她把脉,不一会儿,见她脸色微微一变,“安歌,你的伤真的很重呢,而且是积沉的老伤。” 真正的安歌曾经被姬宝禄活活打死,内伤必然是很重的。可是后来的事情变化太快,她也根本没时间好好调养,甚至还受过几次伤,想来伶儿说的对,她这积陈的老伤,应该是不会好了吧?好在平时也没觉得怎么样。 伶儿却道:“你今儿又挨了打,只怕要引得旧伤发 作,好在我这里还有一粒疗伤圣药,可以暂时将你的伤压下去。不过这次以后,真的要好好调养,否则终有一日发作起来不可收拾。” 安歌点点头,“谢谢伶儿姑娘。” 又道:“没想到伶儿姑娘竟会这金石之技。” 伶儿微微苦笑,“倒也不算得什么,我们那里的人,生活在大草原上,只是与牛羊做伴,哪里会有大夫呢?时间久了,倒是每家都有自己的疗伤药,也摸索了些瞧病的伎俩,没想到今儿倒是用上了。” 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枚很大的朱红色丹药,伶儿将它递给安歌。 安歌放在鼻端闻了下,只觉得药香扑鼻,真正是难得的好药。 却又将它放回盒子里,“这药太名贵了,我不能要。” 伶儿笑着摇摇头,“再名贵的药,能和人命相比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的性命才是最保贵的。” 不由分说,硬将她塞到安歌的嘴里。 她只好咽了下去,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入腹后又化成暖融融的感觉,只不过刹那间,刚刚还隐隐作痛的内腑,竟然舒服了许多。伶儿见她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样,便示意两个丫头将她扶到榻上去睡着,安歌只觉得身体沉重,很累,也不反抗,乖乖地去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依旧黑着,烛火摇曳,光线昏暗,外面寂寂无声。 应该是很深很深的夜了。 不过伶儿却没有睡,隔着纱帐,安歌模糊地看到她与一名男子对桌而座,不知二人之前说了什么,氛围有些凝重。 安歌见状,倒不敢稍有动弹,依旧侧卧在那里装睡。 过了半晌,那男子终于说话了,“伶儿,其实我身边各种女人都有,不过真正让我爱上的几乎没有。我今日之所以还能到这里,就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的好意呢?” 听说话的声音,正是曹煣。 曹煣与安歌一直不对付,当下安歌更不敢说话了。 听得伶儿道:“虽然我来到邾国不久,可是自小受父亲的影响,对于邾国的文化及生活习俗、礼教都了解的很深。我知道,青楼女子地位低下,而我如今正是个青楼女子,如何能配得上王爷?就算王爷收了我去,也不过是成为暗室罢了,从此伶儿与王爷的感情便如见不得光般令人尴尬,还在惹得王爷被人非议和嘲笑。 即是如此,我们还不如就保持现在这样的情况,王爷想来见伶儿,大大方方的来就罢了,王爷若不想伶儿染上尘世杂色,自可将伶儿长包,这安阳又有几个人,敢和王爷做对呢? 再者,若是王爷信伶儿清白,就算我身在勾栏又如何?” 曹煣听到这里,倒是噗嗤地笑了,“伶儿,你果然与众不同,若是别的女子,就算是成为我曹煣的暗室,亦是觉得是祖上的坟冒了青烟才会有如此际遇,但是你却敢嫌弃呢。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想做那世俗之人,我就长包了你,我就天天都入勾栏院,就这样!我会每天都来看你!” 伶儿终是道:“谢谢八王爷错爱。” 曹煣忽然往榻前走来,“那我今夜宿在这里可好?” 安歌吓了一跳,连忙翻了个身,紧紧是缩着身子。 听得伶儿道:“今夜不行,我今日由万花楼被买到樱花楚馆来,虽然看似简单,过程却极为累人。我真的很累了。八王爷请回吧。” 曹煣闻言,顿住了脚步,“好,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说着走到伶儿的面前,深情地吻了下他的额头,真个就走了。 安歌坐了起来,长长地吁了口气。 伶儿掀开纱帐,问道:“你早就醒了?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安歌点点头道:“是听到了,你不会怪我吧?” 伶儿脱掉外衣,也上了榻,“那也没什么可怪的,八王爷风~流成性,人尽皆知,他虽为我花费钱财,可我却并不觉得他是可靠之人,是以……” 安歌道:“你说的对极了,我看他亦非可靠之人。” 105.花魁三甲 伶儿却又道:“听说有位齐王殿下,倒是很有些威风的,只可惜他为人冷酷,当日花魁大赛上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安歌的心怦跳一下,“他也没什么好,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你认得他?”伶儿的目光忽然凝在安歌的脸上。 “远远的看到过,他经常骑着烈马招摇过市,安阳城不认得他的人极少。”她说的是曾经的曹炟,那时候她和他争锋相对,而他也的确常骑烈马招摇过市,不过是没有她形容的这么夸张罢了犬。 “他喜欢骑烈马招摇过市?我来了这些日子,倒从未见过他如此。” “看来你对齐王殿下是格外关注啊,喜欢上他了?”安歌嘻笑着问。 “像他这样的英雄,又有哪家女子不喜欢。”伶儿也坦然。 ……安歌见状笑道:“你还是莫要喜欢他的好,听说他是个痨病鬼,却又心高气傲,等闲女子难入他的法眼,却对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子好的不得了,不知为何竟想扮痴情人,呵呵……踺” 伶儿笑笑,“男子痴情者有之,只是没有遇到更好的,若是遇到更好的,从前的痴情自可抛却一边。” 安歌听闻后,忽想到,曹炟终有一日,也会把他沈婥忘了完全抛到一边,心里头的感觉甚是复杂,一时内里情绪翻滚,虽然与伶儿一起躺在榻上老实睡觉,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清晨,安歌早早地起来,打开门,却见门口守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她只得沮丧地退回来。 伶儿也已经起来,见状笑道:“金妈妈自万花楼将我买到这樱花楚馆是花了大价钱的,她自是要找人好好的盯着我,这样一来,你却更不能随意的出入了,只怕要在这里耽误一些日子。” 她说话很是温柔婉转,明明是她救了安歌的性命,说的却好似她给安歌带来了麻烦般。 安歌一时很不好意思,“伶儿姑娘,对不起啊,其实我想了想吧,反正暂时也没事可做,不如便在这里住段日子也好。只是我有个姐妹,现在不知道她如何了,颇让人担心。” 伶儿坐在镜子前梳着头发,“人各有命,即是你的姐妹,相信她必然会吉人天相。” 安歌出不去,再讨论这件事也无意义,当下叹了口气。 伶儿尚未打扮好,屋外就出现嘈杂声。 安歌打开了门往外看,只见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正往楼上冲来,身后跟着两个少女正在拉住她,“少爷!少爷!您可一定不能这么任性,会闯下大祸的!千万不要啊!” 这位少爷说:“滚开,谁给你们的权力居然敢管我!” 伶儿在安歌的身后,也向外面看着,“想必这位少爷家中有妻室,因此被管束,不过看他年龄尚小,就入这里来玩,的确也是任性了些。” 安歌冷然笑道:“她可不是什么少爷,是个女子,而且伶儿姑娘您也认识她。” 伶儿的目光再盯在那“少爷”的脸上看了看,忽然道:“是她呀!” 原来这位女扮男装的“少爷”,正是小郡主何佟之。 在安歌和伶儿低声议论的时候,她终于两脚分别把两个丫头踹得辘辘滚到楼下去,两个丫头皆跌在地上起不来,何佟之从怀里拿出张银票给了老鸨金妈妈,“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想让她们死在这里吗?快点把她们扔出去!如果你们谁再敢把她们放进来打扰小爷,爷就拆了你们这个樱花楚馆!” 金妈妈使了个眼色,已经从侧面的走廊里匆匆出来两个大汉,将两个跌得遍体凌伤的女子扶起来从后头送出去。 何佟之又向金妈妈吩咐道:“给我找一间靠窗临街的房间!” 金妈妈笑着道:“但听公子吩咐!请公子随我来。” 金妈妈带着何佟之去的地方,却正是昨儿安歌被打的房间,何佟之进入房间打开窗看了眼,表示非常满意。又在金妈妈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金妈妈一时间很是为难,“却不知公子要这东西做什么?这却不太好吧?” 何佟之的眸子里有抹深切的邪侫色,又拿出一张大额的银票在金妈妈的眼前晃了晃,“你这老东西,是要和银子做对吗?” 金妈妈见钱眼开,讪讪地笑着接过银票,“好说,好说,全凭公子吩咐,只要您想要的,咱这儿什么都能提供。” 说着金妈妈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捂着鼻子进来,将一只桶递给了何佟之。 …… 关住门,安歌道:“这位小郡主只怕大祸临头了。” 伶儿道:“为何如此说?” “我见她印堂发黑,眸中有戾气,全身上下隐隐泛着衰象,乃是有杀身之祸呀!好在她本属于年少时运高福厚之人,因此而得了一抹生机。即使如此,这关也不好过,她今日必然惹下大祸。” 伶儿惊讶地道:“难道你会相面?” “略微懂得一点而已。” 伶儿笑道:“那我今日却要验 证一下,若是被你说中了,我就想办法送你出这樱花楚馆。” “此话当真,伶儿姑娘可不许反悔。” “自是当真,女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既然伶儿这样说了,二人便干脆坐等好戏上场了。 这中间金妈妈倒是来了一次,给伶儿送了好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头上饰物和手串什么的。安歌仔细地看这些东西的成色,暗暗地想着,没想到这樱花楚馆内的头牌姑娘所用之物不比宫中的娘娘们用的差,甚至在样式方面比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伶儿看着这些东西,忽道:“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我的模样,只怕不久之后就会惹来麻烦,不似当初缚面纱唱曲来得更自在,只不知这样做值不值得,只盼着那个能帮助我的人尽快出现。” “伶儿姑娘,我看你行为举止优雅,而又多才多艺,面有贵相,想必您以前定是生活在富足之家,却不知如何沦落到这样的地方?” 伶儿一笑,“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伶儿倒不是被软禁在房内的,她至少可以在四楼自由活动,只是身边一直跟着那些大汉罢了。 二人干脆让人在四楼看台之上设了桌椅,上了香茶,左侧临窗能看到楼下的情景,右侧位置正好对着小郡主何佟之所在的房间门,这样子看戏可是太没有道德了,不过二人即有赌约,况花魁大赛头一日街道上的马车横冲直撞事件,让安歌对这位小郡主没有什么好感,也不怪她现在偏要看她的好戏了。 过了会儿,何佟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倒是街道上一阵敲啰打鼓,两侧人群忽然增多,众人都挤挤挨挨地探头往来路看着。 安歌也探头往楼下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支华丽的队伍正走过来,前面是一众旗手,这旗却不是官旗而是制造热闹气息的花彩旗,后面一众粉衣女子边走边随着乐声跳舞,后面则是一辆十六抬的大轿,轿身只薄薄一层轻纱帐幔,里头一个女子端庄地站在那里向众人示意。 她穿着洁白的丝制衣裳,头上也插着白色的大花,中间略微有淡黄色点坠,妆容却是颇为艳丽。 正是那有着沉鱼落雁之貌的罗芊芊。 轿子的后面,是一众武夫,举着的牌子上书“百福楼”、“花魁游”等字样。 原来今日是“花魁游街谢乡邻”的日子,如同状元朗荣归故里般的气势,令众人全部都想再往前挤一下,就近观察花魁之绝色美颜。 安歌这才想起,自己这几日都没有继续再关注这件事,忙问,“伶儿姑娘可入了三甲?” 伶儿摇摇头,“正好是在三甲之外。” 接着又颇有感叹地说:“安阳美女众多,有才的更多,伶儿输得心服口服。” 安歌却又道:“想必前三甲必都是官商之女。” 若非如此,身为第四名的伶儿也就没有资格被樱花楚馆请来镇馆了,应该去请第一、二、三名才对。不过若前三名皆是官商之女,千金小姐,又有谁会来这种地方呢? 果然伶儿道:“花魁便是今日这位罗芊芊姑娘,第二名是杜沉雪,据说她的父亲是安阳第一富。第三名是薜情儿,乃是郡马之女。” 安歌诧然道:“那何佟之竟没入三甲?” 伶儿笑道:“以她的姿色,自是入不了的。” 那是当然,如此美人伶儿也只是第四名,何佟之又有何理由入三甲呢? 只可惜今日只能见到花魁罗芊芊,那杜沉雪与薜情儿是何等模样,安歌却不知道了,不知道她们单容貌比起来,是否真的比伶儿更胜一筹。 二人都起身往窗下看着,这时候,邻着她们不远处的窗户忽然打开,二人齐刷刷地扭头往那边看着。 只见何佟之正费力地将一桶东西搬到窗上来,大概没想到隔着一个窗的地方有人,她倒也是吓了一跳。然后把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向安歌和伶儿凶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伶儿有礼向何佟之微微点头,安歌则立刻低头往下看,她忽然明白,这位小郡主要干什么了。 这时候,花魁罗芊芊的花车已经到了窗下,只见何佟之唇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忽然将手中的桶一倾,只觉得空气中立刻飘散一股让人做呕的臭味儿,而倾倒下去的黄色污秽,准确地落在了罗芊芊的花车之上,虽然有一层纱幔挡着,架不住这东西是稀的,真是洒了罗芊芊满头满身,整个花车也变得臭气熏天。 刚刚那唯美的仙气儿,就被这桶东西弄得……形容不出来的恶心和难看。罗芊芊摸了下自己的头顶,头上那朵大花儿里滴满了粘稠的东西,她只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 这时,一条人影自地上飞起,直向窗口奔来。 此人的轻功煞是了得,安歌和伶儿赶紧地把身子缩回来,生怕遭遇鱼池之祸,二人刚刚准备回房,那人已经由窗口进来。 一伸胳膊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是你们吗?” 安歌听到声音,讶 然抬眸,不由地张大了嘴,心里头闪过一抹惊喜,“齐,齐爷!” 来者正是曹炟。 伶儿听闻,目光也立刻凝在曹炟的脸上,只见他神情冷峻,面容却是如传说中的那般俊美,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伶儿的脸还是立刻就红了。 安歌知道曹炟是很较真的,当下收起自己的杂念马上道:“齐王爷,不是我和伶儿姑娘,你看我们手中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我们呢?我们只是在这里瞧热闹而已。” 这时,干了坏事的小郡主已经心满意足地拍着手出来了,曹炟转身,看到打开的门里那只臭马桶还倒在地上。一见到曹炟,何佟之似乎有点吓蒙了,结结巴巴地问,“齐,齐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今日是太后懿旨,要本王亲自护送花魁游视,你这么做便是害本王,本王只好把小郡主带回去给太后了。” “啊?!”何佟之没想到何炟竟接了这么小的任务。 本来以为若是随便一个统领护卫的话,拿些钱就会搞定了,又会有谁知道是她干的好事呢? 这时候她马上就后悔了,“不,不是我!我没做这样的事!” 她的目光落在安歌和伶儿的身上,忽然一指她们,“是,是她们!” 106.即不救,何来(二更) 但是她的指证似乎根本就没有起作用,曹炟反而问安歌和伶儿,“刚才是否这位何姑娘把污秽倾倒下去的?” 不知为何,伶儿似乎已经痴了,只知道看着曹炟,却不说话。 安歌无奈,为了自保,只好道:“正是小郡主何佟之做的,她刚从那个房间里出来,那只马桶还扔在房里呢!这就是证据。”说完,又转向何佟之道:“小郡主不是向来自诩敢做敢当吗?您是财高势大,今日之事你便认了,太后她老人家疼爱您,也不会对您怎么样是吧?” 何佟之明明知道她是激将,还是依旧上当,“没错,太后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把目光转向曹炟,“这事就是我做的,抓我吧!犬” 这时,一路官兵也赶了上来,曹炟向官兵道:“把小郡主抓起来,送入宫中,请太后亲自发落。” “是!”官兵们齐齐应道,毫不客气地将何佟之扭了起来踺。 下楼时,何佟之的目光狠狠地落在安歌的脸上,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歌刚要答,忽然感觉到她眼眸里的狠意,忙摇摇头道:“萍水相逢,没必要知道彼此的名字。” 何佟之冷冷一笑,“我会知道你是谁的,我也会记住你的!” 待何佟之一走,安歌就烦恼地敲了下自己的额头,刚才光看了何佟之的面相,知道她是大祸临头了,怎么就没有给自己卜一卦呢?暗想自己最近肯定犯小人,一不小心就得罪人啊!这热闹也不是好瞧的,早知道曹炟会来到这里,她也不必与伶儿做此赌约了。 然她刚想与曹炟说什么,曹炟却已经往楼下而去,安歌忙喊道:“齐王爷!您得带我一起出去呀!” 曹炟却如同没听到似的,直接下了楼。 而那四个大汉则及时站在安歌和伶儿的面前,死死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 今天算是逃过了一劫,若不是曹炟而是别的官员来,就凭着小郡主何佟之的指鹿为马,安歌和伶儿绝对要惹祸上身呀!安歌暗道侥幸的同时,也不由在心里恨恨地骂着曹炟,当初在北坡不打招呼就离开,让她一路担心到现在也就算了,现在明明知道她被关进了勾栏院,居然见死不救! 果然还是那么冷血! 回到房间里,她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生气,倒是伶儿终于回神了,问道:“安歌,你和齐王爷,认识?” 安歌赌气地道:“是,认识,不过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可是我看你们的表现,不像你说的这样呢!” 安歌吸了口气,认真地对伶儿说:“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你们不会有结果的,你们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对等……”自己也曾做过这样的梦,但是残酷的现实早已经打醒了她的梦,一个普通身份的女子要嫁入皇族太难。 然而这些话她也不好对伶儿说,只道:“……再说,皇族的人,都是无情的,你可以向他们要权力、要银子,但也仅此而已,他们不会再给你更多的,跟他们谈爱情,更是傻到不能再傻的事。” 伶儿忽然道:“若是,不是因为爱情呢?”她说到这里,忽然对着安歌跪了下去,“安歌,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普通的女子,求你帮帮我,帮我约见齐王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安歌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扶起来,“伶儿,快点起来,不要这样……那,那件重要的事,我能知道吗?” 伶儿却低垂了头,转过身,“安歌,我,我是很想告诉你,但是很多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不知道或许更安全些。” 安歌到底也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非常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当下不再勉强她,只道:“那会威胁到我的性命吗?我这条命可是来之不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如果这件事会威胁到我的性命的话,就算我和你交情很好,我也还是不会帮忙的,所以你一定会说实话,否则若出了事,我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伶儿听闻,眼睛微微一亮,转过身握住了她的手,“这件事,虽然事关重大,但对你的性命绝不会有威胁。你一定要信我。请你帮我这个忙吧!” 安歌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会尽力而为。不过你看他今日对待我的态度,我只怕是——” “不,齐王爷对你定是极好的。” “为何这样说?”安歌诧异道,傻子都能看出来,齐王对她一点都不好。 “我在这勾栏之地混际良久,于识人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伶儿笑着说到这里,颇为感叹地道:“齐王殿下果然与众不同,我相信他若动情,必是个极痴情的人,这样的男子,已然不多见了。” 对于伶儿的见解,安歌不以为然。 因为不能总与伶儿挤在一张榻上,晚上的时候金妈妈将她安排到四楼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里头没有生暖炉,一张木板档上只铺了薄薄的被褥,房间里连张桌子都没有。</ p> 这分明是虐待!不过安歌也知道,这樱花楚馆也是等级分明的,她是下人,能有个独立的住处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抖抖索索地拥着被子,冻得睡不着。 心里头又把曹炟骂了几百遍,只需要一句话,他就能救了她,可是连那一句话都欠奉!想到自己曾经冒死进明堂救他的情景,觉得太不值得了。也就是运气好,否则在明堂很可能陪着他死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吱呀一声,门却开了。 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身穿大氅,一股冷意和清淡的药香袭入室内,因为逆光的关系,感觉他的气势如同天神般强大。 安歌愣住了,待他走到近前,才确定他就是曹炟。 房间里点起了烛火,曹炟微笑地看着她。 她丢给他一个白眼,“你即是不肯救我,却来这里做什么?” 曹炟也不反驳,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安歌忽然想起来,当初她在郡王府的大牢里,他也曾这样陪着他靠坐在冰冷的榻上。 一时间心里浮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恶毒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问道:“你这样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肯定有事。” 曹炟终于说话了,“果然是神机妙算。” “除了当初答应你的事,其他的事我不会再插手,是任何其他的事,小女子能力有限,还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呢!” “今天何佟之被送入宫后,反了口,说让花魁出丑之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虽然太后也知道,肯定是她,但她到底是何宴的女儿,总不能真的治了她的罪,而伶儿姑娘,自有金妈妈会想办法保下来,只有你,摊上了这倒霉事儿,只怕只有死路一条喽。” 曹炟语声清润好听,然却带着淡淡的戏谑。 安歌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幸运,不过还是道:“可是你明明看到的当时的情况,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啊!再说只有她,才会介意罗芊芊当上花魁而她自己没当上,才会报复,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待花魁啊!” “有时候你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头要保谁。安歌,现在能给你做证的只有我。” “那你就给我做证啊!堂堂的齐王爷总不能看着无辜者去顶罪吧!”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安歌见他淡然的模样,的确没有帮她的半点意思。 曹炟却又说:“不过看在你毕竟曾冒死去明堂救我的份上,我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我看白日里的情景,似乎你现在是在那位伶儿姑娘的身边伺候,我就是要你打听清楚,这个伶儿到底是谁,来自于哪里?” 安歌听闻,忽道:“你为何不自己去问她呢?” “我不打算插手这件事,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能暗中打听。”曹炟如是说,至于不想插手的原因,他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 安歌忽然道:“八王爷与她的关系很好,想必八王爷能打听到很多的秘密。” 其实自妃子墓事件,安歌就怀疑八王爷其实仍是曹炟的人,这时候她说到此处,也不点破。 “伶儿姑娘,似乎是不大信任他。” “那我可以知道事情的原诿吗?” “你要知道,知道的太多,并非一件好事。” “可是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因此而没命?凡是你沾染上的事,必定都是要命的事,万一我因此而死了,也能死得不那么糊涂。” 107.内情,皇子恪 “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很多百姓都知道,就是有关大月氏带着朝供礼品来访邾国,却在快要到达邾国境内的时候被劫杀,大月氏使者全数被杀害。犬” 这件事,安歌的确听到过。 在她进入还没有进入安阳境内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不过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事,与普通百姓扯不上什么关系,因此众人只是对“劫杀事件”本身有兴趣,说得时间久了便自然的淡下去。 “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我们都还在安平郡。”曹炟接着道。 安歌有点想不明白了,这件案子虽然算是大案,但也只能怪大月氏使者团太倒霉了,占山的土匪哪里都有,年年发生的劫杀案太多了。有案子应该去查,查出劫匪是哪些人不就好了,为何如此避讳呢? 看出她的疑惑,曹炟终于道:“这次除了供品之外,大月氏还带了一个人过来,据说此人是当年出逃的兰妃所生下的孩子,名字叫恪。在宫内,众人称他为皇子恪。” 这倒让安歌不由大吃一惊,这个恪即是被称为皇子恪,那么一定是先皇的孩子了,至少名誉上是的。 “兰妃,是当年的花魁司徒兰吗?”安歌问。 曹炟点点头,“正是她。” 根据她成为花魁而入宫为妃及逃出的时间算来,皇子恪应该是十四岁左右,这下就怪不得曹炟不敢沾这事了,皇子恪的身份太复杂,而此劫杀案的背景太复杂,一个弄不好,众人会以为是曹炟不想让皇子恪回来,而在半路杀了他! 那么他为何不想让皇子恪回来?这事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有无数可能,最大的可能性当然还是皇权之争。人的想象力是无限大的,人言的力量也是可以杀人的,曹炟暗中调查,也已然冒了很大的风险踺。 想到这里,安歌忽然苦笑道:“我有点后悔知道的这么清楚了,你刚才就应该用你王爷的威风来命令我直接替你办事儿,你说这么清楚,我感觉我半条命已然没有了。” 曹炟淡然道:“你的命本来就没在你手中。” 安歌想想也是,又道:“既然这么大的风险,你为何还要淌这趟浑水?” “我怀疑,他有可能就是沈婥一直在找的人。当初我有派人去打听,他的左手心里,似有一颗红痣。” 安歌只觉得自己的心,怦地狂跳一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安歌的声音微微擅抖。 因为她的置疑,曹炟却是微微地蹙了下眉头,“原来你如此不信我。” 安歌蓦然反应了过来,笑道:“我和你可是敌对身份,我如何信你?” 曹炟却又并未真的怪她,道:“说的也是,不过毕竟我也未曾亲见,还真是不能确定。” 接着又道:“皇子恪初时回国的原因也甚复杂。”他犹豫了下,见安歌已经摆出仔细听的模样,不知为何竟不忍不满足她的好奇心,于是他接着说了一段与皇子恪有关的事。 原来大月氏近几年被东且弥国的乌弋山頻頻攻击,而东且弥国与邾国彼邻,可是因为乌弋山此人非常好斗,也曾攻击邾国边境,所以与邾国的关系并不好,近两年更是断了工商往来,气氛很是紧张。大月氏因此觉得可以与邾国合作,讨伐乌弋山。 可是先皇曹项却讨厌打仗,并且与大月氏国之间也有些心结……传说当年兰妃便是藏在大月氏献供后返国的车辆中逃出皇宫的,当曹项派人追到大月氏,他们的国君却否认了这件事。 曹项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兰妃一定就是在大月氏国,但他对大月氏的反感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而且他也的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月氏的请求合作的建议,打算坐山观虎斗,只看场好戏好了。 直到后来,大月氏国君忽然派来快使,带来一封亲笔书信,说已经找到兰妃及兰妃和曹项的儿子,这孩子名叫恪,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大月氏愿意负责将皇子恪送返回国,让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回归故里时,条件就是邾国同意与大月氏合作讨伐东且弥国。 兰妃出逃的时候,也的确是心怀六甲,而且信中附上皇子恪出生八字,经过确认,的确与兰妃怀孕的时间对得上。那时候,先皇曹项病体已然沉重,虽然他有许多个儿子和女儿,可是依旧还是想见一见自己与兰妃的孩子,而文武大臣们也都认为,既然是龙子流落在外,理当接回来才对。 经过再三考虑,曹项同意了大月氏的请求,承诺他们肯将皇子恪送回邾国,那么两国联合讨伐乌弋山的事,就有商量的余地。 可惜的是,皇子恪在准备回到邾国的前夕,忽然大病一场,病体缠绵达一年之久,以至于曹项最终没有等到这个儿子归来就撒手归西。 不过,新皇曹煜却在登基后,郑重申明,虽然先皇已经逝世,但先皇曾经与诸国签下的条约、许诺过的事情,依然做数,因为他要继续维护先皇的信誉及邾国的名誉,答应过的事,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出尔返尔。</ p> 因此,在大约两个月前,皇子恪继续被大月氏派使者团送回邾国,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成行,顺利上路,却又在快要到达邾国的时候,遇到来历不明的劫匪,后皇帝由安平郡飞速赶回,亲到劫杀现场查看,经过清点死亡人数,与之前大月氏奏报上来的死亡人数一致。 而且找到了配戴皇子恪印的男子尸体,因此可以判断,大月氏这次送皇子回邾国之事,彻底宣告失败。 皇子恪——薨逝。 听完这个故事,安歌首先注意到的是时间问题,这件事其实是发生在曾经的沈婥还活着的时候,但是沈婥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大概就是因为,皇子恪手中可能有朱砂痣的原因,曹煜隐瞒了她。 她仔细回忆,忽然忆起那段时间她亦是大病了一场,整日窝在房里养病,卧床月余,当她问起朝堂上之事,曹煜总是不说,因为害怕她不能好好养病。如今看来……她的病势来得很是蹊跷,只怕,是曹煜为了隐瞒皇子恪的事,而故意为之。 她很快收回自己的思绪,道:“皇子恪既然已经死了,那么这件事也等于结束了,毕竟尚没有到了邾国境内,他们的死亡也不必邾国来负责,只是大月氏原本是求援,如今此事失败,只怕更不是那东且弥的对手了,但是,这些事又与伶儿有什么关系呢?” 曹炟接着说:“据当时的奏报,在送皇子恪的队伍中,有一个极为能歌善舞的美女,是大月氏国主为了讨好我皇而亲自挑选的大月氏第一美女,因为其父乃是学富五车的汉人,因此她有个汉人名字——巩素衣。 据说她有一双翠眼,极是特别,但是在清点死者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这位翠眼女子。再后来,宫内传出消息,皇上甚至认为,那位配戴着皇子恪印的死者,甚至也不是皇子恪,所以皇子恪与这位巩素衣,有可能还活着。” 这个转折倒让安歌有点诧异,“你是让我寻找巩素衣呢?还是让我帮忙寻找皇子恪?” “大月氏使者队伍共计五百七十八人,其中有三百精兵专负责护卫,这么庞大的一个队伍,一夕之间被杀害,可见凶手势力亦是庞大,也有可能是专门的杀手,而非普通劫匪。凶手,有可能是邾国之人,也有可能是大月氏之人,更有可能是得到消息的东且弥国。” 经过曹炟这么一分析,事情刹那间又变得复杂了。 “那——伶儿她有可能是巩素衣吗?” “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自她在花魁大赛上露出真容,就已经勾起了暗地里的惊涛骇浪,而她出现在安阳城当歌妓的时间,也恰巧就是劫杀案发生之后,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位巩素衣。可是……” 可是什么,他没有说完,犹豫了下又道:“安歌,你可能通过人的面貌或者是八字,推算出一个人的身世吗?” 安歌点点头,“如果八字是正确的,自可推算出大略的身世。” 曹炟拿出一个纸签,上面书着一个八字。 “这个八字,是那位巩素衣的。” 安歌接了过来,忽然又道:“可惜我的龟壳丢了……” 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地往胸口探了探,安歌一眼瞥到,忽然扑向曹炟,曹炟躲闪不及被扑个正着,安歌伸就往他的怀里摸去,“这里是不是藏着属于我的东西?” 108.签文何解桃花近(二更) 曹炟想要推开她,无奈触到她身体处处柔软,刹时脸上飞满红云,急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拉开点距离!” 安歌却已经准确地摸到了一熟悉的东西,猛地抽出来,一看,可不就是那只千年龟壳? 曹炟还要来抢,“只是长得一样罢了,并不是你的东西。” 安歌笑眯眯地往后退了两步,道:“你若抢走了,我没有卜卦工具,可就查不出这个八字的身世了。再说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别以为我那天喝醉了,你就可以偷我的东西,除了你,还有谁会把这破东西放在眼里?银子都没丢,只丢了这个太不合常理了,所以我早知道东西就在你这儿,原本提醒你好几次想让你自己拿出来,可惜你装做不知,我只能强抢了。犬” 她说得这么清楚,点透了曹炟的“偷盗”行为,激得他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忽然一掌拍到床上,“安歌!你知道自己是和谁在说话吗?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安歌的眉毛挑了挑,拿出六枚铜钱在龟壳里摇啊摇,“忘了告诉你,看八字是不必卜卦的,你是心虚才会露了马脚。虽然我很奇怪,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回答的,不过,为了庆祝它重回到我的手中,我倒愿意替你卜一卦。” 说着话,六个铜钱已经洒在面前的地上。 她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曹炟的注意力自也被这卦象吸引,一时竟收了怒气,问道:“如何?我最近有何大灾大难?踺” 安歌看了好半晌,才抬起眸子,用莫明怪异的目光看着曹炟,道:“你最近桃花运很旺啊,看来你好事近了。” 曹炟本来凝神等待答案,此时听到了答案,他先是微怔了下,问了句,“真的?” 没等安歌回答,他又道:“看来你根本没真心给我卜卦,或者胡乱说的,或者本事不到家,也无所谓,反正我是从来不信天命的。” 又一个不信天命的! 安歌讪讪地收起铜钱,把龟壳也赶紧塞到怀里,贴身放了,这才道:“齐王即不信,算我多事好了。” 回到榻上,却见曹炟防备她或者还在生她气,竟把身体往另一侧挪开了些,惹得安歌有些尴尬地说:“你放心,我又不是真的对你的美色动了心,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罢了。” 曹炟害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堪的话,冷冷地命令道:“正经点!办正事!” 安歌只好拿起那个八字看,又掐又算好一会儿,才道:“此八字属于一个女子,肖羊,今年十七岁有余,年少多才,自幼被众星捧月,乃是玉女乘凤之命,如今父母健在。只是推算流年,便会发现此女表面顺畅幸福,内里苦涩,并且今年正是大凶之年,其人寿短,不会超过十八岁——” 她说到这里,忽然有点儿说不下去了,茫然地看了曹炟一眼,“你真的认为,伶儿有可能就是巩素衣,这个八字的主人吗?” 曹炟道:“那此八字的主人,现在是否在生?” 安歌再掐算片刻,方才确定地点头,“仍在生。” “这个八字是不是伶儿的,相信你能够很容易的问出来。上次在黑~森林里,似乎听你说,你们这些天师,能以人的相貌和际遇反推八字,此事可是当真?” “若我师父在生,可能会有这种能力。而我……” “你那位师兄呢?况离况先生?” “他,我不太清楚他是否真的掌握了这种技能,想必上次你也看到了,他反推失败吐血。” 曹炟却又道:“不管他有没有掌握,我不信任他,只信任你。” 安歌脸上的忧郁之色尽去,灿然一笑,夸张地向他掬了个躬,“感谢齐王殿下如此信任小女子,小女子甚感荣幸。” …… 曹炟离开好一会儿了,室内还是有淡淡的药香。 翌日。 清晨的阳光很好,安歌探头到窗外看着蓝天上飞过一群鸟儿,听得伶儿将另外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唤她的名字,“安歌。” 这淡淡的呼唤,忽然让安歌觉得又是熟悉,又是陌生,“扬抱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当她出生的时候,肯定是清冷的,无人等待她的出生,也无人因她的出声而欢歌。因此安氏才会起这样的一个名字,将潜意识里的希望,嵌入到她的名字中。 “安歌,你在想什么?”伶儿迎着阳光,微笑地问道。 “你叫我的名字,那么我也叫一声你的名字可好?”安歌笑着道。 伶儿捂着唇轻笑起来,“看来我们两个太清闲无聊了……”她坐在镜子前继续打扮,“你叫吧。” 安歌紧紧地着镜子里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喉头有点发紧。 倒是伶儿又笑了起来,“怎么了?叫不出来?” “伶儿。”一声很轻却很笃定的呼唤,自安歌的唇中溢出。 唤出来她像是轻松了许多,她刚才真想唤一声“巩素衣”,看看伶儿到底会是何反应 。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如今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事实上暴风雨早已经掀起,一个不小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几日的交情又算什么呢? 伶儿倒是大大方方在应了声,回眸冲着她笑了笑。 安歌到了她的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头,“伶儿,你那天是不是见识了我先人而知其事的本领?” “对了,我答应过你,若你说中了,想办法送你出樱花楚馆。” “不不不,不用急,我现在反而觉得,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无亲无故,出去了说不定会饿死街头。不如就在你的身边,跟着你混吃混喝满好的。” 伶儿从镜子里观察着她的神情,疑惑道:“安歌,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自是真话。”她害怕继续说下去,伶儿会怀疑她留下来另有目的,连忙转了话风,“其实我是想说,我以前就是靠这个本事混饭吃,于观人面、风水八字,相当有研究,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倒可以替你看看八字,看你什么时候能嫁个好丈夫。” 伶儿的脸倏地红了,娇嗔地道:“安歌,你胡说什么呢?” “那你到底想不想预知自已的未来呀?”安歌的语气中带着引诱。 伶儿羞涩地笑了笑,道:“我身边即有这样的大能人,不算算岂不是可惜了。倒是昨儿金妈妈还说今儿带我去庙里求个好签当作我在樱花楚馆开堂的好彩头。”说到这里却又叹了口气,“其实我未来的命运已经可以预见了,女子的命运始终不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虽然如此说着,还是拿来笔,给安歌写下了自己的八字。 安歌看了眼,便发现此八字与曹炟所给的八字果然一样,心中微微震动,把昨夜里就此八字对曹炟说的话,她又给伶儿说了一遍,不过是隐瞒了她活不过十八岁那一条。 之后,安歌就有点魂不守舍,毕竟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死亡,那种心情也是相当不美的。 伶儿却似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对于安歌能如此精准地说出她的过去,她还是很佩服,正想说些什么,金妈妈已经亲自来唤她,让她去庙里求签。但是不许安歌出去,让她留在这里。 安歌也不闹,乖乖地留下了。 好在没过一两个时辰,伶儿就又回来了,拿签给安歌看,笑道:“果然是好签,金妈妈说今晚我定会是整个安阳城最值钱的女子。” 安歌看那签文是“鱼沉雁杳信自稀,望断关山不见回。相逢自在寅申日,子母堂前笑嘻嘻。” 却是第三签的中平,算不上是好签,前面两句更透着凄凉、绝断之意。不过想来那解签文之人,自是知道金妈妈的意思,带樱花楚馆的女子去求签,求的不过是个好意头,因此解签的时候定是只解了后面一句。 伶儿心情很好,安歌不会不识趣的去破坏,只问道:“是今晚吗?今晚就要开堂了吗?” 伶儿点点头,“金妈妈已经等不及了,今天邀了好多贵人来,若我拒绝,金妈妈也是无法向他们交待。” 之后,伶儿便没有时间再与安歌聊天儿了,又是香汤沐浴,又是挑选衣裳,又是绾发钗钗,吃饭时也有严格的控制,不但是不让吃饱,而且吃的东西竟都是鲜花儿制成的素饼等物,喝的也都是能够口吐吩芳的甘甜之物,为的就是在晚上的时候,大家能看到一个倾国倾城,如不食人间烟火,混身都是淡淡香气的仙子。 ———————————————— 亲爱的们,求月票~!爱你们么么哒。 109.爱情是什么,我还不太懂 安歌想到自己还是沈婥的时候,虽然并不是瞧不起勾栏女子,但总觉得她们为了锦衣玉食而出卖身体,实在是令人无法理解。今日见到开堂过程如此繁锁、细致,方知便是勾栏女子,也是极辛苦,极不好当的该。 因为伶儿今日一应之事,都由经验丰富的专人打理,她成了多余的,只在一边儿往窗外瞧着。 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眉若远山,目若星子,唇上却有颗微小红痣,平添妩媚之意,只是穿着男子的衣裳却又完全不觉违和,英姿飒飒地进入了樱花楚馆。 安歌一时心喜,却又有踌躇,因为来者正是女扮男装的皇后娘娘姬烨妤。喜的是,姬烨妤有可能终于得知她被那位叫做姬小蝶的女子卖到了这樱花楚馆,她今儿有可能是来救她出去的。 踌躇的是,她接下了齐王曹炟的任务,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前,她不能够离开伶儿的身边。 又想,或许姬烨妤只是得知今晚伶儿开堂,特意来瞧热闹的罢了。 正在她左思右想的时候,姬烨妤已经进来了,金妈妈一见连忙迎了上去,手中的帕子在姬烨妤的身上扫了下,惹得她身后的护卫上前一步,冷冷地将金妈妈隔开,金妈妈大概也觉得这男子不好惹了,当下笑道:“这位公子爷看着面生,一定不是常来咱这里玩吧?不过这面容实在俊得很,一般绝色肯定不入公子爷的法眼,莫非是为了伶儿姑娘而来?” 说着话,将她引至台下靠近舞台的地方坐下,“从这儿最能看清伶儿姑娘的一举一动,今日伶儿开堂,谁出价最高,将能成为伶儿姑娘的入幕之宾……” 她尚没有说完,听得姬烨妤道:“你们这儿有个叫安歌的姑娘吗?” 金妈妈微愣了下,“安歌……”她面色微微一变,“有倒是有,不过她刚刚来,尚且没有教授规矩,只怕伺候不好公子爷您呀!” 姬烨妤向身边人示意,那人拿出一张大额银票丢在桌上,“本爷今日就只让安歌姑娘陪。蹂” 金妈妈见了银票,这才眉开眼笑,“唉呀让公子爷破费了,我这就将安姑娘请下楼!” 金妈妈匆匆地上了楼,一眼看到窗口的安歌,脸上蓦然堆了笑,“歌儿呀,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呀!来来来,妈妈给你置了套新衣裳,赶紧换上!” 到了这时候,安歌还哪有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定是姬烨妤在找她了。她推开衣裳,“这种衣裳我穿不了,是不是有人找我?不必打扮的,她不会嫌弃我的模样。” 金妈妈很是为难,“这——可是你穿着下人的衣裳去见客,总归还是太失礼了。” 伶儿此时已经化好了妆,转过身来笑道:“金妈妈,安歌不是普通的女子,您老就别为她操心了!” “好,衣服可以不换,至少要抹点胭脂吧?” 也不等安歌拒绝,已经强将她也扯到镜子前,迅速地拿了脂胭粉饼往她的脸上扑…… 等到安歌被金妈妈送到姬烨妤的面前时,姬烨妤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金妈妈还在那里道:“快向公子爷问安,愣着做什么?” 又向姬烨妤道:“她新来的,不懂事,公子爷请多多原谅啊!” 姬烨妤摆摆扇子道:“金妈妈,你先去忙吧,我瞧着安姑娘如此甚好。” 金妈妈很不放心地瞅了眼安歌,这才离开了。 姬烨妤忍着笑,示意安歌坐下来,安歌大大方方地坐了。 不过想到自己的脸被涂抹得红粉一团,还是略微地有些尴尬,“这地方,脂粉气儿重了点……” 姬烨妤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只见红粉菲菲,唇若蔻丹,眸底却是清澈的倔犟,神情透着强装出来的镇定。 “你不用这样尴尬,我又不是外人,而且难得见你这样施着脂粉,倒让我忽然惊觉原来你也长成了大姑娘,模样儿还很好看。”姬烨妤的语气轻切,却更让安歌感觉到怪异了,特别是她的目光一直凝在她的身上。 “皇后娘娘……”她话还未说完,姬烨妤已经摇头,“今天我是姬公子,我是来接你回静园的。” “姬公子,静园不是被卖了吗?那些商人……” “那不过是小蝶胡闹而已,静园是我唯一的私园,怎可能被她给卖了。”她的言语中对姬小蝶倒是忍让得很,甚至也不提姬小蝶将安歌卖到樱花楚馆之事,想想也是,人家可是亲姐妹,安歌自知此事是冤家易解不易结,当下也不再继续说了。 姬烨妤却又道:“等回到静园,让她给你陪理道歉。” 安歌淡然道:“不必了,只怕她不会肯的,反而让姬公子为难。” 姬烨妤笑了下,“歌儿,你真是善体人意。说实话,我这个妹子,正是我这生最大的克星,我还真怕劝服不了她给你道歉呢。” 安歌没想到她这样坦白,当下释然一笑。 这时,一溜美女送上了很多菜,安歌有点讶然,“要在这里 吃东西吗?” 姬烨妤点点头,“正是,本是来接你回静园的,路上就听人说,今夜那位叫伶儿的姑娘在此开台子,我们不如干脆留下来看热闹,也见识见识樱花楚馆的风~流客是何等模样。” 这位皇后娘娘性格豁达稳重,却又颇有些好奇心与魄力,头脑清晰,性情温和,若不是因为她是皇后娘娘,使安歌有很重的心结,与她做朋友,倒是很好的一件事。 二人吃饱了肚子,夜幕刚刚降临。 姬烨妤唤来了金妈妈,要求换台子。 金妈妈有些为难,说好台子都已经被贵人定下。 姬烨妤只得又出钱,定下了二楼一个视线开阔,然而却带着半扇屏风的台子,与安歌坐在那里,可以看到一楼和二楼的角角落落,然而楼下之人却无法看清她们的模样。 金妈妈又上了些花生瓜子及各类水果小点茶水什么的的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这才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 一会儿功夫,楼下已经人满为患,其中有不少的达官贵人,有些是安歌认识的,有些是安歌不认识的,更有许多锦衣商人也来凑热闹,个个都财大气粗的模样,当然,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男子。 姬烨妤晃了晃手中的琉璃杯,里头的果酒泛着淡淡的香气儿,她缓缓道:“平日也有看到过朝臣上朝,虽然是大清早的,却个个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紧崩着一张脸,就算只有二十岁,却仿佛七八十岁的老人,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眼神疲惫,却与此时情形完全相反。 你瞧着他们……” 她用眼神略略地示意了下,安歌看过去,只见有几个七八几岁的老叟混在人群中,身穿华衣,戴着圆外帽或者文士帽,大概自以为很萧洒,在那里推杯唤盏,一幅老当益壮的模样。 除他们外,这些男子莫不是意气风发,满面红光,朝气蓬勃的样子,就算已经上了年龄的人,也表现出只有二十岁般的活力。 听得姬烨妤又道:“这才是刚刚入夜,真正能让他们焕发青春的人儿也没有走出来,一会他们大概会更加生龙活虎。” 安歌笑道:“没想到姬公子对此形态倒是了解得很,对男人也看得很清楚。” 姬烨妤萧洒一笑,“那是当然。” 就在这时候,门口忽然出现一缕白色的身影。安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怔了。 姬烨妤眼尖,马上也发现了,微笑道:“看来,这位小郡王也免不了俗。” 进来的男子形态昳丽,面如傅粉,朱衣自拭,色转晈然,一身白衣,在一众身着华衣美服的男子中,更显出一抹如绝色般的惊艳,不是夏炚又是谁呢? 安歌语气大方自然地道:“这些俗众都可来欣赏美色,他自也可以。” “听说,郡王府已经休弃了你,你竟还是为他说话。看来你在郡王府的日子里,他对你应该是很照顾,莫非那么短的时间里,你竟对他产生了爱情?”姬烨妤的目光像最锐利的剑,似乎要看透了安歌。 安歌淡然道:“爱情是什么,我还不太懂。” 姬烨妤感觉到了安歌的逆反情绪,当下执了杯喝酒,放过了她。 而小郡王夏炚此时已经被金妈妈引着坐到一个稍微清静的台子边坐了下来,金妈妈问他用些什么,他却摇摇头,表示不必。 安歌忽然想起,在离开郡王府之前,她有替夏炚卜卦,卦相显示他将有被禁固、伤害的可能,乃是大凶卦。这也直接导致了她决定离开安平郡,因为她以为他的灾难有可能是因为她才带来的,让她没想到的是,夏炚竟然也到了安阳,这个巧合不但不让她欣喜,反而忧虑重重。 不过,正经男子不是不应该来樱花楚馆吗?虽然她已经不是他的八夫人,见他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伶儿的出现,心头还是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却听得姬烨妤又讶然道:“他竟然也来了!” ————————————重□要□纠□错———————— 亲爱的们,经过pink10亲的提醒,昨儿的章节里头有个比较大的错误,就是在曹炟和安歌谈话时,有一段内容如下: …… “这个八字是不是伶儿的,相信你能够很容易的问出来。上次在黑~森林里,似乎听你说,你们这些天师,能以人的相貌和际遇反推八字,此事可是当真?” “若我师父在生,可能会有这种能力。而我……” “你那位师兄呢?况离况先生?” “他,我不太清楚他是否真的掌握了这种技能,想必上次你也看到了,他反推失败吐血。” 曹炟却又道:“不管他有没有掌握,我不信任他,只信任你。” ——————以上是错误之处———— 因为上传之前经过好几次的内容修正,之前的设定是安歌的师父已死。事实上,现在已经上传的确定的正 文里安歌的师父有可能还活着,而且曹炟也并不知道安歌与况离是师兄妹关系,因为再次修正的时候有点粗心,所以在这里形成这个比较大的错误,是个漏洞,希望大家可以原谅一次。 ————-修改后的内容———— 介于网站修改章节内容过程比较繁锁,我直接将修正好的正文放在这里吧: “这个八字是不是伶儿的,相信你能够很容易的问出来。上次在黑~森林里,似乎听你说,你们这些天师,能以人的相貌和际遇反推八字,此事可是当真?” “或许有人能做到,但是我做不到。” “那么,你觉得那位况离况先生,他能做到吗?” “他,我不太清楚他是否真的掌握了这种技能,想必上次你也看到了,他反推失败自伤吐血。” 曹炟却又道:“不管他有没有掌握,我不信任他,只信任你。” 110.销金窝内销金人(二更) 安歌寻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玄关处一个俊眉修目,唇若点朱的男子站在那里,一身深色的衣裳使他与众人格格不入,可是,他只耽耽站在那里,已经把众人的风采都比将下去,只是那双眸子过于冷峻,一时之间居然无人敢上前搭讪,此人正是齐王曹炟。 没人招呼更好,他自找了侧面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去,桌上置着壶酒,他也不问那是谁的酒,自拿来斟了喝。 他与夏炚一前一后,其实离得并不远,只是因为人太多,又非常嘈杂,是以二人都未发觉对方也在。 一会儿,曹煣也意料之中地来了,是与逍遥候谢流云一起来的,这样的人物金妈妈自是要亲自招待的,可没等她围上去,旁边一大群锦衣商人已经围了上来,个个都说着恭维话,对于曹煣也大加赞赏,争相表达想要结识的心情蹂。 曹煣也大方,向众人道:“逍遥候,我的表哥!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日有缘结实,乃是幸事,来,一起喝酒!” 就这样,曹煣与一大拨商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旁。 有些后知后觉的商人没抢到位置,干脆站在他们的身后,手中也都端着酒,极尽巴结谄媚之语。 对于这种现象,姬烨妤和安歌都曾见过不少,此时但笑不语该。 人都被集中一处,反而使得厅堂没那么拥挤了,曹炟便见到了前面位置上的夏炚。 夏炚被曹煣吸引了目光,正好也回头张望,却见到了一角的曹炟。 夏炚起身待要上前问安,曹炟已经微微摆手,只将桌上酒杯拿出来,遥遥向他示意。 夏炚见此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端起桌上酒杯,向曹炟微微一掬,便一饮而尽。 之后各自在位置上,再也不将目光对上。 姬烨妤笑道:“听说这位小郡王夏炚,在安平郡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怕母,而且于女~色看得过重,别看年级轻轻却已经有不少女子养在后院。但是我见他行为举止虽然是谦和有礼,然眸底骄傲的紧,有种使人难以接近的距离在他的周围,身有傲骨,只怕将来要成为风云人物。” “所谓树大招风,我倒觉得,他还是做回那个怕娘亲的小郡王就好,守住安平郡那个小地方,平平安安的过一世,也是好事。” “你倒是真的很替他着想。”姬烨妤说到这里,又笑道:“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你想他在安平郡,他却不得不来安阳城。只怕这一脚淌进来,再出去太艰难。” 姬烨妤话里有话,果然引得安歌立刻问,“姬公子是听到了什么不利郡王爷的传言?” 姬烨妤却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安歌将耳朵贴向她,却听得她道:“这一刻,我是皇后娘娘。” 安歌眸光一暗,坐直了身子,姬烨妤的意思是,就算她听到什么风声,因了这皇后娘娘的身份,也不可能告诉她。 “歌儿,你生我气了?”姬烨妤笑着问。 安歌答,“不敢。” 姬烨妤正想再逗安歌几句,忽见安歌如同见了鬼般,目光怔然地看着屏风外某处。 这半晌他们只注意到了楼下,却未曾注意到楼上。 姬烨妤往外看了一眼,立刻缩回了身子,并且将屏风往前拉了拉,完全遮住了此台子。 原来是曹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二楼,此时正坐在另外一边的台子上喝茶。 安歌见她吓得脸色都有些不对了,不由低声笑道:“皇后娘娘原来也有怕的人,唉呀,若是伶儿姑娘知道今日不但几位王爷到场看她开堂,便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来了,肯定会感到非常非常的荣幸。” 这时候的女子,依旧遵从三从四德,并且夫为纲、君为纲,就算是皇后娘娘这样的身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能够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特别是不能够随便出宫,否则当初安歌也不会被幽禁半年之久,深宫内院,门禁森严,姬烨妤虽然能走出来,想必还是另辟蹊径,瞒着皇帝的。 果然姬烨妤放软了语气,“歌儿,你若悄悄的儿不吱声,我肯定会感谢你的。” 安歌悄声道:“除非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到底郡王爷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啊,我是故意吓你的。” “你——”安歌气结,身为皇后娘娘,这么玩儿真的好吗? 就在这时候,金妈妈在舞台的侧面大声道:“伶儿姑娘即将出场,请大家欢迎伶儿姑娘!” 舞台下的众人都拍起后掌来,曹煣更是站了起来,引得同桌人全部都站了起来。 姬烨妤如获救星,“歌儿,咱们先看热闹,热闹完了再说。” 安歌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当场揪住堂堂的皇后娘娘逼供!只好暂时放弃这件事随着她往楼下舞台上看去,丝竹乐起,只见舞台上先上来了七八个女子跳舞,身穿水绿色裙裾,却是轻纱薄帐般,一个个的美好胴 体若隐若现,引得台子下的看客血脉喷张。 她们舞姿柔美,媚眼如丝,真像一群妖精,把男子们的魂儿都勾住了,果然台子下就如同发姬烨妤先前所形容的,老少男子都变得年轻了几十岁,个个眼睛发亮,还把银票和银两往舞台上扔去。 一时间只见华衣、美食、美女、美舞和银子、酒香、脂香等,混合成了一幅极度糜烂仿若人间天堂又似地狱的情景。 安歌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由地被振慑住。 目光转到曹炟那里,只见他似乎丝毫不受旁边气氛的感染,稳坐如钟,漠然以对。 夏炚亦是如此。 姬烨妤则是端了酒品,遮住了半张脸。 安歌想看看曹煜此时在干什么,奈何被屏风挡住视线,看不到。 就在这时,一阵歌声,如同最炎热的夏天里的一股最新鲜的清风,忽然就钻到众人的耳里,心里……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一曲末,舞者缓缓退下,伶儿半抱琵琶,如一朵绝艳的花儿,又似海中央的仙子般,步入舞台。 她的曲子引来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而夏炚与曹炟亦是放下了手中酒杯,向她看着。 这时,忽然有人道:“伶儿姑娘,你这样的漂亮,又何愁万种风情无人晓啊?我便是那千里外的知音寻来,今儿要与伶儿姑娘共度***,听伶儿姑娘缓叙春情,金妈妈!金妈妈!今儿我就是要买下伶儿姑娘的初夜,你倒是开个价儿!” 这男子一身文士学子的打扮,却浑身透着说不出的铜臭味儿,此时将一叠银票拿出来在手中摇头,“我,吕中,今儿要了伶儿,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这吕中看样子一定是喝醉了吧?安歌暗想。 果然听得姬烨妤道:“这人敢与八王爷抢人,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安歌深以为然。 金妈妈连忙走上台,笑道:“这位客官,你急什么,伶儿本来还准备了几首曲儿要唱与你们听呢!” “不用了不用了!耽误这时间做什么!须知***一刻值千金,我肯花这么些银两,就是让她陪我一个人的。”吕中依然道。 这时,曹煣身边的一个商人忽然道:“八王爷,不如由小人出银子,买下伶儿姑娘,送与八王爷,还请笑纳。” 曹煣还没说什么呢,这商人已经站起来,大声道:“金妈妈,不管这位吕公子出多少银两,我始终比他多出一百两。” 吕中听闻,哈哈哈地笑了几声,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你是谁?没听见刚才爷在这里申明了吗?你们都不许和爷抢伶儿姑娘!” “我是谁不重要,在这销金窝,大家比的是钱财。仁兄若是此刻知趣退出,亦是一大幸事。” 吕中道:“我不退出!我不信你的钱财比我多!” 他把手里的银票又晃了晃,“这里是一千两!” 这商人面不改色地道:“一千零一百两。” “五千两!” “五千零一百两。” “两万两!”吕中有点急了,将怀里的银票全部都拿了出来! 金妈妈一见这些银票,简直心花怒放,她把伶儿从万花楼买过来,也不过花了三千两银子而已,万万没有想到,伶儿出场第一夜,就把这本钱翻了好多倍的给赚了回来! 她一把将这些银票都抓起来,“两万两!各位公子爷,还有谁想出价?” 111.无法接受的结果 与吕中飙银子的商人犹豫地看了下八王爷,发现他没事人似的在喝酒,可是两万两实非小数,商人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道:“两万零一百两!” 吕中此时的银票已经全部都掏出来了,身无余钱,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商人道:“你你你……” 商人得意地坐了下来,若是能巴结上八王爷,这两万两倒也很值得该。 就在这时,忽然见到小郡王夏炚举了举手,不仅不慢地喊道:“三万两。” 商人额上一下子被逼出了黄豆大的汗珠,一方面是他身上虽然还有点钱,但是也无法达到这个三万两了,可他刚刚还承诺要替八王爷将伶儿买下,他又看看曹煣,见他面色如常,眸子里却有讶异一闪而过。 商人鼓了鼓勇气,大声向夏炚道:“你是什么人,怎敢跟我抢人?你知道我身边坐着的人是谁吗?” 夏炚像是刚刚看到曹煣似的,连忙站起来遥遥给他掬了一躬,“原来是八王爷!夏炚在此有礼。” 曹煣哧地冷笑了声,道:“以前就听说夏兄你极好女se,府中已经养了许多小妾,今日一见果然是se迷心窍呢!” 夏炚微微一笑,“是,在下好se,喜收集美女,乃是人所共知,今日这女子面容美丽,勾~魂夺魄,我自是要入手的。不过若是八王爷喜欢,我可以让给八王爷,只是若是被人传出去,八王爷居然来到樱花楚馆买人,只怕会遭到天下百姓的耻笑,皇上那里也无法交待。蹂” 曹煣也站了起来,抢了旁边一酸儒手里的扇子摇着,“夏兄,你不必激我,伶儿可是我的红颜知已,她今日虽然是在这里开堂,但是于我来说不过是她陪着大家玩玩而已,最终还是属于我的,我劝夏兄还是不要再销耗钱财,以免得不偿失。” 夏炚一脸真诚,“若是八王爷看上的人,在下自是不敢与八王爷抢人,只是如今已经报了价,收不回,这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听得伶儿道:“八王爷,伶儿即是在此开堂,就要遵循这里的规矩和规则。您虽然是王爷,却也不能因此而持强凌弱,伶儿今夜只与价高者走,若是八王爷付不起银子,还是不要打扰我们吧。若是王爷要一意孤行,那么伶儿也绝不会和八王爷一起走的。” “伶儿,你——”八王爷没有想到,伶儿会当众拒绝他。 咬了咬牙,他忽然出了价,“四万两!” 金妈妈一看,喜的头发都飘起来了,赞道:“不愧是八王爷!” 夏炚似乎不打算再出价,却是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二楼。 安歌发现他所看的方向,正是皇帝曹煜所坐的方向,顿时心紧了下,难道他是奉皇帝之命才来买下伶儿的? 果然,他在看了眼楼上后,淡然地开口再次喊价,“八万两。” 八万两到底是多少呢? 这么着说吧,如果一支军队有十万人,八万两几乎可以提供给他们一个月的伙食。 “夏炚,你疯了!”曹煣难以置信地道。 夏炚诚惶恐地道:“八王爷,在下没疯,只是伶儿既然说了这样的话,若我不跟下去,就是不遵守规则,这传出去于王爷也不好呀。” “你——你一个小小的郡王,却哪里来的这么些银子!” “在下不才,幸得做生意的母亲资助。”夏炚正儿八经地回道。 “你这个不肖子,你娘亲资助你,你居然用他来花天酒地。今日本王若不是压压你的威风,你不知道这钱来得不易!”曹煣说完,忽然向金妈妈道:“二十万!本王出二十万!” 夏炚紧跟其后,笃定喊道:“三十万。” “四十万。”八王爷曹煣道。 这时候,已经不是伶儿姑娘值不值得这些银两的问题,而是谁能压倒谁拿下伶儿姑娘的问题,事关男人的面子、地位与尊严的问题! 夏炚再次报价,“六十万。” 曹煣毫不犹豫地说:“八十万!” 眼见二人已经将价格飙到了一百万,安歌有点目瞪口呆,而姬烨妤却依旧看得津津有味,道:“安歌你吃亏了,你当时应该好好的留在郡王府,讨好钟夫人,真是没有想到郡王府居然这么的有钱,你要还是八夫人,这生岂不是要享尽荣华富贵了?” 安歌却觉得心怦怦怦跳着,有不安的感觉,干脆拿出千年龟壳,摇了一卦,八个铜钱落在桌上,安歌的心如同被大锤狠砸了下。此卦乃是既济卦的上六,水打湿了车头,必有危险! 姬烨妤见她脸色难看,问道:“何事?” 安歌道:“今日必有打斗流血事件发生。” 姬烨妤笑了笑,“你看他们二人的模样,已经都快要打起来了,若是你说今无事发生,我才觉得你是个小骗子。” 这时,楼下的八王爷曹煣,已然喊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价儿,“一百二十万!” 安歌忽然看到,楼下的曹炟虽然没有看着她,但是他的手 正在示意她下楼,她看了看姬烨妤,她的目光都在夏炚和曹煣的身上。安歌忽然捂着肚子,有点痛苦地道:“唉呀我可能吃太多了,我要去方便一下。” 姬烨妤担忧地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想上趟茅房。” “那去吧。” 安歌捂着肚子匆匆往茅房方向而去,刚拐进一条甬道,就有一人拦在前面,仔细一看,却是曾经见过的,在安平郡施粥的那位曹炟的家将,他轻轻地吁了声,带着安歌进入一个房间,由房间的后门处到了楼下大厅的侧屋,才道:“小郡王要惹祸上身了,八王爷可不是好惹的,你想不想救他?” “你们的齐王殿下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吧?我当然是不希望郡王爷出事,可是现在局面根本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但是齐王殿下,为什么还不阻止他们?” “齐王若出面,八王爷便没命了!” “那他想让我怎么样?” 家将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她听了满脸惊惧,“不可以,齐王殿下应该知道,皇上可就在楼上呢!我这是去找死!” “你若是不救八王爷和夏炚,一样得死!”家将的语气忽然冰冷。 “你——”安歌气结,不过也晓得这家将不过是奉曹炟之令,跟他理论是没有什么结果的了。 “我可以冲出去,不过我不能以夏炚的八夫人的身份出现。” 说完,也不等家将再说什么,她就怒气冲冲地进入了大厅。 因为众人的目光都在曹煣和夏炚的身上,居然让她很轻易地到了曹煣的身边,这时曹煣正要张口报价,“一百八十万……” 就听得啪啪两个耳光,狠狠地打在曹煣的脸上! 曹煣被打愣了,低眸一看,竟然是在安平郡时,他最讨厌的那个女子! “你干什么?”他怒吼道! 同时旁边的人也都怒视着她,“哪来的疯女人,给拉出去!” “曹煣,你这个骗子!”安歌骂道。 “等等,等等……”曹煣抚着疼痛的脸,神色难看地道:“我倒是要问问,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安歌甩开那些人,再次走到他的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频频用眼神暗示他,曹煣终于有些疑惑了,安歌已经骂道:“你这个骗子,你有这么多的银子买女人,却没有银子付我的医药费!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就是你害得我,差点把我害死了,我向你讨你医药费都讨不出来,你居然在这里大言不惭出二百万两银子买女人,你是在做梦吧!” 她一边骂一边给他使眼色,曹煣听她说着这些莫须有的事,连忙反驳,“你不要胡说,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医药费,你是想敲本王爷的竹杠吧?被郡王府休了,手头缺银子了吧?” 看到安歌的手指指指她的右侧,又指指上面…… 曹煣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曹炟。 刚要抬头看楼上,就见安歌忽然扑上来撕扯他,“你这个骗子!你差点害死我,我向你要一百两过份吗?你不给我银子,让我伦落到这青楼来!我差点就***了!你这个坏蛋,我杀了你!” 她本来就对曹煣很有怨气,这时候又撕又扯之间,只觉得很痛快,终于报了仇了! 曹煣却因为知道曹炟也在场,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当下也不还手,只是躲闪,听得安歌忽然低声道:“不要看楼上,楼上是皇帝!” 曹煣额上的冷汗蓦然就下来了…… 他真是昏了头了,二百万买一个青楼女子,他是太有钱了吧?今日若真出了这钱,恐怕他这个一字并肩王要大难当头了! 现在一个普通的朝官,俸禄每年不过一百两银子。 王爷皇族等,除了俸禄还有皇帝拨下来的月俸,即使这样,每月也不会超过三百两,一年差不多三千两银子,就算不吃不喝将这些银子全部都存下来,二百万两银子也需要好几辈子的时间…… 他虽然表面上是曹炟的人,但他也知道,曹炟随时都在想要抓住他的把柄,一旦他有了这么明显的把柄,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况且皇帝现在正在整顿贪污舞弊之事。 他猛地推开安歌,把她推的跌倒在地,喘着粗气道:“你这个女子,太过无理,不过是区区一百两,以为我没有吗?!”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扔到安歌的身上。 安歌拿了银票在手里看,大声道:“这里只有五十两!还差我五十两!” 曹煣显得外强中干,“五十两而已,改天再给你!” 安歌道:“这次你得立个字据!” 曹煣尚没有说什么,金妈妈已经到了近前,从她的神情可知她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勉强和气地道:“不知道八王爷刚才喊的二百万两,何时兑现?” 曹煣往旁边的几位商人看去,可是二百万两实在太多了,商人们都低下了头,装 没懂。 曹煣的神色越来越尴尬,终于向金妈妈笑道:“呵呵,金妈妈,您也别太认真了,我和夏兄就是玩玩而已,还真的能以二百万两去买一个青楼女子呀?再贵的女子也不过几千两,怎可到了二百万两,夏兄你说对不对?” 金妈妈没等夏炚说话,连忙道:“这位夏公子,只要您出一百万,今晚伶儿姑娘就是您的。” 夏炚想了想道:“我觉得八王爷说的甚为有理,我只能出到这个数。” 金妈妈连忙道:“三十万两,也可以呀!”眉开眼笑的就要唤伶儿姑娘出来。 却听得夏炚道:“是三千两。” 金妈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你们这是在耍着老娘玩吧!敢情刚才你们争得面红耳赤,一怒为红颜,潇洒抛千金都是做戏的呀!”就好像已经堆到门里头的金山忽然成了一团空气,令金妈妈简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又问道:“还有没有人出价?” 若说刚才,众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争相想要伶儿,可是这会子,就算再笨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事有蹊跷,还哪有人敢出价? 112.真假巩素衣(二更) 就见安歌站起来笑道:“金妈妈,你这次可是上了大当了,这两个人,一个是伤了人不敢承认而且拒付医药费,穷得响叮当的八王爷!一个是怕母亲又好se,钱财都掌握在他母亲手里的小郡王!他们二人会有能力出银子买伶儿?连天上的鸟儿都能笑到掉下来!” 金妈妈一脸沮丧,见无人出价,只好道:“那么,夏公子即出三千两银子,伶儿姑娘今夜就跟你了。该” “伶儿,还不快点来拜见公子。” 伶儿从舞台上缓缓地走下来,向夏炚微微施礼,“伶儿见过夏公子,今夜,伶儿便是您的人了。” 夏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安歌看过去,安歌正也在看着他。 这时,她向他裂唇一笑。 夏炚便也微笑着向她点点头,之后扶起伶儿,却又缓步走到安歌的面前,“什么时候来的?” 安歌的眸光清澈,如同秋水中的星子,笑笑地说:“到这里有好些天了。” 夏炚点点头,“应该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吧?一会儿同我回宅子。” “不必了,我——蹂” “与你父亲的宅子彼邻,你不想去见见你父亲吗?” “我父亲?!”安歌愣了下,忽然就又反应了过来,是的,做为沈婥的她,是没有娘亲也没有父亲的,但是做为安歌,娘亲虽然已经不在世了,但是父亲还在世的,而且她也知道,安歌的父亲是在安阳做京官的。 夏炚接着道:“如果他知道你也来了安阳,想必很高兴。” 这时,楼梯上脚步声传来,原来是曹煜正在下楼。 安歌马上站到了伶儿的身边,“也好,也好……我正想去见见我父亲,既然是彼邻,倒可以一路同行。” 曹煜下楼后,似乎并不愿意在普通的百姓面前暴露身份,只是在楼梯口站了片刻,就离开了。 安歌又往曹炟的位置看去,发现曹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曹煣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今日倒想和夏兄一醉方休!” 夏炚笑道:“好,就让伶儿为我们斟酒。” 就这样,刚才还热热闹闹,同时布满紧张气氛的樱花楚馆,忽然就变得有些意兴澜珊了。 安歌向夏炚道:“借我三两银子。” 夏炚很痛苦地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她走到金妈妈的面前,“你三两银子买了我,想必给你这张银票你已经很赚了,把我的卖身契拿出来吧。” 金妈妈眼见这安歌这几位大人物似乎都很熟的样子,当下叫人去取了安歌的卖身契过来,安歌将契子装回怀里。 在门口,正好遇到谢流云,二人并肩出门,安歌丝毫不让,谢流云无奈,很有风度地请安歌先行。安歌也不客气,对着他冷哧了了声,就追上了夏炚和伶儿,曹煣正在与夏炚争论,“你今天差点害死了我?你说你是不是奉了他的命令?你够狠,他更狠。” 众人都知道,曹煣嘴里的“他”,指的是皇帝曹煜。 接着念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夏炚却并不多言,只道:“八王爷,对不住您了。” “这种客气话不用说,若是你真觉得对不住我,现在就把伶儿还给我,让我带走。” 夏炚还未言语,伶儿道:“今日是夏公子点了我的台子,我自是要陪着夏公子的。” 安歌默默地走在后面,忽然发觉谢流云也不见了。 呵,这一个一个,溜得够快的。 又想,一个歌伶开台而已,居然引得几位王爷和皇帝、皇后都来观看,果然如曹炟所分析的那样,暗地里已经惊涛骇浪了,表面上却都不动声色。看样子,他们都是想将伶儿弄到手的,问题是,他们都隐在幕后,又不让让别人知道他们的目的。 至于夏炚与曹煣,很明显都是幕后之人的提线木偶。 正在这时,忽然从旁边窜出很多黑衣人,二话不说,奔着曹煣和夏炚就来了,很快就战在一处。 安歌一把抓住伶儿的手,“我们快跑!” 伶儿嗯了声,二人左突右冲,却无法从刀光剑影中出来,好在曹炟及时出现,将她们二人扔出战圈之外。二人原地滚了好几滚,爬起来就往前跑。安歌对安阳城还是非常熟悉的,她知道哪里能够藏人,牵着伶儿的手就往那处跑,好不容易进入一个小巷,二人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你放心,这些刺客不会找到我们的,这里是小巷最密集之处,简直就好像几十条蜈蚣的组合,只要入了这小巷,我们就是安全了。” 伶儿道:“是吗?可是……” “等天亮了,我带你去找郡王爷。” 伶儿点点头,“谢谢你。”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伶儿唤出一个名字,“巩素衣!” 安歌愣了下,转过身来看着她,发现伶儿也正看着她。 安歌忽然笑道:“你是在告诉我你的真名字吗?原来你果然是巩素衣,齐王殿下没有猜错呢!大家都没有猜错。” 伶儿狐疑地看着她,也笑道:“没错,我就是巩素衣。” 伶儿又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吧?是齐王殿下告诉你的吗?” 二人靠着墙坐下来,稍做休息,安歌答道:“没错,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真心想要救皇子恪的,这人一定是齐王殿下。对了,皇子恪现在安全吗?我们应该找到他,并且将他交给齐王殿下,他应该会有所安排的。” 伶儿神情沮丧,眸子悲伤,“我与他,走散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不惜冒险在花魁大赛上露出真容。我找不到他,所以希望他能找到我,可是,连你们都没有消息,他,他……”她说着,眸子里竟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安歌安抚着她,“莫要太焦急,只要是齐王曹炟插手了这件事,皇子恪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出事。” “看来,你很信任齐王爷,你与他之间,关系一定很好吧?” “我和他关系好?!”安歌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才不好!不过他这个人,一旦决定做某事就会契而不舍地达到目的。”她想起了沈婥墓的事,过程那样的艰难,危险,他却依旧固执地要按自己的心意去安排她。他不想让人找到沈婥,果然到现在,沈婥的去向依旧是个迷。 恐怕,会成为永远的迷了吧? “谢谢夸奖。”随着说话声,曹炟已经从几丈外的另一个小巷口走了出来。 他神情冷崚,注视着伶儿,“你果真是巩素衣?” 伶儿没有回答,只走到曹炟的面前跪下去,像一个圣女又像一只猫咪,握了曹炟的手轻轻地吻了下,才道:“民女巩素衣见过齐王殿下,请齐王殿下一定且我找到皇子恪,完成我大月氏天皇交待下来的使命,以促两国和平。” 原来她所行的,是大月氏标准的礼节。 曹炟又道:“听说巩素衣手中有个信物,乃是大月氏国君当初赏赐给她的鹰形戒子,凭此戒子可以直接出入大月氏皇宫。不知道伶儿姑娘身边有没有带着这样的一只戒子。” 伶儿一笑,从颈上扯出一条项链,项链上果然坠着一只鹰型的戒子。 曹炟将那戒子拿在手中观察片刻,终于点点头,“的确是大月氏国君之物。” 伶儿听闻,立刻又跪了下去,“请齐王殿下助我寻回皇子恪。” 曹炟将她扶了起来,“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安歌诧异地看着曹炟,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找到了皇子恪,可是那日他与她说起的时候,明明是说不知皇子恪生死,是要寻找皇子恪的啊!看来他对她只是说了一部分的真话。 这个人果然满肚子的心机,他应该从未轻易的相信过任何人吧? 伶儿这时却已经备显感激地道:“谢谢齐王爷!” 二人随着齐王一起出了小巷,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随着辘辘声,马车隐于暗夜里。 车上,曹炟道:“今日你们运气好,居然跑到了这蜈蚣巷,否则还真是难以逃脱那些黑衣人的追杀。” 伶儿忙问,“那些黑衣人是谁呀?” 曹炟道:“可惜被他们都逃掉了,否则能问出一二。” 伶儿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马车到了一处宅子后门停了下来,三人一起进入了一进小院。 因为安歌牵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心里冷汗淋淋,疑惑道:“伶儿,你不舒服吗?” 伶儿道:“只是有点紧张,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恪了。” 的确是个不太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大树还有农具,却是个废弃的农家小院,里头的人听到动静就走了出来,是个仆实的中年女人,此时笑着迎上来,“俊少爷你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刚才病人忽然醒了片刻,忙得我满头大汗,现在他又睡了。” 伶儿明显地放松下来。 曹炟道:“高婶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救人一命,胜造什么……” 说着话,这位中年妇人已经出了院子往隔壁而去。 三人一起进入房间,只见有个花白胡子的大夫坐在榻前,榻上躺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此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曹炟问道:“管大夫,他的伤如何了?” 管大夫先站起来给他施了一礼才道:“伤已经好多了,只怕今晚,或者明早就会醒来。” 曹炟笑道:“谢谢管大夫。”说着从怀里掏出碎银子递给他,“既然他已经没事了,大夫就请回去好好竭竭吧,这几日实在是辛苦你了。” 大夫收了银子,道:“应该的,应该的。” 大夫一走,房子里加上躺在榻上,一共就四人了。 伶儿扑到榻前,嘤嘤地哭泣,“恪少爷!” 其情感人,其情可悯。 安歌道:“大夫说他马上就会醒,伶儿,你就别太伤心了。” “齐王爷,安歌,谢谢你们,否则我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找到皇子恪,你们都已经辛苦一天了,这就去休息吧,由我亲自照顾他好了。” 安歌还要说什么,听得曹炟道:“如此,就劳烦伶儿姑娘了。” 说完,向安歌示意,一起出了房间。 一出门,安歌就低声道:“你明明已经找到皇子恪了,却还……” 曹炟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到一边。 “你干什么?!”安歌怒道。 “你以为,今天带回来的,真的是巩素衣吗?” “你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 “你跟我来。” 二人绕到房间的后面,悄悄地将后窗推开一条缝,一起往里头看头。 只见伶儿此时不但没哭,反而是在笑,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手中还把玩着一把闪闪亮的匕首,眸子里却透着奸诈与狠毒。这哪里还是安歌认识的伶儿! 安歌心惊肉跳,果然安阳这里处处都是杀机,处处都是心机! 好在她也算见过大识面的,并没有惊讶至失态。 见伶儿用匕首轻轻地拍拍榻上之人的脸,“醒醒,醒醒。” 113.承担失败的后果 榻上之人居然真的被她拍醒,只是一睁眼就看到面前有把锋利的匕首,榻上之人也不敢出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伶儿问道:“你真的是皇子恪吗?” 榻上之人似乎点了点头,伶儿一把抓起他的手,检查他的手掌心,果然他的手掌心里有一颗朱砂痣。 伶儿轻笑道:“很好,很好。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吗?为了找到你,我可付出太多了。不过很好,马上就可以结束了……该” 说着,她已经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安歌只觉得耳旁一阵风刮过,是曹炟的暗器及时出手。 只听得伶儿一声惊痛叫唤,手已经被暗器打中,匕首落在地上,她蓦然往窗口看了眼,居然不管不顾,依旧往榻上之人扑去,那架式是一定要杀死榻上之人才会罢休。 曹炟跃过安歌,由窗口飞身而入,一掌拍在伶儿的肩上,她惨叫一声,身子往后飞去,撞在墙壁之上又落下来蹂。 曹炟向榻上之人道:“二狗子,你走吧,这没你的事了。” 榻上之人一轱辘爬起来,跟只兔子似的溜出门去了,行动间哪有一点点受伤的意思。 伶儿大吃一惊,“你叫他什么?” “二狗子,他是隔壁高婶子家的孩子。” “你,你竟然骗我!”伶儿刹那间崩溃了。 “彼此彼此!” …… 伶儿就这样被抓住了,还是安歌帮忙将她绑在椅子上,使她没法挣扎动弹。曹炟站在窗前,似乎对于下一步的行动有所犹疑,而安歌则坐在伶儿的对面,怔怔地看着伶儿,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伶儿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给齐王爷我心服得很,所以你不必用这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安歌微微地叹了声…… 她同情的不是此刻的她,而是未来的她。根据她对曹炟的了解,曹炟对于自己的敌人,可是没那么仁慈的。 曹炟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你是东且弥国的杀手?”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伶儿答道。 曹炟淡声对安歌道:“东且弥的疆土只有大月氏的一半儿不到,全国的百姓合起来还没有一个安阳城多,但是这些年他们却在大将军乌弋山的带领下,让周边许多国家闻风丧胆,因大月氏疆土肥沃,很适合放养牛羊,因此成为东且弥的目标。 听说东且弥国有一支专门培训的杀手团,里头的杀手都是从各界挑选出来的顶尖人物,加以训练最终成为杀手。见到了这位伶儿姑娘,本王倒有些明白,大月氏为何向邾国求助了。” 伶儿冷声道:“谢谢夸奖。” “可惜你们搞错了一件事,这里是邾国,而不是大月氏,你们在大月氏轻易能够达到的目的,在邾国却不可以达到。这也是为什么邾国能够成为周边所有国家中最强的国。” 伶儿不屑道了句,“自负。” 曹炟也不反驳,又道:“说说吧,你的真名字。” “休想!”伶儿道。 “那也没有关系,过程我基本能够猜到了,在你们拦截大月氏使者队伍,并且杀害他们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皇子恪因为巩素衣的保护而逃了出去,你们在后追杀他们,为了逃避你们的追杀,巩素衣与皇子恪商量好了相见之处后,便分道而行,巩素衣应该在半路雇佣了一人与她同行,她成功地吸引了你们的注意力,为皇子恪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而你们为了使邾国不插手此事,因此选择的截杀地点是在邾国境外,并且在事后死亡人数和服装上用了心做了手脚,让邾国以为使者队伍全部被杀害,只是你们却没有想到,你们的小伎俩从那时候就已经被看穿,没错,邾国或许也有些内部的没有办法解释的争斗,但是面对家国安危,所有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说到这里,曹炟忽然伸手狠狠地捏住她的双颊,“你可知,你不告诉本王你的真实姓名,这下却再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她的又颊被狠狠地捏住,不由吐出了芳香小舌,而曹炟的匕首就在她的舌上比划,她只觉得心脏都快要怦跳了出来,忙道:“我说!” 曹炟这才放开了她。 伶儿的眼眸里终于被逼出一抹泪雾,“那么,皇子恪到底有没有在你们的手中?” 曹炟冷笑道:“你这个女子真是喜欢占便宜,我想你回答问题,你偏向本王先问一个,不过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巩素衣被你们抓到后,自知绝无幸免,又恐众人不知皇子恪下落,最终使他失踪,因此她把他们约好见面的地址写成纸签,塞到了这枚鹰型戒子里。其实你早就得到了这个地址,可惜你没有想到这一点,你杀了巩素衣后,为了装扮她更像,将她的戒子扯下来随身戴着。” “最后,也是最最关键的一点,巩素衣其实并没有死,在你们离开后她又醒了过来,只是终究受了重伤,在爬向安阳城的路 程中,死于破庙中。我皇为了引诱你们出来,故意放出巩素衣还活着的消息,你们得知巩素衣有可能还活着,却找不到她,因此你来到安阳城后,并没有立刻以巩素衣的身份行动。同时这也是你在小巷中,唤安歌为巩素衣的原因,你以为安歌就是巩素衣,是因为你是后来才奉命加入刺杀队伍的,你并没有真正的见到过巩素衣。” 伶儿听了,只觉得一口心血上涌,忍不住吐了口鲜血出来,“巩素衣,你这个贱人!” 伶儿骂了一声后,笑道:“没错,你说的全部都对,他们杀了巩素衣后,打听清楚有关她的所有事,最终挑选外貌及才华都与她相似的我来到安阳城,继续打听有关皇子恪的消息。 可是时间过去很久,依旧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我推测巩素衣已经死了,否则为何直到现在还没有传出皇子恪入宫的消息?于是,花魁大赛上我露面真容,我知道会引起你们的注意力,让你们都以为我就是巩素衣,我其实只是和你们一样,都想找到皇子恪而已。 我唯一的错误,就是以为安歌有可能就是巩素衣,虽然形貌不太相似,但谁又能确定真正的巩素衣长什么样呢?并且我以为她已经搭上齐王您,我以为她是在试探齐王爷是否也想要杀皇子恪,所以,我觉得只要和她在一起,皇子恪肯定会被找到。没想到…… 不过,齐王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皇子恪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并非一件好事,我们东且弥帮你们办了这件事,你们该感谢我才对。而且直到此刻,你我的目的也没有什么不同,为何我们一定要拔剑相向,而不合作呢?” 她的话刚刚说完,曹炟已经冷酷地捏开她的唇,匕首在她的口里一刮,一截舌头已经落在了地上。 伶儿痛苦地倒在地上,如受伤的野兽般…… 安歌知道,此刻她没有立场说什么,国与国之间的事情,一不小心牵扯的是千百万条生命,她虽记得伶儿曾经从金妈妈的手中救过她,此刻却只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时候,曹炟又接连挑断了伶儿的手筋和脚筋,她瘫在地上,身体颤抖…… 安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一下子拦在伶儿的面前,“你干什么?你已经割了她的舌头,为什么还要挑断她的筋!?” “她即是杀手,失败了,这便是她该承担的后果。” 说到这里,他冷冷地抓起伶儿,将她扔到马车上。 …… 到了一间宅子前,只见深更半夜的,小郡王夏炚居然等在寒风中,好似知道,曹炟最终会把伶儿姑娘送过来一样。 安歌也下了马车,一路上伶儿醒了又晕,晕了又醒,几欲死去,情状可怜凄惨,安歌的眼睛也略有些发红。 夏炚见安歌同来,连忙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来,披在安歌的身上,温和地道:“歌儿,你先进去休息,我已经叮嘱好下人了,她们会安排好一切的。你安心住下吧。” 安歌又看了眼马车,“你们会怎么安排她?” 夏炚往马车内看了眼,见伶儿如同血染红的布娃娃,惨不堪言。然而夏炚却很平静地道:“她是皇上要的人,我要将她交给皇上。” “可是,她不是巩——”安歌的话没有说完,已经被夏炚打断,“她就是巩素衣,歌儿,皇上要的是巩素衣。” 安歌听到这里,只觉得身体有些冰凉。 —————————————— 感谢13628368382等亲的鲜花和钻石,感谢鼓励与支持,爱你们! 114.姐妹重逢(二更) 其实她以前与曹煜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阴谋诡计很多,可是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斗法,是如此的残酷。 这时,曹炟道:“夏兄,此事交给你了,明日我会带皇子恪来宫里。该” “是。” 安歌再看了他们一眼,先行进入了院子里。 而夏炚则直接驾着马车,秘密进宫。 曹炟按照鹰型戒子里的地址,去寻找皇子恪。 这是安歌最后一次见到伶儿。 在她的印象里,伶儿最后的模样,只不过是一个如同已经失去生命的布娃娃。十日后,因她拒绝进食而死于深宫之中。随后,皇帝表彰了“巩素衣”为两国联盟做出的贡献,并将她的尸体送往大月氏安葬。 伶儿到底是谁,众人再无法得知了,或许不需要知道她是谁,她只是一个杀手而已,杀手通常都是没有名字的。 第三卷《杀手》完[第三卷蹂] ****************** 第二日,皇子恪在曹炟的陪伴下,进宫面圣。 第三日,皇子恪被封为“平王”,得皇上赐平王院,居于宫中。 第四日,安歌接到贴子,因为皇子恪的关系,皇帝决定与大月氏形成联盟,共抗东且弥,为了庆贺这件事,要举行宫宴,封赏与此事相关人等。 第五日,宫宴。 安歌坐着小郡王夏炚的马车,往皇宫而去。 在车上,她还是在追问有关那晚的事情,“夏炚,你到底是与曹炟商量好的,还是猜测曹炟一定会把人送回来让你交差,你才在门口等的?” 夏炚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他现在还不想站队,这时转移话题,“你真的不打算去拜见你的父亲吗?” 安歌见他不回答,当下有点不开心,但还是答道:“反正迟早会见的,若不是他,我和我娘亲也不会受那么多苦,我娘亲甚至不会死,总之,我现在还不想见他。夏炚,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就不要再逼我了,是不是觉得我住在你的家里,浪费了你太多的粮食……” “你在胡说什么啊?”夏炚笑了起来,“你本来就是我的八夫人,我养着你是最天经地义的事了。” “现在不是了,否则我才不敢住在这里,这里可是你的正妻苏静清父亲的宅子呀,我若还是八夫人,怎好意思叨拢?” 夏炚却道:“可是在我的心里,你依然还是我的八夫人。” “美的你,我为什么要当八夫人?我要嫁也是嫁给一个肯娶我做大夫人的男子,不是你这样后院已经养了这么些女人的二手男人!” “你——你敢说我是二手男人!”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安歌一点不怕他。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车外之人道:“郡王爷,安姑娘,已经到了内城门口。” 夏炚丢给安歌一计眼刀,结束了这场关于二手男人的吵闹。 安歌下了马车,忽然想到自己是嫁人后被休的,也是二手女人了,就觉得有点冤屈。 对于皇宫,安歌也算是很熟悉了。 曾经跟着曹煜没少进宫,后来被幽禁,没到处逛,但是对宫里的格局和景物依旧算是熟悉的,那段幽禁的岁月也没使皇宫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是以一路上走的很笃定而平静甚至有点死气沉沉的,不像那些第一次进宫的女子般,会忍不住东张西望。 半路上,夏炚被一个宫人叫走了,说是皇上唤他。 剩余安歌被宫人引着独自上路,就快要到达目的地永安殿的时候,有一个小宫女过来唤她,说是皇后娘娘相请。 安歌只好又先折到姬烨妤所居的长信宫。 到达的时候,姬烨妤已经将旁的人都打发了出去,一见安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听说那晚可真是惊心动魄,你倒是说说,那么炙手可热的伶儿姑娘,最后如何就落在了夏炚的手中?还被割了舌头,挑了筋?唉呀可惜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儿,倾刻间落到如此地步。” 安歌才不会傻到将那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只道:“还不是那些刺客,心太狠,若不是小郡王拼死相救,她肯定连命都没了。” 夏炚给皇帝所交待的版本就是,他们在路上遇到刺客,是刺客要杀伶儿没杀成,把她给折磨成这样,完全隐瞒了曹炟那部分的事情。安歌只能暗中佩服曹炟,他似乎是安阳城内这些皇族中比较尊重夏炚其人的人,但也是能够让夏炚乖乖配合的人。 在安歌的心目中,夏炚这家伙用他纯良的语言和外貌掩盖了他的腹黑本质,是绝不可能随便就乖乖配合别人的。所以她一直想知道,那天他到底为何就像个先知似的,等在门口迎接曹炟与伶儿姑娘? 姬烨姬笑着拿出一些钗,“你挑一支吧,看你的打扮太仆素了,要知道今日宫宴来的人,可都不简单呀!” 安歌看到满 盒子的珠翠美钗,对它们并不太感兴趣,也不好拂姬烨妤的好意,于是挑选了一只银镶宝珠的钗。 姬烨妤却拿了另一支钗道:“还是这支吧,你选的那支太普通,若别人知道是我这个皇后娘娘送的,不晓得会不会嘲笑我太小气。” 安歌见她选的那支钗珠光莹莹,是黄金底,珐琅掐丝嵌碧色玉石,垂珠只有一个,却是像鸽子蛋般大小的白色珍珠。 安歌曾经也接受过曹煜的很多礼物,其中不乏许多名贵珠宝,她当然亦是个识货之人,这只钗别的不说,只这只珍珠,就已经是价值连诚了,因这是深海大珍珠,而且只有千年蚌身里才能找到。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安歌道。 “本宫赏给你的,你就拿着,难不成让本宫求你拿着?”姬烨妤道。 “安歌不敢。”她只好向姬烨妤道歉。 姬烨妤伸手将这钗插ru她的发中,欣赏了下,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才像样了。” 安歌有些尴尬地笑笑,“皇后娘娘,为何对安歌这样好?” 姬烨妤笑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因为姬烨妤还要换装和绾发,安歌在长信宫逗留了一阵子,就主动告辞了。来到永安殿后,发现殿中已经有好些人了,大部分竟然都是她的熟人,可她得牢记自己现在是安歌而不是沈婥,只在宫人的引导下,来到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安姑娘好本事,竟然还能从那虎狼窝里出来,看来金妈妈也不过如是,连到手的肥肉都能跑了。” 声音有点熟,安歌抬眸一看,只觉得心里头腾地窜上一股怒火! 居然是姬小蝶,那个把她卖到樱花楚馆的姬小蝶! 她此时正用一种很是戏谑的目光看着她,明显是一点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安歌第一次见到害了人,在被害人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依然还能理直气壮的人,从袖中将那份卖身契拿了出来,摊在桌上让姬小蝶看清楚,然后当着她的面将卖身契撕碎了,“是,我的本事是不小,是以那金妈妈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你可以与我一较高下了?”姬小蝶依旧笑嘻嘻的。 “没兴趣!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安歌冷冷地道。 “唉呀,我好害怕呀,好像无意间,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啊!”姬小蝶嘴里说着害怕,脸上可一点没表现出来,甚至还在继续挑衅。 安歌气结,却是长吸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不再理她。 就在这时候,又有三个人进入大殿中,却是那位在樱花楚馆闯下大祸的何佟之及其姐姐何嬛之,还有一位,是许久未见的姬家五小姐姬静姝。 她今日打扮的像个公主,一袭粉色斜襟裙裾,手中抱着暖炉,珠翠满头,小脸上的脂胭被殿中热气一熏更加的粉红了,一双妙目微含笑意,她大概是知道自己很美的,是以目光大方与众人接触,并且向他们微微点头。 目光落在安歌的脸上时,安歌正端了酒杯喝酒,姬静姝的目光微微一凝,眼睛里如同长了钉子,笑容也挂不住了。好在何嬛之已经牵着她坐到了安歌对面的位置,细查那位置竟比安歌低了两分,姬静姝更不舒服。 干脆站起来,款款走到安歌的面前,“原来七妹也进宫来了?想必是随着郡王爷一起进宫来的吧?” 安歌尚没有回答,听得姬小蝶道:“她与谁进宫,跟你有关系吗?” 115.金书铁卷 “小蝶妹妹,我就是随便问一声罢了,毕竟我和她是亲姐妹呀。我就是有点奇怪,如今她已经不是郡王府的八夫人了,郡王爷再带她出席这种宴会有点不妥,而且此宫宴非同寻常,若是只有女眷们,混进来一个两个,也无所谓了,都是姐妹一起玩还开心呢,可是今日皇上也要来,万一被揪出来,那就……” 姬小蝶哧地冷笑,意味深长地说:“恐怕她比你更合适在这个大殿内,姬静姝,没事就喝喝酒,吃吃菜,别说些有些没的,快回你位置上去吧。” 姬小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姬静姝居然不恼。 笑笑地说:“若安歌是受小蝶妹妹邀请,那自是没有问题的。” 姬小蝶冷哼了声,不再搭理她该。 这时,却见曹炟走了进来,道:“姬五小姐此言差亦,安姑娘这次立下大功,恐怕是皇上亲发贴子邀请来的贵客。” 姬静姝及两旁的人,都赶紧站起来向曹炟打招呼,“见过齐王殿下。蹂” 曹炟让众人不必多礼,自己也去坐在位置上。 姬静姝到此刻,还不识趣的话就太傻了,当下面色尴尬地对安歌道:“七妹既然到了宫中,等宫宴结束后,定要去我那里坐坐,我们姐妹要好好的叙叙话。” 安歌淡然道:“一定。” 姬静姝回到位置上,就听到何佟之问,“这女子你认识?” 姬静姝笑着答道:“自是认识的,是我父亲外室的女儿。” “外室之女?!”何佟之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一个外室之女,竟然也能够登堂入室了,当真是没规矩。” 何佟之已经认出,安歌就是在樱花楚馆内与伶儿在一起的女子,她那日做了坏事回来,本是不用受罚的,但是曹炟竟亲自做证词,使得何佟之最终被惩罚替太后抄经十三章,因为是罗芊芊亲自挑选的,因此这十三章都是又长又繁杂的内容,何佟之早已经抄得不耐烦了! ……这边厢,安歌正在询问姬小蝶,“为什么帮我说话?” 姬小蝶丢给她一个白眼,“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我只是看不惯那位姬五小姐而已。”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所谓家丑不外扬,你们亲姐妹都斗到场面上来了,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实在是为你们感到丢脸。” 姬小蝶说话难听,终于消耗掉了安歌对她的那么一丝丝感激之情。 又过了片刻,罗芊芊款款进入大殿。 她真的好像是一朵云,在任何的场合。 那柔柔弱弱的模样,让人觉得如果大呼一口气,都能把她吹走。一袭白裳更显得她纯洁而与众不同。 她进入大殿后,很多人站起来向她问好,“芊芊郡主,您来了!” 罗芊芊都一一应答,进退有度,待到了曹煶的面前,脸上却是微微地一红,“齐王爷,上次的事还要谢谢您,若不是您,捣乱之人不会被当场捉住。” 曹炟淡然道:“本王奉太后之命护你,造成这样的结果本王也有责任,芊芊郡主不必客气。” 二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是因为身份的嘱目,此时大殿内静悄悄的,都在听他们说话,结果都听得很清楚。 既然是提起了那日的事情,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何佟之的身上,何佟之向众人瞪瞪眼睛,显然是不以为然,之后忽然爬在姬静姝的耳边说:“虽然我因此受了罚,但是能够让她一身污秽,出丑在人前,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的。” 姬静姝道:“想必芊芊郡主一定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何佟之冷哼了声,“她就是一个狐狸精!” 说到这里,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姬静姝的目光闪烁,眸子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探究之色。 …… 这时候,永安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女眷,齐王曹炟仿若是万花丛中一点绿,犹为扎眼。 他却在众女的注目中坦然而坐。 好不容易,等到了皇后姬烨妤,她今日打扮的华丽端庄,直接坐到了主位之上。 众人都施下礼去,“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姬烨妤让众人起身后,笑道:“让大家久等了。” 又向齐王曹炟道:“齐王一定很奇怪,今日男宾都是在建章前殿议事处聚会,为何独独请你到了这永安殿?” 曹炟道:“还请皇后娘娘为微臣解惑。”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于你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有些疑惑起来,悄悄地议论起来。 而安歌想起之前为曹炟卜的那一卦,忽然明白了什么。怔了下之后,目光却在殿内众女的脸上滑过,暗暗地猜踱,“会是谁呢?谁才是曹炟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呢?” 只觉得众女个个美貌, 个个都像明珠般光彩照人,自己可能是最普通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又暗想,若自己还是曾经的沈婥,相貌却未必就比殿内其她女子差了,可惜,沈婥终究已经成为过去,她的尸体早已经冰凉多时……她的爱,她的不爱,终究都是此时的安歌无法左右的。 果然,姬烨妤接着道:“这样吧,关于这个好消息,最后再宣布吧。这次皇子恪能够顺利回来,并且促成邾国与大月氏的联盟,有两个人功不可没,一个自然是小郡王夏炚,相信此时皇上正在建章前殿给予他最大的肯定,还有一个人,自是我们女眷中的——安歌姑娘。” 因为想着曹炟的事,安歌甚至没有听到姬烨妤的话,还是姬小蝶提醒她,“还不让皇后娘娘谢恩!” 安歌如梦初醒,站了起来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其实此时,姬烨妤尚未说要出朝廷要奖励她什么,哪来谢恩一说?看到姬小蝶噗嗤地笑了声,接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安歌才知自己被姬小蝶捉弄了,一时有些面红耳赤,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却听得姬烨妤道:“大家不要笑,这次皇上为了表彰安歌姑娘的功劳,所赏赐的可是你们这些人,一辈子都难以得到的。” 说着轻轻地拍手,有个宫人从侧面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木托。 姬烨妤道:“安歌姑娘,请你上前听赏。” 安歌连忙走出来,跪在殿中。 姬烨妤的目光在众人的面前滑过,缓缓地道:“自邾国立国之初,先祖为了表彰在建国时立下大功的臣子,曾开先河为当初的四位臣子颁下金书铁卷,允他们的家族在遇到生死大事时,可凭此金书铁卷换得赦免其罪的机会。 自先祖后,历朝历代都有颁下金书铁卷,包括先皇,也曾颁了三个。但是如此经年累代,这些金书铁卷要么已经失传、失踪,要么就是已经因为各种原因重新上交朝廷,至几天前,经过上书房的统计,发觉从先祖至先皇,共发出四十六部金书铁卷,收回四十二部,剩余的四部中,一部因为其持卷人子孙判国而被收回,一部因为持卷人无后人可传而交回朝廷,剩余两部下落不明。 即找不到当初的持卷人,更不知现在是何人手中,为免此二部金书铁卷造成大的祸患,皇上特申明,此二部金书铁卷作废。” 她的话说到这里,众人神情各异,有些女眷并不知道金书铁卷是何物,有些却是知道的,更知道此物的难得,每朝皇帝所赠出的金书铁卷更是少之又少,得到之人都视若最珍贵的宝贝。 此书以铁制简,以朱砂或者是金粉写就,是赐给功臣享受优遇或者免罪的凭证,为辩真伪,常常将铁卷由中间剖开,君主与臣子各执一半,因此此书又叫“丹书铁契”,如小郡王夏炚手中的金粉写就的契书,就是这种金书铁卷。 此时,安歌马上想到了夏炚手中的金书铁卷,而齐王曹炟当然也想到了这件事。 夏炚手中执有金书铁卷其实并不是多么大的秘密,只是向来没有公布出来,只有朝内数人知道,此时曹煜以“失踪”而论,明显是针对他手中的金书铁卷而来,曹煜不想让夏炚享有此权利。 只是此刻,就算有人心中明白这件事,也不会说出来。安歌不说,是因为她没有这样的权力,曹炟不说,是因为他不想说。因为不管说不说,曹煜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姬烨妤喝了口茶,观察着曹炟等人的神情,之后微微一笑,接着说下去,“但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不能变的,金书铁卷依旧是对有功臣子的最高奖赏,由今日起,皇上将以现任皇帝身份,亲笔颁下第一部金书铁卷,也就是说,从此时此刻起,获得此物的人,将是我朝现存的,唯一一个凭此卷可赦免死罪的人,她就是——安歌姑娘!” 安歌很是意外,若说她的功劳,还没有大到可以获得金书铁卷的地步,一时间之明有点怔然。 不过东西是好东西,错过这个村,便没这个店,安歌连忙嗑下头去,“安歌接旨,感谢皇恩浩荡,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烨妤嗯了声,让宫人将金书铁卷放在安歌的面前。 安歌只见一卷铁卷是在其中,翻开后,里头盖着本朝皇帝曹煜的大印及传国玉玺印。 这真的是金书铁卷! 拿了此物,她站了起来,返回位置,才发现诸人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身上,羡慕者有之,妒恨者有之,更多的却是疑惑的目光,因为她们实在不明白,安歌这棵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青葱儿,怎么忽然就得到了这么宝贵的东西。 而姬五小姐姬静姝,更是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抠进手心里的肉,她却不觉得疼痛。 何佟之更是不能理解,此时哼哼冷笑两声,“一个外室之女,竟然也配得到这样东西!” 姬烨妤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何佟之,“你是在置疑皇上和本宫的决定吗?” 何佟之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哪些凝厉冰冷的目光,不由地心里一惊,愣住了不知 道说什么,倒是何嬛之马上走出位置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我妹妹年级小不懂事说话口不择言,相信她并未敢置疑天威。她已经知道错了,请皇后娘娘原谅一次。” “本宫看她并未知错,来人呀,拉出去打二十大板!”随着姬烨妤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进来,恶狠狠地要将何佟之拖将出去。 何佟之这才如梦初醒了,大声哭喊道:“皇后娘娘我错了,请饶了我一次吧……” 姬烨妤冷冷地道:“置疑天威便是欺君之罪,不可饶恕!” 接着又向何嬛之道:“谁若求情,同罪论之!” 何嬛之只好爬了下去,好一会儿都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经过这个小插曲,姬烨妤似乎有一点儿意兴澜珊,拍拍手叫人上了菜和酒,自己首先端起酒杯,向众人道:“这是我皇所颁下的第一部金书铁卷,证明了一个新的开始,来,大家一起为这个‘新的开始’,干一杯!” 喝完酒,姬烨妤忽然向罗芊芊招招手,“芊芊啊,你过来,太后拖本宫悄悄的问你句话儿。” 罗芊芊走到了姬烨妤的跟前,含羞道:“皇后娘娘,却不知是何事?” 116.激将(二更) 姬烨妤笑笑,示意她再近前,她便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句什么,罗芊芊的脸蓦然红了,脸蛋上也迅速地爬上两朵红云,却是连头都不敢抬,不敢看向众人。正在众人疑惑之际,罗芊芊忽然向姬烨妤点了点头,接着就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那样子恨不得找个什么洞藏起来。 姬烨妤笑道:“常言道,双喜临门,今日不但要庆贺邾国与大月氏联盟成功,更有件大喜事要宣布。这里有太后娘娘的懿旨一封,还请齐王接旨。” 齐王曹炟只好来到殿中。 姬烨妤让宫人宣旨,一个宫人尖着嗓子道:“奉皇大后慈喻,罗国公之女罗氏芊芊,属恭久效于宫闱,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佩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太皇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齐王曹炟,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蹂” 待宫人宣旨完毕,众人自又是好一番惊奇,而齐王曹炟竟也如同僵住了似的,保持着施礼的姿态,却并不接旨,也不说话。 姬烨妤笑道:“齐王定是太高兴了吧?芊芊郡主乃是百福楼花魁大赛的花魁,咱们邾国以她为最美,她又是太后的甥女,罗国公的女儿,这天下男子哪个不想娶她呢?却没想到花落齐王家,本宫在此先恭贺齐王。” 然而曹炟还是没有接旨,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凝在他的身上。 安歌当然也在看着他,心绪复杂至极该。 就在这时,听得曹炟道:“太后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领了,只是关于这桩婚事,曹炟却不能应下。”他的声音有点儿低沉,却是一字字的非常清晰,令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 特别是罗芊芊,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唇,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姬烨妤像没有听清似的,“齐王,你说你不能领旨?” 曹炟这次终于抬起了抬,道:“是。” “你可知,拒领懿旨这个罪名可不小啊,你确定自己能承担得下来吗?” “微臣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 姬烨妤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似乎颇为替他可惜,终于道:“来人呀,把齐王带到朱雀堂去,等待太后娘娘亲自问罪。” 这时,罗芊芊忽然走上前,向姬烨妤求情道:“皇后娘娘,齐王之所以拒绝,想必是因为芊芊陋质,不入齐王眼缘。此事,此事原本不该勉强,还请皇后娘娘莫要因此而惩罚齐王,否则芊芊更加难以自处。” 姬烨妤走下来,亲自扶起了罗芊芊,“傻丫头,本宫又不是要拿齐王怎么样,只是让他给太后娘娘一个交待罢了。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若说有错,也是本宫考虑不周到的错,况且亦有可能是齐王一时没有想过来,此事颇有考虑余地,你也莫过于担忧和尴尬,先行回宫去休息吧。” 罗芊芊看了眼曹炟,向姬烨妤道:“谢谢皇后娘娘,芊芊先告退了。” 罗芊芊出了永安殿,却忽然顿住脚步,冷冷地道:“去永寿宫。” 另一边厢,永安殿内,曹炟向皇后姬烨妤道:“我自行去朱雀堂领罪,皇后娘娘的宫宴请继续。” 说完,他大袖一挥,大踏步出了永安殿。 留下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宣布的两件事都没有圆满,姬烨妤有些头疼,提前告辞了。而安歌也悄悄地退了出来。本想着最好还是出宫去,但是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曾经自己居住过的院子附近,那一颗大榕树遮住了院子里的大部分光亮,想起在其中的岁月,一种恨意忽然犹然从心底升腾起来。 到发现手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紧抠在旁边的假山石上,居然将手中的指甲抠断数个,鲜血一滴滴地落下来。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不是不恨,只是她以为自己可以忘却,以自己身负的使命为主而忽略自己的感情。 原来并不是这样! 如今以了这处处都勾起回忆的地方,见着了熟悉的人和曾经熟悉的景物,熟悉的路和熟悉的氛围,她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那么深刻地印在脑海里,所有的爱与恨,都还那么的强烈,丝毫没有减弱。 她恨……恨他的无情。 恨自己曾经那么义无反顾地爱过他! 恨自己的天真…… 更恨自己被蒙蔽了的双眼,对不起师傅杨筠松的教诲,更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尹白玉,也对不起青菀。 她蓦然从怀里拿出那部金书铁卷,赌气地狠狠扔在地上!曾经的沈婥,为他付出了一切,为何就没有得到这金书铁卷?!为何他就要那么狠毒的杀死她!如今安歌做了什么呢?竟使得他将金书铁卷奉上!?曹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竟是自己与自己较起劲儿来! 这时,有一人走近,将金书铁卷捡了起来,道:“这东西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却将之如此弃之,可见你真的是不想要命了。” 安歌抬眸一看,一人身着青衣,眸光寂 寂,竟然是况离。 安歌走过去,一把将金书铁卷夺回自己的手中,“谁说我弃了它?我只是不小心把它掉在了地上而已。” 况离淡然地道:“那自是最好。”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安歌的手指上,安歌将袖子拉长了些盖住自己受伤的手指,强压下刚才莫名起来的恨意,平声平静地道:“听说,你是淳于光的弟子?” 况离略略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道:“是。” “那你的师叔就是杨筠松了?” 提到杨筠松,况离的目光微微一凝,脊背微微地僵硬了下,“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你不要对我这么戒备啊,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我向来很崇拜杨大师,想找机会拜他为师呢!现在即有你这层关系,想必我拜师也不是什么难事了。这几日如果有空,你带我去拜师如何?” 她是想着,若是他能带她一起回山,虽然日子不能回到从前,却也是满足了几年来想再团聚的素愿。 “不好意思,我没空。再说,你所说之人,已然逝世,你不知道此事吗?”况离道。 “什,什么?!”安歌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轰地响了一声,蓦然冲到他的面前,狠命地撕扯着他胸前的衣裳,“你这个混蛋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逝世了?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你不要乱说!”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况离微蹙眉头,很是不解地问。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安歌,此时的她是安歌,不是沈婥!是的,她不是沈婥!她没有在人前为杨筠松大哭一场的理由。抹掉脸上的泪水,她努力地忍着心里的悲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只是一直心来,都想拜他为师,所以听到他已经……” 况离见她红肿着眼眶是真的很悲伤,当下沉默了。 “他,他是怎么……” “听说是得病而死。” “得病?不可能……” 在她的心目中,杨筠松并不老,不但不老还很年轻,比淳于光看起来年轻多了健康多了,当然,淳于光陪着那些安阳城内的富商应酬,胡吃海喝消耗生命,自是比杨筠松看起来老多了,没道理淳于光还活着,杨筠松却死了。 况离忽然说:“有什么不可能?人的命运都是上天注定的,如你我这样的人,不是更应该相信天命吗?” “可,可是——” 况离又道:“还有,上次在树木中,你和小郡王夏炚给我的八字,应该不是你的吧?” 安歌还沉浸在师父杨筠松已死的噩耗中,这时道:“是不是我的又有什么关系?你明明知道,像我们这种人,真正的八字除了真正亲近的人有可能知道外,是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比如你,你愿意把你的八字告诉我吗?你若愿意告诉我,我说不定就会告诉你。” 况离却是微微一笑,“如此我便放心了,至少我不用再回山修练。” 安歌立刻就后悔了,应该让他以为是他卜算错了,让他回去修练是对的。 “告诉你,你这种半瓶子醋不满的人,就该回深山里去,你搅和在这宫里有什么好呀?你走吧,赶紧离开这里吧!” “哈哈哈,原来你们在这里。” 随着说话声,一行人走了过来,却是以曹煜为首的一群男子,夏炚也在其中。 安歌和况离一起向曹煜施礼,曹煜一摆手,“不必多礼,刚才在建章前殿众人还说起有关风水师况离况先生及安姑娘,说实话,很多人都不相信女风水师,但朕就偏说,安姑娘要比况先生还要强,可是诸人都不信呀,于是有人提议,让安姑娘和况先生好好的比一场,以自己的实力来证明,到底是男比女强呢?还是女比男强。” 安歌的眼圈还是红着,这时候只想立刻奔到燕山去探望师父,于是道:“皇上,我与况先生大约是各有所长,本来就没有可比性,此事还是算了吧?” 这时,曹煣忽然道:“一定要比,特别是况先生,上次输给安姑娘,这一局不想扳回来吗?难道要让人们提起你,就说你是安姑娘的手下败将?” 安歌怒目向向曹煣,他这是激将法。 然而曹煣的目光让安歌愣了下,他神情漠然冰冷,分明是将安歌当仇人看待的。 也是,他俩本来就一直不合,现在又出了伶儿这档子事情,就算曹煜不知,曹煣定是知道事情的全部的,他一不能向皇帝问罪,二不能与曹炟做对,只怕将伶儿之死的责任,都推到了她这个弱女子身上。 这时,安歌便也明白,恐怕这个叫阵不接不行了。 果然,听得况离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虽然不拟与女子叫真,可是既然皇上有令,在下自是配合,愿与安姑娘一较高下。” 安歌冷冷地哼一声,一较高下就一较高下吧,还说什么不拟与女子叫真? 只觉得现在的况离,完全不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况离了。 安歌也道:“即是如此,安歌遵命,只不知如何比法?” 曹煜笑道:“如此甚好,即要比,就要认真对待此事。这样吧,正好最近有件奇案,后日,你们便替朕好好的卜一卜。” 皇帝命令已下,众人自等着看好戏好了。 * 安歌本来打算立刻出宫去,不料又遇到姬静姝,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安歌,笑道:“七妹,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与我好好聊聊。” 安歌心情很不好,不打算应付她,这时道:“你知道那只是我的客气话而已,你我之间本没有什么好聊的。” 当初,她可是差点儿害死了她,若不是后来请得秦越人将夏炚的伤医好,此时她已经被钟夫人披了几层皮,尸体都扔去乱葬岗了! 姬静姝却并不放弃,又道:“七妹,你对我成见很大啊,却不知,宝禄也被你害得很惨,今日他听说你来了,特别想见你一面呢。” “也没什么好见了,他若有什么凄惨,也是他自个害的,咎由自取而已。” “七妹,你当真是这么的心狠?” “总之,我和你们没话可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便听得一声怒喝,“安歌!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 亲爱的们,此书正版授权于乐文网站,请大家支持正版,谢谢大家的关注与鼓励,谢谢! 117.与父亲见面 随着说话声,走出一位身穿绛紫官服,胸前纹着虎纹,留着黑色长须,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略微肥胖,看其眉目,发觉姬宝禄与其颇有相似之处,他一双眼睛白多黑少,再加上皮肤如同暴晒后的红,看着就不是温和之人。 姬静姝眸中闪过一抹侫色,冲着安歌冷笑,安歌方知她刚才是故意引自己说那些话的,为的就是让这官服男子听见,这男子不必问,也知道必定是姬父姬成了,姬成现为工部尚书,长年居住在安阳。 姬静姝因为是背对着姬成,是以姬成并没有看到姬静姝那得意的神色,只觉得刚才安歌所说的话实在是令人愤怒,对于自己生病的弟弟不闻不问罢了,还说什么纠由自取! 姬静姝转过身,对姬成道:“静姝参见爹爹。” 姬成嗯了声,“你起来吧。”目光却冷冷地瞅着安歌,“你这个不肖女,见了爹也不知道前来拜见!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姬成对于安歌此刻的表现极为不满蹂。 安歌走到他的面前,却依旧没有拜见,盯着姬成看了须臾,忽然道:“对不起,我并不认识你。” “你说什么?”姬成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该” 一旁姬静姝也忙道:“安歌,他可是咱们的父亲呀!” “我并不认识你。”安歌再次肯定地说。 姬成气极,抬手就要打安歌,安歌不但不退,反而道:“我有理由认识你吗?我娘亲告诉我,我父亲在我出生后倒是回过两次安平郡,可是第一次回去的时候,我仅不到一岁,第二次回去的时候,我六七岁而已,可是因为进不去姬府大院,是以根本没有见到您!所以您觉得,我有理由认识您吗?” 姬成听闻,硬生生地将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就算我公务太忙,没有时间回家乡,可是你也不能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就在眼前,却装做不认识吧?” “我娘亲已经去世,没有再会肯定地告诉我,谁是我的父亲,是以我不认为您是我的父亲,万一只是姬五小姐想和我开个玩笑呢?” “你——”姬成气结。 就在这时候,却有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年青男子走了过来,他一幅公子哥的打扮,锦袍裹身,腰寄玉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娇生惯养之故,脸上脂粉气很重,虽然也眉目清秀,眸子里却带着浓浓的世故与圆滑。 他连忙抱住了姬成的手,“爹!爹!您别生气呀,今日可是我与七妹妹第一次见面呢!多年未见,七妹妹对爹有怨恨也是正常的,毕竟当初安姨娘去世时,爹也未去奔丧。” 姬成看了他一眼,怒气稍平了些,问道:“姬欢,你怎地也进宫来了?” “当然是受八王爷邀请了!爹你放心,我可是凭贴子光明正大进宫的。” 姬成呵呵笑了笑,“算你小子还有点面子。” 他的话引得安歌哧地笑了声,大约看出她的不屑于,姬欢走到她的面前,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片刻才笑道:“七妹妹,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早听闻七妹妹的名字了,而且听说这次七妹妹立了大功,得皇上赏赐金书铁卷,此事是真还是假?” 姬成嘶地吸了口气,“姬欢,你乱说什么?” 姬欢不理他,继续问安歌,“七妹妹,你倒是说话呀!” 安歌冷笑道:“是赏了,那又怎样?” 姬欢眼睛蓦然就亮了,又向姬成道:“爹,我还听说是之前所有的金书铁卷都作废了,本朝目前,就只有七妹妹所执的这一部,才是有效的。” 姬成也不由地对自己的这儿女儿多看了几眼,这惹得旁边的姬静姝很不舒服,道:“父亲,哥哥,此金书铁卷只有那些无视律法,惹来大祸的人才用得着,我们一家人都是廉洁自律之人,想必不需要这金书铁卷也会一生平安。” 姬成道:“住嘴!你懂什么!” 说到这里,倒也不纠结刚才安歌那不好的态度了,向姬静姝道:“静姝啊,我们现在去看看宝禄,看他的病治的如何了。” 姬静姝因为父亲刚才凶她一句,在安歌的面前没面子,此时非常不高兴,闷闷答道:“是。” 姬成又向安歌道:“那到底是你的弟弟,既然来到宫中,怎可不探望呢?你便与我们一起去吧。” 安歌本拟拒绝,忽见小郡王夏炚到来,笑道:“安歌,我陪你一起去。” 说着示意她莫要再拒绝,安歌犹豫了下,终是点点头,勉强同意了。 大概夏炚与姬成也算是很熟悉了,二人边走边聊,姬成道:“这次王爷可是立了大功,居然被封为子爵,从此后倒要称您为夏爵爷了!” 事实上,王爷被封爵,就好像一件器物镶了金边,于职权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上升,只是锦上添花的虚衔而已。 夏炚笑笑道:“让姬大人见笑了。” 他今日损失的,可是金书铁卷,一个子爵算得了什么呢?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曹煜要推翻他 父亲曹项的金书铁卷,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姬静姝并不知内情,这时快步走到夏炚的面前,“小女子姬静姝,参见夏爵爷!” 原本是讨好,但于夏炚来说却如同讽刺,他淡淡一笑,扶起姬静姝,“五小姐折煞夏某了。” 与安歌的目光相对,却发现她正好也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却一如平常,即平同情怜悯,也无刻意的讨好。 夏炚心头微微一动,竟是与姬静姝擦身而过,到了安歌的身边。 “今日还是暂居苏府吧?”他道。 “好。”安歌答。 姬欢接上了话,“这怎么可以?安歌可是我的七妹妹,她既然来到安阳,就是回家了,自应该住在自己家里的。” 然而,没有人再搭他的话了。 到了一进小院,空气里传出浓浓的药香。 姬静姝当先走了进去,带着众人到了里进的天井中,只见一棵树下有个躺椅,一个肖瘦的少年躺在椅子上,旁边还置着暖炉等物,另一边的小几子上放着好多的点心和水果还有香茶,乍然一看,这少年过得可真不错。 姬静姝却立刻黑脸,“来人呀!” 马上有两个宫人走来,同时她的声音也惊醒了少年,少年面色苍白,看着姬静姝道:“姐,你不要训他们,是我自个想要透透气,才出来稍坐一会的。” 然后扭过头,看向姬成等人。 安歌惊奇地发现,这苍白少年,竟然是以前圆滚滚肥胖胖不可一世的姬宝禄!因为瘦,他的脸小了,眼睛大了,身材也细了,单看外形,倒比以前俊俏了些,再加上眼神里没了从前的二世祖气息,倒也可爱多了,只是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瘦成这样子? 姬宝禄叫了声,“爹。” 姬成应了声,见姬静姝还是在训斥跑过来的两个宫人,“现在是什么天气了?居然让宝禄少爷搬到院子里来躺着,万一着凉怎么办呢?” 两个宫人唯唯诺诺地说,“下次再不敢了。” 姬宝禄苦笑了声,向姬成道:“爹,下次我不会再要求出来了。” 姬成道:“这才像话,你现在是个病人,身体都养不好,还给你姐姐添麻烦,你姐为了照顾你在宫里也不容易啊,你一定要理解大家对你的苦心。” “是,爹。” 姬宝禄竟比以前乖顺多了。 目光落在安歌的脸上时,他微微地怔了怔,安歌已经做好和他吵架的准备了,没想到他却冲着她微微一笑,“七姐也来了。”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叫她姐吧? 安歌一时间竟不能适应这种情形,略微尴尬地点点头。 姬成却道:“安歌,你将你弟弟害成这样,我们都未曾问罪于你,你如今执了金书铁卷,该知如何做了?” 安歌一时有些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姬静姝却马上明白了,道:“你若是肯把金书铁卷交给爹爹的话,爹爹便不再追究你对宝禄所做的事情。” 安歌总算明白了,这一家人,是冲着她的金书铁卷来了! 她只觉得心口腾地窜起一股怒火,幸好是夏炚在旁,这时道:“五小姐此话差矣,宝禄之事颇多疑点,至今尚未确定谁是真正的凶手。而安歌之罪,当初乃是齐王所赦,齐王是什么样的人,相信大家都清楚,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不会认为歌儿是清白的,从而放了她。” 118.被判了死刑(二更) 姬静姝镇定地道:“当初安歌害宝禄,可是众人都当场看到的,宝禄,你说是不是?” 姬静姝蓦然扭头问姬宝禄,却发现他已经歪着脑袋,双目微阖,睡着了。她走过去,猛地将他晃醒,“宝禄,你说话呀!” 姬宝禄猛地被惊醒,道:“姐,说什么?” “说说那时候在姬府,你中毒的事呀!该” 姬宝禄依旧很困倦的模样,“姐,我困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就让我再睡会吧。”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姬成还是很心疼的,忙道:“静姝,你别逼他了,就算他不说,事情也已然很清楚了,你大娘早写了信来告诉我当时的情况了。按照你大娘的推测,此事倒的确不一定就与安歌有关,此事以后莫要提了。” 姬静姝不由地微怔了下,大夫人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她不敢妄自猜测,不过既然大夫人并未与她站在同一战线上,姬静姝便明白,自己也不应紧揪此事不放了,当下便不再逼姬宝禄,让人将姬宝禄抬回到屋子里了。 安歌没想到姬宝禄居然变得这样虚弱,一时间茫然问道:“他,他怎么了?得了什么病?蹂” 姬静姝语带嘲讽地说:“安歌,你别装傻了,若不是当初你下毒,害得宝禄中毒,宝禄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虽然我带着宝禄来宫中请御医治疗,然而,然而……”她说着,难过地捂着唇哭了起来。 安歌压下心中对姬宝禄的可怜,道:“宝禄到底是谁害的,想必凶手清楚得很。” 因为姬宝禄睡了,众人不好再打扰,便又从院子里出来了。 出门后,安歌抬头看了眼,只见门楣上书“云梦阁”三字,字迹斑驳老旧,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 姬欢在姬成的耳边低声道:“此时还是要顺着些安歌,逼迫的紧了,这丫头一急,若将金书铁卷送给了旁的人,我们姬家不是吃大亏了?” 姬成点了点头,同意了。 是以从云梦阁出来后,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姬成只叮嘱安歌,他会在家里等着她回家。 众人散了后,只剩余安歌和夏炚还站在树下。 安歌道:“我想再去看看姬宝禄,想必他是应该知道真相的。” 夏炚点点头,二人又返回了云梦阁。 一进门,就听见里头有人大声叫骂,“你这个痨病鬼,你怎么还不死!?你那个狗屁的姐姐,总是狐假狐威把自个当成个人物?须知这宫里,位尊之人多了去了,你们姐弟俩不过是客,竟如此嚣张跋扈!当我们这些人是好欺负的吗?姑奶奶我以前,可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太后娘娘到现在见到我,也还客气几分呢!” 随着说话声,又传来噗噗用什么东西打在身上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又道:“就是,若不是这痨病鬼拖着,上次芊芊郡主挑选丫头,我们很可能就被选去,就是因为你,才拖着我们在这里受罪!你真是该死!” 忽然听得姬宝禄惨声道:“好,我死!” 两个丫头惊呼起来,有茶杯被撞到地上的碎裂声,夏炚听闻,立刻往房里冲去,安歌紧随其后。 进入后,看到姬宝禄手中拿着个剪子,尖儿冲着自己的胸口,两个丫头正手忙脚乱的想法剪子夺过来,其中一个犹自不停嘴地道:“你若想死,也不能死在我们俩的面前,你是想害死我们吧?不远处倒是有个废井,里头还有些污水,你若跳了那井必死无疑……” 夏炚走过去,一把将剪子从姬宝禄的手中夺过来,同时将两个丫头震开,安歌看到她们,正是刚才被姬静姝责骂的两个宫人。她们自然也是认得安歌和夏炚的,只时齐齐地跪了下去,“夏爵爷,安姑娘,请饶命!” 姬宝禄此时异常狼狈,木然地坐在那里不说话。 夏炚将剪子扔在地上,道:“若是再被发现一次,定让你们二人保不住性命,滚!” 两个丫头出去了,姬宝禄低着头,不肯看他们。 安歌的心情也复杂极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对姬宝禄的意见大了去了,是他活活打死了真正的安歌,其后又不惜以毒伤自身而害她差点命丧牢中…… 她如今若帮他,连她自己都觉得意难平。 倒是夏炚,坐在姬宝禄身边道:“宝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变成现在这样子?” 姬宝禄依旧低着头,一双手却渐渐地握成了拳,喃喃道:“夏大哥,我完了,我这一生,都完了。” 说完了这句,无论夏炚再说什么,他都保持沉默。 无奈,二人只好向他告辞,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安歌听到姬宝禄在她的身后道:“七姐,我得到这种结果都是应该的,当初我不该那么对你,我错了。” 安歌回眸,见姬宝禄眼睛通红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泪水。 “是不是,姬静姝她——” “七姐,求你别再追问了,我只有五姐这一个亲人,我这 模样,爹是不会要我了,我也更没脸回到安平郡去,七姐,就这样吧……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以后你们也都别来看我了。” …… 从云梦阁出来,安歌的心情很沉重。 夏炚道:“你刚才忽然要求再来探他,是不是知道会发生事情,我们若不来,宝禄在情绪激动之下,恐怕真的……” 安歌低语道:“只是有些不好的感觉罢了。” 又道:“为何我还要为他担心呢?他并不是值得我担心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也很微妙的,这时候是朋友,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变成敌人,现在的敌人,说不定将来变成朋友,你与宝禄之间的恩怨,若他还是从前健康的模样,自是不能化解,但他变成现在这样子,以你的性格又怎会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将死之人?”安歌顿住了脚步。 夏炚道:“太医们说,如宝禄这样的病,只怕在悉心照顾的情况下,再活个五六年也有可能,若是照顾得不好,随时可能死去,不过你不必担心,想必那位姬五小姐不会轻易让他死去的,否则她就没有留在宫里的理由了。” 安歌没想到,命运这么早就判了姬宝禄死刑。 当夜,安歌也并没有去苏府居住。 因为金书铁卷之事,只怕进了苏府也是被围住问这方面的事情。夏炚很理解她,而且他当时邀她再入苏府之语,也是为了她不被姬成逼迫。为了她住的安全些,夏炚还是把自己在外租住的屋子让给了安歌,竟在谢流云的百福楼内。 安歌不由自主地又感叹了一下夏炚的钱财多,要长包百福楼的房间,没有一定的财力是办不到的,有一定的财力的人,不一定舍得花这钱。 安歌也不客气,当晚入住百福楼,谢流云倒极是殷勤,忙前忙后,安歌一律冷冷对待,真把谢流云当个伙计使。 直到谢流云再也笑不出来,自个知趣地退下。 第二日清晨,安歌来到了安阳城内最大的银号——广昌银号。 进入银号后,她向伙计说了句什么,伙计就把她请到了银号后的小院,由掌柜的亲自接待,安歌报上柜号,掌柜便有点神情不自然了。一杯香茶沏好摆放在她的面前,中年掌柜也坐了下来,“姑娘说的这个柜,可是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安歌笑笑,“钱掌柜,你们这里租用的银柜不是只需要报出数字,而不会问因由吗?” “的确是,的确是呵呵,鄙人只是觉得时间有点久,况且鄙人记得,当初来开柜的,似乎并不是姑娘。” “开柜者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银柜现在是属于我了,钱掌柜我说的对吗?” “对,对对,呵呵呵……” 钱掌柜有点儿不安地搓了搓手,又道:“那么今日姑娘是……” “开柜。” “那么,请姑娘随我来。” 安歌却没有立刻站起来跟他走,而是安安稳稳地喝了口茶,问道:“钱掌柜,这个柜号,最的有没有出什么事?” 钱掌柜额上的细汗渗了出来,终于道:“倒是有好几位陌生的公子,拿了张画像过来,问鄙人画像上之人有没有在此开柜号?” “他们是谁?”安歌的心怦跳一下,继续问道。 “鄙人并不全部都识得,只知道其中有一位,却是鄙人万万不敢得罪的,乃是,乃是——” 掌柜的很紧张,似乎不敢说出来。 但安歌却马上就猜到了,低声道:“当今天子?” 119.争锋(精彩,必看章 ) 掌柜一听,脸都有些白了,忽然像安歌跪了下来,“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柜号的,但是鄙人请姑娘撤销此柜号,将柜中物品转移别处吧!” “钱掌柜,当初租下这柜号时,可是一次性付了五十年的赁金,而且租的是最贵的那种,如今你让我退出柜号,便是不守信用,若这消息传出去,你们银号的生意恐怕会大受影响,况且你当时一定没有告诉那个人关于此柜号的事,如今若再传入那人耳中,恐怕你要落个欺君之罪。” 钱掌柜一听,怔住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安歌将他扶起来道:“其实你不必担心,这柜号只有掌柜你知,我知,况且租此柜号乃是只认号,不认人,也不认人名,只要柜号没有泄露出去,不知柜号者是没有权力硬查柜号的。我希望掌柜的还是好好的把自己的生意做下去。” 钱掌柜抹抹额上的汗珠,“姑娘说的对,既然我们银号开了此先例及业务,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得撑下去,刚才是鄙人糊涂了。” 二人再不多说什么,钱掌柜将安歌领到一间房内。 转动书架上的花瓶,一间密室洞开,这间秘室里,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是角落放了一只箱子。 安歌看了眼那只箱子,道:“掌柜果然守信,那只箱子自进入这里,再没有动过。” 钱掌柜自得一笑,“那是自然,我们广昌银号租柜服务,规矩是一柜一号,所谓柜又不是真正的柜,而是一间密室。密室并不单是设在银号内,而是全城各处甚至是全国各处都有,一柜等于一间密室,除了我钱广昌,无人知道柜号到处在何处,姑娘所用的柜号本来可以更稳秘些,无奈当初那位姑娘看中此处,是以……” “那也无防,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对对对,当初那位姑娘,亦是如此说的。” “好了,你出去吧,我放好东西后,自会出来。” 钱掌柜说了声是,就走了出去蹂。 安歌來到那只木箱前,本想打开木箱看看,最终却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至于怀里的金书铁券,却并未放在这间柜号中,再过了片刻,她就走了出来,掌柜的正在那里等待,安歌笑道:“掌柜的,我是信你的,此是此柜号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要双倍的赔偿于我。” “自然,自然,。” 安歌没再多说什么,道了声再见,就走了出来。 才出门,便迎面撞上曹炟,仆素的青衫,同色青带,身上并无多余饰品,若说奢华,便只有径上带着一枚佛珠,此珠看起来却有些不同寻常,将曹炟身上那种不动声色的尊贵都放大了出来,二人在此遇见,都微微怔住,接着安歌便笑了起来,“好巧。” 暗想,莫非掌柜所说的那几个在问询沈婥是否在这里开柜号之事的人,也包括曹炟在内?他们为什么要寻找沈婥的柜号? 曹炟神情冷冷,“其人无罪,怀壁其罪,看来你是要把你的金书铁券藏起来?” 安歌道:“那是自然。” 曹炟哧地冷笑,“在做无用功罢了。” 说到这里,似乎也并不忙着去办自己的事,反而盯住安歌,“听说皇帝让你和况离较量一番,明日你们二人将介入一桩奇案,你不知道知道那件案子的内情吗?” “你千万别透露给我,我是要与他公平竞争的,事先做好了功课,那是投机取巧。” “哧——天真!你以为况离会与你公平竞争吗?他要的就是一个嬴字罢了,我刚刚还听说他已经到了皇帝的书房,想必便是求教明日的案子。” 安歌知道曹炟不是会说谎的人,当下竟也觉得自己的确是天真。 眸光抬了抬,“那,那你肯帮我?” 曹炟凤目斜藐,竟不搭理她了。 她倒也乖巧,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走着,他没赶她,她便一直跟在后面,奇怪的是,曹炟竟带着她走了好几条街,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在她已经快要累倒的时候,他终于在一处烟雨桥上停了下来,大桥两头的桥廊之下,有卖点心香茶等各类小吃的,曹炟选了一高处坐了下来。 看到安歌还在那茫然无措地站着,他道:“过来坐吧。” 安歌这才走过来坐了下来,曹炟忽然道:“你们女子真是一点都不聪明,该你们大方的时候一点都不大方,好似男子们会吃人似的。” 安歌道:“你是在说我吗?” 曹炟伸指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下,“这里还有别人吗?” 安歌愣住了,事实上,曹炟以前敲过她的脑袋一次,那是大约两年前吧,那时候她还是沈婥,有一次曹炟忽然约她去外面谈事情。她把这事告诉了曹煜,曹煜自是不放心,要她去应约,但是暗中派了好些暗卫保护她,但是当她与曹炟见面后,曹炟却是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打算杀人放火迹象。 他反常地没有与她吵架,也不允许她讨论政 事,而是带着她去吃街头小点心,还说她自到了安阳根本就没有好好的逛过,今日他就是要带她领略安阳之好!二人走了好几条街道,直到她吃饱到无法再吃下去的时候才停止。 他一路兴致勃勃,她却始终保持紧惕,一张小脸崩的紧紧的,连目光中似乎都紧崩着一条弦。 后来曹炟提议划船,她马上拒绝,他却已经不由分说将她扯到了船上,延着护城河整整地滑了一圈,在此期间,他一直试图让她了解到安阳之美,他说安阳是个被水围饶的地方,安阳有许多美人,美食,还有很多令人无法放弃的风俗习惯等等…… 然而她的脑海里,只是想着,曹炟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他只是想在她放松的时候,施出一个什么手段,给她狠狠一击! 最后他说到了安阳的一种鱼的做法,他说,这鱼不能去除内脏,而是直接以活鱼夹在两只砖石之间,使它动弹不得,其下以火烤之,使鱼在渐渐炙热的砖石之间被烤出鱼油,但是鱼儿却还是活的,直到将它烤到体内水份尽湿,这鱼儿才能死去…… 她听闻后,觉得很是残忍,于是打断他,忍不住问道:“那么,你是不是想用对待这条鱼儿的手段,来对付我?” 曹炟忽然顿住了,接着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下。 他的眸子里满是失望,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在这样的沉默中,二人的船就那么停在了护城河中心, 直到忽然下起大雨,这僵局才被打破。二人没打伞,几乎刹那间就被淋湿,曹炟迅速地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她的身上,之后开始奋力将船摇到岸边。上了岸后,二人都已经很狼狈,曹炟更是冷得连手都在微微地发抖。 她气极了,蓦然将他的衣裳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扔到他的面前,“齐王若是无事,请莫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若是有事,也必是公事,请以后莫要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刚跑过拐角,就见曹煜从一辆马车内探出头来向她招手,她连忙上了马车,马车内竟置有暖炉和干净的衣裳。原来曹煜害怕曹炟对她不利,一路上都暗暗地跟着他们,更贴心地准备了暖炉和干燥的衣裳,她非常感动,红着脸换好衣裳后,就任由青皮马车在烟雨小道中缓缓前行。 当时的她,完全没有顾忌到,被她扔在雨中的曹炟。 那之后,听闻曹炟生病了,这一病竟病了好久,有一两个月都再未见到他。 后来有一次,二人在宫宴中再行见面,她发现他面色苍白,人亦是肖瘦了很久,一双原本神采飞扬的眸子里,似乎有着让人难以察觉的失意。 她当时亦有些微的愧疚之情的,但是后来又想,谁知道他当日有什么阴谋诡计呢?因为她的紧觉,他的诡计没有得逞,并不证明他就是好人了。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大概当时那条船也曾经过这烟雨桥下,是以让她的记忆那么鲜明的纷纷浮现。 特别是他当时敲她的那一计,此时回忆,竟然稍微的有些理解那其中的含义了。 或许,他当时只是单纯的想带着她玩一天,见她那样的拘谨,紧惕,又似乎有被迫妄想症般怀疑他,防着他,才使他忍不住敲了那一计,她的不领情,不接受,她的怀疑和敌对,都使他受伤。 现在再次被敲一计,她竟不生气。 怔然了一下之后笑道:“是,女子有时候是很笨的,可能因为女子从小都是被养在深闺的,少于人情世故,是以很多事不讲明白,是不会懂的。” 120.出奇之处(二更) 她眯着眼睛笑的没心没肺,不知为何竟引得曹炟眸中滑过一抹深痛,接着他把目光看向远处,护城河中,船来船往,早已经不见当初那人的身影。伙计过来询问,需要点些什么该。 安歌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吃过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该点什么,还是曹炟又转回了目光,眸底深处的那抹痛已经如同轻云般飘散无踪了,却还是那么的漠然,淡声说道:“两份锅盖面,再上几个糖粘和一盘小酸菜好了。” 听着这口味,便觉得又是甜,又是酸的,味道好不了。虽然走了几条街,已然很饿了,安歌的吃兴却有些受到打击了。 不过即来之,则安之,安歌也往护城河里头看去。 此时并不是观景的最佳时辰,天气微凉,薄雾轻笼,阳光如同被蒙了层纱布般不通透,莫名压抑的感觉。然而却依旧掩不住护城河内那浓浓的生活气息及两岸百姓人家的小门户美景,安歌第一次觉得,这里的风景其实真的很不错。 一会儿,面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小面闻着挺香,她拿起筷子就准备吃。却见曹炟从盘子里夹了些酸菜在她的碗里,同时又把一只糖粘也放在她的碗里,她略微尴尬地看着这些,觉得齐王爷有点过于多事了,这下要怎么吃得下啊? 曹炟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的不满意,自顾自如法炮制,然后吃了一口,神情还颇为舒心。 再抬眸,见安歌还没动筷,疑惑道:“怎么还不吃?” “哦,哦,就吃了……” 她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只觉得一种很难形容亲切美道在唇齿间弥漫跳跃,这种亲切的美味如同是家乡的味道,这面似乎是娘亲亲手做出来的一样。 她只觉得胃口大开,饿虎扑食般哇呜哇呜大口吃了起来蹂。 在她低着头大吃的时候,曹炟那冷冰冰的脸上,终于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吃完后,这初冬里阴寒天气的冷意一扫而光,她用帕子抹抹额上的细汗,“齐王爷,你可真会吃,这里的小面可比宫里的珍馐有意思多了。” 齐王冷道:“好似你吃过许多次宫宴似的,你昨日去的宫宴不过是普通宴席,若是好宴,美味的食物那也是有的。” 接着却又道:“但是若让本王选择,还是这小面好,特别是这样阴寒的天气,还有下雨的天气里,若是不小心淋了雨,就过来吃碗这个小面,寒气被逼出来,也就不会生病了。” 安歌赞同地点点头,心中却在想,若是那日,她不将她扔在雨中,他会不会带她来吃这么一碗小面驱寒? 忽然又想,齐王说出这么一句话,是否也想到了当年之情景? 一时间,心怀鬼胎的她,连忙将目光别到别处去。 见曹炟吃完了面似乎起身要走的样子,她忽然道:“要不,我们去划船吧!” 曹炟怔了下,便点点头同意了。 曹炟在这河道处,有专用的三条船,确切地说,是一条画舫,一条乌蓬船,还有一条窄细的仅能容两个人的小船,长年锁在码头仓库点,需要的时候才会滑出来。 安歌立刻认出那条最小的船,便是当年曹炟带她滑的那一条。 不过这次曹炟却选择了乌蓬船。 安歌一时没忍住,说:“这条小船也不错。” 曹炟道:“万一下雨,就会被淋在雨中。” 安歌忽然意识到,曹炟经过那一年,与沈婥划船最后沈婥却愤怒将他丢下的事情后,多了许多的领悟,或者说是有了经验,他一定是觉得那一次的事情太不完美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想必他和她都不会被雨淋得很湿,而且还能在乌蓬船内喝喝酒,聊聊天。 乌蓬船果然不同,船被撑到河心,撑船人便上了另一只小船,不远不近地跟着,曹炟将温好的酒给二人斟了杯,安歌也不客气,接过酒就喝干了。 结果还是曹炟提醒她,“莫要喝醉,你喝醉的样子真是不敢恭维。” 安歌放下酒杯,道了声,“小气鬼!就是怕我喝完了你的陈酿,这酒是二十年以上的女儿红吧!” 曹炟有点意外地说:“没想到你还有这辩酒的本事。” 安歌一点不谦虚地说:“小意思!” 曹炟让安歌别喝醉了,他自个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做为沈婥,对他还是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的,便想着只要他开心,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吧。曹炟的酒量却又并非安歌想象的那么不好,喝了好半晌,竟然越喝越清醒似的,一双眼睛亮亮的,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暖。 安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问道:“……那个奇案,到底是什么……” 曹炟放下酒杯,在桌子上写了一个“鬼”字。 安歌看得心怦跳一下。其实跟着师父杨筠松住在山里久了,是相信有些动物是具有灵性的,因为太聪明而修练的如同精怪般令人感到害怕,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鬼。师父也曾说过,他认为世上有精怪存在,乃是因为相 信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只要努力,修出灵性并不成为难事。 可是人死如灯灭,他不相信鬼魂存在。 安歌以前也不相信,可是自从她借尸还魂后,她从前的一些认知被癫复了,因为她自己就是鬼,只不过借了另外一人的皮饻活着。 “鬼?”安歌用颇为诡异的声音问出来。 曹炟蹙了下眉头,一把抹掉桌上的字,“不要摆出一幅小神婆的样子,你要知道你是风水师,要有大师风范才好。若那人还在世上,这时必定是一声冷笑!” 安歌知道他说的那人就是沈婥,而且他也的确了解沈婥,以前的沈婥,放在此情此景的话,肯定是他所说的那个反应。 这是安歌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与从前的沈婥是不同的。 沈婥是沈婥,安歌是安歌,或许在沈婥死亡的那一刻,她身上一些特殊的特质也随之消亡,留下来的安歌则是与大多数女子一样,世俗的世间人。 不过她还是听从曹炟的话,收起了那诡秘的神情,正襟危坐。 曹炟继续道:“事情颇为诡异。”他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又喝了杯酒才道:“我父皇去世前,没有依例要求后宫妃嫔陪葬,他是个仁慈之人,因此特意在临死之前颁旨,不需要任何人陪葬,是以后宫妃嫔得以赦免。在皇上登基后,有一部分位置比较高的,依旧住在原来的宫苑里,不曾变化。 有些妃位比较低的,很大一部分被打发出宫,有些不愿出宫的则集中在同一个宫苑,此宫苑就是宣室殿,内有六进院落约十九阁,每个阁中分别居住一至二位妃嫔。宣室殿内最后一进院子,叫做翠羽阁,乃是此宫苑中最大也最美的阁室,居住的便是曾太妃。” 曹炟目前所说的这些,安歌大致是了解的。当初先皇颁旨不必陪葬,其实亦是当时的沈婥以自己的观点说服了他,认为陪葬是造大孽业,于后辈子孙并不宜,于是先皇打消了陪葬的念头。 当时除了位尊的妃子,大部分都被打发出宫,然而也有那些死也不想出宫的妃子留了下来,她们已经过惯了宫中的生活,感觉出去后会无法生活,或者预料出宫后不一定比现在过得好。留下来的所有妃子中,以罗妃和曾贵妃为尊。 罗氏是曹煜的亲生娘亲,在曹煜登基后不久便被尊为皇太后。而曾经比罗氏高出一品的曾贵妃,却因为一生无儿无女,没有什么靠山,而成为曾太妃。 据安歌所知,曾氏与罗氏在先皇还在世时,就一直明争暗斗,如今先皇离世,她们也终于斗出了高下。 罗氏为皇帝之母,高高在上,后宫之主。 曾太妃却只能居住在最里进院子的翠羽阁,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曹炟继续道:“一个月前,曾太妃失踪了。” 安歌点点头,知道必有后文。宫中失踪一个两个人,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是太妃,落到这样的处境,失踪后也只会按死亡论,给其家人有点补偿也就算了,断然不会成为奇案,成为奇案的,就必有出奇之处。 曹炟又继续说:“她虽然是失踪了,可是她还是常常出现在宣室殿。前几天,她甚至到了太后的永寿宫,扰得后宫不安宁。” 安歌这下明白了,人即失踪,人踪却又在,人踪虽在,却能在那么多侍卫宫人眼皮底下随意来去穿梭,似乎除了“鬼”之一字,无法解释了。 安歌衡量了下,终于说:“我想皇上肯定搞错了,我也好,况离也好,我们都是风水师,而不是捉鬼师。” 121.历生死之劫 “若是况离,绝不会说这样的话,无论皇上交待下来什么事,他都会尽力去完成的。”曹炟道。 要是以前,安歌绝不会信曹炟的话,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况离是一个非常有风骨的人,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逼他。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她觉得,可能是她以前太天真,对人对事的了解只陷于表面,所以这次她听了这话心里虽然不舒服,却没有反驳曹炟。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再多说也无益,二人开始畅开了喝酒。 今日曹炟的心情似乎很好,一杯接一杯地喝,唇角带笑,眸子里的温暖再也掩不住。巧的是,冬日的第一场雪,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了该。 又轻又软的雪花,飘飘荡荡地落下来,只刹那间,已经是烟波渺渺,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如同身置一场有些荒诞却又美到不愿醒来的梦中。曹炟一手执了杯酒,一手执了酒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船头走去。 安歌跟着他走出来,只见他将那杯酒倒入河中,“来,一起干一杯!” 接着又给自己倒一杯,一仰头喝了下去。 大概还是喝得太猛,他的身子一倾,似乎就要跌到河里去,安歌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将他扶住蹂。 转过身来,他看着她,眼前却浮现出曾经沈婥的模样。 他晃晃自己的脑袋,知道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他推开她,又倒了杯酒,往河里洒去…… 这时,安歌干脆洒过酒壶,也倒了杯酒往河里洒去,淡然说:“沈婥,这是我敬你的。” 他哧地冷笑,“你没有资格直呼她的名字!” 安歌也不理他,看着他道:“齐王爷,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便。再说,你已经为她付出很多了,如果再因为她而出了什么事,想必她在地下也良心难安!” 曹炟听闻,有些无力地坐了下来,般头的水流有些急,些微冰凉的水打到他的衣裳上,处处都有种很潮湿的感觉。 就好像安歌此时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男子如此,她心里也如潮湿的天气般沉重,压抑,很想大哭一场。 曹炟却渐渐地平静下来,又喝了杯酒,向安歌道:“从前,我总是希望能够与她打开心扉畅饮一次,又总是觉得这样的机会肯定会很多的,人的一世,一世有多长呢,肯定是有机会的啊……没想到,等我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居然是她,是她……” 曹炟的脸渐渐变得有些苍白…… 安歌知道他的身体向来不好的,这时忙道:“齐王爷,你别难过了,身体要紧。” 曹炟又道:“我知道,你又想说我没用,她曾经也这么说过。” 安歌讷讷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曹炟却不理她了,接着又喝了一杯酒…… 安歌没有再拦着他,她甚至想,如果他此时,把她当成沈婥,她也是愿意陪他喝这顿酒的,这是她上世欠他的。 曹炟果然喝醉了。 乌篷船里有暖炉,安歌将它燃了起来。 小小的空间里一时暖哄哄的。 安歌觉得这船真不错,以后自己手头宽裕了,也要来这码头买一只随时供自己游玩的船放着。想到这里真的便开始仔细打量这船,发现这船的桌子很有意思,为了始船中的位置足够宽裕,桌底是活扣的,可以随时将它挪到一边去。 将桌子推开后,里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可以储物的小空间,安歌心头一动,看了眼曹炟,发现他正睡得沉。 她从怀里取出那金书铁券,放在这个小空间里头,然后又将桌子推回原处。 …… 之后她也被暖炉的热气儿熏得有些困,看看天也快黑了,到船头去叫那个撑船工,却发现一直跟在后头的小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四周空荡荡的也没有别的船经过,浩渺的护河城内似乎就只有他们这一只孤舟了。 没有撑船工,船是无法上岸的,她便又进来陪着曹炟。 ……天色渐晚,安歌终于支持不住,歪倒在曹炟的身边也睡着了。 在他们被困河心的这个晚上,安阳城内并不太平。 首先是广昌银号进了贼,偷走了钱掌柜的柜号薄,依照此柜号薄,当晚安阳城内外属于广昌银号的多家柜号被洗劫一空,包括后院内属于安歌的柜号,里头的那只箱子也被劫匪们抱走了。 第二日清晨,广昌银号的钱掌柜到衙门报了案之后,回来后就柜号之事向相关人事道歉,并且答应赔偿损失。赔偿环节在当日就走上了正轨,安歌自然也收到了银号的邀请,不过她是又隔了一天才去的银号。 因为曹炟在船中醉酒,睡到了第二日的上午,安歌早已经醒了,居然还拿了渔具钓了两条鱼烹煮着。 他先是闻到鱼的鲜香味儿,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安歌的背影,因为她的背影与沈婥太像,他差点便失声唤出沈婥的名字,好在安歌无意间回眸发现他 醒了,对他灿然一笑,“别看这船小,倒是一应俱全的,要不今日不是要饿肚子了?” 曹炟走到船头,被风一吹彻底地清醒了。 之后却什么都没说,二人坐在船上就着锅子吃鱼,因为调味料不全,就只放了点盐,吃的就是鲜香劲儿,吃完后,曹炟拿出一只短笛吹了起来,笛声尖细刺耳,声音古怪短促,然而传得却远。 不一会儿,有个小船划近,船夫将小船绑在乌篷船上,跳上乌篷船上,开始将船往岸边撑。 安歌对那只短笛起了好奇心,问道:“这是什么?” 曹炟将自己那只短笛递给她,“是这里的船笛而已。若是需要船夫来帮忙,吹响此笛子就会有人赶来。根据笛音的不同,亦有其不同的意义。” 安歌笑道:“这个得学学,要不你教我吧?” 好半晌曹炟都没吱声,安歌有些尴尬,正当她以为自已是被曹炟拒绝的时候,却听得曹炟道:“好。” 接着又道:“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现在赶往皇宫似乎都有点晚了。” 安歌一拍自己的脑袋,可不是晚了,今日是与况离一较高下的日子。 到达皇宫的时候,果然皇帝早已经等在永寿宫。 因为此事不宜张扬太过,所以在场之人除了皇帝与曹煣外,就只有一位老妇人。 众人见安歌与曹炟是一起进来的,都不免感到诧异。 不过当事二人却似乎并不在乎他们的目光,安歌先行请了安,才把目光落在当中那老妇人的身上,此人头发花白,戴着极贵重的头饰,深绿色的衣裳走金丝银线,手腕上戴着数重手镯,几乎在每个指甲都套了甲套,年青的时候应该还是有几分美貌的,现在上了年龄,又身居高位,因此显出几分不易接近的严肃来,目光冰冷略带凶戾。 此人不必说,必定是皇太后罗氏了。 她也正在看着安歌,之后,漠然的眸子却转到了皇帝曹煜的身上,“这位,就是皇上你说的那位女风水师?” “回母后,正是。”曹煜答道。 “好,那要怎样开始?”太后道。 曹煜向众人看了眼,向侧屋的宫人道:“端上来。” 就见两个宫人分别端上一个木托盘,盘子里放着一些用品和写了八字的纸签等物,曹煜向安歌道:“这些东西都是根据况先生的要求准备的,现在已经准备齐全了。安姑娘可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安歌将那八字拿在手中看了眼,又看还有一些碗啊,头发甚至是戒子等物,安歌道:“这些东西都是曾太妃曾经用过的东西及她的八字还有她的头发吗?” 曹煜道:“正是。” 太后罗氏听闻,不由地站了起来,缓步到了这些东西的面前观察了片刻,道:“曾太妃也很可怜,与哀家斗了一辈子,到最后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以从八字看出此人现在是生是死吗?”曹煜问道。 况离和安歌齐声答,“是。” 桌案之上,桌上用于卜卦的器物和纸笔、符纸等都有。安歌和况离分坐桌子的两端。 众人也都各自坐了下来。 安歌向曹煜道:“皇上刚才问我,还需要什么?其实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但是我还需要去宣室殿看看那里的情况,还有,我要用自己的卜卦用具。” 曹煜答应得很爽快,“好,朕答应你。” 安歌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卜卦用具放在桌上,只觉得室内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连况离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怪异地看着安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点什么,却又没问出来。 安歌很明白他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因为她的卜卦工具就是那只千年龟壳,相信况离一定能认出来,此龟壳并不是当年沈婥用的那一只。他也一定能认出来,此龟壳是曾经她的师父杨筠松所用的那一只。好在这龟壳本来就有出处,小郡王夏炚会解释这一切。 但她此时偏不点破,目光又落在曹煜的脸上,只见他的反应竟然很平静,淡声道:“安姑娘的卜卦工具倒是很特别。” 安歌向他一笑,“也没什么特殊的,一只破龟壳罢了。” 他即不直接问她,她当然也不会好心好意的去回答他,倒是曹煣忍不住诧然问道:“你这个龟壳是哪里来的?” 安歌回答的轻巧,“别人送的。” 发现况离依旧盯着那龟壳发呆,安歌则执笔,依那八字迅速地排出流年大运,最后发现流年嘎然而止,正是止在今年,最后一项乃是胎养生与死墓绝,乃是遭逢大难,历生死之劫,生命停止之意。 安歌就自己推出来的结果报出,“拥有此八字之人,已经死亡。” 因为安歌的龟壳,现在还能保持平静的,就只有曹煜和曹炟,曹炟初发现时也曾感到惊讶,甚至还偷偷地拿走了这龟壳。那么见到这只龟壳,在当时唯一没有很大反应的人就只有曹煜了,安歌真 的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它却又是事实,也是在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被曹煜骗得那么惨。 为什么,曹煜当上了皇帝,而别人没有,当然,亦是因为她这个天师没有找出真正的真龙天子,她现在只希望那位真龙天子,可以是曹煜的对手。 不管怎么样,安歌的推测,将众人的心思从龟壳上稍稍地拉开了些,太后罗区听闻,已经执了帕子擦脸,低低哭泣起来。 曹煜道:“况先生,对此你有异议吗?” 况离道:“没有异议。” 安歌将那抹头发拿在手中,犹豫着,以前跟着师父杨筠松学艺之时,他教给她一些以物寻人之法。就是拿着死者的头发或者是指甲,做法将其人找出来,不管那人是个死人,还是活人,做法之人都会得到指引,从而找到到其人。 但是杨筠松又说,此法乃是旁门左道之术,有违天理,因此门内中人要擅用。当年师父提起自己的师弟淳于光,便说他为了迎合那些富足之人,满足他们的要求,曾习了些巫门的旁门邪术,以换取银两,但这终究是有损气运的,逆天而行最终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122.一具尸体(二更) 安歌把手中的头发放下,道:“皇上,目前我只能推测出这些,要想知道再多的事,只能去宣室殿一行。” “那么况先生认为呢?”曹煜问道。 况离微微一笑,“安姑娘的提议过于麻烦,既然有曾太妃的头发在,我们自可寻找她的尸体出来,只要找到了尸体,叫来仵作,她是如何死的,便会查明出来。该” 曹煣道:“难道况先生可以凭这些头发,寻出她的尸体?” “正是。” 这样一来,安歌当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况离让人准备法案。 见曹煜笑着问安歌,“况先生能够做到的,安姑娘可是真的做不到?” 安歌向曹煜微微一礼,只答,“不好意思,让皇上见笑了。” 曹煜忽然淡声道:“若是敬和皇后在世,定会利用此发寻出曾太妃的尸体。蹂” 安歌心中虽然已经翻起巨浪,表情却是漠然,答道:“敬和皇妃乃是一代佐君奇女子,自不是安歌能够相比的。皇上将我与她相比,却是抬举安歌了。” 曹煜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异常,便微微地叹了道:“可惜敬和皇妃,已然不在朕的身边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又去观察曹炟的反应,却见曹炟的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在这上面,而是盯着外面正在布置的法案道:“安姑娘,你昨日还说,你和况先生是风水师而不是捉鬼师,但是我看现在的情况,倒是觉得况先生很像是捉鬼师呢!” 曹糅替况离分辩,“不管什么风水师,捉鬼师,能办事的就是有能力的天师,名号叫得好听有什么用?” 曹煜没有从曹炟的脸上看出异样,眸光中闪过一抹寒意。 一个抢了他的皇妃的尸体,却堂而皇之站在他面前,面不改色之人,确实有资格做他的敌人。 这时候,法案也已经摆好,众人于是出去看况离做法。 曹煣这次故意站到了安歌的身边,向她道:“安姑娘,我这里也有些伶儿的头发,你说若是我让况先生用这头发寻找伶儿,结果会如何呢?” “世人都知道,伶儿已经死了,并且被送回大月氏安葬,不必寻找,大家都知道她已经到了大月氏,王爷却是多此一举了。” “是,我是多此一举,我就是想看看,你对伶儿到底有没有愧疚?” “我为何要对她有所愧疚?”安歌反问道。 “你,你这个没有心的冷酷女人!是你害死了她你知道吗?这一生你都得背负着她的死亡阴影过日子!当然,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被八王爷视为敌人,安歌荣耀的很,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八王爷的敌人的。” “你——”曹煣发现,每每他的巧舌头,到了安歌这里总是不起作用。 好在太后罗氏已经冷冷地道:“好了,你们不要再窃窃私语,打扰到况先生。”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况离手持桃木剑,一声轻喝,桌上符纸便飞了起来,如同有生命般在半空形成一个圆形的筒状物,而曾太妃的那缕头发就被围在正中间飞速旋转,而况离口中默念着什么,动作更是如同天空中因狂风而怒卷的云,飘逸潇洒,此刻,说他是仙人,那也是有人承认的,却一点儿小像江湖术士或者是捉鬼大师。 这样再做法片刻,众人便感觉到了异样,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小风,一股一股的,让人寒毛都竖了起来,空气中甚至还有淡淡的腐臭味儿。 安歌自己虽然就是借尸还魂的鬼,可是如今真的有可能见到另外一只鬼,她还是被吓得小轻,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候,有人握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 她蓦然扭头看云,却是曹煜,他笑着对她道:“不用怕,有朕在。朕是真龙天子,邪气不侵。” 安歌在心里冷冷地笑了声,手却毫不挽留地从他的手里缩了回来,道:“谁说我害怕了,若是连这点胆色都没有,还做什么风水师呀!” 这时候,只见符圈内的那缕头发,忽然燃起一股火…… 刹那间,符圈散,头发被烧成了几缕灰,淡淡地消失在空气里…… 况离收了桃木剑,向曹煜和罗氏太后道:“已经好了,在下现在大概已经知道曾太妃的尸体在哪里了。” 说到这里,却又道:“太后娘娘还请回避,毕竟这等……” “不,哀家要亲眼看到她的尸体,要亲自安排她的后事。” 这段时间,太后罗氏被曾太妃的“鬼魂”折磨,如果有机会安抚她的灵魂,她怎么会错过呢? 既然是这样,在场所有人就都一起去了。 况离在前面带路,众人跟大后面,太后乘坐着轿辇。大约一个时辰后,况离才停了下来。 只见面前是一条窄细的宫墙夹缝,在路的尽头,有一个斑驳的套门,上书“宣室殿”。 太后罗氏颤声 道:“况先生,难道她的尸体是在宣室殿内吗?” 况离点点头,道:“正是。” 太后道:“定是宣室殿的贱人们害的!开门!” 一行人走了进来,惊着了宣室殿先皇的各位妃嫔,她们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冲出来,齐刷刷地跪在太后的面前,“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太后万福金安!” 一番施礼过后,太后罗氏让她们都平身,面色很是冰冷。 这些妃嫔中,大部分都曾经并不将罗氏看在眼里,虽然她有曹煜这个儿子,可她毕竟年老色衰,在先皇面前并不得宠,更重要的是,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从曹煣和曹炟中间选一个,后来出现了沈婥这号人物,情况扭转,她们渐渐地对罗氏巴结起来,罗氏却又并不喜欢理会她们。 事到如今,罗氏高高在上,她们伏首跪拜,心中百般慈味陈杂,这时候都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太后罗氏向况离道:“直接去找她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罗氏道:“你们这些人,也都跟着一起来吧。” 宣室殿里的妃嫔及宫人,也都随在了这个大队伍的后面。安歌自进入宣室殿,就开始打量四周环境,只见此宫苑被高墙围绕,又被绿树掩映,而宫苑大约已经很多年没有修缮,处处斑驳,也因为宫人太少,花园很是萧条,路上的落叶也都没有清扫干净。 往宫苑深处看去,只见每进院落的门都对齐,形成了一道细长的通道,通道的深处很是幽暗,让人望之而心生寒意。 若单从风水上来说,此院落寒凉阴深,而且视线所及之处,暗渠处处,应该是整个皇宫的大部分污水出水口就经过此宣室殿,更是秽气聚积无法散去,人不宜长久居住在这里,否则,不但人容易生病,愤怒,而且极损气运,渐渐地就如油至灯枯,再无枯木逢春的机会。 看这样子,宣室殿明显就是冷宫,留下来的这些无儿无女的妃嫔,就是住在冷宫里,并且幽禁起来了。 到最后,能够自然老死此处,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她已经很自然地开始看此宫苑的生门吉位,最后却发觉这里生门居然只有一处,就在每进院子深入的门禁深处,应该是翠羽阁了。 奇怪的是,偏偏是翠羽阁的曾太妃失踪了呢,这事便透着一些她无法理解的诡异。 须臾,众人已经行到一处斑驳的八角亭前,况离指着亭前一枯井道:“曾太妃的尸体就在这枯井中。” 曹煜立刻派人搬开井上的石块,石块一开,一股浓郁的恶臭马上飘散出来,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出,各位妃嫔更是惊呼起来,并且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是曾太妃吗?好可怜啊?” “怪不得,看来最近的见鬼传闻都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就真的遇见过……” ……众人这样的议论,使太后罗氏很不开心,冷冷地道:“都给哀家住嘴!人死为大,何况她本就是太妃,不知道高你们几个位份,如今她尸骨未寒,你们却在这里嚼什么舌头根儿!” 众妃嫔立刻都噤了声。 不一会儿,宫人从井底搬上来一具尸体,因为天气已经入冬,井中更是阴寒,因此尸体此时还没有完全的腐烂,依旧能够看得清五观,只是身上的味道够众人喝一壶的。 罗氏起先是别开脸不忍心看,忽然听得一人惊道:“这不是紫宣那个死丫头吗?她怎么,她怎么死了?” 这一声忽起,令众人颇为意外。 目光都落在说话这人的身上,只见是一个大约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子,容貌倒是颇为漂亮,打扮的也格外出众,一点儿不觉得她是住在宣室殿的人,见众人都看她,她一点儿不惊慌,反而从人群中走出来,盈盈拜倒在曹煜面前,“皇上,我是苏氏敬嫔,此女是紫宣丫头,原本只是一个九品的采女,没想到在先皇去世之前,得晋封成贵人,这里的每个人都认得她。” 她的话说完,众妃嫔纷纷点头。 “没错,她就是紫宣贵人……” “是啊是啊,她的衣裳我认得,真的是紫宣贵人……” 从其她妃嫔的议论纷纷中,倒发现她们都称紫宣为贵人,只有这敬嫔毫不客气地称她为死丫头。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紫宣当采女的时候,就是常在敬嫔的身边伺候着,因此在敬嫔的眼中,她只是一个丫头罢了。 不管怎么样,众人的话都证实,死去的这个人,是紫宣而非曾太妃。 太后罗氏狠狠地看住况离,“况离?这是怎么回事?” “这——”况离似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安歌却一步上前,道:“太后娘娘,以人之发肤寻人,的确是可以的,依照法坛指示来此也的确找到了尸体,只能说,那缕头发原本就是属于紫宣贵人的,而不是属于曾太妃的,至于为什么大家都认为那缕头发是属于曾太妃的,这件事想必收 藏此物的人比我们大家更清楚。” 罗氏冷冷地哼了声,“就算是这样,现在没有找到曾太妃,该怎么办?” 况离跪了下去,“请太后娘娘和皇上惩罚微臣!” 曹煜眉头微蹙道:“好了,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但是况离,安歌已经算出,曾太妃死去了,而你却在做法后并没有寻找到曾太妃的尸体,你如今可是已经输了安歌半筹。” “是。但是皇上,微臣还有办法找出曾太妃。” “好,起来说话,希望这次你不会再让朕失望。” 况离起身后,却又向安歌道:“谢谢你。” 安歌明白他是谢她刚才替她说话,但是他神色冰冷,显然他其实并不屑于她对他的帮助。 安歌亦是唇角浸着一抹冷笑,“不用客气,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 况离不再与她多说,只是他寻人的法子,又得开坛做法,而坛子并不是说开就开的,还需要准备一应事务,因此示意安歌可以开始。可是安歌还没有想透,为什么唯一的生门之内,居然出了死人的事儿? 还是曹煜忽然问道:“这位紫宣贵人,怎么会死在枯井中?这件事儿,谁出来解释解释?” —————————————————— 感谢陌上花图、gbb1、vg278808等亲赠送鲜花、钻石和月票,有亲们的鼓励真幸福。爱你们。么么么么…… 123.与她为敌,是我爱她的方式 敬嫔回道:“皇上,这紫宣自先皇去世之后就日日以泪洗面,以她的年岁本来出宫后应该还能够重头开始,可她硬是也留在了宫中,想必是思念先皇太过,跳井自杀了吧。” 这时,仵作也已经请来了,检查了好一会儿,走过来说:“皇上,此人死于颈部折断,乃是被人先行杀死后再扔到枯井里的。该” 仵作的话让众妃嫔惊诧莫名,敬嫔忙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儿,姐妹们,大家说对不对呀?” “对对对,不关我们的事情。” “皇上,此事与我们无关呀!” “对,无关……” 众妃嫔七嘴八舌的,扰得太后罗氏头疼,“住嘴!吵什么吵!” 众妃嫔噤了声,曹煜缓缓道:“这样吧,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朕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告诉大家怎么回事儿了。” 众妃嫔齐谢皇宫,回到了各自的屋中。 剩余的众人看着那具尸体,都有些怔然蹂。 没想到,不但没找到曾太妃的尸体,还多了一个死人,恐怕这宣室殿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呀! 因为太后罗氏的心情很不好,而宫苑内因为这具尸体,导致恶臭之气弥漫,曹煜决定让大家先离开宫苑。而况离和安歌不约而同地决定留下来,继续查看。 曹煜犹豫了下,忽然笑道:“既然如此,还要麻烦五弟和八弟充当一次护卫,就近保护他们二人。” 曹煣道:“我是没问题,我也想看看况先生还有什么花招,虽然他没找到曾太妃的尸体,可是就凭一缕头发找出一具尸体的本事,还是令人佩服的。”他时时处处不忘踩踩安歌。 曹炟只淡淡地道了声,“微臣领旨。” 待太后罗氏与曹煜出门后,剩余的四人立刻分成了两派,曹煣站在况离的身边,向安歌道:“好,我们现在分头行动,你们不许窥视我们!不许跟踪我们!” 安歌冷笑一声,表示不屑于。 况离掐算片刻,得出一个方位,与曹煣向那边走去,安歌看了眼,那竟是她之前算出来的最恶之处——凶门。 其实况离的思路是对的,若有一个地方,出现命案,当然还是要寻找凶门为主,就算找不到尸体,也有可能找到出事的原因,不太平的地方最易引来动静,只要对方动了,他就能抓住对方的影子。 安歌犹豫了下,向曹炟道:“我们还是去翠羽阁看看吧。” ……曹炟说了声好,二人便往与况离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重重宫门,越走越是显得阴深,待进入翠羽阁,发现这进院落相比其他院落的确最大而且内部装饰也较其他院子奢华些,虽然因为内里闹鬼,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还是看得出来这里原本的设置是非常好的,甚至有专门的浴房和花房。 卧室的门是打开的,推开门,一股风扑面而来,吹起屋内梁上的纱幔,乍然一见,以为是梁上挂了一个人,让人心里一惊。 好在有曹炟在,安歌才没有惊叫出声。 定睛看时,原来是卧室内的窗没有关闭,在刚刚下过雪的冬日里,一室的阴凉,而那条纱幔不知为何要挂在梁上。 屋内的圆桌上放着茶杯,茶壶,茶杯倒了一只,桌子上还留有茶渍。 床头一个小小的妆台,妆台上除了胭脂粉盒等,还有两把造型古朴的梳子。安歌将梳子拿了起来,感受它的温润,之后却是微蹙了眉头,“这梳子倒不像长久未用过的。”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何以见得。”曹炟问。 “这梳子上面的发丝并不是干枯状,而且其他的东西上面都落了很多灰尘,包括镜子都有些照不清人脸了,但是这个梳子梳体光滑油润,便是有人常常在用之故。” 曹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四周再看了眼,暗暗地提高了紧惕。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个人从门口里冲进来…… 曹炟脚步一错,在躲开那人的撞击的同时,一把扭住了那人的胳膊,那人惨叫了声,被曹炟控制住了动弹不得。然而待曹炟看清他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皇子恪?怎么是你?” 安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子恪呢,不由自主也向他看去,只见他眉眼颇为清秀,只是,只是……他的眸光看起来不似正常人那样的清明。 皇子恪忽然哭起来,“你是坏人,你打我!”他拖着哭腔说话,就好像是一个孩子。 曹炟无奈地放开了他,“恪,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里好玩儿!”他说着便伸手去拨弄梁上的那条纱幔,神情烂漫如小孩子。 “这是,这是皇子恪?”安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曹炟点点头,“正是。” 皇子恪道:“你在叫我啊?” “不不不,你继续玩儿。”安歌忙道。 这下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曹煜没有任 何刁难,在接受了皇子恪的同时跟大月氏签定了联盟之约,原来这个皇子恪根本就是个傻的啊!之前传闻他手中有朱砂痣的事儿,定然也不成为威胁了,因为历来,没有傻瓜可以做皇帝的。 上次来宫宴,就是想要看看皇子恪的手心,没想到从头至尾压根没见到皇子恪,后来才听说是受了点伤,在养伤。看来是因为皇子恪是傻的,所以太后和皇上没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可是安歌还是不死心,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皇子恪,您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掌心呢?” 皇子恪听闻后,反而把手藏在身后,“不可以!你肯定有什么阴谋!” 安歌有点哭笑不得,这不愧是皇家的孩子呀,就算是傻的,也时时防着什么阴谋诡计的。 “没有阴谋诡计,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手心罢了……” 皇子恪还是不同意,“不可以给你看!” “跟他废什么话?”曹炟蓦然扭住他的两只手,捏着他的手腕,使他的手不得不张开,在皇子恪杀猪般的吼叫中,安歌看到他的左手心里果然有颗红色的朱砂痣,只是这痣的位置却长得偏了,并不在手心正中而是接近月丘之处,若是按照平常来论,这乃是孤星照月,家破人亡,寂寞一生的征兆。 安歌毕竟没有见过真正的真龙天子,不知道真龙天子手心里的红痣到底是不是应该在手心里正中,因此觉得这皇子恪如果不是傻子,该是比较契合当时师父所说的那个标志。问题是,邾国的国君,绝不可能是个傻子! 大概感觉到安歌的茫然,曹炟忽然道:“宣室殿的大门一般不会打开,没有允许一般人等不得进入,却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 他的问题成功转移了安歌的注意力,她示意曹炟放开皇子恪的手,用哄孩子的语气向皇子恪道:“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我倒是知道一个比这里更好玩儿的地方,但是我困在这里出不去了,皇子恪若是能带我们出去,我们就带你去更好玩儿的地方。” 皇子恪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安歌肯定地说。 皇子恪神秘地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接着他就快乐地走在前面,还向曹炟和安歌招手。 二人跟在皇子恪的前面,见他对什么都非常好奇,走走停停,若不是曹炟,好几次他差点甩开他们自已去玩儿。 最后走到一排矮树丛之前,皇子恪笑嘻嘻地钻到树丛里,好一会儿没出来。 曹炟和安歌立刻拨开树丛,只见树丛的下面,掩着一条颇为宽大的暗渠,或许是因为暗渠改道的原因,致使这条暗渠应该是被废弃了,里头除了一些陈年的积秽和烂树叶,却是干枯无水的。 二人跳下暗渠,猫着腰行去。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前面透亮,二人从暗渠内跳出来,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暗渠居然从宣室殿内直通到靠近花园的朱雀阁,再往下走,就是太后所居的永寿宫。 原来这算是条近道儿,安歌忽然道:“或许曾太妃确实是死了,可是一定是活着的人在捣鬼。” 曹炟点点头,赞成她的说法。 安歌又道:“我想白天应该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没等曹炟问询什么,她又道:“今晚,我要在太后的寝宫,等待鬼的出现。” 曹炟道:“好。” 这样决定之后,二人便不再回宣室殿,而皇子恪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在往永寿宫行走时,曹炟又问,“你定要看皇子恪的掌心,是在寻找真龙天子,还是在寻找沈婥曾经要找的人?” 安歌笑道:“这不是一样吗?” 曹炟道:“历来改朝换代对于百姓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如今新帝登基,四海升平,我不希望再发生什么别的事。若是你想如沈婥一般去扶持一个新的人当皇帝,我是不会答应的,不但是因为你没有那种资格,更是因为,你没有权力使整个邾国动荡,你明白了吗?” 安歌其实能理解曹炟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想法,但是既然天命不归于曹煜,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不过此时她却不争辩,笑嘻嘻地说:“你也说我没有资格了,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只不过是想要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罢了,你莫再胡思乱想,若你还在怀疑我,干脆收回你交给我的任务,从此再不要提沈婥此人,不是皆大欢喜?” “你——算了,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我让你找沈婥要找的人,乃是我交于你的私事,但你若自做主张妄图癫覆朝堂,乃是公事,做为齐王,我定会以维持国之平安为首要,我只希望,我们将来不会是敌人。” 安歌心里也是这样期望的啊,这一世,她注定与曹煜是敌人,她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但是与齐王做敌人,她有点怕。 不但是因为齐王的英明睿智,更是因为她从内心里,不想再与他斗下去了。 这些想法只是在心头转了转,又道:“齐王 爷,若是我们为敌,你会怎么样?” 就见曹炟忽然站住了脚,目光凝重地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安歌,或许你拥有与沈婥同样的能力,但是你不是她,你没有办法再扶起另外一个曹煜,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皇上绝对不会轻易失败的,你若存了这样的想法,便是与他斗,你嬴不了他。” 安歌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劲儿,继续问道:“可是我不想失败,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曹炟的唇抿了抿,目光越发深沉,最后却只有淡淡的一句话,“不会。” 说完他转身准备走,安歌却快步挡在他的面前,一双眸子固执地看着他,“曹炟,若是有一天你爱上了我,我要求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站在我的这一面,你会这样做吗?” 曹炟道:“这种事不会发生。” 安歌怔了下,尴尬地笑道:“为什么?难道我没有魅力吗?你就没有一丝丝的可能喜欢上我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就是曹炟的回答,然后他眸子里的最后一抹温暖也消失了,忽然将安歌拨到一边,径直往前走去。 “曹炟!你这个笨蛋!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我,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好好考虑你给的爱情,我会给你和我机会,我会在未来的事情中,想办法好好安放我们的感情!” “不必了,不会有这一天,你最好断了这种心思!” 安歌却笑道,“你莫忘了,我可是会窥探天机的,我这样说当然是有我的道理。”见曹炟还是无动于衷,快步往前走,安歌略微有些急了,忽然喊道:“曹炟,如果重来一次,你会不会与沈婥为敌?” 曹炟蓦然停住脚步,像被激怒的狮子,忽然向安歌走来。 安歌看到他眼里的杀意,忍不住就想逃,然而她却握紧了拳头,她不想再逃,无论结果是怎样的,她想要好好的面对。 曹炟的手如同铁钳子般,蓦然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听好!这世上再不会有沈婥!你也没有资格替她来问这个问题,但是我却可以告诉你这个好奇的女人,我的答案是什么!” 安歌只觉得自已呼吸困难,却没有挣扎,她瞪大眼睛,努力保持头脑清醒,是的,她就是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只听得曹炟道:“会!我会与她为敌,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爱她的方式!” 安歌听了这答案,又想哭,又想笑,眼角流下两串泪来。 看到她的泪,曹炟似乎蓦然清醒,猛地放开了她。 因为缺氧,安歌只觉得身子发软,她顺势跌进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上,却是笑着喃喃自语地道:“你这是承认了吗?你爱她?” 曹炟看不懂这时的安歌,她到底是悲伤,还是难过? “关你什么事?多事的女人!”曹炟说着,便推开了她,再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安歌却是靠在旁边的花木上,痴痴地笑起来。 她以为自己的上辈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原来并不是,还有这么优秀的一个男子爱着她。 他让她上辈子的生命,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灰暗了。 …… 晚膳后,安歌被安排在永寿宫,因为太后娘娘这几日晚上总是见到曾太妃的鬼魂,曹煜觉得或许在她的身边就能捉到那只鬼。安歌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样一来,去翠羽阁的事就只能交给况离了,而况离也决定,当晚在宣室殿内开坛做法,继续寻找曾太妃的尸体。 而曹炟则因为临时接到皇帝安排的任务,不得已出了宫,去沧洲几日。大概因为白天的事情,曹炟甚至没有向安歌道别。 很快就入夜,安歌被安排在太后寝宫的侧室休息。 可是经过打听,她得知一般“鬼”出现的时间,大约是三更时分,时候还早,她便想出来走走,刚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一个宫人正在给太后奏报着什么,她并不是刻意偷听,只是觉得这时候走出不去不太好罢了,结果听到了宫人的话,宫人道:“太后娘娘,今晚皇上又没有翻牌子,而且皇后又说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夜皇上依旧留在章德殿休息。” 124.上了龙榻(二更) “岂有此理!这个皇后是怎么回事?自从他们成亲到现在,快一年了,她每天都说不舒服,这分明是,分明是——”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此做也就罢了,自有其她的妃嫔在等待着皇上一顾,可是皇上亦是每晚都拒绝翻牌子,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只怕皇家绵延子嗣之事要受到影响。” “那你说,怎么办?该” 看得出,太后似乎是很信任这位宫人的,安歌借着明亮的烛光,向那宫人细细的打量。 这宫人大约二十岁左右,柳眉大眼,面容娇好,进退得宜,算是训练有素的宫人了。 听她继续道:“皇上之所以拒绝翻牌子,原因可能是因为没有遇到他喜欢的女子,后宫妃嫔当初都是在皇上登基后,有太后与皇后直接选上来的各位官宦之女,有很多人甚至没有见过皇上,皇上也没有见过她们,即是连面都没见,又怎么会有相爱之情呢?” “你的意思是——” “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按照规矩,后宫妃嫔都要去她那里为她祝寿。不如由太后娘娘出面,将皇后娘娘此次的生辰大操大办,届时让各位妃嫔好好的准备一些拿手的才艺,在皇上的面前表演出来,即给了皇后娘娘面子,又让皇上看到了她们的模样,想必必定能出现特别出色的女子,引得皇上爱上她。” 太后罗氏听闻后,渐渐地露出了点笑容,“寒枝,你果然不错,这个办法很好,明儿早早的暗中吩咐下去,让她们快点准备。哀家要给我儿一个惊喜。蹂” “是,太后,寒枝遵命。” 主仆二人相谈甚欢,之后寒枝告退,太后罗氏则开始准备休息。 在她进去洗澡的时候,安歌终于找到机会悄悄地溜了出来,冬日里的夜里有些冷,月亮却是高挂空中皎皎兮,安歌扶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看着那月亮发呆。 自从来到安阳城,发生了太多事,遇到了太多人。 然而,她却只感到刻骨的孤独。 果然人死如灯灭,一个沈婥死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所有人的日子都如同流水一样,缓缓前行。 只有曹炟,才会让安歌提醒自己,曾经的沈婥,真的存在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曹煜来了,宫人正要喧,曹煜已经示意宫人不要打扰,离远点。 宫人们识趣地退到了一边,曹煜来到安歌的身边,坐了下来。 安歌惊觉,便起身想要行礼,听得曹煜道:“不用多礼,正好朕也想在这里坐坐。” 安歌淡声道:“我却觉得有些冷了,我想回屋休息。” 说着便想要走,却听得曹煜道:“朕说,让你陪我坐坐。” 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了,这里到底是曹煜的地盘,安歌不敢过于放肆,只好再次坐在台阶上,却离曹煜远了些。 曹煜笑了笑,似乎也不介意,只笑着看她的侧颜,月光那么亮,使她的脸上似乎也泛着一层柔光,曹煜的脑海里一刹那出现了,那张似乎已经遗忘的脸。 安歌感觉到他的目光,尴尬地扭过头问,“你在看什么?” 曹煜笑了笑,道:“白天看到你的卜卦工具似乎很特别,能借朕看看吗?” 安歌知道无法拒绝,只好拿出来给他看,心里头却在暗想,白天他刚看到这龟壳时完全没有异样,这时候才忍不住要来问个究竟,对于曹煜演戏的技能,她又忍不住赞了一声。 曹煜接过这千年龟壳,细细地观察了好半晌,淡笑道:“以前,朕也见过类似一只龟壳,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相同的了,没想到居然又被朕看到。” 安歌挑挑眉,并不答话。 曹煜又道:“朕想,这就是缘份吧。或许朕曾经失去过很多东西,上天觉得对不起朕,于是又给了朕一次机会。”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安歌从他的话里听出非同寻常的意味,忍不住问道。 曹煜笑道:“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你和朕的敬和皇妃,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那又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做第二个敬和皇妃的,皇上,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若是您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们还是可以相处一下的,若是您再提这件事,安歌只好想法子离开安阳,远走高飞。” 曹煜微怔一下,“你就这么讨厌朕吗?” 不等安歌回答,他又道:“你放心,朕不会逼你的。就算要得到你,也总归你自己答应才可以。” 安歌在心里哧地冷笑,他想得到她?以为她还会错误第二次吗? 好在曹煜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把龟壳还给了她,安歌将之收进怀中,道:“我是需要守在太后娘娘跟前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着也不等曹煜再说什么,她便迅速地进入了屋中。 心脏怦怦怦狂跳,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得宫人道:“皇上,夜里 凉,既然太后娘娘已经竭息了,请皇上也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曹煜有没有起身回宫,反正再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 安歌进入侧室,算算时间,此时才二更不到,要等到三更还需要很长时间。她无聊地拿出龟壳,将六个铜钱在里头缓缓地晃着,师父杨筠松说过,他们这样的人,一生只能为自己卜卦三次,并且就算卜出生死大事,也不要妄图逆天改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若是为自己卜卦超过三次,则会一身灵气尽失,就算脑子里装满了所有的知识,苦于不能为已所用,所卜之事将失去准确,与一般的江湖术士无异。 安歌很想给自己卜一次,她想知道,如她这样的情况,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上次在树林里,况离已经替她用安歌的八字卜过一次,当然,真正的安歌已经死去了,所以况离那一次吃了亏,同时也证明,真正的安歌的八字,并不适用于现在的安歌。 现在的安歌,恐怕还是要用沈婥的八字来卜算才是正确的。 然而她咬了好半晌牙,这一卦始终还是没有撒下去,她有些苦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安慰自己,反正卜出来又如何,又不能去逆天改命?就算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难道就去想办法不死吗?逃避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一时间,她只觉得,天命若是果然注定,预不预知又有什么关系?或许他们这类以窥视天机为生的人,根本不应该存在。他们只是利用世人的好奇心,在赚他们的钱而已,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将自己置身于难解的问题之中时,忽然听得太后罗氏惊声尖叫,“啊——鬼啊——” 安歌迅速地跑了出来,透过纱帕看到太后罗氏已然坐了起来,此时跪在榻上,不知道是不是吓得呆了,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歌往四周看了下,除了两个惊慌失措的丫头缩成一团说不出话来,没有其他的人,更没有什么鬼。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 榻上那人影却不说话,依旧僵立着。 安歌正要掀开纱帐看个究竟,便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安,安姑娘,哀家在这里……” 安歌一惊回头,只见太后瑟瑟发抖地藏在一个大铜炉后面。 她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又蓦然扭过头,将目光落在榻上,却见哪有什么人影,纱帐被风吹起了些,榻上除了不怎么整齐的被褥,什么都没有。安歌受了这一吓,不如自由地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就跌倒在地。 …… 屋内的动静引得外面的丫头宫人们也都进来了,房子里人气一足,便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太后罗氏的脸色也渐渐地好了些,这时坐在椅子上,冷声问安歌,“安姑娘,关于刚才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歌道:“太后娘娘,可允许我问这两个丫头几个问题?” “你问吧。” 安歌到了那两个丫头之前,盯着她们的眼睛,“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丫头惊疑不定,答道:“我叫浸月。” “我叫梅花。” 安歌点点头,“刚才,你们看到什么了?” 浸月忍不住啊地叫了声,捂住了脸,显然那场景她想起来就不能自禁的感到恐惧。 梅花颤声道:“我看到了,看到了鬼……” 安歌点点头,“那就是说,我看到的,你们都看到了。” 梅花和浸月又点点头…… 安歌又向太后道:“太后,当时她们二人是守在床边,还是与我一样,是后来才跑进来的?” 太后罗氏冷道:“今日因为哀家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想让你抓到这个鬼,又害怕鬼感觉到人太多而不来,所以哀家把她们都打发了出去,她们与你一样,是事后跑进来的。” 安歌点点头道:“太后,我问完了。” “就这么完了?”太后罗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安歌只好答。 “可是,你连个鬼影都没抓到!” 安歌低首退到一边,却是不说话了。 “滚!哀家不想看到你!” 安歌就这样被赶了出来,出门后却发现,曹煜居然还坐在原来的地方,他这半宿根本就是守在太后的门前。见她出来,他冲着她笑了笑。 因为时值半夜,安歌没处可去,只好随着曹煜来到了章德殿。 两人心头都有事,无法休息,曹煜干脆叫人准备了酒菜端上来,可能是因为冷了,曹煜自己先斟了杯酒喝了,这才给安歌也倒上,“这鬼影朕已经看到过两次,但是每次掀开帘子就不见了,今日的情况就是太后最近所遇情况的常态,你不必太沮丧,毕竟鬼是看得着摸不着的。” “你相信世上有鬼?”安歌道。 “说实话,朕不信。”曹煜说着, 将一只丸子夹到安歌的碗里,“吃点吧,晚膳就没有用好吧,这会一定饿了。” “你为什么不信?” “可能是因为,朕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鬼吧。” 安歌的心怦跳一下,却是用戏谑的语气问道:“不知皇上想见什么鬼?” 曹煜笑笑,却不答话了。 ……翌日,安歌是在曹煜的榻上醒来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吃东西,吃完之后人便更困了,看到曹煜坐在几边拿出折子在批,她还多问了句,“半夜还要批折子,看起来当皇帝也很辛苦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啊!有没有后悔当上皇帝啊?” 曹煜只是叹了口气。 然后她就歪在饭桌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怎么现在…… 正在这时,有个宫人走到面前来,“安姑娘,您醒了。” 安歌嗯了声,连忙从曹煜的榻上跳下来,扯扯衣裳发现自己外裳尚且好好的穿着,不由地松了口气,问道:“我怎么在榻上,我不是……” “昨晚是皇上亲自把您抱到榻上呢,安姑娘真是好福气。” 安歌只觉得脑子里轰了一下,“什么好福气,你胡说什么呢!” “奴婢没有胡说,要知道皇上是非常自律,这么久了,一直都住在章德殿,从未临幸任何妃嫔,今日却被安姑娘拿下,恐怕安姑娘马上就要驾临高枝了,奴婢们都在替安姑娘高兴呢!” “你们乱说什么!知道不知道随便传谣言会被割舌头的!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些话,否则饶不了你们!” 这宫人也是倒霉,若是一般女子,被皇上临幸只有感谢天,感谢地的,没想到安歌却一反常态,这下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只能自任倒霉,心中却是腹诽不已,认为安歌此人太矫情,心里恐怕高兴的半死,脸上却如同死了爹娘般冰寒沮丧。 安歌再盯了这宫人几眼,略略地整理了下,就往永寿宫而去。半路上遇到的宫人对她都客气极了,“见过安姑娘。” “安姑娘好。” ……看来她昨夜住在章德殿并且上了龙榻的事儿,整个皇宫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安歌忽然觉得,昨儿狗皇帝等在永寿宫门外,就是个陷井啊! 她没发现,有个妃嫔打扮的女子,站在暗处观察着她。 好不容易到了永寿宫,才发现这里也热闹得紧。 原来况离昨晚竟真的找到了曾太妃的尸体,此时在太后罗氏的安排下,尸体居然抬到了永寿宫来。 安歌发现曹煣、曹煜都在,但是没有曹炟,却又比昨日多了个小郡王夏炚,还有昨日在宣室殿见过的敬嫔和另外几位妃嫔。 此时众人都在打量这具尸体。 太后再三地问宣室殿的几位妃嫔,“你们能确定,这位就是曾太妃吗?” 安歌的目光也落在尸体上,只见已经腐烂到一定的程度,只觉得身形纤细应该是个女子,皮肉腐烂,虽然是冬日亦有见到蛆虫在身体上蠕动。安歌已经有想吐的感觉,太后的目光却始终坚定地盯在尸体之上,再次问道:“你们都要看好了,若有任何的差错,哀家都不会饶了你们!” 宣室殿的几个妃嫔都忍着恶心,仔细地观察,敬嫔道:“臣妾记得,她的胳膊上似乎有个旧伤疤,乃是当年不知道怎么烫伤的……” 仵作听闻,赶紧仔细地检查胳膊之处,最后却因为腐烂的太厉害,而不得不摇摇头,“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 大概敬嫔的说法让太后也找到了辩认的窍门,这时道:“大约七年前,曾太妃左边的小腿摔断过,因此而卧床两个月,从皮肉上分辩不出来,从骨上应该能分辩得出来。” 仵作道了声是,却不知所措地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要看她的腿骨,只怕必须将腿上的皮肉削去……” “那就削去吧,还犹豫什么?”太后面无表情地道。 安歌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凉了下,昨儿到宣室殿,太后初见由井中捞上来的尸体,还为了曾太妃流了几滴心酸泪,今日的态度怎地如此冰冷?人死留全尸,乃是此时的风气,尸体还被削肉刮骨,乃是极度污辱之事。 ———————————————— 感谢古月、河上花图、13814007091、vg278808等亲赠送鲜花、钻石和月票~么么么么么哒,爱你们~谢谢亲爱的们,今日更新了一万字哦~~~ 125.一些隐情 安歌看向曹煣和曹炟,他们都神情正常,没有发表异议。 当她看向小郡王夏炚的时候,却见他也正看着她,二人的眸光相对,都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些许凉意,大概夏炚亦是觉得,若是曾太妃有后人,此举便是要逼迫后辈愤而举刃自刎,否则怎么对得起曾太妃? 仵作手快,三下两下就把尸体左腿上的肉给削了下来,又取水将上面的污血洗去,仔细地在上面摸索着,最后道:“没错,这条腿的确曾经摔断过,伤口从外面看不出来,骨上却仍然留有痕迹。” 太后嗯了声,向况离道:“况离,这次你立了大功,现在哀家要亲自替我这位好妹妹整理遗物,亲自安置她。不过她的灵魂不息,还请况先生再次起坛作法,超度于曾太妃。” 况离道了声是,退去一边该。 之后,尸体被迅速地运到了永寿宫的秘室内。 这些做法太反常了,安歌心里产生了无数的疑问蹂。 当日下午,况离设案开坛,做法驱鬼,不必赘述。 而安歌的连连失手,让太后对她完全的不信任了,这时便要求她出宫去,姬烨妤却适时地出现,挽留安歌,并说今晚在长信宫设了宴,邀请了包括姬小蝶、姬静姝及罗芊芊等几位小姐妹聚一聚。 太后倒是很给姬烨妤面子,点头答应了。 在与姬烨妤离开永寿宫的时候,小郡王夏炚忽道:“皇后娘娘,我与姬五小姐颇有些交情,亦是很久没见到她了,我可以参加你们的聚会吗?” 姬烨妤笑道:“自然,欢迎之至。” 二人皆随着姬烨妤来到了长信宫,夏炚是个识趣的,说要去欣赏园林风景,便独自去逛了。留下姬烨妤与安歌二人,姬烨妤将身边的丫头宫人都打发走,这才道:“听说你昨夜宿在章德殿,还上了龙榻,此事可是真的?” 姬烨妤这是鸿门宴啊,安歌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真的,不过我和皇上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姬烨妤道:“最好是这样,你要明白,虽然我与皇上之间有名无实,但是有人若是上了他的龙榻,我这做皇后的还是要管一管的,否则就显得我这个皇后太没用,太不在乎皇上了,安歌,我是一直将你当成妹妹的,我不想有一天,因为什么原因,而与你姐妹反目。” 这是姬烨妤第一次对安歌用这种语气说话,虽然不堪严厉,却很郑重,安歌道:“皇后娘娘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姬烨妤却道:“其实这次你与况离比试,输了也好,皇宫并不是个好地方,输了你便没有理由再留在宫里,就可以在宫外好好生活了。之前那间静园,因为小蝶不断的捣乱,我已经让人把园子转到你的名下了,从此它是属于你的,而且你的好姐妹温朗月还一直在那里等着你,以后就好好的在那里过日子吧。” “这,这怎么好?我没有理由接受静园啊!”安歌知道姬烨妤既然知道了姬小蝶的所做所为,定会替她好好安置照顾温朗月,只是没想到,她竟做到了这种地步。 姬烨妤道:“事情反正已经办了,你若不居在那里,就让它荒废了吧。” 安歌心情复杂地道:“这,好吧,谢谢皇后娘娘厚恩。” 其实安歌觉得有点受不起,这姬烨妤一直很护着她,想必是与小时候的真正的安歌有着什么样特殊的感情或者是过命的交情,安歌对此一无所知,却不得不接受着姬烨妤对她的好。 为了不至于太尴尬,安歌马上转移了话题,“只是不知,这况离是在何处找到了曾太妃的尸体?” 姬烨妤道:“听说是在永寿宫的暗房里。” 说到这里,姬烨妤又道:“你可能不知道吧?永寿宫其实是曾经曾太妃所居的地方,那间暗房是在书房内的书架之后,连太后都不知道那间书房里有暗室,先皇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在那间书房里看折子,先皇对曾太妃是很好的,相信当时的太后对曾太妃恨之入骨,现在亦是……” 安歌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道:“她定是从暗渠中逃出宣室殿,进入的暗室,那她是如何死的?” 姬烨妤神情有点不自然,道:“据仵作推断,曾太妃躲在暗房内不出来,似乎是自己将自己饿死在里头了。” 安歌没想到曾太妃居然死得这么惨…… 姬烨妤又道:“太后要亲自安置曾太妃,恐怕是有别的原因。不过七妹妹,此事你万不可以再插手其中。” 安歌感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姬烨妤看穿了,一时间只好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然而当晚姬烨妤却并未准备宫宴,晚膳时安歌发现只有自己和姬烨妤,连小郡王夏炚都不知道去哪了,疑惑地道:“皇后娘娘,今晚……” “我只是找个借口将你留下罢了,至于小郡王,相必你也了解他的很,若没有事才不会留在宫中,我自是不会去理会他做什么。男人的事,女人最好都不要管。”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说:“安歌 ,今晚就我们两个人,我想和你聊聊。” 安歌望着一桌子的美酒好菜,说实话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就有点儿发怵,真的是酒后误事,今儿学了乖,马上道:“我不喝酒。” 姬烨妤笑笑,“好,不喝就不喝,来,吃菜。” 在菜式上应该是用了心的,每道菜都很精致美味,安歌吃了一阵,有些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香甜的百花酿,放下了筷子,给姬烨妤倒上了酒,“我虽不能喝,但是皇后是可以喝的啊!” 姬烨妤笑笑的也不拒绝,接过酒就喝了下去,不一会儿脸上浮起一点点红晕,平添了几分妩媚之意。 “安歌,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所有的事,你都记得吗?”姬烨妤忽然问。 安歌的心揪了下,忙道:“我小时候记忆力不好,如今很多事已经不太记得了,皇后娘娘,您可不要考我,您考我肯定是要考倒我的。” “所以,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姬烨妤说完,眸光灼灼,看向安歌。 安歌只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皇后娘娘,你想说什么?” 姬烨妤又喝下一杯酒,从怀里拿出一对木头削成的娃娃,这两个娃娃非常的粗糙,五观也很笨拙,只能从衣饰上大概分辩出,这是一对男女娃娃。时间也应该很久了,棱角都被磨圆了,而且灰扑扑的,放在桌上,倒有种说不出的笨拙的亲切美感。 “还记得这对娃娃吗?” 既然她能保存到现在,可见这对娃娃在当时的意义应该是很重要的,可是她对从前安歌的经历只知道个大概,若追究到细枝末节,她完全就是失忆症的状态了,一时间傻眼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姬烨妤道:“你记不起来没关系,其实上次回安平郡,我私下里见过你的娘亲,也问过你的事,因为我觉得你变得很奇怪。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我们曾经约定,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把你从安平郡带走,只要我说带你走,你就一定跟我走,可是那日在姬府,你却拒绝了我,而且与我之间那样的生分…… 所以我去见了你娘亲,从她那里,我才得知你原来在不久之前摔伤了头,从那以后就忘记了很多人和事。 她说,有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歌儿,事实上你娘亲拜托我照顾你……” 姬烨妤的话让安歌很是震惊,当时与安氏生活的点点滴滴,迅速地从脑海里过了一遍,丝毫没有觉得安氏对她有所起疑,只是有一次,安氏点了一碗辣子面,安歌吃了一口就呛得大咳,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辣椒,安氏当时连忙把手递给她,还说了句,“这辣子面可是你从前最爱吃的呢!” 当时她以自己身体有伤尚没有好为由,含糊应对了过去,此后安氏倒再也没有点过辣子面…… 而她对姬烨妤所说的安歌摔伤头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难道安氏早就猜测出她真正的歌儿早已经死去了?是了,安氏一定是觉察出什么不对的,有哪个娘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 这一刻,安氏只觉得的心痛,自从那个被曹煜杀害的雨夜,她的心再没有这样痛过。 安氏,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然而她在猜到自己的女儿有可能不再是从前的女儿时,依旧无怨无悔为她付出自己所有的爱…… 安歌的泪水流了下来,暗想自己难道天生就是不应该有父母的?前生后世都无法得享父母之爱,好不容易有个母亲了,却又被自己连累致死…… 她抹了把眼泪,给姬烨妤倒上酒,“皇后娘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姬烨妤见她虽然流着泪,却是强忍悲声,接过她的酒道:“安歌,你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我宁愿你像小时候那样大声哭。” 126.小安歌的木雕(二更) 安歌反而扑哧地笑了出来,“在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自己,再也不会轻易的流泪哭泣,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不是?再说,人会长大,自然是会变的。皇后娘娘,请您原谅我的忘记吧,可以跟我讲讲当初的事吗?这两个娃娃……” 姬烨妤喝了酒,笑笑地说,“有些事,你忘了很好。不过关于这两个娃娃的事,我还真的可以告诉你,因为这可是你的大糗事。” 说着姬烨妤说起了一件大约发生在七八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姬烨妤与其父亲姬刚回乡探亲,正好经过同僚兼堂兄弟姬成的安平郡,便应姬成之邀请,到到姬府做客。 姬烨妤当时喜穿男装,看起来就像是个男孩子,人也很调皮,与姬家几个姐妹都玩得很好,当时还闹出一个笑话,五小姐姬静姝当时不过八~九岁模样,不知为何竟然看上了姬烨妤,总是妤哥哥妤哥哥地叫,每每缠着她一起玩儿,直到后来大人郑重其事告诉姬静姝,姬烨妤是妤姐姐,而不是哥哥,姬静姝才不再纠缠着她。 不过此时,姬烨妤并未提起姬静姝,只说起自己觉得府内闷,想出去逛逛…… 当时的情景,如今想来,似乎还是历历在目。 当时姬烨妤出了门,正准备去闹市上好好逛逛,就见一个穿着灰布哀裳的小不点藏在姬府门前的石狮子后面探头探脑,鬼鬼崇崇。 姬烨妤起了好奇心,她走了几步,就又转了回来,只见那个小不点一直在狮子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姬府的大红门。 姬烨妤观察了一阵,觉得这可能是个小叫花子。于是没再多管,自去逛闹市了。 这一日,她逛得很开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远远地就看见姬静姝及其几个兄弟姐妹正围着之前躲在石狮子后面的小不点儿,他们把她当成不倒翁一样地推着,他推一把,你推一把,小不点儿被围在中间跌来倒去,就听得姬静姝道:“安歌!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是不是又来装可怜,想把我们的爹爹骗到你娘那儿去?” 原来这个小不点儿,就是当初的安歌。 她红着眼睛,咬着唇,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只木雕的娃娃,被问得急了,才低声说:“我,我想见见爹,我想送爹爹一个礼物……蹂” 姬静姝一把将她手里的木雕娃娃夺过来,“就是这个?”说着,她把木雕娃娃举得高高得,让大家都看清楚,众人发出哈哈哈的爆笑声。 就在这时候,姬烨妤走了过来,她比他们都大几岁,个头也稍高些,伸出手很轻易地就把那个木雕娃娃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似乎是一个男性的娃娃,衣服是平常这里男子们的平民式衣裳,但头上似乎戴着特殊的帽子。 姬烨妤毕竟是客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姬烨妤道:“我看这个礼物很有意义,亲手刻的吧?” 小不点怯怯地点点头,一双澄静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惧,却还带着一点点的期望,“大哥哥,我想见我爹爹,你可以帮我吗?” 原来小不点也将姬烨妤错识成了“哥哥”。 姬烨妤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心忽然化了一下,捏捏她的小脸蛋道:“当然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刻的是谁?为什么会戴着这么奇怪的帽子?” “这是我爹爹,他是当大官的,与平常的男子不同,自然是要戴这样的帽子了。”她的话引得周围的孩子们再次哄笑起来,纷纷说:“官帽不是这样的,你这个傻瓜!” “是啊是啊真傻!” 不小点狠狠地咬着唇,脸涨得通红。其实她从未见过她爹爹穿官服的样子,她甚至都已经不记得他长的什么模样,只是凭着自己的想象雕出这个木雕而已。 烨姬妤却被这个不小点感动了,问道:“你爹爹是谁?” 小不点怯怯地看看周围的姐姐哥哥们,小嘴张了张,不知为何却最终不敢说出来。 最后还是姬静姝道:“她的爹爹就是我们的爹爹,不过爹爹不要她了,因为她和她娘都太丑了。” 小不点听她如此说,憋了很久的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 姬烨妤沉吟了下,向姬静姝道:“五妹妹,你让他们都散去好吗?你们也都散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可是,爹爹一定不会想要见到她的。” “五妹妹,交给我来处理好吗?”姬烨妤继续强调。 因为姬烨妤的坚持,孩子们终于散去,门口就剩小不点和姬烨妤,姬烨妤看看眼前的女孩,又瘦又弱又小,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一问,果然她已经六岁了,大概觉得爹爹的确是不想见她,她低低地道:“大哥哥,爹爹不想见我也没有关系,能把这个娃娃帮我送给爹爹吗?” 姬烨妤笑笑,“这样吧,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替你去将这个礼物送给你的爹爹好不好?” 小不点的脸上刹那出现一抹灿烂的笑容,“好。谢谢大哥哥。” 姬烨妤进了姬府,正赶上姬成与姬 刚在风亭内说印章和书法的事情,二人兴致勃勃,姬烨妤还是鼓了鼓勇气才敢打断他们,惹得她父亲姬刚很是不开心,责备姬烨妤不懂事,姬烨妤听完训,就把那只木雕的娃娃拿出来,递到姬成的面前,说是一个叫做安歌的小女孩送给他的礼物。 大约姬成觉得这个娃娃太丑,不过是块木头而已,这时将它丢在地上,向姬烨妤道:“侄女这的确是你的不对了,就为这么点事,打断长辈的谈兴,的确是没有礼貌的表现。” “可是……”姬烨妤还想说什么,已经听到姬刚喝了声,“还不赶紧滚!这次真是后悔带着你出来!尽给我丢人!” 姬烨妤弯腰捡起那个娃娃,向二位长辈弯腰道了声对不起,就离开了风亭。 在姬府门前,姬烨妤默默地站了会儿,才走了出来,那只木娃娃已经被她藏在自己的怀里。 走到小不点的面前,她捏捏她的脸蛋,“安歌呀,你爹真的太忙了呢,正在与大人们商讨国家大事。但是你的礼物他收到了,而且还很高兴,说这个礼物因为是亲手做的,所以是最有心意的,他还让我代他谢谢安歌呢!” 小不点到底只有六岁,哪会想那么多,听闻后高兴的笑了起来…… ……往事如风,当年的小不点儿,如今也已经长成为眼前的大姑娘了。 说到这里,姬烨妤巧妙地打住了话头儿,没有提及另外一个木雕女娃娃的来历,只笑着问道:“歌儿,你知道为什么,我认为这件事,是你最糗的一件吗?” 安歌其实并不觉得好笑,只从这一件事,也明白了当初的安歌,是多么可怜的一个小女孩。 她心里很难过…… 这时候却勉强地笑了笑道:“我想,是因为我竟然以为,我爹会喜欢这个礼物。” 姬烨妤却摇摇头,道:“最糗的地方,其实是,你居然相信我这个陌生人,你认识我吗?那时候你并不认识我,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你叫我大哥哥,并且选择信任我,将自己辛苦雕刻出来的娃娃托给我,没想到我根本没办成这件事,反将这个娃娃私藏了。” 不知道为什么,姬烨妤说到这里,忽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那时候的你和我很像,我想你一定很孤独,很绝望。你已经对你的兄弟姐妹全部都绝望,你知道他们不会帮你,一点都不会帮你,所以你选择了我……” 姬烨妤怔怔地看着这两个木雕娃娃,喃喃自语地道:“可是自从认识歌儿你后,我不觉得孤单了,因为我觉得这世上有与我一样的人,只是没有想到,歌儿你竟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你忘了我,你甚至忘了我是谁!你忘了我和你之间的所有……” 她笑着,可是安歌却觉得,她的心里一定装满了眼泪。这一刻,安歌对姬烨妤恨不起来了。 不过她知道,她和她,是敌人。 从姬烨妤成为曹煜的皇后的那一刻起。 从安歌再次见到姬烨妤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能做敌人,因为,姬烨妤是曹煜的人,而安歌,早已经把曹煜及与曹煜有绝对关系且站在一起的人,列为了绝对的敌人。 “皇后娘娘,你醉了……”安歌道。 “我没醉……不过安歌,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你忘了好,忘了好,忘了,我们就不用做敌人,忘了好,忘了,你就能继续活着……” 安歌听到她的喃喃自语,有点怔住了。 或许,那个小小的安歌,竟然掌握了些什么样的秘密吗?她看了看那对木雕娃娃,知道姬烨妤的故事,其实只讲了一半儿。 ……想了片刻,没有什么头绪,见姬烨妤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拿了条毯子给她披上,然后推开门走了出来,向门口的宫人道:“皇后娘娘喝醉了,你们进去伺候她休息吧。” 127.密室里的暗斗 两个宫人却道:“皇后娘娘从来不必我们伺候休息的。” 安歌听闻后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勉强,今夜,她还有旁的事要做,而且必须要去做。 她来到了宣室殿,红色的大门果然开着。 守卫先前见过她,知道她是为太后和皇帝办事的人,使她得以顺利地进来。因为已经是深夜,整个宣室殿静悄悄的,她独自走在小路上,月光清冷有点瘆人,来到翠羽阁,就听到里头有声音,她猫着腰藏在矮灌木后面,悄悄地往里头看着。 只见正对着翠羽阁的地方,起坛一应用品已经准备好,然而况离却立在那里,并没有开坛的意思蹂。 曹煣有点焦急地说:“况兄,你这是与谁别扭呢?你都能凭着曾太妃使用过的器物找到曾太妃的尸体,难道就不能设法驱除她的鬼魂?” 况离的声音如同月光清冷淡然,“八王爷,我认为永寿宫之事,非鬼神造业,而是人为。该” “你说人为就人为?现在太后让你驱鬼,你不得先行驱鬼吗?”说到这里,曹煣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三更了,你却还在犹豫,你今日可是已经在永寿宫做过法了,如果太后再被惊吓,你就是欺君大罪!” 况离眉头微蹙,他明白曹煣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是能怎么办呢? 安歌见二人还在争执,也不打扰他们,悄悄地绕到白天里进入的暗渠处,跳下暗渠,从这里通过,进入到了永寿宫。 关于那间暗室,安歌已经细问过姬烨妤,分辩好方室,便往先皇曾经常常批折子的书房而去。好在夜色已深,巡卫的宫人并不多,她很轻易地躲过了他们。 安歌顺利地找到了那间书房,门前黑洞洞的,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她悄悄地推开门,借着青色的月光找到了那只花瓶,触冰冰凉,微微转动,书架果然往旁边移开,她走了进去,拿出火折子吹亮,只见四四方方的一间暗房,四壁光滑,没有丝毫异样,只是因为曾太妃的尸体在这里停留了太长的时间,因此有些异味。 安歌觉得这种异味,便是死亡的味道。 她就是奇怪,曾太妃为什么会躲在暗房里将自己饿死?为什么?她觉得,曾太妃肯定留了什么东西在暗房中,然而再找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她只好出了暗室,将一切都恢复原状。 走到不远处的树影后,她望着那间书房发呆,暗忖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可是不应该呀,曾太妃躲在暗室里,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饿死?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条影子如同幽灵般接近了暗室,他的装备比她强多了,一身黑衣,而且黑巾蒙面,看身形应是个身材修长的男子。 安歌连忙将自己藏得更隐蔽了些,继续向暗室看着,里头好一会儿没动静,想必那人和安歌的想法一样,亦是觉得暗室里必定藏了些什么吧。不过她知道那里头什么都没有,再等了片刻,她觉得自己还是先走为妙。 然而一转身之际,她忽然想到白日里,太后罗氏竟不避忌讳将曾太妃的尸体运来了永寿宫,最后还将她送入秘室,说要亲自安置曾太妃…… 二人曾是敌人,而她又被曾太妃的“鬼魂”折磨了很久,居然还要亲自安置曾太妃的尸体? 她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永寿宫的秘室她倒是知道的,当她还是沈婥而曹煜还是皇子的时候,他们因为要来到永寿宫寻找一件东西,而到过永寿宫的秘室。 她悄悄地往秘室行去…… 一路都很顺利,只是到了秘室的门口,发现竟然有人把守。 那也没有关系,既然是秘室,自然是有不易发现的通道,而这个通道当然也是安歌知道的。她绕到屋子的后面,掀起地上一块木板,下到了暗洞里,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到有光亮从虚掩的门缝里透进暗道,大概没有人想到,会有人从这个间道里进入秘室。 安歌悄悄地将门缝开大了些,就见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只见太后罗氏就站在旁边,面色铁青冰寒。 曾太妃的尸体躺在光秃秃的木板上,而此时,她已经不是白天的样子。而是被两个仵作剖开肚腹,腹内的肠子五脏都被取了出来,惨不忍睹。安歌捂住了自己的唇,免得忍不住叫出声儿来。 两个仵作仔细地检查了她的肠子和内脏,之后向太后施礼道:“此人腹内除了已经腐烂的内脏,再无其他。” 只听得太后罗氏哼地冷笑一声,道:“不可能!定是你们没有寻找仔细,哀家太了解她了!你们继续给哀家找,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许放过。” 两个仵作互看了一眼,又继续动手…… 大概觉得能够藏东西的地方,也就剩余了喉管这一处,于是他们从曾太妃的下巴处往下切,那种切割皮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就在刚把喉管切开的时候,里头骨碌碌滚下一个东西掉在地上,是一个圆形筒状物。 太后罗氏的眼睛蓦然睁大,“ 赶紧捡起来!” 其中一个仵作连忙将东西捡起来,放在罗氏的手中,罗氏看了眼哈哈地笑了起来,“贱人,就知道你死了也还是会给哀家惹麻烦,果然被哀家猜对了吧!来人呀,将这贱人碎尸万段后做成猪食,送到宫外去喂猪!”她语气刻骨的毒,听到之人莫不感到阵阵寒意。 就在这时,安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她蓦然回眸,赫然发觉自己的身后多了一条黑色的影子…… 大概她刚才被太后的所作所为惊住了,竟然不知他何时到她的身后的。然而那人似乎并无伤她之意,他越过她猛地打开了那扇门,屋内的灯光也在同时被微小的暗器打灭,一切顿时陷入到黑暗里。 那人已经冲了进去,太后罗氏也算是警醒,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喊到,“来人呀,有刺客!” 秘室的另外一扇门打开,呼啦冲进了一群护卫。 安歌依旧窝在短短的秘道里,就在这时候,又听得太后道:“啊,我的东西!刺客抢走了我的东西!抓住他,抓住他!” 里头闻得刀剑声,却因为太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正当安歌终于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触到了她的脚,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却恰巧有人吹亮了火折子,之后却又被那刺客打灭,虽然只亮了刹那间,安歌却借着这刹那的光亮,看到碰到了自己的脚的东西,正是从曾太妃喉管里取出的圆筒状事物。 她心怦跳一下,连忙蹲下身子,迅速地抓起那东西,再不多想,趁着那些人还在打斗,她爬到了秘道之上,头也不回地往暗渠方向而去。 等她来到况离设坛之处,发现这二人居然还在争执。 最后是况离道:“八王爷,现在已经太晚了,我们不要吵了,或许那鬼魂已经又再次***~扰了太后,有什么责任我自会承担。” 曹煣似乎颇为可惜,“况离,你这个性子……” 二人不再多说什么,安歌摒声静气,由原路返回。 可能是因为况离和曹煣不说话了,也因为翠羽阁内太安静了,他们二人都发觉了安歌的存在,同时喝了声,“谁!?” 安歌连忙将手中粘粘的筒状东西藏在自己的衣袖里,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原来是八王爷和况先生,小女子这边厢有礼了。” 况离用疑惑地目光打量着她,曹煣则直接道:“安歌,这深更半夜的,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安歌笑道:“八王爷和况先生在做什么,安歌就是在做什么。”说着往那坛上看了眼。 曹煣冷笑,“安歌你胆子真大,太后可是已经明令禁止你再参与此事,你还敢进来,不想要命了!?” “太后只是一时生气罢了,待我查出鬼魂的真相,她自然会收回自己先前对我的看法。八王爷,你也不必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就算你强行让我退出,难道况先生就是真的嬴了吗?您这样做,不但对我不公平,对况先生也不公平,毕竟此事的初衷是为太后驱鬼,而不是找尸体什么的。” 没错,安歌与况离被叫到宫中来,最初的目的只不过是驱掉每晚让太后做噩梦的鬼魂而已。 曹煣一时气结,只是冷笑着道:“好,你自个慢慢查,我们先走了。” 128.揭秘(二更) 说着便向况离挥挥手,“我们走!” 安歌却笑道:“我跟你们一起走,今夜能与你们一起探查鬼魂之事,实在是安歌三生有幸。” “你乱说什么?说得好像我们和你一伙似的。”曹煣不同意安歌的说法。 安歌笑道:“我们在做同一件事,又是同进同出,可不就是一伙的?” “真是厚脸皮女人!”曹煣骂了声,又道:“我怎么这么讨厌和你说话呢?讨厌听到你的声音,告诉你,好男不和女斗,你莫要再吱声,否则我打你了!” 他以为以安歌的性格,必须还还嘴回来,没想到安歌真的闭嘴了,笑嘻嘻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出了宣室殿蹂。 …… 第二日清晨,太后罗氏那里果然出了大事,停放曾太妃尸体的房间里发现很多碎肉,怀疑曾太妃的尸体被毁坏,并且如今尸体已经不见了。因此太后罗氏发出了禁足令,所有的宫苑都进行大搜索,同时对于每个人也都进行盘问,搜索。 姬烨妤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也不阻止那些人来搜索。 而安歌更是早想到了今日一幕,想到太后罗氏贼喊捉贼,心里也不由地一惊,想必这时候的曾太妃,已经变成猪食,在某头猪的食槽里。 昨晚回到长信宫后,她并没有休息,而是梳洗过后就对镜梳妆。将那圆筒装事物用清水洗干净后,发现那其实是个有盖的竹筒,里头肯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它把这竹筒埋在自己乌黑的长发中,盘成一个普通的髻子,对着镜子再三查看,确定从外观看绝看不出那圆筒状东西藏在自己的发里,才长舒了口气,静待事态的发展。 她就是奇怪,昨晚那个人到底是谁,竹筒是不小心掉到她脚边的,还是那人扔到她脚边的,那人逃出秘室没?如今活着还是死了…… 又想到曾太妃之所以饿死秘室中,乃是因为她为了藏起这竹筒,将它吞下,可是这竹筒又比较粗硬,于是这东西别在她的喉中很久,她死的过程一定是极尽痛苦。 种种的疑问和惨象在脑海里打成了结,让她有些心惊,有些烦闷。 因为宫内的宫人护卫们全部出动,所以至晌午时分,已经全部搜完,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之后,安歌被唤到永寿宫。 姬烨妤陪着她一起去,只见况离、曹煣和夏炚都在场,曹煜当然也在场,见她进来,众人神情各有不同,安歌淡然面对,按照规矩向太后及众人请了安后,就退到况离的身边站住。 太后罗氏一晚没休息,黑眼袋会掉到下巴上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凶戾了几分。 “安歌,昨晚二更时分,你在哪里,都在做什么?” 安歌答道:“昨晚先是与皇后娘娘用膳喝酒,之后娘娘醉了,我瞒着她去了宣室殿。” 她巧妙地替皇后姬烨妤开脱,使姬烨妤的唇角不由浮上一抹笑容。 “大胆!宣殿室是尔等可以随便进去的吗?”太后很是愤怒地喝了声,又道:“你去宣室殿做什么,还有谁可以给你做证!?” “太后娘娘,请您息怒,安歌之所以去宣室殿,一是因为这是皇上安排下来的赌局,为了最后的结果公平,我必须将这件事做到底;二,当然是为了查最近宫里传说的‘鬼魂’事件。八王爷和况先生可以为我做证,因为他们也在查这件事,昨晚我们查探过后,是一起从宣室殿内出来的。” 太后罗氏道:“是这样吗?”她的目光冰冷地落在曹煣和八王爷的脸上。 八王爷曹煣万般不想给安歌做证的样子,很是不情愿地说了声,“是。” 况离却站了出来,面色坦然笃定地说:“我们与安歌见面的时候已经三更过了,也就是说是永寿宫事发之后才见到的她。” 太后罗氏的目光蓦然狠厉起来,盯在安歌的脸上…… 安歌已经知道,况离必定会落井下石的,当下也不直接解释,而是清清嗓门,说了这么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八王爷,我认为永寿宫之事,非鬼神造业,而是人为。” “你说人为就人为?现在太后让你驱鬼,你不得先行驱鬼吗?” 她一人分饰两角,似乎在摸拟什么场景。 八王爷曹煣向况离道:“这个对话怎么这样的熟悉?噢,想起来了,似乎是我刚刚帮你设好法案时我们所说的话,那时候应该是二更都不到吧?” 况离看了眼安歌,终是道:“是。” 安歌笑笑,向曹煣和况离微微一掬,“谢谢二位还安歌清白。” 接着又道:“也是有赖于二位在场,才替安歌撞了胆,否则我一个小女子独自在翠羽阁还真的很害怕呢。而且昨夜,我其实已经想通了有关这件事的原因,永寿宫闹鬼之事,我已然有答案了。” “什么?”八王爷曹煣很是不信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可不要乱说话,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没人能救得了 你。” 安歌道:“那是自然,安歌不敢说大话诓各位。” 大约这件事折磨太后罗氏太久,她竟然暂时放下昨晚之事,问安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办法驱鬼吗?” 安歌走出来,忽然道:“伺候太后的那两位丫头现在在何处?” “你是说浸月,梅花吗?” 安歌点点头,“是她们。” 太后道:“来人呀,把她们带上来。” 不一会儿,浸月和梅花就被带了上来,安歌随便扫了眼她们的面容,在白天能够更加看得清楚,只见眉宇间黑色萦饶,五观俏而带悲色,一脸薄命之相。 安歌暗中叹了声,其实她本来没打算要她们的命,想着总有别的办法使闹鬼之术结束的,只是如今太后在盛怒中,人人自危,如果不找个发泄口,只怕最终她,包括在场诸人,总要有人流血牺牲,才能平复太后的盛怒。 当然在死之前,众人可能会展开一场激斗,她在宣室殿之事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若是激斗下去,谁知道后果怎样,于是只能将闹鬼之事揭露出来,转移太后的注意力。 安歌走到两个丫头身边,道:“你们二人若是主动承认,此事还有转圜余地,至少你们的家人有可能平安。若你们不承认,可知如此害太后乃是要命的大罪?” 两个丫头面色震惊,接着却转为惊惶和恐惧,“安,安姑娘,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 “你们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安歌转身对太后道:“太后娘娘,可否带大家去您的寝宫一观?如果这件事搞清楚了,那么昨晚的事情,说不定也会有头绪了。” 太后听闻,终于点点头,“好。” 众人转战太后寝宫,门洞大开,安歌道:“太后娘娘,其实所谓的鬼魂,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之所以每晚二更至三更才会发生,是因为那时候,月光刚好由门口之上的风口照进来,而在那风口之上,这件东西就是它……” 说着她往门楣之上一指,只见那里不知何时,挂了一个小小的风片,这时候居住在这里,挂风片是很正常的事情,它可以让人第一时间知道此时的风向。然而这个风片制作的极小,若不是刻意去看,很难发现门楣之上还有个风片,就算是发现了,如此寻常的东西也不会惹人心生疑问。 安歌见众人疑惑不解,便道:“太后娘娘,请让人把这个风片请下来。” 太后道:“这风片乃是哀家同意后,丫头们才挂上去的,有何问题?” 曹煜道:“娘亲,既然安姑娘觉得有问题,不如便拿下来瞧瞧了无防。” 太后只好道:“拿下来吧。” 安歌发现浸月和梅花二人面色惨变,不一会儿,风片被拿了下来,放在手心里细看,觉得这风片制作的模样略微有点怪异,但也不出奇。安歌让人用扇子挡出一片阴影,将风片留白,她将风片在手中缓缓地转动,结果出现在地上的影像居然好似一个披头散发跪着的人在左右晃动身子…… 众人一时间都恍然大悟,居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光和影的小把戏而已。安歌又继续说:“太后娘娘,这个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来,一直扰您清梦的‘鬼魂’,而我那晚听到声音冲出来看到帐内的人影,其实并不在帐内,而是印在帐上,所以我掀开帐帘,自是什么都没有。” ———————————————— 感谢跳跳071203、wwspyl2等亲赠送鲜花、钻石,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爱你们,么么哒。 129.我才是你的男人 “而我当时更注意到了铜镜,这两个丫头看似很害怕,却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露出诡异的笑容。她们却不知,她们的笑容正好落在我的眼中。” 两个丫头听到这里,只觉得身子一软,皆瘫倒在地上。 安歌又继续说:“太后娘娘之所以在二更或者三更时分,准时被噩梦惊醒并见到鬼影,只怕是因为每晚服下的汤药,被人做了手脚。该” 不必说,定是这两个丫头做的手脚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两个丫头的身上,如同看着两个死人。 太后罗氏也气坏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在两个丫头的身上,“枉本宫平日里对你们那样的好,你们竟然做出这等事!你们是不是曾太妃那个贱人的人,从实招来!” 事到如今,两个丫头算是明白了自己在劫难逃……浸月笑得有点疯狂道:“既然都要死了,我们得教你们明白,我们是为谁而死!让你们知道,紫宣贵人不是好欺负的!她也是有人为她撑腰的!” 众人皆惊讶,想起最初从宣室殿的枯井中找出的那具尸体,皇帝叮嘱查此案,尚没有头绪,没想到在今日的事情上忽然扯了出来。 浸月依旧用恶毒而诅咒般的声音道:“紫宣贵人,在她还是采女的时候,我们就情同姐妹,曾经插草为香,结拜姐妹,然而,在先皇去世后,紫宣贵人同那些虎狼之人幽禁在宣室殿后,她就如同生活在地狱里!她死的太冤枉,太惨!我们要为她报仇!” 梅花也是泪流满面,“紫宣贵人是在先皇去世之前,因为偶尔在园子里遇到先皇,先皇觉得她漂亮可爱,因此封为贵人。然而那不久,先皇就去世了,紫宣贵人与先皇并无夫妻之实,却因为这次的晋封,必须去住在宣室殿内,便是她想在宣室殿外当个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丫头也不行……蹂” 太后罗氏此时忽然想起来,浸月和梅花这两个丫头,的确曾在她的面前嚼舌头根儿,说宣室殿内有个紫宣贵人人品很好,又很能干,要不要调出来,当个丫头什么的…… 然而太后罗氏知她是最后一个得到先皇晋封的妃嫔,却哪里肯呢? 果然,梅花又继续说:“紫宣贵人在宣室殿被众人欺负,生不如死,而太后您明明知道情况,却见死不救,导致她最终被宣室殿的众人杀死,尸体扔在枯井之中……” 浸月道:“这都是你造成的,我们要为紫宣贵人讨个公道!正好我们又从你这里得知,曾太妃失踪了,于是我们想出了这个法子来吓您,同时又在宣室殿内散播谣言,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曾太妃的鬼魂在作崇,宣室殿的这些贱人们,包括太后您,原本就是又恨曾太妃,又害怕曾太妃,我们很容易就使整个宣室殿的人及太后都生活在‘鬼魂’的恐惧之中,如果这次的事情没有被揭穿,想信不久的将来,宣室殿就会变成地狱,人人自危,而太后您,也终将死于自己的心魔!” 从这番话里,可见浸月和梅花对于自己的设计是很得意的,只是,她们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太后罗氏已经无情下命令,“将这二人拖出去,处以凌迟之刑!” ……就这样,“鬼魂”之迷终于解开,然而结果很明显的,与昨夜之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不过众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再加上浸月、梅花的惨叫声,都提醒着众人,此时,还是自保要紧,千万别当了糊涂鬼。 太后罗氏闭目休息了片刻,道:“安歌,今晚如果鬼影再不出现,你便算是立了大功,哀家会好好赏你的。” 接着道:“今日所有人要经过仔细的搜身检查方可出宫!” 太后说完似乎感到很累了,挥挥手道:“散了吧。” * 从永寿宫内出来,众人都长舒了口气,今儿这阵式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实在是莫名其妙,最让人不解的是,曾太妃的尸体居然被盗?那具尸体还有盗的价值吗?为什么被盗?这些问题都成了众人心里不解的迷,而且这重新让他们想起了已故的敬和皇妃,几个月前,敬皇妃妃的尸体也被盗。 虽然有传说,敬和皇妃的尸体是被齐王所盗,但没凭没据,传说始终是传说而已。 安歌觉得,应该最出宫的时候了。 害怕姬烨妤细问,就算她不问她仍然感到不好意思,毕竟在她的宫里,她却当了三更夜行人。当下决定立刻出宫,扭头看到夏炚正走在不远处,忙道:“夏爵爷,你也出宫吗?” 夏炚点点头道:“是。”对于她的称呼,他倒是坦然接受。 安歌眯眯地笑着,“一起走吧。” “好。” 边往宫外走,边道:“夏爵爷,昨晚你去哪了?皇后说,女人最好不要管男人的事情,但是这里是后宫,男子不可随意行走于后宫之中……你莫不是,看上了哪个丫头还是郡主?”她用开玩笑的语气道。 “安歌,不要胡乱开玩笑,紧防隔墙有耳,再说,若我真的看上哪个丫头,那是惹祸上身,除了皇族亲眷,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 属于皇帝的,我若看上谁,岂不是与皇帝争女人,恐怕只有被杀头的份儿。” 安歌斜藐着他,扑哧笑了出来,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想到这个话题的确不益讨论,还是算了。 听得夏炚又道:“别人都说,你厚着脸皮跑上了皇帝的龙榻。” 正当安歌气结,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的时候,又听得夏炚道:“不过,我不信。” 见他眸光诚恳,的确是非常的相信她,她郁郁的心结打开了些,“既然大家都在说,为什么你不信?” 夏炚笑道:“因为皇帝不会看上你这种还没有完全长大,并且不懂感情的黄毛丫头。” “我不懂感情?!我是小丫头?!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啊!”安歌又是安慰,又是沮丧。 夏炚却又提醒道:“你始终要记得,你是我的八夫人,是我八抬大轿把你抬进门的,这个事实无法改变,无论谁引诱你,你须得明白,我,夏炚夏爵爷,才是你的男人。” “你乱说什么啊!”安歌的脸蓦然红了,“那休书——” “休书在我这里是不作数的。”夏炚笃定道。 “那随你怎么想吧,不过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缘份早在我离开安平郡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夏炚,安阳乃是龙潭虎穴之处,若没有大事,请你赶紧回安平郡吧,不是有句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吗?安阳城再繁华,哪有你在安平郡受千万少女追捧,作威作福来的爽快啊!” “那你随我一起回去?”夏炚试着问道。 安歌摇摇头,“我不能走,我还有事要做。” 说到这里,她道:“这段时间在苏府叨扰很不好意思,我今日出宫后就要搬走了,皇后娘娘将静园赏给了我,那园子很漂亮,有空你可以来做客,我一定用最上好的茶叶来招待你。” “我一定去。”夏炚道。 在宫门口,果然有两队宫人负责搜身。 二人皆被搜身后,宫人们并没有什么发现,就此放了二人出宫。 …… 因为身无长物,所以说是从苏府搬出来,也不过是与府上之人打了个招呼就出来了。 出来后没有直接去静园,而是到了广昌银号。 关于银号主人钱掌柜的解释,安歌只是淡淡地笑笑,道:“我是来拿赔偿金的,并不是追究当时的责任。我是很好说话的人,钱掌柜莫在多虑。” 钱掌柜于是拿出一叠银票…… 安歌随便扫了眼,发现自己已经是富翁了,按照合约,她是拿到了当时存放物品时所交的十倍的银子,而当时的沈婥,为了让所保存的东西更加秘密,是一次性买了五十年的期限,谁叫她那时候也算是个很富有的人呢?至少在钱财上,她是个富有的人。 现在这些钱翻着十倍到了她手中,她也痛快地签了字。钱掌柜见这么多的银票就这么飞到这个少女的手中,着实心疼的不行,忙道:“其实,我们柜号的生意还在继续,姑娘若是有重要物品,还是可以……” “钱掌柜,五年尚且保不了,又何保五十年?自这件事后,我是不会相信柜号能保存秘密的事情了。” 钱掌柜的脸色微微一变,却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 亲们,《宫闱魅影》这一卷就要完结了,竹筒里是什么东西,将在下章揭秘,请亲们继续关注! 130.一言决人生死(二更) 事实上,安歌的心里对钱掌柜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那日亦是她,故意来到银号逛了一圈儿,让跟踪之人误以为她把那金书铁券放在了柜号上,才会发生第二日多处柜号被盗之事。 不过安歌觉得,这事与钱掌柜也脱不了干系,柜号的号薄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盗?一个银号怎么就这么财大气粗,真的能按十倍的保银赔付?这后面的猫腻用脚后跟想想便也明白了,对于这样的无良商人,安歌觉得,没有理由去同情可怜他,他是自毁长城,从此广昌银号只怕要走下坡路了该。 她想了想,要求钱掌柜立刻替她将银票兑换成实打实的金子,存到了另外的银号,等她忙完这些,天都快黑了。 一直跟踪她的两个人隐在暗处讨论,“一定不是她,她若真的有将竹筒藏在身上,这会儿还能有心情做这么多锁事?” 另外一个亦是点点头,“对,太后完全就是跟错人,昨儿出事时,根本就没有出现女子,抢东西的人是个男子。” 这二人再跟踪了片刻,就回宫复命了。 太后听闻二人的复命,呵呵地冷笑道:“这丫头运气倒好得紧,发财了,不过哀家就是奇怪,她一个刚刚到安阳的小女子,到底租了什么样的柜号,居然需要钱掌柜赔付那么多的银两?” 二人这才道:“我们马上去查!” 就见曹煜适时地走了进来,“太后,此事朕已经有了答案。” “是怎么回事?”太后问道蹂。 “是曾经沈婥的柜号,朕怀疑,是曹炟利用安歌,接了沈婥的柜号,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安歌便是曹炟的人。” “原来如此……”太后想了想,忽然道:“沈婥果然拿你当外人,柜号的事情,连你都不知,曹炟居然知道,还假手别人轻易接了沈婥的柜号。”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这件事朕想自己处理。” 太后听闻后微微一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即是想亲自处理,那你们就不必去多事了,退下吧。” 之前来禀报的二人施了一礼,齐齐退下。 屋中只剩余了母子二人,曹煜坐在太后罗氏的旁边,亲自给她斟了杯茶,柔声道:“娘亲,朕最近一直忙着政事,也没有与娘亲好好的聊过天儿,今天抽了空过来,和娘亲聊聊。” 太后罗氏哧地一笑,“知子莫若母,煜儿,你有什么事直说好了,不管别人怎么看,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母子二人是真正的血肉相连,只要是对你有利的,娘亲什么都愿意做。” “娘亲……”曹煜有些感动地唤了声。 “煜儿,人人都觉得,当天子好,独立高处,一言决人生死,就算是阴间的阎王爷,也没有天子的权力大呢!但是当天子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自登基之日,天子只能是天子,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他不再是儿子、丈夫、父亲、哥哥、弟弟、朋友,他根本也就不能再做自己了,他只能做天子!听起来很悲惨是不是?但那又怎么样?就冲着这比阎王爷还能决断人生死的权力,照样是人人争当天子,因为这样,才可以活得更有尊严!” 曹煜低首听着罗氏的教训,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是淡淡地应喝着。 罗氏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会子话,终于轮到曹煜说话,问道:“你今日可有不解之事想问娘亲?” 曹煜笑笑,道:“是,娘亲,曾太妃的尸体,不是被盗,而是被您碎尸万段了对吗?” 太后罗氏哈地冷笑,不回答,算是默认了。 曹煜又道:“既然娘亲这样的恨她,将她的尸体处理了也就算了,却搞出这么大的风波做什么?人人都看出来,您老人家找尸体是假,找另外的东西是真,只是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居然让您老人家这么紧张?” 太后犹豫了下方道,“这件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到,是我冲动了,其实那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当年,先皇去世之前,曾太妃曾替已故皇后掌管后宫,于是凤印落在她的手中。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凤印,但是娘亲对当初的事总是耿耿于怀,我此举,不过是为了找回曾经的凤印而已。” 曹煜的眸中闪过一抹怀疑,“真的,就只是为了这件事?” “自是真的,儿啊,哀家没有骗你的理由啊。” 曹煜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暗忖太后的话应该是真的,当下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语气也变得和缓起来,“娘亲,以后这样的小事就不要亲自劳顿了,只要吩咐儿子一声,儿子必须会不声不响地将事情都办得很好。” 太后罗氏的笑容些微有些僵硬,“那是,以后哀家会注意了。” ……在曹煜与太后罗氏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安歌已经回到了静园。一进门,就被温朗月冲上来紧紧地抱住,“歌儿,你到底是去了哪里了?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担心吗?这些日子我简直就是惶惶不可终日!” 有这么个人迎接自己,安歌还是有些感动的,上上下下打量了 温朗月一会,发觉她除了眼圈有点黑,倒也是面色白净,打扮非常体面,已经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状态了。 安歌笑道:“我只是去皇宫里溜达了一圈儿。” 说着话,二人一同走进房间里。 温朗月道:“皇后娘娘对你真的好,她已经把园子里的不相关人等都打发走了,剩余的这些老实听话的奴才丫头都是留给你的。” 安歌嗯了声,再与温朗月说了几句,才道:“朗月,我有些累了。” “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洗澡水了。”温朗月一笑。 “朗月,你真好。” ……回到房间里,安歌把自己泡在暖暖的洗澡水中,慢慢地散开了自己的头发,将那竹筒拿在手中端祥。这竹筒还残留着曾太妃的血腥味儿,此刻拿在安歌的手中让她特别难受,她实在不想在洗澡的时候看到这个东西,可是,只有洗澡的时候,丫头奴才甚至是温朗月,才会完全的避开。 吸了口气,她打开竹筒,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原来是一张最高级的圣旨专用纸签羊皮纸写成的圣旨,安歌匆匆地看了一遍,心怦怦怦地狂跳起来…… 这是一封传位圣旨,圣旨中说,皇位将传于皇七子“夏炚”。 因皇七子夏炚聪慧秀敏,其心志坚刚不可夺其志也,深肖朕躬。而且按照高士所提示的,真龙天子左手心里有颗红痣,唯皇七子自出生那刻便有此特征,虽然那颗红痣在孩子出生后三天消失,仍可见他乃是上天眷命,真正的真龙天子,因此皇位将传于皇七子夏炚。 安歌的脑子一时有点糊涂,夏炚居然是“皇七子”,可是传闻中,皇七子是出生后就已经死在战场上的。 还有,按照圣旨中所述,夏炚出生后手心里曾有朱砂痣,但不知为何三天后消失。但是根据曹项写下圣旨的语气推测,显然夏炚是曹项看着出生的,而且杨筠松虽然没有直接告诉曹项真龙天子的特征,但是曹项与曹煜一样,早已经得知了杨筠松之语,因此推测自己的皇七子,乃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 然而这个传位圣旨,却并非是直接发给皇七子夏炚的,而是发给幽洲枢密使尹铉的,并叮嘱其,“因三子夺嫡之势已成,无法解决,如今只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尹大夫理应深知朕心,该知如何做法。” 圣旨的下方,盖的正是曹项的大印和传国玉玺印,看日期,应该是写于曹项去世之前的一个月左右。 看了这封圣旨,安歌愣了很久很久,连洗澡水凉了都没感觉到。一直以来,她以为这天下最好的皇帝可能就是曹项了,为了阻止三子夺谪,拖着病体三顾茅芦去请她的师父杨筠松出山,以至于师徒二人皆被感动,安歌为了选出合适的人选,费尽心机,为了扶助自己选中的人当上皇帝,她呕心沥血,经历了多少的风刀剑雨? 当然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错误的,她为了自己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原来,这一切原本就可以避免,曹项心中早有合适的人选,那就是他的皇七子夏炚! 而她沈婥,不过是他施下的障眼法,目的就是替夏炚挡住所有的血雨腥风!曹项与曹煜一样,都是在利用她而已。 安歌越想越觉得可笑,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 感谢wangjuefang、zhaobaobin、rita1981、jinqiurong等亲赠送荷包、月票、钻石和鲜花,么么么么哒,爱你们啊啊啊!这一卷到了这里,算是揭开了一个比较大的秘密,之前亲们一直在猜测夏炚的身世,今天终于给出了答案,是“皇七子”,唉,果然十岁能当上王爷的,都必须有个大靠山的爹呀!其实任何的时代,都是拼爹的时代。从未变过。 131.重病临身 这封圣旨为什么没有传到尹铉的手中?其实并不难推测,由太后罗氏的种种行为可知,圣旨写出来后,已经被包括罗氏在内的少数人士得知,并且想方设法的阻止圣旨出世,而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曹项将圣旨托付给了曾太妃,而她恰恰就是为了保护圣旨而亡,她将圣旨吞进自己的体内,哪一日,尸体化了,圣旨自然出就出来了。 而且,这枢密使乃是都督各路军马的重要职司,这位尹铉安歌也认识,尹白玉便是他的侄儿。尹铉为人正直、刚硬,若他接到这封圣旨,必然会遵照旨意,扶夏炚为帝,但如此一来,也必然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原来曹项从一开始,就已经认可并接受了这场血雨腥风的战斗,他不过是想保护好最终要上位的那个人,他不过是想使这人在枢密使的帮助下,一击而中,将流血和伤害控制到最少。 其实如果他早点告诉沈婥这些事的话,她又何必走那么多的弯路呢?她又何至上赔上自己的性命呢?当然,沈婥对于曹煜的忠心,也是让曹项不信任她的理由之一。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为了一已之私,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死活。 安歌高高地举起圣旨,想将它一下子塞到洗澡水里去,从此这封圣旨将不复存在蹂。 这封圣旨的存在,只能引起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 但是她猛然想到了师父的叮聆及那个雨夜,曹煜狠心杀死她的景象,而且圣旨中虽有提及夏炚手心里曾出现朱砂痣,但毕竟那颗痣只存在了三天,当时师父可没有说过,消失的痣也算是真龙天子的标志,若这样说的话,曹炟的手心里还曾出现过朱砂痣呢,虽然是朱砂点就的,但也是真正的“朱砂”痣呀! 事到如今,她终于意识到,师父给她的这个提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者说,这个提示反而将事情复杂化了。 不过事实上,历来皇位传承,靠的是父辈世袭传位,根据这先皇遗旨的内容,真正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正是安平郡的小郡王夏炚,如今的夏爵爷。而先皇遗旨如为世人所知,为尹铉所知,那么,相信会有很多人站出来支持夏炚。 而且她曾经为他看八字,他的确是有万万人之上的尊贵为君之命。 只是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这让安歌一时很难接受。更无法接受,自己竟为了一个根本已经有答案的事情,付出三年的心血,最后还要被无情杀死!她为这件事情付出的太多了,若人的命运真的是上天注定,她倒是很想看看,事情发展到现如今,上天到底还要如何安排?! 最终,她只是含泪咬唇,将圣旨像一块破布似的,扔在不远处的地上。 …… [第四卷]第四卷《宫闱魅影》完结 翌日,安歌病了。 整个人躺在榻上无力起来,迷迷糊糊,高热不退。 温朗月急忙请来大夫,大夫瞧过后说是受了风寒,而且原本内腑就有积伤,所以需要卧床安心静养调理些日子。 安歌听了这些话,干脆放任自己躺在榻上,果然安心静养了。 期间,温朗月忙里忙外的亲自伺候照顾着她,她感觉到了,想向她说声谢谢,却懒得出声。 这样过了大概七八天,她的病情反而越来越沉重,有时候甚至会沉睡整日,就算清醒了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方。 夏炚来看过她几次,每次来都会亲自拧毛巾把子放在她的额上,亲自替她试去脸上的汗渍。 那日又来了,感觉安歌身上的灼热一直没有退去,就拧了毛巾把子放在她的额上,同时又另外拧了凉的毛巾把子为她擦拭手心。 安歌感觉到这一丝丝凉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但是等看清是夏炚的时候,她固执地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惜力量不济,最后只是将头扭过去不看他,眼角流下泪水来,夏炚见状,担忧地道:“歌儿,是不是觉得哪里难受?” 安歌沉默着不说话,听得夏炚的语气略有低沉,喃喃道:“歌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歌闻言,迷迷糊糊地暗忖,那晚的黑衣人肯定是他了,他是想让我把竹筒交给他吗? 不,不…… 她总觉得事关重大,不知是福是祸,所以不能交。 而且也不知道,夏炚是否知道竹筒里装的是什么,又到底知不知道此遗旨的存在…… 她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天人交战中,又深睡了过去。 姬烨妤也来过,默默地陪了她一上午,晌午时分就走了。 安歌被自己心中莫名的爱恨情仇纠结着,所有的一切织成一只大大的茧,将她紧紧地裹在其中,没有任何的发泄口。 有一天,她侧身睡着,鼻端闻到淡淡的药香,不由地微蹙了眉头,像个孩子似的软语央求道:“……朗月,我不想再喝药了,好苦啊,好苦啊……”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的 眼泪居然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也不知道真的是说药苦,还是借药说自己的人生苦。 感觉到有人替自己拭泪,她蓦然握住了那人的手,“朗月……我活不成了……” “不过是一场风寒而已,这就活不成了?天底下的人若都是这样,人类早都死光了。”声音是清冷而漠然的,甚至还略微带着嘲讽之意,安歌的身子却是微微一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泪雾中,好不容易才看清此人的模样,那一双冰冷的眼睛,那一张俊美的脸,还有那总是漠然的神情…… 她抹了把眼泪,挣扎着坐起来,没有等那人有什么反应,她便扑到了他的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静静偎在他的怀里。 “……齐王爷,你回来了,太好了……”她喃喃地道。 好似她这些日子就盼着他回来似的,她的喜悦没有丝毫的掩饰。 曹炟眉头微蹙了下,似乎是想要推开她,但见她将身子蜷缩在一起的模样,实在可怜,而且不过是一段日子没见,她竟然比之前瘦了很多,整个人都让曹炟感觉到轻飘飘的。 犹豫了下,他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现在没事了,你好好的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病总会好的。” 安歌将他拥得更紧,“齐王爷,只有你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 曹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淡淡地问道:“为何这样说?是谁骗了你吗?” 安歌却已经又昏睡过去。 安歌这次的病势凶险而病程长,病了半个月的时候,终于惊动了皇宫内的皇帝,派了太医院最好的两个太医过来替安歌诊病,皆说是积郁的旧伤发作,虽然难以调理,但也不至于要了性命,只是需要的时间过长。 太医就是太医,有两位太医的诊治,安歌的病势渐渐地好了起来,在这一年差不多快要彻底过去的时候,她终于能够起身走走。 直到这时候,温朗月才惊奇地发现,经过两个多月的调理,安歌虽然又瘦了,但身体居然长高了些,大概是这些日子的合理药补补起来的,使她原本营养不良的身体得到了比较均衡的营养所致。 苍白的面色如同清雪般有透明之色,两道黛眉之间染着淡淡的愁绪,一双眸子却依然澄明,再加上这修长的身材,站在梅花树下的她,乍然一看,倒似那水墨画中走出的人儿。 这一幕让夏炚心头微微一痛。 “歌儿,怎么就出来了?”他走过来,柔声问道。 “都躺了那么久了,再不出来骨头都生绣了。”安歌也笑着说,然后二人一起沉默,再抬眸时,又是相视一笑。 夏炚似乎并不打算询问有关那个竹筒的事情,而安歌也没打算告诉他,二人就好像完全不知道那晚的事情,又如从前那样相处了。 夏炚又道:“我打算回安平郡了。” “哦,好。”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回安平郡。” 安歌摇摇头,“夏爵爷,我暂时都不想再回安平郡了,我娘亲已经去世,那里实在也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夏炚眸底尽是失望,却依旧和声道:“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或许安阳城的确不适合你我。” 安歌摇摇头,欲言又止,看到有一枝梅花在风中瑟瑟发抖,她道:“那枝梅花真美。” “我替你摘下来。”夏炚说着伸手就要折那枝梅花,安歌连忙阻止,“不要,只有在那个位置,在风中摇曳着,才最漂亮,摘下来插在瓶中,便失了它原本的味道。” 夏炚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之后二人又在梅林中逛了片刻,才回到屋子里。 围着暖炉,安歌让人在炉上烤上大枣和栗子,空气中渐渐地弥漫了一种食物的焦香气和香甜的味道。 “这样慢慢翻烤出来的栗子会很好吃,一会儿,它们会一个个的,发出轻轻的响声,爆裂开来,这个过程是非常美妙的。” “我发现其实你很会享受生活,在安平郡的时候,应该没有这样的条件烤栗子。” 安平郡的冬天一定很冷,安歌和安氏住在小巷子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家里有暖炉,恐怕冬天的时候只靠棉被和破旧的门来御寒。想到这里,她的心微微地酸了下,觉得很对不起真正的安歌,她占用了她的生命,却没有代她好好好的照顾好她的娘亲。 这时候,温朗月忽然到了门口,笑道:“齐王爷,既然您来了,怎么不进屋呢?却在门口吹凉风?” 温朗月因为在围栈见识过曹炟最狼狈的模样,也因与他比较熟识,所以说话的时候总是无所顾及,带着开玩笑的成份。随着说话声,门打开了,安歌和夏炚一起将目光落在门口之人的身上,只见他一身深色锦衣,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浮起,随着他的进入,一股冷意也进入屋内。 曹炟的目光落在暖炉上,眸子里染上别人看不懂的情绪,他也不必相让,自也 坐在暖炉前,伸手便要从炉上取滚烫的栗子。 被安歌及时在手背上拍了把,“烫!” 曹炟又缩回了手。 大概因为被打了一下手背,觉得很没有面子,黑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了,夏炚见状,不由地笑道:“齐王爷向来大度,不会生气了吧?” “莫要小心之心踱君子之腹,自己是个喜欢与小女子计较的人,便也认为别人是这样的人。” 他不但说夏炚是个小人,更说安歌是个小女子。 夏炚看了眼安歌,发现她不但不恼,反而唇角浸笑,正拿了钳子剥了一颗热栗子,放在自己的帕子上,递到曹炟的面前,笑着道:“吃吧。” 曹炟似乎想要拒绝,但是他的动作没与心里想的没法一致,居然乖乖地从帕子上取了热栗子,放到了口中。 安歌见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温朗月笑道:“歌儿,你偏心,你只给齐王爷剥,却不给我和夏爵爷剥。” 安歌笑道:“好,我给你们剥。” 温朗月道:“你现在才剥,我和夏爵爷却还不稀罕了呢!”说着自己也取了钳子,迅速地剥了一颗栗子往夏炚的手中送去,夏炚却没有接,道:“我只吃我的八夫人为我剥的栗子。” 闻言,大家都愣住了。 曹炟忽然道:“你们都能围炉烤栗子吃了,那么,你的病已经好了吧?”这话却是问安歌的。 安歌点点头,“我已经没事了。” “那好,本王走了。” 他说走就走,立刻站了起来,安歌还想要说什么,他却头也不回地已经出了门。 安歌无奈地笑笑,“这个齐王爷,还是那么,那么……” 夏炚接过温朗月手中的钳子,也剥了一颗栗子,递到安歌的唇边,“你忙了半晌,自己还没吃,吃一颗吧。” 安歌略微尴尬地张了嘴,温朗月在旁边看得有些迷糊。 ……晚上的时候,温朗月偎到安歌的榻上来,说是冷,想挤一挤。安歌知道她有话说,也不道破。 果然温朗月道:“歌儿,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安歌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今天什么事?” “当然是栗子事件了!我觉得齐王爷和夏爵爷都对你有意思,但是他们两个都那么英俊、优秀,你应该很难选吧?”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安歌笑道。 “我是认真说的,歌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真的因为你而打起来,你会怎么样?你到时候一定非常非常的为难,不如早早地在他们中间挑一个好了。” 安歌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有些怔然起来。 温朗月得不到回答,晃着她的身子道:“你到是说呀,说话呀,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安歌终是笑了下道:“朗月,你还不太明白这些皇亲贵族们的游戏,跟他们谈爱是最奢侈的事情,从来没有你去选择的余地,只有他们去选择你。” “我才不信!”温朗月道:“别人或许不可以,但我和你可以,有皇后娘娘的照拂,我们难道不可以自由选择我们想嫁的夫君吗?” “你这个丫头,是不是春心动了?”安歌笑着问道。 “是啊是啊,我早就爱上一个人。”温朗月目光亮亮的如同星星,“歌儿,你知道我爱上的人是谁吗?” 安歌没想到她不但大方承认,而且忽然认真起来,一时间只是疑惑地嗯了声。 温朗月缓缓地抱住她,在她的耳边道:“我爱上了齐王殿下,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他了。歌儿,你不会和我抢齐王殿下吧?” 安歌的身子微微一僵,扭头看着温朗月…… 温朗月也坐直了自己的身体,神情越来越凝重,“看来,歌儿你喜欢的也是齐王殿下。” 安歌脑子有些乱,还是沉默着。 温朗月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痴心妄想。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齐王殿下,当初在北坡,我决定散了老虎寨,跟随你来到安阳,其实绝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齐王殿下,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寻到这里,自是要有个结果的。” 说到这里,她眸子里都是坚定,见安歌依旧怔然地看着她不说话,她的眼眸里终于含了泪,“歌儿,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求求你,将他让给我好吗?你已经有夏炚夏爵爷了,你是他的八夫人,好女不嫁二夫,既然你已经有了夫君,又何必再扯着别的男子不放呢?” 温朗月原本就是老虎寨的代寨主,虽然一个寨主并不是多么尊贵的职位,但也掌握着上千人的命运。她在寨中原本就有说一不二的权力,寨中那么多的男子都任她挑选,就是被她多看一眼,也要向别人吹嘘好些天。 她自问自己容貌方面并不比安歌差,虽然安歌的迹遇似乎比较奇特,但她相信如果自己站在安歌的位置上 ,定比安歌处理的更好,既然安歌能被齐王爷喜欢,她也一定能够被齐王爷喜欢,是以这时候竟拿出在寨中的气魄,立时就要安歌答应将齐王爷让给她。 安歌被她晃得头疼,将她推开了些,如同第一次认识温朗月般道:“朗月,既然当初你是奔着齐王殿下来的,那么你去找齐王殿下吧,静园容不下你。还有,齐王殿下选择谁,是他的自由,如果他注定是我的男人,我不会放弃。” “歌,歌儿,你在说什么?”温朗月震惊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安歌叹了口气道:“你能为你的爱情对我说出这种话,可见我们姐妹情分在你的心中并不算得什么。 就算此刻我们还勉强以姐妹相称,日后总有一天你我会翻脸,既然如此,不如就此放手,你去寻找你的爱情,我不会阻拦你,你也不必顾忌我,但是,歌儿还有句话要衷告朗月你,那就是,男子的爱情从来都不单纯,你若为了爱情付出所有,最后的结果说不定连你自己都无法接受。” 温朗月愣了片刻,忽然笑道:“的确,你竟不肯为了姐妹之情而让我一步,我又为何留恋这姐妹之情,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走!” 她说走就走,立刻回房收拾东西。 等她收拾好东西打开门,却发现安歌就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叠银票,“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并不是因为同情或者是可怜,而是你该得的酬劳,从此以后,你我之间的所有都一笔勾销。” 温朗月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屑,收了银票,道:“谢谢你能这么明事理,我感激得很!” 132.巧遇(二更) 温朗月说完,径直往前走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擦身而过时,撞了下安歌,安歌本来就是病体初愈,没有什么力气,此时被撞得差点儿摔到阶下去,温朗月却头都没回,大踏步出了静园。 安歌回到房间里,整夜未眠。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早早地让丫头收拾了一辆马车,从自己的床榻上方,取下了那份先皇遗圣旨用布包好,放在包裹里,之后带了些干粮,就让马车夫往城外驶去。车子里也有暖炉,但是安歌却依旧觉得冷,蜷缩在马车的一角,备感孤独。 因为出发的太早,所以她离开静园的事情,过后几天才传出来,曹煜、夏炚及况离、姬烨妤这些人陆续知道了这个消息。但这时候,已经找不到安歌了蹂。 也是在安歌离开的当晚,曹煜终于得到了曾经沈婥存在柜号里的那只箱子。他在箱子面前站了很久,终究也没有将它打开,而让吩咐人存放到秘室里去。 况离则在静园进行了卜算,知道了安歌离去的方向。 想起来安歌曾有提及,想要拜见他的师叔杨筠松,当下向曹煜复命,说安歌有可能去了燕苍山。 听到燕苍山三字,曹煜的心头怦跳了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心头,终是道:“查了这么久,你觉得安歌到底是什么人?”斑灛的光影中,曹煜的眸子里装满寂寥和冰冷该。 况离答道:“她身世简单,的确是工部尚书姬成之女,只是因为是外室所生,所以多年来姬成并不太清楚自己的这个女儿的成长历程,而在安平郡,认识这对母女的也都说她本人原本是非常老实能干的一个女孩,却并不擅长卜算之术,她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忽然具备了这种能力,并且凭借这种能力搭上了夏爵爷。” “怎么可能呢?”曹煜有太多想不通的想,安歌在偏远地区的一个郡城长大,然而她在皇宫内的表现,实在太令他诧异。 她不但拥有像沈婥一样的能力,更得到了沈婥的柜号,更加揭开了鬼影之事,她做事的方法颇有些当年沈婥的风范,好似上天安排她来接替沈婥的一切…… 曹煜越想越觉得此事太难以置信,又道:“况离,你已经很久没有回过燕苍山了吧?朕就允你回山探你师父。” 况离自然明白,曹煜只不过是想让他跟着安歌罢了。 当下施下礼去,“谨遵皇上圣喻!” …… 所以两天后,当安歌快要到达燕苍山的时候,在山下一个路边小店“巧遇”到了况离,他正买了一壶酒两斤牛肉,准备好东西继续上路。安歌亦是下车来备食物的,二人目光相对,况离微微一笑,“安姑娘怎会在此处?” 安歌想到包裹里的先皇遗旨,不由略微地紧张,“况先生又为何在这里?” 况离道:“我要去燕苍山探望我的师父。” 安歌也向店家买了些牛肉和酒,道:“那么好巧,我也是要去燕苍山拜访况先生的师叔杨筠松高士。” “安姑娘,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我师叔他已经……” “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阻止我拜师学艺,而故意如此说的呢?在我的心目中,杨筠松高士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应该长命百岁,不是,应该活过几百岁,据说杨筠松高士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公,当初就活到了二百二十六岁,杨筠松高士拜他为师的时候,他已经是二百岁高龄。” 安歌说着话,扯扯自己的衣领,离山越近,风越大,天气这样的阴沉,只怕还要下雪。 从前她与杨筠松在山里生活的时候,像这样的冬天,有时候会被困在山里整个冬天,而耽于享受的淳于光,自然是在下雪之前就彻底的下山,不会再上来,留着况离独自在山里,靠着淳于光留下的口诀和书籍学习。 所以,况离说上山探望师父根本就是个借口,是个不诚实的说辞而已,安歌想到的,况离自然还是冲着先皇遗旨来的。 所以当况离说要搭个便车,借借她的暖炉的温暖的时候,她很干脆地拒绝了。她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他对她那样的无义,她不让搭便车不过是个小事罢了。 马车又悠哉游哉地往前走了,安歌故意挑起后面的帘子,懒洋洋地半靠在车里,看着况离在雪白的道路上顶风前行。 下午的时候,终于下雪了。 安歌害怕大雪封山,到时候根本就进不去了,所以明知道在风雪中前进很是危险,却依旧让马车夫加快速度,马鞭在空间啪啪地响,马车在山道上飞速前进,因为新雪的作用,轮子上似乎抹了油,安歌感觉到马车重心不稳,晃得特别厉害,随便往外看一眼,便能看到道路旁边的悬崖。 然而她却仍然在催促着马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眼见天色也暗了,马车夫有点害怕,车速慢了下来,况离便是趁着这个机会追上了他们,挡在马车前面,喝道:“安歌,你疯了吗?!你冒雪前进只怕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要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马车夫 趁这个机会跳下马车,对安歌道:“安姑娘,小人不能上山,请安姑娘原谅。” 说着,也不等安歌同意,居然扔下马车匆匆往山下跑去。 安歌唤了声,马车夫都没回头,想了想,安歌道:“况先生,你是否想搭便车?现在我同意了,不过你要当马车夫。” 况离牵住马缰,“你不能上去,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呢?我师叔杨筠松早已经去世了,而我师父此刻想必也不在山中,你独自进山,连吃的东西都找不到,因为没有任何的食物储藏,山里头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万一今日大雪封山,或许你整个冬天都出不来,一定会饿死。” 安歌淡然道:“我不在乎,我只要能找到杨筠松高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是不会死心的。” “你,你真固执!” 安歌看见风雪越来越大,干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么窄的路,看来马车也是很难上去了,便不如放了这匹马儿生路算了。至于我的死活,况先生不是早盼着我死吗?现在这可是上天想要满足你的愿望,你又何必阻止我呢?” 况离走上前,拉住她,“不许去!” 安歌甩开他,“况先生,我一个女子都不会如你这般怕死,我看不起你!” “你——” 她的激将法果然起作用,况离气结,却不再拦着她上山,而他自己亦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风大,雪也大,安歌却迈着坚定的步子。 她有必须要见杨筠松的理由,如果得不到答案,她觉得自己再无法好好活下去了。 漫天大雪,风呜呜地刮着,冷山沧茫,山道上的两个人影越来越小…… …… 夜幕彻底的降临,安歌累得气喘吁吁,每吸进一口气,那凉意都让她的内腑冻住,眼前也阵阵发黑,再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滑竟然摔倒在地,况离见状,飞快地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扶起来,道:“据我所知,前面有一个山洞,再坚持一会,只要到了山洞处,可以避避今晚的风雪。” 安歌怔了下,她也知道那个山洞,当年的情景还历历在幕,有一次师父杨筠松让她下山去采买些东西回来,上山的时候正遇上下大雨,山上时有泥泞滑下来,堵住道路,很是危险,有时候泥石流甚至会夺去人命。 况离得知情况后自告奋勇下山接她,当时她已经被淋的从头湿到脚,见到况离简直就好似看到了救星,当时况离就是将她带到那个山洞里避雨。 那天晚上的情景,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她记得篝火的温暖,也记得况离身上的味道,因为太冷了,他是靠在她的怀里度过那一晚的。 现在想想,却似隔世之殇,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她点点头道:“好。” 这次她没有拒绝他的帮助,二人相扶着继续往前走,大约又过了一住香的时间,就到达了山洞处。 令二人皆愣住的是,山洞口隐约有火光,而且还有烧烤食物的香味儿。 二人对燕苍山都太熟悉了,在况离想来,这大冬天的绝不会有人敢上燕苍山打猎,那么这山洞里的到底是何人呢?莫非是强盗? 而安歌的想法则是,肯定是师父杨筠松,曾经那漫长的冬天,只有他和安歌,还有况离相守于山上,如今她与况离都在洞外,洞里的自然是师父杨筠松!刹那间,她只觉得眼眸深处逼出泪雾来,她咬牙鼓起力气,激动地往山洞里跑去,那声师父差点儿就要出口。 却看到火光掩映下,一个俊美无双的锦衣公子正在转动着手上的野味,回过头来看到安歌,他亦是愣住了,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终于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看着安歌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结巴地问出来,“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时候,况离也已经赶到洞口,见到洞内之人,也不由地愣住,接着上前施礼,“原来是齐王爷在此,在下这厢有礼了。” 曹炟已然恢复常态,淡然道:“不必多礼。” 安歌终于清醒过来,眸子里浓浓的失望怎么也掩不住,曹炟这么敏感的人又如何能觉察不到,道:“看来安姑娘在这里遇到本王,失望得很。” 安歌又怎么好向他解释,在看到洞口亮光的那一刻,她以为是师父杨筠松在洞里? 没法解释,只好反守为攻,道:“是失望,因为我没想到齐王爷如此的阴魂不散,我到哪里,您就到哪里。” 曹炟哧地冷笑,“你搞清楚,是本王先来这里的,这句应该反过来说才对。” 安歌其实也就是转移下注意力而已,并没有打算与他恋战,当下围着篝火坐下来,从包裹里拿出牛肉,也找了个枯枝儿将牛肉片和干粮串在上面,放在火上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那已经烤得滋滋冒油的野味上打转儿,曹炟看得好笑,自顾自地拿起那只野味,就做势要独享。 听得安歌道:“吃独食者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进门都是客,齐王爷莫不是 太小气了一点?” 她边说边紧张地看着齐王爷的嘴巴,是真的害怕他就不顾一切咬下去,却见曹炟扯下野味的一条大肥腿,趁着油滋滋热乎乎的,向况离递去,“哦,谢谢安姑娘的提醒,本王差点忘了况先生也在这里呢,理应请况先生一起吃。” 况离接过了肥腿,“谢谢齐王爷,那我不客气了。” 安歌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又道:“那,那我也算是客人啊!” 曹炟再也忍不住了,噗哧地笑了出来,连况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安歌的脸一下子红了。 恼怒道:“你们笑什么笑?” 曹炟已经收了笑,冷冷地拔下野味的另一条大肥腿,递到安歌的面前,“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子,就冲着你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厚脸皮,这只大肥腿也必须给你。” 安歌怔怔地看着曹炟,忽然想起一个场景…… —————————————————— 么么哒,感谢zhaobaobin赠送大荷包~啵一个 133.旧居白骨森森 那一年,她陪同曹煜去完成先皇交待下来的一个任务,在路上与曹炟巧遇,虽然是夏天,却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是曹炟射了只野味下来烧烤,后来却只愿分给曹煜,不愿分给她。 之后,他悄悄地找到了她,并向她道歉,还特意将野味最好吃的部分留给她,然而她却一点胃口都没了,还把他塞到她手里的野味扔在地上,冷言冷语地道:“一只野味而已,你休想用这点野味羞辱于我!” 此时安歌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像个小刺猥呢!除了曹煜,对其他任何人她都竖着自己的刺。 曹炟并不知道她正在回忆往事,见她怔住了并没有立刻接住那只肥腿,他也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时便将这热乎乎的大肥腿往自己的唇边送:“本王知道,你这个小女子,定是觉得我在用这野味羞辱于你,你们女子都是小心眼,反正你一定会扔了它,不如还是由本王自个吃了,省得浪费。” 他说这话时却不似平时那样的冰冷,甚至带着软糯,神情和语气却都略微地沮丧,他原本就该是个张扬之人,他地位崇高,被人称为战神,他是邾国,可能唯一能够与曹煜抗衡之人,他有张扬的理由和资格,他不该像现在这样,因为一支野味的腿,就忽然变得莫名沮丧。 她及时从他手里夺过了鸡腿,哧笑着道:“谁会在乎你那几句冷言冷语!以为这样就会显得你很有杀伤力吗?其实没有,一点都没有,如果用这支腿就可以羞辱我的话,我还是安歌吗?” 曹炟微微一怔,终是一笑,那笑却有些许的怔忡。 安歌也不理会他,大口大口吃起野味。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莫名酸楚,就好像经历了重重磨难,终于遇到最亲最爱的人,想对他哭一场,述说全部,偏偏又不可以。 三人抱着各自的目的,也知道不会告诉彼此什么,所以干脆都不问。 好在那堆篝火使洞里非常的暖和,安歌靠在石壁之上,昏昏欲睡。 曹炟和况离却似乎都没有睡意,二人各坐一边,都看着篝火发呆,偶尔往火里扔几支干柴蹂。 这样一来,安歌也无法睡安稳,谁叫她怀里抱着个先皇遗旨,这东西如果落在这两个男子的任何一人手中,实在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所以她也是睡一阵醒一阵,醒了就会检查自己的包裹有没有被动过。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曹炟和况离就算要动她的包裹,也绝不可能当着彼此的面,他们二人已经起到了相互监督的作用,只是她身在局中,一时没有想到这点,反而浪费了能够好好休息的一晚的机会。 翌日,安歌伸着懒腰起来,顶着黑眼圈走到洞外,看到况离和曹炟都站在洞口,望着外面的情景发呆。 原来昨日的大雪果然厚,直没过人的小腿,将整个燕苍山都变成了白色,这样厚的雪,他们是不可能就此下山的,白雪掩盖了原本的道路,如果现在下山,随时可能掉到山缝里去。 如此一来,就只能继续上山,好在离杨筠松所居住的地方,也只剩余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况离对于上山的路还是熟悉的,自动在前面带路,三人缓缓前行。 “齐王爷,您怎么当了独行侠?这次居然只身来燕苍山,不怕进得来,出不去吗?”安歌问道。 昨晚,曹炟乍然见到安歌来到洞口,逆光之下,居然以为是沈婥来了,在那刹那间,他忽然产生一种梦境感,或许一切都梦,沈婥没死,他也不在洞中,他还躺在府内的榻上,沈婥也还生活在曹煜的身边,他们都还活生生的,梦醒了,二人又会再次狠狠地斗一场。 可是在白天里再看安歌,明明和沈婥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沈婥比她漂亮多了,沈婥的眼睛也比她的更为深邃,沈婥的眼睛里都是智慧和坚韧,而安歌的眼睛是澄明的、嘲讽的,偶尔会流露出他看不懂的冰冷和悲伤,那却是透过人世沧桑而沉淀下来的一种愤怒和怨懑,虽然她总是以微笑去妆点他们。 没错,安歌不是沈婥,沈婥对人对事有时也过于冰冷漠然,却依旧能够让人一眼看透。 可是安歌,她的身上固然没有沈婥身上的不可攀的高洁与神圣,可他却看不透貌似平凡的她。 听她问起,他道:“皇上允了我一个月的假期,我没事儿可做,所以来这里游玩一下。” “游玩?”安歌瞪大了眼睛,半晌,忍不住捂着唇笑了起来,“齐王爷,你大概是第一个在这样的日子,跑来燕苍山游玩的人,真的特别有魄力!”说着她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曹炟一点不在乎她的讽刺,淡然道:“你和那位况先生,也不惶多让。” 安歌向他做个鬼脸,却是不说话了。 又走了会儿,安歌看到远处曾经熟悉的茅草棚,眼睛蓦然热了起来,忍不住快还奔了几步,再看时,才发现这个棚子已经被积雪压得塌陷了半边,亭子下亦是积满了新雪,而棚子的周围,连一只足印都没有。 安歌却记得,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此时此刻都该是做午饭的时候,洞里应该飘出来炊烟才对呀! 她极度不愿接受况离所说的那个消息,但此时此刻,她却意识到,或许师父真的已经不在了,否则绝不会放任积雪埋到洞门口,他应该会把积雪清理干净,还会在洞前的空地上,做好一个秋千架,因为她喜欢在冬天里荡秋千,她像一只精灵,穿梭在刺骨的寒风中,其中的爽利无法言表。 见她还要往前冲,况离及时扯住了她,“半年前,洞门已经被我封了,我师叔的尸体就在山洞之中,你见不到他了。安姑娘,到了现在,差不多也该结束了,看这天气说不定今晚还有风雪,你不会真的想把自己封在这山中整个冬天吧?” 安歌眼见着四周一片沧凉,明知道师父如此在世,绝不会使这里变成这幅模样,但她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其实她特别想哭,但是不能在这时候哭出来,她不能让况离和曹炟看出她的异样。 默默地走到洞门口,她抚着冰冷的洞门,如同抚着师父那已经苍老的脸,“况先生,你师叔是如何去世的?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况离看了眼曹炟,终是说,“大约四年前,我师叔忽然去世。去世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后来……” “四年前,你说是,四年前?!” 况离点了点头,忽然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歌在心里算着日子,四年前,可不就是她随着曹项下山的日子?后来她为助曹煜,一直没有机会回到燕苍山来,但她每个月都会接到师父的信啊!有时候还会给她出些主意之类……直到她被幽禁起来,才没有再接到师父的信了,师父怎么可能是在四年前死去的呢? 她难以置信地冷笑道:“况先生,你大概是特别害怕我拜见你师叔吧?你害怕我拜见了他,成了他的弟子,就会超过你。” 况离不知想起了什么,心情亦是很差,这时忍不住蕴怒道:“随你怎么想。” 安歌语气坚定地说:“我要进去!” 不等况离说什么,她又道:“我要进去看看他!说不定你是在诓我,若不亲眼见到杨筠松高士的尸体,我是不会死心的!” “你——”况离被她气得咬牙切齿,“那你可知,人死为上,如今此洞即已被封,便算是我师叔的墓了。你擅自打开墓门,乃是大不敬!你即想拜他为师,该当知道尊师重道之意。” “你说什么都没用,我要进去!”安歌本来想找个工具砸开石门,可是四处一瞅,一切皆被白雪覆盖,根本找不到什么。她只觉得心中又急又怒,掩不住的悲伤也弥漫到身体的每个毛孔,这时竟如失去理智般,握起自己的拳头往石门上砸去。 就在她的拳头要砸上石头,血肉模糊之际,忽有一只手如铁钳般钳制住了她的手腕,扭过头,就看到曹炟眸中有薄怒,冷冷地道:“你疯了吗?我现在真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风水之术,如你们这样的人才,一般不是对机关数术都有所涉猎吗?有些甚至是高手,怎么开这个石门,你竟不知道?” 安歌的脑子还是僵的,没反应过来他说这席话的意思,但却稍微冷静了些,曹炟忽然拍拍她的肩,“别急,你且瞧着。” 说着他走到石洞门口的旁边去,将墙体旁的积雪用脚往旁边拨了拨,然后伸手在墙体上摸索着,片刻功夫后,只听得啪嗒一声响,山洞似乎起了微微的震动,接着响起极难听刺耳的摩擦声,洞门像个八十岁的老爷爷,缓缓地开了条缝,这条缝儿越来越大,终于,整个洞门洞开。 况离的脸色非常难看,这时挡在洞门口,面色难看地道:“齐王爷,安姑娘,你们要三思而后行,还是不要进去吧!” 安歌向曹炟看去,自从听到师父杨筠松不在世的消息,到现在这一刻,她才开始觉得这事是真的,心里的悲伤使她忽然有些脆弱起来,此时此刻,竟似在寻求曹炟的帮助。 果然曹炟没有让她失望,向况离道:“况先生,请你让开。杨高士乃是我邾国的大恩人,就算我们打开了他的墓门,但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不敬之意。而且我也想知道,杨筠松高士到底是生是死,我们有理由进入查探清楚。” 见曹炟的眸光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况离终于向侧面让开,然而他自己却没有进去,只在洞口处默然等待。 安歌已然吹起火折子,点燃了洞内的油灯。 视线渐渐地清晰了,安歌看清了洞内的情景,手中的火折子啪地落在地上…… 不知为何,曹炟竟也似受了重大打击般,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力地坐倒在石台上,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原来洞内的地上,布满了尸骨、兵器等物,因为时间过了太久,这些尸体都已经化为森森的白骨,而洞内的生活用具皆被砸碎,洞内的墙壁、地上布满深黑色,是当初溅上去的鲜血。 安歌当然分不清这些尸骨中有没有杨筠松,她只是从内心里觉得,师父不应和这些人死在一处,于是她往洞的更深处 行去。 里头分别还有三个石室,最大的那一间,是师徒二人平素研习修行的地方,里头存满了书籍及收集来的各种罗盘、卜算工具等物。 另外两个房间,则是她与师父的居住处,里头的布置都很简单,一张石床而已。 她先进入了杨筠松的卧室,只见里头竟然也有尸体,与外头一样,简直就是尸体摞在一起,尸骨层层,异样恐怖。 她愣了片刻,连忙跑到了最大那一间石室,只见里头亦布满尸骨,而书架上的书籍则被洗劫一空,罗盘和收集的卜算工具倒有些落了下来,蒙尘已久。安歌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扑簇簇地落下来,心里只在一遍遍地问,“师父,您真的已经不在了吗?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她抹了把眼泪,又往最后一个石室奔去…… 134.雪野寻踪(二更) 掀开帘子,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屋子,可能是屋子里空无一物,这里头倒比较干净,除了石榻上坐着一具尸体外,一切还是如当年的样子。 然而在看到尸体上的那件衣裳及尸体的坐姿时,安歌彻底地崩溃了…该… 这具尸体,却无疑便是杨筠松的尸体了。 安歌跪了下去,泪流满面,而这时候,曹炟却依旧坐在石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歌跪行到石榻前,无声地哭泣,她想抱抱师父,然而她知道,只要她动一动他,他就会散落一身白骨。 她不敢动他,只觉得心抽痛的几乎要死去。 最后,她从怀里拿出那份先皇遗旨,打开,对着师父,让师父“看”到其中的内容,一遍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啊?” ……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安歌终于冷静了些,流着泪在自己所居的石床上找到一个按扭,轻轻一按,石床后面出现一个小小的洞,这是她学艺时为自己设置的第一个机关,连师父杨筠松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里头有个小盒子,盒子里的东西…蹂… 如今已经不值得细究,她将先皇遗旨也放入小盒子中,重新闭合机关。再含泪盯着师父的尸骨看了片刻,狠狠地嗑下三个头,就走了出来。 发现曹炟还是保持着那个先前的姿势,坐在石台上发呆,眸子里全部都是不见底的失望,或者说是绝望…… 安歌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疑惑问道:“齐王爷,您——” “杨筠松高士,是不是已经……” 安歌终于忍不住,眼泪再次飙出来,蓦然捂住了嘴,将自己的嚎啕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却听得曹炟淡漠地道:“没错了,既然这么多人都死在这里,杨筠松高士又怎么会幸免,我一直是知道他做事的方法啊,我该猜到,他定是死了,可是我还是来了这里。” 安歌一听,忙问,“你知道是谁害得他老人家?!”她的眸子里蓦然迸发出冷冽的光芒,报仇的***已经淹没了她的理智。 曹炟的唇角扯了扯似乎想笑,终于没笑出来,“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连他都死了,还有谁能帮到沈婥呢?她再也回不来了。” 安歌怔了怔,“齐王爷,你在说什么啊?” 曹炟摆摆手,似乎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他站了起来,想向洞外走去,却在这时,蓦然喷出一口鲜血,胸口的疼痛使他弯下了腰,唇角的血迹不断地滴落下来。 这可是把安歌吓坏了,连忙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快休息一下吧。” 这时,听得洞外况离道:“旁边的洞里还算干净,安姑娘你将王爷扶出来。” 安歌嗯了声,就扶着曹炟走出山洞,这期间,况离根本未曾踏入山洞一步,既然是他封的山洞,当然是知道洞内的情况的。他是不想再重复地看到这种景像吧? 总之安歌出来后,便听得离况道:“安姑娘,想必你已经见到了我师叔。” 安歌嗯了声,“是。” 况离重新将机关闭合,犹豫了下,他将脚踩在机关之上,微微用力,只听嚓嚓的断裂声,机关已经被彻底的破坏。安歌看到此情景,居然没有反对,反而对况离说了声,“谢谢。” 况离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谢谢,只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想再有人去打扰仙逝者了。” 二人没再多说什么,将吐血不止的曹炟扶到旁边的山洞里去,这个山洞原本并不是正经居住的山洞,是储藏粮食及菜蔬的地方,有时候将打来的猎物挂在洞内风干,所以进入洞内,就会闻到一股陈腐的食物的气息。 安歌打开一个木头柜子,从里头取出棉被等物铺在石台之上,让曹炟躺在上面休息。 这一会的功夫,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况离从洞外抱了些曾经没用完的干柴进来,马上用腐烂的粮食码起来挡住了半边洞口,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安歌则用棉被尽量地将曹炟盖好发。 她也很伤心难过,因为死去的是她的师父呀!可是她都没有吐血,这齐王爷却吐了血…… 他曾经杀过那么多人,几时见他心软了?虽然因为得知他爱着曾经的沈婥让她对他心存感激,但是在她的心里,他依旧是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齐王爷,他怎么会因为见了这些死尸,就伤心难过的吐血呢?难道这个人的属性忽然之间改变了? 又想到他吐血之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真的是越来越不了解眼前这个男子了。 关键是,在这里生病受伤,简直要人命啊! 她也不好在他如此虚弱的时候问什么,只是配合况离,尽量地将山洞里弄得暖和些,又往洞里头走了走,很顺利地找了些风干肉出来,还有一只不算太小的大铁锅,况离把火生起来后,出去弄了些新雪进来在 锅里化成水,把风干内扔在锅内煮着。 曹炟异常的安静,双目微阖,似已经睡着。 也在这围锅煮肉的时候,二人才清闲了片刻,况离边拨着锅子下面的柴,边说:“没想到安姑娘对这里的一切似乎很熟悉啊!居然知道柜子里头有棉被,还知道这里头有风干肉,还找到了锅子,就算是我,也未必会这么快的速度找出来!” 安歌很随意地答道:“这里的摆设这样的普通,凡是居家过日子的人,应该都能够找到这些东西,很容易。” 况离点点头,觉得安歌说得很有道理,却又道:“安姑娘在山洞内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不知道找到想要找的东西没有?” 安歌略微一思索,便知道他说的有可能是那些书籍。 摆出满脸的失望,她道:“唉,怎么可能找得到呢?若要有什么值得找的东西,肯定也是先被你这位师侄搜索一空,哪里轮得到我呢?我只是心存侥幸,想着会不会你不小心漏掉了某些风水堪舆方面的书籍,才会找了这么久,结果呢,什么都没有!” 况离抬眸,很认真地道:“在我师叔被杀之时,这些东西已然被强盗洗劫一空。”意思是他也什么都没得到。 安歌语气里满是可惜,“可惜啊可惜,若是被强盗拿去,当真是要牛嚼牡丹了。” 况离却道:“他们的目标既然是书籍,想必一定有懂的人会将这些书籍视若珍宝。” 安歌问道:“难道他们真的是因为杨老先生的这些书籍,而杀了他?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况离想了想,道:“四年前,我还住在另一座山上,对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等到我发现这里出事的时候,已经是出事后好几天的事情了。所以对你的问题,我真的无可奉告。” 安歌点点头,不耻下问地道:“可是我记得,敬和皇妃沈婥,似乎就是杨老先生的弟子?与你该是师兄妹关系,当初出了事,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或许她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你当时如果去找她的话……” 既然是四年前出的事,按照时间推测,恐怕是安歌前脚下山,师父后脚就出事了。如果当时况离去报声信儿,以当时沈婥的能力,一定会查出师父被谁人所杀,当然现在她亦是已经推测个八~九不离十,除了曹煜,她再想不到别人了。 若当时她早点知道师父被杀,她定会查出真相,又何至于错信曹煜那样的久,最终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况离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道:“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况且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师叔和师妹都已经离世,我也不想再追究这些事了。” “你没有想过为他们报仇吗?”安歌难以置信地问。 “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我有我的人生,我不想因为死去的人,改变我的人生。” “你——”安歌气结,憋了会儿,终是说:“况离,你才是真正冷血的人。我想你师妹泉下有知,定会恨你。” 况离只是漠然笑一下,却不多说什么了。 风干肉煮好了,却没人能吃得下。 这一晚,就在风雪的肆虐声起与洞室异常沉默的气氛中度过。安歌因为已经把先皇遗旨藏了起来,虽然因为师父之死而伤心难过不已,毕竟也是一路劳顿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熬到下半夜的时候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曹炟和况离居然都不在。 她连忙爬起来冲到外面,见况离正望着远处,安歌问:“况先生,齐王爷呢?” 况离道:“他走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安歌脑子里轰地一声,昨晚又下了整晚的雪,他现在下山,是不想要命了吗? 况离又道:“不过他走不远的,我们如果现在去追,有可能还能救他一命。” 安歌其实不想立刻走,她还想继续在这里仔细的瞧瞧,看师父临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她确认自己的猜测。可是又的确担心曹炟出了什么事,当下决定,与况离一起下山。 况离将那些干柴劈成板状,做成滑犁,让安歌坐在上面,一根绳子牵在况离的手中。而他自己脚踩两根枯竹,深吸了口气,他回眸向安歌道:“做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此时雪过天晴,阳光强烈但是感觉不到一丝丝温度,安歌紧紧地抓住滑犁,点点头,“走吧!” 她没有任何的疑问,只因为这其实是当年他们一起住在山上的时候,冬天里经常会做的事情。当时每年冬天落了雪后,下山就很困难,而她因为害怕况离饿着,因此每每要冒着风雪去另一个山头给况离送吃的,况离终究害怕她这样来来去去的会发生危险,于是想出了这个办法送她回来。 再后来,干脆每个月固定的日子,况离主动下山买食物及生活用品,而她当然也自告奋勇向师父要求与况离一起下山置办食物,这样一来,这个滑犁与况离脚下的竹片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况离利用轻功和脚下竹 片的滑力,像天上的神仙一样,衣袂飘飘地滑行于皑皑雪野之中,而她只需要坐在滑犁上,如同乘风而来的仙子,雪路上,经常留下她灿烂的笑声,有时候还会在况离的身后无声地大喊,“况师兄,你娶我吧!我要做你的娘子!” 那时候,她总以为,她一辈子中的每个冬天,都会这样幸福而平淡地度过。 然而往事已如风而去,如今此山依旧,却是人事全非。 安歌坐在滑犁上,思绪万千,只见况离衣袂飘飘,然却再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 刺骨的寒风刮得她的脸有些痛,泪就这样流出来,暗忖,师父,如今您仙去了,是永远不可能再回答我的问题了,那徒儿到底应该怎么做呢?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师父,您曾说过,要我一定要寻找到真正的真龙天子。 这件事,当真还要继续吗?还值得继续吗? …… 因为害怕错过曹炟,安歌擦干了眼泪,睁大眼睛往四周看着,只希望曹炟还没有走远。 然而直到半山腰,依旧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而他们二人,反而被一伙穿着穿着虎皮褂子的男女拦住,他们无论男女看起来都很精壮,个个戴着很厚的毛皮制帽子,要么手中拿长茅,要么腰挂弯刀,看起来并不像中原地带的人,他们为了拦住况离和安歌,站成一排,个个神情冰冷,刀茅出鞘,死死挡住原本就窄细的山道,逼得况离不得不停下来。 —————————————— 感谢江月梓、zhaobaobin、kanone等亲赠送月票、荷包和钻石,非常感激。感谢亲们的鼓励与支持,爱你们。 135.起死回生之术 他们中一个相貌粗豪的红脸汉子上前一步道:“你们二人是住在这山上的吗?” 况离虽然被强行拦住去路,此时涵养却好得很,缓声道:“我们二人只是路过,并不住在山里。”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子!”说着话,这粗豪汉子向他们展开他手中的画像。 二人的目光都落在画上,只见画中人儿锦衣玉带,神色冰冷,虽然面容并不相似,但画师显然抓住了特点,使得这画上的人儿一看就是齐王曹炟。 况离和安歌对视一眼,况离装成思索的模样,向安歌道:“我是没有什么印象,安姑娘你瞧瞧,有见过这个人吗?躏” 安歌可怜兮兮地摇摇头,她是被冻坏了,缩头缩脑的模样,看在众人眼里,倒像是个非常胆小的姑娘。 那人道:“小姑娘,你不必害怕,这人是个小偷,是个强盗,你若是见过他,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这些人,就是专抓小偷和强盗的!崾” 安歌还是怯怯地摇摇头,却紧抿着唇不说话。 那粗豪汉子不由自主地疑惑起来,这时,他们中走出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子,道:“大哥,小吉的消息是不会错的,有人亲眼看到他上山,他定然还在这山上,只要我们上山去找他,肯定能够找得到他,夺回我们的宝贝。” 况离道:“原来是强盗啊?却不知他抢了什么样的宝贝,使各位如果兴师动众?” 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子道:“那是我们西蛮最神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先前说话的女子在头上狠敲了一下,“你这小子不说话不会成哑巴,如果再让我听到你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你明白了吗?” “姐姐,我知道了。”少年怯怯地退回去。 这伙人大约觉得从安歌和况离身上问不出什么来,始才让开一条道儿,让二人过去。 况离手中微微用力,就在滑犁要开始滑行的时候,忽然听得之前那女子道了声,“那小偷在那里!” 安歌蓦然回眸,往四处张望着,却见周围雪野茫茫,却哪里有旁的人呢? 见说话的女子及那粗毫汉子皆看着她,她方知自己上当受骗了,目光依旧与这些人对恃,口中却已经大喊,“况离,快点飞起来!” 这是曾经沈婥和况离在一起时的暗号,“飞起来”,即是让滑犁以最快速度前进的意思,沈婥很喜欢沉浸在这样的速度里。况离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被人捏了下,然而他也知道此时二人闯祸了,来不及想别的,当下奋力往前滑去,滑犁当然也跟着往前。 安歌坐在滑犁上,只见那少年及粗豪汉子们再不犹豫,如同一群矫健的豹子般,向他们追过来。 虽然他们没有滑犁,但他们都与况离一样,是身怀武功的,而况离的速度虽然非常快,毕竟还拖着安歌,因此没多久,那群人几乎已经追了上来,安歌看到他们中有人举着长矛,猛地向她扔过来,她只能左躲右闪,躲过了几支,她已经紧张的满额头都是冷汗,一颗心怦怦怦地狂跳着。 这些蛮人果然彪悍,看他们的样子是一定会杀了她呀! 这时候,忽然从道路的侧面冲出一个持长矛的男子,他异常强壮矫健,此时挡住了况离的去路。况离是很灵巧的,如一阵风般与他擦身而过,那男子居然并不沮丧,立刻把长矛对准了后面的安歌,安歌只关注到后面有人追他们,倒没注意到前面也有人拦着…… 待她感觉不对的时候,长矛已经直奔她而来,千均一发之际,她只能猛地滚下滑犁,人在雪中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住。 持长矛的男子已经将长矛对准了她的喉。 那少女也追了上来,“小吉,你真棒!这个女人定是与那小偷是一伙的,我们现在就把她抓起当饵!” 安歌往况离的方向看去,发现他稍微停留了一下,看到此情景,却是头也不回地继续下山去了。 安歌在心里骂了句,“没义气的小人!” 粗豪汉子见状,摆手让众人停止,不再追况离。 …… 因为山上路太滑,这些西蛮人也知道,山里是不能久呆的,反正有安歌这个饵,他们干脆下山等待曹炟的出现。 一路上,安歌听他们之间的对话,方知这少女叫方娜,而那粗豪汉子叫方济,将她从滑犁上打下来的那个精壮男子叫小吉,方娜与小吉显然是一对情侣,安歌从他们彼此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冷酷理智的方娜,目光一对上小吉就柔软了很多。 方娜与方济是对亲兄妹,他们本来在西蛮好好的,大约一个月前,他们西蛮的一件宝贝却被人盗了,好在有人发现了盗宝贼,方娜兄妹奉命一路追缉盗宝贼,后来那人进入了邾国境内,他们失去了他的消息,再发现他时,便是他上燕苍山之际,泄露了行藏。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却记得对方的样子,因为“他的眼神太冷了,看起来很尊贵绝不像普通的 盗宝贼,因此很容易辩认”,安歌一扫之前怯懦的模样,向这些人打听事情的始末,这些人却似乎又懒得向她细说。 后来在山下看到一个客栈,这伙人于是选定这个客栈做为暂时的落脚点,打算守株待兔。 他们也并不苛待安歌,吃饭的时候也给了她一份。 不过她出出进进,都有人看着,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夜幕降临,荒野小店中寂寂无声,似乎是掉根针也能听见,小吉和方娜守在店子的门口,之前那个喜欢说话的少年却走进了安歌的房间,原来轮到他来守着她了。 机会难得,安歌忙向他道:“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原本不想理她,却见她苦着脸道:“我真个是冤枉得很,我没有偷你们的东西,真的没有。” 那少年发出不屑地哧笑,“你当然没有,你没那种本事。我们族里的宝贝看守是很严格的,我在族里生活了十三年,到现在连它的一根毛都没见过,没想到却被那盗宝贼给盗走了。” 说到这里,恨恨地道:“他真可恶,至少拿走之前也应该让我见见啊!可是他也很厉害,这宝贝在我们族里已经几百年了,很多人都想盗走据为已有,但是他们都没有做到。” 安歌觉得这少年说话很是有趣,又笑道:“你好像并不恨他。” 少年道:“恨,恨是什么?我们族里没有恨这个字!就像方娜姐姐,你别看她那么凶,人也是很善良的,绝不会去恨盗宝贼,我们只是要追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已。” 安歌由衷地赞道:“你们这群人真的很有趣,都是好人。” “那是当然!” 那少年感觉到安歌的目光很是真诚柔和,况且她也不是盗宝贼,少年想了想,略有点羞涩地说:“我们族里的人都叫我小宝,因为我是姆妈最疼爱的儿子。” “我叫安歌,安歌很高兴能够结实小宝。” 少年小宝的脸刷地有些红了,又道:“你是我第一个,我结识的族外的女孩子。” 在安歌的眼中,小宝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听到他这么说,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小宝,那个宝贝对于你们族里的人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否则怎么会追盗宝贼这么久呢?” 小宝道:“那是当然了,这个宝贝可不是普通的宝贝,乃是上古时期太上老君遗留下来的一个钵,有很神奇的力量,在高人的术力下,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用诡异的语气道:“据说我们现在的大王,在十年前就死了,就是靠着这钵才能够活过来。” 此时此刻,安歌终于明白,曹炟想干什么了。 想起一个月前,自己还是躺在病床上,曹炟应该是那时候回到邾国的,想必便是那时候将西蛮族的钵盗到了他自个的手里。 而他上山找杨筠松高士,很明显,是想让他利用此钵,将沈婥复活。 怪不得当他确定杨筠松已经仙逝时,会受不了打击而吐血…… 竟是这个原因!一时之间,安歌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心里思绪万千。曹炟啊曹炟,你竟真的相信这世上有起死回生术吗?你想让沈婥复活吗? 她蓦然想到自己利用师父给的引魂铃借尸还魂,不知是不是也算是种起死回生术? 安歌拿出龟壳,摇了半晌,将铜钱洒落在桌子上。 136.借兵救人(二更) 只见是五长两短第四十四姤卦,“厨房无鱼,会惹出凶险之事。” 安歌想了再,再卜一卦,显示的是坤卦上六,释意“巨龙在旷野里撕杀,鲜血洒地呈黑红之色。”而此卦所示方向乃是东南方,安歌拿出罗盘看方向,所指的正是燕苍山,可见曹炟果然没有顺利下山,而且此时正在某种巨大的危险中。 她立刻再次洒卦进行推演,将范围定在两里以内,也就是说,曹炟离他们并不远,他虽没有下山却也即将到山脚之下。 安歌忽然站了起来,大喊:“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小宝被她吓得蓦然跳起来,“你在说什么啊?崾” 安歌目光灼灼地道:“小宝,快把方娜和方济兄妹叫过来,就说我现在想通了,愿意告诉他们那个盗宝贼在哪里!” 小宝疑惑地道:“真的?躏” 安歌道:“真的,小宝,你快去吧,若是晚了,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哦。” 小宝不再犹豫,一阵风般地跑出去,过了须臾方娜方济、小吉都进入了房间,方娜有着一张如同男子般的方脸,然而五观却很明艳精明,这时候用探究的语气道:“你说你愿意告诉我们他在哪里?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安歌用笃定的语气道:“方姑娘,其实这件宝贝名气如此之大,不但是我们知道,更有别的许多人知道,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自从拿到这件宝贝之后,他一直就被人追杀,做为我自是不想让他再置身于这样的凶险之中,想把那件宝贝还给你们,你们若信我,立刻跟我走,找到了他,那件宝贝自是会归还于你们。” “立刻,现在?为什么?”方娜依旧询问。 “唉呀你再问来问去,说不定错机良机,到时候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方娜似乎还是不信,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安歌无奈,只好耐下性子道:“有什么快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和那个盗宝贼是什么关系?” 安歌怔了下,咬咬牙答道:“他是我的夫君,所以我才会做如此的决定。但也因为他是我的夫君,我不想背叛于她,所以方姑娘,你如果再问东问西,我真的会改变主意,那东西对我夫君来说很重要,须知如果他不想还给你们,就算你们把我杀了,他也不会改变主意,所以能不能要回你们的宝贝,就在今夜。” 方济皱了皱眉头对方娜道:“你别问了,找回东西要紧,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放弃一点机会。” 说完他向小吉安排下去,“小吉,立刻让他们起身,我们准备出发!” 就这样,在安歌的引路下,众人重新往燕苍山山脚下而去。 二里路其实并不远,再加上安歌心急,虽然一路上吃了不少冷风,身体极度不舒服,却在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到达了目的地。远远地看见,山脚处有点点的亮光,方济一挥手,众人皆停住脚步,方济观察了片刻,众人改由侧面的小路绕上一个大坡。 过了会儿,他们到达大坡上,此时再看,反而是居高临下,将那火光处看得很清楚。 只见是数十个黑衣人将一个男子围在其中。 火把在风中摇曳,映衬的这一幕可怖,令人恐惧,这些黑衣人就好像地狱的使者般冰冷无情。而被围在中间的男子,正是今日清晨早早地离开山洞的曹炟,他面色苍白,唇角有血迹,显然已经受了伤,身子却依旧立的笔直,山风冽冽,吹起他的衣袂,他的气势竟没有被这些冰冷无情的黑衣杀手压下去半分。 “曹炟!告诉你,如果今日你不把那东西交出来,那么这燕苍山脚,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不好意思,本王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别装傻!除了你,还有谁会抢那个东西!识趣的话就赶紧交出来,莫要让小的们大开杀戒!” “本王真的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如果可知,你们现在正在做非常冒险的事,一群小喽罗居然要杀当朝王爷,其罪当诛!” “上命难违,小的们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既然王爷如此冥顽不灵,别怪小的们无情了!” 从双方的对话中,可以听出他们其实是知道彼此的身份的,只是这慌郊野外,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随着黑衣人的话音一落,刀光闪闪,数十个黑衣人一起向曹炟亮起利刃,扑将上来。 曹炟本已经受了伤,再加上整日的奔波,此时力气已竭,身形却依旧行动如风,衣袂翻风间,脚下的雪沫忽然由地上反升腾起来,沧茫冷意,使众人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而他如虚无的影子般,从利刃中穿了出来。 虽然看起来无碍,但是安歌知道,以他这样的打法,至少是杀不了这些黑衣人的,再这样下去,定会被他们累死。 安歌向方济道:“方大哥,很显然这些黑衣人,也是来抢夺你们西蛮族宝贝的,今日曹炟若是被这些黑衣人杀了,那么你们西蛮族的宝贝将永远不 会再出现在这个世上了。” “你不要危言耸听,这些黑衣人是硬把子,我们西蛮族不会轻易冒险的。” 安歌冷笑道:“我为何要危言耸听?曹炟将那只宝贝钵给藏起来了,藏在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或许是这山中某处,你们想想,这山有多大,就有多少种可能性,就算你们用一百年的时间,能保证把这燕苍山的每一个地方都翻过来吗?现在除了让他活着,你们才能可能问出具体的下落。” 方娜道:“大哥,不要听这女子胡言乱语,我看她是居心不良,带我们来这儿说不定就是为了救这个盗宝贼!” 安歌不甘示弱,“那你们也可以不救啊,那只钵就再也找不到了。反正看你们的反应,那只钵对你们也并不是很重要,像你们这样贪生怕死之辈,到时只需要带着曹炟的尸体回去向你们的大王交差也就罢了,难道真的会把钵找回去吗?” “你这个女子伶牙利齿,不是好人!”方娜说着,居然抽出弯刀,就想对安歌动手。 方济及时出手将她拦下,“不得胡闹!” 又问小吉,“小吉,如果我们下去会会这伙黑衣人,胜算有多大?” 小吉仔细地观察片刻方才答道,“可以险胜,但恐怕我们的人也会有损伤,那些黑衣人的武功很高,似受过专业的训练,集体作战威力很强。” 方济回过头去,问小宝他们,“你们肯为西蛮做出牺牲吗?” 小宝立刻回答,“我愿意!为西蛮牺牲乃是我们的光荣!” 后面的人也都说愿意。 方济却冷冷地对众人说:“既然如此,很好,除了小宝,其他人都和我一起冲下去!” “啊,我也要去!” 方济的眸光蓦然凶悍,“小宝,如果你不听话,这将是你最后一次可以随着我出来执行任务!” 小宝又啊了声,终究还是软了下来,对安歌道:“那我留下来保护你吧,要知道他们都去打坏人了,如果没人保护你会很危险。坏人都很狡诈,说不定会掳了你威胁我们。” 安歌的注意力只在曹炟的身上,根本没听见小宝说什么,不过她反正是不会冲下去的,小宝说的太对了,她不能落在黑衣人的手里!因为她已经猜到,这些黑衣人一定不是冲着那只能起死回生的钵来的,而是冲着先皇遗旨来的,只是他们追错了人,以为先皇遗旨是被曹炟抢走。 这时候,曹炟已然力气不汲,勉强地躲过一个的大刀,脚步踉跄起来,第一个赶到的是小吉,他身高体壮,到了曹炟面前,蓦然拖在他的腋下,将他甩到战圈外,由两个西蛮人迅速地抓住他,并且将他捆绑了起来。 而方娜、小吉和方济,带着十几个西蛮人,同时加入战圈,这些黑衣人大概是莫名其妙,其中一个喊道:“不能让他们带走曹炟!” 可惜的是,虽然心里很明白,然而却无法分身来阻拦曹炟。 曹炟被两个西蛮人带上了高坡,与安歌的眼睛对上的刹那,他微怔了下,接着便力气不支倒在地上,安歌忙问,“你怎么样?” 曹炟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若不在这里,你已经没命了!” —————————————— 感谢tangliping619、倾城留雁、跳跳071203等亲赠送花花,月票,太爱你们了~咩咩 137.进宫 “我可没有让你来救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次这么狼狈地出现在安歌的面前,曹炟微微地恼怒。 安歌叹了口气,检查曹炟哪里受伤,曹炟皱眉摇摇头,“只是胸口被人打了一拳。” 安歌连忙拿出随身带的伤药,给他喂下去一粒。 又借扶他坐起来的机会用小刀割断捆绑他的绳索,并在他耳边低语道:“此时倒是逃跑的最佳机会,但他们都是好人,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否则我要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你了。” 她是了解曹炟的,他只要能够反击,是不会给自己的敌人活路的,是以事先叮嘱。 曹炟明白了她的意思,倒没有特别的反应。在他被扶坐起来之后,迅速地点了这两个架他上来的人的穴道,而安歌则猛地捂住了小宝的嘴巴,使他无法喊出来,给曹炟争取了时间,终于也及时封住了小宝身上的两处穴位,使他动弹不得躏。 “小宝,对不起,我是可以带你们找到他,但是我知道他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把钵还给你们的。当是我借你们的啊,总有一天会给你们还回去,你要相信我啊。”说着在小宝愤怒的眼神里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蛋。 她往坡下面看看,西蛮人与黑衣人正斗得火热,果然没有注意到坡上之事,扶起曹炟,二人急急往山下而去。 走了一段,忽然见到不远处有辆马车,苍茫雪雾中,马车边站着的青衣人正是之前逃走的况离。 这时况离向他们招手,二人便走过去,上了况离的马车,冒着风雪,马车迅速地往前奔去。 安歌掀开车帘,对坐在车辕上驾车的况离道:“我以为你很没义气地走掉了,你是专门在路上等我们吗?” “我只是备好马车,准备把你从西蛮人的手里救出来,能同时救到齐王殿下,乃是碰巧,只能说齐王殿下福泽深厚,实非常人可比拟,也是我况离的荣幸。” 安歌点点头道:“不管怎么样,算你还没有泯灭人性。” 却听得况离又道:“不过你能凭着卜卦推算出齐王爷遇险并能想法救他出来,也教我佩服得很。” “谢谢况先生夸奖!”安歌得意一笑。 其实若是沈婥卜出齐王遇险并且救出齐王,众人一定会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然而这件事由安歌做来,就险得那么侥幸,若不是运气太好,就是上天护佑,反正肯定不是她自个的能力。不过她现在也明白了,什么功都往自己身上摊未必是好事,为人处事要低调,性命才会长久啊。 把脑袋缩回车里,看到齐王曹炟微蹙眉头,显然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不过他对这些并不关注,只冷冷地道:“况离,本王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安阳。” 况离将马鞭狠狠地甩了下,“遵命。” 安歌凑到曹炟的跟前问,“他们在找一个钵,说是在你这里。” 曹炟蓦然抬眸,眼里尽是杀意。 安歌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我刚刚才救了你,你不会想杀了我吧?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这东西来自于道家,又有这么神奇的功能,我好奇罢了,想借来观瞻一下而已。” 曹炟很干脆地道:“不借!” 安歌撇撇嘴,他自个也是抢来的东西罢了,搞得真跟属于他的东西似的。 不过她也没有再继续勉强,只道:“我觉得吧,这世上的人命也好,万物也好,都自有它所遵循的规律和命运,这钵居然有这种扭转生死的能力,若只是传说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莫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玄机?据我师父讲,一个人几时生,几时死乃是早就注定的,若有人强行扭转,违背自然,一定会出事的。” 见曹炟只是默然地听着,也不知道将她的话听进去没有。 她又接了句,“反正我是不信什么起死回生的,一定不行的。” 她说这话时有点心虚,毕竟她自个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曹炟微阖双目,不再理她。 或许他也没有什么信心,特别是在得知杨筠松已经仙逝的情况下,不过安歌知道,他一定会试试的,她现在就是对那个钵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钵,居然能够起死回生?又需要什么样的术力呢? 这两个问题,一直到他们回到安阳城,都没有得到答案。 在城中十字路口,安歌提前下了马车,想对曹炟和况离说点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向二人道了再见,曹炟没回应,而况离向她微微点了下头,就算是道别了,那也没有关系,反正都是在安阳城,低头不见抬头见,只怕后面打交道的时候还多呢! 安歌却没有发现,在马车驶进一个路口后,忽然停住了,车里的曹炟道:“况离,本王要见你的师父淳于光。” 况离扯着马缰,将马车转向,缓缓地往淳于府驶去。 *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也或许安歌在燕苍山被冻怕了,总之她回来后的四五天里,每天都躲在屋子里 ,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斗篷围在暖炉前,如此这般,依旧挡不住冬日里的刻骨寒冷,脑海里总是不浮现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些景象,森森的白骨让她的心里头终日的风雪大作。 她甚至有些瑟瑟发抖,温朗月也不在身边,府里的丫头们虽然都很听她的话,可谁知道是不是谁的眼线? 她现在没事的时候,就是卜卦,却也只是随意的卜一卜。 卜到夏爵爷夏炚的时候,显示出来的依旧是被困、拘禁之意。这让她再次的凝重起来,不管怎么样,夏炚在她的心里还算是个好人,她不想他出什么事。 可惜的是,这次她回来好几天了,都没有夏炚的任何消息,有心去苏府问一声,又觉得很不合适,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呢?又想起之前夏炚说起回安平郡的事,莫不是他已经回了安平郡?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样犹豫着耽误了几天,再次接到了皇帝亲发的贴子。 原来是皇后姬烨妤的生辰到了,皇帝邀请众人为皇后庆生。安歌忽然想起了永寿宫那位叫做寒枝的宫人计划。 果然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了。 到了日子,安歌尚没有起身,就听得丫头们把门打开,她蓦然坐了起来,“谁?” “安姑娘,奴婢是皇后身边的丫头青儿,皇后让青儿出宫来接安姑娘进宫。” 安歌哦了声,“我自己去就好了,我已经知道怎么进宫了,凭贴进宫啊。” “皇上想让安姑娘提前一个时辰进宫,因为有些事想要请教安姑娘。” 安歌敲敲还有些浑沌的脑袋,只好掀开帘子,见这叫做青儿的姑娘小脸圆圆,眼睛里透着的光芒诚实可靠,不由点了点头道:“好,我略微的收拾一下,就跟你走。” 安歌选了一套淡色衣裳,就随着青儿往宫里而去。 在路上,马车忽然被谁拦下来,青儿冷冷地喝问,“谁人如此大胆,敢拦安姑娘的马车?!” “七妹妹,是我呀!你的哥哥呀!” 听着这声音也猜到是谁了,安歌探出头来,冷冷地问道:“姬欢,你拦着我的马车干么,是有事吗?” “七妹妹,有事,有事,你先下来一下。” 青儿对这姬欢似乎有所了解,这时候微微皱眉道:“安姑娘,皇后娘娘还在宫中等着呢。” 安歌道:“青儿姑娘,我只听他说些什么罢了。” 安歌也不下马车,只是打开了车帘向姬欢道:“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 姬欢看了眼青儿,神秘兮兮地示意安歌近前,他向她耳语道:“之前,皇上赏你的那个铁券丹书,你真的不打算还给姬家吗?要知道你始终是姬家的女儿,这可是你得到父亲宠爱的一个大好契机呀!” 安歌哧地冷笑,姬成对她什么样的态度,她已然见识到了,如今还会期待他的什么父爱吗? 安歌摇摇头道:“姬欢,你别白废心思了,铁券丹书我早送人了,不在我的手里了,下次莫要为这种事来找我。” “你——”姬欢的脸色蓦然变了,“送给谁了?我说这段儿,静园周围怎么那么多的护卫,不让我们姬府的任何人进去,敢情就是为了骗取七妹妹你手中的铁券丹书!其用心真是显恶至极,七妹妹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受骗!” 青儿冷声道:“姬公子,你是在编排皇后娘娘的不是吗?静园之前乃是皇后娘娘的产业,现在虽然已经有了新主,但她也务必会让新主住的舒服,而不会受到无关人事的打扰,仅此而已,与那丹书铁券却没有什么关系。” 138.奇怪的推演结果(二更) 安歌微微诧异,没想到是姬烨妤为她挡住了不少的麻烦,却没有与姬欢多说,放下了车帘,向青儿道:“走吧。” 马车继续往前走,姬欢不死心地追了几步,终于被气着了,狠狠地道:“七妹妹,你如此不念家人,会后悔的!” 见安歌毫无反应,姬欢又放缓了声音道:“七妹妹,我知道你肯定是骗我的,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哥哥是知道错了,不该逼七妹妹,不过过两天,是父亲大人的寿诞,还请七妹妹一定来拜寿呀。崾” ……最终追不上马车,姬欢的声音越来越远。 顺利到达长信宫,身为今日主角的姬烨妤已经盛装打扮,头上戴着又厚又重后冠,十二支凤钗分插云髻两侧,妆容明丽,大气端庄,一身白底红花的丝绸衣裳,使她更有母仪天下的尊贵与威风。 安歌不由自主地拜下去,“参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姬烨妤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起来,又向她招招手,“歌儿,你过来。” 安歌走过来,按照姬烨妤的示意坐在她旁边的软垫上,姬烨妤又道:“青儿,你们都出去吧,有有些话只想单独与歌儿谈谈。” 青儿弯腰施了一礼,一摆手,带着丫头们默默地退了下去躏。 安歌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盒子,递给姬烨妤,道:“今日是皇后娘娘大寿,安歌备了这小小礼物,还希望皇后娘娘能喜欢。” 姬烨妤笑着接了过来,轻轻地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是一块血红色的弹扣,姬烨妤微微张大眼睛,“这是鸡血石吧?” 安歌点点头,“皇后好眼力。” “我说歌儿你才是真的厉害,我本以为整个安阳城的好东西,莫不都是在皇宫里,没想到你还能在宫外找到这么好的东西。” “这还不是到了宫里?”安歌嘻嘻一笑。 她其实也没有刻意去寻找这些东西,只是在接到贴子之后,去了一趟琢玉阁。她记得做为沈婥的时候,被曹煜软禁起来之前,她曾把曹煜送给她的这颗鸡血石拿到琢玉阁去镶嵌,打算弄一颗额珠来戴。可惜东西交进去没几天,她就被软禁起来,此后竟然再没有机会将这块石头取回。 这次却是正好,掌柜的原本以为这块石头是没人要了,觉得弄成额珠太不实用,于是重新镶嵌弄成了弹扣的样式,没想到旧主又派人来取,掌柜的原本不想给,无奈这旧主的丫头颇为厉害,最后只得又向这丫头额诈了些许钱财过来,方才将这块石头归还。 安歌要回这块石头,便拿来送给姬烨妤,或许是她的潜意识里让她这样做,虽然沈婥已经死了,但是石头还在,不知道当有一天,曹煜看到这块石头的时候会做何感想? 这算是给曹煜一个警告吧,沈婥走了,她的力量却没有走。 因为这几天里,她已经想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当初她被曹煜杀死,无非就是因为曹煜害怕她发现他手心里假朱砂痣的事情,会继续固执地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没错,不管出于对自己的负责,还是出于对师父遗言的遵守,或者只是单纯为了完成齐王曹炟交待的任务,她都必须继续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 就算很难,她亦要逆风而上,完成自己的使命。 姬烨妤极喜欢这个鸡血石弹扣,当下就将它别在自己的衣领上,“歌儿,这定是本宫今日最喜欢的礼物。” 安歌笑笑,情绪略微地复杂。 姬烨妤却又继续说:“歌儿,对于你的卜算之术,经过上次宣室殿的事,本宫已经完全服了你,今日提前让你过来,便是有事求你。” 安歌忙道:“皇后娘娘若有吩咐请尽管说,安歌哪当得起一个求字。” 姬烨妤笑道:“你与我说话总是这般客气。”虽是如此说着,却也不计较,打开妆台下面的屉子,将一个书写在红纸上的八字递到安歌的面前,“这个八字乃是,乃是我一个朋友的八字,我想让你帮我瞧瞧,她这样的八字是好,还是不好,她如今是生还是死?” 安歌只看了一眼那八字,不由地怔住了。 “这——这是——”她结巴地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八字不是别人的,正是沈婥的八字。 姬烨妤见她如此震惊,不由担忧地道:“歌儿,怎么了,这八字有何问题?是不是,是不是她已经……” “皇,皇后娘娘能不能告诉我,这八字是……” “你是想知道,这八字是属于谁的吗?” 安歌微怔了下,点点头,“是。因为如果知道这是属于谁的八字的话,推算起来会更容易些。” 姬烨妤点点头,“她是我的一个妹妹,一个,非常好的妹妹,不过我们小时候就已经失散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找她,可是却毫无音讯,我猜测,她定是,定是已经……”她说着,眼圈红了红,似乎就要流泪了。 这个答案太令安歌意外了,如沈婥、况离这样的人物,轻易不会泄露自己的生辰八字,恐被人 利用了去。 所以知道沈婥八字的人,除了曹煜,可能就是像曹炟这种,不知道用何种方法打听出了沈婥八字的人,安歌初见姬烨妤拿出这八字,便已经认定,是曹煜告诉她的。 见她编出了什么失散的妹妹的故事,甚至还流泪,安歌心里却有些木然,真真假假,原是难以分清的。 她的目光盯在八字之上,看了半晌,拿出纸笔,迅速地开始排盘推演。 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排盘推演,因为像她这样的人,一生只有三次为自己推演或者卜卦的机会,她向来觉得要非常珍惜,又因为自己是以窥探天机为生,因此觉得天命是注定的,就算推演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万一是不好的结果,又该如何面对?岂不是自寻烦恼? 而上次曹炟为沈婥寻墓之时,拿着这八字让她看,她其实并没有进行推演,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沈婥,她的生平她信口就能说出来,自是不必推演。虽然对于有些八字,若不须细推生平,粗看一眼也能说个七七八八,但是终究还是推演来得更加可靠,只是推演比较麻烦,需要的时间也比较长。 但是这次,她决定推演一次。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她的额上渗出了很多细汗,若要细推其人生平,乃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情。之后,将笔一放,对姬烨妤道:“已经推演出来了。” 将排好的盘推到姬烨妤的面前。 姬烨妤见上面画了很多符号还有字之类的,看起来凌乱而诡异,她并看不懂,无奈地笑道:“歌儿,你为本宫解释一下吧。” 安歌据自己推出来的盘上念道,“此八字属于一个女子,其人出生贫寒,从小得父母之爱,然父不是父,母不是母,兄弟姐妹亦不是兄弟姐妹,看似富贵荣华,实则孤苦无依,所有一切原是镜花水月,至二十四五岁才能打破重雾,重设人生,其前半生拥有凤格,乃是三凤临身之皇后之命,后半生乃是虎假半真之命,变幻莫测,乃变怪奇异之属性……” 安歌念到这里,越念越觉得不对劲儿,若说她就是这个八字的主人,深知推演八字其实并不能完全的准确,因为世间事变幻莫测,谁能真正的掌握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然而这个推演出来的八字,与她本身的经历似乎相差有点太远。 首先,八字上说,她从小得享父母之爱,这怎么可能呢?她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她从小跟着师父在山里长大,又哪里来的“看似荣华富贵”,而三凤临身更不可能,她做为沈婥的时候,的确是曾经想过,有可能会获得皇后的位置,但事实上她并没有获得,甚至不到二十岁,就已经被无情的杀死,又哪里会在二十四五岁时得到重设人生的机会? 这,与她的经历完全不同,一时间只觉得心慌慌地狂跳,师父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推演之人发觉自己推演的完全错误,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犯了风水师一生只能为已卜算三次的大忌,因而再不能继续从事这一行。 二是做了伤天害理,罪大恶极,甚至是逆天改命,强扭天缘之事,因此被上天所惩罚而失去灵气。 这怎么可能呢?安歌自问自己并没有触犯这二条中的任何一条。 见安歌愣怔着不说话了,姬烨妤疑惑地道:“这就完了吗?” 安歌如梦初醒,“完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妹妹,她还活着?”姬烨妤语气间有些许欣喜之意。 安歌点点头,“活着,她,她……” —————————————————— 感谢客户端用户、rita1981、跳跳071203等亲赠送荷包、月票和鲜花儿~非常感谢么么么么么个 有亲等文等急了,在这里推荐我的完结文《庶女策,毒后归来》,搜书名或者作者名就能找到哦,这是一部重生复仇文,喜欢这个类型的亲可以翻一下下。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同时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虽然是孩子的节日我们也要庆祝哦,保持童心很重要哦!祝大家像孩子们一样幸福快乐。 139.套近乎 姬烨妤略微按耐不住地问道:“她怎么了?” 安歌简直说不出口,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是好吧?细推此八字至最后,这个人的格局居然由女转男,这怎么可能啊?安歌坚信自己虽然借尸还魂,但直到现在为止,还是个真真实实的女子,现在不是男子,将来也不可能变成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见安歌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姬烨妤有点急了,“是不是,她还能当上皇后?” 安歌忽然跪了下去,惶恐地向姬烨妤道:“皇后娘娘,如我这样的江湖术士不足为信,我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皇后只有一个,那就是您!安歌能力有限,任性胡说胡为,请皇后娘娘原谅一次吧!” 姬烨妤连忙将她扶起来,“不,不,你可不是江湖术士,你算得很好呢,得享父母之爱,生活在荣华富贵之中,正是我所希望的呢。我是希望她能过得这样好,若她想要这皇后之位,我也没有什么异议,甘愿之至呢!躏” “皇后娘娘莫说气话了。”安歌依旧惶恐不安。 姬烨妤笑着道:“你看你,吓得脸都白了,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而且,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歌儿你呢。崾” “皇后娘娘请说。” “歌儿,自本宫入宫以来,看似高高在上,却像关在笼里的金丝雀,再无法得到自由。我是没有办法再去寻找我这位妹妹了,现如今,亦不知她是生是死,本宫想拜托歌儿,利用你的风水堪舆和卜算之术,找到我的妹妹,将她带到本宫的面前来。” 安歌这时已经平静了,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答道:“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就这样,安歌接下了姬烨妤给她的这个任务。 从长信宫里走出来后,她失魂落魄地走在林荫小道上,风很冷,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见到一个八角小亭里有个石桌,她咬咬牙,心里默念那个一直属于自己的生辰八字,为自己卜了一卦,得到的是泰卦第十一,六五“帝乙嫁女于周文王,因此而获得福泽,大吉大利。” 释意果然如同刚才推演的那样,此女已经被家人嫁入皇宫,为了家族能够获得更多的福泽。 很明显指的是一桩政治联姻,并且所寻之人,正在皇宫之中。 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皇宫之中已经有一个皇后,并且这八字的主人——沈婥,明明已经死去,就算是借尸还魂,终究也还是自由身,又怎么可能成为皇后呢?而八字最后所说的,最后是说这个人,变成了一个男子!一个男子!!……这怎么可能啊? 她越想越觉得今日之推演及卜卦之结果,都是怪异之极,当下懊恼将桌上的千年龟壳和铜钱都拨到地上去,气极低吼,“怎么回事?!” 安歌思绪混乱,坐在石椅上生闷气。 曹煜带人经过这里,看到此情景,摆摆手让身后的太监丫头退开些,他缓步走入停中,蹲下身将铜钱一个一个的捡到手里,安歌终于听到响动,转过身方才发现曹煜,马上起身施礼,“安歌参见皇上。” 曹煜把铜钱和千年龟壳都捡了起来,微笑着道:“这些可是你吃饭的家什,不能随便丢掉。”嘴里如此说着,手里却暗暗地用力,感觉到龟壳微微塌陷,这才伸手递给安歌,安歌连忙接过来,然后忍不住轻呀了声,原来龟壳边缘居然破了一个缺口。 曹煜忙道:“破了吗?你太不小心了,居然真的破了。” “可是——怎么会呢?”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千年的龟壳唉,普通人持石头用力砸都未必能砸破呢,她只不过把它推到地上,居然就摔破了? 曹煜也是满面可惜,“下次不要这样了,毕竟这种神器也不是经常能遇到的。” 安歌想到这可能是师父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了,居然还被自己损坏,心中实在痛惜不已,若不是曹煜在跟前,她真要忍不住掉起泪来。 但她倔犟忍着哭的表情,却还是落在了曹炟的眼里,“安姑娘,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东西虽然难遇,却也并非只此一件,朕这里便有一只与它差不多的,等今日宫宴过后,朕将它赏给你。” 安歌的心怦地一跳,忽然意识到,曹炟这里的那只千年龟壳,正是曾经的自己一直用的那只,那原本就是她的东西。 当下点点头,“那安歌先谢过皇上赏赐。” 曹煜道:“不用跟朕客气,一起走吧。” 今日宴会设在场地比较开阔的翊坤宫,此八角亭离翊坤宫已然不太远了。 安歌将龟壳和铜钱收好,就随着曹煜一起往前行去,曹煜笑道:“你知道吗?朕的敬和皇妃也有这怪僻,一旦生起气来,喜欢乱摔东西。朕总是说,这是她身上唯一的缺点,可她总也改不了,久了之后,朕反而觉得,如果哪一次她生气时,没有摔东西就会让朕感到害怕,因为那代表事情非常非常严重了。” 他说起这样的话时,竟然是追忆的深情款款状,安歌只是在心里冷笑。 曹煜又道: “敬和皇妃的事情,你最近也应该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吧?” 安歌礼貌答道:“回皇上,安歌未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敬和皇妃虽然是一代佐君奇女子,但毕竟已经仙去,而百姓是最擅于忘记事情的,他们只需要知道,现在什么人于他们来说才是重要的就行了,所以安歌到安阳城后,几乎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过敬和皇妃呢。” “听起来,你似乎很想听到她的消息?”曹煜又问道。 “她能够在皇上身边辅佐,乃是我们风水界的骄傲,若说不敬佩她,对她不好奇都是假的。皇上也不会信的。” “你若想知道她的事,有空朕倒可以亲自给你讲讲。” “安歌怎么敢劳顿皇上?这万万不可。” 曹煜顿住了脚步,目光凝视在安歌的脸上,“安姑娘,你总是与朕这样的客气、生分。难道你我之间的距离,不可能再近那么一点点吗?” “皇上,您说胡话了,您是天子,安歌却是民间的野草,我们原本就是一个天,一个民,天子与民之间,自然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与皇上,与安歌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曹煜怔忡地看着她,然而最终却是哈哈两声长笑,“你这个丫头,说的也未偿没有道理。”他似乎还有未尽之言,然而偏就此打住,不再多说。 这时,忽然见到侧面的小路上行来一行人,领头之人正是姬静姝。 原本她是一眼看到了曹煜,于是眸中含笑,妩媚地施了个礼,道:“静姝见过皇上。” 曹煜道:“起来吧。” 姬静姝抬眸间,就看到了他身边的安歌,那笑容便有刹那间的僵硬,心头一股怒火蓦然冲上来,使她几乎要掩盖不住眸子里恨毒的光芒。 “静姝,你这是要去向皇后请安吗?” 姬静姝忙道:“已经请过安了,现正往翊坤宫而去。” 安歌从长信宫出来,一路到了这里,姬静姝如果去了长信宫,根本不可能在这里遇到他们,显然姬静姝是在撒谎。不过这种小谎言,没人屑于去揭穿,曹煜道:“也好,那一起走吧。” 姬静姝一喜,忙道:“是。” 这样一来,二姝便一左一右,陪着曹煜前行。气氛却异常的沉默起来,全然没有刚才有趣儿。 曹煜不由地微叹了声,眉宇间闪过一抹遗撼。 好在不一会儿,已经到了翊坤宫,里头早聚集了很多妃嫔,见到居然是安歌和姬静姝陪着皇上走进来,她们的目光中皆是又妒又忌,却在山呼万岁之后,假腥腥地与安歌和姬静姝套近乎。 安歌对于这种情形并不陌生,她做为沈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常常被莫名其妙的女子围着,那时候她们对她也好得紧,不过后来她被软禁后,当初厚着脸皮与她称姐称妹的女子们,没有一个去看过她呢。 所以她对这种情况反感得很,冷冰冰地高昂着自己的头,仿佛听不见她们套近乎的声音,正去找了个还算清静的位置坐下。 而姬静姝反而很享受这种情景,趁势与众女打得火热。 又过了片刻,罗芊芊陪同太后过来了,众人皆跪了下去请安,平身后,太后罗氏笑道:“今日虽然是皇后娘娘的诞辰,但却是哀家想借这个机会,让大家伙儿在一起乐和乐和,所以大家都不必太过于拘礼,有什么好才艺,都要尽情的展示出来呀。” 140.淳于光出现(二更) 众人的目光皆盯在曹煜的脸上,虽然还未得曹煜青睐一眼,却已经都面色绯红,频频将多情的目光睇向曹煜了。 曹煜却只扭头和罗芊芊说话,“芊芊,怎么苦着个脸不高兴?” 太后向他低语道:“今日可把你五弟也请来了?” 曹煜道:“贴子倒是下了,不知他会不会给朕这个面子。崾” “哼,他的眼里能容得下谁?这天下能让他给面子的人还存在吗?” 罗芊芊听了,眼圈蓦然红了红。 曹煜对罗芊芊道:“芊芊,你别难过,既然是太后的懿旨,自然是要遵照执行的,别以为那次在朱雀堂认罪之后此事就了结了。你可是咱们邾国的花魁,又是太后的侄女,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他呢?” 太后道:“皇上,你劝她也没用,难道能逼着他们成亲?躏” 曹煜笑了笑,“此事交给朕吧,朕总归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娶了芊芊。” 太后闻言,不由长舒口气,“若真的是这样,那当真好得很。” 曹煜又向罗芊芊道:“不过芊芊,以后你须得记得朕的好,无论什么时候,要记得朕为了你的事可也费了心的,到时候可不能恩将仇报。” “皇上,您把芊芊说成什么人了。”罗芊芊听得皇帝愿意出头解决自己的事情,已然心花怒放,这时候小脸绯红,连忙表态道:“芊芊知道,皇上与齐王殿下素来不和,若是芊芊能成为齐王殿下的妻子,自会从中周~旋,不管任何时候,芊芊都会站在皇上一边的。” “哈哈哈,好,是个聪明的女子。”太后赞道。 几人越说越高兴,倒教台上众女疑惑不已,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皇后姬烨妤终于款款而来,尊贵与端庄并存,好似百花丛中最高贵盛放的牡丹花儿。 她一来,众女不由自主地都噤了声。 姬烨妤的目光与安歌对上,她向安歌微微地点了下头。 这时,众女已经请下安去,姬烨妤和声道:“都起来吧,不必拘礼,今日虽说是本宫的寿诞,却是你们的大日子,且莫要因为请安而乱了衣服头饰,要把最好的一面拿出来知道吗?” 众女皆道:“明白。” 安歌其实觉得,这种场合她来不合适,这不就是满天的星星,只有一个月亮,星星们争相绽放光明,为的就是被月亮挑中吗? 安歌再往周围看了眼,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何佟之及何嬛之姐妹二人,另外就是姬静姝和罗芊芊了这几个属于“后宫”之外的人了。 罗芊芊自不必说,人家是纯看热闹来的,或者说是来等待齐王出现的。 另外几个,却也与这些妃嫔一样,想着若是能够被皇上瞧中的话…… 安歌觉得此情此景,越发觉得不舒服,刚要起身告辞,见一个金袍大肚,满脸肥肉,如同笑弥勒的光头男子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只卜算钵,乍一看倒像个游方的和尚,可是游方的和尚没有他这样富贵的,他的手腕上脖子上都挂着很名贵的珠子,连耳上也戴着硕大的耳环。 乍然见他到来,安歌不由地怔了下,接着便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她可不想被他发现,更不想与他斗法。 此人正是况离的师父淳于光,他与杨筠松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杨筠松只愿遵循正道、天道、人道之正常规律,为安歌所授的技艺也都是正统学问,而淳于光不同,很多年前他就不愿在山中修行,虽然得了况离这样的徒弟,也并不手把手的教授,而是将徒弟扔在山里,他自去城里赚钱,游山玩水,还有竞艺。 淳于光此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笑呵呵的无害,安歌没有下山之前,就已经知道淳于光曾经四处游历,寻找各教高手过招、切搓,甚至不择手段盗取一些早已经失传的经法,拿过来自己加以研习。 当初,便听说,他能以人的相貌,而反推出其人的八字,这其实已经完全脱离风水堪舆之范围。一般的卜算八字观人面等,只是在大方向上为了配合风水堪舆,乃是风水界的副职,而他反推八字是又往术算方面靠拢了一步,以副为主,癫倒轻重。 之前,况离利用死者遗物寻找尸体,在安歌看来,亦是旁门左道,而在淳于光看来,定是自豪得紧,因为风水界内,以杨筠松为代表的人物,都可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此时,安歌静悄悄地坐在角落里,只是腹诽,“他怎么来了?这样的日子,他来做什么?” 淳于光却已经请安完毕,得到皇帝的礼让,坐在皇帝的右侧的位置上,笑呵呵地向台子下看过来。 目光掠过安歌的时候,并没有多作停留,安歌暗暗地舒了口气。 太后罗氏有点不明白,问道:“皇上,今日淳于大师来到这里是——” “太后,朕请淳于大师来,便是要他好好的看看这些女子的面相姿态等,若是有必要还需看看八字等的,民间成亲都讲究八字合婚,朕虽然是天子, 却也不能随便就要了一个女子,因此请大师来帮朕合婚,总归要挑出最合适朕的那个女子才可以。” 太后罗氏略微有些不高兴了,“当初这些女子被选中进宫,都是请高人看过八字的,自是都与皇上很合,才能够进宫。按照皇上的意思,若是只选出了一两个,那其他的女子又该如何做?” “剩余的想留在皇宫里由朕养着也可以,想离开也会放她们自由。” “你——皇上,你是天子,更身负皇家延续香灯之责——” 这时,淳于光接过了话头儿,“太后,延续香灯这种事,皇上自是旁无责殆,只是八字不合乃有祸,后宫若有祸就是皇上有祸,皇上有祸就是江山有祸,皇上的想法绝对正确。” 这时姬烨妤在旁边笑道:“大师说的是,那么大师请看,本宫是否配得上皇上呢?” 淳于光凝重地观察了皇后片刻,这才道:“皇后之面相尊贵,乃是极贵之格,自是配得上皇上的。不过还是那句话,皇上与皇后虽然相合,彼此甚至互有助力,然而就是因为双方格局都太强,因此还是不能够真正的在一起,至少要三五年后方可自然化解。” 皇后笑得更深刻了,“大师说的是,本宫与皇上,都很尊重您的说法,因此我们并没有——”她说到这里,看了眼太后,这次终于是向太后解释清楚了,为何帝后二人从未在一起过夜,原来是有这个原因。 果然太后罗氏眉头皱得更深,“淳于光你这个老贼秃,哀家道是何原因?原来是你在做怪!” 淳于光被骂,反而笑得更厉害了,“太后娘娘,您骂得对,骂得对啊,鄙人也常觉得此事是有罪啊,因此常常自责夜不能眠,可是我亦不能违背上天的意思说违心之语,因此,这不就是请罪来了吗?今日,定为皇上挑出最适合皇上的人选,让太后您早早的抱上皇孙!” 太后罗氏想到自己的儿子似乎颇为笃信人面风水之事,而且淳于光又是被自己的儿子信任的人,她自也不可能真的去为难她,当下只是拿手中把玩的玉如意在淳于光的光脑袋上敲了一下,“告诉你淳于光,今日如再出差错,哀家就把你的脑袋敲破!” 淳于光摸着脑袋,陪笑道:“是是是,鄙人一定尽力。” 几人在台子上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众女却也都听了个七七八八,顿时对皇后姬烨妤有些改观起来。 原来并不是皇后不得皇上的宠爱,以至于帝后二人一直分居而眠,却原来是因为有这种原因。怪不得皇上虽然不翻皇后的牌子,却总是很尊重皇后,甚至为她大办寿诞了。 众人正自胡思乱想着,就听得丝竹乐起。 女仪官已经宣布,“拜寿开始!” 所谓拜寿,也就是逞上各人准备的礼物,记入花名册。 这一环节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每个上前拜寿之人,都被淳于光盯着瞧,上上下下的打量,令人非常不自在。但想到皇上也有可能这样的打量自己,所以众女尽量都表现的乖巧可爱,和顺温柔。 安歌却从淳于光的眼里看到了令人不耻的东西,以前就知道他下了山,常常留连于青louji馆,曾被杨筠松狠狠地说教,修行之人不该如此,否则会破坏一身修行。 然而淳于光却回什么,“人生短短数十年,再怎么修也修不成仙,况且辛苦学得一身技艺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潇洒自在,若都如师兄这般,又何必去来山里学艺?” 总之二人意见不合,杨筠松劝誎无效,后来便放任其自由了。 ———————————— 刚才看到有亲就沈婥之八字为何不被皇后姬烨妤所知,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众人只知沈婥何时死去,并不知她何时出生,而且像沈婥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的八字是很少告诉别人的,另外尸体被抢出宫,至今没有立碑造墓,知道的人就更少。因为八字一般是指人出生时的年、月、日、时,用天干地支来表达的话就是四柱,每柱两字,共八字,因此称为“八字”,在测算命运的时候如果八字错误,那么就会测算错误,这事于后面的内容发展非常相关,所以在此特别解释一下。感谢q_jerkgo7u、fwq_cy、cikelovesuk等亲投月票赠荷包,亲是特意在月底投的吧,棒棒哒,一变三了,爱你们爱你们么么哒≧◇≦感动~ 141.逃离宴会,寻找真相 这淳于光耽于美色,今日有这样多的美女给他看,他自是高兴,眸光里已经忍不住露出了淫~邪之色,只是被他表面呵呵地憨笑给掩盖了。 好在安歌提前将礼物送给了皇后,此时并不需要上前再行拜寿。 拜完寿后,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此时位置又重新摆放,众妃嫔的位置和安歌、何佟之等人分开,如今安歌与何佟之、何嬛之及罗芊芊、姬静姝一字排开,紧挨着坐在一起崾。 之后,女仪官宣布,献艺开始。 安歌哪里有心情看什么献艺,她心里满满都装的是关于“沈婥”这个八字的事情,之后她竟然异想天开地暗忖,莫非“沈婥”其人真的已经死掉了,但不知为何把她的记忆留了下来,于是有了现在的安歌。 但是安歌并不是沈婥,沈婥死去后,又投胎,所以她下半辈子变成了男人,可是若她投胎变成男人,那也是新的一辈子,又怎么可能是沈婥的下半辈子呢?她越想越混乱,以至于身边的何佟之与何嬛之敬酒,她都没怎么推辞,就那么喝了。 之后姬静姝也来到她的面前道:“七妹,我们是亲姐妹,更应该喝一杯。” 安歌此时已经喝得脸色绯色,目光迷茫,向姬静姝笑笑,道:“好,喝一杯。” 就这样,安歌喝了一杯又一杯…躏… 其实近前的这几位,都已经看出,安歌就要醉了,何佟之与姬静姝对视一眼,诡异地笑了笑,再次向安歌敬酒。安歌正要接杯,却被何嬛之挡了下来,对自己的妹子道:“佟之,安姑娘就要喝醉了,你们莫要再灌她酒。” “姐姐,安姑娘都没拒绝,您就不要帮她挡了呗。”何佟之的眉毛挑挑,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未免多事。 姬静姝也道:“是啊何姐姐,我这个亲姐姐尚没有说什么呢。你倒是比我更关心我七妹呢。” 何嬛之被二人夹击,一时间居然哑口无言。 见安歌端着酒杯,又一口闷完,终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向姬静姝道:“安姑娘到底是你的亲妹妹,若是在这宴会上出了丑,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光彩不到哪里去,我话已至此,至于你想怎么做,随你吧。” 一旁的罗芊芊则兴致勃勃地看众妃献艺,对于此间发生事,一无所觉的模样。当然,事实上怎么样只有她自己清楚,当晚宫宴结束后,便是她向太后描述三姝喝酒之事,所有的细节没有一丝一毫的遗露,使太后听完叹了句,“呵呵,这几个丫头倒是有趣,有趣啊!” 不过一这刻,众女自然不知罗芊芊竟也是察言观色之高手,竟也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 再说此刻,轮到一位蔡良人上前献艺,只见她身着九仪八卦服,手中拿着一个钵,做出摇卦之态,她面容妩媚娇好,身段纤细,随着丝竹乐舞动着灵巧的身躯,居然演出一出天动地动的八卦阵舞。 这女子正是那日,安歌被太后赶出永寿宫而上了龙榻,第二日从章德殿出来时,躲在暗处观察安歌的女子。这些日子,这位小小的良人竟然想了些办法打听清楚了安歌的身份,猜测她之所以能得到皇上的青睐,乃是因为她与当年的敬和皇妃一样,是一个风水师。 风水师谁不会扮?所以她今儿也来扮一次。 蔡良人如此与众不同的献艺,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目,末了,现场非常安静,须臾,才响起一个单调的掌声,鼓掌者正是皇帝曹煜。 皇帝都鼓掌了,众人只好听着鼓掌。 这时,安歌已然喝醉,头埋在臂弯里爬在桌子上。 皇帝微蹙眉头,目光在姬静姝和何佟之的脸上扫过,二人皆感觉到皇帝眼中的冷意,连忙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 皇帝却又并未说什么,只让蔡良人起身。 “你叫什么名字?” 蔡良人答道:“臣妾姓蔡,如今乃是良人,名叫小叶。” 皇帝淡然道:“蔡良人,从现在开始,你是倢妤了。” 蔡良人蓦然跪下去,“谢皇上隆恩!”她高兴的唇角都抽动了几下,实在是掩不住笑意。 皇帝的目光转到淳于光的脸上,“此女如何?” 淳于光向皇帝点点头,“皇上,此女天庭保满,地阁方圆,用是旺子兴家之数,很好,很好。” ……就这样,蔡良人成为了倢妤,也是这次皇后寿诞上唯一得到晋封的女子。眼见献艺已经快要结束,淳于光低声问皇帝,“皇上,是否该鄙人出场,将那位叫做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已经淡然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她已经醉了,朕不想在她头脑不清楚的时候趁虚而入,下次再说吧。” 淳于光点点头,至此,寿诞已经进入尾声。 皇帝趁兴而来,败兴而归,脸色略微不好看,太后却没感觉到,无论如何今日是有进展,把皇帝身边儿的公公叫过来,就今晚侍寝之事对公公一番将待。公公连连点头,叮嘱罢了,宫宴也到了散的时候,因今日宫宴性质特 别,是以除了这些人,其他拜寿之人都安排在了下午时分,所以姬烨妤还要继续应对。 皇帝和太后则先行回宫,安歌则被人掺扶到长信宫暂时休息。待屋内的人走光,刚刚还醉到不省人事的安歌,蓦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清亮,哪里有丝毫的醉意呢? 安歌趁着宫门大开,依旧陆续有人进来拜寿之机,悄悄地溜出了皇宫。 借了街头写字先生的笔墨和纸,将自己的八字写下来。 然后往城内北街处的深处行去。 在众人都在打探安歌的时候,其实安歌也没有闲着,比如她感兴趣的几个人,曹炟和况离的府邸她是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时她所去的地方,正是况离所居之处。况离个性阴沉,从他所居的地方就能看出来,门口和周围都被一些几十年的大榆树掩映。 一个刚好能进入一辆马车的青色木门,就算是此宅的大门了,门口无人守候,却有肉眼难以发现的细线做成的机关,若不是安歌这样了解况离的人,只怕来到门口站一站也能触发细线,而细线的那头定有类似于铃当这样的机关,宅里的人虽然不出来,也知道门口有客访了。 安歌还是敲了敲门,一会儿,门打开,一个老仆模样的人探出头来,脸上皱纹深沉,眼白太多,让人几乎以为他是瞎子,然而这个老仆并不瞎,却是个哑巴。 打开门后只作势请安歌进来,却未曾说过一句话。 安歌跟在老仆的后面,边往里头走,边观察这个院子,让她意外的是,此院子并没有特殊的布置,院子也不太大,种了些竹子,修了个竹亭,一条走廊直通到第二进院内,大约四五十平米的一个小荷塘,塘内居然绿意昂然,有荷花在开放。 这便是这个院子唯一的特别之处了,隆冬时节的荷花开放,整个安阳城,大概只此一处。 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到身穿白衣的况离正坐在塘边,桌上已经沏好了两杯香铭,平素他通常是一身青衣,乍然见他穿白,倒与这荷塘颜色相得宜彰,也使他整个人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温润味儿。 见到安歌,便笑了笑,“安姑娘,请。” 安歌坐了下来,笑道:“况先生果然高人,想必早就猜到今日我会来访。” 况离倒诚实,笑道:“那倒不是。” 说到这里,却道:“安姑娘喝了不少酒,正好这茶能解酒,你喝点茶吧。” 安歌嗯了声,果然端起茶不客气地喝了起来,实际上在宫里,大部分酒都被她泼到了袖里的帕子上,但是也着实被灌了好几杯,虽然没醉,胃里却翻滚的不大舒服,片刻后,一杯热茶下肚,额上出了层细汗,果然没那么难受了。 况离笑道:“今日宫宴上,一切顺利吧?” 安歌点点头,“还好。” 说到这里,她也不想再拐弯末角,道:“况先生,其实是有些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说吧。但凡我能回答的,不会刻意隐瞒。” “关于皇上曾经的敬和皇妃,说起来她是人的师妹,不知道你对她了解吗?” 况离大概没想到安歌会问起沈婥,况离微怔了下,还是道:“了解些。” “那当时她在宫内生病大劫,你有替她卜算出来吗?” 况离沉默着,好半晌都没说话,安歌的心也在一点点地下沉,看来况离是知道的,当初的沈婥面临生死大劫,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地看着她横死于深宫之中。 —————————————————— 这几章关于八字的事情似乎把很多亲搞糊涂了哈哈,看懂的亲举个手先n__ny 我再次简短总结下这件事吧,首先皇后姬烨妤让安歌看的那个八字,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八字与沈婥的八字是一样,因为大家都知道沈婥是什么时候死的,但她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出生(八字的基础部分),却鲜少有人知道,而且因为她所从事的行业的规忌等,使她定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八字的。再加上因为尸体被盗,没有立碑立传,所以她的生辰(即八字)更成为秘密。 至于姬烨妤如何得到这样一个八字还说是自己失散的妹妹的,这事后面会解释。当然亲们也可以提前设想一下,或许是巧合?还是有内在的联系?我个人觉得肯定是有内有的联系哈哈(剧透了)(┬_┬) 为何姬烨妤妹妹的八字与沈婥一样?这其实牵扯到沈婥的身世,这个暂不能透露,亲们继续往下看就会知道了。 (&gt﹏<)不知道解释清了没?其实后面的内容里就这件事还会详述,实在要是不明白,请亲们坚持一下再往后看一下就明白了。谢谢亲们的支持,非常感谢大家的鼓励和鼓舞。 142.纠缠(二更) 终于,况离说话了,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卜算到,一个很亲近的人生命受到威胁,你会不会相救。” 况离皱皱眉头,语气略微重了些,“你是在说我,薄情寡义。” 安歌长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之间发生何事,我并了解,我只是在想,她有你这么一个厉害的师兄,居然还是年级轻轻便死于非命,想来天命果然难以违逆,心头有些惆怅罢了。”说完,她将写好的八字放在桌子上,推到况离的面前。 “你看看这个八字,认得吗?崾” 这个八字的内容是:“癸亥乙卯乙巳玍申” 况离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我师妹沈婥的八字,你想干什么?躏” “我想让你替她好好的推演一下这个八字,看能不能知道她是因何而死?” “无聊。”况离道:“我不会做这种事的,人死运灭,已经没有什么好卜的了。” “你从前,从来都没有为她卜过吗?”安歌不由好奇。 况离忽然想起来,在山上的时候,有一次沈婥拿了自己的八字来给他,让他替她卜一卜她的前程。 然而任凭她怎样纠缠,况离还是不愿。 但是等到沈婥离开后,他却还是偷偷地替她卜了一次。 也只是那一次而已,再后来,便没有再卜过了…… 这时,他将那八字濅到茶水中,“安姑娘,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不会陪着你一起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我师妹既然已经仙逝,就该让她安息,无论她今生如何死去,都与从前的她再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要再操心这件事了。” 安歌忽然用诡异的语气问,“若她,还活着呢?” 况离的手微微一抖,抬眸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接着却又道:“你已经为她推演过八字?” 安歌忽然也明白了什么,向况离道:“想必况先生必然也推演过,但是这个结果吗……这样吧,况先生,我们可就此八字再推演一次,你我在两个不同的房间各自推演,看最终的结果,若是我们所推演的结果一样,那么就是这个八字有问题,若是我们所推演的结果不一样,那么便是我们其中一人,已经不再具备当风水师的资格。” 况离沉默了片刻,终是道:“好。” 他往香炉里插了一柱香,“以这柱香为时限。” 说完,他把安歌带到了书房之内,二人各占一里一外两室,开始推演八字流年。 其实于安歌来说,这是她今日第三次为自己卜算了,若是按照师训,此次过后,她将不再具备一个风水师该具备的本领。但是,若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她同样不可能再继续卜算及堪舆,闭了闭眼睛,她唇角紧崩,终于开始算下第一笔。 八字以十二天干地支为主,按照流年推演,得出其人生平,若是高人,甚至可以推演出她何时病,何时死,何时谈婚论嫁,何时有灾难,何时有财运,又何时有儿有女,又何时死于何地,死时是否孤寂等等…… 安歌一手掐算时间,一边拿笔推算地点,这次比在皇宫姬烨妤的寝宫里时更加聚精会神,待一切推演完毕出来时,况离也已经推演完毕,安歌将手中的推演录向况离递去,“我们可以看彼此的。” 况离居然同意,二人交换推演笔录。 迅速地看了几眼后,皆抬眸震惊而茫然地看着彼此。 先说安歌的笔录,很明确地记录着推演过程和结果,与在皇后寝宫里推演的过程及结果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况离的笔录,却非并如此。 况离的笔录上释意如下:“此八字属一女子,其人家贫寒,后由高人深山寄养,成才,为国出力,卒于二十岁春,将名留青史。” 很简单,却完全符合沈婥的生平。 安歌只觉得自己的脚发软,今日,她已是第三次为自己卜算,她破了戒,已经不可以再从事风水师这个行业。而且她还卜算错了,次次都错,这个教训已经开始应验,问题果然是出在她自己的身上吗? 安歌将手中的推演录三下两下撕碎,不甘地看了眼况离,什么都没说,愤愤地跑了出去。 而况离直到这时,才无力地坐了下来。 其实安歌对于这个八字的推演结果,与他之前在山上偷偷给沈婥推演的八字结果是一模一样的,当初他也以为是自己卜算错了,或者犯了什么忌才至出现如此大的失误,因此而有很长一段日子加倍地努力工作学习,即使如此,他却再没有卜过这个八字,因为后来悟到,不是自己卜错了,而是这个八字有问题。 但是今日,当安歌提出二人共同推演这个八字的时候,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让安歌退出风水界的办法,那就是让安歌也以为是自己推演错了,按照师训,一旦推演结果出现重大失误,轻则几年之内无法再从事风水卜算行业,需要勤加修练,重则一生都无法从事此 行业,而成为一个寻常的江湖术士。 而他,只需要让安歌对自己的推演结果产生怀疑,以为是错误的,那么她就会因为行规等各种禁忌的原因,而否定自己,从而有可能退出风水界。 目前看来,这个办法效果似乎不错。 只是,这个八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再说安歌,失魂落魄地往静园走,在快到回到静园的时候,姬欢忽然从小巷里窜了出来,“七妹,好巧!” 安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看出他是专门在这儿等她的,当下也懒得理会他,继续往前走着。 姬欢道:“七妹,你真的把金书铁券送给别人了吗?” 安歌还是不说话,继续往前走着。 姬欢道:“你把它送给谁了?” “七妹,你知道吗?这金书铁券是很重要的东西,你真的不能随便把它送给别人!这可是要做姬家家传之宝的呀!” “七妹你说话呀,你到底把它藏在哪儿了?” “你不会这么无情吧?你真的把它送给别人了?七妹你太不懂事儿了,你知道吗?这东西在关键时刻可是会救命的,你居然真的送给别人?” 安歌只是木然地往前走着,姬欢所说的她没有听进去一句。最后还是姬欢猛地扯住了她,“七妹,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走,跟我回尚书府,让爹跟你说这件事,你说吧,金书铁券是多么大的事情,这可是关系一个家族的兴衰,你怎么能随意处置呢?真是太不懂事了!” 安歌心烦意乱,此时被姬欢扯住,秀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心头的怒火和着一股莫名的冤屈,她蓦然盯住了姬欢,眸子里的光芒迸发寒发,让姬欢不由地愣了一下。 “家族的兴衰?姬欢,你身为姬家的长子,家族的兴衰不是应该由你负担起来吗?至于我,我即不姓姬,我娘亲也并不曾进入姬家族谱,甚至她的丧事也没有在姬府完成,我是姬家人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姬家人?那金书铁券纵然有多么重要,那也是皇上赐与我安歌的,与你们姬家有何关系!”安歌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狠狠地甩开姬欢。 “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见到你!” 安歌大踏步地往前走去,再走几步就要到静园附近了,皇后娘娘所派的那些侍卫应该还在,到时候就可以让他们把姬欢赶走。 没想到姬欢忽然下了狠手,狠狠地扯了她一把,并快速走上前拦住她,脸上全然的不耐烦和狠毒,“我让你跟我回尚书府,你没听见吗?” “姬欢,你想强行掳走我?你有没有掂量清自己的份量?我安歌虽然只是一介孤女,却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来欺负的!” 姬欢哧地一笑,“不就是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关照吗?再怎么说,都是一群女流之辈罢了,懂得些什么?而且我这个哥哥,只是把你带回尚书府见爹,再正当不过了,怎么能说是掳走?再说,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有爹扛着,你以为爹在安阳这么多年,居然斗不过你一个刚来安阳没几天的小丫头片子?” 安歌见状,知道自己今日是没法好好回静园了,当下道:“你不必来硬的,只不过是去见你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尚书爹到底多大的本事,要如何对待于我!” 安歌来到了尚书府门前。 ———————————————— ps感谢临风飘影、zhangshuyu、hlpzlk、novelsarah、amy911、hjmd99、13716902958、wwspyl2等亲赠送月票,感谢河上花图送钻石和鲜花,爱你们,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3 ̄)&gt<( ̄3 ̄)&gt 143.提出三个交换条件 事实上,安歌已经数次经过这里,苏府与尚书府紧邻,两处院落皆修得大气,一看就是官邸。 想到小安歌当初想见自己的亲父一面,尚且要受那样多的委屈却还是见不到,最后竟然被姬宝禄打到死于非命。可是在小安歌的心里,这样当着大官的爹爹,也是她心里的骄傲吧?可惜的是,直到她死,也没有见到爹爹的模样,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爹爹长什么样子。 安歌微微地叹了声,随着姬欢进入了府内,里头的布置当然都是官家标配,甚至要更豪华,安歌也懒得细看了崾。 只听得姬欢喊了声,“你们这些奴才们还不赶紧出来,七小姐来了!赶紧给我好好招呼着!” 随着他的呼喝,马上涌出了十几个丫头小厮,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安歌,关于安歌的事情却都听说过,这主要是姬静姝的功劳,她每次回到这里,都会把安歌曾经在安平郡如果贫困,她娘亲是多么的不要脸要做外室及安歌后来靠着坑蒙拐骗赚钱的事儿都已经宣传的差不多了。 当然在所有的这些事中,姬五小姐自己,始终是个白莲花一般人物,数次说,“若不是我帮她,她早已经饿死了,或者被大夫人打死。她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我这个五姐呢?可是她似乎还不大认我这个五姐,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她太多的往事,她见到我就要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些闲话儿,安歌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是从丫头小厮们的表现也能看出一二。 端上来一盘普通的云片糕,那丫头也会说:“七小姐向来在安平郡那么偏远的地方,想必一定没有吃过这种糕点,快尝尝吧。” 小厮送了一碗茶上来,亦说:“这可是上好的大红袍,在安平郡那种地方,肯定是没有的吧?躏” ……茶啦,糕点啦,安歌一点没动。 只向姬欢道:“不是说让我见见你爹吗?现在我来了,你爹却在哪里?” “什么你爹你爹的?那是咱爹!等会当着爹的面可不能这样说,爹的那个暴脾气……” “如果他不在的话,我走了。” 安歌作势起身要走,便听得一人道:“丫头,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急些什么呢?难道我这个当爹的,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随着说话声,姬成背着一只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美貌的中年女子及一个大约十六岁左右的女孩子,这女孩一双剪影般的眸子很是灵动,修长的脖颈和纤细的身材,活脱脱一个大美女。 安歌这段儿也长高了些,但到底瘦弱,看起来依旧像个小丫头片子,而这女孩,却已经如同刚刚成熟的蜜桃,已然相当的漂亮诱人。 那中年女子眼角已然有了皱纹,然而穿着华贵,一双眼睛依旧充满风情,此时笑着道:“这便是安歌吧?没想到长得这样好。” 安歌反正也不识得她是谁,当下只礼貌道:“谢谢夸奖。”安歌接着说:“不过,你是谁?我并不认得你。” 姬成皱了皱眉头,“这是你大娘。” 安歌略微意外,又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道:“七小姐,这位是大夫人姬辛氏,这位是四小姐如雪。” 安歌对于姬家的人其实并不太熟悉,但就算是真正的安歌还活着,恐怕也不是很清楚姬府的状况,毕竟她也甚少有机会进入那里。如今看来,这姬家的大儿子和四小姐应该是从小就住在安阳城的,没有回过安平郡。而五小姐姬静姝和七小姐安歌及其小儿子姬宝禄,则从小是生活在安平郡。 倒是有些奇怪,不知道那老二、老三和老六,是男是女,又居在哪里?当然这些也不过是使安歌感到些许的疑惑,她对姬府的人并不那么感兴趣,此时,她倒不由地哧笑出声。 “第一次得知,姬府居然有两位大夫人。” 她的语气极其嘲讽轻蔑,让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姬成冷冷地哼了声,非常不满。 姬欢连忙打圆场,“呃,认识了就好,你既然回来了,以后就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慢慢的都会了解的。”说到这里又向姬成道:“爹,这几日你不是一直想见七妹有重要的事情问她吗?现在我已经把她带回来了,爹有要事和七妹商量,我们就不打扰了,娘亲,四妹,我们先出去吧。” 大夫人辛氏与四小姐如雪刚要起身走,便听得安歌淡漠地道:“我知道姬尚书想问什么,无非就是金书铁券之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想必整个安阳城早都风传开了,不知道的人很少。既然如此,大家不如把话说开了好,也没有回避的必要。” 她的态度,再次刺痛了姬成,他这个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挑战,而且她居然将他称为姬尚书!真是岂有此礼! 他蓦然拍案而起,“你这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你娘真是没有将你调教好!” 姬欢忙道:“爹,正事要紧。七妹一直在安平郡长大,父亲大人您疏于照顾,现在她这样的心情我们也应该理解一下。” 姬欢的话提醒了姬成,他略微冷静了些,问道:“好,大家都不必回避,我只问你一句,那金书铁券你什么时候交出来?” 安歌呵呵冷笑,“我为何要把它交出来?又交给谁?” “放肆!这金书铁券虽然是皇上赏给你的,但是赏给你便也等于赏给了姬家,既然是姬家的东西当然要上交家主,难道要由你一直霸占着吗?” “姬尚书所言才是笑话,做为堂堂一介尚书,为了金书铁券居然说出此等令人不耻之语,也实在太让人失望。”心中暗忖,若是真正的安歌还活着,见到这样的父亲,不知情绪该是如何的复杂。 见姬成又要被气得拍桌子,安歌继续道:“无论金书铁券是不是还在我的手中,我都有权力自由处理它。如果姬尚书实在想要这金书铁券,须得答应我三件事,若是这三件事成了,我倒可以考虑将金书铁券交给你,听好,我说的是有可能哦,并不是一定会给的,所以这三件事要不要办,全看姬尚书你个人的想法,若最后有什么损失,与安歌无关。” 姬成终于忍耐不住了,气得快要吐血的样子,“你居然跟你老子谈条件!真是大胆!来人呀,上家法!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凭什么上家法?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安歌眼见着小厮已经迅速地取了一个马鞭过来,她怒目质问姬成。 “就凭我是你爹!你是我女儿!你小时候我没有管教你,现在我再来管教也不迟!” “你,你敢!若你如此做,这辈子都休想再得到金书铁券!” 看到安歌一幅绝决的模样,姬欢连忙冲上来抱住了姬成拿着鞭子的手,“父亲大人息怒!且听儿子一言。您可不能动手打七妹呀,不如先听听七妹的三个条件到底是什么,若是我们能做到的话,岂不是皆大欢喜?最重要的还是金书铁券的归属啊,切莫要闹崩了。” 听到金书铁券四字,姬成僵了僵,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向安歌道:“丫头,你且说来听听,你的条件都是些什么?” 其实安歌已经不想再跟他们废话了,但是确实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他们做,因此硬生生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这才冷冷地道:“第一,将我娘亲迎入姬府墓园迁入主位,丧事大办整个姬家披麻戴孝,并将我娘亲入家谱,既然可以同时有两个大夫人,那么再多一个也无防,她必须是以您的平妻身份记入家谱!” 姬成尚没有说话,辛氏已经忙道:“这有何难?老爷,此事妾身是同意的。” 姬成眼光柔和了些,道:“委屈你了。” 辛氏安慰地向姬成点点头,“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安歌看在眼里,真是恨在心头,真正委屈的人已经含恨九泉! 她冷冷地提出下个要求,“第二,查出毒害宝禄的真正凶手,此案在安平郡虽然暂时了结,但是没有真正的完结。须得交出真正的凶手并且让凶手得到严厉惩罚,姬尚书不得坦护,并由官方公布其罪名,得万人唾骂,此事方可了结。” 姬成眉头紧拧,“这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紧揪住不放呢?况且现在又没有人因为此事而受到伤害……” “姬尚书,您此言差矣,安歌所遭受的名誉上的损失及那几日的牢狱之灾,或许还可说算是过去了,但是宝禄如今却躺在那里半死不活,他也是您的亲儿子呀,您就不想为您的亲儿子找个公道出来吗?” 144.泼她一脸茶(二更) 姬成还想要说什么,辛氏已道:“此事老爷的确是应该答应了,事情出在安平郡,想来那宓氏脱不了干系,此事只消得老爷叫人前往安平郡调查,应该不难出来真相。” 其实辛氏想的是,这次有宓氏好受的了!她那点小心思甚至都没有隐瞒,安歌哧笑她的同时,也不赞同她的说法,接着道:“若是只派人过去,恐怕这真相要永远的埋没了,此事非得姬尚书亲自去过问,才有可能把真相找出来。崾” 这就是要姬成回安平郡的意思,姬成冷冷地道:“罢了,正好今年过年后有公务要去安平郡一趟,我会调查此事的。” 安歌缓缓地说出自己的第三个条件,“姬尚书办好了前面两件事,就可辞官携一家老小归故里,从此以后不得踏入安阳城半步。” 这句话说出来,众人都愣住了。 辛氏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再也看不到半丝笑容,她端了杯茶走到安歌的面前,一杯茶水泼在安歌的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怎能如此得寸进尺?你爹当上这个尚书,乃是姬家几辈子积来的福气,是姬家的荣光,你这小小的外室之女,有何资格说出让他辞官的话?” 安歌抹了把脸上的茶水,“是,我是外室之女,的确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还把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呢?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这三件事你们不能答应,我自是离开好了,至于金书铁券,我不想给你们,你们即使把我杀了,也是得不到。” “你,你——”辛氏气得发抖,一张原本还半存风韵的脸都扭屈变形了,几步走到姬成的面前,“你瞧她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女儿,简直丢尽了姬家的脸!” 刚才还很激动的姬成,却是好半晌都没有说话,这时道:“好,这三件事我可以答应,你现在可以把金书铁券交给为父了吧?” “现在,还得再加一个条件!躏” “安歌,你不要得寸进尺!” 安歌冷笑,“刚才这辛氏泼我一脸茶,我也将这杯茶泼回去,否则一切免谈!” “老爷,她,她——”辛氏气得几乎要跳起脚来,“她太不尊重人了!” 安歌冷笑一声,就打算离开。 却听得姬成道:“好!这件事我也答应了!” 辛氏见状,跺跺脚,忽然端起一杯茶,狠狠地自己泼在自己的脸上,异常狼狈地道:“我自己泼了,倒也不必劳烦你这个祖宗!” 安歌这才顿住脚步,欣赏够了辛氏的狼狈,这才道:“若前头三件事办好,姬尚书再来向安歌要金书铁券吧,届时安歌说不定会奉上。” 原本以为姬成会继续发怒,没想到他只是忽然站了起来,“你即能与为父如此谈条件,可见你我之间的确没有父女之情。即是如此,这便算是一个交易吧,你立刻离开吧,等这三件事后,请你把金书铁券即时奉上,否则为父饶不了你。” 安歌一笑,“安歌告退!” 安歌前脚一出门,辛氏就问道:“老爷,你怎地就答应那丫头了?您怎么可以离开安阳城不做官?要是这样的话,妾身宁愿你继续做官,那金书铁券也没什么重要的。” 姬成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官是想辞就能辞的吗?届时只需得一张假的辞官表递到她的手中,自然什么事都解决了。” 辛氏觉得这事不靠谱,“能行吗?” 姬欢却道:“当然能行,娘您忘了,如今姬刚叔叔就是史部尚书,得一张辞官表还不是很容易的事?介时只需得姬刚叔叔的史部大印在其上,就不信那丫头不相信,等把金书铁券拿到手,将那辞官表一毁,便没事了,姬刚步步绝不会将此辞官表上逞皇上的,这事就等于没发生一样。” 辛氏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一下子放心不少。倒是姬如雪道:“如此便是欺骗于七妹,父亲大人堂堂尚书,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没想到姬成道:“做这样的事怎么了?你敢小看你老爹?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姬如雪闻言,连忙住了嘴。 …… 安歌终于回到了静园。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太喜欢静园,因为她觉得受之有愧,因为是“敌人”赠送的,但直到现在,她忽然觉得静园就如同自己的避难园,回来了,便安全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望着桌上的六个铜钱和破龟壳发呆。 难道真的,已经失去这方面的能力了?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礼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借尸还魂的原因,所以就…… 她想来想去想不通,整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地在桌子上摆上小八卦,将罗盘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六个铜钱分别压在不信的方向上,然后开始利用罗盘猜方位。首先进入房间的是送膳的两个小丫头,早膳都是用木盖盖着,防止凉了。 她们刚要拿出来,安歌已道:“慢着!经过本人的卜算,今日早 膳定是有平时难得的桂花和玫瑰花制成的糕点。还有一道黄鱼汤,剩余的应该是两个水晶包子,一个枣糕和两道清口小菜,其中一道小菜里应该放了磨菇!” 说完后,她示意两个丫头可以把饭菜拿出来了,一样一样的端出来,果然与她所报的相同,她不由展颜一笑,看来自己的能力还是存在的呀! 却听得其中一个小丫头道:“主子,这几道是前儿您叮嘱过的,早膳必要吃这几道。” “是吗?我忘了。”安歌不由泄气,嘴上说忘了,脑海里却隐约记起的确有这么一件事,结果她刚刚被肯定下来的能力,又再次受到了自己的质疑。 但她不气馁,对着两个小丫头掐掐算算,忽然指着其中一个丫头道:“啊!你今日红鸾星旺到极处,喜事呀喜事!” 就见这个丫头眼圈微红,另外一个丫头却道:“主子,小梅今日何止是红鸾星动,今日其实就是她大喜的日子呀,她要出嫁了,出嫁从夫,今日是她服侍您的最后一日呢,这件事您前几天不是就知道了吗?” “啊,呃,是,是呀……”安歌拍拍自己的脑袋,不明白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饭也不吃了,直接去屉子里找了件比较好的钗饰递给那丫头,“今日即是你大喜的日子,便不要在我这里辛苦了,赶紧去吧,莫要让喜娘等急了。” 说着叫管家进来,给那丫头结算工钱,叮嘱其多给二十两,做为给这丫头的陪嫁。 之后,安歌深深地叹了口气,将罗盘铜钱什么的都收了起来。 正在这时,听得一声笑声传来,“歌儿,倒是出了什么事,我在门外都听到你的长叹。” 随着说话声,进来一个英俊的“男子”,却是常常女扮男装的皇后娘娘。 安歌连忙请安。 姬烨妤让她起来,道:“今日却是借了你的光,才能够出来。这东西是皇上赏赐给你的,本是要叫宫人送来,我得知后便央求亲自送,没想到他竟同意了,我也乐得出宫一游。” 姬烨妤说着,把圣旨和一个金漆盒子一起交给安歌,把宣旨这一项也免去了。 安歌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果然放着一只千年龟壳,正是当初做为沈婥时几乎没有离过身的物件儿。再见它,已然隔世,安歌心头情绪复杂,又想到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做为风水师的资格,当下更觉得心口痛的仿佛被谁狠狠敲打着。 姬烨妤道:“原来是这个,没想到皇上还留着……不过,把它送给你很合适,应该是如此。” “皇后娘娘知道它的来历?”安歌试探着问。 “本宫自是知道的,它本来是敬和皇妃沈婥手中的物件儿,敬和皇妃乃是一代佐君奇女子,提起她邾国之人谁人不知呢?而安歌你现在所拥有的这些能力,亦是沈婥当年所拥有的,若不是她病亡,恐怕安歌你也没有进入破解永寿宫鬼影之事的机会。” 安歌点点头道:“想来敬和皇妃这样的出色,定是被皇上怀念着的,这东西我却不敢收了,应该还给皇上。” 却见姬烨妤极轻蔑哧笑了声,“安歌,你还是太年青,不太了解男人。” 她说到这里,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安歌又道:“能得到当年敬和皇妃所用物件,当真是荣幸。不知敬和皇妃的的墓在哪里,改天想要拜祭一下。” “她没有墓,连灵位都没有。” “为什么?没有墓就罢了,有些事我也是听说过的,但为何连个灵位都没有呢?” 姬烨妤却不回答了,笑笑地道:“歌儿,你今天的问题真多。” 安歌神色不自然地道:“因为得到了它,是以对敬和皇妃关注了些,不知皇后娘娘可知敬和皇妃的生辰死祭?我想私下里为她立个祠,她是我们风水界的骄傲,在我的心里,她理该得到尊重。” 姬烨妤微怔了下,道:“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虽知她的死祭,却并不知她的生辰,这事还得问皇上。” “不不不,既然皇后娘娘不知道,便也不必去问皇上了,免得平白惹出什么事来。”安歌赶紧拒绝。 —————————— 感谢明宁安、vg278808、无敌小叶子、youyou0721等亲赠送鲜花和月票,都收到了哦~谢谢亲们的奖励和鼓舞,爱你们,man~~~ 145.陈留王遗事 果然,姬烨妤并不知自己给安歌的八字其实与敬和皇妃的八字是相同的,确定了这件事,安歌的心头刹那间又升腾起许多新的疑问。又想,或许皇后娘娘的妹妹真就是与曾经的沈婥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呢?毕竟,有相同八字的人虽然少见,但也还是存在的崾。 但是一个人降生,除了先天的八字外,还有先天的根基,先天根基指的是父母所持业力及能力,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家族的兴衰运势,这些东西都能够影响其人的后天运势,所以即使八字一样,由于先天根基不同,一生命运的过程便不尽相同,但是最终还是会九九归一,就算不是同样的心情和境遇走完一生,但有可能是同样的结果。 因此亦有两个生活在完全不同环境和不同地方的人,最后发现他们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有可能同时丧夫,丧子,丧妻,亦有可能在同一天成亲,或者是发生别的重大变故,甚至会在同年同月同日死去,正是因为他们拥有相同的八字,当然亦有那心性特别坚定,不甘屈服于命运而能够自行或者在外力的帮助下逆天改命之人,将会脱离原本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 可是,安歌自问自己并不属于这类人,而且就算她真的脱离原本的生命轨迹,亲历的生命轨迹亦与现在所持八字推演出来的过程及结果偏差太大。 一时想不通,当下便不再纠结此事,更担忧的依旧是有关自己是否还可以做风水师的问题。 姬烨妤却是极善于察言观色的,已经看出安歌愁眉不展,另有心事。 这次没有等到她开口,安歌已经问道:“皇后娘娘,你即让我寻找您失散的妹妹,可以说说当年的事情吗?你们因何而失散?” 姬烨妤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这件事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皇上登基之时,虽然还未给陈留王翻案,但是已经默认陈留王之事可能有所冤屈,因此众人都不再忌讳有关陈留王之事。而本宫,其实并不是姬家的女儿,而是陈留王遗孤。” 姬烨妤所说的这段遗事,安歌亦是有所了解的,她忽然想起她被杀的那个雨夜,曹煜所说的一句话,他说:“我从开始即知你终究会是我的敌人,我怎会爱上你?姬烨妤是陈留王遗孤,陈留王于我有恩,烨妤有这样显赫的身世,兼又漂亮,温柔,哪是你这样的山间野女可比的,我自是会封她为后。” 似乎姬烨妤能够当上皇后,正是因为陈留王对曹煜有恩,因此才会封陈留王遗孤姬烨妤为后。 而关于陈留王当年叛国之举据说是这样的,陈留王尉迟风因一已之私,将邾国机密出卖于戎卢,导致邾国与戎卢一战,邾国损兵折将达到十三万人次。大战之后,陈留王的反判之举暴露,因此被满门抄斩躏。 安歌所知的只有这么多…… 只听得姬烨妤又道:“你一定很好奇,陈留王一门不是因为叛国罪,尉迟一族上下三百余口悉数被斩,怎么又会有一遗孤出来?其实事情又简单,是有人在那种关键的时刻,救了我。” “我是陈留王唯一的女儿——尉迟靖,后被姬家收养后,才改名姬烨妤。” “当时陈留王妃让陈留王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上官轩护送我出逃,与护卫上官轩一起出逃的还有其夫人及其……女上官夜……”说到这里,姬烨妤忽然抚额,再抬眸时,便见她面色略微苍白,似乎那段回忆于她来说是非常痛苦的。 安歌见状,忙道:“皇后娘娘,若是感到不舒服,可以下次再说。” “不,还是让本宫,一次说完吧……” 姬烨妤喝了口茶,平息了下翻滚的思绪,又道:“其实当年本宫与……与上官轩之女的感情已经很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但是当时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后有朝廷的追兵,前有曾经陈留王生前得罪的那些小人拦截,就凭上官叔叔一个人,能带我们出来实在已经是艰难。 后来,上官叔叔终于双拳难敌四手,受了重伤。后来,更是,更是……上官叔叔战到最后一刻,流尽了身上的鲜血,才让我们有了再次逃命的机会,上官夫人于是带着我们两个小女孩继续逃命,最后,为了给我换取生机,上官夫人在半路的时候,将,将她们其中一个,交给了那些人,因为都是女孩子,又差不多大,最后终于……蒙混过关,保住了我……” 大概是因为牺牲了对方,才保住了自己,姬烨妤满目愧疚和痛苦之色,又喃喃道:“如果事情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允许为了自己活命而牺牲他人的事情发生!” 姬烨妤说到这里,却马上又道:“不过她一定没死,这些年来,本宫都有梦到她,她一定还活着!” 安歌点点头,暗忖,这上官夫妇二人真是很伟大,在那样的时候,拼了命的保护旧主遗孤,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和亲生女儿…… 若当初那尉迟靖真的被其母交给了“那些人”,生还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微,甚至是没有。 可惜如今,自己的卜算出了大问题,不能寻找出事情真实的答案。 想到这里,一脸懊恼 。 “歌儿,若不是我,上官叔叔的女儿上官夜就不会下落不明,她应该还好好的生活在自己的娘亲身边,所以歌儿,你一定要帮我找出她来。” 安歌有点心虚地点点头,“我自是会尽力而为的,只是,只是,我怕是……” 姬烨妤笑道:“我相信你!” 见安歌依旧愁眉不展的模样,道:“好,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而人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这一点本宫看得很透。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心情放轻松一点呢?而且本宫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不会就一直这样对着本宫吧?我们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吧。” “什么事,才是有意思的事呢?”安歌有些茫然。 “这样吧,你再为本宫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吧!” 安歌心头微微一沉,如今她可能卜什么都不准了。 姬烨妤又道:“你便帮本宫卜一卜,本宫这段时间有几次的出宫机会?” 安歌想了想,忽道:“皇后娘娘乃是贵人,安歌怎可随意拿皇后娘娘来试练?这样吧,不如我们去街头为那些百姓卜算,顺便还能赚点儿小钱。就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否能放下架子,愿意和安歌去街头玩上一玩呢?” “歌儿你真聪明,这事太有趣了,本宫没有不愿意的理由!走,我们立刻出发!” 二人说走就走,立刻往街头而去。 一个时辰后,熙熙攘攘的安阳城街头,多了一个卜算命运及堪舆风水的摊子,摊子前坐着的竟是个瘦肖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不但让人无法产生信任,甚至还感到有些滑稽。 皇后姬烨妤毕竟还是害怕被官员或者百姓认出来,有失国体,因此在安歌身后的酒馆二楼要了阳台上的位置,居高临下地观察着。 人们来来往往,却并没有人在此摊前停留。 安歌一直在喊:“算命喽,算不准不要钱。” “寻阴宅,看阳宅,风水好命才能好唉,大家都来看唉……” 她喊得嗓子都有点干了,还是没有人愿意在她的摊子前停一停脚步。 就在两人稍微有点泄气的时候,忽然有一绽元宝扔在摊子上,“算不准不要钱是吧?我来就试试,大家都来看呀,且看看这个女子有什么本事,敢在这里摆摊儿!” 安歌抬眸一看,就见面前站着的正是何佟之,此时她满目的挑衅,嘲讽地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结果就是伦落到替人算命赚钱的地步啊?也好,这绽银子就给你了,你且来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才会死啊?” 她能问出这种问题,已然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因为若是真的算出她何时死,她定会说你这死算命的,没事咒人死! 若说算不出她何时死,便是自砸招牌,那么这摊子也就摆不下去了,安歌所面临的也将会是除了这些百姓之外,宫内所有人的质疑。 想到这里,安歌决定还是把这一切,交给上天决定。 她拿出纸签和笔墨,递给何佟之,“还请姑娘写下自己的庚帖。” 何佟之倒是爽快,大笔一挥,写好了交给安歌,安歌看了一眼,便在心里细细地推演起来,然而过了好一会儿,见她依旧在推演,没有说任何的话。 146.冲突(二更) 何佟之的唇角浮起笑容来,“我说安姑娘,我现在真是怀疑,你是如何到皇宫里骗吃骗喝的?根本连江湖术士所拥有的本领都没有呢!” 见安歌不说话,何佟之又道:“就算是江湖术士,这时候也会凭着巧嘴儿说几句呢,你这算什么?打算什么都不说就蒙混过关吗?来来来,你且说几句漂亮话儿,哄得本小姐高兴了,那绽银子便也算你的如何?”说着她捂着嘴巴,极尽污辱地笑了起来。 旁边跟着看热闹的也笑起来。就在这时候,安歌却蓦然睁开眼睛,在纸上写下一个时间,放在何佟之的面前。 乙末年,十一月初九,申时崾。 何佟之看着这个时间,疑惑道:“这是什么?” 安歌冷冷地说:“你不是让我算你何时死吗?这便是你的死亡时间。” 何佟之的脸色剧变,“你的意思是,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死?!” 安歌道:“没错,这便是我的推演结果。躏” “你——你这个贱人,敢咒我!”何佟之一张漂亮的小脸儿都要气绿了,此时一挽袖子,居然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抓起来扔向安歌,“你这种人还摆什么算命摊儿?几句好话都懒得说,说这种晦气话,分明就是找死!” 安歌被泼了一身墨,她倒是不慌不忙地依旧坐在那里,冷静地道:“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何小姐想听好话儿,便让身边的下人说与你听好了,想必她们在你的威风下,你想听什么好话儿她们就能说什么好话儿,你却何必大费周张来算命呢?” “伶牙利齿的贱人!”何佟之越想越气,忽然道:“来人呀,把这贱人抓起来,就说她污辱命官,罪该万死!” 安歌不得不再提醒她一句,“你爹的确是官,但是何小姐不是,再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哪里有污辱你半分?” 何佟之道:“我说你污辱了,你自是污辱了,污辱郡主也是大罪!”她似乎忽然想起来,自己不但是何小姐,还是小郡主,因此依旧示意身后的小厮拿人。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冷冷地声音道:“自辱者,人恒辱之。何小姐,凡事不要太过份了,这里可是安阳街头,容不得任何人放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说话这人的身上,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穿一袭黑色锦袍,腰寄玉带,披着黑色貂裘,一圈裘毛将他的脸儿映衬的更加白晳冷俊,眸子却是淡淡地落在何佟之的身上,“小郡主若没事就走吧,还记得上次在樱花楚馆之事吗?太后可还没有完全的原谅你呢,若你再惹出祸来,小心小郡主这个头衔将不再属于你。” 何佟之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无法与眼前这个男子抗衡的,气得跺跺脚,一扭身带着自己的小厮和丫头们走掉了。 安歌站了起来,来到他的马旁,仰头道:“谢谢齐王再一次救了安歌。” 因为是仰望着他,又因为此时光线很强烈,她其实并不太能看清楚曹炟的面容了,不过那也没关系,现在这一刻能见到他真是太好了。她很想把自己这两日来的遭遇告诉他,他这么聪明,这么果决,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来解决的吧?或者他干脆勒令她回山再修练几年也可。 可是她的心思,他又如何得知呢?是以他只是冷冷地道:“看起来,安姑娘最近是太清闲了,才会在街头做这种无聊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安歌的眼里忽然逼出了一层泪雾。 正当她想要低头掩饰的时候,忽见他拿出一张手帕递到她的眼前,见她愣愣的不接,他无奈地微叹一声,用手帕轻轻拭着她脸上某处,拭完后再看那手帕,上面已经黑黑的一团,想必是刚才何佟之往她身上扔笔墨,墨点溅到了她的脸上。 “安姑娘,不要自降身价做这种事,赶紧回去吧。” 说着他便打马上前,安歌不由往前追了两步,然而小嘴儿张了张,终是没有唤住他。 只见一人一马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又回到摊子前坐下。 仰首看向姬烨妤所坐的位置,见她正在向她招手,眼见摊子已经被毁了,再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她便垂头丧气地上了楼。 姬烨妤已经斟了杯酒,放在她的面前,“一定很冷吧,快喝一杯暖一暖。” 安歌端起酒喝了,道:“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歌儿,你喜欢齐王?” 安歌微怔了下,脸蓦然红了,讷讷半晌才说出一句整话,“也,也没有了,不过我觉得他很真实,因为他的存在,我觉得我才能更加确定有些事是真实的,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了……” “歌儿,齐王,你是爱不起的。”姬烨妤的语气很凝重,看着安歌的眼睛说。 安歌愣了下,之后讪笑着说,“呵呵呵,我明白了,明白……而且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了,什么都没有,皇后娘娘您想多了……” 姬烨妤倒也不忍她这样的尴尬,大发慈悲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给何小姐卜算的,我都看到了,你说她明日此时 会死?可是真的?” 安歌的一根手指在桌上打着圈,无精打彩地道:“她是小郡主,她爹是大官儿,她又是极得皇上喜欢的,想必她会活得比谁都好,又怎么会忽然死去呢?我想我真的已经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听得姬烨妤道:“那位蔡良人,你应该还记得吧?在我的寿诞上,她曾大出风头。” 安歌嗯了声,“记得,她穿着那身衣裳……却不想若是皇上真的喜欢那敬和皇妃,敬和皇妃又岂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总觉得这位蔡良人,必会弄巧成拙。” “歌儿,你倒也看得明白。昨夜,众人都以为,这蔡良人必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可活生生的人进入了建章殿,今儿早上竟抬出了一具尸体。仵作验尸后,说是其身体有暗疾,夜里忽然发作,倒把皇上差点儿吓出病来,着以后后宫的妃子,凡是要伺候皇上的,都必须再行检查身体。” 安歌想到那天寿诞之上,那蔡良人一目春情,甩着袖子跳那八卦阵舞的情景,明明就是朝气蓬勃,却哪里有半分暗疾的模样? 姬烨妤的话却就此打住,“咱们这位皇帝,性子可非同一般人,没有人能摸得透他的心思。如今后宫众女都想着,能贴上他自是会比别人过得好一些,从此荣华富贵不在话下,不曾想到,却可能如蔡良人一样,最终落得个莫名死去的下场。只是这样一来,宫里众女倒能安稳一阵子,不敢再兴风作浪,我这个当皇后的,也能清静些。” 安歌不敢再细问,当下道:“皇后娘娘睿智。” “歌儿,知道本宫为何只有在你的面前,才会毫不忌讳地说出任何话吗?” 安歌摇摇头,“不知。安歌只是备感荣幸。” “因为本宫从你的眼里,没有看到野心,只看到了恐惧、紧慎,你虽然年龄小,但可能是因为你是风水师,已经洞悉了某些天机,因此比别人更能感觉到这深宫之内,除了繁华之外,还有惊梦,有多少富贵,就有多少血腥,本宫知道你是最知进退,亦能够管住自己嘴巴和心的人。” 安歌连忙跪了下去,“能得皇后娘娘述说心事,乃是安歌的荣幸,在这里的一言一字,自不会由安歌嘴巴里传出去!” 姬烨妤连忙将她扶起来,“歌儿,本宫自是信你,才会说这样的话,你怎地又要跪下去,以后不许这样了。” 之后,二人点了些茶点吃了,又聊了些关于卜算风水方面的事情,比如安歌说起有关这间店的风水,“这间店原本是在这段路的中段儿,路头儿上是一接待小衙门,路尾上却是一杀猪肉摊儿,两处皆是杀气重之处,倒也因此,使得这条街道如同拥有青龙白虎两护法,一般的邪气儿难侵。 而这间店子却又正居财位之上,可谓财源滚滚来,店主自拥有这家店起,就会翻身做财主,从此之后吃穿不愁。可惜的却是,并不懂风水之故,却偏又找人办了风水之事,店里几处都装有大铜镜,铜镜在室内风水中属阴,性凉,因此易犯小人,官司等事,所以这家店子常常有人打架闹事。 而且也因为这几面铜镜,店主年过四十,纳妻妾近十人,如今尚无一子半女。” 姬烨妤听完后,马上叫了伙计过来,过问有关店家是否有子女之事,伙计一脸诡秘,嘘了声道:“此事乃是掌柜的痛事,且莫要被他听到议论,否则要发脾气的,管您是谁,只怕要立刻赶出店子去,只因掌柜的如今,尚无一无半女。” ———————————— 感谢妫臻、客户端用户、冰点527、莫一冰、无敌小叶子、vg278808等亲赠送月票、鲜花,太感谢了。爱你们&gtw< 147.杀人凶手 姬烨妤听得眼睛微眯起来,笑道:“歌儿你说的果然对,只是,要如何才能化解呢?我们要告诉掌柜的,他之所以没孩子的原因吗?” “掌柜的若是找到我这里,说明我与他有些机缘,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他尚未找到我这里,只能代表他命中如此,或许也有别的大师可解此局,那又是别人的浮屠而非我的,是以我虽知道原因,却不能不顾天命随意去告诉对方。” 想来,这便是真正的风水师与江湖术士的区别吧?姬烨妤笑道:“歌儿,本宫真是服了你了,现在反而开始担心那位何小姐,莫不是她真的要出事?崾” “应该不会。”安歌道:“皇后娘娘,她应该不会有事,我其实有可能已经不具备……” “原来,你真的不过是赌气咒她,这样一来,本宫倒是不担心了,歌儿,你也不必担心,若她找你的麻烦,本宫断不会不管。刚才只是因为齐王先来一步,本宫不能抢了齐王的风头去。” “安歌明白皇后娘娘的好意。” 安歌最终也没有机会,向姬烨妤说明,自己其实可能已经失去了风水卜算能力,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姬烨妤要回宫,将安歌送到静园门口,二人即在门口道别,姬烨妤又道:“可惜本宫不能常常出宫,歌儿你也不能随意进宫,否则的话我们倒可以常常整日相谈。” 安歌应喝了声,倒也没想到,后来二人倒是有机会每日里促膝长谈了,却又无话可谈。 回到静园,安歌的心情很是低落躏。 因为快要过年了,园里的丫头小厮开始准备过年的一应用品,安歌看着他们忙禄却是置身事外,只愿意躲在房间里研究自己新得到的千年龟壳。她记得那个雨夜,她拼命的想要逃出那个房间,她不想看到曹煜那令她恐惧,又那么绝情的脸,可是她没有逃掉。 她知道这龟壳上曾染了她的血…… 如今看来,龟壳上的血迹已经被擦试干净,只是边缘隐隐有一抹红色,却已经浸润到龟壳之内,这必是沈婥的血吧? 安歌自言自语地道:“小龟,好久不见。” 是的,她原本是将她的这只龟壳,称为小龟的。 翌日,静园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安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对于她的傻笑,曹炟微蹙眉头,觉得这位安姑娘最近越来越傻了,不似以前见面的时候,她似乎总像乍着毛的猫。 安歌让人给他上了茶,他端起茶杯来,轻轻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道:“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那位何佟之姑娘,昨晚没有回到家里。” 安歌微怔了下,“没回就没回吧,像她这样的大小姐,或许贪玩住在哪间酒楼里了。” “据我的人奏报,她是被人掳走了。” “什么?” “你昨日不是卜出来,她今日申时会挂掉吗?” “我,我只是信口胡说的,我——” 她的话尚没有说完,就见曹炟刚刚要喝茶的动作停止,眸子里隐隐出现怒意,蓦然将茶狠狠地蹲在桌上,茶水溅了些出来在桌上,安歌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齐,齐王殿下……” “你难道忘记了吗?你是风水师,你承认自己是信口胡说,难道是承认了自己是江湖术士吗?可知你这样信口胡言,说不定已经惹祸上身,若是……” 曹炟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怒视安歌一眼便站了起来,打算走人的样子。 安歌苦笑一下,替他说出来,“若是沈婥,必不会如此信口雌黄对不对?” 曹炟终于被她彻底的惹怒了,冷冷地瞥她一眼,漠然地道:“安姑娘,看来本王向来将你高看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安歌木然地坐了会儿,觉得这几天真的太倒霉了。 有心再为自己卜一卦,又觉得卜出来也不会正确,一时间只是爬在桌上,好一会儿提不起劲来。 就在这时,小厮收到一封短签。 安歌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两个时辰后,在城内老槐巷东头见。”落款是夏炚。 自从安歌从燕苍山回来,就没有见过夏炚。 她本以为夏炚可能已经回了安平郡,倒没想到他还滞留在安阳城。 看字迹,亦的确是夏炚的字迹,安歌起身换好衣裳,就出门了。 老槐巷离安歌所居之处是很远的,她本来可以休息一下再出门,可是在静园内发呆、沮丧不是她的性格,她干脆在街市上溜达溜达,一路走走停停,看看路边小摊儿上的各色商品,看看路人行人的各色面容,所谓三步不离本行,她虽然怀疑自己已经不能当风水师,却依旧对观人面、看风水很感兴趣。 一路走来,倒被她发现安阳城内好几个风水大好的地方,怪不得此处被选为邾城国都,有这样的风水,必然是聚集皇气之处。 这样溜达了两个时辰左右, 准时到达了老槐巷。 在进入巷子的时候,她忽然心生警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拿出龟壳摇吉凶,一卦下去,显示“大凶”,再默默掐算,发觉此巷往东方向乃是凶门,这个方向却正是安歌要去的方向。 她一时颇为踌躇,脑海里却忽然响起师父杨筠松曾经说过的话,“一个风水师,要完全的对自己信任,对自己的术力及卜算信任,才能被天地信任,所有的结果才能应天地而生,否则的话,将会出现偏差,这亦是,一旦风水师出现重大失误后,须得回山修练几年,甚至是从此以后无法从事此行业的原因之一。” 安歌心中暗忖,自己现在还有资格去“信任”自己吗? 犹豫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她在巷口徘徊不前。 之后,她做了个决定,她决定还是信任自己。 看到有个女乞丐无精打采地靠墙坐在那里很久了,她灵机一动,向女乞丐走去…… 须臾,一个纤细女子鬼鬼祟祟往巷东而去,而她的身上分明穿着安歌的衣裳。这女子到了巷东老槐树下,东看看,西望望,刚才那个与她换衣裳的女子,分明说只要到了这里,就能看到一个男子,那么她便可以向那个男子讨要一绽银子,可是这里并没有男子。 女子正疑惑不解之时,忽然哗地涌出一队身穿差服的人,将女子团团围到中间。 女子吓了一跳,乍然怎地又出现这么多男子? 她嘻嘻笑着伸出手去,“各位大哥,给,给绽银子……” 众差人向旁边一个方向道:“姬小姐,已经抓到凶手了!” 从另外一个巷口,缓缓走近一个略显清冷的少女,却是姬五小姐姬静姝,她的唇角此时浸着一抹极残忍的笑意,向众人道:“既然抓到凶手,还不赶紧送到衙门去!如此穷凶急恶之徒,定要判她斩头之刑方可!” 女子听闻,当下吼叫道:“我没有杀人啊!” 姬静姝听到这声音,不由怔了下,差人却已经把一具尸体从树后面拖了出来,扔在女子的面前,“你若不是凶手,在这里鬼鬼崇崇地做什么?” 姬静姝几步走过去,将女子的身子扯的歪过来,与她面对面,待看清女子的面容,她漂亮的脸忽然扭屈了,一股心火由内腑升腾而起,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全身发抖,真是恨不得立刻将某人撕成碎片。 这女子却正是之前在巷口闲坐的女乞丐,而安歌,此时正打扮成乞丐的模样,躲在不远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不知道姬静姝如何说服这些差人,使他们相信来到老槐树下的人,就是凶手。 她只能庆幸自己留了个心眼儿,否则掉入她的陷井,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姬静姝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忽然往四周看去,安歌身子往后一缩,知道此处不宜久留,转身就走。 然而姬静姝已经发现到什么,向差人们说:“凶手在那里,追!” 差人们都按照姬静姝所指的方向去追人,女乞丐并不傻,趁着这机会迅速地溜掉了。 而安歌刚跑了几步,就被一个凭空而下的人影拦住,那人同时揽住了她的腰,再腾空而起。 尚未看清他的样子,却闻到他身上一股清香的药香,顿时觉得心安得很,她厚颜无耻地紧紧攀住他的脖子。等到二人站到了一片平直的屋顶之处,她还像个大粘糕似的粘在他的身上。 148.危机(二更) “你已经安全了。”声音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安歌只好松了手,抬头讪讪地向他笑了笑,“感谢齐王殿下再次的救命之恩!” 曹炟也不理会她,只向巷中看着,只见众差人追不到人,又返回到槐树下,姬静姝还站在原地,见他们过来,气急败坏地道:“没追着她吗?” 众差人摇摇头,“她跑的太快了,我们……” “一群废物!”姬静姝如此骂着,脸色冷的如冰一样躏。 一差人道:“姬姑娘,刚才不是有个女子过来了吗?” “她根本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狡猾得很,居然来了这一招,抓住这女子也没用,定是一问三不知的。”姬静姝说到这里,神情却又缓和了些,拿出一只荷包将里头的银子分发给这些差人,“不管怎么说,你们今日仍是辛苦了,虽然让凶手跑了,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位小郡主就这么被咒死了,一定也会引起轩然大波。崾” “那是,凶手绝对跑不了的。” 直到这时,安歌才能够居高临下去树下那具尸体,虽然因为距离的问题看不清楚尸体的脸,但是从衣饰等判断,可确定这具尸体就是昨日来她摊前算命的何佟之,她此时腹部一大片血污,一把匕首还插在伤口处。 姬静姝道:“快点将尸体抬回何府,把你们所知的通通都告诉何府之人。” 差人们道:“是。” 他们迅速地找来担架,又往何佟之的身上盖了块席子,就往巷外抬去。姬静姝目送他们出了巷子,这才默默地转身,向另外一条小巷行去。 她耦荷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曹炟才道:“她是你的亲姐姐,却不知你如何得罪得她这样深,看样子你们姐妹二人中,定要有一个死了,争斗才能平息。” 他扭头问安歌,“要不要本王帮你解决这次的问题?” 其实就二人刚才所见,已经明白是姬静姝为了对付安歌而设了这个局,只是不知道,何佟之是否姬静姝所杀?不过,就算不是她所杀,想必她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此时安歌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冷,这姬静姝居然恨她到这样的地步了! 然而对于曹炟的询问,她却并没有感到多么的高兴,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这次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安歌,请齐王先说出你的条件吧,我得好好的斟酌一下。” 曹炟哧地冷笑了下,“你要知道,这诺大的安阳城,只有我能帮你,再没有任何其他人帮得了你。你现在不是应该赶紧表态,只有本王能救得了你的性命,你便是为本王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吗?” 安歌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或许别人会这样做,但是我不会。我知道齐王殿下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就算是此时救了我,必也需要我付出说不定比活着还要更艰难的代价。我此时虽然没有中了姬静姝的圈套,好好的站在这里和齐王殿下说话,却也不知是福是祸呢!” 或许真的被安歌说中了什么,曹炟有点儿笑不出来了,二人便这样站在屋顶,彼此对恃着好半晌的沉默。 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天空乌云沉重,似乎又要下雪了。 曹炟终于道:“没错,我有事求你。” 安歌灿然一笑,“请说!看在齐王殿下救了我的份上,就算是为难之事,我也会好好考虑之下再给答复。” “恐怕这次,你必须得答应。” 他语气凝重冰冷,安歌有点笑不出来了。 甚至开始慢慢地后退,警觉的模样让曹炟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曾经沈婥的模样。 他伸臂一把扯住了她,“再往后,你便要掉下去了。”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安歌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屋顶上,这下便是逃也没地儿逃。当下强笑着问道:“你不会真的是想要我的命吧?齐王殿下,我这条命来得不易,求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此生定不会做威胁到齐王之事,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这生在弥补。但是请齐王,一定也不要伤害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收了戏谑之色,安歌的语气里甚至带出了些许乞求,内心只是在不断地企求上天,不要,不要—— 这辈子,她可以与任何人为敌,但求不要再与这个曾经深深爱过沈婥的男子为敌! “安姑娘,对不起,这次,只有你能帮得了本王。” 安歌的声音微颤起来,“帮忙,可以,我甚至可以尽全力,想办法和你一起做事,但是请你,一定不要伤害我,曹炟,请你不要伤害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曹炟微怔了下,忽然涩然笑道:“此生最后悔,莫过于放开了她!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这件事让本王后悔。安姑娘,请你跟本王走吧!” 说着,他又来抓她。 安歌蓦然低头,从他的大袖下跑过,“让我帮忙也可以,总得告诉我,是如何帮法?” “只不过,是需要你的一点血和灵力而已 。” “什,什么?你想要,杀了我?”安歌只觉得心,啪地跌在地上,生疼。 “你不会死的。” 曹炟说到这里,再不给安歌问问题的机会,忽然欺到她的面前,手指在她后颈上轻轻一拂,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然软倒在曹炟的怀里。 曹炟抱着她跳下了屋顶,到了小巷尽头,那儿早等着一辆马车。 他抱着安歌上了马车。 …… 安歌是在一个阔大但是光线极度昏暗怪异的房子里醒来的,房屋里的温度极低,而她的四肢都被缚在冰凉的窄床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努力地扭头往旁边看,只见她的旁边,还有一张窄床。 窄床上分明躺着沈婥,那具早已经冰凉多时尸体,此刻在这样的光线中,早已经不再美丽,而是散发着说不出的诡异气息。她本以为那次寻墓造穴之后,自己将再也不会见到自己的尸体,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又再见到了。 内心的恐惧无以言表,她亦算是二世重生之人,能够让她害怕的事情实在不多了,但这一刻,她几乎被吓得,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 “曹炟,你不要这样对我,救我啊!救我啊!”此时,除了求这个把自己抓到这里来的人,她想不到别的。 这时,一个黑影缓缓地走近,却是况离的师父淳于光。 安歌忽然有些绝望了,因为她在这时,乍然明白,她被带到这里的原因。 她怎么能忘了?曹炟当初去燕苍山,乃是带了西蛮族据说能够起死回生的宝贝,找她的师父杨筠松的。当时她就想到,他之所以带着那宝贝找杨筠松,定是为了想办法使沈婥复活。 如今杨筠松已死,他可不就得找上淳于光吗? 因为惧怕,安歌连强做镇定都做不到了,身体在这巨大的恐惧之下瑟瑟发抖,一双漂亮的眼眸此时也微微地睁大…… “淳于光,你,你想干什么?”她觉得嗓子发紧,说话结结巴巴。 淳于光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忽然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安姑娘,你别紧张,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要借你一点血和灵力而已。唯有如此,沈婥才能复活呀。” “淳于光,你乱说什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你莫要再欺骗齐王殿下!做这伤天害礼之事!你若害了我性命,于你一点好处也无!” “哈哈哈哈哈……” 她的责备,只换来他一阵大笑。 “安姑娘,你说的没错,这世上,除了我淳于光,的确再无人能做到此事。说实话,齐王殿下何等人,当初我自荐上门,齐王殿下尚且不屑一顾,如今他来求我,我怎能拒绝,能为他办事,我当真是非常,非常的荣幸呢!我一定要办成这件在别人看来,怎么着都办不成的事情。” “你疯了!你可知,你这是逆天而行!” “行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们吗?若不能使沈婥复活,我才真的是大难临头,你死了,便当是为我的徒儿清除对手,于我们任何人都没有一点损失。” 他抬手扯了扯头顶的一根线,一阵铃声碎响,曹炟和况离走了进来,安歌如同见到救星,刚想要说话,就觉得淳于光忽然将什么粉沫在她的脸上洒了些,刹那间,便觉得喉咙发紧,筋骨发软,除了眼珠能动,全身尽没了半分力气。 —————————— 感谢894690892、临风飘影、q_1e26u1vsdq、dengbibo等亲赠送鲜花、钻石与荷包,么么哒爱你们,在此特别提醒亲们,前方高能~注意踩雷雷雷雷雷…… 149.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淳于光先向况离道:“徒儿,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况离恭敬答道:“都准备好了。” 淳于光看向曹炟,他此时正站在沈婥的尸体面前,轻轻地握住了沈婥冰凉的手,“沈婥,你要加油,一定要活过来!” 安歌见此情景,眼角流下泪来。 傻瓜!傻瓜!疯子!全部都是疯子!她在心里大声地喊着。 “曹炟,救我!救我啊!躏” 或许是听到安歌心里的呐喊,曹炟终于将目光落在安歌的脸上,对上她饱含泪水的眸子,他微微地怔了下。那眸子里的企求他能够看懂,那眸子里的悲伤他也能感受到,她似乎正在向他说,“不要伤害我,救我,救我!” 他本来就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却是硬生生地将目光转到别处,不再看安歌。 那一刻,安歌心里头的绝望,甚至比被曹煜杀死的那个雨夜更甚。 …… 一会儿功夫,香案已经摆起来。 一场大功法就要开始。 况离忽然道:“师父,有件事徒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有什么事直说吧,你我师徒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 “前几天,安姑娘因为卜算错了敬和皇妃的八字流年,是以破了功,似乎这几日都没有办法恢复过来,以徒儿看,她的灵力似乎已失。” “是吗?你说的可是真的?” “徒儿不敢欺瞒师父。” 淳于光的眸底闪过一抹寒光,却依旧呵呵地笑着,“况离,你大概没有听说今天才发生的一件事吧。她昨日在街头,推演今日那位小郡主何佟之会死,结果今日何佟之真个就死了,这可不像是破功之相啊,相反,功力日盛,否则怎会一语中的?要知道咱们这一行,不轻言生死二相呀!” 况离听闻,默默地退倒一边,淡声道:“是。” 淳于光又道:“我知道,同为风水师,你对安姑娘或许有相惜之意,可是怎么办呢?想要沈姑娘活过来,必须找一个与她业力差不多的女子,这安阳城内除了安姑娘再无别的女风水师,便是整个邾国只怕也是独一份呀,况离,你要明白为师的为难之处。” 况离又应了声是,便再也不说话了。 这一切,安歌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一时间轰然醒悟,是啊,自己既然算准了何佟之的死,又怎会破功? 想来那日与况离共同推演沈婥八字,乃是况离耍了心眼骗了她。 不过此刻,她居然觉得况离骗她,是为了她好呢! 她的目光又堪堪向齐王曹炟看去…… 然而他却用自己的背对着她…… 或许他不敢面对她的眼睛。 安歌心头悲哀,很想哭,扯了扯唇角,却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安歌此时只有听天由命。 干脆不再理会他们,也不再哭。 她不想在伤害自己的人面前流泪。 她平静地看着淳于光做法,淳于光的法术看起来非常诡异,整个人的动作拙朴而充满着神秘的气息,再加上房内光线的问题,让安歌几疑自己是在鬼域。 而况离和曹炟则做为护法,站在旁边护卫。 做法完毕之后,淳于光拿出一只画满各种奇怪纹路的钵,来到了安歌的面前,拿出一本锋利的小刀,割向安歌的手腕。寒刀入肉的锋利的痛,让安歌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便看到自己的血正迅速地流入那个钵中,她猜想,这个钵就是西蛮人在寻找的那个能够起死回生的钵了。 她本来向小宝承诺,要把这钵还给他,没想到她不但做不到这件事,而且要命丧这只钵。 忽然又想,若是那日,被西蛮人杀死在燕苍山该多好? 要是不要下山,在燕苍山冻饿而死,固然可悲可怜,却不似现在这样痛心…… 她就这么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血,注了半钵。 她的意识渐渐地越来越缓慢,眼前也开始发黑……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喝道:“把钵还给我们!” 声音有点熟,但她却已经无力想起来,是谁的声音…… …… 安歌以为自己会死,血流尽了,人自然会死。 但她却又活了过来。 有时候她想,难道自己是猫,有九命? 到底有没有九命,她可不敢试,只记得活过来的那一刻,她没有欣喜,只有沉重还莫名的悲伤、仇恨。 难解的怨愤,使她的目光乍然变得很冷。 所以小宝发现她醒来的喜悦,被震愕所代替,“你,你干么这样看着我?” 小宝说着,竟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躲开她的视线。 这时候,方娜过来了,马上 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弯刀,逼在安歌的颈上,“你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现在已经死了! 安歌当然记得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眼睛眨了眨,向方娜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大概为了表示自己的无害,安歌甚至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方娜收了弯刀,却道:“你不要再笑了,你的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你这样虚伪的人,我不喜欢。反正你此刻也没有力气对我们做什么,我们救你是因为小宝一定要救你,否则就凭你在燕苍山所做的事,我们就可以立刻杀了你。” 安歌坐了起来,虽然身体沉重,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手腕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好了。 一眼看到小宝手里的那只钵,她又笑道:“东西找回来了就好。” 方娜嗯了声,“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不能在安阳城久留,否则那位齐王和淳于光定会找来。我们的人都已经提前走了,若不是小宝一定要留下来等你醒来,我们也走了。现在你既然醒了,就自己照顾自己吧。” 说着她牵住了小宝的手,“小宝,我们走。” 小宝对于安歌倒是有些依依不舍,满眸子里都是担忧,“安歌,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那天在燕苍山的事,我不怪你,反而很佩服你,安歌,你真的要照顾好自己啊!” 若是以前,安歌定要被这个少年感动的热泪盈眶,现在她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方娜把一块头巾缠在小宝的头上,算是粗略的掩去了大部分的面容,接着门关闭了,传出二人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安歌靠在榻上,冰冷淡然地看向窗外。 天气,阴沉。 …… 后来,安歌大概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 其实西蛮人方济兄妹早已经寻到了安阳城,但是介于曹炟是王爷的身份,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直到后来曹炟抓了安歌,他们悄悄地跟在后面,随着曹炟到了淳于光处。 方济兄妹对于作战相当精通,当日为了冲进秘室,把个淳于府闹得鸡飞狗跳,一片狼籍,不管怎么样,他们最后成功了。他们夺回了自己的钵,是小宝看到奄奄一息的安歌躺在窄床上,非要救她,否则就不走,方济兄妹没办法,顺便救了安歌出来。 获救后的安歌,渐渐地意识到,她是不能承接有关沈婥的一切的,比如沈婥的恨,沈婥的爱。她既然已经变成了安歌,就是一个重新的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来自于安平郡的外室之女,没有人会因为她拥有沈婥的灵魂,而对于有丝毫的尊敬怜悯之心。 安歌没有立刻离开客栈,而是在客栈养了四五天,才走出来。 这时候才发现,这家客栈竟是曾经住的龙凤客栈。 想了想,与这龙凤客栈倒也颇为有缘。 她去衣裳店里买了新衣裳,又去玉镯店里买了一只漂亮的碧玉镯子戴在手腕之上,刚好掩去淳于光为了取血而割出来的伤口。又买了胭脂水粉,为自己的脸上擦了些胭脂,显得没有那么苍白,甚至还略微地描了下眉毛,才发现自己化妆的手艺还不错,这样一来气色好多了,镜中的自己居然颇为好看。 之后,她也不租轿子,就那么悠哉游哉地回到静园。 远远地就看到了曹炟,他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看到安歌不但回来,而且面带微笑,气色也好到不行,人也精神的好像刚刚睡了个饱觉出来,他倒一时愣住了。 他这几日,想了很多,想到西蛮人会不会杀了安歌?或者是就算不杀,安歌必也非常恨他,他回来的定会非常狼狈。 没想到她现在的样子,倒像是刚出门溜了一会儿弯,就又回来了。 “齐王殿下,好巧,在这里遇到你。”安歌笑着打招呼。 “安姑娘,你——回来了。”曹炟的声音喑哑。 安歌点点头,“嗯,回来了。” 她向台阶上走去,“齐王殿下要进来坐坐吗?我可藏了些好茶,原也是想着等你来了同你一起品茶的,现下正好你来了,倒也是机会难得。” 曹炟犹豫了下,默默地跟着她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丫头小厮经过安歌的调教,现在也懂事得紧,上了茶后就退下了,安歌自行用小暖炉烹着茶,淡淡的茶香渐渐地四溢,氤氲的雾气中,安歌的脸似乎变得有些模糊。 须臾,安歌将一杯茶递给曹炟。 曹炟接了过来,道:“那天,谢谢你。” 安歌原本给自己倒茶,这时手微微地顿了下,“你说谢谢我?想必,淳于光竟是成功唤醒了沈姑娘?” 曹炟微微地点了点头。 安歌哧地笑出声来,她不知道淳于光在玩什么把戏,可是安歌知道,沈婥只有一个,沈婥就藏在安歌的身体里,她不可能分裂出另外一个她,也不可能再去藏在别人的身体里。</p > 不过她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的,只道:“怪不得你那么轻易地放过了方济兄妹,原来是因为那日的大功法虽然遭到破坏,却依旧成功了。那钵果然神奇。” 曹炟似乎看出她的讥诮,道:“我知道这次是对不住你,我……” “齐王殿下,没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我这几天能够好好的养伤,没有被谁打扰,想来是因为我没有成为杀人犯。 想必,是您在这期间替我解决掉了姬五小姐与何佟之给我造成的麻烦。唉,何小姐才是死得真冤呢,至于我和你之间,原本就是交易,当时我没有同意这笔交易,现在虽然已经是事后,但我还是想告诉齐王殿下,现在我是同意的。所以我们的交易成功了,我们各自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曹炟实在没有想到,安歌居然如此豁达,好半晌才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我说了,不必客气。不过交易既然结束,我以后也不想与齐王殿下再有别的什么交易了,从此以后还请王爷走王爷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之间以前的恩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喝完这杯茶,王爷您就走吧,以后没事别来静园了,毕竟我是被休之妇,是非多啊!” 曹炟果然喝尽了这杯中茶,之后,却又道:“她既然醒了,之前所交待的那件事,可以停止了。” “停止不停止是我自个的事,我现在对真龙天子之事很有兴趣。” “你是在玩火。” “怎么,只许你的沈婥玩火,却不许我玩?那我们可以比比看,看谁会玩得更好。” “你——” 曹炟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深深地看了眼安歌,又道:“既然你这么有玩兴,我就不阻止你了。但若你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看在你救了沈婥的份上,只要是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帮。” 安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有齐王殿下这句话可真是太好了,安歌可是牢牢记在心里了。” 曹炟这才转身离开。 安歌看着他的背影远处,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淡去,眸底都是深不见底的孤寂,如同一片苍冰的雪原,只有冰冷寂寥的风。 第五卷《返魂钵》完 ********************************* 何佟之之死,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事儿,据说丧礼很简单,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实在不宜大操大办。 安歌也并不刻意去询问有关她的事,但是几天的功夫倒也听了好几个版本,有说何佟之在街头逗留的时候被强盗抢进小巷,进行了污辱,最后被残忍的杀害;有说何佟之是因为被风水师安歌诅咒,因此才会在那日莫名死去;也有人说,何佟之之死,乃是因为上次花魁大赛,得罪了罗芊芊,因此才…… 而官方给出的答案则是,何佟之在行到老槐巷的时候,遭歹人抢劫,其身边的丫头小厮因为胆小怕死,而将何佟之扔在小巷中,最终导致身边钱财被洗劫一空,并被歹人刺伤身亡。 因为她的死必须有人负责,最后找到了那几个洗劫她的歹人,连同曾经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小厮,一起斩了。 此事就这样完结了,而百姓的讨论,终于也只是一阵风,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 安歌并不是见惯生死,无动于衷之人,但是何佟之之死,的确也没有翻起她心中的任何涟漪,至于真相到底怎么样,她也并不关心。 休养了数天,手腕上的伤口虽然还是没有痊愈,却也不那么痛了,只是留了一道抹不去的疤痕。 这一日,却已经到了过年前两天,皇上和皇后决定提前举行家宴,因为年后将有数个将军将带领着军队携助大月氏攻打东且弥国,对方的将领乌戈山极其狡猾,性格残忍,皇帝曹煜对于此仗非常在意,自他登基以来,这是第一次出动军队,去攻打一个本来对已国没有什么威胁的国家。 若是曹项在世,就算皇子恪遵照从前的约定被送回到邾国,恐怕他也不会轻易替大月氏出兵,曹项是个极其不好斗的人。 150.水性杨花的女子(二更) 而邾国的百姓,也早就过惯了安逸的生活。 这次的大战百姓当然是不同意的,如果战败,恐怕更引得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曹煜给各位将军下的命令是,“一定要战胜!否则提头回来见!” 不过有了这样的死命令,临走之前,当然就要有一定的安抚。 而且对于各位拼在战前一线的将军们的家人,也都会做更多的安排和打算,所以这次的宫宴,将会有各位将军的儿子、女儿参与,其目的不言而喻,虽然说众人心底里并没有将东且弥这么一个小国放在心里,可战场之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现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由皇帝搓合,办几桩儿女姻缘下去热闹热闹,也是好事。 所以这次的宫宴,其实也非常重要。 安歌受皇后邀请而来,说是要请他看几个庚贴,安歌欣然应邀躏。 淳于光这次没有出现,出现的是况离,他的手中也已经聚积了些合庚贴,此时身边已经围了些少女,都要请她看看自己的庚贴,看看今日能否得遇良人。 安歌到来的时候,正好姬小蝶也刚到,在那里自言自语地道:“简直不成体统,诺大的皇宫内,居然变成了街头闹市,算命算到这里来,也真是够了。” 说完却发现安歌正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她没有感到一丝的不好意思,继续向安歌道:“对,说的就是你和况离之流,皇宫因为你们这些劳什子风水师、算命师,搞得乌烟障气!” 安歌只见过一次姬小蝶眯眯笑的模样,就是那时候她打算替皇后把静园卖出去,接见那些买家的时候,她的笑容真是甜到迷死人。再以后见面,仿佛她每次都在生气,好似身边的一切都让她很看不顺眼。 这时安歌笑笑,并不与她理论些什么,看到姬小蝶找了个位置坐下去,她便也去坐在姬小蝶的身边。 姬小蝶瞥了她一眼,道:“你现在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连她的宅子也都占去,又是能够咒死人的风水师,说实话你这么大的本事,我觉得被你粘上我有压力。” 安歌道:“小蝶姑娘,等会你便知,我坐在你身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姬小蝶也只是叨叨,并不真的惧安歌所谓的“诅咒”的能力,是以只是极轻蔑地将目光转到别处去,看园中来来往往的其他人。 只见一会功夫,又进来了许多人。 比较显眼的是一位看起来人高马大,穿着凯甲的红脸大汉,大约三十几岁的模样,这种年龄应该是在战场上经验最丰富而且最力强的年龄,别看这大汉身高体壮,一幅粗鲁汉子的模样,他的身后跟着的女孩,倒是个极纤细的清新女子,淡淡的眉毛,小巧的唇,再加上可能很少到这样的场合,她的一只小手甚至还堪堪牵着这粗鲁汉子的袖子一角。 惹得姬小蝶哼哼两声笑,“这便是传闻中很漂亮的那位刘小怜吗?” 她身边的丫头道:“即是跟在刘将军的身后,那么必然就是刘小怜了。” 姬小蝶道:“这低眉顺眼的模样,瞧不出哪里漂亮了。” 安歌笑着接道:“这女子乍然看去低眉顺眼,小巧纤细,该是很害羞胆小的女子,事实上她口薄多舌,眉眼含情,必是个水性扬花,红颜祸水型的女子,若是一般的男儿落在她的手中,便只有被她耍的份儿,若是一般的女子遇上她,也千万要小心,她随时都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构陷的意义。” 姬小蝶道:“信口胡说,刘将军此人面容粗陋,但是心思细腻,是少有的文武全才的将军,他教出来的女儿,断不会如你所说的这样。” 安歌也不反驳,她之所以敢说出来,是因为她已经暗暗地陷算出,今日必要在这女子身上发生些什么,一定会证实她的说法。 这刘将军自被宫人带到他应该去的位置,刘小怜被冷落在那里,恰在局促不安时,一年轻男子已是到了他的面前,“小怜姑娘,你也来了。” 刘小怜向那男子看了眼,一双如水的眸子里泛起一阵涟漪,“原来是顾公子。” 被称为顾公子的男子相貌敦厚,浓眉大眼,看起来便是个正经而又老实的人,被刘小怜这么一看,顾公子的脸刷地红了,然而却是殷勤地将刘小怜引到一处靠着暖炉较尽的地方坐下,“这儿暖和,不会被冻着,小怜姑娘,上次见你,还是一年多前,你比一年多前又漂亮了不少呢。” 刘小怜含羞笑道:“谢谢顾公子夸奖。” 姬小蝶觉得这刘小怜与这顾公子还蛮相配的,当下笑笑道:“说不定她已经遇到了自己的真心人,会与之白头偕老一辈子,才不会是水性杨花之人。” 这时,齐王曹炟来了。 他的目光轻轻一扫,就看到了安歌。 安歌自然也已经看到了他,二人目光相对,安歌很礼貌地向他微微点头笑了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曹炟也略略地点了下头。 曹炟的到来,让许多官家贵女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今日他也是众女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虽然之前她拒绝了罗芊芊,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就是不喜欢罗芊芊那种类型的,而自己却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呢? 对于众女的期待和星星眼,曹炟恍若不觉。 一会儿,曹煣也来了,不知他动的什么心思,居然坐到了安歌的身边。 安歌觉得他面色不善,不知道自己最近无意间又得罪谁了,当下只是尴尬地向曹煣笑了笑,曹煣却丢给她一个大白眼。 安歌再次深深地感觉到,活着不易,维护尊严更不易。 她拿了一只梨,掩饰自己的尴尬,脸上依旧挂着笑。 ……不远处的曹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心莫明狠狠地痛了下,笑,已经是她唯一的武器了吧。 她用她的笑,使她显得不惧一切,不至狼狈。 然而下一刻,安歌已经恢复了自信和倔强,向曹煣道:“八王爷有事吗?这边儿可是贵女的位置。” 曹煣哧地一笑,“本王就是要把你这个伪贵女抓出去,你不过是安平郡来的一个小小术士,却在这里装什么大人物?走,跟本王走,本王有话要问你!” 姬小蝶扭过头,唇角浸笑看着这场好戏。 为了避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安歌只好站了起来,道:“八王爷请。” 二人穿过来往人群,到了外头一个安静之所,才停了下来。 “我问你,朗月现在在哪里?”曹煣语气很凶地问。 “朗月?”安歌真是没想到,曹煣居然认识温朗月,而且还用这么亲密的语气称呼她。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呢?若不是王爷已经得知她的遭遇,又怎会跑来质问我?” “你这个人,太没有良心!当初你病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是朗月贴身伺候你,听她讲,在老虎寨的时候,若不是她去救你,你已经死在老虎寨了,但是你现在怎么对她的?你居然把她赶出去!这么冷的天气,若不是我在街头捡到了她,她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安歌淡淡地哦了声,却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按照温朗月的性子,怎么会冻死街头?而且当时她给她的银两,足够她衣食住行无忧,潇洒过一两年才对…… “八王爷如此气急败坏,莫不是看上朗月了?” “我看不看得上她是我的事儿,反而是你,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无情无义!” 安歌点点头,“是,我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其实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有我无情无义将她赶出去,八王爷才能英雄救美呀!既然八王爷已经收留了朗月,想必之后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我和她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八王爷想纳她也好,娶她也好,都不必再知会于我。” 安歌说完,就转身准备回屋子里去。 却被曹煣蓦然扭住了手腕,“我要替朗月教训一下你这个女子!” 安歌的手腕本来就是受过伤的,被曹煣这么大力一扭,她痛得整个小脸刹那间血色褪尽,五观都纠结在一处了。 “住手!” “住手!” 两声断喝同时想起,倒把曹煣吓了一跳。 抬眸看时,才发现曹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此时就站在不远处,而另一边儿却是皇帝曹煜和皇后娘娘,二人正相携过来。 曹煣只得放开了安歌的手腕。 几人向曹煜和皇后施礼,“参见皇上,皇后。” 曹煜道:“都平身吧。” 走过来看了眼安歌,她却已经面色平静,眸子低垂,并不看向他。曹煜微蹙了眉头,转身向曹煣道:“堂堂的八王爷,什么时候学会欺负女子了!你真是让朕失望,今日的宫宴你不必参加了,回去面壁思过去吧!” 事实上,曹煣贵为一字并肩王,曹煜一直以来都给足他七分颜面,像今日这样发怒,还是第一次。 曹煣竟有些被震慑住了,狠狠地盯了安歌一眼,道了声,“臣弟领罚!” 施了一礼就离开了。 曹煜将目光转到曹炟的身上,“五弟,最近朕数次邀你进宫都被你拒绝,你真是好不给朕这个皇帝的面子啊!倒没想到今日你能来,朕不是说了吗?今日你可以不用来,毕竟今日宫宴是什么性质,五弟想必也清楚,既然五弟已经得太后指婚芊芊郡主,那也得等芊芊郡主进了门,才能再纳新人啊。” 曹炟道:“皇上说笑了,芊芊郡主乃是金枝玉叶,太后的心头宝,微臣怎么敢亵渎?今日微臣来此,是想借机向大家说明一件事而已。” “哦,是吗?倒是越发勾起朕的好奇心了。” 这二人在那里打机锋,皇后娘娘姬烨妤的目光却落在安歌的腕上,“原来歌儿喜欢这种饰物,以前打扮的太朴素,本宫倒一直误会歌儿定不喜欢寻常饰物。” 安歌笑笑,“亦是最近才忽然有了兴趣,反正戴着也挺好玩的。” 姬烨妤又道:“这些日子本宫忙着筹办这次的宫宴, 没有出宫去探你,你过得可好?” “托皇后娘娘宏福,安歌一切尚好。” “上次小郡主之事,真是将本宫吓了一跳,好在齐王出面,很快将真相查明,否则本宫真怕你要淌不出这趟浑水。” “已然在浑水里了,淌得出淌不出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要劳皇后娘娘如此挂心,安歌还是很不安。” “你我姐妹便不要说这样的客气话了,进去吧。” …… 再次进来,才发现一堆人围在中间在看什么,甚至都没有发现到皇帝和皇后的到来。 况离正独自坐在一边看庚贴,也只有他发现了皇帝和皇后的到来,刚要起身施礼,曹煜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好好看庚贴。 而他则带着皇后,也往人圈里看去。 只见人圈里正在两个年轻男子在“角力”,就是类似于摔跤的一种活动,二人皆已经满头大汗,额上青筋暴露,显然都是动真格的了。角力的两个男子,一个是之前与刘小怜打招呼的青年顾公子,此时他的长袍袍角塞在腰里,倒的确是个很孔武有力的青年。 另一个青年看面容很陌生,青定也是某位将军或者是副将的公子了反正,此人脸型尖削,然而眸光阴鸷,看着就不像好人,他也应该是练过武的,虽然身材方面略有劣势,却马步很稳,没有丝毫后退之意。 旁边的人都在乱喊加油,兴奋不已。 而在二人的旁边,则独独立着那位叫刘小怜的姑娘,此时她满面担心,楚楚可怜,声音如同小猫般地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这娇柔的声音落在二位青年的耳里,血液却好似更加沸腾了般,反而愈发地加大力气。 ……再过得须臾,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皇帝的到来,不知道谁喊了声,“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公子闻言,力量一松,打算给皇帝请安。 然而与他角力的瘦削公子却称此机会,双手蓦然用力,只听得顾公子啊地一声惨叫,抱着一条胳膊红着眼睛看着那瘦削公子,众人将这一切看得清楚,这顾公子的一条胳膊怕是已经断了。 瘦削公子却不管那么多,转身向皇帝拜下去,“王郎参见皇上万岁!” 众人也都如梦如醒地拜下去,“参见皇上,皇后!” 曹煜自携皇后向主位而去,坐好了,才向众人道:“平身。” 安歌这时候也回到自个先前的位置,刚刚坐下就听得姬小蝶道:“那刘小怜就是个小婊~子,我亲眼看到她挑拨二人角斗,这位顾公子当真是倒霉!不过这样看来,你所说的果然不错,今日之事,我有点服你了。” “姬小姐过奖,安歌不敢。” 姬小蝶又多嘴了句,“最讨厌你这种表面看起来恭恭敬敬,实际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你若是想当我的朋友,就收起你那一套。” 安歌闻言微怔,却是欲言又止。 姬小蝶白了她一眼,忽然向皇帝道:“皇上,这王朗在皇宫内苑将顾明浩打伤,实在是欺君之罪。” 王朗之父乃是这次出征队伍的主要参将,这时候站起来道:“皇上,犬子此次与顾明浩比试角力,乃是在大家的见证下,公平、公正的比试,当时可是说好的,谁胜了,谁就娶得刘将军的千金小怜为妻,如今顾明浩输了,此事也有个结果了。” 又道:“况且这样的比试,有损伤都是在所难免,造成这样的结果,怪只怪犬子武力稍强,实在对不住顾副将之子,这样吧,我愿意陪偿顾家一定数量的银两,以让他们好好给顾公子治伤。” 王朗之父的话,不但是把责任推脱干净,甚至还顺便抬高自己的儿子,踩顾明浩受伤乃是因为他自己太不济。 可怜顾公子之父也是一脸憨厚之相,竟然不反驳王朗之父的话。 再看顾明浩,虽然受了伤,却强忍疼痛,目光依旧频频落在刘小怜的身上,而始作甬者刘小怜则低垂着头,这时没有人能看清她的神情。 曹煜见状,道:“王卿说的也算有理,可是你家少爷伤人也是事实,这样吧,你也不必陪偿顾家银子,顾家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但是小怜姑娘便要嫁给顾明浩,这样才算是公平。” 曹煜如此处理,自是看着顾明浩受伤之后,依旧对刘小怜心向往之的样子所感动,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没想到曹煜话音刚落,反而是刘小怜第一个发声反对,“皇上,小怜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敬佩那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二人比武固然是源起于小怜,但是小怜也的确是想看看二人之中,哪个才有资格做小怜的夫,如今看来,王郎武功强而又有绝断,令人心向往之,小怜愿嫁给王公子。” 刘将军此时也道:“对,我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残废!” 顾明浩见状,一时间脸色灰败,只觉得这生所受耻辱,莫过于这一刻。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刘小怜,发现她已然向王郎投去情意绵绵的目光, 顾明浩一颗心顿时鲜血淋淋,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向皇帝嗑了一个头,道:“谢皇上好意,只是顾明浩无福消受,顾明浩先行告退!” 曹煜点点头,“顾明浩,你先退下去治伤吧。” 顾明浩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殿外冲去。 曹煜道:“既然王郎与刘小怜情投意和,两家大人也都同意,那么你们两家可在出征前就这门儿女亲事办了。” 刘小怜和王郎及双方之父,都跪下去谢恩,此事便算了了。 姬小蝶忽然问安歌,“你说这刘小怜嫁给王郎,会幸福吗?” 安歌却是高深莫测地笑笑,“天机不可泄露。” 姬小蝶再次丢给她一个大白眼,半晌,却觉得安歌的小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道:“能得小蝶为友,实在是一生幸事……”她先回应了姬小蝶在之前所说的“朋友”一事,这才接着道:“这刘小怜,我观她面相好半晌,总算是有点结果了。” 姬小蝶回头,终于给了安歌一个笑容,只低声询问,“她会怎么样?” “从她的面相看,此女一生桃花不断,然却是极薄命之女子,一生之中,只得一次露水姻缘……” “怎么会,有皇命在,她敢不成亲?她和王郎就要成亲了呀!” “你又说要当我的朋友,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安歌佯怒。 姬小蝶在她的手上拍了下,“你这狂奴,刚给你三分颜色,你就上头!不过罢了,这次就信你一次,但若是那刘小怜成亲了,我就要好好的惩罚你,到时候你可得接招,别给躲起来。” 安歌但笑不语。 ———————— 亲们看粗来了吧,今天加更了,更新了一万字哦~感谢88855梅、894690892等亲赠送荷包和鲜花、月票。爱你们。 151.触怒皇威 这时,丝竹乐起,宫宴正式开始。 又陆续来了几位大人,却是姬刚、姬成这种尚书级的官员,再高阶的官员今日都没有来,因为此时姻缘,讲究门当户对,又是同阶官员文比武略高半阶,这几位将军平日里也上朝,但都是站在最后面,甚少发表意见,自然是难入丞相国师这类人的眼了。 就算是姬刚、姬成来了,却只有姬成携着其女姬如雪,姬刚却是只身前来,显然他没打算让自己的儿女在此次宫宴中结亲,当然姬小蝶除外,这女娃儿一般男子谁敢娶呢?而且皇后娘娘早有言在先,小蝶的婚事由她做主。 姬如雪一来,便惊艳四座,然而她给皇帝、皇后请完安后,径直便到了曹炟的面前,一双美眸流光,显然是冲着曹炟来的。 姬小蝶见状,撇撇嘴道:“你这位姐姐目标倒是明确,不过齐王何等人?只怕依旧不能入了他的法眼。崾” 安歌一笑,“让小蝶见笑了。” 姬小蝶道:“我笑亦是笑她姬如雪,而不会笑你。躏” 说到这里,她又道:“我以后不会再强行卖静园了,你安心住着吧。我只怕卖了静园你无处可去,要被人接到你爹爹那里与你那四姐在一起,跟着她学坏也就罢了,若是与她不合,莫不要被她给整死了。” “为何如此说?好像她会杀了我一般。” “你是不知道你这位四姐的阴险。” “难道小蝶你吃过她的亏?” “倒是没有,不过前几天,见到你那位五姐跪下向她嗑头求饶,那场面,啧啧……” 众人都已经知道,姬静姝便不是省油的灯了,能让姬静姝如此,可见这姬如雪的手段也非同一般了。 姬小蝶说到这里,又道:“虽然我们都姓姬,可是我们早已经出了五福,不是一家人了。”她忙着撇清关系。 安歌点点头,却是颇为赞同,“的确也不算是一家人了,小蝶你也与她们大为不同。” 这话让姬小蝶很满意。 安歌却是注意到,姬烨妤对自己的父亲姬刚冷漠得很,自姬刚进来,二人连目光都没有对上过。 姬刚虽然身为皇后娘娘的爹爹,然而如今的地位却是不高不低,不尴不尬的,他原本是当过当朝宰相之人,没想到新皇上位,皇帝娶了他的女儿姬烨妤,却将他降成了一个普通的尚书。 不过身为皇后的爹爹,他身后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觑,有传说只要宰相傅林一去,姬刚将会重回宰相之位。 而近八十岁的傅林前几日还传出病重的消息。 可以预见,姬刚重回宰相之位,指日可待。 这时候,姬如雪已经向曹炟端起酒杯,笑语嫣嫣地道:“如雪敬齐王殿下一杯,之前常听说齐王殿下如何英武,远远的看见亦觉得闻名不如见面,今日得此机会,若能与齐王殿下共饮一杯酒,如雪将铭记一生。” 曹炟酒杯略举,姬如雪连忙伸杯去与他碰酒,他却已经将酒举至唇边喝了下去,姬如雪碰了个空,微微一怔,却马上也举杯将酒喝近,刚要说点什么,便见曹炟站了起来,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曹煜缓声道:“齐王,今日可是为各位将军饯行的大日子,不管你有何事,往后拖上几日吧。” “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事,微臣希望几位大将军也都得知,能与微臣一起分享这喜悦之情。” 这时姬刚忙道:“皇上,既然是喜事,今日便正好得个双喜临门,一定要让齐王殿下说出来才好啊!” “对对对,我们都想知道齐王殿下会公布何喜事呢?” 曹煜见状,微笑着道:“既然众位爱卿都不介意,朕如果阻止反而不美,齐王,朕也想知道,你有何喜讯要公布啊?” 曹炟道:“皇上,近日,微臣得遇一生知已,只可惜她出生低薇,来自于民间小地方,觉得配不上微臣。因此微臣想让皇上替我二人做主赐婚,她得如此荣光,自不会再觉得自己地位低下了。” 曹煜噢了声,万万没有想到曹炟要宣布的喜事居然是这件事,更没有想到,曹炟看上的,居然是个民间女子。 要知道皇族的亲姻,多数是利益联姻,邾国建国多年来,尚未听说哪个王爷会娶民间女子为正妻,当然那种出外野合的露水姻缘是不算在内的。 其他众人也都议论纷纷,特别是姬如雪,当下便怔住了。 之后,她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略微失神。 曹煜缓声道:“朕一直以为,齐王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了……”他的语气里略有讥诮之意,指的当然是之前齐王为了沈婥冒天下大不讳盗出其尸体另行安葬之事。 “也罢,这的确是件喜事,只是朕对未来的弟妹却是好奇得紧,即是要朕赐婚,该当让她先行见见众人才好。” 曹炟道:“她自然是来了。” 说着便向身后跟着的侍卫说了几句什么,侍卫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就又回来了,却带着个全身白裳的女子,头部也被白色的轻纱护起来,众人只见这女子身形纤细,走过时一阵淡淡香气弥漫,却无一丝声息,比较显眼的是手中拿着一串类似于佛珠却又并不是佛珠的珠串,每串珠子上似乎都刻着繁复的花纹。 她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皇帝的面前,跪了下去,“民女潘玉儿,参见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声音清越好听,曹煜却听出几分熟悉。 眸光愈深,向她道:“潘玉儿,抬起头来。” 潘玉儿抬起了头,可也仅仅露出眼睛而已,这双眼睛…… 曹煜的手不自禁地握成拳,脸上没了笑容,又道:“揭掉你的面纱,让朕看看你的真面目。” 潘玉儿向曹炟看了眼,见他向她点头。 于是她缓缓地揭开面纱,当曹煜看清这女子的面容时,手中的杯子终于发生嚓嚓的响声,居然被他握碎了,血滴滴落下。旁边的奴才吓坏了,连忙跪下去请罪,见曹煜仿若未觉般,目光依旧盯在那女子的脸上,却是半句话都不说。 奴才又赶紧起来,大喊,“太医,叫太医!” 这声音惊动了曹煜,他的目光依旧盯在潘玉儿的脸上,语气却是和缓的紧,向惊慌的奴才道:“你却慌什么,朕没事。”说着自己拿出条帕子,三下两下将伤手裹好。 要知道,这位年青的皇帝,自年龄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登上大位之后,更没有人能够猜透他的心思,今日的失态,实在令人感到诧异。 因为位置的原因,在场众人看到潘玉儿面容的并不多。 看到皇后姬烨妤看到这女子面容也是愣到此刻,安歌已然猜到了什么,她的手亦是紧紧地握了起来,却是藏在袖子里,没教任何人得知她此刻的失态。 潘玉儿却像是要给众人解惑般,忽然转过身来,向众人道:“玉儿见过诸位。” 只见这女子一头乌长头发,眉若远山,眸若清泉,再加上一身白裳,一串怪异的珠串,使她整个人添了仙气,少了俗气,虽然不至美到惨绝人寰,却也是少见的美女了,就算花魁罗芊芊来到她的面前,定也要被她比下去。 而皇后姬烨妤则只能胜在端庄大方的气质上。 这面容,安歌太熟悉,曾经的自己,在镜子里无数次的看见过这面容,她早就知道自己很美,又美,又有能力,是以她虽然出身山野,却从未自卑过,亦从未想过自己会没有得到曹煜的心。 没错,这张脸,是曾经沈婥的脸! 终于有人结结巴巴地喊了出来,“这,这,敬和皇妃!” 喊出这句话的人,乃是一位参将之女,相貌普通,之前一直未能引人注目,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住了她,只因她竟然一语道破众人心头所想的。 她老爹想捂住她的嘴,可惜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不可能收得回来,她老爹忽然将这女子一脚踢到地上,父女二人一齐跪在地上嗑头求饶。 “皇上饶命,小女不懂事……” 饶是如此,已然晚了。 只听得曹煜冷冷地道:“敬和皇妃已逝,这世间哪还有第二个敬和皇妃!你们尽敢在此妖言惑众,来人呀,将这父女二人拉下去斩了!” 父女二人身子一软,皆软倒在地。 有人进来将二人拖出……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给他们求情。 152.来历不明(二更) 眼见因为她的出现,倾刻间两条人命没了,然而潘玉儿似乎并不觉得哪里不对,眸光淡然,神情镇定,唇角似乎带着一点点微笑,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根本与她无关似的崾。 众人看着她,不由从心头发寒,姬小蝶向安歌道:“安歌,等会宫宴散了你不许走,我有事问你,重要的事!” 安歌大概猜到她要问什么,当下只是不应声。 厅中静了片刻,曹煜略带冰冷漠然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曹炟的身上,“齐王,自邾国成立以来,皇族子弟的正妻从来都是从贵女中选出。这名叫潘玉儿的女子,虽然容貌算是出色,毕竟不是贵女,且来历不明,恕朕不能轻许赐婚之言。” 潘玉儿听闻,面色微变,转过身来,无辜地看着曹煜,曹煜也冷冷地看着她,又继续道:“况且皇宫之中,只有持贴之人方能进来,否则便是擅闯皇宫之罪。此次看在齐王的面子上,便饶她一次,不许有下一次。” 说完后,不再看潘玉儿,站起身来道:“朕累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说着话他已经站起来离开了大殿,剩余之人也都面面相觑,陆陆续续往大殿外而去。 安歌刚刚走出大殿,便被姬小蝶扯住,“安歌,今日你是我的,你必须跟我回我的宅子,我有话问你。” 安歌微笑道:“好,今日我是你的。” 姬小蝶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还等什么,走吧!” 就在这时,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唤道:“你是安姑娘吗?躏” 安歌顿住脚步,就见齐王曹炟与潘玉儿一齐站在那里,他们一个俊美冷崚,一个貌美无双,果然如一对壁人般。 安歌一笑,“没错,我就是安歌。” “安姑娘,能和你聊聊吗?”潘玉儿问。 安歌看向姬小蝶,没想到她倒大方得紧,本着一幅深入敌内才能获得更多消息的八卦心情,她马上说:“安歌当然可以和未来的齐王妃聊聊啦,她时间多得很。”说着向安歌眨眨眼,“今天就把你让给潘姑娘了,明天早上我去找你哦!你一定要好好等着我。” 姬小蝶说完,一溜风地跑了。 安歌只好向潘玉儿点点头。 三人就近走到一处空旷之地,确定别人无法偷听,才停了下来。 “安姑娘,听说是你的血和灵力,才能够让我复活,我真的很感谢你呢!” 潘玉儿如是说。 安歌看着自己曾经的脸,不知道为何竟喜欢不起来了,她戏谑笑道:“不知潘姑娘要如何感谢我?要知道,感谢二字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 一般人听到这样感谢的话,定会说声不用客气。 然而安歌这模样竟是厚着脸皮要“很实际”的感谢,这让潘玉儿微怔了下,接着便笑了起来,“有齐王在,就算安姑娘想要什么样的感谢,相信齐王也能办到,齐王一定会为了我的复活,而好好感谢你的。” 若是真正的沈婥,绝不会把自己该负的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安歌笑笑,“那就不用了,我和齐王之间早已扯平了。” 潘玉儿看一眼齐王,笑道:“是吗?” 曹炟不置可否,只是将自己自己的黑色大氅脱下来披在潘玉儿的身上,“天气凉,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们先出宫吧。” 安歌却道:“既然是复活了,为何不用原来的名字?” 曹炟冷冷地道:“你明知故问。” 安歌点点头笑道:“是呀,的确不能用原来的名字。不过既然是复活,想必从前的记忆应该都还在吧?我听说敬和皇妃所用的卜卦工具乃是一只千年龟壳,可是潘姑娘手上这串珠子,似乎也颇为特别,不知道这是卜卦的工具呢,还是有别的用处?” 潘玉儿道:“这自是有别的用处,至于工具,齐王爷定会把我从前用的都找回来给我。” 说着,目光很正然地落在安歌的怀里,沈婥曾经用过的千年龟壳,此时可正在她安歌的手上呢。 “那么不知敬和皇妃,当初是否真的病死的?还是另有原因?” “安姑娘,不要再扯上敬和皇妃了,玉儿是玉儿,敬和皇妃是敬和皇妃,而且玉儿的身体刚刚恢复不久,以前的记忆大部分都已经丢掉了,唯一保留的就是她的风水堪舆之术,所以你不必再打听些什么了,玉儿什么都不知道。” 安歌轻轻地喟笑一声,“失忆了呀?” 安歌的手忽然触上潘玉儿的手,温热细腻的肌肤,真个是活人呢!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大变活人这种技能啊,明明是一具冷硬多时的尸体,也变得如活人般活色生香,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肌肤下流动的血液。 曹炟不动声色地将潘玉儿扯到自己的旁边,“玉儿,你放心,我会好好替你谢谢安姑娘的,但是你们之间应该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走吧。” 潘玉儿嗯了声,轻轻地靠在曹炟的身上,“王爷,我有点累了。”</p > 曹炟道:“也是,出来都这样久了,淳于大师本来再让你休息十天半月的。” 当下他将潘玉儿抱了起来,往宫外行去。 诺大的阔地上,就剩余了安歌独自一人。 风有些冷,吹得她瑟瑟发抖,然而她却是哧地笑出声来。 …… 而不远处的一座楼上,曹煜正站在阳台上,将刚才那一幕幕都看在了眼里。 “况离,你告诉朕,人死可以复生吗?” 况离的目光从安歌的身上挪开,低首回道:“按照常规,人死自是不能复生。” “那么刚才这女子,为何……” “皇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况且齐王手眼通天,或许能办到常人不能办到之事。” 曹煜哦了声,又道:“最近有人告诉我,有一群西蛮人进入了安阳,似乎是在他们族中的什么宝贝,这宝贝据说能够起死回生呢!不过后来他们忽然又消失在安阳城,也不知道那宝贝被他们找回去了没有。” 曹煜话里有话,况离却依然镇定,恭敬回道:“想必只是传言,天下没有能够起死回生的宝贝。” “况离,事情有点过于巧合,西蛮人前脚刚走,后脚就出来了个潘玉儿,朕虽然还没有想通这中间有什么猫腻,但是有句话朕要叮嘱你,凡是脚踩两只船的人,最后都淹死在水里了。你和你的师父,应该没有参与齐王这件事吧?” 没等况离回答,曹煜又道:“特别是你,一定不会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吧?” “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况离说着便跪了下去。 曹煜冷冷地道:“现在朕要你查明潘玉儿的来历,事无巨细,朕要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微臣领旨!” ……安歌独自在阔地上站了片刻,刚打算离开,就见一顶轿子过来了,一位公公细声细气地说:“安姑娘,皇上请您去建章殿谈话,特命奴才来接安姑娘。” 安歌点点头,“那走吧。” 公公赶紧掀开了轿帘,“皇上说天气冷,安姑娘又在这儿站好半晌了,想必是极冷,是以让奴才抬了暖轿来接安姑娘。” 安歌往四周看了眼,明白曹煜刚才必是在哪里观察着他们,犹豫了下,她还是坐上了轿子。 如今,她真的是一个人了,无论她后面将要做什么事,有着什么样的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得罪皇上的好。 轿子里果然暖和。 安歌的轿子经过一座拱桥时,忽然听到一声娇脆的声音道:“静姝参见皇上。” 轿子停了下来,公公尚未说话,姬静姝又道:“皇上,请救救我的弟弟宝禄吧,他就快要死了!” 安歌掀开轿帘,往外看去,只见姬静姝坐在轿前,低着头,正在用帕子拭泪。 公公忙道:“姬姑娘,今儿这轿子里坐的并非是皇上,而是安姑娘,此时皇上正在建章殿等待安姑娘,您若是有事儿,改个时间去找皇上也行啊。” 姬静姝蓦然抬眸,正与安歌的目光对上。 之后马上站了起来,怒视着安歌。 安歌倒是和声问道:“宝禄怎么了?” 姬静姝心里肯定是极不情愿回答安歌的问题,但又不得不回答,因此声音有些僵硬,“他发了病,这会正在闹腾。” 安歌向公公道:“我要去看看宝禄。” 公公很是为难,“这——” 安歌又道:“有什么事本姑娘自会承担,快去云梦阁。” 公公无奈,只好让轿子转了方向。 姬静姝却在这时道:“宝禄的事情一直由我负责,倒不劳安歌你费心。” —————————— 么么哒,感谢15810853723、lyx2911、永耀名居、临风飘影、河上花图、liwh1357、明宁安等亲赠送月票、花朵和荷包,感谢鼓励,爱你们,么么哒。 153.山河图下 “宝禄也是我的弟弟,我现在就是要去探望他。” 安歌懒得再与她多理论,直接向公公道:“走。” “起轿!”公公唱喝道。 轿子即是往云梦阁而云,姬静姝当然不会由任由安歌自去,只得也跟在轿子后面前行,结果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安歌坐龙轿在前,姬静姝徒步跟在后面,这让心高气傲的姬静姝如何能受得了? 当初她想嫁给小郡王而不得,被安歌后来居上,成为了小郡王的八夫人。她后来又看清在安平郡是绝没有前途的,因此盯上了皇宫,盯上了皇帝,然而到宫中这样久了,依旧只能依靠着给弟弟宝禄瞧病这一个理由留在宫中,姬烨妤算是对她满照顾的,可是也没有像对安歌那样对她好。 更重要的是,到如今了,她想跟皇帝说句话,尚要借着弟弟的病势,而安歌却已经坐上了皇帝专用的暖轿躏!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姬静姝越想越生气,一张帕子在手中几乎要被她拧破了。 路有多远,她心中的怒火变暴长了多少倍,待到了云梦阁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将自己气得眼前发黑。 安歌刚刚下轿,便听到里头姬宝禄正在痛苦地呻吟…… 安歌几步跑进屋里,只见他已经从榻上滚了下来,整个人像受伤的动物,蜷缩在地上,不断地打着滚,“好痛……姐,我受不了了,杀了我吧,姐,姐你行行好,让我去死吧!” 安歌连忙蹲下身将他半抱在怀里,“宝禄,宝禄你怎么样?” 姬宝禄的额上满满都是细汗,全身却是冰凉,就算隔着衣裳,安歌也能感觉到他的温度极低。更兼他唇色青紫,双目微阖,的确就是马上撑不住的样子。 听到安歌的声音,姬宝禄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她,待看清她为他担忧的模样,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七姐,我,我撑得太辛苦,不想再撑下去了,我承认了,当初,当初那件事,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是我害你做牢,七姐,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就能报仇了……” 可能是身体的折磨过于痛苦,姬宝禄的牙齿咬的过于用力,齿间溢出鲜血,看起来非常可怕,五指成爪,紧紧地抓住了安歌的胳膊,安歌只觉得胳膊都要被他给掐断了。 姬静姝刚进门,就听到姬宝禄交待了之前的事情,一下子吓闷了,冲到宝禄面前道:“你真是病糊涂了,你在乱说什么啊!你不许乱说!” 姬宝禄泪流满面,“五姐,我,我没胡说,是,是……” 姬静姝的眸底闪过一抹寒光,忽然从头上拔下一只钗,不由分说刺~入到姬宝禄的胸口,姬宝禄啊地惨叫了声,怔怔地看着面色漠然冰冷的姬静姝,身体依然微微颤抖,“五,五姐……” 姬宝禄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痛苦时固然恨不得立刻死了,但是又有哪一个人不会留恋生命?况且姬宝禄才十几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安歌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她猛地把姬静姝推开,“你干什么?” 姬静姝的眸子里满是疯狂,“是他自己说的,他活得太痛苦,想让我们给他一个痛快。我现在照他说的做了,他马上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你明明是害怕他说出真相!姬静姝,你太狠了,他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呀!” 安歌向外面喊道:“来人,来人!” 之前来接安歌的公公连忙走了进来,见到此状况,也是大吃一惊,“这,这,这是怎么了……” 安歌道:“快救人!” 公公这才反应过来,忙向外面喊,“太医,快叫太医来!” 却听得姬静姝呵呵呵悲凄笑道:“没用了,宝禄死了!安歌,你现在开心了!宝禄被你杀死了,你终于报了仇了!!” 公公又啊了声,看向安歌,只见安歌此时正将那只钗拔下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姬静姝说话,而她的手上也已经染了血。公公不知内情,只以为姬宝禄真的是被安歌杀的,一时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之后,他鼓起勇气探了探姬宝禄的鼻息,的确是没有呼息了。 他退后了好几步,惊慌失措地说:“出大事了,死了人了!” 公公说着,一溜烟地跑出去,向皇帝报告此事去了。 姬静姝见屋中又剩余她们二人了,她冷笑着想把安歌推开,“你是杀人凶手,就不要假腥腥的似乎很想救他的样子了。宝禄活着也是痛苦,这样走不是很好吗?你就不要忙活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安歌猛地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微微怔了下,抚着被打痛的脸道:“你打我也没用,你现在就是杀人凶手,你对我越凶越证明你就是杀人凶手,没有人会信你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你和宝禄之间有大仇,而我才是为了给宝禄治病,不昔独入皇宫的好姐姐。” 安歌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若说安氏的存在,让安歌感受到了家人之间那种血浓于水,发自于心,自然而然无私的深情厚 义,那么姬静姝的做法直接就是推翻了这一切的认知。 不过此时她没空再跟她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道:“滚开!若你再打扰我,我立刻杀了你给宝禄陪葬!” 声音太冷,终于震住了姬静姝,她只好捂着半边脸,缩在角落里瞪着安歌。 安歌迅速地陷算出生门位置,将宝禄的一只手指向生门方向,拿出千年龟壳,将六个铜钱以各位方位把姬宝禄圈在其中。 其实她不知道这样的方法有没有作用,她只是依照她曾经学习的,这个小小阵法据说可以暂时保住人的灵魂,使它不至于脱离躯体。 再过了片刻,太医已经过来了,见状也不多问什么,立刻给姬宝禄把脉。 之后他摇摇头,对安歌道:“他已经没有脉息。” 这时候,皇帝曹煜也走了进来…… 听闻后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将他救活!” 太医却依旧摇摇头,跪下道:“姬公子原本就身体有重病,拖得很辛苦,如今又被这钗刺伤心脉,自是扛不住了。皇上,老夫无能啊!”太医这样说着,满面愁苦,显然姬宝禄的确没救了。 安歌只觉得腿微微发软,却见沉默了好半晌的姬静姝忽然发疯般的扑到她面前,便撕扯着安歌要打她,“是你,是你杀了宝禄!” 她恨恨的举了手掌,就向安歌打来。 却恰被后面赶来的姬烨妤看到,只见她身子一旋,竟在刹那间到了安歌的身边,一拂袖,姬静姝居然被她拂得跌出去,爬在地上,好半晌起不来。 姬烨妤道:“你疯了!” 众人都有点发愣,从来不知道皇后娘娘姬烨妤居然有一身武功啊,而且看这样子,武功绝对不弱。 皇帝曹煜却显得镇定得多,缓声道:“皇后,你怎么来了?” 姬烨妤似乎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失态了,连忙向皇帝请了个安,“皇上,妾身是听闻宝禄出事了才赶过来。” 姬静姝这时候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已经是头发散乱,钗嬛歪斜,拖着哭腔道:“皇后娘娘,你干么打我?杀人者,乃是安歌!”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向皇帝身后的公公,“这位公公可以做证,他亲眼看到的!而且安歌本来就一直想杀了宝禄,当初宝禄贪玩,在安姨娘上的葬礼上陷害了安歌,使她做牢,虽然她后来没事了,却一直记恨着宝禄,可怜宝禄都已经这样了,居然还被她,被她……” 安歌看着宝禄的脸,虽然他的相貌的确不像他的名字一般有福禄,但是绝对也不是这么年轻就死去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一个古法,这时候向太医道:“曾经看到过一部古书,上说人在受了伤后有时候会因闭气,这时候只需要一根银针穿胸而过,或许能救人一命。不知道太医可否试试此法?” 太医忙道:“的确是有这个说法,俗气‘放气’,因为胸口有污秽之气,只需要放气,有可能救人一命。但是此法只听闻说,却从未有人用过,实在是……” “如今宝禄已经成了这模样,太医不如试试,死马当成活马医,或许还有救。”安歌如是说。 “不行!”姬静姝忽然挡在姬宝禄的前面,“宝禄已然死是这样惨了,我不许你们再动他的身体!” 安歌冷冷道:“姬静姝,若你阻拦,便说明你是凶手。因为只有凶手才害怕被害者被救过来。” “你血口喷人,你——”姬静姝一时词穷。 还是曹煜开了口,“把姬五小姐拉开,救人要紧。” 立刻有两个宫人过去,将姬静姝拉开,她的口中犹自在说:“若是此法救不得宝禄,安歌你又该如何?你这辈子都将带着愧疚过日子!” 安歌毫不理会,只盯在太医的身上。 只见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根比寻常银针要长很多的银针,由姬宝禄的胸口缓缓刺入,随着银针的刺入,只见姬宝禄的口中溢出了深红色的血块,待银针拔出来,姬宝禄却并无别的反应。 姬静姝简直掩饰不住心里的狂喜了,神情却故意装作很悲伤,“宝禄,你好命苦,死了还要受这种罪,姐姐对不起你啊,宝禄,姐姐对不起你啊……” “五,五姐,别,哭了……” 正当姬静姝哭的心碎魂伤之时,忽然听得姬宝禄虚弱劝慰她的语声,她蓦然抬眸,恐惧地看着姬宝禄,双唇微微地颤抖起来,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安歌向太医道:“太医,他还有生命危险吗?” 太医替姬宝禄把把脉,“暂时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这伤要养好一阵子,兼姬公子身体本来就不好,所以……” 安歌却已经道:“谢谢太医。” 姬烨妤蹲下去,问宝禄,“宝禄,刚才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姬宝禄面色苍白,看看周围众人,又将目光盯在自己的五姐姬静姝身上半晌,好一会儿,眼见着姬静姝要抵不住压力跪下去求饶了 ,却听得姬宝禄道:“皇后娘娘,是我自个不小心,拿了这钗儿玩,结果跌了一跤,才使得它刺入胸口。” “可是静姝说,是安歌要害你。”姬烨妤这次显然不想放过姬静姝。 姬宝禄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安歌。 安歌蹲了下来,心里头的情绪也是异常复杂,其实她真的是很恨姬宝禄,也曾希望他赶紧死了算了。但此时此刻,她却看到了姬宝禄生命中别人难以匹敌的闪光点,他可以为了维护自己所爱的人,而背负一切,哪怕这个人,有可能害了他的一生,甚至是生命。 半晌,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宝禄,你说事情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 姬宝禄的眼眸里又闪出泪光,“谢谢七姐。” 到底还是身体太差,之后,姬宝禄还是晕了过去。 事情虽然就这么含糊过去了,但是安歌却不能让姬宝禄继续留在云梦阁,而是要求把姬宝禄接到静园去养伤。 姬烨妤马上同意了,说到底这几个都是皇后娘娘的亲戚,这些锁事也是属于后宫之事,姬烨妤既然都同意了,皇帝也不好说什么,也就默认了。姬静姝难得的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怕刚才的事情已经吓掉了她三魂两魄,若不是姬宝禄念着姐弟之情,她已然要犯上杀人之罪,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就这样,姬宝禄当即被安排送往静园,同时姬烨妤安排了一名叫做陈生的年轻太医去静园长居,以照顾姬宝禄的病情。 而安歌则跟着皇帝来到了建章殿,姬烨妤见状,先行回了长信宫。 曹煜打量着安歌…… 好一会儿,才道:“一段日子不见,倒与朕初见你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初见…… 安歌想起曾经他在人群中沉默却卓尔不群的样子,想起他手中的朱砂痣。但她明白,曹煜所说的初见,乃是当时在小郡王府后院,她跌倒在地,他伸手要扶她。 那是他心目中,二人的初见,那时候,瘦弱的安歌穿着嫁衣。 饶是如此,安歌心头依然冒出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最初的最初,如幻如梦,已然离二人远去,隔世相见,情已尽,恨未消,相对如陌路,各藏冷心机。 安歌微微地笑了笑,道:“人总是会变的。” 曹煜也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还未入正题,二人竟都觉得不知道从何处开始。 这样的沉默了好一阵子,还是安歌先开口,“皇上是想知道,有关潘玉儿的事情吧?” 曹煜转身看着主位左侧的山河图,这幅山河图的内容是巍巍山河,川涧相合,松柏竹梅四季色,平常凡是进入此殿的人,都能够有意无意间看到这幅山河图,因它挂的地方太显眼了。 安歌自然也看到过,此时就是好奇,曹煜怎会忽然对这幅画非常感兴趣的模样。 正想着,就见曹煜拉扯卷轴旁的绳子,这幅画缓缓地卷了上去,露出卷轴下面的一幅画。 先是裙裾,然后是上半身,再然后,露出一张安歌再熟悉不过的脸。 山河图的下面,居然隐藏着一张仕女图,而画上的女子,分明就是沈婥。 安歌努力使自己面色如常,“这是——” “这便是敬和皇妃,今日的潘玉儿,与朕的敬和皇妃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安歌走上前,看着这福画。 画里的女子,只是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但是眼眸里却满满都是温暖和欣喜,甚至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她应该正看向某人,而那人一定是站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她。 安歌记得了,有一次,曹煜说专门请了画师,要为她画张像。 当时她还笑说:“不是每天都见,还要画什么像?” 曹煜的回答是,“就算是每天见,依然很是想念。画好后,我要将这幅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挂在我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的地方。” 听了他的话,她心中当真是甜蜜无比,因此才会那么深情地看向他。 然而此时此刻,这幅画就好比最大的讽刺,它只是一个谎言般的存在。 154.失态(二更) 听了他的话,她心中当真是甜蜜无比,因此才会那么深情地看向他。 然而此时此刻,这幅画就好比最大的讽刺,它只是一个谎言般的存在。 安歌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去将这幅画撕碎,她只是淡然问道:“皇上想说什么?” “安歌,朕要你认真的告诉朕,天下间,有没有让死人复活的奇术?” 安歌想了想,道:“那皇上想让敬和皇妃复活吗?崾” 曹煜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笃定,“不想。” “既然皇上不想让敬和皇妃复活,那么世间自也无此奇术。躏” “这是你的回答吗?朕听不懂。” “皇上有没有听说过执念一词?或者说是意念。我记得曾经听人讲过,如果一个穷人,每天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变得富有’,那么几年后,他就真的会变成富有的人,因为他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的向这个方向努力。 执念愈深,往这个方向做的事就越多,或许就能够造就奇迹,使不可为变成可为,使不可能变成为可能。” 安歌侃侃而谈,语气仿佛真的是在谈一件与已无关的事情。 曹煜这次似乎是听懂了,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盯着那幅画在看,眸子幽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安歌正打算告退,曹煜却又说:“听说最近有个能够起死回生的宝贝来到了安阳城,你也知道,当初在安平郡的黑树林里,朕并没有能找回婥儿的尸体,可是今日,齐王竟带着与婥儿容貌一样的女子出现,安歌,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找到了使婥儿复活的方法……” 安歌终于从曹煜的语气里听出一丝颤抖,虽然很轻微,却依旧被她捕捉到,她敏锐地意识到,这位潘玉儿,有可能成为曹煜的软胁。 安歌斟酌须臾,才道:“或许,有可能……” 曹煜的俊脸上,忽然血色褪尽…… “那就是说,有可能,真有这样的奇术?” 安歌不置可否,她也实不知后面会发生何事,此时此刻,她也只是些微的小赌一把。 “皇上既然不想让她复活,想必是一点都不爱她,那为何要将此画挂在如此显眼之处?” “朕答应过她,有朝一日,朕登大位,从此便与她共享江山,坐看云起云落。” “她人即亡,空留画有何用?这诺言如今也不过一句空话,况皇上既然将这幅画挂在如此显眼之处,却又以山河图覆盖之,也可知这样做不过是皇上自我安慰罢了,真是很虚伪。” 沈婥越说越是生气,毕竟没有人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能真的保持与已无关状态。 曹煜此时也陷入极大的困挠,而且安歌的话就像一只只长箭,狠狠地刺在他的心头,又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地撕扯着他的皮肉,他觉得自己在安歌的面前,已然被剥光,任其污辱了。 而安歌竟还不知此活地问了句,“皇上,如果她真的是敬和皇妃复活,您会如何做?” 曹煜终于失态,野兽般吼了声,“不可能!” 目光落在那幅仕女图上,忽然两步到了安歌的面前,紧捏着她的肩膀吼道:“若真的是她,她便是朕的人,以前是,现在是,未来还是!曹炟,你在玩火!” 安歌的肩被他捏得生疼,疼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他莫非是疯了,竟将她当成曹炟那样来欺负!话说回来,若真的曹炟在此,他才不会这样对他吧? “皇上,你真的爱敬和皇妃吗?既然不爱她,又为何禁锢她?须知敬和皇妃也好,潘玉儿也罢,她们都是自由的人。”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曹煜真的失去理智了,他似乎听不懂安歌的话,却又似乎是明白了,忽然道:“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哦,对了,你是风水师,于八字四柱也非常懂,你定是算出她是如何死的了对不对?你这个女人,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曹煜忽然抽出墙壁上所挂的长剑,一剑向安歌刺来。 安歌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了,曹煜杀死沈婥,乃是非常保秘之事,他万万不能让自己不信任的人得知此事。 谁都知道,沈婥是一代佐君奇女子,民间的百姓甚至认为,没有沈婥就没有现在的新帝,若是得知新帝居然杀了沈婥,恐怕他的名誉将一落千丈,甚至动摇根基也未可知。 这时惊呼一声,就往旁边躲开,曹煜却像疯了似的,一定要置安歌于死地。安歌只好道:“我知道了,若潘玉儿真的是沈婥,您一定会杀了她吧?您果然没有丝毫爱过沈婥吗?若是您爱过沈婥,为何如此对我? 这世上若真的有一人能让沈婥复活,那么这个人肯定是我!皇上!” 她说到这里,曹煜的长剑已经指在了她的喉上,剑尖甚至划破了她的肌肤,她僵硬着身体,不敢再动。 曹煜的长剑,却没有再往前推送。</ p> 他的眼睛血红,拿着剑的手在抖,片刻之后,长剑当地一声落在地上,曹煜的力气被抽光了似的,坐倒在案前,一手轻轻地砸着自己的额角,“既然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女风水师都敢说这样的话,果然这世上竟有复生之奇术,那么潘玉儿她……” 安歌再不敢多说一句。 此时,说什么都是错。 …… 后来见曹煜一直低垂着头,仿佛受了重大打击似的,安歌再不敢耽误,悄悄地退出大殿,头也不回地往皇宫外面而去。 回到静园,却见园子里的奴才都在忙,安歌以为是因为多了个姬宝禄才会如此,进入厅中,才发现原来是夏炚来了,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厅中还有许多的礼物,见到安歌,他的眼睛微微一亮,笑道:“她们都说你现在是红人,老被叫到皇宫里去,我以为今日要等不到你。” 安歌看着夏炚,近一个月没见,他瘦了些。 安歌早知道,夏炚这个人,她是不能信的。 安平郡的那些事儿,她都还没忘记。 但是此刻,她很想扑到他怀里狠狠地抱住他。 她需要一个伙伴,一个她完全能信任,又完全信任她,并且志同道合的伙伴。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奢望,所以最终她只是打起精神笑了起来,戏谑地说:“原来是夏爵爷来了,我说这园子里的奴仆今儿是怎么了,个个精神头儿这般好,夏爵爷就是比我得他们宠儿。” 夏炚却是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她的颈上,“你这是怎么了?”说着想要仔细查看那伤口,却被安歌推开,“男女受授不亲你不知道呀!还堂堂的夏爵爷呢!我这里不过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下而已,没事。” 夏炚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那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刮伤啊。” “就是普通的刮伤!”安歌大声说着,将衣领拉高了些,“你不是要回安平郡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安阳了?钟夫人和郡王妃他们好吗?” 夏炚哧地笑了声,“你又不喜欢她们,何必问她们好不好?” 安歌也笑了起来,“是呀,算我太虚伪了。” 二人终于坐了下来,奴婢们都主动地退了出去,夏炚道:“最近这里出了很多事,我有所耳闻。” 安歌嗯了声,“还好,我还好好活着,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了。” 夏炚又道:“我是不担心你,你是风水师啊!我记得当初在黑树林,齐王要杀你,你尚且能够从他的手中逃脱。这么多年来,能够从齐王手中逃脱的人仅你一人而已,所以我知道,无论怎么样,你肯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谢谢你这么高看我,对了,你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 “我是奉皇命去办事了,并没有回安平郡。” “什么事?居然要办这么久?” “是去了一趟大月氏,调查有关皇子恪的事。” “皇子恪?”安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他既然已经回到了邾国,还有什么好调查的呢?” 夏炚道:“皇上怀疑,皇子恪有假,真正的皇子恪可能是在当初那场重病中已经去世了。” “啊?”安歌不由略微吃惊。 这皇子恪的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呀,也亏得皇帝曹煜竟然如此多疑,想这么多。 “那调查的结果呢?”安歌不自禁地问完,忽然意识到,或许这样的机秘事不该自己知道,又忙道:“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必回答我的。” ———————————— 么么哒,感谢河上花图、跳跳071203、zoeynewton、超越姐、15810853723、lyx2911、永耀名居等亲赠送鲜花、月票荷包、钻石等,感谢亲们的鼓励,今日特此加更。爱你们<( ̄3 ̄)&gt 155.那唯一爱我之人 夏炚却道:“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皇子恪乃是真的皇子恪,大月氏并没有在此事上耍什么阴谋诡计。” 夏炚用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调查结果,之后指着地上那些礼物道:“这些都是大月氏国才有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一路上已经控制自己别买多了,没想到还是买了这样一堆,不一定个个都是好玩的好吃的,你自个挑吧,有看上眼的就自个留着,看不上眼的赏给下人也就罢了。”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夏炚站了起来,“我要进宫去复命了,皇上知道我今日就能到安阳城,还等着我述职呢。” 安歌也不挽留,只是见他穿着单薄,而在这些礼物中,正好有一件虎皮袄子,却是男女都能穿的样式。她伸手取了,道:“这件袄子你穿去吧,你一路奔波也不好好爱惜自己,穿得太单薄。” 说着话,袄子已经向夏炚的身上披去,手触到后背某处,夏炚的身体一僵,脸也白了几分崾。 安歌见状,道:“受伤了?” 见瞒不住,夏炚只好道:“已经处理好了,就是还没有痊愈。躏” 想起他刚才提起大月氏之行轻描淡写的态度,实际上可能并没有那么轻松和简单,这趟不知又是怎样的出生入死,才能回来。 想到这里,安歌道:“让你回安平郡,你偏不回,接这要命的差事。” 夏炚的眸子亮亮的,“你在关心我?我就说,还是我的八夫人最关心我,也不枉我回安阳第一件事就是来看见我的八夫人,在最危险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一定逃不出了,想到有你这位八夫人在,我还是鼓起了勇气,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安歌推出了门,“赶紧走吧,皇上还等着你。” 夏炚走了之后,安歌去了宝禄的房间探他,只见一个太医打扮的年青男子正坐在屋中写药方子,他皮肤白晰,眉目清秀,整个人看着很清爽,像一缕南来的和风般,令人感到很赏心悦目。 看到安歌走了进来,他连忙站起来,向安歌有礼一掬,“安姑娘。” 安歌嗯了声,“你就是陈生?” “正是在下。” 安歌看了眼榻上的姬宝禄,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但是唇上的青紫之色却已然褪去了些。 她在他的榻前坐了下来,“他的病还能治好吗?” “按照一般常态来说,自是治不好了,乌头之毒本就不好解,况当时他服下的乃是很纯的乌头碱。不过也是姬公子福大命大,其实在下早就奉皇后之命研究姬公子的病情,这段时间才发现,姬公子虽然受乌头之毒已深,然而却有可能会痊愈。” 安歌心头一跳,“此话怎讲?” “姬公子体内之毒本来无解,或许说无法可解,因为要解此毒,只能以毒攻毒,一个用不好,便会使人一命乌呼。 不料最近这些日子,姬公子居然频频中毒,像这次发病,其实便是因为他中了夏蜈之毒,因为量非常小,如果是常人中了此毒,最多就是发高热或者是昏睡,然而姬公子服之却引发乌头之毒,全身筋骨疼痛难当,严重时甚至能导致人停止呼吸而死亡。” “夏蜈之毒?是谁给他下毒?” “这,在下不知。”陈生忽然住了口。 安歌见状,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自己这真是太不懂事了,陈生是太医,只讲医理药理,她这却问得什么? 当下道:“那么,他中了此毒,到底好是不好?” “若是正常人,就算量极为轻,中此毒三次以上,依然难免一病不起,半月内油尽灯枯而死。可是据在下观察,姬公子中此毒已然有七次之多,平均每四五天便中此毒一次……” “你大胆!明知他中毒,居然知情不报,任由他……”说到这里,安歌蓦然又住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陈生就是有令人生气的本事,让人的一颗心忽上忽下,但凡是个人,听到他说这些话,也不一定能保持自己的镇静,毕竟人命关天的事儿。 陈生也不急,默默地立在那里,直到安歌自个想明白了,对他说:“好了好了,你继续说吧。” 陈生说了声是,又接着道:“在下亦是在姬公子第三次中夏蜈之毒的时候,方才接替师父开始为姬公子诊病。当时见他未死,反而体内乌头碱之毒有减轻之状,须知乌头碱虽然不会立刻致人死命,但以姬公子在宫内的疗养状态,至多一年,便会没命。 但是因为夏蜈,他的症状居然得已减轻,因此才没有上报,但是夏蜈毕竟是剧毒,在下亦不好为他开药,况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 是以只是不动声色,所以姬公子后面又中了四次夏蜈之毒。至今日,姬公子虽然差点死去,体内乌头碱毒却已然基本化解,剩余少许毒素在体内,若是能够好好的将养二至三年,想必会恢复健康,与常人无异。” 陈生不说是谁下毒,因何下毒之事,他只讲药理。 直到此刻,安歌才 确定,原来他说了这么多,是说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惊喜,原本太医们都说这姬宝禄最多活个五至七年,没想到如今是再过两三年就能恢复与常人一样,实在是惊喜。 “那么,他之后不必再服夏蜈之毒了吧?” 陈生很认真地点点头,“安姑娘将姬公子接出的很及时,否则姬公子若再中一次夏蜈之毒,难免又被夏蜈之毒要去了命。” “谢谢陈太医!” 这次安歌是认真的,之前因为他看起来太年轻,她只愿意称他陈生呢。 陈生又道:“在下去看看药。” 说着走出了房间,安歌则眉头紧凝,疑惑不解地喃喃自语:“毒解了当然是好事,可是是谁给宝禄下毒呢?若下毒之人不找出来,难免之后又要害他,这可怎生是好?” “七姐,不要担心,以后她没有机会再给我下毒了,我即知自己有可能如常人般长命百岁,从现在开始当然要好好爱护自己的。” 安歌转身,就看到姬宝禄已经醒了,此时正扭头看着她。 “宝禄,你醒了!”安歌奔到床前,却又觉得自己未免关心太过了,想要握住姬宝禄的手,又尴尬地缩了回来,只道:“你知道是谁下毒害你吗?” 姬宝禄点点头,“是五姐,她为了每隔几天,就有理由去皇上那里寻求帮助,以获得与皇上见面说话的机会,而数次给我下毒。此事我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想着反正也活不长,能为五姐做点事也很开心,因此就没有揭穿她。” 安歌一时间怔住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姬宝禄却在这时,主动地握住了安歌的手,“七姐,以前,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太混蛋了,七姐,谢谢你救我,若七姐肯原谅我,以后宝禄长大了,有本事了,自会报答七姐今日救命之恩,奉七姐为这世上,最重要之人。” 姬宝禄说着,想起自己从前的种种荒唐,眼泪止不住滚滚而下,这些日子,他所经历的绝望,常人无法想象。 但其实,他不过是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 若说让安歌彻底的,完全的接受他,还是有些做不到,但她终究也没有再过多为难他,只道:“若说你有什么错,此间种种也已经使你受到了惩罚。你我又本来便是兄妹,虽然不同母却是同父,身上流着的血至少有一半是相同的,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你便安心在这里养伤,我不会害你。” …… 回到房间里,安歌累了。 和衣躺在榻上,本来以为会像平常那样,想许多事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想到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堪堪地流下泪来,念叨了一句,“那唯一爱我之人,终于也有别个寄托了,这是好事,总不能让他为一个曾经的虚影而等待一生。” 之后,阖上眼睛,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梦乡。 …… 梦里,她坐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儿,一忽儿变成安歌的模样,一忽儿又变成沈婥的模样。 一忽儿,镜子里又什么都没有了,她再看不到自个的模样。 满身冷汗地惊喜,才发觉天已经微微亮了。 …… 此后这些日子,安歌没有再进宫,曹煜没有再出宫,而曹炟则整日与潘玉儿在一起,带着她走遍安阳城的大街小巷,企图让她恢复记忆。 本来以为过年的时候,定会忙禄一阵子,真到近前了,才发觉不过如此,静园只姐弟二人,姬宝禄又是需要安静养病的,是以园子里虽然也挂了红灯笼,夜晚那灯笼的蒙胧之光却备显孤寂,安歌有时候望着那灯发痴,常常在灯下一站便是半宿。 也亏得有宝禄在,常常提醒下人去为她加衣。 至初六的时候,姬小蝶忽然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拉着安歌就要出门。安歌现在也知道她的性子了,倒也不问,只跟着她跳上一辆马车,待她喘过一口气儿,安歌才道:“出了什么事儿?” 姬小蝶道:“刘小怜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了?” “她出事了!” 安歌略微点点头,又道:“她出事,你怎地如此着急?这不像你啊?你不是特别讨厌刘小怜吗?” “我是讨厌她,但是她出事就出吧,偏偏扯上那位顾公子!你知道吧,那顾公子之前被王郎打断了胳膊,这胳膊还没好呢,又被这刘小怜拖累,今儿若是不能把事情弄清楚了,恐怕为了安抚刘将军征战之心,这顾明浩就要被送上断头台了!安歌,这次就靠你了,京卫处的这些家伙都是吃屎的!我才不信顾公子会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到底出了何事?”安歌见她说话不明不白的,也略微有些急了。 姬小蝶道:“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二人到了京卫处,只见里头正有几个老头在讨论着什么,姬小蝶示意安歌悄声,二人由侧面饶过去,到了后院更僻静之处,姬小蝶道:“那几个老头 就是接了这个案子的大人们,害怕刘将军问责,此时定在商量着如何找个替罪羊出来,赶紧了结此事。” 无疑,顾明浩就是他们找的替罪羊。 姬小蝶说着,到了一排幽静小屋前,其中一个小屋前守着人,她拿出自己的腰牌向那两个守卫晃了晃,守卫便打开了门,二人进入小屋,才发现小屋内只有一张平板床,而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此时用一灰布整个地盖住。 姬小蝶指了指那躺着的人,“是刘小怜。” 安歌这才明白,敢情刘小怜应该已经死了,否则不会静静地躺在这种小屋内,这小屋明显是平时仵作验尸的地方。 安歌走过去,将盖在刘小怜身上的灰布扯掉些,看到刘小怜的样子,安歌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 只见刘小怜眼睛睁得很大,当然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黯然无光,最后的痛苦与恐惧却是定格在眸内。人虽然已经死去,神情上依然留着痛苦之色,脸上有几处青紫之色,而脖颈上也有数处青黑淤痕。 随着灰布缓缓往下扯,露出了她的上半身,衣裳数处破裂,大片肤fuluo露,被匕首划破的细密伤口清晰可见。 156.客人登门(二更) 姬小蝶大概感觉到安歌是没法再检查下去,忙做总结似地说:“他们说,她是被那位顾公子jian污而死。” 安歌嗯了声,注意到刘小怜的手指,她的数根手指被折断,指甲外翻非常可怖,指甲里似乎刮擦了什么东西,她仔细地将那东西挑出来,却是一缕青灰色的布丝儿,她将这布丝儿观察了一会儿,就拿出帕子收入其中。 接着又发现刘小怜微张的口中似乎有什么,她轻轻地将东西掏出来,居然是一颗帽子上的珠子,她将这颗珠子拿在手中观察片刻,依旧放在手帕之上。 “小蝶,尸体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就是在顾明浩家的后院,发现刘小伶尸体的人,说当时顾明浩就在她的尸体旁,而且满手是血。崾” 安歌见这刘小怜受伤之处颇多,因为那些细密的小伤口,她几乎成了个血人儿。 姬小蝶闭了闭眼睛,蓦然将刘小怜身上的灰布全部都扯掉躏。 安歌这才发现,刘小怜真的是死得惨极了,她的双腿小腿骨折断,断裂的尖削骨头刺穿皮肉露在外面,双脚以极不可能的姿势扭屈着,而她的小腹之上,甚至破了一个洞,露出部分的肠子…… 安歌的胃里一阵翻腾…… 没想到刘小怜居然死得这样惨,太过于惨绝人寰!姬小蝶则蓦然冲出小屋去吐了。 没一会又赶紧进来了,“走走走,刘将军他们来了!我就是趁着在他们之前,才带你进来瞧瞧,要是被他们发现可就完了。” 安歌反正也打量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和姬小蝶一起将灰布拿起来,重新盖好刘小怜的尸体,之后便出去了,这时候刘将军已经和几个衙门老爷向这边大踏步走来,安歌和姬小蝶只好从另外的方向逃走,好在众人都心事重重,当真没注意到他们。 二人跑出来后,姬小蝶忙道:“安歌,你快把你的龟壳和铜钱拿出来,好好的卜一卦,看看这刘小怜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安歌不由白了她一眼,“你当卜卦是万能的啊?那还要这些衙门老爷做什么?每个衙门派一个风水术算师坐阵岂不更好?” “这个点子好,有空我得向皇后娘娘说一声,让她把这个建议好生的告诉皇上。” “你别害皇后娘娘了。”安歌说完,又道:“事发地点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好!” 姬小蝶带着安歌左拐八拐的来到一个小巷里,只见小巷两侧的墙格外高,而导致小巷内阴气沉沉,不见阳光,然而也因为高墙,挡住了大部分的寒风,小巷里虽然阴沉却并不寒冷,饶是如此,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在这样的一个小巷去jian污一个女子,这男子的脑袋莫不是出了问题? 走了几步,安歌便爬在右侧的墙壁之上侧耳细听…… 姬小蝶道:“你在听什么?” “似乎有人念书。” “当然了,这个院子里就是翰林书院,听说这里头出了不少的状元探花,说起来再过两三个月就又是一届科考了。” “科考不是去年秋吗?”安歌不由愣了下,想起去年初秋时遇到的柳益,就是因为没钱来安阳城参加科考而了无生趣的那个中年书生。后来由曹炟带到安阳城来,可是这么久了,她也没有遇到过他,每每与曹炟相见倒是想问上一问,却又总是因为旁的事给忘了。 “改了,新帝登基颁布了新法,科考虽然还是三年一届,但改为每年春天了,去年错过了春天,是以改为今年春天,也就是三月中旬左右开始。按照皇上的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 二人边说边走着,须臾,姬小蝶忽然站住,指着前面一处位置道:“就是在这里,发现了刘小怜的尸体。” 又指着这堵墙道:“这个墙,就是顾明浩家的后墙,你说吧,这顾明浩也是的,没事跑后巷来做什么啊!” 安歌看着尸体曾经所在的地方,依旧留有不少的血迹,依稀可以想见当时刘小怜的惨状。 刘小怜忽然死在这里,当时又有顾明浩在场,看来顾明浩这场劫难难以度过。 安歌微微地叹了声,道:“小蝶,你我即没有资格说什么,来此却也是多此一举,况且这件事关系着刘将军出征之事,若是找不到真凶,又没人扛下此事,刘将军恐怕要撂挑子,逼得皇上不得不临时换将,这对即将出征的军队来说,可是致命打击,很可能导致军心涣散,人心不稳。” 姬小蝶道:“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看着顾明浩受冤屈呀,那天在大殿里你也看见了,那刘小怜多贱,那王郎多可恶,可是顾公子却是个很老实痴情的人,可惜他有眼无珠,厅里那么多女子,他偏就看上那刘小怜!” 安歌见她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笑,“好了,此事自有大人们处理,我们还是回去吧。” 姬小蝶忽道:“你定是看不出什么来,是以才这样说吧,你也不想替他卜算这事情的真相,安歌,你让我失望了。” 她果然一 幅极度失望的模样,低垂眼帘不再看向安歌。 安歌笑着扯扯她的衣袖,她依旧别扭地转过身不理她,安歌只好道:“好,但是你也知道,我已经自身难保,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你执意让我为这位顾公子找个公道,那我也不能推辞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姬小蝶眼睛一亮,“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一定全部都办到。” “那你先告诉我,你这样帮助这位顾公子,是不是有点儿喜欢他?” 姬小蝶的脸蛋儿蓦然火了,“乱说乱说!我和他?!根本不可能的,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将之子,而我可是皇后的亲妹妹,我们是不可能的。歌儿你以后莫要再这样说了,没得惹来麻烦。” 安歌嘻嘻一笑,终于正了色道:“第一个条件,不许让别人知道,我亦在暗中调查这件事。第二个条件,我想知道有关齐王和潘玉儿的所有消息。”姬小蝶听到这里刚想张口说什么,安歌又摇了摇手指,“……不许问我原因。就这两个条件,你若答应呢,我就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关键,若不答应,我也没办法了。” 姬小蝶一听似乎有门儿,忙道:“好,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那我们走吧。” “走?走什么走?我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 “现在并没有盖棺定论,也只是你提前知道了大人们商量的结果而已,你须相信邾国的律法和苍天的眼睛,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犯罪的人呢不一定能够轻易逃掉,无辜的人也不一定真的被冤枉,若我们想要给顾公子‘翻案’,也需他被定为有罪之后才行呀。” 姬小蝶怔了怔,“倒也是呀,说不定那些大人中有比较英明的……” 安歌扑哧地笑了出来,觉得姬小蝶这么聪明的姑娘居然也有犯傻的时候,这些大人们岂有英明的时候?不过也的确没到需要为顾公子做什么的时候,所以她也并不点破。 和姬小蝶回到静园,只见静园门口站着一溜儿侍卫,挡住了一群人的路。 二人定睛一看,却是尚书府那群,以姬成为主,姬欢为辅,再加上姬如雪及大夫人辛氏,还有——姬静姝,人数还真不少。 见安歌过来,姬成吹胡子瞪眼睛地道:“安歌,你什么时候么这大的谱,居然用禁卫军给你守门来着!?” 原来静园外的这些守卫,都是禁卫军服饰。 安歌尚没有回答,姬小蝶已经站了出来,“是皇后娘娘派人来守此园的,你们莫不是忘了,此园原是皇后娘娘的,现在不过是她送给了安歌而已。即便如此,皇后娘娘也不希望有些苍蝇啊、蚊子啊时常来打扰,因此才派专人保护静园,保护安歌。” 见到是姬小蝶,姬成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些,“原来小蝶也来了,既然是皇后娘娘派人守在这里,那我自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只是来探望我的儿子和女儿,他们居然也这样的不尽人情,不让进呢。” 这时,大门打开,里头的丫头走了出来,听见他这么说,忙到安歌的面前道:“小姐,奴婢已经说了,您不在家,让他们改日再访,可是他们非要进来,是以禁卫军才会出来的,没有不让他们进去,只是小姐您不在,奴婢们……” 安歌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解释,自己已经知道了,这才向姬成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 亲们,今日还有一更哦~ 157.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三更) 禁卫军听闻,都冷冷地退开。 姬小蝶本来是把安歌送回静园就回的,此时却本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想法,也跟着走了进来,倒要瞧瞧这一家子人要做什么。 恰巧在这时,又来一人,唤了声,“歌儿!” 安歌闻声回头,便见夏炚正走上来,手中带提着一篮子什么东西。 安歌尚没说什么,姬成已经笑道:“原来是夏爵爷,你来的正好,正好,有事请你做个见证呢!” 夏炚与姬成客气了两句,疑惑地看着这群人,“歌儿,出了什么事了?躏” 安歌道:“说是来探望宝禄的。” 夏炚哦了声,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安歌身边的丫头,“这是我刚才去老庙买的糕点,每十天才卖一次,每次都排不上队,今儿天没亮就去了,这才给轮上,就多买了些,歌儿你留着慢慢吃。” 姬静姝的目光落在篮子上,脑中忽然出现在安平郡时,夏炚自巨蟾口中救下她的事情,她确定那时候夏炚是被她所吸引的,否则他为什么要冒生命危险救她呢?若不是安歌,此时她至少也是夏爵爷的夫人,何至于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可惜没有人把注意力投在她的身上,没人注意到她眼中的怨毒。一行人到了厅中,安歌吩咐上茶。 姬成却摆摆手,“茶就不喝了,说正事。” 安歌点点头,“是要去探望宝禄吗?我让丫头去问问,他此时是否醒着。” 姬宝禄每日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多,陈生说这是身体恢复的必要经历,睡眠更有助于他的病情,因此一般情况下,安歌不让丫头去打扰他,尽量使他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去睡。 却听得姬成道:“快把他叫醒,歌儿你之前不是让为父办三件事吗?这第一件事,为父已经答应你了,年后回安平郡必定会好好的安葬你娘同时将她以我姬成平妻身份写入家谱。为父今日来,就是为了这第二件事来的。” 安歌看了眼姬静姝,见她低垂着眸子,根本看不清她什么表情。 安歌道:“此事倒也不急。” 姬欢忙道:“七妹,你虽不急,可你毕竟是女流之辈,能护得了那皇族之物?且旁边说不定有人会觊觎,你说爹能不急吗?”他说这话时,目光明显地瞟了下夏炚。 似乎还怕安歌不明白,姬欢又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歌儿你行事可得小心些。” 夏炚稳稳地道:“姬公子你是在说本爵吗?也是,你们一直居在安阳城,有些事可能不知道。歌儿是早在安平郡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了本爵,是本爵的八夫人呢!我倒不知道歌儿保着什么皇族之物,就算是有,她即是嫁给了夏家,就是我夏家的人,那东西也该是夏家的,跟你们姬府却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这话说的堂而惶之,却听得姬静姝一声轻笑,“夏爵爷你忘了,你们郡王府早已经休了安歌,此时安歌仍是姬家的人,况且,安歌得了金书铁券,此事人人皆知,夏爵爷莫非在装傻?” 夏炚倒听得愣了下,实在没想到他们上门来,居然是要夺安歌的金书铁券,当下对这家人真是不屑极了,口中却道:“是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郡王府休了歌儿?” “当时有休书一封。” “那么请姬五小姐将此休书拿来本爵欣赏一下。” 其实休书是被皇帝曹煜拿走了,姬静姝自然烛拿不出来,这时候不由气结,却又道:“不管怎么样,郡王府休了安歌此事,有皇上可以作证,假不了的。”她将皇上搬了出来,自以为别人都不可能再反驳了,因此略有些得意。 安歌却道:“没错,我已经不再是夏爵爷的八夫人,可我也不姓姬。此物归属由我自由安排,我可以将它赠送给我的亲人,也可以赠予我的朋友。夏爵爷是我的朋友,若是他需要,我自也会赠出,又有什么不可以?” “你——”姬静姝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姬成道:“好了好了别吵了,能吵出什么结果?静姝你莫要多嘴多舌,需要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夏爵爷岂会觊觎这种东西?你也太小看夏爵爷了。” 姬静姝被父亲当众责骂,顿时面红耳赤,却只能说了声是,刚刚要退下,却听得姬成又道:“静姝,你现在说说,有关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说轮到姬静姝说话了,旁边的姬小蝶见这父女二人如此好玩,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这笑声很轻,却像一根利箭,刺破了姬静姝最后的尊严,她低垂的眼眸里凶光乍现,向姬小蝶看了眼,之后又低着头道:“是,爹。” 等抬眸时,她已经神色如常,道:“关于宝禄中毒事件,这件事的始末,我很清楚。” 夏炚忽然道:“这件事难道不应该让宝禄在场吗?”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一个声音传来,“夏大哥,我已经来了。” 原来姬成他们一群人来到静园,到底还是惊动了姬宝禄,其 实姬宝禄也很想见见自己的爹,他有好些日子没去宫里看他了。因此硬撑着起身,坐在轮椅上,由丫头们推到大厅来,而太医陈生贴着跟随着。 等他进入了大厅,众人皆向他打量,对于他的变化有些惊讶。自他入宫治疗,留在众人心目中的就是一个胖胖的少年,渐渐变得瘦肖,面色常常青白,眼窝深陷,瘦是瘦了却让人一眼看出就是个孱弱的病人,命不久亦的感觉。 然而现在,他虽然还是瘦,然而却不似先前那样瘦的脱了形,虽然也不能说是神采奕奕,然而却是唇红齿白,面色白晰,微透红润,显然是调养的很不错。 原本令人有些厌恶的眉目居然也变得清秀好看起来,他现在才十三四岁,再大些,必然要长成一个美男子。 夏炚道:“宝禄,你的身体倒是见好了。” 姬宝禄笑着道:“嗯,谢谢夏大哥关心。” 又将目光落在安歌的脸上,笑得像阳光般温暖,“姐,你回来了。今儿早是去哪了,让我好一阵担心。” 他现在直接把称安歌为“姐”了,而不是“七姐”,在姬静姝听来很是刺耳,不由微拧了眉头。 安歌笑了笑,“跟小蝶去外面逛了会儿,这不回来了。” 姐弟二人说完话,姬宝禄才向姬成道:“爹来了。” 姬成面色稍缓,嗯了声,“宝禄,你身体好了,爹也很高兴。” 姬宝禄又看了众人一眼,这才道:“刚才五姐说,要把我当时中毒之事的真相说出来,其实我也很想听听五姐会怎么说呢,五姐,你开始说吧,大家都听着呢,莫要因为我而耽误了正事。” 姬静姝的脸色很是难看,唤了声,“宝禄,我……” “静姝,你快点说,莫要再犹豫。”姬成不耐烦地催促。 姬静姝无奈,又深深地看向姬宝禄,然而他不知何时,已经挽住了安歌的手,姐弟二人皆镇定地坐在那里,竟莫名把这一屋子人的气势都压了下去。 姬静姝咬了咬唇,道:“其实,其实宝禄是自己中毒的,那天是他自己吞了乌头碱下去,导致中毒。” 尚书府的人自是已经知道此事了,所以神情都很平静。 夏炚对于此事多少有些自己的看法,也有可能早已经猜到,所以也不惊讶,反而是姬小蝶感到非常错愕,“怎么可能?哪有人自己会吞乌头碱的,听说这药吞了可是难受得紧,就算是想自杀的人,也不可能选择自行吞服此毒。” 姬静姝此时已经不敢看姬宝禄,若对上姬宝禄平静的目光,她定然是无地自容。 安歌刚想要说什么,便听得姬宝禄道:“姐,宝禄有话对你说。” 安歌其实已经猜到姬宝禄想说什么,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好吧。” 二人到了隔壁的静室,安歌道:“宝禄,事情的经过我大概已经猜测到,那日的确是你自行吞的乌头碱,然而却是你五姐哄你吞的对不对?目的不过是要借你病的机会而离开安平郡而已。她拿你的性命做赌,你不能再纵容她,这次不能放过她的。” 姬宝禄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泪雾,忽然向安歌跪了下去,“姐,求你再饶五姐一次!”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这么狠毒,几次三番要害你我,我不可能再饶她。”安歌扭过头冷硬地说。 158.一马车的爱 “姐,你知道吗?她为何要离开安平郡?只因为安平郡,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大娘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爹长年不回安平郡,大娘当然也知道爹是家外有家,二人感情早已经耗尽,安平郡的那个家,已经完全被大娘控制,我和五姐在那个家里,生活的战战兢兢,虽然我仗着自己是爹最小的儿子而横行无忌,但那都是表面的。 若不是五姐数次护我,我早已经死于大娘之手。 姐,这一切就当是我欠五姐的,我现在还给她了。只要姐这次能放她一次,那么她欠姐的,宝禄用这一整辈子替她还好不好?” “……唉,宝禄,你真傻……” 安歌想了片刻,终是道:“那你得说话算数才行,须知你的确是欠了安歌一辈子。餐” 姬宝禄蓦然抱住了她,泪流满面,“姐,我定会记得自己的诺言!” 姐弟二人再走出来时,姬静姝却已经紧张的满头都是冷汗,她不知道这姐弟二人到底商量了什么,她其实就是在赌,赌姬宝禄还会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再护她一次,她只希望这次她能赌嬴,否则以姬成想得到金书铁券的那种心情,只怕真的要拿下她问罪,供万人羞辱斛。 关键是她已经被皇后娘娘姬烨妤婉言赶出皇宫,她不能回去安平郡,只能回到自己的爹爹身边。 因为明白人都清楚她是在皇宫内无法立足,搞砸了一切才回到府中的,所以她便更遭人嫌弃,今日若不能把此事摆平,立上一功,只怕未来的日子里,她要在府中受欺负,再过从前安平郡那样非人的生活了。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姐弟二人身上,终于,还是安歌说话了,“宝禄说,的确是他自己误吞下乌头碱。” 姬成突喝一声,“来人呀,把姬宝禄拿下!” 安歌拍案而已,“姬成!你戏演够了没有!?你明明知道,宝禄即是在我这里养伤,便是我有心救他,又怎么可能让他被官府拿去法办?况且自已吞服乌头碱就是自杀,与他人无尤,我当时做牢也只是当地官府办案不利,冤枉好人而已!我就算是想追究此事,也无从再追究。” 说完这些话,她终究不甘心地道:“此事便罢了!从此不再追究!” 姬成被道破心事,面色讪讪,终是道:“事情我是按照你的要求办了,现在是你自己说不追究的,这第二件事,就算爹已经办完了,结束了。” 安歌冷冷一笑,“没错,是结束了。” 她走到姬静姝的面前,真是没想到,这个女子,手上已经沾染上了鲜血,却几次能够逃得性命。就算任何人敢小看这个女子,她安歌却不敢! “姬静姝,这主意定是你出的吧?这次,你嬴了。” 姬静姝勉强扯出一抹迅速的笑容,道:“承让。” 姐妹二人话刚毕,就听得姬成道:“好,这件事就这样圆满解决了,很好,说到底你们都是兄弟姐妹,有句话不是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事歌儿你能如此大度,为父也很欣慰,只是你要记得你与为父的交易,过几天为父要回安平郡,到时候会迁好你娘的坟。” “过几天就去吗?”安歌一时怔忡,曾经在安氏的坟前说过,定要那姬成亲自替她迁坟,如今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安歌反而有点忐忑了。 姬成又道:“歌儿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和为父一起回去。” “这——我想想吧。” 姬成又向夏炚道:“今日倒教夏爵爷见笑了,不过同时你也算是个见证,姬成非常感谢。” 夏炚道:“歌儿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应该做的。” 姬成呵呵一阵尴尬地笑,便带着尚书府众人告辞。 姬静姝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出了门。 到了门外,便听得姬如雪道:“静姝,你这个五姐是怎么当的?现在宝禄那个傻小子似乎与安歌一条阵线了呢,你听他一声声的姐,叫得多亲。反而你与他一奶同胞,我瞧着却是生分得很。” 姬静姝哦了声,道:“他迟早会知道,谁都是对他真正好的人。他就快要长大了,是要回到爹身边来的,不可能一直住在静园。姐姐,若是哪一天宝禄回来了,想必我也不必这么孤单了。” “静姝,你又来这一套。早就听说,在安平郡的时候,你便是以宝禄是爹的最小的儿子为挡箭牌,护住你们姐弟二人。事实上,宝禄自出生到现在,也没见过爹几回面,你倒也聪明得紧,晓得隔一段时间买点礼物,叫人送到府中,只说是爹买给宝禄的,惹得府中人当真以为宝禄是被爹放在心尖上的。 事实上他不过是乡下长大的野小子,我们安阳城的几个儿女才是爹的心头宝,说实话,你拿宝禄做挡箭牌也久了,从前看似是你护着他,实际上却是他护着你,现如今你更是将他当成救命的稻草,姬静姝,我若是宝禄,我也不会认你这个五姐。” 姬如雪说的句句都是真,姬静姝却只是默默地听着,一点都不反驳。姬如雪说 得没劲儿,讪讪地住了嘴。 马车行到闹市中间,忽然听得姬欢道:“快看,齐王!” 姬静姝和姬如雪连忙爬在窗上看,只见不远处果然是齐王曹炟。一袭深色锦衣,暗纹袖,云纹袍角,腰间只束一同色带子,唯这带子上却镶了块碧玉,他就那么淡淡的走在人群中,却是那样的卓尔不群,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将一众人映衬的格外粗陋。 齐王有谋略,有气魄,素有战神之称。 更有倾城倾国之俊颜,然而这样的人物,却已经名草有主。姬如雪的心情沮丧。正在这时,却见摊前一女子忽然回头,手中拿着只胖胖的不倒翁递到曹炟的面前,一脸的灿烂笑容,却正是先前宴会上所见的那位潘玉儿。 她今日依旧是一袭白衣,除了手上那串奇怪的珠子,没有任何别的饰物,反而显得与众不同,漂亮非凡。 曹炟将不倒翁接过来,柔声问道:“要买下吗?” 潘玉儿狠狠地点了下头。 曹炟于是扔了一绽银子,向摊主道:“所有的这些不倒翁,都买下了。” 摊主一幅喜从天降的模样,立刻找来箱子,把摊上所有的不倒翁都装在箱子里,还主动帮忙搬到曹炟和潘玉儿身后跟着的那辆马车上。姬氏姐妹二人的目光又落到那辆马车上,只见上面大箱子小箱子,箱子摞箱子,马车都快要装不下了,看这情形,定是今日为潘玉儿买下的东西。 姬欢叹道:“齐王果然豪爽,这样一来,还有哪个女子不拜倒在他的大氅之下呢?将来我若有了喜欢的女子,我也每天给她买一马车的东西,让她对我完全的臣服!” 话音刚落,就被辛氏在脑袋上敲了一下,“败家子,当你爹的银子好赚吗?人家齐王是什么人?皇帝的兄弟,人家的钱当然花不完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姬欢苦着脸说,“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不过终究如齐王这般纵容一个女子,并且有能力有财力去如此纵容的人,的确也不算多的,只能感叹这个潘玉儿命太好。 这时,却见二人在一个卖卜卦工具的小摊上站住了。 摊上倒是应有尽有,什么墨斗线、黄符、八卦镜、龟壳和铜钱剑、桃木剑等,只见潘玉儿在摊前看来看去,挑来挑去,却始终挑不中什么,眉头越拧越紧,最终沮丧地放弃,“算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们回去吧。” 她失落地看着曹炟,心情似乎很不好。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这里的工具没有能看得上的吗?” “王爷,这小摊上的东西看着精美,都是死物,根本没有灵气,就算买了也是无用啊。这几日,有人告诉我,原来我从前是有专用的卜卦工具的,是一只千年的龟壳和年代久远却是不同朝代的六枚铜钱,据说这六枚铜钱,每枚都至少易数千人之手,是颇具灵气的东西。” 曹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犹豫了下才道:“那龟壳只是传说罢了,未必真的有千年,千年的龟要长到多大?怎能用来卜卦?那铜钱就更无可考证了,随便拿几个,也可以说易数千人之手了。” “王爷,一般的龟长至千年,自然是太大了,没办法用。但这龟壳却是一种很珍惜的小型龟啊,即使千年也只能长到一巴掌大小,这就不说了,千年龟壳的意思是这龟壳用来卜卦,就已用了千年以上,王爷想,这千年来,这龟壳卜了多少次卦?不灵都不行呀。” 曹炟点点头,“是一定要它吗?” “若是王爷觉得无法找回来,那我也就只能死心了。” 曹炟沉吟片刻,见潘玉儿心思坚定,只好点点头道:“我可以试一试。” 潘玉儿刹时笑了,却又道:“很少听到王爷说这么没把握的话啊!” …… 姬氏姐妹在车内,只觉得他们说说笑笑的,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姬如雪越看越嫉,当下放下了车帘。见姬静姝似乎意犹未尽,还想要再看向外面,姬如雪霸道地扯住窗帘,“有什么好看的?静姝,对于齐王,你就不要多想了,当初你在皇宫里的时候,尚且巴结不到,如今在宫内名声臭了,更不行了。” 姬静姝冷道:“姐姐,别总提皇宫的事行吗?” “呵,你做得,却不让我说。” 白了姬静姝一眼,发觉她低垂着头发,很是难过的样子,姬如雪又道:“行了,你也别难过了,不过是进个皇宫,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而且除了齐王,还有八皇子曹煣啊,还有六皇子、三皇子等人,最不汲也可以去大皇子府里做个小妾也蛮不错呀。” 大皇子如今已经四十岁过了,而且家中妻妾无数,姬如雪是故意在埋汰姬静姝。 姬静姝堪堪地流了两行泪下来,没想到她的眼泪并没有驳得同情,姬欢道:“四妹说的对,我们姬家的女儿,再差的至少也能给皇子们当个小妾。” 姬静姝的眼泪忽然就没有了,在一群看不起她的人面前流泪,真是失策。< /p> …… 这边厢,姬小蝶看完热闹离开了静园。 而夏炚则仍然滞留,“歌儿,既然你爹打算回安平郡迁坟,不如你也回安平郡吧,正好我这段儿交完皇差亦要回安平郡,届时你我可以一路。” 安歌想了想,道:“也好。”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也真的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 夏炚得到答案很是开心,又道:“歌儿,这次回去了,真不想再来了。” * 第二日,关于刘小怜之事,终于盖棺定论。 大人们经过仔细地的调查,一致认为,刘小怜乃是被顾明浩奸sha,因此判定顾明浩死罪,将于三日后,大军出发之际,斩首于南端菜市场大军必经之路的断头台上,以鼓舞军情。 得到消息的姬小蝶冲进了静园,快速将事情向安歌说了一遍。 159.唱大戏(二更) 安歌轻蹙眉头,道:“也不必急,不是三天后才斩吗?我们还有时间。” 她牵起姬小蝶的手道:“按照惯例,将士出征前,城内各处关要都会提前两天唱大戏,再加上还没有出正月,此时戏台都是现成儿的,明天皇上和皇后肯定要出来宫看大戏,我们只要今天把事情搞清楚了,明天想办法给皇上和皇后说清楚也就罢了。” “一天的时间可以搞清楚吗?还是真的要用你那卜算之术?”姬小蝶的眼睛眨巴眨巴,显然觉得卜算之术是可以走捷径的。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餐” “去看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安歌和姬小蝶来到了翰林书院,还推着一小车鲜花。要知道这可是正月,鲜花在这时还是很珍贵的,安歌对守门的说,这是书院为了让学子们好好学习,而订的鲜花,可以改善学习环境斛。 守门之人闻言,便放她们进入,二人到了学堂外,发现夫子在讲课,便很耐心地等待,直到夫子的课时告一段落离开了,安歌和姬小蝶才搬着花盆进入房子里,果然冬日里的鲜花马上引来了学子们的好奇,况且还是两个漂亮姑娘搬进来的,纷纷围过来看。 姬小蝶冷着脸,拍拍手低语道:“真不知道要干吗?居然让我做力气活儿。” 安歌恍然未闻,见学子们过来,忙向他们指指姬小蝶,“她是花店的老板,有什么事问她好了。” 姬小蝶穿着很漂亮的衣裳,梳着很漂亮的头发,而安歌大约早就想好了今日要做的事,看起来略微有些灰头土脸,学子们自然很快就围住了姬小蝶而忽略了安歌,安歌走出人圈,手里头依旧搬着盆花儿,看似是走来走去在找合适的地方摆放,实际上却是在观察着书院里的学子。 这里果然是出人才的地方,多数学子看起来光鲜体面,相貌堂堂,也有年龄稍大些的,对鲜花什么的不感兴趣,聚在一起讨论年后的科考之事。 年龄稍大的都有参加科考的经验,听他们谈起,也吸引了几个年青人过来讨经验,问考场内部的设置情况。 总之就是姬小蝶吸引了大部分的年青学子,而剩余的都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各有事情做,唯有一个学子爬在桌上,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时有人忽然跳到这学子的桌旁,拿书卷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唐环,你这两天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平时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出去找乐子了吗?矮油你可是我们这里最风~流多情的英俊才子呀!” 被称为唐环的坐了起来,语气很不善地道:“滚开!” 那学子一听,也来了脾气,“呵,唐环,向来都是你耍别人,莫不是这次竟被别人耍了?所以才这么生气?” 唐环却又不接招,干脆拿了卷书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安歌放下花盆,也跟着走了出去。 只见唐环靠在廊柱下,满面的沮丧。 安歌观察这唐环的面容,他大约二十岁左右,虽然是个书生,却是剑眉星目,微有少年侠士的感觉,却又并不缺乏书生气。这样的男子最易得女子的喜欢,怪不得刚才那学子会说他“风~流多情的英俊才子”。 安歌忽然向门里头道:“小蝶,刚才外头那阵式,听说是刘将军为自己的女儿刘小怜办丧事呢!” 安歌的声音不大不小,里头的人倒没听到,反而被唐环听个一清二楚,只见他身子一僵,手中的书卷啪地掉在地上。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没有逃过安歌的眼睛,二人的目光相对,唐环眸光慌乱,连忙往屋里走去,经过安歌的身边时,却被安歌一把拦住,“唐公子,你此劫难度,如今有一人能救你,就看你配合不配合。” 唐环依旧慌乱,“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嘴上如此说,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安歌微微一笑,“唐公子,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唐环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点点头。 …… 至于安歌和唐环聊了些什么,姬小蝶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待夫子再来时,安歌也已经聊完,忙牵了她出来,姬小蝶叹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被这么多英俊年轻又多才的公子围着说话还是第一次,感觉还不错呢,我本想多聊一会的。” 安歌听她说的意犹未尽的样子,脸上却全然不是这神情,是在跟她说气话呢,笑笑道:“其实有些事我也没有完全搞清楚,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罢了。我是觉得,刘小怜是在书院的后巷出事的,说不定书院里头的人会知道些什么事。” “那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安歌神秘一笑,“我只问你一句,刘小怜是刘将军的女儿,将军府离此可是很远的,刘小怜一个应该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却跑到这偏僻后巷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可能她的脑袋出了问题吧。” 安歌便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姬小蝶蓦然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唇,满脸的 不可思议。 之后,姬小蝶完全听从安歌的安排了。 第二日,皇帝果然携皇后微服出宫看大戏,而各位将军副将及明日出征的各部官员,除了要为女儿办丧事的刘将军和儿子待斩的顾副将,此时也都微服随在皇后的身后,这群人气度不凡,即使是微服也扎眼的很,旁边的百姓都自动让开路。 安阳城内最热市的地方干脆二十几个戏台连唱大戏,人山人海。安歌和姬小蝶混在人群里,注视着他们,见他们即将行到中段,安歌道:“到了,叫他们开锣唱戏!” 姬小蝶嗯了声,立刻飞奔到其中一个戏台的后面。 因为是过年,而且是送将士出征,是以这连台大戏唱的都是比较吉祥如意的剧目,什么《十三子拜寿》、《女附马》、《楚三怪娶亲》等,结果皇帝一众人刚走到这个戏台前,就听见一阵急促低沉令人紧张又泛着悲哀气氛的罗鼓敲起来,接着一个青衣戏子走了出来,跪在那里快速地转着头,头上的穗子在空中打着圈,颇见功力。 他戴着枷索,上来就拖长一句,“冤——啊——” 皇帝皱了皱眉头,向这戏台看着,一众人也都停了下来,听得王郎之父道:“这戏班可真是不识趣,在这样的时候居然唱这种晦气的戏。” 王郎亦道:“皇上,要不要末将前去叮嘱一声,让他们换剧目?” 原来这王郎因为那日果断下黑手断了顾明浩的手臂,反而得了皇帝曹煜的欣赏,认为他有谋略,果断绝决。顾副将因为儿子即将被杀,当然是没有心情去打仗了,如今已经请辞,而王郎便顺理成章地顶了他的位置。 若说这王郎真是顾家的克星,顾家得知此事气得都要吐血,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对于王郎的提议,皇后姬烨妤却并不赞成,“这大过年的‘喊冤’,这班主的胆子也算不小,而且今日皇上微服出行看大戏,乃是惯例,所以虽然是微服,可是百姓都是知道今日皇帝一定会来这条街道的。恐怕这台戏另有蹊跷,我们不如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皇帝曹煜点点头,“皇后说的对,我们且看看他们唱的到底是什么戏,这样吧,大家一起来解解这个迷题,解对了的有赏。” 就听姬小蝶嘻嘻地跑了过来,向皇上一掬,“皇上,是不是任何人只要解出这一题,也都有赏?” 曹煜淡然笑道:“你这个丫头,刚才出宫时没看见你,这会儿却从哪里冒出来了?” “和你们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我和安歌在一起呢。” 曹煜这时才发现安歌就在不远处,这时她也缓缓走过来,给皇帝皇后及各位官员施了一礼,“参见皇上,皇后。” “各位大人好。” 施完礼后,抬眸便见曹煜看着她,却又是一幅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似乎那晚在建章殿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曹煜缓声道:“连安姑娘都在此,朕更加相信皇后猜测的不错,这台大戏想必精彩的很。也罢,既然如此,大家就好好看这台戏吧,谁先解出来,朕重重有赏!” 这时,这台大戏已经开场。 情景设置很简单,先上来的青衣戏子自当唱旁白,另外几个演青衣戏子的“回忆”,唱的是他如何爱上一个女子,最后却因此女亡故而获罪的情景。 160.多情女子无情男 众人听了半晌,都已然听明白,这台大戏唱的分明就是这两日,刘小怜的案子。 可是戏中刘小怜这个女子角色,却是个水性扬花的女子角色。 此女先是勾~引一男子,即这获罪的青衣男子,在男子为了她而上刀山,下火海,与人斗武斗输后,女子却选择了自己的英雄,与嬴了斗武的男子在一起了,并且订了亲。但是此女不甘寂寞,在成亲的前两日,又勾~引了一个书生,与那书生苟合。 众人的神色也都凝重起来,气氛也都有些僵硬餐。 这时就算看懂了其中含义,却没有人敢说出来,毕竟案子已经盖棺定论,若是此时否定结果,不知会引出什么样的后果。关键是,这不过是一场大戏,谁又能以一台大戏为据,而推翻之前的答案? 安歌不动声色地看向王郎,发觉他虽然尽量保持神色如常,在这样的正月里,额上却已经布满了一层豆大的汗珠。 大概害怕被人发现,他举袖一抹汗,对他父亲道:“爹,此戏乃是胡说八道,世上哪有如此贱的女子?这戏没看头儿,不若往前走吧?”他这是提义他爹向皇上进言呢,但他爹哪敢,皇上已经说了,要解此戏之迷,此时再如此进言,不就是等于没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吗? 他不但没有支持儿子,甚至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说话,好好看戏!斛” 王郎无奈,只好再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把目光转到戏台之上。此时,已经唱到那女子为了与书生见面,不惜哄骗自己的爹爹,偷偷地出门,于一隐密之处相见。 安歌忽然道:“想来这女子也颇为可怜,不能与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却要与不爱的人成亲。” 因为众人都感觉这大戏诡异,恐怕在暗喻什么,是以都不敢发表意见,因此安歌的话显得很是突兀,众人都听得很清楚。 姬小蝶道:“我倒不这么认为,她若是不爱这男子,为何当初偏要选这男子为夫君呢?既然选了这男子为夫君,又为什么要在成亲的前夕与别的男子苟合呢?要我看来,这女子乃是有失德行,水性扬花的贱人。” “自古美女爱英雄,这女子初见此男子,见他在武斗中嬴了别人,自然以为他是英雄。但是英雄是英雄,却又未必就解风情,这英雄与这书生相比,恐怕差了不是一点两点,且看这书生又是英俊,又会逗得她开心,而英雄却只想着如何能够爬得更高,每天只想着如何好勇斗狠,自是忽略了女子的心情。”安歌如是说。 众人见二人争论的挺有趣,干脆也不看戏了,目光都落在姬小蝶和安歌的身上,此时见姬小蝶神情不服,又驳回去,“这世间除了男女之情,尚有律法和规矩,身为女子更应该自律自重,否则失了名节,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安歌又道:“所谓名节,贞操,不过是男子们为了自己的自私和霸道而强行拟出的道德标准而已,这些东西使女子们失去了追求幸福的机会。你看这女子与书生在一起,笑得多么开怀,而不能与书生见面之时,又是多么的柔肠百转,思念不已?反正还没有成亲,此时大可毁了婚约,与这书生远走高飞。” 姬小蝶道:“不可不可,婚约岂可说毁就毁?那男子的尊严将置于何地?况且男子家族在当地还是有些名望,这种污辱,让他如何能受得了?” “可这女子若屈从这男子,错过与真正的爱人白头偕老的机会,对她亦是极不公平……” 安歌的话至此处,便被王郎打断,“安姑娘此言大大的错误,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成亲在即,怎可与别的男子有露水姻缘?此等贱女子,死不足惜!” “王副将此言差矣,须知人生在世,无论男子还是女子,皆有寻找自己幸福的权力,虽然说此女即将成亲,但未尚成亲,没有必要为了男子的名誉和尊严负责,若说负责也该是男子负责,不能得到自己未来妻子的心,不能使未来妻子有所归属,完全依靠,本来就是一种失责与失败。” “你胡说什么?照你这么说,当了贱妇居然是有道理了?” 正在这时,戏台上那女子忽然一声尖叫…… 原来这女子与书生已然约会完毕,二人在外苟合,心满意足,书生再三表达了自己对这女子的爱慕之意,又说今夜三更,将还在此处会和,二人就此远走高飞。 女子亦是满怀心喜,正在念念叨叨二人远走他方路程上将如何甜蜜,就见未来夫君寻到,满目杀气地看着他,接着拿出一把匕首,向女子大踏步走来,女子待要逃,却被那男子一刀刺入胸口,女子尖叫一声倒地…… 戏剧至此并没有完结,王郎却已经僵硬的四肢发僵,这时大声地喊道:“别演了!别演了!这是什么破戏!” 台上之人看向安歌和姬小蝶,姬小蝶瞥了眼失态的王郎,从怀里掏出两绽金子扔到台上,“继续演,演得好还有赏!” 这大戏台说白了还是要赚钱的,谁给钱就给谁唱,况且虽然觉得台下这群人气场非凡,却也并非闹事之人,当下当当当的啰 鼓更响,这出戏继续要唱下去。 却见戏中女子躺在地上,却没有立刻死去,只悲凄唱道:“欺妾纤纤弱质,妾命休矣,至阴间却不能原谅郎……” 戏中杀人男子问道:“你有错,该死!你现在可知错?” 戏中女子唱道:“妾身无错,你貌即不如人,语也更乏陈,一心只为官,哪堪妾之心?更兼郎心如铁,妾绝不嫁你为妻!” 戏中杀人男子气煞,将匕首对着那女子一下一下地刺下去…… 戏中女子吐血而亡…… 王郎看到这里,忽然拍起了手笑道:“死得好!死得好!此等贱人就该如此死去!” 姬小蝶接到,“如此刺死她已然算便宜了她,若是王郎,非得打断她的腿,让她在阴间也没法再跑出去与别的男子约会。” 姬小蝶之前本来一直就说戏中女子乃是贱人,颇得王郎好感,此时竟接着姬小蝶的话道:“正是正是,让她如此死已然太便宜她,该把她的腿打断!” 就在这时,台上最初那个将要被斩的青衣,又开始唱旁白:“女子水性扬花自引祸端,乃是天命难违,该有如此结果,男子郎心如铁杀人溅血,如那杨二郎杀金莲,倒也快意恩仇…… 可怜我这一无辜人,却要为这二人之恶果所连累,冤啊,冤啊!”原来这青衣人便是在戏中女子被杀之后,无意间经过此处,见此女躺在地上,不过是多手探探鼻息,本意还是救人,不料竟惹祸上身,被人误为凶手,此刻就在将他斩了偿命。 青衣唱至此处,众人亦觉得他很冤,却见他忽然一指指到台下来,不偏不倚正指到王郎的脸上,“王郎,你杀了那可怜的小姐,本该偿命,却为何让我这无辜之人代你受过?”说着,戏子抹下了唱戏的花脸,竟是一个剑眉星目,相貌英俊的年青男子。 王郎本来已经被这戏搞得头昏脑涨,紧张不已,此时看清了男子的面容,竟再也抑制不住的大怒,忽然拔出腰间长刀,一跃上台,对着那戏子便砍,“原来是你!看我不杀了你!” 戏子大概没想到王郎会当众杀人,吓得有点呆住了,好在旁边“已死”的戏中女子一跃而起,拉了那戏子一把,之后台上众人四散逃跑,王郎如同疯子般的追杀众人。 曹煜见状,向侍卫庞鹰示意,庞鹰立刻上台,与那王郎战在一处。 皇帝曹煜回头看看王郎之父,“王参将,王公子这是怎么了?” 王参将此时也在频频抹汗,一挽袖子,“这臭小子,太失态太冲动了……待微臣这就抓他下来,交给皇上处置!” 曹煜淡然道:“是,朕心头现在也有所疑问,还要贵公子给朕解释一下呢。” 王郎很快就被抓住,庞鹰扭着他的胳膊,将他推下戏台,又在他膝弯处踢了下,王郎就跪在了地上。 王郎此时,也终于发觉自己闯了祸,脸色铁青地嗑下头去,“皇上饶命!” “王郎,不过是一出戏而已,缘何如此失态?要知道戏子的命亦是命,若你真的杀了一个戏子,也是需要杀人偿命的。” “皇上,王公子之所以如此失态,乃是因为他的确就是杀人凶手,今日这戏中所唱的,正是当日那刘小姐所遇之事。”安歌道。 王郎蓦然将血红的眼睛对着安歌,吼道:“你胡说!” “安姑娘没有胡说,顾公子的确是冤枉的。” 这时候又有一年青男子走上前,身上还穿着刚刚唱戏的衣裳,正是刚才在台上唱旁白的那个青衣戏子,这时也跪在曹煜的面前,有礼道:“草民唐环,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煜见他一身书生打扮,知书达礼,气质也颇为不凡,便道:“唐环,你真大胆,这事与你又有何关系?” 唐环看向王郎,道:“只因,草民便是与刘小姐约会的那个书生。草民与刘小姐乃是真心相爱,却被这王朗……” 王郎这时彻底地失了理智,像恶犬一样扑向唐环,恨不得生撕了他吃肉,好在庞鹰及时出手,才将王郎又制住。众人既然看过了戏,大略也明白案子发生的经过了,曹煜道:“王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如何说?” “那贱人,该死,尚未进我王家门,就已经做这伤风败德之事,这口气我如何能忍得下去!?还有你这个唐环,你也该死!你知道你在跟什么人抢女人吗?待我一会将你碎尸万段,尸体便洒到那贱人的门前,让她眼见着你的尸体被狗吃光哈哈哈哈……” 王郎这席话,无疑承认刘小怜便是他杀的了。 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语。 …… 记得曾经还是沈婥的时候,有一次安歌问曹煜,男人最怕什么? 曹煜的回答是,“男人最怕戴绿帽子。” 的确,不管是成功的男人,还是失败的男人,他们总规不能让女子去污辱了他们高贵的尊严。他们可以在战场上流血流汗,也可以在能力强于自己的同类面 前委屈求全,所谓的能屈能伸,却不能忍受女子带给他们一点点耻辱,这——便是男权。 男人的自私与霸道尽显其中。 因为这场别开生面的大戏,曹煜和姬烨妤早早地回了宫,王郎自然被抓了起来,后日出征时,问斩的将是王郎。王郎之父遭贬去守城门了。另一方面,顾明浩被放了出来,顾父官复原职。 曹煜对此事,只有一条总结。 那是他回到皇宫,在姬烨妤亲自给他送上一碗香茶的时候,他淡淡地说:“皇后,你们姬家的女子都挺能折腾的。” 又问,“这次,你说该怎么奖赏她呢?” 问者意味深长,姬烨妤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姬小蝶则亲自听审了全部的审案过程,之后向安歌转述了这个过程,原来与安歌推测的差不了多少。 原是刘小怜此女,见一个爱一个,去庙里上香的路上,见这唐环与众人斗诗,就被他的倜傥外形和才华所吸引,她是将军家的小姐,他不过是个商人之子,她若看上他,自是他的福气,况唐环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处处留情的男子。 ———————— 感谢河上花图、rita1981、arlene940125、清心cici、跳跳071203等亲赠送月花和花朵,谢谢大家。因为这两天比较忙,时间出现了紧张的状况,所以今日的第二更可能会比平时晚上几个小时,但是还是会有第二更的,爱你们………… 161.莫非你就这么点本事(二更) 那日刘小怜再约了唐环,于后巷见面,原本只是聊聊天儿什么的,没想到二人越聊越开心,唐环那哄女人的功夫用在刘小怜身上,轻而易举就让刘小怜情根深重,当即献身餐。 二人便在巷中做下了那好事,当时场景想必也是很香艳的,而跟在刘小怜身后的王郎看到了全部的过程。他那时已经起了杀心,但却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在两人完事后,唐环出了小巷返回书院时,他才走出来。 因为太恨,所以先用小刀对刘小怜进行了凌辱,将她身上划出许多细小的伤口来,而后更是利用掌力,生生地打断了刘小怜的双腿,让刘小怜受够了苦楚之后,才一把拧断了她的脖子。 唐环到了巷口,看到了卖甜糕的小摊子,忽然想着给刘小怜买碗甜糕,于是他买了甜糕返回,结果正好看到刘小怜被杀的一幕。 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最后只得扔了甜糕,偷偷地返回了书院。 至于顾明浩,则完全是意外,他因为胳膊受伤,又在宫里受了那样的污辱,被他爹关在房里闭门思过,那日却是再也呆不住了,翻墙至后巷,想去街道上溜达溜达,结果就看到了惨死的刘小怜,他本来是想救刘小怜,没想到弄了一手血,还被人误会成杀人凶手。 这次死里逃生,更被他的副将父亲关在房里,好几日都不得出来。 这几日,安歌已经在准备回安平郡之事,而夏炚也在准备这件事,那日刚出门,便被岳父大人苏合唤住。苏合作为宗人府的令书大人,为人处事向来稳重,与其他宗人府的大人们戾气重重的情况完全不同,他看起来很亲和慈祥,一幅老好人的模样,而其人本来的修养也非常之好。 所以安歌初来安阳的时候,能够住在他的家里而不受任何的打扰,其实安歌对此人的印象非常好的。 再说夏炚被叫住后,转身向他微微一掬,“岳父大人,何事?” “听说你最近是准备要回去了,我特意备了些礼物,劳烦你带回去送给他们,特别是静清,她刚刚嫁给你,我便举家搬到了安阳,对她疏于照顾,对她我很愧疚啊,炚儿,请你看在苏府对待你还不差的份上,回去后对静清一定要好一点。斛” 做为一个父亲,他说这些话并不过份,夏炚马上就答应了,又道:“让岳父大人破费真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夏炚又道:“岳父大人还有什么事要谈吗?” “呃——” “岳父大人有话不防直说,否则夏炚不知如何自处了。” 他的话打消了苏合的顾忌,又道:“听说你最近与那位安姑娘走的颇近,她又曾是你的八夫人,她来安阳无所依靠,你照顾她些本是应该的,只是这样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于你和安姑娘并无好处。若你真的喜欢那位安姑娘,不如再将她娶进门好了,我可以替静清答应你这件事。” “岳父大人,您说到哪里去了……” “我这么说,乃是不想让你认为我苏合父女是小气之人,只是有一点,静清乃是你的王妃,这一点永远都不能变。” “自然。”夏炚如此答着,又微微一笑,道:“谢谢岳父大人成全,只是我与安姑娘之间,原还有些颇为复杂的事情,只怕这次我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苏合笑着拍拍他的肩,“我也看得出,安姑娘此女子非同寻常,我能理解炚儿你的顾虑。” 二人再说了几句,夏炚就从苏府里走了出来,今日苏合说这些话的意思,并非是赞成夏炚去娶安歌,也不是真的担忧女儿在郡王府的地位,自古以来,正妻就是正妻,后来者就算再得宠爱,也依然没有正妻的地位高。 苏合不过是在给夏炚敲警钟而已,一是点明如今二人名不正,言不顺,来往过密会引来闲言碎语;二是点明安歌这个女子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夏炚与她来往,实在是要三思而后行。 然而对于此事,夏炚始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却无人得知罢了。 倒是姬小蝶,早早地来到了静园,一见安歌就摆出一名莫名喜感的神色,“歌儿,你应我要求救了顾公子,我却得替顾公子来还你这个情。顾公子可不知,是我求了你救他呢,至最后,落下他感激的依然是你,这事说起来一点都不公平。” 安歌却知道她并非在意这个,于是道:“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公平?” “除非……让我瞧瞧你的‘小龟’。” 安歌倒是有些意外,这些日子,姬小蝶老来找她,一会儿卜卜这个,一会儿卜卜那个,见过很多次她手中那只千年龟壳,只是这龟壳似乎并没有引起她多大的兴趣,今儿怎么忽然生出了这种兴趣? 她虽然疑惑,还是将千年龟壳拿了出来,放在姬小蝶的手中,“看吧。” 只见姬小蝶将龟壳在手中翻来覆去的仔细打量,这东西在表面看起来实在是个很普通的东西,不过就是一只用了很久很久的,比较结实 的龟壳而已。 “我听人家说,这龟壳是当年敬和皇妃用的,不知是真是假?” 安歌点点头,“是真的。” “皇上怎么会把敬和皇妃用过的东西赏给你?实在令人诧异。” “物尽其用罢了。小蝶,你今儿怎么了,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姬小蝶将千年龟壳还给了安歌,“你不是说,让我打听有关齐王和那个潘玉儿的消息吗?我打听到了,今天就全部都告诉你。” 姬小蝶说到这里,却是忽然问了句,“你知道,情痴是什么样的吗?” 安歌摇摇头。 姬小蝶说:“我觉得,这个齐王就是情痴,宫里的有些传闻想必你也听说过,敬和皇妃亡故,之所以没有造坟修墓,乃是因为她死亡后第二天,尸体就被人盗了,而盗尸之人很可能就是齐王,此事暗地里都在传,只是碍于皇帝的面子,没人敢说罢了,而皇帝也没有抓到切实的证据。 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肯定是齐王曹炟有关,那个潘玉儿就是证据,据说她长得和曾经的敬和皇妃一模一样呢。” 安歌点点头,“若真是你所说这样,曹炟的确算是情字之上很痴。” 姬小蝶对于自己的分析很是得意,又继续说:“最近安阳大街小巷都在传一个事情,说齐王每天带着潘玉儿在街上溜达,二人身后跟着辆马车,凡是潘玉儿多看了一眼的东西,就会被齐王买下来,送给她,她常常在街上溜达一圈儿,就会满载一马车的东西回到王府去。” 这件事安歌也听说了,这时道:“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又是传闻,又是听说的,莫非你就这么点本事?那么我跟你做这个交易岂不是亏大了?” 姬小蝶丢给她一个白眼,“你这人真没趣儿,这么有意思的事你居然都不感兴趣的……” 又道:“不不不,你比别人都感兴趣,你想要更深层次的东西对吧?”姬小蝶一笑,“告诉你,还真有!” 然后她四处瞅瞅,的确没有发现到有人听壁角,这才爬在安歌的耳边低语,“听说,这潘玉儿就是以前的敬和皇妃,是齐王找来西蛮人的宝贝,把她给复活了!” 安歌微微地叹了口气,其实她知道的事儿,比潘玉儿知道的可多多了,如今潘玉儿能打听到这些,已经是很厉害了,只是这些离安歌的要求还比较远,当下只是略作惊讶的样子,配合着姬小蝶道:“啊,竟有这事。” 她总不能让姬小蝶知道,这些事她本来就知道,否则姬小蝶一定会问她,她是如何知道的? 见安歌终于有点感兴趣了,姬小蝶又道:“这个可是有证据的,你看她全身上下没有丁点儿饰物,这已经很奇怪了,但是她的手上却拿着一串画满奇怪花纹的串珠,这串珠于她有很大的意义,她做任何事,那串珠都不离手,连睡觉的时候都握在手中。 前两天,有个丫头莽撞,不小心撞了潘玉儿,结果那珠子就落在了地上,虽然丫头已经及时将患珠捡了起来,可是潘玉儿还是在当时就晕倒了,而且一整天都没有醒。” 这事儿倒让安歌略好奇,她心里头知道,潘玉儿绝不是沈婥,那么她到底是谁? 在安歌想来,她无非就是一个与沈婥长得一样的陌生人。 她若不是被“复活”之人,那么就是一个很正常健康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串珠子落在地上,就昏迷了整天呢? 162.潘玉儿宣战 姬小蝶又接着说:“也因这件事,更加坐实了那个传闻,就是关于敬和皇妃复活的事情,现在很多人都认为,潘玉儿其实是敬和皇妃复活。” “这根本不可能的。”安歌很肯定地说。 “歌儿,我也觉得不可能,人死了怎么可能复活?若是那宝贝那样的神奇,恐怕早就引起了各国大战了,有哪个不想做个准备,死了再复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特别是帝王,肯定是有这样的想法的。餐” 安歌听到这里,忽然有点担心方济兄妹和小宝了。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返魂钵儿虽是西蛮人保护的圣物,此时却有可能给他们带去非常不好的结果。 第二日,安歌派人给小宝送信,信中是希望他们能带领西蛮人离开居住地,重新找新的隐秘住处居住。或者干脆将返魂钵奉给皇帝曹炟,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庇护,不过此信发出后,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就要回安平郡了,安平郡并没有什么人值得安歌去准备礼物给他们,所以在出发的前几天安歌显得很悠闲,没事的时候就上街道逛逛,也并不买什么,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的心里清楚,虽然她与曹炟之间因为潘玉儿,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了,可她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能够遇到曹炟。 说起来也很郁闷,很多人都看到曹炟带着潘玉儿上街市上买东西,常常一逛半天,但是安歌连续几天上街市,都没有遇到曹炟。 回安平郡前不能再见他一面,她其实是有些不开心的。 然而那一天,她从街道上逛回来,却被静园的丫头告之,曹炟已经等了她好半天了斛。 她莫名一喜,加快脚步到了花厅内,却见潘玉儿居然也在。 心就这样无法控制地沉下去,然而她还是逼自己露出礼物的笑容,向二人走去。 一段日子没见,曹炟的面色好多了,不似从前那样的苍白,整个人显出几分平和。 而潘玉儿依旧一身白裳,乌黑的秀发,全身上下除了手中那串珠子,没有任何的饰物。 安歌给曹炟请了安,又向她道:“潘姑娘好。” 潘玉儿冲着她笑笑地点头,“安姑娘,就这样冒昧来打扰你,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安歌道:“齐王爷和潘姑娘愿意来我这里做客,乃是我的荣幸。” 安歌向二人示意,“请坐。” 潘玉儿道:“安姑娘,今日来此,却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安歌道。 “安姑娘,听说你手中有一只千年的龟壳,是做为你卜算之用具,可是这龟壳原也并不是安姑娘的,而是敬和皇妃沈婥的,诸人都说,我与敬和皇妃有十分的相似,偏偏我于堪舆风水及观人面算八字也颇有心得,因此想让安姑娘将这只千年龟壳让给我。” 她说的是很客气,可是神情很笃定,根本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安歌看了眼曹炟,见他似乎并无异义,至于对于潘玉儿的做法他并不反对。 “本来潘姑娘既然提出来了,我没有不相让的道理。可这乃是皇帝赐予,我实在也不好转赠他人。” 潘玉儿笑得更加厉害了,“我当然也没有让安姑娘平白转让的道理,不过古人有言,名剑配英雄,就如这千年龟壳,应是有能力者居之。所以齐王爷已经替你我二人请奏,让你我二人通过自己的能力,来证明是有拥有敬和皇妃遗物的资格的,现在皇上已然准奏。” 安歌问曹炟,“齐王爷,是这样吗?” 曹炟点点头,“是的,皇上让你们二人来一场公平的比试,彩头就是这只千年龟壳,若是你赢了,它便还是你的。若是输了,此物从此便是玉儿的。” 安歌哈地一笑,心想曹炟啊曹炟,若是你亲自来向我索取这龟壳,我便赠予你又如何?也算是还了曾经你对沈婥的情。但是你为什么非要去请一道圣旨来,强逼我将此物让出呢? 如此这般,安歌还偏就不想让出这只千年龟壳了,说到底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为什么要让给别人呢? 想到这里,心中悲伤与豪气一起滋长,干脆地道:“这场赌约倒是好得很,只不知是如何赌法?” 潘玉儿似乎没有想到安歌居然应战了,微怔了下道:“安姑娘,你可知,此战你若应下,一旦输了,将会失去你好不容易拼来的一切。” “我从来没有想过输字。” 潘玉儿面色微变,终是冷笑道:“既然如此,到时候若是让安姑娘失了面子,可不许记恨我啊。” 安歌道:“只怕潘姑娘没有此机会。” “不愧是安姑娘,无论你本事如何,就现今安姑娘嘴上的功夫,倒教玉儿佩服得紧。” 安歌直到这一刻,终于发现了潘玉儿与沈婥的不同之处。 潘玉儿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禁地抿了下唇,而且下巴紧崩,这是在面对敌人时不自禁而流露出来的紧张感。这种对于紧张的表现,安歌自问从未在沈婥的身上出现过,沈婥每次愈 是紧张,便愈是目光凌厉坚定,她会将自己紧握的拳藏在袖子里,让人无从得知她的紧张。 因为师父杨筠松曾经说过,一个好的风水术算师,最重要的是自信,面对一件事要自信,面对敌人要更自信,若是输了气势,心里的自信消失,便会出现重大的失误,所以沈婥从来不敢不自信。 其实这一点,曹炟也是清楚的,曾经的沈婥,面对他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从来就是紧惕和有距离的防备,而非紧张和外强中干的讽刺。 只是如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蒙蔽了他的眼睛,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潘玉儿这微小的动作。 而安歌却在此刻,终于彻底地确定,眼前的女子不是沈婥,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二人至此刻,已经是针尖对麦芒,双方都不打算有所退让了。 潘玉儿似乎很着急拿到那只千年龟壳,因此在安歌答应与她比试后,她马上就拟定了比试的时间,就是第二日的晌午。 地点便是齐王爷的府邸齐王府。 而皇帝曹煜,会亲自观战。 晚上的时候,安歌拿着这千年龟壳反覆地观看着,这龟壳是她十岁的时候,她的师父杨筠松送给她的,如今已经跟了她很多年,这次曹煜将龟壳赐给她,她以为这是上苍开了眼,要她拿回自己的东西,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要把这龟壳抢走。 她在昏灯下胡思知想,睡不着觉,却听得窗外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安姑娘。” 安歌来到窗口问道:“谁?” “是我,况离。” 安歌很是意外,打开了窗,就见况离一身青衣站在窗前,在月光下显出一条寂寂的影子。 “况先生,这么晚了,你倒有心情跑我这园子里闲逛?” 况离居然能躲过姬烨妤派来守卫静园的暗卫,也的确算是很本事了。 况离不理会她的讽刺,只淡淡地道:“明日的比试,你能不能放弃?” “为什么要放弃?是那潘玉儿放弃了?找你来当说客?” “我仅代表我自己来此提醒你而已。” “况先生,潘玉儿就是沈婥,沈婥就是潘玉儿对吗?那天,是你和你师父,复活了沈婥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何干?安姑娘,你莫要管太多事了,现在你只需认个输,将那千年龟壳交给她便也罢了,之后你便回你的安平郡,想必以你的本事,不管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为何非要留在安阳,淌这样的浑水呢?” “我只好奇,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复生术?返魂钵真的那么厉害?” 况离看出她毫无一丝一毫的退意,终于微叹了声,“安姑娘,当日在安平郡,当齐王否定我为沈婥所选的墓址后,本应是要杀了我的,听说是你替我求情,齐王才会放过我一次。这次我来提醒你,也仅只为报当初之恩惠,如今我即做到了我的,你不听劝我也没有办法,就此告辞。” 他说完就要走,安歌却紧接着问了句,“况离,你到底向着谁?你当初为何要给沈婥找那样一个恶穴?” 况离回头看了她一眼,终是道:“你好自为之吧。”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园子里。 经过况离的提醒,安歌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此刻一想,这潘玉儿据说是懂得堪舆之术,但是从未见她用过。她到底有多少能力,安歌不知道,难道她真的很厉害?她安歌,明日会输? 163.不要让我欠你太多(二更) 如果安照平常,既然皇帝准了这个旨,让他们比试,潘玉儿又有齐王撑腰,在这样大的压力之下,安歌应该识趣地把千年龟壳让出,毕竟它再宝贵也没有自己的生命宝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安歌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第二日清晨安歌用完早膳后,齐王府就派人来接她。 上了马车,她忽然回忆起从前的情景,她做为沈婥的时候,也曾好几次被齐王曹炟接到齐王府去,不过都是齐王强行逼她去的,也有几次他是陪着曹煜应邀而去,每次与曹炟见面,都免不了要狠狠地斗一场。 今日虽然是潘玉儿宣战,而她却未挂免战牌,隐隐又有了当年那种感觉,只是那时候,她为曹煜而战。 现在,她为自己而战。 马车将她送到齐王府的门口便停住,马车夫向她道:“齐王爷请安姑娘自行进入。” 安歌向那扇朱红大门看了眼,便点了点头。 马车夫赶着马车离开了,而安歌却没有立刻进入齐王府。 她站在门前捏决掐算,片刻后才轻轻地叩响了门环。 这时候却听得身后有人唤她,“歌儿!” 安歌回首,便见夏炚一身白衣,闲闲地站在那里。 “夏爵爷,你也是来观战的吗?” 夏炚摇摇头,缓步上了台阶,“我不是来观战的,我是来和你一起作战的。斛” “可是——” “不必可是了,潘玉儿有齐王帮她,本来就不公平,没有我的加入,就更不公平了。” 安歌还是想要拒绝,却听得夏炚道:“歌儿,这次你若输了,输掉的很可能是你的性命。” 见他神情如此凝重,似乎人人都觉得这位潘玉儿,的确是很厉害,而这时候,的确不是只要面子不要命的时候。所以她只是稍稍犹豫了下,就点头同意了,却又多叮嘱了一句,“如果今日我真的难逃死劫,你不要陪我,你不要让我欠你太多。” “歌儿,这世上之事哪有什么欠不欠的,只有缘深缘浅,今日你我能并肩作战,乃说明我们缘深。” 安歌知道不能再跟他说下去了,否则他又该要胡说了。 门环再次叩响,却仍然没有人开门。 安歌扭头向夏炚道:“看来这里头已经有好东西在等着我们,夏爵爷,我真的不希望你与我一同冒险。” “可是让我看着你独自涉险,我也绝对做不到。” 安歌终于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说着拿出腰间的荷包,取出一片薄荷递给夏炚,“这是特制的薄荷,有避毒功效,含在嘴里即可。” 夏炚接过去含在嘴里。 安歌自己也含了一片,然后推开了门。 二人跨进大门的刹那,便觉得一股阴风扑面,接着眼前一阵昏暗,刚才明明是清晨,如今却变成了夜晚,而且还飘着细雨。虽然已经过了新年,但是离真正的春天还有些日子,现在下这样的毛毛细雨就不正常,二人一起回头,大红门却已经从他们的身后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的森林,而眼前,也不是安歌印象中的齐王府的模样,而是被奇形怪状的高大树木所代替,厚厚的落叶踩在脚步软绵绵,似乎下一步就有可能踩空。 清冷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在月光的映照下,可见林间溢出的阵阵颜色怪异的雾气,一看就是有毒的瘴气。 夏炚冷笑一声,“这必是幻境,是假的。” 安歌却马上递了条帕子给夏炚,让他捂住口鼻,“虽然我们含有薄荷,一时倒不必怕这些瘴气,但是,这片森林是假的,瘴气却绝对是真的,有毒。” 看这阵法的风格,倒似是淳于光的手笔,当年淳于光每年都会找杨筠松斗阵,她有幸见过他的阵法。 这时,她并不急着往前走,而是拿出千年龟壳,摇了六枚铜钱往地上一洒,夏炚问,“如何?” “此阵居然没有生门,也就是说,除非破了此阵,否则休想从这片树林里出去,破不了此阵的话,我们有可能困死阵中。” 夏炚道:“歌儿,你有办法破解它吗?” 安歌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道:“夏爵爷,如果我没有看错,此阵乃是四象术阵。算是风水术数中非常厉害的一个阵法,此阵没有破解法,就连布阵之人也无法破阵。” “此阵本是造墓后为了守墓而演化出来的阵法,乃是阴穴的外壁阵。即人进入阴穴附近,就会迷失方向,被恶劣的环境所左右,最终困死阵中,无法入墓。” 这时候,墓葬讲究,富贵人家的陪葬往往很是丰厚,墓更是造得比生前屋宇还要侈华,而帝王家更是极尽侈奢夸张。这些财富自然被有心人盯上,渐渐地就出现了盗墓流,盗墓流通常有分为搬山派、御岭派和摸金派等,专以墓盗为主要营生。 因为盗墓派的出现,而兴荣了另外两个派别,即茅山派和崂山派,专 为盗墓流派收拾烂摊子,比如在盗墓过程中出现的僵尸、尸鬼等,只是这两派之人亦正亦邪,会义无反顾的去护墓护百姓,也有可能为了钱,而配合盗墓流派。 而在这些流派之外,渐渐产生了专门为护王族之墓或者对百姓有着重大贡献的大人物之墓,应运而生的护墓流派,被称为“帝王风手术”。 为了与盗墓派和茅山、崂山之术对抗,“帝王风水术”后来演变为专以风水堪舆、五行八卦为主的风手术数派,其中以“三元派”、“八宅派”最为出众,而此两派又分别研习了“奇门风手术”和“八卦风水术”。 奇门风水术以奇门术数为主,主要采取各种机关术数以达到护墓或者伤人的目的,以攻为主,而八卦风水派则主要是人面风水及堪舆为主,同时研习各种护墓大阵,以守为主。 两个流派原本为一体,后来因为内部流派分裂而彻底分成为两派,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而杨筠松其人,恰恰因为机缘,获得两流派奇书,后经研习,将两流派的能力合二为一,再加以整合,去芜存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后变成了以杨公古术为主的“三合风水术”。 这三合风水术,正是一直以来沈婥所习之术。 因为杨筠松本人心性笃纯良善,是以将原本两流派数术中存在的比较凶悍的东西都去掉,三合风水术讲究的是,三年寻龙,十年点穴,然只护不伤之基础,给亡最大的尊重,给活人生存的机会,绝不能因为护墓而造杀孽,因此三合风水术,虽然是经过上千年古术演化而来,却是温和的,敦厚的。 至杨筠松后期,已经成为风水数术中的佼佼者,小到可以寻龙点穴,大到可以为国为民。 这四象术,原本是奇门风水术中一个非常凶恶的大术阵,当时沈婥因为好奇,也曾偷偷研习,想着有朝一日,能代替师父去会会淳于光,绝不会输给淳于光,但是被师父杨筠松发现后,狠狠地惩罚了她。 他说此术凶悍,犹其厉害的是,能够改变修习之人的心性,使人变得恶毒狠厉,如此蛊惑人心之术,习不得! 后杨筠松当着沈婥的面,将书有四象术的古卷揉成碎片,扔到涯下。 当时的沈婥以为,这天下再也不可能出现四象术阵。 万万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安歌会遇到此术阵。 这时夏炚问她能不能破此阵,她真是没有把握,当初沈婥也有问过杨筠松,若徒儿今后遇到此阵,该当如何? 杨筠松只用四个字回答,“心之静处。” 可惜直到现在,安歌也没有明白这四个字的具体意义。 “心之静处。”安歌也这样回答夏炚。 夏炚听得茫然,像现在这环境,想要心静下来何其难? 这时,安歌忽然看住了夏炚的眼睛,缓声道:“夏爵爷,你是不是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会足以让皇帝砍掉你的头吗?无论发生何事,请夏爵爷都要记得,今日皇帝有在此观战,遇到任何事,千万要小心,再小心。” 夏炚知道安歌此时并无他意,只是真的担心他而已,是以他点点头,“你也要小心。” 因为卜卦在此处,已经失去了效力,无法找到生门,安歌收起了千年龟壳,开始捏决观察方位,然后当先一步迈了出去。 夏炚连忙道:“由我在头前带路!” —————————————————— 感谢yc999999999、河上花图、rita1981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谢谢大家的鼓励(-?o-?) 164.暗生情义 安歌笑笑道:“此时不是拼力气的时候,还是我带路,你断后。” “那你一定要小心。”夏炚知道,在此阵中,自己的能力并比不上安歌。 此时毛毛细雨越来越密,穿透人的衣物,丝丝的凉意钻到毛孔内,钻到骨头里,让人非常的难受,在这样的阴潮冰冷里,人的心情不会好。一个时辰过后,安歌仅仅向前走了几十步,夏炚的心情渐渐有些憔燥。 见安歌一手捏决,一手拿着根木棍,迅速地在地上画着什么,嘴里则喃喃地报着数字,显然是在计算着什么。 夏炚看到她已经冻得脸色青白了,很是不忍,便从树下捡了一些相对干燥的柴,掏出火折子甩了几甩,想甩亮火折子燃上一堆篝火餐。 火才刚亮起来,就引起了安歌的注意,夏炚只听到安歌大喊一声,“不要!” 再抬眸时,时见一阵浓雾扑来,眼前的森林忽然不见了,变成了一望无际,炙热的沙漠,刚刚还湿冷的衣裳,立刻又被太阳烤干,并且这热度还在加大,几乎让他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烤得燃烧起来斛。 安静,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 四周,除了黄亮炙热的沙子,什么都没有。 似乎诺大的世界,只剩余他一个人。 虽然他心里明白,这些只是四象术阵造成的幻想而已,但这种冷和热的感觉那么的真实,他已经被烤的口干舌燥,极需想要喝水。然而他的身边并没有水。 “歌儿!歌儿!你在哪里?”他大声地问道。 可惜没有丝毫的回应。 …… 与此同时,在齐王府内的新月楼上,以皇帝为首的一群人正悠闲坐在楼台之上喝茶,各人的面前都摆着水果和糕点,看起来惬意极了。 在此楼上,可以俯瞰府内全景,此刻姬烨妤见安歌和夏炚都聪明地选择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向前走。 对比安歌,夏炚显得更加茫然。 姬烨妤道:“我们这样做似乎太过分了,于安姑娘并不公平,她可是并不知道推开那道门就进入阵法,而且潘姑娘是提前布置,实在有失公允。” 潘玉儿笑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昨晚我整晚未睡,布置此阵,亦是相当的狼狈,我布阵,她破阵,乃是非常之公平之事。否则又怎么能见得高下呢?” 姬烨妤看看旁边的皇帝,还有齐王曹炟,他们都将目光投在安歌和夏炚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兴趣加入女子的谈话。 这样一来,姬烨妤便也端了茶喝。 要说这个潘玉儿,今日的妆容可是相当的干净漂亮,虽然还是一身白衣,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香料,淡而持久,沁人心肺的香味儿萦绕在整个楼阁之上,姬烨妤相信,若是个正常的男子,闻到这样的香味儿,也都会心荡神摇的。 潘玉儿忽然伸出纤手,拿过了曹煜正往口中送去的一只蜜枣儿,众人都不由地愣了一下,敢从皇帝口中夺食的人,倒也少见。 潘玉儿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唐突,连忙跪了下去,将枣儿在手掌里摊开,“这颗枣儿上有个虫眼儿,皇上龙体贵重,不能吃这种。”说着她将枣儿放在桌上,重新从盘子里细细地挑了一只莹润饱满的枣儿放在皇帝的手心里,“皇上吃这一颗吧,定是最好的。” 曹煜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在白色的衣裳里隐约露出一片肌~肤,不由地心突突跳了两下。 然而她的殷勤并没有换来他的笑容,他只淡淡地道了声,“谢谢潘姑娘。” 将她挑出来的枣儿重新放回盘子里,没有吃。 潘玉儿微微怔了下,只能起身站回原来的位置,回眸间看到曹炟一双眸子正盯着她,她眼圈微微一红,终是忍不住掉起泪来。 之后更是借口不舒服,下楼去了。 曹炟也跟着下了楼,姬烨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微笑着取了刚才被皇帝放回盘子里的枣儿,轻轻咬了口,道:“妾身瞧着,这一盘子枣儿,也唯有这一颗是最好最大最甜的。” 曹煜撇过枣儿的事,直接问:“以你对安姑娘的了解,你觉得她能从此阵里出来吗?” 姬烨妤反问道:“皇上想让她出来吗?” …… 再说曹炟,才刚刚走到门口,一团白影就扑到了他的怀中。 曹炟闻到那体香便也知道她是谁了,道:“玉儿,你怎么了?” 潘玉儿微微哽咽,泪湿曹炟的肩头,“王爷,玉儿心里知道,若是没有王爷,便没有玉儿的重生。但是怎么办呢?玉儿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看到皇上,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他,您说,玉儿曾是敬和皇妃,而敬和皇妃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皇上杀死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见到他,不但不恨他,反而还莫名觉得很触动心事……” 她泪水涟涟,梨花带雨之状,实在令人怜惜,曹炟的心不由地狠狠痛了下,半晌,他将她轻轻地拥在怀里,“傻玉儿……” 有一种感情,发自心底,就算是明明知道不可以,也无法控制。 曹炟是很清楚这种感情的,对于潘玉儿所说,他感同身受。 “玉儿,你的复活或许是因为我的努力,但是我需要的只是——你要幸福。如果你活着这样的痛苦,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白废了,我会努力得到你的心,让你的心里只爱着我一个人。也会给你时间,去处理你潜意识里的感情,所以,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一切都会好的,明白吗?” “真的,可以吗?”潘玉儿仰首看着他。 “本王从来说话算数。” 潘玉儿这才露出一个令人心痛的微笑,再次将自己送入他的怀中,“王爷,你真好。虽然我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但是我相信,你是真正爱我的人。” ……曹炟道:“上去吧,今日对你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你不是很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潘玉儿点点头,“王爷,玉儿想要……”她有些尴尬地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个圈儿,示意需要整理一下妆容。 齐王点了点头,先行上楼了,而曹炟和姬烨妤也无异样,目光依旧盯着阵中的情况。 曹炟也将目光向阵中投去,只见安歌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其实此阵布置的很是凶险,其中有机关术数,暗器及钉网,还有利用府中荷塘做的陷井,安歌此时已经偏离正常的道路,居然往一处阴暗的天井走去。 天井中是设置了暗器阵的,曹炟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潘玉儿坐在镜子前,看到身后出现了一个胖胖的光头,他一幅笑弥勒的模样,向潘玉儿笑道:“怎么样?齐王是否已经彻底的确定,你就是死而复活的沈婥?” “师父,您老人家果然善察人心。沈婥生前深爱皇上,现在失忆了,忘记自己是如何死的,忘记了之前所有事,因此也忘记了对皇上的恨,不由自主地再次被皇上吸引,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这样一来,反而能让齐王确定,我就是沈婥,反而更加要好好爱我,不能使从前的事情重演。” 潘玉儿说着,妩媚一笑,“师父,徒儿真是太佩服您了。” “玉儿,你在拍你师父的马屁了。”淳于光得意地笑了笑。 潘玉儿的眸光里,有着淡淡的寒光,“师父,她今日真的会被杀死在阵中吗?” 淳于光双手合十,“罪过罪过,你师父我乃善人,怎能心生杀念?” 潘玉儿哧地笑了起来,“师父,你就别在徒儿面前演戏了,昨晚布阵的时候,虽然有齐王亲自监督,可是经过您的暗中授意,徒儿可是弄了不少杀着在里头,今日安歌必死无疑。” 淳于光笑笑地道:“你我师徒齐心,目的一样,又何必明说出来?她不死,你自问能完全撑控得了齐王吗?要知道在安平郡可是发生了不少事,齐王对安歌说不定已经暗生情义,这安歌行事又颇有沈婥之风,小心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偷走齐王的心。” “不,我决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师父,我一定要杀了她!” 潘玉儿的语气里,透出浓浓的狠厉。 再说阵中的安歌和夏炚。 夏炚原地逗留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是决定往前走。实在受不了这无边无际的大沙漠还有寂寂无人的状态,刚走了几步,忽然看到前面有个大圈子,圈子里还书写着几个字,此时风沙已经快要将字迹掩没,但依旧还是能够看清,里头写着:“留在这里,不要走开。” 165.在欣赏她的狼狈吗(二更) 夏炚心知这必是安歌通过什么方法写在这里的,当下便坐在圈子里耐心地等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进入沙漠中他就一直觉得渴,虽然才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简直就渴得没有办法忍受了,他将衣襟扯开些,咽了下口水,却丝毫没有作用。 他就好像被控在沙漠里已经有几天几夜的样子,好像再找不到水,就会渴死。但是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在阵中不能胡乱走,刚才他忽然离开之前的幻境,恐怕就是因为他擅自点了火的缘故。 心头后悔不已,责怪自己过于莽撞。 此时,安歌已经接受那阴沉小天井,她行进的非常慢,但是目标明确,每走一步都要经过仔细的术算,终于离小天井越来越近。 而她的目光依然坚定,神情依旧淡然,没有丝毫的惊慌。 “她为什么要到那个天井里去?那明明是个死胡同。”姬烨妤忍不住问道。 潘玉儿适时地走了进来,“回皇后娘娘,恐怕是她能力有限,术算错误,走错了方向。不过没有关系的,她迟早会知道自己进入了死胡同,届时就会再走回来。” 却听得曹炟道:“本王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天井里似乎有个井。” “哦,是吗?”潘玉儿微怔一下,“我倒不记得了。” 姬烨妤这时也忽然明白了过来,“本宫知道歌儿去做什么了,她是去替夏爵爷找水吧?本宫虽然不知道阵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得出来,夏爵爷分明是一幅快要渴死的样子。” 的确是的,夏炚此时甚至仰面躺了下去,好一会儿都没动弹。 阵外众人自然感觉不到那其中的灼热与干渴,只觉得是夏炚和安歌如同两个盲人般在诺大的齐王府内乱走。只有潘玉儿及安歌明白,若是夏炚真的被晒死在阵中,那么他真的就是死了,就算表面没有任何伤痕,他也依旧会变成尸体。 是以此刻,根本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夏炚的痛苦和安歌的紧张斛。 安歌在进入天井之前,又停住了。 拿出小龟卜了一卦,显示为凶。 现在在她的眼里,她依旧是留在阴冷潮湿的毛毛细雨中,眼前所见的也并不是一个小天井,而是一个黑黝黝的山洞,里头有腥臭之气传出来,似乎住着巨蛇或者恶熊之类的猛兽恶虫般,安歌要踏入此天井,实在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但是身在阵外的人,却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看到安歌又停了下来。 这时候,曹煜忽然道:“把况先生给朕叫上来。” 不一会儿,况离上了楼,向皇帝施礼,“皇上唤在下何事?” “况先生,这阵到底厉害在何处?安姑娘为何不往前走了?” 潘玉儿忙道:“此阵乃是四象术,以四季……” 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皇帝打断,“朕让况先生回答朕的问题,潘姑娘你逾越了。” 潘玉儿听闻,连忙跪了下去,惶恐道:“皇上饶命!” 曹煜也不理会她,任由她跪着,向况离道:“怎么不说话?” 况离忙道:“回皇上,此阵通常被称为四象阵,以四季气象变幻为主,以东南西北地况变化为辅,因此有春、夏、秋、冬之四季变幻,而地貌则以湿地、森林、沙漠和丘陵山地为主,无论是陷进哪一个局中,都要忍耐其中的恶劣环境。 比如此刻,夏爵爷之所以倒在地上,乃是因为他此刻正在夏季沙漠中,不但要忍受炙烈的阳光和干渴,而且还很容易迷失在沙漠之内走不出来,最终,人会被困死阵中。 此刻夏爵爷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再过两刻,不能喝到水,而又走不出沙漠,那么就很有可能死于其中。” 姬烨妤笑道:“不会真死吧?不说是幻境吗?” 况离答道:“若是在阵中失去性命,即使阵破了,也救不回来。” 听况离如此说,在场众人的神色明显的凝重起来。 况离又继续解释阵中的情况,“此刻,安姑娘停在春季的原始森林中,阴冷潮湿,但是因为林中有毒瘴,所以林中之无根水都不能够饮用,她此刻所站的地方乃是一处极阴寒之处,在她的眼里所见到的,必是极恶之景,而她必须要进入此天井所在之地,乃是因天井之中有一口井,而她必须想办法冲破幻境,取到井中之水以解救夏爵爷。” 姬烨妤道:“你说的她所见是极恶之景,那这地方会带给她伤害吗?” “她此刻如在兽口之前,走进去便如同走进了猛兽的嘴里,是很容易受伤。” 姬烨妤的脸色微变,向潘玉儿道:“这样太过分了,皇上允你们比试一下,却并不是让你们生死以搏。” 潘玉儿已经跪了好一会儿,这时道:“皇后娘娘,风水术数原本就非人力可全部控制,若是她因此受伤,也是因为她学艺不精而已。” “你——” 姬烨妤向况离道:“况先生,现在请你立刻撤了此阵,比试到 此结束。” 况离摇摇头道:“此阵只能进,不能出,无生门,乃是极凶悍阵法,尚没有找到破解之法,如今只能靠安姑娘自己了。” 姬烨妤道:“本宫让你去救她!” 况离看向曹煜,曹煜却道:“潘姑娘说的对,朕还真想看看,这安姑娘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皇后,你稍安勿燥,这才刚开始而已。” 这时候,其实已经是晌午。 齐王曹炟让人安排午膳,午膳便在这楼阁上用。 而潘玉儿终于得已获得赦免,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地靠在曹炟的怀里,有些幽怨地看着曹煜。 曹煜的目光却始终盯在阵里。 潘玉儿的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浓浓的恶念。 就在这时,在天井门前站了半晌的安歌,忽然抬脚,跨入了天井。那一刻,潘玉儿的唇角止不住的浮上一抹笑意。然而安歌进入后,却并没有立刻向前,而是爬在了地上,四肢都紧贴着地,像一种爬虫般缓缓前进,潘玉儿的笑便有些僵住。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唉呀为什么我不能从前门进来?让我走后门呢?” 进来的人是姬小蝶,她知道今日潘玉儿与安歌斗法,本来是要早早来的,但是因为一些要事耽误了下,直到此刻才赶来。结果前门有人守着不让进,非让她饶到后门才进来。 还未等到别人回答她的问题,她忽然看到安歌在地上爬着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歌儿在做什么?她好滑稽啊!” 姬烨妤的脸色可是难看极了,向姬小蝶道:“小蝶,你来了便来了,大呼小叫做什么?没见皇上在场吗!” 虽然如此,姬小蝶还是觉得好笑,她强忍住笑给皇帝和齐王请了安,又腻在皇后姬烨妤的跟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路不走,却爬在那里做什么呢?她好像个大虫子!” 潘玉儿见曹炟的目光也盯着那只“大虫子”,她不自禁地有些开心,就算杀不死她,让她的狼狈形象被皇帝和曹炟瞧见也是好的,看她以后还敢见人吗?还能高冷得起来吗? 正在这时,天井四周忽然簇簇有声,暗箭和箭网纷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拨一拨的很密集,好在安歌是贴地而行,在箭矢纷纷的时候她只能把头也一起贴在地上,等待箭雨过去,若非如此,此刻她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姬小蝶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她本来拿着一块糕点在吃,这时还哪能吃得下去。她目光震惊地看向在坐各人,只见他们都神情平静,就好像在欣赏一场大戏似的。姬小蝶再次感觉到了一种残忍,一种只属于贵族的残忍。 她没有再多问什么,冷冷地哼了声,她把手中的糕点猛地扔在桌子上,引得大家都在看着她。 “你们,在欣赏她的狼狈吗?你们太不尊重人了!她刚才差点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下楼。 姬烨妤唤了声,她没应声,须臾,她却出现在楼下,向他们喊:“我现在立刻把她救出来!” 潘玉儿忙喊了一声,“姬姑娘,不可!” 然而姬小蝶哪管那么多,已经义无反顾地跑入阵中。 等她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晚了,入目所见皆是皑皑白雪,天空还飘着雪花,四周都是被了银妆的巍峨大山和相似丘陵,却哪里还是那个熟悉的齐王府呢? 她吓了一跳,再次拔腿,却发现行动异常艰难,原来脚下居然是齐膝的深雪,每走一步都非常的费力气。 ———————————————— 特别感谢amy911、13883012676、跳跳071203、临风飘影、星光点点愁、m5907000、河上花图、yc999999999等亲赠送鲜花,月票等,非常感谢鼓励,好开心n__n 166.阵中持刀人 在阵外观看和在阵内被困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姬小蝶这才真正感受到安歌的生死以搏,这时气急败坏地冲着她自己认为可能是楼台的方向大喊,“快把我们都弄出去!潘玉儿你这个妖精,如果你把我害死,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潘玉儿脸色很是难看,没想到姬小蝶会冲入阵里,而皇后姬烨妤更是冷若冰霜,她此刻不说话了,反而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餐。 皇帝曹煜见状却道:“小蝶平日里骄纵惯了,这次好好锻炼一下也好。” 姬烨妤的目光蓦然盯在皇帝的脸上,似乎有些错愕,更多的却是震惊。 潘玉儿闻言,却是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这时候,安歌已经到了井边,用小龟舀了一龟壳水,马上原路返回。返回时倒没有什么异常,很是顺利。她走到之前做好的记号之前,算好角度和位置,将一龟壳水递向夏炚。 夏炚此时已经快要渴死,嘴唇干裂出血,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就在这时,感觉一股清凉之意,努力地抬起眸子,却是一汪清泉出现在眼前,他勉强地爬起来,低首直接将头埋在清泉里喝了起来。 虽然夏炚与安歌彼此在不同的幻境,彼此也看不到对方,全凭安歌以自己的术数方式精准地将水送到夏炚的面前,但是楼台上众人所见的却是,安歌冒着生命的危险,替夏炚找来水,并递到他的面前,而他正就着她手中的龟壳喝水,那情景却是有些感人,有些暧昧。 夏炚喝了几口水,那强烈的干渴感忽然消失,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而且眼前的幻境也再次变幻,只见周围有许多金色的麦田,天高气爽,秋风阵阵。 夏炚此时正靠在一颗树下,仿若很是惬意斛。 他猜测刚才的水是安歌送来的,于是试着问道:“歌儿,你在不在?” 然而听不到任何的回应。其实此时安歌还在原地,她将龟壳收回,发现里头的水少了大半儿,不由地微微笑起来,至少知道夏炚此刻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她知道二人之间是不可能对话的,所以直接站了起来,仔细地辩了辩方向,继续往前行进,她前进的速度非常慢,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算方向与方位,这种状况可能会保持一阵子。 时间接近下午,潘玉儿建议各位休息。 这里可以让侍卫盯着。 就这样,诸人下了楼阁,在齐王府用了晚膳之后,当晚都宿在齐王府。 华灯初上,姬烨妤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她的脚步很轻,像一缕魂魄般由廊下走到了荷塘之尾,低首往荷塘内瞧着,似乎在欣赏塘内荷花,虽然现在这样的季节,塘内荷花并未盛放,若不是温水,甚至根本不能存活。 一会儿,水面微微波动,随着水波纹的推进,一个男子的人头露了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向姬烨妤道:“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 姬烨妤轻轻一摆手表示无防,接着缓声道:“青龙,有没有听说过四象术阵?” “听说过,据说此阵只有布阵之法却无破阵之法,乃是一个极凶悍的死阵。” “我要你想办法去破了这个阵!” “青龙遵命!” 青龙说着,又埋头于水中,水波纹渐渐地推远,姬烨妤这才往楼阁之上行去,上了楼阁,发现齐王曹炟亦在上面,此时往阵中观看着。 因为阵中本来就布置有宫灯等物,是以并不黑暗,隐隐还能看到安歌还在继续术算找路,不过整整一日不停的数算,她已然是累极了,算一会儿休息片刻,行进的更加慢了。 另一方面,夏炚在原地逛来逛去,他已经落后安歌很多,二人不在同一进院子里了。 姬小蝶先前还大吼大叫,最后发现无效后,她也开始想办法。因为冲进来的时候,即没有拿吃的也没有拿喝的,手边任何工具都没有,可是风却越来越大。后来她默默地给自己挖了一个雪窝子,整个人蜷缩在雪窝子里,因为太饿太渴,她开始津津有味地吃雪。 齐王曹炟向姬烨妤微微一掬,“皇嫂,您怎么还未休息?” 姬烨妤笑笑,“齐王还不是也没有休息?” 看到曹炟又将目光看向阵里,姬烨妤道:“是不是有点后悔了?因为一只千年龟壳而闹到这样的地步?安歌说到底,并未犯什么大错,却要接受这样的危险和折磨,于她来说,应该是很伤心难过吧?你觉得她会怎样看待我们这些人呢?” 曹炟淡淡地道:“她如何看待我们,并不重要。” 姬烨妤想起之前,安歌在闹市给人算命,结果被何佟之为难,关键的时候是曹炟出面救了她。当时安歌的神情姬烨妤还记得很清楚,她含羞带涩,又隐隐有些向往。她看得出,安歌对齐王非常有好感,心头早已经暗种情根。 她记得,她对安歌说过,“齐王,你爱不起。” 如今,果然一语成谶,此时此刻,不知安歌在阵中,又是如何的想法? “齐王,即使潘玉儿 的容貌与敬和皇妃一样,也并不代表她就是敬和皇妃,你如此任由她胡闹,或许到最后,她会带给你无尽的麻烦和后悔。” “皇后娘娘在说胡话了,玉儿是玉儿,敬和皇妃是敬和皇妃,我喜欢玉儿,与敬和皇妃无关。皇后娘娘此语且勿叫皇上听见,否则以为微臣先前便觊觎敬和皇妃,这种逾越之举之罪,微臣承担不起。” “呵,没想到齐王只是个敢做不敢当之人,当真令人失望。” 姬烨妤哧笑起来,语气极是轻蔑。 曹炟居然没有反驳,姬烨妤不由叹道:“果然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为了保潘玉儿安全,齐王爷居然宁肯自己背负一切。不过这样的齐王,倒不似从前的齐王了,倘若真的是沈婥复活,却也未必喜欢这样的齐王呢。” 这样的话,果然如同一把尖刀,忽然戳到曹炟的痛处,他面色微变,终是道:“皇后娘娘身为女子该当明白,任何女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与自己为敌的男子。我对玉儿好,玉儿自然会爱我,再也不会离开我。” 姬烨妤笑了起来,“齐王天纵英才,自小便有战神之称。然而对情字一事,始终还是尚未堪透。齐王,本宫只望你好自为之,且莫要再后悔第二次。” “微臣谨记皇后娘娘教诲,绝不会再后悔第二次。” 二人话至此,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二人的目光一齐落下阵中,只见阵中影影绰绰,忽然多了些人。 只不过因为分在不同的幻境之内,因此有一伙黑衣人甚至与夏炚探肩而过,然而双方都未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安歌此时也是累极了。 她一直是在阴冷潮湿的春季森林幻境中,不但冷,而且饿,但她知道,这只是幻境,这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坚持下去。 在幻境中,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觉得青影重重。 她找到一块比较干燥干净的大石头,盘腿坐在上面休息。这时候,她并不知道这四象阵中又进来了几拨人,更不知道姬小蝶也进来了,只是发愁夏炚那边儿,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夏炚自喝了沈婥递过来的水,便不觉得渴了,幻境之所以让人难受,并不是说真的有那炙烈的阳光存在,而是心理上造成的压力和恐惧。夏炚此时是在秋季的幻境中,刚开始他觉得秋风习习,阳光高挂,却并不炙烈,麦田在风的作用下,如同一阵阵波浪,美极了。 然而往前走了一段儿,便知这里也并不简单,麦田中并没有任何的路,而麦田下,却是一块块湿地、沼泽。 原来这些麦子是长在沼泽地里,一不小心,人就有可能陷入沼泽里去。 此时阵外已经是深夜,而夏炚的幻境里,却依旧艳阳高照,是白天。正当他极度郁闷,走来走去都走不出来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伙全身上下都穿着黑色衣裳的持刀人进入麦田中。 他们刚刚进入阵中一会儿,乍入阵中,映入眼帘的便是此景,都东张西望不知所措,忽然一袭白衣的夏炚缓步走到他们不远处,因为他容貌俊逸,又出现在如此怪异之地,黑衣人们都站住了脚问他,“你是人是鬼!?” 夏炚能在此时看见别人在,倒是有些开心的,笑道:“我当然是人,不知道各位兄弟如何陷入了此阵?” 167.杀机重重(二更)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忽然道:“你是夏爵爷?” 夏炚点点头,“正是。” 又上下打量着他们的打扮,“看各位兄台这般打扮,莫不是都是杀手职业,进入此阵杀人的?” 黑衣人首领点点头,“正是。” 夏炚不得不提高紧惕了,他与他们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这时又道:“你们是来杀谁的?斛” 黑衣人道:“那位装神弄鬼的安歌在哪里?” 原来安歌是他们的目标。夏炚心里有数了,一时倒也不太担心,他在四象阵里呆了整天,此时对此阵也有些了解了,安歌不在这个秋季涩泽的幻境里,所以她暂时应该没有危险餐。 夏炚折了支麦子在口中咬了下,“我劝你们啊,快点打消这个念头。你们想杀她,等她出阵后怎么杀都可以,你们偏生跑到阵里来,你们可知这阵是什么阵?据说只能进,不能出,你们夏爵爷我,已经在这里逛了一整天了,如果能够遇到安歌姑娘,我就是抱着她的腿哭,我也得求她把我带出阵去。” 这几个黑衣人并不怎么相信夏炚的话,领头的黑衣人道:“夏爵爷您是与安姑娘一伙的,此时这样说,便是想让我们放安姑娘一马。可是您想过没有,既然你和我们在此相遇,证明此刻也正是夏爵爷您的劫数,因为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们不在阵中杀了你,等出阵后,您便会杀了我们。” 夏炚挑挑眉,觉得这些家伙说的颇有道理,又道:“这也不能怪我,我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分明就是想杀人了吧?” 黑衣人首领此时不多说什么,一吹哨子,众黑衣人都举起了鬼头刀,“兄弟们,先解决了他再说!” 随着呼喝声,黑衣人们往夏炚冲去。 夏炚忙喊,“小心脚下!” 然而他提醒的还是太晚了,这些猛冲过来的黑衣人,刹那间已经有两三个抢在地上,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摔倒也就算了,下半身却马上就陷入到了沼泽里,其他黑衣人见状也顾不得往夏炚的面前冲了,纷纷往旁边跳开,却又有几个人陷入进去。 剩余的七八个人惊魂不定,都在确定自己安全后,才向同伴伸出手想要拉他们上来,却哪里还能,一会功夫,就算这些陷进去的黑衣人从麦田里消失,麦子还是那些麦子,风景还是那个风景,美到不得了,静到不得了,也令人恐惧到不得了。 原来这是一片吃人的麦田。 剩余的黑衣人都傻了眼,其中有一个结结巴巴地向首领说,“莫,莫不是此阵真的是只能进,不能出?姑娘是在骗我们?” 黑衣人首领此时也明白了什么,当下道:“夏爵爷,您刚说才,安姑娘能够破了此阵,带我们出去?” 夏炚懒洋洋的不想理他们,但还是无所谓地嗯了声。 “好,恩恩怨怨,等出去再解决!” “你们想怎么决定,与我无关。” 黑衣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向夏炚这个方向而来,夏炚也很耐心地等他们走过来,然后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能是个出口。但是我又很犹豫,不如兄弟们一同去看看,说不定就能出去呢。” 黑衣人听闻,道:“头前带路。” “好。” 夏炚在前面带路,黑衣人跟在他的后面,果然很顺利,没有再陷入沼泽,黑衣人渐渐地放松紧惕,“夏爵爷,您能告诉我们,那位安姑娘在何处吗?” “怎么,到了这时候,还是想杀安姑娘?” “接了此任务,不得不做。”黑衣人倒也诚实。 夏炚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道:“其实我也正在找她,再往前走一点儿,出了阵自然就能看到她了。” 他此时已经暗暗提气,看似每个脚步都落到实处,实际上却并未狠狠地踩下去,这样走路还要装做轻松的模样,若不是他武功高强也实在做不到,他走过一段后,便回头闲闲地看着这些黑衣人,道:“你们不能杀安姑娘,他是本爵爷的人,若让你们杀了她,本爵多没面子。” “夏爵爷,我们以为您是聪明人,在这样的阵中,你一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是吗?”夏炚不以为然。 就在这时,黑衣人们忽然觉得脚下不对劲儿,黑衣人首领首先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提气,带出一脚泥,飞身落在夏炚的身边,二人立刻便如尖针对麦芒,突然就出手过起了招。 而其他的黑衣人可没有黑衣首领这么幸运,想要飞身起来的时候已经被胶在沼泽内,在一阵惊叫声纷纷陷入金黄的麦地,眨眼间就不见了。 黑衣人回眸一看,眼睛里立刻充了血,大刀舞的虎虎生威,疯狂地向夏炚打来。 夏炚看起来两手空空,但是武功极好,潇洒自如地在他的大刀中穿来穿去,大刀伤不了他分毫。 这边夏炚与这个黑衣人战斗正酣,姬小蝶那边却也出了问题。 另一路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进入,居 然到了姬小蝶所在的冬季丘陵大山之幻境,姬小蝶因为缩在雪窝子里,并没有被他们立刻查觉。只听见他们说:“这是什么鬼地方!老五,你说要杀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很容易,看样子这地方很诡异,并不似你说的那般容易啊。” “大哥,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杀人的事当然简单,不简单的是过程,你不会被这劳什子阵给吓住了?” “害怕他个求!关键是这种境况很容易迷路,却怎么找到那个姓安的女子!” “也不难,雇主不是给了这个吗?” 说着,这黑衣人拿出一只罗盘,“她说,只要按照这个方向走,必能找到那个女子。” 姬小蝶缩在雪窝子里半晌,这时候不得不跳出来。 “唉,你们要杀的那个女子,她可是皇后眼前的红人儿,若杀了她,你们都得陪命!” 这些黑衣人倒不是完全没见识,竟然认得姬小蝶,此时道:“小蝶姑娘,劝你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且莫要冲动给自己惹上麻烦。” 姬小蝶哼了声,“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很好,我现在命令你们,在原地好好呆着,不许乱跑!” “小蝶姑娘,这可不行。” 姬小蝶道:“如何不行?” “我们都是有信誉的人,只能听一个主子的命令。” “那你们的主子是谁?” “恕我们无可奉告。” 姬小蝶拍拍身上的雪,“那好,本姑奶奶今儿气可大着呢,正愁着没地儿出,你们既然送上门来,我不打白不打!”说着,她一阵摩拳擦掌,然后握起粉拳大喊着向这些黑衣人冲去,结果还没有挨到人家的衣角儿,就不知道怎么被人握住了手腕,一用力,她已经像一只风筝般,飞上半空,然后从半向跌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将雪地上砸出一个人形痕迹。 她干脆爬着没起来,实力悬殊太大,没有必要鸡蛋碰石头,丢掉性命。 众人见这姑娘很没形象的趴在那里半晌没动静,以为她晕了,都哈地一笑,根据罗盘上所指示的方向,往前行去。 待他们走出一段儿,姬小蝶才像只大蛆般爬了起来,抹抹脸上的雪沫子,做贼似的跟在他们的后面。 而另外一伙人,则出现在春季森林中,从阵外看,黑衣人离安歌仅一个院落,而因为这条路上的机会及幻数,都已经被安歌一路走过时破坏,其中包括飞石阵、蚊虫阵和毒箭阵、钉扒等,所以这路人一路行进的很迅速也很顺利,看样子再有一柱香的功夫,肯定能追到安歌,看他们行动极为敏捷,刀剑出鞘,很明险,是奔着取安歌的性命之目的而去的。 姬烨妤的心提了起来,“这,这——齐王爷,此阵已然是很不公平了,这些黑衣人却是怎么回事?难道你齐王府的守卫竟然如此松懈,任这些宵小任意来往吗?” 其实这时候,齐王曹炟的脸色也已经是极度不好看了。 沉闷地道:“来人呀,去把潘姑娘请来。” 须臾,潘玉儿盈盈走了过来,“王爷,这么晚了唤我前来何事?” “玉儿,撤了此阵。” 潘玉儿微感错愕,“为何?” “那些黑衣人,难道也是此阵的一部分?” 曹炟的语气已经压抑不住的冰冷。 “这——并不是。”潘玉儿答道。 “那就赶快撤了此阵,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明张目胆的来我府中杀人放火!” —————————————————— 感谢133121516、fwq_cy、超越姐、amy911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么么哒↖(▔▽▔)↗爱你们 168.齐王入阵 曹炟气得不轻,潘玉儿当然也看得出来,这时候连忙跪了下去,缓声道:“王爷,玉儿无法撤了此阵。之前况先生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此阵只能进,不能出,就算是布阵之人,也无法中途撤消此阵或者是破了此阵。” “他说的,竟是真的?”曹炟似乎有些不相信。 “况先生乃是风水术数大家,所说自然是真的。”潘玉儿道。 “这怎么可能?”曹炟终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不过是想要回那个千年龟壳罢了,居然设了这样一个死阵?你是想杀了她?本王明明叮嘱过你,可以设阵但不可伤人!你居然没有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而执意想要杀人!这怎么可能,我爱的人,她不是这样的!” 说到最后一句,已然爆怒。 潘玉儿没有再分辩,只是用错愕而受伤的目光看着曹炟,看着这张脸,曹炟的心狠狠一痛,他千辛万苦使她重新活过来,不是为了伤害她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实在抑制不住心中那种愤怒和失望,终是道:“阵中之人,没有一个是可以被你所杀而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的,玉儿,本王要把他们救出来。”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在她的脸上,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涩声道:“对不起,但是请你等着我出来,我不信,这世上还有破不了的阵。” 曹炟说完转身就走,潘玉儿蓦然站了起来,含泪喊了声,“王爷,不要去!” 曹炟的脚步微微一顿,终是没有回身,继续往里头走去。潘玉儿又冲着他大喊了一声,“王爷,你是为了安歌姑娘去的吗?你喜欢她!?” 曹炟这次却是不屑于再解释,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潘玉儿不由得暗暗咬唇,虽然是伤心欲绝的模样,眸子里却更出来了一抹狠毒佞色。 再说曹炟下了楼,冷冷地道:“把本王的剑拿来。” 这时候,皇帝曹煜也过来了,他的身后跟着况离和庞鹰,他见曹炟将腰间带子束紧,一幅要出战的模样,眸子里迸发出一点点笑意,“五弟,你这是要做什么?斛” “皇上,此阵是设在我的府中,我不能让有些不好的事发生在这里。” “原来五弟是要入阵,可是入阵是非常的凶险,可知五弟有可能进得,出不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朕怎么能允许五弟入阵呢?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朕该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呢?” 刚说到这里,便有人来报,“宰相傅林、郎中傅辛同求见。” 曹炟的眼角迸出一点讥诮,已经这么晚了,傅林这个上了八十岁的老人怎么会携子深夜求见?根本不必想,也知道定是皇帝传唤过来的,而目的吗,无非就是让傅林父子做个见证,证明这曹炟是自己要进入阵中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与皇帝无关啊。 既然如此,曹炟只能等待,须臾,傅林在傅辛同的掺扶下已经到了,这二人皆是一幅文士风的打扮,一样地留着长须,气质都偏温和,此时二人已经跪了下去,参见皇帝和齐王。 “傅大人,这么晚了,还前来此处,实在是……” “皇上见笑了。”傅林站了起来,关于齐王府发生的事情,他在路上已经听其子傅辛同仔细地转达过了,这时向齐王道:“齐王爷,您可一定不能入阵,须知此事凶险,又何止是阵的本身,齐王要三思而后行。” 他话里有话,曹煜和曹炟都听得明白,也只有这个八十岁不怕死的老傅林,才会无所顾忌地说出此话。 曹煜却是装做听不懂,只是也缓声劝道:“此事五弟要好好考虑,如今阵中已经闯入歹人,不知是何来路,五弟进入阵中,万一被他们误伤,可就不好了。” 曹炟淡淡地看他们一眼,向傅林道:“傅大人,曹炟进入阵中,乃是个人意愿,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与他人无尤,还请傅大人做个见证。不过皇上,微臣想向皇上借一个人,我希望况离能与我一起入阵,毕竟他才是这方面的人才。” 曹煜看了眼况离,笑道:“况离虽然是跟在朕的身边,但他依然有自由选择的权力,况离,你愿意随着齐王入阵吗?” “既然齐王让在下跟随,在下怎敢不跟随?在下亦想去见识下这四象术阵。” “既然如此,你去吧。” 曹炟亦向况离道:“走吧。” 说完后不再耽误,一甩袖子,径直往后门而去。 他在阵外看得很清楚,只要延着安歌走过的路线走,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只想能够快一点追上那群黑衣人。 当然,除了况离,跟在他身后的,是齐王府的十个侍卫。 姬烨妤一直在楼阁之上,将这一切看得很清楚,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任由姬小蝶在阵中挣扎却不去救她了,因为此阵根本就是别有用途,说不定会成为齐王曹炟的葬身之阵,如此的话,别说陪上姬小蝶的性命,就是阵中所有人都死去,曹煜也不会有一丝的犹豫的。 姬烨妤记得很清楚,在敬和皇妃出事的前一日,曹煜与 众臣饮宴,最后却是喝得醉熏熏的回来了。那是姬烨妤第一次见到曹煜喝醉,也是最后一次。自那以后,曹煜即使饮酒,也极度控制量,从来不把自己喝醉。 然而有幸的是,他只醉了那一次,醉话却偏偏被姬烨妤听去,那时候他把姬烨妤当成了沈婥,他亲昵地把她抱在怀里,问道:“婥儿,你告诉朕,什么是强者?” 姬烨妤明知道他认错人,却很配合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认为,强者就是,有博大的胸怀,不怕失败,不会被打倒,会让身边的人都爱他……” 曹煜竖起一根指头摆了摆,“你错了……歌儿,你大错特错了!在强者的世界里,不会有谁在乎爱是什么。不是因为真的不在乎,而是没有权力去在乎。歌儿,让我告诉你,强者是什么!” “那么,强者到底是什么呢?”姬烨妤实在好奇曹煜将如何理解这个词儿。 “强者,就是站在所有人的尸体上,触摸到太阳,而可以藐视天下的人。”曹煜这样说着的时候,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在矮几下睡着了,眼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滴泪珠。 姬烨妤看到这样的他,只觉得心里有股寒气升腾起来。 第二日夜晚,传出敬和皇妃逝世的消息。 姬烨妤想到这里,更加为安歌等人捏了把汗,就在这时,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人,虽然先后进入阵中的几拨人都是满身黑衣,但还是有微妙的区别的,反正谁派去的,谁应该能认得出来哪拨是自己人。 他们正在接近安歌,但是姬烨妤渐渐看出不对,他们停了下来,似乎是走不动了,而且开始扯开衣领,有些人则原地躺了下去。 姬烨妤忽然明白,他们是误入了之前夏炚误入过的夏季沙漠幻境。 如果没有人给他们送水,他们会像夏炚那般幸运地从这个幻境里冲出来吗? …… 而夏炚此时在秋季的麦田中,依旧与黑衣首领斗在一处,二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夏炚道:“老兄,你武功不错,何必一条道走到黑?不如我们合好,从这里出去后我会想办法救你,以后你便跟在我夏爵爷的身边,吃香的,喝辣的,绝对比现在过得强啊!” “夏爵爷,若是从前,您说了这样的话,证明您是慧眼识金,是我的伯乐,我自是对您马首是瞻,以我命筹知已。但是现在,您说您会想办法救我,我就不信您。就算有命出去,您第一个要杀的可能就是我。”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信我?我们这样打下去,彼此一点好处都没有。那个派你们来此的人,定是没有说清楚你们将要面对的困境吧?你看你的兄弟们都为了此事送命,哪里又值得?真正害死你那些兄弟们的,不是我,我伤害他们只是自保而已。真正害死他们的,乃是雇佣你们的人。” “那又怎么样?” “难道你不想给你的兄弟们报仇?他是诓你们来送死呢,你现在活下来,可能就是上天给你机会出去报仇的,你与我在此纠缠,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你去了地下的那些兄弟也不会原谅你。” “你——” 这黑衣人说不过夏炚,便有些犹豫起来,夏炚趁此机会,一手拂在黑衣人的后颈上,黑衣人只觉得全身都不能动弹,僵在了那里。 夏炚抹了把额上的汗,也坐了下来。 黑衣人吼骂道:“夏爵爷,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小人!” “老兄,我是看在你武功不错的份上,才会对你网开一面的,我要真是小人,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能耐我何?” 169.府内风水破(二更) “要杀就杀,我不怕死!” 此人一根筋的可爱,夏炚笑了笑,懒得与他多说,趁此机会躺在地上微闭双目,休息一阵。 另一方面,姬小蝶跟在那群闯入冬季雪岭的黑衣人后面,只见他们看着罗盘,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了没一会儿,他们的脚下忽然出现两个圆形的洞,三个黑衣人啊地惨叫一声,跌入了洞中,洞口又迅速地闭合。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剩余的众人惊惶不已,问拿罗盘的黑衣人。 “这是四象阵,自然是机关重重,我们虽然有罗盘,不过是有个正常的方向而已,机关还是要我们自己防犯的。兄弟们,大家要提高紧惕,以免再触动机关。” “是!斛” 这群黑衣人继续往前走去,姬小蝶猫着腰,跟在他们的后面。又希望他们赶紧带自己离开这冬季雪岭,又希望他们不要找到安歌,心中矛盾不已。 此时的安歌,已经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 虽然休息的时间短,她的精神却恢复了很多,此进又低头开始算时间,一手在地上迅速地画着什么。 就在这时,她忽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从阵外看,她此时是站在一座拱桥前,桥下流水潺潺,乃是通往荷塘的明渠,此渠惯穿整个齐王府。 做为沈婥的时候,就此渠,她曾经这样向曹煜说过,“此渠乃是整个齐王府府内风水的精华所在,清水明如镜,有将一切煞气挡在府外之功效,又如玉带缠身,乃是加官进爵之倾向,而且引用的是地下山泉水,长年流转,生气昂然,可将秽气带出,使府内主人安康。” 当时曹煜就笑她,说她说的不准,因为,“齐王已经是王爷,还要加官进爵?那得加到什么程度呢?难道要去做皇帝吗?而且,齐王的身体不好,众所周知,是以对于这个明渠的看法,是错误的。” 然而见到她说的很认真,二人的想法还是想到了一处,论实力,齐王的确是有可能当皇帝的。至于他的身体,虽然时好时不好,可是也并不是一个感觉上会马上死的人。 最后曹煜问她,“此渠风水,如何破?” 她道:“只需鱼线将此风水阻断,自然一切偏离轨道。” 曹煜又详细问了方法,但是她当时并不觉得这个方法可以在王府内实行,毕竟齐王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可是等她再一次来到齐王府,却发现了异样。 当她走上拱桥的时候,忽然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扑凌,接着有一只鸟儿掉了几根毛,差点儿就落在地上,然而挣扎几下,却又飞走了。 似乎是半空中有什么东西袭击了它,或者它遇到了什么东西。 她拿出特制的镜子往空中看,只见半空中有两条细细的线交叉在明渠之上,这两条线形成一把大剪刀的形状,就好像一把剪刀就在剪一条细润华美的布料,而此两条线因为过于透明纤细,再加上高度非常高,很难用肉眼发现。 有些在飞行中的鸟儿就会撞在线上,受伤甚至是死亡,死亡的鸟儿就会掉入到明渠中,就好像原本华美清润的布料上,染上了死亡阴暗的气息,这条明渠的风水,已经被破坏大半。 她还记得,进入府中后,听到府中管家向曹炟汇报此事,说明渠中偶尔出现死鸟浮于其上,不知是怎么回事。 曹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世间万物生死有规,鸟儿也会死,死在哪里又有什么重要的? 说不定明渠旁边宿有食鸟蛛。 倒是叮嘱府中人去清理明渠附近的环境,以防食鸟蛛伤到人,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似乎并无人发现明渠上方有两根细线的事情。 此时,安歌走上拱桥,抬头往上看着。 这个动静,让身在楼台之上,正在观看此情景的皇帝曹煜忽然握紧了拳,嘴唇抿得很紧,眸光幽幽地盯在安歌身上。 安歌从袖中取出一只特制铜镜,使它照着天空,果然,隐约看到两条交叉的铜线,因为两条线有个交叉点,而且它们的长度也几乎惯穿整个齐王府,按照安歌的猜测,当初能够将这两条细线神不知鬼不觉弄到府中来,曹煜是想了很多的办法,最终将它们分别固定在府外的建筑或者是树上。 不管怎么样,只要根据线的走向走,绝不会迷失方向,最终会走出四象术阵,破此阵。 除了曹煜,没人知道安歌在看什么。 只见安歌下了拱桥,凭着曾经对齐王府的记忆,她知道拱桥左边,乃有许多的风亭和假山,小路崎岖,不怎么好走,并且因为这些地理条件定是被用来设置了很多机关。 拱桥的另外一边,却是延渠设置了一条很宽阔的青石路,用以清晨散步。当然是右边的好走,所以安歌到了拱桥的另一边,踏在了青石路上。 众人看得很清楚,若安歌真的能够辩清方向不迷失,那么她的确有可能走出四象术阵。 然而总是好事多磨,忽 然之前进入春季森林的那伙黑衣人已经赶了上来,冲过拱桥,将安歌团团围在中间。 “安歌!你受死吧!” “你们是什么人?”安歌冷冷地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是你的死期!” 说着他们就要动手,却听得安歌道:“慢着!你们可知此阵进得出不得,如今唯一有可能将你们带出此阵的便是我,若是你们将我杀了,你们也必将死于阵中。” “我们若是怕死,就不会进入阵中。” 安歌忽然明白,这群人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有可能是死士。只有死士,面对生死决择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即使死也要达成目标的决心。 眼见着黑衣人团团冲过来,安歌的脚步与方向忽然改变,以奇异的姿势往旁边挪了三步,她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众黑衣人的眼前,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安歌却觉得炙烈的热浪扑面,原来是到了夏季沙漠中,只见入眼皆是黄亮无际的沙漠,头顶艳阳高照,热气仿若是从地上升腾而起,整个人似乎立刻就会被烤成人干。安歌连忙拿起铜镜,往半空搜寻,却不再见半空中的那两根鱼线,之前已经找到的路,此时再次消失,一切都前功尽弃。 安歌并没有气妥,而是算出方位,先往井口而去。 之前她已经算过方位,并且往井边去了一趟,所以幻境虽然不同,事实地段当然是有所重叠,她依然得去那个小天井找水。 正想往井边走,忽然听得有人喊,“安姑娘,是你吗?” 安歌回眸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沙丘前,出现一个黑衣人。 安歌正想开溜,听得那黑衣人道:“我们是来救你的,但是我们迷路了,现在不知道如何是好,能够看到安姑娘真是太好了,请安姑娘带我们一起出去,我们将誓死护卫在安姑娘左右。” 安歌闻言,疑惑地站住了脚,“你们是——” “我们是皇后娘娘的人。” 原来是姬烨妤,安歌放心了不少,她倒是早就猜到,姬烨妤绝不会袖手旁观。安歌见蒙在他脸上的黑布,在唇部地方隐隐有血渗出,可见这些人已经渴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这时忙道:“那么,请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有水的地方。” 在此幻境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水。 黑衣人一挥手,只见沙丘前出现了大约十几个黑衣人,他们大概觉出安歌虽然表示接触了他们的话但是并不完全信任他们虽然方位有所重合,但是每个幻境中的陷井还是不同的,沙漠里尤其凶险,而沙漠因为方位感的缺失,也是最不易找到了正确方位,寻找到出路的幻境,是以安歌之前一直留在春季森林中,虽然看似环境恶劣,其实却是四象术阵中最薄虚弱的一环,因此才能看到半空的鱼线。 若她能够从春季森林中走出去,此阵一破,夏炚的幻境自然解除。 然而此时此刻,回到春季森林中显然是不明智的,而去别的幻境,也未必比沙漠中好多少,因此她决定还是先找到水再说。 只是这一路却过于难走,算出正确方位后,却每走一步都需要卜算吉位,这是个相当大的工程,也很耗心神,在炙烈的阳光下,心神更易流失,况且安歌本已经劳累了整日,这时候便有些支撑不住,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而且眼睛有些发花。 如此这般再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沙子里陷去。 她吃了一惊,再想出来时已经不可能,便见后头那黑衣人凌空而起,似乎是想要过来救她,但是有人比他提前一步到了。 ———————————— 感谢dengbibo亲赠送月票及荷包,感谢河上花图、133121516、fwq_cy、超越姐等亲赠送鲜花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爱你们。 170.以血相救 其实安歌并没有看见这人,因为她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沙子中,只是手腕被那人扯住,一用力,像拔萝卜似的,将她从沙子中拔了出来。 安歌已经半昏迷,感觉有人拿帕子急急忙忙地擦试着她的脸,又轻轻地吹着她脸上的沙子,同时扳开她的唇,将她嘴里的沙子掏出来…餐… 没错,虽然只是刹那间,沙子却似乎把她的肺都塞满了。 这时候终于咳咳两声,喘过一口气来。 安歌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眸深如寂,侧帽风~流的俊颜,只是神色一如继往的冰冷,不是曹炟又是谁呢?她连忙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坐了起来,声音沙哑地问,“齐王爷怎地来了?” “嘘——”齐王向她示意悄声,他神色淡然,整个人却是状态极度紧惕。 安歌看向了他的身后,一群持刀的黑衣人。 安歌道:“他们是好人。” 曹炟道:“抱紧我。” 安歌不知他是何意,但见他说的凝重,犹豫了下,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又听得他在她耳边道:“我刚刚进入此幻境的时候,在一处地方发现了十几个黑衣人的尸体,他们死状极惨,皆是因为干渴过度疲累无力挣扎,被人在身上狠狠地刺了多刀而死。斛” 安歌马上明白了曹炟的用意,若这些是好人,就不会在别人临危时,趁虚而入下那样的狠手。 这样的一群人,不值得信任。 而且此时曹炟和安歌所在的方位很不好,一旦起身,恐怕黑衣人立刻冲上来,所以曹炟说完后,并没有回身,而是抱起安歌,猛地纵身前跃,果然黑衣人乍起,一齐大喊,“杀呀!”便向安歌和曹炟冲来。 曹炟轻功极好,但武功只是一般,所以逃跑是个比硬拼更好的选择,他边跑边道:“现在还有什么办法甩掉他们?” 安歌此时又缓过点劲儿,迅速地算了起来,“往左,十步之处。” 曹炟连忙往左十步,耳边忽然清静了。 只是二人眼前仍然是无尽的沙漠和炙烈的阳光。 曹炟道:“我们可以回到之前的幻境里吗?” 安歌道:“除非喝到水,喝到水之后才有可能出此沙漠幻境,否则,我们只能被困在沙漠幻境里。只是如今,我已力竭,只怕是……齐王爷,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你真的,不该进来。” “不就是找水,我知道在哪里。你只需要告诉我,哪边是东就行了。” 曹炟自然知道井是在哪个方向的,只是有点后悔,刚才因为那些黑衣人快要追到安歌,他因此急着进阵,居然忘了之前夏炚差点因缺水而死的事,没有备好水再进来。 “可是,不能去。”安歌摇摇头,“很是凶险的陷井,我们只怕是冲不过去。” “你这是承认,自己输了吗?”曹炟道。 安歌知道他在激她,她心里清楚,自己一旦落入陷井,又进入到沙漠幻境中更深一层,再出去谈何容易?况且时间也不允许,再过得一时半刻,只怕她要干渴而死,而如果不能及时破阵,曹炟必将也…… 想到自己如果输了,不只是自己的性命面子及小龟之事,还有阵中其他人有可能失去性命,安歌的心里忽然又产生一股力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拿着小龟和罗盘,一边卜算方位,一边卜算吉位。 终于,卜出一个可能走的位置。 安歌道:“齐王爷,这边是东,这个方位可走。” “那我们走吧。” 安歌道:“齐王爷,在前面带路。” “好。” 曹炟听她这样讲,以为是前面还是有什么凶险,需要他探路,当下没有推辞,往前走去。安歌脚步沉重地跟在后面,曹炟走了一段,回过头,却发现安歌已经扑倒在地。 曹炟只觉得心里一空,连忙奔了回来,“安姑娘,你怎么样?” 将她扳起来,发觉她的唇干渴出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如果再得不到水,她肯定会死去。 安歌其实并未完全失去意识,这时道:“——王爷,对自己,好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且莫要为了自己的执念,断送一世的幸福。” “都这时候了,说这些做什么。”曹炟皱了皱眉头,想要将她抱起来往前走。 安歌却又道:“别,这时候,保存体力很重要……王爷,沈婥若是知道你这世对她如此情深,想必会感动,并且爱上你的。但她若真的爱上你,说不定希望此时你能忘记他,好好的生活,因为爱,就是让对方过得好。” “你真是啰嗦,我已经找到她了,我们会过得很好,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安歌苦笑一下,“……我又,要死了,这次,没想到,却是放不下,放不下……” 她想说,这世要死了,没想到最放不下的人居然是齐王爷,只是向来齐王爷从未说过爱她安 歌,因此这句话终究还是说不出来。齐王曹炟本是低首听她喃喃的在说什么,一会儿没声息了,再看时,却见安歌已经彻底地晕死过去,人事不知了。 曹炟盯盯地看着她的脸,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痛的仿佛拧了起来,脑海里居然满是与安歌相遇后的种种情景。 他默默地从怀里拿出匕首,阳光下匕首的刀锋亮得刺眼,将楼台上众位看客都吓了一跳,“齐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他是想杀了安姑娘,给她来个痛快吗?”傅辛同首先猜测起来。 姬烨妤听闻后,也显得愈加紧张起来。 曹煜却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而另外一方面,潘玉儿却是极希望曹炟能够杀了安歌的。 可是下一刻,众人看到曹炟用这匕首猛地往自己的手腕之上一割,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他将自己的手腕放在安歌的唇上,使血液流到他的嘴里去。安歌感觉到唇边的湿润,本能地吸吮起来,过了片刻,便觉得那强烈的干渴感消失,而炙烈的阳光似乎也没有那么炙烈了,安歌缓缓地清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后,嘴里犹自有鲜血的味道,看到曹炟正用帕子替自己裹伤,她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好在她知道潘玉儿来者不善,是以她来的时候也是备了些伤药什么的,连忙拿出伤药酒在他的伤口上,又抢过帕子替他包扎。 曹炟因为失血,面色有些苍白,而且他也已经出现了过度干渴之状,唇上裂开了细小的血口子。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安歌饮了曹炟的血,已经完全没有干渴的感觉,毕竟这只是幻境,幻境制造出来能够杀死人是因为给人的心理上造成了巨大的没有办法打败的压力,但只要打败这种不适,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这就是为什么一小龟壳水,能够使夏炚恢复神采奕奕的状态的原因。 安歌认真地算起正确的方位,但是因为已经到了幻境深处,离井实在是有些距离,在他们走到一半儿路程的时候,曹炟忽然腿发软,差点儿跌倒在地,若不是手中长剑及时撑在地上,他就会倒下去。 安歌见状,连忙扶起他,就要用剑割自己的手腕,却听得曹炟道:“当初为使沈婥复活,已经让你割了一次手腕,若这次你为了我,还是割一次手腕,我便不算是人了,我是绝不会用你的血的。” 齐王说话做事从来掷地有声,不会轻易改变。 她扶起齐王,使他的大部分力气都压在她的身上,然后继续往井口走去,这一路上,的确也遇到过几次机关,但是因为安歌的紧慎小心,二人都轻易地闯了过来,现在就剩余最后一程路,她不信到不了。 再后来,安歌干脆背起了齐王曹炟。 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离井口已经是越来越近…… 楼台上的众人看到此情景,各自都有不同的想法,姬烨妤的心却放下大半儿,安歌和齐王都不是普通的人,若他们二人肯合作相扶,破此阵大有希望。 而傅林则叹道:“齐王割血救人,义薄云天。安姑娘坚忍不拔,亦非普通女子可比,他们定能冲破障碍,从此阵里出来。” 说到这里,忽然又瞥了眼潘玉儿,“不过此阵布置的过于凶悍,如今已经多人折在此阵中,先不论他们该不该死,只是有一点,潘姑娘虽然闲坐此处看风景,双手却已然沾满鲜血,连老夫也不由地要惧怕潘姑娘如此的手段啊!” 171.她不是沈婥(二更) 潘玉儿心头恨极这死老头,可是如今齐王不在,皇帝性情难辩,她只能任由这老头胡说八道,而不敢反驳。 再说阵中另外一众人。 姬烨妤派出阵中的人,居然全部折于夏季沙漠中,在他们因干渴而躺在地上的时候,被后来的一群黑衣人残忍刺死。刺死姬烨妤派去的这些黑衣人的人,姬烨妤大概能猜到是谁派去的,他们初见安歌并未对她下杀手,后来却忽然对其下杀手,并不是要杀安歌,而是要杀曹炟餐。 想杀曹炟之人,虽然也很多,可是就楼台上之人来说,以曹煜想杀他之心最烈。 不过这种事姬烨妤也就是心里想想,并不点破。 而姬小蝶此时终于跟着那些闯入冬季雪岭的进入了春季森林幻境。从寒冷的冬到阴冷潮湿的春,从冻得上下牙齿打颤到了毛毛细雨几乎浸透骨头的森林,姬小蝶直骂潘玉儿过于狠毒,她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种罪,更让她害怕的却是,带着罗盘进入这里的黑衣人,从开始的十几个,减少到只有两个人。 他们其实也发现了姬小蝶跟在后面,此刻却并不去管她,似乎也终于意识到,现在他们的敌人不是姬小蝶,而是这个四象术阵。 也不是他们杀不杀人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够活得下去的问题。 一路之上,他们的兄弟们都死得很惨,两个被钉扒在身上弄出十几个窟窿,另外几个不是跌入陷井被尖刺穿透而死就是被空中飞石击破脑袋,还有几个则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缝,总之,能够走入到下着毛毛雨的森林中,实在费了好大的力气,牺牲了好多的性命斛。 但是噩梦并没有结束,森林里的环境亦是非常难以让人接受的恶劣,而这两个黑衣人干脆找了个树洞藏了起来,不再前进。 姬小蝶心急安歌,安歌之前可能就是在此幻境中,是以她开始缓缓的前进。 就在这时,听到打斗声,她连忙向着打斗声走去,才刚刚几步,就看到十几个黑衣人正与齐王府护卫战在一处。 黑衣人的武功并不是多么的高强,护卫们已经明显占了上风。 况离在旁观战,听到动静,拔剑就向姬小蝶而来,剑锋逼在了姬小蝶的脖颈上,始发现原来是她。 况离连忙撤了剑道:“原来是姬姑娘,在下冒犯了。” 姬小蝶向来不怎么喜欢况离,这时候冷冷地哼了声,“你怎么进来了?” “在下是跟随齐王一起来救你们出阵的。” “就凭你?”姬小蝶很表示怀疑,若是能轻易被救出阵去,安歌早就出阵了,还能等到现在?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黑衣人,冲破了王府护卫的包围圈,目光凶狠地向姬小蝶冲来,况离猛地牵住了姬小蝶的手,二人迅速后退,躲过了那雷霆一击,接着他手中的钵猛地出手,正好砸在那人的额头上,那人惨叫一声,跌入了树丛中,就此不见。 姬小蝶惊魂未定,“他人呢?” 况离道:“跌入了另外一个幻境。” 姬小蝶听到这里,主动将况离的手握了握紧,“我再也不要独自一人进入某个幻境了,况离,既然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你就得负责到底,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丢下本姑娘!” 况离似乎想将手抽开,姬小蝶一咬牙,瞪着他,“若你丢下我,出阵后我让我姐杀了你!” 况离无奈,只好任由她继续牵着他的手了。 这时候,王府侍卫已经将黑衣人全部诛杀,蹲下搜黑衣人的身,却并没有什么收获。况离蹲下去,扯一个黑衣人的身体,姬小蝶见这人死得极惨,脸上被剑破了个大洞非常恐怖,啊地叫了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况离的那只手却是自由了,将这人的衣服划开,终于在肩头看到一个梅花记号。 他只看一了眼,就将衣裳重新盖上,待姬小蝶睁开眼睛,他已经站了起来,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再继续牵他的手,她干脆扯住了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跟在他的身后。 况离这次倒没有将她拂开,王府护卫在这场战斗中也消耗了大部分力气,此时都坐在地上喘息,有几个受伤的开始包括伤口。 “况先生,王爷真的会没事吗?”有人开口问。 况离道:“我不能保证。” 王府护卫一听,都纷纷站了起来,“我们要去找王爷!” 原来之前在安歌跨入沙漠幻境的刹那间,齐王曹炟与况离也赶到了,护卫是与黑衣人马上战于一处,而曹炟则向安歌失踪的地方冲去,并说:“况先生,送我过去!” 况离及时施术,使曹煜也进入了沙漠幻境,也幸好他进入的及时,否则安歌的后果真是很难预料。 也正是他如此的不犹豫,使曹煜更加确定,安歌的确有可能成为曹炟的软胁,也让潘玉儿确定,安歌的确是她最大的对手和敌人。 况离面对这些忠心的护卫,只道:“就算此时将你们送到另外一个幻境,只怕王爷早已经到了别的幻境,你们是不可能遇 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等待他回来。” 护卫们觉得他说的并没有多少道理,道:“此事不必你管,我们能不能与王爷遇到是我们的事,你只消把我们送过去。” 况离又道:“此四象术阵乃是一种致命的迷术,其中包括很多机关,万一迷失在其内,很难出来,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自然是想好了!” “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们过去。” ……这时候,阵外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色,天亮了。 安歌和夏炚进入此阵一天一夜,没吃什么东西,此时真的已经是筋疲力尽。好在安歌终于将曹炟带到了目的地,连忙用小龟舀了一龟壳清水,递到曹炟的唇边,曹炟喝了水后,渐渐地缓了过来,睁开双眸,便撞见安歌担忧的目光,他的脸上忽然出现愧色,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此阵如此凶悍。” 安歌不想说没关系,所以她低下了头,道:“你为了自己所爱的女人,一定要得到我手中的千年龟壳,我能够理解,但是不能接受。” 曹炟点点头,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安歌却道:“她不是沈婥。” 曹炟用手掬了把水,扑在脸上,道:“她是。” “你如何确定她就是?” “我亲眼看到她复活。”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情况,但是,人的灵魂或许真的能不死,但是人的*,一具冰冻数月已经毫无生机的肉~ti,不可能会忽然恢复到普通人的状态,齐王爷,我不想你上当受骗,我……”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她是沈婥,她就是沈婥!这辈子,本王再也不要失去她!所以你不必在多说什么,我不会听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安歌亦觉得再说下去,只是自讨没趣。 停了会儿道:“等我出了阵,定会将她的身世查清楚!” “跟你没关系,不需你来添乱!安歌,你要明白你的位置,不要让我对你失望!”曹炟冷冷地道。 安歌只好沉默了,心又闷痛起来。 眼前这个男子,为了她沈婥,做了很多傻事,现在变得更傻了,他甚至差点失去性命,可是他所做的这些,她只能旁观。 他说的对,他爱沈婥,可是他做的这些,与她安歌无关。 二人又在井边休息了片刻,安歌忽然道:“只怕最危险的地方,才隐藏着生的机会,我想继续留在沙漠幻境寻找出路。” “既然你这样决定了,就这样做吧。只是,这个水……” 安歌道:“你现在还觉得渴吗?” “不渴。” “你心理上已经不渴了,那么这沙漠幻境与别处无异,除了需要避开机关术数,短时间内并不会使人再觉得热和干渴。” “你有办法吗?” 安歌想了想,忽然道:“你真的一直没发现吗,府内明渠的上空……” “你怎么知道?”曹炟显出几分疑惑。 “我是风水师,自然能够看出来。我只是疑惑,你既然知道它的存在,那你为何不将它撤去?可知它会影响府内风水大局?” “这是她给我的礼物,若是她想撤去,自然会撤去。” “你,你是在与沈婥赌气吗?你真是,唉……可是,你的这位潘玉儿号称失去了记忆,她能想起来这件事吗?” “她总会想起来的,有一天,她会恢复从前的样子。” ———————————— 感谢客户端用户、跳跳071203、13825122596、awu333、河上花图等亲赠送鲜花和月票,非常感激鼓励,谢谢大家么么哒~ 172.淳于光出现 曹炟说得很自信,安歌实在不想再触到他的底线,于是开始认真的想办法。拿出铜镜,看不到那两根鱼线,她还得继续走到那座拱桥的位置去。因为曹炟的护卫,这次顺利许多,安歌很快就到到了拱桥的位置,然而再拿出铜镜,依旧看不到明渠上方的两根鱼线。 她想了须臾,又道:“有一个办法,但是很考验人的轻功,而且要很长的带子。” 曹炟其实是知道鱼线的高度的,这时候点头道:“我勉强可以达到。” 二人不再犹豫,分别解下自己的衣带,但是不够,又脱掉上衣,撕成布条,接了很长的一条绳索,然后在绳索的一头挽了只匕首,曹炟凝神静气蕴酿片刻,猛地往上飞去,同时手中的匕首和绳索了往上甩去,可因为是盲甩,不知道鱼线的具体位置,连续三次都失败了。 楼台上之人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傅林道:“谁能告诉老夫,他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傅辛同道:“看起来像是在做无用功。” 潘玉儿其实并不知道鱼线的存在,这时候也道:“大概是那里风景太好,他们玩得太开心吧。” 只有曹煜,猜到他们在做什么,淡然道:“齐王从来不会做无用功。” 这时候他的面色郁加深沉了,那两根鱼线是特制鱼线,细而透明,结实,当时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到齐王府的明渠上方,按照沈婥的说法,如此可以破坏掉此明渠的风水,可是此事说起来,也便只有他与沈婥知道,另外的相关人士,在布完鱼线之后,就已经被他暗中杀害了。 真是没想到,这两根鱼线的存在,居然是被安歌堪透了吗? * 在第五次的时候,匕首终于被什么东西挂住,耷拉下来,曹炟与安歌相视一笑,安歌道:“就牵着这根绳索,冲着鱼线所在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必能走出此阵。” 二人于是就在明渠旁边的青石路上,往前走着斛。 于安歌和曹炟,是走在茫茫沙漠中,这种体验倒也是难得的,安歌时不时地看向旁边的曹炟,终于问出来,“你是在得知此阵凶悍,得知我有危险的时候,进来救我的吗?” 曹炟看也不看她,冷若冰霜地道:“你想多了,府内门户出了问题,是以阵中来了许多不该来的人,而且夏爵爷也在阵中,还有小蝶,他们中任何人若在玉儿布的阵中出事,在我齐王府出事,我都没有办法向天下人交待,我只是来救他们的。” “可是,你找到的只是我。” “巧合而已,而且只有你懂风水数术,找到你才有可能破了此阵,破了此阵他们的安全自然也无虞了。” 安歌挑挑眉,终于道:“曹炟,你就不能说句实话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曹炟终于把目光转向安歌。 然而安歌却又立刻避开了他的目光,结巴答道:“没,没什么啦。” ……二人这样边走边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阵外众人看来,却是一幅绝美的和谐画面,清晨的阳光照进府内,风景幽美的明渠岸边,二人闲庭漫步,女才男貌,当真是非常非常容易令人想歪了。 况且之前他们为了救彼此,都曾拼尽全力。 …… 他们越走越接近大阵的边缘,潘玉儿的面色也愈加的难看,安歌竟真的要破了此阵吗? 她心中亦是矛盾的,即希望此阵破了,齐王能够安全出阵。又希望阵没有破,可以让安歌及那个姬小蝶都死在里头。 然而事与愿违,再过得片刻,安歌与齐王居然已经到达阵眼之处。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淳于光到了。 曹煜缓声道:“让他进来。” 淳于光进来后,与潘玉儿交换了个眼色,才向曹煜请安,“皇上,听说此处有大阵比试,我淳于老儿没事可做,来看热闹,希望皇上能允许我在这里见识见识。” 曹煜轻笑道,“淳于光,说起这风水数术,除了杨公,你就是第一,这四象术阵于你来说,恐怕只是寻常小阵罢了。” “唉,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况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小辈们令人生畏啊!”淳于光的目光已然投向阵中,一幅感叹的模样。接着却嘶地吸了口气,“唉呀,这位安姑娘和齐王当真不简单,居然即将到达阵眼之处。” 姬烨妤忙问道:“怎么?此阵要破了吗?” 淳于光道:“非也,到达阵眼之处,一般来说便是破阵之时。然而四象术阵之所以无人能破,是在于人心之不能破。皇上,此刻若是您至阵眼之处,向到达阵眼之处的人寻问些什么,保管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绝无隐瞒。” “竟有此事?”曹煜很是意外。 淳于光道:“正是,是以很多人陷入阵中,并不是真的冲不出阵来,而是恰恰陷在最后的阵眼之处,这才是此阵最厉害的地方呀。” 淳于光如此一说,曹煜倒显得很感兴趣。 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朕去试试,朕想替潘姑娘问一声,五弟最喜欢的女子,到底是谁?” 潘玉儿连忙跪下嗑头,“玉儿惶恐。” 心中却是恨极,皇帝这语气明明就是有所讥讽。 曹煜哈哈一笑,与淳于光下楼去了。 经过淳于光的引路,二人到达一处假山前,此假山原本是很普通的,但是经过了特殊的设置,此时假山一侧挂了好几面大镜子,镜子的光芒进行折射后,居然能够清晰地看到曹炟和安歌已经到了假山前,二人又被什么东西难处,脸上皆出现茫然之色。 “淳于光,他们遇到什么了?” “他们此刻遇到是最让他们意志变得薄弱之事,皇上,人在心痛时是防备最脆弱的时候,这时候最容易问出实话。” 曹煜点点头,觉得淳于光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安歌对于四象术阵,并不是完全的了解,因为杨筠松当初的阻止,她并没有完全看完此阵要义。到了此处,只见眼前出现的是天海一色的大海。虽然他们早已经饮了水,并不觉得此沙漠幻象过于干渴,然而见到这样的大海还是一阵激动,不过安歌马上就明白,这只是幻象。 大海这样宽,在风的作用下,浪花层层推进。 没有船,没有别人,这要如何通过这个大海呢? 曹炟看了看半空,鱼线正好是经过大海上方的,再走下去,肯定会被卷入到大海深处。 就在这时,安歌忽然看到海上出现了一个人…… 先出现的是头顶,渐渐地是肩膀,再是上半身……她从海的中央来,缓缓地走近他们…… 曹炟当然也看到了,二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那个从海中央走来的人身上,近了,近了…… 安歌忽然握住了曹炟的手,“齐王!” 她的声音有点大,使齐王本能地转身看着她,她面色凝重,眸光里却全然都是坚定,“我有个办法,可以走出这个幻境,你愿意陪着我一起走出去吗?” “可是,可是她好像是——” “她谁也不是,她是幻象。” 曹炟闭了闭眼睛,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要怎么做?” “闭起眼睛,跟着我,一起往前走。” 曹炟点了点头,二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安歌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先把眼睛闭起来。 曹炟果然闭起了眼睛,然而却又问,“可她若真的是玉儿呢?玉儿来阵中找我了。” 安歌道:“她不是玉儿,也不是沈婥,只是一个与沈婥相似的幻影。” “你怎么能够确定?” “因为,因为——总之,请齐王信我一次。” 曹炟点点头,听得安歌又叮嘱道:“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请一定要告诉你自己,这是幻象,所有的一切,并不是真实的。” 这时候的安歌,其实正看着这个向自己走来的“沈婥”,沈婥的头发湿漉漉的,她的眼睛里都是委屈和茫然,她忧伤地向他们看来,她的面色苍白,她穿着的衣裳,分明就是那夜,她被曹煜杀死时所穿的那一件,她如同逃入幽冥的灵魂,此时诡异地出现在这个四象术阵中。 这时,安歌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问她,“安歌,你是谁?” 这声音说得轻缓,却又是震耳欲聋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耳内嗡地一响,神智几乎都要被击得溃散,她连忙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气,提醒自己,“假的,这是假的,万万不可以上当。” 173.阵破(二更) 她终于迈开脚步,二人不退反进,往大海的中央而去,他们能感觉到水已经没过他们的小腿,大腿,腰部,不知道这样一直走下去会是如何状况,彼此都能感觉到双方的紧张。 而那个虚幻的沈婥,离他们也越来越近,而且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安歌,你是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安歌只觉得自己精神溃散发晕,然她只是努力地使自己继续往前走。 此与同时,曹炟看到的情形,却是不同的,虽然他看到的,也只是沈婥的幻象而已,然而却是与安歌所听到的不同的,他听到她在呼救,一声声,一遍遍,声声凄惨,遍遍绝望…… “齐王殿下,救我,救我……” “齐王殿下,我是沈婥,我是沈婥啊,求你救救我……” 曹炟忽然停住了脚步,安歌的手一松。 是曹炟放开了她的手,安歌连忙睁开眼睛看着曹炟,只见曹炟也正在凝望着她,“安姑娘,她在呼救,让我救她。我已经失去过一次救她的机会,我不能够再失去一次。” 安歌睁开眼睛的刹那,就看到曹炟的身后,及自己二人的周围,到处都是沈婥的影子,她们个个都在问她,“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安歌相信曹炟所见的,必也是如此,有这么多的沈婥的影子向他求救,他的确是不能不救的。 她努力忍住心中的恐惧,只将目光集中在曹炟的脸,“齐王,你忘了吗?沈婥就是潘玉儿,潘玉儿就是沈婥,她现在在阵外等着你呢。” “不,她进阵来了,她来找我了。”曹炟肯定地说斛。 安歌见他目光坚定,并且开始后退。 他要离开她,去救沈婥,她连忙往前走两步,想要抓住他的手,“齐王,不可以!” 然而曹炟已经转身,迅速地往一个方向而去。 那里,沈婥的影子在水中扑腾,眼见就要被淹没了。 安歌水性不好,就算水性好,在这样的幻海里,又有什么作用呢?见曹炟越行越远,偏离正确的路线,安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手中掐决,试图将此幻海破坏掉,然而并没有那么容易,试了好几次都没有丝毫的作用。 而在这时,曹炟已经陷入到不远处的深海中,沉沉浮浮,似乎马上就会沉入海底了…… 安歌耳边眼里,依旧处处都是沈婥的影子,他们不断地问她,“你到底是谁?” 安歌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昏馈的精神集中起来,“……我是,安平郡的……安歌……我是安歌……” 回答了这个问题后,耳边的声音并没有停止,依旧在不断地问相同的问题。 安歌知道,如果再让这个声音继续下去,她迟早会被问出真实的答案,而曹炟那边,不知又会如何?她既然被这样问问题,曹炟那边肯定也免不也要被问的。此时她很担心,不知道此幻境,到底是起一个什么样的作用,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取出自己的特制铜镜,一手掐决,一手以铜镜寻找正确的方位,终于,在她转了一圈之后,看到镜子里头出现了曹煜和淳于光的影子。 此时,曹煜正在向着曹炟的方向,问道:“曹炟,你是否想为沈婥报仇?你想当皇帝吗?你是不是想杀了皇帝?潘玉儿到底是什么人?沈婥真的复活了吗?” 曹煜问的问题太多,不知道曹炟都听到了没有。 其实此时曹炟已经被那影子带到水底,只觉得水底的沈婥,眸中那忧凄之色尽去,反而向他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来,水波纹带起她的头发,衣裙,使她如梦如幻,又像一缕将要逝去的轻烟,曹炟心中大恸,脑中便只有一个念头,沈婥,只要是能与你在一起,哪怕只有几分钟,我也愿意付出一切! 曹炟不顾一切地像那幻影拥抱,感觉到触及她的身体,那么的真实,曹炟再也忍不住,将她狠狠地揉在自己的怀里,“不要走,不要走……” 沈婥的幻影笑着看着他,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许多水草,将曹炟紧紧地缠绕在水底,然而曹炟并不挣扎,只如痴如醉地看着沈婥虚幻的笑容,直到她的面容在他的视线里,渐渐地模糊…… 而他的耳边,依旧不断地响着那个问题,“沈婥,真的复活了吗?她是谁,是谁……” 曹炟的声音如同梦臆,终于答道:“是的,她复活了。” “她永远,活着……” …… 在阵外假山前,听到他回答的曹煜,指间微微颤动,显然这个答案,实在令他匪夷所思。 他又问,“是潘玉儿吗?是她吗?” 这时候的曹炟,几乎要失去意识了,最后的精神防线已经完全崩溃,唇间溢出一个简单的答案,“是。” ……曹煜愣了下,然后哈哈哈地长笑起来,笑声中却含着旁人决计听不懂的复杂情绪。 另一方面,安歌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p> 她想起了师父杨筠松曾经给告诉她的四个字,若要破此阵,唯有心静之。 原来此阵之前的所有,不过是小儿科,真正的厉害之处便在阵眼之处,唯心不破,是以很多人栽在此处。 安歌闭起眼睛,努力地将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摒弃在自身之外,脑海里闪过很多曾经的回忆,与曹煜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和曹炟的隔世相遇及最近的很多事,然而至最后,却只有当初自己在燕苍山之癫,与师父杨筠松坐在奇石旁静坐的情景。 师父问,“婥儿,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很多大山,还有云,那边的树林上方,有一只鹰在盘旋。” “婥儿,你回答得很好,所有的事情,本质都不会逃掉,它就在你的身边,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现在所看的,其实并不是这些,但是你知道,你只能看到这些,你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燕苍山,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幻术,都不能使你改变你对燕苍山的‘看法’,为师便是要你明白,只要坚持一件事的本质,任何幻术都不会迷惑了你的眼睛。” 安歌当时松了口气,其实当时她静坐之时,看到了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她以为是练功时胡思乱想导致走火入魔,不敢如实回答,才有了以上那个回答,后来才知道这是师父杨筠松暗中考了她一下,那个答案,却得到了师父的赞扬,也实属侥幸。 但是此刻,师父的话却那么清晰地响在脑海里。 她干脆盘腿坐了下去,任海水没过她的头顶,她只是盘腿坐在那里,脑海里回忆起当初她与曹煜来到齐王府的情景。海水亲吻着她的皮肤,却没有使她呼吸急促,反而盖去了那些令人烦燥的,一遍遍问问题的声音,此刻她的耳边清静得很。 她脑海里也再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就齐王府本身,在脑海里迅速地画出了一张地图出来。 一道道线路,那么清楚地突显出来。 好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就在水下,利用罗盘找出正确的方位,然后站了起来,往西南方横跨三步,往左拐了一下,再横跨三步,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似乎摸到一颗硬硬的石头,她便摸着那石头,往上爬了两爬,忽然,幻海退去,而她自己是在假山附近的台阶之上。 此时夕阳西下,一天又快要过去了。 放眼放去,再没有什么幻境的存在。 不远处是一处假山,此时曹煜和淳于光正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在她其实并没有被幻境中的水气沾染,虽然有些狼狈仍然是一身傲骨,她站了起来,淡然地看向曹煜,就那么远远地给曹煜请了个安。 而在明渠旁的风亭内,曹炟正在那里,他只是爬在亭内的桌子上,似乎因为风太好令人舒服,而静静地睡着了。 幻海是能杀死人的,她不知曹炟是生是死,这时急忙走过去查看,到了跟前发现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探了下他的鼻息,感觉到已然没有呼吸,她只觉得心往下一沉,整个人就软倒在地上,目光木然。 须臾,却感觉有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安姑娘,你还好吗?” 安歌听到这声音,惊喜抬头,只见曹炟已经醒了,正向她伸出手,要将她拉起来。 她真想哭。 刚要把自己的手搭在曹炟的手上,便见一个人娇呼了声,“王爷!” 随着呼声,一条纤细人影冲入到曹炟的怀里,她紧抱着他啜泣不已,齐王修长的手很自然地收了回去,轻轻地拥住扑到他怀里的潘玉儿。 —————————————— 谢谢sandrachen、耶律初蕾、18987620075、lyq511、超越姐、hzj520等亲赠送鲜花与月票,爱你们啊。最近慕容有一点点忙,所以这周的加更可能要晚一些,到周五或者是周六了。到时字如果写的比较多,也许会两天连续加更哦~今天慕容将自赠一万币,将文“推荐到首页”,以让更多的亲看到此文,愿意参与此项的亲可以在今日发发力哦,爱大家,飞吻~么么哒(〃?o?〃) 174.入牢 这时,夏炚也赶来了。 幻境忽然解除,他反而有点儿不适应,被他制住的黑衣人更是吓了一大跳,夏炚连忙提醒他,“你再不跑,就要被抓住了。” 说着他拂开了黑衣人的穴道,那黑衣人深深看了眼夏炚,终是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他赶到这里的时候,刚好看到安歌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 他微怔了下,便很激动地走过来将安歌一把拥入自己的怀里,“歌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可真的要担心死了!都怪我,不该随便打开火折子,弄得我俩在阵中迷失……” 他充自自责的一长串话,惹得众人都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却浑不在乎,直到安歌低吟了声,“我好饿……斛” 他才放过她,柔声对她道:“我们不要管他们任何人了,我带你去吃饭!” 安歌很是赞成,点了点头,便想要起来,却因为两天没吃饭脚软腿软,其实夏炚也好久没吃饭了,不过一来他不用无休止的计算术数耗费精神,二来把黑衣人拂倒后他睡了一觉,所以此时精神居然不错,二话不说抱起安歌,就在众人的注目下往府外而去。 潘玉儿见状,忙道:“安姑娘,此时胜负如何分?” 她对那只千年龟壳还是不死心,又向傅林道:“傅老先生,您是最公平的了,您说这次是谁胜谁负?若不是齐王爷进入阵中,安姑娘根本就出了不阵。” 傅林在内心里觉得潘玉儿狠毒,可是凡是比赛都有胜负,这个胜负准则却是不能乱的,一时他摸着胡子沉吟起来。 这时,姬小蝶忽然大喊一声,“抓住他们!就是他们,是刺客!” 况离和府中侍卫,将那两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正是之前在冬季雪岭幻境中,剩余的那两个黑衣人。 众人的目光被这两个黑衣人吸引,曹煜和傅林不再胜负之事发表意见,都往那边的包围圈而去。 潘玉儿还想要说什么,但眼见着夏炚抱着安歌越走越远,知道是拦不住了,当下只能沮丧地甩了下手。 曹炟见状,不自禁地微蹙了下眉头。 目光却也向夏炚和安歌离去的方向看去。 再说姬小蝶,在这两个黑衣人束手就擒后,她立刻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伸掌便给了这两个人一个耳光,打得她手都发疼,这口气算是出来了些!一把扯下他们脸上的黑巾,对着他们那两张丑陋粗糙的脸喊道:“你们这两个坏蛋,居然那样对我!你们不是想杀安歌吗?姑娘我先杀了你们!” 说着拿出匕首就在二人的面前比划,还是傅林忙道:“姬姑娘,此事万万不可。” 姬小蝶这才转过身来,走到傅林面前,“傅老,您也来了,想必之前阵中的情景您都看到了,这群刺客太可恶了……” 傅林道:“就是因为这样,才必须得查清他们的来历,敢在齐王府杀人,又知皇上在观战,他们胆子可是不小,一定要好好的查问一下才可以。” 姬小蝶道:“傅老说的对,就把他们送到刑部去,让他们把那十八般酷刑都尝上一遍再说!” 这两个黑衣人原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否则也不会在出了雪岭幻境之后,藏在树洞里,后来幻境消失,他们发现自己其实是躲在风亭内的石桌下,非常狼狈而没有面子,此时听闻姬小蝶如此恶狠狠地说话,已然吓得腿有些发抖,扑通一声二人都跪了地,向皇帝嗑头道:“皇上饶命!我等只是授命于人,请看在我们毕竟没有造成伤害的份上,饶我们一条狗命吧!” 曹煜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问庞鹰,“阵中还有幸存的其他黑衣人吗?” 庞鹰道:“陷入阵中的黑衣人大部已经死亡,幸存的就只有这两个人及与夏爵爷在一起的那个黑衣人,但是阵刚破,那人就不见影子了。” 曹煜紧崩的神色不知为何,竟稍微缓和了些。 这时语气冷冷地道:“此事干系重大,朕要亲自审问。” 一时间,众人刚刚缓和下来的神经又紧崩起来,而潘玉儿则有些紧张地抱着曹炟的胳膊,她的手指正好压在曹炟手腕上的伤口,伤口崩裂开始出血,她犹自不知,曹炟也极是隐忍,看着潘玉儿的表情也知道出了何事,这时道:“皇上,此事乃出在我府内,不知可否将这二人交给微臣处理?” “五弟,就是因为出在你的府内,朕才不能不重视。朕怎么能允许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伤害五弟你呢?” 他说着话,目光已然冷冷地瞥过潘玉儿。 其实有些事,齐王曹炟和皇帝曹煜,已然心知肚明。 不放过潘玉儿就是不放过曹炟,曹炟很明白这点,也不愿再继续企求,当下只是道:“微臣,谢谢皇上做主。” 就在这时,庞鹰已经从这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身上搜出罗盘。 “皇上,此人从入阵时,即拿着罗盘辩方向,并且顺利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可见入阵前就已经得到内行的指点。” 曹 煜点点头,向两个黑衣人问道:“你们是打算自己坦白,还是让朕,用些刑逼你们说出来。” 曹煜说话的声音很缓和,但是给人的心理压力很大。 两个黑衣人刚才已然在求饶了,这时皆望向淳于光,淳于光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了,却依旧呵呵呵尴尬地笑着,手却微微地比了个狠毒的手势,只被两个黑衣人看见,他们皆神色微变,二人交换了一下神色,忽然齐齐地用手指向潘玉儿,“是她!是她让我们入阵杀了安姑娘的!” 潘玉儿啊地惊呼了声,恐惧地道:“你们,你们乱说!” 那二人却道:“这罗盘,就是你给我们的!” 潘玉儿还想要喊声冤枉,但见淳于光暗暗地向她点头,她硬生生将嗓子眼里的话给咽了下去,再对上皇帝冷冷的目光,她的腿不由一软,跪了下去,“求皇上饶命,我只是,只是恨她……她,她……” 潘玉儿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皇帝似乎也并不打算让她说下去,只道:“那么,想必阵中其他的黑衣人,都是你派去的了?” “啊,我——”她刚想说,“我没有派其他人入阵!”但是却见淳于光再次向她点头示意。 她愣了片刻,终于无奈地点点头,“是,都是我派去的。” 她的答应,令在场众人都有些讶异,姬烨妤却是不得不佩服淳于光这个老狐狸,皇帝之所以问出这样的问题,便是有心让潘玉儿负上所有的罪名,使入阵黑衣人之事不能再追查细究下去,淳于光让潘玉儿迎合了皇上的想法,只有忍辱负重担了所有的罪名,才有可能获得生机。 曹炟当然也明白皇帝的用意,当下并未多说什么。 皇帝曹煜道:“既然你承认了,那此事也算有个答案了。不过你可知你所犯之罪颇重,朕要把你关入天牢,等刑部量刑下来,再做宣布。” “来人呀,把她带走。” 潘玉儿连忙回头看曹炟,曹炟也正看着她。 潘玉儿眼中含泪,“王爷,玉儿让您失望了,您不必再管我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就这样,潘玉儿被带出了王府,送入天牢。 姬小蝶见此情况,来到了姬烨妤的身边,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姬烨妤很是心疼地抚抚她的头发,姬小蝶再也忍耐不住,爬在姬烨妤的肩头哭了起来,“我,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 ……淳于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况离,师徒二人也不动声色地离了府。 傅林和傅辛同随着皇帝,一起出了府。 刚才还生死交战的王府,蓦然冷清了下来,只有些善后的家丁还在忙碌,在幻境中死亡的尸体多数集中在明渠附近的空地上,有一部分是掉入了明渠,另有少部分是陷入了各种机关,多数却都是死于刀剑之下,说起来,人心到底还是比任何阵法都要恶毒和厉害。 …… 夜已深,齐王曹炟坐在昏灯下,自己替自己上药,包扎。 忽然想起沉在幻海之时,似乎一直有人问她,“沈婥真的复活了吗?” 他的模糊的记忆告诉他,他一定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 至此时,方觉出此阵厉害,看似此阵已破,实际上,由此阵带来的各种问题依然存在,而且绝对不比陷入阵中时来得轻松。 安歌的脑海里,也满是在幻境中时的种种。 175.离灭国不远了(二更) 曹炟割血救她的情景,还有二人利用鱼线引导方向走在幻境沙漠中时,都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以至于吃饭吃着吃着就有些愣住了,夏炚倒是一直在跟她讲自己在阵中遇到黑衣人之事,可惜安歌都没有听进去,反正在她看来,夏炚已经安全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至最后,夏炚无奈独自饮酒吃东西,同时不停地为安歌布菜,安歌也来者不拒,一直吃个不停。 吃累了,就倒在桌下,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看到夏炚的身边堆了好几个包裹,有一个包裹尚未系好,露出里头的衣物,仿若是安歌自己的。 她揉揉眼睛问道:“夏爵爷,这些是什么啊?” “是我刚刚从静园拿出来的你的行礼,马车我已经备好了,这就回安平郡吧。你父亲他们可是提前一日就出发了,为了你娘亲的迁坟事宜,这次在安阳的你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被勒令回到安平郡,看来你父亲对于皇上赏给你的金书铁券,是志在必得,你得有心理准备。” 安歌哦了声,有些怔然。 “我还是想回静园看一眼。”安歌道。 “你是想着,齐王说不定会去静园探你吧?你还真傻啊,他现在只忙着想办法去救潘玉儿,又怎么会有空理你呢?他今天早早的就进宫了。”夏炚很无情地将实情告知。 安歌神色不自然地道:“我哪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去跟宝禄道个别而已,再说,我有点好奇那个结果,这只千年龟壳……” “宝禄你就不用担心他了,你走了他就是静园的主人,谁敢欺负他呢?至于那个结果,早已经出来了,这局歌儿你大获全胜,潘玉儿输了,因为她居然派人入阵中杀你,她已经承认了这一点,所以傅老说这次的赌局,是歌儿你赢了,所以千年龟壳还是属于歌儿你的。” “没有输家吗?”安歌如此问着,心中却觉得,自己还是输了,从她答应入阵与潘玉儿比试的那一刻,已然输了。 潘玉儿被齐王爱着,自是有理由去拼去搏,她却是为了什么呢斛? 不管心里如何的胡思乱想,她还是被夏炚扯上了马车。 夏炚似乎是魄不急待的想要离开安阳城,只不过一个早上的时间,居然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的仅仅有条,马车里更是设置了很多的小柜子,柜子里装满了各种吃食,还专门弄了些书卷放在车内,好让安歌解闷儿。 二人在清晨的清辉中上路,两面都是青砖高墙,只有马车的辘轳声。 安歌掀开车帘往外看,终是道:“夏爵爷,你还会来这里吗?” 夏炚坐在车辕上,悠闲地扬鞭打马,“你呢?” 见安歌不回答,他又道:“若你还来,我便来。” 安歌不敢再接话了,这段儿夏炚总是跟她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她已经两世为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夏炚话里头的情义。只是,她心里已然有两个人扎根进去,一个恨极深之人,一个爱极深之人,却没有夏炚的多少位置。 是以她抓了一把蜜饯吃,“好甜哦!” 眯着眼睛笑,同时探头出来,往夏炚的嘴里也塞了一只蜜饯。 夏炚的眸中闪过微微的失望,但须臾,尝到蜜饯的甜,却又释然地笑了起来。 …… 清晨的阳光像一把把利剑,那么堂而惶之,毫无愧疚地照亮安阳城的每个角落。 一座普通的二层小楼上,窗户打开着,因为地势的原因,虽然只有二层,站在窗前却可能俯瞰半个安阳城。窗前之人的脸大部分被黑色的斗篷遮盖住,目光却注意着巷中孤独的马车,半晌,才道:“他们这就要走了?这夏炚可真是个胆小鬼,这跟逃兵有什么区别呢?” 后面一个光头胖子忙道:“是呀,他自然是没有主上这般的雄才大略,不过主上,他们一走,这安阳城就没那么好玩了。”却正是淳于光。 “总有办法让他回来,特别是这位安姑娘,有意思极了。” “主上说的是。” “淳于光,你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想必现在皇上已经把齐王列为头号敌人了,这可好得紧,咱们可坐观龙虎斗,坐收渔翁利,想想都觉得爽快。” “他们掉入主上的陷井尚不自知,主上才智过人,才是真正应该龙御九天之人。” “好了,别拍我的马屁了,办正事要紧。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只要潘玉儿被关进天牢,始终不放出来,这龙虎之斗就不会结束。” “好,好!太好了!” “哈哈哈……” “哈哈哈……” 二人因为即将要得逞的阴谋狂笑起来。 …… ———————————————————————— ————————————第六卷《争锋绝命阵》完 晌午时分,曹煜刚准备下早朝,宫人 来报,说是曹炟已经在建章殿外等候多时,曹煜闻言,反而又不着急下朝了。对众臣道:“乌弋山的粮草既然缺失,定会从附近村寨抢夺,有什么办法,使他能够抢不到粮草?” 宰相傅林沉吟着道:“乌弋山此贼极度残忍,一旦真逼得他从周边抢夺粮草,恐怕便是新一轮的烧杀抢掠,粮草倒在其次,恐百姓受灾严重,更甚者要血流成河。” 曹煜点点头,“傅老说的很对,如何避免此情景呢?” 众人一时都沉吟不语,曹煣道:“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只需要早早的去通知周边村寨及郡城,让他们早做准备,将粮草藏起来,而人则可以暂时离开居住之地,等战争过后再回去。” 姬刚道:“八王爷此言差矣,乍然一听,似乎这样做的确可行。可是乌弋山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你粮食藏在哪里只怕也要被他挖出来。况且此人做事向来不留余地,郡城村寨的人都走光,他也定要烧了他们的房子及养的牲口,只怕百姓走的容易回来难,况且战事胶着,实不知何时能够结束,难道这些百姓要在别处流浪寄住几年吗?” 虽然众人都觉得,这仗若是打上几年,代价实在太大了。本来这场战争只是大月氏与东且弥国的战争而已,就因为送回了那一个皇子恪,就使得整个邾国都陷入战乱,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当初曹煜决定遵守先皇与大月氏的约定,出兵东且弥时,傅林就很反对,说先皇在世时,最反对的就是打仗,先皇若在世,说不定真的履行当初的约定。话说为了不打仗,先皇其实做过很多次的“缩头乌龟”,可这又怎么样,他的忍辱负重换来了邾国现今的繁荣与稳定。 曹煜虽然觉得傅林说得有些道理,也觉得先皇的确有可能毁约,但他却依然坚持以遵守先皇遗旨而出兵东且弥,原来以为,乌弋山再厉害,着刘将军带数倍于他的人马,一两个月之内便可大胜而回。 却没想到刘将军带兵出发,尚未到达目的地,在路上就已经数次遭遇袭击,短短的时间里居然两次粮草被毁,曹煜气得想骂娘,却又不得不顾全大局,继续给刘将军送粮,可是按照现今的状况,就算源源不断地给刘将军送粮,使他能够全心全意投入战斗,想胜东且弥的大将军乌弋山,却也难得很。 曹煜微蹙眉头,“各位爱卿,难道这么点事,居然将各位都给难住了?” 曹煣见无人说话,终踏前一步道:“皇上,自古战争,无不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堆。胜利总是建立在一定的牺牲之上。乌弋山缺少粮草,却为何不直接去烧杀抢掠,而是要发来信函告之皇上呢?” 曹煜道:“八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信函,皇上只当做不存在便可。” 众大臣不由地议论纷纷起来。 太常巴清海道:“其实八王爷所言极是,彼此对战,对方绝对没有理由把没有粮草之事透露于我方,既然透露过来,恐怕是别有用心,挠乱我方视线而已,皇上大可当作没有看到这封信,那么此问题便不成为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去考虑了。” 傅林听闻,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知而装不知,即是不顾百姓生死,皇上若是听了你们这馋言,邾国离灭亡也不远了。” ———————————— 感谢n、蔚语、hzj520、m5907000、18987620075、耶律初蕾、shengbei7758520、河上花图、lyq511等要赠送荷包月票和鲜花,真的很感谢亲们的大力支持,安歌、曹炟和夏炚等,都将进入一个新的征程,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喜欢这个故事。爱你们么么哒。 176.龙形 “你——”巴清海气结,又道:“傅老,您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你与我等一样,都是为皇上排忧解难,若傅老不赞成我等的意见大可反驳,却没有必要说这等晦气之语。餐” 八王爷曹煣道:“是啊,傅老可有什么好办法?” 傅林抚着胡子却又不说话了,就在这时,曹炟却走了进来,“参见皇上。” 事实上曹炟虽然是王爷,却并无具体公职在身,向来不上早朝,这次居然自行走了进来,让众人都略感意外。只有曹煜知道他为什么进来,这时微微一笑,“五弟,你向来身子不好,朕已经准允你不必上朝,为何今日到了朝堂之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曹煜引他说出潘玉儿之事,然而曹炟却并没有打算在此处说出来,只道:“皇上,关于乌弋山来信函告之缺少粮草之事,不可当作没有发生。乌弋山此举,乃是用周边村郡百姓姓命为要胁,要皇上想办法解决他缺失粮草之事。” 吏部侍郎李智首先笑了起来,“齐王此言差矣,从古至今,从没有双方对战之时,为敌方解决粮草之事。若是皇上真这样做了,咱邾国泱泱大国的脸面将往哪里隔呢?” “李大人,你可知,乌弋山此时在哪里?” “我自是知道,乃在荆州附近。” “那么李大人可知道,荆州还有个别名是什么?” “皇帝郡——”说到这里,李智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住口不说了,只是对着皇帝曹煜福下身去。 曹炟这才道:“没错,荆州之所以被称为皇帝郡,是因为当初我曹氏先祖立国,便在荆州。后先祖登上大位,对荆州颁有赦令,令其百年之内不必上税,荆州百姓为了感谢先祖之德,因此在那里建立了数座曹氏生祠及牌坊,上书曹氏先祖的各种丰功伟绩,充满赞溢之词。斛” 众人渐渐明白曹炟在说什么了,果然曹炟接着道:“乌弋山来函说缺粮草,是极聪明的作法,他的筹码正是荆州,一旦荆州被毁,邾国皇族的声誉就将受到极严重的损坏,于我军气势也有极大的影响,因此,这粮草不得不送。” 众人虽然都觉得曹炟说得有道理,可是与乌弋山对阵,居然还要为他送上粮草,这算什么事儿呀? 曹煣尤其接受不了,“既然那里的人都奉先祖为神,又曾享有百年内免税的特赦令,如今邾国出了这样的大事,也该是他们回报邾国的时候了,难道只许他们享受邾国的特赦令,却不想为邾国做点贡献吗?这样的臣民全也没有什么好稀罕的。” 众人都沉默了,这样的情况下,实在有点两难。 而曹煜显然也没有做最后的决定,犹豫了半晌,他忽然问,“想必齐王心中已经有好的计策,既然要送,当然也有送的方法。” 曹炟微微一掬,“臣弟心中的确有一好计。” 然而他只说到这里,并不往下说。 员外郎林驷催道:“齐王若有好计,我等都将洗耳恭听。” 曹炟道:“此计策不宜弄到人尽皆知,因此……” 曹煜知道,不单独与曹炟聊聊是不行了,二人僵持了片刻,曹煜终于道:“此事就议到这里,退朝。” 曹煜带着点愤怒来到侧屋,曹炟没有立刻跟进去,须臾,待宫人传唤,这才走进去,曹煜的怒气已经被他自己压了下去,此时和颜悦色地说:“这帮朝臣真的很让朕烦恼,整天七嘴八舌却没有什么重点,朕被他们吵得心火大。” 曹炟只淡淡地说了声是。 曹煜这才道:“五弟,现在没有外人了,只剩余我们兄弟二人,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 曹炟道:“关于潘玉儿之罪,我愿意替她将功折罪。” 曹煜微蹙眉头,想起之前在幻海之时,他问曹炟,沈婥是否真的复活?潘玉儿是否就是沈婥? 曹炟的回答皆是肯定的。 此时,他微微一笑,“潘玉儿之事,与乌弋山之事是两回事。如果五弟愿意替朕排忧解难,朕自是非常感激。可是潘玉儿身犯重罪,如今正交刑部量刑,此事傅老亲眼所见,若朕就此赦免她,难以让天下臣民服气,恐国家律法受到置疑,一国若律法不存,将何以治国?” 他尽量将事情最大化,曹炟如何能够听不出呢?此时只问,“要如何,皇上才能饶玉儿一命?” “这次给乌弋山送粮草之事,便交于你。若你能顺利解决此事,并且不会让邾国没有面子,那么你有什么要求,朕自会答应。” 曹炟几乎没有犹豫,道:“微臣愿意完成此事。” “那么,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办法了?” “只需要在所送的粮食中掺上毒药,到时乌弋山的人用了,自然都会中毒而死,此战便会不战而胜。” “就这么简单?” “对,就是这么简单。” 曹煜微怔了下,他没想到曹炟居然是用这个办法。其实这个办法谁能想不到呢?关键是,想 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乌弋山可不是傻瓜,怎么会轻易吃下有毒的食物?不过曹炟既然接了这件事,曹煜也并不去否决这个办法,只道:“既然如此,朕等着你回来,为你庆功。” 说完又唤进一宫人,让他带齐王去探望潘玉儿。 等曹炟出去,姬刚便被带了进来。他先给皇帝请了安,又道:“皇上,不知叫微臣前来何事?” “姬爱卿,关于傅老,你有何看法?” “先皇逝世之前,曾叮嘱傅老至死之前,都必须要在宰相的位置上,傅老也的确是为皇上的事儿,操透了心。” “朕让你做的事,你有没有做妥当?” “皇上,微臣多方联系陈留王旧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仿佛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俗话说,树倒狐孙散,恐怕陈留王一脉,真的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姬刚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倒也不是没人了,至少皇后娘娘还在,只是……” “姬爱卿,这些日子倒是委屈你了,只是若不将你置于低位,让人误以为你是因为反对朕才会被朕冷待的话,更不易得到陈留王旧部的信任,何谈投靠?但是朕已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只怕这些人即将露面,在这样的时候,姬爱卿你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要去动傅老。” “是,微臣明白,微臣能得皇上如此信任,该当肝脑涂地报答皇上这份信任。” “好了,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客气话。总之,若是能够彻底铲除陈留王一脉,并且找到那份‘龙形图’,你便有大功,介时定让你姬家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朕至少可保你三代昌荣。” 姬刚听闻,很是激动,连忙跪了下去,“微臣感谢皇上隆恩!”嗑完头后,却又烦恼地道:“只是烨妤这丫头,跟微臣始终隔着心。而且她越大,微臣越是摸不透她的心思,如今实不知陈留王旧部有没有找到她,只怕她向来善于隐藏自己,最后反而要对皇上不利。” 姬刚的意思很明白,与其留着个没有用的,而且随时会醒的老虎在身边,不如早早的将她杀了算了。 然而曹煜沉吟半晌晌道:““若没有皇后,那些潜伏在暗处的陈留王逆党,如何会露面?那日阵中除了安歌、曹炟和夏炚、小蝶,另外进了四拨人,你都查清楚了吗?到底他们都是何来历?” 姬刚忙道:“皇上,除了齐王府中侍卫,已经确定其中一伙乃是由潘玉儿派入阵中,去杀安歌那女子的。另外一队似乎是梅花杀手……”他说到这里忽然闭了嘴,向来坊间有传闻,梅花杀手乃是由宫廷里培养的终级死士,或者说是杀手,专事刺杀皇帝想杀的人。 只是此事毕竟是传闻,从未被证实过,因此姬刚也不敢妄言,好在曹煜并没有细究此梅花杀手之事,只道:“剩余的一队人呢?” “剩余的这一队,身上即没有任何印记,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识,竟是查不出他们是哪路人。但是微臣分析,以皇后娘娘对安歌这女子的关心程度,只怕那队人是皇后娘娘派去救安歌的,可惜这群人一进入阵中便陷入沙漠幻境,居然因饥渴而全军覆没,现在已经无据可查。” 曹煜点点头道:“你说的颇有道理。看来,朕该会会朕这位皇后了。” * 在曹煜和姬刚讨论这些事的时候,曹炟已经进入了天牢。 177.八马驿(二更) 所谓天牢,乃是天子之牢,由朝廷或者是皇帝直接掌管的牢房,专门关押重犯,没有皇命,不可探视,没有皇命也不能够出牢。天牢环境恶劣,并且常有严刑逼供拷打之事,因此进了天牢,能够完完整整出去的人极少。 可是当曹炟见到了潘玉儿所居的牢房时,倒有些放心了。 原来潘玉儿并没有与其他犯人关押在一起,而是在里头单独僻出一间房,里头设有桌子、笔墨纸砚、软榻,甚至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满了些书册,都是星相、风水之类的,而潘玉儿似乎也觉得这待遇不错,不哭不闹,正在认真地看书。 直到牢卒打开牢房的门,曹炟走了进去,她才抬起头来,看到他,她的眸中迸发一抹惊喜,放下书便扑到他的怀里来斛。 “王爷,我真是害怕极了,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曹炟轻轻地拥住她,道:“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二人相拥片刻后,曹炟便在牢房里走来走去查看,发现连床铺上的棉被都是新的,这可是真正的特殊待遇,房里也非常干净,却没发现扫洒工具,可见有专人进来打扫,而在书桌一侧,有个烛台,烛台上有三枝未燃完的红烛,这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间牢房。 “玉儿,皇上有来过吗?餐” 潘玉儿摇摇头,想起皇帝那冷漠的眼睛,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并没有来过,但是他到底还是给齐王您面子的,我在这里并没有受苦,只是被关起来不得自由,心情也是很郁闷。” 说到这里,她走到曹煜的身后,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他,“王爷,我错了,这次真的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王爷,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她软语相求,曹炟怎能无动于衷? 转过身来道:“事已至此,你也勿须自责,只是那只千年龟壳始终没有为你要回,我是愧对于你。” “我不要了,我也不想要了,或许,从我将它丢失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再属于我了。”她惶恐的模样,反而使曹炟令曹炟产生些许心疼。然而此刻,他也不能强行将那龟壳拿来给她,二人默默地坐了半晌,曹炟道:“玉儿,皇帝如此布置,只怕是别有用心,我现在要出远门,真是不放心你。” 潘玉儿却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荆州一段日子,等我回来,你便自由了。” 潘玉儿猛地扑入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我不让你去,我不要你离开我。” “我若不去,你又如何能得自由?玉儿,等我回来。”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玉钗,轻轻地插在潘玉儿的发上,“这是我之前就买好的,想要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只是你的生日一直没到,才耽误到现在。” “生日?”潘玉儿微怔了下,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哦,对了,王爷不说,我自己都忘了,再过七天,便是我的生日了。” “我不能留下来陪你过,你会怪我吗?”曹炟问。 潘玉儿摇摇头,“王爷,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舍不得你。” 说着她又撒娇地将自己赖在齐王的怀里。 二人再腻了片刻,齐王便打算告辞了。 在这样分别的时刻,潘玉儿情不能自禁,在曹炟就要走出牢房的时候,她蓦然挡到他的面前,迅速地在他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曹炟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他神色尴尬,没有一点被偷亲后的喜悦,而潘玉儿亲完他后,脸蛋红红的,见曹炟没有任何动作地看着她,她微微地仰起了小脸,闭起了眼睛,等待他亲她。 然而等了半晌,曹炟却只是轻轻地拧了拧她的脸蛋,“等我回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 潘玉儿抚着被齐王曹炟拧过的地方,满目的失望和茫然,最后却化为隐隐的愤怒和悲伤。 他为什么不亲她? 这是她在后来的几天里,一直在冥思苦想的问题。 而曹炟其实也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去亲潘玉儿? …… 曹炟回到府中,管家便来见他,将一个小木盒交给曹炟,“王爷,这个木盒是安姑娘送过来的,说是里头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微感意外,连忙打开盒子,只见那只千年龟壳静静地躺在里头。 “她人呢?”曹炟问。 “清晨的时候,她坐着夏爵爷的马车来此,听夏爵爷的意思,他们应该是要结伴回安平郡去,此时早已经出了城走远了。” 曹炟的心里蓦然一空,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比刚才与潘玉儿告别时,还要令他难受。 他拿着那龟壳看了半晌,想到要再去探潘玉儿已是不可,明日清晨就要出发送粮草给乌弋山,而且皇帝定不会让他在同一天探望潘玉儿两次的。只能回来后,再给她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将龟壳装到 盒子里,放到一边去,而是贴身放在了自己的怀里随身带着。 第二日清晨,曹炟带着送粮草的队伍出城,略过不表。 只说安歌,自从经历了破阵之事后,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好在路上夏炚一直逗她笑,不让她感到寂寞,倒也走的没那么难受。只是有一日,正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忽然刮起大风,下起了雨…… 算起来已经是春天了,这应该是春天的第一场雨,还夹杂着雪花,又阴冷,又潮湿。 安歌想起自己在幻境森林中所经历的那阴冷潮湿的一日,便不由自主地更加冷,因为没有地方宿营,二人只好宿在车中,夏炚把自己的厚衣裳和被子都尽量压在安歌的身上,结果第二日安歌还是病了,额头热得很厉害,整个人无精打采,也吃不下东西了。 夏炚赶紧加快速度将马车赶到一处小驿站处停了下来,将安歌送往客栈安顿好,立刻请来了大夫。 大夫说病得并不算严重,只是需要静养几日,可方再次上路。 二人无奈,只好在这个小驿站中暂留几日。 此驿站叫八马驿,据说最初是朝廷派人带了八匹千里马养在此处,是一处八百里加急信函的换马之处。后来因主道路改道等多方原因,此小驿便形同虚设了,但却并没有撤去此驿,而驻守驿站的两个驿官不得不长年在此居住,再后来,朝廷似乎遗忘了此处,不再发给饷银,两个驿官只得自力更生。 在此处修建了八马客栈,迎来送往客,生意渐红火,慢慢成为江湖客喜欢的一处竭脚处,如今除了客栈更有马栈、筹剑、卖水、饭店、卖酒的地方,比之前不知道繁华了多少。 安歌就住在八马客栈天字号房,休息了两日,身体好多了,便爬在窗上看远处青山绿水,出于风水师的本能,不免地又将八马驿观察了一顿,发现这里乍然看起来环境不错,但是因来人马踩出来的两条道路皆于此驿背道而驰,再加上不远处一片山涯路段,常有人马跌下山涯而亡,造成戾气和阴气皆过重,因此此地实属最易发生杀戮的地方。 恐怕这里早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械斗了,想到这里,她便打算明天,便让夏炚带自己上路。 女子须得与君子一样,不立危墙之下。 就在这时候,楼下忽然来了一队人,个个都神情凶悍,手持木棍或者是杀猪刀,气势汹汹地来到八马客栈,将客栈大厅里的食客都赶了出去,领头之人大约二十几岁出头,原本也算是面目周正,只是因为左脸上斜着一道刀疤,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扳起脸时,看着特别吓人。 他一脚踩在桌上,手中刀一挥,“黄仁你给我听着,你这个狡猾的胆小鬼,今天你躲起来也没用,今日若不解决用水问题,我就把你这八马客栈给拆了,以后这八马驿有我李英雄,就没有你黄仁!” 从柜台后头走出一个亦是二十几岁,却已经留上了小胡子,穿着文士衫,手提一把描金扇的男子走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唇上的小胡子,使他显出几分油滑和老~江湖的模样,这时和声道:“李兄,你又在闹些什么啊?前面不是已经谈好了,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的八马客栈与您的八马酒栈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好好的在这里过日子啊,你倒是又闹些什么啊?” “你还装糊涂!你就会满嘴的和稀泥!我问你,都三天了,为何我那里供不进水了?我是开酒栈的,没水我怎么造酒?你这是成心逼我!” —————————————— 非常感谢wendyyi0830、黄丽娟58、m5907000等亲赠送荷包月票,么么哒爱你们。 178.客栈内的青衣客 “没水?不可能吧?怎么会呢?” 看到黄仁那一幅“我真的不知道”的神情,李英雄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几步到了黄仁的面前,一把拧起他的耳朵,“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走,亲自跟我去看!” 黄仁被捏得哇哇大叫,“李兄,李兄,注意形象,我的面子唉……” “你这为富不仁的小人,你还要什么面子!” 说着,黄仁真的就被李英雄给提溜了出去斛。 安歌在楼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楚,倒觉得这黄仁与李英雄平时的关系应该极好才对,虽然闹得气势汹汹的,但明显没有打算伤害对方。这种小打小闹很见兄弟情义。 这会,夏炚正好提着药包上来了,看安歌望着黄二和李英雄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笑道:“这二人原是八马驿两位驿官的后代,黄李二家自邾国建国起便在此处,说起来也有一百多年了,两家应是世交,不过自这二人的父辈开始,两家开始交恶,原因就是山上那口泉眼。餐” 原来这八马驿地处偏僻,周围又没有河泊溪流什么的,唯一的水源便是从山缝里出来的一股手指粗线的山泉水。好在是终年的长流不息,特别干旱时还是会忽然不再流水。因此两家合力在山泉处修建了一个储水池,再从储水池上开一口子,将水分流,整个八马驿用水都靠这细细的一股山泉。 这水自然是不够的,但是因为泉水分流线是先经过八马客栈,是以有时候黄仁为了保证自己客栈的用水,而刻意截断供往下面的水,致使在下游的李英雄常因为缺水,而来找黄仁的麻烦。 但是黄仁可谓是屡教不改,这种情况简直就是频频发生,渐渐地李英雄纠集了一些下游的受害者,阻成一队凶悍的讨水队伍,隔三差五来找黄仁的麻烦。 安歌倒有些奇怪,向夏炚道:“我看这里林木兴荣,远处雾气升腾,绝不是缺水的模样。这八马驿附近水源定是很丰富,只是可能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而已。” “也有可能,毕竟是山里,有时候站在这个山头不知道那个山头上有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夏炚到后堂亲自替安歌熬药,安歌则又回到窗子前往街道上看着。这时有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兴奋地来到一个卖珠花的摊子前,“哥哥,你说今日是我的寿诞,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买,这是真的吗?” “自是真的,小妹,你挑吧,你今儿挑了,哥哥肯定给你买。”女孩身后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二人皆是很纯仆的山里娃,穿着粗布衣裳,肤色泛着健康的小麦色。 那少女认真地挑起珠花,安歌忽然想起什么,之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今日可也是她的寿诞呢! 一会儿,待那少年和少女走了之后,她也下楼去,在珠花摊子前仔细地挑了起来。 女子爱花,安歌亦是不例外。 这些珠花制作的很粗糙,质地也极差,但在这八马驿内依然是抹亮色,而且价格极便宜,安歌仔细地挑了三四支,拿在手中看呀看,这就是今日给自己的礼物了。 正在这时,有人从安歌的身边经过,大概是因为路有些窄,也有可能正好前方来了辆马车,总之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身子一歪,珠花又重新落回到珠花框子里,回眸看时,正见几个拿剑的青衣人经过,他们目光冰冷,沉默不语,撞到安歌的人虽然也向安歌看了眼,却并没有要道歉的打算 直觉告诉安歌,这些人不好惹,而她出门在外,不予多惹麻烦,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把目光落在珠花上。 听得一人道:“站住!” 安歌再次回首,却见到一身白衣的夏炚已经拦住了这群青衣人,神色亦是冰冷,向他们缓声道:“给这位姑娘道歉。” 其中一个青衣人见夏炚只有一人,而且看起来眉目俊逸,肤白唇红,并不似练刀剑之人,因此没将他放在心上,伸手就推他,“你小子敢管爷们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吧!” 夏炚侧身僻开这人推开的手,眨眼间反而更向前欺了几步,二人个头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青衣人只觉得夏炚此时居高临下,目光慑人,“我再说一遍,给她道歉!” 眼见双方要扛上了,安歌连忙放下了珠花走过来道:“不必了不必了,没关系的,夏炚,我没事的,放他们走吧。”因为称呼夏爵爷或者是小郡王,恐给二人带来麻烦,安歌直呼夏炚名讳。 几个青衣人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领头那人更道:“这女子虽然相貌一般,这男子却俊得很,没得今晚可以好好陪陪爷们。”他的话引得众青衣人哈哈哈狂笑了起来,形容极是猥琐。 夏炚不再犹豫,一把抓起自己面前的男子,将他狠狠地扔到一边去,同时一个旋身进入青衣人圈中,尚未等他们刀剑出鞘,已经听得啪啪声不绝于耳,各人脸上身上都挨了夏炚的好几掌,齐齐受惊退开,惊疑不定地看着夏炚。 被扔出圈外的男子更是觉得骨头都要断了,这时候艰难地爬了起来,和自己的兄弟们站于一处,抹了 抹唇角的血,紧惕地看着夏炚。 大概终于发现自己等人遇到了硬爪子,青衣人虽然极不服气,在衡量片刻之后,之前撞了安歌之人忽然转身向安歌单膝跪下,“对不起姑娘,刚才不该撞你,在下诚心给姑娘道歉。” 安歌连忙将他们扶起来,“没事的,你们快走吧。” 青衣人站了起来,那头领拍拍这道歉的青衣人的肩膀以示安慰,众人便越过夏炚,往八马客栈内而去。 夏炚担忧问道:“歌儿,你没事吧?” 安歌摇摇头道,“没事,倒是你,为了这一点小事跟人家起冲突,若是这些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你刚才要怎么办呢?岂不是要吃亏?” “他们即便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又怎样?做错了事就应该认错,况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夏爵爷,你——” “歌儿,以后就称我的名字吧,我喜欢你直呼我名字的感觉。” 说着已经走到珠花框子前,准确地捡出刚才掉入框子里的几只珠花放在安歌的手中,“既然喜欢就拿着吧。”说着取出碎银给了摊主,带着安歌回八马客栈,客栈内的伙计已经招呼那群青衣人坐下,虽然客栈老板黄仁被李英雄抓去还没有回来,但是伙计也算是训练有素,做事依旧仅仅有条。 众青衣人看到安歌和夏炚进来,目光都盯着他们,却终究也没再多说什么,安歌和夏炚径直上楼去了。 进入了房间,安歌道:“我们吃过午饭就走吧。” “你怕了他们?还是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是——” “歌儿,大夫说你必须服完今日的三幅药,否则病气再上来会很严重的。总之你听我的没错,我们明日一定离开八马驿。” 见他神色坚定,她没办法了,只好点点头。 喝完药,夏炚出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安歌趁机给夏炚卜了一卦,竟仍然是被禁锢之预示。 安歌一时间有些忧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危机,居然使夏炚逃不了这个禁锢之预示呢? 是谁?是谁要对夏炚不利? 想来想去想不出头绪,她自病后精神不大好,就又倒头睡了。 此时夏炚正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看似闲庭漫步,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等了一会儿,有两个背剑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知七殿下急唤我二人何事?” 夏炚道:“白天来的那伙青衣人,不像江湖人士,倒像是兵勇,你们替我查清楚他们的来历。还有,我虽不惧他们,但恐他们会下黑手伤害安姑娘,你们要保护好安姑娘。” 两个青年男子齐齐说了声是,夏炚又道:“那边有传来消息吗?关于那位潘玉儿。” “暂时还没有打听到任何的消息。” “这件事要更加上心些,无论是我,还是安姑娘,我们都想尽快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与目的。” “是,属下会尽力而为!” 两个青年男子见夏炚没有别的吩咐,就转身离开了。 午饭安歌没有出去吃,她不想再见到那群青衣人,夏炚把饭端进来,二人就在安歌的房间里吃。午膳后,天气阴沉沉,再加上是在山里,比外头更易显得天色暗沉,安歌干脆就当是晚上了,早早地睡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地动山摇的雷声给吵醒。 安歌连忙爬了起来,打开门往楼下看去,只见楼下聚集了很多人,格外的热闹,客栈内老板和伙计竟是不打算休息,连夜做生意了。 店内食客也是兴致高昂,大吃大喝之余,有人议论道:“今晚这场雨如此大,明日是没法出山的了,只怕今日有人要倒霉。” 另一人道:“是啊,每遇大雨,必有两天不能出山,也必有人被水冲下山淹死。” 这时候,店老板黄仁不由叹道:“这雨水若是都下在储水池里多好?那李英雄也不必总是找我麻烦了。”在青影下,可见他脸上有一处地方青黑,显然这日被李英雄狠狠地教训了。 关于李英雄和黄仁之间因水而起的争执,常来常往的江湖客多数都知道,有人哈哈一笑道:“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这八马驿若是只有八马客栈没有八马酒栈,岂不是黄掌柜一家独大?到时候把酒栈也一迸纳进来,我们想喝好酒,也不必挪地儿了。” “你们什么意思?”黄仁赶紧道:“可别乱来,这李英雄是我兄弟,再说了,你们以为除了他,谁还能酿出那么好的酒?唉,这世上的事,有得就有失,想喝好酒就得忍辱负重,大家想开点吧。” 众人是怕这黄仁想不开,没想到最后是黄仁劝众人想开点,一时间,安歌倒觉得这黄仁和李英雄当真是很有意思,不由地看看天上的雨水,又想起白日里的情景,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八马驿绝不是缺水之处,为何缺水至此,定是有所原因的。 心里头有了想帮助他们找到水源的念头。安 歌刚准备却另一侧,好好的再看看这八马驿的风水,忽然就觉得有人从后面蒙住了她的唇,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在客栈内,外面雷声滚滚,大雨倾盆,她被绑在一把破椅子上动弹不得。 昏黄的灯光下,房内或站或立着白日所见的五个青衣人,这时他们皆面色凝重,并没有发现安歌已经醒了,还在继续讨论之前讨论过的话题。 “老三,我看那男子来历不凡,你这次是真的冲动了,抓了这女子过来,要怎么收场?” “大哥,难道我们就仵在那里,被那小子欺负?” “老三,大哥说的对,我们这次来这里,是有要务在身,你如此任性,没得坏了我们的大事。” “反正人都已经抓来了,你们说怎么办?” “要我说,干脆悄悄地将她——”另一青衣人在灯下比了个杀的姿势,“然后将尸体扔到不远处的涯下去,被发现后至多也就是说她自个下山时掉到了涯下,却与我们无关,就算那男子问起来,我们也可以蒙混过去。” “杀人放火金腰带,我们杀人都是要有目的的,这次却是为什么?就因为白天那一点冲突,要杀人?”最后那个青衣人也说话了。 “五弟,你这人就是婆婆妈妈,在东且弥,你我兄弟是受人尊重的英雄,个个都敬重我们,我们走在路上,哪个不是主动让路?今日却来受这鸟气!?我们刀里滚,血里去,手上早沾染了鲜血,杀个把人寻常事,这鸟气却是几时受得?” 这一番话出来,其他青衣人都不由地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话,一时间,要杀安歌,似乎已经是定论了。 原来他们是东且弥之人!两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她连忙闭起了眼睛装昏迷,否则被他们发现她醒了并且听到他们的话,只怕他们要立刻下狠手!心头却在不断地想办法,如何才能逃出这伙人的魔爪。 “可是今夜雨势如此大,我们要如何把她送到涯边去?今夜所有的过客都躲在这八马客栈中,直到现在还有人在厅中喝酒,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一个人,简直不可能。” 听声音,这应该是那位性子比较犹豫的老五。安歌心里暗暗感激他,感激他又提出一个比较现实的难题,她真的希望这些人能够好好的考虑一下,不要随便杀人,她虽然遇到了很多糟心的事儿,可不想现在就死去。 众人似乎都被这个问题难住了,隔了片刻,安歌适时地睁开了眼睛,道:“各位大哥,其实你们本无杀我之意,只是我被你们抓来后,你们害怕此时再放了我,我向我的朋友告状,使他找你们的麻烦而已。其实我哪有那么笨?我和我的朋友只是路经此地而已,早上的小冲突根本就是意外啊,你们放了我,我绝不会让他找你们的麻烦的。” 青衣人们都把目光转向他,早上碰她那位忽然欺身上前,手中的长剑剑柄狠狠地推到她的脸上,“你这女人,以为我怕你那位朋友吗?只是我们不想多生是非而已!都是女人是祸水,你便是真正的祸水,若不是你,我兄弟几人哪有这些烦恼!” 这分明就是推卸责任啊,安歌还说自个倒霉呢!若那会子买珠花,不是这个不长眼的青衣人撞上了她,她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麻烦。 这种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只道:“若你们将我放了,我好好的回到他的身边,自不会告诉他我此时遇到的事,他便会好好的。可是若我不能回去,他立刻就能想到是你们为难于我,因为我们到这八马驿不过两三天功夫,我们从未得罪过其他人。” 众青衣人面面相觑,似乎也有些犹豫起来了。 老三恨恨地道:“都怪老天,没事下什么雨!” 众青衣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天不下雨,他们干脆杀了安歌扔在路边,然后他们尽可大摇大摆,快马加鞭跑了,还怕夏炚找什么麻烦? 179.死里逃生(二更) 众青衣人似乎有些犹豫了,没想到最后还是那位比较年长的老大道:“不行,此女看起来狡猾得紧,说话不尽不实,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的行踪是一点不能泄露的,此女非杀不可!” 安歌忙道:“慢着!慢着!餐” 青衣人又停了下来,“你这女子,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正在这时,却忽然听见门口有人道:“各位客官,今日大雨将我们聚于八马驿,乃是缘分。八马酒栈李英雄特地备了美酒一坛送与各位品尝,请各位客官开开门。” 青衣人互视一眼,离得近的老三赶紧捂住了安歌的嘴。安歌气得狠狠瞪他,若是她要叫,早在李英雄敲门之机她就叫了,她之所以没叫,是因为一旦她开口,就会引得这些人狗急跳墙,杀了她,再杀了那个李英雄。她不想死,更不想连累别人被杀,所以这位老三捂她的嘴根本是多此一举。 “我们不喝酒。”老大道。 “怎么会呢?男子汉大夫哪有不喝酒的?而且我李英雄的酒,可是人人想喝而不得,今日赠酒,各位客官却不给我李英雄面子吗?” “啰嗦什么,滚!”老三又喝了声。 外面稍微静了下,接着却飘进一股浓郁的酒香,老三不由自主地吸吸鼻子,“大哥,这酒闻着还真香。” 他的话却被外头的李英雄给听见了,此时得意一笑,“就是说啊,酒不香我也不敢赠人!斛” 安歌听得好笑,这李英雄的脾气还真是执拗,他要赠酒,不管别人想不想要,他非得让别人要。想必是今日被黄仁给打了一顿,心情好,因此忽然大方的要赠大家酒喝。 老三忽然将安歌连椅子带人,都扔到榻上去,然后把帐帘拉上,低声威胁她道:“若你敢出半点声,立刻杀了你!”虽然这样叮嘱了,还是拿出自己的脏帕子,塞住了安歌的嘴。 待一切妥当,老五将门打开了,伸手就要接李英雄手里的酒坛,“谢谢李掌柜,这酒我们收了。” 李英雄却诶地笑了声,将酒坛灵活地换了个手儿,人也一侧身挤进了房间,笑道:“既然接受了我的酒,陪我说几句话又不会死!其实是有个事儿,请大家评评理。” 他把酒放在桌上,酒坛上的封泥已去,酒香阵阵,引得青衣人肚里馋虫乱拱,李英雄大刺刺地坐了下来,“你们说吧,这算什么事儿,我酒酿的如此好,这可是几代单传的手艺,如果我死了,这酒也就就此失传了,可是我到现在都娶不上娘们,最重要的是,因为黄仁这小子的不仁不义,总是断我的水,我的酒质量已经下降了。” 他说是请人喝酒,说到这里自己却拿起酒坛就灌了一口。惹得老三狠狠瞪他,从他手中抢过酒坛,也灌了一口,“好酒!” 大概这酒真的是非常香,他又连续喝了两口,惹得另外两个青衣人也抱了酒坛喝了灌了几口。 最后才是老五,见老三一张脸被酒烧得通红,正向李英雄道:“你说的这事有什么难解决的?只要你找几个杀手,将他咔嚓——”他比了个杀的手势,“之后这马八驿不就是属于李掌柜你一个人的?” 这老三定是听到了大厅里众人的议论,并且非常之赞同,因此也如是说。李英雄听了,笑道:“好主意!” 他站了起来,从刚刚灌了两口酒的老五手里夺过酒坛,走到老三的面前,道:“这主意当真是好得很!可是这位兄弟,若你的兄弟得罪了你,你愿意让人去杀了你的兄弟吗?” 老三摇摇头,“看是什么样的兄弟——”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李英雄忽然举起手中的酒坛,狠狠地砸在这老三的头上,老三啊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头上破了个口子,血流了满脸,其他青衣人立刻拔出了剑,“你找死!” 然而李英雄一点都不怕他们,他们刺来的剑被他轻易躲过,而且还将他们每人都踢了一脚,将几人都踢得半跪在地上。 “你们这些家伙,果然不是好人,敢破坏我们兄弟间的情义,简直该死!”李英雄大骂道。 这时黄仁不知道也从哪里冒了出来,依旧文士的打扮,愁苦着脸道:“唉呀我说李英雄,你又闹啥子啊!他们是我店里的客人,你把他们打了,我该如何交待啊?” “不好交待?扔到涯下好了,这些年你扔下去的人还少了?”李英雄如是说着。 “哪有,李英雄,你别含血喷人。”黄仁虽如此说着,但明显他的确把很多人扔到了涯下。 掀开帘帐,将绑着安歌的绳子解开,安歌总算获得了自由。黄仁道:“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您住在我们的店里却让您受到这样的惊吓,但我敢担保,绝不会有第二次了,请姑娘多多原谅一次吧。” 安歌反而不好意思了,又有些担忧地说:“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你们二位得罪了他们,只怕……” 李英雄一声暴吼,“我们兄弟二人怕过谁来着?八马驿就是我们做主!八马驿在这里多年,遇到的麻烦还少吗?但从来吃亏的 都不会是我们。谁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我就扔他下涯去喂狼!” 安歌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什么了,只向二人道谢。 然而她出了屋,却又探了半个头进来看动静。 听见老大道:“栽了,这酒有问题。” 李英雄狠狠地敲一下他的头,“你的酒才有问题!我这酒不过是特意给你们加了点料,说起来真是可惜了我这坛好酒。” “李英雄,现在这样情况,该怎么办?若是被别的客官知道,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做拉倒,巴不得你的客栈倒闭!”李英雄很干脆地说。 话虽如此,李英雄却扯起一个青衣人,从窗口就扔了下去,安歌见状是吓了一跳啊,连忙跑去走廊里的窗前查看,却见青衣人被扔下去后,并不是摔在地上,而是有人在下面接,也是客栈伙计的打扮,伙计很熟练地接住这青衣人,将他放在马车上,然后又有青衣人落下来,他就将他们摞成两层放在马车上。 这动作和态度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五个青衣人都被扔下去了,伙计往他们身上盖些稻草,赶着马车悠哉游哉地走了出去。 黄仁来到安歌的面前笑道:“姑娘莫要害怕,我们这不是黑店,不害人,也不做人肉包子的,但也是见不得有人害人。他们只是中了软骨散,几个时辰内会动不了,伙计只是把他们送到山那边去,使他们多走点儿弯路受点教训,相信以他们的聪明,不会再返回这里,姑娘你已经安全了。” 李英雄出了半天力,此时拍拍手走过来,很是不乐意地道:“哼!出力的总是我,装好人的总是你!” 却也只是说说而已,很快就下楼去了,等安歌谢了黄仁往房间走时,便见李英雄已经在楼下和客人呦五喝六的喝起酒来。 安歌到了夏炚的房间,发现他仍没有回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觉得今日自己的这个生日过得很精彩啊,心中又感激这黄仁和李英雄,因此更加坚定了她为八马驿找水的念头。因为这些青衣人的原因,安歌一直都没睡着,半夜的时候听到隔壁夏炚的门响动,马上出去看,果然看到夏炚回来了,不知道在哪里喝得酒,已然醉熏熏。 此时他正靠着墙,想要打开门却一时打不开,安歌连忙走过去替他打开门,将他扶进房间。 夏炚看清了安歌,道:“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夏炚裂唇一笑,“今儿是个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安歌边将他安顿到榻上,边随意地问道。 “是她的,生辰——” 安歌的心微微一跳,“你是说,沈婥?” 夏炚笑笑地躺在榻上,“歌儿,你是真的很聪明。我从小到大,一直在想,如果有一日,我能够再见到她,我一定娶她——可是,我长大了,我没娶她,她嫁给了别人,她还死了,是我,害了她——” 说到这里,他忽然坐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前方,“曹煜,你还她的命来!” 安歌连忙捂住他的唇,“你乱发什么疯啊,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到皇帝那儿去说些什么,你还有命吗?” 夏炚听了她的话,居然很赞成地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能乱说话。” 他又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睡了,你走吧。” 安歌嗯了声,却没有真的就立刻走,下楼端了热水上来,拧了个毛巾把子,放在他的额头之上。 “夏炚啊,你为什么会将沈婥放在心上呢?”安歌喃喃地问。 “她很漂亮——每次看到她独自站在院子里伤心,我就很难过。我知道是她,可是我没办法救她出来——” 安歌原本只是随意这么一问,没想到夏炚会回答,而且这个答案真是让她太震惊了,夏炚竟然见过长大的沈婥,而且应该是沈婥被禁在宫里的时候,他见过她! 她努力地回忆当时的情景,实在想不起来小郡王夏炚在那段时间里出现过…… 看来,她曾经忽略掉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安歌没敢再问下去,又把毛巾把子重新拧上,盖在他的额上。 原来今日,自己并不孤独,还是有人把她的生辰放在心上的。 当下便有些幸福感了,虽然今日其实也有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第二日,大雨虽然停了,但是道路淋漓,还是不能下山。安歌却在夏炚的相扶下,艰难地爬上了离八马驿不远的一处山坡,站在坡顶极目远眺。 夏炚道:“怎么样,真的有另外的水源吗?” 安歌点点头,“一定有。” “可是若是太远的话,远水不救近火,依旧还是不可以的。” “一定就在附近。”安歌说得很肯定。 夏炚看着她极度认真的模样,问道:“为何一定要帮他们?” 安歌想了下,道 :“因为他们人其实很好。我也不希望八马驿消失,可是如果长此下去,没有水源,这个地方还是会消失的。” “没有别的原因吗?” “为什么还要有别的原因?”安歌不知道夏炚在纠结什么。 夏炚忽然扳过安歌的身子,使她不得不面对他,“昨晚,发生了很多事,你差点就没命了,若不是这两兄弟救你,你可能已经死于那些青衣人之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呢?歌儿,难道你真的要与我这么生分吗?” 安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都知道了?是黄仁告诉你的吧?” 夏炚点了点头,“我本来以为,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一定会先告诉我的。”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谓再让你担心啊,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这个不是理由,是因为你觉得,我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因为我不是你想依靠的人。” 安歌眯着眼睛笑起来了,默认了夏炚的话,“你知道就好了。” “你——”夏炚没想到安歌居然就这么承认了,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本想立刻掉头下山去,终究还是担心安歌的安危,于是只能气呼呼地跟在她的身后,见她又是画,又是算的,忍不住冷言冷语,“你别当自己是救世主了,这个地方缺水这么多年,若是真的能够找到水,还能等到现在吗?” 安歌微微抬眸一笑,并不反驳他,却依旧埋头苦干。 末了,安歌向他道,“找到了。” 却又指使他,“去带十粒黄豆和十个碗上来。” 夏炚不明所以,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秘密,你把黄豆拿来就知道了。” 无奈,夏炚只好下了山坡,迅速地拿了十个碗和十粒黄豆来,只见安歌细细地选定了一个地方,将一粒黄豆扣在碗下。然后往前走了十几步,又以同样的办法将一粒黄豆扣在碗下,而且还爬在地上听好半晌。这样走走停停,过了好几处山坡,用碗将十粒黄豆扣在不同的地方,然后一幅大功告成的样子,就要下山了。 夏炚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样就能找到水?是某种阵法吗?难道人类的术法居然真的可以改变山川河流吗?”他实在不能相信,用这样的办法居然就能够找到水。 * 夏炚因为安歌的那个回答,郁郁不乐,饭也吃不下去,安歌往他的碗里夹菜,道:“你还在生气啊?” “我不是生气,我是绝望。”夏炚将她夹到他碗里的菜,又重新夹到了盘子里,不接受她的示好。 “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至少我不是骗子,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如果我是个骗子,骗了夏爵爷的感情,那样才是更加恶劣吧?” “我宁愿你骗我!”说完这句话,大概觉得自己有点孩子气了,终究还是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这一天,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过去,第二日清晨,因为商量好是这一天要离开八马驿的,所以夏炚早早地起来收拾马车,然而都已经把马车收拾好了,却依旧没有见安歌下来。 李英雄拿着坛酒悠哉游哉地走过来,见四处无人,忽然向夏炚施了一礼,“七殿下,祝您一路顺风。” 夏炚淡漠地嗯了声,又道:“你二人在此守驻辛苦了。” “为七殿下做事,我等不觉得辛苦。” 说完,李英雄站了起来,又一幅痞子样,往客栈里行去。 而此时,安歌正带着黄仁及店里的几个伙计,依次查看昨日放置的碗和黄豆,碗被一个个的掀开,碗下的黄豆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这样连续掀开了六七个碗,黄仁有点不耐烦了,“安姑娘,你说带我们来找水源,怎地做这些无聊事?这样就能找到水源吗?” “黄掌柜,好事多磨,莫急,莫急。” 黄仁无奈,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向前。 待揭到第九个碗,安歌的眼睛微微一亮,拿起那颗黄豆仔细看,发现黄豆已经发出了嫩芽。 “黄掌柜,水源就在这里,现在你们把这里凿开吧。” ———————————— 亲爱的们,今天加更了哦,一共一万字~感谢客户端用户、xueronghua_2007、q_1e26u1vsdq、蒋秋秋等亲赠送荷包与钻石、鲜花,谢谢大家,么么哒~ 180.人人得而诛之 黄仁神色狐疑,然而还是让两个伙计用镐头开始凿那里,表面的石头很是坚硬,两个伙计满头大汗,也只将表面砸出两个小坑儿。安歌爬在地上听了听,更加确定了什么,道:“一定要用力砸,一定要想办法把这里砸出个缺口来。” 黄仁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指挥伙计道:“快点,用力砸!” 但是这两个人显然还是办不成事,黄仁又让人下山去唤了几个力气大的人上来,夏炚也跟着上来了,发现就算这些人轮番的上去砸,也依旧无济于事,夏炚接过了镐头,让大家都闪开些,手中暗暗地用力,内力集中,拿起镐头跳上半空,然后用力地砸下去。 等他落地,发现青石块的确被砸出了几条缝隙,但还是没有完全的破裂,安歌却道:“大家闪开!”并且略有些紧张地盯着那里,不一会儿,便见青石块的缝隙里渐渐地泄出水渍,再须臾,石块忽然发出嚓嚓的响声,一股大力将石块冲得四分五裂,水桶粗的一股水从里头流了出来,直入山坡下的一条山沟中。 “水!有水了!”黄仁激动地叫了起来。 李英雄这时正在山下,看到那么粗一股水从天而降,他惊得手中的酒坛都落在了地上…… 安歌看着这些水的走向,又道:“现在只需要在这条沟和储水池之间挖一条明渠,水流向储水池,便可自由控制水量。这股水是山上的雪水和雨水聚积而来,藏在山里,只要四季变幻正常,可百年不枯。” “太好了!”黄仁开始重新打量这位安歌姑娘,一个小小的女子,不知为何居然能做成这件大事。 黄仁又道:“那这些黄豆啊,碗啊是怎么回事?” 安歌笑道:“我虽知水源便储在山中,但是以山的厚度与高度,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出水是很困难,太厚的地方没有办法凿开,太高的地方没法控制水量及水流走向,于是我选中了这几个高坡。黄豆是见了水气便会发芽的,我将黄豆扣在碗下一日,哪颗黄豆发芽了,便说明那里水气最烈,亦是山壁最薄弱之处,人力可开凿并容易控制水量之处。” “原来如此。”黄仁恍然大悟,“安姑娘,你可是我们八马驿的大功臣,我们该如何感谢你呢?” “感谢不必了,只是下次我们再经过八马驿的时候,免费为我提供客房就行了。斛” 黄仁哈哈大笑起来,“好,就这么说定了。” 众人下山后,黄仁和李英雄立刻组织八马驿之人拿着工具去开明渠,距离很短,众人齐心,两三天之内便能弄好。 八马驿的人及过路客都站在那里围观,安歌则坐上了夏炚的马车,二人再看了眼八马驿前的众人,便赶着马车缓缓上路了。今日是个大晴天,路边的风景很好,鸟儿都在争鸣,暖融融的阳光普照林间,安歌第一次觉得,令人不舒服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脑海里却忽然想起有关那五个青衣人所说的话,他们是东且弥的人,而这次似乎有个颇重要的行动。 安歌犹豫了好一阵子,把事情告诉了夏炚,夏炚一听也凝重起来,可惜青衣人被李英雄和黄仁扔到山里,此时不知到了何处,又是否与他们同一个方向?最后还是夏炚决定写一封信快马加鞭递到其岳父苏合,让他密切注意进入安阳城的五个青衣人的下落。 二人再走了半天多,就离开了山道,上了官道。 山角下就是一个名为“南湖郡”的地方,在好几里外,官道上就有许多巡逻兵,将大部分百姓都赶到小路上去。 夏炚的马车也被拦住,说是要特殊的通行证,夏炚拿不出来,就被勒令走路下的小道,最后还是夏炚拿出两只元宝才解决了这件事,顺利地进入了南湖郡,郡城内部有专人扫洒街道,所有人都一幅凝重之色,百姓更都被赶到房子里不许出街,他们二人虽然进入了郡城,见此情状也不欲乱闯,先找了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栈暂时下榻。 发现客栈内众人也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弄出声音,夏炚终于忍不住问道:“掌柜的,出了什么事?” “当然是因为齐王曹炟了!你们没有听说吗?齐王此人极爱干净,不喜嘈杂,每到一处必要求纤尘不染,安静和谐,他今日就要到达南湖郡了,所以大家都早做准备,官府亦是早早地通知了了的。” 掌柜的说完,却是摇了摇头,“齐王是被称为神战的,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的尸体,才得到这样的称号,客官,你们今日没事不要随便出去,就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免得运气稍不好,惹来杀身之祸。” 安歌忍不住插了一句,“从前也没听说齐王如此大的架子,想必只是遥传。” “姑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早有消息传来,齐王一路之上,看谁不顺眼就杀了谁。因为他害怕遇到杀手,所以草木皆兵。” “杀手?什么杀手?”安歌更疑惑了,难道皇上还在继续派杀手追杀他? “这事本掌柜却是信的,凡是有些血性的人,哪个不想杀了齐王呢?那乌弋山是何等人?乃是敌国的 大将军,如今齐王竟然力排众议,去给乌弋山送粮草呢!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们邾国和东且弥正在大战中,可是我们齐国的王爷,巴巴地带着队伍去给东且弥送粮草,以后我都没脸说自己是邾国人了。” 正巧有个食客从几人身后经过,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地呸了声,“掌柜你说的对,真是丢死了人!” “你们——”安歌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夏炚示意她不要多说,当下只能闭了嘴,心里却是疑惑极了。 正好是找了个靠窗的台子,安歌频频往窗外看。 夏炚便有点后悔走这条路,其实回安平郡的话不止这一条路,为什么他偏偏挑了这条路呢? “夏炚,关于齐王送粮给乌弋山之事,可是真的?” 夏炚点点头,“看掌柜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想必是真的。” “为什么呀?”这下连安歌都不解了。 夏炚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喝了口茶摇摇头。 安歌又道:“不知道潘玉儿是不是也跟随着他?” “那倒肯定没有,邾国没有女子随军前行的习惯,况且潘玉儿犯了重罪,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在天牢里了。” 这件事安歌是知道的,当时还想着,潘玉儿在牢里,暂时不能够祸害齐王曹炟了,但是现在她反而又有点担心,以曹炟的性子,说不定会想办法救潘玉儿出来,那么却又是另一番情况了。 不管怎么样,她此时心情很是复杂,居然很是盼望能够快点见到曹炟,同时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害怕见到他。 他对沈婥的深情,他对潘玉儿的宠爱,使她在他的面前难以自处,不知道该如何进退。 饭菜端上来了,她用得三心二意。 …… 一顿饭未完,忽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进城了!” 安歌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就站了起来,“夏炚,我们出去看看!” 夏炚只好点点头,“好。” 二人出了门,却见街道上并没有什么队伍,倒是有几个女子开了门往另外的街道跑去。 安歌很是疑惑,问道:“你们不害怕吗?男子都躲在房里。” 那几个女子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躲在房里?还不是听说齐王乃是情痴,对女子是不会下狠手的,一路走来,杀的男子都是负心男,这样的人物,我们身为女子,当然是要见一见了。” “啊?”安歌的脑海里像揉进了一团浆糊,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一直冷眼旁观的夏炚则再也忍耐不住了,扑哧地笑了出来。 安歌满面疑惑地向夏炚道:“这,这南湖郡的人,都怎么回事?男的,女的都极不靠谱的模样!” 夏炚嗯嗯两声,点点头道:“我们也跟去吧。” 说着牵起安歌的手,往那几个女子去的街道而去。 “歌儿,其实像齐王这样的人,有些传闻出来是很正常的。不过这次他的阵式有点太大了,按道理说押送粮草的队伍应该低调才对,这样才能保证粮草的安全,现在居然放出这么大的风儿来,想必是有什么深层的含意,我们也别想太多了,只要见了齐王便能问清楚了。” 二人来到另一侧街道,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道路两边站满了各色女子,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但也都是极安静的,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一支队伍从路中间走过,当先骑马的那人,一身银甲,内衬黑色氅服,乌黑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神情淡漠,眸光冰冷,却正是齐王曹炟。 他本来容貌极为俊逸,此时身穿戒装时,更是俊出了一个新高度。若不是他神色实在过于冰冷,只怕这些女子已经忍耐不住尖叫起来。饶是如此,依旧有人因为激动而狠狠地咬着帕子,生怕忍不住出了声,反而惹来齐王的嫌恶。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齐王的这一刻,安歌先前的担心和犹豫都不存在了,能够在这里见到,她只是高兴,单纯的很高兴。 所以她只是坦然地站在那里笑着,等待曹煜能够看到她。 就在这时,却见街道的另一头,来了一个提剑男子,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身材应是个很年轻的男子,而且绝对是练家子,露出的肌肤可见其肌肉结实,只是因为他一头乱毛在风中飞扬,看不清他的五观。 他就那么缓缓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啃着一只油鸡腿。 领队之人将手臂一抬,“停。” 齐王的队伍便缓缓停了下来,先行官向那提剑人喝道:“大胆!没见齐王队伍在此,却为何挡道?” 提剑人扔了鸡腿,满不在乎地道:“诶这位军爷,您这样说就不对了,这条路是大家的,齐王能走,我聂玉郎自然也能走,这又有什么不可?” 这人极是胆大,看起来脏兮兮的,却敢报自己的全名。 忽然有人将一只香蕉扔向聂玉郎,一女子骂道:“你赶紧走吧,你哪配和齐王爷相提并论!” 聂玉郎轻松接到香蕉,剥了皮吃了,道:“谢谢这位大姐。看在您送我香蕉的份儿上,我就奉劝您一句,看人不能只看容貌,没错,这位齐王爷长得是不错,可那也不是您的呀!你们涂脂抹粉在这儿花痴别的男子,问过你们家里的男人了吗?这是对男人们的极大不尊重啊!” 那女子瞪他一眼,张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定是说不过这聂玉郎,只能闭了嘴。 倒是先行官大吼一声,“你在乱说什么!小心治你个大罪!” “呦呵!我自站在这条路上说话,也能被治罪?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公理了?” 众人总算是听明白这聂玉郎的意思了,他是不会给齐王让路的,这条路是大家的,自可各走各的。 先行官还想要说什么,齐王曹炟道:“我们走。” 先行官有些犹豫,“可是——” “走!”曹炟又说了声,声音清悦,并不大,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中一震,觉得只能遵照他的命令。 先行官一低首,说了声是,挥了挥手,队伍继续往前。 这队伍整体看来还是很仆素的,没有任何多余的配置,曹炟走在前面亲自带领此队伍,除了五千精兵,就是每个粮车都配备了大约十个兵勇进行护卫,只是因为齐王自带气场,才显得此队伍似乎很是壮大。 聂玉郎不由地向齐王曹炟竖了竖拇指,“好样的!”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双方都开始往前走,聂玉郎与齐王的队伍越来越近,安歌忽然感到非常的紧张,“夏炚,这聂玉郎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大胆?” 夏炚神色凝重,道:“他是江湖上人称鬼侠的聂玉郎,据说是因为一手剑法神鬼没测,能胜他者极少。” “鬼侠?既然是有一个侠字,想必人还是不错吧?他应该不会胡乱杀人放火吧?” “所谓侠者,心中都有一把自己衡量对错黑白的标准,并不完全遵循普通人的标准有国家律法,因此在百姓心目中的侠,有很多都是官府必定追缉的对象,是以如果用单纯的好人或者是坏人这样的字眼来定义,还真的是很难。” 二人轻声讨论之机,聂玉郎与齐王曹炟的距离已经很近,双方似乎都把对方当空气,反而是先行官经过聂玉郎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聂玉郎则摆出吊儿郎当的模样,手中的剑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抓了抓紧,就在曹炟与聂玉郎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聂玉郎忽然就拔出了自己的剑,往曹炟刺来。 而曹炟似乎也是早有防备,身子直接从马上斜飞起来,再次落在马背上时,却是站立式的,双脚踩于马背之上,腰间的长剑也已出鞘。 而曹炟似乎也是早有防备,身子直接从马上斜飞起来,再次落在马背上时,却是站立式的,双脚踩于马背之上,腰间的长剑也已出鞘。 只是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经相交十几招,而周围的护卫也终于反应过来,通通将聂玉郎围在中间,一直护卫于曹炟左右的四个护卫,在曹炟再一次飞起落地后,及时将他护在身后,另外两个则带着精兵向聂玉郎围攻。 这一下,吓坏了周围看热闹的,那些女子纷纷奔走,街道上是真的清净了。安歌和夏炚仍然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动静,见曹炟已然被护在后面,她的心始放下了些。 夏炚正准备上前帮忙,却见那聂玉郎忽然暴起,跳到后面一架粮车上,一个旋身已经将护粮的几个兵勇打倒在地,然后向曹炟喊道:“曹炟!你妄为邾国皇族,你不配流着曹氏一族的血!你倒戈向外,公然背判邾国百姓,给乌弋山送粮草,人人得知诛之!” 181.奸王与暗杀(二更) 原来这聂玉郎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来杀曹炟的。 果然,所谓侠者,所做的事定是受百姓称颂的,却是国家律法不一定能够容忍的。聂玉郎道:“今日杀不了你,明日再杀你。曹炟,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小心自己的头颅!” 说完,他居然直飞上一个屋顶,几个起落便不见了。 安歌连忙走了过来,“齐王爷!” 齐王听到唤声微微一怔,转目发现是安歌,眸中闪过一抹惊喜,然而这惊喜只是一闪而没,冷声道:“安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斛” “我要回安平郡,只是恰巧路过这里。” “哦。”齐王淡淡地应了声餐。 安歌本以为他会邀请她跟他一起,在客栈里小聊片刻,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冷淡,安歌讪讪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队伍已经重新整理好,被杀的几个兵勇就那么放在粮车之上,用布盖住尸体,齐王曹炟也重新上了马,对安歌道:“祝安姑娘一路顺风,听说南湖郡并不太平,安姑娘还是早些离开吧。” 安歌勉强挤点笑容出来,“谢谢齐王爷关心。” 曹炟不再理她,轻轻地夹了下马肚子,马儿就得得往前而去,兵勇们都从安歌身边经过,仿若她才是真正变成了空气。 还是夏炚害怕她被粮车撞着,走进去将她牵了出来。 “夏炚,你刚才怎么不过来拜见齐王?”安歌讷讷地问。 “我才不会让你这样自讨没趣,如今他公职在身,怎么可以随便和人聊天儿?如果我猜得不错,一会儿自有郡府的人出来迎接他,他需要接见的人太多,你就是在添乱。” “我添乱?”安歌仔细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 无奈地跟着夏炚回到客栈,夏炚又在收拾东西了。 安歌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们现在就离开南湖郡,刚才齐王不是说了吗?南湖郡不太平。” “啊?”安歌愣了下,默默地看着夏炚收拾东西,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南湖郡这个名字怪好听的,想必一定是有一个很美丽的湖吧?现在又是春天,说不定湖里游着很多鸭子呢?想想倒是觉得挺美的。” “你别幻想了,这里以前是有个湖,不过在几十年前这湖就干了,现在没变的只是郡名而已。” 安歌哦了声,又道:“再经过这里不知道要何时,还没有尝过这里的好吃的,这里的人说话的口音满奇特的。” “是吗?可是这个小郡城和安平郡完全不能比呢?你不想念安平郡的食物吗?想想八宝楼上的八宝鸭,还有老鬼猪肘子、蹄花等,还有清风楼的竹笙汤鸡汤也很好喝,如果我们一路顺利,半个月后就能回到安平郡呢。” 安歌噢了声,撑着下巴就着门坎坐了下去,不再说话了,反正说什么也会被夏炚反驳的,她也的确没有充足的理由留在这里。 夏炚回首看到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微微地软了下,终究又把打包好的行礼重新放回去,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坐在门坎上,“不开心啊?” 安歌摇摇头,冲着他笑一个,“没有了。” “这样吧,我们明天再走,就像你说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经过南湖郡,我们应该吃吃这里的美食,看看这里的风景。” 安歌眼睛微微一亮,“真的啊?” “自是真的,我有理由骗你吗?” 安歌忍不住笑了起来。 * 南湖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齐王的队伍已经过去,下午的时候一些胆大的小贩就把各种小摊摆了出来,雨后新晴,夕阳特别火红漂亮,照得整个南湖郡也多了些梦幻的色彩。 安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发现个水果摊子,上面都被夕阳染了一圈红色,备觉可爱,因此买了两只,自己拿了一只,另一只塞到夏炚的手里,“被夕阳晒过的水果特别甜。” 夏炚问,“真的假的?”也就手大大地咬了一口,却被酸得五观都纠结了,安歌回眸看到他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 看到一个卖甜糕的小摊子,又买了甜糕来吃,一路上就这么走走停停,天很快就黑了,安歌的脚步停了下来,出神地盯着前面的红门看。夏炚抬头一看,门牌上写的是郡府二字,既然齐王的队伍经过南湖郡,想必今晚他定是居在郡府的。 安歌一路走一路不经意地问路,原来就是要找郡府,可是郡府守卫森严,门前寂静,怕打扰到齐王的休息,门内百米以内的地方都不让行人行走。齐王当然也不会没事出来逛街,安歌就这样站在那里,默默地等了很久,夏炚也不去打扰她,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耐心等待。 门口灯笼里的光芒越来越弱,夜真的已经很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夏炚连忙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撑开,为安歌挡雨,“他不会出来的,我们走吧。” 安歌看向他,眼睛眨了眨,然而泪雾却越来越重,终于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她却还是强行笑着,边抹眼泪边道:“皇后娘娘说,让我不要爱上齐王,因为我爱不起!夏炚,我觉得也是,我在这儿并不是等他,我只是觉得,觉得南湖郡风景最美之处,莫过于这里了。” 夏炚将她扯入自己的怀里,雨很快大了起来,将二人身上都淋得潮湿,“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你在乱说什么?你不记得,你已经是我夏炚的八夫人了吗?这辈子你还哪有权力爱别人,你只能爱我呢!” 安歌扑哧地笑了起来,想提醒他,他当时娶她,可是出于某种目的救她的命而已,并不是出于爱。 而且她早已经被休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说不出来。 最终,二人还是在雨中,默默地离去了。 回到客栈,夏炚害怕安歌被雨淋后再着了凉,让掌柜烧了一桶热水送入到安歌的房间,让安歌好好地泡个热水澡。安歌很是感激地道了谢,果然就脱衣入水。水的温度非常好,有些许的烫却能够忍受,才不过一会儿,便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被这热度灼开,舒服极了。 她就那么躺在桶中,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歌忽然惊醒,她听到房屋之上传来嚓嚓的声响,那么明显,显然是有夜行人在屋顶。 刚准备起身穿衣看个究竟,忽然哗啦一声响,窗户被踩破,随着踩破的窗户飞进来一个人,只看一眼,安歌也知道这人是谁了,正是白日里想杀曹炟的那位聂玉郎,他手中的长剑忽然就向她刺来,她还在洗澡桶里,没法躲避,生生被逼得动弹不得。 窗口闪过一片阴影,又有两个人进来,却并不是曹炟,而是两个护卫打扮的男子。 “聂玉郎,你身为大侠,居然想要滥杀无辜吗?” “她是无辜?她可不算是无辜,今日她与你们的齐王爷看起来可是有些亲密呢,做叛徒的女人,比叛徒更可恶,就算我现在立刻杀了她,她也不冤!”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一时有点犹豫。 毕竟齐王与安歌的关系,外人虽然难窥全貌,但也看得出比别人似乎亲近些。眼见两个侍卫吃蹩,安歌道:“聂玉郎,今日见你在街道上独自一人拦截整个队伍,且不论你行为是对是错,只说你这份胆识,也足够别人道一声英雄好汉,可是你现在以女子要胁敌人,却是小人所为,白瞎了你鬼侠的名头!” “呵,小姑娘还挺伶牙利齿的,那么你一定知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在下就是要利用一下小姑娘,为国为民,我问心无愧。” 接着又对两个护卫道:“听着,想要这姑娘活命,拿出你们的通关文碟!” 两护卫齐声道:“休想!” 原来此时运送粮草兵器,属于特殊运送,就算是普通的商队,运送大批货物也需要通关文喋,否则别说过州走县,便是一个小小的郡城,也有权力将队伍整个拦下,虽然说以齐王的身份,被拦下后再走一道手续倒也简单,只是从此处去安阳办好手续再赶回来,又是十日左右的时间。 以聂玉郎的想法,这十天说不定就已经饿死了乌弋山的军队。 安歌也马上想透其中道理,又道:“聂玉郎,有很多事情或许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这样简单,朝廷既然决定给乌弋山送粮草,定是有其道理。你不问道理,不知内情,只按自己好恶办事,谁知道你是为国为民,还是坏了大事,在害百姓?你这是匹夫之勇,不足称道。” “住嘴!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此时,安歌听到隔壁房间也是一阵打斗声。 两护卫道:“聂玉郎,你还纠结了其他人士来此?” “那是自然,齐王号称战神,想必是有两下子,我怎么可能真的逞匹夫之能,单刀赴会?你们既然知道我们是有所准备的,还不赶紧把通关文喋拿出来!” 安歌听得夏炚在隔壁喊了声,“歌儿,你还好吗?” 安歌在洗澡桶里,实在是非常的窘迫,但这时依然回了声,“夏炚,我没事!你保护好自己!” 此时夏炚被好几上江湖人围攻,这些江湖人可不是那些兵勇,兵勇作战只在于在战场上能够杀多少人,杀伤力有多大,若这两点值都很高,那么就有可能变成英雄巴图鲁。然而江湖上这些人,多数习有武术,在战场上或许并没有兵勇的耐力强,然而单打独斗,却强于兵勇。 夏炚一时无法冲出来,只道:“你们谁敢伤害他,我夏炚饶不了你们!” 他的话只是惹得聂玉郎笑了下,“小姑娘,你的魅力还不错,有夏公子这样的男子护着你,只可惜,他还是救不了你。” 就在这时,从对面的屋顶上又传出了打斗声。 因为此屋窗户破损,众人都可清晰地看到,客栈对面的屋顶上,正有三个黑衣人围攻一个银甲男子。 银甲男子手持长剑,一头乌发在夜风中飞扬,身上大氅于 风中冽冽,虽然被三个黑衣人围攻已然落到下风,甚至被其中一人拍了一掌而后退好几步至屋宇边缘,他却依旧神情镇定,眸中寒意深深,气势上不输敌方。 安歌大吃一惊,银甲人赫然就是齐王曹炟呀! 聂玉郎笑道:“看来,齐王这是犯了众怒,如今恐怕邾国的黑白两道,凡是有点血性的男儿都想要他的命吧!” 两个护卫已经干脆地扔下聂玉郎和安歌,去帮曹炟了。 两个护卫一加入,明显三个黑衣人感到了吃力。 曹炟这次除了五千精兵,还带了四个府内护卫,曹炟府内的护卫武功非常高强,这从上次入阵与梅花杀手对战,完败梅花杀手就可以看出来。所以曹炟得已从战圈中退了出来,却听得聂玉郎喊道:“齐王殿下,你来得正好,只要你把通关文喋交出来,我就放了这个女子。” 因为夜色已深,曹炟并不能看清屋内的情景,只冷冷地道:“休想!” 虽然如此,他还是从那边的屋顶,利用轻功进入了这边的房间,离得近了,才发现洗澡桶里的女子是安歌,因为窘迫她此时满脸尴尬之色,恨不得将脑袋埋到水里去,而聂玉郎还闲散地站在那里看好戏。 曹炟二话不说,举剑就往聂玉郎刺来,这让聂玉郎也没有想到,在他想来,曹炟总归会因顾忌着安歌不敢直冲过来。 就这么迟疑一下,已经被曹炟抢了先机,为了躲避曹炟的剑,聂玉郎只好往旁边跳开,曹炟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甩下来,同时把安歌从水里捞起来,大氅就这么恰恰好地裹住了安歌,接着安歌被曹炟护在身后,向聂玉郎道:“你被称为鬼侠,却拿女子来要胁本王,可见你名不符实,你没有资格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来闹,识趣的话,弃剑自首吧。” 聂玉郎冷笑一声,“奸王,想让我坐以待毙,简直做梦!” 说着举剑冲上来,立刻与曹炟战于一处。 安歌连忙躲到榻上去,用帐帘将自己遮挡在后面,虽然这样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聂玉郎的武功果然非常厉害,一把剑使得风雨不透,曹炟的武功虽然也不弱,到底无法和江湖客相比,二人交战十几招,曹炟就被聂玉郎打掉了头上的发箍,顿时暴发飞扬,人也往后退了两步。 安歌啊地惊叫了声,看到桌上的花瓶,她悄悄地溜过去,将她花瓶抱起来,就向聂玉郎扔过去。倒是准确砸向聂玉郎,可惜下一秒花瓶就被挡了回来,直奔安歌,安歌躲避不及,眼见要被砸到,曹炟已经及时冲过来,挡在安歌的面前。 聂玉郎的力道可比安歌的力道强多了,花瓶飞过来时用了暗劲儿,这一下砸在曹炟的后心,居然立刻使他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而聂玉郎居然趁此机会欺身过来,曹炟猛地将安歌推开,再次与发他战在一处。 刚才曹炟为护她而被砸中吐血,安歌已经被吓得魂魄都要散了,这时不敢随便再帮忙了,而是仔细地观察形式,两个护卫被对面屋顶的三个黑衣人缠住,虽然不至落在下风,却一时也难以脱身。 而夏炚的房屋打斗声始终没断,夏炚的功夫安歌是知道的,但江湖客的功夫也不是盖的,安歌此时真的发愁起来,向来朝廷及官府与江湖客都是尽量井水不犯河水,国家有国家的律法,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各自遵循各自的路走下去,通常也不会有多大的冲突。 怕就是怕如此这般的交集,江湖客管起朝廷的事,而朝廷又想控制江湖人,这种冲突几千年来都是死局,无解。直至有一方流血牺牲,方才平息这一轮的血腥对决。 况且那三个黑衣人,不知道是何来历,今晚的南湖郡果然不太平。 ———————————— 感谢跳跳071203赠送钻石,终于集齐二十颗钻石了哦,非常感谢,谢谢亲爱的。感谢杜鹃不来等亲赠送鲜花,么么哒爱你。今天依然是加更哦,更新了一万字,齐王曹炟也出现了,夏炚身后的势力将会渐渐显露。希望亲们喜欢并且满意,爱大家。 182.特殊的药瓶 眼见着曹炟也撑不了几招,那聂玉郎武功果然高强,而且对曹炟这“奸王”似乎有血海深仇一般,招招致命,曹炟节节后退。 安歌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大声喊了起来,“救命!救命!” 安歌的声音一落,从隔壁窗口飞出一支烟花,这支烟花与众不同,在半空里发出白亮的光芒。安歌微怔一下,只见不远处的黑暗里,似乎跳起几条影子,这些人的武功应该是很高强,眨眼的功夫已然到了近前凡。 安歌心里一沉,对方若是敌人就完蛋了。 这些人影到了对面的屋顶,并没有立刻冲进来,而是看清形势之后,首先跃进了安歌的房间,因为他们有四个人,曹炟不知他们是何来历,扔下聂玉郎把安歌扯到自己的怀里,长剑横在二人面前,紧惕地看着这些黑衣人,然而这些黑衣人却是目标明确,直奔着聂玉郎而去。 聂玉郎虽然武功高强,然而对方四人合力,并且对方也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因此才几招就被压在剑下抬不起头来。 聂玉郎向曹炟喊道:“奸王!就算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四人就准备杀了聂玉郎,听得曹炟道:“留活口!” 那四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下,正在这时,隔壁的打斗声似乎越演越烈,聂玉郎被四人中的一个伸手点了穴道,之后这四人很默契地往隔壁而去。而与曹炟护卫战斗的三个黑衣人见聂玉郎被抓,当下也不多说什么,迅速地溜掉了謦。 两护卫飞身入屋,护卫在曹炟的身边。 曹炟问道:“刚才的信号,是谁放出去的?” 两护卫道:“似乎是夏爵爷。” 曹炟眸光略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打斗声也平息,夏炚走进了这间屋子,帮忙的那四个黑衣人却不见了。 夏炚进入后,先给曹炟见了礼,这时客栈的掌柜也探头探脑的过来,夏炚给那掌柜扔了一绽金算是赔偿,又道:“没事别让人上来打扰。” 掌柜很识趣的下去了。 夏炚见曹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也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齐王爷,没想到这些贼子如此大胆,公然行刺。这聂玉郎该如何处置呢?” “将他关在笼子里,一路随军前行,以震慑江湖人士。同时让这厮好好的看看,到底怎么做才是为国为民。” 曹炟说到这里,向两护卫使了个眼色,两护卫立刻抬起聂玉郎从窗口跃下,先行回郡府了。 夏炚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郡府那么多人,怎地没有人出来帮忙?” “府内出了奸细,所有人等都被迷晕了,只有我及两个侍卫没事。” “原来如此。”夏炚恍然大悟。 目光向安歌看来,发现她身上依旧裹着曹炟的大氅,想必是没地儿换衣掌,她很拘促地站在那里。 夏炚忽然想到,安歌之前都没有大声叫救命,后来叫起救命,却定是因为曹炟遇到了危险吧? 当下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夏炚,你问本王的话,本王都如实回答,现在本王要问你一个问题。” “是。” “刚才来帮忙的那四位英雄,却去了哪里?” “他们,他们走了。”夏炚道。 “他们是看到你发的信号之后才赶来的吧?看身手倒不像是普通的兵勇,莫非郡王府养着死士?” 夏炚脸色微变,忙惶恐道:“王爷严重了,此四人不过是府里的普通护卫罢了,想必是我娘亲害怕我遇到什么危险,因此让他们一路保护。今夜不过是侥幸,我还真怕那信号发出去,却没有救兵赶来呢。” 夏炚的解释虽然能够说得过去,但事实上却苍白无力的很。现如今,邾国县府、郡府及各类府衙配置兵勇护卫都有严格的规制,如郡王府这样的地方,是绝对不会配给武功如此高强的护卫,也没有养死士的权力,这样的护卫都会被养在朝廷或者是王府里,可这四个人,恐怕武功还要高于王府护卫。 曹炟沉吟却道:“不管怎么样,今夜是你救了本王。” 似乎是决定放夏炚一马。 曹炟看了眼安歌,终于走到了门外,夏炚也跟着到了门外,安歌趁这个机会,迅速地将衣裳换掉,再走出来时,曹炟尚没有走,安歌将他的黑色大氅还给他,他接了过来,鼻端萦绕着一缕淡香,知是安歌的女子之香,脸上不由悄悄爬上一抹微红。 夏炚察言观色,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将大氅接了过来,“歌儿,这衣裳都已经被你弄脏了,你该洗洗干净再还给齐王呀。” 安歌一脸茫然,这衣裳哪里脏了?很干净啊!再说齐王似乎不会等她把衣裳洗干净晒干再还给他吧?说不定他今晚就要出发了。 夏炚又道:“若你不想洗,这种粗活交给我也行。” 安歌也有点尴尬了,衣裳可能真的 被她弄脏了呢,讷讷地道:“呃,好,我,我洗完了再……” 说着伸手就要把那件衣裳拿过来,曹炟却已经先行探手过来取了衣裳,冷冷地道:“不必了。” 说完就转身下楼,忽然又道:“安姑娘,你确定要和夏炚一路回安平郡吗?需不需要本王派专人护送你?” 夏炚忙道:“齐王殿下,不必了,齐王殿下的人手已经有缺,如果再调用给歌儿,歌儿怎么好意思呢?再说,我会好好保护歌儿的。” 安歌也道:“齐王的好意安歌心领了,但是,不,不用了。” 曹炟再看了眼夏炚,颇有些不放心地下了楼。 安歌的腿有些发软,扶起一把椅子,坐在上面休息,听得夏炚道:“齐王都已经提醒你了,今晚南湖郡不太平,让我们早点走,你非要看什么风景,吃什么美食,这下好了,差点小命都没了。” 安歌忽然想起曹炟还因为她受了伤,忙道:“夏炚,你有上好的伤药吗?” 夏炚神色一紧,慌忙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走到她的面前查看,“你伤着哪儿了?” 安歌一把夺过他的伤药,道:“是齐王爷受伤了。” 也不等夏炚再说什么,匆匆地跑下楼去,夏炚急度郁闷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冲出去要叫住她,却见她已然冲到楼下拦住了曹炟,“齐王爷,这伤药给你。” 齐王曹炟漠然道:“不劳费心,我自己有。” 然而目光瞄到药瓶之上,忽然愣了下,伸手接过了药瓶,“这药是——” “噢,是我从夏爵爷那里要来的。” 夏炚在楼上见此情景,不由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曹炟意味深长地往楼上看了眼,终是道:“替我谢谢他。” 说着,走出了客栈。 安歌走进来,看见夏炚有气无力地坐在楼栏下面,一幅快要死了的样子。 她担忧地蹲在他的身边,“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夏炚拍拍自己的胸口,痛苦地说:“我,我受内伤了。” “啊?那我赶紧扶你进去休息一下。” 因为安歌对他难得照顾得殷勤,夏炚心情也真的是郁闷,就干脆装起病来,让安歌多陪了他一会。然而等安歌都撑不住在他的床边爬着睡着了,他还是半点睡意也没有,听到外面似有夜莺的叫声,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开了门走出屋子。 只见一个黑衣人正在走廊的尽头等着他,“七殿下,尹都头让属下来确定,七殿下是否一切安好?” 夏炚点点头,“本王一切都好,就是尹都头送我的独门伤药,被曹炟发现了,恐怕要带出不少麻烦,而且今日用信号叫你们来帮助,已然暴露了你们,恐怕曹炟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的。” 黑衣人道:“属下会如实禀告尹都头,让他提前做准备。” “七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没有了。”夏炚说完,却又喃喃道:“我想和尹将军见一面。” “属下会禀告尹都头,看他如何安排。” “好,你去吧。” “七殿下保重,属下告辞!” 另一方面,曹炟已经回到了郡府。 府内郡主却是个胆小懦弱之人,此处略下不表。只说那些侍卫们,脸上被泼了水以后都清醒了过来,发现曹炟目光冷冷地站在那里,而周围还有人未醒来,明显是遭遇暗算之情景,先醒的众人立刻跪了下去,“属下等护驾不力,请齐王责罚。” 这次是江湖人士插手进来,用的也是下三烂伎俩,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他并不怪他们。 只是今夜,却带出了夏炚的事情,让他有些意外。 183.卿是红颜我白发(二更) “你们都起来吧,不必自责,但是须知吃一堑,长一智,此等事情不可发生第二回。” “是!” 曹炟唤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写了封信交给他,“把信交给逍遥候谢流云。凡” 侍卫应了声,骑快马当夜出城。 到此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曹炟忽感到胸口闷痛,嘴里略微有些腥甜,心里知道自己这次受伤不轻,不由自主地拿出伤药,从里头倒出一粒丹丸,吃了下去。 这种伤药曹炟是知道的,这是尹氏一族的独门伤药,因为尹氏一族百年来,上下五六代皆成为战场上的悍将,成为守护邾国的最有力的一支军队。这样的一支军队形成,有这样的名望,却是付出了极多的鲜血,为了使尹氏族人减少伤亡,于是有族内的老人渐渐地制出这伤药,并用特殊的瓷瓶装着。 若是在军中,只要看一眼这瓷瓶,就知道这是尹氏一族的人,标榜的是在军中的身份和威望。而这伤药,出现在偏远的安平郡的一个小小郡王身上,便显得有些奇怪了,据曹炟所知,从未听说尹氏与夏炚有所来往,关键如今尹氏身份最高的当家人尹铉早已经去洛邑地区驻守边疆,十几年未有回归朝廷,有自已圈地,自立为王的趋势。 对于尹氏一族,皇帝曹炟也是颇为忌惮的,可是说起来也奇怪,这些年来,尹氏只是老老实实的驻守洛邑,每次会向朝廷申请一定的军费,其他的都是自给自足,倒也没有给朝廷造成很大的负担或者是麻烦謦。 而尹氏一族也极少与朝廷中人来往,当年那个丰神俊朗,朝气蓬勃又极是聪明的尹白玉,不知为何竟被沈婥收于麾下,为她出生入死,鞍前马后。 本以为他会有个好结果,没想到在新皇登基之后,他会被秘密处死,然而饶是如此,尹氏那边也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尹铉发来一封信,指摘此侄儿多处不是,说皇帝杀得好! 众人皆知,尹铉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皇帝已经下令,密切监视尹氏一族的所有动向及与朝廷之内官员的来往情况。然而就曹炟所得到的消息,近一年来,尹氏自动断绝了与朝廷的一切官员来往,除了必要的公职来往,无私人来往。 但是这瓶药—— 却似乎打破了这个结果。 ……不过曹炟却并没有就此药多做什么研究,服了里头的药,就把药瓶扔在了郡府内的池塘内,沉入水里不见了。 这药倒的确是有些神奇,服了后立刻有种清凉之意自喉头而下,胸口的闷痛果然减轻了不少。 * 两个时辰后,送粮的队伍出城。 街道上仍然如昨日一样的干净,就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安歌和夏炚站在街道边上,目光送粮的队伍通过。 队伍中多了量囚车,车内的男子正是聂玉郎,他愤愤不平,然而此刻街道上连百姓都没有,他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气嘟嘟地坐在车里。 曹炟的马终是停在二人的面前,逆着清晨的阳光,安歌看不清他的模样。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然而他只是看了看他们,什么都没说,便要打马前行。 安歌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乌弋山送粮草?要把自己变成邾国的公敌?” 曹炟像没有听见一样,骑马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最终,整个队伍都消失在视线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倒是非常的平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关于曹炟的传闻越来越多,说他不但逾越人伦,抢皇嫂的尸体,并且当了叛徒,给乌弋山送粮草。更有说他一路之上杀戮重重,有很多的百姓都死在他的剑下,还说他一路之上玩弄少女,有许多少女也死在他的手上…… 总之,这样的传闻到后来越演越烈,简直就不堪入耳,而曾经英俊并且痴情的齐王殿下,似乎已经成为了凶恶残忍的“奸王”代名词。 不,其实百姓们已经直接将他称为“奸王”了。 消息传到了曹煜的耳里,曹煜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姬刚,你这一招不错,曹炟送粮草之行,已经将他战神之名毁了,如今再加上这些有的没有莫须有的罪名,相信他这些年在民间积累的威望已经完全丧失。” “谢谢皇上夸奖。” 曹煜又道:“但是姬刚,朕并没有说让他现在立刻死。” 姬刚微怔了下,似乎并不明白曹煜的意思,“微臣惶恐,不知皇上指的是……” “听说在南湖郡他遭遇刺杀,刺杀他的人除了江湖客还有一些黑衣人。” 姬刚连忙跪下去,“此事与微臣无关,刺客并非微臣所派。” 曹煜的眉宇间闪过一抹疑惑,即不是他,亦不是姬刚,那是谁在暗中派人刺杀曹炟,目的又是什么? 曹煜摆了摆手,“既然不是你,你也就不必如此惶恐,退下吧。” …… 深夜,曹煜 来到天牢。 天牢内的潘玉儿依旧很有耐心地翻着书,就算心里再不喜欢,快要被关疯了,然而她却依然让自己保持最美的姿态。 曹煜站在暗处观察了她良久,只见她在灯下仔细地看书卷,还拿着毛笔做笔录,让曹煜比较惊讶的是,潘玉儿写得一手好字,却与当年的沈婥不相上下,不,那分明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再次想起曹炟在幻海时回答他的问题,似乎眼前的潘玉儿,果真是沈婥复活?只不过她失去了当初的记忆。 每每想到她失去了记忆,再不会记起从前的事,他的心就怦地跳一下。 若是没有从前,若是从现在开始…… 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模样呢? 其实潘玉儿知道曹煜在暗中观察她,这几日曹煜每晚都来,来了也不直接进来,而是要观察她好一会儿才会进来。潘玉儿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曹煜缓缓抬起了脚步,天牢的门打开。 潘玉儿抬眸,眸子里刹那间迸发出的光华,令曹煜的心微微一跳。 “玉儿参见皇上。” 曹煜点点头道:“起来吧。” 他故作轻松地将目光落在她刚刚所看的书册上,却不是平常所见的风水堪舆之书,而是诗经。 赫然入目的是这样的句子: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曹煜将这句词喃喃地念出来,再回头看潘玉儿微笑的容颜,忽然有种时光倒流,一切都回到了自己登上大位前,有沈婥陪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沈婥闲暇时也会执一卷书,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念着一些让人不太懂的句子。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正在看很重要的公文,沈婥忽然从外头走进来,眼睛亮亮地说:“我看到一句诗词,觉得很美,我念给你听啊。”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堂。” 曹煜听到这句,只觉得手一抖,笔尖在公文纸上划下一道黑迹,只好抬眸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定是极好的意思,又是梨花,又是海堂的,我就是想问问,这首词是否有什么故事?”沈婥笑嘻嘻地道。 原来沈婥在山上时,虽然有师父杨筠松教授文字和风水堪舆之技,但是像诗经这类作品几乎是没有出现过的。沈婥下山后接触到这些,方知这世上,文字才是最美好的精灵,居然能够如此变幻多端,组合成意想不到的美。所以有一段时间,她其实对诗作相当的感兴趣,不断地找来这些东西看,然而却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 曹煜看她扑闪着眼睛,露出在旁人面前从不曾露出过的娇憨神色,一时心动,将她扯到怀里道:“这的确是一个很美的故事,在这个先作之前其实还有一首,‘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癫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这首诗是说,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娶了一个十八岁的美娇娘。 而后后面这一首的全文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堂。’是另外一位诗人用戏谑的语气为这对白发红颜的夫妻的洞花花烛夜做了一个白描,你想想梨花是不是如那苍苍白发?海堂是否如那红颜十八?” 发现沈婥似乎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他用诡异的语气,在她的耳边吹气般道:“重点是一个‘压’字……” 沈婥蓦然明白了,脸刹时羞得通红。 不由地娇嗔道:“这诗人好生流氓!太坏了!” 曹煜刮了下她的鼻子,“你才坏,害我不能好好看公文了。” 曹煜的眼睛有种东西在暗暗地涌动,沈婥如何能看不出来,却是越发地红了脸,身子一扭就跑了出去。 …… 184.救命之恩 …… 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曹煜只觉得自己冰冷的心,似乎被一点暖暖的,却是又令人心酸的阳光,照入到黑暗里,让他想哭,让他想把一切返回到从前,亦让他不能自已那心痛的感觉,如同破了一个大洞,汩汩的鲜血流淌,听得到那流淌的声音,如此震耳欲聋。 他蓦然将潘玉儿扯到怀里,直接吻上她的唇。 “唔——”潘玉儿挣扎了下,便不再挣扎了。 只觉得曹煜的吻热烈而霸道,强烈的男子气息令潘玉儿心神荡漾,她竟然无法拒绝。然而就在她渐渐地迷失在他的吻中,主动迎合地抱紧了他,配合他的时候,他却蓦然推开了她,震惊地看着她,最终逃也似的出了牢房謦。 潘玉儿倒不介意,微笑地坐了下来,看看自己修长的手指甲,指甲上的胭脂还没有退去,有层淡粉色的光泽。 …凡… 曹煜从牢房里匆匆地出来,迎面撞上的居然是姬烨妤,大概从未哪些狼狈过,曹煜显出几分不自然,在姬烨妤给他请过安后,他道:“皇后深夜至此有何事?” 姬烨妤其实也有几分尴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曹煜,脑子里迅速地转着圈,答道:“妾身是为玉儿姑娘而来,她到底是齐王喜欢的女子,妾身总怕她在天牢里受了罪,届时若齐王顺利归来,我们无法还给齐王一个好好的玉儿姑娘。” “皇后思虑的极是,不过朕刚才已经探过了,她很好。” “既然如此,却是妾身多事了。”姬烨妤道。 “倒也巧,朕有些事正想与皇后好好聊聊,既然在此遇上,不如就边走边聊好了。” “妾身遵命。” 借着路边的宫灯,曹煜打量着这位皇后,二人有夫妻之名,然一直以来无夫妻之实,此时见她打扮的高贵华丽,肌肤细腻而五观端正深刻,颇有些特别的气质,暗中想到,皇后相貌却也不弱于婥儿,只可惜我曹煜无福,这生必要负这两个人儿。 皇后当然不知道曹煜因为潘玉儿,勾起从前的回忆,此时居然想着这等事,只忐忑不安地等待他发话。 好在曹煜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淡然道:“皇后,再过些日子,便是科考,最近城内似乎流传有考题泄露,你父亲这次已经被朕定为考官,你对这次的事情怎么看?” 皇后微笑道:“科考乃是家国大事,为邾国甄选人才,妾身虽是皇后,到底也是女子,一个后宫尚且有些搞不定,哪会对这等大事有些什么想法。我父亲曾经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妾身是偷懒惯了,皇上这一问,妾身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呢。” “你父亲身上考官,考题泄露乃是大事,若是被确定他有卖考题之嫌,今次只怕你父亲要惹上大麻烦了。” “是吗?”皇后淡淡地应了声,似乎对于姬刚即将大难临头之事,没有任何的感觉。 “你似乎并不担心你的父亲。”曹煜道。 “皇上是希望妾身为父亲求情吗?只是罪名即未定下,此时求情反而做实了他的罪名。皇上,圣人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我是您的女人,您便有什么决定妾身也只有支持,所以皇上只管以家国为重,不必考虑妾身的意见和想法。” “皇后,你真是善解人意。” 曹煜如此说着,语气却有些冰冷。 这样的皇后让他感觉不到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木雕石刻的,她的一切都在正轨上,没有丝毫逾越之处,她不犯错,没有破绽,看似软绵绵如一团白棉花,实际上周围却如钳了铁铜,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让人无从下手。 曹煜这段时间几次试探皇后,都是这样的结果,不由自主地很是郁闷。在即将到达长信宫的时候,曹煜忽然道:“皇后,你心里应该清楚,当初朕为何将你立为皇后,不顾你父亲的反对,推掉了小蝶这个人选。” 往事历历,皇后似乎陷入回忆,半晌却摇摇头道:“承蒙皇上厚爱,妾身与小蝶相比,即没有小蝶漂亮,也没有她有才气,况且我只是姬家的养女,皇上当初选择小蝶是对的,也没有必要为了妾身而得罪一位重臣。” “皇后此话差矣,朕之所以立你为皇后,乃是因为你的亲生父亲陈留王曾经救过朕,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想必皇后一定是不知情的。” 皇后哦了声,似乎微略意外,“此事妾身当真不知。当初陈留王府遭劫,妾身只有五六岁年龄,就算爹爹曾经告诉过我,大概我也是记不住的。” 曹煜微微一笑,“那朕告诉你听。” 二人进入了长信宫,因为自皇后入住长信宫,皇帝鲜有夜晚来到宫里的时候,因此宫人们乍见皇帝过来,都有些讶异,当下忙碌起来,一会功夫,竟是不等皇后吩咐,已经置办了一桌酒菜,连酒都贴心地端了上来。 这份殷勤倒像是皇后早有准备似的,使她颇为尴尬。而曹煜走到哪里都会获得这样的照顾,因此倒没有发觉异样,只执了酒杯喝干,道:“此酒甚 好。” 借着淡淡的酒意,曹煜才讲述了如下一个故事。 当年曹煜大概八岁过点,正是粉雕玉琢极为可爱的年龄,因为母亲并不是十分受宠,他的地位在众皇子中也不是特别引人注目。只是不知为何那张小脸儿倒是长得极美,每次宫宴的时候,免不了被一些人围在中间品头论足,特别是当初正得宠的嬉妃,总是喜欢将他抓到面前来,狠狠地拧他的脸蛋儿。 看似非常亲蜜,实际上每次被她拧过后,脸上的红印好几天都不消。 但是嬉妃是八皇子的娘亲,当时的八皇子曹煣刚刚两岁,话都说不清楚几个,却与曹项格外亲热,每日爬到曹项的腿上撒娇打闹,曹项极疼爱这个儿子,嬉妃母凭子贵,有时候就算在后宫里有逾越之举,也不会被曹项责罚,一来二去,众人对这个嬉妃都越发地忌惮。 曹煜虽也颇得宠,怎耐其母罗氏因为个性等原因很不得曹项喜欢,若不是平时为人低调紧慎,只怕早已经进入冷宫。 即使如此,在后宫里也只是唯唯诺诺,勉强立足而已,眼见自己的儿子被嬉妃欺负,她是半点办法也无。 而大一点的几个皇子都惯会察言观色,有时候合起来欺负曹煜是常有的事情,那次宫宴之上,几个大点的皇子得了嬉妃的暗中授意,又来欺负曹煜,曹煜发觉后,立刻撒脚跑开,几个皇子追在后面,惹得嬉妃娇笑不已。 曹煜最终被追到城楼之上,再无退路,眼见几个哥哥越逼越近,曹煜哇地哭了起来。 其实曹煜小的时候很少哭,因为他总觉得,哭就是软弱。 他的娘亲罗氏也总是对他说,男子汉大夫,流血不流泪这等话……所以那次曹煜忽然哭起来,乃是心中怕急,并充满绝望。他再也不想被人围住,当众殴打,再也不想被那些宫女娘娘来随便捏他的脸蛋,小小年龄已然知道自己的尊严不存,刹那间,产生了极端的想法。 边哭边爬上城楼栏杆,再向众人看了眼,就跳了下去。 他这一下将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嬉妃都吓得脸色苍白,虽然拧拧他的脸蛋可以,可他毕竟也是入了册的皇子,若是真就这么死了,嬉妃也脱不了干系。 曹煜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却见一个穿着银色凯甲红色皮风的男子腾空旋起,接住了半空的曹煜,又一个旋身稳稳当当地落地,曹煜大难不死,看向这男子,只见他面色白净,五观明朗俊逸,大约三十岁左右年龄,周身有着淡淡的书生气。 他看着他道:“四殿下,没有伤着吧?下次可不能爬那么高玩了。” 曹煜哪里是玩?是在寻死。 不过这人没有说破,倒的确给了曹煜一个台阶下,曹煜到底还是个孩子,撇撇嘴便将头埋在这人的怀里抽泣起来。 这人后来干脆抱着他,一起上殿见当时的皇帝曹项。 但这人并没有多嘴,向皇帝说出曹煜所遭遇之事,只是表示很喜欢曹煜这位四殿下,还说看好这孩子,若将来他长大了,能看上自己的女儿,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如此一类的话。 他的话使曹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后来对这个儿子也格外看重了些,便也有这人的原因。 后来,曹煜知道这个便是陈留王蔚迟风,而他所说的女儿,尚且还在襁褓中,由其夫人抱在怀里,他也大胆上前看了几眼,只觉得小不点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看着看着不由就露出羞涩的笑容,心想陈留王人这么好这么厉害,将来我长大了,娶了她的女儿便是,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185.大夫人好(二更) 当然他心里头的小心思并没有告诉姬烨妤,此时只说,“从那时候起,朕就想,如果朕长大了,一定要娶陈留王之女为妻。” 姬烨妤是真的不知道,陈留王与曹煜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儿往事,二人皆有些唏嘘凡。 曹煜当年如何能想到,当他内心的想法成真后,却已经不是为了最初的那个目的。 而姬烨妤更是今日才明白曹煜娶自己之原因,心头却只有淡淡的悲哀。 二人相对无言,曹煜又淡笑道:“你果然与旁的女子不同,若是旁的女子,此时说不定会哭泣,说不定会笑,说不定会责怪朕亦说不定会感谢朕。毕竟只要处于皇后之位,陈留王一脉才算是保留了相当的地位。” 姬烨妤的唇角浮过淡淡一抹苦笑,“陈留王之案——” “自然是要翻案的,实际上,现在朝臣也好,百姓也好,都认为当年陈留王之案,乃是我父皇犯下的很大的一个错误。只是如今,过去了这些年,证据难以搜寻,尚不能正式翻案入册。” 姬烨妤点点头,“皇上若查到此案的罪魁祸首请一定告诉妾身。” 曹煜道:“那是自然。想必,皇后也一直在找那个害得陈留王府大劫的元凶。” 姬烨妤微微一惊,即刻恢复常态,“皇上说笑了,妾身一届女流能做什么?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妾身即嫁给皇上,便应为家国为主,绝不会为了个人恩冤而不顾家国律法,妾身只是想求个明白罢了,也仅此而已。謦” “皇后,你放心,这件事迟早会水落石出。” 二人饮酒至深夜,曹煜已是半醉,道:“今夜,朕宿在长信宫如何?” 姬烨妤道:“妾身自是欢迎之至。” 说着话,又给曹煜端上一杯酒,小指甲却不动声色地往酒中弹了下,一点淡淡的白色粉沫混入酒中。 曹煜端了酒喝下去,只觉得眼皮沉重,视线也模糊起来。 一会儿,便爬在桌上,睡了过去。 此时夜风飒飒,吹起室内帐幔,又道:“却不知真正的蔚迟靖现在何处?皇上竟为了此原因而娶陈留王之女,却是我顶替了她的命运。” 她语气冰冷,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却见一个身影从侧屋里走出来,跪在了姬烨妤的面前,“皇后娘娘,无论是您,还是蔚迟小姐,都有责任为陈留王一族的大劫找个公道。此时又何必纠结这些事呢?这血海深仇,是一定要报的。” “何麽麽,报仇了之后呢?” “只要报了仇,也不枉你这些年的辛苦。” 姬烨妤听闻后,哈哈哈地长笑了起来,月光照在她身上,只觉得她一身衣裳起落间,香风四溢,头发也蓦然散了,眼角满是对这人世间的戏谑之色。 末了,她抱起醉倒的曹煜,将他放到榻上去。 何麽麽想要帮忙,却被她拂开,何麽麽道:“女子哪能搬动男子,你这做为若被有心人看到,只怕……” 姬烨妤替曹煜盖好锦被,转身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昏灯的映照下,颇有些倾国倾城色,然而眼角眉稍却皆是冰冷与邪魅。 “何麽麽,你走吧,别打扰本宫和皇上休息。” “是。”何麽麽只好退下。 …… 睡到半夜,安歌忽然大叫着惊醒。 隔壁屋的夏炚听到动静,连忙敲响门,“歌儿,你怎么了?” 安歌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披衣起身,打开门,只见夏炚神色紧张地立在门口,她有些歉疚地道:“不好意思,又吵醒了你。” “没事,倒是你……”夏炚拿自己的衣袖替安歌拭去额上的冷汗,“这几日你噩梦频频,是因为快要到达安平郡的原因吗?看来安平郡真的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让你这么的害怕。” 是啊,明日就要到达安平郡了。 反正也没有了睡意,二人干脆到了门口说说话。 “可能这段日子太累了,总是梦到我的娘亲。” 其实她不但梦到了安氏,还梦到了安歌…… 最近这些日子,有些陌生的画面和场景,交替出现在她的梦里,那似乎是曾经小安歌经历过的事情。 似乎小安歌的记忆并未死去,只是封存在她的脑海深处,因为某种原因,现在被唤醒。 有那么一刻,她会忽然想,小安歌的灵魂是不是也并没有了开躯体? 她是想要回自己的身体吗? 这个想法让安歌毛骨悚然,若真的如此,自己的灵魂又何去何从? 从此在世间消失吗?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这种浓重的即将消失感,让她的心情很是沉重,心情越是沉重,越是经常梦到小安歌,梦到她从一个黑暗之处走来,一双眸子那么幽怨那么冰冷地看着她,向着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 < p>“歌儿,你别怕,有我在,他们不能将你怎么样的。”夏炚拍了拍她的肩,盯着她的双眼道,的确在一定的程度上让她安心了些。 “我想,我应该好好的安葬我娘亲。” 她能为小安歌做的事,大概就只有这一件了。 或许小安歌就是因为担心娘亲,所以才频频出现在梦里呢? 也或许是因为她当初没有周到的保护安氏的安全,因此心里极度愧疚,这种愧疚感使她常常梦到小安歌。安歌庆幸自己还能够理智的思考问题,又接着道:“这次我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杀了我娘亲!我要找出杀她的凶手!不管凶手藏在哪里,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夏炚微微一怔,终是道:“好,我帮你。” “谢谢你,夏炚。” ……第二日晌午时分,安歌和夏炚的马车终于到了安平郡,其实离开也没几个月,特别是安歌,在安平郡都没有呆熟,就离开了。但几时再回来,依然有着浓浓的熟悉感,竟真的如同回到家乡般,脑海里又想起自己初初醒来,从柳益手中夺梨子吃的情景,又想起自己与安氏在一起的种种情景,竟也心情复杂,忍不住眸中汪起一弘泪雾,怕被夏炚看到,眨眨眼迅速地隐去了。 她当然不会忘记,这里除了安氏和可怜的小安歌,还有大夫人宓氏及姬成一家子。 每次想起姬五小姐姬静姝,她的后脊背还是有些微微地发凉。 所以,她必须得坚强。 夏炚没有回郡府,而是直接将安歌送到了姬府,府内众人已经得知安歌今日到,是有一定的准备的,但并不是准备怎样的迎接她,而是都聚在厅中,神色凝重,目光冷漠。 安歌在夏炚的陪伴下,进入大厅,先给大夫人施了一礼,“大夫人好。” 也仅此而已,并没有给姬成施礼,也未与其他的兄弟姐妹打招呼,众人却也并不深究,姬成倒是先说了句,“夏爵爷也来了。” 夏炚道:“来送歌儿。” 姬成嗯了声,又向安歌道:“你从安阳回来,定是也带了那金书铁券吧?” 安歌摇头,“那么重要的东西,自是不能随身带着的,况且姬大人办完这里的事后,还要回安阳辞官,待姬大人辞官后,此物定当交给姬大人。” 众人听闻她将自己的爹爹称为“姬大人”,都不由地低声议论起来,大夫人宓氏竟也不纠结此事,安歌在安平郡的生存状态她是明白的,安歌对姬府有很大的冤气,不认爹爹她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这时道:“安歌,一切事宜已经准备好,你今日休息一下,明日就动工迁坟。” 安歌点点头道:“感谢大夫人的安排。” 这时辛氏又开口了,“姐姐说的太容易,这安歌没有带着金书铁券,如何就能够迁坟了?若是迁了,最终她却食言又该如何?与夏爵爷一路行来,说不定这金书铁券早已经许了别人,甚至已经到了别人的手中,我们到最后不过是白忙一场。” 辛氏的话显然使众多人同意,姬静姝道:“大娘说的对,大夫人此次做决定未必过于爽快,应该让安歌拿出金书铁券,至少让大家都看一眼。” 她称宓氏为大夫人,称辛氏为大娘,亲疏显而易见。 宓氏听闻后,冷道:“说起来,安歌才到安阳没多久,就能得个金书铁券回来,静姝你去了的时间比她久,这次回来不但什么都没带回来,反而连宝禄都不认你了,说起来你也让人失望得很。” “是,静姝让大夫人失望了。”姬静姝语气倒还平静。 186.风儿回来了 说到底姬静姝也是为辛氏说话,站在辛氏这边,辛氏虽心知她是拍她的马屁,这时却也承了她的好意,转尔向安歌道:“你为何一定要让你父亲辞官?你父亲若辞了官,谁能养活这一大家子?你这不是成心为难吗?” 安歌笑笑,这辛氏总算说对了一句话凡。 倒是姬成道:“你们都别争了,辞官之事我早已经办妥。”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已经盖了印的辞逞,“这都已经批下来了,歌儿,你自个瞧瞧,你老爹我现在已经平头百姓一个了。” 安歌颇为诧异,将这辞逞拿在手里观察半晌,倒的确是有吏部的印章。 让夏炚看,见他虽然也颇为惊奇,却肯定地向她点点头,证明此官逞为真。 安歌这一下,反而有些为难起来,她本以为姬成这样的人,绝不会辞官的,他竟真的辞了。 但说话不能不算数,她只好道:“好,只要将我母坟至姬府一族的陵园,再将她名份入册,我自会奉上金书铁券。” 得了她的话,姬府众人总算放过了她。 夏炚的意见是安歌最好能住到郡府去,但安歌说,从小到大,尚没有住进过姬府,今晚却要好好的感受一下謦。 夏炚无奈,只好自己告辞了。 安歌其实也只是替小安歌感受罢了,当年,小安歌被拦在府门外进不来,姬烨妤替她拿了木雕来送给姬成,那时候她小小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她一定想见见爹爹,也想进入这个院子与大家一起生活,想住在有爹爹的家里。 只是,她至死也没有圆了这个梦想。 安歌被安排在西厢一进不错的院子里,与姬如雪彼邻。 晚上,姬如雪便来安歌这里串门子,虽是姐妹,但二人其实并没有见过几次,就算是见了也都是不欢而散。所以安歌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礼貌罢了,姐妹二人坐了下来,聆风望月,乍然看去,倒颇见和谐之色。 姬如雪喝了口茶道:“这安平郡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我从来都在安阳城。在我的心里,安平郡可能只有几间破屋子,几处小摊子,黄沙漫天,格外荒凉,却不知,此处如此幽静,山清水秀。我倒有些羡慕你们从小在这里长大。” 安歌道:“那若是可以互换,你真的愿意在安平郡生活吗?” 姬如雪微怔了下,接着捂着唇笑了起来,“七妹,你还真是……我只是谦虚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不识趣的揭穿呢?这安平郡虽然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当然还是不能与安阳相比的。” 安歌的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夏虫不与冰语。只觉得自己这位四姐,真是极度虚伪,却又真实的令人厌恶。 当下她便不说话了,姬如雪似乎也觉得怪没趣的,又道:“七妹,我们离开安阳的时候,听说你正在与潘玉儿对阵,倒是没有想到,你可以赢了潘玉儿,皇上有再赏你什么吗?” “四姐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我只是觉得,皇上似乎对你格外的好。” 安歌闷闷地道:“并没有。” 姬如雪又道:“你到底是怎么讨好皇后娘娘的?我看着五妹也是极机灵的,与皇后娘娘相处的时间又久,到底为什么最后,反而是你拿下了皇后娘娘呢?” 安歌知道她是想取经,想了想忽然想戏弄一下姬如雪,便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因为我知道皇后娘娘和皇上都有个爱好,就是很喜欢看‘打令’舞,只要学会了跳这舞,跳给他们看,自然他们就会很开心了。” “哈!打令舞?怎么可能啊?”姬如雪难以置信地低喊道。 这打令舞是其实是坊间一个劝酒舞,在邾国,一般是由店内小二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盘子,在店内酒店高峰期的时候,边以筷敲盘边说些趣话儿,其中不免会有些只有男人能听的段子,还边配以滑稽的舞蹈动作,很多动作是极度谄媚于酒客,让酒客心里舒服才行,总体来说,就是一个流行在坊间一个很低端却又流行的劝酒舞。 姬如雪因此半信半疑,但见安歌说的笃定,心里头倒暗暗有些计较,似乎是觉得已经取得了真经,马上起身告辞了。 第二日的迁坟仪式的确是很是郑重,其中有一段“捡骨”,请的是专门的捡骨人,将尸体用红布包起来,然后放在一樽崭新的棺材里,再吹罗打鼓送到姬家墓园里,所选择的位置果然也是在中间,在这一代掌权人姬成的墓左侧,这样一来,其实意喻安氏的地位甚至比大夫人宓氏和辛氏还要高了。 安葬的过程一直都很正常,郡王爷夏炚也来了,算是给安氏很大的面子,安歌因为心头悲伤,未曾过多注意身边的人。 一座新坟起于墓地中,墓碑上的立碑人也终于书上,“夫,姬成”这般的字样。 安歌跪在新坟前,心头却没有半点的轻松。 人已死,名份要来何用? < p>墓园里孤鸿寂寥,比不上生前多一分钟的陪伴和相爱。 安歌默默地嗑了三个头,站了起来。却见除了唱经人,姬府中人多数已经离开,夏炚等在不远处,安歌走到了夏炚的身边,眸子里还是浓浓的抹不去的悲哀。夏炚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总算完成了这一个心愿,歌儿,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想太多了。” 安歌点点头,又回头向新坟看去,只见坟前青烟袅袅,念经的青衣和尚似乎与青烟融为一体,一种怪异的感觉弥漫心头,安歌只觉得心上仿佛被缠了些乱麻般难受,不由自已地捂住了胸口,面色略有些苍白。 “歌儿,不舒服吗?”夏炚问道。 “只是忽然觉得心头烦恶,有很不好的预感。” “别胡思乱想了,一切都好,回去吧。” 安歌再向新坟看去,似乎真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模样,只是自己想多了。 回到姬府,见姬如雪正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地喊,“娘,你在哪里?” 安歌起先没有注意,后来见姬欢也在四处寻找,便有些奇怪了。正要问他,姬欢反先问了出来,“七妹,你有没有看到我娘?” 安歌摇头,“没有注意到。” “真是太奇怪了,我记得是与我们一起去的坟前,怎么回来就不见了呢?” 夏炚道:“是否还在墓园?” 姬欢一听,点头道:“有道理,说不定大家急急忙忙的回来,把她留在墓园了呢!我娘她胆子很小,现在她独自留在那里一定吓死了。”说到这里,连忙唤来姬如雪,又叫了几个小厮,一起去墓园寻找辛氏。 姬静姝此时正在院中,听闻后便要求与他们同去,又道:“七妹是不能去的了,父亲大人正在等她一个交待呢。”姬静姝说着微微一笑,“七妹,那金书铁券看样子今日是一定要交出来的,否则以父亲大人的脾气,你说会不会再把你娘的坟给起出来?” 姬静姝说完,便随在姬如雪和姬欢的后头一同出门了。 安歌和夏炚来到厅中,果然见到姬成居中而坐,明显已经等了安歌好一会儿。见她进来,姬成道:“夏爵爷在此正好,当初便是当着夏爵爷的面许下这诺言,歌儿,我已经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宝禄的事情是你自己放弃处理的,你娘亲我也照你的意思迁入到祖坟了,官也辞了,现在是不是该交出金书铁券了?” 安歌正要告诉他,等回到安阳再给他,却见到夏炚忽然取出一物,递给她,“歌儿,金书铁券我已经替你保存了这些日子,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 安歌将这东西接过来,一时有些疑惑,却见夏炚肯定地向她点点头,她咬咬唇,将此券打开,惊讶地发现此券与皇帝赏给自己的那份一模一样,便是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此时的确能够解了她的困境。 她双手将此金书铁券送到姬成的面前,“姬大人,谢谢你为我娘亲所做的这一切,此券奉上。” 姬成将此券拿在手中看了两眼,满意地嗯了声,“歌儿,虽然你还是不肯叫我爹,但这没有关系,你为姬家做了这样大的贡献,总归是有功于姬家的,我将你娘迁到祖坟是对的,谁叫她替姬家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呢?” 在旁的大夫人面无表情,这时忽道:“老爷,你不但有好女儿,还有好儿子,风儿回来了。” 187.辛氏失踪(二更) 姬成微微一怔,“风儿?我倒是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人呢?” “因为刚回来风尘仆仆,不好直接见我们,我安排下人给他烧水洗澡,一会就出来。” “好,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家圆团了!今晚好好安排一餐饭,我要和大家一起吃!”姬成道。 大夫人道:“好。” 晚上的时候,众人围桌而坐凡。 除了姬欢和姬如雪,其他人都已经在场了。安歌依次看过去,终于将姬家的儿女都认全了。 老大姬欢和老四姬如雪是辛氏与姬成的儿女謦。 老二姬风、老三姬如情是大夫人宓氏所生。 老六姬云是一个小妾所生的庶子,那小妾在府中很没有存在感,连累姬云平常也很是唯唯诺诺,沉默少言,丝毫没有出众之处。 老五姬静姝和老八姬宝禄是同一个娘亲,是庶女和庶子,不过老八姬宝禄是姬成的次子,因此之前一直有传闻姬宝禄似乎更得姬成宠爱,实际情况安歌已经亲眼见了,就不必多说。 除了以上,再就是安歌这个外室之女了,说起来姬成儿女倒也成群了。 姬风说是老二,其实与姬欢是同年同月出生,生辰只差几天,辛氏生姬欢的时候,姬成陪在辛氏的身边,喜得一子的姬成当初是非常开心的。而过了几天宓氏又生一子,姬成却并没有在宓氏的身边,得到消息的姬成似乎也并没有过多的高兴,只是让人从安阳送了些东西至安平郡而已。 因为父亲的不上心,姬风是由宓氏一手带大,为了他的前途,早在他刚刚六七岁的时候就被大夫人送到偏远的雾镇跟着千剑老人学艺,后来亦是很少回到安平郡,是以姬风与家人相见的时间很少,甚至几个小的根本就没有见过他,所以当他踏入到屋中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意外。 可能是因为从小与千剑老人学艺的原因,他身材格外的瘦肖高挑,虽然穿上了普通的家服,举手投足间却抹不去侠者之气,面容棱角分明,颇有些英俊之感,可惜的是目光冷漠,眉宇间还有一缕淡淡的阴沉。 善于相面的安歌,稍稍的一打量,便不由暗想,此人看样子定是练就一身好武艺,也不知是不是练武过于辛苦,因此使得他难通人情世故,而且心性狠辣阴沉,却是个不易接近也不能够接近的人。 想到这里,她微微地低了头,尽量把自己装成隐形人,不与姬风的目光接触。 姬成见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得如此高大,而且一身风骨的模样,很是开心,道:“来来来,风儿,坐到为父的身边来,让为父好好的看看你。” 姬风没有拒绝,向众人微点了下头,就沉默地坐在了姬成的身边。 “风儿,这些年,你在千剑老人那里习武,辛苦你了。但是好男儿就是要有一身武艺,这样才能保家卫国呀。” 大夫人宓氏道:“这次倒是巧得很,正好老爷你回到安平郡,等老爷走的时候,倒可将风儿一起带去安阳。我这生是不可能有机会去安阳的,但求老爷能够为风儿求个一官半职,若实在不行就让他去参加比武考试,今年科考的同时不是要招武卫吗?若他侥幸能得个武状元……”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姬成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是自然的,夫人,不必你说,我也一定会带他去的。” 这时,在一旁沉默很久的姬如情道:“爹,你只带二哥去吗?不带我们几个,还有娘亲吗?” 姬如情今年有十九岁了,都快要过了出嫁的年龄成为了老姑娘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大夫人至今拒绝红娘上门,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安歌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姬如情,前面几次皆未见到,好似因为自己成为了老姑娘,因此极少踏出闺房。 今日若不是姬成说要一家人团圆,她可能还是不会出来。安歌见她一张鹅蛋脸非常的饱满,柳叶眉,丹凤眼,双唇润而饱,身形亦是圆润却不让人觉得痴肥,却是个难得的丰腴形美人儿。 这样的美人儿却每日里躲在闺中,难怪如此幽怨。 姬成听了,有些尴尬地道:“你们知道,你们的大娘……” 姬如情没等他说完,已经道:“爹,这次,我也想跟着爹去安阳……” 姬成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颇为不懂事,向宓氏道:“你这个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怎地还待字闺中?” 宓氏只是微一俯身,“老爷,是妾身失责。” 然而也仅此而已,并不去解释为什么不让姬如情出嫁的原因。 正在这时,姬欢和姬如雪匆匆地赶了过来,“爹,爹,我们找不到我娘了!爹,都这么晚了,你说我娘会不会出事了?” 姬成在安阳长居,日常生活都是由辛氏打理,况且辛氏所生的两个儿女亦是在他身边长大,因此感情要格外的好些。一听这话,姬成也坐不住了,连忙唤来家厅和卫兵,指挥道:“你们,全部都出去,把辛夫人找回来!” 同时又道:“谁去通知郡府一趟,让他们也帮忙找人?” 安歌连忙道:“姬大人,由我去吧。” 姬成知道安歌和夏炚熟,这时道:“也好,快去吧。” 安歌尚未到郡府,夏炚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安歌其实是在半路遇到夏炚的。 “夏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平空消失呢?” “要不,你为她卜一下吉凶?” 安歌嗯了声,却又道:“白天,那个金书铁券是怎么回事?” 夏炚道:“那是在安阳时就买的,早在皇上将金书铁券赏给你的那天起,就有地下的市场开始贩卖金书铁券,个个都说是真品,是从你这位安小姐处买得,现在转让出手。我凑热闹,自也是购得了一份,没想到就派上了用场。”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道:“这可是你欠我的,你要知道这金书铁券现在的价格炒到多高了,我可损失了不少钱财呢。” 他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安歌却认真地道:“是呀,欠你这么多,可如何是好?” 她似乎真的很苦恼,拿出夏炚送她龟壳,将六枚铜钱洒下去。 看了片刻道:“若是寻人,倒是能寻到,只是看样子,却是生机已绝。” “辛氏死了?!”夏炚略微吃惊。 安歌忽然想到自己从安氏的坟前离开时,当时那种不太好的感觉。 向夏炚道:“恐怕,事情是出在墓地了,夏炚,若这次仍不能将我的娘亲安葬好,我一定会很愧疚。” “别急,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夏炚安慰着她。 二人再起身,夏炚让人直接往墓地而去。 与此同时,姬成也带着人来到了墓地,辛氏是在墓地失踪的,众人不约而同都来墓地找她。 然而再三的,反覆的寻找了墓地的每处地方,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要放弃,想着她是否仍在城中的时候,姬静姝忽然拿了一只鞋子过来,“这似乎是大娘的鞋子呢!大家看看是不是?” 姬如雪猛地从姬静姝的手中夺过来,看了眼便道:“没错,是我娘的鞋子!四妹,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快带我们去!” “跟我来!”姬静姝说着当先带头,众人跟着她一路到了墓地的边缘,这里有一片树林做为墓地天然的屏障,因此里头黑漆漆的,众人将火把举低了些,可见地上有清晰的曾经被拖拽的痕迹,鞋子显然是在这个过程中掉了。 所有人几乎都想到,辛氏是被绑架了! 姬如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娘,娘——”她大声地往四周喊。 可是又哪有人回应呢? 倒是姬静姝,忽然将目光盯在安歌的身上,“其实我们这里有一个寻人的好手,她在安阳的时候可是因为此技而大展身手过呢。父亲,您怎么忘了七妹,这时只要让七妹卜上一卦,不是很快就清楚大娘在哪里了吗?” 众人经她这么一提醒,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安歌。 虽然他们都不信自家妹子有这样的能力,但是辛氏是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妇人,失踪到现在找不到,的确已经非常让人担忧了。安歌之前已经卜过,辛氏有可能已经死去了,可是她的尸体到底在哪里?却不是安歌能卜出来的,若是况离在,倒是有办法。 ———————————— 感谢o赠送月票和钻石(≧e≦)感谢q_jfr52k75亲一次赠送九张月票,好豪啊啊~感谢q_1e26u1vsdq、河上花图、rita1981赠送钻石和鲜花,爱你们。明天加更哦(≧e≦) 188.辛氏亡 安歌摇摇头道:“对不起,我卜不出。”她向众人道歉。 “七妹,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跟我堵气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看轻了你,但是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正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呀,你莫要在这时候耍性子,快给大娘卜一卜吧!” 姬成也道:“歌儿,给你大娘卜一卜。” 见众人都是一幅定要她卜一卜的模样,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当下只好拿出龟壳,摇了几下,将六枚铜钱洒在地上。 只见卦相显示大畜卦第二十六签,意喻有危险,利祭祀。 卦相很是简单,却让安歌心神些微震动,此卦提示,恐怕辛氏之失踪,与这次的迁坟有关,甚至与新坟有关。她转过身,惶然望着新坟的方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謦。 “歌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大人,我,我,真的卜不出来。” 姬静姝的观察力却很是犀利,这时道:“既然都卜了,又怎会卜不出来?七妹看着新坟之方向,莫不是新坟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也不等众人多说什么,立刻向姬成道:“父亲大人,为了尽快找到大娘,请父亲掘开新坟!” “为何要掘开新坟?不可以!”安歌马上阻拦道,“我娘亲才刚刚迁坟至此,掘新坟对她太不敬了。” “可是父亲大人,静姝的直觉告诉静姝,此新坟定是不太对劲。” 这时候,向来不多说话的大夫人宓氏道:“老爷,既然辛妹妹是在此处出的事,除了别的地方都找过了,只有新坟内没有找过,是以我觉得静姝说的很有道理,不如掘开新坟看看。” “可是——”姬成亦是有些犹豫。 姬欢却道:“父亲大人,一定要掘开新坟看看,否则实不能安心。也不知道我娘亲她现在怎么样了,若是真的,真的——只怕她正在等着咱们救她呢!” 众人的想法都越来越恐怖,这时候再阻拦已经不可能。 夏炚虽然是郡王爷,对于这种家事也不好插手。 掘坟期间,安歌跪在一边沉默着,面色冰冷,这次她真的是气坏了,亦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小安歌和安氏,只不过是想有个名份,想安息罢了,居然两次丧事都没有顺利办好,是她太无能,是有心人不让此事成! 夏炚从未见过安歌的眼眸会露出如此冷漠冰凉的神色,那好像是穿越时空而来的,透骨的凉意。 一会儿,坟被掘开,早上才下葬的棺材,露了出来。 小厮跳下坟坑,用力将棺盖打开,只见里头除了安氏的尸骨,并没有任何异样。 安歌当然也看见了,这时却道:“娘,没想到,会有人在您的丧礼上杀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放心,女儿这次定为你讨个公道。” 姬成道:“既然没事,就重新下葬好了,歌儿你也别怪我们,实在是心急才会如此。” 安歌道:“既然都掘出来了,大家为何不仔细的看看呢?” 姬成略有些疑惑,再往棺内看去,因为安氏的尸体实际上已经不能够看了,尸首上盖着非常华丽的锦衣和锦被,露出来的脑袋有些恐怖。因此众人大多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目光,只有少数几个人发现了棺内的不正常。 安歌指着锦被一侧,“姬大人请看。” 姬成顺着安歌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锦被下,似乎露出一只戴着玉戒指的手,要知道安氏早已经骨肉化血,如何能有这样的手?很明显,这只手绝不是安氏的。 姬成连忙喊道:“快点,快点将棺材拉上来!” 小厮们齐心协力将棺材拉上来,姬成也不管什么安氏的尸骨了,直接将上面子的锦被锦衣甚至是安氏的骨头一把扯起来扔在棺外,骨头散落在地,有一种非常难闻的尸臭味弥漫开来,骨头落地的声音听在耳内也极度令人不适,夏炚只见安歌的面色在那一刻,忽然浮现刻骨的仇恨。 将上面几层的东西扯去,果然就在棺底发现了辛氏,不知道她是如何被塞入到棺材里去的,可以肯定的是,在棺材埋入到土里后,她其实清醒过,并且想要挣扎着上来,可惜的是她的身子被绳索绑着,她挣扎好久也只有一只手得到自由。 而那时候,棺内的空气已经很缺,她呼吸困难,导致嘴巴大张,双眼突出,面部扭屈,死相极惨。 另一只手因为被压在身子底下,手指抠在棺木底,指甲都断裂了,晕染出一团血迹。 尸体蜷缩,有臭气弥漫,身子底下有湿腻,想必是大小便失禁导致……看到自己的娘亲不但死了,而且死的如此不体面,姬欢和姬如雪都跪下痛哭了起来,姬成也在刹那间面色铁青,手指微颤,好半晌才道:“来人呀!把安歌给我抓起来,我要用最严厉的家法惩罚她!” 安歌冷冷地道:“此事与我无关!” “哼哼,与你无关?若不是你搞这么多事,提这么多要求,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静姝让掘坟,你 还阻止!不是心虚是什么?想必当时在安阳的时候,你就已经对她心怀不满,这次便趁着给你母迁坟而杀死她对不对?我姬成怎么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女儿!” 说着,依旧叫人来抓安歌,夏炚忙道:“姬大人慢着,安歌手执金书铁券,皇命庇佑,您不能随便动她。” “哼哼,金书铁券,如今已然到我姬成的手中,好在是如此,否则今日我难以给我的夫人讨回公道!” 眼见安歌要被抓,夏炚又往前一拦,“你如今已经辞去官职,安平郡我最大,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我要亲自审,姬大人还是将安姑娘及此案都交给我吧,我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姬成哈哈哈笑了起来,“辞官?你以为,我真的会因为这个丫头几句话而去辞官吗?” 他说着拿出那份官逞,当着夏炚的面,三下两下撕碎,洒在半空,“我今日,就是要杀了这个逆女,替我的夫人讨个公道!” 原来,他根本没有辞官。 果然,金书铁券到手,他立刻就翻脸了。 安歌眸中不由浮起一抹嘲讽。 目光再落到安氏的尸骨之上,已然被无情地践踏在这些人的脚下,甚至听得到碎裂的声音,想必再想将尸体捡拾完整,也已是不可能了。 “姬大人,就算如此,依然不能随你胡来,案情不清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姬大人如此做,只能是纵容了真正的凶手。” “夏爵爷不必多说,此乃我的家事,夏爵爷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姬成与夏炚争执不下,安歌却趁着这个机会,观察起周围的人来。就在她对上姬静姝的目光之时,发觉她忽然向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安歌微怔一下,然而姬静姝的神色随便冷漠,看向别处了。 安歌仔细地想着白天的每个过程,安氏的尸体被起出来后,经过一系列的事情,送往墓园,果然中间其实有很多个机会,可以将棺材内塞入一个大活人,只是一路走来,安歌心情沉重,并未过多注意旁的事,却叫人钻了空子,毁了这次迁坟之事,还将安氏的尸骨暴露光天化日之下。 安歌想到了姬静姝找到的那只鞋子,按道理说,墓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姬欢和姬如雪已经带着一众小厮在园子里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怎么那只鞋子就被姬静姝轻易找到了呢?事情过于巧合。 眼见姬成和夏炚争执不下,安歌终于开口了,“姬大人,请您给安歌一夜的时间,如果在明日天亮前,我还不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要杀人剐随你便好了。” 姬成道:“你有什么理由,让我给你一夜的时间?” 安歌尚未回答,听得夏炚道:“就凭她是我郡府的八夫人!姬大人,这时间你大可不给,只是从此以后,郡府与姬大人将水火不容,我夏炚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姬大人的!” 其实这次夏炚入安阳,在各方复杂的情势中,能够自保,出入皇帝面前,自有其本事与背景。姬成是非常明白这一点的,沉吟半晌终于道:“好,就给你一夜的时间,明天早上如果没有答案,立刻杀了你!” 姬成说完,派了四个人跟着安歌,以防他逃跑,然后叫人抬着辛氏的尸体匆匆回府去了。 安歌蹲下身子,想将安氏的尸体捡起来,然而骨头大多已经被踩得零落,而墓地多石子杂土,已经不可能完全捡起来,最后还是夏炚捡了些干柴过来铺在上面。安歌明白他的意思,此时将他递过来的火把扔在干柴之上,就地将安氏的尸体焚烧了。 189.凶手被指认(二更) 看着青烟袅袅升上半空,安歌喃喃道:“娘亲,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既然他已经对您如此无情了,想必您也没有什么可多留恋的了,这便随风自由去吧,娘亲,请您原谅女儿吧……” 将这些事办完的时候,其实天已经快亮了。 夏炚担心地道:“歌儿,此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是否已经有办法了?” “我相有人是知道真相的,只是不知道她将让我付出些什么样的代价。” 二人来到姬府的时候,辛氏的灵棚已经搭了起来,姬如雪和姬欢跪在那里哭泣,其他的儿女们也都被勒令跪在灵前。 看来丧事是要大办的,果然与安氏的待遇极不同。 安歌在旁等待了片刻,见姬静姝抬起了头四处看着,似乎正在找什么,安歌连忙向她招了下手。 姬静姝就从孝子的队伍中悄悄出来,走到了树下。 “你现在才回来呀,天都快亮了,只怕这次你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你知道父亲大人为何一定要把罪名推在你的头上吗?” 安歌很感兴趣地问道:“为何?” “其实很简单,只有将罪名推天你的身上,他才能名正言顺将金书铁券据为已有,女儿死了,又没有夫君,她的东西可不就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来继承吗?至于辛氏到底是谁杀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人都死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安歌其实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现在被姬静姝这么缓缓地说出来,又是另一番令人恐惧的滋味儿謦。 将事情看得这么清楚,姬静姝一定不幸福吧? 安歌这么想着的时候,竟忽然有点明白姬静姝一切的所作所为了。 “你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姬静姝紧紧地抿着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然而只是看着安歌,并不回答。 安歌只好道:“要怎么样,你才肯把真相说出来?” “我要你写一份字据,将金书铁券名正言顺的赠于我。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不会向父亲大人将金书铁券要过来,只要有这份字据,他不过是替我暂时保管罢了。我才不会那么傻,觉得你死了,这东西就真的会落在他的手中,我相信只有你的赠予,皇上才会真正的认可执有人。” 姬静姝果然聪明,比她那个老子姬成聪明多了,安歌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你还有什么犹豫的?你现在如果被父亲大人杀了,这东西于你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况且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你呢?” 安歌道:“我并不是在犹豫,我可以写给你。” “那就走吧。”姬静姝皱皱眉头,显出几分不耐烦。 二人到了书房,姬静姝亲自给安歌研墨,安歌于是在宣纸上写下这样的内容,“安歌在此郑重申明,吾父姬成所持金书铁券并非由我本人赠予,但因吾父强行霸占,安歌无法取回。但安歌心中亦有更有资格持有此券之人,便是吾五姐姬静姝,如今在此立据,吾将吾父所持金书铁券赠予姬静姝,她才是此券持有人,此券也只对她生效。” 姬静姝看她写完,不由自主地皱皱眉头,“写这么多,看起来有点饶口。” “我是为了将事情说的更清楚,否则将来提起来,众人会说我已经将此券赠予了父亲,再赠于你,是我太糊涂使金书铁券两落,然最后的归属定还是由父亲大人决定的,谁叫他是家主,是我们的父亲呢。所以唯有这样写,才能将整件事写得清楚,以确定这金书铁券便是你的。” 姬静姝觉得安歌说的也有道理,又道:“按手印!” 说着将朱砂递到她的面前,她于是在纸上,端端正正地摁了一个手印。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姬静姝脸上闪过一抹奸侫之色,将这份字据在手中欣赏半晌,却不说话。 安歌道:“我已经对夏爵爷说了,你是知道真相的。而且我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来换取这个真相。刚才你我二人过来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他应该知道你我达成了某种交易,假如你现在反悔的话,他肯定会替我讨公道的,五姐,你想和小郡王做对吗?” 姬静姝微怔了下,终于不甘心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既然我已经拿到了字据,自然应该说出真相的。你放心吧,这次,你运气好,死不了。” 须臾,天光大亮。 院内白幡挂满,姬成此时坐在椅子上,面色悲凄。 姬静姝一身孝衣,红着眼睛走到姬成的面前,扑吞地跪了下去,“父亲大人,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够再坚强一点儿,大娘或许就不会死!” 姬成不解地道:“静姝,你在说什么呢?” 抬头看到安歌和夏炚二人齐齐过来上香,又道:“有什么事后面再说吧,先把你大娘的丧事办完。” “父亲大人,只怕现在不说,大娘才会死不瞑目。” “ 静姝,你发疯了吧?”宓氏忽然冷声道。 “我并没有发疯,我知道凶手是谁!我亲眼看到他杀了大娘!” 姬欢和姬如雪震惊抬头,齐声问,“是谁?” 只见姬静姝举起自己的手指,缓缓地指向众人…… 从姬如雪和姬欢的面上滑过,又到了姬云和姬如情的面上……二人都没有紧张之色,最后她的手指落在宓氏的脸上,只见宓氏哧地冷笑一声,没有丝毫要躲臂的感觉,但是姬静姝的手指却又滑开,落在了姬风的脸上,宓氏的神色微微一僵,终是忍不住喝道:“你这丫头乱指什么呢?风儿是昨日我们从墓园回来,他才到家的。” 姬静姝的手指微微一滑,又指到了安歌的脸上,安歌神色平静,并不多说,倒是姬如雪道:“竟真的是她!” 不料姬静姝却在这时,手指蓦然指向姬云,“父亲大人,杀害大娘的人,就是姬云!” 姬云在家里向来沉默,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因为母亲是小妾,在家里没有地位,一直被大夫人压制,这两年其母更是病重,而姬云也越发的不多说什么,唯唯诺诺做人,这时听得姬静姝说他是凶手,真是大吃一惊,腿都几乎发软了,“不,不是!不是我!你不要乱说!” 姬静姝冷笑,“在大娘的灵前,我怎么敢乱说呢?姬云,大娘只是拒绝带你去安平郡而已,你便心生愤恨,你好生狠毒!” 面对姬静姝的指证,其实姬成也有些意外。 姬云的存在感不强,若不是忽然被指证成凶手,姬成简直就忽略了这个儿子的存在。 “静姝,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静姝面对众人的目光,露出哀伤之色,缓缓地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姬静姝和姬云一起住在西院,一入夜很是安静。姬静姝晚上睡不着觉,就出来走走,结果就看到姬云悄悄地从院中走出去,姬静姝一时好奇,便跟在他的后面。后来便见他进了辛氏的房间,一进去就跪了下去,给辛氏嗑了好几个响头。 接着向辛氏道:“娘!从今日起,云儿就是您的亲儿子,请娘这次回安阳的时候,带着儿子一起去吧!” 辛氏将他扶了起来,倒是很心疼的替他整了下衣服,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而却一直不答应带姬云去安阳之事。反而拿出些糕点水果什么的,妄图用哄小孩子的方法打发掉姬云。 姬云知道这条路走不通,气呼呼地从辛氏的房里走出来,因为姬静姝就躲在暗处,因此姬云从她身边经过却没有看到她,然而她却听到姬云说:“一定要杀了这个死女人!一定要杀了她!” 姬静姝讲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明白这肯定是真的,在安平郡不会有更多的前途,而且又有大夫人压制,像姬云、姬宝禄还有姬静姝这样的庶子庶女,根本是没有一点点前程可言。 众人心里其实更恨大夫人,可是没有办法。 姬云听到这里却道:“你胡说!都是你!是你告诉我,现在只有去求辛氏,才有可能能够去安阳!” 姬静姝没有否认,点点头道:“好,你若硬要说是我说的,那也行,但是我说这句话并没有错吧?” “你——”姬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得姬静姝继续道:“从这件事后,我便开始注意到姬云,生怕他真的去伤害大娘。昨天清晨,我们给安姨娘起坟的时候,我就发觉他不对劲儿,当棺木送入到墓园的那片小树林时,因为进园之前还有个小小的仪式,以通知先祖们,在新人要入园了……” 190.与大夫人的联手(三更) “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一件事,当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起了阵风,将棺前的纸钱吹起了很多,而烛台也跌倒,大家一阵忙乱,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亲眼看到姬云将大娘扯出了人圈,一掌敲在她的颈后,使她晕了过去,他便把她带走了。” 这件事众人其实都有印象,那阵风也来得怪异,当时安歌正好跪在棺前,风吹来的尘土迷住了她的眼睛。 等风过后,大家重新布置,将仪式进行完毕,就将棺材抬进了墓园,现在想想,辛氏似乎真的是那阵儿不见的。 大夫人深深地看了眼姬静姝,嗡声问道:“既然是看到姬云将她带走,你怎么不通知大家呢?” 姬静姝道:“我想通知,只是没有来得及,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那时候,其实我也不见了一阵子?謦” 众人一想,的确,姬静姝似乎真的失踪了一阵子。 姬静姝又道:“我跟在他们的后面,本来是想要看个究竟,没防着身后有人一下子击在我的脑后,我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新坟附近,周围并没有人,我被绑在一棵树上,好在我随身有带着皇后娘娘当初赏的匕首,割开绳子逃了,大家想想,那个时候,除了我和大娘,还有谁不在?凡” 众人一想,的确似乎也没有见过姬云,不过他向来都没有什么存在感。这时候,姬如情忽然道:“姬云不在,我亲眼看着他在树林那儿,提前离开了。” 这下更坐实了姬云就是凶手的可能性。 “那你时候逃出来,就应该及时告诉大家这件事。”大夫人又道。 “我只看到是姬云将她掳走,却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只怕事情被我说出来后,姬云狗急跳墙反要被大夫人不利,因此才装作不知情依然与大家一起去找,找到了那只鞋子——现在想来,必是姬云后来又趁乱将打昏后的大娘放在了棺材底……” 后面的事情她已经不必再述说,见她可怜兮兮,哭的眼睛红肿,基本也都是能够理解她的,再说她醒来的时候新坟都已经造好,那时候又有谁能想到辛氏是在棺材里呢?总之,辛氏这一劫难逃,就算姬静姝早点告诉众人,也没有办法改变结果。 姬欢蓦然冲到姬云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你这个混蛋!只不过是为了去安阳,居然就杀了我娘,你简直丧心病狂!” “不是我!不是我!姬静姝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冤枉我!”姬云的唇角流血,向姬静姝大喊道。 姬静姝眼神冷冷,“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大夫人道:“我也知道姬云一直想离开安平郡,总觉得我这个大娘没有好好的照顾于他,只怕此事为真。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姬成面无表情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残忍杀害主母,按照家法,应该杖责五十,明日执行。” 姬成执意要用家法处置,众人竟都没有异议。 其实细心的人听了姬静姝述说的过程,可以看出来漏洞还是很大的,但是此时她自身难保,只能自己先行过了这一关再说。当下亦只是沉默着,大声喊冤的姬云就这样被关进了柴房。 姬成心烦意乱,回屋去了。 夏炚主动留了下来,以防今夜再发生事情。 大夫人找了个借口单独将姬静姝单独叫到了房里,二人目光对视,皆都是很平静,而姬静姝的眼里似乎还带了一点点笑意。 大夫人忽然道:“静姝,你长大了。” 姬静姝点点头,其实大夫人对她说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大约是她成长的太快,因此每每让大夫人有些吃惊。 “为什么?” 姬静姝微笑着不回答她的问道,只道:“我父亲与辛氏共同生活了多年,辛氏又是颇具些姿色,是以他很尊重她的意见。想来,她何止是拒绝了姬云要求去安阳的要求,只怕只要她在,便连二哥姬风和三姐如情亦是没有办法去安阳的,三姐直到现在未嫁,想来,这安平郡的男子,除了夏爵爷,又哪有一个可以入得大娘的法法的。” 这时姬静姝又改口叫宓氏大娘,而将辛氏直称为“辛氏”了。 大夫人依旧不动声色,“你都看见了?” “是,我都看见了,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不过大娘你知道的,我其实是站在您这一边的。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与大娘还是有些感情的,不能眼见着大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你不必说这么假腥腥的话,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吧。” “我没有任何的条件,我只知道,现下辛氏死了,姬家的大夫人非你莫属,这次父亲回安阳的时候,除了姬云,所有人都可以跟着他去安阳。大娘,你知道吗?安阳真的是个好地方,二哥和三姐这样的人儿,在那里肯定能够大展身手的。” “这次的事,我记在心上了,你放心,从此以后,你和如情风儿一样,我会如对待亲生女儿般待你。” “ 谢谢——娘亲。”姬静姝笑着参拜了下去。 另一方面,安歌则到了柴房。 房锁着,安歌就在窗口轻唤姬云,“姬云,你听得见吗?” 姬云猛地扑到窗前来,惊疑不定地问,“你是谁?” “我是安歌。” 姬云愣了下,忽然道:“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你走!你快点走!都是你,若不是要给你娘迁什么坟,我如何能惹来这祸事?” “姬云,你不是凶手对吗?” “我当然不是!” 他说完后沉默了一下,“我不明白五姐为何这样待我,以前她住在府里的时候,对我也是多番照顾,如今却要如此的空口白话。还有你,你们肯定都知道她是冤枉我的,为什么你们都不替我说话!” 安歌道:“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姬云绝望地吼道。 安歌害怕他的情绪更加地激动,便不再说下去了。其实姬静姝之所以把罪名推到姬云的身上,是因为姬云实在是府中最好欺负的,而且他的娘亲躺在榻上即将病死,姬云被害死,连替他找公道的人都没有。 固然也可以给安歌安上这个罪名,只是安歌好在有金书铁券,使得姬静姝动了贪念,再一个有夏爵爷保着,恐怕到最后依然毫发无伤。是以姬静姝选择姬云,也是颇经过反复考量的。 安歌再一次感受到了姬静姝的狠毒和心机,关键也戏也演得好,一双眼睛哭的那个红呀! 没错,对于姬静姝救她,她真的一点都感激不起来。 “歌儿,你还在不在?”里头姬云惶然问道。 “我还在。”安歌连忙答。 “歌儿,相办法救救我吧,只要你救了我,将来做牛做马报答你。你去求求夏爵爷,让他救救我吧。” “只是找不到真正的凶手,该怎么办呢?这事总得有个结果才好。” “真正的凶手——”姬云想了半晌忽然道:“歌儿,有件事是很奇怪,那天走到树林之后,便有个小厮说辛氏在府中等我,我想着是否有关去安阳之事,因此提前回到了府中,可是在府中的时候,正与二哥撞了个正着,他也刚刚赶回来,可不知为何,头上脚上都是泥土,我怀疑他可能早就回来,并且也去了墓地。” 经他这么一说,安歌也豁然开朗了,这也就是他们都回府后,姬风却仍然在洗浴的原因。 恐怕就是要洗去身上的泥土,换衣服,还有遮去伤口。 当初的辛氏,定是拼命反抗过,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眼见着天又要亮了,安歌道:“姬云,夏爵爷也是没有办法救你的,但是我可以送你这个。” 安歌将一把薄薄的匕首从窗的缝隙中递了进去,“这把匕首或许能帮到你,若是你能逃掉,便去参军吧,如今与东且弥的大战消耗很多战力,各处都在招收新兵的,将来若是你能在那里做出一番事业,今日之事自有水落石出之时。” 姬云收下了匕首,“歌儿,若我今日能逃过此劫,大恩来日必报。” “我们都是亲兄妹,不必如此客气。” 安歌说完,便回了房间。 翌日,姬静姝的惊叫声首先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因为她起身后梳妆,居然见到妆台上的铜镜上用胭脂写了一行大字,“等着我回来找你报仇!”后面居然还有落款,分明写着姬云的名字。 姬静姝连忙冲出房间,“姬云跑了!快去追!” 众人到了柴房,果然看见柴房的门半开,却哪里还有姬云的影子呢? 姬静姝见状犹为怕,大声道:“还不赶紧去追,在等什么?” 众小厮与家将全部都涌出了门去追,姬静姝站在柴房门口,想着镜子上的那些红字,纤手微颤。 她却不知道,正是她的惊慌失措,使姬云成功逃出姬府。他就藏在姬静姝的房间里,藏在妆台后面,等她冲出去叫人的时候,他在她的房子里安稳地呆着。等到众人都齐齐往院外跑着要去追人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从姬静姝的妆匣里顺了几支珠钗和一只稍值钱些手镯,混在人群中出了院子。 出去后立刻当了从姬静姝那里拿来的东西,换了些银子,买了身新衣裳,备了干粮,就毫无留恋地离城而去了。 当姬静姝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里,发现妆匣被人动过并且少了东西后,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后悔自己的大意,气的想吐血。之后却是边狠狠地擦着镜子上的红字边咬牙切齿地道:“好,你来找我!有本来你找我报仇啊!你现在都不是我的对手,将来我更不会怕你!” ……总之,姬云没有被找回来。 辛氏被葬在了原本安葬安氏的地方。 安氏的尸骨之事,再也无人提起。 倒是大夫人宓氏,淡淡地与女儿姬如情谈起时说道:“其实葬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 ?生前不爱,死后还硬要绑在一起吗?情儿,若是将来你娘我死了,切要记得,也要像安歌烧掉安氏的尸体一样,不留痕迹是最好。” 姬如情从来都搞不清楚她娘的想法,听也也只得糊里糊涂的答应,反而更担忧能不能去安阳城的事。 大夫人道:“你放心,这次我们将举家迁到安阳,到了那儿后,娘亲会为你找一户好人家,绝不让我的女儿受委屈。” 姬如情扑在大夫人的怀里,“娘,到了安阳,真的会那么好吗?” “自然是好,你看安歌这样的贱人,到了那儿居然能得到金书铁券呢,你可没有哪一点是比她差。” 姬如情不由地裂嘴笑了起来,“那倒是的。” 之后的一些日子,姬成开始处理安平郡的杂事,比如将这里房产和地产卖掉,有些带不走的家具和书籍都卖掉,还有养的几匹马,果然是要举家迁移的模样,安歌并不参与这些,无事可做时就开始细想在宫里遇到的每件事,企图找出些蛛丝马迹,能够知道害师父及安氏的人是谁?最后却都没有什么结果。 倒是夏炚,这些日子极不好过,首先是钟氏,从未与儿子分开过那么久,她几乎快要疯了,这次夏炚回来,她简直形稳不离,像看三岁小孩子一样看着夏炚。 191.女人是阻滞 而夏炚的那些妻妾们更是如此,因此夏炚的身后总是跟着一大串女人,他简直都要头疼死了。 好在还有云飞这个好兄弟,说起来二人亦是很久不见,初见夏炚,云飞厚着脸皮抱着夏炚狠狠地哭了一顿,“王爷,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云飞其实本来是与夏炚一起出发,往安阳而去,后来因为夏炚的安排,提前回到了安平郡,没想到入了女人窝出不来,被这些每日里担心夏炚的女子们缠的快要疯了,就算他们知道,他其实也得不到他的什么消息,她们仍然乐此不疲地每日照例询问他,害得他每天都要重复回忆和夏炚一起在安阳的很多事,然后被迫分析些有的没的,总之,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倒是苏静清之父苏合让夏炚带回来的礼物派上了大用场,派发下去后哄得一众女人高兴极了。 想起苏合后院的那一票女人,夏炚不能佩服这位岳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凡! 再说苏静清,在后院的这些女人中,属苏静清这个王妃地位最高,然而也是她最矜持,夏炚回来的第一日,她只是微笑地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用膳的时候也没有来打扰夏炚和钟氏母子相见,直到过了几日,夏炚忙完了姬家的事,夜里她才端了一碗莲子汤进来与夏炚说话。 夏炚倒是对她产生了些许歉疚之意,喝了她端来的汤,二人坐下来叙话一阵。苏静清第一句就是,“安阳那边发生的事情,我父亲有写信告诉我,细细想来很是惊险,妾身一直担忧王爷的安全,本来打算如果王爷再不回来,妾身便想办法寻到安阳去。謦” 她说的情真意切,却又是淡然的,仿若理所应当如此,她的确是把自己放在夏炚的妻子的位置上的。 夏炚笑道:“其实也还好,总算一切顺利。” “再不会去了吧?”苏静清问道。 没等夏炚回答,苏静清又道:“下次若再去,带我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是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 夏炚微怔了下,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苏静清唤道:“王爷——” 夏炚应了声,就见她一脸羞怯地将自己送入到他的怀里,“王爷,这些日子,静清真的很想你。” 夏炚神情尴尬,喉咙有些发干,“静清,我——” “王爷,我错了,当初您重病之时,我不应该让娘那么冲动,替您休妾。您放心,男人三妻四妾最正常不过,您于安歌的事情,我也明白几分。若是王爷不弃,明日便由我去说服娘,把安歌再迎娶进门便也罢了。” 夏炚咳了声,站起身来,苏静清只好坐直了身体,有些受伤和不解地看着夏炚,“王爷,您怎么了?” “安歌的事,由我自己处理吧。虽然在我的心里,她还是我的女人,但她似乎并没有将我当成他的男人。所以静清,有关她的事,你不要插手,也切莫要为难她去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苏静清的唇微抿了下,眸中却闪过一抹不甘,真是没有想到,夏炚居然会如此护着安歌。 然而她只是笑笑,“放心吧王爷,凡是您喜欢的女子,静清绝不敢对她怎么样。” 夏炚向来只负责把女人娶进门,却从来不负责夜里替女人暖身子,苏静清那晚腻在夏炚的书房内很久,最后还装成疲累之极,扶着下颌在书桌上睡着。夏炚静静地看了这女子片刻,便将她抱起来,放在书房的榻上。 在他准备直起身子的时候,苏静清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弯臂紧紧地套在他的脖子上,“王爷,静清,真的很爱你。” 她眼神微微迷离含着伤,一双唇瓣如露珠般颤着,这样的媚惑的确令人心动,然而夏炚却只是将她的胳膊从自己的颈上拆开,用锦被盖住她,“乖,还是早点休息吧,女人是熬不起夜的。” 为了掩盖被拒绝的尴尬,苏静清只好装作刚才自己的作为是轻梦一场,转了个身,便闭上眼睛睡了。 夏炚微微地吁口气,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月光下很久。 大约在回到府中的第七天,云飞送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齐王的送粮队伍在接近荆州的时候,再次遭遇到江湖人士阻击,因为人数太多,引起火迸,如今齐王的军队被困在荆州附近。” “就凭几个江湖人士,如何能困得住齐王?其实定有些别的玄机吧?” 云飞道:“据说是刘将军暗中派人助江湖人士。” 夏炚不由自主扑哧地笑出声来,“这个刘将军啊,枉先皇当年那样的看中他,其实也就是一身蛮力罢了。难道他以为,齐王居然会真的去帮乌弋山?而且荆州是什么地方,刘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云飞点点头,“荆州是必须保的,连我云飞都知道。否则不但无辜百姓受伤,就连皇族尊严都有失,届时以荆州一角崩之,只怕如蚂蚀长堤,使邾国最终受到重大的损失。” 夏炚点点头,“云飞,你果然比那刘 将军强多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地沉吟,“那么,齐王的人呢?” 云飞愣了下,“齐王的人?” “齐王能够与皇帝抗衡,背后当然也应该是有一股势力在帮他。在三子夺谪期间,八皇子曹煣和皇上曹炟的势力基本显现,曹炟通过杨筠松在民间的威望,借沈婥之力,取得了民心。百姓都认为,沈婥选中的人,理所当然应该是皇帝,连沈婥都这么认为的。 而他背后的势力则有可能是姬家,你可别小看姬家,他们中当时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姬刚,现在姬刚被贬为一个普通的尚书,但这个尚书之位颇耐人寻味,他可是吏部尚书,专侍朝廷人事,现在朝内上千位官职,只怕有一半以上,与姬家有关,不是姬家的亲戚,就是姬家的门生,虽然没有特别显赫的人物,但俨然都在杼要之职上。 而曹煣的势力则是朝中元老,以宰相傅林为主,及其门生。只是傅林这家伙对邾国忠心耿耿,对先皇更是忠心耿耿,因此在最关键的时候,居然讲求什么道义,最终使曹煣失利。” 说起三子夺嫡,那可是一出好戏呢。 夏炚想起当时的情景,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抹纤细而倔强的身影,她是那场夺嫡大战中至关重要的人物,最后却也成了牺牲品。 他的思绪跑毛,云飞亦没有逼他,只自己接着说下去,“对啊,当时曹炟和曹煣的势力都已经很明显的显现出来,然而齐王虽有战神称号,与曹炟斗争亦是最烈,然而他的势力始终没有显现出来,只是依靠少数几次至关重要的战事,差点便扭转败局。 其实以当时的情景,他也未必就败了,只是忽然就撤身而走,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云飞说到这里,颇为感叹。 夏炚道:“他即有战神之名,恐怕势力就在军中,他虽然败了,我却始终觉得他才是我最大的敌人。云飞,你很想知道他在三子夺谪之时,为何忽然撤身而去吗?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不过是为情所困,女人,果然是男人最大的劫和阻滞。” 看夏炚心有余悸地摇摇头,仿佛从齐王之事上得到很多的启示,云飞笑道:“这就是王爷至今洁身自好的原因吗?” 夏炚被他逗笑了,又道:“派人盯着,若是曹炟在最紧要的关头,依然不上自己的人,便让我们的人暗中助他。无论如何他现在还不能出事,只有他活着,才有人能够与曹炟斗。” 云飞大声道:“得令!” * 安歌盯着姬风,从姬云的述说中,他断定姬风有可能是真正杀害辛氏的凶手,然而盯了几日,发现姬风此人实在是非常的沉闷,每日里除了在书房里练会字,便是在院子里练剑,当他练剑的时候,那种好似经历了很多冰霜雪雨的肌肉就会显现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练家子。他也知道安歌在盯他,然而他把安歌当成空气,理都不理。 安歌想要找出他的破绽还真是难,除非他再次杀人,方能找到他杀人的证据,不过那样又会失去一条性命。 想来想去,安歌觉得姬风这个杀人凶手,不容易使其落网。 倒是姬如情来找过安歌几次,对于安歌将安氏的尸骨焚烧成灰的事情,姬如情表现出了相当的同情,又向安歌透露道:“我娘亦觉得很是对不起你娘,身为当家主母,没有把这件事办好。所以虽然你娘最终没有葬入陵园,尸骨化粉,不过她还是把你娘记入了家谱之中,与辛氏一样,视为平妻,相信她在天有灵,内心也有些许安慰,不至做了孤魂野鬼。” 192.必须要走的理由(二更) 安歌没想到向来冷冰冰的大夫人,这时刻居然有这等善心,不过安歌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她真的那么好,辛氏之死,她知道大夫人定是脱不了干系,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允许自己的丈夫弃自己于一旁十几年不顾,却与别的女人如此恩爱凡。 “那倒是要谢谢大夫人了。”安歌如是说。 “倒不必了,歌儿,做为姐姐,这些年对你实在是有些亏欠,因为我自己性格太懦弱,从来都没有帮过你什么,你不会,怪我吧……”她说到这里,脸微微地红了下。 虽然相貌是属于有些许火辣多情的,然而性子看起来的确是有些怯懦,让安歌比较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儿,眉宇间颇有杀戮。 这意思便是,她的双手终究会染上很多鲜血。 “当然不会,我本是外室之女,这些年虽然生活贫困,却也因为生活的单调,并未经历府中这些勾心斗角之事,某些方面来说,我还是很幸福的。” 姬如情的眼睛微微一红,“歌儿,你真正儿是说到点子上了。” 她只说到这里便住了嘴,显然对于府中之事,她并没有做到真正的不管不问,想必亦是看到了很多黑暗之处。不过为了自保,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姬如情又道:“只是这次去了安阳,不知会否好一点。” 对于姬如情可能会好些,大夫人一定会在安阳城内寻一显赫人家,把她给嫁出去。但是那个家原本是辛氏的天下,现在辛氏死了,她的两个儿女还活着,姬如雪和姬欢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怕又是新一轮的战斗罢了。 姬如情似乎也想到了这点,顿觉自己问得多余,又道:“要不,你给我讲讲,安阳是什么样儿的,还有那儿的人……謦” 安歌点点头,就安阳的小吃和酒楼,街道等,描述了一番。 提到那烟雨桥,便想到了曹炟,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待姬如情离开,安歌便来到了郡王府,又想着那钟氏,一时便有些踌躇,钟氏不喜欢她,她真的是有点怕见到钟氏。 好在没一会儿,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夏炚就出来了。 见到她便春风一笑,“歌儿,是想我了,来探我?” 安歌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小郡王把自己对她的占有~欲~赤~裸~裸地展现出来,挡都挡不住。 夏炚倒也很有分寸,介绍道:“安平郡有个好地方,你一定没去过,今儿我带你去大饱口福去。” 安歌没什么心情吃饭,但还是眯起眼睛笑了笑,为了探些消息,也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 到了安平郡最大的酒楼八宝楼,安歌看着满桌子的鸭子,觉得这八宝楼的鸭子的确不错,特别是中间那道八宝鸭。夏炚已经把她面前的盘子里夹满了鸭肉,“吃呀,尝尝,还记得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真的很像是个小乞丐,不,比小乞丐强那么一丢丢,我猜想这是你第一次来八宝楼吧。” 安歌对于他在秀优越感这种事,有点儿不感冒,道:“若是那时候你便请我来八宝楼吃一顿,想必我感激你的很。现在我已经见识过了安阳那种地方的繁华,吃过了皇宫御宴,这满桌子的鸭子对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话虽如此,却还是夹起鸭子开始尝了,至少也要替小安歌尝尝。 夏炚悲叹了一声,“果然不能让女子出去见识面,见了识面就变了。” “那是,那是。” 二人吃吃喝喝好一阵,便开始由窗子望着外面的风景,却正好是对着曾经埋过沈婥的那片森林。 一时间,夏炚回忆起了很多事,比如和安歌一起进入森林的情景…… 然而安歌却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好几次欲言又止,明显心思不在这。夏炚见她那难受的模样,终于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齐王的消息,想知道的话直接问我好了,你明白的,但凡我能告诉你的,是不会隐瞒你的。” 安歌的脸终于是难得的红了下,“夏炚,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你,好像麻烦你太多了……” “是啊,是麻烦我太多了,所以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他点到即止,开始告诉安歌有关曹炟的事,“他已经成功到达荆州附近,只要通过荆州,就会到达乌弋山所驻之处,粮草就会顺利送到。” “真的啊?那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麻烦当然是有的,不过以齐王的本事,定能顺利跨过去的。” 他没有告诉她齐王被困的事,只怕告诉她后,她真的会不顾一切跑去找曹炟,那时候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歌儿,你真的爱上曹炟了呀?”夏炚问道。 “你,你乱说什么?”安歌的脸蓦然红透一片。 “你若没爱上他,为何如此关心他?你可别忘了,当初就在这安平郡,可是他差点儿杀了你呢,还有,你娘之死始终没有定论,似乎他的嫌疑也很大,我觉得皇 后娘娘说的对,齐王曹炟,你爱不起。” 夏炚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将安歌从头浇到脚。 很多时候,安歌会提醒自己过得清醒点,然而看到曹炟对沈婥那一番痴情,她真的恨不得时光对够倒流,若是她早点知道他的感情,上世又会是何等情况?如今她不由自主地把这份感情转介到自己的身上,然而曹炟却一无所知,曹炟爱的是沈婥不是安歌,曹炟,她的确爱不起。 夏炚见她面色在一会的功夫变得苍白,便觉得自己过分了,可若不是这样说,又怕她真的就此陷下去。 夹了块上好的鸭肉,喂到她的口中,“菜都凉了,还是吃菜吧!” 安歌嚼着嘴里的鸭肉,只觉得合着苦涩的眼泪,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三月中旬,春天的脚步已经踏遍了整个邾国,四月将开始新帝的第一届科考,姬成还有些关于这方面的公务,不得不提前举家迁移,离开的那日,光是马车就有十几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大夫人和姬如情坐同一辆马车,在那一刻,姬如情终于放下了心,自己真的能够离开这个偏僻小郡城了。 安歌没什么东西,一身自在,这时正在门口与夏炚道别,夏炚一脸忧心,“歌儿,不能不去吗?安阳有什么好?只要你愿意,我能够在安平郡买最好的宅子送给你,也不会逼迫你嫁给我,你想怎么样都行。” 安歌想着自己曾经身负的使命,还有那些未解之迷,师父和安母之死,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这些都不能使她安心留在安平郡。 “夏炚,我有必须要走的理由。”安歌答道。 夏炚有些不甘心,然而终究还是点点头,“我送你。” “不用了,我和他们一起走,还有家将兵勇护卫,会没事的。” “那么,一路平安。” 安歌点点头,忽然道:“夏炚,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她想起那份先皇遗旨,若是那一夜,那个黑衣人真的是夏炚,那么他应该知道,是她拿走了那份先皇遗旨,可是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向她要呢? “我当然有话对你说,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歌儿,要不你留下来,咱们没事聊聊天儿……” 安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下,“我都不知道你这位小郡王到底在想什么!” 然后她便干脆头也不回地向马车走去。 等到爬上马车,才发现姬静姝、姬如雪、姬如情竟都在马车中,她犹豫了下便打算下去,还是和那个不爱说话的姬风一辆马车好了,结果姬如情和声唤道:“歌儿,正好,咱姐妹四个在一起,也方便点,快来坐在我身边吧。” 这样一来,安歌只好坐在姬如情的身边了。 姬如雪这时冷笑一声,显然对于姬如情的话大为不满,在她的心目中,可不会与安歌这样的外室之女做姐妹。 姬静姝虽然沉默着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安歌看得出来,姬静姝其实也不想与她同一辆马车。 车内的氛围很是压抑怪抑,想到半个多月的路程都将要在这样的低气压下度过,安歌还是忍不住有点忧虑。 ———————————————— 感谢跳跳071203赠送三朵花儿,爱你么么哒!感谢于木木鱼赠送三张月票,感谢wweenn、kanone等亲赠送月票,太感谢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么么哒 193.被甩 出发没多久,车子停了片刻,原来是姬云的娘亲病逝。众人只暗暗地议论,真是晦气,姬成派人用草席裹了尸体,就近埋在郡城附近的郊外。行程几乎没有耽误,队伍继续前进,毕竟还是死去了一个人,或许又让众人想起了很多,总之气氛更加的沉闷。 姬如雪的眼睛红了一会,忽然说:“姬云的娘亲就应该被喂狗,生下那么样的儿子,没有姬家做贡献,反而害死了我娘。” 姬静姝是最知道真相的,此时只是哧地冷笑了声。 “你这是什么表情?姬静姝,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我娘活着的时候,你恨不得能当她的亲女儿,鞍前马后百般巴结,现在我娘死了,你马上就认了别人当娘,我今儿个居然听见你叫宓氏那贱人为娘,真是快要恶心死我了!謦” 实际上姬如雪平常并不是这样的脾气,大概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硬叫一个外貌看起来甜美漂亮的女子,变得如此尖酸刻薄。 姬静姝被挖了痛处,居然也不恼,只说:“四姐,就如你说的,若是没有个身份地位,死了裹草席埋了都会有人觉得便宜了她。是以,我觉得做人应该识时务,如今大夫人才是姬家的主母,我叫她娘一点没错。” “无耻!”姬如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然跳起来,十指成爪,往姬静姝的脸上抓去。 姬静姝脸一歪躲过,被她抓在脖子上,然后二人便在车中扭打起来,姬如情还在那里喊着,“别打,别打,唉你们……凡” 安歌皱了皱眉头,跳下车子,干脆自己去扒了一辆装着箱子的车坐上去,好在天气很是和暖,露天坐在车里还能欣赏周围的风景,颇为不错。 姬静姝与姬如雪的大打出手,终于迫使他们所坐的马车停了下来,在姬成和大夫人来瞧的时候,还看见二人相互撕扯着头发,像八爪鱼一样纠结在一起,二人都已经完全不像他们平时认识的人了,简直就是两个市井小泼妇。 姬成怒喝了一声,“你们两个,住手!” 姬静姝和姬如雪到底还是害怕姬成的,皆都放了手,蓬着头发站起来,双方的手上和脖子上都挂了彩,相必都是极力互着脸的,反而彼此的脸上都没有受伤,二人虽然住了手,还是恶狠狠地怒视着对方,看起来想要把对方嚼碎了吃掉般。 啪!啪! 大夫人忽然出现,将二人一人打了一个耳光,二人皆震惊地看着她,只见大夫人面色冰冷地道:“真是丢人现眼!” 姬如雪一声尖叫,“你,你居然敢打我!” 她因为有个得宠的娘亲,而她又是她娘亲最疼的女儿,因此就算她惹了祸,向来也是别人承担责任,她极少受责罚,更别说被当众打两个耳光了。见她一脸错愕又难以至今的模样,安歌只叹她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 果然姬静姝比她反应快多了,此时竟连忙跪下,“爹,娘,我错了,娘管教的是,是我给娘丢脸了。” 她的下跪,似乎都在提醒着众人,姬府再没有两位大夫人,宓氏就是姬府当之无愧的大夫人,她管教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是她的责任。 姬如雪还想要说什么,听得姬成道:“你还不跪下认错!” 姬如雪的眼泪像串珠一样,扑簇簇地落下来,脸色变得苍白异常,看了眼姬欢,发现他只是站在人群中漠然地看着,她咬了咬牙,跪了下去。 因为一上路接二连三的出些小意外,比如姬云娘亲的死,比如姬静姝与姬如雪的打架,导致耽误了时间,当夜只得在一个小镇上休息,住进唯一的客栈。 客栈简陋,姬如雪和姬如情都表现出了很嫌弃的模样,倒是姬静姝,很冷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在吃完简单的晚饭后,不顾自己劳累,还叮嘱小二烧了一大盆热水,她亲自给大夫人送了进去。 大夫人很客气地说了谢谢。 安歌独自在二楼,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各自回屋,看着姬静姝送完水又走出来,她心里也想了很多。姬家发生的一切,让她更加真切地感觉到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地位、名誉和时势和重要性,或者说,一切皆围绕着这三者,曾经的自己站得太高,反而没有看清这些。 姬静姝忽然抬头向她看来,幽暗的深景里,二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又淡淡对彼此别开目光。 翌日清晨,众人早早的起来,准备出发。 安歌手里执了一只饼,站在门口吃着,迎面走来几个背剑男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安歌往旁边让开了些,这些人径直走过去,安歌听到他们低语,“我们要赶紧赶过去,听说有人帮曹炟,若去的晚了,只怕真的困他不住。” “是啊是啊……” 他们当然没有注意到安歌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然而他们的话却让安歌的心咚地怦跳了下。 她返回了客栈,在这几人隔壁的台子上坐了,点了两个小菜,装作是吃东西,耳朵却是竖了起来,仔细地听他们谈话。 “……其实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么多武林高手,为何像兵勇一样,采取围攻的方法,完全可以悄悄地冲进去,将奸王暗杀,或者干脆烧了粮草。” “哼哼,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也叫办法?前面的人不知道尝试过多少回了,聂玉郎知道吧?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还是被他关在笼子里!现在还等着人去救他呢!” “哈!这人被人称为鬼侠,我看就是个大头鬼,哪有侠之一字?早看他不顺眼了,谁会去救他?” “人在江湖走,谁没有二三知已?救他的人自是有的,但只怕现在都已经死在奸王手中了。” 说到这里,气氛蓦然有些低沉起来。 众人默然吃了一阵子,有个人问道:“老大,咱们这次的决定到底对是不对?奸王号称战神,想必是有两下子,若是众人阻住了他给乌弋山送粮草,所有人自是为百姓办事,哥几个走到哪里去,只要端出这件事,说有亲自参与,谁人不给几分面子? 但若是事败,只怕此行有去无回,哥几个把命撂在那里……” “怕死不是真英雄,我就不信,奸王能有多厉害!” “对,这次去的又非只有我们龙门寨,还有诸多的武林世家还有一些大派,我们去了只消在站在后面助威便可,冲在前面的事儿自有那些大派去担当。” 这一行五个人,倒有两三个都是极度怕死之辈,另外两个虽然没说的这么明白,却也默认了。 安歌不由地哧之以鼻,所谓的英雄,所谓的侠士,背地里竟然是如此模样。 就在安歌在这里探听有关曹炟的消息时,姬府之人已经准备好出发,管家在前面喊,“人都到齐了没有?” 然后开始清点人数,因为姬如雪和姬静姝打架的原因,二人被分开在两个马车内,姬静姝主动坐到最后面一辆马车上去,因为车内放了许多箱子,所以其实姬静姝独自坐在里头。 老管家清点到这里的时候,在马车外问道:“……这里应该只有五小姐和七小姐了吧?二位小姐都在吧?” 姬静姝明明听到管家的问话却不回答,老管家只好又唤一声,“五小姐在吗?” 姬静姝应了声,“在呢。” “七小姐在吗?”老管家又问。 “嗯。”姬静姝声音闷闷的又应了声。 老管家点点头,走到前头一挥手,“人到齐了,出发吧!” 姬静姝掀开帘子往客栈再看了一眼,她亲眼看到安歌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返回了客栈内。这时她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放下了车帘,队伍缓缓向前行去。 姬静姝自认为这次可以将安歌小惩大戒一下,而事实上,安歌不是没有注意到车队已经往前进发了,但是在那一刻,她却早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直接回安阳,她要跟着这些人,去荆州看看。 好在她身上向来是不缺银子的,到了客栈后堂,向掌柜的买了一套男装,换好了衣裳,将头发也藏在帽子里。下了楼,这伙人果然还在,话题依旧还是讨论如何杀奸王,如何保命,如何毁粮草,如何当英雄等等…… 安歌拿了一壶酒,大大列列地走过来,把酒狠狠地蹲在桌上,“各位英雄!你们的谈话呢小弟也听到了些,对各位英雄真是佩服极了,小弟不才,愿意也出上一份力,还请各位英雄不弃,带小弟一起去!”说着,已经豪爽地拿出一绽银子,“为表诚意,今儿小弟我请客了!” 194.校场官员(二更) 这几个人见状,倒也马上就接受了他。 “这位兄弟,不知你大名……” “我姓安!你们叫我安小弟好了!其实这次奸王送粮草之事,真是令人义愤难平,我从沌州出发至此,就是要找能够同行之人,去荆州讨伐奸王去的。” 她身材瘦小,目光灵动,又是一幅大义天下的表情,组合起来颇为令人发笑,果然这几人中一人道:“安小弟,就凭你,想要讨伐奸王?” 她有些尴尬地干笑道:“当然,当然,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但是现在不是有各位英雄了吗!” 其实关于奸王送粮草之事,早已经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扑不灭的风,一路行来,常有为了共同的目的搭伴而行的。这五人互视一眼,其中年龄稍大些的道:“安兄弟既然如此豪爽不羁,那我们倒乐意带安兄弟一行。謦” “谢谢谢谢!” 就这样,安歌与这五人搭伴而行,往荆州而去。而在这五人也并非完全的寂寂无名,江湖浑号似乎是“江北五虎”,老大姓李,名李长风,武功也是最好,行事也稳重些,一路行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就算不是“五虎”,而只是五个大汉,也是极不好惹的。 只是身材瘦小,又从未如此徒步长途跋涉过的安歌,没想到路会这样的难走,吃了不少苦头,又被这五虎一路嘲笑多次。 期间她倒想租辆马车,可是这五虎说,江湖人士就是要一把刀,一双腿行走江湖路才够味儿,坐在马车上丢人。 他们不租马车,也不让她租。 安歌于是又说,江湖侠客,骑马也颇为威风。 五虎这次有些许赫然,安歌这才知道他们囊中羞涩,根本没有钱买马。知道症结所在的安歌直骂自己笨,之前没有看出来,走了好多冤枉路,于是在路过一个驿站的时候,她一口气低价买了六匹马,自己骑一匹,将另外五匹送给了五虎,五虎这才不再嘲笑安歌,六人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一路往荆州而去。 大约是四天后,到达的荆州,荆州关口检查很严格,凡是进入城中的人,都要经过搜身,携带武器者不予放行。 安歌身上藏了一把小小的匕首也被搜出来没收,五虎见状,干脆不进城了,身上的长剑可是他们身份的象征,是万万不可以被没收的。 五虎与安歌就此分手。 到了城中,发现虽然城门口严格搜索武器,但其实城中江湖人士已经快要挤满了,而且所有筹剑师的生意都很火爆,青~楼~妓~馆个个爆满,走在路上,随时就能听到某个客栈或者是酒肆内忽然出现打斗的声音。 荆州因这这次奸王送粮草之事,空前的繁华且混乱起来。 安歌随便找了个大客栈住了下来,依旧穿着一身男装,混迹在这些江湖汉子中间,探听有关曹炟的消息。 这些江湖侠客说是来围曹炟的,事实上他们只是不让他通过荆州,他们只负责在曹炟想要突围的时候,忽然全体出动挡住他的路。安歌原本以为,江湖人士再多,也没有办法与军队相比,但是按照荆州现在的情况,恐怕驻在这里的江湖人士有上千人之多,而且还有像五虎那样没有进城的。 而送粮草的曹炟只带了五千精兵,江湖人士有些武功高强的,一个江湖人士对付十个精兵一点问题都没有,怪不得曹炟会被困住。 在客栈的二楼,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青男子,此时正抱着酒坛喝酒,对于下面江湖客们的不羁言行似乎颇为感兴趣,默默地观察着他们。 倒也发现了安歌这个混水摸鱼的,一看就不是江湖人,却与学着江湖人的样子,在桌上放了一坛酒,半斤牛肉。 却即不吃肉,也不喝酒,只竖着耳朵听别人说话。 这人蓦然从二楼直接跳到了安歌的桌前坐下,他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客栈里这些人的注意,高手聚集的太多了,没人对这种高来高去的功夫表现出诧异了,若是表现得大惊小怪只会被人小看了去。 安歌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头发并不像一般的江湖客那样挽得一丝不苟,却也不像聂玉郎那般不修边福,一身衣裳虽是粗布,也穿得松松垮垮,然却是干净的,再加上一双细长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反使他显出几分说不出的尊贵和干净。 此时,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安歌。 安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位兄台,我们认识吗?” “现在不就认识了?”这男子说话的声音也悦耳好听。 安歌又道:“这位兄台,有事吗?” 安歌心里其实有些怕的,最近见多了江湖客,对江湖客的看法有了自己的心得,她觉得他们是一群随时可以动刀,以正义的名义可以随时杀人或者自杀的莽汉。 “就是看着你顺眼些,想找你喝酒。”这男子道。 “对不起,我不陪人喝酒。”安歌不高兴地道。 这人倒真不勉强,听到安歌这么说,人家一飞身又上了二楼原 来的位置,潇洒向安歌扬了扬酒坛,“等你想陪我喝酒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切——”安歌冷哧了声,“莫名其妙啊!” 不过有这男子盯着,她极度不舒服,再坐了片刻就结帐走人了,又重新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因为几天的骑马,她也很累,下午就干脆大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最后一缕夕阳即将落下,远处飞鸿点点,风荷茫茫,安歌这时当然已经知道曹炟并不在城中,而是被困在城外的树林里。她爬到客栈的顶层,极目远瞭,可惜此时光线已暗,只见荆州城外似乎处处都一片暗青色,根本看不清哪里有森林,哪里又没有。 接着拿出龟壳,想给齐王曹炟卜上一卦。 这龟壳还是夏炚所赠,可惜的是破了一角,看起来没那么完美了,但还是能用的,她将铜钱放在里头,摇了几下,又洒在地上。 观察了半晌,她道:“奇怪,竟是如此……” 她歪着脑袋百般不解的样子…… “你还会卜卦呢?看来这曹炟真的犯众怒了,连江湖术士也来插一脚。” 安歌听到声音,扭头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人居然坐在那里看夕阳,当然夕阳此时已经完全落下了,那点残留的微光足以让她认清楚,此人就是之前在客栈内让她陪他喝酒的那个青年男子。 “你怎么在这里?你到底是谁?”安歌这次马上警觉了。 “不用这么紧张,我叫吴岱,你可以叫我吴大哥。” 安歌哦了声,道:“姓吴的,你一直跟着我有何企图!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可知道江北五虎?他们可是我的五位哥哥,若我告诉他们,他们立刻冲过来把你剁成肉浆!” “啧啧啧,杀气好大!小兄弟,我本来以为你和那些江湖客有些许区别的,现在看来倒是我走了眼。”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意兴阑珊,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 “不过,你刚才那一卦,到底卜出了什么,为什么说奇怪呢?” “对不起,无可奉告。”安歌冷冷地说。 吴岱耸耸肩,下楼去了。 安歌抹了抹额上的汗,疑惑这吴岱到底是干什么的,看起来他似乎对江湖客有很大的不满呢,或者说他不喜欢他们,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既然如此,他留在这荆州做什么啊? 安歌下楼的时候,正看到楼下的人都在往外走,有人喊道:“大家快去校场,又要开始了!” 安歌不明白是什么要开始了,反正也混在人群中往校场而去。 到了地方,才知道这校场原是荆州留守官衙的后院,此时到处灯火通明,一个高台子上坐着几位颇有大侠味道的男子,台子后面的柱子上则绑着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此时他们都低着头,衣冠不整,有些人的脚下滴了一滩血。 安歌有些目瞪口呆,这些江湖客做得有些过分了吧?这时候绑架官员,公然反抗官府,那可条条都是死罪。 有人议论道:“真不愧是燕苍山出来的人,够厉害,一出手就来大的,将这些官员抓了,看谁人还敢做那奸王的帮凶!” “是啊是啊,当年燕苍山的杨公,那可是大名鼎鼎,人称百姓心目中真正的皇,说起来自从新皇登基,久未得到他老人家的消息了。这次定是把他老人家惹火了,才派了弟子前来助我等阻奸王!” 195.讨伐奸王 “说起杨公,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道他的名声,却没有机会见到他老人家吧?我老儿却有幸见过他一次。” 说话的是个老者,顶着一头苍苍白发,但是精神还是很矍铄,他的身上居然也背着剑,显然是个老剑客了。 “您是铜城老人翟白吧?”旁边一青年男子有些谄媚地问道。 老人抚着胡子得意笑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见识。” 他们的对话又吸引了周围几个青年人的注意,都礼貌地向翟白抱抱拳,“原来是铜城老人,今日有幸得见真颜,当真荣幸。凡” 看来这铜城老人在江湖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安歌倒也有兴趣听听他讲些师父当年的事情,只是让她没想到的却是,今日台子上的那三个剑客,居然会是从燕苍山来的,还顶着燕苍白杨筠松之名。安歌知道自己的师父已经仙去了,绝不会指引这些人到此,杨筠松当然也是有些其它的弟子的,所以安歌心头很是有些疑惑,看这三个剑客的年岁,大约都在四十岁左右,或许真的是她的兄师们謦。 杨筠松在世的最后十几年中,就只有这安歌一个徒弟,并且数次告诉众人,安歌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徒弟,本身便有着相当高的天赋有机缘,后来曹项上山求助,杨筠松便让安歌下山助曹项。 在安歌的印象中,杨筠松似乎说过,他的很多弟子都已经淡出门去,离山时,他叮嘱他们不需上山探他,并且不可顶着他的名头行事,是以多年来,世人只闻杨筠松弟子其声,不见其人,而安歌算是他的弟子中,第一个“入世”之人。 她将目光暂时从这三个剑客的身上挪开,听翟白讲故事。 “……当年的铭江之战,想必你们这些年青人是不知道的,那可是四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其实安歌对于铭江之战,还是知道一点的,因为它算是邾国历史上沈墨重彩的一笔。她还是沈婥的时候,常跟在曹煜的身边,而曹煜对于邾国的历史很有研究,每每无事时便会调出册子翻看,追忆一下老祖宗们当年的赫赫战绩。 其中有个铭江之战,因与杨筠松有关,曹煜还特意找出来给安歌看过,虽然册子上只有寥寥几笔,然而却勾勒出一场血雨腥风的战斗。 铭江位于邾国之北,因为日照雨水等方面的影响,江这边的邾国地界绿洲万里,繁华异常,而江那边的情况却完全相反,不但经年没有雨水,导致庄嫁枯死,人烟稀少,土地沙化,人畜难存,而且每隔十年八年,铭江水会忽然暴涨,破了长堤,形成洪水,一泄千里,把江那边冲得一片惨境。 而江那边,却是比邾国要强大的齐国,因国主姓萧,而被世人称为萧齐。齐国因为铭江的这个特性,到最后几乎放弃了铭江延岸的管理,撤走村寨,采取的办法是消极后退。 这种状况持续到四十三年前,新一代的萧齐国主登基上位,对于北方的大片国土闲置无法使用而感到非常可惜,这位国主却是个不太讲理的主儿,他想来想去,这片土地之所以变成如此模样,邾国逃不了干系,这些年来邾国一直躲在岸的这边看热闹,从未想办法改变此现状,就已经不是仁不义。 这位国主想清楚了这个问题后,立刻派了使者前来,商量改建铭江两岸江堤的意见,按照他们的说法,这长堤改建邾国也应该负责一半。 可是照改建的图纸看起来,工程量浩大,浩大到什么样的程度呢?就是付出邾国十年的税银和全国所有的劳力,还不一定能成。若是邾国自己这边的事情,按照邾国国主的意思,说不定狠狠心就改建了,但世人常抱的态度便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这样的代价于已并没有什么好处,于是邾国国主拒绝了这个提议。 萧齐国主恼怒,当下派出军队,驻在铭江两岸,一幅,你不帮忙改建长堤,不让我好过,我便也不让你好过的样子。 有句话不是说吗,我是金镶玉,你是破瓦罐,碰在一起,肯定是金镶玉比较受伤。 邾国铭江沿岸,本来是繁荣富饶,绿洲千万里,百姓安居乐业,萧齐国这么一撒泼,顿时变了模样。 百姓频频受到***扰,人畜常常被萧军齐抢夺,有些百姓不堪其扰,便只能举家迁移,眼见着良田将变赤地,邾国国主焦急,然而似乎除了硬拼或者是给钱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那十年的改建之晌及举国劳力的付出,必将把邾国拖为一个赤贫之国,或许将来百姓们更加的受罪,事情便这样僵持下来,萧齐国国主硬生生把铭江以北的邾国地区,当成了自己的地区,甚至开始大胆迁移萧齐的百姓来此居住,并且在邾国铭江并以北盖了好几个属于他自己的行馆。 这种强盗行为不但使邾国百姓受伤害,更是让邾国国主颜面无存,后来在与朝臣的再三研究下,打定长痛不如短痛的主意,打算干脆对萧齐开战。 那一年,萧齐备军三十万,而邾国同样备军三十万,眼见一场大战开场在即,而且就算此时开战,亦是在邾国的土地上开战,可谓是非常非常 吃亏,可以预见邾国百姓将过一段频频上重税以资战事的日子,并且铭江以北地区的百姓将会流离失所,成为难民。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杨筠松就好像上天派来的神仙,就这么出现了。 他先是出现在铭江以北的地方,他花了三十三天的时间,日夜兼程,走遍铭江两岸上下二十七郡,去堪查铭江两岸造成如此局面的原因,第三十四天,即萧齐与邾国打起战鼓,准备开战的日子,他似乎有办法了。 他先是只身闯入萧齐国主的帐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使萧齐国主暂停战鼓。之后又闯入到邾国国主的帐里,然后邾国国主亦停了战鼓。 接下来的两天,完全凭借杨筠松个人的努力,使二位国主得已坐下来,心平气和相商有关铭江两岸的事情。 二人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皆提出,除非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无法退战。 杨筠松于是放下豪言,“此事有何难,不就是两岸皆富饶,洪水不在发吗?包在我杨筠松的身上!” 如此一来,两军都暂时按住了军队,且给杨筠松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杨筠松先是随着萧齐国主过江到了萧齐地界,一番堪探之后,向萧齐国主道:“此片土地之所以不能够种植庄稼,亦并非全是铭江之过,乃是因为这里铁石含量过高,无法种植庄稼,就算是水源充足,亦不能改变此状况。而这些铁石,恰是几百年来,铭江大水总是从此处而过,从而使铁石沉积,到现如今,这里便是一个大大的天然铁石矿。” 众人都知道,铁石矿能做什么,这在当时算是很珍贵的矿,不但能猝练铁器,更可以筹造兵器,有了铁石矿,就好像抱着一座金山般。 萧齐国主不是傻瓜,听了杨筠松之语,立刻让相关人士前来采石观察,最后得到的结果,果然这铭江萧齐界内乃是一个巨大的铁石矿,够他们开采百年。如果真的开始开采这里,那么比起邾国境内的绿洲万里,不但不惶多让,反而还要更占有优势,毕竟银两才是万能的。 萧齐国主再三考虑之下,又道:“就算如此,总不能让那洪水每隔八年十年,再来淹一次。” 杨筠松道:“此事却也容易解决得很,只消得如此如此这般……” 萧齐国主听闻后,一时还是不能接受的,“原来还真是邾国之错,既然如此,应该让邾国出银子,好好改建那什么黑湖。” 原来杨筠松经过堪查之后,发现铭江之水之所以十年八年发洪水一次,一是因为萧齐地界地势偏低,水往低处流,所以他们易受灾。但这也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在邾国境内有一个非常大的湖叫黑湖,此湖一到雨天如墨染,长久以往便得此名,黑湖之水来自于高大山脉之上,平时的水注入到铭江之内。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毕竟万水归源,铭江之水本就来自于各种湖泊,然而这黑湖却大有不同,不知道什么原因,它每过十年左右,就会发生一次严重的龙吸水现象,即一夜之间,湖水会一夜之间蒸发,中剩余湖民一片,湖底暴露出来,可见内有鱼类和各种动物的尸骨,甚至是破船骸及人类尸体,望之令人惧怕。 无人敢去研究此湖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此过上两三天,湖水又会在夜里忽然暴涨,暴涨之时雷雨交加,周围村寨都会连续下雨好几日,而山顶积聚的雨水也增多。 湖水暴涨后,水便在一夜之间,源源不绝猛烈迅速地推入江中,再加上大雨,便导致江水大涨并且江水卷起的浪花非常强劲,冲破长堤,形成洪水,灌入萧齐境内。 而场筠松提出的办法便是,要萧齐出兵出钱,与邾国一起将此湖湖渠改道,一路往南而上,因离黑湖不远的地方,便有一条发自邾国内部的河流镜河,此河澄明而长,灌穿南北,在邾国农业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最近这十几年,镜河却有些微的干枯之象,甚至在七八月特别热的时候,会中途断流,有些农户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至一年颗粒无收。 而黑湖改渠道将水注入镜河,若两国合力,只需要半年的时间。 萧齐国国主原本不同意,心里只想着如何逼着邾国独立改渠,而自己反正无事可做,正好把这大片的铁石矿给弄起来,从此…… 杨筠松却似看透了他的想法,向萧齐国主问道:“自上次发洪水,至今有多久了?” 萧齐国主掐指一算,心里微微一沉,自上次发过洪水之后,已然快要八年。 杨筠松又道:“以我之细细堪算,如果半年内不能成功将湖水改道,萧齐境内必然洪水再次过境。” 萧齐国主原本是有些怀疑,不想杨筠松却又算出,三天后将有大的龙卷风由湖入江,届时江道凶险,叮嘱两国国主都不可行船其中。这正好也是验证这杨筠松到底是神人还是骗子的关键时刻,两国主皆下了停船令,静待三日后的情况。 第三日清晨的时候,还是日照当空,万里碧蓝,若杨筠松之语这次不能得到验证,那么之前所有的谈判和计划,都将是夸夸其谈,无法令人 信任。 然而到了晌午时分,在黑湖方向忽然腾起一股黑色的旋风,又粗又厚,吸着湖水由黑湖到了铭江内,一路过处只见黑云密布,倾盆大雨,原本平静的铭江之水卷里几丈高浪花,倒与杨筠松所描述的有关发洪水之前的景象挺象,这样的情况下行船必出事故。 至此,萧齐国主和邾国国主终于都相信了杨筠松,同意合作。 并且两国合力,在半年内就将湖渠改道,从此湖内的水将注入到宽大并且缺水的镜河里去,应杨筠松要求,邾国国主同时在镜河两边修建多个细渠,还有以防万一时的泄洪渠,总之在所有的事情完成后,两国不但没有打起来,反而成了友好的邻邦。 萧齐的铁石矿修建了起来,与邾国签定了优惠购入的条约,有了这个铁石矿,为黑湖改道的事所花费的金钱也不算什么了,而黑湖经此改道,不再为害,反而拯救了由北到南的,延河两岸的大片农田。 可谓用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最大的实惠。 关键是,从黑湖改道至今,沿江两岸再没有发过一次洪水。 从这以后,杨筠松便是百姓心目中的皇,是拯救了萧齐国与邾国的神仙。 安歌其实早已经知道的经过,但是听这老者眉飞色舞详细讲出来,又是另一番感觉。 当年的师父是何等风光,即是邾国的大恩人,最后如何却要惨死在燕苍山? 安歌心里掠过狠狠地涩意,听得翟白又道:“说起来,那时候我还不到二十岁,是一个生活在铭河岸的普通人,可是自见了杨公,我便发誓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因此成为了现在的铜城老人啊!” 铜城老人翟白,显然对现今,此时此刻自己的名誉和地位都还是满意的,一个普通人变得不普通了,心中若是没有些信仰,恐怕也是难以办到。 翟白的故事讲完,众人对杨公的崇敬之情似乎又高了,这时又有人道:“杨公如此高义,教出的弟子定然也不差,今夜我们便好好的听燕苍三剑客的指挥,想必他们一定能够领导我们破了奸王的判国之举。” 铜城老人这时却一摆手,“诶,杨公是杨公,我可没说台上这三个人就是杨公的徒弟,你们可不要误解我老人家。” “可他们说是来自于燕苍山,而且除了杨公之弟子,还有谁敢公然绑架官府的人呢!” 这人算是说出了一句实话,虽然这些江湖客们都为了公义要讨伐奸王,阻止奸王,然而都还必须受官府的管制,连门口看守城门的,他们都不敢轻易反抗,让落剑就落剑了。 在安歌看来,被城门守兵落了剑的,就算到了城中,又重新买剑背在背上,终究还是对官府低了头的,算不得真正的在反抗官府。如今这三个剑客公然绑架官员,的确已经是非常大胆之举了。 这时候,人已经聚集到人山人海,安歌小小的身子快要被挤扁了,随着人流不断地往前,终于到了比较近前的地方,更加看清了高台上的情景。 燕苍三剑客似乎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时候齐齐地站了起来,走到高台中间向众人抱拳,“燕苍高林、李义、王汉向诸位英雄侠士问好!今日大家聚在此处的目的,想必都不必再多说了,若是平常,我们聚在一起,恐怕官府的人已经赶来阻止,然而今日,大家尽可以畅所欲言,因为官府的爪牙子都被我们三兄弟绑在这里了,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三剑客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既然他们管不了我们,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讨伐奸王!烧他们的粮草!” 196.台上比试(二更) “讨代奸王!”众人都情绪高涨地叫了起来。 安歌的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举目四顾,只见群情激愤,一幅要把奸王披八折骨的样子,当然她现在已经很清楚,他们口中的奸王正是曹炟。 而铜城老人翟白则只是冷眼旁观,到底年龄大了,他不容易激动起来。 安歌用力地挤到他的身边,讨好地道:“白老爷子,您好!” 翟白看了一眼这瘦小的少年,倒也算是和气地嗯了声,“你这小娃娃,不留在家里陪你娘唠嗑,却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他把她当自己的孙儿教训着,安歌嘻嘻一笑,“我现在没娘了。謦” 又道:“老爷子,您瞧着这燕苍山三剑客靠谱吗?听说齐王曹炟可是有战神之名的,若是今日大家都冲过去硬碰硬,真的能赢吗?” “赢什么赢?老夫早已经打听过了,那齐王在树林里布下了战壕,还有陷井无数,咱们江湖人通常有这么一句话,逢林莫入,就是因为林中凶险,强行入内弊大于利,搞不好就会撂在里面,况且曹炟那小子,人聪明得紧,这次我们去,未必能够讨得了便宜。凡” “那,那为什么还要去呢?”安歌不解问道。 “谁说我要去了?我就是来看看……”说到这里,翟白又道:“你这个小娃娃不要跟着凑热闹,这里头的事儿你不懂。这燕苍山三剑客是忽然出现的,我虽然不知道这三人的来历,但却敢肯定他们只怕根本不是杨公之弟子,他们报出燕苍山的名号,不过是引人误会而已。据老夫见过的杨公,并不是那种可以把剑背在身上横行无忌之人。” 没想到这个老爷子也是如此想法,这令安歌找到了同盟般,当下兴奋极了,又道:“是呀是呀,我也很是怀疑,据我所知,杨公虽然也极擅长剑术,然而却不会给弟子教授剑术的,说是剑术杀戮太重,因此……” “你这小娃子听谁说的?”翟白忽然看向安歌,眸子里精光闪灼。 这把安歌吓了一跳,连忙道:“此事人人都知,还用听谁说?” 安歌强自镇定,听得翟白又道:“不过的确如此,杨公温文尔雅,极不好战,这传闻倒有几分真实。但是这三剑客目光中杀气重重,看起来就真不像是杨公之弟子。” “杀气?”安歌有些疑惑地往台子上三人看了眼,他们浓眉重目,口鼻宽阔,看起来的确不是好相与的。但是杀气是什么,安歌还不太明白,她不知道江湖客行走江湖久了,甚至可以闻到血腥的气味,因此她竟天真地道:“白老爷子,莫非您也会看相?” 翟白终于发现自己与她说话是牛头不对马尾了,当下哼笑了声,便把目光注目在台子上,安歌讨了个没趣儿,只好也看向台子。 他们的对话倒惹得旁边一人扑哧地笑了出来。 安歌回头一看,竟又是那个名叫吴岱的,阴魂不散就在她近前呢! “你笑什么?”安歌语气不善地问道。 “我在笑你啊!”这人大言不惭地回道。 “你——你凭什么笑我?”她将脊背挺了挺直,努力站得高些,因为他发现她还不到这人的下巴。 没想到这人立刻看出她的企图,笑道:“就凭我比你高!” “你——”安歌气得咬牙切齿,却不知如何反驳。 听得吴岱又继续道:“你以后千万莫要告诉别人,你与白老爷子说过话,让别人知道他竟与一个小神棍说过话,简直太掉面子了。” 安歌回头看向白老爷子,发现他深以为然,还向吴岱点了点头。 “吴岱!告诉你,我不是好欺负的!我立刻叫我的五个哥哥来教训你!” 说着她往四周看去,想找到江北五虎,这样的“盛会”,想必他们一定不会错过的吧!官府的人都被抓了,城门守卫兵必也讨不了好,还哪敢拦这些江湖客呢?但是找了半晌,只觉得四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却哪里能看到江北五虎。 吴岱自是看出安歌的无奈,笑道:“别费劲儿了,这里这么多武林人士,谁会在乎你这个小子,没得掉了面子。” 安歌吵不过他,只好装做没听见。 却听得吴岱自言自语道:“这什么燕苍山三剑客,看起来倒是普通得很,凭他们真的能够杀了奸王?” “你没有资格叫他奸王!”安歌忍不住又回了一句。 “呵,看起来你与奸王熟得很啊,这么的维护他!你莫不是混进来的奸细?” 吴岱一句话引得周围人都看着安歌,安歌愣了下,忽然跳起来像个疯子似地大吼道:“你才是奸细!你们全家都是奸细!” 吴岱耸耸肩,不说话了。 这时,三剑客又道:“根据我们兄弟三个的推算,今夜便是那奸王毙命之时,我们只需兵分三路,从树林的各个方向进入,必能找到那奸王,将他杀了。” 众人皆道:“谨听三剑客指挥!” 就在这时,听得不远处一人道:“ 这场除奸大计,应该有更有威望的人指挥,应该选出最厉害最能服众的来做这件事。但是抱歉,燕苍山三剑客的名头今日第一次听闻,虽然说你们绑架了官员,但这种事只要豁出去,在场之人都能做,所以若想服众,请拿出真实的本事出来,让我等心服才可以。” “阁下若不服,可以划出道道来,我们大可比划比划。” 三剑客中的高林哗擦拔出长剑,指向那人道。 “啧啧啧,还号称是杨公之徒,难道杨公之徒就是这种,动不动就知道拔剑打打杀杀的人吗?” “你这厮,到底何意?” “要我说,杨公之技大家都知道是什么,那是擅观星宿风水,擅堪舆和相面之术,要比,就比这个!” 燕苍三剑客也毫不示弱,“兄台,请!” 这人于是跳了上去,没想到真的是个道士之类的人物,穿着道士服,大约有三十几岁年龄,不知怎地却长了一双白眉毛,衬得他有些仙风道骨。 他跳上去就给大家抱拳,“鄙人乃是公孙志,乃是来自于七星门,南方来的诸人,应该都听说过本门,如今鄙人就是本门的当家人,今日便代表七星门与燕苍三剑客斗上一斗,拼个高低,请大家多多支持!” 其实燕苍三剑门前几天就已经到了荆州,诸人都传是杨筠松之弟子,这样一来,倒引来了很多有关堪舆风水与精于术数的一些小门派,前来露脸,万一要是赢了,从此名声大震,取代了燕苍山杨公之名也未可知。 这七星门显然就这样的一些门派之一,等他说完话似乎并无人知道七星门,这公孙志也不勉强,挺挺胸向三剑客道:“如何比?” 三剑客道:“如今你是挑战人,如何比,该由你划下道儿来。” “甚好!燕苍三剑客还是有些气度和修养的。”公孙志先把三剑客夸了一顿,然后自己提出比法了,“话说现在我们邾国与东且弥开战,物资问题很严重,但若是人人都能够‘无中生有’,岂不是再也不会缺乏物资了?” 公孙志说着话,手一翻,众人眼睛一花,只见他手中平白多出两个热馒头来,众人不由地议论纷纷起来,“呵,果然有两下子!” 公孙志得意地将热馒头扔到下面的人群中去,有两人随便地接了,便吃起来,道了声好。 只见他一个旋身,未见如何动作,刚才站过的空地上,居然多了一个箱子。 他把箱子打开,立刻闪瞎了众人的眼,“哇——”那黄灿灿的光芒,分明是一箱金铂。 然而这金铂当然不是真的,一晃眼,又变成了一箱水果…… 安歌见他如此变来变去的,不由有些失望,稍有点见识的人,都会明白这哪里与风水术数有关啊?分明就是在变魔术,不过这时候像魔术这种东西,只在大富人家或者是皇族之间有所涉猎,民间也有,不过大多被江湖术数用来诓百姓的钱。 果然燕苍三剑客一声冷笑,其中一个上前,只见刷刷刷几剑下去,这公孙志的衣裳就被弄破了好几个口子,里头哗啦啦地倒出了许多小玩意儿,其实就有刚才那些金铂,用脚一踩全部都扁了,原来是金铂纸糊出来的假玩意儿。 这公孙志,他只是把这些东西藏在衣裳里,而那只箱子其实原本是他夹在两腿之间被袍子盖住了而已,因为在他的袍子破了后,众人可见他的两腿之间其实还有一个更小的箱子。 然后用巧妙的手势将它们拿出来罢了,说白了就是骗大家玩儿,乃是一种极低劣的障眼法。 “切——”众人都哄笑起来,公孙志弄了个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地站在台上。 “七星门是吧?”这时三剑客之一说话了,“对不起兄台,我等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不过看兄台的表演,劝你们还是每日里在最热闹的街头找个地方好好卖艺,也一定能够养家糊口的。” 说着将这公孙志一脚踢到了台下,众人暴发出山一般的嘲笑声。 这孙公志开了个不好的头儿,一时间剩余的人居然都有点怯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三剑客打败也就算了,万一如公孙志这般出丑,将来还如何行走江湖呢? 这时燕苍三剑客已经问了好几遍,“还有谁要上来?” “若是胜了我兄弟三个,今次的指挥大权必定奉上,若是顺利除掉奸王,亦是功劳最大,百姓最为称诵之人!” “若没人上来,我等兄弟便不客气了!” 台下还真没有人再上去,安歌向翟白道:“白老爷子,这三个家伙比起您老人家,不管是名誉还是威望,都不如您呢,您就不上去试试手?” “没兴趣。”翟白道。 “您不是说今日他们去树林里未必就能胜得了,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他们死了,奸王就更被百姓愤恨,更不支持他了,犯了如此大的罪,想必他的结果便是,不死也得死,不管怎么样,能让奸王死,这也是好事一桩啊,反正江湖上, 凡是想要有好的结果,都必须有鲜血的晕染,我老儿只消得看热闹就行了。” “你——”安歌没想到翟白居然是这种想法,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德高望众的大侠呢!却原来并非如此。 这时,三剑客已经准备坐下来,行使自己的权力了。 安歌忽然把一条手臂举高,“我!我不服!燕苍三剑客,我要和你们比一比!” 因为个头瘦小,声音虽然出去了,三剑客却半晌没找着人,直到安歌身边的众人主动让开一条道儿,他们才看到一个矮小纤细的少年,正挺着胸堂,背着手,一幅大人物的模样,缓缓地走到前面来。 看她模样长得倒有些灵动,那双眼睛也颇有些冷,让人觉得并不是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但是真的,真的…… 这样一个小娃儿也有胆来挑战燕苍三刺客?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塑造的形象是不是过于好说话了。 “你这小子,毛都没长全,却来捣什么乱!” 三剑客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 她上了台,歪着头打量这三剑客,直到这时,她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们的模样,三人皆是一身黑色缎衣,腰间系着深蓝色的带子,头发皆梳得一丝不苟,三人皆在上唇留着整齐的小胡子,三人看起来皆沉稳大方,然而看起来一点都不和气,没有真正的大家风范,只想以煞气来压人。 半晌,她问道:“你们当真是燕苍白杨筠松杨公之徒?”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答,只道:“你小子废话少说,我们没时间跟你耽误!” 安歌叹了口气暗想,这些人不敢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见他们真的是假冒的,当下反而有些笃定了,道:“我既然敢上台,当然也是有两下子的,这样吧,我们就来现场相面,若是你们赢了,我就服你们,不阻挠你们去讨伐什么奸王,若是我赢了,你们须得听我的。” “好啊!比!”台下的人开始起哄,若是江湖人士的公义之心,也不过如此,大抵还是凑热闹闲得蛋疼看戏的比较多。 这样一来,燕苍三剑客不比是下不了台的,只得耐下性子道:“既然如此,请小兄弟划下道来。” 安歌道:“我们就比相面好了!既然你们来自燕苍山,想必相面此事,于你们来说简单得很。” 燕苍三剑客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向高林低语道:“高兄,这里的江湖人士我们大多是见过画像的,其经历也都大致清楚,这小子选相面,他输定了!” “好,现在就开始!” 安歌伸出三个指头,“三个为限,为彼此指定人选。” “随你!”三剑客根本没有把安歌放在心上,只觉得不厌其烦,怕她耽误了时间,误了大计。 安歌向人群中扫了眼道:“你来!” 她所指之人,是一个挑着担子卖煮鸡蛋的中年人,一脸憨厚之相,此时他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道:“叫俺?公子爷您是要买鸡蛋?” 一口乡言,令安歌放心了些,道:“你上来,这三位兄台会买你的鸡蛋。” 那中年人一听,便真的上来,将卖鸡蛋的担子放在三人的面前。 “买多少?” 三剑客之一的李义道:“听着,若你好好配合我们完成游戏,你的鸡蛋我们全买了。” “好,好,一定配合。”这人道。 李义的话中其实有一定的诱导在,这个“配合”明堂多了,就看这卖鸡蛋的如何理解吧。 这时候,高林上前道:“你这个卖鸡蛋的,我猜你有三个儿女,现在都需要你养活,你有两任妻子,第一个妻子跟人跑了,你家还养了一头猪,你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因此你过得很辛苦,你现在赚的钱还不够你家里吃饭的,对不对?” ———————— 感谢zhaobaobin、jinqiurong、wweenn、于木木鱼、kanone、跳跳071203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么么哒爱你们。 197.擂台上女子 安歌看得出来,这高林纯属胡说,无奈李义此时正站在这人的身后,一把锋利的匕首抵着李义,站在安歌的位置自是能够看到李义此举,但是台下的众人却都看不到。 安歌知道揭穿也没用,因为他一定会在众人看到之前,收回自己的匕首,反而是安歌吃亏凡。 不过他们如此公然作弊,安歌开始后悔选择了这个卖鸡蛋的,若是江湖人士,想必不太容易被李义威胁。 果然这个卖鸡蛋的中年男子看似忠厚老实,实际上性命相关之机倒也聪明得紧,这时眼睛发亮向高林竖起拇指,“大哥您真是太神了,全部都说对了,没一点儿错,简直就是活神仙呀,这鸡蛋我也不要了,就送给大哥了!当是我孝敬神仙的。” 李义这时一笑,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收回,高林却是谦和地道:“你日子过得这么困难,我怎么好意思白拿你的鸡蛋呢?说买便是要买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绽碎银放在这人的手中。 这人再不敢耽误,一溜烟地跑下台子,消失在人群中。 台下诸人倒当真以为高林相面很准,都叫了声好。 李义随手一指,指着一个四十几岁的黑胡子大汉,“这位兄弟上台可好?” 大胡子面容严肃,他一直站在前面,对于台上所说的规矩可是清楚得很,当下站在了安歌的面前。 安歌上下打量他一番,道:“这位大哥不是荆州人,定也是听到除奸王之消息,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的。大哥上无高堂父母,下无儿女,只身一人,倒是有幅侠义心肠,可惜好事多为,并不能落得感激,反而常常为人所垢病,建议大哥以后顾好自己,少顾人。謦” 听了她的话,台下之人都哄笑起来。 “小兄弟,人生在世,哪有没有高堂父母的?再说儿女,这位兄台看起来虽然粗豪了些,但穿着也颇为体面,看着不像没有妻儿的样子啊!” 安歌只微笑地看着这大汉,并不再多言。 这大汉倒也耿直的很,听到众人议论,转身向着台下道:“我是在庙里靠着吃庙供长大的,至今不知道父母是谁,因此这位小兄弟倒没有算错,我确实无父无母,至于儿女,我本来就是打算一辈子不娶妻,免为家累,想为百姓做点实事的,所以并无妻妾儿女。” 众人有点愣住了,这时却又听得安歌道:“兄台还请即刻离开此地,否则将有血光之灾呀!” 大汉道:“我怕劳什子血光之灾?谁敢伤我!”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大刀,这气势宛如张飞在世,真正令人震慑。 大汉冷眼看了安歌一眼,就下台子去了。 安歌无奈地撇撇嘴,只道:“不听本人言,吃亏就在眼前啊。” 大汉并没有放在心下,然而刚来到台下片刻,忽然听到大汉嗷地叫了声,捂着伤口从人群中跳出来,狼狈至极。 众人一看,却原来是有条狗,死死地咬在他的屁股上不松口。 大汉抬手就想把这只狗打死,却见一个小男孩眼泪汪汪地站在不远处哭着道:“不要杀死阿旺好吗?它不是故意的,阿旺,阿旺……” 原来这条狗叫阿旺。 若是别人,这条狗既然都随便咬人了,杀了便也罢了。但是大汉不,他觉得就算是为了这个小男孩也不能随便杀了这条狗,因此嗷嗷叫着,硬是拖着狗出了校场…… 众人回头再想安歌先前所说,果然是异常准确啊! 这时有人主动站了出来道:“在下毛海,请这位姑娘相面。” 燕苍三剑客装成很大度的模样道:“既然如此,这第二轮就由姑娘先开始吧。” 安歌上下打量毛海,只觉此人个头不高,一脸精明之相,而且眼睛里布着红黄相间的血丝,透着欲~念和淫~邪,实不像是个好人。 观察片刻,她道:“这位兄台最近刚刚犯了数条人命官司,此时正是官府的追缉对象,为人阴毒,喜女色……” 听了她的话,毛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众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你简直胡说八道!”毛海打断了她。 转身向众人道:“大家看我毛海是这样的人吗?” 台子下面的议论声更大,燕苍三剑客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得意的嘲笑,像台子下的这些江湖客,哪一个没有犯过事儿?只消得捡了好听的说,他们定是高兴得紧,像安歌这般尽说些有的没有的,别说毛海,任何人都不会承认的。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这毛海乃是最近在荆州附近频频犯案的采花大盗,我们官府的确正在通缉他,只可惜我们……” 说话的竟是被绑在后面柱子上的一个官员。 众人听闻又是一番议论,这毛海见状,干脆跳上台子来,冷冷地看了眼安歌,向众人抱拳道:“英雄不问出处,没错,我毛海的确在私生活方面有些放荡不羁,但是我还是积极来参加除奸大计,再说各位兄弟们, 又有谁没有放荡过?行走江湖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如此不羁的豪迈吗?睡几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毛海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居然博得台子下多数人的点头赞同,安歌冷眼旁观,她知道此时此刻,不能急躁,如今与这些江湖客们在一起,所有的是非黑白,都不能以普通的视角来分辩。 或许江湖就是一个灰色地带,从来没有真正的白过,也没有真正的黑过。安歌这时亦一抱拳,向众人道:“我安小弟只管相面,既然毛兄自己都承认了,又有人证证明我安小弟说中了他此时的迹遇,那么——” 毛海没想到安歌不问对错,只关输赢,一时间倒还有些意外,又见安歌向他点了点头道:“毛兄,至于您是不是采花盗,乃是官府中人之事,与我无关,我只问你,我是否说对了?” 毛海愣了下,终于道:“这位安兄弟,说对了!” 台子下不知道谁叫了声,好! 于是第二局,安歌暂时领先。 这时,燕苍三剑客指向一位双十年华的姑娘上台。 这位姑娘人高马大,面容方正,若不是那身碎花布的衣裳,真个与男子无异,上唇角甚至还有微黑的小胡子。 燕苍三剑客之一的高林道:“这位姑娘是一名侠女,一直以来行侠仗义,占了山头自立为王,乃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唯一不好的便是,命里破婚,因此姻缘不成,令姑娘颇为伤心,发誓杀尽天下负心男,姑娘杀气太重,却也凭此在江湖中趟出一片自己的坐席,李红姑,我说的对吗?” 原来这位貌似男子的姑娘名叫李红姑。 李红姑手里的武器就是一把鸡毛掸子,这时哼地冷笑了声,“我李红姑的事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说的这些事儿,大伙都知道。高林,不是我说你,虽然你是从燕苍山出来的,可那又怎么样?看着你相面的本事,我觉得你不如这位安兄弟!”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女人帮女人呀,虽然她并不知道安歌是女子。安歌深以为然地向李红姑弯了弯腰,以示对她如此公正的感谢之情。 这燕苍三剑客原本是想着,对李红姑的事迹比较熟悉,又觉得她是女子,再厉害也终究是女子,没胆子得罪他们这三剑客,却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打他们的脸。 三剑客的脸色都有些许变了,李红姑又道:“你们若真是厉害,便说些外人都不晓的,这样吧,你们就说说,我是如何被破处的。” 这女子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女子了,或者说有了自暴自弃之心态,因此说话竟比男子还要粗俗,一幅豁出去没脸没皮的模样。 李义忍不住哧道:“你这样的女子谁敢破你的处?我猜你至今仍然是冰清玉洁的处~子。” 李红姑脸色大变,手中的鸡毛掸子扬了扬,“你这厮敢污辱我?” 王汉笑道:“我二哥是夸你冰清玉洁呢!” 高林当然也不会知道李红姑是怎样***的,当下尽由得二位兄弟去嘲笑李红姑。 李红姑眸瞳缩小,冷幽幽地问,“高林,你如何说?” 高林道:“对女子的私秘事,恕本人无兴趣知晓。” 下面倒是有一群痞子样的人大声说笑道:“我们有兴趣知晓!” 然而高林已经双手背到身后,一幅不屑于为李红姑推算的模样。 安歌却已经根据李红姑的面相,手指捏决,掐算起来…… 198.是何来头(二更) 待李红姑就要暴怒,要和三剑客打起来的时候,安歌忽然道:“好个人人,深点唇儿淡抹腮。花下相逢,忙走怕人猜。遗下弓弓小绣鞋,划袜重来,半插乌云金凤钗,行笑行行连抱得,相挨。一向娇痴不下怀。” 台子下虽然都是江湖客,却也并非都是草莽,亦有那懂诗词的,都看向李红姑。 李红姑却尚未听懂,只瞪着他们道:“看什么看!喜欢上姑奶奶我了呀!” 安歌又继续道:“李姑娘,当初你与那人在花下相逢,还丢了自己的绣鞋在花丛中。后再相见,依旧情浓,可惜那人终抵不过人言可畏,弃你而去。然你对那人始终恋恋不忘,这两年并非无人对姑娘示好,只是姑娘终觉得,再无人有那人那般好。” 李红姑听了,错愕又怔忡地看着安歌,好半晌声音微颤地道:“这位兄弟,你说对了,我与那人花间相逢,而且亦在那时候将处子之身……只是,只是……” 她越说越难过,终于哇地一声当众大哭起来。 她哭着还不忘向众人道:“此局安小弟胜!” 之后便冲下台子,向那幽暗中跑去,今夜她定要哭出憋了许久的眼泪。 安歌不由地叹了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 又想到那人终是弃了李红姑而去,却也配不上这词,立时住了口。 两局一平一负,燕苍三剑客对于第三个人选慎重起来。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只望得能够搜索到一两个相熟之人,能够配合的。然而尚未找到熟人,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向这三人道:“我,荆州吴岱,自愿上台请三剑客相面。” 随着声音他已经飞身上台,安歌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他是刻意地跟着她,当下冷哼了声,扭过了脸不看他謦。 众人只见一个青年男子,大约二十二三岁左右,虽然穿着粗布衣裳,望之却如芝兰玉树,颇为英俊倜傥,此时他一甩头,似乎亦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向三剑客道:“三位,刚才那位李红姑让你们算她何时被破处,我也有样学样,不如你们算算我,何时娶妻,何时破处?” 他的问题令台下发出一阵哄笑,须知现在的男子,十四岁便算成年,之后便可娶妻,多数男子到了十八岁时,便早已经不是处男,都二十岁以上了还是“完璧”,可是有点丢人哦! 然而他自己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还冲着台下众人露出一个纯净迷人的笑容。 李义道:“大哥,你没有必要理会捣乱者!” “诶,我不是捣乱,我是真心的想知道啊!我的女神在哪里,我的良人在哪里?”吴岱说着又道:“就算是普通的相面者,若问这种问题,人家也会答的吧,难道你们出自燕苍山的,居然不能回答吗?” 他这么一说,三剑客倒也不好反驳了,眼神交汇之后,老大高林决定蒙一次。 他故意捏着手指掐掐算算半晌,才道:“这位吴兄弟好事将近,红颜不少,知已也不会好,一生不缺少女人。” 以吴岱的容貌和那身武功,似乎都正是女人喜欢的那一类,因此他才有此说法,虽然语焉不详,到底还算是给了个答案。没想到他话音一落,安歌却道:“这位吴兄是不是处男之身我不知道,但是其家里已有妻妾,并且妻妾不下百人之数,然而吴兄这生,却是真爱难寻,一生必将为情所困。” 台下之人都议论纷纷,有人喊道:“百人之数?安公子在说笑话吧?大富之家虽然也有可能妻妾成群,但百人之数,那是皇帝才有可能达到的吧?” “是啊是啊,谁没事在后院养那么多女人,还不若去逛窑子更加痛快些!” 这些糙汉提起窑子,血液似乎都有点沸腾了,顿时炸了窝般猜测道:“莫不是这位吴兄家里是开窑馆的?唉呀是哪一家?不如留下个地址,咱们兄弟将来亦可去捧场!” “是啊是啊,吴兄,家里即有如此多的妻妾,没有真爱又如何?世上最不值当的便是真爱,真爱哪有一具火热的身体来的实在。” “对对对,兄弟真是好幸福……” 吴岱像是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目光只盯在安歌的脸上,眸中有些微错愕,半晌才道:“安兄,莫不是,你果真是相面先生?” 安歌傲娇点点头,却不多说什么。 吴岱喃喃道:“你说真爱难寻,又说我为情所困,是不是我这生喜欢的女子,她并不喜欢我?” 安歌点点头,又摇摇头,“世事无常,我相信这世上是有真爱的,只要你相信它存在,它必将存在。” 吴岱点点头,忽然道:“安兄,走,我们不要参加和劳什子擂台,我请你喝酒。” 说着他便来扯安歌的手,安歌却及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若吴兄承认我相面正确,那么这次的比试就是我赢了。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将会领导众人除奸,等我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再与吴兄一起喝酒。” “除奸?你真以为你能杀 了曹炟?”吴岱笑道。 “我杀不了,所以,我不想让大家去送死。” 安歌不再与吴岱多言,走上前道:“燕苍三剑客,你们是否认输?”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大高林道:“小子,我们只是陪你玩玩而已,你当真以为这次的除奸大会你可以成为领导人吗?你真是太搞笑了,难道大家会听一个一名不闻的神棍的指挥吗?” “你什么意思?”安歌问道。 高林清了清嗓子,向台下众人道:“没错,我燕苍三兄弟是来自于燕苍山,但我们并不是杨公的弟子,只是大家之前一直误会在下三兄弟了,我们不予破坏大家的期望都没有说穿。但是杨公已死,尸骨不存,我兄弟三人在燕苍山练功多时,现在艺成下山,正是该报效国家,因此才挑头绑了这些官员!” 这高林果然不一般,他承认自己并非杨公之弟子,虽然失去一定的公信力,但他们绑了官员是真实的事情,如此诚恳亦会获得一部分人的支持。 高林又道:“杨公之能,我等再不能见识。然而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兄弟三人练剑多时,虽然我们于相面之术输于这位安兄弟,但我们的剑术,自信还是能赢了大部分人的。相来咱们江湖人,以武服人,若大家再不服,可挑战剑术。” 他完全否定了杨公及安歌,将他们撇向一边。 安歌哪里肯服,向众人道:“这燕苍三剑客说话不尽不实,来历不明,大家不能相信他们!据我所知,曹炟精于丛林之战,若大家硬要跟着三剑客硬闯,只怕届时两败惧伤,曹炟本无伤大家之心,也不免使大家大受损伤。大家难道真的以为,曹炟战神之名是虚的吗?” 安歌所说的丛林之战,其实是当初妃子墓事件,她亲眼看到了曹炟在林中所设的陷井多么的厉害,当初曹煜亲自率人进入树林,结果能够完整走出来的也只有曹煜,那一次是多么的凶险,安歌有切身体会。 这些江湖人士,多数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这次若他们强攻入树林,若是赢了,曹炟固然没命,但以曹煜的个性,必将借机杀了这些江湖人为曹煜讨公道。若是输了,这些江湖客的性命送在林中不说,曹炟在民间的声誉一落千丈,成为百姓心目中的千古罪人,总之,这个局明明就是死局,除了曹煜没人能赢,然而众人已经被那虚无的除奸荣誉迷了心智和眼睛。 对于安歌的话充耳不闻,甚至觉得可笑,“安公子,若是你胆小怕事,也的确不能担任指挥之责,刚才的一番比试只当是一场玩笑好了,毕竟安公子也的确有点相面的本事,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是啊是啊,安公子还是莫要多说了,这次的除奸计划,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 眼见群情激愤,安歌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好又道:“既然三剑客说了,以剑术为准,便相当于在此摆下擂台。台下各位英雄中定有许多剑术大家,不如便上台来校验一番,也可以让我等对三剑客心服口服,达到团结一心的目的。否则心不齐而战必败。” 这次她的话得到了部分人的支持,而吴岱反而又站到一边,闲闲地看热闹了,目光却始终盯在安歌的身上。 这时候有人悄悄地来到了吴岱的身边,“大将军,现在该如何做?是否伙同这些江湖客,趁机杀了曹炟?” 吴岱道:“不急,你们先去打听一下,这个姓安的,是何来头。” 199.铁面 安歌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赞同,第一个上了擂台的是个黄衫客,袍角掖有腰间,手中持扇,面容英俊,他一上来就邪魅对着台子下一笑,又是潇洒又是迷人。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会这样吧?安歌对这个黄衫客抱了很大的期望,一心想着让这人战胜三剑客。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两招,黄衫客的扇子脱手,第三招,三剑客已经将他踢到台子下去。 虽然仅仅是三招,但众人还是看到了三剑客的实力,关键他们不是一对一的打,而是无论上摆台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一群,他们都是三人齐上,他们的剑招狠辣,招招致命,其中透着些一丝不苟的味道,可见每招他们都练过无数遍,每招都绝不多出一分或者是少出一分。 有些经验丰富的江湖客便看出来了,这三剑客绝不是普通的江湖客,因为江湖人没有这样练武的。 接下来又有三个愣头青上台,皆被三剑客无情打下。 台下起了一阵阵***动,安歌注意到,翟白已经退出人圈,似乎对于今日的擂台意兴阑珊,没有兴趣参与。 另外有些人也都退了开去,台子下少了很多人。 按照安歌的观察,多数真正的高手已经坐观好戏了,留下来的都是乌合之众。这样的一群人去了树林里,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在安歌极度失望,觉得今晚之事无法避免的时候,忽然又上来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色衣裳,质地相当好,若是仔细观察,还可见他腰间带子乃是金线绣成,一条黑色大氅迎风烈烈,戴着一个刻痕深刻的铁面,黑黝黝的铁面具,冰冷的神情,使得这人周身上下似乎也是透着说不出的冰冷。 他上台后,没有立刻与三剑客开打,而是一抬手,先稳住他们,这才道:“你们是三个人,我是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太不公平,我可以邀请两位朋友一起吗?三对三,才算公平。” 因为戴着面具,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但是语气沉稳,说出的字像一个个钉子,冷冰冰地钉在三剑客的面上。 三人本来想要拒绝,却听得台下有人道:“是啊是啊,刚才三剑客三对一打黄衫客,已然非常不公平。我们要看三对三的对打!謦” 这三剑客已然赢了好几局,对于自己的剑术信心大涨,这时道:“好,迁就你!还请兄台报上名讳。” “在下铁面。”铁面人说完,忽然将目光落在安歌身边的吴岱身上,笑道:“还请这位吴兄能够上擂与我共同进退。” 吴岱露出没兴趣的神情,刚想要拒绝,听得铁面人道:“吴兄不敢上擂台吗?” “笑话!谁说我不敢!”吴岱甩甩头发,缓步上了擂台。 铁面又向台子下喊道:“白老爷子!难道您今儿个真的打算只看热闹,不想活动洗动筋骨吗?” “不关我老头子的事。”翟白马上拒绝。 铁面道:“一局定胜负,这可是最后一局了。” 意思是再不上来,热闹没得看了,也没法在大家面前一展伸手了。 但是翟白这老头依旧不理会。 安歌踏前一步,遥遥向翟白道:“之前一直有听闻过铜城老人的威名,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如此胆小如鼠之辈,而且在除奸大计这样关键的时候,依旧妄图置身事外,可见其人自私又怕死,枉担大侠之名。翟白,你拒绝上擂台,我们无话可说,可是在你铜城老人在场的情况下,将这些江湖人士的性命和前途交付到来历不明,曾以慌言欺骗众人的三剑客手中,若是大家出了事,你是否真的认为此事与你完全没有干系?” “小子,你别激我老人家,我老人家吃过的盐,比你小子吃过的饭都多,今日之事,老儿说不参加就不参加。” “好!铜城老人果然英明,想必是怕了那奸王曹炟,明知此去众人是去送死,因此才不敢领头与众人同去,如此的明哲保身,当真令人佩服。” 说到这里,她不再与铜城老人说话,转而像台下众人道:“你们这些莽汉,铜城老人的态度还不能说明一切吗?连他都退缩,你们还有什么好拼的?既然铜城老人都不愿与奸王对阵,你们这些人,自问是奸王的对手吗?没错,英雄好名,这次如此杀了奸王,大家必受到百姓称诵,可是那也得有命是吧?没有命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要不要好好的考虑一下此行?” 见众人果然议论纷纷起来,而且铜城老人翟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显然也有些忍耐不住了。 安歌在这时却又来补一刀,“总之,铜城老人若是退缩不去,我安小弟也不去了,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我可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不明不白的交给这三剑客,葬在林中,说不定这三剑客,是奸王的人呢!” 她的话终于引起了有些江湖客的注意,之前退出圈外之人,已经看出这三剑客武功不似江湖中常见的功夫,习练痕迹过重,很有可能是军中训练多时的武士。因此他们认为今日之战依旧是军与军的战斗,但听安歌这么一讲,又觉得有可 能是曹炟的陷井,这样的话他们当然是不能坐视不管了。 有人开始道:“铜城老人,你便助去那铁面一局又如何?若是铜城老人赢了,我们唯您马首是瞻。” “对对对!铜城老人您德忘众,可不能在这时候因为胆小怕事毁了一世英明呀!” 铜城老人翟白终于没办法了,一个飞身上了台,很是嫌弃地看着安歌,“你这小子,我记住你了!” 众人见他上台,都喝起彩来。 铁面主动安排道:“吴兄,你年少力强,老大高林就交给你了。” “白老爷子武功高强,向来有所盛名,老二李义就交给您了。” 然后他自己一指王汉,向他勾了勾指头。 感情最后,他选择了武功可能是三剑客里最低微的王汉。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真正的与他计较,只有安歌有些忍窘不禁,心想这铁面人似乎有些滑头啊,但他连自己的真面目都不露,想来也不是为名而来,那么是真的想要为除奸大计出一份力? 在安歌还在细想这其中的关系时,台上六人已经大打出手。 三剑客的功夫都形似神似,不过老大高林一身筋骨如铁打,出招沉稳,每招都有开山劈石之力。然而没想到的是,吴岱这个翩翩少年所练的居然也是大开大合的硬功夫,他并没有拿出自己的武器,而是赤手空拳与高林对战,在气势上丝毫不逊于高林,出招利落凌利,每一招出去的劲风与力量,都让高林颇为忌惮。 老二李义剑术更为狠辣,专挑人各处要害,也是相当的难对付,可惜遇上的是翟白这位铜城老人,若说对战经验,行走江湖几十的铜城老人敢在江湖中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是以眼见李义剑锋就游走于老爷子周围,然而却连他一个衣角都斩不到。 老三王汉果然是最弱的,幸运的是,他遇见的是铁面,铁面的功夫不能说差,只是不知为何在力量上似乎过弱了些,反而是轻功不错,开战便以极好的轻功躲避闪移,虽然暂时不至于落在下风,但若时间一久,就很难说了。 安歌忽然想到了曹炟,这铁面身上自带的寒意,还有他这功夫,都让她想起曹炟,曹炟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是以在武力上一直不如其他几个皇子。听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他的师父尤其在轻功上下了功夫,让曹炟练就了一身不错的轻功,只是用来逃命而已。 所谓,打不过,便逃。不过这种轶事如今没人敢提起罢了,毕竟齐王也不是好惹的,他自己的武功如何根本不重要,有很多武林高手愿意为他卖命。 安歌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靠谱,不由地目光亮亮盯着铁面,希望他能胜利,希望他不要受伤。 这样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得李义一声惨叫。 原来是被铜城老人伤了臂膀,长剑当地落在地上,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手指微颤,竟似被铜城老人废了一条胳膊。 李义的眸子里都是刻骨的怨毒,嘶吼道:“翟白,你太狠了!” 翟白把自己的剑潇洒插~入到剑鞘中,冷冷一笑,“敢冒杨公之徒欺骗众人,废了你一条膀子只是小惩大戒。” “你有种!”李义抱着胳膊退到了一边,目光愤恨地盯着台上的打斗。 这时候铁面的身形渐渐地慢了下来,终于被王汉一剑划破了大氅,然而没有伤到皮肉,铁面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见那吴岱与老大高林战至正酣,想要胜出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明显,吴岱已经占了上风。 铁面犹豫了下,换了马步,忽然扔了手中长剑,向王汉道:“拳术比过。” 王汉这时早已经试出了铁面的实力,从心里就有点儿小看铁面,这时立刻也扔了手中的长剑,稳稳地扎了个马步。 铁面勾了勾手指,示意王汉先开始。 王汉也不客气,立刻耍起一套长拳,往铁面攻来,铁面的手势忽然变得诡异,手法利落而角度奇特,竟是一套狠辣的分筋错骨手,这种武功更讲究的是应变能力及技巧、手法。近身搏斗最怕这种纯以伤害人命为主的打法,一旦被其伤害,就是伤筋动骨,可能会留下终身的伤害,是以李义也立刻换了另外的一套杀伤力更大的拳术。 一旁的白老爷子看了这手法,看着铁面的目光变得很冷,分筋错骨手与三剑客所使的剑法一样,并非江湖中流行的武术,而是军中高级武士才会用到的武功,很显然,这铁面亦是军中之人。 在翟白的心中,凡是军中出来的,恐怕都是另有其目的,他们并不应该出现在除奸大会上。 另一方面,吴岱的功夫也很是奇特,一个身材瘦肖俊美的少年,却练了这样一身硬功夫,也是非常罕见。 翟白便有些微微心惊起来,这次的除奸大会,为何忽然涌起这么多的后起之秀?又暗想,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看起来,自己真的是年龄大了。 下一刻,高林的长剑忽然脱手,原来是被吴岱一拳打到了他的手 腕之上,只觉得咯噔一声,腕骨已断,长剑飞向一边,高林肚子上同时挨了一拳,噔噔噔后退了七八步,吐出一口鲜血,瞪着吴岱。 吴岱转转自己的手腕,吹了吹自己的拳头,向高林扬了扬以示威,高林有心再冲上来,已经被李义拦住,“大哥,今日我等遇到更爪子了!我们输了!” 是呀,三对三之局,已然输了两局,就算王汉赢了也难挽败局。 而这时候王汉其实也已经露了败象,还是高林喝了一声,“三弟,退下!” 王汉听闻,立刻向后退去,铁面并不紧追,而是缓步走到安歌的跟前,一条胳膊搭在安歌的肩上。 安歌感觉到他那条胳膊颤得比较厉害,想到曹炟的身体向来不好,这场打斗于他来说定是很艰辛,当下挺了挺身体,反而更往他跟前站了站,使他可以靠在她的身上休息。 对于她的动作,引得铁面目光怪异地看着她,她冲着他眯眼一笑,“没事的,你刚刚打败了坏人,我愿意把我的肩膀借给你休息。” 铁面的声音有点冷,“那我不客气了。” 安歌又道:“为何亲自上擂台?” 铁面嗡声答道:“只有胜利了,才会得到这次的领导权。我必须亲自领导,所以必须胜。” 安歌点点头,忽然抓住他的另外一只手查看,他的手腕上有在沙漠幻海之时割血救她留下的伤口,就算面容能够被铁面遮住,伤口总归是不能隐藏得吧?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那条伤口,手腕处的皮肤很是光滑,哪里有受过伤的模样? 当下掩不住心头的一阵失望,肩一塌,不顾靠着她肩的铁面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她走到翟白的面前道:“白老爷子,你们胜了。” 回头看那三个剑客,此时居然已经不见了。 翟白还在生气安歌激他上台的事情,这时冷冷地道:“是,胜了,那又如何?” “先前您不是说,这次去林中不一定能够讨得了好吗?我觉得这事应该从长计义,今日不如让大家先散了,有了更稳妥的办法再说。” “不,我觉得今夜很合适,此时天将要亮,正是守卫最为疲弱的时候,现在我们一举冲入林中,保管将奸王打败!”在一旁听到二人对话的吴岱忽然插了句。 安歌丢给他一个白眼,“你不说话会死啊?” “我是胜利者,我有权利说话啊!”吴岱得意地道。 这时铁面也走了过来,道:“现在的确是最合适的机会,不瞒大家说,我其实已经入了林中探过,我知道他们在哪里,现在我愿意带路,让大家入林中去。” 翟白道:“此话当真?” “自是真的。”铁面道。 吴岱又道:“我和这位铁面兄都赞成现在出发,常言道,少数听从多数,白老爷子,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因为有翟白打头儿,之前打算走的各位好汉又都站到了人群中,此时都颇为赞同此提议,“除奸王,全大义!” 这样的口号喊起来,顿时群情激愤,不去也不行了。 安歌连忙自荐,“白老爷子,之前的事情我向您道歉,但我也只是想尽一已之力而已。想必您也看出来了,在下呢,对于堪舆风水,相人面,观吉凶,破术数都有一定的心得,能不能就让在下跟在白老爷子的身边,关键的时候也可为老爷子解决某些问题。” 在翟白的心目中,如今站在面前的三人,唯有这安小弟还算单纯些,当下点点头道:“好吧,给你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 200.不负战神之名(二更) 就这样,这个以各路江湖客组成的队伍,往城外树林方向出发了。 安歌在临走之前,悄悄地走到那些被绑官员的柱子前,用小刀割开了绑他们的绳子,“你们快点找救兵,若齐王死在荆州境内,你们全部都得陪葬。” 官员连连答应,然而安歌刚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惨叫声。 回过头,却是那燕苍三剑客,原来他们并没有离开,只是刚才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这时三人相互掺扶着出来,而没有受伤的王汉,手起刀落,顷刻之间,台子被这些官员的鲜血染红,血腥的味道令安歌的胸腹泛起一阵烦恶,很想吐。 三剑客对安歌冷笑道:“你这小子,今日之事全坏在你的手里!我等现在就杀了你!凡” 李汉说着又举剑上前,幸好这时铁面和吴岱一齐走了过来。 吴岱见状,冷笑一声,“燕苍三剑客果然名不虚传,杀人不眨眼,痛快。謦” 铁面却只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铁面这一眼让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铁面这个人绝不会放过他们。 铁面很自然地牵住了安歌的手,“一个人乱跑是很危险的,别出师未捷身先死,紧跟着我们。” 安歌噢了声,目睹了那么多的鲜血,惊吓之下竟然没有甩开铁面。 太阳还没有露出头,天边青影沉沉,清晨的风有些许凉,不知为何安歌却是满头大汗,一路上她边走边爻卦,计算出吉位,当然其实路线是由不得她来决定的,因为铁面说知道曹炟在哪里,并且探出了一条比较安全的道路,实际上队伍是被他带着走的。 直到安歌接连指出好几处机关,并且想法让众人避开了机关后,此种情景才有所改变,安歌终于也拿到了主导权。 然而她并不想让众人那么快到达曹炟的营地,但也不想曹炟的机关杀了这些人,是以有一阵儿,她满脸无奈和茫然,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最后众人都有些等不急了,天都已经亮了,就算到了营地也是硬拼了,最佳时机都错过了,安歌连忙道:“对,最佳时机我们的确已经错过了,现在我们不能往前走,再往前便是凶兆,只怕到时候大家要得不偿失。” 其实翟白是一直知道安歌的心思的,虽然不能确定她就是曹炟那边儿的人,但他知道她不想让大家去攻打曹炟,这时道:“安兄弟,此事已经由不得你做主,我们即来了,想必奸王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们若是在同一个地方留得太久,就会被奸王发现设计陷害,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不妙。” 翟白得高望众,如此一说,果然众人又继续跟着翟白往前走了,安歌在旁边干着急。 吴岱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此时混在人群中,听得身边一人道:“大将军,曹炟的确在树林里设置了很多的机关,我们的人不好接近,是以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 吴岱嗯了声,又道:“打听到这位安小弟的来历吗?” “找到了江北五虎,说是在半路上与他遇到,关于他的来历,他们也并不清楚。” “废物!”吴岱骂了句,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滚!继续打听曹炟的动向!” “是!” “慢着!”吴岱忽然道。 那人又站住,“大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带人来,穿上邾国兵勇的衣裳,将这些江湖客统统杀了,对了,留下安小弟和铁面的性命。”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这时,翟白向铁面问道:“不知铁面老弟如何看法?走,还是不走?” 铁面道:“当然是走。” 他依旧前面带路,完全忽略安歌愤怒又无奈的目光。 安歌只好跟着大部队继续往前走,饿了整夜,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就见一只饼忽然就到了她的眼前,扭头一看,却原来是吴岱,自己咬着一只饼,另一只饼很诱人地伸在安歌的眼前,“想吃吗?”他充满诱惑的声音问道。 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想吃。” “那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安小弟,这不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吗?” “你当我那么好骗?既然你无意交我这个朋友,那么我也没有必要热脸贴上冷股屁,这饼不能送给你了。” “你——” 安歌咬咬牙又道:“你当你很坦白吗?我知道你定也是化名。” 吴岱耸耸肩,显然对于安歌的指控并不放在心上。 安歌再看了一眼那只饼,按上特别想吃的欲~望,道:“我一点都不饿。” 心里头想着,若是能见到曹炟,若是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不要打架,曹炟至少会请她好好的吃一顿吧? 就在这时,铁面从怀里拿出一只鸡腿,递到了安歌的面前。 “吃吧,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安歌接过了鸡腿,道了声谢谢,转而看 向好吴岱,见他也正看着她,她一脸得意狠狠地咬了手中的鸡腿一口,头一扬就往前面走去。吴岱走过来,把手拍在铁面的肩上,“不厚道啊,半路截胡。” 铁面像拂灰尘一样将他的手拂下去,冷冷地走开了。 安歌和铁面,还有翟白,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危险,翟白一挥手,众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在场的多数都是江湖客,对于危险有很好的感知,第一次如此齐心地全部都住了声,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安歌手里的鸡腿还没有吃完,这时连咀嚼也不敢了,向周围看去,只见四处半人高的草被风吹得哗哗响。 这是…… 怎么了? 安歌悄悄地扯了扯铁面的衣袖,铁面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道:“等会无论发生何事,保住性命为要。” 安歌连忙点头,他不说,她也会这样做的了。 时间仿若静止,再过了片刻,忽然很多身影从天而降,他们个个都拿着大刀,从兵器到服饰,分明就是邾国兵勇的打扮,吴岱喊了声,“是曹炟的人,大家杀呀!” 众人立刻都各自亮出兵器,与这些兵勇战在一处。 这些兵勇明显是挑选出来的死士,他们刀法凌厉,异常凶悍,翟白也加入了战斗,反而铁面似乎并不着急打斗,他提起安歌,一个飞身将她送到圈外的草丛里,示意她躲在那里,一边却是拿出一只哨子,吹出很奇异的声音,安歌听着这声音,忽然知道铁面的身份了。 他当然不是曹炟,因为他的手腕上没有伤痕,但他一定是曹炟的人,因为他所用的哨子便是船哨,当初烟雨桥下,她亲眼见曹炟吹响这种哨子。 果然,哨声一落,忽然从四面八方传出喊杀声。 四周的树木如同地震般,发出阵阵簇响,接着从四周出来很多兵勇,手里都拿着一种很奇特的荆棘,像一张张大网,兜头而下。这种东西当然拦不住江湖客,他们拿起长剑,刷刷刷就将此网破坏,任网的碎片跌在地上。 刚开始这样的网的确没有产生什么杀伤力,然而过了片刻,开始有人倒了下去,痛苦地喊道:“这它妈的什么东西!大家小心这些刺网,有毒!” 原来此网是由荆棘制成,被破坏后掉在地上,上面的尖刺在他们走动的时候,会刺伤他们的脚底,这种荆棘却是有毒的。 被刺之人脚底异常疼痛,混身麻痒,根本无法再打斗了。 听得吴岱道:“小心脚下!不要随便挪动脚。” 之前来的那些兵勇立刻都站在原地不挪动了,只拿刀砍周围的江湖客,就在这时,铁面似乎很是随意地到了吴岱的跟前,“吴兄,奸王果然阴险,要不我们就退回去吧?” 吴岱道:“杀死奸王,人人有责,不许退!” 就在这时,铁面忽然拂上他颈后的穴道,他立时觉得全身僵硬。 “铁面,你原来是奸细?” “我不是奸细,你才是。”铁面说着,忽然又吹起哨子。 荆棘网没再投过来,而是涌出了许多兵勇,很轻易就绑住了受伤的江湖客,有些人开始开骂,“奸王,你卖~国叛国,不得好死!” “奸王,杀了我们又如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安歌此时也不好走出来了,只藏在草丛里看个究竟。 看到翟白及一些没有受伤的江湖客还想要反抗,安歌连忙喊了声,“白老爷子救我!” 翟白连忙飞身过来,一把提起了安歌,也就是这个空档,安歌手里的匕首已经端端正正地抵在翟白的颈上,待二人落下来,只见翟白气得胡子都颤起来了,“安小弟,枉我老儿最信任你,却原来是瞎了我的狗眼!” 安歌万分愧疚地道:“白老爷子,对不起,我猜测,齐王之所以给乌弋山送粮草,乃是有原因的。” “他犯的乃是叛国大罪。”翟白道。 “他若真的触犯律法,自当有朝廷来处理此事。可是大家想过没有,齐王送粮草至此,拦截他的人都是江湖客,而朝廷不但不拦阻,反而派五千精兵跟随于他,可见给乌弋山送粮草乃是朝廷的决定。 新皇登基,一切的决策都是由他决定,若是这个决定错了,也是新皇的错,而不是齐王之错,身为臣子,只能听从命令,你们如此不分清红皂白,就想将齐王杀之而后快,可想过后果?”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向敌国送粮草乃是事实。”翟白如此道。 就在这时,铁面道:“将他们都关在一处。” 就这样,翟白和众多江湖客都被一张大网围关了起来,武器都被收走,同样关起来的还有最先冲出来的那些兵勇。 因为某种众人都不解的原因,他们全部都抽刀自杀。 之后,铁面将一个药瓶递给了安歌,“这里头是解药,三个时辰后给他们解药。 安歌忙问,“齐王呢?” 铁面只道:“将解药给他们 后,会有人护送你回到城里。” 安歌注意到,被绑走的还有那位叫吴岱的。 安歌在原地等了三个时辰,直到晌午时分,才将解药递给了白老爷子,之后她在两个兵勇的护送下,回到了荆州城内。 后来,她将这件事好好的清理了一上,大概地理清了来伦去脉,想必什么除奸大会,根本就在曹炟的监视之下完成的。而铁面也的确是他的人,在铁面带着众位江湖客在树林里饶路耽误时间的时候,曹炟的送粮队伍早已经由树林的另一端出了树林,并且顺利通过荆州,将粮草送到了乌弋山处。 为了不伤害这些江湖客,才想出了荆棘阵这种方法,使他们失去反抗的能力却能保存自己的生命。而第一拨冲出来的兵勇,后来在他们的尸体上发现了特殊的纹身,被证明乃是乌弋山的手下,想来他们是想假扮邾国~军杀了这些江湖客,使齐王的声名在江湖客中彻底变得黑暗。 那么,吴岱很可能就是乌弋山的人,或者是—— 安歌想到了他的名字,吴是乌的近音字,而岱字里头含有弋山,或许吴岱就是乌弋山本人呢? 可惜她是没有机会亲自求证了。 她又在荆州停留了七天,七天里不断有曹炟和乌弋山的消息传来,首先,曹炟的确把粮草顺利送到乌弋山处,据说与乌弋山经过了两天三夜的长时间谈判,最后乌弋山决定撤兵后退百里,将两军交战的地界转移到了东且弥国境内。 一个月后,因为东且弥境内受兵灾的百姓怨声载道,将苦境上告东且弥朝廷,使得朝廷在三天内颁下八道回撤令,迫使乌弋山不得不撤兵回朝。 至此,东且弥与大月氏及邾国的混战,终于告一段落。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只说荆州城内,听说因为曹炟的谈判,使得东且弥国后退百里的消息传到荆州城后,百姓欢呼雀跃,大庆三日。 安歌走在人群里,亦是面带微笑,她就知道,曹炟定不会负战神之名,唯一让她感到疑惑的便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场谈判,居然使乌弋山后退百里?她已经迫不急待想见到曹炟了,好好的问一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在树林里的一场声东击西,暗踱陈仓真是玩儿的太好了,若不是铁面带着众人走那条据说“很安全”的路,并且成功吸引吴岱的人马入林砍杀江湖客,那么曹炟的人马是不易躲过江湖客及各路人士的监视,轻易通过树林与荆州地界的,就算通过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更关键的是,如此一来,保住了这些江湖客的性命。 江湖客当然不会如此分析,他们只知道曹炟绑了他们,有阴谋诡计伤害了他们,少有清醒的人去阐明这件事的利弊。 然而安歌知道,她就是知道,就是明白。 百姓也知道,百姓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他们最知道,什么样的结果对他们是最好的,是以荆州地界上,忽然多出了许多有关曹炟的生祠,百姓会永远记着他的功绩。 安歌又想起曹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曹项说:“百姓最无知,但他们并不傻,谁对他们好他们知道。所以要当明君,首先当要爱民。” 其实撇开三子夺嫡事件来说,曹项真的是个好皇帝。 三月二十二。 大庆的最后一日。 安歌坐在客栈一隅,面前的桌子上依旧摆着一壶酒和一盘牛肉,这一次她倒是很惬意,夹了筷子牛肉喂到口中,再喝一口酒,俨然学会了那些江湖人士的做派。 听旁边有人在议论,“乌弋山退兵百里!真不知道齐王曹炟是怎么做到的?若说那些粮草固然是很重要,但是比起退兵百里又算不得什么了,战神就是战神,之前大家都骂他奸王,想必是误会他了。” 这些百姓的讨论传到另一桌,却是翟白在那里喝酒,这时与安歌的目光对视,翟白冷哼了声,显然对于安歌当时辜负他的信任,还有些不能释怀。安歌也不介意,看向翟白的另一边,竟然是那位曾经被曹炟抓住关在笼子里的鬼侠聂玉郎。 这聂玉郎应该是认得安歌的,想到他的冲动与鲁莽,安歌还是赶紧地扭过头,避免与他相见。 既然他活着,想必亲眼看到曹炟是如何使乌弋山退兵百里的,应该会把真相告之翟白,她倒不必担心这白老头子去暗杀曹炟了。 就在这时,有个小二到了她的面前,“您是安公子吗?楼上雅座有位公子请您上去喝酒。” 安歌抬起头,便见到二楼靠柱子旁有一个桌子,此时一个眉目清俊,棱角分明的男子正坐在那里端了杯酒向她看着,那双冰冷的眸子,那身黑色的大氅,还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安歌的心里,忽然就燃起了片片的烟火,照亮了她这一向有些郁闷的心情。 201.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她站了起来,跟着小二往二楼而去。 “在下安小弟,参见齐王殿下。”到了近前,安歌请安道。 “安小弟……”齐王的唇角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安歌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段日子没见,他似乎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大战过后的狼狈或者是紧张,当然了,他是胜利者啊! “请坐。”曹炟道。 “齐王殿下听到楼下的议论了吗?”安歌笑着问謦。 曹炟淡声道:“预料之中。” “你太骄傲了吧!”安歌眯着眼睛笑。 “我从来都觉得谦虚其实是一种虚伪。” 安歌点点头,“齐王的见解很是独到。” 这一桌子上倒是摆着不少好吃的,安歌看了一眼就饿了,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挑好的往嘴里塞了些。 听得曹炟道:“还有很多菜,一会才上来,你慢些吃。” “嗯!”她应完,才发觉曹炟的声音很是自然,温柔。 这倒是很难得啊,连忙抬头看他,却见他已然轻摇折扇,目光往楼下看去了。 这几日荆州的江湖客少多了,自树林一战,江湖客们没有讨到任何好处,反而被曹炟大大地挫去了锐气。而曹炟将粮草顺利送达乌弋山处,换来乌弋山后退百里的结果,也使他们对于朝廷的决策及做法,有了重新的认识,关键对曹炟也有了新的认识。 或许他们以前过于激愤,把朝廷看得太无能,看得太肤浅了。这一次的闹剧,他们像一群不懂事的孩子般可笑。 所以他们多数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及第三天,就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荆州,只有少数如翟白和聂玉郎这样的人还在逗留。 安歌指指聂玉郎,“他当初可是要杀你的,你为何放了他?须知这些江湖客是很容易受到他人误导,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来杀你。”安歌说到这里,又喃喃地道:“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你堂堂的齐王什么时候把人命看中了?那还不是想杀就杀。” 曹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不不不,我也只是听说,听说而已,毕竟我俩也还不是太熟……”说着露出无辜讨好的笑容。 曹炟又道:“我还没问你,你不好好的留在安平郡,却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安歌心里道:“还不是为了你!” 嘴上却说:“还不是为了你交待下来的任务,前些日子我夜观天象,发现帝星往这边儿移动,我猜测真龙是否也在这边,所以我跟着帝星往这边儿来了。” “那,有什么线索吗?”果然曹炟对这件事依然感兴趣。 安歌苦恼地摇摇头,“可能我看错了,到现在没有什么线索。” 其实最近安歌的确有夜观星象,帝星明亮旺盛,正在安阳方向。 安歌一直很疑惑,既然曹煜并不是真正的真龙之身,为何他掘起后,帝星所应对的明明就是他?安歌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帝星其实一直在那里,帝星从未变过,变的是当皇帝之人,谁在此位,帝星便对应于谁。 最近这两个月,安歌从安阳到了安平郡,又从安平郡到了荆州,可谓行了万里路,看尽民情,在曹煜的治下,邾国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也偶尔会听到百姓对于曹煜的称诵声。 师父说,真龙之身,首在良善。只有良善之人方能治国安民。 可曹煜并不良善,或者他,只是对她不良善? 若是换个人当皇帝,邾国的百姓会否过得更好?会否比他强些呢? 这时,安歌心中种种疑惑不解,却不知,一切其实只是刚刚开始,她眼之所见的或许只是表相,心中所迷的,在日后都会有个答案。 曹炟并不知安歌心中已经在想着这么复杂的事情了,他只道:“我们等会就会出发,回安阳。我会派人送你回安平郡。” “千万不要!安平郡已经没有我的家了,姬成那个老鬼,把家迁到安阳了。” 曹炟微怔了下,“可是他那两位夫人……”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姬成若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怎么会把两位夫人迁在一处呢? 安歌于是把在安平郡发生的事情,对曹炟说了一遍。 她虽然也没有明确说出凶手是谁,但是曹炟这样的人一听便也明白了,这是一场典型的家斗,名门旺族中常有的现象,谁生谁死,除了自生的智慧和运气外,还要靠个狠劲儿,很显然,这次是宓氏胜利了。 曹炟想到当初的三子夺嫡,至如今皇帝对自己的忌惮,不由心情略微烦乱起来,然而神情却依旧是漠然和云淡风清的。 “这么说,你也是要回安阳的?” “是呀,不过我一个小女子,一路过去定是危险极了,所以请求与齐王同行。” 曹炟沉吟了片刻才嗯了声,“不过跟着我一路会很危 险的,毕竟你也知道,有很多人都想杀我。” “你忘了我是什么人?我可是安大风水师,吉凶我最知道。我早已经卜过了,这一路只要我跟齐王在一块,会很安全的。” “既然如此,不带你也不行了。” 事情说定后,安歌心情大好,很想抱起酒壶喝上几大口,又害怕自己喝醉了丑态毕露,或者是被曹炟甩下,因此只是很克制地小口小口尝着。 “齐王殿下,你是不是有个叫铁面的属下,怎地不见他?” “他啊,只在关键的时候才出现。”曹炟答。 安歌嗯了声,忽然抓住了曹炟的手,向他的手腕看去,只见手腕处戴着一只黑曜石的镯子,很是宽大。显然和她一样,是利用镯子将伤痕给遮起来了,安歌叹了声,放开了他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那位铁面和你简直一个脾气!不过他的手腕上没有伤。”安歌如实道。 齐王曹炟的唇抿了抿,模糊地嗯了声。 安歌又道:“还有那位乌弋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曹炟见她眼神迷离,明明是已经喝得半醉了,想到之前她被请上二楼之前,在楼下就一口肉一口酒的…… 他心中有些好笑,嘴上却道:“你问得太多了。” 安歌喝醉了。 她发誓她真的已经很克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太好,内心深处又觉得有曹炟在她绝对不必担心自己的危险,也不怕他真的会甩掉了她,所以她还是喝醉了。 后来她听客小二说,是曹炟亲自把她送到客房里的。 她在曹炟的面前喝醉过不止一回了,唉,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失态呢? 她以为只是这样,实际上她的失态远不止这样。 在曹炟将她抱回到房里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抱住了他,一脸媚笑地道:“曹炟,原来你爱我,原来你爱我呀,你真坏,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人家,走了好多弯路……” 曹炟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胳膊腿儿一条一条地从自己的身上弄下去,刚抹了把额上的汗,却见安歌忽然暴起,眼睛瞪得很大,直盯着他道:“你这个笨蛋!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不用死了啊!而且她根本就不是沈婥了!” 她呼地扑上来,狠狠地咬在他的肩头。 曹炟啊地惨叫了声,狠狠地在她的颈后敲了一下,她呃地一声爬在他的身上不动了,口中还咬着他肩头的肉。 曹炟忍着痛,将她从他的身上扯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被子,再看了她一眼,便逃也似的一溜烟地跑了出来。 之后他再没敢进她的房间,连第二日出发,都是让小二去敲得门。 安歌醒来后,就觉得腿啊胳膊啊,有些酸痛,就好像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忽然走了好几里山路之后的效果。还有后脖子很酸痛,这酒的力道不小啊,她如此想着,便揉着自己的后颈,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当得知因为她喝醉,便得曹炟不得不停留了一日等她酒醒,她还是有些许的感激和开心的,可惜的是,从她出了客房至吃饭至上了马车,曹炟都与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似乎她是洪水猛兽般。 想起昨日喝酒吃饭的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是像朋友一样,怎么今儿倒如此客气了? 男人心,海底针,不好猜呀。 不管怎么样,曹炟和安歌,就这样踏上了回安阳的路。 因为曹炟要赶路,所以头一个晚上是宿在荒郊野外。 篝火的映照下,曹炟的身影有些落寞,安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不知道曹炟在想什么,当她拿起树枝轻轻地敲了下他手中拨弄柴火的木棍后,他似乎被惊了下,抬眸看到她,再次被惊了下,这让安歌很不开心,“你是怎么了?好像我是老虎一样。” 曹炟的肩头还在痛呢,早上他还看了眼,发现很鲜明的齿印留在那里。 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这件事还告诉安歌,只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你呢?赶了整天的路,为何不休息?再说你完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不是应该边游山玩水边走吗?为何如此的着急?”其实安歌希望这条路长些,所花费的时间也可以长些。 曹炟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安歌比较好,因为他不想安歌对他产生误会,而继续陷下去。 “我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赶回去,是因为我想救玉儿出来,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我很想念她。” “你——”安歌暗道自己真傻,早该想到这点才对。 “曹炟,你真的认为,潘玉儿就是沈婥吗?” “是,我亲眼看到她复活。” “能为我讲讲当时的事情吗?毕竟我也是付出了自己的鲜血的,我应该有资格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在方济兄妹把我从淳于光那里带走后,到底又发生了何事?” 曹炟又将火拨旺了些 ,向左右示意,附近的护卫立刻都明白了,主动退出相当的距离,使曹炟和安歌的谈话能够保秘。 接着曹炟喃喃地说出了当时的事情。 原来在安歌被救走后,曹炟以为沈婥定是活不过来了,当下只是扑到沈婥的面前,抱住了她的尸体。 当时的曹炟心头的确是异常的绝望,但就是在这种时候,淳于光却告诉他,虽然安歌被救走,返魂钵也被带走,但安歌的血却被淳于光及时留了下来,所以沈婥依然有救,因为仪式的上半部分已经完成,现在只需要完成下部分就可以。 接着曹炟被况离和淳于光的另外两个弟子扯到一边,几人将他挡住,不让他上前,但却不会挡住他的视线,他看到淳于光将安歌的血,灌入到沈婥的口中,然后他开始做法,在他做法的过程中,沈婥全身都在散发出一种白色的烟雾,然后他看到她的尸体似乎渐渐变得柔软。 她的身体原本被冻得僵硬,这时她的手,却忽然软软地垂下来。 接着她看到沈婥睁开了眼睛,并且慢慢地将头扭过来,看着他,目光目然。他承认这是他生平见过的最诡异的一幕。若是别的人,只怕他立刻会拔剑杀了她,因为她实在很像个妖怪。不过那具尸体是沈婥,所以曹炟除了觉得诡异惊讶,剩余的便是无法控制的惊喜。 之后她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时淳于光的做法也已经完成,他猛地甩开况离等人,冲到沈婥的面前,他抱住了她,只觉得她身体冰凉,然而皮肤却很有弹性,他能感觉到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就这么一直抱着她,很久,都不愿松开。 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她茫然地看着他,她的眼角有泪,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说,“我好冷……” 她的声音,与沈婥的声音一模一样…… …… 之后,根据淳于光的安排,沈婥因为要恢复自己的肌肤及所有功能,因此又在淳于光的照料下,在淳于光处休息了七八日,每天他与她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一柱香的时间,直到第八日,淳于光才把她完全交给他。 但她毕竟是个被强行拉回魂迫的人,是以手中要常握保魂珠,以保魂不离体,三年后方可与旁人无异。 …… 说到这里,曹炟道:“安歌,我,亲眼看到她复活,在那期间,她不曾离开我的视线,所以你不必怀疑她,她就是沈婥,是真正的沈婥。淳于光给她起名潘玉儿,不过是为了使她有个新的开始,不必受从前身份的束缚。” 安歌听到这里,却只觉得这里头大有问题,她明明就在这里,明明就在这里!而一具已经被冰冻了近半年的尸体,又怎么可能真正的恢复生机? 但是从曹炟的描述中似乎又并不出其它的破绽。 安歌依旧不相信的神色,躲不过曹炟的眸光,他又道:“对于这种匪夷所思之事,我亦是非常的怀疑。在亲眼看到沈婥复活的狂喜过后,我也曾回到那个地方去仔细查看,看是否有机关。其实内心里,我并不相信有机关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作怪,但是反复查了很久,发觉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密室,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机关。” 曹炟说没有机关,便肯定没有机关,因为曹炟自己本身就是个布置机关的高手,应该少有机关能够逃出他的法眼。 怪不得他对潘玉儿就是沈婥这件事深信不疑,如果连自己的眼睛都不能相信的话,这世上还能够相信些什么事呢? 她只是在想,若潘玉儿不是真正的沈婥,那么沈婥的尸体在哪里? 心中有了计较,她便不再多言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反而是曹炟终于问了一句,“安歌,自我们相识,我便一直在伤害你,甚至为了使沈婥复活,还割伤你的手腕,取你的血。为何你不怪我?” “你怎知我没有怪你?”安歌嘴硬道。 “我能感觉到,你甚至很信我,比起大多数人,你更信我,这是为什么?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不明白……为何你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已经认识了我很久……” “你真的想知道吗?”安歌目光灼灼。 二人的目光对视,对恃,最终曹炟却忽然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眼睛,“算了,或许你有你的理由。不过安歌,我心中已经被人占满,这生,我非玉儿不娶,这生,我也只爱她一人,还请你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心思,免得自伤。” 安歌却潇洒一笑,“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爱情或许只是一个人的江湖,亦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我想你比我更理解这句话。” 曹炟再次看向她,二人目光对视,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202.崖前饶她一次〔二更) 末了,他从怀里拿出一瓶膏药,“这是去痕膏,不管是什么样的伤痕,坚持用药半月,疤痕就会淡化甚至是消失。你拿着,将腕上的疤痕去掉吧。凡” 安歌脑子里还想着有关沈婥的事情,并没有意识到曹炟这些话的真正意义,她只是本能地将它接了过来,道:“你送给我的礼物,我都会好好收着。” 二人又坐了片刻,安歌就先回到了马车内。 她困了,看到那瓶去痕膏,又看看自己手腕的伤痕,心里却在想,这疤痕是他留在我身上的印迹,去不去掉又有什么关系?这膏药却是多余了。 当下只是将它收在怀里,并不去用它。 第二天清晨,安歌忽然问曹炟,“如果我失踪了,你会不会找我?” “会。” 安歌点了点头,道:“谢谢。” 然后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就真的失踪了。 她趁着众人搭锅整灶,准备午饭的时候,她悄悄地离了队,然后认准一个方向,努力地向前跑跑跑,直跑到一个断崖前,才停了下来。 在她的想法中,只要迟一天回到安阳,就可以与曹炟多呆一天。她不喜欢看到曹炟为了潘玉儿那个冒牌货做任何事,她不喜欢看到他为了她,而痴然忘却天下所有人和事謦。 所以她跑了,曹炟为了找她,势必耽误上路的时间……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做法都很幼稚,可是面对这样的曹炟,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所以跑到断崖跟前后,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哭造化弄人,哭有太多的阴谋诡计与不真诚,哭自己的命运如此不济……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曹炟并没有找过来,她回头看看草儿被风吹得倾倒,忽然觉得自己太好笑,她这么偷偷地跑了,就算曹炟想要找她,也不一定能够找到这个方向来,万一真的因为找不到她,而先行走了,她岂不是弄巧成拙? 于是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准备回到队伍中了。只希望耽误了这些时候,队伍仍然还在原地等待着她。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一人道:“安小弟,一个爷们,怎么哭的跟个娘们似的?这可不像那个可以在擂台上如此大胆的人啊!” 安歌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就见一人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走过来,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为了方便,安歌还没有换去男装,所以这人依然认为安歌是男子。 他面容英俊,一身硬功夫,他给安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就是吴岱,但是当安歌看到曹炟将他带走的那一刻,便知此人身份不简单,是以她现在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二人仍然可以当朋友,他前进,她便后退,讷讷地道:“原来是吴兄,一些日子没见,看到吴兄一切安好,小弟当真是高兴得紧。” “少给我来这套,你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吴岱显然不买她的帐,但见她紧张后退的样子,他倒也不再逼她,只冷冷地看着她道:“我来这里,就是问一句,你与曹炟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们一路同行?” “是朋友,对,是朋友,所以你不能动我。你若动了我,齐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动你,没兴趣。我只是想利用你,拿回一件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安歌更加地紧惕了,往后退着。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逼得东且弥后退百里吗?是因为他拿了不该他拿的东西。我观察你们好几天了,曹炟那人冷漠,甚少搭理别人,但对你却是不一样,想必你在他的心中有一定的份量,当初既然能以我作为要胁,逼得东且弥后退百里,现在我要用同样的方法,逼他把那东西还给我。” “不,不可能的,虽然我和他是朋友,但是他不会管我的死活的,我在他心里一点份量都没有,你这样做就是白作罢了。吴兄,劝你还是收回自己的念头,既然,他,他拿了那个东西,想必那东西他是不会轻易交出来的,你走吧,我们就当没有在此相见。” “你想得美,我现在就抓住你,替你考验考验你们的‘友情’!” 事发突然,安歌扭头就跑。 然而吴岱早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偏偏就拦在她的面前,她没有办法冲过来,只能退回到断崖边。 “你,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跳下去!”安歌向他喊话道。 然而吴岱铁了心要抓她,又怎么会管她跳不跳崖,他面带微笑,眼神冷漠,一步步地逼近安歌。 安歌气急败坏,暗想若不是自己这样的任性,就不会被吴岱逼到如此,不知道曹炟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迫使东且弥后退百里,不管怎么样这东西很重要了,如果因为她而交出来,之前的所有都白忙活了,而曹炟会重新惹来无数的麻烦,荆州百姓也会因她而遭遇兵灾。 更重要的是,她猜测曹炟绝不会为了她安歌,而交出那个重要的东西,她不想看到这种场面。 她蓦然转身,往崖下跳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坠入涯 下,尸骨无存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腕被谁抓住,自己的身体挂在半空。 她抬头看,只见抓住她的人,居然是吴岱。 吴岱看到她的模样,也忽然愣住了,原来她头上的帽子掉落,发冠也掉落,刹那间只觉她青丝如暴,小脸因为绝望而苍白,一双黝眸的眸子清澈如水,却根本是个女子,哪里有一丝的男儿相呢? 这一刻,吴岱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地方,悄然打开。 盯着她看了半晌,他咬了咬牙,蓦然将她向上一甩,她以为自己会跌在地上,眼前风景迅速旋转,她的身体却稳稳地落在了吴岱的怀里。 见她吓得几乎闭上了眼睛,吴岱脸上的凝重尽去,露出从前那种不羁的微笑,“原来你是女子,还是个美女。” 安歌惊魂未定,却已经本能地顶他,“你眼睛瞎了,美女是我这样的吗?” “没人夸过你漂亮吗?” “没。” 二人居然在这种状态下聊起天来。 “那瞎的不是我,是他们。” 安歌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挣出来,他却不放过她,安歌忽然哭了起来,“你杀了我吧,他是绝不会答应你的,你把我送去也只是污辱我罢了。” 吴岱的笑容凝固,终于将她放了下来,用手拭去她的泪水。 安歌抬起眸,不解地看着他。 他道:“你放心,我不会用女子去威胁任何人。他拿走的,也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我的尊严,我的尊严,我会自己找回来。” 安歌愣住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她茫然的目光,眸子里忽然出现一抹心痛,“你值得任何男人为你付出任何的东西,若他不愿为你如此,证明他并不是你的良人。” 安歌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迸出一句,“关你何事。” 吴岱却是扑哧地笑了起来,从手上脱下一只鹰型戒指,塞在她的手里,“我是东且弥人,虽然我们不是同一立场的,但是我们为家国的心是一样的。安姑娘,若是有朝一日,他欺负你,你便来东且弥找我,凭此戒指,你可以轻易找到我,我会帮你出头的。” 见到安歌似乎想扔了那枚戒指,他连忙将她的手握好,“别任性,别人想要这戒指,还得不到呢。记住,这件事要保秘,否则会给你带来麻烦。” 他说完,忽然搓了搓安歌的头发,像在对待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之后他就走了,边走还边回头频频地看向安歌。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似在鬼门关前走了一次,却又好好地回来了。 她就这样愣在那里,魂不守舍。 又过了一会,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安歌!” 安歌回头一看,就见曹煜站在不远处,满面怒容。 曹炟找了她很久才找到她,真的是满肚子火呢,刚想要骂她,就见她像见了亲人般跑过来,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曹炟最终把骂她的话给咽了下去。 “以后,不许这样了。之前答应你的事我收回,你再跑我是不会再浪费时间找你的了。” 安歌难得地没有反驳,轻轻地嗯了声。 曹炟很意外,想了片刻又道:“下次如果实在想跑,也别跑得太远。跑太远我找不到的。” 安歌本来挂着眼泪的小脸上,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么说,你还是会找我了?” “我答应过,要带你一起回安阳,总不能半路丢了你。”曹炟冷冷地道。 从这天之后,安歌再也没有如此任性过,只是因为曹炟总是冷冷地与她保持相当的距离,让她非常的生气和郁闷,想近了办法想拉近二人的距离都没有达成,最后反而让她产生了一种自责感,在曹炟的心里,她是不是一个厚颜无耻,想破坏别人感情的女子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便会觉得无所适从,最后只好什么都不做了,老老实实地留在马车里,打算就这么晃回安阳。 反而曹炟见她变得安静,有点不习惯,屡次派人过来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便回他们,“是啊,身体不舒服,不要再打扰我。” 然后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曹炟特意停留了一天,让人请大夫来给安歌看病,后来大夫说,可能只是安姑娘太累了。 曹炟虽然心里很是焦急,想要立刻回到安阳见到潘玉儿,到底还是因为大夫的这句话,在这个小镇又多停留了两天,直到安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说已经休息好,可以出发了,他们才重新上路。 在安歌和曹炟走在回安阳的路上,牢里的潘玉儿却过得很是滋润,没有人敢将她当成一个囚犯。 那天晚上,忽然有敬事房的太监过来,将潘玉儿接出了牢房。 建章殿。 灯火摇曳,清风习习。 诺大的建章殿内,一个孤寂冰冷的身影独坐在案几前,面前堆积着如山的折子,他低头认真批折子的模样,会让人忽然摒弃之前对他的所有认识,觉得这样的男子,其实挺可爱,只是因为他皇帝的身份,使众人忽略了他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潘玉儿款款行来,跪了下去,“玉儿参见皇上。” 曹煜没抬头,甚至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只一味地低头批折子。 潘玉儿悄悄地抬眸,看着他,她识趣地没有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深影中,二人一坐一跪,形成了一幅静默的画面。 中途,有人送来了夜宵和浓茶,曹煜却都没有用。 他面前的折子尚还没有批完,又有人送来了新的折子。 直天夜已深沉,快要到三更天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目光落在潘玉儿的身上,目光漠然,脑海里却又划过曾经的一些记忆。 那时候的沈婥,常常陪他到深夜…… 他把潘玉儿接过来,似乎纯就是想让她陪着他。 但接下来该如何呢? 他沉吟了下,道:“来人呀,送潘姑娘回牢里。” 潘玉儿似乎并不惊讶,她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却又差点跌倒,跪得太久,腿都麻木了。 潘玉儿道:“玉儿退下。” 看她走路走的那样艰难,曹煜心中的涩意渐渐弥漫开来,就在这时候,潘玉儿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曹煜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她捞在自己的怀里,“婥儿,你怎么样?” 潘玉儿抬眸,神色却并没有多么的痛苦,只提醒道:“皇上,我不是婥儿,我是玉儿。” 曹煜微微一怔,是啊,沈婥已经死了。 活过来的潘玉儿失去了当初沈婥所有的记忆。 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或许对他曹煜来说,当然是好事。 或许一切,都可以有个新的开始。 曹煜一用力,将潘玉儿抱起来,将她安顿到自己的龙榻上。 潘玉儿并不挣扎,任曹煜替她盖好锦盖。 之后他却只是坐在榻边,道:“玉儿,若是在朕与曹炟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谁?” “身为女子,只想遇到一个真心人罢了。不管他是王候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只要对我是真心的好,便也罢了。” “你只选对你好的人,你是聪明女人。”曹煜忽然道。 潘玉儿却有些听不懂,“皇上为何如此说?” “有一种女人,只选自己喜欢的男子。却不管那男子对她是否真心,她便傻傻地付出一切。” 潘玉儿心里倒也知道,曹煜说的有可能是沈婥,沉吟了下她道:“这样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好,她付出一切,总归还是能够打动那男子的心。无论如何,会收获一部分的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其他的什么。” “是这样吗?” 潘玉儿摸不透曹煜的想法,终于还是打住了话题,道:“皇上,我累了。” 曹煜站了起来,替她扯上帐幔,“你睡吧。” 他走了出去,前往偏殿休息。 …… 安歌和曹炟到达安阳的时候,正是各地考生齐齐涌向安阳的时候,路上人挤人,好在曹炟低调,虽然是携大功而归,却只是青衣素服,身边只带了两个护卫,马车不好前进,安歌便也弃也马车,与曹炟一起走在人群中。 “看样子,今年的大考会出许多的人才,只不知我那位柳兄今年能否中了前三甲。” 曹炟笑道:“难得你还记得你有位柳兄。” 他们说的那人是柳溢,当时安歌在安平郡的垃圾堆里醒来时,再世为人看到的第一个人。 安歌道:“我当然记得,他可是我第一个朋友呢!就冲这,我希望他能够考中前三甲。” “放心吧,他认真复习了这半年多,想必会成功的。” 安歌闻言,便知柳溢果然是得到了齐王曹炟的栽培的,之前没出现,恐怕就是躲起来好好的习书,便是为了今次的大考。 ———————— 感谢18680254369亲一次赠送九张月票,客户端用户一次赠送九张月票,ztw_zz一次性赠送四张月票,破记录了哇哇~感谢cocolee22、vg278808、rita1981、wwspyl2、蒋秋秋、跳跳071203、白雨黑珠等亲赠送鲜花和月票啊,还有“河上花图”亲,一次赠送两朵鲜花和两颗钻石,好爱你们哦~感动,所以今天又更新了一万字啊啊,爱你们。 203.她比我漂亮多了吧 安歌知道有些事,不能问得太细,得知柳溢是安全的,她已然放心了。 二人再走了片刻,相别在即,安歌心里头依依不舍,又道:“饿了,不如我们吃过午饭再各回各家,免得回去还要让奴婢们忙活。” 曹炟居然没拒绝。 二人挑了个比较清静的酒楼,要了雅间,点了几个菜,一边看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一边等菜凡。 雅间的隔音不大好,隔壁的房间里传出叽叽喳喳女子们的笑闹声,居然是一群女子在那边讨论考生的情况。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科考,想必才子们来的特别多,何姐姐你可莫要挑花了眼睛。” “何姐姐,你说你,以你的家世,便是入宫当个娘娘也好,却为何一定要找个穷酸书生呢?” “你们知道什么,何姐姐必是想着,才子温柔知趣,而宫中的娘娘一个月甚至是一年、两年,都未必轮得到见皇上一面,两厢一比,当然还是找个才子好了。謦” “你们这些丫头,胡说什么,再胡说,我不理你们了。” 最后说话的声音让安歌觉得有点耳熟,再想到之前他们所议论的“何姐姐”,当下想起这女子是谁了,乃是何佟之的姐姐何嬛之。自何佟之死后,她的这位姐姐倒是很少再出现在宫中,因此是许久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了。 想必她定是恨着安歌的,安歌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由得情绪很是复杂。这时候曹炟自然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却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却听得又有一个女子道:“何姐姐,我们哪里有胡说?坊间都传咱们这位新帝不好女色,到了宫中的娘娘们都是在守活寡,也着实没有什么意思。” “你消息不灵通了吧,那是以前,现在变了。”有一女子道。 “如何变法?” “前几天,皇上夜召潘玉儿入殿,据说潘玉儿在龙榻上睡了整夜。第二日用了早膳后才回到牢房中呢。” “住口,宫中的事岂是你们能够讨论的!” 最后依旧是何嬛之,打断了女子们的议论,并且让他们不要再议论下去。 然而曹炟的面色已然变了,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发白。 安歌只好低声道:“你别听他们乱说,不一定上了皇帝的龙榻就会发生什么?之前我不也——” 没等她的话说完,曹炟已然起身,像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安歌知道,他肯定是要急着去宫里找潘玉儿问个清楚,当下只是无奈地叹了声,抓起酒杯喝了口酒,唉,本来是想吃杯分别酒的,毕竟将来二人再在一起行走半月的机会也可能是没有了,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只怪偏偏坐在了一群长舌妇的隔壁,运气果真是不好。 ——————第七卷《千里缘追千里路》完 亲们还记得这一卷的内容吗?和我一起回顾一下吧。一切起因,因潘玉儿约战安歌,却是暗中下毒手,阵中招来数股杀手,最后罪名由潘玉儿独立承担,战后安歌胜利,潘玉儿被关入天牢。 曹炟为救潘玉儿,答应皇帝,亲送粮草至东且弥之乌弋山处,一路受尽诋毁,数次被刺杀,最终用计大胜乌弋山。而安歌因要替母迁坟,从安阳到安平郡,又从安平郡至荆州,途中数次与曹炟相遇,是以,这一卷众人一直苦逼地奔波在路上…… 现在开始下一卷的内容,希望大家继续喜欢,多多参与讨论,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很感激…… ————————我是分隔线,正文开始———————————— ……自安歌踏入静园起,丫头婆子们的眼神就很奇怪,安歌忍不住问她们出了何事,才知道她们听说姬府之人将安歌丢在半路,结果姬家的人都回到安阳二十天了,安歌依旧不见踪影,他们都以为安歌出事了,没想到安歌又好好地回来了。 安歌一拍自己的脑袋,自个差点将这事忘了,暗想宝禄定是着急死了,连忙要去探望宝禄。宝禄却已经坐着轮椅进来了,眼中含满热泪,脸蛋儿也憋得有些发红,一声姐姐尚未叫出来,已经泪水流了满面。 “都是我,我太粗心了,该早写信回来给你报平安。”姐弟二人相拥,皆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需要。 世事真是无常,若小安歌活着,看到这样的安歌和宝禄,不知道做何感想? “宝禄,你气色还不错,最近身体应该好多了吧?” “嗯,好多了。”他说着已经从轮椅上站起来,动动胳膊动动腿,以表示自己真的很好。 “只是这些丫头婆子们,总怕没有照顾好我,被皇后娘娘和姐姐责骂,是以硬让我坐在轮椅上。” 安歌扑哧地笑了出来,又道:“皇后娘娘来过?” “嗯,来过,听说他们居然将你丢在半路,气到不行,还去那边儿兴师问罪,又派了人去寻你。再后来倒没动静了。” 安歌点点头,猜测着 皇后派去的人该是顺着路线找到了她,并且知道她是与曹炟在一处的,皇后因此放了心。 姐弟二人再说了会闲话,安歌知道了两件事。 一是,潘玉儿的确有被深夜召入建章殿,众人都猜测,潘玉儿明里是坐天牢,暗里却承帝欢。 二是,皇后为惩罚姬府之人将安歌丢在半路,姬府中的女眷都被罚半年内,不许参与任何宫中的活动,也不许参加庙会和任何庆贺活动、诗会等。等于将她们禁足于姬府中。 安歌想到那时候在客栈中,她被丢下她自己是知道的,她只是没有追上去而已,不过想到自己的娘亲迁坟终是失败,姬家的众人脱不了干系,如此的小惩大戒又算得了什么呢?或许禁在府中她们还能少害点人,这样一想,便觉得皇后娘娘做得果然好。 下午时分,安歌刚刚睡了一觉起来,便有丫头报说夏爵爷求见。安歌意外极了,连忙迎了出来,见夏炚一身白衣,淡淡地站在那里,唇角带着抹掩不住的笑意。 “夏炚,你不是在安平郡,你怎么又来了安阳?” 夏炚道:“此事说来话长。” 安歌将他扯到静室,二人烹起茶来,安歌道:“话长也得说,你说这个安阳有什么好,水深火热,危险重重,你留在安平郡当个逍遥王爷多好,偏要跑来安阳凑这热闹。” “我倒是想啊,皇上不让。” 听到后来,安歌才知道,原来夏炚回到安平郡没几天,皇帝就派人送了一道秘旨给他,让他回安阳做事。 安歌好奇问,到底什么事? 夏炚却摇摇头,“即是秘旨,所说的当然是秘密之事,告诉你我会掉脑袋的。” 如此一来,安歌倒真的不好再问什么了。 夏炚又道:“这几天倒是很清闲的,听说最近的烟雨桥那处很好玩,不如明日我们去烟雨桥逛逛吧。似乎是有才子约战那处。” “有这等事,那真得瞧瞧热闹去。”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几缕残阳挤进屋内,正照在安歌的身上,只见她一派轻松惬意,微眯了眼睛靠在软垫之上,袅袅的茶香味儿让这一切都更添梦幻,夏炚只觉得一颗心像浸在柔软的水里那般舒适,喃喃地道:“歌儿,我们分别仅一个月不到,可是我觉得你又长大了些许,更漂亮了。” 安歌嗯了声,笑道:“难道我真的变漂亮了,之前也有人夸我漂亮呢!”她又想起在断崖前,那位吴岱所说的话,不由地哧地笑了起来,“还说别人都是瞎的。” 凡是女子,没有一个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的,她随手拿起矮几下的小铜镜,仔细地照了起来,打量镜中的自己,她对这张脸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这不是她的脸,是小安歌的脸,不过时间久了,便也觉得这张脸与自己合二为一,这就是她自己,的确是。 若说长漂亮了,她还真没感觉出来,就是个清秀吧,只是可能最近走的路多点,又吃了很多肉,因此看起来更加健康红润,脸蛋比之前饱满了些。 安歌对自己的这个变化还是满意的,至少她把这具身体照顾的不错。 放下镜子,她道:“比起潘玉儿却是差远了。” “为何与她比?因为她是齐王喜欢的女子吗?”夏炚轻笑问道。 “也不是了,女子都喜欢跟漂亮的女子比美,撇过潘玉儿的一切,只看她的容颜,她到底还是比我漂亮多了吧?” 204.女子贵之柔也 夏炚笑道:“光是皮囊漂亮有何用?她不是沈婥,是以她最终肯定要落得一场空。” 终于出了个明白人,知道潘玉儿不是沈婥了。 安歌惊讶之余,又道:“对了,你肯定是见过沈婥的吧?否则怎么能确定她不是沈婥呢?” 夏炚却又不愿多说什么了,笑道:“你真是越来越八卦。” 看到安歌不死心的样子,夏炚又道:“你安知齐王殿下不是仅仅爱着如今的潘玉儿而已?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像谁。” “呃,不,不会吧?”安歌倒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一味地认为,是潘玉儿长得像沈婥,才能使曹炟如此为她付出謦。 “你是女子,你不了解男人。” 这是夏炚最后的总结。 当晚,安歌翻过来,掉过去的睡不着,脑海里总是响着夏炚的话,“你安知齐王殿上不是仅仅爱着如今的潘玉儿而已?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像谁。” 曹炟啊曹炟,真的是这样吗?你真的,是爱着潘玉儿吗? ……再说曹炟,回到安阳后,一顿饭尚没有吃,直接便来到宫中复命。对于现在这个结果,曹煜心里是很失望的,他本来以为经过此事之后,曹炟的威名不但被打击,恐怕江湖人士和百姓,都将他视为叛将,他会变成邾国的罪人,万万没有想到他能够扭转这个局面,不但于自己声名无损,似乎还折服了一部分江湖人士。 不过见到曹炟进来,他还是一番夸赞和抚慰,而且赏了他不少的东西。 曹炟对于那些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在曹煜再三地饶弯子后,曹炟终于有些按耐不住,道:“皇上,别的赏赐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大的意义,我只想让玉儿恢复自由。” 曹煜点点头,“这有何难?” 曹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的爽快,一时反而有点疑惑。 直到过了好一阵子,潘玉儿真的被带到他的眼前,他才相信曹煜真的要放了潘玉儿。 潘玉儿在牢中并不知道曹炟归来的事情,只当又是曹煜在唤她,来之前还刻意地打扮了一番。见到是曹炟,她的眼睛立刻红了,然而却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对眼前的情景难以置信,高兴的过了头后反而有些许麻木。 她面色白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温温柔柔地站在那里,似乎世间的苦楚与她无关。 曹炟走过去,一把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玉儿,我回来了。” 潘玉儿的目光却没过曹炟的肩头,看向曹煜,发现他默默地坐在桌前,已经翻开了手中的折子。再一刻,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却只是极淡的一眼…… 潘玉儿忽然有点明白,当初的沈婥,为什么会爱上曹煜,并为他付出一切。曹煜是个妖精,是个能够轻易俘虏女人心的妖精,他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让女人的心里掀起无数的涟漪。 而对于她来说,曹炟的感情却易得了些,没有丝毫的挑战力。 要不说,世人总是在各种错过中,谱写出不同的人生。 于安歌来说,曹炟的感情又岂是真的易得? 曹煜真的放了潘玉儿,让她跟着曹炟回了齐王府。 当天晚上,曹炟让人备了好些酒菜在月下,清风习习,正是花好月圆之时,潘玉儿换了身新的衣裳,却还是洁白素净的模样,款款走向曹炟,如同月下仙子。 “王爷,谢谢你为了玉儿如此的出身入死。”潘玉儿先向他施了一礼,柔声说着。 曹炟连忙将她扶起来,“玉儿,你我之间不需如此客气。” 轻轻一揽,潘玉儿被曹炟揽入怀里,坐在他的腿上,“玉儿,好些日子不见你,你越来越美了。” 潘玉儿羞涩一笑。 整个晚上,曹炟都想问她,是否真的有上过龙榻?又是在何种情况下才发生的? 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反而是潘玉儿喝醉了,一脸醉态更添妩媚,她的酒风比安歌强多了,很是安静乖巧,当曹炟抱着她往房间里走的时候,她像猫一般窝在曹炟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目光迷离地冲着他温柔地笑。 到了房间后,曹炟竟然有些舍不得将她放在榻上,好不容易将她放在榻上了,又舍不得离开她,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潘玉儿感觉到了,向曹炟道:“王爷,你还在,怪我吗……” “什么?” “我与安姑娘,那一战……我很愧疚……”潘玉儿说着,当真就流下泪来,曹炟心中大痛,将她捞在怀里抱得很紧,“不怪了,早已经不怪了,当初那件事不过是有心人借你之阵想害我而已,事情已经过去了。” 潘玉儿又抽泣了一阵,才在曹炟的怀里睡着。 他见她秀眉紧拧,似乎是酒后难受的模样,便不顾自己劳累,在榻边照顾了她整晚,为她拧毛巾把子,换毛巾把子。 第二天潘玉儿醒来的时候,看到曹炟爬在她的床边睡 着了。 她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曹炟的面颊,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 “朱熹家训,君之所贵者,仁也。臣之也贵者,忠也。父之所贵者,慈也。子之所贵者,孝也。兄之所贵者,友也。弟之所贵者,恭也。夫之所贵者,和也。妇之所贵者,柔也。” 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淳于光缓缓地念完这些句子,转身向潘玉儿道:“玉儿,你做得很好。像上次你约战安歌,就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女子之贵在于柔,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亦要锋芒不露,百炼纲哪抵饶指柔?只要你处处示弱,处处将自己放于低处,却又保住最后的矜持,定会紧紧地抓住男人的心。” 潘玉儿还是有些疑惑的,“可是,真相总有一天会被揭穿,届时……” “不,只要你坚持下去,真相就不会有被揭穿的那一日。你始终要提醒自己,你,就是沈婥,你要继承沈婥的一切,她的感情、才情与能力。” “是。我只怕他至最后,不过是同情我而已。” “傻女子,你果然是不了解男子,于男人来说,他们有时候是分不清同情与爱情的,要不哪会出现那么多英雄救美的事情呢?若你没有本事让他爱上,那么请至少让他同情你。” “是,师父。” ……潘玉儿从药店里走出来的时候,赫然发现曹炟就在药店对面的早茶摊前坐着,面前摆着一屉包子和两碗豆花。见她出来,向她招了招手。 潘玉儿心里惊异,尽量使自己镇定地走过来。 “王爷,您怎么在此处?” “我刚才路过这里,看到你进去,想着你定是身体不舒服来拿药,你们女子看病有时候是需得别人避开的,因此我便在这里等你出来。” 潘玉儿闻名,羞红了脸,却道:“玉儿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已经拿了药了。” 她身后的丫头手里果然提着两包药。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这两包药是她准备离开时,淳于光特意为她准备的,并且在她的耳边说了些话。第一条便是,进药店当然应该拿着药出店,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 曹炟道:“既是不舒服,一会我先送你回府。” “好。” 潘玉儿又道:“王爷,上次与安歌约战之事,我至今仍不能完全释怀,因此想请安姑娘来府中吃饭,我想当面给她道歉。” “其实她应该已经原谅你了。”说着他从袖中拿出那只千年龟壳,“这是上次她离开安阳时送到府中的,只是那时候你在牢中,我又急着上路,因此没法给你,回来后倒一度忘了,现在给你应该也不晚。” 潘玉儿将这龟壳拿在手中观察半晌,又道:“原本是想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该拿过来。现在细细查看,却也觉得它很是平淡无奇。想来还是我太执着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感谢王爷,还有安姑娘如此大度。” 没等曹炟再说什么,她又道:“我更该请安姑娘吃饭了。” 这样一来,曹炟倒也不好再反驳,只好道:“既然如此,便安排下去吧。” 潘玉儿甜甜一笑,“谢谢王爷。” 末了又笑道:“清晨起来的确感到头晕目眩,不知是因为见到王爷后心情好的原因,这会居然觉得一点都不难受了。倒是听说烟雨桥那里热闹得紧,玉儿很想去看看热闹。” 其实曹炟也是往烟雨桥那边儿去的,这时道:“那好,一起去。” 此时,烟雨桥两岸,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小摊占满了,那热闹的情景比庙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了,一时聚集了这么多的才子,也是非常难得。有才子自会有佳人,因此要看美女也要赶在这段时间才对。 安歌穿着一身翠衫,不施粉黛,随便地穿梭在人群里,对两旁的各种小吃摊的兴趣反而比较大。 才子佳人反正是只能看不能吃的,一点都不实惠。 一路走一路吃,尚未到烟雨桥处,已经吃得有点儿走不动了。 夏炚看着她捂着肚子痛苦地皱着眉头,眼睛却依旧往更前面的小摊瞅去,那里有卖炸鱼丸的,鱼丸炸出来后染上各种调味料,看一眼便觉得味道很足,而安歌已经向自己的荷包里掏银子,打算再买一串鱼丸了。 205.佳姿,自然是佳姿 夏炚连忙挡住了她,“不许你再吃了,这些小吃虽然美味,但一次吃太多会吃坏肚子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吃啊!”安歌可怜兮兮地道:“再让我吃一串吧。” 夏炚还是固执地摇头,“不可以。”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起哄,夏炚连忙采取转移注意力战术,牵着安歌的手往那边走去,“你不是想看才子吗?我带你去看才子。凡” 这招还真的很好用,安歌乖乖地跟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站着六个人,六个人都是今科才子的打扮,只是站在最中间的那一个,年龄明显稍大些,他唇上的小胡子修剪的很整齐,一身素色文士衫,却不戴文士帽,头发用发箍束得一丝不苟,手中还拿着一把溜金扇,乍然看去,此人气度非凡,颇有些风流倜傥。 待安歌看清这人的长相,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又揉了揉眼睛,扭头向夏炚道:“我好像看见老熟人了,你有看见吗?” 夏炚点点头,“我好像也看见了。謦” “那就没错了,肯定是柳溢没错……”说着安歌却倒吸了口气,“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柳秀才吗?” 当初,那个醉倒在垃圾堆里等死的柳秀才,那个安歌再世为人,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那个狼狈到哭天喊地说自己没前途的人,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让人不惊讶也不行。 “呵,到安阳来混到底是不一样啊。”夏炚道。 安歌竖起大拇指,特别赞同夏炚的话,“我也觉得安阳的确是个神奇所在。” 其实安歌惊讶归惊讶,倒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柳溢是跟着齐王混的,齐王是什么人?就算不顾自己也得顾齐王的面子,现在打扮的精神点也是应该的。 安歌这时早忘了自己还要吃鱼丸的事情,“夏炚,他们在干什么?” “应该是在对对子。” 安歌点点头,饶有兴趣地把目光投向这小小赛场。 只见一个一字眉的青年才子正指着柳溢道:“姓柳的,你想一个人对战我们五个人,你也太狂妄了吧?” “是呀,你可知,我们五个人可是被称为东南西北中五大鬼才,不说五人联手,便是单独一人,也从未输过。”另一个才子道。 “呵呵呵,年青人,不要恼吗,我柳溢若是没有几分才,也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对对子只是小儿科而已,我实在不想与你们一个一个比,现在的时间多宝贵呀,大家好不容易聚在安阳,应该赏赏景,吃吃酒,这才惬意啊!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因此只能这样了。” “既然他不尊重人,我们便给他一个教训好了。” 五才子中,一个看似颇有担当的人站出来道:“正好现在英才齐聚,也好让大家做个见证。我们五才子不是欺负你这个——老人家,而是您老人家自已找不自在,输了可别倚老卖老不承认啊!” 每年的科举其实都会来很多像柳溢这般年级大小的人,比他们年龄大的也有,之前就听说过有个男子,七十七岁还参加科考,并且考中了,但是在榜单出来的时候,他却因为太兴奋而死去。后来先帝觉得应该限制年龄,因此颁下新的律法,参加科考的男子,从十四岁至五十五岁皆可,小于十四岁或者大于五十五岁者不得参加。 从那时候起,年轻一辈的才子,就没来由地开始小看年岁大的考者,像柳溢这样的人,被称为“老人家”实在太正常了。 自古才子才俊,以双十年华最具魅力。 柳溢依然笑得很有风度,“放心,若输了,柳溢愿当众对诸位行拜师大礼。” “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 “若是你们输了,也当如此。” 柳溢提出了比试的彩头,对方五人对视了眼,感觉自己五人绝不会输,立刻点头答应,“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请。”柳溢不但要一战五,而且还要让出先行权。 比试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以考倒对方对不出对子为输。 五人再不犹豫,其中一个首先道:“重重叠叠山青青山叠叠重重。” 这个对子难在前半句“重重叠叠”乃是形容词,而后半句的“叠叠重重”则为写实,从围观众人的表情看,这对子应该挺难的,因为围观者中亦有不少今科才子,此时都皱着眉头,一幅想不出来的模样。 “弯弯曲曲碧水水碧曲曲弯弯。” 柳溢手中的溜金扇一开一合,已经很干脆地对出下联。 “好!”众人齐声喝彩! 五才子中的第二人立刻道:“桥跨虎溪,三教三源流,三人三笑语。” 其实像这种带数字的对联,多数都是唬人的,只是节构看上去复杂些,实际上稍有经验的人都不会被难倒,所以柳溢马上就对了出来,“莲开僧会,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他不但工整对上,而且与上联一样,加入了佛教的 东西,令人心服口服。 安歌其实是门外汉,这时只听着很是顺耳,于是随着围观众人高喝了一声,“好!” 五才子这时便有些紧张了,大概发觉眼前这个“老人家”似乎不怎么好对付。 第三个出对的人显得紧慎了许多,仔细思虑过后,才缓缓念出:“弓长张,又又白,张生戏红娘,男单女成双。” 这次柳溢似乎有被难住的迹象,一时没有开言,只是一拳抵在唇上,似乎有什么事惹得他很好笑。 五才子心头大悦,一人道:“柳溢,若对不出来,就认输吧?” 安歌有些紧张地问夏炚,“这个对子很难吗?” “难是有些难,不过想必柳秀才已经对出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念出来。” 安歌哦了声,再看柳溢,似乎果然是如夏炚所分析的般。 这时,夏炚和安歌却并不知道,在他们的后侧左位上,立着一群人,为首者正是皇帝曹煜,此时听到夏炚如此说,心里只暗忖,夏炚原来如此会察颜观色,窥视人心的。 “柳溢,你到底对得出来?对不出来认输吧!念在你年龄大,脑子不灵,也没人会笑话你的。” 柳溢听得对方说话越来越难听了,手中的扇子一抬,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才缓缓念出,“四维罗,夕夕多,罗汉请观音,客少主人多。” 夏炚听了扑哧地笑了起来。 围观者中不乏脑子快的,也都哄笑起来,原来柳溢将五才子以五战一之状态用对子说出来。 “你——”五才子气结。 接着一人带着愤怒立刻念出:“一叶孤舟,坐了二、三个sao客,启用四浆五帆,经过六滩七湾,历尽八癫九簸,可叹十分来迟;” 这个对子不但长,而且暗讽柳溢“来迟”,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历尽磨难跑这儿凑热闹没必要,予意他必考不中,会失败。 安歌也不由地嘟囔了声,“以为对子出的越长越难啊,我猜柳秀才一定能对得出来!” 她话音才刚落,便听得柳溢道:“十年寒窗,进了九、八家书院;抛却七情六欲,好苦读五经四书,考了三番二次,今年一定要中!” 这对子实诚,不但引起众才子共鸣,而且从十至一,倒着而来添了难度,重要的是彩头好。 顿时又引来一阵纷纷喝彩声。 就剩余最后一人,这人紧拧眉头,再三思量下,抛出了自己的上对,“提锡壶,过西湖,锡壶坠西湖,惜乎?锡壶!”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的确是一个绝对,从音到译,都不容易对上。 场中一时有些安静,柳溢来回踱了几步,就在众人以为,柳溢定会输在此对上的时候,却见他的目光忽然落到围观路人中一抱孩男子,他怀中的孩儿如玉雕啄,可爱极了,柳溢道了声,有了!便对下如下对子: “逢甲子,添家子,家子遇甲子,佳姿?家子!” 这路人倒也有些学问,居然给听懂了,忙道:“佳姿!自然是佳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都拍掌喝起彩来。 这时,轮到柳溢出对了。 五才子见他五对皆对出,神色悻悻,不过他们五个人对柳溢一人,倒也不相信柳溢出的对子能够难倒他们,至少他们确定自己不会输,因此故作大方道:“现在请柳兄出对!” 柳溢呵呵一笑,道:“好,那柳某就不客气了。” 想了想他又道:“这样吧,我只出这一对,若这一对你们五人对了出来,这局就算是平局。若这一对你们五人对不出来,便算我柳某略胜一筹如何?” “姓柳的,你莫要门缝里瞧人,你且先出对子!” 206.不公平(二更) 柳溢朗声道:“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何敢在前?何敢在后?” 五才子听后,面面相觑,眉头紧锁,又头对头商量一阵,始终不能得出个整对,一时间脸色皆难看,额上都冒出了虚汗,看来今日是一定会在此受辱了,难道要当众对这位柳秀才嗑头行拜师大礼吗? 要知这时,拜师可是件大事,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了师入了师门,便要与这位师父站在一处,遇事也要以师父的立场为立场,否则就会被批为不尊礼教。师自然是要拜的,但也要拜那有门有户有地位有背景的,各路才子将投奔各路贵门,乃是很自然的事情,要拜也不能拜一无名,二无势,三无背景的柳秀才!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五人却只是站在一处,毫无办法凡。 眼见着一柱香即将燃完,五才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围观者中已经有人打定主意看好戏了,低低的窃笑声不绝于耳。 柳溢稳稳地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他们,等待时间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五才子一定得行拜师礼的时候,忽然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这对子倒是有何难?我来对上一对如何?” 随着说话声,一个全身素白的女子走了出来,只见她手中握着一串刻有奇怪纹路的珠子,全身上下并无多余饰物,那张脸也并没有如何画上浓妆,然而却自带艳光,明明是如此素净的女子,却给人艳光四射的感觉謦。 这人却正是之前从药店里出来的潘玉儿,只见她此时笑嫣如花,向旁边一神色冷凌,容貌清俊的男子道:“您让玉儿对,玉儿就来对上一对,倒瞧瞧这柳先生服是不服。” 这男子只是略微点下头,并不多说什么。 安歌的心却怦怦跳速加快,这一男一女,正是齐王曹炟和潘玉儿。 夏炚的眉宇间闪过一抹疑惑,据他所知,这柳溢正是曹炟的门客,而这东西南北中五才子在今年新科才子中的确有些名气的,虽然不是三甲热门人选,却可预见这几人有可能考中前二十名,到时候亦会安排职务,若是运气好的,他们便是将来的朝廷中的“钉子”,插哪儿都管事的人。 若是柳溢将他们收归门下,自然他们以后就要以柳溢马首是瞻,而柳溢又是曹炟的门客,利益不相冲突。 这曹炟却为何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了? 难道…… 夏炚的目光蓦然在人群中搜索起来,但并未发现什么。 他略微沉吟了下,有些不死心,装做无意间转身,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分明是皇帝曹煜,夏炚的目光从曹煜的脸上漠然闪过,仿佛只是无意间扫了眼,并没有看清是谁,之后便转过身,继续向场内看去。 心中已然明白,这柳溢的确是曹炟的人,而曹炟正是为了此原因,才让潘玉儿来为五才子解开这僵局。 这一举,定会使五才子归来曹炟门下,成为曹炟的门客之一,而且也使曹煜误会柳溢并不是曹炟看好的人才,以柳溢这样的才华,曹煜必不会放过,但若柳溢对曹炟忠心耿耿,那么曹炟等于安了颗大钉子在皇帝的身边。 曹炟,终于还是行动了,他到底不愿束手待毙。 想通了此局,他轻轻地向安歌道:“人多口杂,你莫要再乱说话了,免得让人误会你是哪一派的,到时候惹来莫名灾祸。” 然而安歌的目光只盯在曹炟的身上,根本没有听到夏炚说什么。 她所想到的,却是曹炟此人,在她还是沈婥的时候,便知道曹炟此人其实是才高八斗,不但七岁时就画出延用至今的布阵图,而且于其他方面亦是过人。在宫中每年的大宴中,每逢对对子,曹炟根本就没有输过。 潘玉儿若是能对出柳溢的对子,必也是曹炟对她授意的,告之她答案而已,为的便是让他所爱的女人在人前风光,赢得喝彩吗? 安歌心里有些酸酸的,像喝了一坛陈年老醋般难受。 众人各有想法,事实上,事情只是发生在须臾之间。 潘玉儿双唇微启,声音悦耳动听,“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先生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这对子实在是紧扣齐王曹炟的身份,在强调他的地位,也符合他一贯冷漠的自恃态度,在场若是还有人没有认出曹炟和潘玉儿,只能说他要么实在是没有什么前途别人懒得将有些事告诉于他,要么就是真正愚顿之人,围观之人中不少脑袋明晰的,此时都不再说话了,现场很是安静。 柳溢自然不是愚顿之人,这时道:“姑娘,你胜了。” 五才子当然也认出,眼前之人可能是齐王和潘玉儿,投靠他总比拜在柳溢的门下好,当下便齐齐地施下礼去,“姑娘既然替在下等对出此对,在下等愿意拜在姑娘门下!” 说的是拜在潘玉儿门下,实际上已是厚着脸皮自荐于齐王府了。 曹炟不动声色地向潘玉儿点点头,潘玉儿道:“各位才子请起,师父可不敢当,不过有 空可以来齐王府做客。” 她对自己的来历倒不隐瞒,立刻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曹炟也不介意,适时牵起潘玉儿的手,走出了人群。 倾刻间,原本围于一处的人都散开,安歌便想要上前与柳溢打个招呼,被夏炚及时地扯住,“歌儿,人多眼杂,莫要随意行事,你现在身份亦是特殊,莫要给柳秀才带去麻烦,扰了他科考之路。” 见夏炚说的很认真,而且也颇有道理,她最终打消了与柳溢相认的念头,随着夏炚往烟雨桥的另一边去了。 然而这一日,却没有再高兴起来,心仿佛被某人带走了,风景再好,再热闹,安歌却提不起精神来,脑海里总是曹炟静静地看着潘玉儿,为她做后盾的那种稳定的画面。 倒是夏炚,到了桥的另一边后,偷眼往曹煜所在之处瞧着。 却发现曹煜已经带人混入人群中,朝另外的方向走了。 …… 当夜雷声隆隆,倾盆大雨倾泄而下,雨打芭蕉声分外扰人,曹炟独自坐在书房里,心头有些思绪不自禁地冒了出来。 白日里他的确看到了曹煜,因此才就着时机与柳溢演了那场欲擒故纵的戏,将五才子收归他的馕中。他当然也看到了安歌和夏炚,甚至安歌穿过层层人群盯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也能感觉到,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她这样看着他,是以事后赶紧牵着潘玉儿走了。 对啊,已经有沈婥了,还要想些什么呢? 曹炟微微地叹了声,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个身影,是潘玉儿端了碗莲子粥进来,把粥放在曹炟的面前,潘玉儿笑着走到他的身后,替他轻轻地揉着肩,“王爷,这么晚了,你怎地还不休息?” “玉儿,你怎么来了。”曹炟不答反问。 “我看到你书房的灯亮着,我又如何能睡得着,所以特意给你熬了粥,你吃点吧,胃暖了,人舒服了,自然也就想睡觉了。” 曹炟端起了粥,笑道:“既然是玉儿熬的,本王一定要吃。” 粥是温热的,正好入口,曹炟将整碗粥都喝了下去。 只见潘玉儿笑得很是妩媚,“王爷,为什么你不愿真正纳了玉儿呢?” “皇上没有答应赐婚,因此……” “这只是借口罢了,不过,玉儿也并非真的在乎名誉位份的,只要王爷喜欢玉儿,要玉儿怎么样都好。” 她怕热似的,轻轻地扯了扯领口,两瓣嫩唇却轻轻地贴上他的唇,轻轻地吻了下,“王爷,我的味道好吗?” 那软糯的感觉,便曹炟心跳加速,感觉到心底深处有种欲~望喷薄而出。 他轻轻地拥住她,“婥儿,我可以唤你婥儿吗?一直以来,我多么想这么唤你……” “王爷,我就是婥儿……”潘玉儿的声音充满诱~惑。 看到曹炟目光迷离,渐渐地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深深地笑了起来,然而就在她将自己塞入到曹炟的怀里,仰起脖颈,打算献身的时候,曹炟却猛地推开了她,并且在她还没有站稳的情况下,将她推出门外,砰地一声,门又紧紧地关闭。 门内曹炟克制的声音有些喑哑,“玉儿,对不起,等你恢复记忆,我才可以占有你,否则,对你我来说都太不公平了。” ———————————————————————— 207.莫名其妙被绑架 “王爷,你——”潘玉儿咬着唇,气得直跺脚。 曹炟只觉得自己全身冒虚汗,就好像已经饿了十几天没有吃饭,重心不稳,头晕眼花,偏偏又想做点什么。因为过于克制,终于靠坐在椅子上晕了过去。 ……翌日,安歌总觉得心神不宁。 过了一会儿,便有小厮送来一张贴子。 安歌把贴子打开来看,原来是潘玉儿在齐王府内设陪罪宴,请安歌过去凡。 姬宝禄走过来向贴子看了眼问道:“是之前设阵欺负姐姐的那个潘玉儿吗?她这么坏,姐姐还是不要过去了,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 安歌点点头,觉得姬宝禄说得有点儿道理,因此决定不去謦。 再说了,也不一定她潘玉儿陪罪,她就得接受她的陪罪,她还没有办法原谅她呢! 没想到潘玉儿契而不舍,居然连下四道请贴。 居然还派了马车过来…… 安歌最后决定去了,就凭潘玉儿如此明张目胆,不顾她的找连发四贴如此嚣张,她也不能当缩头乌龟,女子也是有尊严的,女子也得为自己的尊严奋战的。从静园出来,就见门前果然停着辆青皮马车,她走到车前向马车夫问道:“是齐王府的马车吗?” 马车夫连忙点头,“是,是。” 安歌上了马车,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安歌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是因为她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居然还没有到齐王府,连忙打开车帘往外看了眼,没想到入目所见景致陌生,连忙问马车夫,“这是哪儿?” 马车夫并不理会她,一个劲儿地把马车往前打。 安歌知道上当受骗了,连忙提起裙子跳车。 她跳下去正好被两个人接住,不等她做何反应,已经把她的嘴里塞上布条,头上蒙上麻袋,他们配合默契,行动迅速,将安歌抬上另一辆马车,马车飞奔一阵,安歌被带了下去,进入一个幽深小院,正当她努力想要把头上的麻袋取掉的时候,有人很粗暴地将她推倒在地,然后把她头上的麻袋扯开,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厅中只有几张椅子,别无他物。 而眼前站着几个面容冰冷的男子,正像看死人般看着她。 “你们是什么人?干么抓我?” 几个青年男子并不回答,安歌又大声问了两遍,然而他们都像聋子和哑巴似的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安歌想要外外面冲,他们则立刻亮出手中锋利的大刀。 安歌最后只能留在原地,无奈地等待。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随着笃笃的脚步声,终于厅里又走进另外一人,是一个看起来微胖留有黑色长须的中年男子,肤色发红,面皮有油,看着就像是一个油头滑脑儿的商人。 “安姑娘果然非同寻常,见此情景依然镇定如故。” 安歌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你是谁?把我抓到这里有何事?” “呵呵呵,安姑娘真是快人快语。” 这人说话语声缓慢,透着虚伪。 “是这样的,我们请安姑娘来,是向您借一件东西。若是安姑娘肯借,助我们度过这一关,那么我们将感激不近,届时必会好好答谢安姑娘,安姑娘但凡有事也可以随意差遣我等。” “行了吧,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如何差遣?你说要借东西,就是这种借法?想必我的东西必会一去不回,所以你不必说客气话,也不要拐弯抹角,你就直说好了,到底要什么?” “是这样的,听说安姑娘当初得了一个金书铁券,因此……” 安歌暗忖,又是一个为了金书铁券来的人。做为安歌的父亲,姬成可以明抢,而这人安歌即不认得,自然是陌生人,只能来暗夺了。 “金书铁券乃是皇帝赏我的保命符,但是说实话,我安歌亦是本份人,即不作奸,也不犯科,对我来说倒当真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你们想要,倒也可以给你们,只是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实在让人不甘心。交易在于自愿,彼此有一定的了解,否则这个交易是很难成功的呀。”安歌如是说。 “你真愿意把金书铁券给我们?”因为得来太容易,中年人反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歌点点头,“不如说说,你们家人,犯了什么罪,竟需要这金书铁券?” 中年人却是叹了口气道:“我的儿子为人正派,从小到大从未做过逾越之举,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但是现在居然背负杀人罪名,实在是……” “原来是您的儿子出了事,怪不得您会如此甘冒大险。” 安歌脑子迅速地转着,要说金书铁券若真要拿来,倒也简单,只是这样一来,势必姬成便知道自己所持的金书铁券是假的了,那么又会一番胡闹,不放过她。 安歌想了想道:“这位先生,其实金书铁券的确是皇上赏赐于我,要我保命之用的,但是俗话说,其人无罪,怀壁其罪。自从金书铁券到我手中,我就没过几天安稳日子,现 在想想,只怕我要先为了这金书铁券失去宝贝的生命,它不是保命的,而是催命符。”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或许曹煜本意正是如此呢? “所以先生,我之前就已经把金书铁券毁了,现在市场上所售卖的都是假的,想必先生您已经知道了。” “毁了?”这中年人的面色突变,眸子里都是绝望,“你这丫头说半天废话,原是在诓我!你是想办法逃走后,便让官府将我们一家都杀了吧!” “先生别急,别急……你听我说呀!你也把我想得太恶毒了,我若真的想诓您,我为何要告诉您,金书铁券已毁?还不如诓您说它就藏在我家里,想办法把我送回家去?这位先生,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您一定要冷静思虑,这样才能有办法救您的儿子呀!” “没有金书铁券,他便是死路一条,如何能救?”突如其来的打击,令这位中年人几乎站不稳,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安歌对这位父亲略有些同情。 听他的意思,他那儿子犯了死罪,他却认为并不是儿子的错,恐怕内有冤情。可是安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风水师,却如何能帮到他呢? 又暗忖,莫非,真要拿了那金书铁券,来救此人之子? 但是安歌实在不舍得将金书铁券现在拿出来,她总觉得,有召一日,那东西会起大作用,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要么说人都是自私的,安歌虽然心地良善,面对生死之间的决择,依旧还是不能无私地去奉献出自己的所有。 当然,现在能够出得此门才是最重要。 安歌又道:“虽然金书铁券是没了,但是你儿子也未必就没救了,我和皇后娘娘很熟,若你们好好的将我放了,我会请求皇后娘娘好好查查这案子,若他真的是冤枉的,介时只需要澄清事实,自然他就会被无罪释放。”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我们得罪的人是谁你根本就不知道,皇上一定会护着他们的,除非有金书铁券,否则谁也救不了他!”说到这里,中年人忽然眼睛一亮,“对了,必是你为了保住金书铁券,故意说它没了,又说什么与皇后娘娘很熟,你无非就是诓我放了你吧,你太狡猾了。” “我是真的想帮你啊!”安歌连忙道冤枉。 然而这个中年人却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安姑娘,既然你不能主动的拿出来,那么我只好对你不客气了,我会把你关起来,然后给你的亲人写信,让他们拿此物来孰你。” 这是更不可能了,安歌想到姬成好不容易才把“金书铁券”搞到手,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出手的。 既然说不服,就只能逃了。 安歌二话不说,就准备往外面跑,听年人见状,立刻道:“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那几个汉子立刻凶神恶煞地追过来……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相貌俊逸,神情冰冷的男子闲闲地站在门口,看到安歌及那几个正要扭住安歌的汉子,他缓缓地道了声,“你们在干什么?” 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曹炟。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曹炟缓步向前,“我来找一个人。” 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问道:“安姑娘如何也在此处?” 安歌尚未说话,中年男子已道:“你不必装模作样,你必是来救这位安姑娘的吧?告诉你,想救她,除非拿金书铁券来,否则休想……” ———————— 感谢rita1981、河上花图、13517917545、183004632131、jnliwei、wangshuai98、大勺宝、zhaobaobin、miho91800等亲赠送月票、鲜花与荷包。真的很感谢大家。 可是有个事也很抱歉,因为慕容最近手头工作实在太多了,所以有可能接下来的这个月里,可能不能保证每天二更了,但是只要有字,还是会尽量多更的。如果有等不及的亲,给亲们推荐我的完结文《庶女策,毒后归来》。里头的风羽、慕风、凤青鸾也相当的有魅力啊。连载地址:http://novel.ml 同时公众微信号chunyivsmurong或者搜“慕容梓婧”,此公众号将开始不定时更新《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和周边番外。有兴趣的筒子可以关注一下:) 208.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曹炟哦了声,“金书铁券而已,正好在我这里。” 说着还真从袖里拿出一个卷袖,拿出来后直接扔向半空,众人本能抬头往那卷轴看去,曹炟忽然欺身到屋内来,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将安歌揽在怀里,等其他几人反应过来,曹炟已经把安歌带到圈外了,此时冷冷地看着这伙人,道:“你们不想死的话,也赶紧离开这里吧。” 中年男子捡起卷轴看了眼,打开,却是一幅曹炟刚刚从别人手里购买的一只小轴画卷,里头画着一条飞舞的大龙。 “上当了!”中年男子喊了声,“上啊,把这对男女给我抓起来!” 曹炟再看了他们一眼,如同看着一伙死人,半揽着安歌的腰肢,一用力,二人便飞身到墙壁之上,再一下,人已经到了院子外头,一匹马等在巷中,二人上了马,曹炟拍了下马股,蹄声得得远去崾。 而中年男人和那些汉子们追出来,已经知道是不可能再追上安歌了,中年男人沮丧地叹了声,又回到院子里。 “怎么办,怎么办?我是救不了我的儿子了呀!躏” 那几个汉子也跟了进来,“老爷,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说!” 然而几个汉子还没有开口,忽然觉得院子里的氛围不太对劲儿,明明是暮春时节,却好似忽然之间从哪里飘来一朵冬天的云,整个气温都降了好几个点。 他们抬头往四周看,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忽然多出了几条黑色的人影,他们全身上下都用黑色包裹,冰冷沉默,好似一个个黑色的木乃夷,只露出的眼睛也是木然的,看着他们的模样,如同看着死人。 中年男人和汉子们尚没有说什么,已经被黑衣人蓦然欺到近前,一下刻,鲜血的味道弥漫在小院之中。 中年男人和那几个汉子,统统倒在地上。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到近前,从中年男人手中拿起那只小卷轴看了眼,冷冰冰地向其余黑衣人道:“不是龙形图,被骗了。” 他手掌一用力,小卷轴就变成了碎片,被他一把洒上了半空。 这些黑衣人不再停留,走了出去。 * 马儿一直避过闹市,只在小巷中穿行。 安歌这才发觉,这个小巷便是蜈蚣巷,因为巷与巷之间互通,又特别多,特别密,导致有人入了此巷便会迷路走不出去,因此又被称为蜈松巷。中年男人将安歌绑到蜈松巷内,绝对是明智之选,若不是他自个露透,谁能找到她呢?她就是奇怪,曹炟为何正好出现在那里。 “曹炟,你刚才对那些人说,如果想活命就快点走,是什么意思呢?”安歌看得出来他如此说的时候并不是以威胁的语气,更多的是奉劝。 曹炟又打了下马,道:“梅花过境无痕。” 安歌一时没听懂,曹炟又道:“听说过梅花杀手吗?” 安歌摇头,虽然当时她闯四象阵的时候,阵中有闯入梅花杀手,可惜的是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而安歌恰好不知道。 曹炟道:“附近出现了梅花杀手,凡是他们走过的地方必定血光频频,他们为了使自己的行踪及目的不留下任何痕迹,因此以浓重的血腥去掩盖事实的本质,而刚才,那个小院附近便有梅花杀手活动,想来,抓你的那些人,现在已经成为尸体。” 安歌大吃一惊,“这些杀手,竟如此胆大包天?” 曹炟终于把马扯住,似乎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二人下马,他拍拍马股,马儿便得得地小步往巷外跑去。 “安歌,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请你以后小心一点,千万莫要招惹上这些梅花杀手。” “如今律法清明,这些杀手到底是谁养的?” “据说,是皇帝亲养的杀手。所以,他们就算杀了人,也不会真的被定罪,就算抓住他们也无用,他们最后的归宿并非断头台,而是回到杀手们中间继续做杀手,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是亡命之徒,亦对皇帝忠心耿耿。” 安歌想到曹煜其实是一直想杀曹炟的,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么,今天其实你是被梅花杀手缠上了?他们是来杀你的?” “并非如此,不过你也可以这么想。因为万一我被他们追上,基本也是没命逃走的了。” 安歌知道,定有她不知道的事,可他不说,便是不能说,安歌也不再追问,只道:“今日幸好有你,否则我定会被他们抓住,谢谢你救了我。” “碰巧而已。” 曹炟推开了身后一扇绿色小门,“恐怕他们一时半会不会离开此巷,我们还是躲一下吧。” 安歌嗯了声,与曹炟进入了小院。 一进院子,便见一个漂亮的女子走了出来,“爷,你回来了。” 曹炟嗯了声,“小仙,给安姑娘上杯好茶。” “是。” 安歌打量小院,只是普通人家的模样,院里很干净,几盆 郁郁葱葱的矮灌木点坠在院子里,灶炉安在院内,灶下火光熊熊,锅里不知道蒸着地瓜还是什么,有淡淡的甜香味儿传出来,整个院子里有种现世安稳的舒适感,让一颗原本纷乱的心,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安静下来。 安歌和曹炟坐在屋内的茶桌前,门半开着。 安歌道:“那个中年男人抓我,不过是为了寻找金书铁券救他儿子的命,现在就这么死了倒是冤枉,而他的儿子更是没得救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其实今日曹炟手持卷轴与一个交易,这卷轴当然也是他随便买来的,而交易地点是由对方所选择的,便正是安歌被抓的院子,此院子闲置已久,无人打理,因此成为曹炟与对方的交易地点,曹炟是提前半个时辰到的,在众人的印象中,曹炟是绝对守时的人。 任何情况下与人约定某地见面,都不会早一刻,也不晚一刻。却不知这正是曹炟的秘密武器,其实他很多个约会,都会早半个时辰到达。 就说今日,他刚到达院外,就已经发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 若不是听到安歌的声音,他便会连院子都不进去。 进入后,也不与那伙人纠缠,立刻带了安歌先走,由此才避过危险。 安歌当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在生死一线上,差点没了命。直到听曹炟说绑她的中年男人有可能已经成为尸体,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时小仙的茶也上来,安歌端起杯子闻了下,一股特异的茶香,的确是好茶呀! “这里是你的秘密据点吗?”安歌好奇地问。 “并不是,这是小仙的家,她的父亲曾经是我的部下,后来他父亲逝去,叮嘱小仙报答我曾经对他们父女的恩情,所以她就——” 曹炟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倒是小仙又端着一盘子热气腾腾的蒸地瓜进来,“我们父女二欠齐王良多,无法偿还,小仙只能以身相许,自诩为齐王的小妾,齐王虽然没有答应,但小仙这辈子也只为齐王守身如玉,一生都不会再嫁了。” “啊?!”安歌打量着小仙,一双淡淡的细眉,一双如雾的眼睛,整个人就像春日里的风一样,让人看着舒服,温柔啊。 可是这性格,怎么…… 安歌对于小仙递到她面前的地瓜看都不看,冷冷地道:“若是你真的爱齐王,就不该使他生受你如此这般的压力。你以为这是守身如玉,自觉得很是高尚,外人听了也会觉得你这女子知恩图报,的确令人赞赏的很,却不知,你如此做,齐王殿下是如何的难堪? 齐王若是真对你有意便了罢了,对你无意,你却自说自话已嫁他为妾,还要一辈子不嫁别人,看到年岁渐大,芳华渐逝,齐王心里定生愧疚,说不定真就纳了你为妾,你是否如此想的? 若是我想得过于狭隘,那么你就当我没说,毕竟任何人也没有办法真正影响到你的决定还决定你的未来。只是若世人都向你如此这般的报恩,只报以后还是少点施恩,免得得到如此回报。” 安歌的话一点都不留情,甚至很是刻薄,小仙手中的地瓜便跌在桌上,她的眼中浸了泪,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齐王曹炟也的确很是尴尬,只是安歌说的也句句在理,他的确不希望小仙因为一个无望的等待,而耽误了她终身的幸福。 因此只是讷讷道:“小仙,安姑娘,她……” 未等他说完,小仙忽然满面羞愧地道:“安姑娘说的对,爷,一直以来是小仙太自私了,小仙若真有心报答爷,该当照顾好自己的一生而非如此为难于爷,之前是小仙太不懂事了,以后不会这样了,爷放心,小仙亦会好好的物色一个男子,将自己的终身拖付于他。” 小仙说完,似乎忽然间就释然了,满面轻松地道:“爷与安姑娘慢用,小仙再出去做点点心过来。” 安歌本来想说一声不用麻烦了,但见曹炟向着她缓缓摇了下头,她连忙住了声,小仙或许只是需要一个独处的时间。 待小仙走出去,曹炟道:“你刚才,有点过份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又忽然笑道:“你在这里有个秘密红颜,潘姑娘知道吗?” 曹炟像没听见一样,拿起一只地瓜优雅地咬了口。 安歌又道:“若是潘姑娘知道,定会和你闹的。” 这次曹炟终于丢给她一个白眼,道:“要你管!” “你——”安歌气结,带着一种恶毒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沈婥,我看也不过如此,瞒着潘玉儿就是瞒着沈婥,你连小妾都有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你爱着沈婥呢?” 曹炟放下了手中的地瓜,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反驳,眸子深处却泛着深沉的痛苦,连面色也在短短的时间里苍白了几分。 安歌忽然自责不已,暗道失态,自己这是怎么了?何时变得如此刻毒?不知 道为什么,在得知小仙自说是曹炟的小妾后,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似乎不能容忍曹炟有沈婥之外的女人,虽然他现在和潘玉儿在一起,但那也是因为他误会潘玉儿是沈婥而已,但是小仙……她真的无法接受…… “对,对不起,我似乎说得太多了……” 她忽然站起来,便要往门外而去。 曹炟伸手扯住了她一条胳膊,“不要出去,危险。” “我危不危险,不必你管。” 这时,小仙又适时地走了进来,见状微怔了下,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温温柔柔地将安歌扶坐下,“安姑娘,你定是极爱爷的,若不是极爱,也不会刚才对我说出那些话,若不是因为爱,而被陈年老醋冲昏了头脑,如何敢说出这些话呢?毕竟,就算我不是爷的小妾,亦是爷的朋友,知情人想要得罪我,也要看看爷的面子,而安姑娘就这么直直地说出来了,所以错的不是安姑娘,而是爷。” 她一番话说出来,反而让安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羞又气地低了头,红着脸道:“谁,谁爱极他?你,你不要乱说话……” 209.桃花劫 岂料小仙又向曹炟道:“爷,小仙亦是希望您能幸福,这位安姑娘如此爱您,想必您也极爱安姑娘,你们以后便不要再为了小仙吵架了,这样小仙更过意不去了。” 曹炟与安歌互视一眼,都尴尬地又避开彼此的眼睛崾。 曹炟向小仙道:“小仙,不关你事。” 抓起一只糕点咬了口,没防着正是热锅里刚出来,被烫的又吐出来,终是惹得小仙和安歌大笑起来…… * 下午时分,曹炟和安歌从小仙的院子里出来。 虽然那个中年男人绑架了她,可是她依然觉得如果他真的死了,就还是挺冤枉的。曹炟明白了她的意思,道:“都这种时候了,梅花杀手一定已经走了,我们现在走了,我们不如回那里看看。” 二人来到了之前安歌被绑架的院子,只见大门洞开,一些衙差正在院子里忙活,浓重的血腥气儿直冲人的鼻孔,里头的尸体被并列摆在院子里,有衙差和仵作正在做初步的记录。 安歌忍不住问其中一个看起来是头儿的人,“他们是怎么死的?躏” 衙差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小姑娘你还是躲远点儿,死人的事儿不好玩,好奇心莫要太大了。” “你——”安歌气结,就在这时齐王曹炟已经拿出一个腰牌往那人面前一递,那人只看了眼立刻跪下去要行礼,曹炟却已经及时扶住他,使他跪不下去,“莫要多礼,你只需认真回答安姑娘的问题就行了。” “是是是。” 这人再把目光转到安歌的脸上,显得略微尴尬,“安姑娘,刚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安姑娘海函。” 安歌嗯了声,表示原谅他了。 那人又道:“根据小的观察,这些人是死于斗殴被杀,应该是有两伙人在这里打架,这几个人就是打架的牺牲品。”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这个——小的还没有查出来。” 安歌又道:“那麻烦差大哥若查出这位死者的身份,请派人往静园回复一趟。”安歌指的是那个为了救子绑架她的中年人。 “是。” 安歌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和曹炟走了出来。 曹炟见她面色微白,很不舒服的模样,拿出帕子替她抹了抹额上的汗。这自然而然的动作使安歌愣住了,接着曹炟也愣住了,他手中还拿着那只帕子,却是站在那里极尴尬,不知如何自处的模样。 安歌见状心内稍微惊慌,到底还是赶紧的调整过来,一把将他手里的帕子夺过来,“我可能见到过的死人太少了,所以会很紧张,你的帕子借我好了。” “噢,好。” 二人继续往巷外走。 安歌忽然想起来什么事,“对了,我今天本来是要去你府里的,若不是这些人搅局,我现在应该已经在你的府里吃好吃的了,我如此食言,恐怕潘姑娘要不高兴。” 说到吃的,便又想到地上那腥红黑紫的鲜血,安歌的胃里翻滚了下。 曹炟道:“今日便不要去了,她那里我会处理的。” 安歌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曹炟将安歌送回静园,这才回到府中。 到了府门口,他站在门口很久,居然脚步沉重的无法踏进去。这时候天色又阴沉起来,一会功夫居然下起了毛毛细雨,曹炟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烟雨蒙蒙,脑海里浮现出曾经沈婥的模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那双不染尘世纷扰的清眸,站在那里被风吹起发丝的模样…… 还有他偶尔回头,看到她对着曹煜露出的纯真的笑嫣,让他那样的心动过。虽然她从来没有对着他这样笑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一条纤细的人影走了出来,手中执一把伞。 “王爷,你果然回来了,玉儿就猜到王爷应该快到了,特地出来接王爷。” 说着连忙把手里的伞撑开,遮在曹炟的头顶。 曹炟本来是因为昨晚之事,今日清晨早早出门,未与潘玉儿见面,刚才在门口踌躇,亦是不知该如果面对。在他的心里,沈婥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而且他爱沈婥,是爱着她这个人,是想要得到她的心,而非是趁虚而入,强占她的身体,潘玉儿此举,却是亵渎了他对她的感情。 他心里觉得潘玉儿看轻他,同时又很生气自己,或许本来顺理成张,该他主动的事情,居然让女方主动……这种矛盾的心情令他很难过。 可是此时见潘玉儿亲自出来接他,担心他,关心他,他的心又莫名软化下去,连忙抢过伞,遮住潘玉儿,“别着凉了,我们进去吧。” 潘玉儿嗯了声,往曹炟的怀里靠了靠,二人一起进入府中。 其实潘玉儿早已经得知曹炟回来了,却不知他为何站在门口不进来,本来还想着不管他,由得他自己爱进不进,后来想到淳于光之语,终是发挥 了隐忍温柔的特色,亲自接他,却对昨晚之事只语不提。 曹炟当然也不会提,二人很默契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潘玉儿早已经烹了茶,此时二人坐在烟雨亭下,边喝茶边欣赏雨景,夕阳硬是从乌云中迸发出几缕金色来,将细细的雨线晕染出金黄色。 曹炟忽然道:“玉儿,今日我遇到了一些事,感觉到最近可能会发生一些,我原本不想让它发生的事,不如你帮我卜一卦,看看我最近的运气好是不好。” 潘玉儿微微一怔,接着笑道:“好啊,只是卜卦的工具没有带在身上,王爷还要稍等一下。” 接着她让人去屋里取龟壳和铜钱。 这倒是让曹炟略微意外的,一个人失去了记忆,习惯便也变了吗?他记得沈婥此人,从来都是卦不离身。 潘玉儿却并没有想到这点,只道:“王爷,你可知,今天玉儿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怎么回事?”曹炟担忧问道。 “我今日下贴子给安姑娘,贴子上写明是为了给她陪罪道歉,因此才请她过来,但是她居然拒绝过来……难道她真的这样记仇,要与我当一辈子的敌人吗?” 曹炟当然知道安歌没来的原因,但是今日发生之事却也不予向潘玉儿解释清楚,因为事情过于复杂解释不清楚。想了想道:“即是玉儿要给她陪罪,理该买了礼物去静园拜访她,而非以贴子请她过来,礼数上已经是有失。” “可是王爷,我们是王府,迂尊降贵向她低头已然是——她竟然这样的不给面子。” 这话终于让曹炟很是反感了,眉头微蹙,“这世上之人,原本都是人人平等,只是出生时的门弟好或者是有了特殊的迹遇,因此才有了高下之分。如今你即是看不起她,又不是真心给她道歉,那么这陪罪之说,便也是假的了。话又说回来,你是我曹炟的女人,你即是错了,也不必向任何人陪罪,而安姑娘也并不屑于假情假义的陪罪。” 意思是既然不是真心的,这事就免了吧。 潘玉儿如何能听不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连忙道:“王爷,我错了,我明儿就去静园,亲自登门陪罪。” 曹炟本来还想要说什么,正好龟壳铜钱都送了过来,潘玉儿道:“王爷,那就由玉儿为你卜一卦吧。” 曹炟嗯了声。 潘玉儿将铜钱在龟壳里摇得笃笃响,看着她摇卦的动作,曹炟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曾经沈婥摇卦的模样,与此时潘玉儿的动作、频率真是一模一样,有些东西能作假,但是有些东西不能作假,多年形成的习惯不会受记忆的束缚,这的确是沈婥无疑。 曹炟不由有些后悔,自己之前说的话似乎有些重了。 一卦洒下,潘玉儿往卦上看了眼,有些尴尬地看向曹炟,“王,王爷,这卦象,乃是指,乃是指王爷将有桃花劫……” 说到这里,她似乎很是沮丧,低下头,咬着唇,一幅眩然欲泣的模样。 曹炟忽然记起来,曾经安歌为她卜卦,似乎也与“桃花”有关。 曹炟点点头,“桃花劫啊……”他微微地笑道:“我这生最大的劫,便是玉儿你,你便是我的桃花劫了。” “啊!”潘玉儿眸中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扑簇簇地落下来。 曹炟一慌,连忙要拿出帕子替潘玉儿拭泪,一摸袖中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的帕子是给了安歌了,当下举袖为潘玉儿抹去脸上的泪水,“玉儿,你怎么了?” 210.吴郡惨案(必看章 ) “王爷,若我真是王爷的劫数,那么我宁愿立刻消失,也要请求上苍保佑王爷平平安安的。” 曹炟忽然明白她为什么哭了,她是风水师,是卜算师,她所谓的“桃花劫”,即是带个“劫”字,便肯定预示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而曹炟所说的“桃花劫”,某种意义上却是甜蜜的情话,曹炟忽略了她的身份说了这种情话,反而让潘玉儿误会他认为,她是他的劫难,因此才哭了起来。 曹炟心头一痛,“傻瓜,别哭,即使真的有劫难,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而且我知道玉儿是要与我终身陪伴在一起的女子,是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女人,绝不会成为我的劫难。” 好一阵哄,潘玉儿总算平静了下来,却依旧桃花带雨,楚楚可怜,抬起无辜的眸子看向曹炟,“王爷向来洁身自好,若我不是王爷的桃花劫,那将会是谁呢?”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询。 又道:“莫不是,会是安姑娘?”她又猜测道。 “怎么可能?”曹炟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揉了揉潘玉儿的脑袋,“真不知你的小脑瓜都在想什么,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产生劫数?” “怎么不会?上次你不是还为了她而割自己的手腕,还差点没命,简直就是血光之灾呢!” “是吗,那我曾经为了救你,也曾伤害过她,使她伤了手腕,那我岂不是也是她的劫?霰” “这,这当然不是……”潘玉儿讷讷说不出话来,一扭身子,推了下曹炟,“王爷你就知道欺负我……” …… 深夜,府内已经万物俱寂,曹炟书房的灯还亮着。 屋内一人端立于曹炟的面前,“王爷,今日之事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龙形图不过是个引子,对方是在寻找陈留王旧部。” 曹炟嗯了声,“此事我已经想到了,只是龙形图一日没有找回来,本王便愧对于陈留王。是以本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让龙形图重归陈留王旧部。上官龙,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龙形图是一定要找到,但不急在这一时。你现在帮本王查查,到底是谁想置安歌姑娘于死地,那辆马车为何那么巧的出现在静园的门口。” 上官龙道:“是,属下这就去。” 潘玉儿端着汤水走来,快至曹炟书房的时候,忽见前面似乎有条黑影径直往小路走去,但其打扮不似普通的府中人,不由疑惑起来。 进了房间,曹炟已经收起了案上的卷宗,正襟危坐。 潘玉儿道:“王爷,妾身想着你每晚熬夜,于身体不利,是以给你熬了碗养生汤。” 曹炟嗯了声,招手让她近前来,然而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却并不去动那碗汤,只道:“女人亦是熬不起夜的,以后不必每晚来书房送汤了,我不喜欢深夜有人打扰。” 潘玉儿面色稍微黯然,却还是答道:“是。” 又道:“刚才好像看到一个奇怪的人,从这里走出去……” “噢,只是府里的管家而已,我找他来问些话。” 潘玉儿哦了声,见曹炟即不工作,却似乎也没有别的话要说,只是含着微笑静静地看着她,她不由地脸微微一红,“王爷,是我打扰到你了吧,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我只是不自禁的要来这里看看你。那,我先走了,王爷你也要早些竭息,须知你不爱护自己,却是痛在玉儿心头。” “嗯。”曹炟握了握潘玉儿的手,“快去休息吧。” 待潘玉儿离开一会儿,窗外响起两声蛐蛐叫,曹炟淡声道:“进来吧。” 门推开,一个身影闪身而入,这次却真的是管家闽平。 “王爷。” “闽平,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这闽平方脸浓眉,明明是很刚硬的长相,硬是练就了一幅憨厚样,看起来大约三十三四岁中年人的模样,白面无须。然而事实上,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尚未娶妻,正是个大好青年。 “王爷,这次我由安阳出发,先到的燕苍山,就如王爷所说,那里已经被大肆破坏,虽然如此,经过我在那里蹲守十几天后,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据在周边所居的农户说,大约是在三年多前,燕苍山忽然来了很多官兵进行封山,同时还纠集了一部分武林人士,周围的猎户都被禁止上山,如此封山大约半个月左右才离开。” 曹炟算了下时间,那时候沈婥下山仅一年而已。 闽平又道:“之后,猎户又可以如常上山打猎,可是在杨筠松所居附近的那些地方,常常迷路,掉入陷井,有些猎户受伤而还,有些猎户直接失踪于附近,因此久了,便也没有人再往杨筠松附近,再说杨公本来就是世外高人,不大与外间接触,是以他在山中出事几年来,竟鲜有人知道他已经不在世上。” 曹炟点点头,示意自己正在认真的听。 “自那次封山之后,燕苍山再没有出现过大举的动静,由此可以推测,杨公很可能就是那次封山被害,官兵在外堵截,江湖人士或 者是死士装扮的江湖人士在内狙杀。” “那你认为,到底事实是怎么样呢?”曹炟又问。 “属下认为,杨公是被宫里的人杀害。但是那时候,先皇还在世,先皇是极看中杨公的,有人竟然敢在先皇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行凶,可见其人心狠手辣。” 闽平说到这里,没有再深入的说,又继续道:“属下下了燕苍山后,往安平郡而去,闽平在安平郡居住一月有余,扮成贩夫走卒,多方打听后,发现安姑娘身份无可疑,她的娘亲安氏的确是姬成外室,后来姬成变心,安氏带着安姑娘在小巷中过着清贫的生活。 因为安氏身体不好,后几乎要断了经济来源,因此安姑娘自七八岁时,便已经替人挑柴或者是帮忙外出买东西,干些跑腿出力的活儿挣得几个小钱儿,为安氏分担压力。 属下拿着安姑娘的画像,寻问过十几家当初她为其做过工的人家,证实安姑娘的确便是当年那个四处做工的小姑娘。” 这就是说,安歌的确是安歌,而不是别的任何人了? 不知道为何,得到这个答案,曹炟的心头略微有些失落,之前的某种大胆的怀疑被否定,一时间眉头微蹙道:“那么你有打听到,她上过私孰吗?” “这一点,属下也很奇怪,安歌姑娘因为自小肚子都吃不饱,姬府平时也并无接汲,是以安姑娘并未有机会上私孰。所以众人对于她后来,忽然成为郡王府的八夫人感到很震惊,多数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来解释,很多人都骂小郡王夏炚是被安姑娘的妖术迷了眼睛,鬼迷心窍才会娶她。 而安姑娘也的确是从嫁给夏炚那个时段起,似乎忽然有了卜算及堪舆的能力。” 这一段事儿曹炟其实是清楚的,只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安歌只不过是个贫困的外室之女,以为她与沈婥一样,从小有师父调教。 “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忽然就拥了这样的能力?”曹炟喃喃自语,万分不解。 “属下还打听到,安姑娘现在手中所持千年龟壳,乃是小郡王夏炚所赠,而这龟壳也颇有来历,属下无意间得知,夏炚与其母钟氏,原本是吴郡人,后由吴郡迁来安平郡,在路上曾经经过燕苍山,母子二人在那里遭劫,为杨公所救。也就是说,小郡爷夏炚与杨公是有所交集的,而且是过命的交集,乃是救命大恩。” 曹炟听到这里倒是挺意外的,万万没有想到,夏炚与杨筠松之间,居然有这么一段旧事。 “不知道王爷还记得不记得关于杨公的一个传说?” 这个传说曹炟是听说过的。 传说当年,杨公治铭江之水,又将黑湖之水引入由北至南的河道,可谓是利国利民的大义举,传说在黑湖之水进入河道之时,湖水泛滥翻滚,声势惊人,待众人看清,才发现是湖中心浮出两只庞大的千年大龟,那龟比邾国最大的磨盘还要大上两轮。 它们径直由湖中上岸,向杨筠松爬来,目光凶悍,想来便是它们一直在湖中作怪,因湖水它引,影响到它们的生存环境,因此才从湖底走出来,要找杨公算帐。 不料杨公当即做法,硬生生将两只巨龟变成如手掌大小,还拆了它们的龟壳,两龟化为一阵轻烟,消逝于半空。 这件事后生小辈知道的少,而杨公当初亦叮嘱,这两只龙乃是龙龟,因龙龟有灵性,不宜被世人常常提起讨论,因此让曹项叮嘱众人封口。 但当时观者众多,这个传说还是暗暗地流传出来,但杨公自己自不会述说这件事,就如他告诉沈婥这龟壳的来历,也只说这两只千年龟壳,乃是千年来便做为占卜之用,因此才具灵性。 曹炟道:“安歌之事,与这个传说有关吗?” 闽平道:“安歌如今所持的千年龟壳乃是小郡王夏炚所赠,而属下在燕苍山也并没有再找到另外的千年龟壳,再加上潘姑娘现在所持的龟壳与潘姑娘所持的龟壳极为相似,除了千年龟壳,普通的龟壳不会有那样的纹路与质感,因此可以判断,现在安姑娘与潘姑娘所持的千年龟壳,便有可能是当年那两只千年龟壳,可推断当初杨公可能将其中一只龟壳赠予了小郡王夏炚,而夏炚因为某种原因又将龟壳赠予了他的八夫人安歌。” 曹炟想起那一次,安歌吃醉酒,怀里掉出千年龟壳,他当时震惊不已的心绪,原来一切竟然是如此。 闽平又像下定论似地说:“由此可推断,真正与杨公有关系的,乃是小郡王夏炚,沈婥是杨公的弟子,因此得了一只千年龟壳,而小郡王夏炚得了另一只,则说明,小郡王夏炚有可能是杨公秘密收入的关门弟子。 而安姑娘也正是认识夏炚之后才具有了此能力,可推断真正有此能力的或许是小郡王夏炚,安姑娘明里是他的八夫人,实际却有可能是小郡王夏炚的弟子,二人亦有可能是亦师亦友,或者那场休妻闹剧也只是为了让安歌在安阳的活动与自由更加不受限制。。” 曹炟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似乎只有这样推测,一切才能解释得清楚 ,才能顺理成章。 “可是为什么,安姑娘似乎知道很多,有关本王和沈婥之间的事情?”他想起那一次在林中墓穴,安歌忽然喊出他与沈婥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所说的话。 “安姑娘即是夏炚的弟子,也就是杨公之门下,再加上又是亲自参与为敬和皇妃寻墓之事,各方面的原因使她能够得知王爷您与敬和皇妃之间的事一点都不奇怪,就算王爷不说,只要她愿意做法,或许也能够得知。” 是啊,杨公一脉,似乎的确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人所不能的本事。 闽平又接着道:“杨公心怀天下,所收弟子必是经过精挑细选,就像当初选择沈婥,使她在当初的夺嫡之争发挥重大的作用。所以小郡王夏炚即是杨公的弟子,而夏炚一直隐瞒此事,又推出安姑娘走在前面,只怕是另有目的,只怕这安姑娘,便如当年的沈姑娘一样,乃是能够改变局势之人。王爷您不得不防。” —————————— 亲爱的们,今日加更了,后面还有一更哦~ 211.我喜欢看别人输(二更,必看章 ) 曹炟倒是一直知道,这个夏炚是有些神秘的。 当年先皇在世,皇子们尚未得到过曹项亲赐的金书铁券,而夏炚一个小小的郡王,却得有此金书铁券,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 这时问道:“那么,你有去吴郡调查过吗?” “属下之所以耽误到近日才能归来,便是因为在打听清楚这些事情后,又绕道去了吴郡。” 说到这里,他忽然住了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炟心微微一沉,“吴郡,出事了?霰” 闽平嗓子有些干哑,“两个月前,吴郡忽然遭遇兵匪,郡中三千四百多口人,一夕之间死去一半多,剩余的人在两天后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想必剩余之人都逃走了,分散各地。” 一半,就是一千七百多条性命!曹炟虽然也曾经被称为杀人不眨眼的铁面战神,也见过不少惨烈的场面,但听到这里的时候,指尖亦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哪里来的兵匪?” “兵匪来历不明,因为事件中之人都死得死,逃得逃,而兵匪也早已经散去,是以查不出是哪里来的兵匪。” “当地的官员呢?”曹炟的语气越冷。 “当地的官员也都被斩杀,只有一位驿司活了下来,也并未将此事逞报朝廷,属下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他,可是他基本已经疯了,只是勉强能告诉众人,吴郡遭遇兵匪,至于如何发生,又是哪里来的兵匪,他则完全说不清楚。” 曹炟冷冷一笑,“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再诸多隐瞒,皇上一定不会不知道。然而他却无动于衷。只怕是登基还不满一年,就发生了这么惨绝人寰之事,害怕影响到他的声誉与地位,因此干脆将这事瞒了下来。” 只要有皇帝插手,那么的确有可能会被瞒过去。 曹炟忽然想起一件事,“怪不得上次有人陈奏,说是为了促进两地发展,应把柳郡与吴郡合为一郡,取缔柳镇以吴郡之名代之,看来是有人想要欲盖弥彰,企图蒙混过关,若真的合为一郡,那么柳郡的居民便可迁往吴郡,两郡人口多少,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注意到,走的便是这个漏洞。” “王爷分析的是。” 若真是如此,皇上对自己的子民未免过于心狠。 …… 听了闽平的报告,曹炟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吴郡是曾经夏炚母子生活过的地方,偏偏那个地方就被毁了,也就是说,所有的知情人不是死了就是散了,夏炚十岁之前的经历成为空白。 曹炟在宣纸上写上“夏炚”两个字。 “夏炚,你到底是何来历,又想干什么呢?” 脑海里又出现安歌的影子,安歌与夏炚之间,是否真的如闽平所分析的那样呢?现在反而盼望潘玉儿能够早点恢复曾经沈婥的记忆,对于杨公,应该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了,杨公到底有没有收下夏炚为弟子,沈婥应该也知道。 * 安歌又一次死里逃生,她发觉那个劳什子金书铁卷,分明就是夺命追魂锁,哪里能起到保护她的作用呢?恐怕曹煜是想让她死吧? 她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下巴微微地仰起,眸光里充满倔强,“曹炟,你想让我死,我偏不死,我偏将那金书铁券留给你最想处死的人,看你这个皇帝到时候是否还能否遵守自己的诺言,真的兑现金书铁券能够赦免死罪的诺言,我气死你!” 晚上,梦里全部都是鲜血,看到很多模糊的影子杀了院中之人,浓重的杀戮让她睡得极不安宁,是以房屋里稍有动静就将她吵醒了。 却原来是府里头的丫鬟端了水进来。 安歌才刚刚洗漱完毕,就有人报,姬欢求见。 安歌没有拒绝见他。 姬欢进来的时候,安歌刚好吃完早膳,问姬欢道:“不知道大哥用了早膳没有?我可以让下人再备些过来。” 姬欢满面愁苦,摆摆手道:“不必了,歌儿,我这次过来,却是有些事要找你帮忙。” 安歌的眉头微挑,疑惑道:“我一无权,二无势,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上你的,大哥莫要开玩笑了。” 姬欢道:“歌儿,此事只有你能帮上忙。” 他让人将一些精美的盒子摆在安歌的面前,盒子一个个的打开,只见里头都是上好的人参和虫草,另外一个盒子里还有一尊玉观音,“歌儿,以前是我们不对,我们都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们吧。” 安歌做为沈婥的时候,到了真正可以显赫的时候,却被扔在冷宫里,但是这些好东西她依然是见过太多,因此并不心动。 只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姬欢神色一缓道:“还不是过些日子的科考,据说科考过后,排在前二十名的才子,将得到与皇上及皇后共同饮宴的机会,而官家贵女则会做陪,届时若有合适的,皇上会当场赐婚,虽然,状元夫人也没有什么显赫的,但是毕竟是个机会,如雪这 一向被大夫人整得很惨,家里却是呆不得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上次将你丢在路上,并不是如雪为之,但是她和如情被一起禁在府内,不得出府,更不得参加任何的活动,眼见着这机会若是错过……” 安歌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姬如雪在府内被大夫人修理,因此想要尽快找个丈夫嫁出去,而科考过后的状元宴,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安歌叹了口气,“即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又能做什么呢?” “谁都知道,歌儿您与皇后娘娘的关系最是好了,只消得你去求求皇后娘娘,放如雪自由,皇后娘娘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安歌缓缓地喝了口茶,“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如雪,可是你的姐姐呀!” 安歌依然摇头。 在她的心里,她可不认为姬府里头,有她的亲人。 姬欢见她一味拒绝,便有些恼羞成怒,“安歌,你不要这么无情,虽然我们从前对你或许有很多的不好,然而我们毕竟还是血亲,这是个没有办法改变的。你能保证你这辈子都顺风顺水吗?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会有求于我们的一日吗?现在如雪就快要被折磨死了,你见死不救,是不是忘了当初你自己受的那些欺负?” 姬欢说得很激动,然而还真是说到安歌的心里了,她永远不会忘了,小安歌其实是姬宝禄打死的这件事,虽然她现在已经与姬宝禄合好了,他也原谅姬宝禄了,但她之所以原谅他,是因为小安歌乃是外室之女,从小得到的待遇似乎就该如此。 与其说是被姬宝禄打死,不如说是死在姬府的等级制度和诸人的冷漠之下。 然而,她绝不会把自己代入到小安歌的命运里去,因此她还是摇摇头,“大哥,我虽然叫你一声大哥,也只是出于礼貌而已。这件事我不会帮你的。” 姬欢闻言,脸色刹那间变得异常难看。 呆了半晌,忽然将桌上的礼物都推到地上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正遇到况离进来,姬欢冷冷地向况离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安歌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冷眼看着这一切。 况离走了过来,“况离见过安姑娘。” 安歌挤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况先生找我有事吗?” 况离从手中拿出一物,递给安歌。 “这是去痕膏,抹之可以去掉疤痕。” 这东西与曹炟当时给安歌的应该一样,因此对于况离所给的这个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不自禁地抚过自己手腕上的伤痕。 “你什么时候这样的关心我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恐怕没安好心。” 她冷冷地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往一处风亭走去。 况离见状缓步跟在后面,“在下只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是因为那个四象阵吗?”安歌一语道破。 听得况离不答,安歌道:“况离,你到底是敌是友?若说是敌,为何我觉得你似乎有救我之意?若说是友,为何你要布下那四象阵?” “那个阵,与在下无关。”况离地声音依旧平静,“况且,这世上之人,并非非友即是敌这么黑白分明。” “说的有道理。”安歌的语气里充满讽刺。 况离的确是个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 这样一想,安歌反而有些释然,又疑惑问道:“四象阵即与你无关,那定然是你师父淳于光的杰作了。总之不可能是潘玉儿的杰作,四象术阵非有十年以上术数修行,是绝不会成功的,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师父门下有收过这样的一个弟子。” “你对我父徒二人倒是很了解,想必平日里也没少打听我们。”况离道。 安歌不与他纠结此事,只不解地问:“况离,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与你师父无怨无仇,更与你无怨无仇!是你们,一直在害我!”想到之前况离为沈婥寻墓,所寻之处居然是难得一见的恶穴,实在令她难以释怀。 “我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况离道。 “请指教。”安歌道。 “安阳不是安姑娘该留下的地方,安姑娘本来是偏僻小郡的普通女子,何苦要卷到这些事情中来?我师父也好,皇上也好,甚至是齐王和小郡王,凡是接近你的人,或许都有不同的目的,何必将自己的人生弄得这么复杂?或许安姑娘应该放下这里的一切,回到安平郡去。” 安歌冷静听完他说的这些,脑海里忽然想起,曾经的况离,是多么的沉默,他一年四季在山上独自修练,自己弄吃的,自己打猎,自己照顾自己,若是沈婥不去,他便是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就算沈婥去了,也只能得到他两三个字两三个字的往外崩,他话极少。 这时却能说上这么一大串,果然时间,会改变一切,所有的人事都会随着随时的流逝而有所变迁。 安歌当 然亦有留下的理由,虽然前途危险重重,困难重重,可是她相信,她留下的理由,比他们任何人都充足。 因为造成如今现在这样的局面,当初的沈婥功不可没。 如果那是个错误,她有权力去纠正自己的错误,也应该去纠正这个错误。 安歌的唇角露出一点点笑意,和声道:“谢谢况先生的关心和劝告,但若我如果不离开安阳,将会如何?” “那至少,将金书铁券让于别人吧,那只是皇上给你下的套而已。” “是为了套我这条命吗?”安歌笑道。 “或许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或许皇上认为,你是那个人的软胁,因此用一部金书铁券使你总是处于危险中,在某种程度上你的这种状况可能会牵制甚至左右那人的行为。” 安歌愣住了,好半晌才扑哧地笑了出来,果然,是皇上的风格呢!我就说,若他想要取我的性命,定是简单极了,何苦要这么大费周张,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无意间又被他利用了呢。只可惜,他这次却完全失算,她现在不是任何人的软胁,没人愿意像爱自己的胁骨般爱她。 安歌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问,“你为什么要这样的坦诚?对我说出这些,可是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因为宫中只需要一个风水师。”况离缓缓地道:“你走了,便没有人与我竞争了。” “可是还有你的师父淳于光,难道你想让他也走吗?” “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却与你无关了。” 安歌点点头,“很好,冲着这你份坦诚,让我总算对你没那么失望了。只是终其一生,你这个愿望都没有办法实现了,因为我安歌,不但要留在宫里,而且一定会与你竞争到底,若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喜欢这样处于竞争的环境之中,我喜欢看别人输。” +++++ 感谢黄丽娟58、xueronghua_2007、zhaobaobin、18987620075、arlene940125、跳跳071203、13811600258、13117335449、q_1e26u1vsdq、moran4587、iammaureenx、rita1981、13517917545等亲赠送荷包、鲜花钻石和月票,很感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明天继续加更哦,爱你们。 212.我不是沈婥,那又怎样 二人目光皆冰冷,坚定,如此的争锋相对,是让况离没有想到的,他本来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安歌一定会知难而退,她毕竟只是个没见过识面的小丫头,没想到却…… 况离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却莫名其妙说了句,“五月半,君山见。” 况离离开后,有个小厮进来向安歌说了几句什么,安歌嗯了声,又道:“将那人带到柴房关起来。” 下午时分,皇后姬烨妤到了,又是打扮成男子的模样,一个很英俊却怎么也抹不掉脂粉气的男子,静园的人都习以为常,看到旧主到来,都异常的殷勤。自上次四象阵后,二人还是第一次能够好好的聚一下,二人面对面坐下,安歌就让人上了姬烨妤最喜欢喝的茶,还有几色糕点。 从怀里拿出一只小铁剑,造形异常的精美华丽,然而用料简单的很,只是上了很炫丽的色彩和镶嵌了四五颗圆润的五彩石子,原来并不是用来伤人的利器,而是没事拿在手中把玩的。 将这只小铁剑递到姬烨妤的手中,“这是在荆州小摊子上买的,并不是值钱的东西,只是因为好看所以给你买了一把。” 姬烨妤的眼睛很亮,惊喜道:“歌儿,时隔这么久,这是你送我的第三件礼物,我非常喜欢。” 她拿着小铁剑观察把玩很久,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 安歌见她如此喜欢,不由露出了微笑,“皇后娘娘,您去过荆州吗?” 姬烨妤一愣,半晌才摇摇头,“我去过的地方很少,一入宫门深似海,再想自由出行哪有那么容易?今日能够出来,还是因为再有两天便是大考之日,皇上忙得无暇顾及后宫,因此才偷溜出来。歌儿,你即是刚从那里回来,便为我讲些那边的事情吧。” 安歌点点头,道:“那是一个很崇尚武功的地方,剑客的身份比较高,筹剑师能够赚到很多钱,那里聚集了很多的江湖客,几乎人人的背上都背着一把长剑……” 安歌提到了江北五虎,提到了那三个绑架了官员的锦衣剑客,提到了那位叫做吴岱的青年男子…… 却独独略去了有关铁面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凡是与曹炟有关的,她就变得小心翼翼霰。 在安歌的语气中,那是一场江湖闹剧,最后以令人唏嘘的方式收场。 姬烨妤听得津津有味,随着安歌的讲述,好似自己也去了现场一般,无限向往地道:“歌儿,我虽然是身在深宫之中,心却亦在江湖,若是有一日,我能得自由,宁愿变个来去自由风餐露宿的江湖客,若是能在某个雨天,于某处茶寮与歌儿饮一碗粗茶,说上几段江湖轶事,想必亦是痛快得很。” 安歌忽然问道:“若真的有那么一日,皇后娘娘会接受吗?过着流浪的生活,然却再不被深宫束缚。” “我当然愿意!只是……”她笑笑地看着安歌,“我永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安歌又道:“倒是有个事情,想请皇后娘娘指点一二。” 然而安歌尚未将话说完,就有丫头来报,说是潘玉儿求见。 姬烨妤听闻,道:“居然是她?呵呵,那倒是巧得很,本宫亦是很久没见她了。” 安歌却道:“此事是安歌与玉儿之间的事,安歌斗胆请皇后娘娘能够暂避一时。” 姬烨妤闻言微怔,却又道:“既然歌儿这么说,那本宫自是没有不避的道理。” 等到潘玉儿进来的时候,姬烨妤已经到了偏厅休息。 潘玉儿身后的小厮挑了一担子礼物,此时都放在地上,走了出去,潘玉儿见了安歌即不问好,也不说话,只是用讽刺揶喻的目光看着她,安歌也不示弱,冷冷地看着她,二人都很默契地打量着对方没说话。 到底还是安歌的耐心更好些,潘玉儿终究还是受不了这沉默,僵硬地道:“怎么,客人来了,你这个主人都不晓得请客人入座的?” “看你的样子,该是来向我陪罪的,我自是要等到你陪罪之后,再请你入座。否则你带着这样的请罪之心,又如何好意思坐下呢?” 潘玉儿哈地一笑。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衣,依旧全身上下没有什么饰物,只有手中持着一串珠子。 但是此刻若有人看到了她现在的神情、动作,听到了她此刻说话的语气,绝不敢相信她就是之前那个文文弱弱,美丽的好似一朵百合花的潘玉儿。不过这一切倒是在安歌的预料之中,她既然能够冒充别人混到齐王的身边,她绝不是一朵白莲花。 安歌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也笑了笑。 潘玉儿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倨傲向安歌道:“安歌,你莫要得意,以为我是真的来给你道歉的吗?只是觉得如果不给你道歉,不足以消了王爷心中对我的不满而已。关于你,我是早已经打听过了,你不过是安平郡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女子,你曾经穷到去领取施舍的米,像如今这些礼物,只怕是你曾经做梦都想不到的。 既然我已经送 了这些礼物来,想必我也不必多说什么,识趣的话,收了这些礼物,莫要就那件事再大作周张。” “对不起,的确可能见识少了,是以不知这些礼物好在何处。再说,收不收礼也原谅不原谅你,是两件事。” “那你还想怎样?”潘玉儿懒洋洋地拿了桌上,刚才给皇后姬烨妤端来的糕点,笑道:“这糕点还蛮精致,不错啊。” 安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四象术阵,应该不是你亲自设下的吧?” “当然是我设下,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吧?我虽然名叫潘玉儿,却是复活的沈婥,沈婥设下这么个四象术阵并不是难事吧?” “够了,你不是沈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终于怒了?呵呵,你说我不是沈婥,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是沈婥,只要齐王相信就行了。至于你是否相信,对我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潘玉儿大言不惭地道。 “是,我是没有证据,但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迟早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安歌说到这里,忽然向潘玉儿道:“可是昨日之事,我可是有证据的。” 说着拍拍手,一小厮进来,安歌道:“去把人带来!” 潘玉儿疑惑不解,“你在玩什么把戏?” 安歌不答,一会儿,一个人被押送了过来。 潘玉儿一见这人,面色就变了。 安歌见状,始轻笑道:“潘玉儿,昨日是你使了这人,去找了那位叫做史恒中年人,告诉他,唯有我手中的金书铁券,才能够救他已经入罪死牢的儿子史英杰,还告诉他将马车停在静园门口,我自然会主动上马车对不对?” 潘玉儿见这人已经被打到头破血流,手指都被夹到骨头裂了,双腿亦是软软地使不上力,很明显这个人已经被废了。 这人的脑袋却还清醒着,见到潘玉儿便道:“潘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潘玉儿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沉吟片刻便露出一抹笑容,“安姑娘,你一定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王爷吧?” “自是没有,因为我有条件跟你谈。” “条件?”潘玉儿笑得更妩媚了,“好,只要你答应,不会将此人交给王爷,你有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请。”安歌示意潘玉儿进入内室说话。 潘玉儿看了眼被打得遍体凌伤的男子,跟着安歌进入了房里。 一只矮几上,摆着一只龟壳和六枚铜钱,安歌已经盘腿坐在矮几前,静静地看着潘玉儿。 潘玉儿居然还能笑出来,坐在安歌的面前,她道:“安姑娘,你要对我说什么?” “这样吧,不如我们都为外面那人卜一卦,看看他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卜卦?这算是条件之一吗?” “你说是就是吧。” 潘玉儿从袖子里取出从安歌那里得来的千年龟壳,炫耀般将她放在桌上,还有六枚铜钱也依次摆了出来,挑衅地看着安歌道:“那么,开始吧。” 安歌手法纯熟地以龟壳猛地将六枚铜钱灌入其中,与此同时,潘玉儿用一模一样的手法,将铜钱也灌入到龟壳之中,二人同时摇起卦,动作一致,气场一致,甚至连洒下卦的时间也一致,只是在卦落后,潘玉儿的目光立刻落在二人的卦象上,而安歌却将目光落在潘玉儿的脸上。 若不是她真切地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沈婥,简直就会相信眼前的潘玉儿就是沈婥,她居然与她一样,卜得一手好卦。 潘玉儿看了二人的卦象后笑道:“安姑娘,你此卦的含义乃是尽头,尽是死的意思,是说,外面那人已经死到临头。” 安歌往潘玉儿的卦象上看去,二人虽然动作一致,然而所落的卦却不一样,潘玉儿的卦象显然虽然亦是九死一生,危险重重,然而却是透出强烈的生机,意思是外头那人还有一条活路。 安歌哧地冷笑了下,心头却是微微一寒。 在她想来,这潘玉儿绝不会有多少功夫,卜卦有三种情况,一种是混水摸鱼,纯粹只是做做样子,却根本不会卜出正确答案的人,这种人通常都是江湖术士。第二种是每一卦都会卜得很认真,绝不亵渎天机。这种说的便是安歌这等人,受杨筠松教导,她从来不敢亵渎天机。 还有一种人,即不是江湖术士,亦不是卜卦不准的人,然而因为功力深厚,因此居然能够自行控制落卦之后的卦象,这乃是将天机玩弄于股掌之人。 潘玉儿即是淳于光的人,当然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可她却卜出了与安歌不一样的卦象,安歌只能将她归为第三种人。 她若是第三种人,便是功力深厚之人,她甚至敢于玩弄天机。 怪不得曹炟会对她深信不疑,她的功力到了如此的地步,曹炟即便有所怀疑,有所试探,也只能得到更加确信她是沈婥的答案。 她 卜卦的模样,也的确与沈婥一模一样。 这些念头不过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她只道:“你相信,他能够逃得一命吗?” “只要你把他交给我,他的命运自是我来决定,难道你觉得我会杀了他?”潘玉儿将铜钱一枚一枚拿起来,准备收回到袖中。 安歌却忽然道笑了笑,“这原本都是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你不会不同意吧?” 潘玉儿微微一怔,不由地笑了起来,“原来你真的这么小气,好,这东西我还真没太看上眼,现在还给你!” 说着把手中的千年龟壳和铜钱,都推还到安歌的面前。 然后她站了起来,“好了,陪你玩了,东西也还你了,我可以带着他走了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只有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才可以带走他。” 潘玉儿秀眉微拧,“安姑娘,你似乎有点过分了。若你的要求太过分,我是会拒绝的。其实我不必害怕什么,就算你把这个人教给王爷,那也没什么,他爱我,就算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他也会原谅我。” “潘姑娘既然这么自信,那么请便,不送。” 潘玉儿见她一脸冷漠,终是又道:“好,你问。” 安歌微微一笑,一字一字地道:“沈婥的,尸体在哪里?” 潘玉儿脸色微变,转身就准备离开。 安歌又道:“相信你们一定不会傻到将尸体毁了吧?当你们的阴谋失败后,恐怕那是唯一可以要胁齐王的东西!” 潘玉儿再次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盯地看着安歌。 一直以来,倨傲的神色终于渐渐地褪去,闷闷地道:“安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已经说了,你必须告诉我,沈婥的尸体在哪里?否则,我一定会将这人交给齐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昨天小巷中的那个院子出事了,若是你叫人害我这事被齐王得知,以他的心思,说不定会怀疑你与某些人有所勾结,是故意害他,到时候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潘玉儿的秀拳紧握,终于咬咬道:“想找沈婥的尸体是吧?她的尸体就在君山越王庙!不过你就算知道,也无法将她的尸体接出来,你自信你是淳于光和况离的对手吗?你会的,他们都会,你不会的,他们也会!就算真正的沈婥还在世,也无法取回自己的尸体呢!” 潘玉儿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显然说这样恶毒的话让她极度痛快。 安歌则点点头,“你这是承认了吗?你果然不是真正的沈婥。” “对,我不是,那又怎么样?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吗?你能怎么样?” 潘玉儿嚣张地笑了两声,又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安歌走了出来,示意侍卫将那男子交给潘玉儿,潘玉儿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向那人道:“你为我办事很辛苦,我一定会好好的给你补偿的。” 那人极度感动和开心,“是是是,谢谢潘姑娘!” 安歌分明看到潘玉儿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寒意。 然而她只管将人交给她,至于她要如何处理,她是不会管的了,这人明张目胆将她送到史恒的手上,连累她差点没命呢。 在潘玉儿离开静园半个时辰左右,有人来回报安歌,说潘玉儿果然在路上就将那人杀死,扔地垃圾堆里焚烧。 安歌只看着自己手里的两幅卜卦工具,沉默着。 …… 与此同时,齐王曹炟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昨夜他派上官龙去查蜈蚣巷之事,很快就有了回报。 他清楚明白的告诉他,是潘玉儿找了人去向史恒通了消息,说安歌手里的金书铁券可以救他的儿子,并且还告诉了史恒在准确的时间赶着马车等在静园的门口。 曹炟的心头,忽然浮上一个念头。 213.状元店内真状元(二更) 那就是,他可能根本就不了解沈婥,不了解曾经的沈婥,更不了解现在的沈婥,曾经的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他甚至没有机会与她单独相处在一起,烟雨桥他大胆的想要表白,却被她无情所伤。 他一直以为,沈婥是善良的,他是上天派来的仙子,代表的是上天的意愿,所以他虽然一直以来都与她做对,在最关键的时刻却顺了她的意,随了她的愿。 然而,现在再次有机会接触到她,真正的与她在一起时,却发现事情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这样的沈婥,让他陌生。 这样的潘玉儿,更让他难以接受。 潘玉儿回到府中后,询问下人王爷是否在府中。下人回说在,不过是在书房里,并叮嘱任何人不得打扰。 潘玉儿含着一枉泪水,到了书房,不顾门外守卫的阻拦,冲进了书房。 尚未说话已经扑到曹炟的怀里,“王爷!王爷!” 曹炟默默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问道:“怎么了?” “她,她终于还是夺去了本属于我的东西!”潘玉儿抽泣着将在静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只说她道歉而安歌不接受道歉,并逼她交出龟壳的事,曹炟听完,不知为何唇角却浮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这的确是安歌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潘玉儿设阵夺龟壳,她虽然大方将龟壳送给了潘玉儿,但终究还是又亲自夺回去。 潘玉儿又道:“王爷,她如此不给我面子也就算了,竟然连王爷的面子都不顾了,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实在太过分了!” 曹炟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刮了下她的鼻子,本来想戏弄戏弄她说,“难道你是在说,你是小狗?”不知道为什么,嘴唇微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对于曹炟的疏离,潘玉儿是能感觉到的霰。 她缓缓地抬起头,有些悲伤地看着曹炟,“王爷,你,你不爱我了?” 曹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将她扯到怀里拥着,如同拥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就好像拥住了那过往的一切美好。潘玉儿没有看到他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泪雾,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之后,曹炟连续好几日都没有回到府中,而是住在谢流云的百福楼。 潘玉儿每日在府中等待,渐渐地绝望与愤怒。 那天夜里,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这张脸上,带着抹不去的浓重怨气。 房间的门无声地打开,一条人影走了进来。 潘玉儿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肥腻的光头男子,正是淳于光。 她脸上的怨气迅速收起,回过头惶然看着淳于光。 “师父!” 淳于光脸上一惯挂着的笑容,此时不见了,整个人都板着脸,潘玉儿连忙转身向他跪下,“徒儿拜见师父。” “啪!啪!啪!”淳于光连打潘玉儿三个耳光。 潘玉儿捂着脸,却不敢哭,只僵然地跪在那里,“玉儿让师父失望了,还请师父惩罚。” 淳于光冷哼了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盯着潘玉儿。 “之前,为师教过你什么?为师让你藏起峰芒,做一个温柔和善的女子,就算,你身上有那么几分与沈婥不同的东西,但是你要知道,所有的男子,都不会拒绝一个和温柔和善的女子,就算你的心里装满像世界上最毒的蛇的毒液,你也要把它藏起来,你要让他感受到你的善良,善解人意!” “师父,徒儿知错了!”潘玉儿低低地道。 “你一定是忘记了,三年前,因为沈婥,你失去了什么,你失去了你的家人,你的爱人,你的一切! 你们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容貌,但是沈婥就可以利用爱自己的男人,倾刻间让你一无所有,你们的命运何其不同?现在她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人死债不能死,她欠你的,你一定都要追回来! 所有挡住你路的人,都是你的敌人!你连续输给你的敌人,枉费这几年来,我对你的着意培养!用如此低端的手段去对付你的敌人,你还想再输一次吗?你可知,这次你若再输了,你失去的可能就是你的性命!” 潘玉儿的表情渐渐地浮上狠厉,“可是师父,安歌那个贱女人,已然要勾掉了齐王爷的魂,我该如何是好?” “哼哼,说你笨,你还真笨。” 淳于光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闲适,缓缓地道:“自上次那场复活大戏,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世上,能勾掉齐王曹炟这人的魂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沈婥。玉儿,你现在就是沈婥,你还不明白吗? 你还可以扭转局面,只是,这一次,一切要听为师的安排才是,不可再任意行事。” “是,玉儿谨遵师命!” 淳于光又道:“接下来的这些日子,不要急躁。想让曹炟回来也很简单,只要你病一场。” 说着拿出一粒药,“服了 这粒药,可以让你面色苍白,而且身体冰凉……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潘玉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 这几日,曹炟其实并没有闲着。 因为科考已经正式开始,各路才子将进行为时七日的大考,最后经过综合评定,选出前三甲。 按照一般的程序,曹炟是没法接触到考卷的,因此他只问最后的成绩。 得知柳溢果然很有可能位列三甲之一,才放心了些。 另外得知安歌正在寻找史英杰,但是因为他在死牢,一般人等不得入内探视,安歌数次被拒之门外。 那日曹炟终于等在安歌的必经之路上,之后与安歌一起去了死牢,凭着齐王的令牌,安歌被允许入内探视。 二人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一间黑洞洞又阴沉,并且散发恶臭的牢房里看到了史英杰。 史英杰披头散发,满身都布满了红痕,神情漠然如死,手足皆在流血。 见到安歌和曹炟,他只是抬眸漠然看了眼,便又低下了头。 面前的伙食却颇为不错,是两个馒头和一大碗烧肉,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心情吃,只是在那里发呆。 “这——”安歌看着这饭,以还还有人能照顾得到史英杰。 听得曹炟道:“死刑犯在处决之前,都会吃一顿断头饭。这是他一生最后一顿饭,因此会稍微好些。” 安歌的心微微一沉,“难道,他们马上就要斩他吗?” “应该是今晚,或者是明天午时,不过在这个时辰吃断头饭,想必一定会是今晚秘密处决了。” “这么说,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冤屈,否则为何不名正典刑?” 安歌和曹炟说话声音极轻,史英杰并没有听到。 他依旧默然地坐在那里。 透过微弱的光线,安歌虽然看不清史英杰的容貌,却亦觉得他浓眉大眼,面容方正,颇有正相。 安歌道:“史英杰,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才被关在这里吗?” 史英杰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反应,却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 “我们可能是这世上唯一能救你的人,要不要把握这次机会你自己决定。史英杰,你父亲已经去世了。” 史英杰手中的筷子落在了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史英杰看着他们,半晌,忽然像野兽低吟般哭了起来,那是种压抑了很久很久,无奈、不解又愤怒的哭泣,令安歌也好生为他难过。 “史英杰,你父亲生前一直在想办法救你。最后他找到了我,我是安歌,或许我是没有能力救你,但是能够救你的人就在眼前。这位是齐王曹炟,如果你有什么冤屈现在尽管说出来,这真的只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史英杰好不容易才停止哭泣,蓦然冲到二人面前,咚咚咚便向二人嗑了三个响头,“齐王救命!安姑娘,救命啊!” 他总算说话了,安歌松了口气。 之后,让狱卒打开牢房,将史英杰带到稍微干净点的时间,安歌与曹炟就坐在他的对面,史英杰忍着悲痛,讲述了他坐牢的前后经过。 这件事却要从大约十天前说起。 那时候,才子们纷纷涌向安阳,而做为商人子弟,史英杰自然是从中捕捉到了很大的商机,于是瞒着父亲,秘密开设了一家“状元店”。 此状元店只提供三样东西,状元笔,状元墨和状元纸。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普通的笔墨纸砚,但是经过史英杰的苦心包装,镀上“状元”二字的光芒,此店一开已然生意火爆,为讨个好意头,每日来购买这三样的才子络绎不绝,说句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这是史英杰第一次脱离一直做纺织业的父亲,第一次小试伸手,没想到如此成功,他当时是非常开心和骄傲的。 可是就在十天前,忽然来了一位客人。 这客人是一个年青的男子,亦是才子装束。 找各种很刁钻的借口为难伙计,最后甚至大闹店铺,没办法,伙计只好找来史英杰亲自出马。史英杰本着做生意应以和为贵,因此将这人请到了后院,还奉上好茶,向他询问是否对这家店有什么不满?才会如此闹事? 那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你说你的笔是状元笔,我瞧着你这笔普通得很,与外面的笔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何独独你这里便要卖的贵,而且还敢称是状元笔?这到底是何道理?” “我这状元笔,每一支笔都是由我本人盯着亲自制作,每只笔里都有一根上届状元郎代弘文头上的一根胎毛,要知道这代弘文可是自小就将我娘称为干娘的,他刚刚满月时,我娘亲便将他一头胎毛剃下来保存了起来,希望自己借着这吉意也能生下个儿子,后来,不就真的生下了我,所以这状元郎的胎毛真的是很有灵性的!” 那人听了他的话,哧地发出 嘲笑的声音,“既然这胎毛如此灵性,以史少老板这般人才,为何不借了这胎毛的灵性,也去考一个状元试试?” “本人只喜欢做商人,可不想当什么状元。”史英杰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 “好,这一个算你勉强说得通,那么,这状元砚又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每只砚都是代弘文大人亲自摸过的。” “这自然不是,但是每只砚的后面,都有一个代弘文的私印,这可是假不了的。” 史英杰说着,把自己店内的砚随便拿了几只出来展示,果然在砚的背面,端端正正地盖着代弘文的印章。 “这印章亦是难得,乃是代大人失踪前所用的最后一支印。” 那人又道:“且不说你如何证明这印章便真的是代弘文的私印,只说代弘文考中状元,得先皇器重,短短一年里,不断地往上爬,终于当上了司空大人,然而他才刚刚上任半个月,便失踪了,可见其人虽然有状元命,却未必有状元福,你这些说辞,也只是哄骗那些不知情的人罢了。” 史英杰开始怀疑这个人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于是很不以为然地问,“你也是卖这些东西的吧?是不是生意不大好,想在我这儿找到补呢?” 那人却只是冷笑,又道:“照你刚才说所,只怕这状元纸,也是与代弘文这个司空大人有关了?” 史英杰点点头,“那自然是有关的。” 史英杰说着却又道:“可惜这状元纸之事,我还真就没兴趣跟你讲了。” “那么,这状元纸的每个卷头上,为何绘有龙,并且上书‘龙形图’?” “这是本店的独特标志。” 那人站了起来,目光阴冷地看着史英杰,“史少老板,你可知我是谁?” 史英杰再仔细地打量此人,发现此人颇为年青,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级,刀眉细目,整个人像是落了花的梅,有形削骨立之感,却又傲气犹存,然而他目光中似乎有种很阴冷的东西,让人不敢细看于他,更不敢得罪他。 史英杰心里已经是很生气了,然而依旧和气道:“不知兄台贵姓大名?” 那人答,“本人就是代弘文。”他说着话居然还拿出了可以证实他身份的官牌,在史英杰的面前晃了晃。 史英杰真是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代弘文本尊到了他的面前。 不过他到底是生意人,马上道:“恭喜司空大人回来,司空大人不但回来,而且依旧居高位,可见其人洪福齐天,乃是难得的贵人,如此一来,我这状元店的意头才是更加的名符其实了。”说到这里,他笑嘻嘻地道:“司空大人,您来的正好,瞧您穿得这身衣裳,想必最近手头也正拮据,我们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大家一起赚钱,一起开心。”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在下利用了司空大人的名头,来赚取钱财,这钱财理应有司空大人的一份,这些银子,拿去用吧,若是生意继续这么好下去,在下定会再重谢司空大人。” 他本来觉得自己处理得不错,没想到这下却彻底惹恼了那人,他狠拍桌子一下,“史英杰,你犯下重罪,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还在这里企图行贿本大人,简直就是罪该万死!来人呀,把他给我抓起来!” 之后,果然就拥进一众官兵,不由分说将史英杰抓了起来,并且把他的店给封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史英杰根本没有意识到后面会发生何事,直到被抓入牢中,还在想着,自己的爹爹史恒若得到了消息,必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然而就是那一日,他开始遭受惨无人道的拷打,而拷打他的人,只问他一句话,那就是龙形图的其他部分在哪里? 史英杰哪里会知道龙形图的其他部分在哪里?因此根本回答不出来,结果就每日重刑拷打,而他渐渐地也明白自己惹下大祸,这次他的父亲是没有办法帮他化解了,再想想当时,自己与自称代弘文的人见面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的死期,而他却不自知,此时满心都是痛悔。 214.她,并未让他感到任何的幸福吧 痛悔自己不该为贪利,而开了劳什子状元店,更不该编出那两个故事,更不该把那龙形图印在状元纸的纸头上。 总之,不该的事情太多,现在已然无法回头。 史恒说,自己的儿子冤。 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发生了何事。而史英杰只喊救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要命的恐怖旋涡,这不是冤不冤的问题,而是如何从这个旋涡里走出来保命询。 安歌忽然道:“那位状元郎代弘文,相貌倒是很英俊,的确也如你形容的那样,很瘦,但是他是充满力量,很务实真正能做事,并且很阳光的男子,却不似史公子所说的阴冷,那人说不定只是冒充而已,抓你却是为了别的目的。” 史英杰自己更是一头雾水,此时只是绝望地看着安歌和曹炟说不出话。 曹炟似笑非笑地道:“安姑娘,似乎你对这位代弘文很了解?你见过他吗?” 要知道代弘文失踪的时候,安歌还在安平郡,是个到处替人做小工赚钱的小丫头,别说她没有能力到安阳来,就算真的来了安阳,以她的身份,也难以见到代弘文霰。 安歌眯着眼睛向他一笑,“我算出来的。” 曹炟又道:“那你算算,史公子这次能躲过这一劫吗?” “他必须躲过这一劫。” 曹炟却只是哦了声,不置可否。 史英杰被带回他的牢房,安歌才道:“王爷,只怕史英杰这件事上,藏着很深的玄机。我虽然是远在安平郡,但是早就听说过有关代大人的一些事,他中状元那一年才刚刚二十一岁,可谓年轻有为,甚得先皇喜欢,最后还将司空一职交付于他,据说他最后一个任务,是去君山一带修墓,此墓为谁而修至今没有定论,而先皇去世后,似乎也并未葬在君山吧?代大人却在那次的任务中失踪。” 曹炟没想到安歌了解的这样深,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本王以为这件事很秘密,整个朝廷知道代弘文失踪始末的人不会超过十个,没想到却是瞒不过安姑娘的耳目。” 安歌忽然一笑,“那也没有什么奇怪,假如沈婥在世,她也会知道这件事。既然她能知道,我为何不能知道?” 若是以前,曹炟肯定会说,“你怎能和沈婥比?” 但这次,他想到的却是夏炚此人,这样的秘密若是夏炚知道,那么安歌自然也会知道,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曹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道:“那么,你为何算定史英杰必能躲过这一劫?” “因为齐王爷您会救他。” “笑话,我为何要救他。” “齐王爷难道不觉得,朝廷里忽然多了一位官员,并且依旧可以用令牌调动任何一个衙门的官兵抓人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吗?但是这位官员,除了这位史公子,似乎还没有别人真正的见过,若这人不是代大人,只怕朝廷里混进了胆大妄为的奸人。若真的是代大人,他身怀秘密而来,齐王爷难道不想搞清楚这件事吗?说不定,与沈婥所寻真龙有关哦。” 曹炟的唇角微浮一抹微笑,连他自己都没查觉。 “安姑娘,你说服本王了。” 其实当曹炟听说“寻龙图”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救下史英杰,但是看到安歌这么认真的分析,不自禁地感到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胸间温柔回转,最后决定顺了安歌的意,可以让她小得瑟一下。 果然安歌眯着眼睛笑起来。 其实想救一个人,实在太简单。 曹炟用一个死刑犯代替了史英杰,史英杰则被秘密带出牢房,送到安全所在。 在离开牢房之前,曹炟询问了官兵他们遭遇到代弘文大人的事情,而官兵却只道,他们并不知道那位大人是代弘文,只是他拿出了特制龙行令,因此他们才跟随他们到史英杰的店内抓人,至于为什么抓,还有逼问龙行图下落之事,都是那位大人安排的,他们只是照做罢了。 龙行令。 曹炟心里默念这三个字,走了出来,心想这安歌说的对,朝里莫名多了一位权大涛天的人物,不知道到底会搅合出什么事儿。 安歌在外面等得有点急了,见他出来忙问,“他们说了什么?” 曹炟犹豫了下,还是告诉了安歌,道:“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代弘文,但他持有龙行令。” 反正他不说,夏炚也会打听到,所以他决定大方点。 虽然安歌已经尽量掩饰了,还是不由自主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龙行令?这,这是什么?” 曹炟再次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你都知道了,还装什么?这样吧,罚你把龙行令的来历说清楚,本王就不追究你为何予欺骗本王了。” 安歌也知道自己的“演技”可能太差了,只好哂笑了下,道:“我知道的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说过而已。似乎这龙行令自郑国开国后,只有开国元老燕行云持有过,燕行云当年被开国皇帝元 帝封为一字并肩王,宣告天下人,曹燕二族共拥江山,为表其对其地位的肯定,还特发龙行令,见了此令者,如见皇帝亲临,邾国诸人必都遵从。” 说到这里,安歌的眉头微皱,“但是后来,此令被元帝亲自收回,而燕行云一门悉数被诛杀。” 这又涉及到先祖们的权斗,安歌用这句短短的话,结束了对龙行令来历的解释。 二人默默地往前走着,各自都怀着不同的心事。 后来还是曹炟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是以,从那以后,虽龙行令依旧存在,却再没有真正的颁下。没想到,代弘文居然得到此令。” 安歌想的是,若龙行令的权力真的如此强大,那么真正受到挑战的是曹煜,只不知,接下来那龙行令还会再出现吗?又会带出怎样的事情。 这时候,已是傍晚。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小河边,夕阳西下,水面泛着波光,一切都被染上铜红色。 轻柔的风刮过来,令人感到异常舒服。 曹炟在树下顿住了脚步,身子不动声色地靠在树上。 安歌见状,也退了回来,看看四周,“呵呵,这风景确实挺好的啊,我陪你看看风景吧。” 曹炟只笑不语,目光却是盯在安歌的脸上。 安歌避过他的目光,看着远处,“齐王爷,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曹炟干脆靠着树坐了下来,声音略微轻缓无力,“安姑娘,我就快要死了,其实你及你周边所有人,都不必再将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我即不会跟任何人抢夺江山,亦不会误了你们什么事,我只是,只是想要完成沈婥未完成之事,只是想,能够与玉儿好好的过一段日子……” 听他如此说,安歌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往下一沉,看了眼曹炟,发现他似乎说得很认真,却并没有细想他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只忙问,“你怎么了?是先前受的伤没有好吗?还是又受伤了?病了?”她这时再也顾不得男女之节,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又抓着他的手替他把脉,发现他的确脉络沉细无力,额头却是异常冰冷。 这的确是一个病体沉重的模样。 安歌只觉得眼睛一红,“不舒服就早点说啊!城里那么多的神医,肯定都能救你啊,我们现在就走,去找大夫!” 说着她站起来,就要把曹炟扯起来。 从她探他的额头起,他便静静地看着她。 到这时,却依旧看着她,却似被风吹得很舒服,一点儿都不想起来。安歌终于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了,“曹炟!我不许你死!” “你不可以死!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知道为什么,曹炟的心忽然很痛很暖,他反而将她扯到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拥住。 安歌的身体蓦然僵住,却也不挣扎,只是控制不住地抽泣。 二人就这样在树下拥了好一会儿,安歌终于问道:“有找秦神医吗?当初夏爵爷都快要死了,是你让我去找的秦越人,他把夏爵爷救活了。既然你有这样一个神医朋友,为何不让他替你调理身体呢?” 曹炟喃喃道:“若不是他,一年前,我已然死去了。” “一年前……”安歌想着这个时间,那时候自己应该还在曹煜的冷宫,原来曹炟大病过吗? “是,是为她吗?”安歌颤声问。 然而曹炟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安歌不安份地扭动自己的身体,使自己面对曹炟,看到他也看着她,想必刚才流过泪,睫毛在夕阳下有些许的湿。 面色却异常苍白,她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见他眸光茫然,不解,还有很多很多的痛。想必那个潘玉儿,并未让他感到任何的幸福吧? 她再也忍耐不住,蓦然吻上他的唇。 ———————— 感谢1318978083、ice_911、跳跳071203、oqp123456、rita1981、13811600258、youyou0721、youyou0721、zhaobaobin、youyou0721、莫一冰、一号小丸子、ddm1203、xueronghua_2007、黄丽娟58等亲赠送荷包、鲜花和钻石、月票,谢谢亲们。感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0◇0)/ 第215章 这样才好,皆大欢喜 只觉得曹炟身体微微一僵,但觉那软糯米馨香中带着甜美热烈与无尽的缠绵,曹炟的脑中轰然一乱,不由自主地再次将她拥紧,变被动为主动,唇齿间的交缠使二人都气息加快,夕阳中,只觉得这画面无限美好,安歌微闭眼睛,真想这一刻能够停留的久些。 渐渐地,曹炟的吻缓下来,淡下来,到最后便像是吻着一件精美的瓷器,即怜惜,又很愧疚,似乎自己亵渎了某些美好的东西。 最后他却是面色苍白地道:“安,安歌,你为我,一切都不值得。” 安歌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像条小猫咪似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是,是不值得,可是没有办法,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霰” 曹炟只是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你累了,睡会吧。” 说着手指在安歌的太阳穴上轻轻按过,曹炟的手法很是轻柔奇特,一阵疲惫和着舒适泛上来,安歌全身的每个细胞都被浓浓的睡意侵袭,她闭上了眼睛,再向他怀中偎了下,叹了声道:“好舒服,这是什么手法……” “小时候,我总是生病,因为不舒服而睡不着觉,我娘亲便用这样的方法使我入睡,灵得很。” 安歌忽然想到,曹炟的娘亲前些年就已经不在了,他早就是孤儿了询。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实在难抵困意,便在他的怀中睡去。 曹炟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怕一动,安歌又醒了。 就这样在原地保持原来的姿势好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夜幕降临,某处的邦子声响,吵到了安歌,她秀眉微拧,不安份地转了个身子。曹炟知道她就快要醒了,这才轻轻地将她抱起,使她靠坐在树上,而自己却站起来,往暗处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便听到安歌唤他,“齐王爷……” 他自是没答应。 听得安歌略微有些失望,又继续轻唤了两声,“曹炟……曹炟……” 最后却终于不再唤了,曹炟回眸,见她仍就坐在树下,隔河望着对岸星星点点的灯火。 …… 回到府中后,他直接到了书房,抚上自己的唇,他脑中都是下午与安歌在一起的情景。 这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他的思绪被打断。 “进来。”他道。 门被推开,门外的丫头走进来两步,向他行礼,“王爷,潘姑娘病了,整天都想见您,可惜奴婢们都找不到您。” 曹炟一怔,“病了?” 接着一颗心却紧揪了起来,也不等丫头再说什么,便直冲到潘玉儿的房间去。 床上的潘玉儿面色苍白,虚弱极了,额上有细细的汗珠,然而身体却是冰凉的,见到曹炟,她伸手想要拉他的手,在他的手快要触及她的手时,她的手却又无力地垂下去,手上那串保命珠差点儿掉地上,曹炟赶紧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心中又愧又悔,她病了,而他却在外面与别的女人…… 他心中的每寸地方,都被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一下子占满。 特别是她的手,那么凉,她的肌肤,那样的苍白。 他忆起当初他费了好大的劲儿,使她活过来的那一刻,她也是那样的全身冰凉,那种死而复生后的凉意,使他备感到她的珍贵。 现在她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当初他失去她是多么的痛,使她活过来的那一刻又是多么的惊喜。 是的,他不能再次失去她! 他痛悔怜惜地看着她的脸,却是颤声问底下人,“大夫呢?请大夫了吗?” 丫头小厮们一齐跪下,“要去请,可是潘姑娘不让。”一个丫头继续道:“潘姑娘说,她做错了事,惹王爷您生气,她反正也不想活了,便不如病死算了。” “去请大夫!”曹炟的声音阴冷,将底下人都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什么,纷纷退了出去。 一会功夫,门外已经齐集了不少的大夫。 然而潘玉儿虽然病体沉重,却并未失去意识,虽然无力说话,但还是不断地摇头,脸上挂满泪珠,“不,我不要看大夫……王爷,我本来就是应该死去的人,您不要再救我吧,让我回到……我该去的地方,王爷,我不想再留在这人世间了……” “玉儿,别乱说,乖乖的让大夫给你瞧病。”曹炟柔声劝慰。 “不……王爷,我真的撑得很累,我不想再撑下去了……” 她说着,竟做势要将手上的保命珠脱去,好在曹炟手疾眼快,将那保命珠牢牢地固定在她的手腕之上。 “玉儿,我错了……”他俯下身,吻上她的额头。 潘玉儿却是哭的更厉害,“不,不是王爷的错,是玉儿的错,玉儿不该失去记忆,不该任性妄为,不该不懂王爷的心……” 潘玉儿说到这里,忽然呕出一口鲜血。 曹炟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大声喊,“大夫!大夫!” 大夫走了进来,只见潘玉儿已然彻底昏迷过去,失去了意识。 仔细把过脉后,这大夫脸色微变,蓦然向着曹炟跪了下去,“齐王爷,老儿医术有限,恐怕未能医治潘姑娘,请王爷再请高明。” 曹炟一脚将这人踢出去,“滚!” 然而后面进来的四五个大夫,皆是同样的话,意思是潘玉儿已经病入膏肓,没得救了。 直到最后进入的一个大夫亦是这样说,并且都不愿开方给药,曹炟将这最后一个大夫踢出去后,自己亦觉得眼前一黑,猛地一个踉跄,呕出一大口鲜血。这下将府内上下吓得不轻,然而曹炟却只是向众人道:“没关系。” 看了眼躺在榻上的潘玉儿,他叮嘱道:“你们好好的看着她,本王去请名医!” 名医是谁? 邾国最有名的名医,便是秦越人。然而秦越人神龙不见首尾,并且脾气古怪,能够请到他的人极少。巧的是,最近他就在宫中,只是,他却在宫中的天牢里,并不是皇帝的座上宾,但事实上,他原本是有机会做为皇帝的座上宾的。 原来前段时间,罗太后的侄女罗芊芊忽然病弱,请过很多名医皆治疗无效,眼见着罗芊芊一日日的病弱下去,罗太后很焦急,勒令皇帝请最好的名医过来医治罗芊芊。 不知道皇帝从哪里得到消息,居然得知了秦越人的下落,之后便“请”秦越人进宫。 过程中,不知死活的奴才们对秦越人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老头不客气,是以他进宫后,便拒绝替罗芊芊看病,不管罗太后软硬兼施皆无半点效果,这秦神医油盐不进,最后气得罗太后将他关进了大牢,直到现在没有放出来。 曹炟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一年多前,曹炟大病一场为秦越人所救的事情,包括皇帝在内的很多人都知道,秦越人是曹炟的救命恩人,敢得罪他的人很少,只是这次皇帝似乎也铁了心似的,一定要给秦越人点颜色看看,因此在曹炟几次入宫,试图说服皇帝放出秦越人的时候,都被皇帝不动身色地拒绝。 但是这次,曹炟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一定要救出秦越人。 坐在轿子里的他,又忍不轻咳,呕在帕子上的血鲜红,有血块,曹炟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寒,难道大限这么快就到了? 入了宫后,曹煜借口与众大臣有事商议,并未立刻见曹炟。 直到晌午时分,曹煜才来到建章偏殿。 乍然见到曹炟面色苍白的厉害,曹煜心里也有些微吃惊,见曹炟请下礼去,他赶紧虚扶一把,“不必多礼。” 曹炟道:“皇上,请放了秦神医。” 他如此直接,曹煜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作出担忧状道:“五弟,你病了吗?” 曹炟倒不想再隐瞒,“微臣倒无防,原本亦是将死之人,只是潘姑娘病重,我想请秦神医救救她。” 曹煜脑海里出现潘玉儿的影子,心中不由微动。 “婥儿?”他像是疑惑又像是肯定,说了这两个字。 曹炟微怔了下,终是道:“不,她只是潘玉儿。” 曹煜背着手,走了两圈。 又道:“你以为,就算婥儿复活,朕会杀死她?不,不会的。五弟,婥儿是我的女人,无论她死,还是她生。她都是朕的女人,朕不会杀自己的女人。” 曹炟只觉得口中又泛起腥甜,一时只是在想,不,不能相信他。 他会杀了她! 所以他又再次强调一次,“她,只是潘玉儿。” 曹煜呵呵一笑,“那朕倒真的没有救她的理由了,这秦神医对太后不敬,居然拒绝给芊芊诊病,可见其人有多么的可恶,不惩罚他难以维护天家尊严。话又说回来,芊芊此病,之前的大夫和御医可都说了,这是心病,乃是相思之病……” 曹炟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是怔然看着他,见曹煜笑笑道:“其实她有什么不好?芊芊聪明,漂亮,柔弱,不正是很多男子都会喜欢的女子吗?她既然看上你,你便该好好的娶了她,又何至于弄到现在这地步?朕知道,芊芊得的是相思病,虽然朕不知道五弟你哪里吸引她,但若是你现在答应朕,你娶她,她的病好了,自是用不着秦神医了,那么朕就将秦神医放了。” 曹炟缓声道:“皇上明明知道,微臣自小体弱,又落有病根难愈,最近亦有病发之兆,只怕芊芊姑娘若真的嫁给微臣,年级轻轻便要守寡了,芊芊姑娘即是太后的侄女,与皇上亦属血亲,皇上怎舍得将她的未来赌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曹炟说话中气不足,曹煜越发确定他的确是病了,而且应该真的病得很重。 但他并未被曹炟说服,只道:“只要能与所爱之人在一起,即使一日,亦是一生,芊芊爱你,如能做你的新娘,便是一天,也够她一生回味。” 想到还躺在榻上的潘玉儿,曹炟低垂着眼帘,使人看不到他的神情,曹煜也是非常有耐心地等待。 直到半柱香后,曹炟终于道:“好,只要芊芊姑娘愿嫁,微臣便愿娶。” 曹煜微微一笑,“这样才好吗,皆大欢喜。” 曹炟道:“那现在可以放了秦神医吗?” 曹煜笑笑,“自然是。” 又唤道:“来人呀,将秦神医从天牢里请出来,直接送往齐王府,让他给潘姑娘诊病,想必看在齐王的面子上,他定会出手救潘姑娘的。” 眼见安排的人下去了,曹炟向曹煜道:“微臣告辞。” 曹煜道:“别忘了你刚才答应朕的事。” 曹炟站起身来,向建章偏殿外行去,然而刚走到门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中烦恶愈盛,再呕出一口血,人便要倒下去。倒是曹煜手疾眼快,及时冲过来扶住了他,似笑非笑地道:“五弟,朕觉得,更需要秦神医的,似乎是你自己。” 曹炟只是勉力看了他一眼,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当夜,曹煜请了御医来替曹炟诊治,御医给出的答案皆是,齐王曹炟只怕命不久矣,久病伤元,积郁成疾,已然无救了。 一直都很希望曹炟能够死去,一直都在想办法暗杀曹炟的皇帝曹煜,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 一些他自己都以为已经忘却了的往事,忽然就涌向脑际。 他亲自守在曹炟的床前,整夜。 ———————— 亲们今天因为加序号的事儿被退稿加序号,才回来修改弄太晚了,不好意思啊 第216章 血灵 * 安歌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因为她自知道曹炟重病,就一直在想着,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请到名医替曹炟诊病,又有谁能够治曹炟的病?因为关注着,是以曹炟入宫后并且病倒宫中的消息,安歌几乎是当时就知道了。 当秦越人从齐王府里走出来的时候,她马上迎了上去,“秦神医!” 秦越人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原来是你这丫头。” 原来他还认得她!这让安歌很是惊喜,连忙再深深地拜下去,“秦神医,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太好了!霰” 说着话,已经不由分说,将他扯到附近一个酒楼里,要了一桌上好的酒菜,请神医吃饭。 秦越人看着这桌子酒菜,一点也没表现出高兴的模样,指着那些大鱼大肉道:“这些东西,都是有毒的呀,吃了就会被毒死。询” 安歌忙道:“没毒,没毒啊!我哪敢投毒。” 秦越人又指着那坛酒道:“这也是个要命的东西,喝多了,也会死。” 安歌吓得脸都白了,郑重地道:“秦神医,我安歌正是有求于您,哪会害您!若您不相信,我先来好了!”她说着便抓起筷子,迅速地将每个盘子里的菜都夹了点放入口中大嚼,又将那坛酒也抱起来喝了两大口,像有人跟她抢似的,直噎得伸脖子,打酒隔才罢休。 “秦神医,您放心吃,放心喝!全部都,没毒!” 秦越人拿起筷子夹菜,露出一抹鄙视的笑容,“原本以为你这丫头有几分小聪明,没想到也是笨得很。我是谁,我是秦越人,你这酒菜里若是下了毒,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和嘴巴?老儿我的意思是,这些酒菜是好东西没错,不过吃多了就是毒物,想必你也不懂这道理,跟你多说也没用。 只是,我老儿被关在牢中半个月有余,肚子里的油水早就没了,出来后又被人带去瞧病,不但没诊金,连口水都没给我老儿喝,你这丫头倒还有些良心,出来的正及时,这些酒菜就算真的有毒,老儿我此时也吃得下,喝得下。” 安歌一听,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当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秦神医,只要您高兴就好,要是不够,我再点几个菜。” 秦越人却不理她了,埋头专心吃东西。 “秦神医……”安歌刚张了口,秦越人已经道:“食不言,寝不语。” 安歌只好硬生生地刹住了话头儿,直到他吃得差不多了,满足地放下了筷子,安歌才忙道:“秦神医,不知那位潘姑娘,病情如何?” 秦越人皱皱眉头,道:“死不了。” 安歌哦了声,点点头,“那她是什么病?”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这丫头鬼鬼祟祟的,窥探别人的事儿,准没安好心,告诉你,我是神医,不是你的秘探,你问的那些劳什子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安歌连忙给他道歉。 见老头脸色稍好些,又问:“那我与齐王是好朋友,他的病情我总有权力知道些吧?上次也是齐王帮忙,我才能顺利地找到您老人家去救夏爵爷呢!” “哼,就知道是他出卖的我。” 秦越人站了起来,打了个饱隔,向她摆摆手,“不过,他是没得救了,我早就叮嘱过他,这病情是不能再反复的了,若再反复定会要了他的命,他就是不听话,我也没有办法呀!” 秦越人说完,又道:“我吃饱了,走了。” 安歌怔然嗯了声,却在秦越人真的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蓦然颤声唤道:“秦神医!” 秦越人转过身来,便见安歌扑通跪了下去,“秦神医,这世上若连你都救不了他,想必已经没人能救得了他了。请您再想想办法吧!”安歌说着,咚咚咚向秦越人嗑了几个响头。 “唉,你这丫头——”秦越人连忙将她扶起来。 然而却是拧着眉不说话。 安歌见他神色犹疑,当下心头升起一抹希望,“原来您真的是有办法的,不管那是什么办法,请您就这样做吧,请您救救他吧。” 秦越人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好一会儿,才向安歌道:“刚才府内那女子,也曾问了老夫,用什么办法才可以救得齐王爷。老夫说了这个办法,这女子却退缩了,并未答应。安歌,你自问会比那女子更在乎齐王的生死吗?若答案是否定的,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再告诉你那个办法了。” 安歌坚定地道:“我自是比潘玉儿更在乎齐王的生死,秦神医,想必救人的法子并不是那么简单容易,但是不管多么艰难,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去做,只要能救齐王一命,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秦越人又叹了口气,不再逼迫安歌,只道:“齐王之病,却是自胎里就落下的,当年他的娘亲怀他到七个月的时候,曾误服大量红花,而且还中砒霜之毒,齐王差点被毒死胎中,亦导致齐王之母早产,齐王长到这么大,殊为不容易。 后来 母子二人身体都不好,但齐王之母为保齐王,曾跟随老夫精研医术,齐王在她的照顾下,才得已顺利成长。” 原来秦越人与齐王之母相识,这便是他们之间的渊缘,安歌想到齐王自小受那样多的苦,便不由感到心酸。 秦越人继续说:“积毒在内腑,原本也只能以药物压制,本来一切尚好,只要他好好保重身体,也会将那毒一直压在内腑。只是一年多前,不知为何,他却忽然大病一场,一病数月,经久不愈,就算老夫亲自诊治,也是费了九头牛的力气,才将他的命保住,然而却再也没办法恢复到从前那样。 我虽是用药物压制住他的病情,然而不巧的是,就在他的病情刚有好转之时,突闻敬和皇妃故去,他从那时候起,便疯了。” 安歌听到这里,眸中却已经含满了泪水。 她大概能推测出他为谁而病,又为谁而疯,都是她——曾经的沈婥!她入宫伴驾,虽未封妃却亦是曹炟的女人了,他便是自那时生病。后来他又突闻她的死迅,因此绝了最后一分生机。 他真傻,真傻…… 他才是真正的不值得! “秦神医,现在怎么办?”安歌哽咽地问道。 “他为了抢出敬和皇妃的尸体,将她安葬,根本未按照老夫所说的方子好好吃药,再加上连番的奔波打斗,原本已经虚弱的元气又是大损。但是几个月前,我替他把脉的时候,却觉得他虽然损耗厉害,然而心气很足,似乎说是有了救敬和皇妃的办法,恐怕这次潘姑娘一病,使他又焦心,因此引发旧疾,这一次,却真的是没得救了。” 安歌却不这样认为,他知道,他在潘玉儿生病前就已经病发了,只怕是潘玉儿让他失望了。 潘玉儿根本就不是他爱着的沈婥,他自是要失望的。 安歌又痛又悔,早知道,就早点告诉他真相,便是他不信又如何?便是他把她当成怪物或者是疯子又如何? 总归好过现在…… “秦神医,你一定有办法,请说吧,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秦越人见她目光坚定,终是道:“想要救他,只有一个法子,先是要找到返魂钵,然后需以自己的血养殖血灵,喂满它三个月之后,以返魂钵和数十种珍贵药材煎之,使他服下,才有可能救他。 以他现在的病情,恐怕要如此反复三次,才能彻底的除去病根,否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安歌还是不太懂…… “如何以血养虫呢?” “血灵其实是一种吸血虫,因略通人性,有灵,因此又叫血灵,除非是心甘情愿接受它,否则它会死在你的体内化成血水,终究是没法子养成成虫。 此虫还怕冷,对温度要求极高,因此绝不能暴露在空气里,否则也会化为一滩血水。也就是说,此虫是养在你的血管里,它还会在你的体内上下游走……当它游走的时候,你会很痛苦。并且它吸你的血,你必然日渐肖瘦,最后不成人样,就算救活了曹炟,只怕你也没有机会再见他了。” 安歌却只问,“时间够用吗?” “由我入宫替他诊治,能够维持一些日子,等到第一次的血灵长成。” 安歌点点头道:“秦神医,何时开始?” “你,你同意了?” “这世上,若有一个人应该救他,那便是我,我欠他良多,不能欠了上世,又欠了这世。秦神医,我是一定会救他的。” 第217章 不喜欢你对别的男人好 秦神医虽然听不明白她说的什么上世,下世,但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决心,但想到那种养虫的过程极痛苦,又再次提醒道:“你若是有一点点坚持不下去,或者对此虫生出厌恶之情,你就会前功尽弃,它会死在你的体内,过程会很痛苦,你真的能坚持下去吗?值得吗?” “他报我以深情,我愿报他以性命,没有值得不值得,秦神医,我一定能行的。”安歌像是在向神医表决心,又像是在进一步给自己勇气。 为他,她愿意任性一次。 安歌回到静园,看到夏炚正在门口等她霰。 “歌儿,我等你很久了。” 安歌抬起眸子看向他,原本阴郁的神情掩去,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能在这时候看到你太好了,正好有事要请你帮忙。” 夏炚反而有点奇怪了,暗想她是不是不知道齐王重病在宫中的事情?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或者是怎样告诉她。 二人也不进入静园,就站在门口说话询。 “什么事?只要是能够帮得上忙的,我一定都不会拒绝的。”夏炚的眼睛亮亮的,在他的印象里,这似乎是安歌第一次主动求他帮忙呢! “我想你能帮我将返魂钵带回来。” “返魂钵?”夏炚不由地微怔了下,其实关于返魂钵的事情,夏炚也早就听说了,那是西蛮族的圣物,这些西蛮人虽然也属于邾国人,然而他们有自己的规矩和生活习惯,是非常独立的一族人。 “是的,想必你也听说过,这返魂钵有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事实上,并不是它真的有魔力,秦神医说,它是由西蛮一族的长老,耗时一百多年,每年每月每日每时,用各种珍贵的草药熬煮钵胎,一百年始得这一只返魂钵,用此钵煎药,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是以,我现在很需要用它来……” 夏炚这才明白,原来安歌已经知道齐王病重的事情,她没有伤心难过,只因为她正在寻找办法救他。 心中一股莫明浑气升腾,“你现在需要用它来救齐王的命,是不是?” 安歌见他似乎有些生气,也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但还是厚着脸皮点点头,“那方济兄妹,我认识他们,若是你带了我的信去,他们或许会把返魂钵借给你。我,我信不过别人,事到如今,只能求你,返魂钵对于齐王的性命至关重要,我只能拜托你了……” 她这样反复强调,只有他一人能够帮她时,夏炚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道:“要我去拿返魂钵倒是不难,但是你需得知道,我帮你,并不是为了救齐王,而是为了你,你是我的八夫人,是我的女人,这生,你不可以再爱别的男子,你要明白这件事才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霸道了?”安歌故意笑得很灿烂自在,“你别这样了,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我早已经不是你的——” 她的话未说完,夏炚忽然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她受到惊吓,咚咚咚往后退了两步,身子抵在静园的大门之上,夏炚双手亦是抚在门上,将她圈在中间,使她无处可逃。 不顾一切地,吻上安歌的唇,那热烈与霸道,使安歌喘不过气来。 她奋力想要推开他,然而她的反抗却更激得他干脆用力抱住了她,将她死死地禁锢在他的怀中。 直到他的唇上狠狠一痛,他嘶地一声,终于放开了她。 一抹鲜血自他的唇角流下,他盯着她,缓缓地抹去。 “歌儿,我不喜欢你对别的男人这样好。” 安歌满眼惊慌失措,脑子混乱,嘴里还有他的血的腥味…… “夏,夏炚,你可是忘了?当时你娶我,乃是别有目的……你自己亦说,让我不要爱上你。所以,我从未对你起念,将来亦不可能再爱上你,你别这样好吗?” “歌儿,我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在我醒来后,应该立刻再将你娶进府的。” “休书一出,岂有反复?再说皇上颁布新令,母可代子休妻,那封休书可是有效的。” “那只不过是曹煜在故意欺负我!”夏炚说到这里,眸光里忽然迸发出滔天的冰冷,那冰冷让安歌忍不住浑身都在打寒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夏炚,但或许,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歌儿,那休书算得什么?总有一天,它会变成一个没有意义的东西,只有我与你的婚礼,那才是真实的。” 夏炚说完,伸手想擦去安歌脸上默默流下的泪水。 安歌却本能地一躲,夏炚的眸中闪过一抹痛,终是道:“对不起,是我吓着你了。” 这时,大门忽然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是姬宝禄,见到二人的情况,他大为讶异,又见安歌状极痛苦,还在流泪。 他赶紧一步上前,张开双臂挡在安歌的面前,“夏爵爷,我不许你欺负我姐姐!” 夏炚又抹了抹唇边的血迹,缓声道:“宝禄,你长大了,替我好好照顾你姐, 我先走了。” 他说完,真的就转身离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缓过神来,发现姬宝禄正担忧地瞧着她,她尴尬地强笑了下,“宝禄,我没事。” 姐弟二人缓缓地回到了静园内,大门关闭。 …… 傍晚时分,门口来了一位素衣年青人。 说自己叫史英杰,求见安歌。 安歌让人请他进来,他一进来便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在安歌的面前,“安姑娘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因此想要以身相许,这世甘为安姑娘鞍前马后,请安姑娘收留!” 他如此大礼,安歌如何能够受得了,连忙将他扶起来,“史公子,你即死里逃生,该知现在不宜到处走动。再说,这次救你的人乃是齐王,你该谢的亦是他。” 说着话,安歌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大约二十岁左右年龄,剑眉星目,模样清俊,可能是生于商人之家,因此气质中多少带了些商人之子才会有的狡猾意味。不过他此时的目光却是坚定而诚恳的,听得安歌如此说,他又道:“安姑娘有所不知,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我爹已经不在了,家里的生意我已交给可靠之人打理。 而我,即是不能回家,便只能流荡四方,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爹为救我,固然绑架了安姑娘,可他亦是死得冤枉,我莫名关进牢中,却害死了我爹,如果我不能将事情的真相查清楚,我是一世不能够安心的。 如今齐王病重,我是不能伺候在他的跟前,但我愿意伺候在安姑娘的跟前,除了要报答救命之恩,亦是有所私心,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借跟在安姑娘身边之便,查清我爹被杀的真相。” 安歌倒是听曹炟说过,杀死史恒之人,是梅花杀手。 这个案子是注定会被埋没真相的,因为没人敢深入的查下去,史英杰不过一个小小商人之子,卷入这件事,只怕是…… “史公子,您是饱读诗书之人,又是如此聪明,想必应该想到了些什么,你若卷入这件事,只怕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又会送掉自己的性命。你死了倒没什么,只是若是连累了我静园,静园这上下十几口人,只怕也……” 安歌的话说的无情,若是一般的人,定会与她翻脸。 然而史英杰却是真的聪明,这时立刻向安歌保证,“英杰心里确实已经知道此事水深,一时无法查清。英杰一定不会轻举妄动,就算心头有任何的怀疑也会先与安姑娘及齐王商议。英杰幸得习书几年,会理财,请安姑娘收留,让英杰替安姑娘打理静园事宜。” 安歌的唇角终是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倒聪明的紧。” 再没有过多的犹豫,安歌收留了史英杰,从此后,静园多了一位颇会理财又心细嘴碎的史管家。 其实史英杰来的正是时候,安歌正是需要人帮助打理静园,又能够照顾到姬宝禄的人。 特别是这个人,必须要忠心耿耿。 史英杰的经历,使他与安歌的目标基本一致,他历过了死劫人亦会变得稳重,关键他对齐王曹炟,还有对她都含着感激之情。她相信他就算不是那么的忠心,也断然不会故意害她,事到如今,只希望一切都顺利。 史英杰得了管家的职务,进入角色很快,第二日他早早地起来,给丫头小厮们安排事务,仅仅有条,安歌一睁眼,静园似乎比平日更干净了些,也更有秩序了些,心头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留错人。 ———————— 亲们,慕容最近家事实在繁忙,因此更新的字数少了些,对不起你们……不过会争取周一大更一万字补偿亲们。感谢wwspyl2、冰淇淋的夏天、sik、13716902958、13716902958、fwq_cy等亲赠送鲜花、月票和钻石、荷包等,真的很感谢大家。特别amy911、13716902958一次性赠送六朵鲜花,三张月票,非常感谢。 另外《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入围中国作家网创办的2015年第一、二季度中国网络小说排行榜新书榜,投票日期为七月九号至七月十九号,有空的亲们可以关注一下,期待您的投票与支持。 第218章 西蛮一族遭劫难 安歌想进宫去,探望曹炟,可是姬烨妤自上次离开,好些日子没有回来静园,也不曾召她进宫,一时使她非常焦急,前所未有地盼望着姬烨妤能够回静园瞧瞧询。 另一方面,曹炟其实已经醒了。 而照顾他的,确实也是秦越人。 原来秦越人虽然被皇帝放了出来,之后却又自请入宫,说是愿意为罗芊芊郡主调理身体,事实上却是能够就近照顾曹炟。曹煜自是知道罗芊芊因何而病,也知道秦越人为何入宫,于是顺手推舟,让秦越人先行救治曹炟,却让罗芊芊郡主也暂时居到泰安殿来,就住在曹炟隔壁的房间里。 罗芊芊见了曹炟,病也自是好了一大半,每日里倒是要给曹炟端汤送水。曹炟却始终对她冷淡,持之以礼,使罗芊芊没有办法再近他半分。 后曹炟奏请出宫,却被曹煜拒绝,要求他“养好病才能出宫”,因为“五弟你是在朕的面前突然病重的,若是不能将你治好,不知道这闲言碎语传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又万一五弟在宫外病情更严重,出了什么事,朕恐无法向天下人交待,这生要背负‘弑弟’的罪名了。” 曹炟被变相软禁了起来。 曹炟出不了宫,潘玉儿亦是焦急。 偷偷叫人找了淳于光来出谋划策,淳于光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听了,先是疑虑,后来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师父说的有道理!” 淳于光道:“你始终要记得,没有人会怪一个女子太痴情。霰” …… 与此同时,安歌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西蛮一族全体迁移,下落不明。 之后又得到一个消息,说是西蛮族人并不是下落不明,而是遭遇杀害,只有少数人逃了出来,还有另外一些人被关进了牢中。 再一次得到消息,是夏炚亲自来到静园告诉她的。 二人见了面,只是目光交换的刹那,已经暂时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方式,很默契地不再提那日发生的事,就好像它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这样使二人都自在些。 夏炚将一封信交给安歌,“这封信是放在一个盒子中,我在西蛮人所居的山洞中找到。” 安歌只看了一眼,就道:“这信是我写给他们的。” 夏炚点点头道:“信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你是告诉他们,因为返魂钵已经被有些不善良的人得知,恐怕他们因此钵而引来祸端,因此让他们收到信后能够离开所居之地,或者是将返魂钵妥善处理。” 安歌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难道他们是因为这封信,而离开了居住地?”她一时有些心烦意乱,他们若是真的躲了起来,要找到他们何其难?没有返魂钵,如何为曹炟煎药呢? 夏炚却又道:“他们并没有离开居住地,或许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我再三调查确定,他们族中人多数已经被杀害,而有少数人的确是被关在天牢里,至于杀人者是谁,想必你心里应该是有些自己的猜测的。而这封信之所以端放盒中,没有被毁,乃是杀人之人要告诉你,正是这封信,将他们引至西族一族的居住之地。” 安歌闻言,只觉得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扔在地上,无情地践踏!世上如有一人如此恶毒,那么这人必是曹煜! 他是那样,不动声色地残忍着,对任何一个可能会损害他利益的人。 然而安歌并没有哭,经历过了这么多事,她知道,眼泪是这世上最没有用的东西,是软弱和妥协。 特别是,这生再不能为曹煜流一滴泪。 不管是愤怒的,恨的,还是爱的,忧的,从现在开始,她再不能也不愿因为任何原因为他流一滴泪。 夏炚说到这里,又道:“返魂钵若不是被西蛮人藏起,那么必然是落在凶手的手中。” “夏炚,能不能把他们从天牢里救出来?” 夏炚摇摇头,“他们被皇上看得很紧。灭族之祸,是绝不能传出去的,否则恐怕有损天威。” “天威……”安歌忽然嘲讽地笑了一声。 当年若不是她倾力帮他,恐怕他现在就不是皇帝。 若他不是皇帝,西蛮一族不会遭遇灭族之祸! “他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们?难道他突发善心?”安歌又问。 其实夏炚心里头也有这个疑问,既然是要灭族,为何还要留几个在牢中呢?一起杀了岂不更好? 夏炚没有回答安歌的问题,安歌也不再问。 “我想进宫。”安歌道。 “去探望齐王?”夏炚道。 “去找返魂钵。”安歌道。 “不可以去。”夏炚断然否定。 气氛再次严肃到令人窒息,安歌忽然弱弱向夏炚一笑,“若有一日,因我的任性而搅起什么,对你亦是有利。夏炚,你便帮我这次忙,那么在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自也会 与你站在一处。” 她其实是在提醒他,她手中可拿着先皇遗召。 夏炚脸色微变,语气变得冰冷,“歌儿,你学会威胁别人了。而且你第一个要威胁的人,居然是我吗?” 安歌其实最不希望这样的情形出现,可事到如今,不伤也只能伤了。 夏炚哈哈地笑了两声,“好,好!做得很好!歌儿,你果真长大了,你果真让我刮目相看。” * 又过了两日,这次科考的最终结果公布。 柳溢毫无疑问进入三甲,中了榜眼。而状元一栏,所写的名字赫然是“代弘文”三字。 但是在三甲面君的时候,代弘文没有出现。 这件事在朝内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猜测,这个代弘文与当年那位代弘文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并不是同一个人。 也有人怀疑,此代弘文便是当初的那位代弘文,想必当年失踪,不过是弃官而去,如今又想当官了,于是再参加一次科考,再考一个状元,再弄个官当当。 也有人议论,既然他没有参加面君,想必只是溜达出来玩玩而已。 但不管是那种情况,都是对天威的极度亵渎和挑战。 然而皇帝函养极好,并没有发怒,状元之位依然保留。 安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对这个代弘文实在是好奇得很。他既然两番参加科考都能够考中状元,可见其人是真的很有才华,只是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却莫名失踪又莫名出现,这份大胆和潇洒可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当然这也有赖于他手的龙行令。 这龙行令权大滔天,可在宫内自由行走,甚至于,与天子同权。 当初夏炚执先皇所赐的金书铁券,已经不能为曹煜所容忍,最终宣布先皇所发金书铁券全部收回,剩余的已然无效。做废了夏炚的金书铁券,如今代弘文所持龙行令应该更令他焦心吧?他一定想将龙行令收回,作废…… 可惜的是,想要收回这龙行令,需得持令人自愿献出,这亦是龙行令的特点之一。 若这人即不想献出,又偏不能为君所容,那么便是一山难容二虎,除非其中一人死去。 代弘文虽然神出鬼没,但安歌却不认为,他可以斗得过曹煜。 不过他这次出现,一定使曹煜坐卧不安,想到这里,安歌的心里暗爽,倒是希望代弘文能够平安。 三甲面君后,三甲才子绕安阳闹市三天,整个安阳城都在为邾国又选拔出一批新的人才而大肆庆祝,可谓风光无限。 第四天,便是才子佳人们的见面日。 这一日,被称为“金风玉露日”,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安歌诗词造诣浅,却亦觉得这金风玉露所流露出来的并非是很好的意义。经过夏炚的解释才知,在这些才子佳人的理解中,这句金风玉露却含着双重的意义,若是真的“金风玉露一相逢”,那自是好的,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皇帝当场赐下婚约,可比什么都强。 但若“金风玉露虽相逢”,却只有一方被吸引,另一方并没有看中对方,便可在当时不伤和气的礼貌分手,是以就算被拒绝,亦不会引来嘲笑,就算拒绝了别人,也没有必要自责,这“金风玉露”便成了一种高雅的礼貌。 安歌听了这解释,依然不觉得好,不过好不好都没有关系,夏炚认为,这时候只有借着这“金风玉露日”,她才能够理所当然的进宫。 安歌一拍自己的脑袋,发挥自己有时候真笨。 她怎么能忘了,她可是姬成的女儿,她亦是官家贵女,完全有资格参加这金风玉露宴啊! 第219章 一瓶香 所以,第二日,安歌早早地等在宫门口。 待姬成过来,她连忙上前请安,“安歌见过父亲大人。” 姬成冷冷地哼了声,“这会儿,怎地又要认我这个父亲了?” 安歌脸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反而笑道:“当然要认了,安歌是父亲大人的骨血,这个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如今三位姐姐被禁足家中,歌儿若不进宫,三位姐姐恐怕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解除禁足,歌儿完全是为了父亲大人和三位姐姐着想呢,毕竟这种机会也不是时时都有的。” 姬成听出了点门道,冷哧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龄敢跟你爹玩心眼子,倒真也有你爹的风范。走吧,进去吧。询” 安歌恬脸一笑,“是,父亲大人。” 就这样,安歌跟在姬成的身后,以姬成之女的身份光明正大入了宫,姬成又道:“向来听说你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好,这金风玉露宴虽然只设一日,却是到深夜才结束,若是你能够在皇后娘娘面前替你的姐姐们说个情,你的姐姐们还是能够赶过来的。霰” 安歌嗯了声,“父亲大人放心,三位姐姐一定能够及时参加金风玉露宴。” 安歌进入宫里后,便径直来到了长信宫求见。 皇后姬烨妤听说是她,连忙叫人唤她进来。 安歌进入后,便给她行了大礼,“安歌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姬烨妤连忙将她扶起来,却见她神色严肃,眸中微有怨懑,不由好笑地说:“你这丫头,这架势却是兴师问罪来了,哪里像是请安?” 她笑语嫣嫣,安歌的神色却始终难以和缓,道:“皇后娘娘,安歌最近都一直在等您的传唤。” 以姬烨妤的聪明,她是一定能够猜到安歌在等她的。但是她…… 姬烨妤笑了笑,牵了她的手坐在垫子上,“本宫知道,你想见齐王,但是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都不会让你见到他的。你可知,那芊芊郡主如今就住在齐王隔壁的房间,她每日里亲自照顾齐王,你就算是入宫了,也无法见到他,就算见到他,难免要给自己招来祸端,本宫这都是为你好呀。” 安歌听了她的解释,神色终是和缓了些,有些忧郁地看着姬烨妤道:“罢了,其实我早已经想到,就算进宫也难以见到他了。我没有怪责皇后娘娘,只是有些心焦罢了,不知他病情如何?” 姬烨妤理解兼怜惜地点点头,“你放心,是秦越人秦神医在亲自照顾他。” 安歌听了,终是点了点头。 姬烨妤见她目光中愁绪重重,自认识她,倒少见她如此,不由心痛,探身轻轻拥住她,“歌儿,你对齐王的感情,本宫是明白些的。不过……”她用一声微微的叹息,结束了这句话。 二人没再多说什么,沉默了一阵,安歌道:“皇后娘娘,今日入宫,其实还有些旁的事要求你帮忙。” 或许知道姬烨妤对小安歌似乎存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安歌此时也不管那感情到底能让她在她的面前有多放肆,她只是必须试一试。 “是要为你那些姐姐们说情吗?”姬烨妤马上猜到什么。 安歌点点头,“正是。” 姬烨妤笑道:“本宫倒也怕她们错过这样的日子而怨恨上本宫,是以刚才已经打发人去姬府通传了,想必此刻已经打扮上了,一会就会来。” “谢谢皇后娘娘,但是还有件事……” 安歌四处看看,显然害怕有人听壁角。 姬烨妤挥挥手,将所有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 安歌这才又跪下,各她叩头道:“皇后娘娘,此事怕是,只有您能帮我了……” “到底何事?”见她如此,姬烨妤也是吓了一跳。 安歌倒也不加隐瞒,将西蛮人及返魂钵的事都说了出来,姬烨妤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却反而犹豫起来,“歌儿,且不论那西蛮人如何落到这样的地步,若真的是在天牢中,那么就算是本宫,也没有权力随便入天牢见他们,就算是见了,你又知他们便会给你返魂钵?况且不知返魂钵是否还在他们的手中。” 安歌道:“返魂钵一定还在他们的手中,否则他们会被直接杀死而不是关在牢中,我只是要尽力的试试,是否能救齐王,关键就在于这返魂钵。” 姬烨妤目光闪烁,“这返魂钵当真如此神奇?” “若说神奇倒不见得,只是它用各种草药浸煮百年,殊为难得,已经成为一味难得的药引。” 姬烨妤又道:“那它,应该是不会被让人死而复生吧?一味药而已。” 安歌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点点头肯定地道:“死而复生之事,概率极低,只怕返魂钵并无此能力。” 姬烨妤嗯了声,又道:“这潘玉儿出现的的确是诡异……” “不知皇后娘娘有更多有关她的身世的消息吗?” 姬烨妤摇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派出去的探 子回来,皆说无法查出潘玉儿的任何来历,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想必齐王,还有歌儿你,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吧?是以有人说她是沈婥复活,倒也算说得过去了。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的身份来历,除非她真的是死人复活。” 二人正在说着话,忽然外头传出三呼万岁的声音。 安歌一下子紧张起来,在姬烨妤的示意下,安歌躲进了内屋。 这时,曹煜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姬烨妤连忙向他福下身去,“臣妾参见皇上。” 曹煜嗯了声,目光却往屋子四周扫着,并未见到其他人,他似乎略有不甘心,然而却只是向姬烨妤虚扶一把,“皇后,不必多礼。” “皇上,今儿可是金风玉露宴的日子,您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 “正因为是这样的日子,才过来接皇后一起去宴席之上。” 姬烨妤笑得有几分妩媚,“皇上,可是臣妾尚未准备好。”说着手指从自己的头发上抚过,又低头扯了下自己的袖子,“这衣裳倒也难选,一时也不知道穿什么衣裳好呢。” “那容易得很,今日由朕亲自给你选衣裳吧。” 姬烨妤的面色微变,这意味着要当着皇帝的面换衣裳? “皇,皇上,臣妾还是,还是自己选好了。” “怎么,你觉得朕眼光差?”曹煜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姬烨妤的面前,忽然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鼻端闻到她身上的幽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推开了她,“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 姬烨妤微怔了下,眼眸里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缓声道:“这是木犀香,在木犀花开的时候,整株采下,晒在清晨的阳光之下,当阳光略微热烈时便要收起,放置在特制的檀香木盒中,第二日继续在清晨的阳光之下晒,那阳光不可太淡,不可太浓,一定是清透温暖却不热烈的……如此反复之下,十天之后,木犀花株前端才会滴下一滴株脂。 将株脂收集于特制的瓷瓶中,收满半瓷瓶可能要三五年的时间,之后再添加别的香料一起炼之,七七四十九天后,方得十滴木犀香。此香一滴可保半年香,香味虽然不烈,却是任何别的香都无法掩盖住的。” 姬烨妤说到这里,又道:“整个后宫,亦只臣妾才有机会用此香。” 不知为何,曹煜的面色变得很是难看,“这香,取自哪里?” “难道不是皇上赏给臣妾的吗?一年多前,这香出现在臣妾的妆台上,因得此香,才觉得皇上是真心想要娶臣妾,臣妾方才答应嫁入宫中。” “你胡说!朕怎会赏你此香?” “原来,竟不是皇上赏的吗?那倒教臣妾失望得很。即不是皇上所赏,那此香再珍贵,于臣妾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说着,忽然抓起妆台上的一瓶香,就要扔在地上。 “不要!”曹煜喊了声。 然而已经晚了,瓷瓶被狠狠地摔落在地上,刹时一股淡淡的幽香弥漫整个长信宫。 曹煜错愕惊讶地看着皇后,咬咬牙,忽然抬手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姬烨妤被打得跌在地上,唇角流血,然而却是低着头,唇角有一抹嘲讽的淡笑。 曹煜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大踏入往内室走来。 却见屋中空空如也,却真的没有别人。 曹煜再走出来,发现皇后爬在地上,以袖遮面,悄无声息。 他也不理会,直接走了出去。 听得他脚步声走远,她方才慢慢地爬起来,抹去了唇角的血迹,向门外唤道:“来人呀,将这里给本宫整理干净。给本宫换衣裳,本宫要去参加金风玉露宴。” ———————— 亲们,今日还有一更 第220章 金风玉露宴(二更) 而安歌,当然已经从内室的窗户逃走了。 姬烨妤与曹煜的争执她全部都听到了。 其实她进入屋中后,就闻到了那木犀香。 当时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既然他是个薄情人,他曾经为沈婥特制的香,再送给别人使用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似乎不是这样呢? 那瓶香,似乎并不是他赠予皇后的霰。 可那又怎么样?或许他只是个很小气的人,并不是因为此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她吸了口气,将这淡淡的疑惑摒弃在外,她今日入宫,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这样走着走着,就到了泰安殿附近。 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望着泰安殿所在的方向发呆。 这时候,忽然有人道:“前面之人是谁?怎么见到皇上到来,也不请安施礼?” 安歌蓦然转过身来,只见果然是曹煜,他正背着手站在那里,身后跟着数名侍卫和宫人。 此时,他淡淡地笑着,仿佛刚才在长信宫发怒的人不是他。 安歌连忙请下安去,“安歌参见皇上。” “起来吧。”曹煜走过来,和声问道:“你也是来参加金风玉露宴的吗?” “只是进入凑凑热闹吧,毕竟这种机会也不是很多。能够一下子见好多的才子佳人,实在难得。” “光是凑热闹可不成,今日来到宫中的,莫不都是才高八斗的才子,将来也必成为国家栋梁,你若是看中了哪位才子,看在你皇后姐姐的份上,朕一定会成全你的。” “皇上说笑了。”安歌道。 曹煜微微一笑,“朕是皇帝,金口玉言,绝不说笑。” 安歌微怔了下,却是尴尬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曹煜忽然执了她的衣袖闻了闻,将安歌吓了一大跳,正要后退,曹煜却已经放开了她的衣袖,“安姑娘,在这安阳,最忌的便是站错队。朕知道,你刚才便在皇后那里,你身上沾染上了那里的香味,不过没有关系,对于安姑娘,朕可以多给几次机会让安姑娘选择,毕竟安姑娘是与众不同的,现如今我邾国唯一的女风水师。” 安歌慌张地福下身去,“皇上,安歌之前没有出来请安,乃是安歌之错,请皇上惩罚。” 曹煜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神色稍微缓和了些,“罢了,宴会就要开始了,你也过去吧。” 安歌又应了声,曹煜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她却并没有跟着走,而是保持着施礼的姿势,直到曹煜拐过路口,她才站起身来,抹抹额上的汗珠。这时候,一个小宫人端着盘子从她身边走过,轻音极轻地说:“请姑娘照常参加宴会,关键时候请想办法拖延时间,返魂钵自会向姑娘奉上。” 安歌想要问问这小宫人,她是谁派来的?但见她一幅木然的模样,端着盘子径直走了。 宫中耳目众多,安歌当然不会傻到追上去追问再三。 她猜测着,这事定是姬烨妤安排的,但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关键的时候,又如何拖延时间? 不过既然这样安排了,安歌打算还是稍安勿躁,看看情况再说。她也来到了金风玉露宴,只见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官家贵女,环肥燕瘦,各色美女齐集。而才子们也都到了,此时在视线较的地方僻出一地,科考前二十名的才子坐成一排,观察着内里的美女们。 安歌现在自是比安平镇的时候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但因为打扮的并不出众,一身素色衣裳,因此她的到来并未引起过多人的注意。 偶尔有几个才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淡淡地挪开。 安歌不喜欢这种情形,这些才子们正在用挑剔苛刻的目光观察着女子们,这种机会于他们来说一生大概也只有这一次。他们自是会好好把握,把女子们都当成他们盘中的菜,色香味俱全的自是多看几眼,朴素的便吸引不了他们的目光。 安歌一眼看到了柳溢,柳溢的目光却正看向别处。 安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着的人,竟是何嬛之,何嬛之应该是感觉到他的注视,羞涩地低着头,红着脸紧握面前的杯子,不敢看他。 安歌暗想这柳溢的眼光不错,又想到上次在酒楼里听到何嬛之说话,似乎亦是很想找个才子托付一生,顿时觉得这对儿其实颇相配。就是柳溢年龄大了些,不晓得这何小姐会不会同意嫁给一个快要四十岁的探花郎。 又见姬小蝶独处一处,百无聊赖地拨着眼前的水果,对才子和佳人们并不感兴趣。 安歌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小蝶。” 姬小蝶转过头,眸中出现一抹惊喜,“歌儿,倒是好久不见了。” “是呀。” 姬小蝶又道:“听说你回了安平郡一趟?” 安歌点点头,“是呀,为了我娘迁坟之事。” “那事情办好 了吗?” “办好了。” 安歌说着,又笑道:“倒是不知你一向可好?最近也不去静园玩儿,教我很是想念。” 姬小蝶道:“我不是不想去,是皇后娘娘不让我去。你知道我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她的话不能不听。歌儿,你不会怪我吧?” 安歌知道皇后不让姬小蝶去静园,亦是害怕姬小蝶去了后,安歌会央她带她入宫,说到底亦是为了她好,当下摇摇头,“不怪。” 又加了句,“能够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实感到三生有幸。” 姬小蝶白了她一眼,“少说甜言蜜语,对我不起作用,不若留着向那些才子们说。” 她的下巴抬了抬指向才子席,“这二十个人,可以预见他们的将来,必是高官厚禄,可是皇上登基后所选的第一批人才,当然会受到皇上的重视。而且除了那位探花郎年龄大了些,其他的皆是年青有为呢!歌儿,你可得好好挑,你若挑中谁,我必求了皇后娘娘替你做主。” 安歌笑笑,“先顾好你自己吧。” “我?”姬小蝶撇撇嘴,“我这生都不会嫁人了。” “为何?”这实在让安歌诧异。 “我已经有了所爱的人,并且自很久很久之前,就决定非他不嫁。然而,他这生都不可能娶我,所以我也决定终身不嫁。歌儿,请你不要劝我,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的,虽然我知道你也会觉得我很傻,但我真的想这样做,我想一辈子都守着他。”姬小蝶目光盯盯地看着安歌,“就算不能嫁给他,我亦想一直在他的身边。这些才子虽也是人才中的人才,但在我的心中,却不及我所爱之人的万分之一。” “他为什么不能娶你呢?” 姬小蝶却又道:“以后或许你会有机会知道的,但是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说着,她端起酒杯,喝干杯中酒。 安歌心头挂着有关返魂钵的事情,便也再没有深问下去。 曹煜先于安歌往这个方向行来,然不知中途去了何处,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他刚到,皇后便也到了,他于是刻意等待了她一下,待她到近前,微笑牵起她的手,“皇后,在这样特殊的日子,你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与朕举案齐眉,做为邾国女子的表率,实在令朕欣慰。” 姬烨妤的脸上扑了很重的粉,指曹煜留在她脸上的指痕盖了下去,因为是浓妆,反而更添了几分华丽与庄重,令人不禁惊叹于皇后的华贵之风。 “臣妾是皇后,自是应该有皇后的模样。” 二人皆微笑着,如同世上最恩爱有礼的夫妻般。 安歌远远地瞧着,只觉得脊背阵阵地发冷,原本反目,甚至到了动手伤害对方的地步,到了这时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她忽然明白,姬烨妤能当皇后而她却只能被曹煜杀害的原因,因为从前的她,从来都不会演戏,从来不明白,爱情与生活,其实是两码事。 她或许永远做不到能够像姬烨妤这样,随时可以配合他的游戏。 皇上和皇后牵手走到近前,宫人尖着嗓子喊,“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立刻纷纷起身,跪了下去,“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万岁之后,听得曹煜轻越的声音道:“都起身吧!” 众人起身,回到各自的位置坐下,刚才还有些嘈杂的环境,立时变得很安静,刚才那些神情倨傲,把官家贵女当菜挑的才子们,此时立时换上极度恭敬的神情,那坐立行,都是完全按照规矩,有些甚至身子微微前倾,即使盘腿坐在那里,亦是表现出微施礼状态。 这类才子的行为被官家贵女们看在眼里,自是失望,反而年龄最大的柳溢,始终保持着才子的高贵,同时又不会逾越,坐在那里也自生贵气。 何嬛之见如此情状,自也对柳溢生了几分好感。 另一方面,柳溢也终于看见了安歌。 他应该也是听说了一些安歌的事,所以对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惊讶,二人目光对视,均默契点头了事。 之后,便是曹煜说几句有关甄选才子的感慨及鼓励之言,之后,就是各官家贵女为贺各位才子高中的助兴表演,安歌对这些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女子的地位如此低下,男子一旦得志,便可随意挑选喜欢的女子,实在令人无语。 姬小蝶则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心情亦是不好。 果然,罗芊芊没有出现…… 想到她就近照顾着曹炟,安歌的情绪复杂极了。 又想到之前那小宫女在她耳边说的话,让她很是忐忑不安,什么才是关键的时刻?几次对上皇后的目光,然而却没有从皇后那里得到任何的示意。 至最后,只能抓了面前的食物吃,不管出现何事,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儿。 就在这时,一阵漫漫轻歌声传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首轻歌结束,一个女子自小路进入众人的视线。 只见其全身着白色的衣裳,却并不觉得朴素,有华光隐隐而出,反有艳丽之感,然脸上却又未施多少脂粉。全身上下只有手中持着一串怪异的串珠是为饰品,乌黑的头发梳成流云髻,额头却有几缕柔柔的发丝随风轻舞,整个人如从云端走下的仙子,说不出的出尘脱俗,端方美丽。 她的出现,惊艳了各位才子的眼睛,也让在场女子都感到自卑,连姬小蝶都不得不承认,潘玉儿至少是个美人,不管她人品如何。 只有安歌,看着她,便觉得心头异常愤怒。 若不是她有心欺骗,却又令曹炟失望,说不定曹炟的病情不至于如此恶化。 此时只见潘玉儿缓行到皇帝和皇后的面前,拜了下去,“玉儿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又转身向各位才子道:“恭贺各位才子高中,恭贺皇上喜得一批人才。” 曹煜淡然道:“潘玉儿,你即名花有主,今日的金风玉露宴你却不适合参加的,却不知是谁允你进入的?” 潘玉儿忙道:“并不是谁让我进入,而是我私自拿了齐王爷的府内腰牌,强行入宫。” 曹煜冷哼了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可知你这行为乃是死罪一条!” “玉儿思念齐王爷得紧,是他给了玉儿新生,如今他病重宫中,我却无法亲自照顾他,我心里实在难过。今日之所以冒了如此大不讳进宫,原也只是为了见王爷一面而已,若皇上因此要责罚玉儿,玉儿甘愿受罚。” “好,好,你的一片痴情倒真是动人!”曹煜的语气冰冷。 众人都少见曹煜如此生气的模样,因此都噤声,不敢说话。 潘玉儿也跪了下去,“只求皇上让我再见一次王爷,只要见了王爷,皇上要杀要刮,玉儿绝无怨言。” 曹煜冷冷地道:“齐王是什么身份,你一介民女,有何资格见他?” 曹煜冷漠的拒绝,让潘玉儿脸色微变,然而她谨记着师父淳于光的话,强自镇定下来又道:“皇上,我虽是一介民女,然而一直以来,居住在齐王府中,得齐王万般照顾,齐王也曾向皇上陈情,要娶民女为妻,只是皇上拒绝了他的请求而已,玉儿与齐王乃是真心相爱,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愿意,只是不明白,为何皇上定要拆撒玉儿与齐王?” 潘玉儿如此大胆的说出这番话,令众人都感到惊讶错愕,而在席的才子们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这时,一位叫做江行的才子站起来道:“皇上即未允你二人成亲,你这女子却大胆住进王府中,与齐王私定终身,是为无耻!有辱国风!” 江行的话音刚落,便又有一才子站了起来,道:“江兄此话差诶,玉儿姑娘即与齐王殿下真心相爱,一个要娶,一个要嫁,若不是身份地位相差过大,想必早已经成亲,而玉儿姑娘为见齐王殿下,宁愿冒险闯宫,犯下死罪,其情可悯,其情动天,若真为此付出性命,为免过于没有人情。” 后来安歌才知道,这说话的才子名叫阮名仁,后来以为人耿直,敢做敢说而出名。 江行道:“阮名仁,你敢违逆圣命?” “天子以民为尊,天子代行律法,而律法不外乎人情,皇上棒打鸳鸯,可见皇上并为以民为尊,否则为何认为玉儿姑娘与齐王殿下不般配呢?” 阮名仁的话,这次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 这时,皇帝身边的宫人喊了声,“你们大胆,才刚刚有幸参加宫宴,就已经对皇上大不敬了!” 曹煜却微微一摆手,阻止宫人再说下去。 目光落在柳溢的身上,“不知探花郎认为这件事应该怎样?” 柳溢站了起来,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见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他的身上。皇上即着意问他的意见,可见他是受到皇上重视的,有心人不得不把这个柳溢放在心上。 他先恭敬向皇上微福一礼,才道:“皇上当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事,想来今日玉儿姑娘出现在此处,乃是为了替皇上试试我们这些新中的才子们对于此事的态度与判断。 阮兄说的对,法律不外乎人情,但这句话只是走律法的漏洞罢了,不宜倡行,律法乃是治国之本,律法不存,国将不国。若潘姑娘今日是真的闯宫,自是应该被抓起来治罪;若潘姑娘只是演戏,想必皇上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这等于是第二次的殿试吗?” 曹煜听闻,终于一笑,“柳溢,你果然善体朕心。朕自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事。这样吧,潘姑娘,你先行跟着宫人去侧殿等待,朕会安排你和齐王见面。” 潘玉儿连忙谢恩,“谢皇上隆恩。” 末了,又转身向柳溢道谢,“谢谢柳先生。” 柳溢向她微微一福,并不多说什么。 其实自陈 名仁说出那段话,曹煜已知今日之事,若是自己硬把潘玉儿斩了,会引起才子们的反感,自古以来,才子们的语言和笔头,都是能建国也能毁国的利器,他不会犯这样的傻,只是君子为天,一时没有台阶可下。 柳溢的话却是适时给了他台阶,他也就就阶而下,毕竟他本也没有杀潘玉儿的心思。 只是几天之后,整个安阳城内,忽然传出一首诗,来赞扬潘玉儿为见自己的心上人齐王而冒死闯宫的感天撼地之事,惹得好多民众在庙里上香的时候,都要替潘玉儿和齐王祈祷,希望上天保佑他们在一起好好的,希望他们能够早日成亲,在百姓的心里,齐王与潘玉儿,已然是天造地设一对,若分开他们,那人便有罪。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只说此时,潘玉儿得了赦令,刚刚要走,却忽然见到不远处一阵鸟雀飞起。 安歌顺着她的目光,也是发现了那群鸟雀,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潘玉儿又回身向曹煜道:“玉儿忽然心生不祥之感,不知可否让玉儿为皇上卜上一卦?” 安歌心道不好,她从鸟雀飞起的方向,判断出那里是天牢的方向,很可能是皇后的人在救出被关的西蛮人。 若被潘玉儿卜出来,岂不是要功亏一馈? 当下便也拿出铜钱和龟壳,朗声道:“皇上,上次安歌与潘姑娘之战,其实是未分胜负。安歌心中一直不服,借着今日各位才子与皇上皆在,可否让安歌与潘姑娘继续再战一次以分胜负?也可当成给大家助兴了。” 潘玉儿的瞳孔微缩,回身看着安歌,脸上寒意一闪而没。 曹煜却仿佛觉得很有趣,又道:“既然如此,你们便一起卜一卦好了,朕倒想看看,你们都能卜出些什么来。” ———————————————— 感谢客户端用户一次赠送9张月票,感谢星光点点愁、w940315、一号小丸子、冰淇淋的夏天、河上花图、幸福地笑、xueronghua_2007、q_1e26u1vsdq、zhaobaobin、wwspyl2等亲赠送鲜花、月票和荷包、钻石,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谢谢大家。 第221章 与他是一伙的? 两张案几被搬到了中间。 二人面对面,手中的卦尚未摇起。 若是目光能够杀人,二人的目光已经撕杀许多回。 周围的众人甚至都能感觉到她们的杀气。 潘玉儿似乎一点不惧安歌,道:“开始吧。龊” 她刚要持卦,听得安歌道:“慢着。”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件” “上次,是你输了。”安歌道。 潘玉儿知道她指的是那次在静园二人就出卖潘玉儿之人所卜的卦,当时潘玉儿卜出那人尚有一线生机,而安歌却卜出那人必死无疑。最后那人随着潘玉儿出门不久,便真的被潘玉儿所杀害。 这样一来,自是安歌卜出的结果正确。 潘玉儿听到这里,却是抿嘴轻笑,“他是生,还是死,由我控制罢了。我杀了他,你赢一局,不过是我想让你赢一局而已。” “你话说得太大,恐怕你本来的确是打算放他一马的,只是越想越生气,才控制不住杀了他,你想控制结果,最后却让结果控制了你。潘玉儿,很多事就是如此,自作聪明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不如及早回头,对你,对其他人,都是件好事。” “废话少说,我们此刻见真章。” 她似看出安歌是故意拖延时间,有些不耐烦地直接进入了主题。 当然,她们二人说话的时候始终面带微笑,众人只见她们似乎在说话,但因为说话的声音太低,并未听到二人之间的唇枪舌战。 因为安歌要回了自己的小龟,所以这次潘玉儿所执的,却是一只翠绿色的卦钵,看起来莹润清透,绝非凡品。 潘玉儿似也对此卦钵很满意,边摇卦边得意地道:“这是齐王爷专门为我找来的,比你那破龟壳不知道强多少倍。” 安歌轻笑,“即是齐王找来的,自是比我这破龟壳强。” 二人说着话,已经将钵齐齐扣下。 一个如散发着艳光的白牡丹,一个如山野幽兰,特别是安歌在摇卦的时候,那种独特的风范和魅力,令众人不由地吸了口气。二人都是颇具特色的美女,令在场众人大饱眼福,有些才子一时开始暗道自己眼拙,这位安姑娘原也这样的漂亮,之前居然没有看到。 之后,见二女将卦钵齐齐拿开。 潘玉儿看了眼,便道:“君子出征失宝刀,凶险!皇上,请移驾建章前殿,此处马上就会有血光之灾!”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今日是金风玉露宴,却说什么血光之灾,难道是有人要在这里闹事,血溅当场吗?还是有刺客要冲入到宫中来了? 曹煜的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安歌也正在看着自己的卦,她此卦显示,田园耕牛失,为护耕牛而血光至,乃是大不吉祥的流血之兆。只是方位却并不在此处,安歌抬眸,不由自主地看了皇后姬烨妤,发现她神色淡然,并未给她任何示意,她实不能确定那血光是否因皇后答应她救人而引起? 若不是,难道当真是有歹人闯入宫内?但是田园耕牛失,指向分明又是说,可能会有人将宫中的人或者物带出去。 她犹豫了下,终于向皇帝道:“我掷出空卦。这局,潘姑娘胜了。” 潘玉儿向安歌面前的卦看去,安歌已经及时将铜钱拢为一处,是无法得知她刚才到底卜了什么出来了。 不过她掷出空卦,令众人感到失望并且好笑。 这样看起来,似乎的确是潘姑娘更胜一筹。 既然如此,皇帝向身边的侍卫点了点头,侍卫立刻下去安排,不过须臾功夫,此处外围已经护了很多的侍卫。 今日是才子们第一次领略皇宫气势,不管是会发生什么,曹煜都不能让这些才子们感觉到皇宫内侍的无能,这样才是真的有损天威。 第二卦开始,潘玉儿得出的结果与第一次一样。 而安歌再次掷出了空卦。 除了柳溢和姬小蝶,众人都笑了起来,做为一个精于卜算之人,两次掷出空卦是多么令人耻笑的事情。就算是路边的卜算师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安歌在众人的笑声中,依旧镇定地坐在那里,神情淡然,向潘玉儿道:“这次你赢了。” 潘玉儿冷哧道:“自是我要赢的,就算我不是沈婥,我毕竟是她的同门,你却是个什么东西!” “那么还需要再掷第三次吗?”安歌问。 “应该不必了吧。”潘玉儿得意地笑。 就在这时,皇帝曹煜却忽然向身边的近卫庞鹰道:“去天牢!同时将宫门封起来,从现在开始,若是从宫里跑出了一只蚊子,朕就拿你是问!” 庞鹰闻言,立刻走出场外,往天牢方向而去。 安歌见状,一颗心更是提了起来。 伸手便要将面前的卦收入钵中,却听得曹煜道:“安姑娘慢着!” 安歌只好停止了动作,曹煜道:“潘姑娘,请你 替朕看看,安姑娘所掷的,是否真的空卦?” 潘玉儿微怔了下,若掷出的不是空卦,有谁愿意承认呢? 她起身,走到安歌这桌来,目光落在卦上,立刻发现此卦乃是无妄卦第二十五,六三局,乃是失物、流血之预兆,大大的不利家人,而且方位乃是西南方,并非此处。 潘玉儿曾经也在天牢里呆过,自是知道那是天牢所在的方向,而刚才皇帝派出庞鹰亦是分明往天牢方向而去,难道皇帝亦是个懂卦的?然而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算他懂卦,却是坐得太远,根本不可能看清沈婥的卦,那么,到底是为何? 潘玉儿却不知,皇帝曹煜虽然不懂卦,但却善察人心,他认识安歌这女子时限是短,而且相处的也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与安歌的每一次相处,每一句说话都让他印象深刻,他比安歌想象中的要更加了解她。 她今日进宫,已然让他怀疑。 这时让庞鹰去天牢查看布置,不过是他向来小心翼翼,猜测最近齐王病重,定有人要寻找据说能够起死回生的返魂钵救齐王,因此推测若是出事,也是出在天牢。 这时,安歌向潘玉儿笑着,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潘玉儿,今番皇上和各位才子都在,你不是想取代曾经沈婥的地位吗?今日便是你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你一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吧?” 潘玉儿的眼睛里如同长了钉,只问:“明明不是空卦,为何却说是?可知欺君之罪可是会要命的,而扬名立万的机会错过这次,还是会有下次的。” “可若是我所卜的卦是正确的,而你所卜的却是错误的,又当如何?” 潘玉儿一时微怔,是啊,若是自己卜出的结果是错的,那么岂非又让安歌赢一次?而以安歌与皇后间的关系,就算安歌犯了欺君之罪,却也未必就能任由皇帝把安歌杀了。 “潘姑娘,你对自己的卦如此不自信,可以预见你所卜出的结果绝对是错的,你师父没有教你吗?卜卦之人若对自己产生怀疑,便会卦相大乱。”安歌笑得深沉,令潘玉儿感觉到深深的危险。 最终,她咬咬牙,回着向皇帝道:“回皇上,安歌所掷出的,的确是笑卦。”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都议论纷纷。 忽然有才子大声道:“这么说是潘姑娘赢了,潘姑娘人美技高,令人折服!” “是呀是呀。”在场才子不少人都附和起来。 就在这时,忽有一个宫人匆匆而来,跪下向皇帝道:“皇上,平王院内走火了。” “皇子恪有没有事?”皇帝淡然问道。 “皇子恪及时逃出,幸得无人伤亡。” “既然无人伤亡,这等小事不必来禀告朕,还不快去救火!” “是。”宫人忙应了声,退出场外。 这时,皇后终于主动对上安歌的目光,并且微微地点了下头。 安歌于是明白,皇子恪的平王院走水,才是与皇后有关的,平王院与天牢离得不是太远,但却一东一西,皇后明显玩儿的是声东击西,在众人救火的时候,恐怕已经有人去天牢里救人了。 安歌却又马上想到,刚才皇帝派人往天牢而去,这下不是要撞上了?顿时觉得这次救人恐怕有些渺茫,脑海里立刻打开了别的主意。 却听得潘玉儿一声轻笑,“你这卦也没多准,现在我们所卜出的出事地点都没有出事,却是平王院走水了,可见你我都错了。” 安歌点点头,“或许吧。” 安歌收了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姬小蝶道:“我不信你会输给潘玉儿,到底怎么回事?” 安歌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今日身体不大好,掷出空卦也是正常。” 姬小蝶显然还是不信,“我总觉得,你一定在玩什么把戏了,连皇上都看出来了,安歌,劝你一句,千万别玩命啊,皇上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安歌点点头,“知道了。” 其实安歌的确很担心,在她第二次卜出空卦之后,曹煜却直接派人去了天牢,他的确是个极度可怕的人。 这时,庞鹰匆匆而来。 附在曹煜的耳旁说了几句什么,曹煜脸色未变,眸子里却忽然染上重重怒意。再往场中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目光忽然落在安歌的脸上,安歌心内虽惊,却努力镇定,向着他微笑。 这时众人也发现,皇帝盯着安歌看了,安歌无奈,只好起身施礼,“皇上,有事吗?” 曹煜道:“安歌,有事请你帮忙,你跟朕走一趟吧。” 安歌只好道:“是。” 曹煜又向众位才子道:“金风玉露宴继续。” 众位才子与佳人皆道:“恭送皇上。” 离开金风玉露宴,曹煜一行人直接到了天牢,只见天牢前一切如常,侍卫把守,极度安静有序,不像是出过事的样子。 这时狱官也赶紧出来,给曹煜施礼。 曹煜一挥手,“且起来回话。” 狱官站了起来,听得曹煜道:“那几个西蛮人还在牢里吗?” 那狱官忙道:“遵照圣意,七个西蛮人在一柱香之前已经被提走。” “圣意?是何样的圣意?”曹煜的声音冰冷,狱官意识到什么,扑通地跪了下去,“皇上,来人所持的乃是龙行令,自称代弘文代大人,说是遵照圣意来提人。” 曹煜只觉得自己瞳孔收缩,“龙行令?” 安歌看他神情,似乎非常意外龙行令的出现,想必之前史恒父子的冤情,并不为曹煜所知。 这也让安歌感到意外。 “这么说,就算是重重的侍卫把守,也根本拦不住他了?他可长驱直入,也可自由离开。” 曹煜向是喃喃自语,但是说完后,内心就一阵发凉。 这是邾国的皇宫,这是他的皇宫,居然忽然出现一个除了他以外,另外一个能够随意进出并且有权力调动所有资源及军队的人出现了。他这做得什么破皇帝?!曹煜如此想着的时候,忽然看向安歌,道:“安姑娘所掷出的两次卦,皆不是空卦吧?安姑娘已经知道天牢会出事,却故意隐瞒不说,你与那代弘文,是一伙的?” 第222章 到底是谁的人(二更) 安歌连忙跪下,“安歌从不识得代弘文,不知他是谁,安歌来自于一个小小安平郡,实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人物。” 曹煜道:“真的吗?那刚才,为何要隐瞒你卜出的卦意?” “我——件” “你不用否定,你们这些风水师,卜算师,朕早已经看透了。仗着别人不懂这方面,你们就为所欲为,你们连撒谎的时候,手势都一样,因为害怕别人看穿你们撒谎,看穿你们的卦象,所以会本能地将手放在桌上,遮住离手比较近的两枚或者三枚铜钱,就算别人能看到也会看不全,你们都是一个伎俩,以为朕不知道吗?” 安歌知道曹煜善察人心,观察别人细致入微,但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的细致,一时间愣住了。 曹煜却又摆摆手,将身边的随从都打发了,冷冷地盯着安歌。 “现在,你倒是要如何解释?” 安歌只觉得喉咙有些干,脑子迅速地转着,最后讷讷地道:“其实,其实是因为,我所卜之卦相中,与潘姑娘的一样,与其让大家说我无能,只是照搬潘姑娘的话而已,还不如说掷出空卦,我只是为了保存我自己的颜面,只是为了,不会输得太难看而已。” “你又撒慌!”曹煜气急,双唇紧崩,极度失望地看着安歌龊。 “这样说来,你是一定要站在曹炟那边了!你根本不可能成为朕这边的人对吗?” 以安歌所了解的曹煜,他此时这样问,便是已经动了杀心。 若她回答错一句,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指尖微颤了下,她蓦然跪了下去,“皇上,安歌只是安平郡走出来的一个小小外室之女,虽然有些卜算寻穴的技能,终究也只限于此,对于皇上与齐王爷之争实在不太了解,安歌只是得皇后庇佑,相安一隅罢了,求皇上饶过安歌这次,以后安歌再不敢妄为胡来。” “哼哼,饶过你?”曹煜神情阴晴不定,饶着安歌踱步一圈,似乎在仔细打量着什么。 最后却微微一笑,“你放心,朕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而且朕还会如你意愿,让你见到齐王爷。” 安歌不知他是试探还是另有别的什么目的,只好违心地说:“皇上,安歌今日进宫,乃是因为想参加金风玉露宴而已,别无他意。安歌并不想见齐王,也没有理由去见他,真正想见齐王的人,是潘玉儿。” “真的吗?朕可是给了你机会,你这次若错过,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你应该知道吧?他病体沉重,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安歌默然握紧了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安歌所说,句句属实。” 看着眼前神情淡漠冷静的女子,曹煜的神思却回到昨天深夜时分。 曹煜批完折子,信步来到泰安殿,本来是想与曹炟说上几句话的,最近他喜欢上了这种方式,有事没事来曹炟这里与曹炟斗嘴,二人有时候争锋相对,有时候曹炟沉默,被气得懒得与他说话,有时候则是他被讥讽的体无完肤。 曹煜总觉得,曹炟是他的镜子。 在曹炟的映照下,他曹煜变得恶毒,丑陋,没有人性,令人恐惧和恶心。然而即使如此又如何,这么丑陋的他,将那么完美的曹炟的命运死死掌握在手中,他还不是要听他的摆布?他喜欢这种感觉,更喜欢曹炟被他束缚却无能为力的模样,他还要亲眼看着他一点点的失去生命,死在他的面前。 但是昨夜他还没有进入房间,却看到罗芊芊坐在阶下抹眼泪,他很是奇怪,便坐在罗芊芊的身边。 罗芊芊刚想要请安,已经被他制止,“芊芊,现在已经如你所愿,让你与他天天在一起了,你还在哭什么呢?” 罗芊芊道:“谢谢皇上的成全,然而在一起又如何呢?他心里始终有别人。” “哦,你是说那位潘姑娘吗?你放心,这样来历不明的女子,是绝不会嫁入皇族的,朕会为你做主。” “若是官家贵女呢?皇上就没有理由再阻止了吧?”罗芊芊如是说。 “官家贵女?谁?朕还未听说,有哪家的贵女入得了齐王的法眼。当然,咱们的芊芊除外。” 罗芊芊的眸光却越发黯淡,“这些日子,我每日每夜照顾在他的身边,从小到大,我从未有过这样辛苦的日子,同样也是最幸福的日子。可是当他睡着后,我却总是听到他呼唤两个名字。” “哪两个名字?”曹煜问。 “一个是,沈婥——他总是在睡梦中质问沈婥,问她为何那么傻?” 曹煜眸光微暗,这倒是在他预料之中的。 他早知道曹炟对沈婥用情至深,但直到他突然入宫抢走沈婥的尸体,才知道他已经爱她至骨头里。 “那,另外一个名字是——” 罗芊芊看着他的眼睛,“皇上,他唤的另外一个名字,不是潘玉儿,而是那位叫做安歌的风水师。他在睡梦中,十次中倒有九次唤的是安歌的名字!皇上,他爱的人,根 本就是那个劳什子外室之女安歌!” 曹煜听闻这个答案后,实在是很奇怪。 若说在为沈婥寻墓时,他觉得安歌会成为曹炟的软胁,乃是当时没有出现潘玉儿,而安歌的某些特质与沈婥实在是像。但是潘玉儿出现后,曹炟的心思不应该完全放在潘玉儿的身上吗?潘玉儿不就是复活的沈婥吗?当时在沙漠幻境,他亲耳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 可是曹炟为什么…… 曹煜想了一整夜,没想出什么头绪。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既然是入得了曹炟的梦的,自然是他心底重要之人,而凡是曹炟想要的,他曹煜从来不想给! 想到这里,曹煜安慰罗芊芊,“你放心,安歌不能与你抢,任何时候,她都没有资格与你抢。” 罗芊芊怀着莫大的希望看着曹煜,“真的吗?” “朕金口玉言,什么时候随便说过话?” …… 曹煜收回思绪,打量着安歌,安歌如一株植物,站在那里任他打量。 这不是一个女子对待一个男子打量时的正常反应,任何女子,在他曹煜的目光下,坚持不了几秒,就会面红耳赤,浮想联翩,因为他们皆以被天子打量为荣,天子多看两眼她们就会幻想美好的未来,她们都想当天子的女人。 而安歌,显然不是和她们一样的女人,这样反而让曹煜有些生气,记得初见她时,她不过是一个身穿红嫁衣,然却独自被扔在后院的被夫家冷落的小妾,是从何时开始,她竟如此高傲了? 然而他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渐渐地露出笑容。 “安姑娘,朕记得,你已然被夏爵爷休了,此进倒也是待嫁之身。” 安歌道:“是。那封休书还被皇上夺去,不知现下是否已经毁了?” “你不必如此诈朕,休书自然是好好地保存着,它已经生效了,你不再是郡府的人。” 安歌哦了声。 曹煜又道:“皇后最近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今日你不必回静园去了,就留在长信宫陪伴皇后一段日子。” 安歌正要留在宫中,让秦越人为自己种植血灵,当下微微一福,“是。” 见安歌没有异议,他反而有点失望,他倒有些怀念刚与她见面时,她时时处处总是反抗他反驳他的模样。 “还有,也要好好的参加金风玉露宴,若是看上哪个才子,定要告诉朕。” “是。” 到这里,曹煜总算放过了安歌。 曹煜因为挂心着那枚龙行令,终于还是匆匆离开了,安歌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感觉整个人都汗湿透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靠在一棵树上休息。 这时,有个小宫人从她的身边经过,道:“今天夜里三更,在敬和皇妃曾住过的永阁见面。” 安歌知道扯住小宫人,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牢牢地记住时间与地点。 地点选在永阁,令她意外。 之后,她又回到了金风玉露宴。 皇后还在坐,而姬如情、姬如雪和姬静姝也都来了,三人一见安歌,都情绪复杂,安歌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便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 今日姬如情打扮的非常漂亮出挑,也因为年龄稍大,别具一番其他女子没有的独特美丽,姬静姝则如常,似乎对今日的才子们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而姬如雪则频频看向皇帝的位置,她的目标很清晰,想必非高位之人不嫁。 第223章 安师妹(三更) 之后,又是贵女们表演才艺,才子们斗诗斗画斗对子的时候,安歌心头有事,只陪着姬小蝶喝酒。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傍晚时分,姬小蝶终于醉成了一滩泥。 害怕再留下来会失仪态,便由皇后差人送回长信宫休息件。 安歌也想溜走,这一天坐在这里真是累,而且无聊,就在这时,皇帝偏偏又来了。 这应该是曹煜所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日子。 就算他及时动用了所能动用的所有力量和办法,依旧没有能够阻止代弘文带着那些西蛮人出宫,反而在期间遭遇一伙勇闯天牢的家伙,结果在天牢里又一通打斗,最后那伙人居然成功冲破包围圈,从天牢里闯了出来,虽然他们也有人受伤,但最终,却是守卫天牢的人死了十几个。 因为代弘文有龙行令,所以可以推测出,后面这伙在平王院放火后又勇闯天牢的人,并不是代弘文的人。 一日之间,遇到两股强大的敌人与力量,让曹煜的心情糟糕到极点。 他的面色很不好龊。 但是姬如雪见到他来,便高兴异常,一直兴趣缺缺的她,自请跳一曲打令舞,众人听见这打令舞的名字,便不由地发笑起来,这乃是小馆子为了招揽顾客而创造的舞蹈,有些甚至于会模仿男女情~欲的动作,可以说极是粗俗。 安歌忽然记起,是她告诉姬如雪,皇上和皇后喜欢看打令舞的,一时间便关注起来。 只见姬如雪起身离开位置到了中间,一手拿盘子,一手拿筷子,摆出一个优美却有些奇特的姿势,接着筷子轻敲在盘子上,发出一抹幽扬清脆的声音,随着声音起,她的舞蹈亦开始,舞姿动作果然不似一般舞蹈优美,而是做出各种滑稽却角度奇怪的动作,不过她应该练了很久,动作倒是流畅的。 若仔细看,也别有一番味道。 一曲末,场内有些安静,不知皇上和皇后对于这种舞蹈到底是否接受,众人一时不敢表态。 最后反而是那阮名仁,忽然鼓起掌,“跳得好!” 接着站起来,向皇帝道:“皇上,此舞乃是在民间小肆里流行的舞种,看似粗糙实际上非常考验功力,若是跳得不好,甚至会影响到店内生意。而姬小姐能够放下身段,跳这种舞,又跳得如此好,深得精髓,跳得好!” 皇帝只淡然道:“是吗?阮先生觉得这舞好?” “自然是好。” 阮名仁确定地回答完后,忽然道:“只不知姬小姐是否已经名花有主?我阮名仁觉得姬小姐可爱,高贵,对姬小姐很是倾慕……” 姬如雪打量了下阮名仁,只见他虽然满面正气,然而从身型到面容,看起来都有些笨拙,可谓是其貌不扬,不知他怎么混到二十才子中的。 她皱了皱眉头,未等阮名仁说完,已经道:“可是本姑娘认为,与阮公子不合适。” 这么明显而绝决的拒绝,使阮名仁愣了下,接着晒晒地坐下,举杯向众人,遮掩自己的尴尬,一杯酒下肚,见姬如雪还站在中央,没有退下的打算。 目光却是痴痴地盯着皇帝,阮名仁始知,这姬小姐心高气傲,目标竟是当今天子! 可惜的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皇帝已然向身边宣官道:“下一个。” 姬如雪无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 这事儿倒让潘玉儿看了笑话,使她低眸晒笑了好一阵子。 接着是姬如情,姬如情弹唱了一曲琵琶,得众多才子赞赏,可是最终却并没有得到合意之人。 姬静姝没有表演。 但是安歌知道,她的目标定也是当今天子。 金风玉露宴至很晚才结束,结束之时,毫无意外地,得到皇帝赐婚的只有一对,便是探花郎柳溢和何嬛之,二人可谓两厢情愿,是今日里发生的最好的一件事。 …… 深夜,安歌没有出宫,来到长信宫。 姬烨妤的头发已经披散开,笑道:“没想到皇上如此宽厚,竟肯让你陪本宫住一段儿。” 安歌忙道:“安歌不懂宫中规矩,恐会惹得皇后娘娘嫌弃。” “歌儿真会说笑,本宫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你只管放心住下,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说到这里,面色却略微阴郁,“只是歌儿,今日要办之事,却并没有办成,有人先我们带走了西蛮人。” 安歌马上猜到,皇后所派去的人,便是其后在天牢里与守卫打斗之人,其实那时候代弘文早已经利用龙行令,将人带出了。 但是安歌不知道皇后对龙行令知道多少,当下并不深说,只是自行打开妆台的最后一个抽屉,果见一个红色的盒子放在里头。把盒子打开,就见返魂钵端端正正在放在里面。 姬烨妤惊讶地道:“这是——” “这就是返魂钵。” “怎么会在这里?”< /p> “我也不知,是一个陌生的小宫人通知我的。” 姬烨妤眉头紧拧,“即是如此,恐怕是有人暗中助歌儿你,只不知他如此做,是单纯为了帮你,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安歌摇摇头,“此时我也猜不出。” 安歌又卜了一卦,却显示今日将会有所异变,命运也好,事情也罢,这让她的心情越发忐忑起来。思前想后,终是把三更之约瞒了皇后。 今日诸人都累,皇后安排人伺候安歌,安歌全部都拒绝了,说是一个人休息是习惯了。 皇后也不勉强,二人各自休息。 至三更,安歌准时起身,悄然走出了长信宫,往永阁而去。 永阁其实只是冷宫中一处院落,因门楣上书一“永”字,而被称为永阁,这是沈婥生前最后所居的地方。 安歌走在这条阴沉孤寂的路上,心中却是很平静。 至永阁,只见门楣破旧,越发萧瑟,半扇门打开,里头黑洞洞的看不清事物,因为方向的原因,她的影子倒先投到了门里去,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雨夜,得知真相的她奋力逃跑的一幕,她想,她当时并非想要逃命,因为知道无何如何不可能活着离开。 她只是想逃掉,不想死在他的面前,那么失败,那么狼狈,那么令人羞耻和愤怒。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推开了门。 走了进去,脚踩在落叶之上,发出微小的碎裂声。 房间里的灯,倏地亮了。 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窗前,如同影子戏中的剪影。 “是安师妹吗?”那人声音清朗,如是道。 安歌不知道这声安师妹是从何而来,当下只应了声,“我是安歌。” 房屋的门打开,一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手中还端着烛台,“安师妹,进来吧。” 安歌借着那微光打量这男子,只见他二十四五岁模样,一身青衣,却贵气天成,面容只是清俊,不知为何却极赋魅力。 安歌见他腰中挂着一枚卦钵,心中微微一动,终是走上前来。 二人进入屋里,只见屋中陈设还与当初一样,就好似沈婥仍然住在这里一般,房间干净,简洁。 二人对桌而坐,还是男子先行说话了,“安师妹,其实我来到安阳城已经有些日子了,见到安师妹也非一次,得知安师妹所用的卜算工具乃是千年龟壳时,便知你我是同门了。而且我亦查过安师妹你的来历,我最后一次见到师父,他老人家就说过,若想此事有解,非安平郡有缘人不可。 当时我并未理解师父这句话,因此亦是去安平郡蹲守了一段日子,却与安师妹阴差阳错,直至此时才能见面。” 他这通话安歌倒是听明白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颤声问道:“你说的师父,可是,可是——” “杨公。” 这人说完,安歌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顿时眼眸中泛起一层雾气。 “你,你是——” “安师妹,我是代弘文,原本便是师父他老人家收在门下的挂名弟子,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未与安师妹相认罢了。” “代弘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的全不费功夫。 “这么说,今日这返魂钵,就是你取来的?” “是的,权当我这个做师兄的,送给你的礼物。” ————————————————————— 感谢zhaobaobin、pollyqi、冰淇淋的夏天、杜鹃不来、妫臻、tulipa_wong、15026754315等亲赠送月票和钻花、荷包等,么么哒感谢大家。 第224章 约见 这实在太令安歌意外了,她虽然知道师父除了她之外,其实还收了许多其他的弟子,但是除了她,其他的弟子皆为挂名,也少有入世之人。安歌本以为,自己是师父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入世的,没想到还有一位代弘文。 然而人心诡诈,所有的事不能听信他一人之言。 当下安歌道:“你说你是杨公之弟子,要如何证明?你又说我是杨公的弟子,又如何证明?世人只知道,杨公之弟子为沈婥,如今她已经死了。” “要证明这件事,又有何难?” 代弘文起身,从内间里拿出纸笔放在桌上。 “师父他老人家,教给你的第一个术阵是什么?你我便在这纸上将阵图画出来如何?” 经这一提醒,安歌忽然记起这件事,她所学习的第一个术数是点阵,师父说,这个术阵是最基础的阵式,只是用来记方位和要义,并不能用于实战,因此让她学会这个阵后,不可用于实战。而且此术阵只有门内弟子才知。 代弘文将自己的面前和安歌的面前皆铺了纸,“开始吧。” 安歌执笔,用点画式迅速地在纸上画了起来,若非门内弟子,就算看到这张纸,也不知上面画的是什么。 代弘文用的亦是同样的方法。 不消片刻,二人已经画完,彼此将画的图往中间一推,安歌的目光落在纸上,只见二人所画点阵一般无二,不,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听得代弘文缓声笑道:“你果然是师妹,我没看错。想必你与我一样,是师父在山下收的挂名弟子,一直以来并未入世,因此世人并不知杨公之弟子除了沈婥,还有你我。” “可,可点阵图,还是会,会泄露的,或许你……”安歌心里虽然明白,眼前的代弘文绝对就是她的师兄,但是人心诡诈,她不能不多防着一点龊。 代弘文不但不生气,反而又笑了笑,“安师妹能够如此紧慎行事,令我颇为欣慰,毕竟我们皆身负重任,不得不每走一步都小心。”他说着话,取下腰间卦钵,将里头的铜钱摇的笃笃响,然后将它扣在桌上,“安师妹,看出什么来了吗?” 安歌见状,终是忍不住道:“你真的是师父的弟子,代,代师兄!” 原来天下间摇卦方式看似一样,但每家皆有其微妙的区别,就算杨筠松与淳于光是同门师兄弟,也有其不同之处,摇卦习惯的形成,与其性格及所学术卦皆有关系,比如安歌摇卦习惯三长一短,七长一短,五长三短,五长一短,如此的单数交替。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的师父是杨筠松,杨公此人不管是摇卦也好,平时做事也好,都喜单数,这怪癖除了门内弟子恐怕鲜有人知,门内弟子若不是安歌这样无聊细心的,也不会研究此事,门外之人更是看不出来。 很显然,代弘文也曾无聊过,因此他知道了这微小的不同。 “你果然能看得明白,证明我也没有看错你,你定与我一样,是师父的挂名弟子,不枉我观察你很久确定了此事。”代弘文道。 而安歌也确认,代弘文与她就是同门,一时情绪复杂,“代师兄,你有没有回燕苍山,师父他……” 代弘文却微微抬手,阻止她说下去,“燕苍山之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凶手是谁,尚不能确定。” “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替师父报仇!” “安师妹,你既然是在宫中,想必亦是身负使命而来,只要你好好的完成了师父交待于你的事,便也足令师父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欣慰了。” 安歌对于这个第一见见面的师兄,还是感到陌生,一时之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道:“那龙行令,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不过此时并不宜告诉你此事细节。安师妹,这次找你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安歌提高了紧惕,“何事?” “五月半,君山之战,请安师妹一定要参与,并且夺得头筹。” 安歌忽然想起来,况离曾说过,“五月半,君山再见”之语,当下疑惑地道:“君山乃是历代天子陵寝之处,当初传说你也是因为要为先帝建陵而至君山,自此失踪。却不知这里头到底有何玄机?” “君山之战,干系到邾国的未来,请师妹一定要尽力而为。而我会暗中助安师妹。至于原因,届时安师妹自会明白。还有一件事,便是最近,我在寻找龙形图残片,如今到手十一片,尚有八片落在别处,我打听到,另外的八片有可能在皇后姬烨妤的手中,剩余的两片则有可能在史英杰手中,这两个人现在对你都很信任,我要你想办法取得这十片残片。” 安歌盯着眼前的男子,终是道:“本来代师兄请我帮忙,我理该尽量帮忙,然而我并不能确定代师兄所为之事,到底是何种性质的事情,若不说清楚,恐安歌无法帮忙。” 代弘文道:“当年,师父说过,凡是入世弟子,都将各负其重要使命,我不会问你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使命是什么 ,只是安师妹若是不肯帮我,那么这一次我们也只是相互认识而已,再见是敌是友都很难分得清楚,而那返魂钵之事,恐怕很快就会被曹煜发现。” “你——”想到代弘文持有龙行令,神出鬼没,若是被他当成敌人,恐怕是件不大舒服的事情。 安歌沉吟片刻,终于道:“代师兄放心,那十个残片,我会想办法弄来。不过这龙形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它上面所绘的,是邾国龙脉所在。” 这次代弘文倒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她。 安歌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曹煜、曹炟都被龙形图所牵涉,原来却是因为龙脉之事。 代弘文忽然道:“安师妹,我可否在这里休息片刻。” 安歌嗯了声,“你只管休息好了。” 代弘文又道:“麻烦安师妹帮我守门。” 借着烛火,安歌发现代弘文果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眼睛底下有一层淡淡的阴影。 “代师兄睡吧,我愿意为你守门。” 代弘文于是走到榻前,躺了下去。 其实安歌心中还有许多许多的疑问,但是因此彼此都很小心,因此很多问题都不能问,有时候问题就等于答案,一个问题可以让对方反推出许多事。二人自进入屋内到现在,只谈到了寻找龙形图之事,似乎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但是这种交易和信任都非常薄弱。 薄弱到,再不能够多说一句话。 安歌走出来,将门关上,站在门口。 夜风很凉,安歌不由地抱了抱膀子,又想到来时所卜的卦,代表着今夜此处将产生异变,于她及另外一些人的命运都有所影响,她想果然是如此呢,她这个师兄的出现,必将改变些什么,一些她本来认为不会改变的事情。 又过了须臾,安歌忽然听到门外似乎有脚步声。 那脚步声至门口,有所犹豫,并未立刻进来。 安歌的心提了起来,连忙轻手轻脚打开门,到了榻前,却见代弘文已经醒了,他立刻将她抓到榻上,二人迅速往榻的一头而去,利用榻上帐帘遮住了身形,与此同时,房门已经被打开。 一人走了进来,一身淡紫色的常服,袖口包金,腰带也以金线绣成,黝黑的头发却只是以一只简单的发箍箍起来,面容英俊,却面色苍白,正是许久未见的齐王曹炟。 他进来后,发现烛火亮着,似乎刚刚还有人坐在这里,便缓缓地往四周看着,“谁在这里?”他声音清越好听,但不知为何让人心惊了下。 因为代弘文的存在,安歌自不会走出去与他见面。 安歌还不知道代弘文这次入宫,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到底是谁的人。她不想把完全的自己暴露在代弘文的面前。 曹炟等了半晌无人回答,便在屋内缓缓走动,目光落在屋子里的陈设之上,手指轻轻地抚过靠墙的柜子,想象着当初沈婥住在这里时的模样,似乎这时还能触摸到沈婥的气息。 之后,他便坐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自想得入神。 又过片刻,只听一个人在门口,瑟索地喊道:“齐王爷?” 曹炟这才抬眸,应了声,“玉儿吗?” 潘玉儿听闻,从外面裹夹着一股夜风冲进来,冲进齐王曹炟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王爷,我终于见到你了……” 曹炟也轻拥着她,却道:“玉儿,听说你今日闯宫,何必这样傻?” “为了见你,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无所谓。” 曹炟觉得她身体发抖得很是厉害,不由怜惜道:“让你受苦了,没想到皇上竟安排我们在这里见面,这烛火恐怕亦是他提前叫人点上的。玉儿,踏进这个地方,你害怕吗?” 因为潘玉儿正巧是面对着安歌这个方向的,安歌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变化,只见她目光闪烁,道:“本来看到这里如此萧瑟,的确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因为有齐王爷在这里,便也没那么怕了。” 曹炟略微疑惑地道:“只是因为这里萧瑟,所以害怕吗?” 潘玉儿一时疑惑,“那还能因为什么呢?” 曹炟想了想,终是道:“想来你失去记忆也是件好事,你已经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 潘玉儿一时不敢说话了,茫然看着曹炟。 曹炟忽然痛苦地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潘玉儿和安歌都被吓了一跳,潘玉儿慌张叫道:“王爷,你怎么了?” 曹炟抹去唇角的血迹,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玉儿,这是你还是沈婥的时候,所住过的地方。你亦是在这里,死去的……皇上是故意,将我们安排在这里见面的,只不知他是何意?” 潘玉儿蓦然记起来,沈婥在去世前,的确是住在一个叫永阁的地方。暗恼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当下道:“王爷,是玉儿不好 ,玉儿居然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辜负了王爷一片深情,玉儿该死。” “这也没什么不好,你忘记了从前,便也忘记了从前的痛苦。或许你反而能过得幸福些。” 他的说法极为矛盾,当潘玉儿想不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很生气,但心里又希望她真的能够忘记从前的痛苦,活得幸福些。 安歌想起她等待在永阁里的时候,总是一边痛恨曹煜将她扔在这里不管,一边又替他找各种借口来欺骗自己。 安歌这时,尽颇能体会他的心情,一时间只觉得泪雾蒙住了双眼。 “玉儿,我想尽办法使你复活,如今你活了,我却要离去了,你会怪我吗?” “王爷,你不会有事的,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玉儿,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这次是无法好的了。对于将来,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打算,我都会尽力而为去安排的。若你不想留在安阳,我会派人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不,我要留在安阳,我要留在王爷的身边!”潘玉儿紧紧地抱住曹炟哭道。 第225章 恭喜安姑娘得遇良主 曹炟轻轻地拥住她,却不再言语了。 好一会儿,曹炟说:“玉儿,你回去吧。” “我要留在这里陪着王爷。”潘玉儿道。 “你回府中等着我。”曹炟接着道:“你知道,你不能留下来。” 潘玉儿还是不想走,曹炟已经轻轻地将她手中的串珠再握拢些,“去府外等我吧,我会尽快养好病出宫的,若你留在宫中我反而要挂心,不利养病了。” “好吧,我听王爷的。”潘玉儿泪水涟涟,在曹炟的再三催促,她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永阁龊。 曹炟送走潘玉儿,又回到屋内,坐在椅子上,好半晌,听他喃喃唤道:“沈婥,沈婥……” 他唤着她的名字,仿佛她就在屋内一样。 安歌听着这呼唤,心中莫名悲恸。 “沈婥,我失去你了。”曹炟如是说。 他说的轻缓,然而听者无不动容,只觉得夜澜苍茫,万古同悲。 曹炟忽然又吐出一口血,这次却是痛得颇为厉害,脸上完全失去血色,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如同喝醉酒般往榻前走来,最后蓦然倒在榻上,安歌和代弘文都吃了一惊,然而曹炟倒在榻上后却并未看到他们,因为他晕了过去。 “曹炟!曹炟!”安歌连忙将他扶起,晃着他的身子。 代弘文迅速地在他后背点了几处穴道,才向安歌道:“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心血将要耗尽,终是难逃一死。” 看到安歌想说什么,代弘文道:“能救他的人只有秦越人,但恐怕这次秦越人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安歌一听,知道只能用秦越人的办法了,当下也不多嘴求师兄救他了。 代弘文却已经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犹豫了下还是道:“安师妹,你是不是喜欢曹炟?” 安歌这次没有否定,她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感情。 “是的,我喜欢他,他对沈婥的痴情,让我没法忽视他的感情。” 代弘文点点头,“沈婥,沈师妹……是,他对沈师妹似乎的确是痴情。你们女子,多数都是喜欢感情用事。” 安歌只是默默地盯着昏死过去的曹炟,心里只想着,明天就找秦越人,种植血灵。 却听得代弘文又道:“安师妹,齐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就算是死,也会拉几个垫背的,你别忘了,他始终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战神,他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然而他的双手早已经染满鲜血,他间接和直接杀死的人,都能组成一支庞大的军队了。安师妹,且勿让感情迷惑了你的双眼。” 安歌想到曾经,皇帝曹煜对自己的欺骗…… 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然而脑海里又闪过自以安歌的身份再见齐王曹炟的点点滴滴,她坚信那不是演戏,曹炟对沈婥的感情是真的。 这时候的安歌,却忘了一件事。 就算曹炟对沈婥的感情是真的,但她却不是沈婥。 她永远,再变不成曾经的沈婥。 …… 代弘文道:“我话已至此,先走了。我会在君山等你,届时无论你有没有找到龙形图的十个残片,都一定要到君山。” 安歌忽然道:“史英杰是被你抓进牢里的,你可知他的父亲为救他,被梅花杀手所杀?” 代弘文只是淡漠一笑,“史英杰想要讨回公道,便去找那个布下龙形图此局之人。” “那些西蛮人呢?” “我已经给他们安排了新的身份,等你出宫后,就能见到他们。” 说完,他再回头看了眼安歌,“安师妹,你要保重。” 安歌点点头,“代师兄也要保重。” 代弘文走了出去,房内只剩余安歌与曹炟。 因为曹炟昏迷,安歌决定留下来照顾他。 对于永阁,她其实是相当熟悉的,虽然那个雨夜让她感到恐惧,然而在这里她还是有一种悲哀的亲切感的,她在这里种下了太多的相思与怨恨,以至于现在想要忽视都不可能。 她拿了盆子去厨房,生了火,烧了热水,打算端进来给曹炟擦擦脸。 灶下燃起熊熊的火焰,将这阴深的永阁染出些温暖和生机来。安歌站起来,用一只水瓢将热水舀出来,又掺了些凉水,觉得温度合适,正准备端出去,忽然有一个人自门口扑过来,猛地抱住了她,受到惊吓的她手中的盆子哗地落在地上,水泼出来,裙裾都湿了。 耳边听得一人道:“婥儿,婥儿你回来了!婥儿!” 他的声音颤抖,却仍然让安歌一下子就分辩出他是谁了。 她猛地推开他,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那人也借着微光看清了安歌的脸。 一时间他的神情由激动变成茫然,又变成愤怒,忽然走过来,一把抓起安歌的衣领,将她狠狠地扔在门外。 这一摔,安 歌直接喷了口血出来。 “皇上!你要杀了我吗?”安歌嘴里满是腥甜,艰难地问道。 “是谁让你来这里的?”曹煜的声音里充满着危险的意味。 “我,我是跟着齐王来到这里的,齐王病了,我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 她这么一说,曹煜倒是信了,因为是他告诉曹炟,来永阁与潘玉儿见面的。 “你真的这么喜欢他?甚至悄悄尾随着他到了这里来?那你有没有看到他和潘玉儿在一起的情形,想必在这样的地方,更令他们动情,必是你侬我侬,痴缠不已。安歌,你爱的这个男人,他一点都不爱你。话又说回来,他随时都可能病死,朕不知道你到底爱他什么?” “我爱他,对沈婥的深情。” “你说,他对沈婥深情?”曹煜的瞳孔蓦然收缩,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你说他对沈婥深情?可你知道沈婥是谁的女人吗?她是朕的,是朕的!” 两人吵成这样,安歌反而不害怕了,冷笑道:“那又如何?她是你的女人没错,可是你给她的,也不外乎如此,只是这样一个孤寂小院罢了,想必她死的时候,定是怀着对你深深的恨意!” “住口!”曹煜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凶神恶煞般将她擒起,再次狠狠地扔了出去。 安歌被摔得头晕目眩,眼见着曹煜怒气不消,又向她走来,安歌暗忖,这次完了,没想到自己要再次死在同一个地方,还要被同一个人所杀! 然而曹煜却只是蹲下身子,盯着安歌道:“安歌,为什么你会为了他而冒这么大的险,若是朕需要你,你又当如何?” 安歌只觉得自己的五脏都快要被摔碎了,抬起面色苍白的小脸,口角处还往外涌着血,“皇上……身边能人众多,安歌一介小小民女,怎么会被皇上需要?” “安歌,朕问你一个问题。你若回答好了,这次就饶了你。” “何事?”安歌抹去唇角的血,却越抹越多。 “朕问你,你是否与沈婥一样,都是杨筠松的弟子?” “皇上希望我是,还是希望我不是?”安歌反问道。 “朕一直都知道,杨筠松此人极不简单,他门下弟子绝不止沈婥一人,只是入世者极少。第一次在安平郡遇到你,朕便侧猜,你有可能是杨公之弟子。安歌你可知,沈婥奉师命下山助朕,直到油尽灯枯,你若是杨公之弟子,理该如沈婥一样助朕,而不是去帮助别人来与朕做对!” 安歌也想着这个问题,身为安平郡一个小小外室之女,顷刻之间有了一身的风水卜算技艺,的确令人生疑。 反正她本来就是杨公之弟子,如今不如顺水推舟,承认了吧,也解了众人心头的诸多疑问。 当下点点头道:“没错,我的确是杨公的弟子之一,皇上不会因此而杀了我吧?” 却见曹煜笑得有些冷,“那除了你,这宫中还有别的杨公弟子吗?” 安歌摇摇头,“不知。” “那你来到安阳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听说沈婥在安阳做出一番令男子们都汗颜的事业,安歌徒有一身技艺,自然也不甘平淡。况且当初在安平郡的时候,皇上也非常希望安歌能来到安阳,安歌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来到此处而已。” “你师父,没有交待你特殊的任务吗?” “任务,什么任务?”安歌做茫然状,“我只是师父的挂名弟子,除了每年特定的几个日子跟着师父学艺外,其他的时候都是靠着师父留下来的口决自已修习,直到前段时间才知道我的师父已然不在人世,我没有得到他的任何遗言,想必我学艺不精,又不似沈师姐那般得师父宠爱与重视,师父就算有事,也不会交待与我。” “说的有道理。”曹煜点点头,又道:“你说,你想向沈婥一样,做一番事业出来?” 安歌只觉得心口疼痛不已,只怕这两下摔的,要将旧疾引发,当下心里不由沉了沉。 然而此刻生死交关,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是的,正是此想法。” “你跟着曹炟,是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的,他是个随时都会死去的人。只有跟着朕,你才会得到你想要的。安歌,五月半,君山一战,朕要你胜了况离,你若是杨公之弟子,该知道况离是淳于光弟子,你们其实是同门不同系,淳于光在你师父生前,总是喜欢找他比试,现在你该代替你师父,胜了那淳于光才是。” 没想到曹炟也让她去赢了况离,她略微茫然了下,便想着正好代弘文也是如此叮嘱,当下艰难地爬起来,向曹煜拜倒,“安歌愿意替皇上出战。” “替朕?”曹煜微怔了下,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安歌,你果然识时务,很好,这样很好。” 安歌也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安歌早前就想要投靠皇上,只怕皇上不信安歌,再加上皇上身边已经有了况离,因此才退而求其次,想要投靠齐 王爷。如今即知皇上看中安歌,安歌自是要择良木而栖。” 曹煜再次笑了笑,“安歌,你虽然愿意投靠朕,但是朕却不信你,这却如何是好?” “那么,如何才能让皇上信?” “朕要你,为朕办一件事……” 接着他将安歌扶起来,低首在她的耳边道:“安歌,明日此时,你还到这里来,朕再与你谈如何?” 安歌点点头,“安歌明白了。” 却听得曹煜又是哈哈一笑,“好,爽快!只要他死了,从此后,你就是朕最信任的女子!” 安歌愣了下,这似乎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吧?若去掉他的耳语,上下语句关联,似乎她已经答应他,替他杀了某人似的。 刚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便见曹煜看向她身后的某处,“五弟,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什么叫做晴天霹雳?安歌这时候就感觉到了晴天霹雳! 她不知道曹炟已经躲在那里多久了,刚才的情形又看到了多少?曹煜故意那样说话,自是因为已经知道曹炟来了,这下安歌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在曹炟的心中,她已经是皇帝的人! 曹炟由廊檐下走出来,因为刚刚醒来不久,他的动作有些缓慢,然而脊背却挺得笔直。 “微臣参见皇上。”听声音便知他中气不足。 “五弟,你出来的过久了,让芊芊等得很辛苦。” “微臣知道了,这就回去。”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因为太过惶然,又必须掩饰这惶然因而变得有些木然的安歌身上,“恭喜安姑娘得遇良主。” 第226章 血灵 安歌知道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有什么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实呢? 她居然还能礼貌地微福一下,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冷静淡漠语气道:“谢谢齐王殿下。” 曹炟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安歌,你既然决定为朕办事,朕是不会亏待你的。”曹煜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得意与戏谑。 安歌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口中再次泛起腥甜。 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幸得曹煜及时将她拥入怀里,才没有使她嗑着碰着龊。 “安歌!你怎么样?”曹煜唤了两声,终是匆匆抱起她,往外面行去。 * 安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 首先对上皇后和姬小蝶担忧的眸子,安歌微微一笑,“我没事……” “歌儿,你醒了就好了,昨晚真是吓死本宫了。” “安歌,你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偷溜出去,重伤回来?”姬小蝶迫不急待地问道。 安歌不知怎么回事,干脆闭上了眼睛装晕。 听到皇后对姬小蝶道:“歌儿才刚刚醒来,你便问这种问题,她身子虚弱,需要的是休息。小蝶,这几天你别来长信宫了,免得扰到她休息。” 姬小蝶很是不服气地说:“你总关心她!” 皇后于是沉默了,姬小蝶却又撒娇道:“伟大的皇后娘娘,大不了我不问她好了,我还替你好好照顾她。” 皇后这才轻笑了声,“你昨晚的醉态太难看,想住在长信宫,以后不许喝醉。” “遵命!”姬小蝶道。 安歌身子弱,听着听着真的便又睡了过去。 做了很多梦,不知道为何,所有的梦境最后都被齐王曹炟那略带嘲讽的目光所代替,还有那句,“恭喜安姑娘得遇良主”,反复地响在她的耳边。 再次醒来时,又是深夜,身边便只有秦越人。 “秦神医……”安歌昏睡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嗓音干哑。 “安姑娘,你醒了。” “秦神医,我是否旧疾发了?” “正是。” 安歌叹了声,“这却正好,我本来在发愁,要如何才能够与你见面但却不被别人怀疑,现在我病了,我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见面。今晚就种植血灵吧。” “安姑娘,本来种植血灵对人的身体损耗便大,如今你身子如此虚弱,要如何种植血灵呢?万一扛不住,却是前功尽弃,不如找找别人吧。” “可是血灵能够探知人心,找一个能够种植血灵的人很容易,只是要心甘情愿,它才不会在血液里化成血水,秦神医,这样的人却去哪里找呢?” 秦越人也摇摇头,“可是为了救齐王殿下,要牺牲你,我于心何忍?” “我只是旧疾发作罢了,有秦神医在我又不会死去。” 秦越人犹豫再三,又问,“你真的愿意?” “自是愿意。”心中却又暗忖,如今齐王殿下对她误会颇深,只怕就算种植了血灵在体内,救他性命,却也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继而内心里却又升腾起一股愤懑,为何他会轻易相信她投靠了曹煜?为何他会用那种嘲讽的目光看她?想必若得知她为他种植血灵,只会以为她是为了脚踏两只船,刻意讨好他。 她是想救他,或许并非是爱,毕竟他从未说过他爱她,而她亦早已经不是沈婥。只是她也不想让他以为她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讨好他,若他因为感激而变得矛盾,那他们之间相爱的可能,却永远也没有了,因她不会要这不纯粹的爱情,而他,大概也会用爱情之外的方式偿还她。 想到这里,她对秦越人道:“我种植血灵的事情,不要告诉齐王殿下。”因为对彼此过于了解,她选择隐瞒。 秦越人也担忧血灵种植不成功,给人带去虚幻的希望后再破灭,也是相当的残忍,于是点点头道:“此事不至成功之时,的确不易说与病人得知,毕竟病人的情绪也会影响病情。若是得到希望再一朝破灭,反而病情恶化越快,越发的挺不住了。” 灯影下,秦越人的手中捏了一条细长而正在扭动的丑陋的滑皮吸血虫,那模样实在令人恐惧。 安歌的目光却死死地盯在虫子之上,它是能够救曹炟的。 也是要进入她体内的,她至少要看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模样。 秦越人以银针,将她的胳膊刺破一处,血珠缓缓地渗了出来,虫子扭动的更加厉害。 秦越人盯着安歌的眼睛道:“安姑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而齐王也永远不会得知你此刻的退却,我会替你保密的。” 安歌目光坚定,语气淡然:“秦神医,开始吧。” 秦越人再次得了肯定的答案,将此虫放至在她的胳膊上,皮肤起了一阵颤栗,虫子滑腻的身体往前移动,寻着血液的气息,直到吸到了安歌的第一滴血, 虫体些微透出些红,虫子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激动了,一头扎进安歌的皮肤,用力地将自己的身体挤进她的皮肤之下。 安歌只觉得麻痒刺痛,忍不住便要叫出声来,又害怕引来不相关的人,于是紧咬牙关,额上冷汗淋淋。 片刻功夫,虫子终于滑进她的血液,如同鱼儿入了大海。 她能感觉到它在她的皮肤下游走的感觉,她想,种植血灵恐怕并非rou体上有多么的痛苦,而是这种体内存在异物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她撸起袖子,看到皮肤下面一处凸起,随着这吸血虫的游走,这凸起也改变着自己的位置。 眼见安歌面色苍白如死,秦越人道:“若是你惧怕极了,想让它死去,它就会死去。” 安歌强笑道,“这小东西好大的气性儿。” “你还能笑得出来,倒也教老夫佩服。就是因为它好大的气性儿,容不得别人有一点儿不容它,因此血灵才会难以种植成功。说句实话,老夫我从医数十年,也曾遇到过两三次需要血灵才能救命的大病,也曾有人愿意种植血灵,但是没有一个成功的。” 安歌心里恐惧这血灵,然而不能够厌恶它,不能够希望它死去,安歌还得想象它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宠物,她得完全接受它。 好吧,安歌其实是接受的,它再丑陋,它再可怕,想到它最终能够救曹炟性命,她便觉得它可爱些了。 第二日,安歌就下床走动了。 气色红润,看不出丝毫病态,皇后见状,笑道:“秦神医的医术果然高明,昨儿皇上初送你到这里,本宫倒以为你是死定了。” 安歌也笑道:“若是那么容易死,我还是安歌吗?” 又道:“最近我很倒霉,只可惜我们这行与秦神医他们是一个德性,所谓医者不自医,我居然卜不出我的命运来,也是令人相当郁闷。” “那有何郁闷?命运始终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都是天定,还活个什么劲儿?那被算定会发财的人,是不是不必做事只需在屋子里等待到发财的那一日?反正所有人到最后的结局,都是逃不了一个死字,是否要因为这个原因,干脆让自己早早死了去?或者就不要出生?” “皇后娘娘,没想到你也会如此强词夺理,我即说不过你,又没有你的权力大,这下可不就得认输?” “你即输了,便罚你陪着本宫去见一见贵客吧。”说着把一张写有八字的红签递给她,“便是这女子的八字,她是大月氏人,可能是要做皇上的新妃,因此需要合婚。皇上倒是特意叮嘱,要你替他们二人合婚。” 安歌拿了八字看了一眼,捏着指头算了半晌,才道:“此八字之人,定是美女。” 皇后道:“你竟能靠八字算出那人是美是丑?倒真的才发现你有这样的本事,本宫今儿便去验证一下。” 其实安歌并不知对方是美是丑,只是单从八字看,她命定为红颜祸水,能当红颜祸水的定然都是美人儿,安歌倒是想象着,这样的祸水若嫁给皇上曹煜,不知道能不能将曹煜也祸害一番。 当然这只是她心里想的,不可能告诉皇后。 到了地方,安歌才知道来的地方是平王院,她倒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贵客,不先去拜见皇后娘娘,倒让皇后娘娘反过来探她呢? 平王院是皇子恪所居之处。 —————————————— 感谢13977508653、shengbei7758520、13971915388、跳跳071203、13840366923、冰淇淋的夏天、猖狂地笑、m5907000、白雨黑珠、河上花图、miho91800、arlene940125、wweenn、rita1981、rita1981、13811600258、xueronghua_2007、zhaobaobin、pollyqi等亲赠送鲜花、钻石月票和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乀(ˉeˉ乀)乀(ˉeˉ乀) 第227章 这么说,我们只能为敌了 当初,皇子恪从大月氏返国,引出巩素衣之案,令安歌的印象很深刻。只是后来得知皇子恪居然是个智障儿,令她大为意外。 离上次见到皇子恪,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再见他,安歌发现他似乎长大了不少,整个人也算是英气勃勃,只是一双眸子里布满茫然,如顽童般一直逗弄着旁边一女子的头发,这女子大约十七八岁模样,比皇子恪大上二三岁,一张华丽的大月氏贵族打扮,面色娇好,眉毛浓烈细长,五观深刻。 皮肤倒似羊脂般白嫩,对于皇子恪一直在弄她的头发之事,似乎习以为常,也并不拒绝,只冷冷地看着皇后与安歌件。 甚至也并不起身行礼。 倒是皇后身边的丫头有些儿忍受不了,道:“赫赫公主,见到皇后娘娘还不下跪请安!” 这女子这才站起来,向着皇后略微一弯腰,“赫赫公主见过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颇为婉转好听,只是带着一股子倔强。 “公主不必多礼,请坐吧。”皇后轻描淡写反客为主。 她身为皇后自是先在主位坐了,看到皇子恪依旧玩弄着赫赫公主的头发,于是笑道:“想来公主与平王殿下很熟。龊” “我们不但很熟,而且感情还很好。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赫赫对此一点都不讳言。 “如此来说倒也好,一入宫便有个能谈得来的朋友,也不至于太想念家乡有朋友。” “不必与我虚伪客套,本来这次和亲不需要本公主出马,但是本公主不放心恪儿,因此才自主和亲来邾国。反正过些日子,我与皇后娘娘便共同拥有同一个男人,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好客套的。我只是奇怪,为什么皇帝不来,却让皇后来?难道不是皇帝亲自来见我吗?” 赫赫拧着眉头,对于自己来到皇宫几日,一直没有见到皇帝感到郁闷。 “大概公主还不了解邾国的习俗,寻常家里的主母,是有权力替自己的丈夫挑选姨娘和小妾的,而且一个女子想要嫁给这个男子,必也要征得主母的同意才好。本宫身为皇后,更是负责打理后宫一应事务,因此赫赫公主与皇上的婚事,便由本宫全权处理。” “你?你能处理得了吗?”赫赫显然看不起这位皇后,语言神情皆是轻挑。 皇后向安歌看了眼,安歌默默地点了下头,意思已经观察过了赫赫的面容。 皇后站了起来,“今日本宫只是来见见公主,之后的事再另行安排。本宫也乏了,先走了。” “你这样就走?”赫赫公主似乎难以置信。 皇后又道:“公主需要什么,有什么要求,自可派人告诉本宫,本宫会尽量安排,既然公主与平王的关系好,那么本宫暂时就不给公主安排别苑了,公主暂居平王院与平王好好叙叙思乡之情亦是很好。” 皇后说完,便带着安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 到了外面,问安歌道:“如何?” 安歌见此女眉目凌厉,浓眉大眼,的确是颇为贵气的相貌,只是眼角眉稍略带煞气,面色砣红,好床笫之欢,再结合八字所示,示意此女必因桃花而危及性命。 安歌再次依八字合卦,终向皇后道:“此女喜风月,恐怕并不适合这邾国后宫。” 皇后嗯了声,“反正最近都很忙,她与皇上的婚事只能拖后一段日子了。” 之后皇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皇帝曹煜,曹煜并没有反对,只道:“皇后安排就好了。” 又问,“安姑娘的确是这样说的吗?” “千真万确。” 曹煜拍拍手,便见况离走了出来,“况离,安姑娘说的对吗?” 况离微微施礼,“回皇上,她说的对。” 曹煜点点头,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曹煜又笑道:“此次大月氏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要求和亲,恐怕是因为乌弋山败给邾国,他居然掉转枪头,从另外的方向往大月氏攻去。大月氏与乌弋山的仇结大了,偏乌弋山又是个凶横的家伙,大月氏怕了他,因此想要我邾国再次出手。” 皇后眉峰轻拢,“那皇上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为了一个女子,耗费兵力去帮助大月氏吗?” 况离亦道:“一个国家若靠邻国才能立之,只怕是个无底洞,皇上三思。” 曹煜却笑道:“况离,你不是风水师吗?你觉得我邾国风水如何?” “邾国风水自是好的。” “朕却觉得不好,若是能再大一些,那才叫好风水。” “皇上是想……”况离没有说出来,因为若皇上真这么打算,对于邾国和大月氏来说,都不是好事。野心可以崔毁很多东西。 姬烨妤也只微微笑笑,并不多说。 * 深夜,安阳小巷内的梆子声敲过了三下。 一个全身黑色衣裳,连头都被包在斗蓬里的男子,站在一间没有放任何家具的房间里,从 这里看出去,苍穹无限延伸,没有尽头。 “曹煜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想要把大月氏拿下?” “正是,主上,这正是他的野心。”一个光头胖子回道,正是淳于光。 “哈哈哈,哈哈哈——” 黑衣人几乎要笑到打跌,“他想拿下大月氏!如今国库早已经空虚,这次刘将军出征,尚在民间广征纳税,有些地方早已经不堪重负,他还要继续吗?大月氏之人真是太了解他了,正是抓住他的野心,方才能够一二再再而三的利用他,大月氏绝不会轻易落在邾国的手中,成为邾国的版图。” “主上,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继续静待时机,只要曹炟死了,就是我们的机会。”这人的声音极是阴沉。 “曹炟近日被留宫中休养,想必皇上与主上一样,都希望他死。” “哈哈哈——”这黑衣人又是一阵长笑,“曹炟便是邾国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各种力量勉强趋于平衡,若他亡了,邾国必乱。不过曹煜一定不懂这个道理,他竟然真的以为,是因为他太强了,是以成为了邾国的皇!” “难道不是吗?”淳于光笑笑地问道。 “自然不是!若非曹炟的放弃,若非他改变主意要助曹煜,我哪会等到现在!都怪他!都怪他!”黑衣人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一拳狠狠地砸在墙壁之上。 “主上莫生气,现在机会不是要到了吗?曹炟今次必亡!要不然,由在下去替主上杀了他?” 黑衣人却一摆手,“不必!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再等些日子又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君山一战。淳于光,你们师徒二人,是当真没有引起皇帝的怀疑吗?为何我从宫中得到消息,说皇帝对那位女风水师安歌颇为礼遇,还让她住在皇后的寝宫里?” “皇帝的确是想让那安歌为他所用,不过他不信任安歌,还在暗中考验她,本来只需要让况离说几句,那么她就不会再为皇帝所信任,只是况离性子紧慎,只怕有些事会适得其反,皇帝多疑,会再三验证,轻此况离不敢轻举妄动。” “此女我与她有过接触,于风水方面颇有些本事。若她参与君山一战,到时说不定会扰乱局面。” “主上,恐怕她是一定会参与的了。”淳于光如是道。 黑衣人缓步踱回,“那么,在君山之战开展前,杀了她!” “是。”淳于光答道。 * 铜钱落在桌上,安歌的目光盯在上面。 “歌儿,卜出什么来了?” “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只能替周围众人卜算,却又并没有卜出什么。”安歌淡淡地说着,收起了卦钵。 皇后又道:“那你给我卜一卦。” 安歌摇摇头,“今日安歌定是什么也卜不出来了。” 安歌一直没告诉皇后,其实她的八字与她的身世也颇为不符。 皇后见她满面忧愁,终是道:“歌儿,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安歌将耳附在她的唇边,听到皇后说了句什么,安歌的眼睛微微一亮。 “谢皇后娘娘安排。”安歌拜了下去。 “怎跟我如何客气?快去吧。” 安歌爬起来,往宫外跑去。 这几日,安歌虽然能够从秦越人那里得到齐王曹炟的消息,但是毕竟没有见面,况且她需要一个与曹炟好好谈谈的机会。 而皇后,终于找到一个空子,安排曹炟与她见面。 此时此刻,曹炟正在长信宫附近的一个地方等着她。 好在她对皇宫也算熟悉的,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这地方,这是一处花园,但是因为有心人的布置,这里由花儿组成了一个小空间,从外观看很难看出花丛中有一个小小风亭,风亭周围亦被花树覆盖。 曹炟负手站在亭中,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目光与安歌相对,淡然道:“安姑娘,怎么是你?” 安歌心里很快乐,脸上也掩饰不住地笑了出来,“皇后她不来了,是我要和齐王殿下谈谈。” 曹炟眉头微蹙,“但是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 曹炟说着,竟想立刻就走。 安歌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袖,“曹炟,给我一个机会,有些事我必须说清楚。” 曹炟低眸看着自己被扯住的衣袖,微微用力,冷冷地将衣袖从她的手中扯脱,“那你说吧。” “那天晚上,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只是我为了活命,说的违心话,我不是皇上的人,亦不想投靠于他,我——” “安歌!”曹炟的语气非常凝重,打断了她的话,“你要考虑清楚,很多话说出去,就无法收回来了。你即已经向皇上表了衷心,又何苦再来我这里说这些话?你是想要一脚踩两船,无论谁输谁赢,你都可以自保吗?” “我——” “安歌,你不必解释,你知 道,我即是亲眼看到了那情形,无论你怎么解释,也无法让我信任你,因为我不能保证,你在我这里表了你的忠心后,会不会又回过头去向皇上再表忠心。一仆二主,是为大忌!” “不,不是这样的……” 安歌惶然道:“曹炟,你知道我不可能忠于他的,因为我才是真正的……” “安歌,不要让本王看不起你。你要知道,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尊重你,但是如果你一心二用,妄想左右摇摆但求自保,那本王就真的对你太失望了。况且,你与玉儿不和,而我,早已经做了选择,我们之间的战斗已经开始了,你还不明白吗?” “你,你已经做了选择?那是什么样的选择?”不知道为什么,安歌的心只是不断地往下沉。 “呵,你还真是迟钝。” “我真的,不明白。”安歌接着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你在考验我?曹炟,我愿意为你所用,只要你开口,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你做!” “为什么?”曹炟问道。 “因为——”安歌本想说,“因为我爱你!”然而看到曹炟冰冷的目光,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曹炟见她回答不出,又道:“你没有要帮我的理由,如果硬要找一个理由,那便是因为你答应了皇上,你要为他除掉我,所以不得不接近我。安歌,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我活不久了,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死去。所以,你不要费尽心机来接近我,你只需要耐心等待,就会完成他交待给你的任务了。” “不,不是这样的。”安歌很想解释,可是一时间只觉得千头万绪,居然无从解释。 曹炟又道:“皇上一直怀疑玉儿就是沈婥,在玉儿做牢期间,他常常夜探天牢。你我都清楚,玉儿就是沈婥,她是我爱的女人,是我的责任。我即让她复活,便要对她负责,无论如何我会保她,因此我已经将你供了出去,让皇上怀疑你才是我所爱的人,所以现在你已经麻烦缠身了,安歌,你现在所做的应该是想办法自救,而不是想办法杀我。” “什么,你——”安歌忽然想到,从皇后处得来的消息,皇后说,齐王爷在泰安殿内,睡梦中唤的最多的名字,竟然是“安歌”。 皇后说,真没有想到,歌儿你竟真的能够俘虏齐王的心。 安歌的脑海满是皇后当时的轻言笑语和自己开心的情绪,然而此刻却明白了,这一切只是曹炟为了保住潘玉儿而已。 “原来你在泰安殿内,在梦中唤出的名字,根本就是故意。”安歌道。 “你这女子,居心叵测,原是夏炚的人,却又向皇上表忠心。此时却又来我这里胡言乱语,为人不忠不信,实在令人失望。我如此对你,只为保玉儿,本有些愧疚,如今却只觉得自己做得正确。所以你我之间,战斗已然开始,或许皇上信你,夏炚信你,但我曹炟,绝不信你。” 安歌深吸口气,不但不退,反而前进两步,尽量将身子挺得很直,仰起小脸深深地盯着曹炟的脸,“那么,就算我告诉你,我才是真正的沈婥,你也不会信了?” 曹炟微怔了下,接着冷嗤一声,“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沈婥,原没有谁可以冒充她。” 安歌只觉得腿有些发软,然而眸子里的热度却渐渐地退去了。 “你之前问我,为何想要投靠于你?其实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那是因为,因为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被曹煜当成对手的,只有你,曹炟,你可以选择信任我一次。就这一次。”安歌做着最后的努力。 曹炟盯着她看了须臾,默默地摇头,“安歌,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若是沈婥活着,绝不会像你这么没骨气。她便是宁愿死,也不会向我低头的。” 安歌愣了下,忽然哈地笑了起来,虽然笑着,眼眸里却有一抹泪花一闪而过,是的,她舍弃了自己的尊严来求他,可若是从前,她何偿做过这样的事呢? “这么说,我们之间,只能为敌了?”安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第228章 一扇开启巨大宝藏的大门 “正是。”曹炟回答的亦是干脆。 “曹炟,你爱人的方式可真是奇怪。这世上,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那个爱自己的男人把她当成敌人。我想沈婥也不愿。沈婥选择曹煜,固然是错了,但若可以重来,她又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吗?” 没等曹炟回答,她已经替他回答,“这世上原没有如果二字,或许你们之间,注定为敌。曹炟,若不能爱你,与你为敌也不错。” 她开始理解,当初曹炟为什么与沈婥为敌了,想来曾经的沈婥,也如曹炟此刻拒绝她一样,拒曹炟于千里之外,无法接近。 曹炟沉默片刻,静静地看着眼前淡漠的女子,忽道:“这倒有些像我当初认识的那位安姑娘了。龊” 安歌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充满悲哀。 看来她与他,无论是前世今生,注定成不了恋人,只能是敌人。就算她知晓,他对她有深情。就算她已然,深深的爱上他件。 可是这份爱情,却终究要与他们擦肩而过。既然是敌人,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吧?安歌向曹炟行了一个标准的告退礼,就缓缓地退出了风亭。 …… 之后的日子里,安歌在宫里,一边打听有关君山的更多的事,一边找寻剩余的十个龙形图残片,只是这两件事都没有什么进度。倒是听说曹炟的病情在秦越人的调理下,似乎有所好转,然而他依旧在被软禁中,二人自那日风亭中一别,再没有见过面。 倒是皇帝曹煜,来皇后宫里的频率越来越高,最后连皇后都不得不承认,曹煜对安歌用上了心思。他来到长信宫,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安歌知道曹煜是有目的的,是被曹炟误导,他误以为曹炟喜欢的是安歌,所以才对安歌用上了心思。安歌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曹煜给她说过的一件事,那时候,曹煜还只是个八岁左右的小孩,与他年纪相仿的曹炟,因为天生体弱多病,其母虽然偏居皇宫一隅,却是被皇帝放在心头的女子。 曹炟之母因在怀孕期间屡遭迫害,而不敢再与皇帝亲近,宁愿独居一隅,这样反而让皇帝将宫里的好东西源源不断地送到她住的地方去。而曹炟做为她唯一的孩子,也受到皇帝的照顾。 八岁那年,西域进供了一批马,这批有着高贵血统的汗血宝马里头,独独有一匹极袖珍的小矮马。 这匹小矮只有成年人的一半儿高,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极是可爱,年龄稍小的皇子皆把目光对着这匹小矮马,因为不够年龄,他们不能骑上高头大马,这小矮马却正好能够载他们。 可是小矮马只一匹,谁能得到呢? 当时正值曹项的寿辰,往年这个时候,众小皇子多数只是随便准备一点小礼物送给曹项以表心意就行了,那一年却都很慎重地准备了礼物,当然多数都是由其母代办的,向来孤僻的曹煜,竟也缠着娘亲为他准备一份大礼,这份大礼几乎耗近了罗氏宫里所有的财产。 那是一只用玉雕成的寿桃,大约有一个盘子那么大,碧翠的玉,通体莹润,的确也算是在众皇子的礼物中极出挑,并且获得了曹项的欢心。 看到曹项收到这份礼物开心,曹煜也不由暗暗地露出笑容,以为那匹小矮马必属于自己了。 谁知他却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第二天,众小皇子都去了曹炟与其母所居住的偏远院落,原来曹项到底把那匹小矮马赐给了曹炟。曹炟七岁就画出布阵图,固然也是才华高人一等,但是在曹煜的心里,那也是因为他得遇良师的缘故,若他也有这样的师父,必不会比曹炟差。 所以后来,他就偷偷地跑到马厩里,给那匹小矮马喂了浸过砒霜的草料,第二日清晨小矮马就死了。 结果曹炟因为心爱的小矮马死去,悲伤过度又病倒了。 曹煜向沈婥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沈婥并没有觉得曹炟是受害者,反而觉得曹项在这件事上有失公允,曹煜这样做,完全是正常的反应。 但是如今想来,他的做法其实非常可怕,他可以这样对待一匹小矮马,当然也可以这样对待一个人。 按照曹炟的说法,是他让曹煜误会,她安歌才是他齐王所爱的女子,因此曹煜现在对她紧追不舍,也是极好理解的。但是他追她,贴近她,并不是为了爱她,只是为了夺得曹炟所拥有的罢了。只要是曹炟的,他就都想夺来,夺不来就毁了。 曹炟说的对,此时她惹上大麻烦了。 不过她仔细想了几天之后,想明白了,退是不可能的,上天从来就没有留给她退路。无论前路如何,她就只能往前走。 在这样的日子里,渐渐地到了五月初,离君山之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在此期间,曹炟被暗杀数次,暗杀者皆没有成功,曹炟人虽然被软禁,依旧有暗卫在保护着他,周围的防卫也是相当严密。 代弘文再没有出现过,这令曹煜极度郁闷,本来他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他出现马上就将他拿住,没想到他却又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般蛰伏了。曹 煜派人查了一大圈,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代弘文下落的线索,因为这件事,曹煜每天都要摔好几次茶碗、笔墨还有折子,若是哪天不摔,倒不正常了。 在出发去君山的头一晚,一直被软禁的曹炟,居然顺利离宫。惹得曹煜把自己屋子里的东西差不多全砸了。 曹煜没有理由再将他抓回来。况且曹炟对外宣布,是皇帝治好了他的病,又让他回府准备去君山事宜。曹煜还能说什么呢?他这样的“仁君”自不能再把已经病体痊愈的曹炟抓回来,硬让他“养病”吧? 只是曹炟一出宫,就好像鱼游大海,再想让他进宫,除非他自愿,若只有一个人能牵制他,便只有安歌。 当然这是皇帝曹煜的想法,安歌却知道,这宫里真正能够牵制曹炟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与潘玉儿终于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在一起了。他也绝不会为了她安歌,而对曹煜有所妥协。 君山一行,亦是有所名头的,并非是无地放矢。 首先将会在那里举行武举选拔,选出武状元,选出的人则直接官至廷卫,负责皇城安危。 接下来,便是关于寻找君山之门的事情。 所谓君山之门到底是什么,它的意义又是什么,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安歌也不知道。 倒是在出宫的前一晚,安歌意外得知了龙形图残片的消息。 说起来,那只是一个巧合。 因为第二天要离宫,安歌心里想的事情太多,并没有睡得太踏实,而在半夜的时候,又因为血灵在体内乱窜,扰得她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便觉得腰腹部疼痛,撩起衣裳一看,腰部起了个大包,把皮肤都崩的发亮几乎要透明,她甚至看到那只吸血虫的模样了。 它长大了很多,然而这才半个月,一个月的时候不知道它要长到多大。 安歌再也睡不着,起身披衣,忽然想起来明早出发与皇后并非是一路,他们这些风水师要提前走的,可白天里一直太忙都没有向皇后告辞,明早恐怕没时间告辞,当下便往皇后所住的房间里走去。 安歌与皇后情如姐妹,长信宫里的奴婢们都知道,安歌一路走进来也未受到阻挠,直到进入到皇后的寝宫,刚想要进入,便透过垂下的帘幕看到里头似乎有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安歌心思微动,放缓了脚步,走过两重帘幕,顿住了脚,这时候她已经完全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小蝶,还记得上次我让你保存的那个盒子吗?” “记得,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明早,你把那个盒子取来,我要用。”姬烨妤道。 “让我去取也行,你亲我一下。”姬小蝶把自己的小脸凑到姬烨妤的跟前。 姬烨妤却没有亲她,只在她脑袋上轻轻地弹了下,“小丫头真是越来越调皮,不要这样明白吗?” 姬小蝶不甘心地嘟嚷了声,“你不亲我,我不就取那只盒子。” 姬烨妤无奈,“小蝶——” 姬小蝶道:“那你亲亲我又怎么了?” 这一幕实在让安歌感到奇怪,就算知道姬烨妤与姬小蝶是姐妹,关系亲密,可是这样要求亲亲,到底还是有些不对劲吧? 姬烨妤拗不过姬小蝶,终究在她的颊上吻了下。 姬小蝶得了个吻,高兴到不行,又反扑过去,在姬烨妤脸上连续吻了多下,直到姬烨妤求饶不已,“小蝶,别这样啊……” 姬小蝶亲够了,才爬起来,看到姬烨妤半躺在榻上,已经被她整的衣冠不整,面红耳赤,眸子里都是愤愤不平,姬小蝶捂着嘴哈哈哈地笑起来,“下次让你亲我,你就亲我,否则我吃了你!” 姬烨妤也坐了起来,整整衣冠,“你再这样,夜里就对长信宫宵禁,不让你再随便出入这里。你这样大胆,以后万一找不到男子愿意娶你可怎么办?有你发愁的时候。” “我不嫁,我要一直陪着你。”姬小蝶干脆利落地说。 姬烨妤又在她脑袋上弹了下,“少来,我可不敢耽误你宝贵的青春。” 在他们玩亲亲的时候,安歌一直都不敢稍有动作,虽然双方都是女子,但这样逾越,若传出去也算是一阵风波。她们定不愿别人知道的,于是打算再悄悄地退出去,听说偷看人家玩亲亲会长钉眼的,她现在有点担心,偷看女子和女子玩亲亲,会不会长针眼? 就在这时候,又听得姬小蝶道:“那个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的着紧?还有,还有,为什么这一次爹不带我去?” “是我叮嘱他不要带你的,这次君山之行,势必有大的风波与凶险,你好好的留在家里有什么不好?” “你——没想到你这么讨厌!”姬小蝶赌气地说。 “不管怎么样,明天出发后,你一定要把盒子递给我,就在宫门口。早一步不行,晚一步也不行。” “好,不过你必须告诉我,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是龙行图残片。”姬烨妤见她那么固执的眼神,害怕不告诉她,她会想办法偷偷地打开盒子查看,反而要出事,因此叹了口气,以实相告。 “龙形图是个什么东西?”姬小蝶问。 “它是一扇门。”姬烨妤如此答道,“一扇开启巨大宝藏的大门。” …… 安歌正打算悄悄地退回去,不料有个半夜起身的丫头发现帘帐内似有人影,不由问了声,“谁在那里?” 安歌知道躲不掉了,只好答道:“是我,安歌,来找皇后娘娘的。” “皇后娘娘已经睡了。”丫头道。 安歌眼珠转了转,“可我明明听到里头有人说话。” 皇后忙道:“歌儿,进来吧。” 安歌走了进来,看到姬小蝶也在,忙作高兴状道:“小蝶,你也在真是太好了,我刚才果然没有听错,你们果然在悄悄地聊天儿哈哈!小蝶,我刚才正想着,明早天不亮就要出发,却无法与你辞别了,没想到你倒自个跑宫里来了。” 姬小蝶和姬烨妤互视了眼,不能确定安歌刚才到底听到了些什么,想必她应该是没有听清,否则不会大声告诉他们,她听到他们在聊天儿。 安歌又问了句,“对了,你们在聊什么?我们三姐妹这次一分手,下次再见得在半月之后了,你们不会瞒着我说我的坏话吧?” “就是在说你的坏话!”姬烨妤笑了起来,同时轻轻地拧了下安歌的脸蛋。 安歌亦是笑得脸发红,“就知道,你们在一起准是埋汰我。” 姬小蝶想到这一分手,的确得半月之久,又道:“要我说,还是皇后娘娘最坏了,这次居然不让我去君山。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君山一定很好玩,错过的话不知道会有多遗撼。”说着不断地向安歌使眼色,意思让她给皇后再说说情,同意让姬小蝶也去。 安歌却只是笑笑地说:“皇后娘娘还是为了你好啊,这次我倒是不想去,可是不去不行,万一我死在那里,小蝶你每逢过年过节,别忘了给我烧纸。” 这下姬小蝶和皇后一同拧住了她的脸,“再说这么丧气的话,就撕了你的嘴!”二人异口同声,倒真把安歌给吓住了,连忙求饶,“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三人笑笑闹闹,玩闹到天也快亮了。 安歌终于告辞,回屋收拾东西。 之后,她先行出宫。 回到静园之后,果然齐济兄妹和小宝、小吉居然都在静园,扮成静园的种花匠和小厮、守卫,生活在静园中。 不过她回来的事,只有方济兄妹知道,她示意他们悄悄,让他们不要打扰别人。 关于他们从牢里出来的事情也只字不提,代弘文说能安排好,那必然是安排好的。 安歌交待方济兄妹去做一件事,方济兄妹立刻就出发了。 另一方面,安歌找到了史英杰。 见到她回来,史英杰也很高兴,“这段时间在下真是很担心安小姐,害怕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儿。” 安歌客套了一下,直接道:“英杰,我相信你已经猜到,你家之所以遇到这些事,是与什么东西有关。” “他们一直在问我,有关龙形图的事儿,我想肯定是与龙形图有关。” “这东西或许有其重大意义,但于你并非是个好东西,你愿意把它交给我吗?” “那,你能帮我查出真相吗?” “从君山回来后,必给你一个交待。” “那我愿意。”史英杰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条链子,链子的末端是一个荷花型金锁,这锁扣却是活的,轻轻一抠就嚓地轻响,打开,里头是中空的,里头两个旧旧的陈皮小卷露了出来,史英杰把这东西交给安歌,“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龙形图,只是我爹说这东西是个好东西,是个地图,可以找到宝藏,因此一直藏在我的身上。” 史英杰想起自己当初任性妄为,将残片内容印在书卷上出~售,原本是想得到有关宝藏的消息,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其实他根本也没有想到,这残片与他们所问的龙形图是什么关系,否则说不定早就招供了。他是后来再细想这件事,才觉得这残片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龙形图。 安歌得了这残片,道:“你放心,回来后我一定将前因后果告诉你。” 又道:“家里就靠你照顾了,这一去吉凶难卜,万一我若出了什么事,请看在我曾经救你的份上,帮我好好照顾宝禄。” 史英杰听她说的郑重,也很凝重地点点头,“放心,我既然是管家,必然要把这个家管得好好的,等你回来。” 安歌又道:“方济兄妹,是我的朋友,可信任。” 史英杰又点点头,“你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知道的,会好好安排他们的。” 安歌本想问,什么信? 又想左右不过是代 弘文为了更好的安排他们,以她的语气写了信给史英杰,看看时间已然不早,只能告辞先行离开了静园。 安歌本以为,宫中是危险,出了宫反而会好些。 没想到就在她快到到达宫门口时,忽然从岔路口冲出几个持剑的蒙面人,二话不说冲着她就来了。安歌大吃一惊,当下就翻滚在地,躲开他们的第一袭,此刻除了连滚带爬的逃命,就是大喊救命,惊慌失措之下,根本就没有看清路面,直接冲过去,结果一辆马车也直奔而来。 眼见着马车就要撞上她,她眼睛本能一闭,就剩下等死了。 蓦然觉得身子一轻,眼睛一睁世界已然癫倒,她被扔到半空,再落下来时稳稳地站在一匹马的旁边,马上之人依旧揪着她的衣领,以使她不至于跌倒。 安歌抬头看了眼这个人,一颗心儿就湿了。 却是固执地往前走了一步,摆脱开他的钳制。 又见那些人冲上来,曹炟周围的护卫已经冲过去,没几招就把那几个刺客给制住了。 曹炟冷冷地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些人没回答,口角忽然流出血来,接着都瘫倒在地,原来是咬毒自尽了。 不必说,必是谁养的死士了! 曹炟冷冷地看了安歌一眼,“看来你的名气果然越来越大了,居然还引来了死士。能被死士追杀的,都是让人放在心上的,有本事的人。” 安歌也不谦虚,冷冷地道:“谢谢齐王夸奖。” 这时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漂亮的女子的脸,担忧地道:“王爷,发生何事了?” ———————————————— 感谢15810853723、13971915388、w940315、冰淇淋的夏天、moran4587、河上花图、妫臻等亲赠送荷包、鲜花和钻石,感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最近天气好热,我们这里已经热到了四十一度。世界好像一个烤水煎包的锅子。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写作,看书,我们都是勇敢坚持的。加油! 第229章 君山之门 “玉儿,没事。”曹炟答。 原来刚刚差点撞到安歌的马车,就是潘玉儿所乘坐的马车。 潘玉儿冲着安歌露出笑容,“原来是安姑娘。” 安歌懒得理她,又向曹炟道:“谢谢你救了我。” 曹炟道:“我不是救你,我只是怕玉儿惹上麻烦。毕竟现在你是皇上的红人,又是代表皇上出战君山,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虽然不是玉儿之过,却也是玉儿的马车之过,皇上必要找她的麻烦。” 安歌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杀手就是王爷你派来的呢!毕竟这次的君山之战,我亦是玉儿姑娘的对手之一。龊” 潘玉儿却笑道:“安姑娘,你说这话可有点高抬自己了,谁不知道你差点死在四象术阵中?最后还是王爷亲入阵中救你,只这一个阵,你已经败给我了,我怎会将你这样的人当成是对手?在我心里,你只是我的手下败将。” 安歌道:“我能够理解潘姑娘为何如此自负,想必齐王爷这次去君山,对于想要的东西志在必得。那你我到时再见真章吧。” “如此甚好。”潘玉儿道。 曹炟一打马,当先行去,潘玉儿的马车跟在后头,也渐渐走远。 安歌独自走在后头,忽然有个人快步追上来,“歌儿。” 随着呼唤声夏炚已经到了安歌的面前,一段日子没有见他,他似乎有些许的变化,比以前少了一点柔和,更多了些沉稳,再加上身上银色软甲,手中还拿着一把剑,整个人也如一把剑般,凌厉了不少。 “夏炚?”安歌意外地道:“你是来送我的吗?” 夏炚点点头,“是的。” “那你呢?看起来也是一幅要出远门的模样?”安歌笑了起来,“你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王者了。”安歌刻意将“王者”二字压得很重,不知道夏炚到底知道不知道先皇遗旨的内容,再加上君山一行,感觉上应该事关重要,夏炚会留在安阳无所作为吗? “歌儿,我要送你一个东西。” 说着从自己的脖子上取出一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饰品,似乎是一颗动物的牙齿,用古朴的黄铜镶嵌起来,有些年头的模样。 “这是一只狼牙,若你遇到什么危险,只要拿出狼牙,或许就会有人救你。” 安歌知道夏炚的身世不简单,背后的势力更不简单,这狼牙必是意义重大的,当下轻轻地推开,“我不要。俗话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上天如果让我活着,我必能安全归来,上天如果要我死,就算有这个狼牙,也救不了我。” “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夏炚流露些许受伤的神情。 “我只是不想欠你的情。”安歌道。 “你已经欠我很多了,歌儿,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夏炚说着,将那只狼牙硬生生地塞到她的手中,“如果你不想要它,就扔了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歌往前追了两步,也知他是执意要送给她的,只好不再追了,将狼牙细细地收在怀中。 安歌终于及时赶到宫门口,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内还有况离。 况离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安歌却有些不自在,掀了车帘往外面看。 再过了片刻,队伍缓缓前进,出发了。 况离似乎也觉得二人在同一辆马车内有些尴尬,终于向安歌微微一笑,“安姑娘终于抵不过世俗,亦是做了与我同样的人,可喜可贺。” 既然与况离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可见君山之行,安歌是属于皇帝这边的人了。 她微微一笑,对于他的嘲讽并不放在心上。 只问:“潘玉儿与你大概是师兄妹关系吧?只不知你的师父淳于光,这次会帮你,还是会帮她?” 况离沉吟了下才道:“到时候才能知道。” 马车走到街道的中心,安歌忽然听到有人喊,“安姑娘!” 她掀开车帘,就看到方济兄妹正站在道旁,方济很准确地将一只小红盒子向安歌扔来,安歌伸手接住,知道这就是方济兄妹从姬小蝶那里拿来的八个龙形图残片了,心里向姬小蝶和皇后道了声抱歉,又向方济兄妹点点头,“你们在家把我的花园打理好,回来我会检查的。” 方济兄妹点点头,目送安歌离开。 安歌将小红盒放入自己的怀中,看到况离依旧盯着她,眸光中都是疑惑。 安歌道:“只是胭脂罢了,女子出门比男子麻烦些,我虽然并非绝色,但也是非常爱打扮的。” 况离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二人皆不说话,马车内的气氛很是尴尬安静,同时也很无聊,安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况离见了,忽然笑道:“若是累了就休息会吧,到达君山后可能就没有机会睡觉了。” 安歌心想,有你在,我如何能安得下 心睡觉呢? 当下又道:“这次,我们算是搭档,还是敌人?” “你说呢?” “我猜,我们这次是搭档。” 况离笑了下,似乎表示认同。 至晌午时分,安歌实在已经嗑睡到不行,好在中途休息,众人开始埋灶造饭,安歌趁这个机会赶紧下车,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一眼看到潘玉儿就在不远处,拿着帕子抹着额上的香汗,曹炟也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抹汗,并且把一袋手递给她,潘玉儿微笑接过,目光无意间落在安歌的身上,向她得意一笑。 安歌心里不愤,面上却是淡然,独自往一处安静些的高坡走去,不一会儿,潘玉儿居然也跟了上来。 “安歌,心里是不是特别不舒服?齐王爷这样优秀的男子,对我如此好,而你却是形单影只。” “你冒名顶替,算得什么本事?若你告诉曹炟,你不是沈婥,你猜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你倒是以为我想当沈婥?你放心,终有一天,我让曹炟的心里只有我潘玉儿,没有沈婥。” “我只是好奇,真正的沈婥在哪里?既然世上真的有复活术,不知道真正的沈婥会不会复活?介时若是真正的沈婥站在你的面前,那才叫有好戏看。你猜到时候,齐王爷会不会分得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世上当然没有复活术。”潘玉儿面色微变,却依旧镇定地说。 “最好你能把沈婥的尸体毁了,否则……” 安歌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潘玉儿不由眉头紧拧。 这时,有个小兵过来,向安歌施了个礼,“安姑娘,皇上请你入帐中用膳。” 安歌应了声,随着小兵下了高坡。 潘玉儿的眸中却出现一抹忌妒,喃喃自语道:“皇上,之前您在牢里,那样的待我,如今却为何又如此待这个丫头?难道真的是君王情薄,您已然忘记了我吗?” 潘玉儿从高坡上走下来,便愁眉苦脸,眩然若泣的模样。 惹得齐王曹炟问了句,“怎么了这是?” 潘玉儿扑进他的怀中只是哭,让任何人都以为,刚才在高坡之上,不定安歌是怎么欺负她呢! 曹炟只拥着她道:“何苦在意别人的说法?” 潘玉儿道:“王爷,刚才她对我说,我并非真正的沈婥。我自醒来,便已经失去记忆,王爷便是我记忆中的第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在此前,发生过何事?王爷,是否我真的不是沈婥?是否我真的只是一个与沈婥有些相像的人呢?若我不是沈婥,王爷还会爱我吗?” 曹炟的面色渐冷,“她竟对你说这样的话?” “王爷,大概,她只是说出了众人心里的疑惑罢了。” 曹炟抹去潘玉儿脸上的泪水,“你不必为她开脱,她必是故意伤你。” 说着话,他往皇帝的帐子看了看,安歌已经猫腰进入了帐中…… * 案几上摆着几许精美的菜肴,在这荒山野岭的,的确也只有皇帝才有这种享受了。 皇帝的身边便是皇后,看到安歌过来,皇后只是勉强地笑了笑,面色颇为不好。 安歌想到龙形图残片之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不再敢看皇后的眼睛。 曹煜淡淡笑说:“你们姐妹二人向来关系最好,便因着这点,在这样的时候也要请安姑娘过来一起用膳,安姑娘且看看,有没有合口味的?若是没有,朕再上厨子去做些。” 安歌忙道:“不必了,我口不挑的。” 曹煜道:“那么,开始吧。” 三人举筷,饭吃得亦是很安静。 曹煜看着安歌与皇后的反应,倒是很满意。 用完膳后,再次出发前,曹煜说自己想要与况离骑马,由况离指点指点这一路的风水。就由安歌陪着皇后坐在马车内。 安歌也只好应了。 进入马车后,安歌更加不敢看皇后的眼睛。 沉默了片刻抬起眸子,却见皇后正微笑地看着她,她心里更加的愧疚,只好道:“皇后娘娘,我……” 却见皇后连忙捂住了她的唇,示意她不要出声。 接着她附耳在她的耳边道:“歌儿,我知道,是你夺了小蝶的东西,不过没关系,本来我拿了那东西也是要你帮我看看的,我拿着它没用。此时,车外必然有听壁角的,皇上一定想看你我闹翻后的模样,我们说话因此要小心。” 安歌经过皇后的提醒,马上意识到什么,于是点点头,低声问道:“皇后娘娘,你不怪我吗?” “不怪,正好,让我父亲得知残片被抢,他便会放过了我,以后不会再纠缠着我要残片了。” 安歌又道:“对不起,我……” “歌儿,这龙形图宝藏谁不想得?不管你到底是为谁做事的,我只求你一件事。” “皇后娘娘请说。” “其实这龙形图,事关国运,而在此之前,这龙形图乃是我蔚迟家在保管,而当年蔚迟家出事,也与此龙形图有关。为了保住龙形图,我父亲陈留王将龙形图分为三十二份,分别由可靠之人保管,在蔚迟家遭遇到屠门事件后,龙形图就遭遇到各方人士的追查,保存龙形图的三十二个人,多数都遭遇劫难,而我也只找回八份残片。” 二人的声音极低,接近耳语,皇后闻到安歌身上散当的淡淡少女香,不知为何竟有些脸红,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反而是安歌正听得入神,悄声问道:“那么,这龙形图到底是什么呢?” “龙形图即是邾国的龙脉,亦是一扇开启宝藏的大门,其中有三样宝,一样是关系到国运的江山令,一样关系能扭转国家经济命脉的巨额财富,另一样,是关系到邾国未来命运的星宿录,这江山令是何东西,我到如今也并不知道,听说是与江山图有关,可是江山图是什么,从未有人见过。 而财富自不必说了,最近我国为了大月氏与乌戈山战斗,耗财力人力无数,皇上正需要这笔财富来充盈国库。 而星宿录,却是你们这些风水师,梦寐以求的上古奇书。” 安歌听到这里,不由大为惊讶,没想到龙形图居然事关如此多的秘密,而一个地方能够聚齐这些东西,可见这里的确是龙脉所在。因为这三样东西中的任何一样,都有可能影响到邾国命脉,一旦有所异动,山河色变,君主异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后又接着说:“而这三十二个残片,组合起来就是一张地图,凭着这张地图可以找到开启宝藏的大门。但是就算有三十二个残片,但是大门依旧是不好打开的,据说当初藏起宝藏的人,为了使宝藏不易落入他人之手,在整个君山设置了大阵以护宝藏。 凡是普通人进入君山,感觉不到君山有阵法,进去容易,出来也容易,亦不会被困,但是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宝藏的大门。 而风水师一旦进入君山腹地,则会陷入大阵,旁人能走出来,他们却走不出来,而会迷失在内。 但只有迷失在阵内的人,才有可能找到阵眼,破解大阵而找到宝藏的大门。既然是一个阵法,想必危险重重,为了避免全军覆没,介时你、况离、潘玉儿由皇上专门请的一些风水、数术、机关大师辅助,兵分三路前进,只有最后能够开启大门成功走出来的人,才是真正胜利的人。” 安歌听到这里,方才真正感觉到此事的凶险,渐渐地明白之前所发生的一些事的原因,代弘文失踪三年为何忽然出现?曹炟为何亦在寻找龙形图,并差点因为龙形图遭遇梅花杀手杀害?而史英杰父子为何遭遇到如此这般的事情?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们所有人,都是冲着这君山一战而来。 “那么,皇后想让安歌做什么?”安歌问道。 “歌儿,我对这三样东西都不感兴趣,我只要另外一件,那是一个令牌,上面绘有一只猛虎,被称为‘虎符’。这东西于别人并不相关,却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一件遗物,我已经遗失它很久,最近方才打听出来,它原来亦是落在这君山之门之中,我只是想拿回原本就属于蔚迟家的东西。 似乎害怕安歌拒绝,皇后又道:“此虎符事关一件秘事,可能能够破解当初我父亲被陷害至屠门的秘密,让事情水落石出。” 安歌终于点了点头,“放心,若是能够找到它,一定带回来交给皇后娘娘。” “只是此去凶险至极,你一定要小心。” 安歌又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而君山离安阳并不是特别远,第二日的下午,众人便到了山角。 因为入君山腹地于这些风水师来说有所危险,因此武状元的擂台干脆就搭在山下,而在武状元比试开始的时候,安歌、潘玉儿和况离,三人已经做好准备,即将入君山了。 曹煜亲自为他们送行,多余的话不必说,既然都到了此处,诸人的目的应该都很清晰了。 第230章 阴娃 与皇后说的一样,安歌、潘玉儿和况离,并非谁与谁是搭档,而是各自带着十个风水、术数及卜算方位方向的行家里手,并且各自都有二十名精卫护卫。潘玉儿看起来最是娇弱,依旧是通体的白色,只有手上拿着一串串珠凡。 况离还是老样子,一幅青衣寂寂,淡莫疏离的模样。 安歌也神情冷冷,此去生死难料,数她这一路是最危险的,因为潘玉儿必有齐王暗中护着,况离本身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唯有安歌即没有谁刻意的护着,并且体内种植的血灵,使她体力大减,从各方面来讲,已然比另外两位输了一着。 看到曹炟与潘玉儿告别,二人语声细细,安歌只是略微苦涩地转过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皇后身上,皇后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曹煜亲自授予三人特制的青铜剑,剑柄被做面铜钱剑的模样,可谓一剑两用,之后道:“出发吧。” 此时,夕阳残血,事实上,一天就要结束了。而他们的行程才刚刚开始。 三个队伍由共同的地点出发,却分走三条不同的路,为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安歌往前走了大约一里路,便停了下来,从二十个精卫中挑出两个男子让他们在前引路,她和十个风水先生却是跟在其后,这也是因为代弘文和皇后都说过,普通人在此山中行路,反而不会迷路。 因为这一举措,她的队伍行进的不错,两三个时辰后就已经到了半山腰。 而况离和潘玉儿都采取了差不多的办法,三人虽然不同方向,但此刻都在半山腰,几乎是在一条线上。 并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原地休息片刻。 潘玉儿仔细地观察这十位风水先生,终于轻易地从中找到了自己的胖子师父,立时露出了笑容謦。 师徒二人走到一边去说话。 “师父,我以为你会去帮况离师兄。”潘玉儿如是说。 “你师兄这个人,从来不是真心的要听为师的话,况且他跟随为师学艺多年,我对他还是有信心的。但是你不能出事,你现在就在曹炟的身边,若是你出事,岂不前功尽弃?” “反正有师父在,玉儿宽心多了。” “嗯,放心吧,这次皇上下了很大的决心,弄出这么大的阵式,必定会有个结果,邾国要变天了。玉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看住齐王,他生,或者他死,或者他有其它的异动,一定要看住他。” “是,师父。” ……另一方面,况离正拿着八卦镜观察方位,一人到了他的身边,“看出什么来没有?” 况离听到这声音不由惊了下,转过脸,发现对方居然是曹煜。 他穿着一身精卫的服饰,腰间挂了把大刀,正看着况离淡笑。 “皇上!”况离正要跪下行礼,曹煜连忙阻住了他,“不要多礼,这里的二十名精卫及十位风水先生,都是朕极度信任之人,唯有你这一队,全部用了朕的人,况离,朕对你抱着很大的希望,你这次一定要尽全力,要成功。” “承蒙皇上如此信任在下,在下定会全力以搏。” “很好。”说到这里,又道:“你猜,曹炟现在在做什么?” 况离道:“莫非他也已经进入三个队伍之中?” 曹煜点点头,“只不知,他是会进入潘玉儿的队伍,还是进入安歌的队伍。” 况离道:“或许他留在了山角下,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像皇上这样雄才伟略。” “况离,你错了,这样的时候,没有谁愿意留在山角下。该来的一定是来了,不该来的必然也来了,此途凶险,况离,你不要让朕失望。” “是。” …… 安歌回忆起之前代弘文所说,他会帮她的,但是从他们到达君山,她并未见到代弘文。 此时夕阳余晖早已经被夜幕淹没,安歌独自站在高处,极目远瞭,希望能将君山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打量过君山。 只觉得此山巍峨,夕阳下,峰峦叠障,轻雾腾起,猛然看去却失了一丝活气,漫山遍野如同荒蛮之地,从未有人踏足般。而据安歌所知,东南方的一片山峦中,则藏着邾国三百年来的帝王的王陵,也因为这些王陵,此山才被称为君山。 王者,真龙也,真龙聚首之处,有这么多翻天的秘密也算是合理了,然而终究是处死地,虽未上山已经觉得危险重重。 而她此时再观察,却又觉得此山普通,并无异样。 也是,真龙死了,就是死龙了,凡是死的东西,只能使这里蒙上阴影,而非带来生机。 此山与别处较不同的地方是,一路之上少遇各类小动物,甚至是鸟鸣也没有听到过。 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此山的确布有大阵。 动物与人是不同的,很多动物拥有慧眼,一般情况下动物少有迷路者,但若此阵真如代弘文和皇后所说的特性,便是只有慧眼 和懂得风水之人才会迷失其内,这些动物恐怕也迷失在大阵中,要么就是年程太多,动物绝迹,要么就是迷失集中在某处。 安歌将那些禁卫叫过来,“你们此刻所见,是何景象?” 众精卫都往四周观察,陆续有七八个人回答,其他人皆都附合,所见之景象经过安歌总结,无非就是黝黑的大山和茂密的森林,及看不到任何的道路,或许本来就没有路。 安歌点了点头,又道:“那按照你们的想法,此时应该是继续前进,还是不要前进,等天亮再说?” 众精卫的意见皆是,听从安姑娘指挥。 安歌又将十个风水先生叫到近前来,让他们也进行观察。 这十个风水先生年龄大小不一,有年龄最大的看起来约有五十几岁了,也有刚刚十六七岁左右的,都算是一方里有点名旺的风水先生,他们都是曹煜从民间搜罗来的,对安歌并不是十分的了解,但对她尚算尊重,此时都拿出手中罗盘和工具,打算卜算方位。 安歌阻止了他们,“只是观察一下周围,用自己的眼睛。” 十个风水先生只好收起工具,所说的,却与精卫所说一般无二。 安歌于是知道,自己这一队,已经到了大阵边缘,将要入阵了。因为她分明看到面前有一条不算太窄的路,通往前方。但是在此地的所有人,包括这十个风水先生,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条路。 这大概也是其他两个队伍在此停止的原因,此时,况离向皇帝道:“我们可以继续前进,我已经算过方位,根据眼前这条路往前走是对的。” 皇帝曹煜目光略微闪灼,“前面有路吗?” 况离闻言,又看看身边其他十个风水先生和精卫,见他们都茫然地看着他,他便明白了什么,道:“看来此处便是入阵之口,虽然知道由此而去,必然进入大阵,而难以出来,但若不进阵又无法达成目的,因此在下建议,还是由在下代路,往前行进。” 曹煜自也知道这个阵的奇特之处,当下点点头道:“大家都听况先生的。” 在潘玉儿和淳于光,二人见面后根本没有停留多久,也没有犹豫,由淳于光变身指挥,已经提前往眼前的路上出发了。 安歌是最后一个出发的。 出于女性的细腻,她没有带人立刻进入阵中,而是决定由自己先行走入这条路上,往前行进百米探路,之后再行出发。她把一根绳子绑在腰间,然后由精卫扯着绳子的另一端,安歌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那柄青铜剑,拨开面前的草,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道:“若是我的火把灭了,你们立刻拉扯绳子,将我扯回来。” 精卫点点头道:“是。” 这时,安歌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了这些陌生的精卫,面对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任务,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信任一群陌生的人。 就在她刚刚才出十几步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等等。” 安歌身躯微微一震,回过头来,就看到一人站在不远处,虽然因为光线的问题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脸,然而他的声音她是非常熟悉的,这时候情绪复杂地道:“夏炚,你怎么会在这里?” “歌儿,这样的盛会,自是不能少了我的。我一直跟着你们而来。”夏炚如此说着,两人之间便多了些什么,于夏炚来说似乎有微微的愧疚,于安歌来说则是防备。 她心里清楚,夏炚是一定会来的。 可他真的来了,她亦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前二人之间的单纯便也不在了,可能从来就没有单纯过,夏炚与她之间,从开始他救她的命至最后他接近她,本质上,已经有了非常微妙却明显的变化。 然而安歌笑着,夏炚也笑着。 “我和你一起去。”夏炚道。 安歌没有拒绝,道:“好啊。” 安歌就在原地等待,只见夏炚也迅速地在腰间绑上了绳子,然后举着火把,大踏步地走近安歌。 这时,二人终于看清彼此的容颜,安歌面上带着微笑,对于他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排斥。而夏炚的神情亦是和缓,二人目光对视之间,似乎还是从前那样可以随便的嘻笑怒骂,夏炚道:“歌儿,我看这里根本没有路,你这样前进似乎危险了一点。” “如你这样的*凡胎,自是看不见这条路了。”安歌轻笑道。 夏炚不是风水师,既然安歌这样说了,他不认也不行。当下只道:“走吧。” 说着很是自然地握住了安歌的手。 安歌微怔了下,没有躲开。 夏炚扭头看她,她冲着他微微一笑,在火光的渲染下,她的笑看起来明媚灿烂。 二人的身影在森林里越行越远,大约行出百米之后,二人的身影已然变得非常虚幻,偶尔眨下眼会觉得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众精卫和风水先生都揉起眼睛来,不知道是谁喊了声道:“往后拉!” 其实这 时候安歌亦发现到,前方障气腾腾,在月光下,一层青色的雾气弥漫整个森林,走这条路固然是能够进入阵中,只怕过于凶险。这时回头看精卫们,已经不能够发现他们的身影,于是向夏炚道:“我们该回去了。” 转过身来,眼前的来时路却完全消失,好在这时腰间的绳子一紧,精卫们开始将拉扯绳子。 二人便顺着这股拉力,原路返回,幸好再无发生其他的事情。 二人顺利回到原地,却将精卫和其他的风水师都吓得够呛,七嘴八舌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安歌郑重向众人道:“我们已经到了大阵边缘,今次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想必大家都是清楚的。不过此行凶险,大家从刚才的事情中已经可见一斑。我需要与我同行的人,绝对听从我的命令,若是你们中有不服气我的,或者是有些害怕此时想要退出的,现在就可以下山去了。” 精卫都是从宫廷护卫中挑选出来的,对于皇命自是不敢违逆,此时齐声道:“我们绝对遵从安姑娘的命令。” 十几风水先生却多数有所动摇,这时纷纷嚷着要退出,安歌并不勉强他们,道:“现在你们可以下山。不过如此一来,就是置君命于不顾。我建议你们从小路转还,避开官兵,悄悄的回家去也就算了,否则皇上恐怕要追究你们失责之罪。” 众风水先生皆点头,转眼间走了八个,只剩余了一老一少,那位老者就是岁数最大的那位,五十几岁,头发胡子皆花白,这时道:“这君山之阵,老儿我是早有耳闻,如今土都埋到胸口了,我一世以风水为生,若死前不能见识此阵,只觉得这一生都白搭了,我是一定要进去的,我也深为明白,江山代有人才出,才华不以岁数论,老儿我会完全听从姑娘的指挥的。” 安歌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则是刚才这些风水中最年轻的一个,大约十六七岁左右,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脱去。 “我叫阴娃,因为我是在我娘的尸身被放在棺材里后才出生的,因此从小别人都叫我阴娃,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有着阴阳眼,我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刚才安姑娘的身影之所以忽然失踪,乃是因为有两个铜人飞过来,用布幔遮住了众人的眼睛。” 他的话让众人不由的脊背凉嗖嗖的。 “安姑娘,我看你还没有我大,你有胆子进入阵中,我自然也敢进入阵中。” 其实安歌做为沈婥死掉的时候,就已经二十岁了,到现在又过了一年,她算起来应该有二十一岁了。 不过因为是借安歌的身体还魂,安歌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再加上瘦弱,显得更小。虽然这一年里因为生活质量的改善,她长高长大了不少,平时说话行动也比同年龄的女子显得稍微成熟些,但单从面容上看,依旧还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女模样。 安歌忽然想到,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年龄小,所以曹炟才数次拒绝自己? 毕竟他喜欢的类型,应该是沈婥和潘玉儿那种,二十岁左右,已经完全长大的女孩子。 这念头不过是在心里闪了下,她的思绪继续放在正事上了。又问了这老少二人的名字,老者人称许半仙,真实的名字自己都忘了。而小的因为没有父亲,母亲又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因此就叫阴娃。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便跟着我继续往前走吧。” 只是现在回头看前方,之前那条路已然看不到,一片黑漆漆的模样,根本无路可走。 因为安歌的强行退回,此处的入阵口消失了。 安歌试探着问阴娃,“你现在能看到什么?” 阴娃指着半空,“我看到有两个铜人在半空,拿大的布遮住了前面。” 安歌没有阴阳眼,看不到阴娃所看到的,而且风水与卜算,更多的是就着现实的基础,与大自然的磁场做战斗,顺应或者逆反,而达到人类自己的目的,总体来说,一切还是人类在操纵着的。 ———————————————— 亲们,今儿还有一更哦~感谢莫一冰、明宁安、scarlett0001、moran4587、跳跳071203、606724mei、冰淇淋的夏天、河上花图、15810853723、13971915388、moran4587等亲赠送鲜花和钻石及荷包……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爱你们。 第232章 庙中惨死(二更) 她以前甚至并不太相信鬼与神的存在。但是自从自己反魂后,她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冷静沉吟半晌,才道:“恐怕这是结界的一种形式,一般结界都以铜人为守,埋在结界的周围,以术法催之,阴娃,我信你所说的。” 阴娃听闻,一时间很是感激地看着安歌,“谢谢安姑娘的信任,我本以为,你会说我是胡说八道。” 安歌又向许半仙道:“不知道老人家认为此刻该如何?” 许半仙道:“结界这东西以前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正的见到过,没想到今日却是有幸见到了,可惜老儿我没有阴娃的阴阳眼,又不如姑娘有本事,是以与精卫们所见之景一样,只觉得已经无路可走。我曾经看到过一部古书,书上说,若要破结界,必须有与布结界之人同样的功夫,甚至是超过那人,否则对自己的身体伤害也很大,此时,应该另外找路。謦” 其实许半仙所说的,正是众人心里头想的,安歌却道:“若是重新找路,只怕要耽误上整夜的功夫,而且天黑行路,也是很危险。” 夏炚道:“那么,你认为如何是好呢?” 安歌道:“此结界其实并非老人家所说的结界,二者有着很微妙的区别,老先生所谓的结界叫做隔离结界,就是将外界与结界内的世界完全隔绝,一般人等无法进入结界。但是此阵结界,却是半开放式结界,只有一部分特定人士能够进入,所以它并非要隔离外界,而是要筛选一定的人选。” “难道我们这些人都不能进入吗?”许半仙问道凡。 “非也,而是有路也好,没路也好,非风水界内人士难以进入,如今我们退出它给的路自己去选路,是要费些精神与功夫的。” 安歌说着话,让二十个精卫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并且编号,让阴娃居中而坐,“阴娃,你只需要看到铜人落到哪个方位即可。” “是。” 安歌看了眼夏炚,道:“这最重要的一件事,还要拜托王爷,届时只要根据卫待们所指的方位,迅速到那处以长剑掘之,必能掘出东西来。” 夏炚点点头道:“好。” 安歌拿出卜钵,迅速地卜了起来,计算好方位,手中拿了一面镜子,镜子映照着火光,又急速闪过半空,同时一面罗盘同时被扔上半空,只听得阴娃大喊,“左边铜人落下!” 罗盘重新落回到安歌的手中,罗盘在铜剑尾部不断旋转,安歌已经喊道:“十八号卫士,左前方三尺处!”就见编号十八的精卫,立刻将手指向左前方三尺处的位置,为夏炚指出一个非常明确的方向极位置,夏炚飞身而起,迅速将自已的长剑刺入土中,一用力,土中果然蹦出个铜人儿。 这铜人儿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催动,居然还要跑,被夏炚一剑敲下来,另一只手捏住了铜人的腰部,只见它在它的手中挣扎扭动了下便不动了,身体上灵气顿失,看起来也就是一只大约手掌大小的普通铜人。 听得阴娃又道:“另一只也落下!” 就见安歌手指捏决催动罗盘,罗旋继续旋转,“七号卫士,正前方四尺处!”那卫士立刻伸手指着正前方,夏炚及时赶至,第二个铜人也被顺利掘出。 安歌抹抹头上的汗水,站了起来。 众人往前面看去,并未看到产生变化,前方依然黑洞洞的。 只有阴娃道:“铜人消失了,黑布没了。” 而安歌则看到,面前居然同时出现了三条路。 安歌向夏炚指了指,“这里,这里,这里……一共有三条路,表面看起来,三条路大致差不多,但我相信这其中还是有些不同的。” 安歌从怀中拿出一串铃当,戴在手腕之上。 铃铃铃的声音很是好听,夏炚疑惑问道:“这串铃当有何作用?” 这串铃当其实就是沈婥死时所戴的返魂铃,当初师父杨筠松叮嘱她,若是到了生死关头,这串铃当或许能够救她一命。在那个雨夜,她戴上了那串铃当,沈婥被杀害后,铃当从沈婥的手碗上消失,到了安歌的手腕之上。 一直以来,因为害怕被夏煜发现真相,她将这串铃当藏起,并未示于人前。 今日拿出它来,却是因为返魂铃既然能够使人还魂,自然是有它独特的磁场,能够在大环境中形成一个自己特有的小气场,说不定能够让安歌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更清楚,所以她重新戴起了它。 好在,夏炚并不知这串铃当的特殊意义,安歌只顺口道:“铃当响起来的声音可以让你们知道我在哪里,这样我们一群人就不会走散。” 当然,这其实也算是一个实际上的重要意义。 安歌戴好铃当,静了下心,拿起千年龟壳再次卜算,以算出吉位。 最后她选择了最右侧的那条路,这次众人一起踏上了这条路。 才走了不过十几分钟,眼前忽然一片明朗。 抬头看只见艳阳高照,竟似已经到了白天。 精卫们都抬头看太阳,还用手遮着额头,安歌也算是领略到此阵的厉害,凡是能够癫倒昼与夜的大阵,绝对都是不好对付的。他们如今所看到的一切,有可能是幻象,也有可能是经过某种方式使时光错乱,他们此刻的时辰是完全不对的,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就如早上太阳升起来,晚上月亮升起来。 若打破了这样的规律,那便什么都不对了。 安歌问:“阴娃,你看到了什么?” 阴娃道:“我看到了太阳,一切都很明亮,这里居然没有鬼。”想来这个娃是经常见鬼,此刻这里这样的干净,使他备感舒服和高兴。 在这样的阳光下,安歌终于看清了阴娃的脸。 却原来是个颇为清秀的少年,只是因为阴阳眼的缘故,是以两只眼睛颜色似乎不大一样,是以他用头发遮住了自己其中一边的眼睛。但是这时他情不自禁地拨开头发,用两只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脸上充满了兴奋。 他的另外一只眼睛是灰色的,如同死鱼眼。 其他人都不必问了,看到的情景必然与她看到的一样。 安歌叮嘱众人:“此时我们已经进入阵中,请大家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此间所见所闻,不一定是真实的。但是若我们死在这里,就是真的死在这里,所以请大家珍重自己的性命。” 因为是在“白天”了,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的明朗,而且附近居然有一条像是官道的路,修得又宽又大,极为平整易行。 众精卫的心情都不由放轻松,“没想到这君山往里,居然别有洞天,真的很像是世外桃园。” 安歌在阴娃和许半仙的陪同下,上了一处高坡。 而轻功不错的夏炚则飞身上了一棵树,尽量往树稍处行去,然后站在一枝极纤细的树枝上稳住身形,往远处看着,只见入目之处,居然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林木森森,阡陌交错,而他们来时的路,也已经被林木所掩盖。 夏炚只觉得自己是在一大片平原森林的中心,此时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无法在短时间内走出去。 他只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这不可能。” 下了树,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另一边,安歌也已经观察完毕,走下高坡。 见夏炚的面色不大好,于是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是——”夏炚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又向安歌道:“按照我们行去的速度和时间来看,就算我们是在阵内,总归还是在君山吧?说实话,君山我来了不止一次,绝不是我现在眼前所见之景,君山应该是山中有山,山外有山,有此向北,连绵不绝,不管怎么样,绝对不可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安歌点点头,“我们所见也是差不多。” 她忽然想起来,代弘文曾经说过,他在君山闲逛了三年,照这样看来,恐怕此话为真。 如此庞大的平原森林,非常容易迷失方向,别说三年,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安歌决定就地休息。 二十个精卫除了负责保护安歌和风水师,还负责带足够的水和粮食,但是安歌的心里已经产生不好的预感,若真的要在这里逛三年,如何才能不饿死,绝对是个大问题,所以她让精卫们将粮食集中一处,计划出量,然后问夏炚,“依你看,这些干粮能够用几日?” 夏炚道:“最多五日。” “那如果,我们每天只用一半的量呢?” “最多八日。”夏炚道。 众精卫已经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安姑娘,这是何意?” 安歌道:“各位兄弟,此行恐怕没有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关键是林中缺少猎物,即没有陆地上爬的,甚至连天上飞的也不见。这林中静得怪异,若万一缺了粮食,我们只能吃草根了,但是草根说不定有毒,所以兄弟们,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省粮食。” 众人应了声,各自分得了一些干粮和水,休息进食起来。 其后,安歌说:“按照正确的时间,此时应该是夜里二更左右,应该是休息时间,现在请大家开始休息。” * 对比安歌的行进速度,淳于光和潘玉儿的速度要快很多。 他们并没有自己挑选路径,而是就自己看到的路径直接进入,不过他们遇到的危险也比较多。 首先是在进入后,因为天色太暗,他们误入沼泽。 等到淳于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两个精卫落在沼泽坑里出不来,被泥水没了顶。 这下将潘玉儿也吓得花容有些失色,紧紧地跟在师父的后面。 好在淳于光到底是个老手,干脆在沼泽地里摆起台子,好一阵忙活,眼前渐渐地开阔,天色转亮,沼泽消失,他们此时是在一处破庙中,庙子看起来已经很多年了,窗棂完全破损,神像掉漆并且手脚俱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凭着感觉,似乎是座关爷庙 。 淳于光刚打算松口气,忽然听到簇簇的响声,众人正疑惑发生何事,便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精卫们抬头看去,才见破庙的屋顶黑压压地爬满了指头长的蜈松,并且开始大片大片的往下掉,潘玉儿连忙拿出随声所带的避虫符点燃,饶自己一圈儿,先把自己护了起来。 蜈蚣还真不往她身上掉了,而精卫和另外十个风水师,则大声呼救,非常惨烈。 潘玉儿忙道:“师父快救他们!” “哼,这些没用的东西,要他们一点用都没有。” 淳于光说着,却进入庙中,在精卫们的身上都贴了灵符,他们身上的蜈蚣都化成一股青烟不见了。 精卫们匆匆逃出庙,而在庙内的风水先生,却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一个个叫得声嘶力竭,直到全部都滚倒在地上。 “玉儿,这些风水师帮不上你的忙,而且他们中说不定有别有用心之人,这些蜈蚣是帮了你的忙呢。” 潘玉儿虽然觉得此事过于残忍,还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就见十个风水师在蜈蚣的噬咬下,面色发青发黑,渐渐地都不再动了,蜈蚣爬满了他们的身上,皮肤破损流出黑色的毒液,非常吓人。淳于光冷冷地往四周打量了下,冷笑道:“这个时候,天怎么会亮?呵呵,这个阵的确有些门道儿,不过我淳于光怕过什么来着?”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扔进庙里,一会儿功夫,里头窜出火苗儿,沈烟滚滚,蜈蚣奇异的叫声和被烧焦时的噼噼啵啵声让人极度不适。 淳于光道:“继续往前走。” 这次精卫们都害了怕,紧惕地注意四周,紧随在淳于光和潘玉儿的身后。 * 夏炚在树上,看到远处浓烟滚滚,似乎什么地方着了大火,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时,那浓烟的景象却又不见了。从树下跳下来,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安歌,安歌问清了方向进行卜算,之后向夏炚道:“刚才那个方向死了不少人,而且都死得很冤。由此而去,冤气重重,我们不能往那边走。” “那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安歌道:“依旧原地休息,等待。” 夏炚终于忍不住问道:“歌儿,这是何意?我们不是应该去寻找君山之门吗?为何却停留在原地?” “我只怕这下走出去,一辈子走不回来。夏炚,你一定知道,我们进入阵中到底是要做什么?” 夏炚既然已经进阵了,自不能说一无所知。 “寻找君山之门。” “我听说,寻找君山之门,是需要龙形图的,没有龙形图,别说利用这几天的时间,便是三年,也找不到。既然找不到,不如以逸待劳,若有幸龙形图齐聚,我们自可找到君山之门,若是龙形图不能够完整,我们此去也是白去,留在原地至少知道身在何处,出阵的时候也方便。” “歌儿,你退缩了?” “并没有,我只是觉得,如果连代弘文都做不到的事,我估摸着我也做不到。他走了三年的弯路方才能够出了大阵,去寻找龙形图,一定是吃过教训的,我何必再走他走过的老路?” 夏炚闻言,似乎觉得是有些道理,又讶异道:“你见过代弘文了?那个传说中考中两次状元的家伙?” 安歌知道自己失言,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向夏炚细说,因此只是点点头,却是继续沉默着。 夏炚见状,也不多问,只道:“既然如此,便听歌儿的吧。” 众精卫与另外两个风水师自然也是听安歌的,既然要在这里落脚,水和吃的仍然是第一位。 他们带着侥幸之心,去附近寻找,按照安歌的说法,活动范围不能超过百米之内。 见众人被打发走,夏炚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安歌一眼看到里头有几个残片。 夏炚道:“我这里有五个龙形图残片,歌儿,在这阵中,我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发挥,而且只有这些残片于我也没有什么用处,我现在便将它交给你,我希望歌儿你能成功找到君山之门。” 第232章 曹炟的船笛(万字大更) 安歌接过了这个小盒子,暗忖,加上自己怀里的十个残片,一个有十五个残片了。 忽然想起代弘文说,他已经找到了其余的残片,可是夏炚这里分明又有五个,她便明白,代弘文知道其余残片的下落但并没有将残片弄到手,或者只弄到了一部分,不过他可能知道残片到底都在谁的手中,而且相信他们会聚集君山之内。 安歌将小盒子收入怀中,向夏炚一笑,“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她不敢问夏炚进入大阵的目的,也不敢问夏炚如何得到残片,有些事问太清楚了,就会显得很残酷件。 虽然经过安歌的再三叮嘱,然而等到精卫们归来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还是少了一个人。 众人要去寻找,安歌硬起心肠,阻止了众人。 既然没回来,八成已经遭遇不幸,为了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人,再搭上更多的人划不来。 只是一直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龊。 安歌和夏炚,开始尝试将手中这十五个残片先拼接起来。 …… 况离带着曹煜往前闯了一段儿,损失也不算小。 首先是有些想在皇帝面前显摆自己能力的风水先生,不听从况离的指挥而落入到凶门中,有些则忽然失踪,还有些掉落到悬崖之下,到现在十个风水先生已经全军覆没,而精卫也只剩余五人。虽然有精卫紧护,皇帝却还是遭遇凶险。 曹煜一脚踏空,掉到虚空里的时候,心里忽然空了下,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在闹市中,沈婥一眼看到他,并且向他走来的时候。 他的手被况离一把扯住,然后他发现自己其实是落涯了,就算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看到前面有悬涯。 然而此刻眼前的情景却完全变了,只见哪里有什么平原,自己一行人根本是走在非常危险的山脊之上,可谓步步艰险。但是恐怕只有他这种已经落涯身处险境的人才能够到真实的情景,他又想起上次在齐王府中潘玉儿布下的四象术阵,现在亲历风水大阵的凶险,终于有些明白当时阵中之人所面临的危险是多么的可怕。 “况离,快把朕拉上去。” “皇上,请将你的龙形图残片交给在下。” “况离,你——”曹煜愣了下,忽然冷笑道:“况离,你们师徒二人果然不值得信任,原本以为你会比你的师父好些,原来还是朕看错了人。” “只要你把龙形图残片交给在下,在下就救皇上上来。”况离依旧静静地道。 曹煜无奈,只好从怀里取出一个残片,倒是有巴掌大小,递给况离,道:“好,给你了,现在快点把朕拉上去。” “就只有这一个?” “是,朕这里只有一个。” “皇上,况离真心的谢谢你。” 说着,他抓着皇帝的手似乎松了些。 曹煜的瞳孔蓦然收缩,“况离,你敢!” 况离微微一笑,皇帝的身子已经如断线的风筝般往涯底沉去,涯底云雾缭绕,使人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况。不过这万丈深渊,跌下去亦是必死无疑了。 况离站了起来,转身看着两个精卫,他们也正拔剑紧张地看着他。 况离目光阴沉地走过去,两个精卫立刻冲了上来,然而仅仅一招,二人的胸腹之上各插了一只匕首。 仅剩余的两个精卫也倒下了,况离转身看着周围的环境,阔大的森林,林木虽然遮天蔽日,却依然明亮得很。 阵中没有黑夜。 * 安歌和夏炚拼接龙形图失败,二人皆有些沮丧。 这时候探路回来的精卫带回一个消息,说是在左前方大约五百米处,有一个农家小院,如果现在要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这个小院可以做为据点。 在那个精卫的带领下,果然就找到了那个农家小院。 房间竟然修缮得很不错,里头干净,整洁,家具齐全,竟似有人住在这里般。 然而众人在里头找了好半晌,也并没有找到人。安歌拿着罗盘前后左右都仔细查看,又卜算了吉凶,确定这里的确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机关,于是告诉大家,此处的确可以做为一个据点。 因为阵中没有黑夜,众人都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休息。安歌却一直掐着时间,不能好好休息,就算是有吃有喝,四五天之后众人也会被熬死。算着这一日折腾的差不多了,便让众人在屋子里各找地方休息,安歌找到一个小点的房间,床铺及角梳甚至镜子一应用具齐全。 她和夏炚道了声晚安,便进入小屋中睡觉。 夏炚则在隔壁。 在安歌想来,既然代弘文在此术阵中游荡三年,也有可能有别的风水师误入此阵,还继续游荡在此阵中,这屋子或许是那些游荡者建造的,既然如此,便借住一两日想必也没有什么关系,等主人回来好生解释一番便也罢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她醒来,事情会变得这样糟糕。 除了她,包括夏炚在内,所有的人都失踪了。 安歌找遍了院落的前前后后,依旧没有任何的踪迹与声音,她仿若进入了一个无声无人无影的世界。赶紧拿出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迅速转动,然而却定不下来,罗盘在这里,已经不起作用了。 无奈,他只好拿出卜钵,占卜吉位。 然而,此处居然处处都是吉位,没有凶位。 这自然是不对的了,安歌意识到,此时此刻,便是到了真正的凶险之境,想到夏炚和众精卫们可能死了,安歌的心里难过至极。然而却并没有哭泣,她想起师父曾经教过她的方法,如何透过幻象去看清楚事情的本质,她默默地走到树下,盘腿坐了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再平静。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盯着面前的农家小院看。 看了很久,依然还是这个小院,一点没变。 安歌回到了小院中,以查看小院内当初是否有漏查的地方,是否布有机关数术。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外面有动静,人声嘈杂。 安歌赶紧躲进内里的一个房间,透过窗子的缝隙往外面看着。 只见当先进来的居然是潘玉儿,想必她已经累极了,此时眼睛下面有显明的青影,面色也略显青白,再加上乱发和一声白衣,若不是安歌认得她,简直以为她是这里的女鬼了。 接着淳于光也走了进来,胖子还是笑呵呵的模样,不过这笑也有些许的勉强了。 身后是十几个精卫,他们此时也都累极,还有几个受伤了,受伤的部位还在流血,他们一进入房间便都坐得坐,靠的靠,有些直接瘫到了地上。淳于光看着此情景,终于忍不住骂了声,“妈的,这劳什子鬼阵,不愧是风水界数一数二的大阵,这辈子能够见识到这阵法,也算是没有白活。” 潘玉儿道:“师父,我们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胡说什么呢?我淳于光如何陷入这里出不去,岂不是要丢死人了,好徒儿你放心,我一定原样把你带出去。” 淳于光说到这里,又道:“奇怪,为何齐王没有来?” 潘玉儿微微一怔,“齐王也会来吗?” “我就不信,他会放弃君山之门。玉儿,不但齐王来了,皇上肯定也来了,可是齐王居然没有来到你的身边,他会不会与安歌在一块?” 潘玉儿听闻,脸上的血色褪尽,“师父,你为何这样说?” “若他爱你,此刻难道不是应该保护在你的身边吗?况且你是为他才进入的阵中,可他不在,足见你还没有完全俘虏齐王的心呀!” “我不信,他绝不可能会和安歌在一起!”潘玉儿道。 安歌听到这里,心里情绪复杂。 淳于光说的对,一个男人若真的爱一个女人,绝对不会忍心由这个女人独自涉险的。 可惜,曹炟虽然没有与潘玉儿在一起,却也没有和她在一起。 她反而有些担心起来,既然夏炚入了阵,曹炟八成也是会入阵中的,此刻居然没有与潘玉儿会和,不知他是否走岔了路,现在如何了? 由于安歌知道这地方是有些诡异的,而且她已经是休息好了的,所以她一直紧惕地观察着潘玉儿他们,他们也是累坏了,进入房子里大概看了几眼,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就都横七竖八躺地上休息了,潘玉儿与安歌的选择一样,也进入了之前那个小屋子。 安歌则由窗子跳出,躲在窗外观察。 就在潘玉儿、淳于光及所有人都熟睡之后,忽然屋门口出现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人,说他是人,却又行为怪异,而且他长着非常长的胡子,胡子拖在地上像个长长的拖把,头发也很长,这人站在门口向里头观察了几眼,就从怀里拿出一只圆形的木制瓜,把瓜蒂扯掉,他对着瓜蒂一吹,就见很多烟雾由瓜里冒出来。 这些烟雾缓缓地飘进了屋子,躺在厅里的人吸了这些烟雾,很明显睡得更沉,安歌连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然后那个长胡子长头发的灰衣人,进入屋子,像拖着死尸似的,将两个深深沉睡的人拖出了房间。 安歌悄悄地跟在后面,想着这人大概是觉得这些陌生人打扰了他,因此将他们清理出去扔在哪里,并没有杀他们。她想跟在他的后面去救夏炚和那些精卫,然而往前走了大约半里左右,那人才停了下来,然后将已经被他拖拽的遍体凌伤的两个人,扔到了一条激流汹涌的河里。 那两人的身体被卷入浪中,眨眼便不见了。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到夏炚很可能也被这么扔进了河里,她欲哭无泪。 就这样看着河水发愣,直到那人又拖来了两个人,同样扔进河里,她才清醒过来。 安歌含泪咬牙,看到那人将拖来的人扔进河里后,又继续返回小屋去拖人。他的力气极大而且耐力也极好,按照 他这样的速度,再过两个时辰,潘玉儿身边的精卫甚至淳于光都会被扔到这里头来,她无意救他们,但是不能放任此人害人,特别是,他也曾这样将夏炚扔到河中。 待那人离去,安歌立刻找来藤蔓,一头绑在树上,一头做成一个圈儿扣索,放在灰衣人的必经之路上,然后自己藏在树后,只等着灰衣人再走过来。 这样等了不久,果然灰衣人第三次拖着两人过来了。 安歌紧张地盯着他的脚,在他的脚踏进扣索的时候,她猛地一用力,没命地把藤蔓往后扯。 灰衣人果然被藤蔓倒吊了起来。 手中的两个精卫掉落在地上。 待安歌确定那灰衣人被吊得很结实,她才走了出来。先探了探两个精卫的鼻息,他们虽然被拖的满身都是细小的伤口,然尔还活着。安歌先不理会他们,只冷冷地看着这个灰衣人。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他们拖进河里?”安歌问道。 那灰衣人灰扑扑的眼睛只盯着安歌看,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安歌发现他被吊起来后,还很爱惜地将自己的胡须和头发捧起来,想必他很看中自己的胡须和头发。安歌咬咬牙,捡了一块石头,猛地击在这人的脑后,将他砸晕,又拿出随身所带的一柄小匕首,三下两下将这人的胡子头发给割了个干净。 这人终于露出了全脸,安歌弯着腰,使自己的视线也倒着,观察这人的面容,只见这人大约四十岁左右,脸上毛发浓重,像个野人。 而他的下唇正中,有一颗非常显眼的大黑痣。 安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人曾经杨筠松提过。那大约是二十年前,风水界出了一个奇人,此人面容说不上丑陋,就是毛发厚重,有点像动物而不像是人,人称黑熊或者是大黑痣,对的,后面这个浑号就来源于他唇上的大黑痣,此人年少成名,非常嚣张,后来也曾到燕苍山挑衅杨筠松和淳于光。 杨筠松并未应战,但是却观看了黑熊和淳于光的斗法,那一次可谓山河变色,整个燕苍山都成为他们的斗场,黑熊所学的并非是纯正的风水数术,而是结合了不少少数民族部落的术数之法,其中不乏非常无情而又血腥的杀阵,淳于光被斗得很是狼狈,后来更是向杨筠松暗中求救,因此才能逃得一命。 可是黑熊术法虽高,却也是个术界痴人,淳于光对于自己侥幸获胜实际落败的情况很不满意,在黑熊约他再行开战的时候,他告诉黑熊,若他能破了这君山之阵,就应他的战。 自那之后,黑熊从风水界消失,杨筠松猜测,这黑熊定是进入了君山大阵。安歌本来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黑熊这样的人物了,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了他。 她往黑熊的脸上滴了些水,使他醒来。 “黑熊,你在这里多久了?” 黑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首先发现的便是自己的头发和胡子不见了,气得哇哇大叫,向着安歌张牙舞爪。 接着还从怀里拿出那只木制瓜要吹,被安歌一把打落。 又见他从怀里取出一排银针,手法变幻非常奇异,拿那针向安歌刺来,安歌眼见那针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却觉得被针指中的地方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连忙往后逃去,逃到一棵树的后面,身上的疼痛终于消失,却也快要疼出她的眼泪,这时缓缓露出半个头,往那黑熊看着。 “黑熊!你敢对我这样,你可知道,我有可能是唯一能够带你出阵之人!还有,你杀了我的朋友,还不许我剪了你的胡子头发?你信不信你再这样,我便把你也扔到河里去,让你生不能出阵,死也死在阵中!” 黑熊乱舞动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就听到他用沙哑的嗓音问,“你真的,能带我出去?” “你先把你的针收起来。”安歌走了过来。 黑熊果然将针收了起来。 安歌又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黑熊,我师父说起过你,对您老人家曾经的辉煌,我是如雷贯耳。所以,只要你好好的配合我,说不定我会暂时不计较你把我的朋友们扔进河中的事情,带你离开这里。但是你若不配合,杀了我,你便永远也出不了此阵。” 黑熊却没有再说话了。 安歌又道:“我问你,你为何把人扔进河里?” “那条河叫往生河,是我一直用来清理脏东西的。我的吉屋,只有我能居住,别人不可以去,那是这个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真自私,若是你不这样做,或许你已经出阵了。被你扔进河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可以救你出阵的人。” “不可能!我都出不去,他们更出不去!” “那你认得代弘文吗?你知道他已经出阵了吗?” “什么?那个小子?不可能!”黑熊暴怒起来,又张牙舞爪起来,安歌见状,皱皱眉头道:“你要控制自己的脾气,否则我现在可以转身就走。我看着你的吉屋的确不错, 居然处处都显示是吉位,这真是太难得了,恐怕全世界就只有你的吉屋才是最大吉大利的呢,你便在这里继续住上个二三十年也不错呀。” 安歌说着,竟真的转身就要走。 听得黑熊又道:“小丫头,你真的能带我出去?” “自是真的。” “之前来的那些人,都是向我问路的,他们都无法带我出去,还妄图由我带他们出去,你是唯一一个有自信说带我出去的人。我信你一次!” 安歌又道:“你既然信我,就得听我的话,否则我宁愿我们此刻就分别,不要再见了。” “好吧,我听你的。”黑熊有些不情愿地说。 安歌先用藤蔓将他的双手绑了起来,才敢放他下来。黑熊倒不介意,也不要求安歌立刻把他的手解开,老老实实地跟在安歌的身后。 她又看看地上那两个精卫,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来?” “再过两个时辰自然要醒了。” 安歌道:“你这个木瓜不错。” “你想要吗?有很多!” 黑熊说着往一边跑去,须臾又跑了回来,脚下踢着好些个木瓜,他示意只要在木瓜上打个孔,就能吹出毒烟来。原来并不是他制成的木瓜,而是这种木瓜天然成长成这样,并且还能放出毒烟,真是神奇植物,安歌如此想着,干脆用藤蔓把这些木瓜串起来四五个,背在自己的背上,以备不时之需。 “带我去这条河的尽头。”安歌道。 有了黑熊带路,真是省了很多事情。 黑熊在这阵中居住了二十余年,熟悉这里就如同熟悉自己的家,一路走一路对安歌讲述周围的环境,“到了这个地方,一定要走三步,停一步,这样走到第九次的时候左拐,才可以不会触到另外一个阵眼,如果不小心触动另外一个阵眼,就会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整片森林都烧起来了。” 安歌照着他的脚印往前走,果然没事,又听得黑熊说:“到了另外的阵眼倒也不必怕,火虽然大,但还是有生机。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小娃子进去,肯定三下两下就被烤焦了。” 安歌自不会挑战他的技能,但也不能承认自己弱于他,否则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可以带他出去呢?当下只是故作高深地默默听着。 黑熊又道:“从此往北,走百步,就可进入虫圈。里头是各种虫子,很可怕,只要踏入一步,就有可能被白色的蚂蚁啃光血肉。” 安歌应了声,“我以为林中没有动物和鸟。” “当然有,不过它们都在一起,不单独行动。”黑熊说着这话不知道为何,干干地笑了两声。 安歌正准备深问,忽然听到一种声音。 一种,哨子的声音。 一下,一下,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她的心咚地一跳,这似乎是曹炟曾经吹过的船笛的声音。 曹炟果然进入阵中了。 安歌蓦然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却又听不见了。 黑熊在前面催促,“你要快点走,再过一会儿,这里就会变化,这里会出现许多可怕的无脸人,他们如同蜘蛛一般行走,会咬人。”黑熊说着,伸出一条胳膊给安歌看,“你看,这是十年前的一天被他们咬的。” 安歌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块很大的疤痕,被撕裂的痕迹还是那么的鲜明,可见当时的伤有多重。 安歌又想,就算曹炟已经进入阵中,就算他吹响了船笛,却一定不是在呼唤她,他根本不需要她。 想到这里,她继续跟着黑熊往前走。 其实这条河并不长,不知道河水中从哪里来,但是却通通泄入一个阔大无比的幽深地洞中。这个地洞好像是地球张开的一张嘴,正把河水及河水里的一切吸入到腹中。 安歌本来想着,以夏炚的功夫,说不定可以从河中出来,或者就算被冲到下游也不一定会死,找到河的尽头说不定能救他。此时见状,已经明白夏炚存活的机会很是渺芒了。 虽然知道夏炚进入阵中必然有其目的,甚至他有可能暗中跟踪她,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在那时候出现?可是就算如此,她依然感到无比的难过,将狼牙握在手心里,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看向黑熊,眸子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仇恨,黑熊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后退了一步,“若你想为你的朋友报仇,尽可以与我决斗,但是决斗完了,你还是得带我出阵去。” 安歌见他目光散乱,说话看似清楚却让人觉得不对劲儿,黑熊在阵中二十几年,脑子定是出了问题了。 但是若再想找到一个像黑熊这样非常了解此阵,又愿意配合她的人实在太困难,或许这世上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是以她强压下那股愤怒,道:“你得答应我,不能再随便乱杀人,还有,你要教我如果用针才行。” 他那套针法颇为有趣,人离得很远他却依然能用他的针伤人,对于安歌这种弱女子来 说,这种武器简直太合适。 黑熊连连点头,“教你没问题,你得带我出阵。” 他想出阵想疯了。 安歌忽然觉得黑熊此人虽然杀了那么多人,但他本身也是个非常可怜可悲的人,当下很肯定地说:“你放心,只要我能出得去,必将你带出去。” 黑熊似乎想笑一笑。 可惜他独居此处二十几年,面无表情习惯了,是以努力了半天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安歌道:“走吧,带我去找门,不是普通的房间的,我要找的是,特殊的门。” 黑熊连连点头,“附近就有一处。” 在黑熊的带路下,安歌果然找到了一扇门。 但这扇门其实并不在附近,安歌默算时间,至少走了四个时辰有余,待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安歌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要断了。 “黑熊,你不是说在附近吗?这里简直太远了。” “这扇门,已经是离河最近的了。”黑熊显得很无辜。 她想到这阵如此之大,相较之下,这距离确实也不算远了。 这扇门实际上是山洞的门。就好像当初她随着杨筠松住在燕苍山的山洞里,洞门也是以这样的石门封锁开合。安歌觉出几分亲切,然而心里也明白此门非彼门,她观察了半晌才道:“此门一定有机关吧,黑熊,你知道机关在哪里吗?” 黑熊指了指左下脚一块石头。 安歌却没有立刻去踢那块石头,反而对门楣产生兴趣,那上面已经被野生的藤蔓爬满了,遮住了门楣。但隐约还是能够看到上面似乎写着字。安歌拿了一根棍子,将门楣上的藤蔓拨开,上面的字终于渐渐浮现出来,让安歌难以置信的是,上面居然书着“君山之门”四个字。 安歌怔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得来如此容易,但这样一来,再没有不进入此门的理由,她一脚踢在那块石头上,便听得吱咯有声,门楣上的灰尘都被震下来,石门渐渐地打开,一股阴湿的冷风扑面而来,安歌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洞中却是黑色的。 大约两天没有见到黑夜,乍然见到黑洞洞的模样,居然有点儿欣喜。安歌就是绑了枝松火,与黑熊一起进入洞中。 “黑熊,这里头你进来过吗?” “我来到阵中的头一年进来过,不过我只走了十步就退出去了。” “为什么?” “这般大阵,阵眼绝不会设于洞中,反正破不了阵什么都是白搭,我何必冒着生命危险闯入这里呢?” 安歌似乎有点明白,为何代弘文进入阵中三年,终还是出去了。 而黑熊在阵中滞留了二十几年,还是留在这里。 他对自己保护太过,太惜命,反而没法子走出去了。 果然,黑熊走了十步就不再往前走了。 安歌只好问道:“你要留在这里吗?” “虽然你保证会带我出阵,但我却没有必要陪你一起冒险。等你玩够了并且能保住命的时候,我才能真正相信你可以带我出阵。” 安歌也不勉强他,又问道:“那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这次黑熊点了点头。 安歌嗯了声,向里头走去。 因为“君山之门”四个字,安歌的心情很激动,可她明明记得皇后和代弘文都说过,只有找到龙形图才能够找到君山之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代弘文在阵中三年都没有发现这扇门吗? 安歌边走边想,最后暗自摇头,代弘文绝不可能发现不了这扇门。除非此门并不是代弘文要找的那扇门,否则他又何必出阵去寻找龙形图呢? 触目所及,洞中处处都透着古朴,修建了至少百年的石台,石桌,还有燃尽了的松油灯及破碎的石雕像,构成了这座山洞的神秘与破败,似乎曾经有人在这里住过多年,后来人死了,洞也就荒了的模样。 安歌再往里头走,发现此洞并不是很大,内里虽然在三个方向都另开洞门却都是死胡同,她正准备出来,居然又听见船笛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她顿住脚步,凝神静气,仔细听…… 那如同清晨的海鸟第一声的鸣叫,的确是曹炟的船笛声。 但是好半天她都分不清船笛声到底来自于哪个方向,就在她微感沮丧的时候,船笛声忽然大了起来,而她终于也知道船笛声来自哪个方向了,居然是来自于她的脚下。 她大吃一惊,连忙爬在地上细听,没错,船笛的确来自于地下。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拍了拍青石地面,“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你在吗?” 然而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那船笛还在继续响着。 安歌开始仔细摸查墙壁和地面,甚至将每个松洞灯座儿都扳了下,看有没有通往地下的机关通道。这样摸查了好半晌,便有些失望,然而船笛还在继续响着,她实在没有办法放弃离开,心中 只暗忖,曹炟肯定是遇到危险了,否则不会一直不停地吹着船笛!晚去一分钟,就有可能错过救他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盘腿坐下,拿出罗盘,蓦然将手指咬破,以自己的血祭罗盘,请了地仙上来问路。 所谓请地仙,其实是一种意念,人的意念强悍之时,便能开启灵智。只是这样做,非常伤身,且不说以已血祭罗盘已经是大忌,只说请完地仙后,通常情况下都需要休息二至三日使身体恢复,否则就有可能造成大的耗损,并且之后再补也补不回来。 安歌知道自己不宜请地仙,体内还养着血灵,但此时此刻,她顾不了那些。 经过罗盘的指点,安歌终于知道此洞的机关在何处,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那处方面摸过去,最后在地上看到一个跌倒的酒壶。 之前她好几次看到酒壶,都以为是随便扔在那里的。 此时伸手去触那酒壶,才知道酒壶就是机关,只是做成了随意扔在地上的模样,遍过人的眼睛。 随着酒壶被转了个方向,地上一块青石挪开,出现一条通往更深处的地道。 她拿着松火,小心翼翼地进入地道,果然船笛声越发大了起来,而且有些急促,显然吹哨之人应该正处于某种危险之中。安歌心里头着急,脚步也加快,到了洞中便喊道:“齐王殿下!” 船笛声蓦然停止,安歌心头一喜,他听到了。 “曹炟,你在哪里?”她干脆直呼齐名。 “……我,在这里……” 安歌听得这声音略微谙哑,想必是受伤之故。 这时候她大概已经知道这是间地下石室,四周密封,只不知道曹炟是如何落下这密室中的。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终于发现前面有个人影坐靠在墙壁之上,显得非常虚弱。 她连忙走到他的跟前,“曹炟,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愣住了,眼前的人,并非曹炟,而是曹煜。他的小腿部一片血红,骨头断裂甚至将裤子都穿透,露出一小截带血的尖锐骨头,头上也有被撞伤的痕迹,衣裳多处破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安歌本能地握住了腰间的匕首,紧惕地看着他。 只见他有气无力地抬手,晃晃手中的船笛,“这是你和曹炟……之间的暗号吗?朕倒是碰巧了……” 原来之前,曹煜无意间得知曹炟以船笛传讯的方式,于是也就弄来了一只船笛研究。他跌下悬涯之后并没有跌死,涯下厚厚的植物层救了他,然而他却被一堆莫名其妙的藤蔓植物缠绕其中,不得而出,挣扎了很久之后,他干脆钻到藤蔓之下,果然靠近根部的地方反而有空些隙。 可是这样一来,视线也不好,他不知触动了什么,就掉入到这个密室。 第233章 不是应该先照顾病人吗 因为他的腿摔伤了,是不可能爬上那么高的屋顶再出去,找了很久发现是个封闭密室,除了上头摔下来的地方,根本没有出口。 绝望之际,只能消极等待援救,可是又有谁能发现他掉入到这样的密室中呢?他忽然想到了怀中的船笛。 船笛的声音尖锐悠长,穿透力强,他只是希望有人听到哨声来救他件。 万万没有想到,这船笛引来的,居然是安歌。 这可比他预想的情况好多了,因此心头很高兴。 然而安歌却缓缓地站了起来,往后退去。 曹煜发觉到什么,神色略微地变了,看到安歌似乎要转身离去,他忽然道:“安歌,朕知道,这样的时候你不救朕,也不会有人怪你,朕死在这里,甚至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别人发现。大家提起来,只会说曹煜这个皇帝,进入君山寻宝,从此失踪,得不偿失……但是安歌,若没有朕,你们所有人,都将迷失在此阵中,谁都出不去,龙形图最重要的残片,就刻在朕的脑子里。” 这话果然有效,使安歌停住了脚步,却又在权衡到底值得不值得。不管别人能不能出去,代弘文肯定能出去。但是龙形图残片意味着君山之门,现在安歌已经知道,自己所进入的这座君山之门,并非是真正的君山之门了。 看来,只能想办法先把龙形图残片弄到手了龊。 为免将来曹煜为了她此刻的犹豫而秋后算帐,她连忙拿出怀里的伤药,一边想办法给他包扎腿伤,一边说:“皇上,安歌岂能不救你?只是乍然看到皇上伤成这样,被吓了一跳。” 曹煜虽然知道安歌说的是假话,他分明感觉到她刚刚是真的想要弃他而去,但这时候并不揭穿她的谎言。 “那是朕的不对了。”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也有轻松。 他确信自己抓住了安歌的软胁。 是的,没人不想从这个阵中走出去,没人不想要龙形图。 曹煜伤在了腿,安歌首先要做的是,把他的腿骨恢复原状,再用树枝或者是木棍固定起来,若这两件事做不好,将来曹煜就会变成个瘸子。 安歌随便在地上捡了一小截枯枝,塞到曹煜的嘴里,“咬着。” 曹煜一扭头,“脏!” 安歌不顾他的反抗,硬把那截积着沉年灰尘的枯枝塞入他的口中,同时双手往他的断腿而去。曹煜吓得心都揪起来了,忙取了口里的枯枝向她道:“朕曾经看大夫给我的十九皇弟接断骨,是边说了些有趣的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才给他接上,安歌,你是不是也要这样做?” 安歌头都没抬,直接抱起了他的断腿,便听得他啊地一声惨叫,安歌这才抬眸道:“那是对小孩子,大人都是很坚强的,不需那样做。” 说着便抱着他的断腿拧来拧去,要把刺出皮肉的骨头重新还原到原来的位置,这个过程眼睛看着很恐怖,若是亲身亲历了更恐怖,曹煜这时想把那截枯枝塞在嘴里也做不到了,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一口牙齿都要被他自己咬碎了。 待安歌终于把他的骨头还原,他也已经痛得完全失去了意识。 安歌找来枯枝将他的断腿固定好,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如纸,眼珠转了转,轻唤了声,“皇上,皇上——” 曹煜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安歌便不再客气了,两只手伸进他的怀中摸了个遍,最后只摸到三只令牌和两片玉佩,而其中一个玉佩上,刻着虎头。 此玉佩造型古朴,就算安歌是外行,也一眼看出这分明就是个虎符。 当下便将这虎符装在自己的袋里了,先不论它是不是皇后娘娘要找的虎符,总归现在拿了它没坏处。 可惜,始终没有找到龙形图残片。 之后又将其他东西重新放入他的怀中。 曹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君山之门的外面了,甚至离那个洞口也很远了。他的身边坐着个满脸长毛的汉子,着实将他吓了一跳,毛脸汉子却觉得他是个神经病,懒得理他,自己转过身抱着个干粮啃着。 不远处安歌正在用匕首把一根木棍削成箭矢的模样,见他醒了,她道:“皇上,您旁边这位是黑熊黑先生,是他把你背到这儿来的,你应该感谢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曹煜的心里,他是皇帝,尔等这些屁民救他是应该的。可他心里也清楚,若不是龙形图,他此刻说不定还在那个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可怕密室里,目前来说,他只能妥协。 于是向黑熊道了声,“谢谢黑先生。” 这时候,安歌的箭矢也削好了,她拿出干粮,向黑熊道:“干粮还有多的,你要不要?” 黑熊连忙点头,自从到了这大阵中,他很难得吃到用面粉做成的食物,通常情况下只能吃些野菜野木薯什么的。所以这东西对他来说太贵重,二话不说跑过来接过安歌手中的干粮,又抱着跑到一点独自享受去了。 安歌自个也拿出 干粮吃了起来,边吃边就着水,看起来还蛮不错的模样。 曹煜咽了咽口水,“安歌,你不是应该先照顾朕这个病人吗?” 安歌哦了声,道:“是啊。” 嘴里说着是,行动上却不是,她重新把干粮装回自己的干粮袋里,走到他的面前道:“皇上,你之前不是说,你有龙形图吗?不如你现在拿出来,我们一起拼一拼,你看,我这里,可是有十五片呢,说不定我们就能拼出一张完整的地图,找到君山之门并且走出此阵去。” 安歌说起话来有点笑眯眯的,然而曹煜却觉得她极度不怀好意,于是大胆猜测道:“安歌,你是不是想,只要朕把这个残片拿出来,你就可以带着朕给你的残片还有你自己的残片溜之大吉,反正朕的腿断了,说什么也追不上你的。” 安歌的心思被揭穿,没心情与曹煜说话了,又坐到一边去,懒洋洋地拿出干粮继续吃。 曹煜非常想吃干粮,可是想到要用保命的残片换,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再求她,干脆闭起眼睛假寐。 安歌还真就铁了心,硬没分给他一点儿。 吃完干粮,三人继续前进。 依旧由黑熊背着曹煜,曹煜从进入阵中至现在,除了刚刚入阵休息那时候,吃了点东西到现在,大概已经两天多没吃东西了,再加上腿伤,饿得有气无力,完全没法顾及到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接近另一处“君山之门”,安歌从之前那个山洞里出来,就问黑熊有没有别的君山之门,黑熊的回答令她极度郁闷,黑熊说,就他自个所知的,附近就有十几个君山之门。 感情这君山之门在阵中并不是什么神秘所在,简直就是随处可见。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安歌只能让黑熊带着她,一个一个的探过去。 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处君山之门处,这个石门门楣上果然有字,甚至与之前所见的石门一模一样。 安歌的心里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让黑熊和曹炟在洞外休息,她自个要进去看一看。结果曹煜看到君山之门四个字,满面惊讶,他在密室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在君山之门的密室里,出来的时候又是安歌将他连拉带拽的弄出来,然后黑熊背着他过来。 他也并没有听到黑熊所说的,附近有十几处君山之门的话,因此就算是断腿,这时却坚强地表示,要和安歌一起进入山洞。 安歌见他那神情,不让他进去是不可能的,但是黑熊是绝对不愿意进去的,安歌只好自己扶着曹煜。 二人进入洞中,于曹煜是头一次见到洞中情景,因此看得特别仔细,每个细节都不愿放过。 于安歌却是一阵疑惑,接着便是失望和惧怕。 到了地上那个酒壶的位置,她轻轻地转动了酒壶,青石地上洞开一个入口,让曹煜忍不住夸赞道:“安歌,你果然不负众望,连这样的机会都能看得出来。” 安歌丢给他一个白眼,这样的机关有几个人能看出来啊?她可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的,以自己的血催动了罗盘才找到这个机关,没想到除了收获曹煜这个敌人,没有任何其他的收获。 洞口开了后,安歌也害怕洞口被曹煜从外面合上,因此扶着曹煜一起入密室,在火折子微光下,可以看出这个秘密正是之前曹煜所在的密室,在曹煜曾经坐过的地方还有一小摊血迹,是他腿上流出来的血,还有那一小截枯枝,也依旧扔在附近…… 第234章 被抛弃 曹煜的面色也有些变了,他也看出来,这里正是他之前被困的地方。 二人从洞里出来,再看看这君山之门四字,情绪便很复杂了。 安歌看向黑熊道:“黑熊,你说这附近还有十几个君山之门,是否外观都与此门一样?” 黑熊点点头,“是啊,一样。” 安歌于是又找到黑熊出不了阵的另外一个原因件。 他恐怕是进入了阵中之阵。若说代弘文用了三年时间走出阵外,是因为他已经走遍了这片阵区,终于找到了出阵之门或者是某种方法。而黑熊之所以被困至二十几年,乃是因为他根本就在同一个区兜圈子,而他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也没有尝试去突破,因此才会被困了这么长时间。 不必说,那十几个所谓的君山之门,也不必去找了,刚刚打开的局面,一下子陷入了僵局龊。 曹煜此时累极,歪在门口睡着了。 在梦里,似乎又看到了沈婥…… 只是她的脸越来越模糊,直到他完全看不清楚她。 “婥儿……婥儿……” 安歌久未听到这样的呼唤,此时不由微微一怔,向他看去,见他只是梦臆,不知为何忽然生气,他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叫她的名字,当下对黑熊道:“黑熊,借我两根针。” 黑熊果然就拿出针,递给安歌,安歌便用之前向黑熊虚心学来的手法,把针芒对准了曹煜,手中催决,针芒忽然变得很长,她人虽然离曹煜还有些距离,针芒却猛地扎入了曹煜的身体,曹煜猛然间痛醒,身体缩成一团。 安歌的针却已经不动声色地刺入到衣袖上,装做不知发生什么事,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便听得曹煜黯然道:“如此莫名疼痛,想必是有隐疾,朕可能快要死了。” 他面色苍白,眸子里又有绝望,当下惹得安歌要笑出来,心里想的是,恶人活千年,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嘴里却道:“那皇上有什么遗言要与什么人交待,安歌必定代为传达。” 听得曹煜道:“安歌,你能不能告诉朕,婥儿到底在哪里?” 安歌怔了下,摇摇头,“不知。” 曹煜苦笑道:“生不能与她在一起,恐怕死后也是找不到她,她必定是恨极了朕。” 安歌见他因为伤痛而至看任何事都悲观绝望,原来高高在上的帝王遇到挫折时也一般人也无二。然而她对他却再也同情不起来,她怎么能忘了,曾经的他也总是流露出悲观的样子,惹她同情爱怜,结果在这样的伪装之后,藏着的却是一颗冰冷无情的心。 “皇上,你不会死的。要不你画出龙形图,我们拼出图来,自然能够出去。你便是有什么病,也可以被太医治好,你的腿更不必说了,我包扎的很好,一定不会有事。” 曹煜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不,朕不能告诉你,你一定会丢下朕。” “可是没有龙形图,我们还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啊。”安歌道。 曹煜依旧固执地摇头。 * 因为三人已经走了很长里头,干脆就在这扇门前继续休息。 曹煜因为伤痛,很快就昏睡过去。 安歌探了探他的脑袋,不由心里微微一沉,高热的厉害,恐怕这个死皇帝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为他找些草药。 因此在他的身边放了些干粮和水,让黑熊带着她去采药。 二人往前走了不到一刻钟,忽然再次听到了船笛声。 这次,却不是从曹煜那个方向传来的。 那么这次,有可能是真正的曹炟! 安歌的心怦怦怦狂跳起来,连忙驻足侧耳细听,却又听不到了。她寻着之前感觉声音传来的方向又往前走了一段,果然声音更加清晰了一些。刚刚想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得一个笑呵呵地的声音道:“这不是安姑娘吗?真巧,真巧啊,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到。” 安歌转眸一看,不由惊了下,原来是潘玉儿和淳于光师徒,身后已经没有侍卫。 有那么几个侍卫被黑熊扔进了河里,但应该还剩余了十几个,现在既然一个都没有,想必他们没有黑熊这样的人物带路,肯定都是折在路上了。 潘玉儿也看着安歌,眼睛里如同长了针,“安姑娘倒是运气好,居然活到这时候。” 安歌眯着眼笑一下,“彼此彼此。” 潘玉儿缓缓向她走来,而且手中的匕首明晃晃的有些刺人眼。安歌向来知道潘玉儿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她是淳于光的弟子,按照淳于光与况离都有一身好武功的这点来推断,潘玉儿必然也是有武功在身的,当初杨筠松没有教安歌武功,不知看到安歌面对如此困境,是何想法? 随着潘玉儿的缓进,安歌缓步退却,退至黑熊身边,低声问他,“黑熊,你还记得你为何要进入此阵吗?当年的那位淳于光淳于大师, 你还记得吗?” 黑熊蓦然地瞪大了眼睛,“当然记得他!” “他是故意诓你入此阵的,这么多年来他可是在阵外逍遥快活得很,现在他已经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要不要向他讨回你这二十多年所受的苦?” 经过安歌的提醒,黑熊已经认出淳于光了。 这时只觉得他呼吸很粗重,二话不说,如同野兽般蓦然向淳于光扑去。淳于光原本等着看自己的徒儿如何戏弄折磨安歌,没想到那个毛人忽然飞向他,他也吃了一惊,立刻以钵为武器,往那毛人砸去,毛人却一把接住了钵儿,用力扯将过来,使淳于光不但没后退成功,反而被毛人拉的近距离搏斗起来。 而且他没想到毛人的功夫居然这么高强和似曾相识,直到看清了毛人的面容,不由错愕地道:“黑熊,你居然还活着!” 黑熊却只打不说话,黑熊的功夫和风水术数之技淳于光是知道的,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苦战,一场,生死之战。 潘玉儿见师父被缠住,并没有感到害怕。 在她的印象里,除了杨筠松,似乎没有人是她师父的对手了。她依旧手执匕首往安歌而来,一步步走的阴险沉稳,满满的杀意,让安歌不断地后退,就在潘玉儿忽然举起匕首要冲过来的时候,安歌刚刚学会的针技派上了用扬,没见她如何动作,就刺中了潘玉儿胸前要穴。 潘玉儿啊地痛叫一声,顿时停住脚步,痛苦地捂着胸口。 “你这个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潘玉儿红着眼睛叫道。 安歌觉得这个技能真的太好用了,当下毫不客气地又闷声向潘玉儿刺了几下,每一下都如同要刺穿潘玉儿的骨头,潘玉儿到底是个女子,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疼痛,当下滚倒在地,哀嚎起来。 安歌见好就收,不知道黑熊到底能不能胜得淳于光,当下便扭头往回跑。然而,因为没有黑熊带路,而此阵又是随时变幻着的,安歌跑了几步,就知道自己无法回到君山之门了。 已经听不到黑熊和淳于光的打斗声,想必离得很远了。 她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只坐在一棵树下,剧烈地喘吸。 因为以血催动罗盘,耗损身体严重,她此时只觉得自己身体状况很不好,跑了这么一段儿就喘得快要死过去。而体内的血灵似乎感觉到她的状况不好,因而也烦躁在她的血液里随便乱窜,这时候的血灵已经有两岁小孩的拳头大小了,每窜过一个地方,就让她痛不欲生。 她也在树上痛苦地翻滚起来,似乎刚刚折腾潘玉儿几下,自己就也被折腾,暗恨上天不公。 …… 而曹煜此时也已经醒了。 他醒来后,便看到身边放着的干粮和水,当下也没多想,立刻抓起来就吃,吃得几口后才发现黑熊和安歌都不在,便有点吃不下了。 “安歌!安歌!” 没人回答,他忽然有点慌了…… 在这样的森林里,在这样的术阵中,他只身一人,即没有沈婥在身边,也没有安歌在身边。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往四周查看,拖着一条断腿,因为高热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路,摇摇晃晃,边往前走边大声唤着安歌的名字。 ……直到一个时辰后,确定安歌不回回来,他才停止呼喊。 苦笑一下,“安歌,你还真是大胆,敢弃朕于不顾!你简直太大胆!”说到后面一句,语气里已经不止是愤怒,而是被抛弃后的羞耻。他自有记忆开始,尚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对待过他,况且他当了皇帝之后,更没有女人敢这样待他!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嘴里兀自喃喃念着,“可恶!可恶!安歌,你实是可恶极了……” * 安歌醒来的时候,脑子里首先出现的画面是自己在树下被痛得打滚的情景。然后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四周是空荡荡的石壁,自己躺在一张圆形的石床之上,这分明是个石洞,洞的中心有一个非常大的出口,阳光从上面照下来,所以洞中的光线并不暗,甚至能在光线中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细尘。 安歌努力地坐起来,还是有些头晕目眩,曾被吸血虫爬过的血管,还残留着一点点疼痛的感觉,更多的却是麻痒,她不由地伸指想要抓自己的皮肤。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不少食物,是一个脂粉气很严重的美男子。 “皇后娘娘!”安歌有点发怔。 “你醒了就好了,歌儿,真是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我恰巧遇到你,该怎么办呢?” 她把食物放在她的面前,“快吃点东西吧,你看你,脸儿都白成一张纸了。” 安歌看到盘里不但有菜,还有肉,甚至还有蒸得软软的大馒头!她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此时睡饱了能够吃到这些食物,就觉得跟做梦一样。她狠狠地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笑道:“好奇怪,皇后娘娘为何你会在这里? ” “你先吃,吃完了我告诉你。” 安歌也不客气,立刻大吃起来。 之后,忽然看到四周的石壁上出现画面,安歌一眼看到了曹炟,都忘了嘴里还咬着一块肉。 她连忙扔掉肉,向石壁跑去,“曹炟!他怎么在这里?” “歌儿,他不在这里,你看到的,只是这摄魂壁摄来的影象罢了。” “什么摄魂壁?” “这四面的石壁,全部都是摄魂壁,它总时随时随地在摄取着这大阵中的景象,并且折射至此,因此我们只要留在这里,就能够看到阵中的情景。” 画面中的曹炟,似乎站在一个深阴阔大的房子里,而房子里还有两具黑沉的棺木。 曹炟就是看着这两具棺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看起来他还好,一身黑色的大氅纤尘不染,头发依旧梳得很整齐,只是因为生病导致面色略微苍白。 “他没受伤?” “你也太小看齐王殿下了,他可是战神,想让他受伤谈何容易。”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的语气微微透着冷意,听不出她是贬意还是褒义。 但是眼前的画面忽然消失,接着另外一面的石壁上,却出现了另外的画面。只见况离蹲在草丛里,正紧张地盯着前面的什么东西在看。 然而这个画面仅仅一闪,就消失了。 接着出现曹煜,他晕倒了,倒在路上,无人理会…… 第235章 沈婥再现 安歌向姬烨妤看了眼,发现她无动于衷。 “皇后娘娘,你不担心皇上吗?” 姬烨妤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歌儿,你现在一共有多少个残片了?” 安歌想着其中有八个残片是从姬烨妤这里得来的,当下有些尴尬,“皇后娘娘一定都从这些摄魂壁上看到了吧?” 姬烨妤微怔了下,笑道:“原来歌儿已经不信任我了。”说着不知道为何,语气里居然有些苦涩。 安歌想到之前她对她的种种,顿时愧疚起来,“皇后娘娘,并非如此。虽然我很疑惑,皇后娘娘在没有人引路的情况下为何竟能到了此处,也不知道这龙形图对皇后娘娘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我知道这世上,就算所有人会害我,但皇后娘娘绝不会害我。雠” 姬烨妤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你呀,就是嘴巴甜。” 安歌无奈地道:“其实,夏爵爷那里有五个残片,也交给我了。不过夏爵爷他——” “我在摄魂壁上看到他了,他并没有死。” 一句话让安歌的眼睛放光,“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不过歌儿,凡是进入此阵者,必有其目的,这阵里或许有你认为的敌人,也有你认为的朋友,但是在这种时候,或许大家都会露出本来的面目,歌儿,若你觉得有些事是你不可以接受的,那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我带你出阵,就从此刻开始,我们远走高飞,不必承担任何的责任,我们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安歌不由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目光那么坚定,此时正充满希望地看着她,若是她答应,相信姬烨妤必定能够做到。 安歌怔了半晌才忽然笑起来,“皇后娘娘,不知道的人听了你我二人谈话,还以为我们是一对情侣要设计私奔呢!” “难道我们不可以做情侣吗?”姬烨妤忽然说。 她的话却引得安歌又笑起来,“就算我答应,小蝶也不会答应。要她知道,我拐走了她最爱的姐姐,她一定会杀了我。再说你是女人,你若是个男人,说不定我真的会托付终身。” “真的?”姬烨妤的神情很是奇怪。 姬烨妤忽然见到有什么东西自安歌的胳膊上爬过,胳膊处立刻隆起了一块儿。 安歌的面色也是一白,显是很痛苦。 姬烨妤连忙扶她去坐着,却是微微叹了声,“就算我是男人,也拐不跑你,你定是放不下你的齐王爷。” 安歌小脸一扬,“谁放不下他!他——” 话还没有说完,摄魂壁上又出现了曹炟的身影。 原来这摄魂壁并不是一直会显示出谁,也不是只显示一个方向,而是时不时的会闪现某种情景,而且四壁都会出现画面,画面也是不同地方和不同方向的,有时候单独一个壁出现画面,有时候是四壁都出现,有时候好一阵子,四壁都寂静没有任何画面。 安歌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话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立刻走到显示出曹炟身影的那面石壁前,注目着画中情景。 只见曹炟此时已经到了洞外,面上一片冰寒。 曹煣跟着走了出来,大声道:“为何?那不过是一具尸体,五哥!你醒醒吧,沈婥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现在什么事最重要你知道吗?说不定皇上已经找到了君山之门,已经将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你却还在这里,你到底在做什么?” 曹炟转向曹煣,道:“你问我在做什么?那么八弟,你又在做什么?你此时不是应该和皇上在一起吗?你为何会找到我?” 曹煣微怔了下,终是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从来都是你这边的人,向他低头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次我带了元二先生来找你,当然是为你好了,在这样的术阵中,没有一个引路人怎么得了?”曹煣这样说着的时候,似乎因为曹炟的不理解而感到悲伤。 “可是我不需要这样的引路人。” 曹炟说着走到那位元二先生的面前,淡然道:“不管你是元二,还是代弘文,我告诉你,棺材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现在请你立刻离开!” 只见一直低头的元二抬起一张木纳的脸,伸手一抹,脸上居然揭下一张面具,现出他本来的面容。 竟然真的是代弘文! 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画面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这个画面却又倏地消失。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安歌几乎结巴起来。 皇后娘娘端着杯热茶走过来递给安歌,安慰她道:“不用紧张,我可以告诉你前面发生了何事。” 安歌的目光紧盯在皇后的脸上,“我知道了,怪不得皇后娘娘能将我救来这里,你也一定在这摄魂壁中看到了我,因此找到了我的位置救了我对不对?皇后娘娘,为何你会到了这个地方,又是谁引你来的?” 到 了此刻,安歌就算再信任皇后,也不得不提出自己的疑问。 皇后点点头道:“正是,在大家进入此阵的第一天,我就来到了这里,虽然我通过摄魂壁看到的都是各种片段,但是我基本可以组合出一个完整的过程。歌儿,我之所以能到这里,乃是因为我是陈留王的女儿,陈留王之死,其实与他曾经在高人指点下,进入此阵大有关系,关键是他留下一张阵中地图。” 皇后特意将“阵中地图”四个字说得很重,“是术阵中的地图,并非君山地图。里头详细记录了入阵后到达此处的路线。而我的奶娘,更是一个术数高手,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我,这次也是她带我进来的。” 似乎是为了配合皇后说话的真实度,一个女子从角落里走出来,到了安歌的面前微福一下,“安姑娘,你好。” 原来正是长信宫中长伺候在皇后身边的何麽麽。 “何麽麽,您真是真人不露相。” “安姑娘夸奖了。” 说完她又退了下去,原来在这阔大的石殿一角,有一片植物隔离出来的天然屏帐,而何麽麽将那里做成灶堂,当成了临时的小厨房,为皇后烹制食物,煮点热茶什么的。 “歌儿,我知道的,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还要怀疑我吗?”皇后姬烨妤问道。 “皇后娘娘这么一说,我倒也知道皇后来此的原因了,想必还是为了当年那场陈留王府的大案,你想将它查个水落石出。” “可以这样说。”皇后微笑道。 这时,有一面摄魂壁出现画面,画面里的人物居然是潘玉儿和她的师傅淳于光及黑熊。淳于光与黑熊依旧在斗法中,而潘玉儿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大喊:“师父,别与这个疯子打了!师父,师父!” 原来此刻淳于光和黑熊都已经气喘吁吁,二人皆全身冒着白色的雾气,额上更是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安歌知道,术法斗到如此的地步,已经是在以命相搏了,又想起那时候,淳于光若不诓黑熊进入此阵,如今便也不会遇到黑熊与他拼命,现在二人皆处在危险的边缘。 安歌有点担心黑熊,既然得知夏炚依然活着,那么其他被他扔下河的人说不定都活着,从此人以往的鲁莽行为看来,他虽然有术高的风水术数天份,只可性灵智不高,因此才会被困阵中二十几年。是以安歌认为他本性不坏,只是没有分辩是非的能力,此刻更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毕竟若真的斗起来,此阵中怕是唯有黑熊能够与淳于光平分秋色了。 见安歌如此紧张,皇后娘娘笑了起来,“怎么,你又不担心曹炟了?” 一提起曹炟,安歌的神思就会停顿,当下只看着皇后,却不知道说什么。 皇后笑道:“其实曹炟本来是打算与你一起入阵的,而且他带着棺材,你应该能够想得出来,棺材里是什么人。” 安歌渐渐地惊讶起来,“难道是,是沈婥?!” “看来你还是挺了解他的,的确是沈婥的尸体。当时他随在你的后面想与你一起入阵,大概便是想让你为沈婥继续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葬她的尸体。” “不,这怎么可能?沈婥的尸体在淳于光的手中,他是如何得到的?他既然已经得到了沈婥的尸体,便是明知道潘玉儿并非沈婥,为何却还要……” “还要与潘玉儿纠缠对吗?此事我也好奇得紧,不过想来,大概也就只有三个原因。” “哪三个原因?”安歌略微紧张地问。 第236章 她的影子,如影随行 “第一,因为潘玉儿长得像沈婥,他喜欢的只是潘玉儿的皮囊,只是自己欺骗自己,觉得沈婥还在他的身边。 第二,他的确爱上了潘玉儿这个人。 第三,他明知道潘玉儿不是沈婥,但为了得知潘玉儿的目的,或者是潘玉儿背后的那只推手,因此与她敷衍。也有可能会利用潘玉儿反击,总之,有人妄想骗过齐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好像没有人能够从淳于光的手中夺回沈婥的尸体,却只有齐王能够不动声色的办到,而淳于光到现在都不知道沈婥的尸体已经落入齐王之手。之前他入阵之时,与自己的弟子聊天的时候,还沾沾自喜说绝没有人能找到沈婥的尸体,除非他让她出现。紧” 大概想到了淳于光说这话时的自负和得意,惹得皇后娘娘发笑起来,“这个光头老头儿,太小看现在的年轻人了哦。” 其实安歌心头还是有疑问,他既然明明知道潘玉儿不是沈婥,为何却要拒绝掉她呢?并且说出那样绝决的话,与她为敌? 可惜这样的问题,她不问出来,姬烨妤也不会想到的,毕竟她也不能完全知道安歌和曹炟之事的细节。 “他既然要跟随我入阵,为何我却没有见到他?反而他现在与曹煣和代弘文在一起?”安歌又低声问道。 “抬棺材的家将,被换掉了两个,曹煣和代弘文代替两个家将抬棺材跟在曹炟的身后。当然这也是后来他们入阵后,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的,那代弘文倒也算个人物,于此间非常的熟悉,有他带路,他们走的很顺利,几乎没有触动任何的机关。”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安歌问雠。 “很简单,齐王手中,有更多的龙形图残片,据我所说,至少有十五个。” “他居然搜集了这么多的残片?” 安歌惊讶之际,又暗忖,这么说,代弘文手中竟有可能一个残片也没有,他出阵后倒是知道了残片都在谁的手中,又推测这些人都会入阵,他只需要在阵中夺取残片就行了。想想也是,龙形图残片多年来都是众人想要夺取的东西,他刚刚出阵不久,如何能够轻易得手? 这样一想,立刻感觉到了曹炟此刻的危险。 只是代弘文夺取龙形图残片乃是为了完全师命,他的师父就是她的师父,想到这一层,她心中顿时矛盾起来,一方面希望师兄代弘文真的能够顺利完成师父交待的事情,一方面却又希望他不至于为了夺取残片而伤害了曹炟。 这时,摄魂壁上,画面消失。 之后好一阵子都没有什么画面出现。 “这么说,八王爷曹煣与代弘文是一伙的了?” 皇后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说:“我大概能猜出曹煣想做什么,他向来就是雄心勃勃,他与曹炟完全不同。但是代弘文此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或许他只是为了得到龙形图残片才暂时与曹煣合作。”她似乎也有什么地方想不明白,这时候皱了皱眉头。 一会儿又继续道:“但是曹炟似乎是不想从阵中出去的了。” 这句让安歌又吃了一惊,“为何?” 皇后说:“大概他想留下来陪沈婥吧。若想避开皇上对沈婥的迫害,避开所有的流言和所有的危险,还有比这君山大阵更好的地方吗?” 皇后的话让安歌的心,狠狠一沉。 …… 之后,安歌一直在求皇后告诉他,如今曹炟正在哪个位置。可惜皇后说,能够找到她已经让何麽麽很辛苦了,他们虽然能够看到他们此刻的情景,但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毕竟此阵之大,况古烁今,出去的话说不定就会迷路,况且现在也出不去了。 “为什么?” 皇后指指头顶的圆洞,“这就是出入口,不过在何麽麽带你进来后,我就让她斩断了绳索,现在没有能够攀爬出去的绳索了。” “这,这是为何?难道皇后娘娘打算不出去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地图中有交待,想找到君山之门,必然要到这摄魂殿来。这里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通过这里,才能找到君山之门。若是他们够聪明,自然能够找到这里来。就算别人找不到这里,相信齐王也一定能够找来。” 说完又安慰安歌,“你放心,我们准备了非常多的粮食,够我们挨好几个月的。” 看来皇后娘娘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你疯了!曹炟半个月之内,必须得到血灵。”安歌终于被皇后逼得发起脾气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 “我没疯,我都是为了你,你体内植有血灵,本该好好的养身体,如今却四处奔波,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况且想救齐王,也得有秦神医在啊,可是这次齐王并没有带秦神医在身边,但是我带来了他。你在这里等他,介时若他能够赶来,自然是万事俱备,可以救得了他。若他不能赶来,你出了摄魂殿,又自信能在如此诺大的术阵中与他相遇吗?” 最终安歌被说服了,在这 样的时刻,盲目出击不如在此等待。 而且摄魂殿是个好地方,她可以通过这里,得到许多想要得到的答案。皇后很满意地笑了笑,又道:“秦神医此刻还没醒,想必醒来后又得闹。” 不用说,秦神医是被皇后敲晕了硬绑来的,并且之后一直敲晕他。 安歌之前的目光一直被摄魂壁吸引,此刻再次打量这里,才发现在摄魂殿的深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躺在地上。 安歌走近了看,果然就是秦神医,果然还没有醒。 皇后在身后幽幽地说:“他一醒,就会闹着去找曹炟。” 皇后说到这里叹了声,“这几日我一共敲晕他四次,之所以将出口的绳索斩了,也有他的原因。” 皇后又叹了声,“一个一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说完她似乎有点累了,打了个哈欠,歪倒在圆形石榻上,这石榻仔细一看,上面铺着的东西也非凡品,厚厚的骆骆毛毯子上,一整张的老虎皮,虎头在床头歪下来,皇后的脑袋就窝在虎头下,乍一看倒像是在老虎的怀里睡觉,十足一个华丽丽的贵公子模样。 安歌想到自己刚才也睡在这么华丽的榻上,一时间忽然触动了什么心事。 反正此时真的是什么也做不了,她也爬上榻来,窝我皇后的身边,“皇后娘娘,你有没有见过沈婥?” 皇后的眼睛本来已经眯上了,这时候又微睁开条缝儿,却也并不看向安歌,只懒懒地道:“没。” “你不对她感到好奇吗?传说中,她是佐君奇女子,是应该当上皇后的,可是你取代了她的位置。我想着,若是她活着,一定会恨你。” 皇后的眼睛又闭上了,“难得你肯直接这样问出来,这几年,想问这个问题的人多了,但是没人敢问,害怕我摘了他们的脑袋。不过,谁叫你是安歌呢?我可以摘任何人的脑袋,却不能摘你的,我还得老老实实回答你的问题,我若不回答,说不定你这小脑瓜又在想着什么,一定要睡不着觉了。” 皇后的语气极是宠腻,安歌心里当真恨她不起,又道:“你不想回答也没什么,想必不管是什么样的答案,对沈婥来说也不重要了。” 皇后却又坐了起来,盯盯地看着安歌。 “歌儿,有时候,我觉得沈婥还活着。她的影子还在宫里,如影随行着每个人。” 安歌哦了声,心想莫不是心里愧疚,所以产生这种想法。 皇后却又道:“其实我不是不想见她,这世上若说有一个人,特别想见她,那一定是我,可是我不能见她,自我知道,我有可能成为曹煜的皇后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女子必死,虽然她的悲剧根源,乃是因为她遇人不淑,但到底是我,去承接了她的命运,是以我不敢也不能去见她。” “你是对她感到愧疚?”安歌又道。 “不,人生在世,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女人的悲剧是男人造成的,若说愧疚,也该曹煜对她愧疚而非是我。” 安歌有些明白她的想法,又不太明白,二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地躺了下去。 “自古帝王情薄,她若活着,却也未必幸福。”皇后说着,转过身与安歌面对面,“但我若是男子,为着自己所爱的女人,我必是什么也能放弃的。” 说着还将一只眼睛向安歌暧昧地眨了眨。 虽然彼此皆是女子,安歌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红。 …… 第237章 他的尸体都快要腐烂 …… 安歌到底身子弱,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秦越人正在摄魂殿一角忙碌,他和何麽麽二人各自占据摄魂殿东西两角,一个为几人准备饭食,一个终日研药。因为安歌的到来,秦越人不再闹着出殿,好在皇后想得颇为周到,药才居然也备得齐全,他现在全力为安歌调理身体。 可能是顾忌着皇后在场,秦越人不再跟安歌说话。 而摄魂壁上出现画面,秦越人也会着紧地看着。 反而是皇后姬烨妤,没事就好好休息,或者闲得无聊故意逗弄下安歌,或者趁安歌睡着的时候他悄悄地出去。是的,自从安歌发现,石榻周围多了些枝枝宽叶草之类的,将石榻围出一片小天地,使安歌能够避过秦越人和何麽麽的眼睛,更加自在的休息的时候,安歌就知道,纵使在场别人都同不去,皇后却是能够出这摄魂殿的雠。 后来有一次她便装睡,终于发现皇后是如何出殿的,只见她起身后,便从腰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鱼线,只见她把鱼线往洞上一甩,接着整个人就着鱼线,如同谪仙般几下就升到了洞口的上方。 后来安歌知道,这鱼线才是皇后真正的武器,皇后继承了陈留王一门的武风,是个武林高手紧。 安歌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就着鱼线出去的,当下也只好死心塌地地留了下来,不再叫嚷出去之事。 这时候,她终于从石壁上看到了夏炚的踪影。 夏炚此时是在一个更加空荡的地下世界里。 周围水很多,他和一些精卫被困在这个地下空洞水中央的小岛上,安歌仔细看了一下,阴娃和许半仙居然也在其中,他们并没有死。 小岛不算太小,可是岛上什么都没有,连一根草都没有。因此没法燃起篝火取暖。众人最大的考验就是——冷。 冰凉的河水形成暴布倾泄而下,水花飞溅到小岛之下,好像众人每时每刻都被淋的*的,再加上洞太空太大,望不到尽头,好像整个大地都被驻空了般,莫名的阴风阵阵,众人没法子采取了不分阵营式的抱团取暖,没事儿就都紧挨在一起坐下来,间惑出两个人去水下探路。 是的,除了水下,他们别无出路,而小岛周围已经被河水淹满,河水一望无际,像地下的大海般,根本就没有别的落脚处。 好在粮食是不缺的,河水中有鱼,他们饿了时就用剑叉出鱼来生吃,此刻众人头发衣服都贴在身上,是考验众人身体素质的时候了。 谁的身体素质差,那么在这种环境中更容易被陶汰掉。 夏炚的情况明显比众精卫要好些,他除了探路,便是在瀑布雨中练剑,虽然整个人都湿漉漉的,但是精气神尚好。 皇后道:“从第一次见到他们在这个小岛上,到现在,算起来,他们被困大约有五天的时间了,大概有四个人因为受不了这样的阴湿而生病死亡。其他人也都紧缩在一起,迟早都会死去,唯有夏炚,他的毅力非常人能够比之,我觉得他一定能够找到出路。” 这时候画面又倏地不见了,安歌忧心忡忡地说:“但愿吧。” …… 此后的两天里,摄魂壁很安静,好像它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功能,安歌每次醒来都要问一句,“摄魂壁还是没有出现画面吗?” 皇后总是回答,“我若看到什么,定会告诉你的。” 安歌心里渐渐地焦躁起来,觉得这样在这里守株待兔,似乎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她的身体在休养下反而越来越不好,秦越人还是不和她说话,似乎觉得他被抓到这里来与她有莫大的关系般,安歌心里道冤枉,嘴上却也并不解释,因为他毕竟真的被抓来这里。 但是秦越人开始与皇后说话了,告诉皇后,安歌的身体情况的确令人堪忧,因为再有十天,就是血灵成熟的时候,而这十天亦是安歌最辛苦的时候,血灵因为长大就需要更多的鲜血,而且它会频频四处乱窜,导致安歌非常痛苦。 秦越人说的不错,安歌的确越来越痛苦,因为血灵时不时的窜出来,她常常被痛的晕过去。 也因为血灵如此乱窜,导致她吃不下饭去,仅仅两三天,就已经面色苍白,有时候勉强起身,走路也是脚底发软,摇摇晃晃。 这模样,是只能在这里等待着了。 皇后见到她的样子非常心痛,有一次睡着的安歌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睁开眼却看到皇后正在哭。 安歌伸手抹掉她的眼泪,“没事,只要血灵成熟,我就会好了。” 皇后没说话,只是扭过了脸。 安歌又说:“皇后娘娘,其实我的心里有很多疑惑,只是一直以来都问不出什么。” 皇后回身,见她人虽然很虚弱,但是目光狡黠,分明是想要“恃宠生娇”,趁这个机会好好盘问一下皇后。 皇后心头清楚,可还是点点头笑道:“歌儿,其实你问什么,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我都会回答。谁让你是个病人呢?” 安 歌道:“皇后娘娘,你知道不知道我娘亲是怎么死的?” 皇后吸了口气,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件事,但是我猜,你心里一定是有答案了,又何必要问我呢?” “我查来查去,查不到……”安歌略微沮丧地说。 “你自是查不到,若是一个皇帝,杀一个普通的妇人,都不能做到不留痕迹的话,那么他这个皇帝未免做得太失败了。其实后来我也帮你查过,从对方的杀人手段来看,倒有可能是梅花杀手做的。” 大概害怕安歌不懂梅花杀手是什么,于是进一步地解释道:“有传说,梅花杀手是皇上暗中养的死士集团,他们有一套很完整的体系,专门暗中杀害一些皇帝想杀的人,是以人人都知道梅花杀手之害,然而没人敢真正的深入调查他们,更不敢动他们分毫。” “连皇后也不敢动他们吗?”安歌目光灼灼地问道。 姬烨妤却看着她不说话了,只是笑了下。 安歌忽然明白了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只由皇帝身上搜出的虎符,“这块虎符,送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姬烨妤接过虎符,神色微冷,“何嬷嬷一直告诉我,虎符是被我父亲带到了阵中,实在没有想到,这虎符却一直被皇帝贴身藏着。歌儿,这正是我要找的虎符,这次谢谢你。” 安歌真没想到自己瞎猫碰个死耗子,居然这么快找到了姬烨妤想要的东西,于是又问,“那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你是想让我帮你毁了梅花杀手?” “是。” “你可知,梅花杀手不但是皇上的爪牙,更是皇上的护身符,而我却是皇上的皇后,你真的认为我可以不顾这个身份,去与他作对吗?” “你已经与他作对了,你根本就不爱他。再说陈留王之死与曹氏一族脱不了干系,你根本从开始到现在,就抱着与他们做对的心思。皇后娘娘,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目标一致,况且我们本来就是朋友,我为你寻来虎符,你帮我做点事也是应该的,皇后娘娘一定会答应的吧?” 皇后听了她的笑哧地笑了起来,“自然是答应,歌儿,我就知道你会与我谈条件。” 安歌笑了起来,之后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摄魂壁出现的却是潘玉儿与其师父的画面,淳于光与黑熊斗法失利,为了活命,关键时候居然一把抓起潘玉儿,替自己挡了致命一击。潘玉儿的胸口受了黑熊一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一张小脸儿惨白,立时晕死了过去,而淳于光马上将她扔在一边,迅速逃命。 黑熊追在黑熊的身后而去。 虽然安歌很不喜欢潘玉儿,但见她如此遭遇,心中亦是情绪复杂。 皇后说:“歌儿,你醒来的正好,没有错过好戏。” 这时候,有个人影渐渐地接近躺在地上的潘玉儿。 安歌看着那人身形,忽然道:“是曹煣!” 曹煣是与曹炟在一起的,曹煣既然出现了,是不是曹炟也要出现?安歌的目光不由注目到石壁上。 然而曹炟并没有出现。 曹煣到了潘玉儿近前,将她半扶起来,“潘姑娘,你怎么样?” 潘玉儿口中还在不断地流血,看起来,似乎不大好了。 这时睁眼看到曹煣,艰难地道:“八,八王爷,救命……” 曹煣点点头,柔声道:“我会救你的。” 潘玉儿想笑,却只能勉强地扯扯唇角。 曹煣站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况离,你还不出来?” 曹煣的语声刚落,便有人从附近的树从中走了出来,却正是况离。虽然他的衣裳破了,但是他走的笔直,脸上带着镇定和沉稳。到了曹煣的面前,微微一福,“八王爷。” “你的事,处理的如何了?”曹煣问道。 “回八王爷,曹煜已经落下山涯,想必此时,他的尸体都快要腐烂了。” 曹煣阴冷地笑道:“好,太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概是太高兴了,连声长笑起来。 况离又道:“可是还有齐王,他……” “哼,他为了沈婥那个女人,毁了自己一次还不够,还要毁第二次,这样很好。况离,不必管他,他已经是个废人,以后都不必再顾忌他了!” “是。” 曹煣又看了看,晕倒在她脚下,不知道有没有神智的潘玉儿道:“况离,这个女人私心重,不完全听从我们的指挥。你说应该怎么办?” “她的脸,或许还有用。” “你说对,她的脸还有用。” 二人说到这里心照不喧,相视而笑。 不知为何却让摄魂殿内的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 这样的变化,让安歌有点回不过神来。 但是后来,她就想明白了, 想当初三子夺谪,说的就是曹煜、曹炟和曹煣,只是曹煣向来不是依附曹炟就是投靠曹煜,自夺谪结束后被人诟病、忽略,忘记了他曾经也是真龙天子的有力竞争者,而事实上,他可能从未死心过。 之前,安歌一直在想,淳于光到底是在为谁服务? 如今看到况离的态度,想必淳于光师徒,从开始到现在,其实都是在为曹煣服务的。 安歌盯着曹煣这张俊美的脸,他因为有些男生女相,所以看起来极是俊美漂亮,而当他面目狰狞的时候,便也显得格外阴沉吓人。此刻,他那双阴沉的眼睛似乎透过摄魂壁看向安歌,安歌也静静地看着这双眼睛,因为他,很多事她需要重新调查了。 特别是燕苍山她的师父杨筠松之死。 其实她在宫里的时候,明里暗里打听过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燕苍山被围攻,杨筠松被杀绝非小事,但是居然被隐瞒的这么死,除了皇帝恐怕没有人能够做到,但是她经过仔细考虑之后,觉得曹煜及其所养的梅花杀手,其实更擅长于暗杀,或者说这是他的习惯。 像燕苍山当初那种围山再攻,困住杨筠松多日,再行杀之的方法则完全是普通兵士的做法,不像是梅花杀手所为。 安歌本来就在奇怪,除了曹煜因为具怕她继续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而杀害她与杨筠松,还会有谁这样的恨他们,冒下那样大的风险,杀了民间之皇杨筠松呢? 第328章 不该出现的人(二更) 那个人就是曹煣。 当初曹炟可以说是主动放弃最后的争权,而曹煣是因为曹炟的放弃不得已而放弃,在曹煣的心目中,恐怕当时散播出手心握有朱砂痣的皇家子弟将有可能是真龙天子,并且沈婥定会嫁给真龙天子的传言,对于曹煣的打击来说是致命的,但是当时,沈婥已经选择了曹煜。 可能是为了打破这个传言,打破杨筠松在民间百姓中“皇”的地位,而杀害了杨筠松。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心中的矛头已然指向曹煣。 又想起当初在安平郡,他在衣甲上抹了毒,她扶着他的手臂上轿时,导致中毒,差点没了命雠。 那时候她以为,他明里是曹煜的人,暗里可能是曹炟的人,此时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他提到曹炟那鄙夷的神情可知道,他心里是恨曹炟的,是看不起他的,或许他觉得,一个被女子毁了前途的男人,是不值得尊重的吧? 安歌正自胡思乱想着,就见曹煣已经抱起了潘玉儿,况离使用罗盘指引,二人往前走去紧。 皇后姬烨妤道:“他们往我们所在的方向来了。” 安歌看向皇后,皇后也看向她,二人一时沉默了。 他们在这里等待,等来的却注定都是敌人,为了龙形图,必须要把他们当成敌人。 摄魂壁上的画面一闪不见了。 四壁很是安静。 这样大约又过了两日,安歌渐渐地焦急起来,不断地想,况离和曹煣说潘玉儿的脸还有些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还要利用潘玉儿的容貌做些什么? 皇后也觉得当时曹煣与况离之间的对话令人感到阴森森的,但具体是什么样又很难测。 倒是秦越人忽然开口了,向安歌道:“亏你还是女风水师,自古风水函盖的东西很多,为了配合堪舆风水,必须懂得其他很多技艺,其中最突出的就是风大大阵和机关术数,而在机关术数界中就有一项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换脸术,据说有些走偏门的数术师,可以将一个人的脸完整换到另外一个人的脸上,这可不是普通的易容术,而是真的换了过去,皮肉什么的都是真实的,就好像原本就长在那人的脸上。” 安歌听得头皮一阵发麻,道:“这也只是传说罢了,正统的风水师是不会做这么缺德的事情的。” “你若要这么说,岂不是连陆判都骂了?古时候陆判官替人换头的事你忘了吗?此事其实并不是传说,而是真有其事。” 这下连皇后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世上若真有这样的奇术,当真是太令人恐惧了。” 秦越人却又道:“当然,这也是走偏门的人中,功力奇高的术数高强者才能办到,我看着况离这小子,恐怕还没有这功力。” 秦越人接着叹了句,“可怜齐王,就算上次不上当,这次经过精心的设计,未必就不上当。” 安歌却忽然说了句,“如果他认不出对方是不是真的沈婥,证明他所爱的,也不过是沈婥的一个影子,或许他从来不了解真正的沈婥。若是真正的沈婥站在他的面前愿意接受他的爱,他却未必会真的爱上她。” 皇后听闻,不由自主地盯着安歌看了片刻。 安歌的面色淡淡的,眼眸里却有一抹淡淡的倔强。 “歌儿,儿女情长终是伤人,若你能暂时放下爱之苦,倒也是件好事。”皇后轻轻地拍拍安歌的肩。 安歌笑道:“放不下又如何?放下又如何?他即知潘玉儿并不是真正的沈婥,尚会应对敷衍她一下。而我,在他的眼里算得什么呢?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对,我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脚踏好几条船,没有骨气和道义的阴险女子。” 安歌冷冷地说完这些话,忽然就不想再说了。 她已经输了,不想再在气势上继续输了,如此唠唠叨叨,是为怨妇,徒然惹得人笑话。 这一日,皇后姬烨妤又出去了。 很久都没有归来,何嬷嬷担心得不得了,一会儿来洞口抬头往上看着,一会儿又来了。安歌亦是很担心。过了一会儿,石壁上忽然出现皇后姬烨妤的身影,只见她藏在一块青石后,精力集中地往某处看着,渐渐地目光中出现很多的愤怒,她的手掌渐渐地握紧,连骨节都在发白…… 只可惜画面中只闪现出她的样子,至于她看到的情景,却始终没有出来。安歌很是好奇,不知道姬烨妤到底看到了什么,这样的生气? 一会儿另一石壁同时出现画面,却是好些日子没出现的曹煜。 他的伤还没有好,手中拄着一个拐杖,走起路来一拐一拐,但是衣服干净,头发干净,脸也干净,并没有之前的狼狈。面色也好了很多,他在一小块地方来回走去,在他的身边,有一簇盛开的牡丹花,在这粗旷的平原森林里,显得格外娇艳。 安歌心里道了声,果然祸害遗千年,他真的没死。 又疑惑是谁救了他? 这时候,忽然出现一 个女子,走到了他的面前,“皇上,我挖了些地瓜,您过来吃些吧。” 这女子一身翠裳,脸庞白晰,眸光灼灼,笑意央央,安歌却不由自主地心里一冷,这女子竟是姬静姝。此时她用一片植物的大叶子捧着两个烤地瓜走过来,捧到了曹煜的面前。 曹煜的眼眸里露出笑意,“静姝,这段日子多亏了你,否则朕……” 姬静姝羞涩一笑,“能够在这里遇到皇上,并且亲自照顾皇上,已然是静姝很大的荣幸,如果再重新来一次,静姝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冲入到阵中来,只为求得这一次的相遇。” 曹煜似有感动,又道:“静姝,若能躲过这劫,朕必不会亏待于你。” “皇上,只要皇上的心中有静姝的位置,静姝这一切便值得了。” 曹煜抬头将她的额前的头发拨到一边,姬静姝美丽的面容上飞起红云,蓦然扑到了她的怀中,小女儿情态颇为惹人怜爱。曹煜似也情动,笑容敛去,神色凝重深情,缓缓地抬起她的下巴,二人目光对视好一会儿,深情款款的模样都让观者扭过了头。 安歌也扭过了头,再转过来时,只见二人已经唇齿交chan,正在热吻。 安歌再转过了头,不知道为何,心里头终还是升腾起一股涩意。 这个男人,是她曾经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 虽然她对他早已经断了念,绝了情,然而亲眼看到他拥吻别的女子,她的内心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悲哀自嘲的笑意。 是谁曾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谁说出这么骗人的话? 安歌站在洞口,抬头仰看,“何嬷嬷,你不是数术高手吗?想必我和秦神医出不去,但你却可以出去的,你不打算去找找皇后吗?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了。” 何嬷嬷摇摇头,“这摄魂壁就这一个出口,唯有皇后娘娘那样高来高去的人才可以出入自由,安姑娘若实在想出去,等娘娘回来,央娘娘事你出去便也罢了。” 这何嬷嬷的心也当真硬,若不是心硬便是自认皇后有本事回来,当下安歌也只好耐下性子等待。 大约过了两日,皇后竟然一直没有回转。 而摄魂壁也如同罢工了般,一天中倒有大部分时间不会再闪现画面,偶而闪现画面也都是一闪而没。 另一方面,安歌体内的血灵,渐渐地到了成熟的时刻。 它现在活动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一只土豆那么大,从皮肤里突出来,相当的丑陋。 安歌的身体却在秦越人的调理下,反而比之前好了些。 在君山之门中为了催动罗盘而造成的血亏,似乎又补了回来。 当然补来补去还是补进了吸血虫的肚子里,安歌的精神是好了些,就是面色越来越苍白。 秦神医算了算日子,“两天,还有两天。” 又道:“安姑娘,介时一定要找到齐王。介时若不将血灵取出,它将弑咬你的血肉,最终破皮而出,而你会流血而死。若是取出血灵,便要当即熬取汤药,熬过四个时辰后,要趁热端给齐王喝下去,若是凉了,必然也会失去效力。那么这血灵就白白浪费了。” 安歌心头亦是焦躁,只盼着皇后快点回来。 扭头间,便见到摄魂壁上再次出现画面,却见一个冷面华美,气质清俊的男子持剑斜力于一块石台之上,此时神情若千年寒冰筹成,看着对面的一个光头胖子。 此二人正是齐王曹炟和淳于光。 看他们所处的位置,比之之前却是漂亮了很多,虽然亦似在地下石洞中,然而石洞周围许多奇异的花草茂盛,朵朵艳红的花朵如同夕阳洒下的最后一个吻,炫丽夺目,随微风轻摆。 而曹炟和淳于光显然已经激战过一阵,不远处的地上,两个家将被杀死躺在那里,身下一片血红。 曹炟也受了伤,唇角有一缕血迹,然而他禀然站在石台之上,不曾有一步的后退。 二人对恃片刻,淳于光忽然笑了,“齐王殿下,我淳于光知道,您品性高洁,不屑于名誉权力,对于龙形图、君山之门您并不是很感兴趣,这时候又何必挡八王爷的路呢?想当年,八王爷唯您是从,与您说好一起对抗曹煜这个所谓的天命注定的天子,但是最后,是您选择放弃,为了一个短命的小娘们,您毁了您和八王爷,如今又要阻八王爷之路,您这却是为何?” “您也说了,他是天命注定的天子,就算不是又如何?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样不是很好?君山之门大开,天下将乱,为了满足你们的***,而至百姓生灵涂炭,代价太大,淳于光,你乃是山中修士,应该明白,现在邾国尚没有到乱的时候。” “齐王,所谓乱世出英雄,只有乱了,八王爷才有机会夺回本来属于他的东西。您与八王爷向来感情要好,这次便成全他又如何?” “我是非常想要成全他,可他非沈婥选定的人选。” “齐王为何如此纠结此事?” “淳于光,当初沈婥为何而死?到底为何而死?!” 安歌听到曹炟如此问,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虽然她临死之前,已经得到了答案。但是此刻,从齐王曹炟与淳于光的对话中,似乎还另有内情,这让安歌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起来。 淳于光微怔了下,道:“齐王爷,那沈婥不过一介女流,只仗着是杨筠松之弟子,便被传成了什么佐君奇女子,而她挑中的男人,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皇,这岂非可笑?可是这一切居然就这么发生了,但是谁都明白,皇族中的孩子,从来就没有出现手握朱砂痣的孩子,一个都没有。” “当然有。”曹炟道。 “您是在说您自己吗?”淳于光笑了起来,“若真的是那样,王爷您又为何在那关键时刻放弃皇位呢?” “淳于光,重点并不在是否后握朱砂痣上,而是你们利用了她,却杀了她!” “是否手握朱砂,乃是非常重要的事,可惜的就是,偏偏当今皇上,他没有!当初为了欺骗沈婥,他在自己的手心做了假的朱砂痣,他害怕此事终被沈婥发现,而沈婥身负师命定会寻找真正手握朱砂痣的人,如此一来,岂非给曹煜造成天大的麻烦?所以,沈婥不死谁死?这么简单的道理,齐王您一定明白。” 第239章 夺谪之战尚未结束 淳于光说着,语气中竟然还流露出鄙夷。 然而曹炟却摇头,“不,不是这样。他心里明白,沈婥是多么的爱他,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欺骗她一辈子,而她宁愿被骗一辈子。” 淳于光道:“那么以齐王所了解到的,是如何样呢?” “是老八,是他害死了沈婥!” 曹炟说到这里,眉宇间闪过深刻的痛意,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致使骨节发白,好半晌二人都不再说话,于淳于光是在考量曹炟到底知道多少,于曹炟则是一时间愤怒涌出,竟无法出声说话。 待他终于再开口时,语气冷得如冰,“她只是个弱女子,她可以犯错,可以看错人,可她不可以这样无辜的死去。老八在害她的时候,当知道有现在这一日,想要龙形图残片吗?一定很想,可是为着给沈婥讨个公道,必也叫他得不逞。雠” 淳于光的瞳孔收缩,“齐王爷,果然八王爷还是低诂了您,原来您全部都知道了。但这件事,并不能完全怪八王爷,是曹煜,他选择了权力而非女人,说起来他可比您清醒得多了。” 噗—— 曹炟蓦然喷了口鲜血出来。 虽然他早已经知悉真相,但这时听到淳于光亲自承认,他还是受不了,只觉得胸口气血不断上涌。 “是,沈婥此女子,有眼无珠!白白将自己搭进了一群为了权力而无情无义的狼群之中!”他虽然是责备着沈婥,但语气中却仍然掩不住无尽的痛惜,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的脚下。 安歌听到这样的秘事,一时间也心绪复杂极了,再仔细看曹炟脚下的石台,方看出那其实是一具石做的棺椁,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沈婥的尸体必在其中。 淳于光见他面色愈加苍白,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倒,一颗紧提着的心,忽然就放了下来。 “齐王爷,您护她至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如让我,也送齐王一程,您爱沈姑娘至深,便在这里陪她便也罢了。这样一切的烦恼,便也没有了。只一点,如果您将那十五个残片交出来,那么我一定将此处秘封,绝不教外人来打扰你们,给你们一世的安静。” 曹炟却淡淡一笑,“人死了,便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而已。我便弃她于此处,你们又能将她如何?在此术阵中,你们敢动用术法去折磨她的灵魂吗?你们不敢。而我就更不怕你们,你们既然毁了沈婥,又何敢再来向我讨要龙形图残片?老八,已经完全失去了机会。” “齐王爷这定是要鱼死网破吗?两败俱伤,于你有何好处?” “我从未期望有什么好处,只是,我不想让害她的人得逞罢了。那十五个残片我已经放在安全的地方,只要曹煜有做对不起邾国的事情,只要曹煜让百姓冤声载道,辜负了沈婥对他的期望,辜负了真龙天子的使命,必有人拿出十五个残片,去讨伐他!但若他能做个好皇帝,我又何必用百姓的鲜血去全了你们的狼子野心?” 曹炟的话音一落,便见一个穿着斗蓬的黑有人哈哈哈长笑着走了进来,“五哥,你到现在依然是那样的天真和任性,你可知,皇家的孩子没有资格天真,也没有资格任性,你从小因为身子弱而甚得父皇怜爱,却不知这样一来,反护得你根本不明白在宫中生活的残酷,如今亲耳听到五听说出这番话,兄弟我只觉得可悲,可叹。” 随着说话声,他揭开了斗蓬的帽子,却是曹煣。 “五哥,你差点真的甩掉我呢!” 他边说着边缓缓往前走,眼睛里带着凶戾,“五哥,你果真要为了沈婥,毁了曾经的机会,又要毁了现在的机会吗?我现在就在这里承诺,若是这次我们成功开启君山之门,便江山两分,恢复曹燕最初的地界分配,介时五哥只管掌了曾经的曹氏地界,而我便去掌了曾经的燕地,互为友邻,兄弟共冶,非岂很好?” “可惜,你不姓燕。”曹炟如此道。 “五哥,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曹煜沉默了片刻,又道:“当初你与曹煜谈话的时候,是否提出了同样的条件?” “是的。” “他定是没有同意。” “他自是没有同意,否则此时早已经是另一番局面。” “他虽没有同意你的条件,可是他想要登上帝位却战不得你,你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赢他,因此你要求他将沈婥处死,而你得了一字并肩王的封号,杀了能够帮他的人,暂时稳住了他,同时你却四处搜索龙形图,企图找到江山图,得此硬证将邾国生生的一分为二?” “五哥说的没错,的确如此。” “一个女子的性命,换取半壁江山安稳,果然很划算。”曹炟的语气淡淡的,却让人听得无限悲凉。 “男儿志在四方,为情所困非真男儿。”曹煣道。 “真男儿当为自己的女人负起责任,不能够为自己所爱的人负责,又如何负天下之责?”曹炟语气淡然,却字字掷地有声。 “若不是她,曹煜必输,战争只在你我之间。而我自信可以赢得五哥,因为五哥你从来就不是个做帝君的料。你没有那个资格,为君者没有像你这么孱弱的,也没有像你这么为个女人而毁却一生的。”他的语气充满不屑与怨恨,果然是因为沈婥坏了他的夺谪大事,才至最终因他而送掉性命。 “八弟,你可知曹煜为何不答应你的条件?” “为何?” “若你坐到了他的位置,自也是不愿意的。不管邾国如今的版图如何得来,毕竟几百年来便是如此,老祖宗打下的江山,为何要一分为二?就算被你成功,但是人的权力***会不断膨涨,终有一天,一分为二的天下,还是会合体成为一个整体的邾国,而这却意味着长期的,不休的,有可能绵延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战争,只有经过残酷血腥的战争才有可能再次合二为一,他负不起这个责任,你更负不起!” “可是五哥,当时若不是你忽然放弃,我如何会输给曹煜?五哥,我不像你,女人在我的眼里不算什么,我要的,是这个——” 他将权头握起,“权力,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有了权力,天下女子任你欲索欲求,五哥,你还是不要再固执,把龙形图交出来吧!” “不可能。”曹炟的语气淡然却决绝。 “五哥,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曹煣带着况离和淳于光,缓步接近曹炟。 …… 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画面却倏地消失了。 安歌愣了半晌,努力消化刚才从摄魂壁中看到的情景,终于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年她奉师命下山消弥三子夺嫡的恶战,以让百姓继续安居乐业,后来她貌似的确做到了,但其实她并没有真的做到,三子夺嫡的战争没有结束,根本就没有结束。 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而这次关于君山之门的战争,明显是曹煜和曹煣最后的决战,二人必将斗个你死我活。而曹煜今次来这里,不但是为了要将沈婥的尸体安置在此大术阵中,以保沈婥的尸体今后都不再受到打扰,一方面,也是为了使曹煣的目的不能达到,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曹煣与曹煜同样的可恶,是他们害死了沈婥。 曹煜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是沈婥选择的人选。曹炟想要坚持沈婥的选择,只是不想到了最后,让世人觉得这一切是沈婥错了。 说到底,他还是为了沈婥。维护她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灵魂,维护她死后的声名。 安歌只叹自己还是沈婥的时候,完全不知曹炟对她如此深情,现在虽然知道了,但她已经不是沈婥。 不过在这一刻,她却忽然从一直以来的纠结中清醒了。 她不想再强行介入曹炟和沈婥的感情,她不想当自己的第三者,或许应该让曹炟就这样傻傻的爱下去,让他拥有一份对于他自己来说相对完整的爱。 关键是,曹炟如今身处危险,安歌,你该如何做呢?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山洞,似乎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只见两天未见人影的皇后姬烨妤就着一条细细的鱼线从天而降,一下来便直接搂住了安歌的腰,就这样带着安歌往洞顶而去,安歌的脸上乍然露出笑容,“皇后娘娘,谢谢你。” 姬烨妤微微一笑,“我知道,若此刻还不放你出来,你将来必定恨我。” 第240章 你想怎么样 二人到了洞顶,安歌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们所在之门,离君山之门不远。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绕过摄魂壁到的那里,不过他们的确到了。想必是齐王曹炟先到的那里,而曹煣和淳于光是跟在他的后面到的,或许齐王早知道这条路线,也或许只是碰巧了,无论如何,现在已经到了开启君山之门的时候。” “可是齐王不会交出龙形图的。” “歌儿,龙形图于齐王来说,并非是个好东西,这次大家齐聚这里,你若真的想救他,不如便开启君山之门,毁了那里头的一切,自然将来不会再因为君山之门而战,齐王也可解脱。” 安歌想了想道:“皇后娘娘说的对,这样的争夺最好一次解决掉,否则迟早还会引来大祸。不过我并非为了齐王,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会尊重他的想法和做法,我只是觉得,君山之门噱头过大,这次不解决,迟早还会引来祸端。” 而她身负的使命,就是阻止三子夺嫡而引起大战,如今她既然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就该继续去完成这项使命雠。 当然这一句,她是不敢告诉姬烨妤的。 因为姬烨妤知道路线,二人很顺利地来到一片地下山洞。 说是山洞,其实倒像是整个山都被挖空了。 姬烨妤道:“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不能由他们的路进入,我们现在来到了他们的前面。歌儿,我想问你,你的目的到底是救曹炟,还是夺取剩余的十七个龙形图残片?” 安歌当然是即想救曹炟,也想找到另外的十七个龙形图残片,可是沉吟了下,她终是说:“寻找剩余的十七个残片。” “歌儿你很聪明,你知道,只要你打开君山之门,曹炟其实也就得救了。” 姬烨妤说到这里,又道:“现在我们就去寻找残片。” 安歌顿住脚,“可是曹炟那里……” 姬烨妤想了下,问道:“你在摄魂壁上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他正在被曹煣逼迫……” “这就是摄魂壁的坏处,它总是只出现一个个的片段,歌儿,你一定没看到,夏爵爷已经找到了水下出路,可巧的是,出路居然就在曹炟所在的山洞附近,所以我看到的情景是,夏爵爷带着从小岛上逃出的所有人,以护卫曹炟的幌子,和淳于光、况离他们战在一处,夏爵爷的本事想必你也知道,他是吃不了亏的。 所以曹炟真正危险的时刻并未到来,歌儿,我们还有时间。” 安歌倒没有想到,局势是这样发展的,虽然知道夏炚最后所为的,必然也是那龙形图,但的确曹炟和夏炚在一起,比和曹煣在一起要安全的多。 当下问姬烨妤,“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拿最重要的一块龙形图残片。” 安歌和姬烨妤所来的地方,竟然是皇帝曹煜所在的地方。 姬静姝果然相当的能干,硬是用树枝什么的,搭了一个小棚子出来,此时二人便在小棚子里。 安歌和姬烨妤藏在不远处的树丛里,姬烨妤道:“皇上很聪明,他从开始寻找龙形图残片时,就找到了龙形图残片最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一部分上是标明了君山之门的所在之处,缺少的只是周围的道路罢了。所以皇上一直不着急,在所有人都在寻找龙形图残片的时候,他就只握着这一片,无论如何,任何人都让不过他这一关。” “皇后娘娘,您与皇上是夫妻,你却带着我来,企图夺走他手中的龙形图残片,如此这般,真的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困扰?”姬烨妤忽然笑了笑,“我这生最大的困扰就是当他的皇后。” 这时,姬静姝正将一些砸碎的草药缚在曹煜的腿上…… 姬烨妤又道:“歌儿,你可知,他所持龙形图的残片,到底被他藏在何处?” 安歌摇摇头,听得姬烨妤轻轻一笑,“便是他胸口的那片刺青,只有藏在他的胸口,他才会觉得放心。龙形图于他意识着半壁江山,他不能丢了它。这也是他虽然身为皇帝,却向来不近女色的原因。而他落涯之前交给况离的龙形图残片,只不过是一块假做的残片而已。” 安歌听得有些发毛了,“他将龙形图残片刺在自己的胸前,那么我们要如何夺取呢?” 姬烨妤道:“若是有工具,以墨直接临下即可。可惜没有工具,而且为了防止万一临摩时有所错漏出现,我看我们只能割下他胸前的那块皮。” 安歌怔住了,他们这是要割龙身取皮呀! 一直以来,天子之身金贵,平日里伤了一小块都会惊动所有的御医,如今却要割他的皮了。 不过安歌并没有过多犹豫,点点头道:“好!” 可是割肉取皮又是多么的困难,如何才能做到呢? 姬烨妤却是神秘一笑,“有办法。” 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取出一只木瓜,“在摄魂殿里时,我看到你与黑熊在一 起时的情景,原来这木瓜里有毒烟可以让人昏迷。” 安歌一拍自己的脑袋,“正是。” “只是皇上很是精明,想要悄悄的接近他很是不易,而且他对我一直有所戒心,这次只能靠你了。”说着略有深意地看着安歌,安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犹豫了下还是道:“我的确可以做到。” 安歌又道:“只是,姬静姝这女子很是精明,而且对我防备之心日重,必须等她走开才可以。” 姬烨妤也知道安歌和姬静姝二人的关系向来不好,当下点点头,二人只能静待时机。 姬静姝替曹炟换好了药,站起身来走到火塘前拨弄着塘里的火,一边道:“皇上,等你的腿好了,我们便出阵去吧。” 曹煜嗯了声,却又道:“静姝,若有一天,我不再是皇帝,你还会这样待我吗?” 姬静姝微怔了下,笑着转头,“可是,您已经是皇帝了,并且永远都是皇帝。当然,皇上若硬要将我看成是个为了攀上权势而故意接着皇上的女子,那也没有什么,反正我的确与那样的女子一样是故意要接近皇上的,是为了爱皇上这个人,还是为了爱皇上的权,反正也无所谓了是不是?” 她虽是如此说话,语气里多少还是流露出一抹委屈,果然曹煜听了却颇为感动,“静姝,若真正儿是为着权势而来的女子,却不会像你这般说出这样的话来,朕相信你一定是为了爱情而来。” 姬静姝的脸上爬上一大团红晕,“皇上,静姝,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爱上皇上……只是当初,对皇上一见倾心,实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因此才想办法跟着皇后娘娘来到宫中。我知宫中尔虞我诈,非常恐怖,但这也挡不住我想见皇上的心,时值今日,皇上能这样看待静姝,静姝已经,很满足了,觉得付出多少,也都是值得的。” 曹炟唤道:“静姝,过来。” 姬静姝放下了手中的柴棍,到了曹煜的面前。 曹煜将她一把扯入怀里,再次吻了下她的唇…… 姬静姝面色微红,如同饮了酒般可爱,曹煜笑道:“静姝,等回去后,朕就封你为贵妃!” 姬静姝唇角弯着一抹笑容,“皇上,那时的事,还是到了那时再说吧,我去给皇上采药。” 说着她连忙爬了起来,一溜烟地往前面树丛里跑去。 姬烨妤见状,暗自记住了姬静姝所去的方向,而安歌终于向她道:“皇后娘娘,我去了。” 皇后点点头,“你要小心。” 安歌嗯了声,便从树丛里走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向曹煜。 曹煜本来坐在那里擦拭手中的匕首,感觉到有人接近,抬起头就看到了安歌,一时间停止的擦拭匕首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安歌。 安歌走的不紧不慢,却非常稳当,到了曹煜的面前便施了礼,“安歌参见皇上。” 曹煜神色淡然,“起来吧。” 安歌起身,道:“见皇上一切安好,安歌便放心了。之前还一直担忧皇上的伤情。” “你看起来却不大好。”曹炟注意到了安歌苍白的脸。 安歌笑笑说:“那日与皇上失散后,就到处寻找皇上,可是因为迷路,一直再没有找回原路。今日能够在此见到皇上,实在是意外加侥幸。” “你不是女风水师吗?你会迷路?”曹煜显然不信她的说辞,他觉得定是安歌故意将他弃在那里。 安歌于是又道:“在这样的大阵中,又有谁敢称是风水师?皇上,我之前见到了淳于光和八王爷,你看就连八王爷这样的人,也需要淳于光这样的人物才敢入阵来呢。” “老八也来了?”曹煜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安歌嗯了声,又道:“八王爷的确是来了,还有,我见到了潘姑娘。” 安歌的话终于吊起了皇帝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地问道:“她现在有没有替曹炟找到那君山之门?” “潘姑娘被况离抓起来了呢!” 安歌说到这里,又不再说了。 然而皇帝从她的话里已然得到了许多的信息,沉吟片刻,呵呵冷笑道:“朕就说,这次朕入此阵中,绝不会孤独的。况离居然抓了潘玉儿?这真是令人意外,好意外……” 安歌将手里的木瓜拿出来,悄悄地将瓜蒂去掉。 安歌又向皇帝接近了些,“皇上,潘玉儿是淳于光的弟子呢!安歌被他师徒二人拦住,差点被要了命。若非当年的术界大师黑熊出来救了我,恐怕我现在已经死在他们师徒二人的手中。” 皇帝哦了声,“他们为何要杀你?” “这些事,我便是不知道,所以才来请教皇上的呀。” “这样啊,朕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其实这根本没有什么好分析的,潘玉儿想杀安歌之心非这一日才有,宫中风水师本来淳于光师徒独大,来了个安歌打破了这样的格局。所以淳于光想杀安歌也在情理之中,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安歌似乎与平日不同,她在他的面前稍微地流露出一些小女子情态,倒让皇帝想起了沈婥。 曾经的沈婥受到委屈的时候,也曾在他的面前这样柔柔弱弱地告状,同时又满面茫然地求爱怜。 这是只有他可以看到的沈婥。 “那潘玉儿现在如何?”曹煜果然还是有些关心潘玉儿的。 “皇上,听说潘玉儿和敬和皇妃长得一样,是否因为此原因,您也有些喜欢潘姑娘呢?” “朕喜欢谁,还轮不到你来管。”曹煜皱了皱眉头。 安歌连忙嗑下头去,“是,安歌逾越了。” 再抬头时,唇却对在木瓜之上,对着皇帝轻轻一吹。 就见到一股轻烟直扑曹煜面门。 事情发展的太快,在这样的距离内,曹煜无法立刻闭气,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安,安歌,你——你想怎么样?”他挣扎着不倒下。 安歌从他的手中,拿过他的匕首在自己的手中把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只是不说话。 曹煜最后的意识,便是看到安歌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脑海里蓦然出现沈婥的影子…… 婥儿…… 第241章 秘密不能永远被没埋 另一方面,姬静姝也已经回转,但尚未看清前面发生何事,便觉得后颈被狠狠地击了下,她倒在了地上。 姬烨妤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姬静姝,眼神略微有些冷。 手中锋芒乍现,忽然往她的肚子上捅了一下紧。 姬静姝的身体抖动了下,便彻底不动了。 姬烨妤拿出帕子擦擦并没有沾染上血迹的手,然后扔了帕子,缓步来到安歌的面前,安歌早已经将那木瓜堵了孔扔在一边,看着昏倒的皇帝无从下手,“皇后娘娘,那龙形图竟真的是在他的胸前吗?” 姬烨妤抓住曹煜的衣裳,猛地一扯,随着嘶啦声曹煜的胸膛露了出来,果见在胸膛的中心,小麦色的肌肤之上,有大约拳头大小的一片刺青,上面的图案很是纷繁复杂,乍然看去,倒像是变了形态的花花草草纠缠在一起,根本不会想到这便龙形图残片。 他为着此事居然将后宫闲置,也颇不值得,除了皇后,谁能想到这东西就是龙形图残片呀。 姬烨妤手中又有锋芒一闪,竟然是鱼线尽头的小刀片,看起来锋利异常,“歌儿,你若是害怕,就转过脸去,待我将这块皮剥下来,我们就走。” 安歌于是转过了脸雠。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刹那间,安歌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与曹煜的初遇,与曹煜在三年的时间里,共同度过的那些一致对外的日子,还有那个无情的雨夜…… 虽然通过摄魂壁,知道曹煜杀她,是有原因的。但她还是无法有一丁点的原谅他。 让她死可以,可是他不必告诉她残忍的真相。 若是她莫名其妙的死了,就算是成了鬼魂,也会感谢上苍让她与他相遇,感谢这段爱情。 可惜他没有这样做,他让她在临死前,心都碎成了齑粉…… 安歌忽然道:“我来!” 皇后姬烨妤刚刚要刺入的刀片便停住了,回眸看着她,“歌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取这龙形图残片。”安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图,又道:“我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这样做,但是皇上与你毕竟是夫妻,将来的事情如何发展谁都不知道,经过刚才与皇上的对话,他已然知道是我要害他,那么这件事便也由我来做吧,一切也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皇后娘娘没有必要也卷入进来。” 姬烨妤默默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道:“歌儿,这样的你,让我有点陌生了。不过我很高兴你变成这样,你至少有勇气反击了。” 说完她将手里的刀片递给了安歌。 这次,却是姬烨妤背转了身,替安歌放风。 其实在刀片触到曹煜的皮肤的时候,安歌忽然有一种***,就是干脆杀死这个男人。 但这次她却用自己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或许曹煜还有活下来的理由,至少曹煣没死,曹煜就不能死。若是任凭着曹煣胜利,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安歌的刀片终于切入了他的肌肤,一串血珠冒出来,安歌对于手底下这待宰的羔羊,忽然不再惧怕了。 曹煜,你也不过如此,也有任人宰割的时候。 曾经,曹煜在她心目中竖立起来的令人恐惧的形象,忽然崩塌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怕他。 …… 安歌将曹煜胸前那块绘有龙形图的刺青完整地割下来,其实并没有用多少时间,等到一切就绪后,一直堵在安歌心头的莫名沉重的东西忽然被搬开来,曹煜,你欠我一世情,一条命,如今我割了你胸口的皮,算是扳回来一些。今日,就饶了你这条命,我要你活着,看你的王国如何异主,我要你活着,看你拥有的一切,如何破碎! 安歌心里如此想着,便站了起来,镇定地将手中的皮交给姬烨妤,“皇后娘娘,现在我们可以去君山之门了吗?” “你手中有十五个残片,包括夏爵爷的,加上现在这一片,便有十六片,就是说还缺十六片,而据我所知,齐王爷手中只有十五个残片,这样一来,还缺一片,你猜,这最后一片,到底是在谁的手中呢?” “我猜,不是在曹煣手中,便是在代弘文手中。” 姬烨妤道:“一定是在曹煣手中。代弘文一直困在此阵中,最近这半年才出来,而关于龙形图的争夺一直很剧烈,恐怕他虽然知道在谁的手中却无法夺来。歌儿,你这两天在摄魂壁上,有没有看到过代弘文?” 安歌摇摇头,“他似乎失踪了。” 姬烨妤却道:“此处我们谁都没有他熟悉这里,他甚至有可能知道摄魂殿的存在,他想躲起来轻而易举。” 安歌道:“可是不管他出现不出现,我们都应该去找剩余的十六个残片。” 姬烨妤点点头,“好吧,我们现在立刻去找曹炟。” 安歌本来以为姬烨妤能够从曹炟所在的地方回到摄魂殿内,想必一定会按照原路再返回洞中。谁知道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到达曹炟所在的位置,殊不容易。首先那并不是一 条真正意义上的路,而是一条空中索道,而在通过索道的时候,还有很多暗箭射来,对于能够高来高去的人,此路的确有通过的可能性,但是对于安歌这样不会武功的人来说,实在太难。 正当安歌看着索道震惊发呆的时候,姬烨妤手中的鱼线已经非常灵巧地穿过了她腰带和衣襟,“歌儿,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去见曹炟,所以你不必怕,我一定会安全带你过去。” 安歌吸了口气,狠狠地点点头,其实这时候根本不是她信任不信任姬烨妤的问题,而是她有没有勇气的问题。 她知道,姬烨妤根本不会害她。 二人准备就绪,姬烨妤轻轻地一甩鱼线,鱼线便灵巧地穿过安歌的腰带和衣襟,将她很结实地绑捆了起来,接着见姬烨妤蓦然用力,安歌更觉得自己身体腾空,蓦然往地下空洞落去,而姬烨妤的另一只手已经抓到了索道的环上,二人一上一下,迅速地往索道尽头滑去,安歌身体腾空,如同在飞翔,抬头看着姬烨妤,只觉得她锦裳飘飘,惊人美丽…… 忽然想道,任何一个男子看到这样的姬烨妤,都不能不爱的。 只是她是皇后,曹煜即是不爱她,这世间又有谁敢爱她呢?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看到索道两旁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向姬烨妤射去,她一手抓着索道环,一手扯着鱼线,根本没有办法去抵挡那些箭矢,只能以惊人的反应能力去躲避那些箭矢,她在索道上腾挪翻滚,惊险万分,有些箭矢甚至就从她的鼻尖滑过,然而被她用鱼线扯着的安歌却稳当得很,只看到上方的姬烨妤如谪仙般腾起落下或者从索道这边穿到那边,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反而觉得微风拂面,可以看到脚下山川河道的走向,如同赏景般舒适。 虽然只过了须臾,却仿佛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他们终于到了索道的尽头,姬烨妤就着索道腾空而起,先将安歌扯上来稳稳地落在平地上,她自个也才落下。 “歌儿,你还好吧?”她一落下就先问安歌的情况。 安歌忙道:“我很好,反而是你,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姬烨妤说着话,轻笑着道:“我们走吧,就是顺着这个山洞进入。” 安歌点点头,先往洞中而去。 姬烨妤的脚步略微慢了一下,待安歌走到前面一点,她反手到背后,狠狠地拍断后背上的一只箭矢,面色微白,发现安歌回头看她,她立刻露出了笑容,“歌儿别怕,有我在这里护着你,你会没事的。而且这一路之上的机关早在之前就被代弘文破坏掉了,所以没事的。” 安歌倒不是因为此事才回头的,她知道姬烨妤会保护她,有危险的话绝不会让她在前面。 她只是有些担忧她,在为觉得她面色很是不好。 但是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衣饰干净,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人却很精神地站在那里,她略微放心了些,道:“皇后娘娘,若是累了,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 “不必了,你心里怎么肯呢?你总归还是要急着见齐王的。” 她对安歌太了解,这时干脆牵了她的手,“走,我们得快点儿。” 山洞里的确没有机关,但也没有光。 之后的这一段路上,安歌只靠着姬烨妤的牵引,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依旧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什么叫做伸手不见五指,她总算领教到了。不过始终能够感觉到姬烨妤手心里的温度,所以她走的并不是很惶然。 忽然听得姬烨妤:“歌儿,我不能继续送你往前了。” 安歌听得一怔,“为何?”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歌儿,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安歌停住了脚步,向着黑暗中姬烨妤所在的方向看过去,“皇后娘娘,您若有差遣,安歌会尽力而为。” “歌儿,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姬烨妤说着,一只手轻轻地抚了下安歌的头发,声音略微谙哑低沉,又像是沉静夜里的耳语,“歌儿,其实我曾经见到过杨公,就是曾经敬和皇妃的师父杨筠松,在他得知我在寻找我的小姐妹时,他曾经告诉我,只要在今年的这个时候,来到阵中,就能见到她。” 安歌怔了下,“那你在摄魂壁前那么久,你有见到她吗?” 好半晌,姬烨妤才道:“没有,恐我这一去,再无人能够找到她,有些秘密会永远被埋没。所以有件事想要拜托于你,就是帮我继续找到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忘记了她,请你还是要帮我找到她。” 安歌很郑重地道:“皇后娘娘的期望我从来都放在心上,只是能够得到的线索实在有线,不过她的八字我已经牢牢记在心里了,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姬烨妤忽然拥住了安歌,“歌儿,你只消记得这件事就好了,如果你能够顺利进入君山之门,要记得,什么江山图于你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不但不能保护你,反而给你带 来灾难,至于宝藏,更没有必要。 人这一生,富贵荣华是最最虚无的,但是那只虎符,请你一定要拿在自己的手中。那只虎符,从现在开始,是属于你的,你要努力保住它才好,将来若有幸找到我的那位姐妹,便请将虎符转交于她,并让她去虎符中所指的地方寻找一个人,那个人会告诉她所有事。” 安歌嗯了声,“即是皇后娘娘如此说了,我必做到。那么,从皇上那里得来的虎符,并没有什么用?” “虎符当然是有用的,只是你从他那里得来的,并不是我们要寻找的。”姬烨妤终于放开了她,声音却是越发地低沉下去,“我本不该让你独自涉险,但是没有办法,我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做,也没有做好……” 姬烨妤的声音越发苦涩,“歌儿,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记起,小时候,我与你在安平郡的事情?” “或许有一天,会记得起来……” ---题外话---亲们,据说这里可以写题外话,我在这里试试,亲们能看到这些字吗? 第242章 宛城遗事 姬烨妤轻轻地拧了下她的脸蛋,“不知道为什么,我倒忽然希望你不要再记起。歌儿,我走了。”她轻轻地将她的身子扳转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别回头。” 安歌的手中一空,她连忙往面前的黑暗抓了下,企图抓到点什么,然而姬烨妤似乎已经退到她的身后,她害怕弄错方向,硬是不敢回头紧。 口中只唤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只听到她往原路返回的脚步声,很快,便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 …… 安歌在黑暗中站了片刻,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咬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前方出现一点亮光,如同刺穿黑暗的利剑,让安歌的心忽然雀跃了下。 不必再担心方向错误,她寻着那亮光而去,一路非常顺利,很快就到达了这黑暗山洞的尽头,再想要往前走时,才发现这山洞的尽头居然是一截断涯,断涯的下面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空洞,看着有些眼熟,正是在摄魂殿内看到过的情景,当时曹炟和曹煣在这里对恃。 然而此时此刻,这里很清静,即没有曹煣,也没有曹炟,甚至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就似乎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人。 她向曹炟之前所在的那个位置看去,石台还在雠。 她继续往四周观察,发现自己所在的断涯并不是死路,只是比别处高些出来而已,只要往右通过这窄窄的路,就可以达到一个很大的斜坡,她可以顺着斜坡洞到空洞里去。 说做就做,立刻将自己紧贴在石壁之上,一点点地把身体挪过去,至斜坡后,眼睛一闭,便滑了下去。 最后她滚倒在斜坡的下面,幸好人并没有受伤。 爬起来后,缓缓地向石台而去,也直到这时,才确定这里的确便是在摄魂壁看到过的地方,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显然是之前曹炟和曹煣等人打斗留下来的,安歌的心蓦然间就紧崩了起来,难道是自己来晚了?曹炟已经…… 她不敢再往下猜测,继续到了石台之上,低首看时,只见石台内果然有具水晶棺,奇怪的是,里头空空如也,本来应该装着沈婥的尸体,如今为何沈婥的尸体不见了? 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她再往四周看,只觉得空洞庞大无比,而且每个方向都有数道不知道深浅的门,只要她踏错了,很可能很久都找不回此地,也有可能与曹炟他们背道而驰。她只好拿出自己的卜算工具及罗盘,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可以准确地找到他们的位置。 然而几次钵甩下去,每次所得的方向都不同,于是她采取了更笨的办法,利用罗盘及术算,去算凶位。 哪里是凶位,哪里就易出血光,而曹炟如今的运势低下,说不定就在凶位上。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轻轻地呻吟声…… 安歌蓦然抬眸,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 “安,安歌……”这是一个女子极虚弱的声音。 “是谁在这里?”安歌站了起来,往四周寻找。 “我,我在这里,你的左边……” 安歌扭头往左边看去,只见那里也有三个黑洞洞的石门,但是石门似乎只是雕出来的一般,周围依旧是空阔的石洞,如果往这个方向走,可以选择从石洞里通过,也可以选择忽略石洞从旁通过。安歌渐渐地接近石洞,里头黑黝黝的,并且似乎有阴风吹过来,安歌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继续问道:“是谁,谁在那里?”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那声音果然是从中间一个石洞中传出来的。 安歌微怔了下,这声音确实有些熟啊,想到这里,她更加提高了紧惕,“潘姑娘?” “安歌,你知道,你为什么卜不出正确的方向吗?” 潘玉儿一直想杀她,安歌是知道这点的,是以不再往前走了,只道:“为什么?” “因为这里已经接近了帝君陵墓,每个帝君被葬入这里的时候,都会请风水师和机关数术师在这里布置一番。因此这里充满了各类风水师和数术师布置的机关,彼此影响,彼此排斥又彼此融合,因此就算你能力再强,也强不过这几百年间,它们相互形成的气场,是以你根本卜算不出正确的方向。”潘玉儿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每个方向都是对的,又每个方向都是不对的。” 安歌哦了声,“那么,潘姑娘所在的方向,对是不对呢?” “我的方向对不对,又有什么重要?安歌,一直以来,我都很痛恨你,因为我觉得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出于女子的直觉,我觉得你可能成为我与齐王之间的障碍,但是事实上,你我之间并无多大怨仇,你说是也不是?” 安歌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如此说道理了,只是道:“你不该欺骗他,你知道齐王这样的男子对于女子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虽对我无意,我却对他有情,看到你利用他对沈婥的感情而欺骗他,我早已经将你视之为敌人,所以 你对我的敌意我也接受,此刻就算我们放下成见,也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你不必与我套近乎,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安歌,你如此坦白,反而让我汗颜。” 安歌努力想要看清洞里的情形,然而最终只是觉得有个黑黑的影子在里头,让她觉得颇有些怪异。 “潘姑娘,里头黑,为何不出来说话?” 潘玉儿道:“安歌,我知道曹炟在哪里。” 安歌的心微微一跳,听得潘玉儿又接着道:“我这里还有一片龙形图残片。” 安歌没想到潘玉儿手中居然也有一片龙形图残片,大为意外,然而不知道为何,此时她是信潘玉儿的。 “你一定有条件,才肯把这些东西给我。”安歌道。 “我既然亮出底牌,自是有些东西要与你交换的。” “请说。” 潘玉儿道:“安歌,你莫急,你要知道,在此间齐聚的男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没有谁那么容易败,没有谁那么容易赢,要搭上性命的,无非是我们这些被利用的棋子罢了。事到如今,我知道自己是再也不可能出此阵的了,所以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安歌哦了声,“既然是交易,我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那是自然。”潘玉儿道。 安歌把手往自己的腰上摸去,那里还挂着两只毒烟木瓜,心里只暗忖,谁会与她做生意?只消得将她迷晕,搜了她身上的东西走便罢了。 没想到潘玉儿却道:“安歌,你最好还是不要有那些小动作,你虽看不到我,我却将你看得清清楚楚,那毒烟木瓜我在黑熊的手里看到过,也知道它的效用。看来,你没有诚心诚意想与我做交易,你连,齐王的下落也不在乎了吗?” “我自是会找到他,你若有什么过分的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安歌有些尴尬,毕竟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察觉。 潘玉儿说到这里,又道:“于你来说,或许并不是过分的要求,我们曾经是敌人,但我们现在说不定有了共同的目标。安歌,我要你替我杀了我,让淳于光和况离的所有期待都落空。” “杀了你?” “是的,这是第一件你要答应我的事。” “还有第二件吗?” “第二件就是,在杀死她之前,请代我试出齐王爷的真心,我要知道,齐王爷有没有真的爱过我,还是从头至尾,我单纯就是一颗可悲的棋子。” “我可不会随便杀人的,虽然我很讨厌你。” “介时,你便会与我一样,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别问了,若是你肯信我这一次,便走进来。” “对不起,我信不过你。” 安歌站在洞口,努力地往里头看着,然而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只手伸了出来,白白嫩嫩,指若春葱,指上还戴着一颗华丽的宝石,手心里放着一真破布似的东西,潘玉儿又道:“这是龙形图残片之一,是我从那曹煣那里得来的,现在送给你。” 安歌伸手将那块布取了过来仔细查看,果然就是龙形图残片之一。 然而她依旧在犹豫,谁知道进了洞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这就是个陷井呢? 却听得潘玉儿又道:“安歌,你之所以不信我,是因为你从开始就认为我是个骗子,是个坏人。事实上,你又如何能明白我的想法和处境?” “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冒充沈婥?” “沈婥,哈哈哈哈……这一生,世上若不是有一个沈婥,若我没有拥有与她一样的脸,我的生活该是怎么样?或许我应该感谢她,是她让我的生活更加的精彩,然而,我亦是极度痛恨她,若不是她,我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的地步?跟在淳于光的身边,我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就好像每时每刻都生活在地狱里。” “可是沈婥并没有对不起你。” “可是因为她,我几乎失去了一切!” 石洞里的潘玉儿,语气忽然变得非常激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愿意听吗?” “愿意,凡是与沈婥有关的一切,我都有兴趣知道。” 潘玉儿似乎怔忡了片刻,这才道:“劝你不要对她太感兴趣了,她是个不祥的女人。” 安歌愣了下,不由苦笑起来。 潘玉儿又道:“其实事情非常的简单。事情发生在三年多以前,那时候沈婥已经跟在曹煜的身边,一心一意的助他。那时候宛城忽然遭遇六月飞雪,庄稼大部分都被冻死,百姓的生活本来就艰难,经过这场灾难,更是冻饿交加,没有办法继续生存下去,我的爷爷奶奶都在那场灾难中饿死,而我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也都面临死亡的边缘……” 当初宛城饿孚遍地的凄惨情境,如今潘玉儿想起来,依然寒到骨头里。连 她的声音都微微地颤抖起来,“就在大家绝望的时候,曹煜携着沈婥来了……百姓间有传闻,说沈婥乃是杨公最得意的弟子,乃是下山寻找真龙的,她所帮助的人,将必然成为将来的新君。” 说起宛城,安歌其实也有些印象了。 还记得沈婥与曹煜进入宛城时,只见家家户户屋门紧闭,路上堆满积雪,六月的天气里寒风阵阵,有时候风吹开了积雪,便能看到积雪里原有冻死之人,尸首无人拾收,就那样埋在六月的寒雪里。 推开虚掩的房门,有时候便能看到一家人皆冻饿而死在屋内。在沈婥的生命中,宛城事件在她的内心烙下了非常深的烙印。 不但是因为宛城遭遇六月飞雪,更因为当她与曹煜将粮食和御寒衣物带过来的时候,宛城的百姓全部都静默地跪在道路的两旁。 没有人说出感谢的话,然而所有随行人员都知道,宛城百姓感谢他们的到来。在大灾大难之前,人的生命变得那样脆弱,然而人的力量又那样的强大,比如曹煜,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拯救濒临崩溃,充满死亡气息的宛城。 ---题外话---亲们,今天有第二更哦,“君山之战”就快要结束了,大家请继续关注哦。 在这里感谢wwspyl2、pollyqi、冰淇淋的夏天、13299465983、13971915388、13971915388、m5907000、kanone、马怡瑶、蔚语、ztw_zz、shengbei7758520、河上花图、跳跳071203、于木木鱼、江月梓、wangjuefang、xiaoshuer、vg278808、雨晴amy、rhdythyt、88855梅、donghuali2008、wangshuai98等亲的大力支持,赠予道具,爱你们。谢谢大家! 第243章 多看了一眼(二更) 如今的宛城,该已经是欣欣向荣,经济一片大好了。 可是安歌想来想去,却并不记得在宛城,有见过潘玉儿这样的人物。 听得潘玉儿继续道:“当时沈婥与还是四殿下的曹煜进入宛城送粮送物,百姓夹道下跪的时候,我不该偷偷地抬头,向他们看一眼。只是多看了这一眼,便使我的命运改写。” 潘玉儿接下来所说的内容,实在是让安歌感到意外的。 话说当时,宛城百姓皆恭敬下跪,皆不抬头,以示完全的服务与尊重。按照邾国规定,只有皇帝经过的时候,才会有此重礼,但是四殿下和沈婥得到了这样的重礼,但是在这些恭敬的人群中,也有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抬眼向曹炟和沈婥观看的紧。 这些人中便有潘玉儿,她抬起了头,正好看到曹煜掀开了马车的帘幕,示意沈婥往外面看。 潘玉儿先是看到那俊逸非凡的四殿下,只觉得一颗心像被谁狠捏了下般,怦怦怦狂跳,从未见过如此出色优秀的男子。然后就看到了沈婥,她偏过头对着四殿下露出纯净的笑容,那一刻潘玉儿愣住了,因为虽然只看了这一眼,她就发觉这个沈婥,与她潘玉儿,居然有着同样的容貌雠。 在潘玉儿看向曹煜和沈婥的时候,亦有一个人看到了她,那人便是八王爷曹煣。 一直以来,曹煣因与齐王曹炟的关系过好,而被四殿下刻意疏远,这次来宛城,也是配角,甚至都没有人提起八王爷曹煣也来了。 曹煣看到了潘玉儿的脸,他眸子里的震惊表露无疑,潘玉儿发觉到曹煣盯着她看,赶紧低下了头。 饶是如此,该来的一切还是来了。 在沈婥与曹煜被百姓爱戴着,那么高高在上,被称诵着的时候,潘玉儿却捂着饿得痛的肚子,一步一步地挨着往破败的家里走去,她要找出一条布袋,然后去派米的地方领米。当时她的心里头频频在想着一件事,自己与沈婥有着一样的脸,为何命运却如何不同? 为何她是施舍者,而她却只能接受施舍呢?上天既然如此不公,为何却让她和她有着一样的脸呢? 想着想着,便没有回家,家里已经穷到连一把铜镜都没有,她去了南街道的古井处,此时所有人都排队去领米领衣物了,只有她爬在井口,借着倒影,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倒影中多了一个人影。 她蓦然一惊,回过头来,便看到了之前在队伍中,骑在马上盯着她看的那位少年。 少年着装华丽,眉目如画,高贵耀眼的如同天上最亮的星星。 此时,他一双桃花般的笑眼里,盛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你想拥有沈婥拥有的一切吗?” 她愣愣地看着他,虽然觉得这不可能,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你和她有着一样的容貌,她有的,你也应该有,你定是如此想。”少年仿佛已经洞悉了她所有的心思。 她的神色渐渐地扭屈,眸光渐渐地疯狂,因为深藏在内心里的绝望和委屈,使她红了眼睛,泪水如同决堤的河水直泄而下。 “对,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我和她长得一样,但我们的生活却如同天下地下?为什么?” “因为她比你幸运,只要你愿意努力,你也可以向她一般高高在上。” “真,真的吗?” “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我能够让你得到沈婥所得到的一切,你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吗?”少年语声缓缓,却透着极度的危险和诱惑。 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事可能不会那样的简单。 然而她实在无法拒绝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若她错过这次机会,那么她有可能在灾情过后就嫁给隔壁卖猪肉的阿三,一辈子和满身都是肉腥味儿的阿三睡觉,她最大的福利将是阿三把卖剩了的猪肉拿回来,她做起来二人一起吃。或者是,有余钱的时候在赶集的时候买上一盒廉价的香粉。 她的人生,最最最高的高度,也仅此而已。但是若她答应了眼前这个少年,那么她得到的,便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将得到和沈婥一样,灿烂的人生。 这样一想,她终于不再犹豫,坚定地对少年说:“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我都愿意!” 少年伸出了手,笑笑地说:“那么,跟我走吧。” 潘玉儿没有问他,他要带她去哪里,她甚至没有回头,多看那个破败的家一眼。 她原本,被她抛下的一切,她不必回头观瞻。 可是两天后,她被少年带回了她原本的家,那里已经被鲜血染满,她的爹,她的娘,她的另外五个兄弟姐妹,没有在雪灾里饿死冻死,却在得到了粮食和衣物准备过好日子的时候,被杀死在自己的家里。 少年说:“你要记得,因为沈婥,你失去了你的家人。” 少年说:“从现在开始,你要恨沈婥,世上若没有沈婥,那么留在四殿下 身边的,可能就是你。” 少年说:“从现在开始,你的目标,就是取代沈婥的人生。” 少年说…… 少年还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她只看到满眼的鲜血,曾经与她共患难的家人,相依为命的家人,他们个个都写得很惨,他们的血在白的雪里更加触目惊心,她捂着脸跪下去,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来。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少年便是甚得皇帝看重的八王爷。 再后来的事情,其实安歌大概也猜了出来。 曹煣杀了潘玉儿的家人,最后放火烧尸,又利用自己的权力将潘玉儿家完全消籍,完成毁尸灭迹之后,他把潘玉儿悄悄地带回了安阳,交给淳于光悉心教导几年,便是想要她在关键的时候,走出来扰乱所有人的视线,以求达到改变格局的目的。 后来,沈婥死去,潘玉儿顺理成章地出现。 她出来的恰到好处…… 直到曹煣得知了,曹炟带着沈婥入君山大阵,方知自己的计策失败。也就是在那时候,潘玉儿成为了弃子。 曹煣觉得她没本事,没本事迷惑曹炟,反而使曹炟将计就计,摆了他八王爷一道。 曹煣于是将她弃于阵中不顾。 …… 潘玉儿说到这里时,语气低沉冰冷,仿若这世上之事,她已在这短短的几日里都看透。 而她之后的遭遇,其实安歌在摄魂壁上也看到一些。 她只是疑惑,潘玉儿是如何从况离和淳于光的手中逃出,到了这个黑洞中。 听了她的讲述,她反而更加的疑惑,“这么说,你应该更恨八王爷才对,为何你却让我替你杀害淳于光师徒呢?” “你斗不过八王爷,让你去杀他,只不过是让你送死而已。我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当初亦是我告诉他,无论付出任何的代价都愿意,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我输了,是我自己的选择。 但是,正是有了淳于光和况离这样的人物,没有底线的残忍,甘当八王爷的爪牙,才将我害成如此模样!我恨他们!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永远也达不成自己的目的,当他们没用的时候,八王爷自然也会如同弃我一样,弃了他们!他们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潘玉儿似乎越说越生气,而安歌终于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真实,一个人在愤怒和恨的时候,不会撒谎。 再说,无论黑洞内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她是必须要跟随着她去的,因为她已经卜不出正确的方向,只能赌一把,赌潘玉儿真的知道曹炟的下落。 安歌缓声道:“杀淳于光师徒,以我的能力,只怕一时办不到。” 潘玉儿冷笑了一声…… 二人就此僵持。 安歌只怕如此耽误下去,事情又有所变化,只终道:“但是只怕这次以后,我与他们只能为敌,再也不可能成为朋友,或许有一天,我杀死了他们,或许有一天,他们杀死了我,我可以答应你,若是我可以杀死他们,在他们死的时候,必会告诉他们,我是为你潘玉儿报仇的。” 潘玉儿微微地叹了声,“也只能如此了,毕竟那二人也非善类,以你的能力,想杀他们的确很难。” “那么,第二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办到。我要你杀了我,我要知道,曹炟是否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安歌虽然不知道如何做到,“杀了她”,试探曹炟真心。 但是想来她是有她的深意,现在只求能够早点找到曹炟,为了那十五个残片,亦是为了曹炟的生命。 安歌点点头,“我会做到。” 那只白白嫩嫩春葱儿般的手再次从黑洞里伸了出来,“那么,跟我走吧。” 安歌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 心莫心惊了下,然后一步踏入了黑洞中。 此黑洞与之前皇后姬烨妤带着她走的黑洞一样,又有所不一样,那条黑洞虽黑,却并不阴冷,而且因为有姬烨妤的陪伴,并不觉得过于害怕。但是进入此石洞之后,她的心始终紧紧地提着,不但是因为洞里阴风阵阵,而且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血腥味儿萦绕不去。 而牵着她的那只潘玉儿的手,一直都很冰凉,似乎这世上,再也没人能捂热她的手了。 二人都沉默着,就这么静静地往前走。 有那么一刹那,安歌甚至觉得,这黑暗没有尽头,他们将一直在这样的黑暗走下去。 直到看到前面的亮光,她才略微的安心了些。 “为什么选择我帮你?” “安歌,你知道我为何视你为大敌吗?因为在这几年,我所见的都是鬼,只有你与齐王不同,你们都是人,我自觉斗不过你。也是你们让我觉得,我是重新回到了人间。如今我是不敢再见齐王的了,想来,他也不一定想要见我,是以,只能求你帮我了。你是人,自然是有人的弱点,不像鬼,鬼为了自己的目标,摒掉了自己 所有的弱点。” 她说安歌和齐王说成是人,却把他们之外的人,都说成是鬼。 这个说法,至少证明潘玉儿其实也是清醒的,并不似之前表现出那样的糊涂,只是有时候,清醒并不是好事。 因为就算是彻底清醒的人,也不能真正的,完全的撑握自己的命运。 这样的情况下,不若糊里糊涂往前走。 说着话,潘玉儿已经顿住了脚步。 她从怀里拿出罗盘和卦钵,盘腿坐了下来,“安歌,我会送你去到曹炟的身边,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否则的话,我立刻放下断龙石,介时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便也罢了。” 原来出口虽然就在前方,但是通往曹炟身边的路,却并不在前方,而是在这个石洞里。 潘玉儿说着,已经将卦钵以诀推到半空,同时手中的罗盘迅速转动,安歌只觉得潘玉儿手中诀法甚是奇怪,但又因为只能大略看到个黑黑的影子,是以并不能真正的清楚她是如何捏诀的,反正片刻之后,安歌只觉得自己脚下忽然起了一股旋风,吹起她的裙角,她刚要问句什么。 脚下一空,青石板后撤,她已经掉到了一个黑暗所在。 同时又有一人落在她的身边,鼻端的血腥味很是浓郁,原来是潘玉儿也下来了。 安歌刚要说话,潘玉儿已经在她的耳边轻语,“别说话,看外面。” 安歌往外面看去,一眼看到了曹炟。 他与她之间,他与她之间,似乎就隔着一面薄薄的透明的墙壁。 潘玉儿又道:“你知道这是哪里?” 安歌往四周打量,虽然能够看到外面的情景,但这里其实依旧很黑暗,只觉得四壁狭窄,与潘玉儿缩在这狭小的位置,已然有些气闷。 第244章 沉水 “看起来倒像是个棺材。” 潘玉儿道:“你说对了。” 潘玉儿将往旁边挪了挪,悉悉索索下,似乎是将什么东西扯了过来,接着传来吹火折子的声音…… “安歌,你且看这是谁?” 火折子亮了起来,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她看到了眼前的女子雠。 她闭着眼睛,但却一身白裳,手中还握着串奇怪的串珠。 “潘姑娘,这不是你吗?紧” “她不是潘玉儿,我才是。” 接着这女子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只见这颗脑袋血肉糊糊的,没有头发,没有面皮,红色的肉裸露出来,看起来如同一个从脖颈往上,都被扒了皮的鬼魂,然而那双冰冷的双眼和依旧在说话的嘴唇,都在显示她是个活着的人。 “安歌,这世上只有你会觉得,这张脸是潘玉儿,别人看了,只会觉得这个女子就是沈婥,沈婥要在这里,真正的复活了。” 安歌已然被她的模样吓得快要窒息,脑海里忽然出现在摄魂壁上看到的景象。 那时候,似乎曹煣和况离要将潘玉儿带走,说是她这张脸还有用。 而秦越人也说过,在奇门术数中,似乎有一个奇诡的换脸术。 想到这里,她立刻明白,潘玉儿为何那样的恨淳于光和况离了,很明显,这换脸术非这二人不可完成。 安歌的手轻抚上面前这女子的脸,这张脸真是个祸害,闯出了多少祸呀。 “潘姑娘,若她不是潘玉儿,她又是谁?你的脸,又怎么回事?” 想到眼前这个血肉模糊被扒掉一层皮的人,牵着她的手通过了石洞,她就毛骨悚然,而且也明白了那淡淡的血腥味来源何处。 “她是曹煣的人,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在一处水发升棺的地方,再过一会儿,沈婥的尸体将通过这里沉入到地下深海中,按照齐王爷的话,从此以后谁也再找不回她,谁也不能再欺负她。他当真是对她好,就算明明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感受到他为她做的一切。” 潘玉儿说到这里,语气涩然,“我虽然有着与她一样的脸,但我已经知道,不可能取代她,我只想知道,我在齐王爷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占到一点点位置?” 安歌有点发愣地看着眼前闭着眼的女子,她拥有着沈婥的容貌,不知是死是活。 潘玉儿似乎知道她心头的疑惑,又道:“她没死,只是曹煣打算利用沈婥沉海之机,将她从这里推出去,推到齐王爷的面前,如果不能扰乱齐王爷的心神,至少也可以击溃他的思绪,介时八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安歌透过这透明,看着外面的曹炟,他立在那里很久了,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潘玉儿又道:“他们觉得我不听话,不会完全根据他们所说的做事,所以又找了一个更听话的女子来配合他们。安歌,这女子若是被顺利推出去,那么她就是沈婥,因为真正的沈婥将在她被推出去的时候沉入深海,她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她就是沈婥。” 安歌忽然明白她的意思了,道:“你让我杀的,就是她?” 潘玉儿点头,“没错,难道你想,再出现一个沈婥,再次让齐王爷陷入在痛苦中吗?她穿着这身衣裳与我是相同的,想必齐王爷还不知,我已经被淳于光和况离扒了脸上的皮,变成如此模样……所以用她,必能探出他对我是否有真感情。但是,只要他对这个拥有着沈婥容貌的女子动半分感情,只怕就会陷入到曹煣的陷井……安歌,所以在试探出齐王爷是否对我有感情之后,你就要下狠手杀了她才好。” 安歌再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心里头忽然出现一抹怪异的恐惧,不管她是如何拥有了曾经沈婥的容貌,但此时此刻,她分明就是沈婥,安歌要杀她,就如同要杀自己。 这时候,外面的曹炟忽然有了动作,他俯身抱起了什么,转过身来时,安歌终于看清楚,他抱着的,分明就是沈婥的尸体。 虽然她的尸体一直在水晶棺中,但毕竟已经这么久了,所以此时那具尸体看起来,已经完全就是一具已经失去生命多时的恐怖尸体,她脸上的皮肤泛着淡青色,口唇微张。 曹炟扯下身上的黑色大氅,将她的尸体轻轻地裹住。 然后似乎是走上了台阶…… 接着听到一声水花,他看不见她了。 接着她和潘玉儿所在棺材底下发出咕咕的水声,棺材蓦然上升,耳旁听得潘玉儿道:“坏了,齐王爷并不是要将沈婥独自沉入地下深海,他自个也跳下去了!” 安歌的心微微一沉,猛地站了起来,棺盖已经打开,他们此时是在一个平台之上。 安歌看到平台之下就是一汪非常大的泉,泉水缓缓上升,将这里积成了一个大约上百米的碧水泉池,而泉池内似乎还有些气泡冒出来,安歌抹了把脸上的水,顾不得棺中的潘玉儿和那个不知道是谁装扮的沈婥,一头扎进 了泉池中,因为泉水清澈,她看到了正在下沉的曹炟和沈婥。 他们二人正往泉池更深处沉去,那里黑洞洞的仿若没有底。 安歌水性不好,但这时候居然忘记了这所有的危险,像一条视死如归的鱼,直冲着曹炟而去,然后一把扯住了曹炟的衣袖。 曹炟本来已经放松了身体,打算就这么与沈婥一起沉下去。 忽然被人扯住,也是惊了下,睁开眼睛发现是安歌后,他有些不耐烦地想要将她甩开,然而安歌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神情痛苦惶急,一直对他摇着头。曹炟无奈,蓦然发功振开了她,水的浮力渐大,她想要再去追他,却已经不可能了,她怎么都下不去。 就在这时候,头上忽然出现一片阴影。 安歌抬头一看,却是“沈婥”被一个头部血肉模糊的怪物扯着下了水,不用问便知这怪物正是潘玉儿,而“沈婥”原本便是曹煣给曹炟设下的陷井。 潘玉儿将沈婥扯入水中,目标很明确,就是让曹炟看到沈婥,并且能够因此而放弃与沈婥尸体沉入地下深海中的念头。 然而并没有,曹炟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与沈婥的尸体沉到更深更深。 潘玉儿心头涩然,直到此时方才确定,曹炟对她根本无情,他爱的始终只有沈婥一人。 这样的男子,的确很伤她的心,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忍他死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沈婥”的颈后狠拍一掌,使原本差点被水淹醒的“沈婥”彻底晕了过去,然后她将自己与“沈婥”用衣带缚在一起,使“沈婥”达到石头的效果。二人的重量果然下降的极快,再加上潘玉儿用力往下扎,带着“沈婥”像一条恐怖的鱼,越过安歌的身边,直往水下而去。 很快就到了曹炟的身边,潘玉儿二话不说,立刻到了更下面的地方。她本身亦是有些功夫的,这时候双掌推着曹炟的脚底,硬将他的身体推得往上而来。 待曹炟发觉不对后,一只手已经被安歌牢牢抓住。 安歌此时已经觉得自己的肺快要爆炸了,想了赶紧上去。 内心里疯狂求生的念头给了她力量,再加上曹炟入水已久,这时候其实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也没有了力量,一时只能任凭安歌扯着他上升,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抓着沈婥的尸体的手。 当安歌吸到第一口空气的时候,肺疼的她差点儿晕过去。 又用力地将曹炟也扯了上来,曹炟已经晕了,手还紧握着沈婥的手,安歌只好把沈婥的尸体也扯上来。 深吸了两口气后,发现潘玉儿还没有来。 她立刻将头探入到碧泉中,只见潘玉儿其实也在快要上来的地方,只是缚在她腰上的“沈婥”忽然醒了,此时二人正在水里纠缠。大概潘玉儿的形象,让对方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惊吓之下完全失去了理智,反而将二人纠缠到更深的地方。 安歌见状,立刻又跳入水中,想去助潘玉儿一臂之力。 就在这时候,看到潘玉儿蓦然拔出了腰间的刀,用力刺入到“沈婥”的胸口,“沈婥”捂着胸口惊愕痛苦地看着潘玉儿和随后赶来的安歌,她不再挣扎,放开了潘玉儿。 潘玉儿却不愿就此放过她,蓦然用刀划在那女子的脸边缘,手法灵活迅速,居然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生生地剥了那女子脸上的皮。 第245章 她死了,这一切才能平息(二更) 鲜血在水化韵染开来,挡住了安歌的部分视线。 安歌也被这一幕惊住了,一时间不敢再向下而去。 只见被剥掉了面皮的“沈婥”忽然又挣扎了两下,形容殊是可怖,接着便往水的黑洞里沉去。 而潘玉儿则狞笑着将那面皮贴在她自个的脸上,当然那是再也不可能贴合了,面皮奇诡地浮于表面,透过没有生命的面皮,安歌分明觉得潘玉儿收敛了笑容,目光怪异地向她看来。 安歌心里一惊,再也顾不上别的,立刻游返岸上,等她出来后,脑海里还浮现刚才潘玉儿和“沈婥”在水里的情景,一时间胃里翻腾,非常想吐。 再等了一会儿,潘玉儿并没有上来雠。 而安歌,却再也没有勇气去水中看一眼,她到底如何了。 她低首看着曹炟,他面色苍白,全身湿透,意识全无,她爬在他的胸膛上听了听,幸好他有心跳,他还活着。 曾经的种种在她的脑海里迅速滑过,很多以前不理解的他的行为,此刻她忽然都理解了。原来从开始,他就打算与沈婥共同死去。若是当初,他没有把沈婥的尸体从宫中抢出来,他早已经随她而去了,他既然抢出了她,就要给她找一个好的去处,而他现在的选择是,与她一起去那个好去处。 安歌的脸上,水和泪混合在一起,她也不去擦,只是用力地想要扳开曹炟握着沈婥的那只手,然而好一会儿,她都扳不开。 最后安歌下了死力气,手脚并用,终于沈婥的手从曹炟的手中脱了出来。 安歌愣了下,盯盯地看着沈婥的尸体半晌,喃喃道:“沈婥,你活着是个糊涂人,死了也会害人。我看这地下深海不错,的确是很适合你,你便去吧,去深海里,那里再也没有人打扰你了。” 她搬来一块大青石绑在沈婥的尸体上,打算将她的尸体沉入到碧泉深处去。 就在她要将沈婥的尸体推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人道:“慢着!” 安歌扭过头来,就看到了曹煜。 他胸口被安歌割掉了一块皮,虽然没有危及生命,却也是相当的疼痛,因此他面色苍白,手捂胸口,连走路也走的脚步沉重。 安歌紧惕喝道:“你别过来!” “安歌,你别冲动,朕不会将你怎么样。” 他说到这里,便扶着石壁靠在那里,额头上冷汗淋淋。 “安歌,沈婥的尸体,不能扔下去。” “为何?难道皇上还是想找一个特别特别险恶的地方,将她葬下去吗?让她这一生就算变成鬼,也要受折磨吗?” “朕自然是不想她受到伤害,可是她无法理解朕的心。” 安歌冷笑了声。 曹煜又道:“你知道,朕为何一直在找沈婥的尸体吗?为何要将她葬在使她不能做乱的地方?” 安歌笑道:“想来你是怕极了她,皇上如此待她,只怕她死了不会放过皇上。” 曹煜摇摇头,“朕自是愧对于她,但朕即是天子,又怎会怕鬼怪?只是,她身上有个秘密,朕本来是想着让这个秘密随着她的逝去而埋没,但是没想到,曹炟抢走了她的尸体,让她将这个秘密带了出去,你可知,若这个秘密被公之于众,只怕国将大乱,百姓再也无法安居乐业了。” 安歌疑惑不解,“她只是个死人,她能带出什么样的秘密?” “那个秘密,就在她的后背。” 安歌冷笑了声,“皇上你又在故弄玄虚了。” “安歌你从来都不信朕。你知道,这里为何没有别的人吗?” 安歌也有些疑惑,这时道:“难道是皇上,将他们全部杀死了?” “他们都活着,不过也要活不长了。淳于光和况离,已经带着朕的好八弟去君山之门了。” 安歌微微一怔,“他们找到了全部的龙形图残片?” “那是他们自己认为的,朕早在进入阵中时,就制作了数张龙形图残片,现在他们认为自己找到了全部的残片,按照地图上所画的,去所谓的君山之门了。你应该能够想象到,他们去了后,该是如何的下场。” “你布好了陷井,在那里等他们?曹煜,你果然阴险。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跟沈婥更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与沈婥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朕猜的不错,你手中应该握有大部分的龙形图残片,来自于皇后和夏炚,这二人对人言听计从,不忍你失望,定会将这些东西赠予你。而曹煣手里的一个残片,也应该已经到了你的手中,所以现在,龙形图的残片实际上已经全部聚于此处。” 安歌点点头,“既然皇上都查得这么清楚了,这时候是否要杀了我呢?” “况离和淳于光已然背判朕,这世上,除了你——安歌,再无人能够按照地图上所示,带朕去找君山之门,所以朕不会杀你,还会好好的保护你。” “为何你觉得我会帮你? ”安歌笑笑地看着他道:“皇上一定记得,是我割掉了你胸口的龙形图残片,皇上不会大度到忘了这件事。” “你以为,朕胸口的,便是龙形图残片吗?你认为,这么一个有可能会使我的国家崩溃的东西,朕会刺在自己的身体上吗?若是这样的话,朕岂不是太傻了,而且将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了别人的手中。” 安歌的瞳孔微缩,“假的?” “自然是假的,君山之门要么不得开启,若要开启,当然是朕亲自来开启,里头的东西自也都属于朕。” “可惜,如果你身上的残片是假的,这龙形图终是缺了一块。” “朕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最重要的一块残片,其实是在沈婥的身上。” 安歌微感错愕,接着笑道:“不可能。” “这件事,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那张图刻在她的背后,因为除了朕和将图刻在她身上的人,从未有别的男子看过她的身体,是以这是个极秘密的事情。原本她死了,只要将她好好的葬了,这图就会随着她的尸体的腐烂而腐烂,可惜的是,朕没有护好她的尸体。。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开启这君山之门,结束我朝几百年来的为君者的恐惧,因为这君山之门,我朝数代皇帝都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传说,开启君山之门,便会失去半壁江山,甚至是整个江山。朕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个龙形图,朕不想这样的恶梦继续下去,这次,定要结束这件事,况且,这里头的宝藏的确能解朕的燃眉之急。” 安歌看了看沈婥的尸体,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了验证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将沈婥的尸体翻转过去,使她爬在泉池边。 “你,转过去。” 曹煜果然转了过去。 安歌用匕首割开沈婥后背的衣裳,渐渐地,背心里一个如同鸡蛋大小的图案出现在眼前,虽然尸首已经有腐烂的迹象,不过刺青时所用的药水应该很特殊,所以这图案依旧相当的清楚。 “这图案,是谁,刺上去的……” “当初,她在燕苍山学艺,她虽然下山助我父皇阻三子夺谪之事,不过她一定不知道,她的师父杨公乃是当初邾国开国时的燕门之后。燕氏一直都想将先祖曾经许诺给他们的半壁江山拿回,此心从未死过。” 这个秘密,安歌已经听说过了,但从未想到会与三子夺谪之事扯上关系。 听得曹煜又道:“是以,朕的皇妃,虽是朕最爱的女子,朕却不得不杀她,因她是燕氏一族夺取江山的棋子。而那个预言,说沈婥选中的男子,便是真龙天子,也不过是为燕氏一族夺取江山而设下的铺垫,因为那个能夺取半壁江山的龙形图最重要的一块地图,就刻在她的身上。 她选中的男子,至少能够坐拥半壁江山,而将她如同朱砂痣般捧在手心里的男子,才有可能获得她的芳心。因此,所谓的手握朱砂的男子,其实就是深爱沈婥的男子,沈婥就是他手中的朱砂痣。” 经过曹煜这么一说,安歌忽然明白了什么,但又道:“当初,沈婥下山,杨公的确有叮嘱,她的良人便是真龙天子。而这龙形图残片不过是杨公给自己的弟子的嫁妆,若是皇上好好待她,或许如今便没有这君山一役的杀戮。” “安歌,你是女子,你还是太天真。也低估了世人对权力的欲~望,当初若不是朕从中干预,完全采取主动,使沈婥无法与自己的师父联系,完全获得了她的信任,你认为,她会老老实实的顺从朕吗? 沈婥不知自己是棋子,只会遵从师命去寻找劳什子真正的真龙天子!介时天下依旧大乱!只有她死,一切才能平息!” 第246章 血灵成熟 安歌听闻这番话,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若是师父杨公真的是为她好,为何要将那龙形图残片纹在她的背后?她从不知自己的背上有刺青。 这是为何? 曹煜道:“安歌,事到如今,我们必须开启君山之门,它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只有开启了它,才能结束这一切。” 曹煜说着转过身来,发现安歌面色苍白,目光怔然,不由微愣了下,“安姑娘……” “转过去!否则我立刻把她的尸体推入池中!雠” 曹煜马上转了身。 “安歌,你冷静些。” 安歌看着眼前的沈婥的尸体,这是她,这又不是她,她原本是佐君奇女子,她应该是最有资格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的女子,可是如今,她的尸体也能造成杀戮,她实在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 若她不存在,齐王爷也不会没了求生的意志。 想到这里,她从曹炟身上解下一只匕首,匕首出鞘,锋利的光芒刺伤了她的眼,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偏头。目光再次落在沈婥的尸体上,不再犹豫,稳稳地刺下去,因为尸体失去生机过久,匕首割在皮肤上就有一种仿若割在皮革上的感觉,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具尸体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虽然它曾经承载她的灵魂,那么活生生地站在风口浪尖过。 但是现在,它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饶是如此,在匕首刺破皮肤的时候,她依旧感觉到了疼痛,就好像那匕首刺在她现在的身体上,就好像她正在残忍地自杀。 终于,她将那块刺青完整地割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候,曹炟蓦然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安歌正在破坏沈婥的尸体,掌风立刻扫了过来,安歌的匕首则及时触到沈婥的脖颈处,禀然看着曹炟。 曹炟的掌风在即将扫到安歌时,蓦然停了下来。 袍袖因为极度的忍耐在微微地颤抖,“安歌!你想干什么?!” “把另外的十五个龙形图残片交出来!否则,我将她碎尸万段!” 曹煜此时自然也已经转过了身,看到了这一切,不知为何竟被安歌的目光震慑住,一时并没有异动,只静静地观察情况。 曹炟咬牙道:“好,我交给你,但是你得把沈婥还给我!” 安歌冷笑道:“这不过是一具死尸而已……” 安歌的话还没有说完,曹炟已经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子,蓦然往空中一洒,十五个龙形图残片皆被甩到半空,若按照一般的人,定是要抬头看这十五个残片,从而松懈于眼前之事,然而安歌的匕首一直抵在沈婥的脖颈上,目光冷静地穿过这些碎片盯着曹炟。 曹炟也盯着安歌,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从来没有看懂过安歌。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从安平郡出来的小丫头,机缘巧合才会遇到这些事,但是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安歌看着他的目光,让他似曾相识,很久,很久之前,似乎也有人,这样冷静地看着他。 安歌这时道:“曹煜,把这些龙形图残片捡起来,请辩别它的真假。” 曹煜神色极度不自然地走过来,现在,在安歌和曹炟的眼里,哪有将他当成皇帝,战争倒似乎是安歌和曹炟之间的,他却成了个跑龙套的。 不过曹煜并不计较这事,立刻弯腰捡拾龙形图残片。 待全部捡起来,一一验证过,向安歌点点头,“这的确是龙形图残片。” 安歌的目光深深地落在曹炟的脸上,透着冰冷和残忍。 曹炟意识到什么不对,忙道:“安歌,你想干什么?” “齐王爷,沈婥已经死了,彻底的死掉了!她再也不会复活,不信你看!” 她蓦然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入去,匕首没入到沈婥的尸体内,曹炟只觉得脑子轰然一响,脑袋里像有什么东西猛地刺入。眼前也一黑,差点就跌倒在地,然而安歌的动作还没有结束,她疯了似的一刀刀狠狠刺入到沈婥的尸体内,转眼间她就将沈婥刺的像个破碎的娃娃,她甚至毁了她的脸。 曹炟因为突如其来的极度痛苦而无法动作,好不容易脑中那疼痛过去,他才奋力举掌向安歌拍来。 安歌当然躲不开,生生地挨了他一掌。 噗—— 喷了口鲜血出来,然而她并没有后退,而是红着眼睛继续用匕首割着沈婥的头颅。 曹炟因为伤情,这时本来力气不汲,打了安歌一掌后,安歌没有倒下,他却单膝跪地,再也无力起来。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歌割下了沈婥的头颅,然后掏出火折子,将那头颅点燃,皮肤和干燥的油脂见火即着,转眼变成一只火球,安歌潇洒地将那着火的头颅扔到一边的空地,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已经崩溃吐血,却无力反抗的曹炟道:“你看清楚了?她死了,她已经死了,现在,我连她的尸体也毁了!这世上,再没有沈婥了!” 说着, 她将沈婥残破的躯体一脚踢到泉池里去,曹炟本能地往泉池里栽去,似乎要追着沈婥的躯体而去。 安歌哈地一声冷笑,“听说人的灵魂是装在脑袋里,曹炟,你是不想要沈婥的脑袋了吗?” 曹炟犹疑了下,回头看向沈婥着火的头颅。 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居然已经烧得剩余一点残骨了呢! 曹炟蓦然将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保护着的沈婥,最后会被安歌如此的对待。 连在一旁的曹煜也都看呆了,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曹炟忽然捂住了胸口,一缕血迹由唇角溢出,俊眉紧紧是蹙在一起,眼角的泪水缓缓流下来。 “婥儿……”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绝望。 之后,便蓦然跌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一时间,洞里很是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曹煜拿出帕子,将沈婥的头颅残渣包起来,往泉池而来。 安歌的眼眸微动,终于也有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神情却是淡漠冷厉,“站住,曹煜,若你敢害我与齐王,那么你这生都将打不开君山之门,而在我手里的这些龙形图残片,我也会毁去。” “没有你,朕是没有办法找到君山之门的。而曹炟,就算朕不杀他,他也已经废了,朕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只是,沈婥毕竟曾经是朕的皇妃,朕希望她至少不会头体分开,朕只是想将这头颅残骸也扔进泉池。” 安歌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看了他两秒,才从他手中夺过那帕子,“不用,想必她不愿最后送她一程的是你。” 她走到泉池边,将帕子打开,将头颅的残骸倒进泉池里,却将曹煜的帕子扔回到曹煜的面前。 泉池的水波纹很快就平静下来。 安歌似乎看到了沈婥的面容,她如同刚刚下山时的模样,眼里带着纯真的笑容。 安歌冲着那幻影笑了笑,心里却是与曾经的自己,彻底的决别。 * 熊熊的火光,将黑暗的山洞照出大半的光亮。 安歌坐在火堆旁,面色青白。 曹煜坐在她的对面,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他曾经熟识的那个影子,然而她们又是完全不同的。 其实今日之事,曹煜的心绪也是复杂万分。 他实在没有想到,曾经倾心帮助他,深爱过他的女子,最后居然落得个尸骨分离,被人鞭尸的下场。 安歌感觉到他的目光,却视若不见。 她看着不远处昏睡着的曹炟,眼底都是让人摸不透的悲哀和冷漠。 “安歌,你有没有想过,君山之后,会如何?”曹煜问道。 安歌想过,但她不想深想这个问题。 人生在世,变幻无常,每一秒都有可能出现脱离常轨的事。 她又何必多想? 她站了起来,走到山壁前,仰着小脸对空气道:“秦神医,你能看到我们吗?今夜已经是最后一夜了。秦神医一定能够找到我们所在的地方吧?请秦神医快点过来。” 在她说话的这一刻,背后忽然有东西突起,并且那东西还诡异地在她的衣服下行动。 这一幕看在曹煜的眼里,不由惊了一跳,“安姑娘!” 随着唤声他走过来拔出了短刀,想将那东西给挑出来。 安歌连忙转过来,将那东西护在背后,“曹煜,你不要过来!” “可是有东西在你的衣服里!这洞里阴湿,恐怕是毒虫!” “不用你管!回到你的位置!” “安歌——” “走开!” 因为血灵在皮肤下游走,使她异常痛苦,又怕最后被人破坏,前功尽弃,因此崩溃地让曹煜离她远一点。 曹煜自然已经看出她的不对劲儿,这时哪肯退开,只道:“安歌,朕可以帮你,你告诉朕,如何才能帮你?” “不需要你帮!你走开!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帮我了!” 安歌生怕他将她体内的血灵给挖了出来…… 因此不断地后退,再后退…… 曹煜只好不再往前走,“安歌,你冷静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说着,他往后退去。 安歌心神一松,体内的痛苦却又愈发明显了,她滚倒在地,如同野兽般嘶吼着,而血灵似乎也非常的焦躁,越发活动的频繁,曹煜只见有个东西在安歌的皮肤下,一会儿到了这里,一会儿又到了那里,情形非常可怖和诡异。 曹煜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只见此情此景依旧使他有些毛骨悚然。 见到安歌如此痛苦,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某个地方,也在狠狠地疼痛。他捂了下自己的胸口, 心想必是被割伤的胸口在疼。 再过须臾,安歌惨叫了声,口角流血,躺在地上全身痛苦颤抖。 曹煜再也顾不得其他,跑过去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安歌,你怎么样?我立刻将它拿出来!” “不,不能……不,不能产生让它死的念头……血灵,你一定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这时候她的痛苦,真的是想要立刻解脱,立刻将血灵挖出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几脚,以报这段时间它让她如此痛苦的仇。 但是不能!它是唯一能够救曹炟的灵药! 安歌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已然要支撑不住…… 向曹煜叮嘱道:“千万不要将它,挖出来……” “为什么?”曹煜不解。 “若没有它,曹炟,就,就没救了……我求你,一定不要在将它挖出来,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安歌说到这里,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曹煜看着晕倒在自己怀里的安歌,想到她晕倒时所说的话,又看了看曹炟,下巴的线条不由地硬了下。原来她受这种罪,就是为了救曹炟?这种救人的方法倒是闻所未闻,她刚才又提到了秦越人,只怕真的被秦越人治好了曹炟呢? 想到这里,他将安歌安顿在火堆旁的这个温暖所在,来到了曹炟的面前,如今曹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若是在此刻杀了他,谁也不能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手,缓缓地伸出去。 终于,搭在了曹炟的脖颈上,只消得他再轻轻一用力,就能扭断曹炟的脖颈,他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五弟,对不起了,你从小便体弱多病,所爱之病又早已经死去,死,也是你所向往的,对你来说亦是解脱,不如让我来帮你吧。” 就在他的手上渐渐用力,要置曹炟于死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喝道:“皇上,不可杀了齐王!” 曹炟的手微顿一下,转身看着来人。 阴影中走出一个人影,身形不算很高,有点肖瘦,看起来是个老人,直至离火近了,才看出是秦越人。 “秦越人,你没有资格跟朕这么说话。” “秦越人参见皇上。”他拜了下去,发现曹煜的手依旧握在曹炟的脖子上,神色不由自主地越发凝重。 “皇上,您一定猜到,齐王并不是独自入阵的,就算他想独自入阵,但是一直跟随着他的人必不放心他。比如老儿我,一直以来便是齐王殿下人。我虽然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在等待着齐王,但是我却知道,若齐王死在这里,只怕这里的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秦越人,你威胁朕?” “皇上,在这个阵中,死一个王爷没什么,死一个皇帝同样没什么,皇帝若死了,只会引起新一轮的争权夺利,谁又会在乎他是怎么死的?” 他的话似乎说到了点子上,曹煜的手微缩了下,“你觉得,你有能力杀了朕?” “若皇上放过齐王殿下,老儿自然不会与皇上硬拼,也不是皇上的对手。若是皇上杀了齐王殿下,老儿必全力为齐王殿下报仇,老儿会救人当然也会杀人,再加上在这样的风水大阵中,皇上未必就是老儿的对手,况且,在阵外,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齐王回去。” “你——”曹煜恨恨地抿了下唇,终于不甘心地将自己的手从曹煜的脖子上挪开,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领,笑道:“秦神医其实你误会了,朕根本无意杀了五弟,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朕只是来试探一下,他是否还活着。” “老儿代齐王谢皇上不杀之恩。” 没想到曹煜却又道:“你别谢得太早,朕可以不杀他,但朕可以杀了你。” “皇上更不能杀了老儿我,皇上如今亦是身受重伤,要知胸前可不是别处,被割到那么大一块皮,焉能无事?若没有老儿我,皇上只怕走不出此阵。” 曹煜微怔了下,其实他的确有些辛苦。 特别是在秦越人这么说了后,他更感觉到胸口疼痛,那种痛甚至让他忍不住要叫出声来。 曹煜捂着胸口往前踉跄了一步,坐在石台之上。 “你们这些小人,看到朕虎落平阳,就个个都跟朕谈条件!当真以为朕是好欺负的!你们——” 第247章 五马分尸(二更)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有一瓶药递到了他的面前,“皇上,老人替你上药吧?” 曹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必了,朕自己来!” 说着夺过药瓶在鼻端闻了下,便打开衣襟,往伤处洒药粉。 …紧… 秦越人拿银针轻刺了下安歌的人中穴,安歌便悠悠转醒。见到是他,不由大喜。 秦越人轻轻地摆摆手,向皇帝指了指。 安歌看过去,发现曹煜已经上好了药,不知跟谁赌气似的,坐在那里满面怒容。 安歌在秦越人耳边说:“不必管他,他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敢对我们怎么样。雠” 秦越人点点头,恰巧看到安歌体内的血灵居然游至她的手臂上,那突起物很是吓人。 “血灵的确已经成熟,那我们开始吧。” 安歌嗯了声,道:“开始吧!” 秦越人将怀里的返魂钵拿出来,放在旁边,手指如雨点般落在安歌的几大要穴上,使血灵无法躲藏,逼至肩头,秦越人手疾眼快以匕首在安歌的肩上割出一个小小的血口子,便见一个长相非常丑陋的血虫子从伤口往外我钻,它庞大的身体算是柔软,那么一个小口子,硬被它给挤了出来。 秦越人再拿起返魂钵,刚好接住血灵,它掉入钵中后,便发出奇怪的嘶嘶声,身体开始融化成血水。 秦越人赶紧把钵放在火上,在它彻底化成血水之前,就将它以火煎之,直到它彻底的化为血水,秦越人才在里头加了水,及各种之前早就研制好的药沫在里头同煮。 曹煜在旁边观察多时,这时候试探着问,“请问,这是返魂钵吗?” 秦越人点点头,“正是。” 曹煜又生起气来,“这是谁给你的?” 体内已经没有血灵的安歌,此时面色苍白,虚弱至极,好在秦越人让她服下了他特质的药才没有立刻晕睡,口中也含了一片人参。这时候却抬起头来,弱弱地答了声,“是我。” “安歌,你明知道朕一直在寻找这个返魂钵,你找到了却要偷偷藏起来。”想了想又道:“果然那次金风玉露宴,就是你做的手脚救走了那些西蛮人,你当真是大胆,可知这样已经与叛君叛国罪一致了!朕立刻可以判你死罪,将你五马分尸!” “好啊,你判我五马分尸吧。”安歌不以为然地说。 别说五马,这空洞里连一马都没有。 曹煜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当下气得一甩袖子,不说话了。 安歌见状,从怀里拿出自己所有的龙形图残片,摆到了他的面前,“现在你开始拼这个地图吧,等你拼好了,你我的身体大概也养差不多了,就可以去寻找君山之门。对了,你别妄想动歪心思,要知道在这样的风水大阵中,就算被你找到君山之门的所在,但是没有风水师一路替你引领,你也依旧是达不到目的地的。” 曹煜心道,还用你说! 阵中的各种机关,他都见得不想再见了。 当下不再管安歌和秦越人,低首认真拼起地图来。 安歌则陪着秦越人一起熬药,低声问道:“秦神医,这段时间你是一直在摄魂殿中吗?你有没有看到皇后娘娘,她如何了?” 秦越人冷冷地道:“没看见。” 安歌不死心,又道:“怎么会没看见呢?那么何嬷嬷现在在哪里?” “她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想必是不放心她的主子吧。” 安歌略微放心了些,若是何嬷嬷去找皇后娘娘,他们二人在一起,总归还是安全些,那何嬷嬷也是术阵高手。 又问,“那么夏爵爷吗?你有见到吗?” 秦越人道:“他现在被曹煣等人缠住了,一时无法脱身。” “那他一定很危险。”安歌担忧道。 秦越人却莫名笑了笑,“他不危险,危险的是八王爷。夏爵爷真本事,连黑熊都向他臣服,还有之前那些精卫及风水师,此时都跟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叫阴娃和许半仙的,相当厉害,对他又是言听计从,他……”秦越人说这些话时很大声,终于惹得曹煜抬头细听。 安歌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踩了秦越人一脚,不满地低声道:“秦神医,就算你想救齐王爷,也不必祸水东引。你明明知道若被皇上听到这些,又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秦越人笑笑,不再说话了。 安歌皱皱眉头,这秦越人虽然是曹炟的人,但人品与曹炟不大一样呢!再问下去谁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当下她也住了嘴。 血灵的熬煮费时很长,安歌又是累极,一会儿便靠过去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秦越人正在给曹炟灌药。 而曹煜正坐在那里看着安歌,也不知道他如此看她多久了,安歌虽然觉得是这皇帝厚颜无耻喜欢盯着女子看,但想来他看着她是没有什么好点子的,心里头不定打着什么样的可恶的坏主 意,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好好的拼地图,却看着我做什么?” 曹煜挑挑眉,道:“朕已经拼好地图了。” 安歌诧异地噢了声,“真的?” 要知道这些残片看起来就非常复杂的感觉,要拼出来应该不太容易吧? 曹煜却略带得色地道:“朕已经向秦神医借了蜜胶,将它粘了起来。”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完整的地图,在地上铺开。 安歌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曹煜是没骗他了。 她盯着地图仔细地看了很久,终于明白这福地图为什么叫龙形图,原来拼出完整的地图后,就会看出这画图如同一条正在空中飞舞的五爪金龙,气势霸道,形容凶悍。 而标着君山之门的地方,就在龙眼之处。 安歌又仔细地在脑中回忆和推测自己所在的位置,发现自己与曹煜等人,此刻身处龙身之上半段,也就是说,一直往前走,将会离君山之门越来越近。 但是此图,实际上乃是按照风水大阵中的地形所绘,也就是说只有在此阵中才能到达目的地,那么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离君山之门越近,只怕陷井越多,如今他们这几个都是弱兵残将,而且还各有目的,狠斗心机,谁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 只是到了此时,却又哪里有回头路呢? 安歌将地图牢牢地记在心里,然后蓦然用手中的刀将它划碎,扔进碧泉池内,一会儿就飘远了。 这个过程中,曹煜完全没有阻止她,甚至也没有问她如此做是何意。 其实他没有必要问,如今这世上,就只有他与安歌知道地图的走向和目的地了,若是这次能开启君山之门,破了几百年来君山之门对邾国曹氏的诅咒便也罢了,若是破不了,大不了就是拿了安歌的性命,使龙形图再也不可能外泄,未免不是一个好办法。 安歌也很清楚这一点,向秦越人道:“秦神医,就麻烦你照顾齐王爷,如果有可能就先行带他离阵吧。” 秦越人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安歌的目光落在曹炟的脸上,这容貌,已经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他落入水中执意与沈婥同去的情景,使她情绪复杂不已,终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声。 安歌和曹煜告辞了秦越人,走入了其中一个空洞。 因为二人都有伤在身,所以走的并不快。 只是一路无话,颇为沉闷。 还是曹煜打破了这种僵局,“安歌,你为他做这些皆不值得,以朕对五弟的了解,你当着他的面毁了沈婥的尸体,只怕他要记恨你一辈子。他这次若是治好了身体,只会与你为敌。以他的地位,想杀你太容易,你根本无法自保。” 安歌哦了声,忽然抬眸,略有深意地看着曹煜,“我是无法自保,皇上会保我吗?” 曹煜得意一笑,眸子里闪过一抹嘲讽,似乎在说,看吧,到最后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是要求上我? 安歌又道:“当初若齐王爷不放弃,皇上能胜吗?” 曹煜面色微变,之后冷着脸,不再和安歌说话。 安歌却笑道:“皇上不回答,是说当初若不是齐王爷主动放弃,至少谁输谁赢殊为难料。” “你一个女子,打听这些做什么。要知道,自古成者英雄败者寇,把握时机及正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也是输赢的一部分。曹炟在关键的时候选择放弃,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就算不是输,也是主动退出角逐。在你们女子看来,似乎他为了婥儿而差点拼掉性命,的确是比较可爱,可是邾国要的是一国之君,而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情种。” 安歌扑哧地笑出声来,可是,一个国家也不会需要一个,为了权力而利用女子的男人。一个男子若是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能出卖,都不能保护,他还有什么资格做一国之君呢? 不过她也不跟他多说这些,只道:“皇上,你不会保我,你只会比齐王爷更想杀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见你如此狼狈的人。” 大概被道穿了心事,曹煜愣了下才道:“至少暂时不会杀你。” “嗯,要找到君山之门啊。” 二人边聊边走,虽然身上都有伤,但是因为其他人都被曹煜骗去了另外的所谓君山之门,而夏炚也被曹煣的人缠着,所以一路非常的清静。 看过了龙形图,至少知道正确的方向,所以安歌只要寻着正确的方向找到吉位就好,一路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按照安歌的感觉,大概是五六个时辰之后,二人皆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走出空洞。 见到自然阳光的那一刻,二人都瘫在了地上。 曹煜道:“安歌,你还撑得住吗?” 安歌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反正无论撑得住撑不住,都还是必须往前走的。 曹煜又道:“朕想过了,朕是一国之君,没有必要怕你这么个小丫头。要你保守秘密的 方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只要你做了朕的女人,自然就是朕的人,与朕荣辱与共之后,自然不会出卖朕。” 安歌哧地冷笑,“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吧!宁死也不会从了你。” “我不优秀吗?和曹炟相比,我一点都不比他差。” “你与他之间,差在一个沈婥的爱情。你杀了沈婥,而他,愿意与沈婥一起死。就这么简单。” “你们小女孩,就是愿意被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欺骗。” 曹煜如此说了后,又道:“若你不答应朕,朕可以将你关起来,直到你答应的那一天。反正两个方案都给你了,你可以早早的准备一下,做朕的女人,还是被朕关起来,你想好了就直接告诉朕。” 安歌笑着道:“自大狂,你确定自己一定能够从阵里出去?” 曹煜唇角浮起一抹淡笑,却是不说话。 安歌的心里微凉了下,知道曹煜肯定是做了其他的准备。 当下叹了口气道:“若我两条路都不选呢?” “何必如此为难朕,你必须要选一个。” 曹煜说着,走过去将她拉了起来,“走吧,这阵里朕是呆得烦了,只希望赶紧拿了想要的东西离开。你也想早点离开吧,到了阵外,不管朕要杀你,娶你,还是要关你,都应该比在此地要舒服。” 安歌又冷冷地道了句,“若是这样,我倒宁愿死在阵中。” …… 二人又往前走了大约四五个时辰,终于都累倒。 曹煜从河里取了水来,递到安歌的唇边。 安歌喝了水,喘吸着道:“曹煜,若是有一天,你忽然发现,沈婥没死,你会怎么样?” 曹煜微怔了下,缓声答道:“她已经死了,这世上没有如果。” 安歌又道:“恐怕你还是会杀了她。” 曹煜想了想,终是没有再回答什么。 安歌叹了声,又道:“如果沈婥活过来,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将非常荣幸能够死在她的手中。” 安歌看着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一路上经过安歌的卜卦,驱吉避凶,以罗盘指引正确方向,总算没有出大问题,否则以二人的身体状况,真是没有办法应对。 在安歌的感觉上,应该是三天以后。 她和曹煜到达了君山之门。 然而当二人站在此门前时,心头都是泛着阵阵的凉意。此门与他们当初刚刚入阵时,所见的那座君山之门,从外观看简直一模一样,甚至石门上方所刻的“君山之门”的字体、大小和风化程度都一样。 二人看着此刻,仰得脖子都酸疼了,还是没有勇气打开它。 只怕一打开,所看到的情形,也与当时一般无二。 这样的话,就代表他们入阵后,所受的所有苦,走的所有路,都是白走。 最后还是安歌先伸出了手,打开触开机关。 曹煜忽然道:“慢着!” 安歌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往四周看看,道:“朕觉得这里风景虽然与当时我们初见的君山之门的风景差不多,但是一定有差别的对吧?安歌你是风水师,你且帮朕瞧瞧,这里有何处不同?” 安歌目光淡然肯定,“皇上,这里与我们之前所见的君山之门,一模一样,周围风景亦是一样。” 曹煜脸色白了白,“不可能!” 他忽然道:“莫不是你在骗朕?带朕走到了这莫名其妙的所在?!” “那已经到了这里,皇上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呢?”安歌道。 “看,当然要看!” 他忽然道:“你们这些风水师,没事搞出这好多事!朕要毁了这君山大阵,要毁了它!” 安歌触动了机关,石门因为很久没有开启,上面的灰尘震下一层。 接着门被打开,二人皆有些紧张地看着里头。 ---题外话---感谢tulipa_wong、sandrachen、大勺宝、客户端用户、zhangyangjiayou0613、13825122596、倩tracy、56484597、hlpzlk、白雨黑珠、鲁西西005566、xuecai2004、河上花图等亲赠送鲜花、月票和荷包,钻石也集齐四十个,庆幸一下。今日更了二更,一万字哦。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 第248章 山河 安歌首先看到的,是一座铜像。 曹煜看到的,却是干干净净的青石地上,有两个蒲团,当下心头一松,此门非彼门,刚才在门外却是自己吓自己。 二人进入门中,也不再纠结此门从外面看去,为何与之前所到达的那个门一样,反正在这样的术阵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有没有解释都一样。只是二人一进入,石门却像是有人操作般,要缓缓地合上了。 就在石门即将合上的一刻,一条人影从石门中侧身滑入,如同一条诡异的鱼。 安歌和曹煜都被吓了一跳,曹煜立刻做势往那人面门打去,那人身子极是灵活,已然闪到一旁,缓声道:“师妹,是我。” “师兄!?雠” “是我。”随着说话声,那人影往前走了几步,石门虽然关上,石洞内却并不黑暗,似乎是有一道强烈的光影不知从何处照进来,连灰尘的浮动都看得异常轻楚,而安歌终于也看清这人的脸,眉目清秀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却正是在宫里见到过的代弘文。 曹煜其实也曾见过代弘文的,虽然有三年多未见了,但是当时代弘文考中状元,得先帝宠信,风光一时,他对这个人可谓印象深刻。 这时也不说话,只是淡然看着他。 代弘文道:“师妹,我早知道,这世上若有人能够齐聚龙形图残片,找到真正的君山之门,非师妹不可,其他人都办不到。” 安歌知道,自己再不想当棋子,也已经卷入到这场战争中,身不由已。 代弘文这句话就是承认,他利用了安歌寻找龙形图残片,但安歌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道:“师兄曾说过,会帮我。可是师兄食言,直到我到达了目的地才出现,很不厚道。” “师兄替你将大部分的敌人引至别处,师兄一直在帮你。”代弘文说此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安歌却知道,只怕这几日,这位师兄都跟在她与曹煜的身后。 当下并不点破,只是紧惕地看着代弘文和曹煜。 代弘文拥有龙行令,说是邾国的第二个皇帝,毫不夸张。 而曹煜亦是登上大位,正坐在龙位之上之人,二帝相见,可能没她什么事了。她缓缓地退到一边,将自己退出她自己觉得可能是安全的距离内。 而代弘文已经与曹煜对上目光,二人皆是不动声色,喜怒不形于色。 最后还是代弘文向曹煜微微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你即是向朕称臣,想来你还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的。代弘文,你在宫中自由行走,差点引起兵乱的事情,朕可以不追究。不过关于君山之门,朕想与你没有什么关系,朕现在命你退出此门。” “皇上有所不知,此君山之门,想要打开殊不容易。没有我,只靠师妹一人,是无法打开真正的君山之门的,没有皇上也一样不行。因为,只有曹氏的血,才可以打开君山之门。” “你不必危言耸听,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君山之门内了?” “我们只是进入了第一道门而已,君山之门一共三道,后来两道需用曹氏一族的鲜血开启,我们现在只是在第一道的门外而已。” 曹煜回头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只见这石洞与之前所见颇为不同,它的打造平整精致,墙壁四四方方,精工打磨,耗时一定很久。而靠着正墙的地方,置着一座铜像,安歌已经盯着这座铜像看了半晌了,一般来说,像庙宇这般的地方,不是菩萨就是弥勒,也有部分的将军庙,可是这座铜像,分明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文士模样的男子。 要说这君山之门一般人等哪能闯入?最后一次有人进入亦是二十年前蔚迟将军,即皇后娘娘的父亲,若他没有进入又怎么会得知那样多的秘密? 可是这铜像身上的铀彩却依旧鲜艳,铜像筹造的栩栩如生。 曹煜却道:“燕行云!” 代弘文听闻,盯着铜像看了片刻,问道:“原来这就是燕祖师。” 代弘文说着,就恭敬地拜了下去。安歌看着这燕行云像,只见他文士模样,留着薄须,看起来就是个很可靠的人。这时候曹煜已经凑到了她的跟前,“你与这代弘文称兄道妹,你当真是他的师妹?那你们的师父又是谁?” 安歌淡然道:“我们都是杨公的徒弟,沈婥是我们的师姐,安歌是我的师妹。” 曹煜的面色微变,“以前你怎么不说?” “皇上您没问啊。”安歌不以为然。 曹煜恨恨地抿着唇,是的,他没问,他一直在猜测,安歌与沈婥是不是有点关系?却一直没有真正的问过。 现在人家师兄妹在一起,要联手对付他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当下站到离二人远一点的地方。 但其实,安歌并不信任代弘文,所以她也与代弘文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代弘文参拜完毕之后,走到铜像前,道:“祖师爷,代弘文来迟,有负师父所托,还请祖师 爷原谅。” 再次拜了拜,伸手在铜像底座上,推开一圆形事物。 露出里头的东西,只见亦是一块圆形的磁石,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花纹内空,形成槽状物。 代弘文道:“师妹,现在我们要用十神法催动罗盘,开启术数封印才可以。” 安歌知道十神法,实际上是一种很高明的风水术数手法,借大自然中的风、雨、雷、电而催动周围百米之内的气场,形成强劲旋涡,无也不入,就算是细小的缝隙也会被这股气息带动,从而产生变化。而有些术数机关便是如此设置,非此法,无法达到触动内里机关的目的,因此要开这样的机关,必须是两位术力高强的风水术士,一同发力,才有可能达到。 即来之,则安之,付出了这么多,不进入君山之门看看是不可能的,安歌盘腿坐了下来。 “催动十神术之后呢?”安歌问道。 “只需要皇上将自己的血注在这花纹血槽之内,第一道门自然打开。”代弘文道。 安歌拿出罗盘,手中捏诀,催动十神阵。 代弘文也如是,看着二人手法皆非常特殊,能够看到但是学不到,曹煜也终于相信,这二人的确是师兄妹了。 须臾,只闻得耳边风雨雷电声响,山摇地动,似乎大灾难的前夕。 接着便觉强劲的风如同从地狱刮来,三人的头发衣裳都被刮得飞起,曹煜甚至需要双手扳住铜像前的桌子才能够站稳,与此同时,听到哪里有吱吱咯咯的声音,似乎是有某种机关在风的作用下正在运作。 代弘文道:“皇上,请献血。” 曹煜立刻用匕首将手腕割出一道血口子,一股鲜血注下到花纹血槽中,只听得内里吱吱咯咯声更大,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地擅抖,随着沉重的声音,铜像往旁边挪开,露出一个大概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窄门,里头却并不黑暗,有种幽暗的光芒映照出来。 安歌收了罗盘,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向代弘文看去,他的情况要比她好些,毕竟是男子,体力上比女子好,况且安歌这些日子虚耗身体很厉害。她站起来时,蓦然觉得头很晕,曹煜连忙扶住了她,“安歌,你感觉怎么样?” 代弘文道:“她没事,只是十神术法非常耗人力,她一时虚弱而已,休息片刻便好。” 三人进入至第二道门,内里的情景却让他们都有些发悚。 第二道门内立着很多侍卫打扮的男子,个个身着铠甲,手握长刀,威风禀禀,只是原本以为也是铜像或者是雕塑,直到安歌不小心撞倒一个侍卫像,倒地的侍卫外壳破碎,露出里头的森森白骨,才知道这些侍卫都是以活人浇铸之,顿时便觉得阴风阵阵。 而且还有十几口巨大的棺材摆在侧室内,室内燃着长明灯,也不知道这长明灯是几百年前君山大阵形成时就燃在这里的,还是后来人重新点燃的,总之直到现在依旧一灯如豆,连绵上百米。 看样子还能燃个上百年没有问题。 每个棺材前,都放着灵牌。 安歌取了盏长明灯,贴近了灵牌看着,只见上书,“上将军王水旺之灵体安息”。 之后又往后看了几个,有书“左丞相刘好望之灵体安息”、“骠骑卫蒋仁之灵体安息”等等…… 似乎躺在棺材里的,都是一些官员还有侍卫。 代弘文道:“这些必是三百年前,曹燕翻脸大战时,站在燕氏这边的大将。他们都在那次的战斗中被曹氏杀死。” 直到此时,安歌方才确定这是真正的君山之门。 因为他们仿佛接近了几百年前的事情,接近了事情的根源,那么,自然也就接近了君山之门。 当代弘文说这些话的时候,曹煜并没有多说什么。 当代弘文提议拜祭他们的时候,曹煜却没有同意。 “于燕氏来说,他们是大英雄。但是于邾国来说,他们是乱党。不管当初的纷争原因是什么,如今朕身为邾国的皇,绝没有反拜他们的道理。” 代弘文也并不勉强,独自去拜祭。 安歌也跟在其后面,在一个个的棺材面前嗑头过去。 只因觉得他们毕竟是长辈,长眠于此几百年,如今他们几人闯入,只求他们的神灵莫要生气,可以让他们顺利些。 二人拜完后,曹煜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代弘文道:“安歌,你能看出来,第三道门在哪里吗? 安歌往四周观察,除了侧室里头的这些棺材,就是前面那些人骨侍卫,根本没有另一扇门。但若说没有门,都不会有人信的。 代弘文接着道:“门就在棺材内。” 安歌的目光再次落在这些棺材上,“可是,是哪一具呢?” 代弘文说:“石破天惊棺,地漏血生花,五行去留离,何至与人善?” 安歌听闻,不由微怔了下,这其实是术数风水中几句普通的口诀,释意为在 棺材聚集的地方常常伴有地漏,地漏乃是为了通阴绝阳,可以使尸体长久不腐,但是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凶险的,若是遇到盗墓的,有可能掉入地漏,再也出不来。而代弘文此时说这个,很明显是告诉安歌,将皇帝曹煜骗到地漏里去。 安歌心头有些犹豫,将曹煜骗进地漏,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她了呢?没有曹煜在身旁,代弘文这位师兄真的会放过她吗? 从种种言行,安歌总觉得代弘文的目的并不单纯。 而曹煜因为听不懂他们说话的意思,所以有些紧张地看着安歌。 安歌背过身,绕着棺材转了一圈儿,忽然道:“代师兄,我瞧着这具棺材应是你所说的地方。” 代弘文闻言笑了笑,“那交给师妹好了。” 安歌向曹煜招了招手,“你过来。” 曹煜走了过来,安歌的手轻轻地落在棺材一头的青石板上,便听得里头吱咯响动。 代弘文也走了过来,赞道:“师兄好眼力,这么快就找到了它。” 安歌淡淡地笑了笑,“刚才嗑头的时候,已经把每具棺材都观察过了,我确定这个就是能够进入下一关的地方。” 随着说话声,棺材已经打开,露出里头的情况,只见一具发黑的尸体躺在其内,从服饰看应是个女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蓦然溢出来,熏得人头脑发军。代弘文蓦然出手,将曹煜打进棺材内,同时一把推上棺木,听得里头曹煜惊呼一声,半晌没了动作。 “师妹,师兄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居然被你这么容易找到了带有地漏的棺材。” 安歌道:“恰巧曾经师父着重对我讲过这些事,是以很容易分辩了出来。” “现在只剩余我们二人了,走吧。” 说着代弘文径直走到一面墙壁前,在墙上摸索了下,按下了一块青石,一扇门便洞开。 安歌道:“原来这一道门,是不需要皇上的血。” “这君山大阵主要目的就是保护君山之门,除了第一道门以验证来人身份,后面的两道门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毒的机关,因为若是能够由君山大阵中找到这里来的人,任何机关也不会再对这人起作用了。” “这么说,君山之门,实际上是允许曹氏之人进入的。” “不错,拥有曹氏之人的鲜血或者是燕门之人的血统的人,都可以进来。” “可是燕门已然绝迹,连师父他老人家也……” “师妹,人死不能复生,师父他老人家的遗愿,该由你我二人完成。” 代弘文说到这里,已经当先跨入了第三道门。 踏入房里,安歌被里头的情形惊呆住了。 这个房间非常大,大到什么样的程度呢?就是从西到东,大约有两里这么长,而从南到北,却只有大约五十米不到的样子,这样看起来就是一个细长的密室,此密室四壁非常平整,周围搭了不少的青石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各种箱子,还有竹简,更多的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嗖罗来瓷器、金器及各类书册。 这的确是个藏宝室,所有进入的人,都可以确定,放在这里头的东西,每一个在这里的东西都有其特殊的意义。 代弘文显然也被这里的情形振撼住了,好半晌,二人都没有说话。 不过这些东西对安歌的吸引力毕竟不大,因此她首先清醒了过来,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可以让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安歌不动声色走到了一个架子前,从上面拿了把剑,这是把模样古朴的青铜剑,剑柄上刻着“流星”二字,只看它的外面,一定认为它必七八斤重,然而拿在手里却轻飘飘的。 很是合安歌的意,她把剑拔出来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 听得代弘文道:“此剑便是三百年前,燕行云所用的宝剑,乃是天外飞石所锻造,是以看起来像是青铜剑,其实并不是,此剑以剑身锋利,而重量却很轻为特点,因为重量轻的原因,使剑者可以将此剑使的快如流星,因此后来这把剑便被称为‘流星’。” 安歌嗯了声,很自然地将剑拿在自己的手中据为已有,看到代弘文往她这边过来,她尽量装的自然往后退去,“师兄,这里分明全部都是宝贝,至于之前传说的三大宝,似乎还没有这把柄显眼。” 代弘文看出她的紧惕,当下也不往前进逼,站住脚步,从跟前的架子上取了一只金蟾滴漏打量着,“的确,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被普通人带出去,都可以过上一辈子富足的生活。” “那也怪不得以君山大阵护之。”安歌道。 “可是这些,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得到的,这些是当年燕行云先祖得来的宝贝,你要知道,这些宝贝无论落在谁的手中,足以买下整个邾国。” 安歌的心头微惊了下,“这些,都是师父告诉你的?” 代弘文看着安歌,目光里泛着安歌看不懂的东西。 “并不是。”代弘文答。 “ 若不是师父,又有谁会告诉你这些呢?” 代弘文无声地笑了笑,“师妹,这些事,师父他老人家是不会告诉我的。他老人家为人闲云野鹤,虽然有那么强大的背景,可是也是打算将所有的一切长埋君山。他老人家若知道我此次开启了君山之门,一定会不愿意的,我只能在这里给他老人家道声谦了。” 安歌忽然感觉到了恐惧,从进这三道门的过程来看,代弘文对君山之门内的情景早就有所了解,他只是找不到进入君山之门的路而已。而她和曹煜联手,替他找到了这个地方。 安歌忽然道:“他老人家不会生气的,这君山之门的事情,他早有叮嘱,并不曾想要这么多的宝贝埋没于此。” 代弘文疑惑地哦了声,“他向你讲过君山之事?” “自然的,否则我为何能够集齐龙形图残片找到这里来呢?为何我要在皇宫之中呢?便是因为师父如此叮嘱而已。看起来,师兄是另有任务,与安歌所负的使命并不相同呢。” “那是自然。”二人说到这里,都不再说话了。 彼此看着对方,异常的沉默。 后来,代弘文道:“师妹既然是身负使命而来,想必对此间的情况也有些了解,不知道师妹知道不知道当初燕行云与曹氏先祖所签定的山河划分图是在哪里?” 安歌点点头,“自是知道。” 关于山河图,安歌从皇后姬烨妤那里得到了一些讯息,再加上在摄魂壁上看到曹煣和曹炟的谈话,基本能确定,山河图其实是一份带着版图的协议,恐怕当初为了避免燕曹二人再起争端,于是二者签定了新的版图协议,曹氏有割让半壁江山给燕氏。 第249章 师兄来历 但是之后,燕氏也因为此事而付出沉重的代价,被曹氏用了什么手段灭门,燕氏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之前所得的宝贝及版图协议置于君山大阵中,等待有缘人开启此门,夺回本属于燕氏的河山瞬。 安歌于是将自己所猜测的,如此这般对代弘文说了,果然代弘文非常诧异地道:“没想到师父他老人家果然如此信任你,连些事往事也有说给你听,与我所得知的,基本无二。只是曹氏过于无耻,在签定此版图协议后,为了不遵照此协议执行,居然将燕氏灭门。” “师父对师兄亦是信任,否则师兄到不了这里。” “师父他老人家的确信我,学艺十几年,他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宫里救沈婥师妹出来。” 安歌的心怦然一跳,“可是你并没有这样做。” “怪只怪,曹项那个老皇帝对我实在是信任,他爱才如命,居然将开启君山之门的任务交给了我,使我有机会进入皇宫的秘藏室,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卷册记录。使我确定了江山图和君山之门的存在,里头不但有足以买下整个邾国的财富,更有着能够分去半壁江山的山河图。所以我当时改变了主意。” “你改变了主意?违背了师命?你可知,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师父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的背叛。” “当初沈婥衷情于四殿下曹煜,就算我去警示于她,恐怕她亦是不会信的。若是一不小心被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我居然接了曹项给我的任务去君山大阵中寻找已经尘封的一切,他定会不同意的。是以,我只能选择来君山大阵,而沈婥那样的聪明,她应该有自己的路。” 安歌道:“沈婥一生只听师父他老人家的话,若当时得到一点点的警示,亦不会有最后那样的结果。” 说到这里,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你进入宫中,考中状元,入君山,此等大事怎么能瞒得了师父他老人家,算算时间,师父他老人家亦是在你入君山之际去世,莫非……” 代弘文不由自主地笑了,“安师妹,要我说,你的聪颖倒是不下于沈婥,只是你知道的这一切还是太晚了,师父他老人家坐拥金山却甘愿过着清贫的生活,世人皆说他高风亮节,民间之皇。要我说他却是违背祖训,有负先祖之托,做为他的弟子,我自是应该替燕氏完成未完成之事。鱿” “你——那么,其实是曹项他助你,杀了师父?” 代弘文微笑不语,算是默认。 安歌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紧,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子。 是了,若不是曹项,又如何能瞒得了曹炟?曹炟也不至于寻了返魂钵后去燕苍山求助于早已经不在世的杨筠松。 代弘文又道:“做为曹项,他的目的也现在曹煜的目的一样,这君山大阵内藏的宝藏和山河图,的确是罩在曹氏一族头上的诅咒,他们随时会因为君山大阵内的这些东西,而失去半壁江山甚至是整个江山,曹项曾亲眼见证我于风水术数方面的技能,因此才会如此看中我,才会将这个会务交付于我,让我来完结这件事,只是我没想到入阵还需龙形图,竟在阵中被困三年。” 他叹了口气,“现在好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总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安歌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反而和声道:“师兄如此精明,实在让安歌佩服。” 代弘文见她如此,终于露出一抹淡笑。 “师妹过奖了。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事,就是想给安师妹你一个机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安师妹愿意,可以与我一起回东且弥国,我国的乌弋山大将军对安师妹赞誉有加,想必一定会好好对待安师妹的。” “原来师兄是东且弥的人,那也怪不得如此凶悍残忍了。”安歌道。 “我东且弥国之人俱都骁勇善战,可惜因为人口少,千年来就被逼至苍砾之地,百姓为了口吃的,总是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常有边境百姓因为太饿,而与大月氏及邾国的百姓发生冲突,常常吃亏甚至失去性命的都是东且弥百姓,做为东且弥的一份子,没有谁不愿意改变这种现状。” 说到这里,他指着眼前绵延几里的各类藏宝,“而这些东西,可以让东且弥变得富足,山河图甚至可以让东且弥得到邾国的半壁河山。自二十年前,我们得知了君山藏宝的存在,就一直在策划这件事。而我,更在四五岁的时候就被送离父亲和母亲的身边,只身来到邾国,在大家的安排下,成为杨公的挂名弟子,在那个期间,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杨公的到来,及学习各种知识。 所有的这些,都只为了今日,我可以拿到这君山藏宝和江山图。” 代弘文是东且弥人!这样一来,安歌反而能够理解他了,所谓各为其主,没有谁对谁错,只在于谁的手段高明,谁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他至少是目标明确,要为东且弥谋福,可是自己呢?安歌如此想着的刹那,居然泛起了后退的念头。 君山一行,让她意识到之前所有 的一切,都不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她陷入这样一个大旋涡,按照曹煜的话说,她必须死。 过往之事在脑海里纷纷涌起,最后留下来的却是在燕苍山时,她与师父坐在山巅之上的情景。 当时师父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她说,她看到的仍旧是燕苍山。 …… 她忽然想到,若是人人都有立场,那么她也有自己的立场。她站在这个角度看到的,未必是正确的,但却是她自己理解的最真实的东西。她下山后的本源是什么?是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吗?不是,是去阻止三子夺嫡,是去阻止一场场的战争。不是去寻找一个手握朱砂痣的男子去掌握国家机关,而是寻找一个才德兼备的人,去带给百姓富足安逸的生活。 这才能够不负曾经杨公民间之皇的名誉。 想到这里,她忽然道:“你虽是东且弥人,却也是杨公的挂名弟子,就算不能该秉师父的遗训以百姓为要,也该避免引起血腥争夺。一旦此藏宝出世,将会引起多少血腥争夺?江山图固然将邾国一分为二,可是那半壁江山却未必能够落在东且弥的手中。 你又焉知燕氏族人已然无后?东且弥得此半壁江山名不正,言不顺,乃是强取豪夺之举,未必能够成功,只怕介时弄到两国彻底交恶,吃亏的仍然是东且弥国。我安歌虽是弱女子,却也是为国尽忠,匹夫有责,今日你我在此,并不能代表东且弥和邾国,然而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带出所有一切,血染两国。” 代弘文苦笑了下,“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吗?你之所以能够活到此刻,乃是乌弋山大将军着重要我留你性命。但你若不识好歹,硬阻我东且弥大事,就别怪师兄我无情。” 安歌的指间已经有暗芒在闪,但心里也明白,虽然有从黑熊那里学来的针技救得一时,但终究也不会是代弘文的对手。 心头许多念头电转,忽然道:“师兄,反正我亦不是你的对手,这样吧,若你能将虎符让给我,我便不再与师兄争夺此藏宝,自动退出君山之门。你也不必亲手杀了我,毕竟乌弋山将军的叮嘱你还是要放在心头的,若我真死在这里,只怕你也不好交待。” 代弘文想了下,道:“虎符?是当初陈留王一族留下的虎符吗?” 其实安歌也不知道那虎符到底代表着什么,不过皇后娘娘既然是陈留王之后,想必那虎符的确是陈留王留下来的,当下点点头道:“没错。就是它。” 代弘文道:“如果我没有记住,由门口向东南方走三十四步,面前的那个盒子里就放着陈留王虎符。” “谢谢。”安歌拿出罗盘,对准方向。 往东南方向走了大约三十四步,果然站在架子前的一个铜盒前。 盒子看起来很是厚重而大,而且有暗锁锁着,想必虎符是放在这个箱子里了,她左右观察片刻,确定没有什么机关,这才伸手打算将箱子拿走。手指刚刚触到箱子而已,忽然觉得刺痛,她啊了声将手缩回,才发现箱子的边沿藏有暗针,针芒发青,她的心一沉,难道她要死在这里了? 她茫然站在那里,好半晌反应不过来,然而却见那暗针缩回,接着嚓巴一声,箱子居然打开。 第250章 杀人有什么好玩(二更) 这一幕,让代弘文疑惑轻咦了声,目光蓦然落在安歌的身上,眸子里忽然溢出浓浓的杀机。 安歌感觉到这杀机,也不看代弘文,只见一块奇怪的黄金符躺在箱子里,二话不说抓了黄金虎符送入自己的怀里,然后瞪瞪瞪往旁边退了几步,代弘文持剑扑空,蓦然站住,只觉得眼前沈婥的影子闪了几闪,就不见了。 这是风水数术中一个很简单的逃命办法,利用人视觉的盲点,只要站在盲点处,就算那人其实离自己很近,也有可能看不到。 代弘文冷笑,“师妹,你这一招用在别人身上或许有用,但在我这里是没用的。瞬” 代弘文心中默念口诀,计算自己刚才所在的地方,及安歌算出的眉点的方位。 然后他往前跨了两步,一剑往虚空中劈去。 听得安歌啊地惊呼了声,狼狈出现在代弘文的面前,手中针芒同时刺入代弘文,因措手不及,他被逼的后退了几步。 安歌也趁机说出了话,“师兄,你说过,会看在乌弋山的面子上,放过我,让我拿了虎符走,现在为何如此?鱿” 代弘文目光阴沉,静静地看着安歌,“你不知道原因吗?” “师兄出尔反尔,安歌实在不解。” “这装虎符的铜箱乃是经过特制,不是它的主人是打不开它的,因为它是用灵锁锁住的。若不是它的主人,就算是箱子被带了出去,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强形开箱,只能使虎符毁去。” 安歌扑哧冷笑,“原来是师兄得到的消息错误,你怕是算定我一定开不了此箱,甚至世人没有能够开此箱的,因此才大度送给我。现在见我打开箱子,得了虎符,便反悔了,师兄,没有想到你是这等小人,师父真是看错了人,居然教出你这么样一个弟子!” 代弘文依旧看着安歌,半晌,阴沉问了句,“安歌,你到底是谁?” 安歌以为代弘文看穿她其实是真正的沈婥。 当下冷笑道:“我便是你应该救但你却没救的人!” 代弘文却并没有听明白,只是将手中剑握得更紧,眸子里的杀意没有丝毫的减弱。 安歌这时反而有些镇定了,唇角含笑,踱步到他的左前方。 “师兄,何为灵锁?” 代弘文见她脚步缓缓转向,分明有着别的打算,手中的针芒也若隐若现,他刚刚吃了针芒的亏,没想到这位安师妹居然还有这一手自保的办法。当下也并不急躁,也随着安歌的脚步移动移动着自己的方位,确保安歌绝对在他的视线里,嘴里却答道:“灵锁乃是一种用婴儿发制成的秘锁机关,数术师用秘法将婴儿发植入一丝灵识。此锁一旦锁上,非主人不得开之,而婴儿发中那丝灵识,也只够开一次锁,一旦开了,灵识便耗去,此锁宣告废之。” 安歌点了点头,“这样说来,我岂不是这箱子的主人?” 代弘文又继续道:“婴儿发中灵识有个特点,无论过了两年,三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无论其人相貌如何改变,它都能够分辩出自己的主人是谁。刚才盒上那毒针,若是刺入非主人的体内,此刻就已经毒发身亡。若是其主人,自然不受其伤害,并且灵锁因此而开之。” 安歌笑了笑,“可是,我与陈留王一族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能说有时候传闻有所偏差,而虎符大概在这里呆得太久,想出去透透风。” “我之前已经查过你的身世,确定你不过是安平郡一个小小外室之女,看来传闻的确有所偏差,而灵锁也不过如此。那就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若是你直接被毒死了倒也省事,你现在没死,虎符却不能由得你带出去,我一定要杀了你。” 安歌想了想,忽然笑道:“原来你怕陈留王。” 代弘文一时不再说话。 安歌又想了想,忽然道:“是了,听说陈留王含冤而去,他进入了君山大阵,却并没有将阵中的东西带出去,反而留了虎符在此。想必世上能够如此潇洒的人,也陈留王一人。只是陈留王既然来到了这里,却依旧遵从王命,上了断头台,可见他对邾国的忠心,或者是对邾国先祖忠心耿耿,想来,绝想看到邾国的半壁江山断送在旁人的手中。 而虎符通常情况下,代表的是一支军队,若是此虎符被带出去,一埋隐蔽的陈留王队伍可能会因此而重新现世,介时你们就算有江山图,要夺取半壁江山却更加的困难了,因为陈留王的军队从来都是战无不胜,他唯一失败的一次,是败在邾国国君,即所忠之人的手中。” 说到这里,她反而更将令牌狠狠地握在自己的手中,“既然如此,虎符更不能给你了。”安歌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然而代弘文如影随行,任她寻找任何的盲点都不能躲开代弘文的视线。 安歌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命在倾刻。 代弘文又道:“安歌,你不要再躲避了,原本你没有得到虎符,我还可想办法将你带到乌弋山将军的面前,由他保着你,你自是荣华富贵一生。然而现在,你若是不 想死得太痛苦,就不要再躲了。” 安歌冷哧一声,“笑话,蝼蚁尚且偷生,况且是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是不会等死的。” 说着,脚步往右边忽然错过,一把扯开了一个架子上的门,“曹煜你还不出来!赶紧先把江山图拿到手啊!” 她的话音一落,就见代弘文蓦然放过了她,往另外的方向奔过去。 安歌见状,并没有趁此机会退开,反而也跟随而去。 只见他拿出罗盘辩出方向后,直奔北面的架子,站在那里盯盯地看着架子上的一幅图。 其实曹煜并没有出来,安歌在门外放了曹煜一马,并没有选择真正有地漏的棺材,然而此刻谁知道他在哪?或许他在这里,或许不在,不过安歌也只是随便喊出他的名字,以江山图分代弘文的神罢了。 代弘文果然还是把江山图放在第一位,安歌此时也盯着这幅图。 乍然看起来,这幅图的确是一幅江山图,万里山河绵延,重要的城市和地标都标出了名字,此图怪异的地方是,中间有一条非常明显的墨线,将图一分为二,而以中间轴为主,此图有两个图头。左边的图头上书“邾国版图”,右边的图头上书“燕国版图”。 代弘文此刻有些激动,伸手就去拿那幅图,然而尚未触到那张图,手就被狠狠弹开,连带着整个人都猛地退后,若不是安歌在他的后面稍微地扶了他一下,他肯定会跌倒。 勉强站稳的代弘文看了眼安歌,道:“你居然不逃命还敢留在这里?” 安歌下巴微仰,“师兄,你即是跟着师父学艺多年,该当明白,天命不可违,若我今日注定死在这里,就算我逃也逃不出去的。若是我不该死于这里,我倒想看看这山河图到底什么样。” 代弘文冷冷地道:“你算定自己不该死在这里吗?” 安歌微微一笑,“此图看样子定是被结界保护,若是一般的结界也就罢了,但是力场如此之大,想必是很特殊的结界,我听师父说过,有一种结界,叫做无敌神界,是高手倾尽自身所有术力而成,若是术力不如施术者的人,强行开此结界,必会重伤,而且徒劳无功。” 代弘文没有说话,听得安歌继续道:“燕氏一门既然能够设下此君山大阵,又有师父这样的传人,若不是燕氏一族内有风水术数高手,就是有这样的高人为他们服务,师兄的能力虽然不错,可是以师兄的能力,尚且曾经被困在阵中三年,此次若不是凭借龙形图,恐怕师兄一辈子也找不到这幅江山图,因此安歌断定,不管布此结界者是谁,师兄定是无法破去此结界。” 代弘文哦了声,也露出无声的笑容,“安师妹,你果然聪明得紧,想来虎符都如此难取,江山图又如何不设下机关?你早想到江山图没那么容易取的,所以才敢留在这里,这样说来,师妹自认可以帮我,因此觉得我一定不会杀你。” “毕竟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只差一步,师兄就能拿到江山图,又怎么可以因为我的生死而影响到江山图的得取呢?” 安歌也笑着。 代弘文叹了口气,靠在了一边儿。 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这位师妹。 “我想,乌弋山将军看上你也是有理由的,你胆子太大了,要知道就算江山图不能到手,我也是有可能杀了你的。” “杀人有什么好玩?你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江山图和这君山藏宝而已。” 安歌说着,目光落在这藏宝室内。 因为太大,她始终觉得看不到头儿,再加上光线其实还是很昏暗,她根本看不太清内里的布置。 ---题外话---感谢冰淇淋的夏天、客户端用户、on、河上花图、scarlett0001、黄丽娟58、妃我不可、tulipa_wong等亲赠送荷包、月票和鲜花,么么哒爱你们。事到如今,安歌到底会怎样结束君山大阵呢?明天就要揭晓,大家继续关注啊啊。 第251章 山令 代弘文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安歌微怔一下。 “什么时候破除江山图的结界?” 安歌哦了声,“师兄,虽然合你我二人之力,有可能破除江山图结界,但也有可能失败。这一路行来,师妹我已经累到极致,我们可否休息一阵子,使体力恢复之后再行破结界?这样的话成功的可能性高些。其实我们只有一次的破结界机会,因为万一失败,你我皆会重伤,短期内是没有机会再破开它了。” 代弘文这次很是赞成安歌所说的,当下点了点头,“但是不许你耍什么花样,要是被我发现你耍花样,为了东且弥的所有百姓,我会立刻杀了你。鱿” * 与此同时,曹煜却从棺材底的黑洞爬了出来瞬。 当他狼狈爬出的时候,看到一点跃动的火花,从拐角处的洞口传来。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探头往里头看,只见面色苍白的曹炟正坐在火堆前,而神医秦越人正在一角研药。 曹煜咬了咬牙,挺了挺胸,拖着那双沉重的腿,走到了曹炟的面前,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曹炟的目光淡然地落在他的身上,然而却没有说什么。 曹煜道:“五弟,我知你无意权位,只是邾国将有大祸,很快就会血染江山,百姓遭殃,此刻我请求五弟与为兄站在一处,帮住邾国度此大劫。为兄将一辈子对你感激不尽!” 曹炟道:“江山图出世了?” 此时,似乎曹炟才是皇,而曹煜不过是个奴才。 但曹煜居然一点都不在乎此刻强烈的对比,他依旧跪在那里,点了点头。 “夕日三子夺嫡,或许我的确使了些手段,但是人在风头浪尖,很多事身不由已。如今邾国将遭逢大难,身为曹氏子弟,为了百姓我们也应该摒弃前嫌,合作一次。五弟,此时已经是最最危急时刻,请你一定要帮为兄一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曹炟哦了声,目光只看着熊熊的火光,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良久,才微微地点头,“我可以答应你,毁去江山图,但是你也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五弟只管说!” “我要你放沈婥自由,并允许她进入我齐王府家谱及祠堂。” 曹煜愣了下,哑着嗓子道:“——五弟,沈婥已死,连尸体都被毁,她如今到了地下深海已然自由自在,五弟又何必,何必如此——” “我只有这个条件。” 曹煜绝望地看着曹炟,终于道:“好,朕,答应你!” …… 安歌说是休息,其实不敢有片刻的休息,她和代弘文都在这藏宝室里走来走去,二人都对这内里的机关布置感兴趣,是的,凡是风水术数界的,没有人不会对这君山大阵的一切感兴趣,特别是现在已然到了阵眼,更是要伺机好好见识一番。 见到一只非常圆润漂亮的青花瓷瓶,春葱般的手指抚在其上,如同抚着绝世的宝贝,若是这样的宝贝从此埋没,当真是非常的可惜。 往前走了两步,又见到一本书卷。 在这些架子上,也藏有一些名画或者字贴之类,但是藏书还是很少的,毕竟能够称得上是稀世宝贝的藏书并不多,于很多人来说也无用。所以这本书实在让安歌感到意外,好在它只是那么闲闲地放置于一堆价格高昂的名贵器具之中,安歌很容易便将它拿在了手中。 上面却书有“星宿录”三字。 安歌的心怦怦狂跳,如果她记得不错,皇后娘娘姬烨妤曾经说过,这君山大阵内其实藏有三件宝,一件便是江山令,与江山图有关的东西,第二件便是这巨大的宝藏,第三件便是星宿录。而她所寻的却是后来人陈留王留在这里的虎符。 如今皇后姬烨妤所说的几件宝贝,已出其三,而这星宿录据说是可以预知未来的,是所有的风水大家梦寐已覅的东西。安歌把这星宿录放入自己的怀里,见代弘文正盯着一套服饰看着,似乎是件坠满宝石的璀璨缕衣,只见每颗宝贝都华光异彩,乍然看去这套衣裳上差不多有二三百颗宝石。 一颗拿出去已然价值斐然,若是这件衣裳完整的拿了出去,想必能够养活一个县郡的人三年。 连安歌这样对财富不轻易动心的人,也不由地被这件衣裳吸引。 然而此刻,她心里却暗自算计着江山令之事。 姬烨妤所说宝贝出其三,又曾说这江山令是与江山图有关的,可见并不是空穴来风。况且安歌心里也明白,若此江山图的结界真的是布下君山大阵之人所结,那么就算合了她与代弘文二人的力量,也根本无法撼动。 因为以他们所学,想要布下此阵,再过五六十年,或许能布起此阵一角。实力悬殊太大,他们根本无法打开江山图结界,而代弘文肯定也知道这一点的,此刻在无奈之下,抱着一抹侥幸之心而已。 只是不知,他知道不知道有江山令这东西的存在? 光听名字,便知这江山令,说不定是令江山图结界开启的宝贝儿。 安歌的目光刷刷刷从架子上扫过,江山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它又在哪儿? 安歌的拳头缓缓握紧,紧张地寻找这江山令。 看到一个类似于令牌的东西,连忙握在手中查看,最后发现却是一只造型奇特的黑玉制玉牌。说起来黑玉也是极名贵的,然而此玉牌并无任何的术界灵识,当然也不会是江山令。 这时,安歌将自己手腕上的铃当晃了起来,想以引魂铃的小气场,引出江山令的位置所在。 铃铃铃的声音在这阔大的藏宝室内,显得犹为空灵清晰。 代弘文侧耳倾听,终是道:“引魂铃?” 安歌的手蓦然停住,看着代弘文。 代弘文缓缓地向安歌走来,眸子里渐渐地盛满了难以置信。 “师父曾经说过,当今世上,只有一只引魂铃,乃是当年燕行云随身所携之物,后来燕行云一家被灭门,这引魂铃辗转落在师父的手中。在我跟着师父学艺十年的时候,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引魂铃响起,师父用引魂铃救活了一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在醒来后,性格与之前完全不同,说话做事也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我感很很奇怪,师父说,这是因为引魂铃所引来的,不一定是他真正的魂魄,而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引魂铃可以让人,借尸还魂。” 安歌哦了声,缓缓地后退,“师兄,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那当时有没有央求师父将引魂铃送给你呢?” “得知引魂铃能够使人起死回生,我自然是非常想要它了,只是师父明明知道了我的心思,却并没有将它送给我。直到三年多前,师父嘱我去救沈婥时,我再次央他将引魂铃给我,可是他说,只要我救了沈婥,引魂铃自是我的,因为他将引魂铃赠给了沈婥。” 安歌点点头,“的确如此。” 代弘文道:“如此说来,你竟真的是沈婥,你没死。” 安歌这次却不再说话了,算是默认。 代弘文道:“我之前就一直在奇怪,安平郡一个小小外室之女,如何竟有这么大的本事,凭借着自身的风水之术混到了安阳。却原来是本来就在安阳生活了几年的沈婥回来了。” 安歌见他眸子里越发多的阴霾,紧惕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忽然想到,若你是沈婥,我们打开江山图的可能性便更高些了。” 安歌的心微微一松,“那是自然。”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引魂铃无风自动,有一种外人不可觉察的力量,正在将她扯向某个方向。 “师兄,沈婥即是活着,也算是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安歌。” 代弘文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师兄,我觉得我们最好再休息片刻,或者是吃点东西,我实在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可惜,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大概他的心中也是过于震撼,一时之间并没有为难安歌。 安歌也就不动声色地顺着引魂铃的指引,来到了一处地方,见到的却是一只小小的水晶球,水晶球里面似乎有画面,安歌赶紧低首仔细看,待看清里面子的情形后,心情却是激动的。原来她看到的是曹炟和曹煜正往君山之门的方向而来,曹炟的身后还跟着秦越人,他虽然面色依然苍白,但很显然,他的病情暂时稳住了,伤势也已经好多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到来,对她来说到底是喜是悲。 这水晶球居然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象,实在让她意外,她想赶紧把这水晶球拿起来装在自己的袖子里,然而扳了半晌却扳不动,再仔细看才发现水晶球是嵌在山壁上的,若硬要将它拿下来的话,一定会毁了它。 想起慑魂殿内的情景,想必这水晶球与慑魂殿内的慑魂壁有异曲同工之效,或者说是君山大阵的一部分,一旦将它们移出阵,必不会产生同样的效果,一时只能放弃把水晶球带回安阳的想法,再晃了晃引魂铃。 引魂铃铃铃的响声中,使她又感应到了不远处的一小股气场。 这一回,她看到了一只贝壳。 贝壳差不多有一个大海碗那么大,淡黄色的颜色,让它显得有些许普通。不过既然是引魂铃的力量找到它,想必它还是有特殊之处的。安歌将它拿起来,放在耳边,却被听到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觉得其内隆隆作响,倒向是海面翻起巨大的波浪,那是一种催毁一切的力量,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安歌啊地惊叫了声,贝壳也落在了地上。 引魂铃却依旧铃铃作响,显然贝壳内的气场对引魂铃的影响甚大。 代弘文见状,往她这边看着。 她连忙向他道:“没事,没事,只是被这贝壳内的回声吓了一跳。”</p > 代弘文转过头,此时他正被一只白玉虎吸引着,此白玉异常油润,老虎的雕工栩栩如生,而在白玉虎座下,发现了有关“明德皇后”字样。他不由倍感好奇,要知道几百年来,后宫女子印,都是以凤雕为主,花雕为辅,很少有雕老虎样者,不,在代弘文的脑海里,完全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只不知道,这明德皇后是何等人,居然有此殊荣,可以手持白玉虎。 要说学问学太多的人,疑问也多,不如安歌来得灵活,当代弘文问她是否有明德皇后这个人时,安歌看了眼白玉虎和座底字,马上就道:“这可不就是当年曹氏先祖中盛传的那个女子?原来最后她当了皇后吗?我只知人们传说她是白虎星转世,因此才……” 白虎音同白户,这下代弘文倒马上明白了,顿时将这白玉虎放回原处,心里倒很是嫌恶,这女子名声不好,据传非常淫~荡,那么代表着她的白玉虎好似也变得污秽般。 却惹得安歌轻笑起来,男子有时候比女子还要迷信。 安歌信步又走到水晶球那里,只见水晶球内居然出现几个字,“江山令”。 安歌的心咚地猛跳了下,再仔细看这几个字,似乎是刻在某个圆形的空间里,而这空间又不是正真的圆,倒像是螺旋状的。 安歌蓦然回首,看向刚才被她扔在地上的贝壳,她现在基本确定,江山令几个字是刻在贝壳里的,难道就是这个贝壳? 大概她的神情过于紧张,实在掩饰不住,引得一直暗暗观察着她的代弘文目光也落在那个贝壳之上。 安歌一时觉得喉咙有些干。 代弘文往贝壳处行去。 安歌不顾一切地扑向贝壳,代弘文也扑过去,不过到底安歌离得近些,还是安歌得了手,就势一滚,到了旁边,手中针芒已然刺出,代弘文慢了一步,失了先机,见状也不紧逼,躲开针芒跳到一边,笑道:“师妹,一个贝壳而已,为何如此着紧,莫非里头有秘密?” 安歌狼狈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贝壳紧紧地抱在怀里,“只是我特别喜欢它而已,我想带着它回安阳。” 代弘文明显感觉到她没有说真话,所有的耐心终于消磨尽了,这时冷冷地道:“师妹,我们开始吧!” 安歌虽然得到了江山令,可不知如何使用它,本来还想争取时间再研究一下,但是看到代弘文的目光也知道是不可能再有时间的,当下只好点点头,“好吧,我们现在开始。” 二人在江山图前盘腿坐下,手中卦钵悬空在面前,迅速旋转。 二人皆手中捏诀,卦钵周围涌出越来越多的光晕,不断地向江山图冲撞。 按道理说此时不能够分心,但是安歌怎么肯真的助代弘文破开江山图结界呢?这时候勉强稳住卦钵,另一只手却悄悄地将贝壳也推到与卦钵同样的位置,一人术力分两股,安歌力时觉得很费劲儿,而代弘文当然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然而此时撤去术力已经不太可能,当下只问:“你在做什么?” 安歌道:“没什么,这东西不过是一个增强术力的东西,我也是想破开结界罢了。” “真的吗?” “师兄,事到如今,信任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只见贝壳忽然迅速地旋转,那旋转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且隐隐竟有风雨雷暴声传出,这声音仿若来自于地下,又仿佛来自于不太遥远的前方,总之闻之让人心惊胆颤,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江山图的结界终于被撼动,二人的卦钵往前增进了些,将江山图的结界顶出两个很明显的凹下去的缺口。 代弘文一喜,道:“果然是个好东西,师妹,这次你立大功了!” 其实此时此刻,安歌所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 安歌在这样的风雨雷暴声中,看到的却是一种很凄惨的景象,在贝壳的撼动下,一切忽然被地底之水淹没,所有的东西都在坍塌,损毁。 看来这江山令,并不是如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得到它就可以得到江山图,它的存在,是为了毁去这一切的。 这正合安歌本意,因此更加用力地催动此物。唯一担心的只是,曹煜和曹炟似乎正往这边走来。 如果这里毁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卷进来。 忽然又想到,结果如何,也是天意,此刻却不应再想那么多了。 当下不再犹豫,继续催动江山令。 只觉得江山令的气场越来越大,二人坐在那里,衣裳却被劲风吹得飘飞起来,整个人似乎要被巨大的力量推倒,安歌的身子甚至倾了一下。就在这时,江山图的结界忽然宣告崩溃,结界本身巨大的冲力与江山令的冲力相撞,安歌和代弘文皆被抛向几丈外的地方,二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而他们的身子底下,青石板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并且整个藏宝室开始摇晃,代弘文至这时才发觉到事情的不对。 “这里似乎要坍塌了!安歌你到底做了什 么?” 安歌却向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师兄,当初师父让你救我,你没有救我,如今你死于这里,也算对我有一点点的补偿。你我二人扯平了。” “你——” 代弘文勉强地站了起来,脚下的青石却忽然暴起,地底之水的巨大冲力,将他弹起至半空,好在他功夫了得,这时如一只大鸟脚踩青石执剑,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力量扭转方向,向安歌冲过来,眼中的凶悍和狠绝,分明就是想要在自己死前将安歌杀死。 安歌眼见着几里地的藏宝室青石地板皆被地下之水冲击揭起,不需几分钟这里将完全毁去,而无论她是生是死,反正都是逃不出去,当下也不再反抗,闭了眼睛等死。 就在代弘文的剑将要触到安歌的时候,忽然另一把剑横里刺出,将他的剑挑开,两把剑相撞的声音和花火令安歌蓦然睁开了眼睛,就觉得自己已然被谁揽到了怀中,眼前景致变化,她的身体也是飞上了半空,鼻端闻到一种淡淡的药香味儿,立刻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谁了,当下也不再管他于她是仇人,还是恩人,只是伸开双臂,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原来曹煜和曹炟早已经来到了第二道门前,于曹煜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可惜的是他们却被挡在第二道门口,因为曹煜不知道第二道门如何打开。 就在他们正在找入口机关的时候,忽然一阵隆隆做响,因为里头的青石地板被地下之水冲击导致很多机关失灵,面前的门自动打开,也就是在这时,曹炟发现代弘文正努力改变方向,持剑往安歌刺来。 ---题外话---亲爱的们,今儿还有一章。 第252章 静妃(二更) 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立刻踏上面前因水冲击而飞起的一块青石,也往安歌冲去,最终及时将安歌救起。 代弘文见一时无法杀了安歌,干脆转向江山图而去。 此时江山图没有了结界护持,已然随风扬起,随时有可能落入水中。整个藏宝室已经毁了,所有的储物架都缓缓往水下陷去,原本的青石地面分裂成一片片的,曹炟、曹煜和代弘文勉强站在这些青石地碎片上,因为风,地下水依旧汹涌上涌,他们都需要很大的努力才能够不掉下去。 安歌紧紧依在曹炟的身上,这时见曹煜和代弘文都往江山图而去,安歌忙道:“齐王,那是江山图!瞬” 曹炟闻言,手中长剑飞出,直击挂着江山图的图头绳,一旦将它刺断,江山图自然落入水中。 曹煜和代弘文也几乎同时赶到了那里,代弘文拼着自己受伤,硬生生用手臂阻了一下曹炟的长剑,使长剑的方向有所改变,但还是往江山图飞去。 就在众人以为,江山图必被曹炟的长剑所毁时,忽然又有个蒙面黑衣人踩着青石而来,他的速度奇快,简直如同一抹流星,众人尚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他就已经到了江山图旁,不但击飞了曹炟的长剑,并且与几乎同时到达的曹煜狠对两掌,曹煜被打的从青石上失足,落入涌汹的水中。 黑衣人一把抓过江山图,不知道怎样一下,江山图就自动卷起,他将江山图放下自己的怀中,迅速往后退去鱿。 曹煜被淹得七晕八素,本能觉得头顶有黑影过,立刻伸手抓住,却正好抓住了黑衣人的脚。 黑衣人自是不愿落入水中的,硬带着曹煜到了第二道门下,那里放置着许多棺材,虽然也有水涌入,但比起藏宝室的情况要好很多。 到了那里,他一脚将曹煜踹开,从腰间拿出亮闪闪的匕首,就要刺向曹煜。 却在这时,曹炟也已经到了,喝了声:“住手!” 黑衣人微怔一下,向曹炟看了眼,发现曹炟的手有意无意扶在安歌的肩上,黑衣人咬咬牙,放过了曹煜,转身往门外飞奔而去。 而安歌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只迷茫地看向曹炟。 而这时,曹煜忽然奔起,来到石门前。 代弘文正踩着青石到了门口,里头的地下之水越来越汹涌,杂夹着隆隆的响声和风暴声,甚至卷起了几丈高的猛浪,之前所有的宝贝都被卷入水中不见,而青石夹杂在风浪中,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代弘文如今只是想要逃命。 却见曹煜守在门口,在代弘文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曹煜一脚将脚下一块青石踢起,刚好击中代弘文的胸口。 代弘文甚至没有来得及呼唤一声,就栽到了水中,转眼卷入浪中不见了。 而这时,一排大浪即将打入他们所在的第二道石室。 曹煜转身大喊:“跑!” 安歌被曹炟带着,奋力往石室外跑去。 三人总算在大浪卷来之时,冲到了君山之门外。 外面的阳光很好,而背后的石室已然开始坍塌,被地下之水淹没,周围的环境渐渐地有所改变,*阵般的小道不见了,一阵微凉的风吹来,几人正在山巅之上,脚下是浪潮汹涌的山中之河,放眼望去,山角之下武举大战之处很多人围观,而帐蓬间更有阵阵的炊烟。 君山之阵,破了。 而秦越人此时正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安歌于是跟他打个招呼:“秦神医……” 没等神越人答应她,她就蓦然晕倒在地。 …… 安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到了君山山角下。 她睡在牙帐的矮榻上,身子下面铺着厚厚的毯子,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自从入阵后,又哪里享受过这样的东西,一时间只觉得眼皮又沉重起来,还是想继续睡。忽然想到自己怀里的东西,连忙摸去,只觉得放在怀中的虎符还在,连同那张星宿录也还在,而她也还穿着原来的衣裳。 只是手腕上的引魂铃居然不见了,她抚了抚手腕,心内一惊,立刻坐了起来。 这时候有宫人送汤水进来,见她醒了,笑道:“安姑娘醒了,秦神医果然厉害,他刚才说安姑娘马上就醒,让奴婢送汤药来。” 安歌紧张地道:“我手腕上的铃当去哪了?” “安姑娘丢了东西吗?那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安姑娘自下山一直就在这个帐中,一会儿奴婢替姑娘找找。” 那引魂铃对安歌很是重要,她很担忧若没有引魂铃自己会不会受到影响,关心则乱,立刻道:“说不定被谁拿去了,这期间有谁进来过?” 这奴婢尚未回答,便听得一个冷窘的声音道:“期间除了她和秦神医,并未有外人进来过,而且本王已经叮嘱他们,千万不可动安姑娘你身上的任何东西,你说的那个铃当,若不是在这屋内,就是已经遗失在君山大阵中,不过此阵如今已破,世上再没有君山之阵,只怕你的铃当很难寻回了。”</p > 进来的,却是曹炟。 一身黑氅,墨般的长发和苍白的脸,使他越发有种说不出的俊逸。安歌虽然觉得失了引魂铃很令人难以接受,但是看到他,心情还是莫名好了不少,他的出现像一抹强光照进了她阴雨连绵的心。 “齐王——” 安歌想要行礼,曹炟虚扶一把,“不必多礼。” 接着向那奴婢示意,“你出去吧。” 待奴婢走了出去,曹炟将汤药的碗端起来,递到安歌的唇边,“喝吧。” 安歌也不多问,乖乖地端起碗将汤药喝了。 之后,气氛有些沉闷,安歌摸不准曹炟到底是怎么想的,见他似乎并没有激动到要杀她的模样,于是开口问道:“齐王,你,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毁了沈婥的尸身,你不是应该很恨我吗?” 曹炟静静地看着她,她那样拘促地揉着被角。 “沈婥向来很善良,她一定不喜欢死了后依旧造杀孽,你本来就不必为她的死负上任何责任,我若杀了你,就让她背负了一笔孽债。” 安歌哦了声,虽然对这样的说法她还是有些失望的,她多么希望,曹炟不是为了沈婥而是为了她才会救她。但这时候她只是眯着眼睛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命。” “你也不必谢我,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你之后的路如何走,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再帮你。” 这是要和她划清界线了,安歌的心蓦然潮湿。 但是于曹炟的事情上,她实在失去了太多的尊严,这时候当然不会再企求,当下只是笑了笑,“谢谢齐王爷如此大度,不计前嫌。” 曹炟站了起来,“我走了。你自已好好保重。” “齐王爷再见。” 曹炟转身出了门,就如他来时的突然。 安歌拿出藏在身上的虎符,想了想坐在铜镜前,将它盘在自己的头发里。这时候,曹煜也进来了,见到她已然洗漱完毕,头发也梳好了,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精神,当下微微一笑,“安歌,你的身体果然见好。” 安歌向曹煜施下大礼,“安歌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了,反正在你的心里,又何曾真正的尊重过朕这个皇上。” 二人坐好后,曹煜道:“藏宝室内那么多的宝贝,你没有带出一个吗?” 安歌略微有些难过地摇摇头,“这实在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江山令居然会使石室坍塌,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没有来得及拿出任何的东西。”想到曹煜这次付出这么多的代价进入君山大阵,就是冲着藏宝而去,与东且弥的大战,消耗了太多邾国的财富,如今国库空虚,正需要君山大阵中的财富填补空白。 但是现下这一切的期望却要落空了。 曹煜的笑容渐渐地敛去了,“就算你拿出什么来,也绝不会给朕的是吗?你一定是给我的那位好五弟了,现在朕要搜你身,也绝计搜不出什么来。” 安歌怔然一下,“皇上,您想多了,安歌在那样匆忙的时间里,确实没有带任何东西出来。” 然而曹煜显然不信。 最后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安歌,朕知道你喜欢齐王,可是朕要你断了这个念想。朕总要你服了朕,主动请求到朕的身边来。” 后来,安歌就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了。 安歌在君山角下休养了几日,周围一直都有人严加看守,除了秦神医没有人能够自由出入。也幸好是这样,第二只血灵顺利地植入安歌的身体。也是通过秦神医,安歌知道了另外的一些事情。 此次君山之行,皇后姬烨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皇上怪她私自行动,虽然不至于褫夺后位,以姬刚的意思,觉得皇后再也没有回宫的必要,因为建议对外宣布,皇后娘娘在君山武举大会期间不适应水土得急病而亡,并命人在全国发下卜告。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建议并未得到曹煜的采纳,他只是发下一道御令,命令姬烨妤长居君山为诸位先祖守灵。何时回宫,还要视情况而定。 让安歌比较意外的是,在皇上尚未回宫的情况下,已经迫不急待地册封姬静姝为静妃,侍奉皇帝左右。 是的,姬静姝没死,而且她的哥哥姬风,如愿以偿夺得武举第一名,成为宫廷第一带刀侍卫,近身保护姬静姝及皇帝的安危。 还有曹煣,曹煣因为私自行动,并有明显的判君之举,被剥夺爵禄和一字并肩王称号及一切官爵,等于贬为了庶民。然而曹煣对此判决显然不服,当晚即被一些黑衣人救走,只是这样一来,更坐实了叛王之名,再想回到宫中已然不可能。 与曹煣一起离开的,还有淳于光师徒。 夏炚则被皇帝礼遇,甚至还得到特许,来见了安歌一次。 安歌一见他便问,“那日冲入藏宝室的黑衣人是不是你?” 然而夏炚只是笑道:“什么藏宝室,歌儿,你说的什么 我都听不明白。”同时发现夏炚似乎有所示意,当下便明白,皇帝必然安排了听壁角的,于是也不再多谈阵中之事,二人相互问候了平安便罢。 之后,夏炚道:“歌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 安歌不明其意,笑道:“你我若能够回到安阳,必然会常有机会见面。” 然而夏炚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又道:“许半仙和阴娃都逃出来了,我没有让他们跟我一起回来,让他们在半路就离开了。” 安歌点点头,“这样安排很好。” 夏炚随即便告辞。果然那次之后,夏炚再没有来看过安歌。 十日后,安歌被送上一辆马车。 安歌还以为众人要拔营回安阳了。 众人的确拔营回安阳了,但这里头不包括安歌。 安歌上了马车不久,便见到前面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安歌的马车夫也只好将马扯住,就见姬静姝从前面的马车里下来了。她现在的打扮完全变了,不再是从前的素雅,而是一派的雍容华贵,加上前面刚受过伤,因此被两个丫头扶掺着,看起来娇不胜弱,实在惹人怜惜。 这时有公公尖声道:“请安姑娘下车给静妃娘娘请安!” 第253章 隐王之局 安歌只好下了车,弯腰参拜下去,“安歌参见静妃娘娘。” 姬静姝也不扶她起来,只是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静静地盯着看。 安歌也平静地直视她的目光,这让姬静姝很不高兴。 “安歌,你这张脸蛋儿,并不是多么的美,但是本宫看着依然觉得难过。”说着戴着甲套的指甲从安歌的脸蛋上缓缓划着,只要她微微用力,安歌的脸就要毁了。 就在这时,却见齐王曹炟的马车也已经赶了过来瞬。 曹炟并没有下车,只让下人问:“前面何故挡道?” 姬静姝的手不甘心地缩了回去,道:“是本宫要与我的好妹妹道别,山道窄也没有地方停靠马车,还请齐王殿下稍候片刻。鱿” …… 姬静姝好不容易才压下毁去安歌的脸的欲~望,又道:“你知道,我为何会成为静妃娘娘吗?” 安歌自然明白,“大概是娘娘不畏危险,进入阵中舍身救皇上的原因吧?” “正是。可是你知道我是如何进入阵中的吗?” 安歌摇摇头,便听得她道:“是曹煣带我进来的,因为他知道,若我见了你,必会想办法杀了你。安歌,八王爷如此讨厌你,你应该找下自已的原因吧?我虽然觉得曹煣不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但是为了爱情的女人,总是更容易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安歌,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不管姬静姝是为了权势,还是为了爱情,但是把自己所作所为,全部说成是为了爱情的,总比说成是为了权势要可爱些。 安歌点点头,“恭贺娘娘达上心愿。” “安歌,不要再回来了。” 姬静姝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冷。 之后便斜藐安歌一眼,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而去。 自始至终,再没看安歌一眼。 直到这时,安歌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回不到安阳了。 她的马车在一条岔道口与回宫的大队伍分而行之,安歌掀开车帘,眼睁睁地看着曹炟的马车经过,曹炟始终没有掀开帘子。 又过了两天,安歌在一个叫做“凤落峡”的地方停留了下来。 直到这时,一直跟随着的公公才宣读了圣旨,圣旨上说,安歌因为对皇上不忠心,因此被罚在此寻找失落的藏宝,若是找不到,便永远也不许离开这里。如果实在想回宫,可以让人带信物回宫交给皇上。 信物是什么?安歌没得过他的信物,想来还就是个说辞罢了,而那些藏宝既然入了地下之水,又如何能够找到? 她将被困在落凤峡,永远都不能出去了。 …… ————《第八卷:君山之门》完结。 凤落峡。 一栋青砖小院,周围被很多的冠状树包围着,院门前小桥流水,野花遍目,乍然看去,一派闲庭悠闲,让人很愿意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然而若是仔细观察,观察的久一点,就会发现这里其实死气沉沉,除了屋子里的两个女孩,周围没一点儿活物,如果再将目光放远一点,就会发现,由此至外二三百里内,就只有这一户人家,而在这户人家的北面,则是高低起伏的陵墓,陵墓皆修得高大,结实,天一黑嵬然驻立,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怖的想象。 一个女子背上背着一个竹蒌,从山间小道上走下来,不过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扶在路旁的青石上喘息着。 脸上的汗水滚滚而落,皮肤下有突起物在游动,却正是被困落凤峡的安歌。 安歌就地坐了下来,咬唇忍耐着这蚀骨的难受劲儿。就在这时候,一个头发胡子皆被剪短,穿着樵夫一般的短衣短裤,唇上有个大痣,面相看起来极其憨厚又带着种愚蠢的狠毒劲儿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担忧地看着安歌。 “黑熊大哥,请你再去探一下,看有没有人过来凤落峡?” 黑熊摇摇头,“不去!” “黑熊大哥,求求你了……” 黑熊看着她难过的模样,终于叹了口气,又离去了。 君山大阵破,黑熊自然而然出了阵得了自由,然而他被困阵中太久,对外间的生活已然产生惧怕和不适,于是只在山间乱逛。安歌到了凤落峡没几天,就遇到了黑熊,因为二人在阵中曾有交集,再见恍如隔世,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忘年交。 黑熊干脆在青砖小院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盖了间树屋住在里面,就这样留了下来。 安歌体内的难过劲儿稍过了点,她站起来,手脚发软地向青砖小院而去,院门吱呀打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站在门口,看到她便道:“安姑娘你回来了……你病了?” 看到安歌面色青白,额上的冷汗将头发都染湿,女子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进去坐下。 这女子叫红豆,是名誉上来伺候安歌的,是安歌唯一可以指使的下人。然而她却 不必陪着安歌上山寻找什么藏宝,只负责在青砖小院内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的事情,因此她看起来比安歌过得要安逸些,当然,现实并不是真的让一个罪人多么的安逸,陪着罪人受罪的人,也不会过得多好,此处虽然地处君山半腰,然而资源缺乏,毒虫众多,吃的喝的都很有问题,打一次水都要走很远的路。 常常以野菜充饥,若是按照一般的女子,这时候早弃了安歌逃了,但是红豆没有,大把的好青春,就浪费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只是安歌并非正经主子,红豆对她并没有奴婢伺候主子的样儿,有时候甚至还会给安歌气受。 安歌当然不会告诉红豆自己体内植有血灵的事情,只说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进了屋中,诺大的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就没有什么别的物什,而内屋安歌的寝室,也不过只有一张窄床,扯了蚊帐已经是很好的侍遇了。山里的蚊子多,若没有蚊帐,连睡觉都会很成为问题。 安歌躺在榻上,红豆有些忧虑地守在她的旁边,“安姑娘,你可千万莫出什么事,否则奴婢如何向皇上交待?” 安歌心道,交待什么?不必交待,皇上即将她困在此间,必是想要将她困至老,困至死,所以是生是死又有什么重要? 然而体内所受的折磨使她话都说不出,只握了握红豆的手,示意她先出去。 红豆只好走了出去,安歌绻缩在榻上,如同缺氧的鱼,不断翻滚以减轻痛苦。 而红豆到了外间后,迅速拿出笔墨,在纸上写了几句什么,又将纸卷成小卷,便走了出来。到了屋后一片青绿色的空地上,咕咕咕学着鸽子的叫声,一会儿便有只鸽子从树上飞下来,红豆将纸卷绑在鸽子的脚上,一挥手,鸽子重新飞上半空,红豆目送鸽子飞到很远,只剩余半空一个小黑点。 再过了一会儿,黑熊也赶到,然而依旧对着安歌摇头。 安歌只觉得一颗心沉往黑暗的地方,血灵已然成熟,今晚若是不取出,只怕它要冲破她的皮肉跑出来,或者是在它跑出来之前,安歌想办法杀死它。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方式,都证明她这个月的罪白受了,而齐王曹炟也是彻底与她断了关系,连秦越人也不来处理血灵的事情。 因为疼,因为血灵还在皮肤下游走,安歌的眼角流下泪来。之前秦越人说过,若是血灵觉得主人不再想养它,它就会在主人的体内化为血水。 眼见着天色将暗,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而黑熊带来的消息,终于使她产生了杀死血灵的想法。 这一晚,血灵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向来咬牙坚持的她,也忍不住惨叫出声,整晚没有安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第二日正午时分,安歌醒了过来。 黑熊正蹲在她的床边,担忧地看着她。 安歌爬了起来,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受到外伤,体内也没有吸血虫游走了,虽然累极,但真的轻松了不少。 便知道秦越人最终是没有来。 她冲着黑熊笑笑,“我没事。” …… 时光成风,岁月如流。 一年半后。 深秋时节。 安歌趁着中午坐在半山腰的大石头上,膝上铺着星宿录。这本书虽然看起来很破旧,但却不是以普通的竹简写成,也不是普通的革布,以安歌的眼力看这本卷册至少也有几百年了,然而它虽然陈旧,里面的内容却没有少一个字,而且字字清晰,这一年多来,安歌就用它来打发自己的时间。 星宿录是以观星为辅,发展出以星星位置而延伸的风水术,也是一种更深层更博大的风水技能教导书。安歌白天研习此书,晚上根据书上所示观星,这么久了,她对这本书的研习已经过了大半,忽然意识到,陷落于地下之水的那些宝藏还是存在的,因为任何的东西,都不可能真的莫名失踪。 就算它随地下之水而去,最终依然会选择一个地方停靠下来。 那日,安歌在黑熊的面前画了一张星宿指向图,“黑熊大哥,若是将这幅图看成是一幅风水示意图,你觉得最重要的一颗星星是在哪里?” 黑熊随便地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颗心道:“当然是这颗!” 其实这图便是星宿录中之图,图中也有所示,的确黑熊所指的那颗星就是主导,可是安歌却有些想不通,因为她觉得按照一般风水所示,算来算去都应该是更左侧的那一颗星才是主导,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的位置当然是最重要的位置,可是黑熊给出的答案和星宿录中给出的答案一样,这么说,星宿录是绝不会错的,她于是虚心请教黑熊。 黑熊拉着她坐到了另一个方向,“现在你看。” 换到了这个方位,安歌再看,依旧觉得自己看中的那颗主星,操控着其他所有主星的变幻,而且从各个角度都可攻可守,可是黑熊看中的那颗星,周围全部都是死门,气息被憋死其 内,根本没有做主星的资格。 见安歌还是不懂,黑熊又将她扯到另外一个位置,“再看。” 安歌看过后,效果依然如上。 就在这时,黑熊忽然抓住了安歌的脚腕,将她倒提了起来,这时候她的脸离那张图很近,几乎要撞在地上了。她吓得惊叫起来,“黑熊大哥你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女孩子的脸是很重要的吗?” “现在看。” 安歌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图上,立刻发觉一个奇怪的现象,大概是因为她这样倒着看吧,眼睛有些花,居然发现那颗四方都被死门围绕的星,忽然运转起来,而且死门大开成为九九幻之门,即生生不息,有生无底,其他所有的星立刻被逼得气息微弱,连同之前她认为的那颗主星,也都黯淡无光,它虽然还是主导线上,但是它其实导不动任何其他的星。 待她看完,黑熊才将她放了下来,“现在明白了?” 安歌顿时对黑熊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不愧是当初的风水术界天才啊!果然是高人一筹。 “只是黑熊,为什么会这样呢?” 黑熊有些不耐烦地丢了她一个白眼,“这就是风水术中的隐王之局。意思是,真正的王是隐在幕后的,虽然他的存在感看起来不强,却是实际上的王者,时刻掌控全局的依然是他。” 第254章 回安阳 安歌哦了声,忽然想到曹煜和曹炟,这二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王呢? 黑熊又说:“当年我与人斗局时,遇到很多次这样的风水阵,可惜都不堪高明,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很多人不了解其中奥秘,是以在他以为掌握了全局就要胜利的时候,最后却栽在主星的一击之下。这种人死的时候都极不甘心,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安歌忽然想到,以黑熊的造逸居然被困君山大阵二十几年,的确是令人不解,但他这么一说,安歌忽然有点明白了,他就是因为太明白君山大阵的厉害了,因此被吓得不敢胡乱冲撞,有能力也施展不出。 不似代弘文,初生牛犊不怕虎,遇到问题敢于去解决,因此三年就出阵了。安歌想到这里,忽然道:“黑熊大哥,你最好的年华都被困在阵中,现在有没有想去山下一展伸手的想法?瞬” “名利皆浮云,在君山大阵中,我只想通了这一件事。不管人前多么风光,当你只有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你所面对的只是这些山川河岳,他们不会懂你在说什么想什么,他们只是和你一起度过这漫长的岁月,就好像你也是山川河岳中生长的一株植物一样。我是不会再下山了,我要长居君山。” “可是,又要冬天了呢。” 去年的冬天是如何度过的,安歌现在依然觉得,偶尔回顾下那时的日子,都会不自禁地感到浸到骨头里的寒冷。 虽然有黑熊帮助砍柴,依旧挡不住一天一个月甚至整个冬天,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禀烈寒风,青砖小屋就像是纸糊的,一点温度都保不住鱿。 这里的寒冷,是连兔子都宁愿呆在洞中饿死,不愿出洞的。 所以整个冬天猎物也少到可怜,后来还是黑熊打了一只同样饥饿的野狼过来,勉强地让三个人挨过了剩余的冬天的日子。狼肉真的不好吃,如果有可能,安歌再也不想吃狼肉,再也不想度过同样的一个冬天。 黑熊看着远处的云,“安歌,你是不该留在这里的,你想走的话,那些关卡如何能留得住你?你的黑熊大哥我也会将你送出去,立刻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安歌笑了笑,“我是不能永远留在这里,但也不能走。我走了就再也无法回到宫里了。” “那个皇宫,真的有那么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只是,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什么事?” “我得知道,我是谁。” 安歌说着,往安阳的方向看了眼。其实早在她还是沈婥的时候,师父杨筠松就曾经说过,她会在安阳寻找到自己的身世。当时她只觉得自己是个被师父捡来的没有人要的小女孩,因此并未真正的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等她成为了安歌,发觉自己的八字是不对的。 后来在君山大阵中,打开了陈留王留下的盒子,通过了锁灵的验证,顺利得到虎符,并且代弘文曾那么郑重地问她,“安歌,你到底是谁?” 当时那种情况,使她没有办法多想,只以为是传闻有误。 但是事情结束后,她到了凤落峡后,冷静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种种的片刻,这些微弱的蛛丝马迹混合在一起,使她渐渐地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兴趣,她本以为她是沈婥,不过后来借尸还魂变成了安歌,一切都那么清楚清晰。可是现在她发现,沈婥是谁?才是个大问题。 当然,也可以说,安阳还有很多她放不下的事情,比如黑熊偶尔去外面带回来的各种消息,夏炚夏爵爷回到安阳后就被软禁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人们都知道他活着,却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比如,皇帝宣布废了沈婥妃位,并说她是自由身,魂魄可以随便去哪里。但是随后而来的传闻却是,齐王在自己的齐王府安放了沈婥的灵位,而民间则传闻,沈婥死后二嫁,如今已经被称为齐王鬼妃。 这些事情,本不是她能够管的,奈何夏炚是她的朋友,并且她手持先皇遗旨,任何一个人,得了这份遗旨,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原本有可能是皇帝的男子身陷囹圄而不管的。 若人人都能看到自己死后的身后世,那么也不会任凭自己身后事被随便安放而不放在心上的。 当然,也可以说她只不过找了个比较靠谱的能让自己接受的理由,去坦然回到安阳。 总之,她要回安阳,因此她不能离开凤落峡。 然而,该怎样回去,以什么样的态度回去,也是她不得不考量的。 十一月初,君山落叶萧瑟,衰草成片,因为每日都有很厚的白霜使上山的小路变得很滑腻,所以她只能趁着中午时分白霜化了后,才会上山。可是无论上山,下山也只有这一条路而已,为了防备她逃跑,曹煜在青砖小屋周围都布了很多的关卡和暗卫,安歌的实际活动范围被控制在周边两里之内,除非走上这条山路,才能走的更远些。 可这山路,最终的目的地,就是当初藏宝室陷落的地方,一条汹涌的地下河,河水大概是由此往上连绵不绝的更高的山 下终年融化的雪水形成,水清澈而冰凉,将那里蚀出一个大洞来,虽然可以站在边上看看,但绝不敢有人下去的。 安歌也不敢,她每天过来看看,只不过是曹煜的圣旨中有说,让她找到失去的藏宝,她到这里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不过自从研习星宿录,觉得那批藏宝应该还在,只是在哪里,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回头再想燕行云设下君山大阵,看似是给自己的子孙留下了一条掘起的路,事实上却是为曹氏子孙挖下的坟墓。君山大阵存在一天,就会引得曹氏子孙不断地想办法入阵,送命,至最后甚至整个藏宝室陷落,而江山图更会引起无休止的权斗,燕行云的报复可谓非常的厉害。 不过这灭门惨祸轮到谁的头上,想必都会有这样的报复心,况且燕氏一族本来有大把的富贵荣华,如今却只能随着这些藏宝长埋黄土。 安歌唏嘘一阵,喃喃道:“该来了吧。” 回到青砖小屋,果然门口一匹枣红色大马,一个信官打扮的人站在那里。见到她便微福一礼,“安姑娘。” 安歌嗯了声,道:“还是皇上让你来的吗?” “皇上问,信物有没有准备好?” 安歌向信官道:“信物是没有,不过我打算走了,离开凤落峡,我在这里呆的烦了,不回安阳,我有可能去别的地方。” “是要在下如此回复皇上吗?” “是。” “安姑娘还有别的叮嘱吗?” 安歌摇摇头,“没有了。” 信官上了马,“安姑娘请保重。” 说完一扬马鞭,又远远地离去了。 门里头的红豆蓦然跑出来,惶然道:“安姑娘是要走了吗?这可如何是好?你若是走了,我该如何交待?我是永远也回不了安阳,回不了家了吧?”红豆看起来一幅崩溃的模样。 安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一年多为皇上尽忠至此,想必他绝不会亏待你的,你又何必害怕?” 红豆面色极尴尬,知道自己利用信鸽给皇上传信的事儿定是瞒不过安歌的眼睛,当下讷讷地道:“安姑娘请原谅我这样做奴婢的人吧,我们只能听从主子的,没有选择的余地,若是可以选择,奴婢宁愿在皇宫里做最低贱的事情,也不愿来到凤落峡呢。”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我各自目的不同,你来到凤落峡表面上看是我连累,事实上却与我无关,因为不是我让你留在这里的。而你瞒着我与宫里通信,却是直接关系到我。不过,我不会为难你,红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看到的这样。” 安歌不再多说什么。 后面的日子,就真的开始准备行礼,一幅要离开的模样,但是实在也是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整理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安歌并没有真的离开。 终于有一日,那骑枣红马又来了。 信官下了马,便向安歌道:“安姑娘请接旨。” 安歌跪下接旨,信官念了圣旨,原来是皇上允许她回安阳,迎战巫咸国术士。 马车已经等在不远处,安歌接了圣旨之后,并没有进屋子,而是来到树屋下,其实黑熊也已经听到了圣旨的内容,这时候跳下树屋。 安歌道:“黑熊大哥,要不然与我一起回安阳吧。安阳的静园,乃是当初皇后赐予我的地方,你可以住在静园,大家都会很尊重你的。” 黑熊摇摇头,“我不会去的,安歌,你要小心,保重。” 安歌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红了红,“黑熊大哥,等我和红豆走了,你便住到青砖小院里去吧。我会定期送生活物品过来,这个冬天也不会让黑熊大哥遭受冻饿之苦了。” …… 安歌与黑熊话别,心头实在难受。 黑熊在君山大阵中过了二十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然而也因为这二十几年的隔绝,使他的残忍中又透出些这个时代已经缺少的憨厚及道义。安歌再和黑熊拥抱了下,就转身离开了。 这时候红豆已经把形礼都提出了小院,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在这里停留。 走出青砖小院大概一里地,果然有马车等待在那里,来接安歌的居然是姬风,一年多没见,他比以前更加阴郁,铁面无情的模样。安歌曾经听人说,要做一个合格的侍卫,至少要做到铁面无情,这样的话,就算是自己的亲爹要伤害皇帝,他也能出手杀了亲爹护皇帝。 但是她做为沈婥的时候,也曾听曹煜说过,真正的好侍卫,拥有忠犬般的忠心和狐狸般的狡猾,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皇上。姬风狡猾不狡猾,其实她看不出来,现在从表面看来,他至少是一个合格的侍卫,而安歌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不过这件事她不必提,他也不必提,那就是有关姬如雪的娘亲之死。 安歌坐上了马车,红豆却被安排在另一个马车里。 从马车内部的设置看,安歌得 到的待遇还算不错,精致的楠木小柜,柜子里放满了时令水果和蜜饯,车里铺着厚厚的虎皮毯子,还有柔软的靠软。同时还有一个柜子里放着几套换洗衣物,衣物皆是上好的丝绸苏绣做成,上面还绣着各种牡丹及梅花鸟儿图案。 甚至还特意准备了一整箱子的手饰,胭脂之类。 一路之上,安歌也被照顾的无薇不至,只是自始至终,安歌始终没有主动与姬风说话,姬风也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队伍沉默而有序地前进着。 半个月后,终于到了安阳附近。 队伍在小树林里休息片刻,再出发时,便发现树林里烟雾腾腾,姬风凭借着自己良好的方向感让队伍继续前进,然而却还是迷了路,众人顿时有些担忧起来,红豆更是跑到了安歌的马车里,“安姑娘,奴婢好怕!” 从开始的时候,安歌就已经发现,定是有人在这里布阵。但也有可能是他们误打误撞闯入到阵中,分不清敌友的情况下,她只是不动声色。她拍拍红豆的肩膀,叮嘱她好好发留在车里,她自己却下了马车,往周围看着。 ---题外话---感谢xueronghua_2007、otamot1424、youyou0721、冰淇淋的夏天、杜鹃不来、莫一冰、gy3198、河上花图、河上花图、客户端用户、on、scarlett0001、站子等亲,赠送鲜花、钻石和月票荷包等,非常的感激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一大拨巫咸将要袭来,安歌能顶得住吗?嘿嘿嘿嘿 第255章 巫咸公主敬酒 姬风也从马上下来了,向安歌道:“看样子,是有人设下了陷井。” 安歌嗯了声。 姬风又道:“我们可以硬闯出去吗?” 安歌摇摇头,看着烟雾较浓郁的西南方道:“此人守住了西南方,又算准了风向,此时我们硬闯的话,只怕会有所损失。” 姬风皱皱眉头,“最近宫里来了个巫国使团,使团里的人个个都是巫咸,还有个巫咸公主,总是弄出些小把戏整蛊宫内人,但是后来都被揭穿不过是些迷惑人眼睛的小把戏。安姑娘还请上马车,在下既然是身负送安姑娘回安阳的任务,似这等事自然是由我来担当。我一定会平安将安姑娘带出去。瞬” 安歌听他语气,对于巫咸们似乎是不屑一顾,世人其实并不太能够分得清风水及巫惑的区别,是以他其实也连带着小看了她。安歌倒也想瞧瞧这位武状元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当下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也便上了马车,安坐下来鱿。 甚至还拿了蜜饯吃着。 就听得姬风冷声道:“是谁在此挡道?真有胆量的话,就不要藏头露尾的。” 然而他的话只引来风中一股轻笑…… 这笑声如同鬼魅,红豆被吓得发抖,“安姑娘,莫,莫非我们遇到鬼了?” 安歌凝神再听,这笑声不见了,然而她却摇摇头,“不是鬼,是人。” 而且她已经猜到,大概是什么人了,此时安阳城内外,除了座上宾巫国的巫咸们,还有谁敢明章目胆地拦住她的马车呢?想来是巫咸们来试试她的实力而已。她在脑海里迅速搜索有关巫咸的事情,曾听人讲过,巫咸们曾经取得的成绩是以鸿术为尧之医,能延人之福,愈人之病,祝树树枯,祝鸟鸟坠,乃是天地间一支可怕的存在。 因为他们甚至能够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变别人的命运,甚至直接要了别人的命。 安歌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巫咸。 这时缓缓地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整个树林已经完全被浓雾包裹,能量度非常低,而且周围发出簇簇怪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进逼。 忽然听得一卫兵大喊,“蛇!蛇!” 这时姬风也发现了蛇,并不是一条两条,而是一大片排例密集,蛇首高昂的毒蛇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马儿乍然见到这么多蛇,都惊吓得嘶鸣和跳跃起来,卫兵们多数被摔落马下,只能弃马执刀紧张地盯着这些蛇,有那些游动较动已经闯到面前来的,便挥刀斩下,可是如何能够斩得完?只觉得越来越多。 姬风武功虽然高强,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觉得有力没处使,先是拿着长剑对着自己周围的蛇一顿斩杀,也可谓是血肉横飞,然而并没有什么帮助,蛇还是渐渐地逼近了安歌所乘坐的马车,姬风一挑帘子,将安歌和红豆一起扯到马车的顶蓬之上,然而马也怕蛇,站的不安稳,二人在上面也非常危险。 安歌还是很冷静,道:“姬将军,需要我帮忙吗?” 好似面对危险的只有姬风,而她自己并没有危险。 姬风沉默着不出声,安歌微微地叹了声,向红豆道:“为什么男子们都这样的固执?他们都不肯向女子们低头,这是为什么?” 红豆哪有心情研究这样的问题,连忙道:“安姑娘还请救命啊!你看,它们都要上了马车了!” 安歌就算不顾别人的性命也得顾自己的性命啊,这时从怀里拿出罗盘,手指捏诀,道:“姬风,让大家都转向东南方。” 姬风于是下令让侍卫们都转向安歌所示意的东南方,只觉得一阵微风拂面,很快,树林里的迷雾就被这阵微风吹散,而他们终于看到在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少女,此少女大约十七八岁模样,肤如凝脂,发出墨染,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骄傲地盯着安歌看。 只见姬风已经上前一步,“姬风参见巫咸公主!” 原来这位就是巫咸公主?安歌无法从马车顶上下来,是以只是在马车上向巫咸公主微微示意,算是行过礼了。 巫咸公主哈地一笑,四周的蛇忽然就隐入草丛不见了。 “马车上面的就是安歌安姑娘吧?” 姬风道:“这位就是安姑娘。” “听闻安姑娘是你们邾国最厉害的风水师,在我看来却也不过如此,特别是现在蹲在马车顶上犹为可笑。安姑娘,你可知这次我们巫国使团中,人人都是巫蛊高手,你还有勇气进入皇宫吗?” “入宫迎战乃是皇命,皇命不可为,安歌不得不入宫。” “倒不是本姑娘阻你入宫,只是怕你耽误我们的时间而已。我们巫国要迎战的,乃是真正的高手。” 看来她已经把安歌定位于“低手”了,虽然安歌坐于马车顶上并不是她自己的本意,此时却也只得接受别人的评价,毕竟自己不能去自夸是高手吧?但是这位咸巫公主的小小巫术,到底还是让安歌震撼了下, 她居然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召唤蛇群? 这种技能,以前只听过,没见过。 这位巫咸公主对于安歌的反应很满意,哈哈笑了两声,手一扬,她的面前出现一团雾,雾散时,这位公主已经不见了。 安歌也终于再次回到了马车内。 姬风对此似乎有些歉意,道:“让安姑娘受惊了。” “无防。”安歌淡淡答道。 马车继续前进。 晌午时分,马车入了城。 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入了皇宫的北门。 因为圣旨中说让安歌直接入宫,所以安歌甚至没有机会回静园一下。而北门迎接她的人只有一位,居然是静妃姬静姝,在宫中一年多的养尊处优,她看起来比以前微胖了些,脸形饱满,端方高贵,头上十二并排大凤钗彰显了她的身份。 “安歌参见静妃娘娘。” 姬静姝微微一笑,亲自扶她起来,“七妹,这一年多没见,七妹越发的漂亮了。” “谢谢静妃娘娘夸奖。”安歌声音淡然。 姬静姝道:“七妹与本宫,还是那样的生分。不过没有关系,这一回来,以后我们姐妹见面的时间多的是,感情可以慢慢的培养。” 她说着,牵着安歌的手,往内宫缓缓行动。 不知情的人,只觉得这对姐妹感情是相当的好。 没有想到的是,姬静姝所居之处,竟然是曾经皇后娘娘所居的长信宫,因为姬烨妤和姬静姝喜好不同,此时宫内的布置已经大有不同,然而大概的格局依然没有改变,安歌到了这里,便想起曾经与姬烨妤在一起的种种往事,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还那样的清晰,仿佛一切都是昨日刚刚发生过。 又想起最后一次与姬烨妤在一起,黑暗中,她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感觉到她手的温度。 后来她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姬静姝见她望着内里的妆台发呆,轻笑道:“七妹一定是想起皇后娘娘了吧?那时候你与皇后娘娘的感情可真是令人羡慕,本宫每每看到你们那样亲蜜,就恨自己没有办法把握住皇后娘娘的心,否则也不会受那么多的罪了。” 说到这里,又似不经意地道:“宝禄到现在都不理本宫呢,虽然本宫当初带他入宫,也是为了治他的病而已。如今他病好了,倒将本宫视为仇人。说起来这都是七妹的功劳。”她语气无毒,说的轻轻淡淡,但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在向安歌问罪。 安歌亦是淡声道:“是是非非总在人心,感情是世间最奇妙的东西,你曾给予了别人什么,别人就会照样回报你什么。” 姬静姝捂着嘴巴轻笑起来,“是吗?” 这时奴婢已经上了茶和水果,姬静姝将一杯茶放在安歌的面前,“只不知当初七妹似乎非常的喜欢齐王,在君山大阵中,想必也是为了齐王差点连命都没了,若不是七妹那样的绝决毁去沈婥的尸体,现在的齐王说不定依旧还是个活死人呢。只是不知道,于对七妹这样的深情和厚恩,齐王又如何回报七妹?” 安歌低垂了头,唇角弯出一抹微笑。 “若是有所恩情,那亦是情。可惜我与他之间,原本就亦无恩,亦无情,自不会奢求他回报什么。静妃娘娘却是想多了。” 姬静姝噢了声,“你若硬如此说,便算是如此吧。” 二人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好聊的,好在很快就有执事前来请安,说是皇上吩咐,为安姑娘安排住宿等事宜。 安歌趁机告辞,与执事离开。 安歌被安排在泰安殿,曾经齐王在宫中养病的地方。 大概从那时候起,再无人居在泰安殿,因此殿内的灶堂上还摆放着曾经用过的汤药罐,空气里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房间倒是打扫的很干净整洁,安歌蓦然从山野之处到了如此华丽之处,却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看到窗边有个贵妃榻,便走过去歪在上面休息。 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下,不成想路途遥远,一路颠簸,她居然不小心给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件薄毯子。 她坐了起来,疑惑地看着身上的薄毯,红豆正好端着一盅雪蛤进来,见状笑道:“姑娘您醒了,刚才皇上来过了,这是他吩咐奴婢为您熬的补汤。” 安歌哦了声,道:“放那吧。” 红豆道:“皇上说,姑娘您刚回宫中,一应事务都不熟识,因此还是让奴婢伺候姑娘。” 安歌笑道:“我又不是宫中的娘娘,自是不长居宫中的,你若答应了皇上,待我走了,你还要另寻主子,岂不麻烦?” 红豆的面上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走到安歌的面前蹲下,“奴婢看得出,皇上对安姑娘有意,否则这一年多,又何至于让奴婢定期报送安姑娘的生活情况给他?” 安歌在红豆的脑袋上敲了下,“莫胡说。也莫要这么期望,你一定会失望的。”< /p> ……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安歌却因为下午睡了一觉,此时毫无睡意,披着衣裳在泰安殿内散步,这时候差不多是初冬时节了,落叶萧萧,寒风已经刮出刀子的感觉,所有人似乎都在盼望着一场雪,只需要一场雪,就是彻底寒冷的冬天而不是阴郁的秋,安歌走在院子里,袍角和头发被吹起,一时间连心都被吹的冷冷的。 就在这时,却发现前方有另外一个人影,凄凄惶惶站在那里,似乎正在低低地哭泣。 发觉安歌走过来,便想要逃。 但逃了两步,却又走回来,借着旁边的宫灯,安歌这才发现是很久不见的罗芊芊郡主。 “安歌见过芊芊郡主。”安歌微福下去。 “安歌,你回来了。” 安歌嗯了声,听得罗芊芊又道:“以前,本郡主就知道,齐王喜欢你,你也喜欢齐王,那时候齐王在此养病,本郡主每日里亲自照顾,那该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其实我知道你很想见他,但我就是不让你见他,可是现如今,我也只能每日来这里悯怀当初的日子了。” 罗芊芊说着又面现悲凄之色,又喃喃念道:“……从来只闻新人笑,几时听得旧人哭……” 见她的眼泪扑簇簇落下来,安歌不知道如何劝慰她了。 罗芊芊哭了片刻,又道:“想必,你已经见过齐王了?” 安歌摇摇头,罗芊芊道:“还是不见的好。” 其实安歌特别想问,到底出了何事,但是见罗芊芊情绪崩溃,只怕也说不出什么来,当下也只轻叹了声。 萝芊芊又看了她一眼,便幽幽怨怨地离开了。 有一个瞬间,安歌觉得罗芊芊像一抹幽魂。 第二日清晨,安歌刚刚用完早膳,就有执事来通知,说是皇帝在微雨阁设了宴,要为安姑娘接风洗尘。 到了微雨阁后,才知道今日来的人可真不少。 皇帝曹煜居中而坐,右则是静妃姬静姝,左侧却是另外一个女子,安歌并不认得她,这女子却有沉鱼落雁之姿,虽然未施多少粉黛,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也将别的女子都比了下去,姬静姝则走了完全相反的路线,打扮的格外华丽高贵,她果然是聪明的女子,既然不能与那女子相比,干脆走相反路线无可比,倒能突出这二女各俱特色。 而下便是各亲王及贵女,除此之外当然是巫国的众巫咸,他们的打扮与众不同,多数在脸上画有蛇形或者是鸟形图,还兼有奇特的彩色花纹,这样的打扮将他们与邾国的各位明显地区别开来。 安歌一进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日的安歌穿着米黄色短衫,虽然颜色较淡,可是整个衣服做工很好,而且下角很可爱地坠了颗非常名贵的同色宝石,要知道宝贝多数是以红、黄、蓝为主,当然这样的宝贝价值也非常昂贵,但是像这样的淡色宝石却更加的难得,多看一眼便觉得此人更加华光异彩。 下身是大方的百折裙据,卦钵和罗盘坠在短裳之下,用一根简单的宝石穗子相配,反而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漂亮。 关键还是安歌这个人…… 一年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而安歌的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做为一个十六岁的女子,正是最美丽的年华,而安歌显然没有辜负这样的年华,身材高挑,气质出众,一双眸子灵气动人却又锋芒内敛,再加上于山中修练,更有种说不出的清然出尘之感。 曹煜身旁的女子虽然漂亮,此时却也不由多看了安歌几眼,向曹煜道:“以前只闻得安姑娘是个了不起的风水师,居然能够破了君山大阵,现在才知原来还是这样的美丽的女子,媚儿倒能理解皇上为何一定要接她回宫,让她应战巫国了。” 曹煜轻轻地捏了下自称媚儿的女子的下巴,“吃醋了?” 顾媚也不否认,只羞涩地垂首微笑。 这时,安歌已经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了皇帝的龙案之前,跪了下去行大礼,“安歌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曹煜声音清朗,向身后的公公道:“引安姑娘入座。” 公公走上前来,“安姑娘请。” 安歌坐了下来,见身旁还有一个空位。 正疑惑间,就见又有一人进入微雨阁,此人身长玉立,一身深蓝色锦袍,眉止如画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窘之感,他一进入这里就看到了安歌,向她微微点头,安歌也是神色平静,礼貌回礼。这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却是在凤落峡让她狠狠担忧过的那个人儿——齐王。 如今见他面色不错,精神状态亦佳,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只是她总觉得,他变了些。 因为她没想到他会主动,友好的与她点头招呼,若是按照他的性子,就算能够原谅她毁了沈婥的尸体,也不会如此善待于她。 一边安慰自己想多了,一边看着齐王向皇帝施礼后,被引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安歌的手 紧握着面前的杯子,让自己镇定。 在想着,什么样的开头比较好呢? 却听得齐王曹炟已经先开了口,“安姑娘,很久不见,倒是比以前更加的漂亮了。” 安歌的脸微微发烫,心里却知道,如这样赞美女子的话当面说出来,是一种陌生的客气,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果然已经非常远了,远到她可能再也触及不到他。 这时只道:“谢齐王爷夸奖。” 二人的杯子碰了一下,各自喝了口酒。 放下杯子,却似乎再无话可说了。 这时之前见过的巫咸公主站了起来,向着齐王端起酒杯,“齐王殿下,巫雅在巫国的时候,就常听闻齐王殿下战神的赫赫威名,今日有幸得见,巫雅敬齐王殿下一杯!” 曹炟端起酒杯,与巫雅遥遥示意,“过奖了。” 之后一口喝干杯中酒。 巫雅看了眼安歌,似乎想要敬她杯酒,不知为何却又坐了下去。这样的做法远比干脆不理安歌来得伤害力更大,果然众人都从巫雅的态度中,也连带着用有些怪异的目光看向安歌,不过安歌依旧淡然稳定地坐在那里,对于众人的目光只报以淡淡的微笑。 曹炟忽然举杯,向安歌道:“安姑娘,自君山一别,很久未见。当初在君山有幸目睹安姑娘英姿,在此本王特敬安姑娘一杯,以表敬佩之情。” 安歌端起酒杯,不说话,只是将杯子与曹炟的酒杯轻轻一碰,二人各自喝干了杯中酒。 巫雅见状,感到有些没面子,道:“齐王殿下,本公主敬了你,你也理该敬本公主一杯才对?” 第255章 斗局 曹炟却笑着抚额,“一时喝得有点多了,只怕……” 这时坐在皇帝左侧的媚儿道:“是啊皇上,还没有开始吃东西,就已经好几杯酒下肚了,空腹饮酒可是大忌,为免齐王宴至半途而找借口溜了,皇上还是宣布开宴吧!” 曹煜笑着道:“开宴!” 巫雅气恼坐下,手中酒杯猛地蹲在了桌子上,酒水也贱出来一些。 转头看向旁边一年青男子,“巫灵逸,你怎地不帮我?瞬” 巫灵逸,二十七八岁模样,面容方正,目光温和,只是脖子上挂的串珠细看却是一串的髅骷头,非常吓人。 他乃是巫国大巫师,虽然年轻,但是因为巫力高强,头脑清晰而被巫国国主看中,委以重任。此次巫国使团便以他为首,巫咸公主巫雅虽然看似地位比她高,但实际上他却是此次出使的主导,巫雅公主不过是听闻了女风水师安歌的名声,过来凑热闹而已鱿。 这时,巫灵逸道:“公主稍安勿躁,听说过一句话吗?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次这位安姑娘便是我们巫国最大的对手,既然她有如此地位,自然是有过人之处,公主自认巫术在使团中算出色吗?” “我自是不算出色,更不能与大巫师相比,但是我觉得这个安歌也是徒有其名,我之前试过她,她根本普通得很……” “何时的事?”巫灵逸问道。 于是巫雅便将自己在树林里拦住安歌的马车,以蛇阵攻击他们的事情得意地说了一遍,边说还边笑,“最后她被逼得坐在马车的顶蓬之上,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巫灵逸有些疑惑地道:“有这样差吗?可是她破了君山大阵。” “谁知道是如何破的呢?再说他们传闻中说的很厉害的君山大阵,在我们的面前或许只是小儿科罢了,若比起这些,我们巫国的术阵敢说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巫灵逸虽然对巫雅所说的没有全信,可是竟然也觉得,有可能真的见面不如闻名呢? 他们的低声讨论其实并没有逃过所有人的耳朵,有人就忍不住轻笑起来。这时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忽然道:“果然小国家就是小国家,喜欢在背后悄悄的议论别人,如长舌妇般的说话,我邾国的普通女子尚且做不到呢,巫咸公主却做的这样熟练,想必巫咸国的风气就是如此罢。” 巫雅蓦然拍案而起,“你说谁呢?” 那女子道:“谁应我说谁。” “你是谁?居然这样的放肆!” “小女子傅晚晴,见过公主。” 巫雅冷笑一声,“邾国倒是号称泱泱大国大国,但是国礼也不过如此,尽邀请些不知名的阿猫阿狗来参加宴会,我巫雅也算是自降身份了。” “呵呵,巫雅公主有所不知,傅姑娘乃是我国宰相傅林之孙女,晚晴姑娘自小就颇通音律,而且做得一手好诗,有安阳第一才女之称,可不是姑娘口中什么随便的阿猫阿狗啊。”一个男子如此说着。 安歌将目光落在这男子的身上,只见其相貌堂堂,有点眼熟。 巫雅还要说点什么,大巫师巫灵逸已经道:“公主,切莫无礼。” 巫雅虽然不服气,这时候见巫灵逸目光严厉,只好有点委屈地坐了下来,又道:“又说是什么第一才女,又说是什么第一女风水师,你们邾国的第一可真多。就不知真实的实力如何。”为了找回面子,再次将挑衅的目光投向了安歌,安歌却看着傅晚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傅晚晴。 如今的傅晚晴与安歌看起来年龄相当,但是当安歌还是沈婥的时候,傅晚晴却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因为年龄小并未引起别人注目吧,而且傅林为人低调,她这个孙女也很少公开露面。 傅晚晴感觉到安歌的目光,微笑着向安歌点点头,安歌也回以微笑。 巫雅大概是很想与安歌比试一番的,宫娥鱼贯而入上了菜,众人还未举筷子吃,她又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向皇帝道:“皇上,我们巫国来到此地是为了与贵国风水师一较高下的,如今每天只是宴会宴会,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比试可不可以立刻开始?” 到了这时,曹煜也觉得再拖下去没有什么意思,于是笑问安歌:“不知道安姑娘准备的如何了?” 安歌点头道:“既然巫雅公主如此性急,安歌愿意奉陪一二。” “什么奉陪一二?别说的自己好像很厉害,等会丢了脸且莫哭鼻子。”巫雅高声讽刺道。 “只不知,如何比法?”安歌又问。 刚才替傅晚晴说话的官员站了起来,“安姑娘,巫国大巫师巫灵逸已经在微雨阁院内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风水斗阵,您与巫雅公主可以在此阵中开始斗局。” 说着,众人一起走了出来。 这个官员趁机走到安歌的跟前,“安姑娘,您不认识我了?” 未等安歌说什么,他又连忙自我介绍道:“我是唐环,当年那件案子,若不是安姑娘,恐怕我 这一生的前途也都毁了。” 这么一说,安歌忽然想了起来。 这位唐环是当年陷入刘小怜之死的那位书生。 当下笑道:“看你穿着,现在该是四品以上的大官了!” “托安姑娘洪福,在下如今是替皇上跑腿的宰执。” 安歌又赞了声,“唐公子果然不负众望。” “过奖。”唐环说到这里,忽然语速加快道:“此阵在巫灵逸大师布置完后,又有人请来本国风水大师再度布过,安姑娘且勿轻敌,一定小心。” 安歌微怔了下,终是道:“谢谢。” 二人说着话,已经随众人来到一处地方。 这里周围用围栏围了起来,大约有半亩地大小的阔地,此时里头罢了各种木雕的假人,还布有假山假水石桥陷井空洞等,安歌一眼向此阵看去,只觉得极简,见过了君山大阵,现在这个就跟小孩子玩儿似的,唯一的难点便是,人在阵外,是参与者也是看客,如何做都瞒不对众人和对阵之人的眼睛,安歌还不太习惯在众人面前如此表演。 心头又想起刚才唐环的提醒,想到淳于光师徒只是失踪,并未死去,国内能够被宫内之人相请的风水师除了这师徒二人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若是这师徒二人的其中之一,这个看似极简的小阵,也不得不让人认真对待了。 众人皆坐在此阵周围,曹煜居中而坐,安歌也得了坐,但这次,坐在她隔壁的却是傅晚晴。 齐王曹炟则坐远了些。 “傅姑娘,刚才谢谢你。” “不必谢,你即是齐王殿下曾经喜欢的女子,想必定是个好人,我帮你是应该的。” 傅晚晴说话的语气透着一抹不谙世事,的确,若是真正经历过人世凶险的,绝不会单纯的以好人或者是坏人来评定一个人。 这令安歌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这时在巫灵逸的要求下,唐环已经派了四个人进入阵中,人阵的中心为中轴线,二人各自占取一半的土地。唐环随后宣布了比赛的规则,就是这四人在阵中分成两组,一组代表安歌,一组代表巫灵逸,比赛时间为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谁的小组折损较小,那么便是谁赢了。 安歌听闻,问道:“若是双方都有折损,比如双方两个人都受伤,又该如何判定?” 巫灵逸忽然道:“一定不会出现双方只受伤的结局。” 安歌看着阵中的四个年青人,他们都那么年轻,然而他们的生命却已经被现场所有人放弃,他们定是害怕的。 “皇上,此举对阵内之人不公平。他们的生命不应该成为我们斗局的牺牲品。”安歌如是说。 曹煜向唐环示意。 唐环道:“安姑娘,他们四个人是自愿的。” “蝼蚁尚且偷生,没有人会自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唐环向着阵中人问道:“四卫勇士,你们是否自愿入阵?” 阵内四个人齐声回答,“我们自愿入阵,请安姑娘勿为我们担忧!” 事以至此,安歌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见巫灵逸已经一伸臂道:“安姑娘请。” 安歌走上前来,仔细地看了阵中情形。 巫灵逸道:“安姑娘请看,这四卫勇士的衣服上绘有甲乙丙丁四字,属于安姑娘的两位勇士衣裳上缓着甲和乙,属于我这边的两位勇士衣裳上绘有丙和丁两字,他们现在是棋子,他们的手中都有一个指引方向的罗盘,他们要走动的方向和位置,都是由你来指挥,如果走动的不对,就有可能失去生命。” 这么一说,安歌明白了,道:“巫先生为客,巫先生先开始。” 巫灵逸微微一笑,也不客气,向阵中喊道:“丙勇士,前西南方向前进两步。” 就见那位丙勇士看了下手中的罗盘,然后往西南方向走了下。 但是这两步完全就人常人踱步,阵中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倒好像两个人在下向棋。 轮到安歌了,安歌观察了下道:“乙勇士,往南方,十步。” 乙勇士果然往南方走了十步,阵中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已然让巫灵逸有些吃惊了,“安姑娘不愧是女中豪杰,以前在巫国如此斗局时,本人往前走两步的话,对方只敢走一步,或者选择不动。安姑娘此举可真是大胆。” “过奖。”安歌淡然道。 巫灵逸忽然觉得自己被这个姑娘轻视了,既然是斗局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都甘畅淋漓,若是都不想触及危险,那么又是什么意思呢?巫灵逸向阵中道:“丁勇士,往东走十三步。” 丁勇士往前走着,第十一步的时候,忽然见他脚下起了一层尘土,如同有一道小旋风刮过。 在坐众人多数看不出门道,然而也有能够看出门道的,比如经历过君山大阵的曹煜、曹炟还有静妃娘娘姬静姝,此时 都集中精力往阵中观察着。姬静姝其实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看似那么普通的地方,竟然能整出那么可怕的风水阵,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在安平郡曾经那么不起眼的安歌,忽然就懂弄了她怎么都弄不懂的事,变得这么厉害。 安歌的声音已经又响起,“甲勇士,往东南,十步。” 甲勇士往前走了十步,并未触及任何的机关。 接着又是巫灵逸…… 如此反复,半个时辰过后,终于有人忍耐不住打起了嗑睡,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啊,不过是几个人在一些假山假水中走来走去,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巫灵逸和安歌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二人的鼻尖都有细汗渗出。 傅晚晴很贴心地将帕子打湿,走过来替安歌抹去脸上的细汗,接着又将茶送了过来。 被称为媚儿的女子见状,笑道:“向来很骄傲的傅姑娘今儿倒像是变了个人呢!我可是听说,静妃姐姐当初数次邀请傅姑娘来宫中长谈,都被傅姑娘给拒绝了呢!看样子,你和安姑娘虽然是姐妹,但是静妃姐姐的人缘完全不如安姑娘呢!” 静妃的面色有些难看,然而看到曹煜似乎皱了皱眉头,眼珠转了转,这才道:“她是本宫的妹妹,她这么优秀本宫也替她高兴。反而就怕她锋芒太露,惹得有些忌妒心强的人将来要为难于她,若是当着面,我这七妹自是不怕,只怕对方若是下了黑手,我这七妹向来憨厚,却未必能够应对得了。” 静妃一番影射之语,果然令媚儿面色微变。 看了眼曹煜的面色,忙道:“静妃姐姐是以已之心,踱别人之复了。媚儿对有本事为皇上效忠的人,向来都人敬佩之情。” 静妃微微一笑,“本宫亦是此心。” 二人互相瞪了眼,便不再说话了。 安歌后来知道,这叫媚儿的女子原名顾媚,最近一年来得了宠,虽然只是个嫔位,然而却是宫里唯一敢与静妃姬静姝叫阵的女子。因其为不顾一切,冲动任性,反而被皇帝曹煜多有包容,静妃对这女子其实有些忌惮。 正应了那句话,胆小的害怕胆大的,胆大的害怕玩横的,玩横的害怕不要命的,据说这顾媚为了争宠,可以不要命。 安歌喝完茶,不经意间向曹炟看了眼。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巫雅公主却到了曹炟的身边,不知道与曹炟说着什么,二人有说有话,神态极是亲密。 曹炟这样的笑容…… 不管是做为沈婥的时候,还是做为现在的安歌,她都是第一次见到。那笑容温和却又灿烂,就好像春日里最美的暖阳。安歌的心忽然刺痛了下,为什么他可以对别的女子如此笑,却唯对她那样的小气呢? 这时,巫灵逸忽然道:“安姑娘,到你了。” 安歌一惊而醒。 巫灵逸其实已经连叫安歌两声,安歌都没有反应,所以这一声便提高了音量,终于惹得曹炟也向他们看来,安歌躲闪不及,到底与曹炟的目光匆匆撞上。但是曹炟的目光那么平静,就好像看着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子,安歌终于还是硬装成淡然的模样,也别过目光,投向阵中。 心中的涩然渐渐扩大,然而不知为何,头脑却越发的清晰。 这时候道:“甲勇士,往正前方,走两步。” 她的话音一落,很多人都笑了。 因为巫灵逸的丁勇士就在她的甲勇士的正前方两步的地方,如果甲勇士往正前方走两步的话,两个年青勇士就是脸贴脸站在一起了。 连曹煜和曹炟的眸眼里也出现了疑惑之色。 然而甲勇士并未迟疑,果然往前走了两步,与丁勇士面贴面站在一处。 这一幕终是惹媚嫔再次笑出声来,“这安姑娘真有意思,这是故意要使两位勇士出丑吗?” 巫灵逸也不解,这时指挥他的丙勇气往东走了三步。 再轮到安歌的时候,安歌并没有立刻出声。 两位勇气面贴面站着非常难受,二人都面部通红,并且额上有汗珠流下来。因为离得太近又站得太久,两人开始有了点重心不稳的样子。就在众人以为安歌又走神的时候,安歌忽然开口,“甲勇士,往西走一步。” 因为甲勇士所站的方向,再加上他内心急切想与丁勇士结束这种“亲密状况”,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往西跨了一步,所以他历边的肩膀便撞了下丁勇士,丁勇士往子往后一仰,重心不稳地倒下去,与此同时,甲勇士的脚步已经落地,只见刷刷一排箭矢忽然从旁边的假山射出来。 但是因为这二人一个跌倒在地,一个往前跨了一步,居然那么恰好的,射过这些箭矢的袭击,箭从甲丁二人之间的空隙穿过。 甲丁二人毫发无伤。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不过阵中第一次亮了明器,来势汹汹,到底还是调动起了众人的兴趣,纷纷是怎么回事? < p>就见巫灵逸面色忽然变得很难过,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歌一眼,终是赞了声,“安姑娘好本事。” 安歌微微一笑,“承让了。” 从二人的对话中,众人始明白安歌已经小胜一筹。 原来安歌刚才的如此做法,不但触动机关并且破解了机关,这样一来,不管是哪组人,至少不必再受此机关的伤害。巫灵逸正是看懂了这一点,因此才会称赞于她,但是他也看清了这个女子的弱点,那就是她太善良,在这样的时刻,竟然想着破掉阵中机关,使阵中四人皆不受伤。 若真是这样,巫灵逸这个巫国的大巫师,将没有面子了。 接下来,巫灵逸让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丁勇士,往相反的方向退了十步。只听得丁勇士忽然惨叫出声,原来脚下看似草地的草坪下,忽然钻出了不少的尖刀,刺穿了他的脚底。他慌张之下开始往右侧乱跑,这样一来,正好触动了另外的机关,只见原本不算大的假山忽然被掀起,内里出来几支强驽,自动往周围乱射着。 结果阵中相继响起惨叫声,四个勇士,除了丙勇士,已伤其三。 “巫先生,你为了胜我,不惜自伤自己的勇士,这做法未免令人心寒。” “安姑娘,就算你的本事再大,毕竟还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会优柔寡断,若是在战场上,你会救敌兵吗?你只希望自己的士兵,就算是伤了自己甚至付出性命也要战胜对方,这才是战争的血性。” “可这不是战争,这顶多只是你我之间的游戏而已。”安歌道。 巫灵逸一时气结,“安姑娘居然认为这是游戏?看来你果然没有将我们巫国看在眼里,你不尊重我们。” “巫先生,您的理解太偏激了。” “安歌,事到如今,只看你如何能保得住阵中四人吧。” 到了这时,规则已经在二人的争执中变了。只是旁观者尚不知此事。只是四人已经伤了其仨,虽然受伤的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人伤在肩,铁箭拔下后鲜血直流。另一人伤在胁,不敢拔箭,此时面色苍白,连动都不敢动了,还有一人伤在脚,难以站立。 巫灵逸冷声道:“丁勇士,请你站起来!” ---题外话---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谢谢moran4587、rita1981、jinqiurong、otamot1424、13971915388、q_1e26u1vsdq、冰淇淋的夏天、sandrachen、河上花图、鲁西西005566、15810853723、18987620075、xueronghua_2007等亲赠送道具。亲们,因为这个月本文月票排名较高,或许有望冲入前十,所以这个月着重求月票啊求月票,有票的别捂着了谢谢亲爱的们,爱你们!!!!特别感谢q_1e26u1vsdq亲一次性赠送六张月票,特别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257章 结果 丁勇士咬咬牙,艰难地站了起来,众人见他的脚已然被鲜血染到鲜红,都感觉到自己的脚也疼似的,纷纷露出不忍睹的神情。 这时候其实已经轮到安歌再度“出牌”。 安歌不能指挥丙丁二人,这时只能指挥已经受伤的甲乙二人瞬。 甲勇士伤在胁,不敢动。 安歌只能向乙勇士道:“乙勇士,往东南方向,一百零三步。” 这一下更引得众人纷纷讨论起来,有人问道:“安姑娘,走这么多步,很可能会触动阵内的机关,虽然这四人的性命是自愿献出的,但是安姑娘如此向他送死,也是太没趣了点。” 众人也道:“是啊是啊。” 安歌紧盯阵中,情绪似乎根本不受阵外之人的影响,对此没有任何的回应。还是傅晚晴含着微笑温温柔柔地说:“还未到最后,大家怎知道这位乙勇士是去送死的?若是像巫先生一样,想致人死命,便是只走两步也能致人死命。一百零三步都嫌太长了,我倒是觉得,这位乙勇士说不定就此出阵了呢?” 果然,按照乙勇士的步数,似乎马上便有出阵的模样鱿。 巫灵逸道:“此阵不破,这四人谁也无法出阵。” 此阵由巫灵逸布下,虽然布下的时候出于公平,其内的设计是由另外的巫咸完成,但是阵眼所在是不会变的,巫灵逸深信自己所言。 却见乙勇士已经忽然停住,原来已经到了一百零三步,而且真的已经接近阵的边缘。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站住了脚,看着掌握自己性命的安歌。 众人见他果然没死,一路之上甚至没有触动任何的机关,不由惊讶,只能佩服安歌所算出的方向之精准。 巫灵逸不明白安歌此举用意,但他的目的就是杀了,原本站在那里,因为胁疼而不能稍动的甲勇士,所以他让他唯一没有受伤的丙勇士往甲勇士的方向而去,丙勇士走了几步,忽然触动什么机关,一柄锋利的长剑从土里冒了出来,向甲勇士射去,甲勇士本身也是有功夫的,这时候惨叫了声,硬生生拔了自己胁上的铁箭,只听得金属撞击声,铁箭和长剑撞击在一起,到底被他躲过了这一击。 这边儿甲勇士危在旦夕,安歌却还在安排乙勇士继续游走在阵的边缘,这次又是二百一十七步,但是并不是就此折回,而是往另外的方向而去,此阵说小也不小,乙勇士此时所在的位置,是绝不可能回救于甲勇士的。 甲勇士似乎也觉得安歌放弃自己,任由他被巫灵逸整治,一时之间眸子里露出绝望的神情。 巫灵逸让脚受伤的丁勇士前行十步。 丁勇士艰难往前挪动,每挪一下脚步都痛得眼前冒金星,十步之后,他几乎扑倒在地起不来了。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动作,忽然改变了什么,只见一小股旋风裹夹着什么东西往甲勇士扑去。 接着听到甲勇士的惨叫,待那小股旋风散去,众人才看清,甲勇士的身上已经被一种毒蛾子爬满,所过之处,皮肤上皆变得青红,甲勇士虽然奋力想将身上的毒蛾子扑死,奈何毒毒蛾子太多,他只一只手如何拍得完? 安歌见状,扭头向皇上道:“皇上,请求唤来太医。” 巫灵逸唇角溢出一抹笑意,太医又不能入阵,唤来也是无用,况且这毒蛾子已经贴到皮肤上,半个时辰之内如果不施救甲勇士必死无疑。 曹煜已经向宫人吩咐,“以最快的速度把太医唤来。” 安歌又道:“乙勇士,现在请你,向你的左前方,西北向行走三步半。” 第一次出现了半步。 乙勇士也极整张,半步可不好丈量。 不过他依旧往前走了三步,然后又小小是迈出半步。 就听得嚓嚓声响,乙能士脚踩到之后,立刻钻心的疼痛,原来有铁夹子夹住了他的脚,出于本能,他惨叫一声,跳了起来,同时狠狠地拉动那铁夹子,就听见咯吱吱的响声,接着是此阵各种发出嚓嚓或者吱吱的声音,一时间阵内飞沙走石,然而到底却再没有箭矢射出来,等这些声音停止时,甲勇士身上的飞蛾忽然不见,乙勇士的脚上的平铁夹子啪地自动打开。 阵内尖刀阵还有铁箭阵等等原本是隐藏的机关此时全部都暴露了出来,此时众人都不由地吸了口冷气。 原来这些东西露出来后,便显得此阵冷器森森,目前狰狞,从阵中武器裸~露后的密集情况看,安歌和巫灵逸所选择的路线其实就是在铁箭和尖刀中,一条条细细的缝隙,此时乙勇士站在那里都不敢动了,因为他只怕一跌倒,就要扑向倒扎向在空的尖刀阵。 巫灵逸双唇微颤,面色青白,幽幽地看着安歌,却说不出话来。 众人还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安歌又向曹煜道:“皇上,此阵已破,情皇上叫人延阵中小路进入救人。” 曹煜挥了挥的,立刻有侍卫飞身入阵救人,转眼间,阵内四人都已经被救了出来。 虽然都 是伤痕累累,幸而每个都活着。 他们目光复杂地看向安歌,在太医院的太医把他们抬离现场,经过安歌的时候,四人皆对安歌说了声,“安姑娘,谢谢。” 安歌只是微笑点头回应。 巫雅急步跑到巫灵逸的身边,“大巫师,这是怎么回事?” 巫灵逸道:“她赢了,此阵被她找到阵眼,已然破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傅晚晴大声笑道:“哈哈!太好了!安姑娘赢了。我就说,巫术哪里能与我国博大精深的风水之术相比,这下服了吧!” 巫雅气急败坏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赢了一次就这么高兴,说不定下个局她会输得很惨! “下局若安姑娘输了,巫雅公主再如此说,傅晚晴自是不会反驳什么。” 在二女的斗嘴声中,巫国各巫咸们此时则都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其他人则都尽量平淡地去恭喜皇上,赢了此局。 安歌此时还立在阵中,这时已经转身,打算向皇上复命,就在这时,原本已破的残阵中,居然锋芒微闪,忽然有一条短刀向安歌所立之处,敲然袭来,事情发展的太快,眼见此刀要刺入安歌的后心之时,只听得当一声,二物相状,此箭矢被撞的飞向一边,落在地上。 另一物则落在安歌的脚下。 安歌将那东西捡起来,却是一块碧翠的玉佩,上面隐隐可见一个齐字。 向曹炟看去,却见他已经端起杯茶喝了口。 缓声道:“本王最忌暗箭伤人,巫灵逸,这是你布下的最后杀着吗?” 巫灵逸一惊,忙微福道:“齐王爷,今次我们巫国至此,为的是什么,想必齐王爷和皇上都是最清楚的。能破此阵者正是我们巫国想要求助的勇人,我们怎要暗箭伤她?” 曹炟又转向曹煜,“皇上,微臣愿意彻底此事。” 曹煜道:“或许只是箭阵被破后无意间的失灵。” 曹炟道:“那微臣也愿意找人排查所有机关。” 曹炟的语气太硬,曹煜再阻拦,只怕下句便会是:“皇上若不同意,微臣自行彻查”这样的话了。曹煜只好点点头道:“此事是应彻查,不过齐王你最近这一年来桃花不断,光处理这些事已经没有精力了,此事便交于上卿柳溢吧。” 曹炟最终没有再争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安歌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将玉佩捧在面前,“谢谢齐王爷救命之恩,只是这玉佩却坏了,安歌愿意将此玉佩修好再交给齐王。” 曹炟将玉佩从她的手心里拿出来,冷冷地道:“玉已碎裂,如何修复?不必了,区区一枚玉,本王不会放在心上。” 说着手一松,玉佩已经落在地上,摔的更碎了。 安歌抬眸,只觉对光目光冷漠,她终是再向他微福一下。 就转身到曹煜面前,“皇上,此阵已破。” 曹煜道:“安歌,你做得很好。” “只不知,皇上会给安歌什么样的奖赏?” 众人又轻笑起来,姬静姝道:“七妹,你身为邾国人为邾国出份力量,本是应该,不过皇上看在你有功的份上,奖励你也是有的。但是你怎能自己开口要奖赏?实在有落于下乘。” 安歌淡然道:“安歌一年半没有回家,没有见过自己的朋友,本在下乘。” 曹煜闻言,呵呵一笑,“安歌,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第258章 嫁过去的王 “安歌想立刻出宫,前往静园。” 曹煜很干脆地道:“准了。” 安歌却又道:“我还想见一见夏爵爷。” 曹煜蓦然顿住,狠狠地盯着安歌,最后居然也扔下两个字——准了。 安歌站起身来后,就真的向众人点点头告辞,迫不急待想要出宫而去,曹煜到底派了专人专轿去送。 众人见轿子走远,方才觉得今日这场斗局,事实上非常尽兴鱿。 纷纷问巫灵逸,下场斗局在什么时候,又安排在何处? 巫灵逸却向他们歉疚地说:“之前的确有安排三个斗局,只是安姑娘的风水术的确很厉害,剩余的两个斗局我认为已经没有必要。” 这样一来,喜欢看热闹的众人便有些失望。 却又听得巫雅道:“什么没有必要?既然都已经安排了,自然还是要斗的,说不定她只是一时发挥的好。” 巫灵逸却只管她胡闹,也不接话。 之后,在曹煜已经离开的情况下,众人也都散了。 看到曹炟也要走,巫雅连忙追过来,脸蛋微红地说:“齐王,听说最近出了个十艳楼,今晚开场,想必齐王一定去的,也带我去好不好?早听闻邾国的花楼最是好玩,一路上巫咸们都在说这事,齐王便带我去见识一下吧。” 曹炟淡然笑道:“好,晚上见。” 安歌回到静园时已经是傍晚,得到消息的静园诸人都等在门口,心情的激动无以言表,然而等到安歌下轿,只见在晚霞中,她那么平静淡然,宛若下世历劫的仙子般,众人都有些愣住了,直到姬宝禄忽然扑过来,狠狠地抱住了她,“姐,你回来太好了!” 接着众人也都跑过来围起她,这些人中自然有管家史英杰,还有方济兄妹及小宝,小吉,还有之前就住在院子里的那些奴婢,此时也都激动落泪。 但是这阵儿激动过后,众人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所以当众人坐在桌前,反而都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打不开话头儿。 反而是安歌笑着向小宝道:“当初你们来到静园时,正赶上我要去君山,都没有好好的安排你们就走了。但是我觉得小宝和以前不一样了呢!成为美少年了呀!”以前见到他,感觉到他的个头虽然不小,但到底还是幅孩子像,这才多久没见?居然长成个小少年的模样,与姬宝禄不同的是,这孩子五观也是极英俊,却带着一种野性和虎性。 此时小宝嘻嘻一笑,“姐,你这么一说小宝都不意思了。” 惹得方娜在她头上狠敲了下,“你会不好意思?你最喜欢别人夸你了!” 小宝吼道:“方娜,我可是你的主子!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惹得众人更笑出声来,也直到这一天,安歌才知道,她在燕苍山认识的小宝,却原来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西蛮族下一任继承人,只是因为后来西族一族遭逢大难,他这个西蛮族的继承人才会伦落到静园来。 前事种种,如今想起居然如云烟般,令人唏嘘。 最后还是齐济道:“方娜,小宝说的对,虽然我们寄居于静园,可是只要我们几个在,西蛮族就还存在,小宝就是我们的主子,下次你不可如此无礼。”方济还是以前那种庄重方正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方娜噢了声,看了眼小吉,小吉道:“这次哥哥说的对,我不会帮你了。” 安歌又向史英杰道:“在我不在静园的日子里,你辛苦了。” 史英杰笑道:“我答应过你的,守好静园,安小姐,你回来就好了。” 安歌点点头,又道了声谢谢。 再看向姬宝禄时,见他早已经红了眼睛,流了泪。 安歌拿出帕子替他擦泪,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姬宝禄道:“姐,只怪宝禄没本事,始终不能够得知你在哪里,不能去找你。让史英杰和方济去找了两次,都说找不到。我一度以为,以为你已经……” 安歌疑惑道:“你们去过落凤峡?” 史英杰点点头,“在下辗转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安小姐你是在落凤峡,随把事情安排好,就与齐济赶去。然而到了山下就被兵官把守,虽然也想了很多办法,但始终还是没有办法进入,最后只能回来。” 史英杰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我们第一次去,似乎看到了齐王,不过他似乎病得很重,在深夜的时候靠着家将力拼,闯入了进去。当时我们都担心齐王会对你不利,可惜后来我们再也得不到你的任何消息。” 安歌的心怦然一跳,“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你被关在落凤峡,一个月左右的时候。” 安歌忽然想到了什么…… 眉目间闪过一抹疑惑,然而却是勉强地笑了笑道:“齐王可能是觉得那里风景好想去看看,实际上我住在落凤峡的时候,没有见过齐王 。” “好了,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安姑娘都已经多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了,还是趁热尝尝吧。” “对对对,先吃,先吃……” * 幸好静园一切安好,并没有因为她在君山的举动而连累到他们。安歌原本紧崩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入夜,她凭栏而立,看着天空的冷月,又想起史英杰说的话,蓦然想到,那晚曹炟还是去了凤落峡的,只是最后却没有从她体内取走血灵,这又是为何呢? 或许是因为他去的有点晚,她把血灵杀死在自己体内,让他白跑了一趟? 情绪复杂地想到这里,又暗忖,我已经尽力了,尽了全力…… 好在现在再见曹炟,他气色很好,已经完全复原的模样,不需她这个外人来操心了。 ……与此同时,建章殿书房内。 曹煜端坐主位,巫灵逸坐在侧位。 “皇上,巫国此次前来,的确是因为巫皇被困宫殿内无法出来,因此来才求助于博大的邾国。现在既然找到安歌姑娘如此有才的人,我想向皇上借安姑娘往我巫国一趟,解我巫国之危,并且希望能够尽快成行。” “朕竟不知,大巫师于安歌之能,如此摧崇。” “皇上有所不知,今日此阵,虽然并不是我巫国顶顶有名的术阵,但是也极难破解。而阵的名称便被称为‘血杀术阵’,此阵在我巫国出现,大约已经有上百年,从未听说过能够破解此阵之后,居然阵中人都能活着出来,安姑娘不但有破阵之能,更重要的是她保住了四个人的性命,从时间、地点都算得异常精准,因为如果她算错了时间,就算是破了阵,只怕那位甲勇士也是撑不到太医来救他的。” 曹煜目光闪烁,忽然道:“大巫师,据朕所知,你们巫国有一项奇术,可以探知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正是。” “那在朕签应将安姑娘借给你之前,你可不可以帮朕一个忙?” “皇上有所要求,巫灵逸不敢不应!” “好。朕要你,想办法弄清楚安姑娘的前世今生,朕要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来,为何会觉得一身技艺。” “是,请皇上放心。” 巫灵逸又道:“还有一件事,皇上应该看出来了,我们的巫雅公主,很喜欢齐王殿下。可是根据我们巫国的规矩,巫雅公主最终将继承巫皇之位,而喜欢她的男子将被她纳入后宫。只是我也明白,邾国乃是男尊女卑之国,男子的地位大大高于女子,只怕齐王爷是不会答应这件事的。 但是巫国此次来此,一方面是为了巫皇被困之事,一方面亦是为了与邾国联结永久友谊,正好公主又看上齐王殿下,因此想让皇上考虑一下,可不可以成就了巫雅公主与齐王殿下的姻缘?” 曹煜听了,不由诧异又好笑地说:“你是说,让朕的皇弟,邾国堂堂的齐王爷,倒插门给你们巫国的公主去做上门女婿?” 巫灵逸一本正经地道:“按照你们邾国的话说,的确是如此。但是在我们巫国,能够被公主纳入后宫,便有可能成为巫皇的爱宠,一生的荣华富贵,乃是所有巫国的男子都乐意做的事情。” “哈哈哈哈——”曹煜大声笑了起来,“巫灵逸啊巫灵逸,太有趣了,你很有趣,你们巫国也很有趣,有意思,有意思……” 曹煜好不容易才收住了笑,道:“巫灵逸,你巫国未免想得太好,齐王爷可是我邾国的战神。民间甚至有传,若没有齐王爷,邾国必乱。可见他地位超然,在朕的心目中,他亦是朕的好皇弟,现在邾国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个战神,居然要成为你们巫国的了?我邾国不是很吃亏?” 第259章 风雨禅院 巫灵逸道:“但是民间所传的这些,恐怕皇上并不喜欢。巫国只是替皇上拿走皇上不喜欢的东西,可谓皆大欢喜。” 曹煜微怔了下,终于道:“巫灵逸,你果然不简单,巫皇派你来出使邾国,眼光很是独到。相信你也不会有负她的期望。至于联姻此事,朕倒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你们能将他留住,朕并不会去强行将他抢回,也不会因此而怪罪巫国,甚至还会找一个很好的理由,让我们两国友谊长存。” 巫灵逸弯下腰去,郑重向曹煜行了个礼,“皇上英明。” * 安歌找到姬小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时分,由管家史英杰到处打听,方知姬小蝶现在居住在风雨禅院瞬。 安歌来到风雨禅院的时候,姬小蝶正在院子里浇花,一身素净的打扮,头发上未饰珠花,脸蛋儿比以前更清瘦了些,眼眸还是那么清澈,却比以前多了安静。见到安歌过来,她站起来冲着她淡淡地微笑。 二人坐在禅院的大树下,石桌上已经摆好了清茶,只几句话,二人便觉感情依然好,姬小蝶身上的灵动又回来了些,“歌儿,你倒是跟我说说,我的那个皇后姐姐,是不是也跟你一样,因为惹恼了皇上,而被关在什么地方?我现下要去找她,必能找到对不对?鱿” “小蝶定是已经去找过皇后娘娘多次无果,才会躲在这里吧?”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情况,我丢了她让我替她保存的东西,我没脸见她了……可是每日等她,我快要疯了,最后大家都回来了,便是你,虽然没有回来,我也知道你是被关在凤落峡了,可是我姐她就没有任何的消息,歌儿,你快跟我讲讲,那里到底都出了什么事了……” 她眼眸里沉重的担忧,让安歌的心也难受起来,想到最后一次在黑暗中与姬烨妤对话,她离她那么近…… 她在黑暗中听到她的脚步声离开……万万没有想到,竟是最后一次见面。 于是安歌将在君山大阵中见到姬烨妤直到姬烨妤失踪的过程,缓缓地告诉了姬小蝶。 听到摄魂壁的地方,姬小蝶满目惊讶,“世界上竟还有这种地方呢,太震撼了!歌儿,这么有趣的地方,可惜当时我不在呢。” 又说到姬烨妤用一根带子,带着安歌在空洞上方滑翔的情景,姬小蝶忍不住道:“歌儿,我真的很嫉妒你,若当时是她带着我,那我这一生,便是见不着她,此时也甘心了。” 说到最后与姬烨妤在黑洞中前进的事情,姬小蝶总觉得后头还有故事,以为姬烨妤只是离开一小会,因此还在期待地看着安歌。 安歌实在没有办法告诉姬小蝶,那其实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姬烨妤,于是只能接着说下去。 又说到了潘玉儿被剥了脸上的皮,最后沉入地下之水的事情…… 姬小蝶吓得尖叫起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为什么人的脸上,被剥了皮依旧可以活呢?那简直比鬼还可怕,况离和淳于光太可怕了……” 之后,姬小蝶问:“那我的皇后姐姐知道这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她是不是也感到不可思议,非常害怕?” 安歌觉得嗓子有点干,喝了口茶后,说:“其实,再后来我都没有见过皇后。” 姬小蝶听闻,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歪了,茶水淌了一桌子。 愣了片刻,她捂着脸低泣起来。 安歌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她,只道:“或许皇后娘娘没事,不过她一定是不想再回皇宫了。早前便觉得她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趁这次的机会去云游了也说不定。” 姬小蝶却道:“不,不会的……她便是要去云游,也一定会来探我,甚至带着我一起走,她绝不会扔我独自在这里等她的。” 安歌也觉得皇后娘娘绝不是这样的人,她向来办事都是有交待的。 一时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姬小蝶哭了会儿,忽然抬眸道:“不是还有摄魂壁吗?摄魂壁上不是能够看到阵中很多事吗?歌儿,你现在就带我去摄魂壁,我们去看看,她到底最后在哪里?或许她还等着我们去救她呢!” “君山大阵已破,如今又如何能再见到阵中原来的景象呢?摄魂壁也只是当时筑阵时用术力所制成的而已,阵破术亡,所有这些都将不见了。” “那,歌儿你可以重筑君山大阵吗?” 姬小蝶的想法太疯狂了,安歌一时顿住说不出话来。 姬小蝶又道:“歌儿,求求你重筑君山大阵,把我姐找出来好不好?” 姬小蝶说着又哭泣起来,安歌替她拭干眼泪,“小蝶,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命途,我曾为皇后娘娘观相,她面容华贵,稳如泰山,绝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我想她现在不出现,定有她不出现的道理,若是强行去扭转她的命途,于你或许是好了,于她倒不一定是好事。 而且,君山大阵再也不可能重筑。别说我没有那种本事,就算有那种本事也不能这样做的,此 阵中实在死了太多人,出了太多事了。” 姬小蝶忽然生气起来,“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想把我姐找出来。” 未等安歌再说什么,她又道:“你就是个自私鬼,枉我姐对你那么好!不就是君山吗!我明天就去找她!” 说着她竟把安歌给推了出来,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安歌在站在门口一会,使终不见姬小蝶再来开门,叹了口气,她从袖中取出一幅在落凤峡所绘就的君山地形图,由门缝底下塞进去,又向这风雨禅院看了眼,就离开了。 其实在君山的时候,听闻皇后并未回宫,便知皇后有可能出事了。之后的日子里,无数次拜托黑熊入山寻找,可是并没有带回任何有关姬烨妤的消息。她猜测姬烨妤定是在带她在半空滑行越过空洞的时候受伤了,只是她为何要如此坚强?受伤了也应该告诉她才对?为何要一个人躲开。 想着想着,安歌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她默默地走在安阳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目的地。 之后,不知不觉来到了烟雨桥。 站在桥上,看到桥底几只船只穿过。 忽然,她看到一只画舫之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连忙从这边的桥栏跑到那边的桥栏去,果然那画舫上的人儿,正是曹炟,一袭绛紫色衣裳,衣襟敞开着露出一抹雪色肌~肤,一头乌黑的如泄散落,随风轻舞,眸色如墨,眉眼如画,仿若雪色江山画中,走出的那位嫡仙,一身的骄傲,一身的艳骨。 面前放置着一把古琴,他修长的手指拨动下,筝筝有声,一众女子在那里跳着舞,个个妖娆美丽,媚眼如丝,仿若是一群蜘蛛精。 安歌眨眨眼睛,确定这男子便是曹炟。 但她又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 不管她是沈婥的时候,还是安歌的时候,在她的印象里,曹炟有时候虽然看起来也是很外放风~流,但是从来都不动真格的,他与女人之间,从来不是这样的关系。 画舫渐渐走远,她看到跳舞的女子,有两个干脆跑到曹炟的身边,都爬在他的腿上,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番景象若发生在别人的身上,顶多不过香艳二字而已。 但发生在曹炟的身上,简直就让人震撼。 安歌似乎是想看更清楚些,身子不由前倾,却被谁一把扯住,“安姑娘小心,现下这烟雨河的水可是凉得紧,若是掉下去,不死也要生场大病。” 安歌转过身来,便见到一女子,却正是明眸皓齿的傅晚晴。 “傅姑娘,好巧。”安歌略微有些尴尬地说。 “是啊,好巧。安姑娘,我本是要去静园拜访你,却得知你并不在静园中,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了。” 安歌又向画舫看了眼,的确已经走远了。 傅晚晴笑道:“那似乎是齐王爷的船呢。” 安歌哦了声,“好像是呢。” 傅晚晴道:“齐王爷风~流倜傥,又极好女色,日日笙歌,夜夜寻欢,已经成为这烟雨河上一道风景呢。据说很多贵女为了接近齐王爷,竟去勾栏院领了牌子为妓,为的只是有朝一日,被齐王爷召上他的画舫。” 安歌有点不信自己的耳朵,“日日笙歌,夜夜寻欢……这,怎么可能?齐王爷不是这要的人。” “听起来,安姑娘似乎很了解齐王爷?” 第260章 与某某爷(二更) “当,当然也不是太了解了,只不过自小便听闻齐王爷战神之名,一年多前与他相见过多次,他似乎还是个颇为自律的男子。” “所谓,时也,势也,时光能够改变很多事情。” 傅晚晴说到这里,目光微闪,“我之前一直听闻齐王爷是个痴情人儿,只是那时被养在深闺,并未有机会真正的见到齐王爷。待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便是现在这个模样,我有时候看到他便会想,或许我从前所听闻的都是故事而已,毕竟这世上,又哪里会真正的存在那样痴情的男子,安姑娘,你说对不对?瞬” 安歌一时无言。 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凉意,抬眸看去,居然下雪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 安歌看着纷落的雪花道:“不,不可能的……有些事,永远都不会变的,有些人亦是。” 傅晚晴也不与她争论,只道:“我们回去吧,看样子,这雪会越下越大的。” 安歌嗯了声,却道:“傅姑娘,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傅府拜见。鱿” 傅晚晴嗯了声,走下了烟雨桥。 “安姑娘再见。” “再见。” 傅晚晴走了,安歌却并没有走,而是干脆沿着烟雨桥方向往前走,这段河是在安阳城内,此时又是下着雪,船反正不会走远。果然,因为船是走走停停,安歌缓步向前,居然也追上了,一船一人,相隔遥遥,安歌其实也并不是一定要追上这船,只是不由自主地就这样走了。 船上的笑声,琴声,敬酒声隐约传过来,因为雪越来越大,安歌其实已经看不清船上的情景,只是觉得那抹绛紫依然那么鲜明。 这样默默地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脚下的雪越来越厚。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安歌的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随后又被掩盖。 直到画舫终于停靠在岸边,船上的女子陆续从船上下来,一溜小轿早已经等在岸边,女子们上了小轿,都离开了。 没见曹炟下船,而画舫也没有立刻离岸。 安歌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飞雪中,画舫就那么安静地在那里。 那抹绛紫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琴声已停。 此时正好另一个画舫从河中经过,舫中传出舞乐歌唱声,一女子随着琵琶声用柔细地声音唱道: ……诉别离,琵琶声声入谁梦里。浔阳江上月依稀,旧人难觅。长风如叹息,看亭畔落花随尘砌。昔日少年成萧郎,只阔难契。 昔日少年成萧郎?只阔难契。诉别离,琵琶声声入谁梦里。对月寄相思,弹尽世上多少的哀戚。一典似诉生平,诉生平,诉不尽前尘往昔。狼啸声,林木之间是心的哭泣。 对月寄相思,弹尽世上多少的哀戚。就算前尘难忘记,难忘记,到头终是一场戏…… …… 这曲声细细,却如长河里的一缕银丝,缓缓地探入人的脑海里。安歌踏着这曲声,不由自主地往画舫行来,近了,才发现那一缕绛紫却是盖在古琴之上,想是那人不想古琴沾上冰雪,因此才有此一举。 画舫上的屋子里安静没有一点声音,然而门并未关上,幕帘被风吹起,依稀可见里头景致一角,当真是华贵不已。 这时,曲子已经到了尾声: ……半生漂泊何处依,夜色孤寂。长风如叹息,看亭畔落花随尘砌,人自无声弦自语,独醒梦里…… ……安歌走上前,掀开了幕帘。 只见舫中一条很长的桌案,桌案两旁又置有很多的软靠,内里却燃着极品龙涎香,将之前女子们留在此间的味道都压了下去。桌案的那头,坐着的正是曹炟,此刻他正举杯喝酒,眸光却是亮亮的,没有丝毫醉意,见到安歌进来,他将杯中酒一口喝干,酒杯缓放在桌子之上。 “你来了。”他道。 就好像很久未见的故人在此重逢般,不是惊喜,但也不是拒绝。 那一刹那,安歌似乎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与这男子相处,但是看着他的眼睛,她似乎明白了。 她眯着眼睛一笑,嗯了声。 也不等他招呼,就自行坐了下来,只觉得背后帘幕被风吹起,风直透进来,有点儿冷。 听得曹炟又道:“那头冷,坐到这儿来。”他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方。 安歌很自然地笑了笑,就跑去坐在他的身边,曹炟重新取了个杯子,倒了杯酒给安歌,“喝一杯吧,没想到忽然下起了雪,这下便都是冬天了,要好几个月才能再次春暖花开起来。” 安歌接了杯子,也是一口喝干,便觉得一股热气儿从喉而下,所过之处如被刀子刮般。 “十年的竹叶青!” 曹炟点点头,“你竟会品酒,难得。” 安歌嘻嘻一笑,又道:“到了冬天,这河便该冻住了,画舫也没法子再用了,得等到明年冰雪消融,才可以像今日这般潇洒了。” 曹炟点点头,“反正我也玩得腻了,该换地方了。” 安歌嗯了声,“下次带着我一起玩啊!你知道我被关在山里太久了,满眼都是青山绿水,就好像吃了一辈子素食一样,现在只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好的享受一下这红尘千里的感觉。” 曹炟斜藐她一眼,“才不过一年半而已,就觉得很久了?你瞧那山上的尼姑,一辈子都不下山,照样不是活得好好的。” “可惜我不是尼姑,我永远都是红尘俗人,做不了尼姑。” “也是,反正做尼姑也没什么趣吧。” “当然还是做俗人有趣,若是有钱有权的俗人就更好。” 安歌说到这里,又叹了声,“说实话,我请的管家不错,我走的时候,静园不过还只是一个被皇后娘娘罩着的一个漂亮的园子而已。等我回来,这静园居然也有了不少的财产,你记得史英杰吧?他当真是个经商的奇才,托他的福,我现在有不少钱,想着明年春天雪化之时,也弄只画舫玩玩。介时请上一众才子为陪我,我弹琴,他们舞曲给我看。” 曹炟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你说真的?” “齐王爷觉得我是那种说假话的人呢?我也想过了,这画舫届时还得起个名字,若曹炟爷愿意帮忙提一字儿,就更好。” 曹炟俊眉微蹙,“哪有女子这般样的?你不想嫁人了?” “若不能嫁自己喜欢的人,为何要嫁?自古以来女子嫁人,大部分是因为父母让她嫁,社会让她嫁,所以她必须得嫁;还有一部分是为了继续生存下去,必须得嫁。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是因为爱情才嫁。这太悲哀了。我打算开创一个新的局面,无爱情的嫁,一定会是悲剧,与其是两个人的悲剧,不如一个人悲剧下去,况且像我这么有本事的女子,也不一定一个人就能活成悲剧,我有钱,有静园,我能养自己。” 听她这么长篇大论的,曹炟似乎有了点兴趣,眸光注视在她的脸上,只见她神情颇为生动,还在继续讲着:“那么,我不必为了生存而嫁。我只是个外室之女,我娘也死了,我嫁与不嫁自己做主,所以我也不必为了父母而嫁,所以我不如自个把自个照顾好,潇洒过一生,我觉得齐王爷这过得不错,很值得模仿。” 曹炟总算听出来了,这女子从头到尾,其实就是怪他领了一众美女在画舫上风花雪月。 当下也不动声色,只道:“好,届时一定找我,我帮你提一字儿,你贴上面。” 没想到安歌却又道:“算了,我想了想要提字儿,绝不能找你。否则我把那字儿贴在画舫之上,字儿下面又提一行小字,‘某某王爷亲笔提字’,恐怕才子们一看都不敢上我这贼船了,毕竟权大一层压死人,何况还是大那么多级。” 其实刚才曹炟正这么想着,她要是敢把他提的字挂上,还有人敢上她的船?介时她独自坐在画舫之上,孤孤单单一颗心如冷风过境的模样,实在够让他笑一阵子。 没想到她挺聪明,立马想到了这点。 不由摇摇头,“君山那地方真邪,竟把一个好好的女子变成如此这般。” “是邪,连齐王爷都被改变,何况我这一个小小女子。” 这句话安歌说得很是认真,二人对视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安歌才躲过他的目光,低下了头。 “我能直呼你的名字吗?以后跟着你一起玩儿,总不能像那些女子一样,个个的都叫你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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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秦越人和家将带着他来到凤落峡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因为他想当着安歌的面问一下,那引魂铃是如何到了她的手中?然而一路之上,去凤落峡的路被各种关卡挡着,虽然他是王爷的身份,也不得不使家将硬闯,因此待赶到凤落峡的时候,安歌已经因为血灵胡乱在体内冲撞而人事不知。 黑熊则拿着一根针,死死地盯着在她体内游走的血灵,可惜男女有别,他终不能随便地看安歌的身体,只能等待血灵冲撞于胳膊或者手背等部位,才可下手。 也就是这么的一个男女之防,没有使黑熊立刻将血灵杀死。 好在黑熊是认得秦越人及齐王的,在他们赶到后便主动将安歌的生死交于他们,当时的曹炟,眼见安歌皮肤下游走的那个怪物,不由震惊张大了眼睛,这景象很是可怕,比见到君山藏宝室被地下之水吞没还要可怕,无论谁的身体内有这么大的一个吸血虫游走,都会非常的可怕。 秦越人替安歌把了脉后,脸色难看地道:“此时已经错过取出血灵的最佳时机,血灵已经颇具灵性,此刻行动迅速,躲在她的体内隐密之处不肯出来,只怕安姑娘这一劫却是躲不过去了。” 曹炟马上道:“要如何才能救她?” “此时唯有……”接着他在曹炟的耳边说了些话,接着秦越人又道:“只是此间另外的那个女子红豆,只怕没有那胆量和手法,反而造成更大的伤害,男子……”他回头看了看黑熊,又道:“我当然不敢,若是王爷不介意,便让黑熊帮忙也无防,只是安姑娘以后如何嫁人?或者,干脆嫁给黑熊吗?” “当然不行!她是为了我而至如此,要负责,自是由我负全责。”曹炟说着,看了眼躺在榻上的安歌,默默地走上前,上了榻,将她拥入怀里,好半晌,他低头吻去她脸上尚未干掉的泪痕。 黑熊见状,问道:“你们要如何?” 秦越人向黑熊道:“我们在救安姑娘,非如此,救不了她。” 最后,黑熊妥协,随着秦越人走出了房间。 曹炟咬咬牙,不再犹豫,缓缓地褪下安歌的衣裳。 先是外裳,之后便是内裳,直到安歌像个婴孩般暴露在他的面前。因为两次种植血灵,她看起来已经很瘦弱,从前与安歌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就涌上心头,二人第一次在安平郡见面,因为她倒退的动作,他心中的震撼,到第二次见面,她便亲自救了他。 到后来,他却将她狠狠地打入棺材,差点害死她。 她愤怒地毁损沈婥的尸体,告诉她沈婥已死的事实。 二人在烟雨河边树下相拥的短暂片刻…… 他其实能够看懂她眼里的情义…… 此刻,他心中没有任何污秽的欲~念,面对安歌整个的暴露在他的面前,他只觉得她如同刚出生的婴孩般脆弱而圣洁。 手中锋刃闪动,他紧紧地盯着躲避死亡而游走于她胸腹间的血灵,之后一刀 刺了下去,手法利落地一挑。 血灵便被挑了出来,落入返魂钵。 血灵一落入返魂钵便如同菜肴落入了油锅里,乍然发出可怕的嘶叫,渐渐半融为血水。曹炟已经迅速地将安歌身上的创口按住并上了药,又扯下自己的大氅盖住她的身体,这才道:“神医请进!” 秦越人进来后,将一瓶药递给曹炟,“这是我精研的去痕膏,若不是这丫头我还舍不得拿出来。缚上后会止住疼痛暂时使伤口粘合,若不仔细便看不出有所外伤,将来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秦越人放下药后,就端了血灵出去熬煮。 而曹炟则细心地将那药替安歌缚上,之后觉得她全身异常冰冷,想必是因为血灵的关系而身体大大受损至如此虚弱冰凉,于是他又将她拥入怀里,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直到她不再因为痛苦而流泪,像个婴儿般熟睡过去。 一直到天快亮时,他才替她穿好衣裳,细心整理好,走了出来。 而这时,秦越人的药也已经熬煮好。 想到安歌所受的苦,曹炟对这碗药有微微的拒绝,秦越人立刻道:“这可是安姑娘用自己的命换来的,王爷您可不能浪费。若是您死了,可就没有人对安姑娘负责了。” 直到这时候,他终于明白,其实他空洞里喝的药,就是安歌的血。 是安歌拼着自己的命,在救他的命。 也彻底理解了安歌当初为何当着他的面毁去沈婥的尸体,她在救他,她也有资格狠狠地打击他,因为他的执迷不悟,他几乎送掉了自己的命,她救下的命。 这一刻,曹炟的心不再迷茫。 有了需要负责的人,他忽然明白,始终还是要好好活下去。 已经失去了自己爱的人,不能再失去爱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这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 安歌目瞪口呆地听完这个故事,一时间看着曹炟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已经……” 她蓦然抱住自己的胸,“你已经,已经……” 原来她早已经被他看光光了! 最后她憋出了一句,“你这个大se狼!” 却见曹炟斜了她一眼,“身材瘦的跟竹杆一样,根本就没有料,让人如何色得起来?” “你你你你,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安歌一幅抓狂崩溃的模样,忽然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你还我贞操,我要和你拼了!” 她这点本事如何是曹炟的对手?不知道曹炟怎么着一扯,她已经完全跌入到他的怀中,再想要反抗,已经觉得曹炟一张俊脸压过来,唇上有点温柔的软糯,不过这次他一点儿都不客气,这一吻便不放开她了。 她只觉得整个的身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动弹不得,而他独特的气息已然将她淹没,使她云里雾里,如同踏在云端般上上下下,虚浮的仿若立刻就会落入地狱,万劫不覆。 除了口中发出呜呜声,居然一点没法反抗,直到后来,便连这呜呜声也听不到了。 她只觉得全身发软,整个人变成了柔软的粘团子。 她不像小猫般的反抗了,反而让曹炟担忧起来。 暂时停止了欺负她,定晴往她的脸上瞅去。 只见她睁着双晶晶亮的眼睛,满面羞红地看着他。 曹炟反而被看得羞赫起来,为了缓解尴尬,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敲了下,“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有经验的女子,这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你干么要盯着我看?” 第263章 真话舍利子(二更) 他说的自己好像已经经历过很多女人似的,安歌虽然未经人事,可曾经也被曹煜吻过,曹炟的动作虽然热烈霸道,但与曹煜比起来明显很生疏,他这句话不过是外强中干,在吹牛而已瞬。 安歌蓦然用自己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格格傻笑起来。 曹炟有些懊恼地摇摇头,想着如何将这场激qing继续下去,就听得安歌忽然问:“就是因为这个,我救了你的原因,所以你决定爱上我,对我负责吗?” 曹炟知道这个问题,是一定要回答的。 否则安歌这小脑瓜里不知道又会胡思乱想着什么。 于是又道:“这么跟你说吧,我曾经真的很爱沈婥,但是在陪着她跳入碧水池的那一刻,我已经将欠我自己的这份爱还清了。但是在你种植血灵救我时,我已经欠了你好多爱,在你因为我快要失去性命的时候,我忽然发觉,其实我也早已经喜欢上你。 也是因为这份喜欢,才会给自己和你一个机会,没有放弃去追查引魂铃的来历,最后得知引魂铃是如此这般,便猜测你有可能就是沈婥的时候,我的确很惊喜,而这惊喜大部分是来源于你,感谢你是沈婥,让我可以有更正当的理由去爱你,而不会觉得背叛了曾经的爱情。但事实上,这无关乎你是沈婥,还是安歌,我爱的,只是你,一个真真实实的你,而不是某个名字,某个代号。” 安歌怔怔地听完,之后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是的,他爱的,只是现在的她,不管现在的她是沈婥的特质多一点,还是安歌的特质多一点,都无所谓,就是现在这样的她,被他爱上。 “可是,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我当时的事情,这一年我有多伤心难过你知道吗?你居然可以忍住一年不去探我?” “是我叮嘱黑熊和红豆不要告诉你的,若你当时知道了这件事,你会安心留在凤落峡吗?你会更受折磨。你要知道,爱着的人总是比不爱的人更要煎熬的。若是你不安心留在那里,定会惹来杀身之祸。况且皇上监视的那样严密,我若去探你,只怕求了一时的高兴,却会害了你一生。我曾经已经失去过挚爱,我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无论如何,我都会让我们好好的,一起活着,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会努力一些的。鱿” 曹炟深情说完这些话,等着这女子主动地攀上来亲他,却见安歌忽然爬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裳。 “我想过了,我最近得好好吃点东西,把自己养得有料点,然后再……” 她深情回眸看了眼曹炟,后面的意思想必不言而喻,他一定明白的吧? 曹炟愣了下,然后有些崩溃地说:“那我们现在……” “现在当然是回去了!” 安歌笑嘻嘻地说。 “这,这算是你对我的惩罚吗?”曹炟苦着脸问。 安歌却又过来,甜蜜蜜地抱着他的俊脸笨兮兮地亲了下,“这是爱你好不好?” 然后安歌顺利地从他怀里摸出了船哨,吹响了。 没等曹炟从这个甜蜜的吻里走出来,就听得外面有人滑船过来。 唉…… …… 痛苦是什么? 痛苦就是在甜蜜没有到来的时候,非常折磨人的一种情绪,等甜蜜到来的时候,从前和现在的种种痛苦,就好像变成了加了很多蜜糖的成倍的幸福。安歌回到静园,一路的满面春风,脾气很好的对谁都笑,笑得傻兮兮地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就不出来了。 一晚无梦。 第二日清晨,安歌被一道圣旨早早地唤入了宫里。 在执事的引领下,她到达了一处幽深的宫殿,宫殿内只有曹煜和大巫师巫灵逸。 因为大殿太大太空洞,安歌走在这里心中便有些忐忑起来,脑子里又开始想到曹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在这样严肃到令人快要不能呼吸的地方,想到他,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笑呢。 于是被曹煜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没的那抹笑容。 这笑容,实在与那人太像。 曹煜的心怦跳了下,安歌已经请下礼去。 曹煜道了声平身,又道:“安歌,巫灵逸大师对于那天对阵斗局的结果很不满意,于是今日邀你再斗一次。其实朕也想看看,你的本事到底有没有增长,所以朕同意你们再斗一局。” 安歌道:“就在这里吗?” 曹煜点点头,“对,就在这里,今日无论谁输谁赢,就只有朕与你们知道,此结果不会外宣。” 安歌心想,巫灵逸怕输了,因此才会要求结果不外宣吧? 当下只好点点头,道:“好吧。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如何开始?” 巫灵逸道:“安姑娘,在我们巫国,有一种术法叫心术,就是彼此进入到彼此的内心深处,人虽未动,心却动,我们将在幻境里完成我们的斗法,而外人是难窥其内的,只是若输了,恐怕也会损了本身的术力 ,甚至会死亡,所以这一次是真正的斗法,而不是演给别人看的,安姑娘务必要尽全力。” “谢谢大师提醒,安歌一定会尽全力。”对于巫灵逸的术法,安歌已经见识过,虽然巫灵逸败了,但是安歌仍然认为,他的术力恐怕不会低下淳于光师徒。所以她当然会郑重应战。 巫灵逸拿出一只很大的铜铃,忽然摇动了起来。 安歌没有抵抗,而是盘腿坐下。 闭起了眼睛,才不会片刻,便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虚空的地方。 四周除了云就是雾,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东西。 巫灵逸便在这样的云里雾里出现,他笑着走到安歌的面前,待看清安歌的面容,却是面露疑惑地问:“安姑娘?” “大师,现在已经开始了吗?” 巫灵逸再盯着安歌看了几眼,这才道:“开始了。” 安歌正疑惑如何开始,却听得巫灵逸又道:“安姑娘,此虚空界其实不是其他,正是你我二人的心。在这里,没有欺骗,没有谎言,只有彼此最真实的自己。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关于天帝太昊的故事,说上古时期,天帝太昊下凡历劫,然却看尽世间悲惨冷漠,便觉得人性本恶,但他依旧没有放弃人性,在回到天界之前,他为这人世间,留下三件宝贝。” 巫灵逸说着盘腿坐下,看他的模样,似乎是要说禅。 说禅是一种对修行的探讨研究,而辩禅则是二人对修行理解上的辩论,的确这样的辩论,有时候也能看出高低。 安歌也盘腿与巫灵逸面对面坐了下来。 接着巫灵逸的话道:“这三件宝贝,一是用记忆之灵石与永生之水练制而成的引魂铃;二是可以辩善恶的宝镜;三是一颗让人说真话的舍利子。” 巫灵逸笑道:“原来安姑娘也知道天帝太昊的故事。” 其实这个故事不过是安歌昨儿从曹炟那里听来的而已,曹炟在寻找引魂铃来历的时候,找到了这个故事。 安歌笑笑,“此故事并不是特殊的故事,邾国很多人都知道。” 巫灵逸干笑两声,又道:“安姑娘且瞧这是什么?” 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一颗舍利子,置于手心,伸向安歌。 “这只是一颗舍利子,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天帝太昊留下的那颗?” “安姑娘猜对了。” 巫灵逸说着,已经将舍利子抛出去,它立刻在安歌的头顶画出一个金黄色的光圈儿。 安歌道:“这是要做什么?” “安姑娘,我其实只是想认识一个真实的安姑娘而已。” 安歌道:“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因为家国关系,必不能成为朋友,大师又何必如此?” 巫灵逸却是笑笑地道:“安姑娘,请问你一身技艺从何而来?” 安歌忽然想到了什么,只怕今日这斗局根本就是个幌子,巫灵逸是替皇帝问话来的吧? 她打定主意不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却觉得自己的嘴正在动。 她听到自己在说:“我一醒来,就已经有了一身技艺。” “哦,醒来?那安姑娘之前,因何而睡着?” “是姬宝禄,他打杀了我。” “打杀了你?你的意思是,他杀了你?” 安歌想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全身都动弹不得,而她没有办法停止回答问题,但她也发现了一件事,就是她所回答的,都是“安歌”的问题,而不是有关于沈婥的问题,现在只怕这大师若忽然问起,“沈婥如何如何”,那么安歌一定会露馅的,若是皇帝得知她是沈婥,不知会如何做? ---题外话---么么哒谢谢亲们,安歌和齐王彻底的相认了。感谢wweenn、御寒屋、白雨黑珠、wwspyl2、冰淇淋的夏天、妫臻、sikmo、amy911、一号小丸子、cherryshanxixian、moran4587、跳跳071203、cellocello、252831227、606724mei、zhaobaobin、18566031003、18566031003、guoli1121、pyc2415、13825122596、shengbei7758520、吃得空、13716902958等亲赠送道具,大家都很豪爽,真的赠送慕容很多月票啊,第十一名了哈哈~果然想进前十名还得继续努力,继续求月票啊,爱你们,很感动 第264章 被软禁的他 不,她不能冒险,绝不能让皇帝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努力地动着自己的手指,使它成诀。 她脑海里如此想着,嘴巴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在回答问题。 “是,他杀了我。” 巫灵逸有点好奇了,在这舍利子之下,是不会有人说谎的,或者是说得不准确的。她既然说,姬宝禄杀了她,可为何她如今却活着呢瞬? 巫灵逸又道:“你即是死了,又如何能再醒过来?” 安歌心里一惊,听得自己的嘴巴答道:“因为有人进入了……鱿” 刚说到这里,手指已然捏成诀,只见指间锋芒微闪,手中银针针芒蓦然拉长,直刺巫灵逸眉心。 巫灵逸的眉心蓦然渗出一点血珠。 功破,舍利子由安歌的头顶回到他的手心里。 二人皆紧张地看着彼此。 “安姑娘,你果然不凡,这针技令人震撼。” 安歌微微一笑,“过奖了。” 在凤落峡的时候,她有幸再遇黑熊,在这一年里,她与黑熊一起研究星宿录,风水数术上的功力大进,这针技做为比较适合她的自保技能,当然不能荒废,这时候可以说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巫灵逸收起了真话舍利子,却又从袖子里取出一物,唤道:“安姑娘,看这里。” 安歌本能地往那东西看去,只见巫灵逸的手微微翻转,那东西已经向着安歌,却是一面精致古朴的铜镜,此刻,铜镜里清晰地照出一张脸。 然而那张脸并不是安歌的脸,而是一张曾经安歌很熟悉的,沈婥的脸。 安歌心里一惊,连忙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同时针芒再度出手,巫灵逸无法抵挡,二人竟从虚空境中蓦然跌出。再看彼此,已经回到了大殿中,皆盘腿而座,而皇帝曹煜也正坐在主位之上,紧盯着他们,此时向巫灵逸道:“大师,出了何事?” 巫灵逸难以置信地看了安歌一眼,向曹煜道:“皇上,我与安姑娘的斗局已经结束,依然是安姑娘胜了。” 安歌不知道刚才那一刹那,巫灵逸到底看到了什么,也不敢再问,也不知那胜负如何判定,这不像一个斗局,倒像是巫灵逸在想方设法的想要搞清楚她是谁?当下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向巫灵逸道:“承让。” 曹煜道:“安歌,朕之前答应过你,让你与夏炚相见。” 安歌道:“谢谢皇上记得,安歌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 “来人呀。”随着曹煜的呼唤,庞鹰走了进来,曹煜将自己的玉佩递给庞鹰,“带安姑娘去见夏爵爷。” “是。” 安歌再向曹煜微施一礼,便与庞鹰走了出去。 确实他们已经走远,曹煜才道:“大师,你的脸色如此难看,刚才到底发生何事?朕拜托你做的事,有没有做好?” 巫灵逸道:“皇上,安姑娘的确不同反响,事实上她很快就识破了我的想法,并且破了我的功,是以我并没有从她的嘴里问出什么来。不过,我还是得到了一些线索,安姑娘,恐怕并非是安姑娘。” “噢?这是什么意思?”曹煜有些不懂。 巫灵逸从袖中拿出那只铜镜,亲自呈给曹煜,“此铜镜乃是上古大神天帝太昊所遗下的可以辩善恶的铜镜,事实上,它并不能辩善恶,只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它真正的作用,是可以照出一切事物原本的面目,乃是一柄照妖镜,是人,是鬼,是仙是妖,一照便知。” 曹煜将这铜镜拿在手里观察了下,又照了下自己的脸,并无看出异常来,于是道:“这么说,你用这镜子照她了?你照出什么来了?” 巫灵逸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诡异,“皇上,就如我之前所说,安姑娘,恐怕并非安姑娘。” “这是何意?” 曹煜一时还是没听明白。 “请皇上让人准备纸笔。” 曹煜见他神色凝重,立刻让人准备纸笔来。 与此同时,安歌已经被蒙起了眼睛,想必是为了不使她记住去时的路,这样一来,她反而更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皇帝曹煜根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夏炚被关在何处呢。 在庞鹰的掺扶下,安歌上了顶小轿。 只觉得小轿往前行去,似乎转了好几个弯,大约半个时辰后方才停了下来,庞鹰又掺扶她进入一个院子,之后缚着她眼睛的黑布被解开,揉了揉眼睛,她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小院不算小,甚至风景也甚优美,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昨日一场雪的原因,所有的风景入目便只带来一个观感——萧瑟。 某处隐隐传出琴声,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调,却依旧透露出浓浓的无聊和失意。 庞鹰道:“安姑娘请,夏爵爷便在此处。” 安歌点了点头,便往前行去。 庞鹰又道:“安姑娘,皇上说安姑娘今日可以与夏爵爷畅 谈,也不必计较时间,安姑娘想什么时候出来,再什么时候出来。” 安歌又点点头,“谢谢。” 之后,庞鹰出门去了。 从院子里看,这门实在普通,朱红色的大门配上厚重而高的院墙,与深宫内的其他院落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安歌寻着琴音,顺着回廊往前走。 至尽头,便见一人白衣黑发,闲坐廊前在弹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神情没落然而眸子里仍旧有隐隐的坚定,面容却是一如继往的俊朗,不是夏炚又是谁呢? 安歌看着这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还是夏炚终于觉察到自己的身侧有人,回眸看来,便不由惊讶唤了声,“歌儿!” 安歌盈盈向他微福,“夏爵爷。” 夏炚却一把推开琴,几步奔到她的面前,紧张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是他把你关进来的吗?” 安歌摇摇头,“夏爵爷,我是来探望你的,并未被关进来。” 听了这话,夏炚明显地松了口气,“这就好。” 接着上上下下打量着安歌,笑道:“歌儿,这许久未见,你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呢。” 安歌脸微微一红,笑道:“夏爵爷,这都何时了,还有时间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夏炚的眸光如同太阳般热烈,让安歌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就在这时,却被夏炚狠狠地拥入怀里,“歌儿,这些日子,我最想念的人便是你。我真是很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安歌被抱得很不自在,但也却被他对她的热情所感动,并没有立刻推开他,直到他平静了些,她才从他的怀里脱出来。 “夏爵爷,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被关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夏炚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她后面的问题,只道:“你现在怎么要称为夏爵爷了,以前可是直呼我的名字的?” 安歌沉默了下道:“是,是因为我觉得,我对你恐怕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熟悉,所以我……” 她的话尚未说完,夏炚已经面色大变,受了重击般蓦然后退了几步,气息粗重,神色错愕又震惊。 安歌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只道:“你,别这样。” 夏炚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忽然道:“这一年多来,你是第一个能够进入此间与我说话的人。歌儿,是否你也相信了皇上的话,你是奉他的命,来向我探问一些你们都想知道的事情吗?是的,你也与我不熟了,这深宫里,我又与谁熟呢?任何事到最后还是要独自面对的,歌儿,我能理解你。以后,你便这样称呼我吧,我不会介意的。” 他嘴上说不介意,但内心其实非常介意,安歌又岂会看不出来?其实安歌说的也是实话,自二人从安阳到了安平郡,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得不让安歌觉得夏炚于他,是越来越陌生的一个人,她了解他太少了。 特别是,她一直怀疑,当日在藏宝室,突然冲出来抢走江山图的人,可能就是夏炚。 但是见他如此受伤的模样,她又于心不忍,当下忙道:“夏炚,你误会了,并不是这样,这次是我自请来探你的。” 大概因为她的称呼改变,也因为她焦急的神色,使夏炚最终选择相信她。 神色缓和了很多,脱下自己的外裳给安歌披上,“天气冷,我们去屋子里相谈吧,前段儿我想办法使送饭菜的人给我弄了点好茶,请你喝。” 第265章 不可能的可能(二更) 二人进入了房里。 房间倒是很大,布置的也很华美,干净而整洁,一应家什都齐全。 四壁也装有暖炉,当真是很温暖的。 然而不知为何,总显冷清。 安歌一路走来,当然也发现这里,其实就只有夏炚一个人,并没有别人在鱿。 二人靠着暖炉坐下,夏炚怕她冷,又扯了条毯子给她披上,炉子上煮了茶,他又问,“饿吗?” 问完后忽然尴尬起来,“这里有人在固定的时间送吃的,其他时候却是没有什么吃的。瞬” “夏炚,他为何要将你关起来?” “还能为什么?大概还是为了君山之事吧。他也没解释,回来后我就已经到了这里,这一年多,我独自生活在这里,我已经很久没与人聊过天了。” 安歌又道:“以你的实力,你完全可以自救,从这里出去。” “那当初你被圈禁在凤落峡,以你的聪明才智,自也可以走出来,为什么一直等到现下才出来呢?” 安歌道:“我若是公然反抗违背他的命令,便再也回不到宫里了。” “正是如此,我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是还有郡王府一干人,我老娘,还有那些个女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你可别吃醋,我与那些个女人可是没有感情的,只是她们既然是到了郡王府,生死沉浮都牵系在我一人身上,我对她们自是有责任的,我的确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这并不是好的时机,走了,我这辈子只能一直逃亡下去,歌儿,我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出去,一个赦令,或者是一个……” 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只是那样的机会,便是已经到了不是我死,便是他亡的地步,万一输了,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通向地狱的路。 最后这句话夏炚最终没有说出来,然而安歌却也是有些懂的。 “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安歌如是说。 “歌儿,你能来探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是男人的事,女人还是莫要插手的好,我知道歌儿你非同凡响,不似一般女子,可是依旧不想让你牵扯进来,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黑,最终又会通向哪里。” 话至此刻,安歌知道夏炚都说的对。 而且既然皇帝花了这么多心思将他关在这里,恐怕也不可能轻易颁下赦令,当下也不再研究这件事了。 被关在这儿的生活实在无聊,甚至夏炚的生活都变得空白了,一年就好像十年,一百年般难挨,一年又好像都是同一天,因为所有的日子,都是同样的内容,那就是无聊的等待,等待那个不知道会不会颁下的赦令。 所以夏炚似乎并没有什么要说的,对于先皇遗旨等曾经的那些往事,更是只字不提。 倒是安歌,将自己在凤落峡的日子,捡有趣的跟他讲了些。 夏炚意外地道:“没想到黑熊与你竟有此缘分,当初以为这个人脑子已经出了问题,是废了。” “要是出问题,也是环境把人逼出问题,环境好了,自然人也会变得正常起来。黑熊此人耿直,虽然数力高强,但是直心直肺,看似狡猾可恶,实际上非常笨,而且他是个好人。” 与黑熊相处久了,便有种兄妹般的情义,安歌提起他来,满面笑意,又道:“虽然才分开不久,倒有些想念他了,那时候再不汲,还有我和红豆陪他说说话,现下他却是真的一个人了。” 大概是“一个人”,触到了夏炚现下的处境,特别是安歌似乎对黑熊有所同情。 而夏炚,大概最不想要的,就是安歌的同情,是以他再掩盖,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的不露痕迹,而安歌也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没落。 又道:“以后我会经常来探你的,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夏炚笑笑,“谢谢歌儿,就知道只要歌儿你回来,我便不会寂寞了。” 之后,夏炚又道:“歌儿,你要小心,现下皇上丢了对于曹氏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一定已经气的疯掉了。凡是被他怀疑的人,恐怕都逃不出他的魔掌,你既然能够从凤落峡出来,可能已经通过了他的考验,至少他应该会觉得你并不是得到那个东西的人,但并不证明他完全相信你,你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千万。” 安歌点点头,“我会的。” 其实安歌这时候已经不太害怕了,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反正皇帝说了,安歌不必急着出来,于是笑说要陪着夏炚吃晌午饭。 夏炚也同意了,等到晌午饭上来,安歌却笑不出来了。 饭菜看似不错,但是肉明显是做熟后放了好几天的,已经变质了,饭也是冰凉的,饭菜表面看起来还不错,可是根本无法入口。但是夏炚却吃得很用心,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吃不下去,后来饿了很久,我想明白了,能让人活命的东西就是好东西,所以我觉得这些饭菜其实不错。” 但是当安歌拿起筷子要陪他一起吃的时候,他却阻止了她,“吃这饭菜需要肠胃去适应一阵子,你还是莫要尝试了,吃坏了肚子可如何是好?” 安歌硬要吃,他便干脆将它们打翻在地了。 然后二人皆怔住,安歌站了起来道:“夏炚,我先走了。” “歌儿,对不起,我——” “夏炚,你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害你这餐饭吃不成了。” 为表自己真的不是因为此事生气,安歌还拥了下他,“夏炚,我还会来看你的。” 安歌说完,匆匆地往外面走,再也没敢回头。 庞鹰适时出现在门口,再次给她缚上黑布,掺她上了小轿。 一入轿,安歌的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浸湿了脸上的黑布条。堂堂的一个郡王爷,从小到大被娇生惯养的人儿,现在居然顿顿吃着这样的馊饭,独自关在一个没人的地方。 这比关在牢里还要残忍,馊掉的饭菜,冷清的院落,每天同样的空白生活,会渐渐地消磨掉一个人所有的意志。 大概这便是皇帝的目的吧。 安歌急着走出来,只是知道夏炚内心里也是极骄傲的男子,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落泪,让他以为她是同情他。 可是安歌的心,也是真的痛了。 无论如何,在她的心里,夏炚还是一个特殊的朋友,特殊的存在,她不想看到他化落至此境地。 安歌的小轿到了某处,停了下来。 似乎有人向庞鹰报告什么。 一会儿,小轿似乎转了方向。 再次停下来,安歌下了轿,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建章殿的偏殿。 庞鹰道:“安姑娘,皇上让您在这儿等他。” 安歌应了声,只好正襟危坐在那里等待。 而此时,皇帝其实还呆愣愣地坐在龙椅上,面色难看极了。 他把手中巫灵逸画的画看了又看,忽然将它拍在案上,“巫灵逸,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在糊弄朕吗?” 巫灵逸腿一抖,跪了下去,“在下不知皇上何意?” “这画,这画上……” 曹煜再次看了画上一眼,“你所画的,乃是,乃是……” 不知道为何,他竟忽然说不出画上之人的名字。 巫灵逸忙道:“皇上,在下于镜中所见,安歌姑娘的脸的确便是这样。但是巫灵逸于这张脸一无所知,是以不知皇上为何发怒?” “真的一无所知?” “正是。” “你们巫国即知安歌的大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或许你们早已经在暗中见过了她的画像,于是你此刻便画出这张脸来戏弄于朕!巫灵逸,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你坦白说出来,朕或许能够原谅你一次。” “我巫国的巫后被禁,此次来邾国是来求救的,若皇上能够派人去巫国救巫后,乃是我巫国的恩人,我们如何敢害皇上?” “谁要听信你一面之词!滚!” 大概觉得从巫灵逸里也不可能得到别的信息,曹煜赶走了巫灵逸,自己却是无力地坐在龙椅上,再看案上那幅画,终是苦笑着喃喃道:“……婥儿,竟是你,竟真的是你!你果然是死得不甘心,又回来找朕了吗?” ……不,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他的脑海里,忽然又出现曾经在四象术阵的沙漠幻境里,曹炟回答他的那个问题,当时他虽然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却仍然不相信安歌就是沈婥,他甚至觉得这是安歌、沈婥和潘玉儿三人合伙弄出的一个阴谋诡计,他若是因此而上当,他就不是曹煜了! 可是现在,从内心深处,他开始动摇自己的想法。 第266章 相见 是啊,安歌与沈婥,在某些方面太像了。 是啊,连她们的气息都像,他若心中不存疑,又何必使巫灵逸探寻她的前世今生。 但是现在有答案了,他却又无法相信了。 强迫自己冷静了许久,才从大殿中走了出来。 此时夕阳已斜,飞鸟正回巢,空气中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原本是很美的,不知为何在他的眼里,却如同是血的颜色褴。 之后,他缓步来到了安歌所在的地方。 推开门,原本坐着的安歌连忙站了起来,“安歌参见皇上。鲎” “不必多礼。”曹煜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剩余的竟只是和气。 安歌其实已经等得心急,施完礼后又问道:“不知皇上让安歌等候在此,是有什么事吗?” 曹煜坐了下来,一边探究打量着安歌,一边仍是慢条斯礼地道:“你即已经见过了夏炚,该是明白了朕为何要将他关起来。或许你觉得朕很偏激,对于下臣的要求过于严格,可是江山图事关邾国社稷,朕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当时他未获君命擅自入阵,已然是犯了大罪,如今这样关着他,已是对他仁慈。” 安歌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的,当下只道:“皇上想要做什么,如何做,安歌无权探知,也没有资格知道,皇上不必向安歌解释。” 曹煜呵呵轻笑了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安歌,依你看,那幅江山图,最后落入了谁的手中?” 安歌目光对上曹煜,发现他目光闪烁,他不可能是真的想从她嘴里听出什么答案来,而是想知道她对这件事及人的态度。想到这里,她做出认真思索的模样,须臾才神色凝重地道:“关于这件事,安歌在凤落峡的时候也想过很多次,最后我想起一个问题,想必代弘文是东且弥人,这件事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而以他们对此江山图有必得之心,安歌猜测,他们必不可能只派代弘文一人入阵,可能还有帮手,所以最后抢了江山图的黑衣人,很可能是东且弥人。” 曹煜点点头,道:“分析的有道理,现在东且弥与我国依然对战中,虽然他们已经节节败退,但若他们有此图,想必也不会如此安份,由此来推断,安姑娘你虽然推测的有道理,但事实上,此图并未在他们手中,否则邾国与他们的战事早在一年半年前,就会发生最大的恶化,或者是双方休战,总之不会是现在这般胶着情况。” 安歌向曹煜施了一礼以表敬佩,“皇上英明!” 安歌又继续道:“另外一个有可能夺得江山图的人,便是齐王曹炟。” 曹煜有些意外地噢了声,“你且说说,为何如此想?” 安歌的心也怦跳着,其实她看得出来,曹煜怀疑的人,只有夏炚和曹炟,他最想听到的答案自也是关于这两个人的。 安歌道:“其实并没有多少蛛丝马迹证明齐王有参与此事,而且最后在藏宝室塌陷之时,亦是他飞出宝剑,想要将江山图斩落于地下之水中,若不是有人故意挡一下,江山图绝对会落入水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听说齐王是战神,总觉得以他的能力,不会如此安份。” 安歌这样说着的时候,露出困惑的神情,似乎真的对于齐王的一切很是疑惑。 曹煜微怔了下,接着哈哈哈长笑起来,“是的,在普通人的心目中,我那五弟的确是高高在上,很厉害的样子。但是朕却觉得,他执手江山图的可能性并不大,当初他进入君山术阵中也非为此事而来。人一旦为情所困,自然所行之事便会失去冷静,齐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你们都将他想得太无坚不催了。” 听他如此说,安歌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虽然曹煜并不相信曹炟,甚至要监视于他,然而他似乎也相信,江山图并未落在曹炟的手中,因为当时的曹炟,是为了安放沈婥的尸体而进入的阵中。 他自己也几乎就没了性命。 曹煜却又接着道:“可是后来,他往凤落峡而去,反而令朕……” “他去凤落峡的原因,皇上不是很清楚吗?乃是为了治他的病。” 曹煜点点头,“朕自是已经猜到,只是你能够为他如此付出,足见你很喜欢他。” “齐王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又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可是当初,亦是在那阵中,他为了沈婥的尸体差点杀了我。令我伤心愤怒至极,第二次的血灵,原本是不想给他的,只是为了让血灵顺利从体内出来,为了自己活命而做了顺水人情,还请皇上莫要笑话安歌。” “是吗?”曹煜目光闪烁,忽然又道:“既然安姑娘已经对他死心,是否证明朕又多了几分希望呢?” 安歌只觉得身体忽然僵硬,却是立刻跪下,“安歌乃是一介小地方长大的民女,无法适应这深宫规矩,安歌宁死不愿入宫。” 曹煜见她说的如此严重,面上的淡笑终是挂不住了。 须臾,走过来亲自扶起 了她,柔声道:“你莫要怕,朕只是说说,就算朕心头再喜欢你,也须得你自己愿意,朕才会使你入宫。” 安歌抬眸看他,“皇上以后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为了使这阵尴尬赶紧过去,她又接着说:“其实安歌乃一介女流,不懂政事,只是凭着些风水卜算混日子。皇上有所问,安歌不敢说不知,只能这样回答,只恐胡说八道之下,又冤枉了谁,还请皇上一定不要将安歌所说之语,放在心上。” 此时,她又否定了她之前所有的说法。 曹煜笑了笑,道:“歌儿,此事暂且放下,倒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皇上折煞安歌了,皇上但有吩咐,安歌不得不从。” “朕要你去巫国一趟。” 安歌其实不想去,刚刚回到安阳,自己的床都没睡热,说要…… 特别是这样一来,很久见不到曹炟了。 “巫灵逸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找一个风水术力高强之人,去解救他们的巫后。巫国位于东且弥东侧,若是我们邾国能替他们解救他们的巫后,他们愿意从东侧夹击东且弥国,如果一切顺利,我邾国与东且弥的战事,将有可能在短期内结束,歌儿,这次你一定要帮朕。” 安歌很了解曹煜,他表面上是“恳求”,实际上是已经“决定好了”,为君者金口玉言,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安歌能够拒绝的? 况且,他对她的考察很可能还没有结束。 当下道:“安歌遵命。” …… 安歌回到静园时,只见园子里闹轰轰的,原来是皇帝的赏赐先到了,什么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自是不在话下。 安歌见着这些,微微地叹了声。 将静园诸人聚于一处,知会他们自己近期还要离开之事。 小宝道:“姐姐,你才回来又要走,皇上定是故意的。” 倒是史英杰知道此事无法改变,又道:“这一次,还请齐济兄能够与姑娘同行,一路之上保护姑娘。” 方济的武功好,这是众人都知的,姬宝禄连忙点头,“这个主意好!” 方娜道:“我和小吉一起去。” 姬宝禄道:“去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恐怕皇上已经安排了人保护我姐,若是静园又安排人太多,恐怕会引起其他的非议。况且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们这些人都是自由散漫惯的,别帮不了忙反而给我姐惹来很多麻烦。”对于宫里的规矩是多繁锁,姬宝禄比他们都知道的多些。 方济道:“宝少爷说的有道理,这次由我一个人陪着姑娘去好了。” 小宝道:“我也要去!” 被方娜在脑袋上狠敲了下。 看到静园诸人如此,安歌心里忽然很安慰,这些人并不是一众乌合之众,他们能替她想很多的事情,能将静园安排得很好,能为她筑就一个巩固的后方。 她没有多说,只是异常信任地道:“好,就按照你们所安排的这样办吧。” 之后,安歌将史英杰叫到了书房。 将龙形图残片的事情,捡史英杰能知道的告诉了他一些,还有君山术阵之事,也都一并告之。 史英杰听得很是震撼,“怪不得我史家会因这几个残片而遭此大劫难,原来竟是藏着这样多的秘密。只怪我,年少轻狂,竟是害得史家变成……” 安歌安慰他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总算是有点交待了,至少知道了出事的原因。只是这龙形图残片是各方势力都想要抢夺的东西,而你们史家因为这残片卷入旋涡之中,出现最后的结果乃是没有办法避免的,报仇亦是不可能的,因为抢夺龙形图残片的每个势力都算是你们史家的仇人。但你却没有可能将他们全部都杀光。 所以我希望你从此以后放下仇恨,重新开始,为了重振史家,更不能轻易生出仇恨之心,反要害了自己。” 史英杰沉吟片刻,凝重点点头,“明白。” “还有件事,关于皇后娘娘……我相信她仍然活着,但是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她不想出现,可能是觉得还没到出现的时候。可是我希望你能暗中帮我打听她的消息,若是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请静园的所有人,倾尽全力帮她。” “是,姑娘放心,这件事英杰一定会好好查。” “还有一件事……” 安歌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是算了。” 原来她又想到了被软禁的夏炚,想让人探出夏炚被软禁的具体地点,然而想了想,又觉得此时夏炚此方面实在不能有所异动。若是万一被曹煜查出暗中帮助夏炚之人,恐怕会觉得这便是夏炚的势力,定是要全部铲除为止。安歌虽然觉得区区一个静园,曹煜还未放在心上,但仍然不敢冒险。 况在她的心里,夏炚本身的势力,要比静园厉害千倍万倍,他之所以甘愿被软禁而到现在没出来,恐怕是有自己的想法,她若冒然插手,反而会打乱整个 事情的计划也说不定。 是以她最后决定,还是等从巫国回来后再说。 一切叮嘱完毕,安歌早早地竭下。 其实还有件事,就是她想见见曹炟。 然而今晚是不行了吧,都这样晚了。 她闭起眼睛,默默地数着数儿,强迫自己睡着。 …… 第二日清晨一睁眼,就发觉不太对,出来是皇帝派人过来接她,巫国的队伍将要出发。 好在安歌昨晚已经安排好一切,此时再与静园诸人略略告别,就上了马车。 方济果然跟在马车旁,因为安歌说是自己带来的人,也并未再遭到驱赶。 车子缓缓前行,安歌时不时地挑开帘子往外看,此时天色刚刚亮起来,路上行人渐多,但是没有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出了城门,便见巫灵逸的队伍在城门外的空地上等待,这时候他主动走过来,礼貌向安歌道:“安姑娘,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你放心,一路之上我们会将您视为上宾,绝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安歌道了声谢谢,又往马车后面看去,满眼皆是陌生人,便有些失望。 巫灵逸道:“出发!” 这时候,姬风忽然带着十数个卫侍骑马赶来,巫灵逸又挥了挥手,暂缓队伍出发。 姬风先向安歌点了点头,才向巫灵逸道:“安姑娘曾经为我邾国立下大功,破了君山之阵,虽然女子未有领取官衔的规矩,但实际上安姑娘却是我邾国功不可没的女中豪杰,因此皇上派我带领侍卫十五人,护卫安姑娘的安全。” 巫灵逸道:“看来皇上是不信任我巫国的能力。” 姬风道:“毕竟世事无常,这样对巫国其实是好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至少承担更多责任的,将是我们这些护行的侍卫。” “既然如此,我巫灵逸没有理由阻止。” 队伍再次出发。 姬风的马便护在安歌的轿旁,安歌掀了帘子道:“姬风,你现在可是皇上身上最得力的廷卫长,劳你亲自护送于我,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 “既然皇上这样安排,证明安姑娘值得皇上这样做。”姬风答。 安歌瞥了他一眼,放下了车帘。 她一直怀疑辛氏是姬风所杀,还直接害了姬云,她是不会信任一个杀人凶手的,被这样的人保护着,其实更加的没有安全感。 一路之上倒是顺利,晌午便在路边空地上埋灶造饭,安歌下了马车透透气儿,便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船哨声。 安歌心头一跳,寻着哨声上了一处高坡,便见高坡后面不远处,三个男子骑着马在那里,领头那人一身黑氅,俊逸不凡却面容冷窘,不是曹炟又是谁呢?安歌一阵惊喜,不由快步向他走去,曹炟也跳下马车迎上来,二人到了近前,双双看着对方,满眼喜悦。 “曹炟,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这一次,我们是一路的。只不过你提前一日出发,而我明日才出发。” “你也要去巫国?” 曹炟点点头,“正是。” 安歌想了想便明白了,道:“怪不得今日没有见到巫雅公主,想必明日为你引路的便是她。” “是啊,不过我已经安排人代替我坐在轿中了,我会和你一路向前。” 安歌观察了下周围,忽然道:“让你的两个家将先躲起来吧。” 曹炟一挥手,两个家将便往远处行开。 安歌则拉着曹炟到一块大石上坐下,“我们坐在这里,他们看不见我们的。” 曹炟已经见识过安歌好几次露这手,因此很放心地坐了下来,顺手弹了安歌的额头一下,“怎么办,我都开始担心了。” 安歌抚着自己的额头,茫然道:“担心什么?” “若将来我的小妻子偷情,我是绝计不会发现的。” “偷情?”安歌蓦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当下红着脸道:“你乱说什么啊?谁是你的小妻子?谁会去偷情?你说清楚点!” 看她气呼呼的模样,曹炟忍不住在她额上吻了下。 果然安歌不过是炸了毛的猫,一个吻就被搞定了,一双大眼睛温顺纯真地看着曹炟,脸蛋儿红红的道:“若是我出嫁了,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的,我一辈子都忠于他,会好好的爱他。” 曹炟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 安歌似乎觉得被吻的感觉很好,又继续道:“还会亲手给他做饭吃。” 曹炟于是又吻了下她。 安歌只觉得骨头都有些软了,又道:“还会学习刺绣,为他做衣裳。” 曹炟于是又吻了下她。 安歌继续道:“还会为他生十几个孩子。” 对于这一点,曹炟抱着怀疑的态度,于是问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安歌保证。 然而曹炟似乎吻够了,将目光转到别处去,“你看,那边儿有人过来了。” 果然高坡上出现了人,正是姬风。 他极目远瞭,正在寻找安歌的身影。 这种情况下,曹炟被分了神,自是不会再吻她了,她略略有些失望,也有些郁闷,叹了口气道:“这个姬风也不是好相与的,心狠手辣,被他保护,我宁愿没人保护,可惜他是皇上的人。” 曹炟道:“他这次护在你的身边必是有别的目的,歌儿,你定要处处小心才是。” 安歌因被打扰了索吻,这会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拧着秀眉,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 曹炟却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 忽然捧起她的小脸,温柔地吻了上去,这一下却是吻得很深长,直到安歌手酸脚软快要缺氧了,他才放开她,安歌像个小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 曹炟心中生起浓浓的怜惜,这傻丫头…… “歌儿,等我找到江山图交给皇上,立刻就娶你,让你做齐王府的女主人。可是现在还需多忍耐,只怕被他发现你我二人走得近,以为我们暗中拿着江山图想做什么事,我倒是无所谓,只怕他因了当初沈婥的事,对你加以残害。他对沈婥有愧,所以害怕,你是知道的,他绝不允许一个能力与沈婥相当,而且有可能握有江山图的女子,留在我的身边。” “能找到江山图吗?把江山图交给他,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吗?”安歌抬起小脸,茫然看着曹炟。 “人定胜天,我相信,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 二人又相依了片刻,只见已经有更多的人涌向高坡。 二人只好依依不舍地分开,安歌道:“你坐在这儿别动,等我们离开后你再走,他们不会发现的。” 曹炟点点头,安歌又道:“那巫雅公主也颇为精明,定会发现轿中人不是你,为免引出更多的麻烦,你便不要来探我了,既然我们是一路,总归到了巫国还会相见的。” 曹炟还是点点头,“快去吧。” 安歌从往左侧跳了三步,就已经跳出了大石所在的圈子,之后便像没事人似的往高坡上行去。 忽然有人看到了她,立刻大喊:“安姑娘在那里!” 第267章 一路同行 姬风向这边看来,眉头紧紧锁起。 “安姑娘,此处荒郊野外,不宜独自离开。”到了近前,姬风道。 “我哪有离开,只是在这里吹吹风罢了,是你们大惊小怪。” 姬风不信,刚刚他已经看遍了高坡四周,明明不见安歌。 此时又往四周看了看,终究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只好不说话了,护着安歌到了驻扎之地。 饭后,重新上路,这次安歌的心情却是好了不少,频频揭开帘子看路两旁的风景,便觉得连这风景也可爱了许多鲎。 第二日曹炟果然没有来,安歌心想是因为有巫雅公主,是以不能随便离开队伍。 然而第三日晌午的时候,他们便在一个小小驿站相遇了。 安歌一下轿,便见到一个大茶棚下,曹炟正闲适地坐在那里喝茶,巫雅公主坐在他的对面。 安歌缓缓向巫雅向二人走去,便听得巫雅公主说:“曹炟,你果然没说错,这条路真的很清景,风景也很美,我们还能坐在这里喝大碗茶,说实话,其实你们邾国也挺不错的,若我是普通的女子,很愿意出嫁到你们邾国来……” 曹炟却已经看到了安歌,这时根本也未将巫雅公主的话放在心上。 巫雅公主的脸红红的,“曹炟,你说,我若能嫁到邾国来,谁会娶我?” 然而曹炟尚未回答,大巫师巫灵逸道:“公主,好巧。” 巫雅公主愣了下,扭头一看,她的身后不但站着巫灵逸,还有安歌及姬风,而大队伍已经在不远处停下,两方的队伍长也都认识,此时干脆合成一队,在那里搭灶造饭,如火如荼的一派景象。 “你们怎么来了?”巫雅公主想到自己刚刚对曹炟说的话,一时瞪了一双美眸道:“你们都听到我说什么了?” 巫灵逸道:“公主,我们听到什么都不重要。” 巫雅气得小脸通红,“你们,哼!” 毕竟是女孩子,羞愤交加下,一个人跑到树下生气去了。 其他众人则都向曹炟问过了礼,此时巫灵逸和安歌与曹炟共坐一桌。 巫灵逸道:“公主从小就是我们巫国的宝贝,将来亦是有可能要继承巫皇之位的,是以被调养的性格骄纵了点,但她是个好女孩,还请大家包容则个。” 曹炟点点头,“巫先生,其实我们原本是一路,何苦要分开走呢?” 巫灵逸道:“是啊是啊,何苦要分开?” 就这样,二人达成默契,一起往巫国前往。 巫灵逸又问,“不知齐王此次前往巫国,所为何事?” 其实他心里知道,邾国的皇帝曹煜想让曹炟在巫国,永远不回邾国了,但是还是有些好奇,不知道曹煜会找个什么样的理由使齐王奔赴巫国。 曹炟道:“我皇拟了一份关于邾国与巫国共同御敌的合作意向,由我向巫皇代为转达谈判。这事本也没有打算瞒着巫先生你,毕竟巫皇被禁,目前主事的人之中,巫先生更是地位崇高,想必有些事巫先生心中也有考量。” 巫灵逸笑得有些干,“那是,那是。” 安歌心头则在暗忖,这巫灵逸虽然看起来憨厚,但是与东且弥大战这种事,想必他不会插手的,再说巫国本来就是一个只有几万人的小国家,为了与邾国的“友谊”而忽然去助攻邾国攻打东且弥,这是自己找死,乌弋山分分钟灭了他们。 因此她可不觉得巫灵逸会答应这件事。 安歌能想到的,皇帝与曹炟当然都能想到,奇怪的是,曹炟偏偏就来了,而巫灵逸偏偏就没有当场拒绝。 其实安歌是自在局中,因此没有堪透,事实上,曹炟即是知道安歌要前往巫国的,便是曹煜随便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和借口,不管合理不合理,还是有什么阴谋,他都会应承下来,只因有安歌。 而巫灵逸非常明白皇帝的目的,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因此当然也没有明里拒绝。 隔了一会儿,众人吃饱喝足,又要上路。 曹炟说坐马车太难受,还是直接骑马好,因此真的骑了马,在安歌的马车前走着,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果然发现安歌也正掀开帘子向他看着,二人相视而笑,竟觉得是难以形容的幸福。 巫雅无意间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时也骑了马过来,与曹炟并排走着,“曹炟,你是个坏人!” 曹炟好笑地道:“公主为何这样说?” “我们早上的时候,明明是要走那条路的,但是你说这条路很好玩,而且路上还有各种卖好吃的小摊,可是到现在,就只遇到一个大茶棚,除了牛肉,干粮也没什么好吃的!” “我只是说说而已,但是走哪条路还是要公主自己选择的。” “你明明知道我是很喜欢邾国的美食的,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要与安姑娘同路对不对?” 她这么直接,曹炟在她的面前,反而觉得汗 颜。 然而曹炟向来亦是个冷心冷面的,这时候丝毫不给巫雅面子,“公主,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但是这所有的一切与安姑娘无关。” 巫雅却是冷哧一声,“你果真是如此护着她。” 之后也不跟曹炟再说什么,打着马得得走远了。 晚上又没赶到驿站,只能在荒效野外驻扎。 不远处一条小河,里头的水很清,正好可以用来做饭。 赶了一天的路,安歌的骨头架子快要被摇散了,况且她到了邾国本来就没几天,根本没有休息好,这时候躺在大帐的矮榻上,昏昏欲睡。 晃忽间,赶到有人进来,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那人将一条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声音柔和地说:“一定是累坏了,睡吧。” 安歌听出是曹炟的声音,心头一松,真的彻底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 揉着眼睛醒来,发现帐内的烛火将要燃尽。出来后,才发现是几个守夜的士兵太无聊,拿着刀剑在那里比划。因为离安歌的帐子比较近,因此将她吵醒了。安歌往旁边看了看,四五个差不多模样的帐子搭在附近,里头都是黑的,只不知曹炟住在哪个帐里? 打了个哈欠,她又爬回到矮榻上,忽然觉得触手间滑腻腻,冰冰凉的,她蓦然缩回手往锦被上看着,赫然发现一条手臂粗的青花蛇正盘在那里,大概因为安歌的动作,它忽然昂首吐着沁子,嘶嘶地对安歌做出攻击的样子。 安歌一时不敢动,手中已经暗捏针诀。 就在一人一蛇对恃的时候,忽听得一声音道:“歌儿往左躲开!” 安歌立刻往左侧了下身子,就觉得耳旁嗖地一声,有东西正好打在蛇的七寸处,蛇蓦然软了下去,那暗器落在锦被之上,却是一绽碎银。 同时一条人影已经到了近前,伸手抓起蛇,猛地往地上一甩。 只听得嚓嚓嚓几声,那条蛇的骨头全部都脱节了,软软地垂在那里。 安歌这才看清眼前这人,不是曹炟又是谁呢? 只见他俊眉微蹙,眸光冷戾,显是动了真怒。 安歌忙道:“我没事的,没受伤,想必是从帐外爬进来的野蛇。” 曹炟也不解释,只是亲自去将帐内帐外都检查了一遍,再无发现蛇虫鼠蚁,这才道:“歌儿,你继续睡吧,我去将这条蛇处理掉。” 安歌点点头,“好。” 安顿安歌睡好,曹炟提着蛇出了帐子。 径直往另外一个帐而去。 “巫雅公主!”他在帐外唤了声。 里头的灯倏地亮了,里头传出巫雅公主的声音,“是齐王殿下吗?” “正是在下。” “进来吧。” 曹炟听闻,便径直往帐里而去,却见巫雅还在矮榻上,虽然是半夜,却是浓妆艳抹,打扮得很庄重的模样,但是她却没有穿衣裳,是的,一件衣裳都没有穿,就那么光溜溜地侧卧在矮榻之上。 曹炟一踏进来,便立刻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听得她轻笑道:“曹炟,这么晚了,你找本公主何事?” 曹炟将那条已经脱了骨节的软皮蛇甩到她的面前,“来送还你东西。”他依旧背对着她。 巫雅坐了起来,笑道:“这条青花啊,它不咬人的,很听话,是个小乖乖,你这样对他未免太残忍了。”虽然是责怪的话,但语气却甜腻的吓人。 “如果再有下次,本王不会再对公主客气的,告辞!” 眼见着曹炟要走了,巫雅忽然一个飞身便向他扑来。 但是曹炟却像脑后长了眼般,一个旋身躲开了,却正好顺着帐帘旋出门外,巫雅扑了个空,气得捶地。 “曹炟,你进来。”她在里头喊。 “巫雅公主请自重,我先走了。” 曹炟说完,真的就走了,经过安歌的帐前,发现里头灯已熄。 然而终究还是不能够放心她,干脆便站在那里守着。 清晨时分,青色的天空,阳光尚未完全露出来。 安歌从帐内出来,便见曹炟正站在她的帐前往外处看着,冬夜里的寒意使他头两侧头发还有睫毛上,都染上一层白霜。 安歌吓了一跳,连忙要将他扯到帐内去。 曹炟却笑道:“我没事,你看,太阳快要出来了。” 此时士兵已经开始整理行囊,一部分则围着大灶在烧一锅汤。 远处的天青色果然露出一缕白,阳光像将要破壳的生命,令人期待。 安歌不由自主与曹炟一起盯着那里看,再过得片刻,就见一缕强光由青色的天空中迸发,整个世界忽然被染上一缕绮红,美丽妖娆如同刚刚出落而成的少女,令人心喜。 二人看够了日出,又看向彼此的眼睛。 巫雅公主从帐子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由气得直跺脚,狠狠瞪了安歌一眼。 不过因为曹炟的警告,后面两三天巫雅没有再继续弄出什么事。 直到又有一天,到达了一处叫做“千页湾”的地方,又出了事。原来这千页湾传说是当年菩提成仙之时要历劫的一处地方。此处地方表面看起来是一片平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然而人蓄走进去却容易迷路,因为眼前会出现很多条小路,关键是,这里其实是一片沼泽。 一般情况下,过路客商都会绕过千页湾,因为传说菩提当年在此读了一千页的佛经,才终于捂到千页湾的关窍,因此而顺利通过。 但是一千页佛经,他提了三年零三十三天。 这也就是菩提啊,不喝水,不喝饭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若是人陷在这里,不知道要死几回了。 巫灵逸到这里的时候,便提议绕路。 巫雅公主倒是立时同意了,只是刚绕了不一会儿,她就说肚子痛,痛得死去活来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无奈队伍只好当即驻扎下来,让巫雅公主养病。 然而巫雅公主却偷偷地跑到安歌的房中,此时安歌正拿着一个铜牌在看,这铜牌便是当初由君山藏宝室里拿出来的虎符,她日日拿出来研究,并未有什么结果。感觉到有人进来,她立刻将它收入怀中。 “巫雅公主,有事吗?”安歌和声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安姑娘对千页湾不好奇吗?”巫雅公主道。 安歌摇摇头,“那里暴戾颇重,极为凶险,根本不像是佛祖度劫的地方,想必是世上编出来的谣言。俗语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女子更该如此,是以我对那里一点都不好奇。” “安歌,你是个胆小鬼。”巫雅挑衅地说。 安歌回眸看她,最后微叹了声道:“当个胆小鬼也没什么不好的。” “真不明白,曹炟那个臭家伙怎么会喜欢上你。” 安歌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巫雅忽然欺身到她的面前,“安歌,你敢说自己不喜欢曹炟?” “喜欢或者不喜欢,与巫雅公主似乎无关。” “怎么无关,他是我的男人,虽然现在还不是,将来却必是我的。”巫雅如此肯定地说着。 “虽然你是公主,可是也没逼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娶你。” “谁要他娶?只有你们邾国,女人的命运才会掌握在男人的手中。在我们巫国,女人是来掌握男人命运的。就比如曹炟是我的男人,我必要将他掌握在我的手中,要娶也是我娶,他是嫁。” 这话可让安歌有些匪夷所思,当下扑哧地笑出了声。 就见巫雅公主秀眉微拧,“你不信吗?看来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巫国的巫皇,乃是女子,代代都是女子。是了,你刚刚从那个什么凤落峡回来,根本就不了解我们巫国呢。” 见她说的这样认真,安歌终于有点笑不出来了,女权的国家,安歌以前听说过。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巫雅的话并非是说说玩的。 安歌只好问道:“你想怎么样?” “你放心,我们巫国的女子也是很有风度的,做事也讲究原则。就如你们邾国,若多个男子心仪一个女子,那么男子之间可以展开决斗,最后由胜利者赢得这个女子,其他的男子都必须主动退出。我们巫国的女子也一样,你我同时看中一个男子,那我们也可以为这个男子展开决斗,胜者赢得他,败的人则主动退出。” “你要和我绝斗?”安歌终于明白了巫雅公主的意思。 “不错,我已经选好决斗的地点了,便是那千页湾,我们便在那里斗局,若我赢了,请你不要再和齐王殿下有任何的来往。若我输了,我也不会再打扰你和齐王殿下,你说如何?” “巫雅公主,千页湾的确是个凶险之处,你真的决定这样做吗?若是我不同意呢?” “你若不同意,那么我一定不会放过曹炟的,这次到了巫国之后,我就要娶他!” “你太无理取闹了。” “反正你自己选择吧。” 第268章 争爱(二更) 巫雅说完,就准备出去。 “等等。”安歌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次齐王殿下来到巫国,是否你们巫国已经与皇上达成了某种协议?” 巫雅道:“或许吧,总之,我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能得到,除非我主动放弃。” “我若赢了你,你当真能放过曹炟?” “自是真的,本公主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好,我愿意应战。鲎” …… 因为两个女子为了一个男子要进行决斗了,不管是公主也好,平民也罢,都不愿被更多人围观。大概是爱情真的能够让人昏了头,反正二人一起出了营地,往千页湾行去。 此时千页湾已经被积雪覆盖,这样一来反而不会迷路了,只是也因为积雪的覆盖更加凶险,因为你不知道哪里是沼泽甚至无法探测,因此每年有不知情的商客冬日里经过千页湾陷入其中的不少,安歌只凭自己风水方面的能力,已经知道这里处处都透着死亡的气息。 然而这时候她若再打退堂鼓,只会让巫雅公主笑话她。 巫雅公主却已经想好了如何斗局,指指千页湾中心的那个地方,道:“看到那一堆芦苇了吗?我们就以那个为终点,谁能够先到达那里并且顺利回到这里,谁就赢了。” “好。”安歌只得应下。 巫雅公主冷笑一声,“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说着,她已经拿出竹笛吹了起来,声音略微怪诞,却有一种特别的像糖丝般的粘性,那巍巍擅擅的感觉,令人极不舒服。安歌也拿出了罗盘和卦钵,准备开始行进,卜好了吉位,便拿着一根棍子,往前试探,觉得足够结实,才向前行进一步,半个多时辰后,她差不多已经到了中间的位置,而巫雅公主还在吹她的竹笛,并没有丝毫向前的意思。 安歌正疑惑间,就见这片沼泽里忽然多了很多的蛇,他们挤挤挨挨地出现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乍一见到,她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 然而这些蛇并没有攻击她,而是往沼泽中间而去,硬生生在白色的雪壳子上趟出一条黑色的路,积雪沉下去,泥土翻上来,哪里有水坑哪里有泥哪里是相对结实的地方,一眼就看透了。 如此这般,成千上万条的蛇为巫雅公主趟出一条安全的路。之后,这些蛇忽然不见了,都从雪底游走。 巫雅得意地看了安歌一眼,这才踏上沼泽,她的速度果然比安歌快多了,只见一跳一跳的,像只灵巧的兔子,很快就越过了安歌,往芦苇丛而去。相对之下,安歌却只能望洋兴叹了,距离还有很长,只能缓缓前行。 巫雅公主很快就达到了芦苇丛处,很是满意地欣赏了一下周围的风景,折了枝枯黄的苇花,就又轻轻松松地往回走。到了安歌的跟前,她道:“你不必往前面去了,前面应该还是非常危险的,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没办法向大巫师交待,毕竟还要靠你拯救巫皇呢,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安歌的确没有必要再继续前行了,因为巫雅先达到芦苇丛并且已经开始返回,无论如何她也是赶不上巫雅公主的。 但是一想到,巫雅公主将会因此而不放过曹炟,要“娶”曹炟,她心里就难受极了,一时间愣在原地,好半晌即不前进,也不后退。 巫雅公主见状笑得更大声,一溜烟地往回跑。 但可能往往事情就是这样,乐极便生悲。 虽然有众蛇为巫雅公主趟好了路,可毕竟这是沼泽,并不是普通的地方。就在巫雅公主快要接近沼泽边上的时候,忽然整个的往下一沉,刹那间陷入淤泥之中,她惊叫了声,双手往旁边的野草上抓去。 安歌这时才惊醒过来,连忙跑到她的前面一点,解下自己的衣裳挽成绳状,丢到她的面前,“抓住它!快点抓住它!” 才不过这么一会儿,她又往下陷了些,泥土已经到了胸口。 她连忙抓住了安歌扔过来的衣裳,大喊:“救我出去!快点救我出去!” 安歌不说话只是用力地往上拉,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巫雅公主仍然在往下陷,虽然速度减慢了些。 安歌心头也急,连忙道:“笛子!快吹笛子!唤人来!” 可是巫雅此刻已经被吓疯了,虽然听懂了安歌的话,然而笛子放在唇边却吹不响,而安歌又因为要全力扯着她,根本无法分身,此时,巫雅眸子里的绝望越来越大,至最后忽然悲伤地笑道:“安歌,你赢了,我一定是不能活着回去了,我不甘心!安歌,我才十六岁,我还有那么多的好年华,我还要当巫皇,我不能就这么死!可是我一定出不去了,一定没救了……” 这严峻的情况击溃了她的神经,她已经绝望了。 安歌道:“巫雅公主,此刻说不定大巫师和齐王正在到处找我们,只要你吹响笛子,就有可能把他们引来,那么,你就得救了……” 然而巫雅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可是,凭什么你能够得 到齐王呢?我没机会,你同样没有机会!”她忽然抓住衣裳的一头,猛地往前一扯,安歌不由自主往前扑倒,巫雅趁机用衣裳缠住安歌的脖子,并且还迅速地打了个结,很明显,就算她要死,也要拉着安歌一块死。 安歌被勒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一点点地往水坑里没去,而巫雅公主已经陷至脖颈,再过得片刻,二人毕将齐齐陷入到坑里去。 安歌用尽力气大喊,“曹炟!曹炟!” 此刻,她唯一想见的就是曹炟。 可惜她虽然用尽力气,发出的不过是嘶哑低沉的声音,而且因为被勒住脖子,她甚至没有办法呼吸,渐渐地缺氧,眼睛冒起金星来。 这时,巫雅公主已经完全陷入进去,只有头发还飘在上面。 安歌觉得勒在脖子上的衣裳稍微松了点儿,蓦然喘过一口气来,马上爬起来大口喘吸几下后就伸手进入泥水中想要将巫雅扯出来,却忽然想到巫雅甚至是要拉着她一起死的,只怕万一被她抓住了她的手,要将她一起扯下去,这么犹豫了下,人居然往后退了两步,怔怔地望着泥水坑发呆。 就在这时,感觉到空中飞来三条人影,却是大巫师巫灵逸和齐王,还有姬风。 巫灵逸和姬风同时冲到泥水坑前,一齐伸手入坑,扯住了巫雅公主的胳膊,一用力将她扯了出来。 而安歌则被齐王曹炟拥起,飞身上了岸。 巫雅公主被扯出来时,全身都是污泥和腐烂的味道,人已经昏厥,人事不知。巫灵逸赶紧从自己的身上解下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放在她的心口,同时手指在她各大穴道上点了几下,之后再听听她的心脏,微微地嘘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时,却是目光阴郁地看向安歌。 “安姑娘,你为何要害巫雅公主?”巫灵逸语气冷嗖嗖地问。 “我,我没有要害她。”安歌看了眼面色清冷的曹炟道。 “可是刚才,你眼见她跌入沼泽居然都不想办法相救,若不是你想让她死,又如何能够做到见死不救,如此木然?”巫灵逸语声中的责难已经不言而喻,甚至还站了起来,向安歌逼近两步。 安歌道:“我没有害她,是她自己跌入沼泽里的。” “安姑娘,既然你说你没害巫雅公主,那么你敢对着这舍利子说话吗?要知道它可是可以分辩世间所有的谎言!”安歌是知道这个舍利子的厉害的,是以马上摇头,“巫灵逸,我不会再上当受骗,你休想在我身上用舍利子。” “哈哈哈!那么巫雅公主,定是你害的。” 安歌也是个倔脾气,虽然两世为人,已经收敛很多,但眼见巫灵逸如此污蔑于她,她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又道:“等巫雅公主醒了,你自行问她吧!” 巫灵逸却道:“安姑娘,你已经犯下大罪,没有资格去解救巫皇,我要把你抓起来,万一公主出了什么事,以你的性命祭公主在天之灵。” 安歌气急反笑,“休想!” 巫灵逸已经伸出长臂,向安歌抓来。 却被曹炟一甩袍袖狠狠震开,“她说没有害公主,就是没有害公主,便是真的害了,也轮不到你来处置!巫灵逸,你身为大巫师,该知道任何事都不见得眼睛所见的,就是最终的真相。你何必如此焦急?现在救巫雅公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巫灵逸道:“齐王莫非要坦护安歌?” 曹炟坦然看着巫灵逸道:“你说的不错,安歌乃是我们邾国的有功之臣,我自是要护着她的。你若敢动她一根头发,我立刻铲平了你们巫国。现下她能答应跟随你来巫国,救你们的巫皇,已经是她善良了,要知道这并非她份内之事,你想治她的罪,你没资格,你还是好好管教你们的公主吧!” “你——”见曹炟的态度如此强硬,巫灵逸反而没法子了,又狠狠地盯了安歌一眼,这才亲自抱起巫雅公主,往驻扎之处而去。 安歌和曹炟也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 安歌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曹炟,我——” “歌儿,这不是你的错,定是巫雅公主硬将你唤来斗局的吧?此事大家都明白,只是巫灵逸一时情急,才会转不过弯来。” “可是我担心她若真的出事……” 曹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别怕,一切有我。” 他肯定的目光,使安歌的心刹那间安定了,便觉得前头有再多的风雨,也没有关系,有他,便有晴天。 好在回到驻扎地没多久,就听闻巫雅公主已经清醒的消息,深夜,帐子里依旧灯火通明,巫雅公主虚弱地躺在矮榻之上,因为还在发热,额头上铺着冰凉的毛巾把子,此时她看着帐内的众人,久久没有开口。 巫灵逸道:“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有人害你,我们这些臣下,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巫雅的目光在曹炟和安歌的脸上转来转去,忽然发现曹炟的手似乎牵着安歌的手,她的脸上蓦然出现怒 容,然而这怒意只是一闪而过,她忽然向巫灵逸道:“大巫师,其实是我自己缠着安姑娘去千页湾玩的,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落入了沼泽,与安姑娘无关,而且若不是她,恐怕你们亦是来不及救我的。” 巫灵逸听闻,神色复杂地看了安歌一眼,“公主,此话可当真。” “我命都快没有了,所说自然是真。巫灵逸,你快替我谢谢安姑娘。” 巫灵逸无奈,只好走到安歌的面前道:“感谢安姑娘对公主的帮助,之前,亦是巫灵逸错了,在此向安姑娘道歉。” 安歌勉强地笑了下,只道:“大师也是关心则乱,我已经原谅大师了。” 就这样,这事就算过去了。 安歌回到帐子里,想不明白巫雅为什么会说出实情?又想她当时在那么危及的情况下才会忽然性情大变想要让她陪她一起死,或许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杀她?安歌这样想着的时候,反而为自己最后的犹豫而感到一抹愧疚。 在这个时候,巫雅却来到了曹炟的帐内。 曹炟正独自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巫雅进来,忙道:“公主病情尚未痊愈,怎么能够到处走动。” 巫雅道:“我心里有些事,不对你说,实在是不能安心休养。” 曹炟哦了声,“何事?” “曹炟,你可知今日我和安姑娘,为何到了千页湾?” 曹炟点点头,“猜到些。” “看来,安姑娘还未把实情告诉王爷。事实上,是我跟安姑娘因为王爷你而进行了决斗。在我们巫国,若是几个男子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可以进行决斗,若是有所死伤,也是自已承担责任,怪不得对方。因此今日虽然我差点没命,但却不会把责任推到安姑娘的身上,因为我愿意自己承担决斗的后果。关键是,我知道你喜欢她,实在不想她因我而死,使你对我心生芥蒂。” “为我而决斗?这却是从何说来?” “曹炟,你还在装傻吗?我喜欢你,爱你,必须得到你。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的是安姑娘,当初在宫里,安姑娘与大巫师斗局之时,有短刀飞出来,是你出手救了她,从那一刻,我便知道你喜欢她。她即是我的情敌,我找她决斗自是在情理之中。” “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我不喜欢你,就算你杀了所有人,我也还是不喜欢你。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她的生死,而存在任何的变化。”曹炟语气里浓浓的冷凝,让巫雅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曹炟,我是巫国的公主,以后我便是巫皇,我有哪点配不上你?”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巫雅公主,希望你能明白,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哼哼,曹炟,你不要装的跟情圣似的,你的事我也打听了不少,当初你喜欢上自己哥哥的妻子,在她死后甚至抢夺她的尸体,妄图将她复活。虽然因为皇帝的颜面和诸多原因,这件事表现上保秘,实际上邾国甚至别的国家,都知道了,你如此冒天下大不讳以证明的爱情,结果也没有维持多久。 你们男子都是喜新厌旧的,现在你爱上了别的女子,曹炟,在我看来,你并不是深情,而是多情,可是我巫雅,偏偏就喜欢多情的男人,男人的花心对我来说是种挑战,我总会有办法让他对我一心一意的。所以,你也是我的挑战,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她的这些话,已经触到了曹炟的底线。 他冷冷地看着她道:“巫雅公主,你还不懂爱是什么,你没有资格谈爱。现在请你,滚出去!” “你——你敢叫我滚!你是第一次,敢叫我滚的男人!曹炟,你果然与众不同。” 巫雅如此说着话,也不知是褒还是贬。 之后,她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第269章 帮我找一个人 这一晚,大概是因为巫雅公主差点出事,驻扎地的人都睡得不安稳,时时听到马嘶声,安歌睡不着,半夜的时候披着条毯子出来,却见曹炟也正在不远处的篝火处烤火,见她出来不由地微笑起来,向她招手。 她的脸微微一红,向他走近。 二人面对面坐着,却谁都没有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曹炟忽然说了句,“下次,不许这么傻了。” 安歌嗯了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去跟别的女人决斗,这么傻的事情,我简直不相信会是你做出来的。” 其实安歌也觉得这事很傻,所以没有向曹炟说明白,没想到曹炟还是知道了,她的脸立刻又红了几分,火光映照下,却显得更加可爱和漂亮。 曹炟的心忍不住悸动一下,“因为不管跟你决斗的人是赢是输,都不会影响到我的决定。况且,若是你输了,就真的要将我让给别人吗?把自己放在如此被动的地步,是多么蠢的举动,我简直不能相信你是从前那个人儿了。” 安歌听了这句话,惊愕抬眸,“你,你还是没信我?” 曹炟没想到她这么大的反应,忍不住站起来弹了她的额头,“你不要再这么笨了好不好?若是以前就发现你这么笨,说不定我不会爱上你。” 安歌还是茫然地看着他,那他到底是爱她呢?还是不爱她? 他不喜欢现在的她吗? 曹炟见她如此,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坐到她的身边来,不顾姬风就在不远处看着,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歌儿,为什么你在感情上,总显得比别人笨呢?可是,我就喜欢你这么笨。歌儿,我爱你。鲎” 这三个字,终于由曹炟的口中向她说出来了,她的眼晴蓦然红了。 “我也爱你。”安歌道。 心里却在想着,若是从一开始,她爱上的人就是曹炟呢? 会如何? 不过,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到了此时此刻,她对自己所面对的幸福,已经很满意了。 * 队伍一直往前,从有雪的邾国,到了无雪的巫国境内。 相对此刻冰天雪地的邾国,巫国实在太令人惊奇了,这里如同夏天一般炎热,绿树成阴,很多男子光着膀子走来走去,身上纹着各种花纹,甚至用纹身代替了衣裳,民风看起来热情又彪悍,时常有脖子上挂着蛇的女子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又想到巫雅公主似乎也很会御蛇,可见巫国的女子都很喜欢蛇。 队伍经过时,并未此起闹市上多大的好奇,人们该干什么就还在干什么,只是常常有人向大巫师巫灵逸行礼。 之前一直都是满眼的枯黄和白色,现在忽然到了如此葱绿温暖的地方,巫雅公主从马车里探出头,向曹炟说:“我现在觉得还是巫国好,这里一年四季都没有冬天,只有夏天和秋天,秋天的时候这里的叶子都会变成黄色,简直比神仙住的地方还漂亮,曹炟,如果你嫁到我们巫国来,绝对不会后悔的。” 曹炟骑在马上,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安歌本来爬在另外一个窗口往外瞧着,这时候回过头来看着巫雅。 没错,自从千页湾那一次,巫雅就和安歌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了,说是能够相互照顾,实际上却是这样一来,巫雅就可以和曹炟就近说话了。 巫雅瞪了眼安歌,“看什么看,讨论嫁不嫁这种话题,在我们巫国是很平常的。” 看到安歌又装作若无其事,去看外面的风景,巫雅忽然爬到她的身边道:“安歌,现在是真的到了我的地盘了,你要小心哦。” 安歌道:“劝巫雅公主还是安份点好,毕竟我还身拯救巫皇的重任。若是你再这么危胁我,我可以拒绝这次的事情。” 巫雅愤愤盯着安歌,咬着嘴唇,终究也没再多说什么,哼了声,扭过头自己生气去了。 来到巫国的宫殿,安歌一时有点不能适应。 对比起邾国巍峨的宫殿,巫国的宫殿只不过是一大片被绿树围饶的小平房,院子里没有假山和小桥、风亭,而是布满小路,甚至有平民住在这里头,礼节倒是好的,任何人见到大巫师和巫雅公主都会行礼,而且不管是官是民,似乎都不穿官服,只穿着民服。 众人一直走到最里头的一进院子,才出现了女官,穿着比较华丽庄重的黄金服饰给他们引路。 身上这么多金子,若在邾国,只有皇后才有这样的待遇。 然而巫雅说,巫国的真正贵族反而喜欢平民的生活,他们更多的是研究巫术,不会去计较什么金子类的东西,金子于他们是一种束缚,可以让人的身体感到沉重,正是该女官穿才对。 各地风气不同,巫雅的说法,安歌和曹炟也是接受的。 当天晚上,另外一位公主,巫雅的姐姐巫明珠为他们接风洗尘,这巫明珠看起来与巫雅是完全不同,大约十八~九岁模样,身材高挑,有凸有凹,穿着紧身的 小衣,露出两条修长的手臂,可见其脖颈和手臂上都纹有青色的花纹,脸上却是白白净净,眉心有一颗痣,整个人细眉长眼,气质温婉中透着疏离,说话彬彬有礼。 一桌子菜皆与邾国大为不同,并不是很合安歌和曹炟的胃口,二人略略尝了些,就放下了筷子。 之后,由巫明珠安排诸人住宿。 巫雅似乎很怕这个姐姐,自见到了巫明珠,她就安份多了,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了,遇到不同意的地方只会默默地伸伸舌头了事。 安歌看得有趣,对巫明珠有些好奇起来。 安歌被安排在巫明珠所居的附近屋宇,夜里巫明珠便来敲来,安歌放人进来,笑道:“住在这里还请大公主多多关照。” 巫明珠手中端了些糕点和水果,放在桌上,“安姑娘哪里话,只怕我们这里民风粗悍,姑娘不能适应。今天的饭菜必是不合胃口,我特意为安姑娘又备了些水果和糕点,再吃一点吧。” 安歌道了谢,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巫明珠又道:“听说安姑娘是风水术数高手,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解救巫皇?” “是的,皇命是如此说的。” 巫明珠又叹了口气,“其实巫皇如今所在之处,异常凶险,我们巫国以巫术擅长,可是巫皇所在之处,却布满我们不太明白的风水数术,当然其中也融合了许多怪异的巫术,我们之前派了本国十几拨巫术高手前去破除阵法,解救巫皇,结果都没有成功,说实话,我不认为安姑娘有解救巫皇的能力,如果安姑娘此时说要退出,我们巫国绝不会怪责姑娘的。” 安歌沉吟了下,才道:“只是我奉命而来,若是连此阵见都没见一下就离开,恐怕是无法交待。” “你们先休息几日,精神和身体养好了,再去吧。我也只是担心巫姑娘受伤罢了。” “谢谢大公主。” 巫明珠又再小坐片刻,就离开了。 巫明珠才离开,另一个人又走了进来,却是照顾安歌的女官。她欲言又止,似乎想对安歌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歌疑惑道:“你是有事吗?” 这女官走上前,跪下,双手合十,合了个很大的礼,这才道:“请安姑娘一定救救巫皇。” 安歌将她扶起,“你倒是忠心。” 女官又道:“巫皇是被人害的,自巫皇被禁后,国内之事多由大公主执掌,可是大公主貌似谦和,实际上心狠手辣,我的男人,便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被她赐死,这段时间你们不在,最疼爱的巫雅公主的主事嬷嬷,也被她折磨死了,如今巫雅公主竟还不知道此事。” 安歌听了,有些心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巫雅公主自小就被巫皇疼爱,众人都知道,巫皇的位置是要传给巫雅公主的,而大公主因为自小就性格阴郁,不被巫皇所喜,是以大家都认为,巫皇被禁固,定是与大公主有关。只是大公主自巫皇被禁固后,就买通了大部分的女官和巫师,一时间又有谁敢反抗于她呢?”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咳声,女官连忙站了起来,又看了眼安歌,向她道:“安姑娘请休息。” 说着她走了出去,安歌也出来,却发现院中没人了,女官和轻咳那人都走的极快。 这时,一直被姬风安排在最后面的方济终于露面,“安姑娘,刚才有个女人在你的门口偷听,是我咳了声吓走那女人。” 原来咳声是方济发出的,安歌拧了眉,道:“这里的情势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虽然巫国是小国,可是也有很多权力的竞争,我们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不能与他们正面冲突,方大哥你做的是对的。” 方济道:“那今晚……” “今晚我这里是没事了,方大哥还是去安心休息,只怕是刚才那女官……” 方济也想到了什么,又问:“要不要我去探清楚?” “不必了,我们初来乍到,难辩他们之言是真是假,而且他们内部事,我们无法插手,再说这里的人惯会巫术,莫不要着了他们的道儿。” 方济点点头,“那安姑娘请进屋好好休息吧。” 安歌又进了房间,方济到底还是不太放心,干脆飞身上了屋顶,便在屋顶看着星星休息了一夜,好在这里气候炎热,除了有蚊子叮咬,睡在屋顶也并没有多么的难受。 与此同时,巫雅也被叫到了巫明珠的屋内。 巫雅忧心忡忡地来到巫明珠的屋内,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雅儿,抬起头来。”巫明珠道。 巫雅只好抬头看她,又道:“姐姐,我这次可是没有做错事,你不会要惩罚我吧?” “你不得命令,擅自离宫,还说是没有错?” “那,巫皇又不在,我总不能向巫皇去请示,这次若不是我,还请不到安姑娘来呢!” “巫皇不在,你就可以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 “姐姐,你为什么老这样管我?再过些日子,我就到了可以继承巫皇的年龄,我若为巫皇,别说我可以自作主张去做任何事,便是姐姐你,也没有权力管束我的,也得听我的命令。”巫雅说完,昂着小脸大无畏地看着巫明珠,半晌,巫明珠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雅儿,很多事你不明白,姐姐不怪你,但是你既然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是要继承巫皇位的,就请多多控制自己的行为吧。” 巫雅见她如此,知道自己今日躲过一劫,笑道:“还是姐姐好,若没事的话,我回去睡觉了。” “去吧。”巫明珠道。 巫雅刚刚出去,一名女官进来,将一封信交给巫明珠。 巫明珠打开信看了眼,向女官道:“把况先生请来。” “是。” 一会儿功夫,一位青衣寂寂,目光如水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大公主深夜请在下来,不知所为何事?” “况离,今日,邾国来了些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原来此男子正是在君山一役中,失踪的况离。 “大公主,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这位安姑娘,据说是你的死对头,此事可当真吗?” “或许是吧。”况离对于之前的事情并不多提。 “看看这封信吧。”巫明珠将刚刚收到的信,递给况离。 况离往信上看了眼,淡淡地道:“意料之中。邾国的皇帝最怕的便是齐王曹炟,也最恨他。如今他不想让齐王回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曹炟此人,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的与世无争,要想硬将他留在这里,恐怕不容易。” 巫明珠笑道:“想对付他并不难,在我们巫国,从来没有女人搞不定的男人。只是接下来的解救巫皇的事情,却颇为让我烦恼。我让你来,主要就是问问有关那位安姑娘的实力,当初你帮我将巫后囚禁,才仅仅半年而已,所有的事情还未有定论下来,她实在还不能够出来。” “安歌的实力很难说,我曾见过她破四象术阵,只能说虽然能力不错,可惜耽于太过正统,因此会很容易遇到困难。至于君山大阵,大家都传说是她破去,可是实际上如何没人见过,据我所知,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位代弘文,此人术力相当高强,曾经在君山大阵中住过三年,恐怕最后破阵之时,他才是关键因素,可惜他落入地下之水,才会让安歌捡了便宜。” “这么说,你认为安歌的风水术力方面,并不如你了?” 因为巫明珠想要个确切的答案,况离只好老实点头,“的确如此。” “你这样一说,我便放心多了。明日,我会让你提前出发去萃秀峰上,你便早早在那里设下大阵,务必将安歌挡在萃秀峰神女庙之外围。” “况离听从大公主安排。” 巫明珠安排了这些事宜,似乎轻松多了,向况离招了招手,“你过来。” 况离只好向她走过去,巫明珠脸上浮起一抹媚笑,忽然就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况离,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我们全巫国的男人加起来,也抵不上你一个。等我成了巫皇,你便是我的皇后,你想要的所有,我都可以给你。” 况离俊眉微蹙,“什么都可以给我吗?” “你不相信我?”巫明珠忽然伸手,开始解自己衣裳的带子,似乎立刻就要给献身给况离。况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心我是明白的,只是,我想要的太多,不仅仅是你想到的这些,所以……”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帮你的。”巫明珠道。 “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似乎他是到了巫国,寻找你们巫国的巫灵。” “巫灵?”巫明珠的身子僵了下,“他为什么要寻找巫灵?” “据说巫灵可以让人恢复青春。” 第270章 愿意一起去争取(二更) 巫明珠打量着况离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点什么,最终却只觉得这个男人的面容越看越是可爱,心头又悸动起来,终于道:“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但是巫灵是不能给你的,巫灵是我们巫国的灵魂,震国之宝,世人传说,巫灵可以让人恢复青春,似乎的确是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我认为这只是传说罢了。” “哦,那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呢?” “巫灵在一个只有巫皇才知道的地方,代代如此相传。但是如果这次巫皇不愿意主动奉我为皇,那和我将有可能失去继承这个秘密的权力,那么巫灵从此便会下落不明。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历代卷宗上,从未说巫灵真的可以使人恢复青春,虽然我对于我们巫国的巫术是很有自信的,但是逆天而行,违背自然的事情,我觉得依旧是很难做到。” 说到这里,她沉吟了下,又接着道:“我怀疑巫灵可能不存在,只是个传说罢了,若是巫皇再不肯将皇印授予我,那么我有可能会杀了她,巫灵的最后线索也便会断了。” “千万别,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去问出来。” “怎么,你想去拷问她吗?鲎” “大公主,难道你没有发现,你们的巫皇到如今,还只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子面容,我相信巫灵是存在的,而且正是因此,你们代代的巫皇才会驻颜有术,青春不老。” 这么一说,巫明珠似乎也有些震惊了。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妈妈总是那样的年青美丽,但她本能地认为,巫皇就该如此才对。 巫明珠秀眉紧拧,好地晌才道:“我和你一起去见她吧。” 况离点点头,“也好。” 巫明珠又道:“不过一定要阻止那些人到神女庙。” 况离又点点头。 巫明珠又问:“你想找的人到底是谁?” “杨筠松。” “你为什么要找到他?” “因为,我要替一个人,讨回公道。” 巫明珠微微地张大了嘴,终是再没有多问。 * 安歌半夜里忽然醒来,她在梦里又梦到了自己的师父,可是不知道为何,他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她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她坐了起来,眸子里满是悲伤,还有很多事不解,比如,师父为何将龙形图残片刻在她的身体之上,并且她自己一直不知道,难道他会想不到,总有一天,或许她会为了这龙形图残片而送了命吗? 在她的心里,师父一直是最亲的人,但也是因为如此,他在她的心里是完美的,是令人崇敬的,如上仙般,令人信服的。 可是在她得知沈婥的背上刻有龙形图后,她的感觉有些变了。 还有,下山的时候,师父叮嘱她,只有手中握有朱砂痣的人,才会是真龙天子。 她也照做了,可是事情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每个皇子,似乎都与朱砂痣之间有点故事,但是每个皇子又都没有朱砂痣,难道真的像曹煜所说的,沈婥就是他们掌中的朱砂痣,她被谁爱着,谁就是皇帝?这怎么可能呢?这是违背她一直所学的,这不是正常的天命。 她又拿出那只虎符,细细地观察着。 记得当初在黑洞中,皇后娘娘姬烨妤曾经说过,让她找到她的那位姐妹,然后将虎符交给她,再让她寻着虎符所指,去寻找一个人,而那个人,会告诉她所有事。 可是她看了这虎符有一年多了,仍然没看出什么名堂,上面古怪的花纹造型,及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能代表什么呢? 安歌越想越想不通,又躺了下去。 然而自从君山大阵后,各种混合的线索使她莫名产生一个感觉,那就是,她的师父杨筠松有可能还活着,她打算等回到邾国之后,再去燕苍山一趟,或许有些答案,依然埋藏在燕苍山。 ……安歌实在睡不着,干脆推门走了出来。 想到其实曹炟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她不由自主地往那院子行去,刚想要踏入门口,就被两个家将拦住,然而看清是安歌之后,他们齐齐地放行,“安姑娘请。” 安歌嗯了声,说了声谢谢。 到了曹炟的房间外面,忽然发现房间里其实不止曹炟一个人,因为她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她本来不打算偷听的,却赫然听到他们所谈的内容里,似乎有“杨筠松”,“江山图”这这样的字眼,一时好奇心起,便伏在窗边继续听。因为有家将守护,曹炟并未想到此时居然有人偷听。 只听有一个男子道:“可是,江山图有可能在小郡王夏炚的手里,他现在被囚禁,我们就算找到了幕后那人,江山图还是无法得到的。” “没错,江山图的确在他的手中。”是曹炟的声音。 “王爷为何如此肯定?” “若不在他的手中,他早已经出来了,皇宫那样的地方,如何能够关得住他。皇上必也明白这件事,是以一 直不肯放他出来。却不知,他不出来是最安全的,他手握江山图,一旦出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是本王,也不得不与他为敌,他是个聪明人,他会选一个非常合适的机会才出来。” “原来如此,只怕到时候他想出来,却出不来了。”说这话的却是那个黑衣人。 曹炟并未接话,沉吟了片刻又道:“最近战事如何?” “因为到了冬天,冰天雪地之下,粮草运输艰难,况且近三年过去了,将士都疲惫,这次在项城居然冻饿而死之人不在少数。乌弋山的队伍本来就是穿梭于黑山白水中习惯了,见此状,士气大振,有回击之势。大月氏还是保持原来的模样,乌弋山打来了他们就反抗,若不打来,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国与乌弋山争战,这次与东且弥的战争,实在是我们邾国的灾难,如今国库空虚,粮草不济,皇上暗中居然做起了那种生意。” 曹炟一时没听明白,道:“你说的是那种生意?” “听闻皇上暗中成立了一个‘御领军’,意思是皇帝亲自领导的军队,正在全国各地搬山越岭,挖洞盗墓。现在已经挖掉了好几个传说中的埋有老祖宗的山头,倒也颇挖了些财宝出来,但这些财宝很快就进了萧齐国,去那里购买了大量的铁回来打造武器。” 曹炟听闻后,沉默了半晌,“怕是从君山大阵中得到的启发。从前皇陵陪葬确实丰厚,不过做为一个皇帝,去发死人财,挖的还是祖宗坟,的确有失体面。” 那人道:“正是如此。” 曹炟又道:“将他挖过的地方都详细记录下来。” 那人道:“是。” 那人又道:“王爷,皇上如此,是否气数将尽?” 曹炟道:“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怎可能气数将尽?有时候是生是死,只在一念之间。一击不中,就有可能全盘皆输,皇上自小便精于算计,从燕苍山开始,至现在,都是一场大棋,他步步为营,走到现在绝非侥幸,不要以为轻轻松松的就可以胜了他。” 那人道:“可是这次属下已经得到消息,皇上恐怕要在巫国对王爷您动手。” “他一直就没有放过我,我还不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司徒,你莫要担心本王,你可听说过,世间最稳定构架是什么样的?是三角构架,我、夏炚和皇上,于邾国来说,我们就是这样的一个构架,看似危急,却最是牢靠。他现在不敢真的杀了本王,因为本王生,一切势力都不敢妄动,本王若死,则夏炚必动手。 而夏炚于我的作用也相同,若夏炚死了,我们就不必再多顾忌什么。但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夏炚的赢面很高,但因三方相互牵制,是以现在三方都不动,才是最好的局面。” “王爷自始至终都忌惮夏炚此人,然而属下看来,此人也无堪厉害之处,实在不行,便进入宫里杀了他,便也罢了。” “你去杀他不成功,反而叫他杀了你又该如何?他被软禁一年半,至今毫发无损,虽然皇上忌惮江山图的去处,不敢冒险杀了他,但是你当皇上真的就能够放任他在宫内安稳生活?定是暗中有过不少的生死大战,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司徒,我也同样需要皇上,夏炚并非我邾国的良君,如今他所掌握的,只要在合适的机会,却足以拿下邾国江山。” “在属下的心目中,真正的皇只有一个,便是王爷您。” “司徒,你的心思我明白,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怪我,三年前轻易放弃机会,导致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司徒只是不想王爷再走旧路,天涯何处无芳草?而江山不易得。这位安姑娘来历不明,还请王爷与她保持距离。” “此事我心中有数。司徒,你下去吧。”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告辞。” “去吧。” 安歌连忙想要躲起来,但已然来不及,只好站起来反向屋中走去,与屋内走出来的人碰了个正着。那人立刻拔出长剑,安歌吓了一跳,连忙道:“曹炟救我。” 那人的长剑已经挨到安歌的头发,听得曹炟一喝,“住手!” 长剑只斩了几根头发丝下来,那人道:“王爷,此女在外偷听。” 这时安歌是想否认也不行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曹炟,纯净的眸子里有些令曹炟心碎的疑惑和悲伤。 “司徒,你下去吧,本王会处理好这件事。” “可是王爷——” “下去!”曹炟的语气蓦然严厉起来。 被称为司徒的这男子,最终只得不甘心地再盯了安歌一眼才离开。 曹炟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披在安歌的身上,“歌儿,夜里冷,也不多披件衣裳就出来了?” 安歌摇摇头,“也没感觉到多冷。” 曹炟见她神情怔忡,只怕还没有从刚才听到的内容中醒过神来,这时轻挽了她的手,“入屋里说话吧。” 安歌顺从地跟着他进去,曹炟给她倒了杯茶。 “歌 儿,刚才我们所说的,你都听到了?” 安歌点点头。 “人在朝堂沉浮,身不由已。” 安歌忽然道:“我全部都明白,你不必解释。” 她的确都明白,她曾经扶佐曹煜登上帝位,刚才那段话里的信息和杀伐,她非常清楚也非常熟悉,曾经的曹煜、曹煜还有曹煣三子夺嫡之时,这样的场景常常见到。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害怕,才紧张,甚至有微微的怨愤。 “之前,你说,找到了江山图会交给曹煜,然后他会放了我们,那么我们就可以自由的去任何地方生活,原都是假的?” 其实安歌当时听到这话时,便已经知道不可能。 但因为是曹炟说的,所以她还是选择相信,脑海里甚至构建了将来生活的模样。 曹炟担心地看着她,好半晌才道:“我让你失望了。” 安歌点点头,“的确失望,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可实际上,我已经很老了。” 曹炟终是走过来,轻轻地拥住她,“歌儿,你我已经错过一世,我不想再错过第二世,可是我们却错过了最佳的机会,现如今,皇上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我。可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所以从我与你确定感情的那一刻起,我没打算再逃。” 安歌听完这些话,反而安静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曹炟,“所以,你决定迎击?可是你要知道,一旦你接了战,那么不是赢,就是输,赢了,你便是皇,输了,你有可能输掉一切。” “可我若不迎击,却一定会输掉你!自君山大阵之后,皇上将你独自囚于凤落峡,占你之心,昭然若揭,我已经输掉你一次,绝不能再第二次失去你。” 曹炟说到这里,忽然将她更紧地拥入怀里。 “歌儿,若要我输,除非我死,因为我再也不要活着看到你被揽入别人的怀中!” 安歌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子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他要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他要重新夺回江山,夺回她! 其实安歌心里也明白的,皇帝对她何止表白过一次? 他虽然对她无爱,然而像她这样的女子,他绝不会允许她落入别的男子的怀抱,因为他害怕她像曾经的沈婥一样,助自己的男人夺了帝位。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会将她留在他的身边,只有留在他的身边,他才放心。 安歌心里明白这一点的,只是这段日子,她贪恋着这幸福,故意忽略这个问题,只是今夜,这样的现实无情地撕裂在她的眼前。 二人就这样相拥了很久,安歌喃喃道:“只有我们赢了,才能够在一起?” 曹炟点点头,“是的。”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去争取我们的未来。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曹炟有些意外,笑道:“你这个女人,有时候觉得你很傻,可是在这样的时候你又很精明,说吧,这三个条件是什么?” “第一,你若为皇,便肃清后宫,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 曹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此事有何难?” “第二,有几个人在我的生命中很是重要,若将来与他们产生冲突,希望你能够饶他们性命。一个是皇后娘娘姬烨妤,一个是夏炚,还有一个,是杨筠松。” 曹炟有些怔住了,“你也怀疑你师父没死?” 安歌道:“总之,你要答应我。” 这三个人,从目前的局势看来,个个都有非凡背景,只怕将来避免不了生死杀伐。曹炟忽然笑道:“歌儿,你似乎少说了一个人。” 安歌不明所以,“少说了谁?” “我啊,若是我在与他们对战的过程中,因为心慈手软,被他们所杀,又当如何?” “我便陪你一起死。” “你宁愿我们死,也不愿他们死?为何?”曹炟真的震惊了。 “因为我不想活在无情的世界,我讨厌冰冷的杀伐,曹炟,不管怎么样,不要变成那样无情的人吧,我们要像普通人那样,交朋友,去信任,若是我们因此而要死,那便死吧,因为就算这样无情的赢了,也一定不会快乐的。” ---题外话---感谢跳跳071203、莹儿cri、carry19742008、sandy_w901、冰淇淋的夏天、客户端用户、sandra_x、蔚语、o、清心倾听hq等亲赠送月票、鲜花,非常感谢大家。好像七夕节快到了哦,提前预祝大家节日快乐,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271章 巫皇 曹炟低首看着她的小脸,久久沉吟,就在安歌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终于道:“歌儿,我很开心,你还是那么傻,就好像你还是沈婥那时候,那么傻,这的确是我爱上的女人。我答应你了。” 安歌知道,像曹炟这样的人,绝不轻许诺,若是许下诺言,定会遵守,当下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曹炟又道:“那么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的娘亲。” 曹炟微怔了下,“安母?” 安歌点点头,“我与她相处虽然日短,然而若没有她养大安歌,又如何有现在的我?她的仇,我一定是要报的。” 好一会儿,曹炟才道:“好。只是,我并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你有线索吗?” 安歌却苦恼地说:“我是有些猜测,但是不能够确定。” 曹炟没有问她猜测之事,又道:“关于你师父,你真的确定他没死吗?” “我希望他没有死,因为这世间若有一人知道我的身世,可能就是他了。” “关于你的身世,你在燕苍山长大,线索必然还在燕苍山,等我们回到邾国后,再探燕苍山好了。” 这想法倒与安歌一致,安歌马上点头。 之后,却忽然扑入到曹炟的怀里,抱着他的脖颈道:“曹炟,我向你提出了要求,而你又答应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站在你的一边,我也会为了我们的‘赢’,而出自己的一份力的。鲎” 曹炟没想到这样坦然说开,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吻了下她唇,他道:“男人的战争,女子莫要插手。” “可是我已经插手了,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卷了进来,除非有赢的那天,否则这辈子最终还是要淹死在这片风雨里的。” 不是生,就是死,还有得选择吗? 曹炟和安歌都明白,上天其实并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二人看着彼此的目光,具都坚定。 巫雅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了,她正在房间里打扮,在左边脸颊上画出一片黑色的叶子,使她平添了几分成熟和妩媚,问身旁的丫头,“漂亮吗?” “雅公主最漂亮了。”丫头恭维道。 巫雅也觉得自己这般非常美,于是站了起来,打算去曹炟那儿溜一圈儿,让他看到她的美。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她昨晚和曹炟在一起?!” 见那人点了点头,巫雅气得双拳紧握,“滚,都给我滚!” 看到镜子里生气的脸,她自然不会此时此刻去见曹炟,女人生气的样子最不美了。 犹豫了一下,她来到了大巫师巫灵逸的住所。 一进门便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大巫师,你说怎么办?曹炟那个家伙被安歌那贱人勾~引了,我要如何才能够娶他?” 巫灵逸轻轻拍着她的肩,“公主,其实这几日就要去寻找巫皇了,巫皇是你的亲娘亲,现在你不是应该更多的担心你娘亲吗?” “她反正不会有事的,她向来都那样的厉害,又会有什么事?” 大巫师的眉头微皱了下,“可是,她被禁起来后,却拼尽最后的灵力将你托付于我,让我照顾你。巫雅,你娘亲在最后的时刻仍然那样的关心你,将你放在第一位,可是你为了一个男人,甚至不顾你娘亲的死活,实在让人寒心。” “大巫师,现在伤心难过的雅儿,为什么你不安慰我,还要教训我?” 大巫师摇了摇头,似乎对巫雅真的失望已极。 巫雅跺了跺脚,就准备离开,巫灵逸道:“慢着。” 巫雅扭头向他道:“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教训我?你让我慢着我就慢着?我偏不!” 说完,她果真就迅速离开了。 巫灵逸叹了口气,摇摇头。 手心里渐渐地溢出一只透明的鸽子。 “鸽子啊鸽子,希望你能带回巫皇的消息。” 一扬手,鸽子无声地飞走了。 巫雅在巫灵逸那里没有得到安慰,沮丧地走在小路上,一边走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巫明珠正与几个女子站在那里观察着她。这时,其中一个女子道:“大公主,属下打听到,原来雅公主喜欢上了齐王曹炟,可是曹炟喜欢的却是一起来的那个女风水师安歌,所以现在雅公主必是为了这件事而烦恼。” “宋沁,雅儿真是很令我担忧,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帮她吗?” 宋沁便是刚才说话的女子,此女细眉尖下巴,眼睛却是圆溜溜的,看起来就颇为精明的一个人。 “大公主,真的要帮雅公主吗?” “我们是姐妹,我自是真的要帮她。况且,我们巫国的女子,什么时候搞不定一个男人了?这个世界 上,那种令巫国女子失意的男人,还未出生。” 宋沁点点头,“我明白了。” 宋沁故意往前走了一段,又有小路转回,与巫雅面对面的碰上,笑道:“雅公主,怎么这样一张苦恼的脸,发生了何事?” 巫雅对宋沁似乎并无多少好感,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不理会,继续往前走。 宋沁又道:“我们巫国的女子从来都是快快乐乐的,除非是遇到那个良人,才会这般的烦恼。” 巫雅被说中了心事,一时恼怒,“你乱说什么?” “雅公主,您喜欢齐王的事,我们都知道,并不是宋沁乱说。不过我真的很担心呢,害怕雅公主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要知道我们巫国的女人,从来都不将男人放在眼里,只要想要,男人没有权力逃走。现在我们的公主居然会搞不定自己喜欢的男子,若传出去,公主颜面何存?” “谁说我搞不定?”巫雅始瞪着她。 可是脑海里却频频出现在她扑向曹炟的时候,曹炟冷漠避开,让她跌在地上恨恨捶地的情景。 这时忽然道:“宋沁,你是我们巫国最讨厌的女人,因为你总是弄些奇怪的巫香,来媚~惑别人的感情。因为你,已经造成了很多悲剧了,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不相爱的人却不得不在一起,宋沁,以前我总觉得你是个坏人,可是现在我想,你可能只是在满足别人的需求罢了。” 宋沁向巫雅行了个很标准的大礼,“谢谢雅公主替宋沁说了句话,没错,这事上,有需求自然有供应,我只是满足求我之人的意愿罢了。” “那你,也能满足我吗?”巫雅问道。 “雅公主将来便是我们巫国的巫皇,将来我能不能在巫国好好的生活,都全要靠雅公主照拂,所以雅公主但有所求,宋沁必全力以赴。” “很好,宋沁,我终于发现你一点好处,你很识时务。” * 在一间布置华丽,但一眼看去有些杂乱的房间里,宋沁盘腿坐在一堆法器中间,从面前的法器中拿出自己研制的香,双手递给对面的巫雅,“雅公主,此香又名桃花香,是我自己给它起的名字,只要燃上此香,让它的香味萦绕在空气里,你但在这样的空气里睡一觉,明日醒来,你会光彩照人。” 她又拿出另一只香,“这只香叫做心惑,由此名你应该能够想到它的用途,只要将它在你和喜欢的男人的房间里点燃此香,二人便会情不自禁,想要拥有对方。不管是我们巫国,还是邾国,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自然也就必须在一起了。” 巫雅将这两样东西接了过来,疑惑地道:“真的有这样神奇?” 宋沁笑得像小狐狸,“若是没有这么神奇,雅公主自可唤来万条猛蛇,将我生啖。” “你也不必发这么重的誓言,我信你了。” 巫雅从宋沁的房间里出来后,便随便地在院子里逛着。 遇到了伺候安歌的女官,便问,“安歌现在在哪里?” 女官答道:“在大公主的引领下,去参观我们这里的巫灵塔了。” 巫雅嗯了声,又道:“那齐王自也与他们在一起了?” “是的。” 巫雅的心情很是低落,独自回到了房间,默默地坐了很久,将那只桃花香点燃,之后便马上感觉到了困盹,便歪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香烟袅袅中,巫雅做了梦,梦到自己在跳舞。 一种随着音乐律动,非常漂亮性~感的舞蹈。 ……而这时,安歌却发现,夜里伺候自己的女官不见了,换了个新的来。安歌便问这新来的女官,“昨晚,照顾我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女官答道:“因为她做错了事,清晨的时候已经被刑执者放出蛇窟里了。” 安歌的心微微一沉,“放入蛇窟?她是要被处死了吗?” 女官点点头,“正是。” “她犯了什么错?” “奴婢不知。” 安歌便没再问什么了。 这时候,曹炟已经看向她,大概发现了什么。 可是因为大公主巫明珠在场,是以安歌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 巫明珠也发现安歌和女官在对话,不过她装做没看见,依旧在介绍面前的几座土塔:“这几座塔里,所葬的都是我们前几代的大巫师,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为巫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所以他们死后的躯体被葬在塔内供人供奉,而且若是百姓有所求,也会很灵验。” 曹炟和安歌举目看这土塔,并不多么的高大,不过建的很是坚固,而且塔底还有个小门,塔尖非常精致并且细高。 这若在邾国,可以说是陵墓,虽然若与皇家陵墓比起来,这土塔实在是粗糙。可是人家这陵墓修在皇宫内,这也是非常令人诧异的了。 安歌发现那小门上上着锁,而且锁并不陈旧,似乎经常有人开门。</ p> 便问道:“这门还是经常打开的吗?” “对,我们的人要定期进去清理,比如说,整理大巫师们的衣冠,及清理动物的尸体等……” 听到巫明珠的回答,安歌感到有些不适了。 人死了,还要常常被照顾,不知道做这种工作的巫国人,是不是真的不怕死尸?这与邾国所说的,人死后要安静,不要被打扰,否则难以安息,是完全相背的。 巫明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在你们到来之前,这个月已经整理过了,若是安姑娘想目睹大巫师们的容颜,要到下个月才可以。” 在塔中这么久,巫师们的尸体都已经*不成样子了吗?安歌可不想见。 这时尴尬地笑笑,“不必了,下个月我们肯定已经回到邾国了。” 巫明珠也不多说什么,又道:“从这里过去,便是大巫师的住所,以后巫灵逸大巫师若是死了,也会被葬在这样的塔中,塔也会建在此处。” 此时恰巧巫灵逸从住所里走出来,听到这句话,道:“微臣感到很荣幸。” 巫明珠笑笑地道:“大巫师,关于救巫皇之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巫灵逸道:“已经准备好了,三天后便可出发。” “只是安姑娘是不是有点太累了?” “三天后的话,我想是可以的。”安歌道。 “那就这样定下来吧。我们巫国还有很多好玩的,这三天我会派人带你们去巫国各处好玩的地方玩上一玩。” “谢谢大公主安排。” 巫灵逸邀请安歌和曹炟去他的居所坐坐,大公主没有丝毫的阻拦,自己先行告辞。 安歌和曹炟进入到巫灵逸的住所,只见其内修饰极为漂亮,难得每处地方都铺了青砖,院子里有好些石头雕像,有专人打理的花园及建在水上的楼阁,屋子里铺了地毯,圃团就是坐椅,但所用器械皆是高贵昂贵的模样。 今日安歌和曹炟也去过大公主所居之处,内里虽然也很豪华,可是像安歌和曹炟这样的人看来,还是颇为俭仆的。 雅公主和大公主的待遇差不多。 这大巫师所居之处却比两位公主好多了。 巫灵逸似乎看出他们的疑惑,缓声道:“我国号称巫国,所以巫师的地位超然,大巫师更像是信仰般的存在。是以大巫师死后能够葬于灵塔,供后世之人参拜许愿,而巫皇死后却会选择灰飞烟灭,巫国向来女尊男卑,但是大巫师却是被排除在外的,大巫师有时候甚至可以与巫皇平起平座,但是大巫师需终身不娶,不嫁。” 曹炟道:“原来如此,早看出大巫师的不同寻常。” 巫灵逸道:“齐王过奖了。” 之后,巫灵逸请二人喝茶,用的果然也是极珍品茶,然而巫灵逸今日似乎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并没有再过多的说什么。 在曹炟和安歌于巫灵逸之处喝茶的时候,萃秀峰上正发生着一些事情。 萃秀峰上只有一座神女庙,然此庙由官方供奉,百姓不许上参神女庙,巫皇至暮年时其,便会由皇宫移居神女庙,在神女庙中度过自己最后的人生。有时候是几个月,有时候是几年,因为所有的巫国人都认为,巫皇升天时,只有在巫国最高的山峰萃秀峰上升天,才会直接的进入梦想中的天堂,而巫皇也会化身为神,继续护佑巫国。 然而到了这代巫皇,却在年级还轻的时候便已经上了神女峰,最近这四五年,甚至一直住在神女峰。 直到半年前,众人发现巫皇被禁在神女庙后的巫皇宫中。 从那时候起,再无人见过巫皇。 而这时,却有个人正在巫皇住所之内。 一个男子推开门,缓步踱向屋内。 重重帘幕无风自动,愈往深,便愈闻到一股说不出的幽香。接着,一个女子出现在视线内,她躺在宽大的床榻之上,背对着外面,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由床上倾泄而下,纤笼有致的身材裹在轻纱之下,曲线分明,虽然只看到了背影,也知这女子定是美丽极了。 第271章 吞了什么(二更) 男子到了她的榻前,静静地看着这女子。 女子的睫毛微闪,睁开眼睛来,同时纤手如刀,已经向男子的喉下切去。男子往后一退,躲开了这她一击。 女子坐了起来,并不追击,只是一双冷眸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女子肤如凝脂,唇若蔻丹,果然是个极美的女子。 “你是巫皇。” “你便是那个将我囚禁起来的人吧,今日我终于见到你了。鲎” “巫皇真聪明。” “你是谁?” “我是况离。”男子丝毫没有隐瞒。 况离静静地看着巫皇,目光似乎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巫皇虽然容貌像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子,但是毕竟当了多年的皇,对于况离的目光不但不避,反而大胆迎上,“况离,你很有些胆识,居然敢进来见我。想必,是我那大女儿与你一起合作,将我困在此处吧?” 况离只是沉默着,观察着她的脸。 “况离,你可知,若是我不交出巫灵和巫皇印,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巫灵真的可以让人永保青春吗?”况离终于问。 “不知道你们是奔着巫灵来的,可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你的。” “天下至宝,莫不是以天地精华滋养,便是由人为滋养,巫皇被禁在这里半年,依旧容光唤发,美丽异常,可知这巫灵必在附近。其实巫灵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人生百年,已经很漫长,何苦用这东西去保青春?只是有个人他一定要得到巫灵,是以我要先得了巫灵,才能让他自动找到我。” 巫皇打量着况离,忽然道:“你这个年青人,倒有些意思。” “你和我的大女儿,做了那事没有?” 况离眉头微拧,不明白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若你不是她的,便来做我的人,也不错。若你做了我的人,说不定就能得到巫灵。” 说着,巫皇原本略显清冷的脸上,居然忽然出现一抹媚色。 况离走了过来,坐在榻边。 将这女子揽入怀中,“你这么漂亮,我当然选你。” 然而下一刻,便见二人齐齐变了脸色。 原来况离的手直接往巫皇颈上而去,明显是想要将巫皇杀死,而巫皇的一只手也已经探到况了的胁下,手中锋刃闪动,二人尽同时生了想要将对方杀死的念头,此时,巫皇修长柔软的脖颈就在况离的手中,只要他轻轻用力,她就会被扭断脖子。 她深深地喘着粗气,胸膛也跟着起伏,唇瓣微张,很是诱人,然而况离的眸子里却只有冷意,“巫皇,我猜,这巫灵便在你的身体内,否则你如何会保持这样的年青貌美?只要我杀了你,从你的体内取出巫灵,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巫皇手中的刀锋也逼在况离的胁上,“你敢动我,我立刻杀了你。你以为这一柄小刀无法杀你,可你却不知上面粹了世上无解的毒药,就算是割破一个小小的伤口,你最终也会全身溃烂而死。” 二人目光对恃,谁也不让谁。 最后,况离冰冷的手忽然变得柔软,轻轻地抚上巫皇的脸,“你这么美,我怎么舍得杀死你。” 巫皇还是有些紧惕地问道:“真的吗?你舍不得杀我?” “自是真的。” 说着,忽然低首吻了下巫皇的额头。 巫皇手中的刀锋倏地收回。 对着况离露出媚笑,两条手臂如同两条蛇般,攀上况离的脖子。 身上幽香阵阵,肌肤滑腻柔软,况离似乎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二人滚倒在榻上,安静的巫皇宫中,渐渐被二人的喘吸声充溢。巫皇大概很久没有见过男人了,再加上况离俊逸,此时她已经完全忘情,身子软的好像是一条小蛇儿,温柔的笑脸上,一双狂野的眼睛,忘情地啃着况离的肩膀,似乎恨不得将况离吞下去。 况离只觉得这个女子在自己的掌心里游动,他的唇角不由露出一抹佞色,修长的手指像在弹琴,只是从她的肌肤上轻轻地跳过,也惹得她起了一震擅栗。 直到她实在忍不住了,主动吻上来。 忽然,她的身子僵了下。 心中的情念一下子褪却,猛地将况离推开,“你给我吞了什么?!” 原来况离在与她相吻的时候,将一粒什么东西通过舌头送入到她的口中,使她在促不及防之下吞了下去,想必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她连忙抠自己的嗓子,想要将那粒东西吐出来。 况离却道:“没用的,只要它进入了你的喉中,便不会再出来了。是由一种蛊虫带着药粒进入你的体内的。之后它们会一起在你的胃中化开,直到产生药效。” “你这个阴险小人!”巫皇愤而骂道。 “巫皇,据说在巫国,身为巫皇不但可以青春不老,而且拥有至高无尚的权力,优秀的男子皆可被巫皇纳入宫中,等到 厌烦了,再将他们踢入皇宫,任其自生自灭。你这一生,已经享受过这样好的日子,为何到现在还不满足呢?巫皇,主动将你的巫灵交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休想!我死也不会交出来的。”巫皇说到这里,便觉得身子有些发软了,体内像有蚂蚁在爬。 “我会死吗?”她睁大一双美眸,可怜兮兮地问道。 “不会。” 巫皇忽然噗嗤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死,我自成为巫皇到现在,又有哪个男子会舍得对我动粗呢?况离,你可知,就算我曾经有过很多个男人,然而他们都没有你万分之一的迷人。虽然我只与你相识这么半天的功夫,可是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你,求你,不要对我这样的残忍,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听你的,但请不要伤害我。” 况离坐在榻前的椅子上,默然看着巫皇在床榻之上扭动,像条受伤的蛇。他喃喃道:“世界上的人,似乎就是为了彼此伤害,才会出生。你已经享受过了好日子,就算是死也应该瞑目了,但是有些人,甚至没有来得及认清这个世界,就已经无辜的死去了。” “不是这么算的,人生在世,命数由天,或许她命苦,就该如此……” “命?我才不信命,因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途,所以要听信命运?” 况离的内心似乎有很多的不解和茫然,像是在问巫皇,又像是在问自己。 巫皇的眼珠转转,又道:“年青人,你心中定有悲伤的故事,你告诉我,我会听,说不定还能帮你出出主意。但是可不可以,先将解药给我?” 况离冷冷一笑,“有些问题,永远无解。” 看到巫皇的眸子蓦然黯淡,他又道:“你不会死的,我本无意杀你。只是必须要取得巫灵。” 巫皇有些绝望地看着他,“你,你到底是何人?” “你现在问这个问题,不嫌晚吗?而且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困住你的人,只是我之前并未想到巫灵有可能在你的体内,因此还在等待你将你的巫皇之位传给你的大女儿,再由你大女儿处辗转得到巫灵。现在我知道巫灵在你的体内,只消得直接取走罢了,也不必去应对你的大女儿。” 巫皇的眸子愤愤,“你欺骗明珠?你玩弄她?!” “先管好你自己吧,对了,你们母女,都是贱女人,而我们邾国的男子,绝不喜欢贱女人。” “你——”巫皇张大的眸子,渐渐有些黑暗。 她知道,自己今日定是栽在这个男子的手中。 只恨自己过于自信,自信于自己的美貌,会俘虏所有男子的心。 …… 巫皇终于失去了意识。 况离拿出卦钵,手中捏诀,只见卦钵飞出去,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晕,而巫皇体内似乎也有种光晕被引了出来,况离仔细观察,终于发现巫皇小腹之处似乎有一团光晕非常浓烈,收了卦钵,他拿出一柄匕首,再看了看眼前的巫皇,匕首刺破她的肌肤,一会儿果然从体内滚出一颗带血的珠子。 况离用手帕将此丝擦干净,收入袖中,之后又重新将巫皇的身体伤口缝合起来,还给她上了药。 之后,他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况离回到巫国皇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安歌。 二人再次相见,情绪都很复杂。安歌至少知道,师父的死与况离无关,然而师兄妹二人走到此进此刻,实在已经走得太远,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在君山术阵中发生的一切,还那么鲜明的映在安歌的脑海里,二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话。最后还是安歌先开了口,“况先生,萃秀峰的困住巫皇的术阵,是否与你有关?” 第273章 宋沁的香 “不错,安姑娘这次要小心。” “你为何要困住她?” “恕不能告之。” “你现在一定也不肯直接放了她吧?” “是的。” 况离又道:“安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鲎” “我想问你,为何你会与曹煜作对?你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为何为了曹煣而落到这样的地步?” “对不起,我是我的私事。” 况离似乎不肯对她说太多,她当然也不便再问下去。 之后,二人分别。安歌带着疑惑往前行去,况离却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步,看着安歌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到了大公主的房间,况离道:“已经布置好了。” 巫明珠笑道:“刚才有人瞧见你与那位女风水师说话。” “曾经相识而已。” “况离,你不会跟曹炟一样,被她吸引了吧?” 况离笑笑,“吃醋了?” 巫明珠没有否认,又道:“等我当了巫皇,我们立刻成亲吧。”说着走过来,樊在况离的背上,双臂抱着他的脖子。 况离也转过身来,笑道:“你说你爱我,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解去我体内的巫毒,你要知道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这样被困住的感觉。” 巫明珠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留住你。若是不在乎你的感觉,早让那宋沁点上几支香,迷了你的神智了。你还能清醒的与我在这里谈话?” 况离也不再多说,反身拥住她,“明珠,我想走了。” 巫明珠笑得明媚,“不许走。”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感觉到了杀机。低头看时,果然一柄小刀抵在她的小腹处。 “况离,你想干什么?” “这小刀,是巫皇的,据说刀上粹了绝对解不开的毒,中毒后会全身溃烂而死。” “况离,别开玩笑了,这天下还没有我解不开的毒,你若不能一刀将我杀死,那么接下来死的就是你,除非你承认只是在跟我开玩笑而已。”巫明珠虽然如此说着,但也已经认出来,此刀的确是巫皇的刀。 “我没有开玩笑,给我解药。” 因为况离脸上的冷凝,巫明珠的脸色渐渐地变了,她忽然目光狰狞地喊道:“况离!你之前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喜欢我!” “你救了我的命,我替你困住了巫皇,已然两清。” “只是这样吗?况离——”巫明珠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几乎哀求地道:“况离,不要这样对我,我本以为,你是世界上唯一懂我的男子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只爱你,我们原本是好好的,为何忽然你要变成现在这样对待我呢?” 况离冷寂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感情变化,依旧道:“把解药给我。” 最后,巫明珠咬着唇,很不甘心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便是解药,连服三日,巫毒就会解了。” 况离拿过瓷瓶,倒出一粒药,“你先吃一粒。” 巫明珠恨恨地接过药粒,吞了下去。 况离观察她半晌,并无异样,这才将瓷瓶放入自己的怀里。 “我走了。”他淡然对巫明珠说。 巫明珠忽然道:“等等。” 况离顿住了脚步,回眸看她。 她从怀里拿出一只荷包,“这是我亲自绣给你的,听说你们邾国的人都很喜欢这样的东西,男女之间甚至常用之定情。我们今日一别,恐怕这生再无相见之日,你定是不会再回来了,这荷包我权当是个纪念,你总不能无情到,想忘记了我这个救命恩人吧?” 况离犹豫了下还是道:“荷包就不必了,但是我不会忘记你的。” 巫明珠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听你这么说,我真是高兴极了。” 她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再让我看一眼你的脸吧,我要把他刻在我的脑子里,一辈子都会深深的记得你。” 说着话,她忽然将手一扬,荷包里洒出一片轻粉。 况离连忙闭住了呼吸,透过轻粉看到巫明珠得意的脸,他也不说话,立刻打开门往外面走去。 巫明珠也不去拦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况离,这忘忧散是通过皮肤就能让人昏睡的,而刚才给你的药只是这忘忧散的解药,我服了解药自是没事,反而是你——你现在服已经来不及了,你别反抗了,还是回来吧,我会待你一如从前的好。” 况离的脚步踉跄起来,视线已经模糊,从怀里拿出瓷瓶,刚刚打开瓶盖,便觉得支撑不住,猛地靠在旁边的树木之上,药洒了一地。他也不去捡,咬咬牙又继续往前走,就在他眼前一黑,往地上扑去的时候,忽然有个人用力扶住了他,没有使他跌到地上。 他勉强抬头看向扶着自己的人,一张冷凝俊逸的脸,一幅冰冰的神情,却正是齐王曹炟。</p > 这时,曹炟漠然问道:“况离,你怎么了?” 况离却身子一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曹炟扶着况离,看向不远处的大公主巫明珠。 只见她微微地愣怔了下,便向曹炟一施礼,“齐王殿下,您怎么会来这里?” “哦,其实我是忽然想起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大公主商量,没想到……”他看看已经昏迷的况离,微微蹙眉道:“大公主,他是怎么了?” “他没事,他只是太累了。” 巫明珠说着走过来,企图将况离扶回去。 曹炟却是一侧身,已然拖着况离后退了几步。 “大公主,这人本王恰巧认识,我们久未见面,我想与他叙叙旧,不如大公主将此人交给本王,暂住本王下榻处。” “这怎么好意思呢?齐王殿下,恐怕您还不知道吧?此人是我的男人,虽然我之前已经有过很多男人,但他将是我最后的一个。我深深的爱着他,没有他的话我简直就活不下去,你放心,他在我这里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而我,绝不会伤害他的,你们想叙旧,可以等他醒来后,再行拜访齐王殿下。” 其实这几日,曹炟也的确切身体验了巫国这里的风土习惯,这里的女子个个都有很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大概是因为这是一个女权的国家吧。就如邾国的男子,谁主权,谁就会有这样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巫国的女子,个个强势,个个将所爱的男子轻易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在这里,男子是没有什么尊严可言的。 特别是大公主这种身份,天天不知道有多少男子想被她占有,被她控制。曹炟看看双目紧闭的况离。 他对况离认识不深,对他亦不是很了解,但是刚才看到奋命要走的模样,恐怕他绝不愿意回到大公主的身边。 想了想他道:“大公主,等他醒了,本王会让他自己来找公主请罪。” 话至此处,大公主巫明珠已经知道,齐王曹炟是一定会插手这件事了,如果硬要的话必然弄僵。 她勉强地笑了笑,“既然如此,还要拜托齐王殿下好好照顾我的男人。” …… 况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忽然想到之前发生的事,立刻紧张坐起,扭头却看到曹炟就坐在他的床前,正漠然地盯着他看。 他连忙从榻上跳下,向他施一礼,“况离参见齐王殿下。” “况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况离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齐王殿下。” “既然你在这里,想必萃秀峰上困住巫皇的人,便和你脱不了干系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很多事并不是我自己能够掌握。”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邾国的头号要犯,你和你的师父被长年通缉,你们的头像被画在榜上,而且赏金已经提高到一万金,即如果能将你和你师父捉拿归案,那么皇上直接赏一万金。你要明白,一万金意味着什么,所以现在各种江湖人士也都出动了,如果我将你在巫国的消息放出去,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况离皱了皱眉头,忽然单膝跪了下去,“若齐王殿下肯高抬贵手,放况离一马,况离愿为齐王殿下誓死效忠。” “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落到这巫明珠的手中的?”说着曹炟虚扶一把,示意他坐下说话。 况离坐在了椅子上,然而好半晌却没说话。 曹炟倒也知道这况离向来沉默少言,又道:“这样说吧,为何当初你会背叛皇上?” 况离答:“因为八王爷给我的条件更丰厚。” “那么现在为何你不在八王爷的身边?” “八王爷一行,内部发生了问题,我被怀疑是内奸,因此被师父及八王爷的人围攻。最后被巫国大公主巫明珠所救。” 言简意骇,曹炟已经清楚来轮去脉了,细节就没有必要问了,况离不一定说,而且说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很多时候,过程是如何并不必在乎,只看结果是如何的,很明显,现在况离即不得八王爷的信任,又被皇帝通缉,如今又被巫明珠说成是“她的男人”,可见况离前景堪忧。 可是,曹炟也有自己的顾虑。 “有人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能背叛皇上,自然也能背叛我,这样的你,我可不敢留在身边。” 况离道:“我中了毒,离不开巫国。” “但是目下却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若是王爷能为在下找来解药,在下什么都愿意为王爷效劳。” “明日便是歌儿破阵之时,希望你能将阵眼破坏,让歌儿顺利进入。” “或许只有巫明珠才有解药,在巫国,多数贵族都喜欢自己研制独门巫毒,很多都是他们自己才知道解方。” “秦越人的医术天下无双,他一直都在本王的身边。” “巫术是很奇 特的,有时候并不是医术能够解决。” “好,本王答应你,为你找解药,但是请你先解决歌儿所面对的问题。” “阵眼已破,明日你们可以很轻松的走上神女庙。” “此话当真?” “本来我是打算今日离开巫国的,但未成行。” “那么从今日起,你先跟在本王的身边吧,但是有一点,若本王再发现你有所异动,必然会杀之,毫不留情。并且若想得到解药,恐怕还是要回到巫明珠的身边才行。” “是。” 其实二人说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尾,跳跃式思维,难得的是二人居然都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最后还达成了一致。 晚饭的时候,况离奄奄一息,被抬回到巫明珠处。 巫明珠眼见他面色苍白,气浮于表,当下吃了一惊,“况离,你这是怎么了?” 况离努力地想要起身,然而却又无力地倒下去,巫明珠眼见如此,也异常担忧了起来,立刻让人将他抬到屋内榻上,她亲自替他盖好锦被,况离却已经双目微阖,昏迷过去。 巫明珠替他把脉,之后便面色微变。 拿了根银针,刺入况离额间大穴,他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 “况离,是怎么回事?你是中毒了吗?” 况离没说话,只是扭过头,似乎很不想理她。 巫明珠又道:“是不是齐王曹炟,是他害你!” 况离摇摇头,这才声音谙哑地道:“不怪他,是我自己,我曾经背叛了邾国的皇帝,现在是邾国人人得而杀之的奸人——况且,我本来就已经中了毒,现在不过多中一味罢了,迟死,早死,都是个死。” “不,不许你这么说,我现在立刻去找他们要解药!” “不要去——”况离忽然扯住了她的衣袖。 “陪着我,我不想一个人死在这里。”况离向来都是冷冰冰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这一次却终于流露出一抹虚弱和哀求。巫明珠心中某处微软,终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床边,把况离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现在要怎么办?我要如何才能救你?”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唤道:“快把巫医唤来。” 一会儿功夫,便有个巫医走了进来,是一个清瘦的,不太高的老头。 他先替况离把了脉,眉头紧锁地唉呀了声,让巫明珠的心都要跌到谷底了。 “到底如何?” 巫医答道:“此人看似中了两次毒,事实上只中了一次毒。之前所中之毒乃是一种含有毒樟叶汁的巫毒,今日他又服了含有丹砂的解毒丹,二者相遇,毒性反而愈烈,最终演变成了这种要命的状况。若想救他,得赶紧服下解药,否则他一定会死。” 巫明珠听闻后,语气反而冷静了些,“你是说,只要解了他之前所中之毒,那么他就有救了?” 巫医答:“正是。” 却见巫明珠忽然欺到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胡子,狠狠一拽,这老头脸上的皮居然生生被扯掉了,露出了另一张脸,也是个清瘦的老头,此时冷笑着看了眼巫明珠道:“大公主好眼力,不过老儿我虽然是假的,这位况先生所中之毒却真,若不早做决定,就这一时半会,便会要了他的命。” 老头说完,便往外走,巫明珠喝道:“休想走!来人呐,拿下他!” 然而老头到了门外,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不见了。 巫明珠眼见如此,便知是有高人助阵,当下又道:“算了,不要追了!” 门外的老头松了口气,道:“这大公主当真是凶悍,若你迟来一点,我必要被这女人杀死在这里。” “呵呵,秦神医说笑了,齐王殿下如何会让您死在这里?只是因为我可以更容易将你带出来,使两方不发生冲突罢了。但若那巫明珠不够聪明,硬要追你我二人,齐王殿下的人马必然出现,一场大战将避免不了了。”安歌如此说着,已然手中捏诀,二人到了巫明珠的院外一处树阴下,才忽然现身了。 秦越人笑道:“丫头这个功夫好,逃命特别好。” 安歌问:“老爷子想学吗?” “呵,我又不需要经常逃命,有失我老人家的尊严。” 安歌耸耸肩,也不勉强他。 况且别小看这一门小小的技艺,其中可包函着风水方位数算等各方面的知识,一时半会也学不会的。 反正二人就这么悠哉游哉地往曹炟处走。 “不知道大公主到底会不会救况离?万一她不救呢?” “那就是死了,他中了这种毒,要不然就是留在大公主身边一辈子,要不然就是去死,要不然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他成了这样大公主还是不救他,那他不如去死吧,否则难道要让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占有他一生吗?” “唉,这巫国的女子真是奇怪呢。不过若是邾国的女子也都能像他 们这般敢爱敢恨,那也是别有一番景象。” “你呀好像还挺欣赏她们的这种做法的?将男人的尊严置于何地?你莫要在齐王面前说,否则马上便不能与你做朋友。对了,你的齐王殿下这样的美男子,身处这虎狼窝,你不担心他吗?” “说实话,有点担心唉……”安歌皱着秀眉想了想又道:“秦神医,有没有一种药,抹在男人的身上,就可以自动让别的女人全部退撒的?” “太异想天开了,没有!” “唉,若我会巫术,一定要研究这样一味巫药出来。” “你这个女人真可怕,我要劝劝王爷,还是莫要对你太好……” …… 就在二人说话的这当儿,睡了整天的巫雅公主终于醒来了。 她连忙到镜子前去照镜子,然后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不由自主有些泄气。 打开门狠狠唤道:“来人呀!给我置些吃的来,饿死了!” 但是女官尚未来,倒将门口的侍卫惊了下,呆呆地看着巫雅说不出话来。 巫雅冷冷地盯着这侍卫打量,道:“你在看什么?懂不懂规矩,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说着做了个挖眼珠的动作,那侍卫连忙跪了下去,“公主饶命,实在是公主太好看了,小的没办法不看。” 巫雅点点头,笑道:“是吗?挺会恭维人的,不过每天夸本公主漂亮的人多了,你这个小小侍卫也敢如此大胆,不要命了!”说着,狠狠地将侍卫踢倒在地,扭头时又发现另外一个侍卫也是痴痴地看着她,虽然发现她扭头的时候就赶紧收回目的。 巫雅将另外一个侍卫也踢倒在地,然后进入了房间,砰地关上门。觉得自己脸蛋儿有点红,急急忙忙冲到镜子前去观察自己。 第274章 相杀(二更) 此时夜已深,曹炟屋里的灯都熄了。 她刚要进入门里,就被两个家将拦住,“巫雅公主请回,王爷已经竭息,不会再见客。” “你们这两个小鬼!我可是巫雅公主,这里是我的家,居然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对不起公主,王爷如此吩咐的。” 其实这两个家将,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两个。那两个因为之前擅自放安歌进入院子里,导致安歌听到了曹炟与司徒的谈话后,当天晚上就被换掉了,现在新来的两个自是知道厉害,不敢再随意放人进去。 “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鲎” 巫雅打扮的这样漂亮,实在不想就这么被打挡在门外,忽然想起一句古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然如此。 她忽然发现这里的光线也是很暗的,当即叫人把灯笼提到近前来,让两个家将可以看清楚她的脸,“你们二人,看着我的脸。” 两个家将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然后就微痴了。 巫雅得意一笑,也不与他们多说什么,直接闯入了曹炟的居处。 但是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并没有发现曹炟在。她干脆进入了曹炟的卧房,躺在他的榻上等他,忽然又想起宋沁说,这桃花香要配合惑香才会有更好的效果,心想着曹炟总归是要回来的,不如便先……点上香…… 越想越高兴,立刻起身,将惑香***香炉里点上。 看着香烟袅袅,渐渐充溢房间,她心满意足地回到榻上,衣襟半落,等待曹炟的归来。 而事实上,曹炟此刻正带着安歌在大公主巫明珠的住处。 二人爬在屋顶很久,安歌觉得自己的身子骨都僵硬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舒服?” “没事了,还能忍受。”安歌说到这里,有些愧疚地说:“都是我,好奇心太重,居然让你带我来这里受罪,你一定被蚊子咬得很惨吧?” “哪有蚊子?我没那么笨,身上带了防蚊的药。”又向安歌道:“你也有。”曹炟说着指指安歌的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腰间多了个荷包,当下笑的眼睛都眯起了起来,“曹炟,还是你想得周到。” 曹炟嘘了声,二人齐齐注目到屋内。 只见况离依旧沉睡,床头的油灯微微摇着,似乎再一阵小风过来,马上就会熄灭。 而巫明珠则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一会儿,她问门外的侍卫,“有人来吗?” 侍卫答,“无。” 巫明珠道:“难道他们真的让他死?” 安歌不明其意,曹炟在她的耳边低声解释:“想必是巫明珠认为,我们这样对况离必是要害他,或者是有所求,因此在等我们来找她。不过她这次猜错了,所以才会一次次的问,一次次的失落。” 安歌点点头,“为什么还不救况离?难道真的要让他死?” “秦神医说了,这世上能救况离的只有巫明珠,他不过是将况离体内的毒全部都催了起来,使它们集中暴发,这样一来,逼得巫明珠只能给他解毒或者任由他死去,我猜,他定会为况离解毒的。” 正说到这里,就见巫明珠忽然起了身,从怀里拿出一只朱红色的小圆瓷瓶,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艳红的丹丸。 来到况离的身边,却没有立刻将丹丸喂食给况离,而是痴痴地看着他。 此时,安歌的心也怦怦怦狂跳起来,救与不救,似乎就在巫明珠一念之间。 这时,油灯又闪了下,光韵更淡了。 安歌的心提了起来,这油灯应该是况离被送到这里来便点上的,风水术数中也有这一项,在重病或者重伤之人的床头点上油灯,一旦油灯灭则人也亡。明显这油灯这么一闪,也刺激到了巫明珠,她的手微微一抖,终是将况离扶了起来,半靠在自己的怀里。 “况离,世人都认为,巫国的女子是没有真爱的,因为我们一生会经历很多个男人,所以他们都说我们巫国的女子是荡fu,可是不是,不是的。我们亦有真爱,况离,我是想占有你,可这也是真爱。不过,你永远不会信的,你只会与其他的那些人一样,认为我们是人尽可夫的,甚至还不如你们邾国的勾栏女子。” 她语气里渐渐地带上了愤懑,“为何连你都不懂?为何?难道别国那些男权的国家,一个男人可以娶多个妻子,他们又有真爱吗?为何你们的国家,还要流传出那么多动人的爱情故事?” 她越说越不解,越说越生气,就在安歌以为她最终会放弃救况离的时候,她却把药丸往况离的口中塞去。 但是因为况离昏迷,牙关紧咬,塞不进去。 末了,她只能将那药丸含在自己的口中,慢慢地踱给他。 安歌看到她的泪,落在况离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安歌忽然觉得,其实巫明珠并没有错,她是真的爱着况离,奈何况离不愿留在她的身边,是以才产生这 样的矛盾。 巫明珠爬在况离的胸膛上,喃喃自语,“等你醒了,便再也没什么能控制你了,你定是要离开我的吧?我就知道,要不然让你死,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要不然让你活,可你活了就会离开我,可是我选择让你活,我希望你在很老很老的时候,有一天会忽然想到,曾经有我这样的一个女子深深的爱过你,你会承认我对你的爱,你会来找我。” …… 安歌向曹炟看了眼,曹炟也正看着她,况离和巫明珠谁对谁错,已经没有必要讨论了。 只有经历过爱情的人,才能明白她此刻的绝望和悲伤。 安歌不由自主地往曹炟身边靠了靠,曹炟干脆伸臂将她搂在怀里。 星星很亮。 屋子里,况离的眉睫微动,似乎就要醒来。 …… 巫明珠抹了把脸上的泪,静静地等待。 果然况离睁开了眼睛,见到她在自己的身边,心里已然明白怎么回事了,看着她的眼睛道了声:“谢谢你。” 巫明珠道:“况离,我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诚实的回答我。” 况离的毒虽然解了,人还是有些虚弱的,这时硬撑着坐起来道:“问吧。” “我问你,自从我们俩相遇至今,你有没有一刻是真的爱过我?”巫明珠问得决绝,眸子里有一抹冷意。 况离沉默了下来,低垂着头,手莫名抚上自己的卦钵。 在安歌和曹炟的位置,并不能看到况离的动作。 然而巫明珠却看到了,刹那间便发出悲沧的笑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是想说这句话是不是?” 况离只能道:“对不起。” 巫明珠反而笑得更加肆意,“既然如此,请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什么东西?”况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入了巫皇宫,别以为我知道。我猜你肯定得到了巫灵,否则不会这么快要求离开巫国的。这巫灵是我们巫国的东西,无论是你况离,还是其他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拿走他!” 况离对巫明珠的看法有些改变了,她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精明强干,只是平时自我控制的比较好,众人只看到了她身上一部分的特质而已。 “那对你,并非好东西,要知其人无罪,怀壁其罪,它只会给你带来灾难。” “就算是灾难,也是我的灾难,我乐意承受它带来的一切。”说到这里,她的纤手伸到况离的面前,冷静而固执地道:“拿来。” 二人对恃一阵,况离终于道:“不能给你。我要带走它。” 就算巫明珠忽然变了脸色,纤手刀锋般的向况离斩来,“若你不还回它,我便要了你的命!” 直到此刻,安歌真的怔住了。 巫明珠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况离也不弱,只是况离大病初愈,暂时落于下风。 而安歌却在想另外的问题,“曹炟,你说她到底是为了问取巫灵的下落才给了况离解药,还是因为爱况离,因而才给他解约?” 曹炟回道:“这因为问你自己,你亦是女人,你应该比较了解她的内心吧?” 见安歌茫然摇头,曹炟终还是不忍她万一选择了那个“为了巫灵才给了况离解药”的答案,这个答案过于冰冷无情,所以他又道:“或许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她救活他夺得血灵的心思是真的,她爱着况离的心思亦是真的。” 安歌又道:“那这还算是爱情吗?” 其实安歌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又何止于此?她曾经死在了自己深爱的男子的手中。 只是,虽然死过一次,这些问题依旧无解。 曹炟想了想,道:“如果这是爱情,至少这爱情不纯粹。歌儿,何苦给自己出这样刁钻的难题,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或许跟随自己的心会更加真实些。” 安歌很信服的点点头,似乎真的明白了。 而屋内的两个人,已然战至如火如荼。 巫明珠所打的拳类似于蛇,她身体柔韧,出手角度奇特,时尔如蛇上树,一会儿又如游走于草丛之上,总之如影随形,让况离根本甩不掉她也躲不开她,他因为身体没有痊愈,此时已经眼冒金星,然而却还是免力应对,甚至脚步踉跄跌倒在地,被巫明珠猛地制住了咽喉,“把巫灵给我,我就放你走!” 况离只是咬紧牙关不说话,一只手从小腹处突袭而上,往巫明珠的下巴上打去,巫明珠一抬首,自然放过了他的咽喉,他趁机一脚踢在巫明珠的背上。 总算胜了巫明珠一筹,他站起来,便踉跄往外而去。 可是视线发黑,腿酸脚软,走了几步,便单手抚额,靠在墙壁之上,痛苦地紧凝着眉头,人已经摇摇欲倒。 巫明珠手中则出现一只发着寒光的匕首,她面色阴冷地走过不,将匕首往况离狠狠刺下去。</ p> 安歌差点就叫出声,幸而被曹炟捂住了唇。 之后才发现,巫明珠的匕首是刺在况离的耳旁的墙壁之上,此时忽忽地轻擅,可见这一刺用了很大的力气。况离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她,虚弱地道:“为何不杀我?” “你别以为我对你还有感情才不杀你,巫灵对我真的很重要,若没有它,我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巫皇。况离,你把巫灵交出来,也不枉你我二人相交一场,为何到了此时此刻,你还要让我为难?” 况离喃喃道:“巫灵,现在是个凶物……你何苦……” 巫明珠似乎意识到,无论如何,况离也不会给她巫灵的,是以愤愤阻住了他再说下去。 之后,她在他面前踱来踱去,似乎在考虑某件大事。 安歌则低声向曹炟道:“我总觉得况离应该知道关于我的一些事,曹炟,能不能救救他?” 曹炟点点头,“自是要救的,只是我觉得,大公主应该不会杀他。” 安歌也好奇,当下道:“那现在怎么办?” “继续等。” 二人又微微地挪动下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爬在那里往下看着。 若说这巫国的皇宫守卫太差,却也并非如此。因为所以的贵族包括公主,大巫师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屋顶还有各种都布有巫术,也只有像安歌这样的人,才可以在此间大摇大摆的上房揭瓦,这时候的巫明珠,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屋顶有人。 而况离终于再次支撑不住,靠着墙滑了下去。 巫明珠看了眼昏倒的他,咬咬牙,眸子里渐渐地溢出些泪雾。 第275章 姐妹倾轧 “臭男人,为何要这样的诚实?骗骗我也好。” 她忽然蹲下去,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哭的颇为可怜。 巫明珠就这样哭了好一阵子,又将况离扶到床榻上去,拿来汤药给他灌下去,之后静静地守在床头等待。 对于巫明珠的表现,安歌一时感触良多,只是同情地看着她。 * 夜真的已经很深,整个皇宫都黑沉沉的鲎。 一条人影在这黑色的暗沉中,像灵巧的大鸟般,从树枝桠间越过围墙,进入了曹炟的住所。 因为身体轻盈又兼的确是很深的夜,他顺利到达曹炟卧房的门口。 轻轻一推,门没锁。 他一喜,如同灵巧的狸猫般,闪身进入房间,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屋子里有股异香,他并未在意,开始在各个抽屉里翻找什么东西,当他把抽屉都翻找的差不多的时候,目光对准了曹炟的卧榻,或许那么重要的东西,会藏在榻上也说不定。 他知道曹炟与安歌去了哪里,也知道他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这时候便大胆去掀开床帐,冷不防的,里头一具柔软的身躯毫无预兆地扑向他,并且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唇甚至沉迷地亲吻着他有些冰凉的颈,“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黑衣人吓得身体都有些僵了,然而借着清幽的月光,看清女子的脸时,他的眸中忽然出现一抹沉迷。 他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轻轻地拥住了她,并且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你真漂亮。”黑衣人道。 “咯咯咯……”这女子笑得很是甜蜜,模样儿与白天的凶悍大是不同,却正是在曹炟的房中等待以久的巫雅。 此时,她满面媚色,眸中所见的男子,却是曹炟的模样。 她笑嘻嘻地抚上他的脸,整个人又攀入他的怀里,“你要了我吧,那样我就是你的女人了,这辈子,你再也甩不掉我了……” 巫雅的声音如同有种魔力,让这男子不由自主地更加抱紧了她。 巫雅嘤咛了声,便躺了下去,暴布般的头发散开,清幽的月光给她脸上打上更加媚惑的光芒,整个人便如白玉般圣洁,却又散发着极度媚人的魅力。这男子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狠狠地扯掉巫雅身上的衣裳,猛地扑到巫雅的身上…… 只觉得床帐在夜里无风自动,内里一片旖旎风光。 …… 天渐渐地亮了,因为况离没有清醒,巫明珠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但见她对况离照顾有加,便觉得她定不会杀他。害怕天色一亮,便要被人发现躲在屋顶的他们,安歌和曹炟早早地从巫明珠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因为在屋顶爬了一夜,就算是这里可能是最暖和的冬天,安歌依旧被冻得面色发白,更因为衣裳被湿露打湿,冰冷地贴在身上,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到了岔路口,曹炟道:“歌儿,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把体内寒内驱尽。” 安歌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倒是担心你。” 二人相视一笑,就此分开。 安歌回到屋子里后,果然就泡了个热水澡,泡完后天色已经大亮,想着今日是上萃秀峰之日,当下便整理衣裳,准备出发。过了片刻,外面有人敲门,“安姑娘,你在吗?” 安歌听出是方济的声音,连忙将门打开,“方大哥,何事?” “曹炟那院子里出了事。”方济道。 “齐王殿下出事了?!”可能是因为担心太过,安歌首先想到的是曹炟出事。方济却摇摇头道:“不是,是有人在齐王殿下的屋内行那种事……现在已经被大公主抓了现行,惹上麻烦的是你的哥哥姬风。” 安歌越听越迷糊,干脆往门外而去,探个究竟。 当她来到院落门口的时候,正赶上曹炟也回来,才人撞了个正着。 曹炟笑道:“才分开一会儿,便又想我了?” “你一直没回屋里吧?” “我只是先去萃秀峰上探了探。” “你,唉……那上面有术阵,就算破坏了阵眼,依旧很厉害……” 想到曹炟终究是为了她,她也不好再埋怨他,当下只道:“你这里今日可精彩了,一起进去看看吧。” 二人一起进入院子里,只见这里已经站了很多人。 除了大巫师巫灵逸,还有很多级别的巫师及大臣,还有很多女官也参与其中,而为首者巫明珠则冷冷地坐在椅子上。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姬风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跪在那里,而巫雅则恨恨地盯着姬风。 此时见曹炟和安歌过来,巫明珠的目光落在曹炟的脸上。 看到这种情形,曹炟已经知道,很多事都忽略不过去,比如为何这两个人在他的卧房里出事?他又去了哪里? 没想到巫明珠盯了他一阵,忽然道:“齐王殿下,昨晚邀请你一起研究如何破萃秀峰上之阵,而耽 误了整夜的时间,没想到却有人在这个间隙,在你的卧房里干出苟且之事。齐王殿下,像这种胡作非为,不知廉耻的事,若发生在邾国,当如何处理?” 巫雅的目光蓦然落在曹炟的身上,忙凄凄唤了声,“曹炟!” 巫明珠故意说是邀请齐王殿下研究什么萃秀峰术阵,等于直接向各位巫师及大臣女官解释了今夜曹炟之所以不在屋里的原因,解了曹炟一时之围,否则一个外国的贵宾夜里居然不在自己的房里,那么他的去处将会被人十分的怀疑进尔引发一系列的事情。 巫明珠此举算是卖给了曹炟一个人情,但是这个人情,看样子是立刻就要还上的,因为巫明珠的眸子里都是危险的意味,如果他不顺着她,今夜之事必将他牵扯进来。 虽然他不至于怕了巫明珠这个女人,可现在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实在无法预料之后会出什么事。 曹炟犹豫了下,答道:“未婚而行苟且之事,在邾国乃是淫dang之罪,男女皆要行浸猪笼之刑。” 巫明珠道:“很好,那么齐王一定不会包庇这位姬风姬侍卫吧?” 曹炟向姬风看去,只见他虽然被踢的跪倒在地上,然而却冰冷冷地昂着自己的头颅,此人武功高强,性情阴冷,而他身穿夜行衣,想必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至他的房间,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姬风必是在他的房间里寻找什么东西,有可能是替曹煜寻找江山图。 想到这里,他淡淡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事发在巫国,就请大公主惩罚。” 巫明珠道:“很好,来人呀,将姬风关起来,明日清晨执行浸猪笼之刑。” 有两个人过来,将姬风带走,经过安歌身旁的时候,姬风默默地盯了她一眼。 巫明珠这时又道:“雅儿,你真是让我失望。” 巫明珠的唇角含着一丝冷酷的笑容,本来她以为,巫雅在巫灵逸的支持下能够支撑一阵子,与她好好斗斗,没想到她尚没有出手,巫雅已然出了这样的大错,这下不必她出手,皇宫里的老派臣子和女官们都将不会放过她,因为巫国虽然是女权的国家,但并不代表女子可以在大婚之前,未纳入丈夫的情况下,就与人成就露水姻缘。 并且其惩罚也非常严重。 巫雅的眼眸微微睁大,终于露出一抹恐惧。唇瓣微颤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将目光缓缓地看向曹炟。 张了张嘴巴,终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各位臣子,雅儿犯下如此大错,按照巫国铁律,该当如何处置?” “送入神女庙,锁住金沟婴女,终身供奉神女。”一个巫师上前道。 巫明珠面无表情,又道:“可是,她终究是我的亲妹妹,难道我真的要这样对她?况且,巫皇还要传巫皇位于她,这可如何是好?” 又有巫师回道:“她的灵魂已经被玷污,没有资格再当我们的巫皇,她已经失去了继承巫皇的资格。” “对对对!她不尊巫国律法,露水苟且,而且对方还是邻国的侍卫,身份低薇,实在有失体统!”女官们也如是说。 这时候,巫明珠转向巫灵逸问题,“大巫师觉得该当如何?” 巫灵逸道:“此事还有颇多疑点,现在……” “大巫师是否觉得,若是此事真相被查出,结果巫雅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那么就可以忽略她在大婚前就已经随便与男人苟合之事呢?” 巫灵逸尚未回答,就听得众人道:“当然不能!” 巫灵逸又道:“这件事,还是要请巫皇亲自处置才好。” 第276章 兄妹(二更) 这时候,却见巫雅头一抬,“你们不必争了,我愿意上神女庙,供奉神女!” 众人顿时都闭了嘴。 巫灵逸又道:“巫雅公主,请你三思。可知你上了神女庙,这生再没有下山的可能性,你的一生便也完了。褴” “不能与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我的清白之身也已然遭到玷污,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的尊严不允许我再企求什么,大巫师,将我送上神女庙吧,我不要再在这里见所有这些肮脏的人!” 巫明珠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雅儿你明日便与我们一起上萃秀峰吧,反正明日,安姑娘也是要帮我们去解救巫皇的,这一路有安姑娘在,想必我们会很顺利的。” 也不待众人再多说什么,道:“此事就到这里,大家散了吧!” 就这样,巫雅和姬风被暂时关在了地牢里,明日一早,一个浸猪笼,一个将被送上萃秀峰神女庙。 末了,巫明珠走到安歌的面前道:“安姑娘,因为今日之事,上山的时间暂缓,明日再行上山。” 安歌道:“听从大公主的安排。鲎” 巫明珠又走到曹炟面前,然而终于什么都没说,便冷冷地走了过去。 之后,安歌才知道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大公主巫明珠不知道因为何事要见曹炟,然而曹炟当时去萃秀峰上探路根本不在,守卫无法阻止这里权力最大的人去探望自己的贵宾,只好放行,没想到当巫明珠推开门的时候,居然看见巫雅与姬风还衣冠不整地躺在榻上熟睡。 衣裳鞋子都胡乱扔在地上,房间里充溢着一种苟合之后的味道。巫明珠当即便叫来了各巫师和臣子,并且她派人守住了这间屋子的四周,众人便在屋外等待屋内的二人醒来。 直等了半个多时辰,屋内的二人才渐渐地醒来,推开门便知惹了大祸,但这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安歌马上发现问题的关键,就算睡得再熟,也不可能在巫明珠安排了这么多人守在屋外,他们依旧熟睡。特别是姬风,他可是个武功高手,绝不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还能随意活动不被他发现,除非是中了药。 但是安歌也明白,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巫雅失去了继承巫皇的资格,那么巫明珠将有可能光明正大成为巫国新的巫皇。 安歌也不是一次见到这种为了权力而相互倾轧的戏码,因此一点儿都不惊讶。 这一天在奇怪的气氛中度过。 各人都有着心思,皇宫里格外的安静。 安歌也是坐在长廊下吹风而已。 虽然担忧况离,到底也不敢去问大公主,因为安歌听说皇宫里最会制香的女巫师宋沁今日被大公主请入房子里,便再也没有出来。倒是晌午的时候,两个侍卫带着一个染血的袋子出来,袋子里很明显装着尸体。宋沁一定是被大公主巫明珠杀死了,这样一来,便来了个死无对证,巫雅再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进入了圈套。 大公主巫明珠雷霆手段,又很残忍,别人的生与死,她丝毫不放在心头,只消得达到自己的目的。 对于这样的人,安歌不想猜测她的心思。 只希望她对况离,还是能存着几分感情。 傍晚的时候,曹炟终于来了。 还有大巫师巫灵逸也一起来了,三人一起去探望地牢中的巫雅公主。 地牢是建立在阴暗的地下,光线全靠着墙壁上的油灯,巫雅已经换上了写着大大“囚”字的脏衣裳,也不知道前面有多少个囚犯穿过了。 见他们过来,她也不起身,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们。 巫灵逸道:“巫雅公主,我来,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我已经与齐王殿下商量过了,若是你不想上神女庙,那么齐王殿下将会想办法让大公主放了你,从此以后去邾国生活也好,虽然从此以后不能再回巫国,但毕竟你仍然是自由的,相信齐王殿下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巫雅哧地冷笑了声,“照顾我?” 她站起来,脚下沉重的脚链哗啦啦响着,“在你们邾国,如我这样的女子,等于已经失去贞洁,齐王殿下是绝不会再喜欢我的吧?” 曹炟本来就没有喜欢过巫雅,这时候只是道:“到了邾国,公主还是有机会幸福。” “幸福?想我清醒的时候,看到我的身旁居然躺着别的男人,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幸福。曹炟,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也不需要你们来救我,我愿意去神女庙,颤悔我做错的事情。” 其实安歌一直都不知道,锁住金沟婴女是什么意思,当她知道的时候,才明白巫雅此刻做出这样决定,是多么的绝望。 因为巫雅的拒绝,事情便只能到此为止。 安歌却要求去探探姬风,因为他毕竟是她的哥哥,她想为他送最后一顿饭。 巫灵逸同意了,之后安歌准备了饭菜,独自去探望了姬风。 姬风见到她,眼 睛微微地亮了下,“安歌,公主如何了?” “你说的是巫雅公主?” “自然是她。” 安歌见他神色忧急,微微地叹了声,“你竟是喜欢上了巫雅公主吗?” 姬风忽然便沉默了,不再说话。 安歌道:“公主将会被送到神女庙中,终身不得下山。” “他们竟敢真的如此做?” 安歌又道:“姬风,先担心你自己吧,明日清晨,你将被浸猪笼。在邾国,常常有女子因为犯有重罪而被浸猪笼,没想到到了巫国,居然男子也要被浸猪笼,说实话,我还没有参观过这样的刑罚,不知道到底是何状况,会不会很精彩。” “安歌,你恨我们,现在我要死了,你一定很开心。” “对啊,我很开心,因为你们的冷漠,曾经害死了那么弱小的安歌。你们应该不会明白她的悲伤和难过,你做为哥哥,真是一点哥哥的义务也没有尽到呢。” “你——你现在得志了,自然是要将这些帐一笔笔的算回来。” 然而安歌将饭菜递进去道:“先吃饭吧,这可能是你吃的最后一餐饭。” 姬风如何能吃得下去,只将饭菜放到一边,看也不看。 安歌又道:“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件事,辛氏,是不是你杀的?” 姬风冷冷一笑,似乎觉得没有必要回答这件事。 “若你老实回答我每个问题,或许你能得到一个生的机会。” 姬风听闻,眼眸微亮,看向她道:“你问清楚有些事,只是为了将来好对付姬家吧?安歌,你始终要记得,就算姬家再对不起你,却始终是你的娘家。你身上流着跟我们一样的血,凡事莫要做得太过头了。” 安歌满面俱是嘲讽,轻蔑地道:“若不是你有这身武功,又是姬家的人,我还真没有必要帮你呢。” 她说着忽然站起来,“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感激我,是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希望你黄泉路上走好。” “站住!辛氏是我杀的!”姬风快速答道。 安歌微微一笑,转过身来。 “你莫要怪我,实在是有些事,我不能不去查清楚。”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粒药。 “这粒药是毒药,但也是救你命的解药。吃下这粒药,我给你一个生的机会,但是从此以后你要听命于我,因为这种药每过一年便会发作一次,若是没有解药,你便只有死路一条。” 安歌的眼眸里满是冷凝,将药递了进来,又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吃,那么我们就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了。” “安歌,你原是这样狠毒的女子,我们虽是兄妹,但是直到今日,我才发觉我应该要重新认识你了。” “何必说这些,你我之间又何曾有过兄妹之情?” 姬风无奈,终是将药吞了下去。 安歌道:“把你的双手伸开,放在我的面前。” 姬风将双手伸开在她的面前,确实那颗药已经不见了。 安歌又道:“张开你的嘴,让我看到那粒药。” 姬风只好张开了嘴巴。 果然那粒药还没有咽下去,安歌笑道:“我会等在这里,只到这粒药化开,完全进入你的体内,你不咽下去也没用的。” 姬风听闻,只好将药咽了下去。 确保这一切后,安歌道:“姬风,你杀了辛氏,本该以命抵命;你又玷污了公主,被判浸猪笼。可见你的命也早就不是你的了,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侥幸得来的,你应该感谢这粒药可以让你继续卑微的活下去,你要格外的珍惜才好。” 安歌说到这里,从袖中抽出一只短柄锋刀,交到他的手上。 ---题外话---感谢跳跳071203、13971915388、冰淇淋的夏天、xueronghua_2007、moran4587、rainbowlee0512、carry19742008、莹儿cri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及钻石,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277章 男人们最后的尊严 姬风接过了刀,终是说了声谢谢。 安歌站了起来,道:“回到皇宫后,将你和巫雅公主的事如实告诉皇上,皇上是不会怪罪于你的。至于你所见到的关于我的事,你自行判断能不能告诉他。” “事到如今,为了活命,我自是不能害你。”姬风道。 安歌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当初,安平郡,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娘亲安氏。我要确凿的证据,我要最正确的答案,你明白了吗?” 姬风道:“明白。” 安歌这才道:“祝你一路顺风。鲎” 之后,她走出了地牢,见到曹炟在牢房外等她,她冲着他笑笑,“毕竟是自已的哥哥,虽然是没有感情,可是血肉相连,此时心里倒也有些难过。” 曹炟轻轻地抚了下她的头发,“走吧,回去早点休息,明日还要上萃秀峰。” …… 清晨的阳光,洒在水面之上。 波光滟涟之下,使整个青湖显得非常美丽。 众人站在青湖前,面色凝重,眼眸里还带着微微的兴奋。 观仰一个人,从生到死,这个过程足够刺激。 姬风被五花大绑,关在一个圆形的竹笼里,巫明珠一挥手,便有四个人将竹笼抬着往湖中走去,眼见着竹笼渐渐地被水淹没,众人不由伸长脖子观看,浸猪笼的刑罚并没有那么简单,并不是把猪笼扔在水里就完了,而是反复使水浸没它,再将它抬起来,反复如此,猪笼里的人,几乎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经历了数次甚至数十次这样的痛苦后,才会没有任何尊严的死去。 然而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目睹多少次姬风痛苦的模样,因为在猪笼第五次浸没于水中须臾,再抬上来的时候,他们发现猪笼匕首割了个大口子,而笼中人早已遁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巫明珠立刻喊道:“下水去找!不必留活口,找到便杀了他!” 巫明珠命令下得狠,然而最终却没有找到姬风的任何踪影,但却下令开始全城搜索,一时间城中鸡飞狗跳,纷纷乱乱。 …… 而这时候,曹炟和安歌已经到了萃秀峰下。 经过观察,萃秀峰的阵眼的确已经被破坏,也就是说,此阵生门大开,阵法混乱,便是一个普通的风水术数师也有可能误打误撞就将此阵破了。安歌知道这是况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无意在此逗留,因此将阵眼破去,由后来人可以轻易上到萃秀峰。 巫明珠怒气冲冲地赶来了,安歌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姬风逃跑成功,当下只是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而巫雅则被关在一个笼车里,此时呆望着天空。 巫明珠走到安歌的面前,“安姑娘,现在可以出发吗?” 安歌道:“只需派两队人,以之字型往前走,自然会破了此阵,而毫发未损。” “安姑娘未免说的太简单了,要知道此阵之前已经请了不少大师来破,都未成功。” “大公主这是不信我的能力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公主若不信我,我们自可以立刻打道回府。” “我只是不想让大家无辜丧命罢了。” 巫灵逸道:“大公主,如今巫雅公主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若再不将巫皇救出来,恐怕无人主持大局。” 巫明珠知道巫灵逸一直就是巫皇的人,这时候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安姑娘,麻烦你了。” 安歌点点头,开始安排人数及起步地点。 两队兵勇共二百人,被安排在起步之处后,排成蛇字型,然后每走三十丈就微错过方向,以之字型上行。 这样行了数十分钟,眼见两队人如同长蛇般,缓缓上行并未遇到任何的凶险和阻拦,巫明珠的面色微微变了,然而她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为何这样往上行就会顺利进入?进入之后又会如何?” “阵眼便在神女庙,他们只能行到那里。其实以大公主的眼力,应该不会看不出,此阵乃是旱龟守山门之阵法,此阵霸道但是独怕蛇行,就好像现实中龟也怕蛇是一样的道理,此时二蛇行队以此方法进入,就好像双蛇进入龟肚中,最终至此阵大破。” 这么一说,巫明珠倒是看出来了。 这时候向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又有两队人紧跟在那队伍的后面上山而去。 安歌连忙道:“大公主,不可如此,需知破阵之法,行之步伐及步数与人数、时间,都是经过计算的,若您派人跟随而去,只怕会有很大的伤亡。” 这时候,巫明珠已经想到了什么,她觉得此阵肯定已经出了问题,联想到况离之前想要离开的情景,这时便猜到此阵阵眼已经损坏,倒是教安歌这丫头捡了个便宜,但是她不能让巫皇再出来,巫皇若是出来定会想办法救巫雅,而她便会离巫皇之位更遥远了,说不定是再也没机会了。 所以她一定是要 派人先上去的,这时候冷冷地道:“安姑娘,你别危言耸听了,我就不信,前面的人能顺利走过去,后面的人居然不可以。” 说着一挥手道:“上去。” 安歌又道:“可不可以晚两个时辰上去?”那时候此阵将大破,有多少人上去也无所谓了。 巫明珠丝毫没有理会安歌,就这样,又有二百人的队伍迅速往山上而去。 安歌却知道,此时上山太危险,因此只是耐心等待,众人眼见前后四个队伍蛇行上行,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不一定会儿,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那就是后面上去的两个队伍,人似乎越来越少,因是队伍是蛇行,因此就算不能数出少了几个人,却能明显地发现队伍在缩短。 巫明珠注目在队伍之上,面色越来越难看。 就这一会功夫,后面上去的二百人的队伍,居然迅速缩短到一半。这就是说,队伍中其实大约有一百个人已然失踪不见,或者是直接死亡了。 巫明珠走过来,目光鹰隼,“安歌,你到底做了什么?” 安歌淡然道:“我已经敬告过大公主,是大公主您不听劝而已。” 这时候巫灵逸道:“大公主,安姑娘的确有提醒过你,但是你现在是掌事的大公主,竟然没有将各位士兵的性命放在心上,在明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的情况下依旧派他们上山,足以证明大公主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根本没有资格做掌事的公主。” 听了巫灵逸的话,其他巫师和臣子也都微微点头,有些女官甚至紧惕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地位的拥戴产生了动摇。 巫明珠的气场却依然强硬,“大巫师,我没有没资格做掌事人,似乎等巫皇出来就有定论了。” 巫灵逸盯着之前的两个队伍,他们即将到达神女庙。 于是道:“大公主说的是。” 巫明珠虽然说的理直气壮,心头却是非常焦急并且忐忑的,她不知道巫皇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但如果她好好的活着,恐怕一旦得到自由,第一个要狠狠惩罚的人就是她巫明珠,也很有可能干脆杀了她。 这时候,巫明珠反而不再观看山上的情景,转而到了临时搭建的牙帐中,只见况离被两个高手看管着,半躺在矮榻上,听到动静,他睁开了眼睛,面色苍白而眸光寂寂,巫明珠最见不得他如此,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对这个男人妥协,就算自己伤心至死,也要达成他的目的才可以。 巫明珠狠狠地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感情,走到况离的面前就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你说,这阵是不是已经出了问题!?” 况离冷冷地看着她,只露出丝嘲讽的微笑,却并不说话。 巫明珠忽然将他从榻上扯下来,使他几乎跌倒在地上,“你起来,你立刻将阵弄到原本的模样,让那个贱丫头没法进去!你快点动手把阵法修复,快一点!” 况离自那晚之后,身体不但没有恢复过来,反而伤势有愈重之势,想必是因为毒刚解便动武力与巫明珠对战,结果余毒未清之时气血运行太过,导致毒性有反复之势。 这时,他努力地使自己站直了身体,呼吸很是沉重,忽然抱住巫明珠,在她的耳边喃喃道:“珠儿,放弃这里,跟我走。” 巫明珠的身子蓦然僵住,嘴唇哆嗦,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况离再次柔声重复道:“我们一起走,珠儿,跟我一起走,不要陷在这权斗里,这样不会幸福的。” 巫明珠的泪水落下来,然而她的语气却很强硬,“不,不可能!已经晚了!我即知道你不爱我,便不会再跟你走。若是想要留你下来,也是我留着你,而非我跟着你去什么地方。况离,一切都晚了,如果今日巫皇现身,将我处死,便是在死之前,我也会杀了你,我们一起死!” 说着她纤手猛地拍在况离的胸口,将他震开,况离倒在了榻旁,却又挣扎着起来。 终于什么都不再说了。 其实巫明珠还是希望况离再说些什么的,然而等了片刻,发现况离只是默然地坐在了矮榻之上,轻声咳着。 巫明珠便冷冷一笑,“你让我随你走,不过是你想要自由吧?只要出了巫国,我是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你了吧?况离,你的小心思真多,但请你不要用爱情的名誉,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你让我恶心!” 巫明珠说着愤然出了牙帐,事实上,况离从来没有欺骗过她的爱情,只是她的心却被况离无意间偷走。 这时,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况离的身上了。 两个时辰终于过去。 然而这时候,只剩余了两个队伍。后面巫明珠派去的二百人,居然全军覆没。虽然众人不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事了,但是既然是在阵中出事,多半也是无幸了。无辜损失二百人的性命,众人虽不能说都是良善之辈,仍然不免心惊,气氛非常的沉重。 巫明珠道:“安歌,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安歌终于点 点头,“可以上去了。” 巫明珠当先往山上而去,安歌和曹炟及巫灵逸,皆跟在其后。 下午时分,所有的人都安全到达萃秀峰神女庙。之前到达的人已经等了很久,没有大公主的命令,他们并不敢闯入神女庙后面的巫皇宫,这下倒越发显得后面那二百人死得太冤,巫明珠莫名愤怒,大吼道:“你们这些人都是猪脑子啊!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入巫皇宫快点将巫皇请出来!” 这些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然后听得巫灵逸道:“还愣着干什么,大公主让大家去接巫皇出来。” 众人似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都往巫皇宫走去,却听得大公主又喊了声:“站住!” 众人都转头看着她,她又道:“巫皇是我的亲娘亲,不知她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此阵已破,巫皇一生爱美丽,便让我先进去与我娘亲通个气儿,告诉她大家来接她了,然后再迎大家进入如何?” 巫灵逸道:“自她成为巫皇,便是众人的巫皇,大公主虽然是巫皇之女,但其实与我们一般无二,此刻大家都想见巫皇,应该一起进去才是。” 巫明珠见状,又向身边一女官说了句什么,女官微微点头。 巫明珠吸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大家一起进去吧。” 众人都松了口气,依旧由巫明珠带头,一众人向内殿而去。 安歌却悄悄地对曹炟说:“你先进去看看情况,我看她们要对巫雅公主做什么?” 曹炟道:“你阻止不了,也没有必要阻止。歌儿,和我在一起,我才能放心。” “曹炟,我不想因为你的存在,而显得我很弱小,我能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曹炟无奈,只好点点头,却又不放心地道:“让方济跟着你。” 安歌笑道:“好了好了放心吧,我让他跟着我。” 可能是因为巫明珠只关注巫皇之事,竟然也真的没有发现安歌没有跟上来,安歌和方济跟着巫明珠身边那位女官,来到了神女庙的空地上,关着巫雅的笼车正停在那里,此时巫雅也看着巫皇宫的方向,然而眼眸都是悲伤和绝望。 女官挥挥手,就有人过来打开了笼车,女官道:“带她去换装。” 安歌起先还想着,毕竟巫雅是巫皇的女儿,巫皇要出来了,该让巫雅换身干净的衣裳才对,但是发现女官的神情诡异冰冷,当下觉得这里头有事儿。 既然是换装,方济可是不能看的,安歌让他在外面等着,她自个大摇大摆跟着进入了神女庙。 众人都知道她是来解救巫皇的,居然无人阻拦,而女官只忙着安排巫雅换装,并没有发现安歌跟随。 只见一行人到了神女庙中,神女庙中有数个女尼出来迎接。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是我们这半年来,见到的第一批贵客。” 女官草草向女尼们行了个礼,道:“这女子犯了大错,现在要换装,你们把衣裳拿出来,其他人都各自忙去吧。阵已破,众人可以自由行动了。” 这本是好事一件,但是见到女官神情凝重,女尼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都悄然退下。 到了神女庙内,幽深处的一间屋子里,女官道:“换装!” 一个女尼提醒道:“施主,若要换装,似乎是要经过无心大师的点化,才可以呢。” “少废话,滚!”女官怒吼,将尼姑们彻底地赶了出去。 尼姑出来的时候,安歌听到她唉了声,叹道:“造孽啊!阿弥陀佛。” 安歌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悄悄地在小窗上弹了个洞,往里头看去。 只见女官拿着一件奇怪的甲状衣裳,交给巫雅,冷冰冰地道:“是你自己来,还是我们帮你?” 巫雅冷笑一声,“我自己可以。” 说着拿着衣裳放下了床帐,听得里头悉悉索索。 再过了大约半住香的时间,里头的人终于拉开了帐帘,安歌只看了眼,便有些傻了,只见巫雅下身穿着精铁制成的裤子,在腰间还有锁扣。 女官拿了把特制的锁,毫不犹豫地将巫雅腰间的锁扣锁住。 巫雅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终于哈哈哈哈地长笑了起来,情绪的崩溃使她笑着哭,哭着笑,笑得花枝乱颤,发丝飞扬。女官硬抓着她,将外衣给她套上,乍然看去,倒掩去了内里的铁衣,她依旧那么的纤瘦,她需要一直这样的纤瘦,若胖了,这铁衣说不定会折磨死她。 安歌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从屋子里出来,默默地走到院子里,看到大香炉里又点上了香。 一个尼姑正在那里跪拜,末了,尼姑往殿内走来。 安歌站了起来,向她施了一礼,“大师,请问,被锁了金沟婴女后,还能打开吗?” 尼姑见她满目怜悯,显然是在同情巫雅公主。 能够同情别人的人,都是善良的人,尼姑道:“这位施主心善,这个问题老尼 可以回答。所谓的锁住金沟婴女就是让女子下身穿上铁衣,使她这生再不能与男子苟合,这铁衣因为是玄铁所制,在我们巫国只有两件这样的铁衣,这种铁衣除非是有钥匙,否则是没有办法打开的,因为锁也是特别的东西所制,刀剑不能伤铁衣,却有可能伤了人,到现在为止,从未有人成功打开铁衣。” “那么,之前穿上铁衣的人呢?最后是如何脱身的?” 尼姑看了她一眼道:“她们从未脱身,至死后,铁衣由其体强行扒除。” 安歌实在没想到,此刑罚如此残忍。 尼姑又道:“巫国乃是女权之国,这是男人们最后的尊严,是以,锁上铁衣后,钥匙将会扔进灵泉暗流中,直至三十年后,自动回到这个钵中。” 墙壁上有一个滴漏似的东西,只不过开口有一个拳头大小,下面有个钵。 尼姑又补充道:“灵泉便在这涯下……” 安歌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男人的尊严,居然与这件铁衣扯上关系?但是事实又好像的确如此。 就在这时,之前让巫雅换装的女官已经走了出来,看到二人在谈话,她冷冷地笑了下,也不理会二人,直接走到涯边,手中的钥匙举到了半空,然后笑笑地看着安歌,安歌忽然明白了什么,忙喊道:“不要啊!” 女官的手却一松,钥匙已经被扔到了涯下。 安歌连忙扑到涯边看,只见涯下雾气腾腾,深不见底。 她连忙问尼姑,“这钥匙是不是找不回来了?必须要等待它自己经过三十年,回到这滴漏钵中呢?” 尼姑答道:“从未有人成功找到钥匙,也从未有人成功打开过铁衣。三十年后钥匙自动回钵,时间上从未有过偏差。” 第278章 巫皇案结 安歌的心里直泛冷意,她大概已经明白钥匙三十年后回到钵中的原因了,乃是涯下有股往上冲的泉,而经过千百年,山泉在山体中形成了一条暗流水路,但因为是从下往上,需要配合时间及水量和冲力的大小,钥匙在这个过程中,缓慢往神女庙中滑来,直到三十年后,才可以到达滴漏处。 在此之前要想找到钥匙,除非是挖了这整座山,因为不会有人知道,山体内的水流通道到底在哪里,走向如何,又是如何的一条水路。 想到这里,安歌却狠狠地吸了口气。 不但惊异于此刑罚的无情和冰冷残忍,更是想到,当年设计这个机关的人,未免太过于吓人,技艺高超到,恐怕连鬼神都要惧他了。 “这么绝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鲎” 尼姑道:“大约是三百年前的时候,一位燕王来到此处,为我们设计了这个,第一个接受惩罚的便是当时巫皇的女儿巫清清,据说她与燕王感情很好,本来已经打算成亲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在燕王出门一趟,回来后就与别的男子苟合,燕王很是生气,于是设计了这个刑罚,并且说服当时的巫皇,定下了刑罚标准及刑罚方式,这滴漏亦是他亲自设计的。” 安歌又道:“燕王?他的名字叫什么?他是燕行云吗?褴” 尼姑摇头,“我们只知道他是燕王。” 安歌心头却暗忖,怕这燕王便是燕行云,这世上若有人能设计出这滴漏,除了当年布下君山大阵的燕行云,还能有谁呢? 只是燕行云居然与巫国有一段渊缘,倒也非常令人意外。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从行宫内跑了出来,衣饰华丽,轻纱裹身,然而一头花白的头发,她捂着脸跑到空地上来,然后对众人道:“你们不许看我!不许看着我!否则我杀了你们!” 巫灵逸颤声道:“巫皇,巫皇啊!” 他蓦然跪了下去,“请告诉我们,是谁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巫明珠这时也快步走了出来,然而满脸冷厉,见大巫师跪在那里企求,她快步走过来一脚踢向巫灵逸,使巫灵逸的身子歪了歪,“大巫师你疯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娘亲,她不是巫皇,说不定就是她把巫皇杀死了!你做为大巫师不思为我娘亲报仇,却将这个疯老太婆错认为巫皇,你简直该死!” 巫灵逸被踢了一脚,反而似被踢醒了,站起来道:“大公主,你巴不得巫皇变成如此的模样吧?只要大家不承认她是巫皇,她说的话便没有人听对吧?” 巫明珠冷冷一笑,“大家都有眼睛,现在你们有谁会承认这个老疯婆子就是巫皇?” 她带着嘲讽的笑容,扫过身后诸人,之后又道:“来人呀,将这老疯婆子拿下,严刑拷打,我要知道,她把真正的巫皇弄到哪里去了!” “住手,不可如此!”巫灵逸拦在巫皇的前面。 巫灵逸身份特殊,地位崇高,众人一直都怔住,双方就此对恃。 安歌趁此机会打量巫皇,她虽然捂着脸,但只从捂着脸的那双手看,也看出她的年龄应该很大了,手上的皮肤干而起了折皱,头发亦是花白散乱无光泽,还有她的身体,虽然很瘦却明显肩背下垂,微微偻起,与安歌听到的传闻一点都不符,传闻中说巫皇虽然五十有余,然而她看起来却像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般年青美丽。 只是十几年前,她先后生下巫明珠和巫雅,有两年的时间她几乎没有露面,众人都认为她以三十几岁的年龄生孩子,之后必然会老掉一大截。 然而等她抱着两个孩子出来后,人们却发现她依旧那么的年轻,漂亮,甚至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总之,从传闻中,绝对想象不到巫皇是现在这个模样。 巫皇似乎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形象,一直在那里大叫,“你们走,不要看着我,都不要看着我,否则我挖掉你们的眼睛!” 安歌心里微微一动,忽然向巫灵逸建议道:“既然她不想让大家看到她,何不就地撑起摒风或者帐幕,将她与大家隔开,自是能好好的说话了。” 巫灵逸感激地看了安歌一眼,马上向侍卫命令道:“快点照安姑娘说的做。” 巫明珠神色依旧冷厉,道:“你们要听这个老疯婆子说话,我会成全你们,但是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目的,最终都会失望,你们明白吗?” 但是她没有阻止巫灵逸这样做。 片刻功夫,有人在巫皇周围围起了屏风,果然巫皇似乎冷静多了,不再大声喊着杀人。 众人见她情绪平复,有人主动上前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巫皇宫里,我们尊敬的巫皇又在哪里?” “我就是巫皇,我是被人害了,才变成如此模样。”巫皇的声音苍老沙哑,需要众人很费力才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巫明珠哧地一笑,“我娘亲貌美如花,沉鱼落燕,岂是你这般模样?” “明珠,你这个贱丫头,若不是你,我能变成如此模 样?我就知道是你害我,此时,你休要冷嘲热讽,只要我在一天,就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巫皇虽然苍老了,然而此时冷静下来,说话气势仍在,一时倒是镇住了不少人。 巫明珠脸色微变,又道:“你没有办法证明你是巫皇,你说的话都不作数的。” 巫皇发出枭般冷笑,“贱丫头,你莫要得意太早。” 说到这里,又道:“大巫师,你过来,你且将这巫皇印拿去。” “是。” 巫灵逸到了屏风前,从摒风与摒风之间的缝隙里伸出来一只手,手里便是一个盒子。 巫灵逸将盒子接过来,打开,立刻将它举高。 里头一枚方方正正的血玉印,众人立刻跪了下去,“参见巫皇,巫皇万寿如山,长青如松。” 巫明珠不得已也跪了下去,起身后却道:“大巫师,将这印交给我。” 听得摒风内传出声音:“贱丫头,你将我害成这样,我只恨不得从没生过你,怎么会再将巫皇大印交给你。我的雅儿呢,快点把我的雅儿带过来!” 大巫师忙道:“快将巫雅公主找来。” 这时,巫明珠看到女官向她暗暗点头,当下只是作声。 不一会儿,巫雅随着两个尼姑一起前来,虽然穿了尼姑的服饰,脸上也没有了蛇形画纹,也还没有落发,看起来倒有种出尘脱俗的美丽。 安歌忽然觉得自己身边多了个人,扭头一瞧,却是曹炟来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我觉得巫皇宫的设计很有趣,所以多看了几眼。” “你什么时候对建筑感兴趣了?” “只要是你感兴趣的东西我都感兴趣。” 这话惹得安歌不由自主笑了下。 之后却又低声道:“真是没有想到,我们到巫国来,居然目睹这样的事。” “无防,哪里都有。” 因为并不是巫国的人,他们做为客人无法干涉其中的事情,此时只能当一个看客。 这时,巫雅已经到了近前。 “雅儿,你怎么了?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裳?”里头的声音苍老,然而却透着一点宠爱。 “娘亲!你如何了?”巫雅说着,竟不顾一切往摒风内冲进去。 “娘亲!啊!娘,娘亲,你——”巫雅的声音里充满震惊,然而也只是一两秒的时间,她便哇地大哭起来,扑到了巫皇的膝上,“娘亲,是谁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雅儿,真是个傻孩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说到这里,巫皇忽然住了声,接着惊讶道:“你穿得这是什么?你,你,雅儿!” 巫雅似乎不知道怎样解释,只是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娘亲我对不起你!” 众人于是都明白,巫皇已经知道巫雅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惩罚了。 巫皇忽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脚将巫雅从摒风里踢了出来。 “你穿上了铁衣,这辈子却是没资格再做我的女儿了!” 巫雅被踢得倒在地上,口角溢出一抹血花,然而这时候,她只能哭泣,却什么也做不了了。 一时间,摒风内外除了巫雅的哭泣声,都很安静。 安歌向曹炟看去,发现他虽然面色漠然,但眸子里终究还是溢出一抹不忍,说到底,巫雅落成现在这样的地步,多少还是与他有些关系的,虽然事实上,他宁愿没有这样的关系。 可以想见,此刻巫皇在摒风内,心里是何等的天人交战。 而巫明珠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摒风,唇角挂着一抹残忍的微笑。 巫灵逸也沉默了,既然穿上了铁衣,这辈子是完了,一般受刑者活不过十年。 最后,听得巫皇在内长叹一声,道:“明珠,娘亲我只有你了。” 巫明珠哧笑,“你刚才还说我是贱丫头,而我亦觉得你不是我的娘亲,此刻你没有拥有我,但是我拥有继承巫国巫皇的权力,因为不管你是不是巫皇,我都是巫皇的女儿。” “可是,若没有我授予你巫皇印,你什么都不算!” 巫明珠道:“这印已然在大巫师的手中,相信他定会交给我的。” “巫皇之位,从来都有授予,没有夺得,众人明明都知道,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巫皇。” 巫明珠再没说话了。 皇后又在里头道:“来吧,孩子。” 巫明珠终于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说到底,她希望自己是名正言顺的,而不是一背子背着抢夺的罪名。 “把摒风撤去吧。”巫皇道。 摒风因此而被撤去,众人终于看到了巫皇的面容。 只见她满脸折皱,皮肤松驰,分明就是一个八十岁以上的老太太,想必是巫灵被取走时,同时她体内的 灵气亦被抽走,因此反而要比同年龄的老人更加显得老上许多,此时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只要风稍稍一大,就可能将她吹死。 不过她一生为皇,此刻既然决定以这副面孔面对大家,反而坦然了,隐隐散发的王者之气,依旧震慑着大家。 巫皇示意巫明珠再往前来,道:“小珠子,你过来。” 小珠子是巫明珠很小的时候,巫皇对她的爱称,可是这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巫皇就不再喜欢这个女儿,她的全副心思似乎都放在了另一个女儿巫雅的身上,巫明珠就算是受伤,难过,巫皇也不会对她有半点的安慰,她越来越讨厌她,她唤她贱丫头,而不是小珠子了。 巫明珠又默默地向前走了两步,听得巫皇道:“小珠子,以前是娘亲不好,没有照顾好你,现在虽然很后悔,却尚幸你依然成长的这样好,看来,巫国的重担,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巫明珠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只见她又伸出一只手,向巫明珠道:“小珠子,再过来一点儿,让娘亲拉拉你的手,我们母女有些年,没有拉过彼此的手了。” 巫明珠的纤手,缓缓向前探出,然而就在巫皇要触到她的手时,她忽然缩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说:“你不是我的娘亲。” “小珠子,你乱说什么?如今我已经快死了,就这样的情况下,你也不愿意怜悯怜悯你的娘亲吗?” 巫明珠冷笑,“我娘亲曾经跟我说过,若要当一国之主,必然要断情绝爱,所有与之有缘份的男人,不过是女人手中的玩物。若不断情绝爱,就会行事有所偏驳,没有办法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公正的处事态度。我娘亲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我更记得,我们巫国的每个人,都是巫术高手,很多时候肢体上的接触还是免了吧,我怎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所恶意?” “你——你果然学得好。”巫皇哼哼冷笑着。 “你即不是我娘亲,当然也不是巫皇,你不过是利用卑鄙的手段夺我了娘亲的巫皇印,我娘亲也定是被你杀死了!” 现在这个女儿不认自己,另一个女儿认了,可惜她身份已失,只能让她感到丢脸。巫皇的目光从面前诸人的面孔上扫过去,虽然众人对巫明珠亦是有些意见的,但目下这种情况,巫明珠显然已经占据了上风,单靠一个巫灵逸,是没有办法扳回败局的,巫皇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忽然道:“来人呀,把巫明珠给我拿下,我要杀了她,从我所爱的臣子和女官中选出真正能够掌事的人。” 巫明珠蓦然转身,目光冷厉地看着这些人,“没有哪个娘亲会真的杀害自己的女儿,现在你们知道了,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巫皇。你们莫要再被她骗了!” 这时,巫皇忽然凶神恶煞般向巫明珠扑来,巫明珠本来就离她最近,这一扑定要扑个正着,众人都惊叫起来。 万万没有想到,巫明珠早有准备,她并不躲避,反而整个人矮身往后一翻,只见巫皇从她面门上扑过,像个大鸟般扑向众人,扑过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子下面渐渐地溢出一滩鲜血,原来巫明珠手中的匕首,已经在她飞过她面门时,划破了她的肚腹。 巫皇艰难地抬起苍老的面容,目光痛苦地往巫雅看去,然而尚未说出一句话,已经叹了声,眸子很快失去光泽,就这样逝去了。 之后,巫明珠将手中的巫皇印一举,众人面面相觑,考虑到巫皇反正已死,巫雅是绝对当不了巫皇的了,巫灵逸终于叹了一声,首先跪了下去。 “恭喜巫皇登位。” “参见巫皇。” 之后,陆续跪下去的人更多,再到最后,便只有安歌和曹炟还站着了,但他们是否站着,巫明珠也根本不在乎,这时满意地将巫皇印收入怀中,向众人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将这疯婆子的尸体扔到峡谷里去喂狼。至于巫雅,你也回庙里去吧,穿上了铁衣,这辈子的红尘俗事,再与尔无关了。” 就这样,困挠巫国半年的巫皇之案,终结了。 巫明珠未在巫皇庙逗留,当夜里,众人借着月色一起下山。 安歌回首看,只见巫雅站在涯前,月色下,背影孤寂清冷。 …… 第二日,巫明珠正式登基成为新的巫皇,举国欢庆。 至于这个过程中,死了多少人,有多少斗争,埋没了多少人的前程,已经无人再关心。 这一日,传来消息,说是在神女庙的巫雅,被人劫走,下落不明。 下午时分,又传来消息,说是逃犯姬风已然出关,而放姬风出关的守卫已经被杀死。 巫明珠听着这样的消息,并不觉得有多难过。 不管巫雅在神女庙,还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任何地方,她都永远再不可能回到巫国继承人的身份上,她失去了机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来与她抢夺皇位了。 真正让她崩溃的是,况离也走了。 其实她一直知道,况离想真的想走,她是拦不住他的。 果然,当她戴着巫皇的皇冠来到况离的房间时,已经没人在这个房间里,虽然锦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虽然桌子上还有打开的书卷,似乎刚才那人还在房间里看着这书卷,或者只是拿着书卷发呆,下一刻,他却已经在离她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似乎这辈子,她再也触不到他了。 况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巫明珠腿一软,坐倒在矮榻旁,最后,她喃喃自语地说:“况离,你走的好,这辈子我大概再也不会爱了。或许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巫皇,或许这正是上天认为应该给我的东西。谢谢你。” …… 房间里,安歌忽然拿出一根针把完着,大概是想测试一下自己的针技练得怎么样了,居然把曹炟当成练习对象了,只见曹炟为了躲针芒,在屋内潇洒翻转旋身,带起一阵阵轻风,安歌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手里的针芒却越来越快,但不管她怎样快,曹炟都能躲过,就在玩得不亦乐呼的时候,曹炟忽然唉呦了声,然后捂住腹部,一副痛苦的样子。 安歌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伤到了她,连忙冲到他旁边查看,却被曹炟一把抱住。 房间里忽然就静了下来,安歌道:“曹炟,你骗我,你真坏。” 曹炟将她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歌儿,你心里明明一点都不开心,何必要勉强自己笑起来呢?” 安歌把自己的脑袋靠在曹炟的肩上,“曹炟,你说,我们回去后,会面对什么样的景象?” 曹炟想了想道:“我要娶你。” “可是——” ---题外话---感谢冰淇淋的夏天、莹儿cri、爱情来的太快、莫一冰、跳跳071203、13971915388、moran4587、rainbowlee0512、xueronghua_2007等亲赠送月票、鲜花和钻石,特别谢谢跳跳和河上花图,钻石集到五十颗了,哦耶!继续求月票,谢谢亲们的鼓励与支持!不知道大家昨日的七夕过得还好吗?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279章 巫皇宫秘籍 “没有什么可是——这次巫雅出事,是因为姬风进入我的房间找东西,才会造成最终的后果。皇上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既然如此,躲避是没用的,歌儿,你怕吗?褴” 安歌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又抱住了他,答道:“怕什么?” “这样一来,我可能随时面临被追杀的可能性,而你也……” 没等曹炟说完,安歌笑嘻嘻地说:“我不怕,我想嫁给你!” 安歌心里头很开心,穿上红嫁衣一直都是她向往的。 曹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她,吻了下她已然通红的耳朵。 幸福就在眼前,不管幸福过后面对的是什么,她都不想再避开,都一定要迎上去。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邾国?” “既然巫国有了新巫皇,自然是要谈到国家大事了。但是巫国应该不会帮助我们去抵抗乌弋山那样强大的敌人,所以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我觉得巫明珠这个人很危险,我们不如不要谈什么国家大事了,直接走吧。” 曹炟叹了声,“皇命难违,现在我是臣子的身份,总不能公然违命。鲎” 安歌心知曹煜不知道安着什么不好的心,但目前看不出什么征兆来,只能微微地叹口气,“曹炟,若是有一天,我们被迫分开,你会继续坚持我们的爱情吗?” “如果我们相爱,就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歌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 因为女帝初登大位,尚有很多事需要及时处理,所以曹炟和安歌得以再见到巫明珠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的晌午。巫明珠叫人来请他们一起用午膳。 巫明珠穿着巫皇的服饰,端庄,高贵,冰冷。 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丰盛的午餐,见到他们进来,便示意他们坐下。 二人坐好后,巫明珠道:“我们先用膳吧。” 于是出来了两个专门的试毒人,将每样菜都先吃了一口。 巫明珠道:“其实巫国以前并没有试毒这样的习惯,巫皇是上神在人间的使者,巫国的人都很尊重巫皇,没有人会对她有坏的心思。可是在我娘亲之前的两位巫皇,都是中毒而死,我娘亲比较聪明,把你们邾国皇帝用膳的习俗学了来,倒是很起作用,她未死于用膳之时。” 可是她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杀了!安歌暗忖,对于这母女、姐妹相残的戏码,着实感到可悲。 巫明珠又继续道:“这次,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的到来,事情或许不是现在的模样。” 曹炟道:“巫皇过奖了,其实我们并没有改变什么,以巫皇的手段,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们定是认为,我很卑鄙残忍。” 没等曹炟和安歌否定,她又继续道:“可是在我看来,我很仁慈。我是为了巫国的未来,才会当仁不让抢夺这个位置。我娘亲在位之时,贪~淫好~色,宫内*,不可救药,她当初教我的,后来她自己都忘了,她还要把皇位传给向来喜欢玩耍,性格任性,不负责任的雅儿,不管你们承认不承认,事实上,我才是合格的巫皇人选,对于巫国我有责任,当仁不让。” 安歌道:“巫皇既然已登大位,又何必计较这些?不管我们如何看待,你最终还是要按着你的心愿往前走,不会后退对不对?” “安姑娘你说的不错。” 她举起酒杯,“我们应该喝一杯。” 曹炟和安歌也举起酒杯,三人将杯中酒喝尽。 杯子放在桌上,巫明珠道:“齐王殿下,邾国与东且弥的战争,乍看是平分秋色,实际上邾国已经输了。东且弥是一个土地很少并且很贫瘠的国家,而邾国沃土千里,良田连绵,人口亦是东且弥的数倍,却被东且弥逼到如此的境地,这样一来,如我巫国这样的只有几万人口的小国家,是不敢与之对上锋芒的,此事请恕我巫国无能为力。” 曹炟尚未开口,巫明珠已经拒绝了曹煜的拜托。而巫明珠又继续道:“你们说我明哲保身也好,识时务也好,做为巫皇,我不会在乎你们对我的看法,我的责任只是保证巫国民众的利益。 但是齐王殿下,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并且你也深爱安姑娘,安姑娘也深爱你,在此,本皇有两句话要规劝齐王殿下。” 这是自从来到巫国,巫明珠第一次如此坦诚的对二人说话,二人对视一眼,曹炟向她点点头,“请说。” 巫明珠道:“你们的皇帝,早该算到巫国是不可能出手对抗东且弥的,但依旧让你偕旨而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登上女帝之位的人若不是我巫明珠,恐怕齐王殿下难以脱身,亦有可能这生再不能回邾国。这大概就是你们的皇帝的目的。 本皇大概能猜到,你们的皇帝为何如此待你,大抵就如我与雅儿的姐妹之争是一样的,以本皇的经验,若不能圈之,必杀之。齐王殿下本次回国之旅怕是艰难,但是本皇不愿齐 王殿下和安姑娘在我们巫国境内出事,所以这个腰牌赠予你们二人,此腰牌可以在巫国境内随时唤取身边的巫师进行帮忙,在这个巫术盛行的国家里,它可以帮你很多,甚至帮助你逃命。我希望你们能顺利走出这里。” 曹炟接过腰牌,只见是一块青铜牌,上面刻有很多蛇形纹。 “但是出了巫国,此物便会宣告失效。至于二位出了巫国后,又要选择何样的路,又如何走下去,是生是死,将与我巫国再无干系。” 安歌听闻,不由扑哧笑了声,“没想到我们成了烫手的山芋,给巫皇带来这样的麻烦和烦恼。” 巫明珠道:“这很正常,因为你们的对手是你们的皇帝,若我帮你们,便是与你们的皇帝作对,你们的皇帝的事我曾经听闻到一些,我没有信心与这样的人作对,却也无意帮他,是以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决定,希望你们能理解。” 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直到此刻,安歌觉得,巫明珠说的没错,她才是有资格做巫国的皇,她似乎从来不会感情用事,她头脑清晰而会尽可能的保护巫国,而夺位的过程中,有所牺牲似乎是在所难免,她不会为逝去的生命愧疚,因为她有更宏大的目标,她是真正的巫皇。 “谢谢。”安歌道。 反正是决定要走了,当然是越快越好,于是决定第二日出发。入夜,安歌独自走在巫皇宫内,感受这月光。这里是夏天,风很暖,等回到了邾国,便又是冰天雪地了,她有些贪恋这里的星星,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日与曹炟一起爬过的屋顶,唇角带着一抹明媚的笑容。 曹炟此时其实正坐在巫皇宫的花檐之上,由高处往下看着,夜风吹起他的衣袂,使他犹如夜空降临的谪仙般惊艳。 他看到了安歌,不由低首注目,眼眸里溢出满满的笑意。 就在这时候,又看到了巫明珠,她在两个女官的陪伴下,也往安歌的方向走来。 安歌此时也看到了巫明珠,施下礼去,“巫皇,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呢。” 巫明珠嗯了声,“本皇来看看你,你和齐王殿下本是我巫国的贵宾,没成想,这次却让你们笑话了。” 安歌暗忖,当皇帝的人,又何尝会将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当下只是笑着摇摇头,“巫皇说的太严重了。” 巫明珠又道:“本皇听神女庙的姑子说,你问起有关滴漏钥匙钵的事情,似乎对燕王颇有兴趣。” 安歌本来也是想找个机会进一步打听一下有关燕王的事情,如今见巫明珠主动找来想说这件事,自然是连忙点了点头,“因为燕王此人,在我们的邾国有很多传说,因此感到好奇罢了。” 巫明珠道:“关于此人的故事,我倒是知道些。” 说到这里,巫明珠将一本古籍递到安歌的手中,“这是藏在我巫皇宫的古史秘籍,里面记录了一些有关燕王的事,这部书送给你。” “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 “无防,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它很贵重,对我来说它却是一堆废旧物罢了。虽然你与齐王殿下这次来到巫国,是来帮巫雅的,尚幸你们并没有无原则的站在她的那边,而且你们救了况离,到现在这样的结果,是你们有意也罢,无意也好,总之我认为也是有你们的功劳的,这部书便算是我感谢你们的。” 第280章 土匪来了(二更) 安歌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就这一部书啊?巫皇未免太小气了,我们连巫国的金子都带不回去,到了邾国恐怕没有办法向我们的皇帝交差了。” 巫明珠也扑哧地笑了声,“瞎操心,看着齐王殿下的面子,也断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回。” 安歌又道:“说的我们好像打劫的一样。” 巫明珠把书塞到她的怀里,“你们就是打劫的,人生这一世,就是他劫过来,我劫过去,凡是牵涉到一起的人,都是彼此的劫。褴” 巫明珠这话说得深奥了,安歌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我觉得,况离很傻,他应该留下来的。” “或许我会对他很好,但是他不一定感到幸福。安歌,真正的爱情,是让彼此都感到幸福的。若是有一方不幸福,那么这种爱情便是霸道而不近情理的,最终反而要受其苦,若是如此,不如独自相思,便将所有的想象都留在最美好的时刻,我再不见他,他在我的心中便永远年青俊美,风度迷人。他再不见我,便始终记得我对他最深情之时。如此,便也够了。” 安歌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莫名悲伤,忽然道:“若不是见过了你的无情,你我定能成为好朋友。鲎” 巫明珠笑了起来,“好朋友便是世上最令人开心的关系吗?我不这样认为,有时候,或许做敌人更舒服。” 安歌也笑了起来。 坐在高处的曹炟见到二人的笑容,紧崩的神情也缓和下来,抬头看向天空,明亮的月,璀璨的星,一切静谧又美好。 * 清晨时分,巫明珠亲自送曹炟和安歌走出巫皇宫,似乎所有的话已经在昨晚说尽,此时彼此只是略略点头,又微施一礼,便算告辞了。果然巫国的礼物很是丰厚。 从邾国带来的队伍中,除了姬风不在,其他似乎并无变化,在曹炟的命令下,方济成为了临时的侍卫头领,队伍往巫国外而去。 巫国虽然人口少,然而地方并不是很小,因为雨水多而植被茂密,是以毒虫猛兽常有出没,此间的蚊子都比别处要凶猛,是以除了巫咸一族,似乎很少有人能适应这样的生存环境,所以无人与他们抢夺土地,大概也是因为无法抢夺吧,毕竟人人都会巫术的这里,任何的蛇虫鼠蚁都有可能变成武器,这不是每个军队都能承受的。 总之,安歌出了巫城之后,才发现巫国的土地辽阔,整整一天,居然还未达边境。 来的时候却是错觉,以为无人烟的地方便是邾国,事实上,现在才发现,很多无人烟的地方并不是真的无人烟,而是隐藏着很多巫国的猎手,偶尔出没于路边的树丛之中,惊鸿一现,宛若神鬼般令人惊吓一跳。 因为他们的脸上,多数都画着白色或者绿色的花纹,掩去了他们本来的面容。 到达一个叫做达克达拉城的地方,方济建议打尖落脚。 曹炟见天色已晚,便也同意。 进入城中之时,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也完全湮没,街道上却亮起一盏盏的白色灯笼,家家户户屋门大开,然而风过处只见冥币纷纷,还有乍然而起,忽远忽近的尖叫声和哭泣声,都让这一行人无不感到心里发毛。 安歌记得来时也经过此处,虽然未住宿,却也打尖停留一个时辰,明明是个非常热闹温暖的城市,现在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曹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安歌的手。 安歌心知他紧张,并不是紧张自己,而是紧张她,心里顿时被暖流充溢,一时间觉得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方济已经瞅好了一家看起来规模不算小的客栈,直接以此城名字命名,上书“达克达拉客栈”。 众人进入客栈,却发现客栈内空空如也,似乎除了他们,再无别人。 店伙穿着巫国的传统服饰,脸颊两边画着两条小小的蛇纹,好在面容周正,并不使人感到可怕。 他将他们迎进来,道:“几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方济道:“住店,请开几间上房。” 店伙应了声,又道:“请各位客官直接进入房间,想吃什么饭菜由伙计们送入房间,今夜最好都不要出来走动了,以免发生意外。” 曹炟道:“朋友,这里是出了何事?” 店伙一边给他们带路上了楼梯,一边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土匪,忽然进城乱杀人,这两三日间,已经进城四五次,每次都是毫无顾忌的杀人,如今家家都在办丧事,街道上处处都是火盆,还有巫石和巫阵,是以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乱走,只怕万一着了道儿,平白惹来麻烦。” “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禀告巫皇宫吗?” “早已经禀告,但是新巫皇登基,听说是冷血的大公主,到此时完全没有回应,只怕是胆小要弃了此城。” 安歌直觉的此事太诡异,巫明珠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出事了,以她的性格当然不会弃了此城。 安歌和曹炟被安排 在彼邻的房间,二人都在房间里呆不住,一齐出来,见到彼此不由相视一笑。 “你好好的留在房间里,待我出去看看发生何事,回来再与你解惑,绝不让你带着未解的好奇心入睡。”曹炟道。 “听说这里遍布巫阵,没有我你可能步步维艰,我又如何放心你独自前去?”安歌毫不相让。 安歌忽然甩甩自己手里的卦钵,“事到如今,不若卜上一卦如何?” 曹炟也来了兴趣,“久未见你卜卦,试试。” 二人进入安歌的房间,于桌前正襟危坐,安歌熟知曹炟的生辰八字,立刻就将卦钵摇起来,须臾将卦洒下,只见六个铜钱布于桌上,曹炟虽然不懂,也立刻注目于铜钱之上,仔细研究的模样,“这六个铜钱三个在左,三个在右,三个正面,三个背面,似乎很是平衡,这样看来,该是没有什么大事,幸好,幸好。” 安歌看到这卦,却不由心微微一沉。 此卦为坎卦初六,释意为面临重重险难,又落入陷穴深处,必有凶险。 安歌抬头看了眼不懂装懂的曹炟,手心里刹那出了层湿腻腻的汗,卦钵被她收入怀中,铜钱也被收入怀中,道:“我瞧着,外面都是办丧事的,还是不去为好,其实巫术与风水术虽然不同,却因为异常阴险,也颇让人恐惧,万一着了道也难为得紧。” 曹炟知道安歌不会怕巫术,相反,她定是抱着想出去见识见识的心情,才会动了好奇心。此时又说不去,此卦想必并未他想象的那样好,当下也便不问此卦到底如何了,只道:“不去便不去,鬼气森森的,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这时,巧的是店伙的菜肴也送上来,倒是丰富,边把菜肴摆在桌子上,边抱着菜名,“竹鼠肉炖鲜菇、油炸双蛙腿、福临狗头肉、鲜辣石蝎子……” 安歌看着这些菜,颜色倒也明艳,不过听着这报的菜名,就有点无法动筷子,便道:“店伙,能不能换些清淡的?” 店伙道:“咱这店里就这几样菜,别的没有。” 接着却将筷子硬塞到安歌的手中,“没事没事,你们外地人总觉得这些菜不好,事实上非常好吃,机会难得,尝尝。” 这店伙如此大胆,引得安歌不由抬头向他看去,他去蓦然扭过头打了两个喷嚏。 曹炟为了避开他的口水也躲开去,再抬眸时,忽然大袖带着劲风往店伙袭去,店伙连忙后退了一步,曹炟及时将安歌拉到自己的身后,目若寒星地对着那人道:“吴岱,你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那些强盗都是你带来的?” 安歌定睛往那人脸上看,只见那人脸上虽然也画了小蛇,但是掩不住那股英气勃勃的模样,不同于曹炟的面若桃花,气质清冷,他看起来带着狡黠和市侩,然而却又让人一眼看出,此人并非俗民,却正是当初在荆州城所结识的朋友吴岱。 现在安歌已经知道,吴岱并非他的真名,他有可能是东且弥的大将军乌弋山,便有些惊愕地盯着他道:“我知道了,那些土匪定是你带来的,凡是你到的地方,必然血雨腥风,你是个杀人狂!” “你这臭丫头,莫要随便巫赖好人!” 吴岱跳着脚道,看到安歌躲在曹炟的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很是依赖信任的模样,他不由自主地往曹炟的脸上瞅了瞅,又道:“臭丫头被小白脸勾~引了,是非不分,着实令我太寒心。” 第281章 你到底是谁 “你,你乱说什么!”安歌看了眼曹炟,脸上爬上一抹微红。 曹炟却忽然道:“吴岱,不,我应该唤你乌弋山大将军,不知道大将军深夜光临此处,有何见教?” 乌弋山道:“也没什么可见教,就是想和齐王你喝喝小酒而已。” 说着一拍手,真个就叫进来一个酒倌儿,唱曲给三人伴酒。 既然乌弋山不怕这位齐王,齐王自是也不能怕了他,三人稳稳地坐在桌前,乌弋山道:“来,先喝一杯!褴” 曹炟和安歌也举了杯,一起喝干杯中酒。 乌弋山一把摘了店伙的帽子,露出原本的面容,道:“既然你们二人,都知道我是谁了,我也不隐瞒了,我的确就是东且弥的乌弋山,这次之所以来到这达克达拉城,完全是因为有人给我送了信,说是齐王殿下您将会通过这座城,若想得到江山图,便只能在这里阻截你。鲎” 牵涉到江山图,曹炟和安歌齐齐心里震了一下。 乌弋山又道:“我倒是的确等到了你们,可是我现在知道,这江山图定不是在你们这儿,是有人设了局,故意要你我二人火迸。” 曹炟道:“你是东且弥人,就算是你得了江山图,也不会分走邾国的江山,你不过在做无用功罢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至于我要怎么样,当然是,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这样坦白的说出来,算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和我们做朋友吗?”安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乌弋山眨眨眼,忽然欺到安歌的面前,“你很想和我做朋友吗?” 安歌连忙身子后仰,其实她虽然早猜到吴岱有可能就是乌弋山,但还是不能相信,与邾国争战近三年的他,是如此轻佻的模样。 “谁和你做朋友,我们可是再明白不过的敌人,这辈子都做不了朋友。” “是吗?” 乌弋山依旧笑嘻嘻的,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曹炟却道:“想必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发觉上当受骗,因此才会来找我。” 乌弋山一弹手指,“不愧是齐王殿下,比这丫头可聪明多了。” 安歌还侍要回嘴,忽然想到乌弋山是在赞曹炟,当下笑嘻嘻地闭了嘴。 听得曹炟道:“不知是何事,竟惹得乌弋山大将军要来与敌国的王爷结盟?” 乌弋山狠狠地叹了口气,“此事,还要从一封信说起。” …… 大约一个月前,乌弋山与邾国的战事得已暂休一阵子,原因是已经与东且弥抵抗几年的大月氏忽然提出谈判,并且派了大月氏使团进入到东且弥面会皇帝,皇帝于是连发数道金牌,阻止乌弋山再向前进发,恰好此时邾国~军队大概也已经疲累,没有主动挑衅,总之,三年来,第一次三方决定休战一时。 乌弋山自是不同意的,心情很是郁闷,便在那时,接到一封秘信,信的内容是说,邾国齐王殿下曹炟将于某年某月某日落脚达克达拉城,说他手中持有江山图。 乌弋山自是不能放过这次的机会,于是悄悄离开军队,于三天前到达这里,然后这里发生了土匪袭城事件。 曹炟听他说完,便道:“为什么你们对江山图如此看重呢?我以为,江山图其实是我们邾国内部的争纷,而非外族可***。” 安歌连忙道:“代宏文是东且弥人。” 乌弋山道:“不错,在你们邾国,鼎鼎大名的代状员,并非别人,正是我的亲哥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我们的皇帝送入到邾国,进行了一系列的安排,可以说,我哥哥活着的目标,就是要得到江山图,但是自君山大阵后,他便没有再出现了,我猜想,他定是死了。” 曹炟没想到代宏文与乌弋山之间,居然是这样的关系,他们都是亲眼目睹代宏文跌入地下之水的情景,这时看到乌弋山用疑问和不确定的目光的看光看着他们。虽然与代宏文并没有真正的师兄妹情,况且他还是被派到邾国的细作,但是此时她竟没有勇气直接向他的弟弟说出他的死讯。 反而是曹炟语气漠然地道:“你哥哥跌入阵中的地下之水,应该已然无幸。” “哥哥!”乌弋山虽然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到后,还是乍然如晴天霹雳般,双拳紧握,捶在桌上,眸子里已经溢出男儿泪。 但也只是这片刻的情绪失控,他抹去自己的泪水,再抬起头来时,又是笑着的模样。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不放过大月氏,也不放过邾国吗?” 不等二人回答,他又道:“你们定是猜不到。我一直紧揪大月氏不放,便是因为我想让他们交出我的哥哥,是大月氏和邾国的阴谋,才会导致我哥哥的人生不由自己做主,我想早点结束这些事,那么我哥哥就会自由了,没想到他已经……” 安歌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乌弋山又道:“想必他死了,你们都高兴得很。 没有人看到自己的敌人死了,会不高兴的。” 曹炟道:“那么,你是怎么判断出来,江山图并不在我的身上?” “呵呵,若是在你的身上,发那秘信之人为何不自己来抢夺?其实我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只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之心而来。直到土匪来袭,至现在后果,方确定是对方构陷,要在此处将你我二人害死。” “为何如此说?” “你可知,那些土匪是何人?” 曹炟道:“尚未得知。” 乌弋山道:“那些土匪正是巫皇宫派来的精锐士兵。” “什么?巫皇宫?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听从新晋巫皇的指挥?”安歌颇为诧异地道。 “正是,所以这些土匪并非普通的土匪,城内巫咸虽然用巫术抵抗,然而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关键是,现在巫咸们似乎知道土匪们是冲着什么人来了,所以这家达克达拉客栈,早已经被包围,今日你们进入此客栈便是自投罗网,今夜,若我们合作,或许还有一缕生机,若是不能合作,恐怕一腔英魂要长埋于此了。” 安歌马上明白了,巫明珠当时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为何土匪犯城巫皇宫居然坐视不礼,而巫明珠事实上是在五天前登基,她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布置了达克达拉事件,其实她在与他们用膳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不愿与邾国的皇帝硬拼,她是识时务者。 因此她选择了听从邾国皇帝的指挥,为曹炟和乌弋山布下陷井,若是这二人死在此处,那么不但除掉了他一直担心的齐王殿下,东且弥也会因为乌弋山之死,而有可能退战,曹煜这一手,简直就是一石二鸟,绝妙好计。 不过,曹煜大概并没有想到,这个乌弋山虽然与邾国大战多时,却能放下架子来到曹炟面前,将事情坦然告之。 他更没有想到,曹炟面对乌弋山这个敌人,并没有立刻想要致他于死地。 而安歌想到的则是巫明珠,她当初赠予他们腰牌,说是在巫国境内若遇到事情,拿出此腰牌就可以指使巫国巫咸们帮忙。可是出了巫国此物便失效,此刻想到她话里的意思,恐怕是出了巫国后,有新的布置? 还有,刚才她为曹炟卜卦,卦相是落入构陷,凶险重重,而乌弋山恰巧在此时来到他们的面前……他到底可信不可信呢?他是与曹煜合作的人,还是真的被诓到这里,想与曹炟合作的人呢? 曹炟道:“那依乌兄之见,现在当如何?” “这次土匪再来袭,恐怕会直接叫阵,使城内百姓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人,而城内百姓定会全力配合他们,将我们交给那些土匪。若我们被他们得逞,恐怕会有非常不好的结果。” “以乌兄之能,只要想逃出去,恐怕早就逃出去了。” “非也,我之所以被困在此处,等到你们来,恰恰是因为我出不去。这个达克达拉城,已经非同一般的城。” 安歌走到窗口,居高临下往外面看着。 只见原本就冥币纷纷的城内,此时更如死寂般令人可怖,人们似乎在很短的时间内都关闭了大门,避入房间,而在远处,的确有一支队伍正在近前,他们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全身乌甲,连面部也都是遮住的,因此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觉得他们目光冰冷,身上杀气重重。 偶尔有没有进入屋子里的巫咸,此时缓缓地倒在路边的地上,昏睡过去。 安歌看着清冷的街道及渐渐近走的军队,忽然道:“坏了,这城如今恐怕已经成为一座幻城。” 她走到乌弋山的面前,道:“乌弋山将军,你身边的其他侍卫呢?” 乌弋山道:“他们都死了。” “你亲眼看到他们死了吗?” “是的,我亲眼看到他们参与打斗,后来都被杀死了。” “你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吗?还是自己与参与了战斗?” “他们都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当然是和他们一起战斗了!不过现在只剩余我一个人了,即便如此,你这个臭丫头可不要想着来害我,现在我对达克达拉城最是了解,若没有我,你们能够闯出城的机会更加渺茫了。” “在打斗的时候,你有受伤吗?”安歌问道。 “当然有!不过这点伤不算什么的。”乌弋山道。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安歌道。 “臭丫头,你想吃我豆腐!” “事关生死,还请乌弋山将军你配合。” 乌弋山见她说的极认真,便下卷起袖子,“只不过是胳膊上挨了一刀,我根本就不觉得痛!” 曹炟和安歌的目光落在乌弋山的胳膊上,只见小麦色的皮肤上很是光滑,又哪里有丝毫的伤口? 曹炟看乌弋山的神情不似说谎,有些疑惑地问:“歌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乌弋山也发现自己 皮肤光滑,不似曾经受过伤的模样,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这,这——” 只见安歌面色凝重,向他们道:“此时此刻我们所见的情景,有可能全部都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乌弋山惊道。 “有可能,我们还安安稳稳地睡在自己的榻上,我们什么都没做。有可能现在根本不是黑夜,而是白天。有可能,外面根本没有任何的丧事,所有人都在正常的生活,只有我们在这里参与血腥的斗争。” 见曹炟和乌弋山的脸上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安歌又道:“有可能在我们踏入到此城之时,就已经被巫术所迷。若我们在此间受到伤害,并不是真的伤害,可是我们醒来后,若不能意识到此间发生的只是梦,有可能就会按照梦中的结局走下去,比如,乌弋山你有可能被东且弥出卖,甚至逐出国,那么在你梦醒后你并不会意识到这只是你的梦,而是会真的有此认知。” 乌弋山听得心惊,接着道:“那么我可能会选择背离自己的国家,也有可能在无人追赶的情况下,一生逃亡,这真是太可怕了!” 安歌又向曹炟说:“若我们在此间分离,一方死亡,那么生着的那一方,将会如何做呢?” 曹炟没有丝毫的犹豫,“追随而去。” 安歌道:“无论是怎样的决定,都将影响我们人生的重大决定,而事实上,有可能对方并没有死去甚至就在我们的身边,只是我们的眼睛被蒙蔽,若是在此间我们亲眼看到对方死亡,那么等我们梦醒,就会有对方已经死亡的认知,就算他活生生的站在我们的面前,或许我们也因为之前的认知,而对其视而不见。” 就好像此刻,乌弋山大将军没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一样。” “什么?我身边有谁?” “看打扮应该是你的侍卫。”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说完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向安歌道:“我们是在巫法中?我的兄弟们其实没死,他们就护在我的身边?他们能看到我吗?” “至少这一个,他在你的梦中还活着,他能看到你,否则为何会在此间守护你?然而这也并不是完全真实的,他们也有可能睡在自己的榻上,此间一切都只是梦。” 经过安歌的提醒,乌弋山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事…… 忽然被推开的房门,门口并没有任何人存在。 当他焦急而失落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似乎有人在旁边不断地唤他,然而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便以为自己是因失去了最亲密的战友而产生了幻想。 当他在睡觉至半夜时分,忽然醒来,看到窗口似乎有人守候,他吓了一跳,再仔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切,在安歌的说法下,似乎都解了。 他的士兵一直都在,只是他看不到他。 可是他们也不是真的在,因为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可能都在一场梦境中。 但是这场梦境所导致的结果,却会延续到现实中,是以这场梦也不单纯就是真正的梦。 梦与现实混淆,一切都变得不可操控。 这时,安歌又往窗外看去…… 曹炟和乌弋山也都齐齐起身,往外面看去,只见那支军队已然到了近前,这是一支冷血的军队,离到这么远都可以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儿。这样的感觉这么的真实,没在没有办法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境。 而这军队到了此客栈之前,忽然就停住了,马上之人齐齐抬眸向他们看来,他们没有缩回身子,与他们对视。 乌弋山道:“臭丫头,你不是以风水数术闻名吗?你现在说说,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我们皆在梦中,此刻唯有让此梦醒来。否则不知道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发生。” “如何醒来?”乌弋山又问,语气里已然有了淡淡的担忧。 若是在现实中,拼的是实力,看到的是真实,按照乌弋山的想法,以他与曹炟的能力,绝对可以度过任何的危机。可是如果是在梦中,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甚至觉得安歌在危言耸听。 正在这时,方济却在门口道:“安姑娘,睡了吗?” 安歌忙道:“方大哥,你进来。” 方济走了进来,道:“齐王爷,安姑娘,外面来了一支队伍,在下看他们是来者不善。” 方济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原来发现屋内还有两个人。 “这两位是谁?”方济问。 方济的问题完全使乌弋山相信,安歌没有骗他,他自己的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他看不见的人。 安歌道:“他是东且弥的大将军乌弋山和他的侍卫。” 方济哦了声,不再说话了。 安歌又道:“方大哥,你刚才进入屋里,都做了些什么事?” 方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只道:“我是安排好众人在楼 下竭了,这才回的屋子里,掌柜的人很好,已经把饭菜放在了屋子里。我吃了饭菜后觉得,安静的过于诡异,是以往外查看,结果就看到了一支队伍在客栈门前停驻了。所以就过来看看,就这样了。” 安歌又道:“从头到尾,都没有休息吗?” “没有,一直很清醒。” 安歌想到自己与曹炟亦是如是。 乌弋山忽然问:“难道是要先进入睡眠,才会进入梦境吗?” 安歌点了点头,“一般的模式该是如此。” 又道:“我猜测,这次是巫灵逸亲自出手的,他身上带着件至宝,可以引人入梦,只是,我们必须找到源头,我们是从哪里入梦的?是进城之前就已经入梦,还是进城之后才入梦。” 曹炟道:“城外三里处,有一个茶棚,当时我们在那里打尖片刻。” 安歌道:“那时候你有小睡吗?” 曹炟却又摇摇头,“当时是有些困倦,但是并未小睡。” 方济忽然道:“有小睡片刻,因为那里的风很舒服,并未去喝大碗茶,而是喝了几口自己所带的酒,便靠在栏杆上小睡片刻,我估计可能半刻钟都不到,就忽然醒来,之后我们便照常出发,路途上也并未发生异常的事情,只是城内的情景看着非常不对。” 安歌道:“是啦,恐怕那碗茶有问题。方大哥没有喝茶,因此记得自己是曾经小睡过的而又醒来,而我们则很有可能是喝了茶后集体睡着的。如此看来,方大哥只是被我们集体扯入梦中的人而已。是以他残留一点当时在茶棚喝茶时小睡过的记忆,而我们从未醒来,因此反而没有这个记忆。” “这么说,问题出在茶棚,那现在应该如何呢?”乌弋山又问。 “这只是猜测,不一定准确。我们现在要做的,依旧是如何对抗梦中的敌人,但是他们既然是梦中人,是不会被我们打败的。在梦中他们会杀很多人,无所不能,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看穿他们只是出现在虚无的梦中,他们的实力并不如何厉害,他们会死,他们和现实中的人一样会死。” 众人点点头,就在这时,曹炟忽然出手,一掌拍在乌弋山的后心,乌弋山啊地惨叫了声,往前扑了几步到了窗前,差点儿便要跌到窗下去。 “曹炟你干什么?你这个阴险小人,居然在背后偷袭我!”乌弋山大喊,唇角溢出鲜血来。 曹炟冷面含霜,道:“你不是乌弋山,你到底是谁?!” ---题外话---亲们,因为太忙了没有及时写出来,所以更新的晚了。希望大家原谅,爱你们。 第282章 死而复活 “我当然是乌弋山,你犯什么神经?”乌弋山也是暴怒,然而毕竟先挨了一掌,此时只是站在窗口,向安歌道:“臭丫头你给评评理,这次到底是谁的错?” 安歌仔细地看了看乌弋山的脸,不像是侨装打扮过后的,而且据她所认识的乌弋山,的确是这等性格脾气褴。 “曹炟,你看出什么不对?” “歌儿,他身边的这名侍卫,你只看出他的服饰,你有看清过他的脸吗?还有你看这里。” 安歌往桌上看去,原来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茶水写了一行字,内容是:莫要上当受骗,此人乃假乌弋山! 安歌蓦然抬头往那名侍卫看去,却忽然发现其人身影渐渐模糊,像烟云一般的消失了。 方济显然也看到这一幕,忙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歌这时道:“方大哥,此人的确有可能不是乌弋山,看紧他。” 方济听闻,立刻拔出剑,面对着乌弋山,乌弋山不由苦笑,却没有再分辩什么。 安歌却道:“出现此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就是真正的乌弋山,而刚才那名侍卫却不是真的侍卫;第二个可能性就是,乌弋山是假的,刚才那个侍卫是真的,侍卫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在现实中的刚才那一刻,可能已经牺牲。鲎” 安歌的说法令在场众人都不由自主吃了一惊,如果他们此刻真的在昏睡,处境简直是太危险,因为在现实中的他们可能没有丝毫的抵抗力,是防御能力最低下的时候。 这样的话,若乌弋山提前出阵,曹炟绝对首当其冲是第一个他要杀的人。 安歌亦越想越是心惊,再想到之前所卜的那一卦,不由更加焦急起来。 方济道:“齐王殿下,这个家伙该如何处理?” 曹炟虽然判断这个人不是乌弋山,可是因为身处巫阵中,此人于安歌来说有没有用尚且不知,可他毕竟是危险的。曹炟犹豫了下,还是道:“杀死他!” 方济便立刻持剑上前,与乌弋山斗在一处。 乌弋山受了曹炟一掌,武功原本是比方济高的,此时却被方济逼到一角,有点手忙脚乱。 曹炟见状,不再管他们,相信方济能够完全控制到乌弋山。 见安歌面色紧张焦急,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安歌点点头,深吸了口气爬在窗口往外看。 只见下面的队伍已然有了变化,他们每个人都举起了手中剑,举得高过头顶,目光阴森森地向他们的窗口看着,似乎马上就会整个队伍都冲上来。而且二人发现这支队伍的每个人,他们的眼睛都只有眼白,没有黑仁,由此可见,安歌的分析没错,他们的确是在巫术幻境中,真实的人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安歌判断这乃是一路阴兵。 曹炟拿出那只蛇纹牌,递给安歌,“歌儿,这东西或许有用。” “去找人!” 方济和乌弋山依旧在苦斗,安歌和曹炟则出了房间,二人到了楼下,发现之前的店伙那些人都不见了,而他们带来的侍卫此刻全部都陷入昏睡,看样子应该是被术法所迷或者中了迷~药,总之睡的横七竖八的,暂时绝对无法醒来的样子。 曹炟道:“只怕,要找本地的人帮忙才可以。” 安歌拿着蛇纹牌,点点头道:“可是,一般的巫咸是没有办法对抗此巫阵的。我想既然巫明珠拿了此牌给我们,并且说只要在巫国境内,拿出此牌就会有巫咸主动帮我们,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找到巫灵逸才对,此阵八成是他所布,找到他由他撤去才是最有可能的,做为大巫师,其他的巫咸,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安歌说着看看外面的队伍,“他们就要开始攻击了,按照他们的人数及箭的力度,恐怕这座客栈都要被他们射穿呢!” “歌儿,如何能找到巫灵逸?” “如果我们是在茶棚出的事,那么真实的我们还在茶棚附近,而巫灵逸也必在附近做法。他没有立刻杀我们,而是选择让我们在梦中面对这样的情况,我猜他并不想让我们死,但是又不能直接放了我们,因为那样的话,不管他们被迫听命于谁的命令,到最后都无法交待。” “茶棚附近?我现在立刻去找他。” “你一个人去吗?”安歌马上问。 “歌儿,出了此客栈,实在不知道情况如何,我可能要把你留在客栈内。”说到这里,他不由抱了抱安歌。 “可是不可以,不能……” 安歌忽然感到很恐惧,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曹炟分开,谁知道结果是怎样的呢? 曹炟亦觉得这样做太冒险,终于又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安歌却是茫然摇摇头。 “那么,可以暂时用术法护住此客栈吗?” 安歌却点点头,“只能抵挡一时。” 曹炟凝视着安歌的眼睛,“ 歌儿,你在这里做法抵挡,我立刻去寻找巫灵逸。” 安歌也知道,这已经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歌儿,我一定会回来,你也一定要等我回来。” “是,我一定会等你。” 安歌如是说。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安歌道:“你去吧,我一定会撑到你回来。” 曹炟心中是万分的不放心,但是如果僵恃在这里,只怕到后面越发的没有生机,后果更严重。想到这里,终是吸了口气,转身就往外面行去。安歌从怀里拿出引魂铃,追上去,“曹炟,这串铃当具有灵性,在你到达茶棚的位置后摇响它,集中精神去看眼前的一切,或许你能够看到真实的东西。曹炟,如果你看到巫灵逸,只需将这个蛇纹牌放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不会违抗此牌所代表的意义。” 曹炟点点头,“我知道了。歌儿,保重。” 曹炟的开了客栈的大门,一股阴冷的风吹进来,吹起他的袍角,逆光下,安歌只觉得他身形修长,如地狱修罗,身上的气场居然不输于外面齐整的阴兵队伍。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有些放心了,她觉得曹炟一定会成功的。 曹炟并没有直接利用轻功离开,反而往阴兵队伍径直而去,安歌看得惊吓不已,蓦然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忙跑到门口去,这才发觉风真的很大,几乎要把她吹回来,黑暗的街道上,除了阴兵队伍就是曹炟这一个活物,若是心理素质稍差一点的,光吓也是吓死了。 “曹炟,你做什么?快走啊!不要这样!”安歌大喊。 曹炟不回头,一双寒目如黑夜明星,直视着阴兵队伍,一步步缓缓往前走着,“歌儿,你快回去做法。我不能把危险丢给你一个人,我会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些。我会继续按照约定到达目的地的,一定会回来救你。” 风太大,安歌的发丝被吹到脸上,居然也有刀割般的感觉,安歌被迫眯起了眼睛,只见曹炟已经很接近阴兵队伍,原本将弓箭对准客栈的阴兵,此时忽然齐齐将弓箭对准了曹炟。 安歌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就在这时候,忽然听昨楼梯上滚下来什么,安歌回头看,却是方济和乌弋山滚了下来,乌弋山被摔得七晕八素,方济倒还好,立刻用绳子将乌弋山的手脚都缚了起来,乌弋山开口大骂:“安歌,你会后悔的!你以为把我抓起来,你们就逃得了吗?” 安歌心知乌弋山绝不会如此没风度的骂娘的,当下便知曹炟判断正确,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也不忍心再看外面的情况,冷着脸走过来,拿出怀里的匕首,在乌弋山的面前划拉,“告诉我,你们的大将军到底在哪里?你为何要冒充他,他是死了?还是被你关起来了?” 假乌弋山呵呵冷笑,就是不说话。 “其实在幻阵中,并非真的一切都可以屏撇人的双眼,只要我把你的脸皮剥下来,就能看清楚你的样子。” 假乌弋山的身体微僵,“你敢?安歌,若你杀了我,你永远也走不出此阵。” “别人或许不行,但我是安歌,我曾经破了君山大阵,又救了巫皇出来,或许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偏偏做到了呢?所以对于你这种即不能想出办法出阵还惹来麻烦,让我耗费精神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剥了你的脸皮,让你这辈子没脸见人。” “你,你杀了我吧!” “笑话,我若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告诉你,无论你生,还是你死,我和齐王殿下及我的所有人,我们都会活下来,因为我会破了此巫阵,而你,便要痛苦地每日享受剥脸皮之痛,一生一世都如此。” 因为阵中的认知,在阵破后并不会改变,所以安歌此时并非危言耸听,她不杀他只是剥了他的脸皮,那么他清醒后,也只会觉得自己脸皮无时无刻不被剥着疼,而且这生也没脸再见人了,他只会变成怪物,这可比死亡可怕多了。 这人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嘴唇哆索着,却说不出话来。 安歌已经问道:“告诉我,乌弋山到底在哪里?” 此人终于道:“大将军他,他已经被杀死了,尸体就在此客栈的天字号第二个房间里……在大将军死后,不知道为何有人将我错认为大将军,于是我只好……我是大将军最信任的近卫,所以我非常了解他也能学得来他的做风,只是安姑娘,当我得知你进阵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觉得自己得救了,我来求救是真的,并非有别的想法。” 安歌道:“可是你若提前出了阵,定会赶去杀了曹炟吧?没想到乌弋山竟然死了,他死了,这世上也便不需要第二个乌弋山了……” 假乌弋山的瞳孔蓦然放大,尚未再说出第二句话,已经被安歌的匕首刺穿头顶,他眼睛一翻便断了气。 安歌拔出匕首,就见伤口处,跑出一条毛融融的小虫子,虽然只有小手指长却是异常凶悍,安歌居然能够看清它的神情,像恶狗般令人恐惧,小虫虫弓起身子就往方济的头面扑来,安歌立 刻挥舞匕首,在它触到方济面门之前,将它斩成两断。 小虫虫发出尖利的惨叫在地上翻滚,方济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东西,直接用自己的长剑再胡乱挥下去,将这小东西剁成了一小滩肉酱。 而假乌弋山的面容倾刻间改变了,变成了一个长着小胡子的中年人。 二人皆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方济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此可怕!” “这是人面虫,传说是人以的灵魂饲喂。以前只是听闻过,并未真正的见过。它可以由人的耳朵钻到那人的脑子里,把这个人完全变成别的人的面容,而且它若是已经观察那人好几天,它甚至可以控制后来这人的思想,使它从内到外都与所变之面容的人一模一样。” 安歌说到这里,又道:“此种人面虫是有人着意培养的,而且它定是观察了乌弋山一段时间,因此在钻入小胡子中年男人的脑子里后,才会使他与真实的乌弋山如此之象。” 说到这里,安歌连忙又冲到门口。 只见阴兵军队正陷入混乱中,然而却不见曹炟的身影,想必他已经冲了过去。 安歌向方济道:“你快去想办法弄醒那些侍卫,如果是中了药,只需要找到水泼到他们的脸上,便能醒来。若是中了巫术就比较难办,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安歌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银针,“实在不行就用此针刺入他们脚底的涌泉穴,若他们醒来便罢了,醒不来便会因为这一刺而死去。”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若不能醒来,便也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方济嗯了声,立刻就去了侍卫们的房间。 安歌则立刻冲上了天字二号房,因为店伙什么的都不见了,整个客栈仿佛就剩余安歌和方济及那些昏迷的侍卫,她很顺利就找到了房间,门也没锁,推开门一眼看到榻上果然躺着一个人,安歌的心怦怦怦狂跳,缓步上前,终于看清榻上之人的面容,竟真的是乌弋山。 他面色苍白,双唇无血色,安歌连忙替把了下他的脉,果然脉息已停,触之冰凉,乌弋山死了。 安歌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纵横战场,这几年搅得大月氏和邾国不得安稳的乌弋山,居然死了!? 当然他现在只是死在自己的梦中,可是即使是这样,在现实中他也等于死了,若没有特殊的办法,他是不会再醒来的。 安歌转过身,就准备下去,忽然听得谁轻叹一声…… 安歌吓了一跳,再回头看时,发现乌弋山居然睁开了眼睛,二人的目光对上,安歌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怕,往后退了步,发现乌弋山眸光中并无恶意,甚至还有淡淡的喜悦,她于是又大了胆子上前一步,轻声问:“你怎么样?” “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我就想着,要是没死,就赶紧给我起来,然后我就起来了……” 安歌听他这样说,心头暗惊。 死在幻阵里的人,并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在精神上被砍杀而死,但是若非心智坚定之人,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乌弋山此人能在脉息已停的情况下,凭着自身的一点直觉和信念,自己转醒,简直就是奇迹。 此时安歌也不多说话,连忙将他扶起来,只见他捂着胸,似乎很痛的模样,安歌马上明白了什么,道:“你即然能醒过来,该知道自己只是在幻境中,这一切都是假的,又怎会真的受伤?”说着一把撕开他的衣裳,果然胸膛前没有一点伤痕。 乌弋山的脸微红一下,“你这女子,好生粗鲁,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一见面你就撕我衣服,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啊。” 因为发现自己没有受伤,乌弋山一下子就从榻上跳了下来,安歌惊奇地发现他的面色由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马上就变到朝气蓬勃。这样一来,她反而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此时若是乌弋山想要杀她,简直太简单,她手中已经暗暗地捏了针决,随时做好防御。 乌弋山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紧张,边往外面走边说:“曹炟那个家伙呢?他现在还活着吗?” “他自然还活着。”安歌答。 “现在情况怎么样?”他又问。 安歌却不答了,乌弋山也不介意,自己去窗口看一眼,然后立刻回身将安歌扑倒,这下冷不防的,安歌被扑个正着,两人的距离太近又是肢体相触,安歌的脸蓦然火辣辣地烧痛,毫不客气地一腿顶到他的要害处,就见乌弋山痛得张大了嘴巴,却依旧将她压在身子下。 安歌这才发现,头顶嗖嗖声不断,是箭矢已经射了进来,他们的旁边也落了不少的箭矢。 乌弋山的腿上中了两箭,他的五观此时又纠结一处,简直生不如死的样子。 安歌这下不敢乱来了,只能让乌弋山占点便宜了,好一会儿,箭矢才停了下来,乌弋山这才起身,狠狠地剜了安歌一眼,自行将腿上的箭拔出来,箭矢带出些血迹,被他扔在一边。 安歌连忙拿出伤药,要给他涂抹,他一手挡开,“不必了!反正这是幻阵,我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死的,伤口也不是真的,所以我不会受伤。” 他说着卷起自己的裤腿看,果然刚刚还在的伤口,竟然又不见了。 安歌惊讶地看了半晌,只能对他竖起大拇指,“人才!” 除了乌弋山,这世上只怕再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他已经完全战胜了此巫阵,用自己坚定的心智,他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所以这个巫阵对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伤害力了。 安歌自问做不到这一点,当下有些郁闷地往楼下走去。 这游戏太不好玩了,万一这家伙先行出阵,又得知了曹炟的真身在哪里,恐怕他会一刀杀了他吧? 安歌来到楼下,发觉方济一脸苍白地靠在柱子后面。 他也终于挂彩了,胳膊被箭矢射中,此时正在流血。 安歌把伤药拿出来准备给他缚,忽然想到乌弋山刚才的表现,又把伤药收了回去,向方济眨眨眼道:“方大哥,你知道这是幻阵啊,这不是真的,我们的真身还不知道在哪呢,我们都好好的睡在榻上,所以你中箭这种事啊,完全就是你的梦,只要你不相信它,它就不会存在,你试试吧。” 方济向来对安歌的话很信任,这时点点头,努力地集中精神,向自己说:“是的,这只是幻觉,没事的,我没有受伤。” 然而过了须臾,方济面色苍白地说:“安姑娘,能借你的伤药一用吗?” 第283章 男权 安歌叹了口气,向乌弋山看了眼,乌弋山一幅,就知道是如此的模样,有些得意地笑。 安歌拿出伤药,亲自为方济把胳膊包扎好,又道:“方济,你为我护法,我要做法。” 方济道了声好,立刻面含威风地护在安歌的身旁,双目紧惕地盯着乌弋山褴。 刚才乌弋山看着外面的阴兵队伍,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见方济如此,不由一笑,“你放心,我虽然不惧此阵,但若想出此阵还要仰仗安姑娘,我不会伤害她的。” 方济沉默,依旧死护在安歌身旁。 乌弋山无奈地耸耸肩,“那么,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安歌坐了下来,向乌弋山道:“我要看星星,你能帮我画方位吗?” 乌弋山点点头,“乐意效劳。” 安歌拿出罗盘,指指屋顶道:“就用箭刻在屋顶上即可。鲎” 乌弋山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却没有多问。 安歌一边看着罗盘,一边开始计算,只见她的手在面前的土上迅速地划拉着什么,仔细看是划拉了些数字等等,一边划拉一边嘴里还在说:“双子星,东南三十三分、天狼星西向二十四分、天关星南向十三分、老人星北向四十四分……” 她念的快,乌弋山刻的也快,待她念完,乌弋山也几乎刻完,此时再看天花版,已经是一小片星云,方位非常清晰。 星宿录中有一段,转换方位,以破天门之术。 意思是在短时间内使物体的方向和方位完全转换成为另一种方向,这在现实中并不能持久,却是破阵*之一。安歌亦是第一次用星宿录中的术法,其实心头并没有多少底,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犹豫的余地。 在安歌按照星宿录中记载,尝试破阵的时候,曹炟已经顺利出城。抢夺的是城门口的大黑马,一路骑马狂奔。 他的后面跟着一队阴兵,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坚定地跟在他的身边,这种坚定足以打垮许多人的信心,然而曹炟并不理会。 按照他先前的计算,从城门口到茶棚,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然而他从城门口到茶棚,竟然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 他一个旋身从马上跳下来,站在茶棚外的大树下。 心中暗忖,按照歌儿的说法,此间所见皆是幻阵,只不知我现在所见到的茶棚,是否现实中的茶棚?更不知位置是否正确? 心里如此质疑,行动却不曾犹豫,因为不知真假,都不能错过去。 他记得先前来到此茶棚的时候,茶棚主人很是热情,树下的阴凉处跑着几只芦花鸡,热气腾腾的大碗茶和灶堂里熊熊燃烧的火,青色的长条椅子和斑驳的桌面都给人留下亲切、质朴的印象,然而此刻,只见大树在夜风的作用下,叶子一阵阵的落下来,茶棚内外没有一丁点的光亮,灶堂像个不怀好意的眼睛,而长条椅子随便地倒落一旁,桌子上的茶壶茶碗上皆是一层黄土。 入眼萧瑟,与城市情景一般无二,鬼气森森。 曹炟缓步向前,脚下的枯枝和树叶,发出嚓嚓的碎裂声。 到了茶棚下,他拿出火折子,轻轻一甩,火折子亮了,然而这点光亮马上就被周围的黑暗淹没,帮助并不大,反而让他觉得周围更加黑暗。 “大巫师,你是否在这里?” 他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被大风吞灭。 他进入茶棚内部,一个简陋的四面透风的房间,实在简单到,在这样的黑暗中仍然一眼看透所有的东西,房间里除了一张休息的矮床,墙壁上挂着些采茶的工具和蓑衣等,再无他物,更别说人了。 曹炟把那串引魂铃拿出来,轻轻地晃了晃,铃铃的声音仿若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就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正有一队驼队向他接近。 然而周围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曹炟却因为这铃声,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于是又继续晃动这铃当,当他晃着铃当又从内走到外的时候,忽然觉得外面有些变化,之前的大风越来越大,夹杂着阴冷的气息,他知道阴兵快要接近了,虽然他并不惧阴兵,然而在这样的幻阵中,他杀不死阴兵,阴兵却有可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样不对等的对战他不想它发生,又想到安歌说,只要集中精力,一定会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干脆大袖的军,将一张桌子上的茶壶茶碗都扫到地上去,他自己一个旋身盘腿坐在桌子上。 静坐之时,手里的铃当依然被风吹得铃铃响…… 曹炟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曹炟!曹炟!” 他蓦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明亮的地方,视线有些模糊,只觉得光线很刺眼。 便听得那声音又道:“曹炟!曹炟!你来了吗?我知道你一定是来了……” 曹炟用大袖遮住自己眼前的部分光线,这才看清楚,在不远处似乎有个高台,高台子上坐着个女子,女子 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子,二人一坐一站,似乎正在布法,曹炟问道:“你们是谁?” 女子似乎很激动,惊喜道:“是他,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男子道:“雅儿,这太危险了。” “你说过,你会帮我,你会宠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曹炟,怎么能就此放弃?” 又听闻这声音道:“曹炟,这强光只是你心里头的魔障,现在请你闭起眼睛,冷静一下,然后再睁开眼睛。” 曹炟终于听出这女子的声音了,道:“你是巫雅公主?” 巫雅答道:“正是。” 曹炟又道:“你旁边的那位,是否是姬风?” 那人也答道:“齐王殿下,正是姬风在此!” 曹炟低首以袖遮住强光,深吸了口气,再抬头,将面前大袖撤去,本以为会看到巫雅和姬风,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一张脸,一张放大在他的面前,巫灵逸的脸,这下冷不防地,他蓦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被一面墙当住,他立刻向巫灵逸一拳拍过去,然而巫灵逸却已经转过身,曹炟打来的掌风似乎只是一阵小小的微风,拂在巫灵逸的脸上,巫灵逸的眼睛微眯,向四周看时,却又并未看到什么,向一旁的背对着他的女子说:“巫皇,事到如今,该如何收场?” 那女子转过脸上,却正是冷冰冰的巫明珠。 只见她眸光如雪,唇角有一抹残忍的微笑。 “大巫师,当初从邾国回来的时候,您是与邾国的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想必您应该还记得吧?” 巫灵逸面色一变,终是叹道:“巫皇连此事都知道,果然我等的心思及行动早就在巫皇的掌握之中。” 巫明珠冷冷一笑,向曹炟看来。 曹炟迎上他的目光,然而巫皇的目光没有分毫在他的脸上停留,又道:“你即与邾国的皇帝有所协议,现在我们将曹炟和安歌困在巫阵中,乃是你所希望的。你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巫皇是我巫明珠而不是巫雅,所以你觉得这次与邾国的交易,你吃亏了。” 巫灵逸向巫皇施了一礼,却似乎话已说尽,再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曹炟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在他的面门前晃晃,巫灵逸毫无反应,曹炟又走到巫明珠的面前,唤了声:“巫皇。” 依旧没有反应,曹炟觉得口渴,去拿桌上的茶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茶杯,不由地吓了一跳。 “这——” 这时候,听得巫明珠又道:“大巫师,不必再纠结了。无论是乌弋山,还是曹炟,都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现在将他们困于大阵中,由他们之间展开一场战争,无论谁胜谁负,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而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巫国百姓的平安,本皇希望,不管巫皇的位置是谁,都请您要始终记得,您是大巫师,您的决定和做为,将会影响到百姓福祉,希望大巫师凡事一定三思而后行。” 巫灵逸又道:“巫皇的意思我明白,此阵不但可以使百姓免陷于战乱之中,更可以给他们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不管他们是谁死于对方之手,此阵解决后这个认知不会改变,那么不管谁死也与巫国是无关的。” 巫明珠点头,“正是如此。” 巫明珠说到这里,又道:“只是,那位安姑娘是个异数,只怕她会破了此阵,介时一切真相大白,只怕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巫灵逸道:“曹炟可以活着,乌弋山也可以活着,但是安歌必须死,她不死,此阵若破,乌弋山和曹炟不会放过我们。” 巫灵逸说到这里,居然忽然拔出匕首,就满含杀机地往榻前走去。 曹炟的目光转到榻上,才发现榻上所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曹炟和安歌,二人并排躺在那里昏睡着。 看着巫灵逸的匕首毫不留情向安歌刺去,曹炟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扑在安歌的身上护住她。巫灵逸的匕首刺入他的身体,他没有任何感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种状况就算自己扑在安歌的身上也救不了安歌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巫明珠纤纤素手蓦然穿处到巫灵逸的胳膊上,往上一抬,紧接着又是两掌,巫灵逸被巫明珠打处往后退了两步。 曹炟的心怦怦怦狂跳着,也终于明白自己了处境了,恐怕就如安歌所说,自己是在梦中,然而他因为引魂铃或者是因为巫雅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由梦中走到了现实,然而他毕竟还是梦中人,因此就好像一个魂魄般,这就是他能看到巫明珠和巫灵逸,他们却看不到他的原因。 他向安歌喊了两声,“歌儿,你醒醒!歌儿,醒醒!” 巫灵逸惊疑不定地看着巫明珠,“巫皇,这是何意?” 巫明珠冷笑道:“巫灵逸,你为何要杀安姑娘?” 巫灵逸道:“此女身怀异术,是我们巫国的大敌,今日我不杀她,她破了此阵便也罢了,只是若被她顺利回到邾国,将这一切告诉邾国的皇帝,只怕会给巫国引来祸端 ,到时候她便是我们巫国最大的敌人!” “你怕她?”巫明珠的语气里有淡淡的讽刺。 “我只是为巫国着想罢了。”巫灵逸道。 “巫国向来以女权为主,但是现在受到各周边国家的影响,巫国的男人们都已经坐不住了,开始向往男权的国家。巫灵逸,事到如今,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初你尽力想保雅儿登基,到底为何?雅儿各方面资质与我相差甚远,而且她任性妄为,根本不具有当巫皇的能力及资格,你为何一定要保她?究其原因,只怕是想在雅儿登基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巫明珠冷冷说完,巫灵逸神情似恐恐般,连忙道:“巫皇误会了。” “本皇有没有误会,你最清楚。巫灵逸,你不要以为这些年,你上神女庙,与我母亲私会之事,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我母亲耳旁吹了多少枕头风,才会让她对我最终否定,如此恨之入骨,甚至于最后不得不母女相残,本皇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罪魁祸首应是你!” 巫明珠说到这里,似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恨意,冷冰冰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别的表情。 巫灵逸见状,立刻跪了下去,“巫皇,绝不是这样的!” “巫灵逸,既然你这样想将巫国变成为一个男权的国家,那么请用实力证明你自己吧。的确,在巫国,所有巫咸包括我在内,或许并没有你的巫术高明,但是你终于也还是有害怕的人,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安姑娘的,相反,我要安姑娘好好的活着,我就是想看看,你和安姑娘,到底谁厉害。” 巫明珠说到这里,语气里又恢复了一惯的残忍和冰冷。巫灵逸沮丧地道:“巫皇,安歌将来会成为你的大敌,此时不杀她,只怕放虎归山后,后患无穷。只是如今你不信我,我再说什么也没用,做为大巫师,我只能听从于巫皇之命。” “你即知自己的身份与职责便好,你出去吧!” 巫灵逸走了出去。 巫明珠则继续留在房间里,并且拿出一粒明珠,开始以珠以基础练起功来。曹炟拿出蛇纹牌,问巫明珠:“当初你把这蛇纹牌交给我们,说是可以帮我们。可是听你的意思,这巫国只大巫师功力最高,即是他设下的阵法,又有哪个巫咸可解?巫明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巫明珠听不到他的话,也看不到他的人,自是什么也不会回答他。 曹炟走到房间外面,才发现这里的环境有点熟悉,再往前走些,终于确定这里是哪里了。 原来这里真的是茶棚处,只不过在茶棚是在树林的那边临着路边,而巫明珠他们所在的屋子却隐在林后,外观看起来如同山野人家。内里布置的还比较豪华,而屋子周围也有守着很多化妆成平民的守卫,曹炟走到茶棚那里,再不觉得那阴冷的风,那几只芦花鸡依旧在树下刨食儿,长条椅上依然坐满了过往的商客,桌子上的茶依旧热气腾腾,灶下的火依旧熊熊燃烧。 太阳很温暖,茶棚里的人边喝茶边聊天儿,曹炟听了片刻,也并未听他们谈起有关达克达拉城内有何异常,倒是听他们说起新晋巫皇的事情,百姓对于这种事似乎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意见,只是说希望不要加税等等很实际的问题。 曹炟听了片刻,就知道一切都被安歌说中了,达克达拉城内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家家户户都有死人,没有冥币纷纷,没有阴风阵阵。 他们都很正常的在生活着。 曹炟往达克达拉城的方向看过去,隐约能够看到高撑的旗杆上飘着他们的蛇纹旗子,一切都那么普通如常。 …… 可是他知道,安歌还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他又反回小屋,看到巫灵逸站在高台上,往达克达拉城上看着,眉头紧拧。 曹炟也走到高台上去,嘲讽地道:“巫灵逸,你在看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害歌儿?呵呵,我知道,你不是歌儿的对手,你若是识趣,早早的将她放了,或许我们会原谅你未可知。” 巫灵逸当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往下看了眼。 只见巫明珠已经走出房间,抬头往上看着,“大巫师,情况如何?” “达克达拉城的上空,起了一片奇怪的星云。” “星云?白天也能看出星云吗?” “当然能,天上的星星是不会分白天黑夜的,它们一直都存在,只不过白天的时候,便只有慧眼的人才能看到它们。” 巫明珠点点头,“大巫师的确是与众不同。” 她这话却说的极认真不带一丝嘲讽,也上了高台,向城里看去,“依大巫师的意思,此阵已然出现异变?” 巫灵逸点点头,“恐怕是的。” 巫明珠忽然笑了笑,“大巫师,若你这次输了,本皇不会惩罚你的。” 巫灵逸的脸色难看极了,然而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忽然转身向巫明珠跪下,“巫皇,以前是我错了,从现在开始,我巫灵逸真心尊您为皇,再 不会对您有忤逆之意,请巫皇能暂时抛开对我的意见,认真考虑我的意见。”说着,爬在地上,按照巫国最高礼节,向巫明珠行了个礼。 巫明珠神情微动,似有所触,手微微向前伸,似乎要将他扶起来。就在这时候,曹炟忽然发现巫灵逸低垂的眸中似有侫色闪灼,曹炟立刻摇起安歌给他的引魂铃,同时向巫明珠示警:“小心!” 只见巫明珠微愣了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的示警,她竟然又直起了腰,并没有扶巫灵逸起来,而且还往后退了一步。 巫灵逸道:“巫皇,您还不信我吗?” 巫明珠道:“大巫师,任何时候我只信事实。我母亲曾经教过我,女子活在这个世界上,宁可相信世上真的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誓言。大巫师,用你的行动来证明吧。”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走下了高台。 曹炟也跟着她下了高台,一路问:“巫明珠,你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你若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请给我一点示意!” 巫明珠的神情并无多的变化,依旧往屋内而去。 到了屋内后,袖中滚出一个光球,她将光球捧在手中,向四周观察了一下,问道:“有人在吗?” 她一边问,一边观察着光球内。 曹炟一喜,她果然听到了。 当下道:“巫明珠,我是曹炟!我就在屋子里!” 可是巫明珠依旧观察着光球,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他想了下,立刻晃动了自己手中的引魂铃,同时道:“巫明珠!是我,曹炟!” 巫明珠神情一凝,“曹炟!?你果然来了!” 巫明珠居然真的听到了他说话。 “巫明珠,我拿了蛇纹牌过来。当初你说过,只要在巫国境内,我们拿出此牌任何一个咸巫都会帮我们度过难关。现在我们被困巫阵中,有阴兵在追杀我们,我现在拿来此牌,请你实现自己的诺言。” 第284章 谁可信任 巫明珠看着自己手里的光球,果然隐约出现一个人影,仔细看正是曹炟,向来冷冰冰的巫明珠脸上也出现了讶异的常神,“齐王殿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曹炟将手中的蛇纹牌向她递来,“巫明珠,不要再玩了,立刻勒令巫灵逸停掉此阵。褴” 巫明珠捧着光珠坐在了椅子上,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在玩,而是在做事。齐王殿下,你想此阵结束也行,必须杀了乌弋山。” “乌弋山很可能已经死于阵中。” “那请将他的尸体搬到这里来,本皇要亲自看到才行。” “可是时间不等人,那些阴兵凶狠无比,若你们真的只是让我们与乌弋山决斗,应该撤了阴兵才对。” 巫明珠微怔了下,“是吗?阴兵,怕是大巫师自行安排的罢了,目的是想杀了安歌,这样的话你的行动就要更快一点了,齐王殿下,你也别怪我,这都是你们那个皇帝曹煜逼的,要么见到曹炟的尸体,要么见到乌弋山的尸体,否则就会血洗我巫国,原本你们可以在达克达拉城自行决斗,但是这样的话,我的百姓就遭了秧,我只能拜托巫灵逸给你们专门设了战场,至于战场内,谁生谁死,完全就要看你们的本事和能力,本巫皇是不会去干涉的。” “可是我即拿出了蛇纹牌,你就该实现自己的诺言。至少,应该让巫灵逸撤去阴兵。” “恐怕他不会同意的,你应该看到了,在现实中,我与他已是水火不容,此阵又叫神之门,意思是其内发生的所有事都将由神去指引,人类无法左右。他一心想致安歌于死地,怎么会轻易撤了阴兵?于本皇来说,也想此阵继续,因为此阵若破,对布阵之人反噬相当大,若是安歌能破了此阵,那么巫灵逸大约就可以去灵塔内安歇了。” 巫明珠说得很清楚了,有了这样的原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撤了此阵鲎。 “巫明珠,你做为巫皇,怎可出尔反尔,我已经将此蛇纹牌带到你这里,难道你要完全背弃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巫明珠看了看曹炟手中的牌,终是轻轻地叹了声,“齐王殿下,你应该明白,我想真正的杀死你易如反掌,之所以到此刻你还能活着,完全是本皇私心里希望赢的人,会是你和安歌,而不是其他人,我会帮你们,但我从不会做赔本的事情,至于何时出手,由我自行决定,那除非是,我认为可以一击而中,而且很值得的时候。” 之后,她手中忽然多了一条小蛇儿,只见这条小蛇儿努力地钻入光珠,小蛇迅速地攀到了曹炟的臂上。 曹炟并未感到害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巫明珠问道:“这是何意?” “这条小蛇儿自小就被本皇用自己的鲜血扶养着,是以它身上带有本皇的特质,它会跟随在你的身边,让本皇看清阵内所发生的所有事。你知道,我至少是要保着安姑娘的,若是事出危急,我说不定会想办法救安姑娘。” 曹炟知道,这已经是巫明珠最他对大的承诺了。 既然如此,也无畏在此耽误,他转过身,就打算离开。 听得巫明珠又道了句,“齐王殿下,其实还有个办法。” 曹炟顿住脚,回身看她。 “现在你即已经到了这里,而你的真身就躺在榻上,若你愿意,本皇倒可以想办法先让你回到自己的真身。但是回到真身后,不会立刻醒来,因为术阵的关系至少要三天后才会醒来,三天后,或许术阵已破,也有可能安姑娘死于阵中,安姑娘若死了,相信乌弋山也出不来了,那么我对你们的皇帝也算是有交待了,你活着,将来为安姑娘报仇,也未偿不可。” 曹炟点点头,“倒是个好办法。” 就在巫明珠以为他会选择先行出阵时,又听得曹炟道:“可是三天的时间太久,我不能明明知道她在阵中苦斗,我却不管不顾。若她死于阵中,我即使为她报了仇,她也终究不能再活过来。所以,巫皇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求巫皇不要顾忌我,到了关键时刻能够保歌儿一命。再此别过。” 曹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外,既然知道此阵不可能撤去,其他巫咸又不是巫灵逸的对手,而巫明珠是坐等结果,他留在此处已经没有意义,现在能够自救的办法,就是破了此阵或者是杀了乌弋山。 “齐王殿下,你此时处于巫阵和现实的缝隙里,如何回去?” 经过巫明珠这样一提醒,巫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所见的都是现实情景,虽然现实中的人看不到他,但他若回到达克达拉城去,所见的也是现实情景,却如何能够回到安歌的身边呢? “巫明珠,让我回到歌儿的身边,不管阵中发生何事,出阵后,我定保巫国平安。” 巫明珠点点头,“齐王殿下,您之前为我示警算是救了我一次,如今我又怎么忍心不答应你的要求?只是,若想回到安姑娘的身边,你就得告诉我,你是在何时,何地进入此缝隙,又是何人助你?” “是在茶棚,似乎听到有人唤我,然后我看到了……” 曹炟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 因为他蓦然反应过来,巫明珠可能是在找人,她在找巫雅。 巫明珠却已经轻笑起来,道:“我大概猜想到是什么情况了,齐王殿下不必担忧雅儿,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回到神女庙去继续修行,否则这生她都要被锁着,又有何乐趣?留在神女庙,若是表现好,终究还是有自由的一日。” “巫明珠,得饶人处且饶人。” 巫明珠笑道:“谢谢齐王殿下的规劝,本皇会牢记心头。” 说着话,已然又有一道符由袖中出现,蓦然向光球中打去,曹炟只觉得那符扑头盖脸而来,自己也被击得倒在地上。 等他爬起来看时,发现自己又到了阴冷的茶棚。 整个世界昏天黑地,阴风阵阵,落叶萧萧,有种冰凉像细小的蚂蚁,钻到人的骨头里。 茶棚周围已经布满阴兵,大约他们等待曹炟多时了,这时候都举着箭矢,对准曹炟。 之前骑来的那匹大黑马,此时在树下不安地弹着蹄子。 他知道武功在这样的幻阵中是最无用的,只有术法才能对战术法,可惜他并不是数术师。 “巫明珠,现在的情况,我该如何?”他低着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小蛇。 可惜丝毫听不到巫明珠的回应。 是啦,她能看到阵中的情景,不代表她能够与他通话。 曹炟放弃了与巫明珠沟通的想法,深吸了口气,整个人蓦然跳上马,不退反进,急速往阴兵队伍冲去。与此同时,阴兵已经万箭齐发,向他射来,他已经将身体躲在马腹之下,只见自己所骑的那匹大黑马倾刻间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嘶叫声中,马儿的速度蓦然减慢,在它轰然倒下之前,曹炟已经迅速往前窜去,到了阴兵队伍中。 他没有上马,而是揪着马鬃,由马儿的肚腹之下一路向前,只觉得身边很多长矛刺来,看似凶险,却终被他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他翻身上马,将马上的阴兵一把扯下来,抢了他的长矛,一矛刺入那人胸口,又挡开了刺向他的长矛,一拍马股,马儿迅速往前窜去。 他知道,阴兵骑的马,当然也是“阴马”,所以此马是通体冰凉的,就好像他骑在一块能移动的千年寒冰之上,但此时此刻,只要能回到安歌的身边,他又管它是什么马。 身后冷箭嗖嗖,然而终究等到阴兵队伍全部转身的时候,他已经跑远了。 * 曹炟顺利回到了客栈中。 客栈已经被阴兵的箭矢射成了处处都有着透明窟窿的房子,似乎下一秒,整个就会坍塌下来。 他来的时候,这个客栈刚刚经历过最后一次的催残,而乌弋山正将安歌护在怀中,方济已经身中数箭,此时躺在旁边生死不明。曹炟快步走过来,一把提起乌弋山,将他扔向半空,乌弋山的反应也极快,在半空依旧能够变幻身形,稳稳地落在地上。 安歌看清是曹炟,眸光里立刻迸发惊喜。 曹炟将臂上那条小蛇扔向安歌,“接着!” 安歌并不明白这条小蛇有什么用,但即是曹炟让她接着,她便接着,小蛇主动爬到她的手臂上找了个地方缠绕在她的手臂上,使安歌如同戴了一个圈形饰物。 曹炟则毫不犹豫地继续向乌弋山出招,因为出招凌厉,招招都是毫不留情的致人于死地的打法,乌弋山一时被逼得很是手忙脚乱,最终被曹炟一脚踢在胁下,整个人滚出几丈远。 这时不明情况的安歌立刻走上前,死死抱住曹炟的胳膊,“曹炟,你这是做什么?一来便打打杀杀的,他现在与我们是同一战线,有他在我们的胜算还多些,有什么事等出阵之后再说。” 这时,乌弋山捂着胁下,痛苦地站起来,“曹炟!你疯了!” 却听得曹炟冷冰冰地说:“乌弋山,你我在现实中便是敌人,如今虽然是在幻阵中,依旧是敌人。什么也不必多说,我们干脆借此地来一场生死决斗,无论谁生谁死,我们决斗一完毕,此阵定会撤去。” 乌弋山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是巫明珠那个小妖怪说的吧?”他与巫明珠似乎也很熟悉,此时竟用“小妖怪”来称呼。 曹炟没说话,只冷冷地盯着他。 乌弋山道:“你齐王殿下的这般聪明,竟会信她?”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就算我们出了阵,也免不了生死之战,而且伤害还更大。不如便在这里杀了你,那么大月氏、邾国和东且弥的战事可能就会结束了,百姓就会过上好日子,何乐而不为?” 乌弋山冷哧道:“是吗?经过齐王殿下你这么一分析,我竟也觉得此局不得不赌了。你我之间,总归是要死一个的,否则这场战事,该当如何完结?” 乌弋山话中有话,安歌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只道:“你们都疯了吗?阴兵的新一轮攻击就要过来,我 们最首要的任务是破去此巫阵!” “歌儿,此阵名为神之门。” 曹炟说了这句后,人已经如离弦之箭,立刻往乌弋山攻去。 因为他知道,只需要提供这一个信息,对于安歌亦是有帮助的。 果然安歌听了神之门的名字,便马上明白了什么。这时,她也管不得曹炟和乌弋山了,连忙站在之前所刻出来的星云下,仔细地推算方位。她只需赶紧破了此阵,则一切就会结束。 事实上,曹炟的功夫一直平平。 因为小时候就是以兵阵而闻名,非个人武力出色,而乌弋山这几年一直在战场之上,武力之彪悍可想而知。所以二人迅速交战数十招,曹炟已然落到下风,然而虽然是在下风,乌弋山却似乎拿他并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曹炟的身形如风,不知练的什么功夫,整个人像是风中的苇花,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能造成实际性的伤害。 二人互不相让,打斗激烈。 就在这时,阴兵的最新一轮箭矢再次射来,二人没有丝毫的犹豫,都往安歌扑去,安歌吓了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开了,否则这二人压下来,还有她的命在吗? 嗖嗖嗖声不绝于耳,安歌抱着头躲在一张桌子下面,看到曹炟和乌弋山似乎毫不畏惧箭矢,二人一边打斗一边用力将射到面前的箭矢打开,饶是如此,当这轮箭矢过后,二人的身上皆中了几箭。 毕竟中箭还是很痛的,二人被迫停手,乌弋山冷冷一笑,咬着唇,噗噗地拔掉自己身上的箭矢,扔在一边。 安歌知道,不消片刻,他的伤就会消失。 这时候箭矢已经多到安歌无法下脚了,向曹炟道:“曹炟,这是梦,不是真的,只要你不当它是真的,这些伤口就会消失!” 曹炟的手按在自己受伤的胳膊上,然后往下一推。 就这么一下,伤口消失了,什么都没有。 这下连乌弋山都惊呆了,听得曹炟道:“歌儿你放心,我已经见过了自己的真身,我自是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他看到乌弋山的伤口也好了。 二人凝重对恃,都知道杀死对方其实是件很艰难的事情,这可谓是旗逢敌人,接下来要怎么样,二人都有些茫然。安歌见状反而放心了,既然他们都杀不死对方,在阵中亦都是不死人,自是没有什么好让她操心的了,她自顾自去给方济上药,之后发现二人依旧虎视眈眈,一幅吃不了对方又不想放弃的模样,她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星云,神色忽然闪过一抹惊喜。 “你们快过来看!” 二人齐齐来到安歌的跟前,一左一右地围住她,可是看了半天,只见天花板上都是透明的洞,实在看不出什么来。乌弋山至少知道这是安歌让他刻出来的星云,而曹炟什么都不知道呢!于是唇角闪过一抹笑,打算看曹炟的笑话,只要曹炟问一句出来,他马上就会趁机损他。 可惜等了半晌,曹炟硬是一句没问,只道:“歌儿,这条小蛇是巫明珠的耳目。” 安歌忙问:“可信吗?” 曹炟想了下,终于点头,“我觉得我们应该信她一次,若有需要配合的可以告诉她。” 安歌凝重地道:“你信,我便信。” 乌弋山虽然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觉得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忙道:“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曹炟,你扔下歌儿出去,就带回来一个什么耳目?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有人在监视吧?谁知道对方可不可信?万一到最后出卖了我们,可不是好玩的。” 其实曹炟何偿没有这个顾虑,可是事到如今,只怕只有信了巫明珠,才有胜算。 当下问安歌,“歌儿,若真的是这样,你会怪我吗?” 安歌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若上天这样安排,我也认命,特别是……”碍于乌弋山在场,安歌的脸微微一红,没有再说下去。曹炟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了,只要她与他在一起,便是刀山火海又如何呢? 曹炟握住了安歌的手,给她一个稳定安心的眼神,安歌也觉得内心里信心犹然而生,指着屋顶上的星云道:“你们瞧,这片星云形成了一个小气场,但是却起着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我之所以让此星云起,就是要引起阵外之人的注意,只要布阵人注意到它而对它有所动作,那么星云就会找到正确的方位,进行转动,这样一来,整个阵的方位方向发生很大的改变,导致布阵人无法再完全掌握此阵。” 曹炟忽然想起之前,巫灵逸发现星云的事情,马上道:“是巫灵逸,一定是他开始行动了,他用功想把这片星云压下去!” 安歌点点头,“定是他。只是他巫力高强,只怕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与他抗衡,最后反而要被他破了星云。” 乌弋山总算插了句话,“不是有我们两个大男人呢吗?还怕他?” “乌弋山,就算你在阵外能翻天,到了阵内也无法施展你的能力 。想帮歌儿,不是嘴上说说就算的。” 乌弋山又道:“我跟歌儿说话,你别插嘴。” “歌儿这两个字岂是你叫的?你该称她为安姑娘!” “那凭什么你就能叫她歌儿?” “我和她都是邾国人,而你是——敌人!”曹炟这句话还真把乌弋山说的愣了下,而曹炟还没有说完,“做为敌人,你客意与我邾国之人套近乎,只有两个目的,一个目的就是伺机想要伤害和出卖我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适时套出有损邾国的内部消息!总之,敌人就是敌人,敌人不但没资格叫她歌儿,甚至也没有资格与她站在一起出战!” “你——曹炟,算你狠!”乌弋山气得牙痒痒,只恨自己生来便是东且弥人,而不是邾国人,只怕上天不公,为什么安歌是邾国人而不是东且弥人,否则现在还犹豫什么,立刻把曹炟这个自小子揍到爬不起来,揍到安歌都认不出他来! 安歌对他们的吵架斗嘴充耳不闻,算着时间,新一轮的箭矢又将射来,曹炟乌弋山自然是没事,但只怕方济要保不住命了。 她盘腿坐下来,看了眼自己的手臂,道:“小蛇,你即是巫明珠的耳目,便去告诉她,巫灵逸这个家伙别的居心,是她的敌人,她若想打败自己的敌人,这时候就去做一件事,找到巫灵逸,想办法从他身上取一滴血,将这滴血从天狼星六十三分处,弹入此阵缝隙。” 第285章 会不会,我忽然不再喜欢你了 说完这些,立刻对乌弋山和曹炟道:“现在,你们两个,请各自站在我的身后,在方位改变的时候,一定会造成短暂的地表震动,无论如何,请你们要紧盯着我的周围,若是出现异物,请杀死它们,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改变自己的方向和方位,否则我们自己也会混乱。” 安歌神色凝重,乌弋山和曹炟立刻不再吵架,像两个天神少将般,守候在安歌的身旁。 与此同时,巫明珠已经透过手中的光球看到他们的情境。 这时淡然道:“安姑娘,你倒是早就看出来,巫灵逸乃本皇的敌人。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合作一次也无防。” …… 此时,巫灵逸正坐在高台之上,运功做法鲎。 巫明珠走了出来,抬头往高台之上看着。 凡是习练巫术的人,皆知人体发肤鲜血,皆可入术,绝不会让自己的发肤鲜血等物随便落入他人之手。她站在那里冷冷地看了他半晌,手中捏决,同时另一只手洒出一股异香。 在这股异香渐渐地弥漫在空气中时,巫明珠妩媚地向巫灵逸唤了声,“大巫师。” 巫灵逸扭头一看,一个只着轻纱的长发女子正向她微笑着,她身段妖娆,目光妩媚,一步一步往高台上走来,每一步都让人的心跟着颤上一颤。却正是已经在神女庙被巫明珠杀死的老巫皇。 他虽然已经见过了她现出本相的丑陋模样,但是此时此刻竟似乎忘记了老巫皇已经死去的事实,她的模样依旧那么美丽,光彩照人,令人心动。 “巫皇,你怎地来了?”巫灵逸问道。 “我自是要来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忘了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了吗?你忘了,你曾经说过你爱我,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是,是……”巫灵逸显得有些激动,竟然暂时放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由高塔上下来,迎着巫明珠而来。 “巫皇,是灵逸无用,居然让您老人家受了那样多的苦……” 巫明珠微怔一下,不知道巫灵逸到底有没有被香迷住?这药是当初的宋沁留下来的,后来宋沁死了,这香也便成绝版,是以不知道这香的效果到底如何。这时她微启珠唇,“灵逸,你知道吗?我非常想念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就算天地间有再美好的风景,也不及你我二人一时半刻……” 巫灵逸蓦然抱住了巫明珠,“是,是……巫皇,若不是灵逸无能,巫皇便不会死了……” 听到这里,巫明珠蓦然一惊,巫灵逸此刻即知老巫皇已死,如何还能信她?!然而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手中银针刺入巫灵逸的脖颈皮肤,在她被巫灵逸打出去的刹那间,指间已然取了一滴鲜血…… 跌倒在地,这颗鲜血依旧稳稳地凝在指间,只见巫灵逸已然恢复清明,冷冷地看着她道:“巫皇,你想做什么?” 巫明珠的背心被巫灵逸拍了一掌,只时频频地大口吐鲜血。 然而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笑。 巫灵逸走到她的面前不远处,目光凝视在那滴鲜血之上,“巫皇,你想帮他们,既然如此,不如由在下送巫皇一程,进入阵中去与他们汇合如何?” 这时候,巫明珠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唤了声:“来人!将巫灵逸拿下!” 马上从周围冲出一些侍卫及巫咸,向巫灵逸冲来,巫灵逸哈哈一阵长笑,没见怎么动作,冲上来的人已经都倒着飞了出去,爬在地上起不来。巫灵逸冷笑着道:“巫皇,当初你用宋沁的香,害了巫雅公主,此事别人不知,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从那时候起,我便防着宋沁的香,你故技重施,自是要吃亏的。” 巫明珠也不理其他,蓦然手中捏决,光珠光华大盛,在巫明珠周围起了一阵白晕,使巫灵逸不由自主以自己的袖挡住了这阵强光。 而巫明珠就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将那滴血弹入到光珠之中,直往安歌而去。 …… 安歌的周身似乎遍布星云,在乌弋山和曹炟没有发觉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一滴血红的鲜血,当下立刻捏决,将这滴鲜血以符纸接住,符纸上旋,原本刻在天花板上不能够动弹的星云,忽然带着整个客栈动作起来,只听得到处都中嚓嚓的响起,以及强烈震动的地表,很有些惊心动魄的感觉。 而安歌的周围忽然出现一些可怕的手,似乎想要将她扯到地下去,曹炟见状,毫不留情挥剑砍下去,地下之手被砍断却没有鲜血,并且又迅速地生长起来,曹炟也算是见过不少怪事,知道在术阵中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会发生的事,是以他只一味地要将这些所有的手都斩断。 乌弋山自也是如此做的,二人疯了般,和无数个地下之手做战,让安歌稳稳地端坐,继续施术。 只见客栈经过这一阵剧烈的抖动,终于支撑不住,几乎整个的倒下来。曹炟在这个间隙居然有空把方济往自己身边扯了过来,在客栈完全塌陷的时候,与乌弋山共同为安歌撑起一片稳 定的天空,因为他们坚信,阵中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并没有倒下。 若是有人能够站远些看他们,就可以看到他们的脚下是一片废墟,而他们脚踩的地板实际上已经悬空,与倒下去的废墟有很大的距离。 而他们的头顶,则是那片刻了星云的天花板,它的周围都已经坍塌下去,只有几块浮在半空的天花板还在原来的位置。 事实上,他们所在的地方,如同一个空中之岛,因为地方太小,方济的一条腿甚至从岛上搭拉下来,看起来真是危险极了。 既然周围都倒下去,外界的一切就一目了然了。 曹炟和乌弋山发现,那些可怕的冰冷的阴兵不见了。 四周也没有达克达拉城的街道了,他们似乎是在一个虚无的地方,飘荡在时空的夹缝中。 而安歌则在继续施术中,手中的卦钵没停过,另一只手是一个罗盘,两件物什被她用的出神入化,一边卜算方位一边计算距离,额上也隐隐有汗珠出现。 方向,改变了。 术阵,改变了,之前困着他们的一切,此刻正在消失。 另一方面,巫明珠却被巫灵逸在胸口又拍了一掌,他咬着牙,完全露出狰狞的面容,“巫明珠,都是你,若不是你,此刻我又何至于如此狼狈!?自二十岁的时候,我就夜夜服饰你娘那个老妖怪!我为的是什么?结果到最后都被你破坏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巫国被你们这些女人控制的太久了,我要它回到男人的手中,一切,本该就由男人掌握!” 说着话,巫明珠又被甩了出去,这下爬在地上,好久都没有起来,只是那双眸子依旧冷冷盯着巫灵逸,如同巫灵逸才是将死之人。 就在这时候,安歌忽然向曹炟道:“你先走,去救巫明珠!” 曹炟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有无数符纸飞起,最后变成了一只大翅膀,将时空撕裂开一个光亮的大缝隙,他脚下一重,蓦然就跌了下去。 他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看看周围的环境,便知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中,自己与安歌的真身原本就躺在这个房间里。看了眼身旁依旧沉重的安歌,问了句:“为什么是我?” 马上又想到,不是他还能是谁呢?只有他的真身离巫明珠是最近的,不过既然她能撕裂时空将他送出阵外,想必此阵已经破了大阵了,他们也一定能够出来的。 想到这里,立刻冲出了房间,只见不远处的高台之下,巫灵逸正挥刀向巫明珠,曹炟大喝了声:“巫灵逸!刀下留人!” 巫灵逸微怔了下,就这一顿的时间,巫明珠奋起最后的力量,蓦然往后移动了十几步,之后还是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 不过这已经足够曹炟赶到她的身边了。 巫灵逸却冷笑道:“曹炟,就算你在战场上再威风,在此间,却是我巫灵逸的天下,你即出来了,便与巫明珠一起去吧。” “巫灵逸,你想清楚了吗?若你此时收手,相信将来依旧是巫国的大巫师,反之,你将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事到如今,我已无回头路,再说,老巫皇已死,巫明珠没有得到巫灵,只凭着一张巫皇印以为就可以坐稳皇位吗?现在就让你们得知,现实是多么的残忍!” 就在这时,城内忽然起了一声炸雷。 巫灵逸往城内看了眼,暗道了声不好! 晴空起炸雷,必是安歌那女子弄出了什么事! 他目光一转,忽然盯上了安歌真身所在的地方。 曹炟和巫明珠立刻看出他的意图,曹炟道:“巫灵逸,本王便是拼死也会保护歌儿的!你真的要与本王为敌吗?你可知,你这样的决定会换来什么样的后果?” 巫灵逸冷笑,“你我已经为敌,我今生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从邾国请回安歌和齐王殿下,本想着只要解救了巫皇,一切还是会按照原本的计划发展,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如今,我所损失的无可估量,便是杀了你和那贱女人,也没有办法弥补!” 巫灵逸眼露凶光,与平日那和气的模样判若两人,曹炟见状不再多说什么,立刻携了巫明珠一起进入到房间里。 巫灵逸来到门外,也并不急于进来,只道:“巫明珠,现在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你甚至阴谋诡计来取我的血,可见你我已经水火不容,巫国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今日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死!” 巫明珠受伤不轻,此时面色苍白,虚弱地说:“曹炟,你挡不住他的。” 曹炟持剑站在门口,“我一定能挡住,歌儿把我送出来,就是为了救你。若救不了你,我无法向她交待。” 巫明珠神情微动,终于道:“你对她那样的好,她必是会感动的。可惜,今日恐怕你我的性命要送在这里,她再也无法得知你曾这样待她。” “巫明珠,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若我没有受伤,则 可抵挡一阵,只是现在……” 这时,听得巫灵逸道:“大公主,你若主动放弃巫皇之位,并且将巫皇之位传给我,那么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休想!巫灵逸,你只是个巫师,在巫国,男人才是低等的动物!我若放弃了巫皇之位传给你,我就害了巫国所有的女子,我是宁愿死也不会做这种事的,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 巫明珠边说话,边捏决轻念着什么,只见一会功夫,周围墙壁上起了一层光晕,光晕中隐隐出现千手观音坐阵。 巫灵逸咦了声,道:“大公主,没有想到你竟偷偷地习练了观音禅,可惜只达到三层,我轻易便可破掉你的这道防线。” 巫明珠冷笑道:“来吧,你尽可试试!” 曹炟看得出,巫明珠只是勉强应对,语气虽然强悍,口角却一直在流血。 曹炟的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只是暗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歌儿受到伤害。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乌弋山却还在得意于自己没有被安歌踢走的事情,一边往四周探看,一边笑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若不是如此,为何先将他给踢了出去?还不是想让你我有个独处的时间。歌儿,上次在涯边,发现你是个女子的时候,我就忽然爱上了你,并且爱得很深……” 安歌笑说:“那你愿意为了我,停止和邾国对战吗?” 乌弋山想了想,“这可是两码事呀。” 发歌又道:“那我也告诉你,我之所以让他先出去,是因为我的力量,只能把他送出去。我不放心让你出去,因为我害怕你先出去后,会找到他的真身,伤害他。” “歌儿,你才不是这样的人,你对我的好我明白,你又为何说这么无情的话呢?” “这就算无情了呀?那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让你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你说的这么严重,人家都不敢听了!”乌弋山依旧开着玩笑。 安歌凝视着他的眼睛,直到乌弋山再也笑不出来,她才道:“因为巫灵逸的巫力太强,虽然我们此刻已经扭转了阵中主位,周围即没有阴兵,也没有冷箭,我们保住了我们的命,但是如果我不能破了巫灵逸的巫术,那么我们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这一小块地方,夹在这个虚空之处,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你,你不会在开玩笑吧?”乌弋山结巴了起来。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其实在把他送出阵外的那一刻,我也有犹豫,如果他得知我们有可能再也出不去,只停留在这个地方,我想他不会像你这般面色苍白的,说不定他还很高兴,因为我们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在一起了。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乌弋山,以后不要再开那种可笑的玩笑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已经有曹炟了。” 乌弋山只觉得胸中有口浊气,这样看来,他把曹炟送出阵,只怕真的是为了曹炟能够活下去,而他却有可能陪着她死在这里。 “歌儿,其实我不介意陪你死在这里,但是我还没有找到我哥哥,我还有很多宏愿没有完成,你说,像我这么优秀的一个男子,什么都没有做成功就被埋没在这里太可惜了,况且,你这么有本事,一定可以出去的对吧?” “乌弋山,你先告诉我,你的真身在哪里?” 乌弋山道:“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什么都不瞒你,但是请你一定再想想办法,如你这样美丽,我这样的俊美,我们不该被埋没在虚空之处。请想办法一定要出去。” “你的真身到底在哪里?” “当然是在客栈内啦!当时我进入客栈,就被迷倒过去,所以我现在还在客栈。” 安歌却又转过了话题,“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快说,我应该怎么做?”乌弋山忙问。 只见虚空之处,一点红越来越近,刚才用符纸送出的巫灵逸的血,又回转了,符纸自动打开,安歌伸出手指接住,立刻将其中那滴鲜血弹入到卦钵中,“这是巫灵逸的血,神之门乃是以他的血为基础而造成的幻阵,因为血的原因,他可以掌握阵中所有的东西,控制这个阵,这滴血已经走遍了这个阵,此刻,只有这滴血,可以引导我们正确的方向,破了这个阵。” 乌弋山面色一阵惊喜,“那么快走吧!” 安歌道:“需要借你一用。” “什么意思?”乌弋山问。 “这滴血虽然已经记录了所有的路线,可惜灵识太弱,只有浸入到你的体内,这种灵识才会继续保存,然后指引我们正确的方向。但因为这滴血是巫灵逸的,只怕会在你的体内留下些痕迹,或许里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比如恶念之类,总之它会影响你的思想,我说的这些,是会发生在你回到真身以后,你明白了吗,说不定它会改变你的性格甚至于你的一切……但若你的信念足够坚强,便依旧还是你自己。” “就是说,这个东西,有可能是个坏东西,它进入我的脑中,将会 控制我的思想,除非我特别坚强,才能反而控制住他?” “正是。” 乌弋山有点担忧了,又问了句:“那会不会,我忽然不再喜欢你了?” 安歌很认真地点点头,“有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你不但不喜欢我,而且很厌恶我。” “那不好,我希望我是永远喜欢你的。”乌弋山有些犹豫。 安歌也没有再劝说他,只是看着卦钵中的那滴血,脑子里已经在想别的办法,可是想来想去,都因为巫灵逸的巫力过于强大,而使她的术力无法实施或者没有办法破去此阵,她不由地叹了口气,望着虚空里的虚无,或许真的要一辈子都在这里了。 乌弋山蹲在她的身边,又问:“我特别喜欢吃萝卜糕,会不会因为这滴血,我以后不会再喜欢吃萝卜糕了?” 安歌又点点头,之后又道:“还是算了,其实除了这个办法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可以一拼。那就是为这滴血造一个假的灵识,它可以撑一阵子,送我们走到半路,若是半路它的灵识消失,我们有可能迷路,比上刻更深的迷路,那么我们就出不去了。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们不会老,不会死,也不会饿,就这样等待下去,说不定哪一年,有个有缘人可以破了此阵,放我们出去。” “你不必激我,你知道,我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因为我不肯等待这个你所谓的有缘人,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出现。而我,我自信我的坚强可以打倒一切,我还会怕这滴坏血?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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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这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是一场梦,梦中,身子轻盈如同蒲公英,随着风飘来荡去,却又并不是没有方向的。乌弋山一直在笑,笑得很纯真很灿烂,安歌原本对他带着很强烈的戒心,这时候却似乎完全没有了,只觉得他是可信任并且可靠的。 乌弋山说:“歌儿,这若是梦,也是我一生中做得最美的梦。” 乌弋山说:“歌儿,等我们醒了,你会不会忘了这一切?” 安歌却只是笑,不回答。 ……安歌醒来的时候,正赶上巫灵逸刚好冲破房间的门,整个房间如同暴炸般散了架,巫明珠被打的飞了出去,跌在一堆废墟中,一动不动。 而曹炟则紧紧地抱着安歌,巨大的冲力使他的后背遭到重击般疼痛,反而是怀里的安歌毫发无伤,安歌醒来的时候,就感觉曹炟压在自己的身上,鼻端还有丝丝的血腥味儿,再仔细看,才发现曹炟吐血了,不过他并没有昏去,只是笑着道:“歌儿,你醒来了。” 安歌嗯了声,连忙爬起来,曹炟抹了抹唇边的血,“我没事。” 安歌的手指在他的脉上搭了一下,虽然气血有些急,但不像内腑有伤的样子,但还是把伤药拿出来,让曹炟服下一粒。 看到巫明珠躺在一堆破砖之间,她连忙将她扶起来,“巫皇,你怎么样?” 巫明珠虽然满脸都是血,人也虚弱极了,第一句话却是问;“巫灵逸,他死了没有?” 这时,曹炟已经到了巫灵逸的身边。 在他用巫力冲破房间的那一刻,安歌也已经冲破了他的阵。因为术阵的反噬,他受的伤更重,此时频频地吐着鲜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努力了几次却又捂着胸口倒下去,曹炟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去扶他,却也不再去伤他。 再过了片刻,他看到安歌扶着巫明珠走过来,三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巫灵逸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呵呵呵地笑了几声,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你借了我的血出阵,你可知代价是什么?” “代价自然是有点的,不过,只要人活着,总归还是一个好的结果。” 巫灵逸笑了起来,“安歌,你我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或许你我本不该相遇,因为相遇,原本是你我二人的劫。” 安歌淡然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巫灵逸又是呵呵一笑,之后眸光忽然黯淡下去。 曹炟以手探他脉膊,回首道:“他已经死了。” 巫明珠似乎想笑,然而腿一软,彻底的晕倒过去。 …… 巫明珠醒来的时候,安歌和曹炟已经带着侍卫队到达了达克达拉城,方济依旧是领队,到了达克达拉客栈之后,众人在客栈外停住了脚步,皆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店伙已经迎了出来,正是在神之门阵中所见过的店伙,一脸热情地道:“各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 安歌刚要说什么,听得方济已经大声道:“我们即不打尖,也不住店,什么鸟客栈!” 说着向队伍一招手 ,队伍又继续向前。 因为方济的粗鲁,店伙的笑容没了,正待发作,却见众人中走出一个五观清淡非绝色,却让人过目难忘的素衣女子,向店伙道:“请问,我可不可以进入店中找个朋友?” 店伙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姑娘有朋友住在客栈内啊?尽管去找,姑娘请。” 曹炟也下了马车,陪在安歌的身边,“一起去。” 回到向方济道:“方兄,你先带人去别的客栈下榻,一会派人来通知我和歌儿一声便可。” 方济犹豫了下,终是道:“这可不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可是进入店中,方济又着实不愿,最终道:“我们就在外面等,有什么事喊一声即可。” 曹炟和安歌知道,这各栈给方济造成的心理阴影太重了,而这些侍卫,比当初已经少了一多半,没有人会真的把幻阵中的一切当成是梦,因为毕竟真的有生命在那里头逝去。 安歌和曹炟也不勉强,随着店伙进入客栈。 安歌正在想,应该去哪里寻找乌弋山,就看到二楼的楼栏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身上还穿着虎纹袍,腰里束着虎纹带,不是乌弋山又是谁呢?此时乌弋山向二人打了个招呼,安歌一笑,和曹炟往楼上走去。 全程,曹炟都黑着脸,仿佛谁欠了他三千两银子似的。 眼见安歌高兴地上楼,他也不阻止,只跟在身边道:“我猜想,在我被你狠心跟出阵后,阵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我猜不出来的事。” 安歌回头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曹炟又道:“总之,我记住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安歌这次捂着嘴笑起来。 曹炟又道:“你还笑,下次如果再这样,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安歌见他面色凝重,似乎在说真的,当下笑不出来了,犹豫了下,终于迅速地在他颊上轻啄了下,“不要生气了。” 她如此软声软气儿的,曹炟哪能受得了,心一下子就软了。 搓了下她的头发,“回头再惩罚你。” 安歌笑了起来,“怎么罚都行!” 这时,已经到了二楼,乌弋山就站在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安歌道:“乌大将军没事吧?” “没事,就好像做了场梦般,我本来以为这梦是假的,但是我的人里,有几个叫不醒了,而且你们也来了,我猜这梦定是真的。” 安歌注意到他的眉间,果然隐隐有一抹红色。 不由眉宇间多了一抹担忧。 乌弋山似乎明白她在担忧什么,摸了下自己的眉间,笑道:“这没什么,完全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就是多了这东西,倒仿佛我这大男人抹了胭脂般,实在有损我大将军的威严。” 安歌笑道:“我却觉得这样反而更俊了呢。” “是真的吗?那歌儿你喜欢我这样了?我要不要找点胭脂来,反这个再描的重一点?” 曹炟终于忍耐不住说了句:“女里女气,像人妖!” “嘿!曹炟,你太刻薄了,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要不要打一场!?” 曹炟不甘示弱,“打就打,谁怕谁!?” 眼见二人又要打斗的样子,安歌道:“行了,你们在阵里还没打够啊?你们不累,我倒累得慌。” 乌弋山忙道:“早已经准备好丰盛午餐,安姑娘请。” 说着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安歌入内。 曹炟一步跨在安歌的前面,先行进了屋,边走边说:“还是我先进来瞧瞧,有没有什么陷井之类的。” 屋内当然没有陷井,果然是一大桌子好吃的,一切都很祥和。 乌弋山连忙给安歌搬椅子,让她坐下,这才道:“曹炟,你就是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 曹炟冷笑一声,“对待小人,当然要用小人之心。” 乌弋山并不生气,又道:“曹炟,你说我是小人,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这次若不是我,这劳什子大阵还破不了呢!” 其实破阵的过程,安歌已经向曹炟说了。 所以曹炟倒是知道为了破阵,一滴巫灵逸的血打入了乌弋山的脑袋。 这时,曹炟语含讽刺地说:“那要谢谢乌大将军了!”虽然是讽刺,但能让他道谢倒也的确很难了,乌弋山哼哼一笑,“不谢不谢,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安姑娘,为了她,我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一滴巫血算什么?” 曹炟这下落了下风,略微有些不高兴。 暗忖,当初若不是被安歌踢出阵外,这会子轮不到这个家伙在这里得瑟。 安歌见二人终于不吵了,连给他们倒上酒,“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说说,我们都几天没好吃好喝了,这么一大桌子菜,我们得好好享受,这么一大坛好酒,我们得好好品尝 ,之前还是未来的劳什子恩恩怨怨,我们先放一边,今日就先庆祝我们顺利出阵好不好?” 曹炟和乌弋山对视一眼,终不忍安歌不高兴,二人只好端起杯子,碰了下,一饮而尽,算是暂时和好了。 但是战斗怎么能过去呢? 三人且吃且喝了一阵,乌弋山道:“最近,我们的军队里流传着这么一首小曲儿,相当的好听,安姑娘我唱给你听听如何?” 安歌应了声,“是你们军队里流传的啊?我还真是好奇,你赶紧唱唱吧。” 只见乌弋山站了起来,手里拿两根筷子,先将身体微微一扭,做出一个扭捏作态的女人动作,这才捏着嗓子唱了起来:“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二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 这是《九张机》,亦是茶楼常见的小曲儿,说的是思郎不见郎归的事情,道尽相思深情。然而被乌弋山这么唱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带了点只有男人才喜欢的粗俗,只怕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九张机的意义早变了。 乌弋山其实唱的不错,唱完后却换来安歌一声叹息,道:“想必是战争太久,总不见夫君归来,所以有人唱这曲儿一表相思之情,不知怎么的传到你们这里去变成了这般模样,果然男人都是铁石心肠的吗?听不出这曲儿里的肝肠寸断,望眼欲穿。” 乌弋山是真的没听出来,他是个粗人,从小所学的便是如何打仗,于这些风花雪月并不堪懂,将士们唱的下~流,他便也学得下~流,完全辜负了曲中真意。 这时道:“有吗?” 曹炟冷哼了声,显然对于这个粗人,完全没话说。 乌弋山不服气了,又道:“我至少给安姑娘唱了个曲儿,有本事你倒也唱个出来我听听。” 曹炟不理会,自顾自喝酒。 倒是安歌忽然道:“早先,听得有人说,齐王爷自小便对音律也颇通,只是很少有人听到齐王爷弹奏,可惜今日这里没有琴,否则真想听一听啊。”其实安歌倒听到过曹炟吹笛子,不过那时候因为心境的原因,曹炟的笛声非常忧郁伤情,让安歌简直不忍听。 乌弋山道:“想必是夸大其辞罢了。” 曹炟也不反驳,只向安歌道:“你想听,我自是要奏给你听的。” 说着将酒杯和茶碗往面前挪了挪,接着就以筷子在上面敲了起来,声音轻脆空灵,才敲了几下,就让安歌有些惊叹起来。 那悠远的意境,空谷幽泉的清新,仿佛就近在眼前。 连乌弋山都暂时不打嘴仗,认真吟听起来。 一曲完,安歌鼓起掌来,“曹炟,果然好听,名不虚传。” 乌弋山悻悻然地道:“这个谁不会敲,我也会。” 说着也拿起筷子照猫画虎,却是一片凌乱的躁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当下放下了筷子吃了口菜,“吃饭的时候就吃饭,敲碗盘在我们东且弥是相当不礼貌的事情,那里的公子贵女,若是吃饭的时候这样,会被人嘲笑死的。” 鸭子煮熟了嘴也是硬的,曹炟也不与他分辩,安歌笑笑地说:“其实乌大将军唱的曲儿也很特别,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曲儿唱成这般模样,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乌弋山听闻,得意起来,“我就说吧,我唱曲儿,那是一绝。” …… 一餐饭后,安歌醉了。 曹炟将安歌抱出客栈,交给方济,又在方济的耳旁说了些什么,方济便带着安歌先行离开了。 曹炟回过头来,只见乌弋山站在二楼的窗口向他看着。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二人之间的和气荡然无存,浓重的杀意弥漫在二人之间,曹炟也不说话,径直往幽静处而去。 ---题外话---亲爱的们,今日还有一更,跪求月票~~~~ 第287章 才子大婚(二更) 最后在一个深巷里停住脚步,只见巷子两旁已经布满了乌弋山带来的杀手,而乌弋山也高高地站在围墙之上,目光冷凝地看着曹炟,其实这时候,已经不必说什么了,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褴。 面对这么多的强敌,曹炟一点也不着急。 就在乌弋山以为,今日必能杀了曹炟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冷嗖嗖的,再往四周注目,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忽然出现了很多暗卫,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们为谁而为,乌弋山只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自己的人,犹豫再三,他一挥手,带着自己的队伍默默地离开了。 曹炟也是一挥手,周围一阵簇簇之声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而这一幕,并没有逃过某些人的眼睛。 这时候,巫明珠也已经到了城内,就得到了目睹这一幕的人的回报,“巫皇,乌弋山企图杀害曹炟,但是最终却没有动手,带人退走。以小人观察,迫使乌弋山退走的,恐怕是那些没有露面的暗卫。” “暗卫?”巫明珠沉吟了下,喃喃道:“他曾遇到很多次的危险,很少见他招来暗卫,这是为什么呢?” “恐怕是一股不能见光的力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现。” “有道理。” “那现在怎么办?邾国的皇帝还在等着我们的消息。” 巫明珠冷冷一笑,“他自己对付不了的强敌,倒想让我们替他收拾了。说实话,这次若不是为了对付大巫师巫灵逸,本皇绝不会让巫灵逸设下此阵。你就给曹煜回信,说我巫明珠差点被打死了,一个女人家,如何能是乌弋山和曹炟的对手?记住,一个要示弱,天下的男子都觉得自己强悍,绝不会在女子示弱后,还继续为难的。鲎” 巫明珠说到这里,不由得意一笑。 那人说了声是,又道:“那么,接下来要如何做?” “先发下卜告,就说大巫师巫灵逸要去天国陪老巫皇了。” “那么,如何处理巫雅公主和姬风呢?” “把姬风杀了,巫雅送回神女庙。” “是。” 如此安排过后,那人领差去了,巫明珠又唤来人,给自己更衣洗漱,之后便睡了。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安静。 曹炟坐在安歌的床前,轻轻地将她额上的发丝拨到一旁,又拧了毛巾把子给她缚在头上。 一会儿,安歌翻了个身,胳膊搭在他的腿上。 他不敢动,就那么靠在床头,坐了很久。 清晨,窗外的一阵鸟儿鸣叫,使她醒了过来。 发现曹炟依旧靠在床头,依旧静静地睡着。 安歌想着他昨晚陪她整夜,不由地脸微微一红,主动去攀到他的怀里,曹炟感觉到她的动作睁开了眼睛,默默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二人这样依偎了很久,才从房间里出来。 方济已经迫不急待地准备好了出行一应事务。 “齐王爷,安姑娘,我们还是走吧,达克达拉这地方邪得很,又到处都是巫咸,实在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安歌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原来男人也需要安全感啊!” 方济很认真地告诉安歌,“不瞒安姑娘,男人有时候的确很需要安全感。” 安歌看向曹炟,曹炟也很认真地点点头,“比如,感情上的,男人的安全感比女人还缺乏呢。” 方济颇为赞同地说:“齐王爷说的对。” 安歌双手合十,向两人掬了一躬,“好好好,我错了,我们立刻就出发!”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前行,巫明珠则站在高处,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去。 末了,道了句:“我总觉得,我和他们的缘份还没有完,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第九卷《神之门》完结 回到大营的乌弋山,把身上的袍子一甩,整个人四平八稳地坐下,麾下的将士齐齐纷纷向他行参拜礼。 乌弋山一摆手,“你们都别行礼了,都起来,说正事。” 众人直起腰来,便有个副将上前道:“大将军,大月氏拜来的使者还没有离去,说有重要事必须亲见大将军您。” 乌弋山冷笑,“我们与大月氏争战多年,虽然双方都未讨到什么便宜,可是他们却是节节败退,此时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莫不是主动割让土地于我们?这样的话倒可以与他浪费点时间。” 副将道:“大将军猜对了,的确是有意割让土地。” 乌弋山眼睛一亮,“让他们立刻来见我!” 一会儿功夫,大月氏的使者团就来了。 看到使者身后所跟随的那个人,乌弋山忽然明白了什么,当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 再说曹炟和 安歌,出了达克达拉城不远,就已经出了巫国边境。虽然只是刚出边境而已,依旧让方济长吁了口气。看到安歌拉开车帘,尽情欣赏这边儿的风景,一幅舍不得的模样,长吁短叹地说:“再走一两天,就是有雪的地方了,就看不见这青草处处的模样了,你们看那片树,叶子还是黄的。” 曹炟忽然道:“看来季节不是以时间划分,而是以气候划分。我瞧着这一片倒像是秋景。” 安歌觉得曹炟说的太有道理了,连连点头。 方济说:“再美,也是个危险之地,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来了。” 安歌知道他依旧对巫阵之事心有余悸,想想吧,像方济这种大男人,真刀真枪的干,就算是死他也心甘情愿。可是若莫名其妙地在幻阵里差点死掉,这种事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了。安歌很理解他的心情,这时候说:“方济,这次真是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会经历这些破事。” “这怎么能算破事?我也算是长见识了。安姑娘,以前在西蛮族的时候,我觉得天和地就是那么大,再大的事儿都不算事儿。但是自从西蛮出了事,我便明白,世间事并不是都那么简单的,有很多事都不好处理。” 说起西蛮一族的遭遇,安歌亦是深表同情,可是,因为敌人是梅花杀手,即有可能是皇帝动的手,一时间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去暗杀皇帝?曹煜若是那么容易能被暗杀掉,恐怕早已经死了上百回了。 想起曹煜,安歌的心里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后面倒是一路顺利了,只是越接近安阳,安歌的心情就越发的沉重。 曹炟看出她的心事,一再安慰她,却没有办法稍解她内心的苦闷,曹炟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暗忖若他不是曹炟,那么她就不必这么忧虑,若他是曹煜,必将她宠到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绝不让她这么的困扰。 进入安阳城的那天,有人来迎接,却是几个六品小员。 曹炟倒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来迎接了,这几个六品小员只能送他到皇宫的大门口,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安歌也觉得这事颇为奇怪,进了宫才知道,连皇帝都出宫去了。 今日竟是柳溢与何嬛之大婚的日子,这位何家大小姐,毕竟还是将柳溢这个大才子给拿下了。 安歌一听,便急着要去柳府向柳溢这位义兄道喜。 曹炟倒是淡淡的,却也道:“你与这位柳溢有着非同一般的缘分,你打算送他什么样的礼物?” 安歌道:“可不就是在想,可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送什么好,不如你给我出个主意好了?” 曹炟想了想,“我府中倒有些宝贝,不如你去挑一个。” “那怎么好,若说宝贝,静园也有。” “我那里有一面屏风,乃是多年前因为射箭比赛中得了第一,我父皇赏给我的,这屏风上的画儿是前朝著名的大家之作品,而且在画的重要部分,还嵌有各种宝石,双面皆是美伦美唤,我想柳溢和他妻子定会喜欢。” 这么一说,安歌也动心了。 虽然说来到安阳后,并未与柳溢有过多的接触,可是当初在安平郡时,那种绝处逢生遭遇彼此的感情还在。 安歌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皇帝不在,二人也无所谓复命不复命的事儿,就又出了宫。来到齐王府,却见傅晚晴竟然在齐王府门口,见二人过来,她连忙上前给齐王爷请安,之后亲蜜地牵着安歌的手,“歌儿,我真是想念你的紧,听说你会回来,早早去静园等着,却没见着你,这不又追到这里来。” 安歌一时忽略了她为什么追她追到了这里,直接笑道:“正好,我们等会一起去参加柳大人的婚宴。” 傅晚晴抬眸看看面色清冷的齐王,“可以吗?” “当然可以。” 二人一起进入齐王府,花厅中,齐王让人上了茶,之后却道:“原本是舟车劳顿,不想去参加婚宴,不过歌儿硬要去,只能让她去了。” 傅晚晴听闻他唤她歌儿,心里头微微一惊,接着却感到巨大的失意,蓦然填满整个心胸。 一会功夫,下人搬来了那座屏风,果然华美的不似人间之物。 “歌儿,现在我把这个送给你,你想送给谁就是你的事了。”曹炟道。 安歌点点头,却又戏谑道:“收齐王如此大礼,该如何回礼?” 曹炟道:“你我之间真的要讲这种话吗?” 二人你来我往,极度亲密,让傅晚晴的小脸儿越来越苍白。 好在并未在府中停留多久,二人出了府,曹炟派了马车送二人去柳府。 在路上,傅晚晴总算将自己的心情调整好了些,笑道:“齐王殿下与安歌这一行,似乎感情大有增益。” 安歌低首笑了下,道:“缘分这东西很不好说的。” 她没有否认和曹炟的感情,令傅晚晴更加确定 二人已经私定终身,一颗心真正儿是沉到了谷底,如在冰天雪地中般冰凉。 安歌又道:“别说我了,说说你,最近好吗?说起来,自那日烟雨桥一见之后,再无机会详聊。” 想起那时的事,傅晚晴笑道:“倒是我枉做小人了,我本是想提醒于你,齐王殿下他是个,是个情场浪子,你莫要被她给骗了。没想到遇到你,他倒是浪子回头,一反之前的模样。” 安歌嗯了声,又问:“仅两月,没想到柳大人要成亲了,而且皇上亲临道贺,可见他受重视的程度。” “那是自然,柳大人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傅晚晴提起,前段时间有一个夷国的使团来此,因为曾经有邾国的公主嫁到夷国去,是以夷国之后也学了些中原的文化,什么诗词歌赋之类,并且觉得自己学得不错,这次来使后,便携了他们当地的两个才子,来与我邾国的才子进行比拼才华,他们的才华倒真正儿不错,可惜晚来了两年。 “这是何意?”安歌不解,这个才华高低,与早晚什么的关系不大吧? 傅晚晴道:“若是早来两年,或许宫里就没有柳大才子,他们还是有赢的可能的,可是现在有柳大人做阵,他们自然是败的落花流水,灰溜溜的又回国去了。” “他们来使,莫不是提出了过份的要求?”安歌道。 傅晚晴的声音更低了些,“安姑娘,关于邾国与东且弥大战三年的事,是人人都知道的吧?这夷国眼见我们邾国大战三年,想必是缺衣少粮,因此自动出使过来,愿意给我国送粮送米,可是价格却是市面上的三倍之多,不但如此,居然还提出以我国的丝绸去换武器,唉,虽然他们做法荒唐,却是侧面说明了一些事……” 傅晚晴言未尽,顿了顿,安歌接着说了下去,“想必周边国家都已经看出邾国积弱,连个小小夷国都敢在这时候趁火打劫,更别说别的国家了。” 傅晚晴点点头,“不错,现在我们邾国,不但缺人才,而且缺钱。柳大人便是人才,自是得到皇上重视的。” 安歌出现职业习惯,不由地暗中掐算起来,却觉得邾国国运虽然有衰败迹象,可是运程还有很长,这要彻底的败下去,可能也得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吧? 当下心中只是暗忖,不知道曹煜如何度过难关。 二人至柳府,已经是很晚了,席面已开。 但是听闻是刚刚回国的安姑娘及傅林的孙女傅晚晴,是以大家还是将目光注视在这两个女子的身上,暂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柳溢更是亲自迎了出来,安歌只道:“柳大人,恭喜恭喜啊。” 柳溢笑道:“同喜,同喜。妹子,今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安歌嘻嘻一笑,“柳大人成亲,我自是要来的。” 说着让人把礼物奉上,屏风打开的刹那,只见满室光辉,其他人只是惊叹,而端坐于内堂的曹煜见此状,却是面色微变。原来这屏风的确是有来历的,那时候,曹煜大约十五岁,秋天的时候,曹项让人设置箭术大赛,往年这样的大赛,得第一的往往都是曹炟。 他虽然比曹煜小,但是箭术方面却着实了得,然而曹煜心里不服,那一年他苦练箭术,就是想在比赛的时候,好好的挫挫曹炟的锐气。 当曹炟和曹煜站在一处,即将开箭之时,曹煜忽然道:“五弟,这一次,我不会让着你了。” “原来四哥一直是让着弟弟的吗?” “自然是,你没有看出来吗?” “没有看出来,我以为四哥箭技只止于此。” “这一次,我要拿出真实的本领,这些年我太低调了。” “四哥,相让有时候也是一种不尊重,我不会让着四哥,我希望能比出真实的成绩。而且对那面彩宝石屏风,我志在必得。” “东西是谁的就是谁的,抢也没用。” “这话也正是我想说的。”曹炟毫不相让。 第288章 愿以山换美人 “这话也正是我想说的。”曹炟毫不相让。 之后,兄弟二人一起开箭…… 也就是那时候,曹煜忽然发觉,自己以前太低估自己的对手了,他一直隐忍不发,处处相让,便以为自己其实才是最厉害的,只是未尽全力而已。然而等他真的尽了全力,才发现对方真的比他厉害,曹炟以非常明显的优势,再次成为了那一年皇子箭术大赛的第一名。 屏风自然是属于曹炟的,关键是,曹煜提前说那些话,变成了一个个令人羞耻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他简直无地自容。 从那以后,曹煜再没有随便的说过大话,他知道,有时候实力真的是靠比出来,而非自己想象出来的鲎。 庞鹰自小便在曹煜面前听命,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这时低声道:“皇上,这——” 曹煜笑道:“看来,老五是正式向朕宣战了。在柳溢的事情上,他没有朕有眼光,失了柳溢他输朕一筹,想必心里不舒服,今日送来屏风,便是示威,也是宣战。褴” 庞鹰冷哼了声,显然对曹炟竟敢宣战一事,大为不屑。 然而曹煜却是一脸凝重。 关键是送来屏风的人,居然是安歌…… 曹炟这次宣战,难不成是为了这个女子?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安歌却已经在柳溢的带领下,来到了内堂,向皇帝请下安去,“安歌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曹煜声音清淡。 安歌起身,又向曹煜道:“此次安歌去往巫国,幸不辱命,将巫皇救出,一切顺利。” “很好。”曹煜又说。 安歌依旧没有抬头,对曹炟道:“若没有其他事,安歌先退下了。” 曹煜道:“退下吧。” 安歌轻吁口气,退出内堂,被柳溢安排与傅晚晴罗芊芊一众女子在一桌,因为都是女眷,这一桌被屏风隔开,倒也算是个比较私密的小去处。罗芊芊似乎比以前更白了,整个人就好像是白到透明,吹弹可破的感觉。 下首坐着的却是姬如雪和姬如晴,二人看到安歌都只淡淡的,一点也没有姐妹间的亲密。 还有几个贵女,都不太熟,她们即看不起安歌这样的身份,自也不会自我介绍,相互只是点点头算打过呼招便罢了。罗芊芊倒是先问出了话,“安姑娘回来了,想必齐王爷也回来了,今儿即是柳大人成亲的日子,也是齐王爷归来的日子,倒当真大吉利的很。” 她自问自答,别人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又听得罗芊芊道:“安姑娘,你知道吗?我的大喜日子也快要到了。” 安歌有些不明白,茫然道:“郡主指的是?” 罗芊芊道:“你本知道我心里想得是谁,不过没有办法,谁让他心里没有我呢?男子常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其实这句话对女子也适用,我为自己选了个夫君,便是渝白川。” 这话说出来,除了安歌之外,其他人都有些吃惊,姬如雪道:“以芊芊郡主如此高贵,居然肯下嫁于一个副手,实在是令人意外。” 罗芊芊漠然笑道:“你怎知他会一直是副手?兴许他的能力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若是我们成了亲,他便青云直上也未可知呢。” 旁边一贵女符合道:“的确是这话,凡是能攀上芊芊郡主的,又怎会担心没有好的前途。” 安歌想着,这副手渝白川大概是身份不高,是以才引来这些议论。 倒是傅晚晴在她耳边低语提醒,“渝白川是齐王爷最信任的属下。” 安歌心里微微一惊,再看向罗芊芊,见她也正在看着她,似乎已经知道傅晚晴对安歌说的是什么了,她冲着安歌轻轻地笑。 安歌暗忖,莫非她是为了故意和齐王爷赌气,所以才去嫁给他的属下? 不过这却是难以求证了,也没有求证的意义。 吃完酒席,从柳府出来,姬如雪道:“没有马车来接七妹吗?不如由姐姐送你一程。” 傅晚晴看到傅府的马车过来,忙道:“安姑娘坐我的马车也可。” 因为每位贵女来时有人送,走时有人接,所以安歌没有马车接便显得有些奇怪,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而这时,皇帝曹煜也走了出来,他今日当真是给足了柳溢面子,这酒席是从头陪到尾,宫人尖着嗓子喊:“皇上起驾,众人送。” 众人立刻都跪了下去,曹煜在众人山呼万岁声中上了轿子。 回头向安歌道:“安姑娘,由朕送你一程如何?” 安歌刚要拒绝,便听得远处一个声音道:“安姑娘,齐王爷让渝某来接您。” 只见一个腰系宽带,身形挺拔,面色凝重的年轻男子走上前,向皇上行了礼。 安歌道:“你是渝白川?” 他点点头,“正是在下。” 安歌不由自主地看向罗芊芊,只见她神色淡然,一点也没有因为在此刻见到 未来夫君而开心。 安歌向曹煜施了一礼,“不敢耽误皇上的时间,安歌坐马车回去便好。” 曹煜也不勉强,点点头,一摆手,轿子便抬了起来,往前而去。 众人在皇帝的轿子走稍远些,这才直起身子。 渝白川道:“安姑娘请。” 众人可都是听的真真儿的,这渝白川可是齐王爷派来接安歌的,若说这渝白川的身份也很是特殊,因为是齐王曹炟的心腹,得到特别的重用,有时候他俨然就代表了齐王爷。这下众人都停止了讨论,又恨又忌地看着安歌,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齐王爷似乎从未公开对哪个女子如此好过,便是当初的潘玉儿,也未享受过他的专车接送。 安歌差点要顶不住这些异样的目光,连忙点点头,和傅晚晴等人挥挥手,便上了渝白川的马车。 这是安歌第一次见到渝白川。 在他的印象里,齐王曹炟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身边至多带几个家将,像渝白川这种人她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 甚至在她做为沈婥的时候也未见过。 坐在马车里,她掀开车帘往窗外看,渝白川骑了一匹白马,正打马缓行。 “真的是齐王爷让你来接我的吗?” 渝白川答道:“正是。” 渝白川又道:“王爷还说,安姑娘这里缺人手,让我来安姑娘的静园帮忙,薪酬什么的由齐王府付给。所以从现在开始,但凡安姑娘有所需求,尽量差使渝某。” 渝白川一定因为这个差事而感到很郁闷,毕竟他曾经的身份那么显赫,现在居然让他来伺候一个小姑娘,他心里必是不乐意的。所以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安歌的眼睛,显得诚意不足,不过也并没有真的把厌恶表现出来,证明他是个忠心耿耿之人,对曹炟的命令也真是言听计从。 安歌心里头不好意思,心想我这小小静园哪装得下这大佛啊,而且这渝白川马上就要变成郡马了,这消息若让罗芊芊知道了,恐怕她立刻要毁婚不嫁了,她怎么能允许渝白川现在是供安歌使唤的人了? 不过安歌并没有把这心思说出来,只是干笑着说:“那真是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渝白川再向她点点头,便目光直视,不再理她了。 安歌不由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呀! 回到静园后,静园之中的人免不了又一番哄闹,此处不表。只说夜深人静之时,安歌终于回到自己的榻上,摊开四肢,长长地吁了口气。虽然说静园是皇后娘娘姬烨妤赠予,但是这么久了,她也真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不管她外出,还是长居落凤峡的时候,都还是很想念这张床的。 这时候把脸埋在被褥里,闻到的太阳的气息,还有用暖炉烫过的温暖,想必得知她回来,静园里的人特意替她晒了被子温了床。 安歌一直有些不安的心,忽然就变得平静下来。 或许,就算不为了上世遗留的仇恨和遗撼及使命而活,也该为静园这些相聚在一起的人们而好好的打算一下。 因为有了他们,让她感觉到最真实温暖的生活。 而此时此刻,齐王曹炟正在宫内述职。 将在巫国所遇到的事情,大略讲述了一遍,因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此并没有夸大或者说谎,曹煜听完,却一点都不开心,背着手走到曹炟的面前,叹了声道:“五弟啊五弟,其实朕真的希望你能骗朕一下,这样的话,至少代表你还顾忌朕,怕朕,但是现在,却似乎回到了十五六岁那一年的箭术大赛,你正式正朕宣战了呢。” 曹炟神色淡然,微福下去,“微臣不敢。” “是不敢而已,不是不想。” 曹煜神色冷冷地看着曹炟,忽然道:“五弟,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皇上是天子,天子之令,无人不服。” 曹炟又问:“你会服朕吗?” 曹炟这次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皇上,此次去巫国,微臣感触最深的便是巫明珠与况离之事。巫明珠深爱况离,而况离却毫无留恋,绝情而去。世间最难得两情相悦,世间美景又皆短暂,因此我不想再挣扎,打算听从上天的安排,我要娶安歌姑娘为我的王妃。” 曹煜的下巴崩紧,冷笑了下,转过身去后,却道:“不行,你娶谁都行,不能娶她!” “娶王妃之事,乃是微臣自己之事,就算是天子,也没有办法阻止我取妻。皇上,关于巫国之事我已经陈述完毕,没事的话我告辞了。” “五弟!”曹煜唤了声,见曹炟毕竟还是停住了脚步,他道:“你想娶她也行,为朕为一件事。” 见曹炟只是看着他,并未有答应的意思。 曹煜又说:“朕虽然不能管五弟你娶妻之事,但朕若不同意,自然有让你们分开的办法。只是若你帮朕做了这件事,那么她就是你的了,朕绝不阻拦,介时还会亲自替你们大操大办 ,让普天之下的人都知道,你娶了安歌为王妃。” 然而曹炟似乎还是不打算答应,半晌才道:“夜长梦多,我与安歌已经经历太多的错过,我不想有任何的耽误,三天后,即是我与她的成亲之日。” “你——” “待我成亲后,皇上有所差遣,微臣自当遵从。”曹炟说的清楚明白,让曹煜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曹炟已经向他再施一礼,转身出去了。 “来人!”曹煜气得猛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有宫人走进来,惶恐问有何吩咐。 然而曹煜却好半晌没说话。 直到宫人等得额上冷汗都出来了,才听得曹煜道:“吩咐下去,安歌姑娘去巫国解救巫皇有宫,从即刻起晋为三品侍诏,明日进宫,伴朕左右。” 宫人连忙道了声:“是。” …… 曹煜独自在殿内坐了会儿,便出了殿。 之后,让人带了一篮子好吃的,随他往一处幽静的园子而去。 再过了一刻,他出现在小郡王夏炚的面前。 他亲自把篮子里的酒菜拿出来,摆在桌上。 虽然是冬日,二人却依旧在室外喝酒,并未去室内。 因为整个院子里根本就没有设置暖炉,室内到室外还要阴冷,不如坐在月光下赏景来的舒服些。 曹煜往自己的手心里哈了口白气,道:“你这里还真是冷。” 夏炚笑笑,“还要感谢皇上恩赐。” “你也不要怪我,你明明知道江山图对邾国多么的重要,又事关着什么,但你却偏偏要动他。夏炚,只要你把江山图交出来,一切立刻就可以结束,你还是你的夏爵爷,朕不会亏待你,反而要好好的感谢你,你便不用受这样的罪了,也不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的人,嫁给别人了。” 夏炚的手微微一紧,却是将一口酒喝尽,“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吗?” 夏炚微微沉吟一下,依旧回答,“不懂,还请皇上明示。” “夏炚,安姑娘,要嫁人了。”曹煜缓声道。 “不可能。”夏炚三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够使她嫁不了人,只是看你怎么选择了。” 夏炚哧地冷笑,“皇上,据我所知,当初郡王府那份休妻书,是被皇上保留的,只要皇上毁了那份休妻书,那么安歌就还是我的八夫人,自是不能再嫁他人了,皇上是想以休妻书换得江山图吗?” 曹煜但笑不语,听起来这两种东西实在不等价,但是这世上,就是有人愿意以江山换美人呢? 可惜曹煜算错了,这世上或许真的有人愿意以江山换美人,但这个人不是夏炚。 夏炚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皇上,您开什么玩笑?且不说那江山图根本不在我的身上,便是在我的身上,我又岂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献出江山图呢?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我府里已经有一大堆女人了,安歌不过是我的第八房小妾,若不是皇上金口玉言,她甚至连夫人这个称号也没有呢。” 曹煜也不笑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终是道:“夏炚,说不定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世界上是有很多女人,但有些女人就是有些男人生命里特殊的存在,失去了她,你就会发现,就算你有一百个,一千个女人,也还是无法取代她。” “皇上这说的是自己的感触吗?”夏炚笑问。 曹煜也不再逼他了,站起身来道:“得了,也不用装作对朕的事很感兴趣,朕的所有事,想必你早都打听清楚了。” 说完,他便往外面走。 忽然听得夏炚道:“皇上,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噢?”曹煜转过身来,只见月影清辉下,夏炚面色凝重,然而不知道为何带着种让他微微惧怕的东西。 “请说。朕洗耳恭听。” ---题外话---美人们,今天还有一更哦~在这里特别感谢xueronghua_2007、冰淇淋的夏天、跳跳071203、jnliwei、o、一号小丸子、kanone、m5907000、18609510968等亲赠送月票、鲜花和钻石及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 第289章 朝堂上嫁之争(二更) “皇上,曾经有一个传言,是有关一个女子的,说是得此女者得天下。当然,这个女子也在到处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是以当初有多少人想成为被她选中的男子呢?为的便是将来能得天下。后来,这女子做出了选择,而她选择的男子,也真的成就了天下,为当今圣主。” “圣主不敢当,夏炚你说的这个故事里的两个人,男的是朕,女的是朕的敬和皇妃,何必绕弯子?此事众人皆知。” “敬和皇妃已被消籍,她不再是您的敬和皇妃了,如今被供在齐王曹炟的府里。众人看起来,似乎皇上赢了,但其实皇上没有赢,帮助皇上的女子,毕竟成为了别人的人。” 这的确是曹煜的痛处,他当即面色难看,“你到底想说什么?鲎” “可是世人却并不知道,那女子其实并没有死。” “你,你怎知?你想说什么?” 看到曹煜惊讶却不茫然的神情,“想必皇上也已经知道了,果然纸包不住火,这样的大事终究还是会传出来的。那女子没有死,你猜,她现在变成了谁?” 曹煜其实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件事了,而他也曾怀疑安歌的来历,与沈婥实在过于相似褴。 只是哪一次的听闻,也没有这一次令他震惊。 因为这话出自夏炚之口,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你这样说,只是不想让安歌嫁给曹炟罢了,朕不会上你的当。” “她不是我的,当然更不能是齐王爷的,皇上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应该最明白,不必我提醒。该怎么做,皇上自已选择。” 夏炚说完,似乎觉得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自顾自地喝酒吃饭起来,一边还说:“这酒和菜不能浪费了,够我今晚享受一晚的。皇上知道我在这里缺吃少穿,实在难得有这样的美食美酒……” 其实这时,曹煜已经走远了。 夏炚扭头没看见他,忽然就放下了筷子,过了半晌,一下子把酒菜都扫在了地上。 …… 第二日,安歌接到圣旨,成为三品侍诏,陪侍皇帝左右,将会安排专门的行宫,从此以后住到宫里去。 得到消息的她,一时五味陈杂,愣了很久。 史英杰和方济都在她的身边,此时方济道:“宫里定是不好,这儿的人都诡计多端,到了宫里失了自由身,过得不好。” 史英杰道:“皇命难违,只怕难以拒绝。” 末了却又道:“或许安姑娘应该进入皇宫里去,安姑娘自进入到安阳,便成为这里的风云人物,或许等的就是这一天呢?我早看出安姑娘来历不凡,只怕是有着别的目的,不管安姑娘你如何决定,我史英杰都会支持你到底。” 安歌却是什么都没说,挥挥手道:“你们出去吧。” 这时候,渝白川并不在场,他已经飞鸽传书,将此间情况告诉了安歌。 傍晚的时候,渝白川把一封信递到了安歌的手中。 安歌折了信看过,就出去了。 * 晚上的烟雨桥格外冷,轿下面却行着一条窄船。 此时河面结冰,根本无法滑动,船的下面却是装着滑铁,曹炟一用力,船就如离弦之箭往前划去,安歌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大声笑道:“曹炟,这船在冬日里划居然比在夏天还快,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曹炟道:“没道理可讲,很多事不需要道理。” 安歌点点头,“那倒是!” 二人这样在冰上划了一阵子,船的速度渐渐慢下去,大雾起来,小船被淹没在夜里的黑色中,再加上能见度低,刹那间让安歌想起了神之门那个巫阵,说实话她虽然没有方济那么害怕,毕竟也是给她造成了一些心里阴影,此时不由地缩成一团,曹炟一过来,她便把自己送到他的怀中。 “曹炟,我们走吧。” “害怕了?” 安歌点点头,“害怕。” 未等曹炟说什么,又马上道:“不害怕,因为有你在,倒没那么可怕了。” 曹炟笑了笑,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是的,没什么可怕。” “可是,我就要进宫去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进宫吗?安氏之死,还有曾经的很多事,你并没有放下,你来安阳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名正言顺再进宫。不知你初时打的什么主意,总之现在你的想法便要实现了。” “你也赞成我进宫?”安歌蓦然生起气来,站起来就下了船,在那么滑的冰上,她居然迅速地跑出去百十米。曹炟见状也追了出来,追到她后两人一起滑倒,倒在冰上,安歌喘着粗气,怨恨地瞪着曹炟,“你身上王爷,不会不知道一旦进宫意味着什么吧?三品待诏,是时刻要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你不是说要娶我吗?这样的情况你如何娶?” 曹炟将她狠狠地抱在怀里,半晌才道:“我们今晚就走,离开这里再不回 来了。” 安歌推开他,“你明知道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走,你更不可能走,我们走不了,走到哪里去?” “歌儿,不管你是侍诏,还是其她的什么身份,我说娶你,必要娶你,谁也无法阻止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道:“原来,那休书,竟是在他的手里吗?” 安歌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曹炟没说话,安歌忽然明白了什么,若皇帝不将休书拿出来,那么,安歌的身份其实还是夏炚的小妾,倒如何再嫁给旁人?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时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了。 曹炟却道:“别担心,交给我。” ……安歌此时已经没有办法了,当下只是窝在他的怀里,二人就这样躺在冰上,任周围雾气氤氲。 …… 关于曹炟要娶安歌的议会,是在第三天,安歌被宣进宫,正式成为侍诏的那天早上。安歌换上了侍诏的衣裳,华贵而端庄却又不夺娘娘们的华美,然而在女侍中却已经极为扎眼,有人专门给她梳头发,她用的胭脂水粉等一应物品也由宫中提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久久地挪不开眼睛,这是自己,这又不是自己,但是,或许史英杰说的对,她来安阳,其实就是在等进宫的一日。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或许爱上曹炟是个错误。 或许她没有爱上他,只是他太了解曹煜,利用他忌妒曹炟的心,而顺利入宫,否则以她的身份,又如何能成为三品侍诏呢? 安歌这样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悄然无声在碎裂开来。 她默默地对自己说,安歌,你是爱曹炟的,对,是非常爱他的。这是,唯一的,真实。 …… 这时候的曹炟,正在朝堂之上,宣布将与安歌成亲的事情。 果然,曹煜立刻将安歌其实是夏炚的第八房小妾的事情拿了出来,曹炟道:“皇上有所不知,她曾经的确与夏炚成过亲,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夏炚的娘亲已经代其休了安歌,是以安歌现在是自由身。” “即是休了,该有休书,否则如何备录?”曹煜问道。 曹炟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休书,“请皇上过目,这便是郡王府钟夫人出具的休书。” “这,这不可能!”曹煜道。 “钟夫人说,已休之妇,不可能再回到郡王府,因此又特意补了一封休书。”曹炟说完,又向众臣道:“我知道你们接下来会说什么,定会说她即是被休之女,与本王亦非门当户对,是以本王不应该娶她。但是本王要说,即使她是弃妇,还是被本王所爱,谁又硬规定,门不当,户不对便不能成亲?所以你们什么都不必说,齐王府已办酒席,等会下朝,各位不防就往齐王府吃酒席。” 曹炟有理有据,而他呈上的休书上,的确也有钟夫人的印及郡王府印,甚至还有安平郡的官凭记录,因此安歌的确已经是自由身了。 曹煜手中的那封休书,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曹煜蓦然看向曹炟,虽然这只是小小的一局,然而曹煜输得彻底,心底深处是满满的愤怒和不甘。 若不是众臣还在朝上,他定要问问曹炟,他是如何得到这封休书的?他明明已经提前派人叮嘱了郡王府,无论谁去,再不可出具休书!又或许,这位钟夫人怕曹炟甚于甚他这个真龙天子? 他越想越生气,几乎要拍案而起。 最后却只是一笑,“五弟,你也太心急了,此刻安姑娘已经成为朕的三品侍诏,也是有品阶的女子了,就算是朕的妃子,三品以下的尚且要向她请安问礼,虽然我朝并未有女官制度,但却有女官之实,身为这样的身份,她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去留。” 第290章 特设之职 “皇上的意思是——” “来人呀,把安姑娘唤来,朕要问问她,她是否愿意嫁给齐王。” ……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安歌在侍女的引见下,缓步走了进来。 平时都穿着普通女孩子的衣裙,而且安歌的衣裳都偏素净,此时她穿着蓝底白花的侍诏服饰,一下子晃了人的眼。或许因为头饰的原因,使她的个头忽然显得很高,而且身姿妖娆更显修长,白净的肤色和恬淡的神情,无一不召示着她其实已经是个完全长大的女孩子,她长大了,而且长得很好,很美,有着高贵的气质,有着美丽的华发着迷人的瞳眸躏。 众人都不由看得呆住了,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位安姑娘。 曹炟也是微怔了下,接着就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安歌与他的目光相对,对着他微微地点了下头崾。 曹煜也看着安歌,安歌向曹煜施了礼,听得他问:“安歌,你从今日起便是朕身边的侍诏,皇宫里所有的女宫人都将由你管理,对这个职位你可满意否?” 安歌抬眸,目光清澈,“谢谢皇上抬爱,安歌满意极了。” 曹煜瞥了眼曹炟,发现他依旧神色坦然。 曹煜的眸子里不由自主闪过一抹嘲讽,又继续问道:“齐王说,要娶你为王妃,不知道你现在会如何选择?” 安歌顿了一两秒才说话,不知道为何,这声音听到耳内,却略微有些幽远,如同一个少女在空谷内幽幽自语。 “皇上,安歌自知出生低微,虽然得齐王殿下令眼相待,终知是没有资格做他的王妃。应有真正高贵优秀的女子做他的妻子,因此安歌选择留在皇宫,忠心侍奉皇上。” 她一席话说完,默默地低首站在那里,不敢抬头,却知道曹炟定是看着她。 她的由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脑子里却忽然想起那晚,二人躺在冰上的时候,虽然雾沉沉的好可怕,但却真正感觉到了幸福。 好半晌,感觉有个人影接近她,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 却正是曹炟,他看着她,眸子里全部都是茫然。 “为,为何?”曹炟终于问出了这两个字。 安歌微微地叹了声,用只有曹炟能听见的声音道:“可能是因为,我毕竟已经不是完全的沈婥了。” 曹炟见她神情淡漠,目光坚定,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更改。 而朝臣则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曹炟蓦然向曹煜看去,见他面无表情,如同庙殿上那泥塑的雕像。 他没有再多问,哈哈长笑两声,扬长而去。 * 自那日起,曹炟又变成了从前的曹炟。 自街道上疯狂打马前行,所过之处摊贩糟乱一团。 勾栏院从来就有他的身影,凡是他过去,漫天锦帕翻飞,谁不求得齐王一次青眼? 自那日起,整整两个月,天气由凉转热,冬天去了春天来,安歌未见到曹炟一次。 安歌现在已经适应了宫里的生活,以她的身份,管理着宫里大部分的宫女,各种小道消息自然是不绝于耳,其实当然也包括齐王曹炟的,听了,也就罢了,脑海里只是常常出现他们几次在烟雨河内的情景,被雾腾腾的空气包裹着的幸福,漫天的大雪中那杯略凉的酒,似乎到现在还能记得它的味道…… 其实她每天的工作量并不大,只需要视查各司情况,加以总结,记录下来,再就是哪个司或者哪个宫院缺人了,得到禀报的她便去内务府协议人手,而她其实也并不常见到曹煜,偶尔会在路上遇到他,蹲下去请安,他也不会有所停留,从她身边匆匆而过。 倒是傅晚晴,初时还来宫里探了她两回,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来少了,大概是因为她的身份原因,她多少还是有所避会。 她倒也可以借着出宫的机会,回静园去。 然而静园的气氛现在也变得很奇怪,众人都对她客客气气,似乎从来不认识她似的,现在又开始重新认识她,特别是曾经亲眼目睹她与齐王曹炟在一起共患难时的情景的方济,是只要她回了静园,他便会躲起来,见都不见她。 只有姬宝禄,有一次忽然抱住了这位略有些苍白的姐姐,“姐,不管怎么样,宝禄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安歌很是感动,却又听得姬宝禄说:“要参加开春的殿试,希望也能够考取功名,将来得个一官半职。” “你不是最讨厌皇宫的吗?你说宫里的空气令你窒息,况且就算你什么都不做,这辈子也依旧会过得很好的。” “姐,我想去陪你,你在宫里一定很孤单,到时候不管我得个什么官,总归还是能够离姐近一点。” 这一席话,说得安歌几乎忍不住掉起泪来。 有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或许她重生一世,应该好好的做好安歌这个身份就行了,把沈婥及前世的一切都抛掉。但是她却选择了继续继承沈婥 曾经的一切,她要找出真相,不能在一切发生后,用另外的身份将自己置身事外,可是这样一来,似乎伤害了她身边,所有爱她的人。 她拍了拍姬宝禄的肩膀,没有再劝阻他,接受了他的好意。 有一夜,她回宫里很晚,卡在宫门要关上的最后一刻,进入了宫内,缓步往自己所居住的明翟阁而去,踏入其中便觉得气氛非同一般,抬眸看时,果然见到皇帝曹煜站在院中,背着手,似乎在等待着她。 她连忙向他请下安去,曹煜虚扶一把,“不必多礼。” 她抬眸看着他,目光清澈坦然,“不知皇上深夜驾临,是有何要事?” “的确有很大的要事。” 说着挥了挥手,周围的宫人太监都退了下去,二人缓步到亭中,其实此时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有些阴深的地方冰雪尚未消融,特别是入夜后依旧轻寒料峭,安歌坐下来后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曹煜便把自己的衣裳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她侍要拒绝,曹煜的手却微微加力,不许她反抗。 她只好冲着他笑笑,“谢谢皇上。” 曹煜道:“这两月在宫中还习惯吗?” 安歌应了声,“还好。” 曹煜又道:“你瘦了些,定是宫中的饭菜不合胃口。” 安歌抚了下自己的脸,暗忖自己有瘦的那么明显吗?又觉得曹煜是没话找话说,犹豫了下还是道:“向来喜欢吃清淡的,这下因为规制的问题,总是肉多于菜,汤也过于甜醇,是以确有些不合胃口。但是宫内人都这样吃法,我总不能比别人娇气,是以——” “可宫中只有一个女侍诏,只有一个安大人,安大人若有些什么要求,要提出来才好。” 原来大约一个月前,曹煜终于颁下女官律法,安歌则是邾国此条律法之下的第一个受益人,现在众人已经称她为安大人了。 曹煜又道:“当初,为了使你能够获得自由身,朕颁下母可代子休妻的律法,如今邾国的女子们,因为这条律法对朕多有苛责,甚至有那懂点写字的,竟然联千百女子上书,让朕撤去此律法,朕也知这条对女子过于不公平,多少女子因为此条律法而至婆家不容,娘家不亲,确也受不少苦,但是这律法不能撤,因为撤了,你便又是夏炚的第八房小妾了。” 见安歌不说话,他又道:“众人皆讨论,安歌此女子入宫,地位尴尬,说是后宫妃嫔吧,又只是个侍诏。说是待诏吧,地位未免太高了些,三品以下的妃嫔尚且反而要给你行礼。朕觉得这些讨论都是小事,根本无关紧要,然而为了不使你尴尬,朕颁布了女官制度律法,从此以后,女子也可从官。结果又引起了天大的波澜,这次,却有少部分有学识的女子感谢朕,因为朕给了她们机会。” 安歌听闻,道:“的确是的,听说今年大试,傅晚晴姑娘亦会参加。” 却又听得曹煜道:“不会的。因为女官律法中,没有女子从科举而成为女官的,这个制度只限于后宫众女子。她若想当女官,除非先从宫女做起。” 安歌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的意思是,此女官律法,也是因为安歌而特设?” 曹煜道:“正是。” 安歌吸了口气,众位置上站起来,向他盈盈拜倒,“皇上对安歌的大恩大德,安歌不知何以为报?” “安歌,朕只要你一句实话。” 安歌意识到,这句实话绝对是很重要的,导致曹煜愿意用这么多的实际行动来换。 第291章 爱早已走远(二更) “在皇上的面前,安歌从来都只有实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只是这种话,整个邾国只有你敢说。朝堂上的朝臣们,尚且没有一个人敢如此说。”曹煜说这话时,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看到安歌的模样似乎很紧张,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终于略微占到上风了,之所以两个月都没有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实在觉得在她面前,他其实是被她看低的。 安歌连忙跪下去,“微臣说错了,请皇上责罚。” “那意思是说,你的确有对朕说过谎话了?” 安歌抬起头来,真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实际上却恨不得立刻朝他的俊脸上打上几拳,不带这么故意整人的。 好在曹煜还算有分寸,竟也坐在冷冰冰的地上,虽然未扶她起来,二人却是距离非常近躏。 安歌不太习惯,又往后挪了挪双膝,却被曹煜蓦然扯到了他的怀中,“婥儿,你还记得清寒寺那一夜吗?” 安歌的脑海里立刻想起来这样的一幕,轻寒寺外,他与她坐在冰凉的雪地之上,目光追着一颗缓慢前行的星星。她对曹煜说,这种行走的星星在风水学上,并不是有益的,反而是凶兆,若是走向及速度达到凶位,则有可能带来大灾大难,但是这种行走的星星是极美丽的一种星象,所以有些世人反而向他们许愿,希望它们能给人们带来福气。 可见,凶险总是掩藏在美丽的表象之下。这是她当初的总结,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曹煜蓦然很认真地问她,“那我呢?我是一个美丽的凶险吗?” 那时候的她,竟是一头栽到他设置的陷井里,根本未曾想过后来会如何?只是笑得很甜蜜地说:“你才不是。”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曹煜,便是如同那在天空走动的星,是美丽,也是凶象。 因为是冷不防的,所以安歌几乎要上当了,差点脱口而出,“当然记得!” 然而她毕竟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只道:“当然——不记得,轻寒寺在哪里?” 说着话她就要狼狈地从他怀里爬起来,便听他道:“朕问过钦天监了,今夜有那种快速行走的星,朕来,便是要请教你这件事。” 说着一指西南方,“看,开始了!” 其实钦天监说,今夜有流星群,在明翟阁这个方位能够看得更清楚,所以曹煜来了。 果然,一道道星星拖着尾巴,在天空里划下痕迹。 “安大人,你说,这代表什么?”待星星们群体划过去后,曹煜问道。 安歌很用力地推开他要起来,没想到他忽然松手了,安歌摔了个屁股蹲儿,深切感觉到曹煜此人深深的劣根性,以前做为沈婥的时候,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个彬彬有礼谦如清竹的君子呢?那时候到底是什么东西摒蔽了自己的眼睛? 安歌内心在咆哮,好在还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虽然很狼狈到底还是脱开了他的掌控,这时凝重地道:“皇上请自重。”像个受了调挑的尼姑般。 曹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也站了起来,道:“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其实关于星相,安歌以前就有所涉猎,它是风水中的一大门类,但是修习了星宿录,她对星相学知道的更深入了,反而不像以前那么能够精准判断,因为有些事她不那么确定了,星宿录与自己以为修习的星相学,有些微的差别和矛盾。 这时候认真看向那个方向,只见离月亮并不远,月光犹盛,而将星便有殒落之象,一时心头升起不祥之感。 再暗暗捏诀掐算,之后向曹煜微一施礼,“皇上,此群星殒落,的确不是大吉之象。” “那么,到底会出什么事呢?”曹煜眉头微蹙问道。 “微臣不知。”安歌答。 “的确,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知道到底会出什么事?最近,姬风回来了。” 安歌哦了声。 “他还带回了巫雅公主,现在他把她安排在安阳城内。他们说他们是好不容易才回来的,而巫国的情势也没有你和齐王所说的那么简单。但这些都不重要,巫国只是个小国家,在朕的眼里,什么都不算。朕只是好奇,既然你与齐王的感情已经那样好了,为何你会选择不嫁给他?是什么原因呢?” “是姬风禀报的?”安歌淡然问道。 “是巫雅公主。”曹煜倒没有隐瞒。 安歌笑道:“皇上难道不知,巫雅公主喜欢曹炟。微臣虽然不知她为何这样说,但微臣与曹炟之间其实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是吗?”曹煜显然不信。 但这种事,只要当事人不承认,其他人也不能逼其承认。 曹煜说完,就离开了。 安歌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再抬头望星,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 安歌见到曹炟,是自流星之夜的第三日。 这几 日,静妃身边的人手忽然不够,原来是莫名失踪了六七个宫人,要求安歌再调配些人手到长信宫。安歌便去内务府协议人员,挑了十个宫人,往长信宫而去的路上,见到曹炟与她面对面走过来,她连忙让到一边,身体微微下蹲,“参见王爷。” 曹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径直往前而去,身袂带起的冷风,吹凉了安歌的心。 安歌站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往前走。 却不知曹炟在走出十几步后,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背影很久。 安歌将宫人送到静妃的长信宫里时,静妃的面前正摆着十几个法蓝甲套,炫丽的颜色却令人赏心悦目。她正在一个个的试,安歌进入后给她施了个礼,她连忙道:“七妹,你我二人亲姐妹,不必如此多礼了。” 说着向身边的嬷嬷示意,这嬷嬷便带着其余的宫人出去了。 安歌道:“静妃娘娘,已经带了十个宫人过来,看娘娘是全部留下,还是挑上一挑?” 静妃一笑,“即是你带来的,想必都是好的,便都留下吧。” “七妹,你过来。”静妃向她招招手。 安歌只好走了过来,姬静姝于是将一只漂亮的翡翠手镯戴在她的腕上,“这个送给你,是之前大月氏的使者送来的他们那边才有的翡翠。我瞧着你平日里打扮太素尽了。” 安歌坦然接受,“谢谢静妃娘娘赏赐。” “说什么赏赐这样的生分,姐姐的东西自也是妹妹的。” 安歌知道姬静姝此人,向来不喜欢别人占有她的东西,若是有所赠出,必有所求。当下问道:“不知道静妃娘娘是有何吩咐吗?” “七妹,怪不得你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果然通透。既然七妹这样问了,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次,其实是想让七妹帮个忙,最近这长信宫,不知道出了何事,我身边的得力丫头倒是去了好几个,关键是,心里知道她们定是去了,然而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事皇上尚未得知,便是顾媚也未得知,否则的话便要引起大事。” 安歌知道,最近得宠的后妃,一个是顾媚,一个是静妃,然而顾媚是以色相得宠,静妃却是在君山大阵中,与皇帝患难与共而得宠,顾媚却还只是个贵嫔,而姬静姝却是静妃,如今四妃只得其一,贵妃与后无,后宫内暂时以静妃为最贵,然而她对顾媚却是有顾忌的,语言上也清楚地流露了出来。 安歌微一犹豫,“此事应该报予内务府,或交宗人府进行调查,微臣只是待诏,却是没有权力插手此事。” “若是能被那些人知道,本宫早已经报上了。” 姬静姝说到这里,又拿出一条碧色的珠链,塞到安歌的手中,“七妹,难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不晓得,有时候敌人并不是能做一辈子,朋友亦非能做一辈子,是敌是友,完全看时也,势也。如今你我姐妹二人,后宫双姝,无人不艳羡,你该不会还是记恨着当初之事?对我存着成见?” 安歌忙道:“静妃娘娘严重了,只是已经失踪了六七人,乃是大事,若非静妃娘娘的地位,怕也瞒不到现在。况且有人失踪或者死亡,证明长信宫内很不安全,静妃娘娘应该尽快告之皇上,暂时迁出长信宫为好。” 姬静姝静静听安歌说完,却是笑着道:“七妹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这事若能让他们知道,自也是上报了。之所以不报,是有重要的原因。”说到这里,姬静姝轻轻一笑,道:“我怀孕了。” 安歌马上明白姬静姝的顾虑了,自古怀孕乃是大喜,但是婴孩又属阴,在怀孕初期或者是生产之时,若家宅不宁甚至是国家发生大事,那么这孩子便会在未出生或者刚出生时,就被惯上不祥的色彩,特别是在皇宫内室,一个孩子一旦被抹上不祥的色彩,将会影响一生的运程。 安歌的心里亦有些五味陈杂,曾经她很想为曹煜生孩子,甚至被关在冷宫的时候,有时候还在幻想若将来二人和好,她将给曹煜两个男孩,再生两个女孩,到时候孩子们在他们膝下快乐的成长。 但这种美好的幻想,再不可能实现,她现在当然也没兴趣再想这种事,毕竟,爱早已走远,留下的只是恨罢了。 听得姬静姝又道:“若是这个孩子顺利出生,又是个男孩子,将是这后宫里的长子嫡孙,身份何等尊贵?本宫不想有一点点不好的东西沾染上他。也曾暗中令人调查,但始终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想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邪崇,因此才想到让七妹你来帮忙看看。” 其实风水面相师可不是除邪崇的法师,但是自从修习了星宿录,安歌的术法更上一层楼,若有邪崇,当然可以一试。 只怕是,邪崇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安歌还在犹豫,姬静姝已道:“歌儿,就算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请看在这孩子的面子上,帮帮我吧。” 安歌忽然想到,若是真正的安歌在此,想必是不会拒绝的。 她即借了她的 身体,有些事,该当替她应下。 吸了口气道:“那么,还请静妃娘娘讲述一下,这段时间长信宫里有没有出现怪事?或者是不常见的景象?或者是异象?” 姬静姝却摇摇头,“一切,都平常得紧。这些失踪者中,有一个是我贴身的丫头秀儿,相貌灵秀,乖巧可爱,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两天前,她还亲自替我盖上被子,又伴我床头陪床,直到下半夜的时候,我朦胧醒来,看到她正端了茶水送过来,问我喝不喝,我还起来喝了口茶水,第二日却并没有再见到她,直到现在,我猜想她定与之前那些人一样是失踪了。” “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是近半个月,陆续失踪了六——不,加上秀儿,共七个人了。” 姬静姝能够提供的,仅此而已。 安歌从长信宫出来后,一手拿着镯子,一手拿着项链,倒好似一下子发了笔小财。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反正又看到曹炟站在不远处,此时正盯着她,她微怔了下,终是笑盈盈地向曹炟问好,“齐王殿下一向可好?” 曹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果然当官儿就是有好处,才这么逛了一圈儿,就两样好东西到手了。” 安歌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嘲讽,但并不凶恶,倒像是好朋友之间的戏讶,当下也笑道:“那倒是,要不然世人怎么都挤破头的想要求个一官半职呢。你瞧着那每年的大试,人满为患,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啥,不都是为了一个官字吗。” 曹炟叹了声,“当官了就是不一样,人也通透多了,不似以前那么笨。” 安歌笑道:“那是。” 曹炟道:“回去吗?我送你。” “齐王入宫定有要事,哪让劳烦您大驾。” 曹炟终于也笑了起来,“不必客气。” 说着话,真个就和安歌一起往前走了,只是一路来,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这样默默地走着,两人的目光都是瞅着路旁的风景,偶尔相触赶紧躲开。最后,曹炟也没有因为她当场拒婚之事再问什么,而她其实很想解释点什么,在见到他之前,她一直在想,若再见到他,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 现在真的见到了,才觉得任何的解释其实都是多余的,很多时候,很多事不是想解释就能解释清楚的。 直到到了明翟阁,安歌道:“我到了。” “这是你的新居,也不请我进去坐坐,至少让我知道,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安歌没拒绝,二人进入阁中,只见是个独立的小庭院,再往后走还有二进院子,虽然没有静园大,但是布置的非常精致用心,关键是在宫里能住这样的独立小院,便是妃嫔也愿意的,可以说曹煜对安歌倒真的不错。 曹炟看过了一圈儿,说:“不错。” 他竟真的只是看看她住的环境,并没有进入屋子,想必也是害怕给她带去什么不好的影响,看完一圈后,他对她摆摆手:“我走了。” 安歌欲言又止地往前追上两步,终究还是任他去了。 曹炟回到府内书房,渝白川敲门进来。 “王爷,今日进宫,是否谈到了与东且弥的战事?” 曹炟嗯了声,向渝白川道:“明后天,我要出征。” “王爷真的要听从皇命,上战场吗?” “身为邾国的一员,此时家国有难,怎可坐视不理。再说,上战场就有兵权,你们一直不是都希望我这样做吗?” “可是——” “不用可是了,上战场原本就是我个人的意愿,这次要感谢各位大臣们,是他们强烈的推荐本王,本王才可以得到这个机会。” “看来,王爷送出的礼物,都起了作用。” ---题外话---感谢跳跳071203、黄丽娟58、dan164471067、dan164471067、wwspyl2等亲赠送月票,亲爱的们,本文目前在月票排行榜第十二名,但是与第十名相差一百票以上,所以是无法冲入前十了。所以亲们这两天不要再给我赠票了,如果可以的话请求留到下个月吧。谢谢亲爱们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 第292章 安大人被威胁,齐王迎杂牌军 “天下之事,莫不是一个利字。这些大臣们眼里只有钱财,又哪有是非,又有哪个是真心为邾国着想的。只有一个老傅林拒收礼物,倒是个耿直之人,可惜愚忠,倒也无防,他老了,什么也做不了。” “王爷,末将也随您一起去。” “不必了,你不是快要成亲了吗?渝白川,你要好好的对待芊芊郡主。” 渝白川郑重点点头,“末将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曹炟对这个回答都不满意,叹息了声,“渝白川,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你对我的忠心我是明白的,但是不希望这个忠心毁了你的终身幸福。男人对女人好,是应该的,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她们才是最可怜的。” 渝白川神色微动,似有感触,又道:“末将明白。” * 安歌自见过曹炟,心内就无法平静,脑海里只是在想着与曹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有一日居然不由自主地念起诗句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刚刚念叨完,就听得拍掌声,却是曹煜进来。 安歌连忙请下安去,曹煜道:“安大人,你这词儿念得很好啊。” 安歌忙道:“只是最近翻了几本闲事,偶尔看到这句,觉得挺顺嘴,便念了出来,倒教皇上笑话了。” 以前安歌念诗,全是囫囵吞枣,对于其意不求甚解,这次这句却是从内心里自己溢出来的,是以那念词的神情语气便有不同,这却让曹煜想起了曾经那个刚刚下山,只会看些风水堪舆之类的书籍,第一次接触到美妙诗词的人儿,她念诗时便没有安歌刚才那么深有体会似的神情与语气。 也是因为这样吧,他总觉得,那个人儿对情情爱爱,亦是一知半解,因此最后虽是死了,或许也没有受多少伤吧鲫? 他却不知,越是对情感一知半解的人,却越会陷得深。 这时,他的目光扫过安歌手上的书卷,却是一本《葬法倒杖》,从书名就知道里头绝不会有美妙的诗词了。不过他也不揭穿,只道:“你一个女子,成天看这些书,不会无聊吗?” 安歌笑道:“此道博大精深,只怕学习不完。” 曹煜又道:“安大人,你能先行预测一下,这次我邾国与东且弥的战争,谁胜谁负?” 关于曹炟出征东且弥的事情,安歌其实也听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去卜卦,毕竟战场之上,风云突变,很多细小的因素也会导致最终的结果并不是预想的结果,若卜出来,曹炟最终死于战场,她当要如何呢? 这时放下手中书籍,拿出卦钵,摇了起来。 曹煜见状,亦是坐了下来,与安歌面对面。 一会儿,安歌将卦洒下,只见六枚铜钱两反四正,东西五而北南一,却是个吉卦。 “这上面说什么?”曹煜问道。 “恭喜皇上,乃是大吉卦。”安歌道。 “是吗?是有多吉呢?”曹煜进一步地问道。 其实此卦乃是渐卦十二,乃大吉昌,战事停之兆,不管谁胜谁负,只怕三年来的这场战事终于要停了。然而见曹煜注目于已,似乎要求个细节时,安歌的心里却谪估起来,此战三年未停,曹煜已经用尽了身边之人,依旧没法子退败东且弥的乌弋山,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用曹炟。 只是曹炟一出征,就战败东且弥,只怕又是件功高盖主的大事儿。 曹炟此次出征,虽有凶险却也是机会,从卦相上看大利于他,只是他若大吉昌了,皇帝曹煜便不开心了。 想到这里,她斟酌着道:“凶险是有的,会用鲜血换来短暂的安宁。” 她言简意赅地说出表面的释意。 曹煜点点头,“那是自然,每场战争都免不了要流血。一将功成万骨枯,朕心中自是有数。” 二人默坐了片刻,曹煜又道:“这次的主帅是朕的五弟,想必你已经听说了,若你觉得需要去送送他的话,朕可以特赦你去送他。” 安歌神情淡漠道:“不必了,齐王出征,送行之人想必很多,却轮不到安歌这厢。” 曹煜眸子里渐渐地溢出些温柔,“安歌,你与他这样的拉开距离,是因为顾忌着朕吗?还是真的与他就是普通的朋友?” 安歌笑道:“依皇上看呢?” …… 安歌果然没有去送曹炟,倒是因为与曹煜的两次谈话,换来了可以自由出入御书房的权力,便是曹煜平日里办公的地方,后面却有个很大的藏书室,内里典藏了很多的古籍甚至是一些旧档,这让安歌欣喜若狂,总觉得能从这里头找出很多自己需要的东西。 后来她听说,曹炟出征的时候,果然是风光无限,一路百姓欢送,似把结束战事的希望都押在他的身上。更有青楼女子列队欢送的奇景,说是那日的香脂洒满了整个安阳城,而曹炟那威风禀禀的主帅装束,也令安阳城的女子们再一次沉迷,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后 头竟出了大事。 总之,曹炟走了,安歌表现平静,甚至都没有去城头走走,一如继往地在皇宫内过日子。 没人知道,安歌在藏书室内一角,捧着书发了整天的呆,如同神魂被抽走般。果然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心头只叹,曹炟你这冤家,定要好好归来。 * 关于静妃娘娘的长信宫之事,似乎也有了些眉目。 那日,她又来到长信宫,只见正有工部的人带着苦力走出来,生心好奇,见了姬静姝便问,是长信宫内在进行修缮吗? 姬静姝点点头,“是在新盖皇子宫,这事是经过了皇上的允许的。因为本宫不希望孩子生下来后,却要远离我,我要他在我的身边长大。” 安歌却想起一个常识,民间有传,家里贵妇有孕,不得动土木,动土木便是动了孩子的根基,反而于孩子和大人皆不利。 “带我去看看吧。”安歌道。 姬静姝应了声,便带着安歌到了皇子宫处,却原来是从前的一片宫苑,要改造成为皇子宫。宫院门楣残存,上书“枫丹苑”三字。安歌来到此门下,便觉得这驳斑模样格外凄凉,让人见之沧然。 旧宫苑已经完全打开,碎砖石堆在一边,面前却有两个挖到地下的方形深坑,上面虽然已经盖了石板并用柱子撑起来,安歌还是看得很清楚,这两个深坑形如棺洞,阴深而潮湿,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安歌围着这坑出来的深坑转了一圈儿,神情越发凝重。 姬静姝问道:“七妹,是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娘娘,即是要盖皇子宫,为何要挖这两处?” “这是将来要用作库房的,想必我儿只要一出生,便会得到大量的赏赐,这两个秘室便是藏宝之处。”姬静姝说的坦然,却也是实话,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女娃还是男娃,想必都会是掌上明珠,介时皇帝的赏赐,妃嫔的巴结和大臣们的供奉,绝不会少,有两个仓库实在是平常得紧。 安歌却摇摇头,又道:“此处宫院是由专人设计的吗?” “工部的那大人是屋宇设计的大家,那家五代都为邾国曹氏服务,这皇宫内苑的改建及修缮多数由他亲自出面设计,是以皇子宫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也是交于他设计。七妹,是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还不能确定,需要进入内里瞧瞧。” 姬静姝眼见此处幽深,还没有正经梯子,再加上自己有身孕,当下道:“本宫派人和你一起去。” 安歌点了点头,“也好。” 安歌和几个宫人顺着摇摇欲坠的木梯进入此处,可能是因为挖得太深,因此洞底积水,一股阴湿逼人而来,隐隐的,觉得这阴湿中还有什么异样的味道,几个宫人立刻捂住了嘴,一宫人道:“安大人,这洞内空气不畅,不会积水成障气吧?” 另外几个听了都一脸惧怕,安歌却很肯定地说:“不是障气,没事的。”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此库房真大,若是这两个库房建好,几乎等于皇子宫就建在两个库房之上,这若在风水学上是相当不利的,两库房犹如棺洞,极易聚阴,住在两个棺洞之上的人,自也好不到哪去,轻则疾病缠身,重则少年夭折。 这是一般建筑大家都能明白的事情,那大人一家五代从事建筑,不可能不知道,这令安歌皱起了眉头。 当下捏诀卜卦,一卦下去,此处乃是极凶之位。 而且是每个方位都凶,断绝生门。 安歌心里不由暗暗地吃惊,就算是屋宇建在棺洞之上,阴阳相争,也不至于一个生门都没有。造成这样的结果,除非是有人在这里做了手脚,形成死沉的小气场,这才能关闭生门,阴气成倍激增,所造成的伤害也是成倍的加大。 安歌马上明白,此皇子宫的建造非皇子之福,而是有人暗中设计,要皇子的命呢! 从深坑里出来,安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姬静姝的肚子之上,孩子尚未出生,就已经有人算计,深宫内果然步步凶险,可怜幼者难存。 “七妹,如何?”姬静姝问道。 “我们先回去吧,待我再仔细查验一番,才能有结果。”末了,却又道:“娘娘,您现在怀有身孕,且莫要在这种工地之处走来走去,只防苦力不小心伤人。” 姬静姝笑道:“知道了,谢谢七妹的关心。” 从长信宫里出来,安歌便在想,改建宫苑乃是工部负责,那大人又是建筑负责人,此事与那大人脱不了干系,只是这那大人的声名安歌早就听说过,一家几代皆落个清廉的名声,并且家里的子孙也都还在为朝廷服务,未曾听说过有什么不对,这却为何要害皇子呢? 安歌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觉竟走到前殿来,正好遇到宰执唐环,唐环见到她立刻拜了下去,“安大人。” 之前,巫灵逸与她在皇宫内斗阵,唐环提醒她小心,这份恩 情安歌还记着,这时道:“唐大人,好巧。” 唐环笑道:“前次见面,您还恭喜唐某得官四品,不负重望。今日再见,却是唐某反而要恭喜安大人,得官三品,果是女中豪杰。” “唐大人见笑了。”身为邾国的第一位女官,安歌的确有令人羡慕的本钱。 “刚才见安大人神色凝重,是否遇到什么事?不知唐某能帮上忙吗?” 安歌听闻,眼睛一亮,这正是嗑睡着,就有人送来了枕头般,的确令人心喜。于是请唐环到花园中一逛,二人边走边说,安歌问起的便是有关那木拉大人一族的事情,唐环身为宰执,果然对这些官员都有一定的了解,虽然不知安歌为何问起,还是很认真地说了些有关那木拉大人的事情。 这那木拉果然如安歌之前所听闻的那样,为官清廉,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为官者也不少,但少有高位者,像那木拉大人继承父荫,在工部因为对建筑方面的精通而有些稍微超然的地位,已经是那家地位最崇高的人了。 最近因为皇子宫的建造,此人的确又被人议起,但毕竟官职卑小,因此并未引起什么大的注意力。 安歌正想着,这也实在太普通了,一个普通的为官者,为何在害皇子? 却听得唐环又道:“但是据我所说,那木拉这个人,却不怎么普通。早前就听说他开始研究有关风水和建筑的关系,因为这方面的研究,使大家更重视他的建筑方位学,也就是说他的地位又高了,这次建筑皇子宫,也是静妃娘娘和皇上一致点名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安歌暗忖,莫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东西,反而走歪了?这一切只是他的无意之举? 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可能。 就算是普通的大家,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况且里头明显被动了手脚,此时戾气重重,这宅子盖起来也不能住人啊,只怕盖起来之前就要出事,一个建筑大家会犯这样的错误?安歌不能信,可是从唐环所说的事情里,又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道:“唐环,我还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呢?” 唐环笑道:“只要安大人信得过我,我唐环自不会推拒,于我来说只是顺便而为。” 安歌却又犹豫了起来,其实她想让他查查杨筠松此人,即她的师父,她总觉得,师父若没有死,他的消息或许从宫中可以得知。然而毕竟还是太冒险了,最后只告诉唐环,对之前燕氏一族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因为君山大阵中还有未完之事,因此想让他暗中打听一下。 唐环应了下来,没有问安歌为何要打听,有些时候,知道的少点反而安全,他虽涉官场不到两年,却已经深谙此道。 告辞了唐环,安歌回到了明翟阁,进入了屋子里,郁郁地坐在镜子前,心头太多不解之事。就在这时,镜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安歌吃了一惊,待要回头,那人却已经欺到身前,“别动,否则立刻杀了你。”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安歌的身后。 “你是谁,想干什么?”安歌问道。 这个人所站的角度非常奇特,她能看到一个影子,穿着的也是普通宫人的服饰,然而她却看不到她的脸。 “我家主子让我转告你一声,莫要多管闲事,免得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此人声音阴恻恻的,而且尖细,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以这年龄,若真的是宫人,也是俗称的老人儿,宫里老人儿虽然多,但因为安歌现在就是管着这些人的,心里头已经大概有了个范围。 当下问道:“什么事,不太明白?” “以安姑娘这样的聪明,竟不知是何事吗?” “莫非,是皇子宫之事?” “你知道就好。” “可是皇子宫尚未建成,本大人不知那里有什么不妥。” “真的?” “自是真的,不过经过你这么一提醒,我倒要再去瞧瞧。” 话音一落,就感觉到腰眼处的匕首往前扎了下,她嘶地吸了口气,忙道:“这位姐姐,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只是个弱女子了,哪敢与你家主子做对。” 那人闻言,匕首稍微往后撤了下,之后便缓缓地往后退去,“安大人,记得你自己的处境,我随时都可以进入此间杀了你,你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之言。” 随着她的声音淡去,安歌蓦然回眸,只觉得帘幕轻轻动了下,她连忙追去,帘幕后头空空如也,却哪里有人在。 安歌再次坐在了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忖,“倒是好吗,还没怎么样便引来了杀手,看来真的有好戏唱哦。” 这边厢,安歌才被威胁,马车里的曹炟已经被恶梦惊醒,蓦然醒了过来,看看天色已经是晌午时分,行官便在外面问,是否停下埋灶做饭?曹炟嗯了声,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他从马车上走下来,想到梦里的情景,便有些许的不舒服,这时副官走来,向他道:“王爷,探子回报,往前二 里路似有埋伏,却不是官兵,有可能是劫匪。” 曹炟回头看看自己的队伍,虽然是分批前进,但总体来说约有八万大军,哪个劫匪敢劫这样的队伍? 此时道:“派人过去围了,收编到队伍中。” 副官愣了下,“收编?” “难不成将他们杀了?他们亦是我邾国子民,怎能随便杀之?当然惊走他们也未尝不可,只是这样一来却害了后来的过路人,不如收编入军队中,让他们为自己的国家出点力。” 副官连连点头,“还是王爷想得周到,我这就派人过去。” 从在这里落角,到饭做熟,刚好可以吃的时候,副官已经带着一大票人过来了,果然是用绿色树枝伪装自己的强盗,却是老少青壮都有,一支极为杂牌的队伍,为首一人穿得格外破烂,到这时候了还在嚣张大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齐王爷您也真是的,我当回强盗容易吗我?你居然派军队收拾我!” 曹炟听得这声音耳熟啊,挥挥手向副官道:“将他带到本王面前来。” 副官在那人身后推了下,“走!给王爷请安!” 待那人走到近前了,曹炟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往事,不由地笑了起来,没等那人拜下去,他已经连忙将他扶住,“原来是鬼侠聂玉郎,你这侠士做的厌烦了,竟当起强盗来了?” 聂玉郎哈哈一笑,“就知道王爷定还记得我聂某!” 这时又听得一个声音道:“还有老儿我也来了!” ---题外话---感谢hjmd99、pcs2222、133121516、13586965119、于木木鱼、wangshuai98等亲赠送月票,么么哒谢谢各位的支持和鼓励,谢谢大家。 第293章 猫尸案 “我好的很,这不,听说齐王您亲帅大军前往阵前,咱们这都来凑热闹了,除了我们,还来了好些江湖客,我们就是在路边等着您,没成想被您当劫匪给抓来了。不过说实话,向来听闻齐王爷您仁义,没有直接与我们这些‘劫匪’开战绞灭而是劝说招安,便是这些别人也做不到,我现在更加觉着,我们的决定是对的。” 鬼侠聂玉郎点点头,“自上次荆洲一行,我鬼侠对王爷您只有敬佩二字,上次王爷稍稍一出手,就将乌弋山逼退百里,这次亲帅大军前往,定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百姓马上就有好日子过了。” “是呀是呀,我们都想出一份自己的力,我们也只信得过齐王爷。”众人纷纷道。 曹炟没想到,自己居然迎来了这些江湖客,江湖客自由惯了,虽然不好管理,但他们的战斗力亦是超强,这支队伍可谓奇兵,他又怎么不心动呢?只是,江湖客素质参差不齐,万一有个别的不服管理,反而要扰得军队不得安宁,当下便有些犹豫。 翟白如何看不出曹炟的顾虑,忙向众人道:“大家别吵,我们是一厢情愿的来了,还不知道王爷方便不方便收我们。要知道国家国法,军有军规,我们一旦进入了军队,就首先得服从命令,服从管教,若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现在就可以走。峻”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便有人道:“白老爷子,咱们走江湖也好,上战场也罢,图的是个快意恩仇,这军队的规矩,咱倒是想遵守,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他们说的也是大实话,这就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形态各异的的江湖人士,让他们服从一个普通士官的管理,是不可能的鲫。 就在翟白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曹炟道:“这样吧,翟老爷子,军队的生活你们是不能过的,而且江湖客的前进速度也比较快,你们若看得起本王,便由本王即时分配任务给大家,大家可以提前往阵前而去。” 众人听闻,都大叫,“这个主意好!” 就这样,众人被暂时安排在两个大帐里,曹炟让火头工们立刻给他们大鱼大肉的做上盛情招待,而他自己则带着翟白与聂玉郎,进入了军帐。 考虑到江湖客的做风豪放,不同于普通的士兵,曹炟委派给他们三个任务,然而由翟白和聂玉郎为首,带领他们先行往两军交战之地的荆洲而去。是的,乌弋山再次逼到了荆洲。 安排好了这些,队伍继续前进,只是这时候又收到快报,曹炟将得来的纸签展开看,之后眉头微拧。 * 那一日,天气阴沉。 安歌正斜歪在房间的软榻上看窗外的树木被风刮得左右摇晃,想着一会儿必要来场细润如丝的春雨,她其实不太喜欢春天的雨,那种潮湿还含着冬天的阴冷,实在令人消受不来。 就在这时一个丫头匆匆地跑进来,“安大人,安大人!” 安歌应了声,问道:“何事?” “是,是长信宫,又出事了,静妃娘娘让您赶紧去呢!” 安歌只好起身来到长信宫,只见姬静姝面色略微苍白,端坐于椅子上,套着甲套的手却有些微微地发抖,见到安歌进来,便向身边的丫头道:“你们都出去,本宫有安大人有话要说。” 待众人都出去,姬静姝带着安歌进入内室,来到榻前,接着掀开榻上的锦被,便见锦被之下一堆血肉模糊,却是已经被打死的两只白猫,尸体缠绕在一起,看起来非常诡异令人感到可怖。 姬静姝道:“我累了,想休处一下,结果就发现了这个。七妹,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可是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那个想害我的人,就在我的身边,然而我不知道她是谁,再这样下去,我快要疯了。” 安歌觉得这将猫尸放在锦被里的手法与皇子宫的手脚并不是同一个人做的,恐怕目的也不同。 想到这里,她道:“还是将此事禀告皇上吧。” “不,不可以,我不能让皇上得知长信宫近来发生的这些秽事,恐将来对孩子有影响。”姬静姝语气坚定,安歌只好不再劝她了,又问:“最近这两天还有人失踪吗?” 姬静姝摇了摇头,就在这时,有宫人道:“主事嬷嬷求见。” “让她进来。” 一会功夫,一个年龄稍大的嬷嬷走了进来,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模样,手里端了碗汤,“娘娘,这是刚刚熬好的保胎汤,娘娘喝了吧。” 原来这是专门照顾怀孕期间姬静姝生活的嬷嬷,这嬷嬷模样儿普通,面相和善,对姬静姝毕恭毕敬,姬静姝对腹中孩儿亦是重视,立刻端了药碗将药喝完,道:“好了,下去吧。” 却听得嬷嬷道:“娘娘,老奴有件事要启奏。” 见她神色凝重,似有大事,姬静姝看了眼安歌,竟选择不避讳她,向嬷嬷道:“说吧。” 嬷嬷道:“一直在厨房里给老奴搭下手的小玲子,已经三天没来了。奴才查问其她人,都说没有见过她。 老奴照顾娘娘本是应该,只是独自一人难以应对,还请娘娘让小玲子回来搭手,或者再重新找一个替代小玲子。” 姬静姝和安歌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什么。 姬静姝道:“你下去吧,这件事本宫会安排好的。” 待嬷嬷出去,姬静姝道:“七妹,这已经是第八个人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事情一定会传到皇上的耳里。” 安歌又道:“娘娘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姬静姝微怔了下,惨然笑道:“我能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又怎么可能没有得罪过人?就算我与众人为善,然而又有几个人能放过我的?这宫里想杀我的人多了,七妹你这样问,我如何能够回答得出呢?就算是七妹你,曾经不也想是恨不得将我扒皮拆骨吗?” 安歌终于道:“关于这猫尸之事,想查出来并不困难。只消得如此这般……便定能得知真凶是谁。” 当天傍晚,有人悄悄地从宫外送来了两只白猫。 因为死去的两只白猫,算是姬静姝的爱宠,安歌便往姬静姝的身上洒了点猫薄荷粉,至晚膳开始时,姬静姝忽然说没味口,让人把整个长信宫的人都叫来了主殿,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往常姬静姝偶尔也会将众人聚集一处,亲自进行训戒,这时大家也都是等着挨骂而已。 但这次姬静姝并没有训戒她们,反而和颜悦色地说:“自本宫有身孕后,就得众人悉心照顾,今日太医来把脉,说本宫孩儿一切正常。这可都是你们的功劳,是以本宫要赏赐你们,来人呀,端上来。” 便有宫人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的,却是几十串子猫眼手串,在夕阳下,猫眼的光泽变得更加神秘和迷人,众宫人都眼睛放光。其实这东西在皇族来说,只是普通的玩物儿,并没有多么的贵重,特别是邾国现在的情况,粮食比宝石贵的情况下,一小绽银两可以换来上百串猫眼手串。 安歌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些女子,并未发现异常,这时,姬静姝便将亲自将猫眼手串送到一个个的宫人手中。 得了手串的都连忙谢恩,而姬静姝的目光则是似笑非笑地盯在她们的脸上。就在众人几乎都得了手串的时候,安歌放开了自己原本抱在怀里的两只猫儿,只见它们癫癫不约而同往姬静姝跑去,到了近前,姬静姝连忙将它们抱起来,“啊我的两个小美人儿,你们也来凑热闹吗?” 两只猫咪亲热地蹭着她,有些宫人此见状被猫儿的憨态逗笑,就在这时,姬静姝却清晰地听到有人低低地惊叫了声。 叫声很短促,姬静姝蓦然转身向众人看去,却见她们都彼此欣赏对方的手串,议论纷纷,她却并没有发现到那人是谁。 好在还有躲在暗处的安歌,这时候她走出来,径直走到一个宫人的面前,却是个大约十七八岁女子,那宫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扑吞地跪了下去。 姬静姝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残忍,缓步行到那宫人的面前,之后一脚狠踢在宫人的心口,宫人跌倒在地,却一声也不敢求饶,只继续爬跪在那里。这时,众人才意识到什么,都呆呆地看着这些,还是年龄稍大的嬷嬷及时反应了过来,向众人道:“得了赏儿还不都快走,看什么看!” 众位宫人如获大赦,马上都散了。 第294章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就见姬静姝蹲下去,抬起爬在地上的宫人的脸,冷哧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这两只猫儿,死而复生?” 宫人的眼里流露出恐惧之色,却还是不吭气儿。 姬静姝轻轻冷笑,“因为,猫儿有九条命。峻” 这下却让宫人更加恐惧了,姬静姝已经道:“来人呀,把她给本宫关到暴室去,问问她,到底是谁指使的她来害本宫,直到问出来为止!” 几天后,安歌听说这个宫人招了,并且画了押,承认自己是贵嫔娘娘顾媚派来故意吓唬姬静姝的,万一把孩子吓掉了,那么就省掉很多麻烦了。姬静姝拿着这画了押的证文,最后却当着这宫人的面给毁了,她把它投到烧烙铁的炉子里,眼睁睁的看着她化为灰烬。 宫人的眼里有了绝望,因为姬静姝若接受这证词,她若且有生的希望,若不接受吗…… 后来姬静姝将宫人缚了起来,使她的脸朝下,又逗着猫儿抓她的脸,直到将她脸抓的稀烂,惨叫三天三夜,受尽折磨才死去。 姬静姝说这宫人杀了两只原来无辜可爱的猫儿,该给猫儿偿命。 至于宫人所提到的事,姬静姝说,“现在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就行了,反正这件小事也不能将她怎么样,本宫又何必放在心上?鲫” 所以不管宫人说不说出真相,其实都是死路一条。 安歌在想,这皇子宫的事情既然已经被她得知,恐怕她最后与那宫人的下场一样,那木拉不会真的放过她,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到对付她的办法。想透了这一点,安歌觉得自己不能再无所作为了。 眼见着皇子宫的库房要封顶,基底打起,将要平地起高楼了,安歌却觉得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因为姬静姝宫里的宫只还在继续失踪,而姬静姝却是打定主意绝不告诉皇帝的。 那日,安歌来到了藏书室,心情却完全不在书籍之上,出来的时候正遇到皇帝,他背着手,缓步走在廊下,正与柳溢说着什么。安歌连二人施了礼,便站在一旁。 听得曹煜笑道:“柳大人,听说你与安大人可是故交,当初若不是安大人,你倒不一定能够到了安阳。正好今日也巧,不如邀请安大人一起喝酒。” 柳溢忙道:“正想如此。” 安歌心头微动,忽然道:“柳大人,与其邀我喝酒,不如劝皇上赶紧给皇子宫垫基吧。您应该清楚,改建如此阔大的宫殿,是需要垫基的,以让此处沾染皇气,将来所居之人住的安心。” 自古建筑皆有垫基的习俗,安歌猜想着,姬静姝为了隐瞒宫中屡有宫女失踪之事及那木拉要隐瞒在皇子宫做了手脚之事,二人恐怕都没有向皇帝提及垫基之事,此时安歌提起,曹煜扶着自己的额头轻笑道:“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朕居然忘了。” 看天色还早,皇帝当即决定进行垫基仪式,柳溢做为当红的臣子,随着一起去。 皇上忽然大驾光临就为垫基,让姬静姝也非常的高兴,此举足见皇帝对她肚子里没有出世的孩子的重视。这时便也在宫人的掺扶下到了皇子宫处,安歌见状,连忙提醒道:“娘娘,此处不利于孩子,还是尽快回宫休息吧。” 姬静姝却笑嘻嘻地向曹煜道:“皇上亲自来为皇子宫垫基,我怎么能不在场呢?七妹,莫要担心,我没事。” 安歌见她执意留下,便不再劝说。 此时,正午的阳光正烈,将春天照的有了夏天的气息。安歌暗自算着时辰,万物皆是物及必反,世人皆认为,正午时分乃是阳光最烈,阳气最盛之时,却不知在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却成为了极阴之时,这也是为什么老人家说,正午时分不要走远路的原因,而有很多极惨的案件也发生在正午时分。 而在正午时分出生的婴儿,多数都属于阴时人。 那木拉在宫内果然是有耳目的,居然已经听说了皇帝垫基之事匆匆感来,安歌打量着这人,大约五十岁左右,留着长须,微胖,红光满面的模样。来到后匆匆向皇上请了个安,便道:“皇上,建筑之地常有不能预测的危险存在,皇上来垫基之事理应事先通知微臣等,进行清理准备之后才可以。” “唉,那爱卿,不必如此麻烦。”曹煜一摆手,已然拿着铲子,象征性地铲了两铲土。 那木拉和安歌或许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应该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地看向彼此,安歌感觉到那木拉眼眸里的冰冷,却仍旧向他微微点头,“那大人,您家学渊源,此皇子宫设计非常独特,让安歌佩服。” 那木拉勉强和声道:“安大人过奖了。” 柳溢忽然说:“向来听闻安大人以堪舆风水闻名,不如今日趁着皇上驾临,由安大人点评一下这皇子宫的风水。” 柳溢果然通透人,心里已经明白安歌不会平白无顾提起垫基一事,若有这样的需求也该是由静妃娘娘提出,猜想着这其中必有原因,是以顺嘴提了这么一下,果然很是合了安歌的心意,也不等曹煜说什么,便道:“若是从风水来看,此处背靠明 山秀水,面朝东南,乃取贵人南来之意,又有水道绕宫而过,如同贵人系玉带,乃是贵上加贵之象。” 姬静姝听闻,顿时很高兴,道:“七妹,你这小嘴儿真会说话。” 那木拉的神色也略微缓和了些,而曹煜则点点头,“既然如此好,想必皇子宫选在这里是对的了。” 却听得安歌又道:“只是不知为何,以安歌看来,此处阴气聚合,乃不适宜居住。” 那木拉面色突变,道:“安大人,这皇宫内皇气盈盈,没有不适合人居住这一说。” 安歌挑挑眉,“我就是随便说说,大家也随便听听好了。” 曹煜微皱了眉头,道:“安大人,为何有此一说?” “只怕说了后,那大人要不高兴,万一我因此得罪了那大人,介时被那大人报复就不好玩了。除非皇上在这里做个见证,我说出自己的观点后,若惨遭不幸,那么就请皇上问那大人九族之罪,那么安歌才敢继续说下去。” “安大人,你欺人太盛!那某竟不知何时得罪了安大人,竟以那某九族之罪威胁之。皇上,皇上请您为老臣做主啊!”那木拉哭喊着跪了下去,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事实上,安歌也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把话撂出来,使那木拉因为着皇帝这一环而不敢动自己而已,倒不是真的要皇帝一个承若。 因此也不等皇帝说什么,她又接着道:“皇上,依微臣看,此处原本是个极好的地方,的确如微臣刚才所说,乃是贵上加贵之宝地。然而此块宝地因为某些原因,已经成为极恶之阴地,真的不适宜居住,只怕住在这里的人,轻则恶梦连连至疯魔,重则丧命。” 如此一说,姬静姝的脸蛋儿白了,“七妹,你此话可当真!” “皇上面前,微臣不敢乱说话。” “安歌,凡事要拿出证据来。若你有证据,朕保你平安,若是有人敢动你就是与朕为敌,朕必要拿下他九族。”这意思却是应了安歌之前的请求了,倒让安歌有些意外,再看那木位,一张脸已经现出狰狞之意,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扑上撕了安歌。 安歌对此间情况,基本已经了然,这时只向柳溢道:“柳大人,派人下去库房,再往下挖!” 听得那木拉道:“安大人,此时基底已经打开,再随便开挖便是动了原本的基底,按照风水学,不是大忌吗?安大人明知此忌,却要人开挖,却不知安的是何等心思?又听闻安大人与静妃娘娘在闺中时便分外不和,该不是要借此事,而想对静妃娘娘及娘娘的孩子不利?” 姬静姝蓦然看向安歌,似乎那木拉的话触动她心事,使她深以为然。 到了此时,安歌已经不能退,退半步,等待她的将是灭亡。想到这里,安歌又上前一步,向姬静姝低语道:“静妃娘娘,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宫内失踪之人都去了哪里吗?如果你想此事结束,今日便信我一次。” “可是,可是——” “此事若不结束,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只怕反而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招来恶业,介时皇上若知道,反而更加震怒。” 姬静姝忽然明白了什么,终于默默地点了下头。 “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同意七妹的决定。” 第295章 不是谁都能玩得起 曹煜点点头向柳溢道:“让他们挖。” 大约半个时辰后,从库房里抬出了第一具尸体,虽然满身都是泥水,依旧能够看出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并且应该是活埋下去的,因此嘴巴大张,双手成爪,形容煞是恐怖。嬷嬷连忙捂住了姬静姝的眼睛,“娘娘,娘娘,这里交给安大人和柳大人吧,娘娘还是先行回寝宫。” 姬静姝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娇弱,只是为了孩子着想,也同意了嬷嬷的话,先行回宫去了。 那木拉见状,却是萎顿在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共从库房底挖出了十几具尸体,除了宫女的尸体,还有一些太监的尸体,早前埋下去的那些早已经腐烂发臭,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尸气,在场众人多数拿出帕子捂住鼻子,还是觉得几乎要窒息过去鲫。 直到换了好几拨人,至傍晚时分,才将里头的尸体都挖干净,此时曹煜和安歌已经避到旁边的阁子里去,而那木拉则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曹煜面色难看地看着那木拉,“这是怎么回事!?峻” 那木拉身子一抖,嗑头道:“皇上,此事与微臣无关呐!微臣不知道那里头埋了尸体!” 他话音一落,就被曹煜手中的茶杯打中了额头,一丝鲜血流出来,那木拉不敢去擦血,只是不断地嗑头,“皇上饶命啊!” “若是埋上一两具,你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是十几具尸体在其中,你怎么敢说不知道?那木拉,看来朕对你太好,好日子过得太多了,此事不管与你有没有关系,你觉得你还能脱开干系吗?若真是聪明人,就把真相说出来,说不定朕会网开一面,看在你以往的功绩上,不会重责你,否则……” 曹煜的语气蓦然冷了起来,那木拉却依旧摇头。 曹煜道:“带下去,关在水牢,任何人不得探视。把那府一众人等,全部带到宫里的天牢里关起来!” 那木拉听闻,连忙大呼道:“皇上,皇上,微臣说了!微臣说了!但是此事与微臣的家人无关,全是微臣一个人造成的呀!” 曹煜冷冷地道:“说!” 那木拉摆脱押送他的人,连滚带爬地跪到皇帝的近前来,直到侍卫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停止。 “皇上,我的女儿,死得冤啊!” “你的女儿?哦,朕记得了,跳孔雀舞的那小姐……”曹煜说到这里,似乎感到可惜和惊讶,“她死了吗?” “皇上!宝儿向来乖巧,漂亮,是微臣的掌上明珠。去年在宫宴之上,为皇上献舞后,也颇有些高门子弟上门求亲,其中不乏人品好,家世好的贵公子,可惜宝儿她……” 随着那木拉的诉说,众人大概知道了如下一个故事。 那宝儿年方十六,去年大年三十的宫宴之上,以一曲孔雀舞惊艳全场,甚至连皇帝曹煜也对她印象深刻,事后有意无意地打听过那宝儿,但是曹煜得到的消息是,那宝儿已经订了一门亲,即将嫁人了,皇帝曹煜心头略微可惜了下,便将此事放下了。 反而是那木拉,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被收入到皇帝后宫,见皇帝终无动静,于是求上当时正在受宠的静妃娘娘,并且送了静妃娘娘一箱金子,需知虽然那木拉在朝为官,毕竟前几代都非常清廉,家里余钱不多,这箱金子几乎是那家全部的财产。 静妃娘娘收下了金子,答应了此事,后面甚至还安排那宝儿进宫,亲自找人调教她仪节形体等多方事宜,那宝儿对静妃娘娘因此极为信任,一口一个静姐姐,当真是待之如亲姐姐,只是当她的礼仪学得越发好,而且再一次的宫宴即将开始前夕,那宝儿开始准备宫宴舞衣等事物的时候,却出了事。 那日,那宝儿从宫里出来,说是今夜皇上将私自出宫游玩,静妃娘娘已经悄悄的告诉她地址,安排她去见皇上。 那木拉初时还犹豫了下,皇宫出宫不是小事,况且周围有侍卫守卫,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但是后来见那宝儿言之凿凿,又特别强调此事乃是静妃娘娘安排,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于是那木拉同意了,亲自送那宝儿到了据说皇帝会下榻的客栈,并且在静妃娘娘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待。 后来,那宝儿催促那木拉离开,女儿要与皇帝约会,那木拉在场固然不好,这也是那木拉后来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总想着,那日若自己没有离开女儿,想必事情便不会发展到后来那样。 那木拉回到府中,等了一宿,第二日连忙亲自到客栈,还是那间房,所看到的却是女儿衣冠不整全身伤到惨不忍睹,已经气息奄奄。 那宝儿弥留之际,说的一句话便是:“爹爹,静姐姐骗我……皇上没有来,来的是一拨禽兽……爹爹,为女儿,报仇……” 女子失去贞操这件事,是不能宣扬出去的,无论过程是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女子若失了贞操,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会被世人嘲笑,是以那木拉从客栈抱回了已经死 去的那宝儿,之后又宣布那宝儿因急病死去,于三天后葬于那府后院。 那木拉在女儿的坟前站了一天一夜,心里想的便是如何给女儿报仇。再后来,他查到那日进入那个房间里的一大拨混混,便是由静妃娘娘的亲哥哥姬欢带去的,姬欢如今在静妃娘娘的安排下,大小了混了个差事,但是那木拉放过了姬欢,他认为罪魁祸首就是姬静姝,是以在得知她怀孕,要盖皇子宫后,便想出此恶毒方法。 将一块明秀的风水宝地,以无辜的生命做为代价,硬是铺设成极阴之地,他也算准姬静姝为了使腹中孩儿得“大吉”之象,不会将长信宫有人失踪的事情说出去,是以这里埋的丫头太监,其实都是长信宫的,只不过有些粗使的,便是失踪了也未有人奏报。 曹煜道:“若是此事被你做成,将会怎么样?” 那木拉道:“轻则住在里头的人疯癫无状,重则丧命。我就是要让姬静姝尝尝,亲眼看到明明很健康的孩子,最后变得无法挽救时的心痛!” 曹煜走到那木拉的面前,“那木拉,你有没有想过,那不但是静妃娘娘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你的女儿死去,你很痛心,本该奏报上来,由朕替你做主,可是你必然私下里行恶毒之举,罪该万死!” 事实上,那木拉又如何没有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去奔走呢?可惜姬静姝因为是静妃娘娘,后又传出怀孕的传闻,可谓如日中天,正得盛宠,那宝儿的案子便被刑部一再压制,直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呈到皇帝的面前来。 不过那木拉知道,说什么都晚了,等待他的,将是灭亡。 那木位被带下去的时候,扭着头看向安歌,眸光里都是复杂的冰冷,安歌全程听完了那宝儿之事,里头谁事谁非也无所谓了,只是她vg278808这么一插手,那木拉没法给那宝儿报仇,私心里依旧觉得那木拉和那宝儿可怜,若当初求上的不是静妃娘娘,此刻又会如何? 只是此事那木拉自己所负的责任更大,一不该求姬静姝,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把比自己更年轻漂亮的女子送到自己的男人面前。二不该一心想让女儿入主后宫,实际所为的依旧是权力,想借女儿的东风而再将那府的地位提升几个档次,可是这弄权之术,却不是人人都能玩得的。 安歌悄悄地退了出去,回到了明翟阁。 曹煜来到长信宫时,姬静姝早已经得到了全部的消息,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恬淡的如同一朵长开不衰的喇叭花。 曹煜坐了下来,道:“当初,朕有问你那宝儿的情况,你是如何答的?” “臣妾答,那宝儿已经许下人家,将要成亲。” “那时候,那宝儿是在哪里?” “臣妾正安排人教授她宫中礼仪,本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 “后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因为她在经过宫人的调教之后,越发的美丽和可爱,连女人看了都心动,何况是男人?事到如今,皇上认为这是臣妾的错吗?错就错在,皇上有权力拥有很多女人,而臣妾却只有皇上!错就错在,臣妾爱皇上,无法容忍有可能获得皇上更多宠爱的女子出现!若皇上怪我,便杀了我吧,我害了那宝儿,我偿命是应该的!” ---题外话---亲们,最近因为搬家等事宜,弄到时间非常紧张,心也比较乱。是以更新量减少到三千字了,不过每星期还是会抽空加更的。感谢123、19831026、18796227647、rita1981、跳跳07120、客户端用户、carry19742008、清心cici、倩tracy、胖胖妈咪、hlpzlk、womenyiqikansh、vg278808、hjmd99、pcs2222、133121516等亲赠送月票鲜花和钻石,特别感谢18796227647一次性赠送九章月票,及19831026一次赠送五张月票,感谢大家的大力支持,周六周日会加更滴!爱你们。 第294章 真相中另有真相 曹煜盯着姬静姝的脸看,最后只是淡然地说:“你知道,朕不会杀你,不为你,也要为朕的孩子着想。长信宫死了这么多人,已经不适于居住了,明日迁到未央宫去吧,你放心,朕会派人好好照顾你与孩子,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姬静姝看着皇帝的背影远去,她很明白皇帝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恐怕他会很久很久不来探她了,但那又有什么? 他迟早还是会回到她的手心里,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入夜,安歌拆了头发在镜子前梳着,一阵风吹来,她往后看了眼,并没有看到什么人,然而就在她认为没事转头看向镜子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机向她而来,她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往旁边滚倒,只见一个黑衣人手中持剑,悄无声息地刺向镜面,剑尖触到镜面的刹那间及时收住,转而又向她刺来…鲫… 此人动作快如风,柔如柳,无声无息却杀意浓重,安歌站起身来猛然扑到榻上,那人再次刺空,就在他第三次刺来时,忽然有个人影横里冲出来,将黑衣人的剑挡到一边。 后面出来的这人武功极是高强,亦是一身黑衣,几下就把刺杀安歌的人抓住,打掉了他手里的短剑,并且一下子扯掉了他脸上的黑巾。黑衣人口唇微动,已经咬破了口中的毒药,立刻口角流血,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你是何人?”安歌问救了她的黑衣人。 “是齐王爷让在下就近保护安姑娘的,在下代号铁面。峻” 安歌忽然想起来在荆洲之时,那位铁面。当时她一直以为铁面是曹炟,现在看来不是吗?只是曹炟手下所养死士或者是暗卫的一种代号? 铁面又道:“此人咬毒自尽,是死士无疑,安姑娘这次惹上大麻烦了,因为死士不需要武功多么的高强,但却有视死如归的勇气。他们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正在这时,铁面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飞身上了屋顶,隐在暗处不见了。 安歌甚至不知道他是继续留在屋内,还是已经出去了。这种感觉没多好,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门外有个声音道:“皇上驾到。” 安歌连忙跪了下去,门被打开,曹煜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屋内情景,向身边人道:“叫人过来处理,给朕查到水落石出,到底何人如此大胆,敢来刺杀安大人。” 随后,安歌和曹煜从房间里出来,坐在亭子里。 看到安歌手腕上有血迹,曹煜拿出自己的手帕,抓住她的手,把手帕缠在她的手腕上,“朕来晚了,让你受伤。” 安歌想要拒绝,但曹煜很是固执,无奈只能任着那帕子被曹煜绑好。 曹煜又道:“想必是与那木拉之事有关。” 安歌道:“那木拉此人也颇为可怜,事出有因,其情可悯,请皇上放他一马。” 曹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安歌点点头。 曹煜道:“好。” 当天晚上,因为安歌的屋子里死了人,曹煜要安排她住到别的地方去,被她拒绝了。因为在她想来,这宫苑内的每寸土地都染过重重的鲜血,没有一块土地是没死过人的,若是计较,还敢住在皇宫里吗? 所以她依旧住在自己的房间里,虽然亦几乎是一夜未睡。 第二日清晨,得到消息,那木拉一家四十余口全数拉到南门斩首,那木拉是最后一个被杀死的,曹煜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孙全部死亡后,才让人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安歌没有去质问曹煜,明明答应她的,放过那木拉一马,为何又要如此做? 因为不必问,这就是曹煜做事的方法,他不愿在他认为不值得的人身上费神,宁愿用最粗暴的方法达到最直接的目的。就好像当初他亲手杀死沈婥一样,或许他有别的办法安排沈婥,或许他至少可以饶她一命,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不想她的活着,为他带来更多的麻烦,他杀了她后,就可以把她彻底地撇到一旁,再也不用想她的事了。 这就是曹煜温文尔雅,和气宴宴表象下,真实的他。 这招果然有效,树倒狐孙散,那木拉都死了,他所养的死士便也都散了,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里并没有再发生像铁面所说的事。只是安歌想起来那木拉之死的全部过程,亦不由自主地心里直冒寒气儿,想了很久,她还是到未央宫一访,姬静姝肚子已经显了出来,见安歌到来,她显得很是热情,让人上了香茶糕点招待。 未央宫其实一直是不受宠的妃子所居之处,原本也有些苍凉,但是姬静姝住进来后没几天,这里就变得繁华盛景,处处生机昂然的感觉。 安歌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个女人,她身上的确有一种别人身上难得有的东西。 二人坐下后,姬静姝笑道:“七妹,我猜你是有事要问我?” 安歌没想到她这样直白,点点头道:“是。” “问吧,七妹这次为了我而出生入死,回答七妹几个问题算什么。”姬静姝说着轻轻转动手中的串珠,笑道:“这是顾媚那女人送来的,珠子浸在红花里很久才有这等颜色,若我把玩的久了,腹内的孩子便也伤了。” “那你怎么还——”安歌的话没说完,姬静姝已经挥挥手,让人拿来另外一只盒子,打开,里头却是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串珠。 “她给我的串珠,我自是不敢用的。但是她这么对我,我怎么能不回击。七妹,听说你们的风水术数可以隔空伤人,不知……” 安歌闻之,连忙打断了她的话,“那都是坊间传闻,不足信。微臣没有那个本事。其实娘娘,我这次来,只是想问问,娘娘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子宫出了问题?还有,你一定知道那木拉对你恨之入骨,为何建筑皇子宫还要用上那木拉?” 姬静姝的目光闪过些微的凉意,挥挥手让人把有问题的串珠带了下去,笑道:“七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那木拉的女儿那宝儿的确是死于我手,那又如何?就像刚才那串珠子,我若是不小心,如今也是要被它害死了。人活在世上,就是你害我,就是我害你,谁能笑到最后谁才算赢家,那木拉蠢货一个,死不足惜。” “果然,你只是利用我而已,其实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安歌道。 “七妹,你我姐妹二人居于宫中,是唯一可以相互依靠之人,如何谈得到利用呢?” 安歌又道:“第一次来我房里的杀手,并不是那木拉派来的,而是你派来的,你只是利用杀手让我对那木拉产生逆反心理,从而最终决定对付他!所以第二次来的那个杀手,才是替那木拉报仇来的。” 姬静姝点点头,“七妹果然聪明。可是现在你我都没有受伤害,死去的是那木拉一家,这不是很好吗?” 原来这就是姬静姝所谓的好? 姬静姝又轻轻地叹了声,主动地握住了安歌冰凉的手,“七妹,这都是那木拉自取灭亡,实在也不能怪我。当初那宝儿要进皇宫,目标便是皇上。你想,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分享呢?我自是不愿,亦是一时嫉妒心作祟,因此害了她。 可后来我亦为那木拉许下高官厚禄来补偿他,甚至让他负责建筑皇子宫之事,可是他呢?他贼心不死,一心想置我及我孩儿于死地。如此的情况下,我与他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七妹,这次是他输了,自然他看起来可怜极了,可若是被他赢了,我的后果又如何呢?他不愿放过我,而我不愿生活的战战兢兢,总被敌人盯着的感觉很难受,只能选择斩草除根,所以,他是自绝了生路,与我无关啊!” 乍然一听,似乎果然姬静姝也有难言之隐,是迫不得已才做的如此选择,然而安歌却更加认清了姬静姝此人。 对啊,她是个为了进宫,连亲弟弟都能害的人,她当时竟为何,为了她肚子里幼小的孩儿动了恻隐之心帮她?安歌历经两世,到此时,终于确定除了曹煜,姬静姝是她见过的最为凉薄的人。 如今害了这么多条性命,又该算在谁的头上? 安歌将自己的手从姬静姝的手里固执地抽出来,然后站起身来道:“静妃娘娘,我先告辞了。” “七妹,如今我身居高位,而你亦被皇上所看中,你我姐妹二人联手,必将统领后宫,何乐而不为?” 安歌没再说话,径直走了出来。 第297章 天烬 安歌再次得到曹炟的消息,是已经又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也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曹炟军队刚刚到达驻扎地,乌弋山刚刚准备好要好好的对付曹炟,甚至列了方阵出来准备在曹炟的队伍没有完全驻扎稳定的时候,来一轮强攻峻。 没想到的是,就在乌弋山指挥着队伍往前的时候,东且弥军队的粮草库忽然着了火,火势之大令人绝望,甚至只能放弃救火。 可是乌弋山连放火之人的一根头发都没抓到。 皇宫里头的人,并不知道曹炟有江湖高手帮忙,只觉得齐王果然是齐王,不负战神之名,才刚刚出手,就已经取得了几年来,最重大的战事成就。而乌弋山这次采取的办法依旧是,让邾国送军粮,信发到曹炟的帐里,曹炟看完后直接放在炉上烧毁。 而乌弋山派出筹备粮草的队伍,皆在还没有接近荆洲的时候,半路就已经被放倒。 其实,曹炟交给翟白和聂玉郎的前两个任务就是,烧毁粮草和保护荆洲。只有这两点做到了,剩余的其实大部分就是军队的事情了。 荆洲被江湖人士护住,无法进入,各种粮草的路被断了,后备粮草烧光,征战多年,乌弋山从未受过这样的挫折,他在帐内狠切羊肉,吃进嘴里,吃饱后走了出来,见士兵人已经列成方队站在帐前,乌弋山冷冷地道:“我们东且弥是要必胜的!就算死,也要胜利!” 士兵们齐声喊道:“必胜!必胜!” 虽然粮草被烧了,奇怪的是,东且弥的战士依旧勇猛,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双方军队对战三次,然而双方的损失都很大,乌弋山这些年生活在战场,对于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是曹炟,虽然曾经也因为各种原因而杀人如麻,但是战斗完毕的大片旷地上,全部被尸体占满,还是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夜深人静时,提笔写下歌儿两字,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余一声叹息,扔了笔,至帐外看那月朗星稀。 再过半个月,乌弋山果然因为粮草断绝的关系,不得不后退。因为荆洲被护住,不能再以荆洲威胁邾国为他们送粮草,他们最终把矛头对准了大月氏,一时间大月氏与东且弥之间再染狼烟,反而邾国这边的战事稍微缓解了下鲫。 虽然曹煜对曹炟一直存着一种,即生瑜,何生亮之感,然而几年来紧张的战事终于迎来好消息,曹煜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干脆把朝内事务托付给众大臣,而他则选定了庞鹰及一队“御岭军”,携女风水师安歌秘密出宫而去。在离宫的那天,顾媚像是生死离别一样,扯着曹煜的袖子不放,曹煜直斥于她,将她甩下。 她忽然走到安歌的面前,一双原本娇媚的眼睛变得很是冰冷,一字一字地道:“为何你可以陪在皇上的身边而我不能?为何?” “因为她是风水师!”曹煜冷冷地替安歌回答。 安歌向顾媚微施一礼,“贵嫔娘娘,我先告辞了,您保重。” 反而姬静姝,留在未央宫,未曾来相送。 一队人马出了皇宫,在安歌的要求下,又往静园一行。静园众人得知安歌又要出去,都很是吃惊。安歌则向史英杰和方济及姬宝禄,细细地安排了几件事,几人点头,之后,安歌便告辞他们出门,回到了马车内,发现不知道何时,曹煜居然移驾到她的马车内。 队伍重新上路,安歌被曹煜看得极不自在,扭过头往车帘外看,却听得曹煜道:“歌儿,知道为何朕不答应你与齐王的亲事吗?” 安歌摇摇头,但其实她心里知道些的,但不予与他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因此道:“皇上,您还是唤微臣安歌比较好。” “不管朕为你付出多少,也不能再向你的身边一步。安歌,你真的记恨于朕?因为你是朕的婥儿?” 安歌冷笑,“沈婥早已经死了,皇上莫要听信传闻。” 虽然这次的谈话很简短,但是安歌觉得这一路应该不怎么好过,在队伍休息的间隙,她再次检查了自己的随身物品,除了引魂铃当初给了曹炟之后,曹炟再想还回来,安歌却没有要,直接送给了他当成是定情信物。其他的卦钵、罗盘和乌弋山曾经送给他的鹰型戒子及皇后娘娘姬烨妤给她的虎符,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这两样东西比较重要,因此都贴身带着。 时值六月中旬,经过十一天的长途跋涉,队伍到达了一处看起来很是荒芜的地方,这是一片沙漠,四处有些残垣断壁,风很大,刮起沙子迷住人的眼睛,往远处看,只觉得空气被晒到肉眼可见,形成一道道的波纹,很是虚幻。 她下了马车,走到曹煜的身边,“皇上,这就是目的地吗?” 曹煜点点头,指着前面这条路,“从这里,穿过沙漠,就到了荆洲。而这片沙漠是邾国和东且弥都放弃了的地方,这里不但寸草不生,而且风沙还吃人兽。” 安歌的心怦然跳了下,这意思是她居然到达了一处离曹炟很近的地方?曹炟的队伍可不就一直驻扎在荆洲附近吗? 曹煜竟敏锐地捕捉到她的 想法,“你是不是在想,朕的五弟便在沙漠的那边,离我们很近了?” 安歌一下被道中心事,连否定都忘记了,只惊讶地看着曹煜,每次她与曹煜在一起,都有一种被迫透明的感觉。 曹煜轻笑道:“不过,这片沙漠自古至今,从未有人穿过它,这是一片吃人的沙漠。” 其实这十几天来,安歌一直就是很疑惑,到底他们出宫做什么?看到他所带的是御岭军,她多少也猜到了些,这两年,皇帝的御岭军其实就是到处盗墓挖墓的,曹煜为了钱已经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要了。 “皇上,我们这次来这里是做什么?” “你这么聪明,一定早就想到了。在这个沙漠下,有一个墓。是天烬人最后的大墓。” 做为邾国人,安歌知道天烬人是什么人。在邾国立国之前,这片土地一直由天烬人掌握,他们自称是神的子孙,在以前的上千年里,于这片土地上横行霸道,可能是因为他们过惯了好日子,野心日益膨胀,他们的皇帝开始追求长生不老之术,而他们的皇后则开始研究永保青春貌美之术。 因此他们的皇帝开始食生人脑髓,他们的皇后开始以少女血沐浴,因为术数盛行,国家渐渐地陷入癫狂症状,普通民众多数辛苦度日,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牺牲性命,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些清明之士开始反对他们,但是这样的症状仍然持续了二三十年,直到吃人脑髓的皇帝与他以少女血沐浴的皇后双双去世,葬入地下,天烬国才被以曹氏及燕氏为首的队伍击败。 之后,曹氏立国,至到现在,天烬国当时所带来的恶梦,似乎离人们已经非常遥远,变成了传说,真正经历过那样事的人,早已经都到了天国。 但是,安歌经过这些日子对燕氏的研究,犹豫再三,还是向曹煜问道:“据说天烬人精通术数,比如燕行云便是当年天烬皇宫里培养出来的术数高手。” 曹煜点点头,“不错,当年发生讨伐,燕行云倒戈,帮助曹氏。这也是最后燕行云落败的真正原因,因为他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主子,所以,曹氏得了天下,虽然有想与他并肩的想法,然而终究还是不能这样做。你听说过吗?如果有人行了不义之事,就会再三做这种事,所以有言,一日不信,一生不用之说。” 燕行云所布君山大阵及神女庙钥匙之机关,都还让安歌心有余悸。 见到士兵已经在此安营扎寨,安歌道:“皇上是想要盗这天烬人的大墓吗?” “歌儿,何必说的这样难听?天烬人当初的国政*,他们不知道搜刮了多少奇珍异宝,君山大阵中燕行云藏下的,恐怕还不到这里的百分之一,这些珍宝埋在这地下,迟早也是腐朽,不能发生它们的作用。现在朕执掌邾国,这邾国的一切都是朕的,包括地下的,朕只是把它们取出来,让它们发挥自己的作用而已。” 好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安歌马上拒绝,“请皇上恕罪,安歌这次恐怕帮不上忙。” “这邾国,若是连你都帮不上朕的忙,还有谁能帮得上朕呢?” “君山大阵已然凶险,看条件这里似乎比君山大阵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这本来就是一片吃人的沙漠,在沙漠中,迷路、流沙、炎热和风,都可以置人于死地,安歌还不想年级轻轻就失去性命,所以这次帮不了皇上。” 第298章 沙漠两端 “你怕了?”曹煜笑道。 安歌道:“是,我怕了。” “朕会给你时间考虑,我们也不急着立刻开始。” 第二天来了一拨缠着头巾的当地人,他们穿着很厚重的衣裳,在这样热的天气里,众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这些人说,只有穿着这样的衣裳,才能保护自己不被晒伤,而且晚上的时候可以保暖。 安歌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厚衣服虽然看起来很热,但是在这样的炎热沙漠里确也可以起到隔热的作用,当下也为自己准备了几套厚衣服。这些当地人,也不只是带来了当地的食物和伙夫,最重要的任务是导游,他们必须引领队伍再向前进行五里,虽然只是五里,若是不熟悉路途的人,依旧危险重重鲫。 安歌依旧没有答应这次的探险,曹煜也并不催她。她没事时就骑着骆驼在附近看看风景,这样逛了几天,发觉这里真的是很荒芜,除了曹煜的驻扎队伍,四周几乎没有人烟,除了黄沙就是黄沙,漫漫的黄沙和蓝色的天空,形成一道绝美的风景,也是让人惧怕的风景。 第四天傍晚的时候,安歌看到有一队人从曹煜的营帐里出来,不知道讨论了什么事,具都神色凝重峻。 接着曹煜也走了出来,看到她,冲她微微地点下头。 安歌正准备回到帐内,听得曹煜道:“你不好奇吗?刚才那些是派到前线的探子,你不想知道有关战事的消息吗?” 安歌有些懊恼地看着曹煜,他总是不失时机抓住人的心理,她知道安歌很想知道前线的消息,或者说是曹炟的消息。从安阳出发到现在,离开了皇宫,安歌的消息通道不再灵通,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曹炟的消息了。 这时候只好道:“皇上如果想说的话……” 曹煜走了过来,指指对面的沙包,“陪朕走走吧。” 安歌的头上围了大围巾,整个人都包得很严实好像是个异域女子,只有在这样近的距离内才能发现她其实是个清秀美貌的江南人。曹煜觉得这样的安歌很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惹得安歌把围巾又拉紧了些,还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曹煜又笑道:“和你在一起,显得朕是个很坏的人,总觉得朕会做很坏的事。” 安歌没有多说什么,只问道:“那边,究竟战事如何了?” “出了一点不好的事情,原本我军是一路胜利的,但是前些天,乌弋山忽然请来了一些术数高手,并且在两军之间布下术数,封锁了我军前往大月氏的唯一道路,这样一来,我军不能与大月氏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而大月氏又绝对不是乌弋山的对手,如此一来,乌弋山必定会在一个月之内,拿到大月氏半壁江山,再用这半壁江山里得来的一切,回头攻打邾国。” 安歌暗忖,早知道乌弋山不会那么轻易的失败,最近这一两年,乌弋山已经有了战争疯子的头衔,也只有他能想出这种不留后路,拼死往前的打法。 曹煜又继续说:“按照一般的战略思维,此时我军应该后退,花十天的时间绕路往大月氏进行助阵。但是这样一来,等于放弃了荆洲,乌弋山随时可撤阵来到荆洲,占住荆洲。” 安歌又道:“那现在呢?” “荆洲曾被称为皇帝郡,这里不能丢,想必你也清楚。乌弋山正是看中,荆洲乃是我邾国最佳软胁,因此常年在荆游附近游戈,目的也就是为了现在这一个局面而已。” “齐王殿下一定有办法的吧?”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人破了乌弋山的阵。” “找到那个人了吗?” “朕猜五弟第一个想到的人,定然是你。可是他现在应该知道你是在沙漠的这边,与他相隔不过百里而已,只是因着这片沙漠的阻隔,你不能过去。是以他出了告示,寻找这方面的人才,据说已经找到了几个人才,不过乌弋山找来的人,非等闲之辈,恐怕……” “恐怕等闲之人不是他的对手。”忽然想到,乌弋山此人打仗多年,从未听说他用过术数这一招,这次虽然是被曹炟逼急了,但是又从哪里去找什么设置术阵的人呢? 她忽然想起了那滴血,难道乌弋山并没有战胜巫灵逸,他…… 想到这里,她心里忽然有些焦急起来,巫灵逸的术阵她是亲自见过的,其诡异和霸道自是不必说,若他的神思真的被巫灵逸打败,那么这次术阵的布阵人有可能就是乌弋山本人,而他所用的术数当然不是通常所谓的术数,而是巫术,巫灵逸的巫术,某种程度上,比术数奇诡,邪恶,杀伤力更大。 一般的术士,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歌儿,你也担心,曹炟所找的术数师,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是吧?”曹煜如此问。 “与东且弥开战至今,已历三载,劳民伤财,一路行来,路边处处饿孚,皇上,此战应该结束了。此时乌弋山要去大月氏捞民财,反过头来再对付我军,凭的只是一个阵,其实只要破了这个阵,邾国的胜利指日可待,安歌请求,于此转向荆 洲,为邾国出一已之力!”说着她跪了下去。 然而曹煜并没有回答她,甚至也没有立刻让她起来,直到她疑惑地抬起头来,才发现他依旧静静地看着她。 “皇上——”安歌轻唤了声。 “歌儿,朕最近听说,曹炟的战事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有很多江湖人士在帮他。朕起先很奇怪,江湖人士向来与朝廷势不两立,这次为何居然来帮他?后来经过朕的调查才知道,原来是上次荆洲之战,曹炟大胜乌弋山,迫使他后退百里,缓解战事,使江湖人士对他刮目相看。” 安歌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此事,道:“不错,那一次的战事也是奇险,若不是齐王殿下机智,难以险中取胜。” “可朕得来的消息却是,一个姓安的小子,从中起了很大的作用。那个姓安的小子,便是你吧。” 安歌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然,你要助他成事。” 安歌骇然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沈婥,你恨朕,是以要助他成事吗?” 安歌立刻狠狠地嗑下头去,“安歌是安歌,沈婥是沈婥,皇上莫听奸佞妄言!” 曹煜却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安歌,想帮他,只有一个办法,从这个沙漠穿越过去。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若是等到乌弋山攻击大月氏归来,就算你已经到了那里,帮助也不大了,因为那时候乌弋山肯定备足了粮草,养强了精兵,你以为他这次,还会让自己的粮草被烧吗?” 曹煜说完,再瞥了她一眼,就淡漠地转身离开了,安歌独自跪在那里好一会儿,茫然看着这片寸草不生的沙漠,远处的风沙正刮过来,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 当天晚上,曹煜正在帐中翻阅奏折,安歌入了帐。 “皇上,我已经算好了吉位,明日清晨可向沙漠中进发。”安歌静静地说。 “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曹炟?”曹煜的语气有些冷。 “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情。”安歌道。 曹煜蓦然将手中的折子扔向安歌,安歌动都没动。曹煜道:“朕就知道,你们一直在跟朕演戏!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骗了朕吗?安歌,无论你是不是沈婥,你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这辈子你休想逃出朕的手掌心!” 曹煜终于再次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目,安歌唇角只闪过一抹冰凉的笑意,终是道:“若是没事,微臣先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大帐,留下曹煜独自在帐中发疯气恼。 一会儿功夫,庞鹰走过来,默默地替他收拾凌乱的书桌。 曹煜冷道:“当时是谁举荐的曹炟?(亲们昨天两更,没看到的亲们回头看一下)” 庞鹰道:“第一个站出来举荐他并且说服大家的,是柳溢柳大人。” 曹煜呵呵冷笑:“他果然是独具慧眼,看出曹炟一定能胜利。只是曹炟胜利了,百姓又只会记得他的好,连那些江湖人士都被他收归麾下!” “皇上后悔用齐王殿下了?” “是,朕后悔!” “那皇上,是否——” “不必,现在不到时候。庞鹰,朕要邾国胜利,但是朕要曹炟永远回不了邾国,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庞鹰明白!” ---题外话---亲爱的们,昨天两更哦,不过第二更发的晚,所以可能有些亲没有看到,想看的亲们可以回头看一下,因为也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章节。还有一个,今天三更,加更啦哇~希望大家喜欢。 第299章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二更) 而此时此刻,曹炟却并不知道沙漠这端无声的硝烟已起,他只知道安歌已经到了沙漠的另一端,那一端比这一端更加荒凉,这一端虽然水草丰茂,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血染红。曹炟站在望景台上,往沙漠那端看去,只觉得一线沙漠一线天,哪里有安歌的影子? 聂玉郎一个飞身上了望景台,“你不怕?阵中若是忽然射来冷箭,你这不成了敌人的剑靶子?” “一般的步箭,就算强攻射来,也只能是在一里以内的射程。就算是最强大的攻和最迅速的箭,依旧不可能射到这里来。聂大侠,望景台建在这里是经过精秘的计算的,就好像风水师算吉位,凶位,其实并不是凭着侥幸随便去选一个位置,而是有着计算的,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算。” 聂玉郎哧地一笑,“看来王爷是想念安姑娘了吧?”在军中呆得时间一久,就算是蒙起耳朵,军威再严,有些事还是钻到了耳朵里。 曹炟也并不介意,只道:“白老还在测试那些新来的术士吗?” “是的,不过听说把白老爷子气坏了,什么术数,根本就是变魔术,白老爷子拆穿了好几个,现在气得在打那些人的屁股。” 曹炟收回目光,又问:“聂大侠,风水术数在江湖中,算是一种正统的存在吗?还有,江湖中有无这样的奇人?” “若说这风水术数,在江湖中的确不是正统的存在,但是江湖中除了那些武功大成,开门开派的之外,所有的成为传奇的人,似乎都出自这一门。但是自从邾国立国后,不知道为什么这类人就很少了,倒没有听闻特别厉害的人,之前有闻燕苍山有位奇人杨筠松,不过他亦是多年未出山了……” 曹炟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勾起种种的回忆,又道:“除此之外呢?” 聂玉郎苦着脸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摇摇头道:“齐王爷你就别逼我了,若说江湖上有些什么奇人,我都是很清楚,可是这风水术数吗,多数时候都觉得是骗人的,以前真没怎么注意,要不是这次遇上乌弋山这么个鸟阵,我打死都不信风水术阵也可以杀人。” 曹炟盯着远处关隘,道:“这一关,必须闯过去。成败在此一举,否则一个月后若是乌弋山再打回来,恐怕我们再也无法扳回这一局了。” 聂玉郎狠狠地咬了下牙,“这有何难?王爷,我们会再去闯阵,不信闯不过去。” 他说着就要下望景台,被曹炟及时拦住,“聂兄,莫要冲动。鲫” 曹炟继续道:“我曾经亲自进入过术阵还不止一次,有时候再大的本事在阵中也是施展不开来。聂兄,你们能帮助我我已经很感谢,不希望你们再有什么损伤,破阵这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聂玉郎其实心里有点不信邪的,这几日也有江湖人士冲入阵中,虽然最后没有出来,但是他们认为,进去的人不一定就是死了,说不定是被抓了。聂玉郎也想进阵去一探究竟,若是他们活着,就救他们出来,若是他们死了,他就不信这劳什子阵能将他怎么样,一举破了他。 但见曹炟如此要求,他也只好点点头,从望景台上下来,正遇到翟白气呼呼的出来,嘴里还在大骂:“真是太过份了,这都是从哪里来的鸟人,浪费我的时间精力和智商!聂玉郎,后头还有七个人,你去揭穿他们!我害怕我再看下去忍不住杀了他们!” 聂玉郎眼珠一转,马上道:“好好好,白老爷子您去休息!接下来的交给我。” 聂玉郎到了一片空地上,只见七个道士打扮的男女站成一排,正等着施展自己的能力,见到聂玉郎过来,个个都摆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聂玉郎道:“我先问问你们啊,你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其中一个道:“荆洲城内,谁不知道齐王爷正在招揽人才,我等有勇力之士自是坐不住的,要来出一已之力。” “告示上是不是说,若破了此阵,赏银一千两?” 众人都频频点头,眼睛放光。 聂玉郎道:“你们都愿意做那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的事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聂玉郎为何如此说。 一人道:“聂大侠,别看我们都是小人物,我们都认得您。您说这话的意思,便是说那术阵就是龙潭虎穴般难闯了?但是我们不怕,我们也不怕告诉您,我们就是冲着钱来的,现在这世道不好,一千两银子够我的家人吃二十年,我就是死,也要试试!” 这人的话触动了其他人的心事,皆频频点头,“对,我们愿意!” 聂玉郎道:“其实你们有没有能力,又岂能测出来?你们若愿意,此刻就随我进阵去!活着出来的,就赏银一千两!” 有人问:“若是我们七个都出来了呢?” 聂玉郎毫气替曹炟应下,“那就个个都赏一千两!” 话说财就是人类壮胆的酒,此刻还哪有人不答应的,聂玉郎马上悄声道:“现在不行,你们若想进阵,得听我指挥。” “是!”</ p> 就这样,聂玉郎自己成立了一个破阵小分队,静候天黑。 曹炟进入帐中,就有探子来报,报来的消息是说乌弋山果然大败大月氏,大月氏已经向周边求援,可惜周边都是无兵可援。如果再不想办法,大月氏可能撑不到一个月,就得给乌弋山让出半壁江山,但是以乌弋山的性格,半壁江山岂够?接下来就是邾国。 又有探路的探子来报,已经满身都是伤痕,说是此阵法绵廷数十里,利用大山阻隔,形成一个大的关隘,就算绕过术阵,但却无法绕过大山,山上有乌弋山布下的各种滚石滚木机关,就等着他们冲上去送死呢。 这是这几天派出的二百个探路者,唯一回来的一个。 曹炟俊眉微蹙,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引魂铃。难道,真的要败在这个阵法上吗? 曹炟在帐中枯坐,一直到了深夜,翟白忽然请求一见。入了帐,翟白便道:“齐王爷,聂玉郎领了七个术数师进阵了,到现在没有回来。” 曹炟蓦然站起来,“这个聂玉郎,怎么不听劝呢!” 匆匆走出来,见很多江湖人士已经听到了消息,一个个整装侍发,显然要去阵中一闯。 “齐王爷,让我们去!我们不信那劳什子术阵能把我们怎么样!”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立刻去破了大阵,让您和队伍通过!” 曹炟正想跟翟白说什么,听见翟白先行说话了,“齐王爷,如今聂兄弟身处险境,出于江湖道义,就算是死,我们也必须去救他。这次,我不能帮您劝大家了。” 曹炟沉吟了下,道:“既然如此,让我们喝过了这碗酒,再出发!” 曹炟亲自入帐,抱了两坛酒出来,酒碗都已经发到众人的手中,曹炟让人把他们的酒碗里倒满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碗道:“来,大家喝了这碗酒!” 众人义气满面地喝了碗中酒,然后狠狠将碗摔碎在地上,以示视死如归的决心。 曹炟碗中的酒却依然,翟白第一个发现他碗中的酒没喝,刚要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接着,众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倒了下去。 曹炟道:“把他们都扶回帐中休息。” 就有士兵将他们扶了回去。 曹炟则进入帐中,深吸了口气,在面前的桌案上铺满了纸,拿起毛笔开始在上面画着什么。 他帐中的灯火,一夜未灭。 第二日清晨,天完全大亮。 曹炟才向帐外的守卫问道:“聂大侠回来了吗?” 守卫答:“回齐王爷,未见聂大侠回转。” 曹炟这时,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刚刚消息了片刻,有个人影冲了进来,却是翟白,他兴许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见到曹炟眼下的青影,又看到案上的图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王爷,您这是一夜未睡吗?” 曹炟点点头,“白老爷子,我想过了,其实这次与乌弋山对战,你们这拨江湖侠士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余的事情交给本王吧。还有救聂兄之事,也都交给本王,还请白老爷子带各位英雄先行离开,若仍然想做点什么,那便想办法守住荆洲吧,无论如何,荆洲不能陷落。” “齐王爷,若是荆洲面临陷落的危机,必是这里已经大败,连您都挡不住的军队,我们这几个江湖人士能挡住吗?我们不能走,誓死也要与齐王爷并肩做战!” 第300章 青石门里的尸体(三更) 这时候,翟白已经冷静下来。 这时,帐外也响起声音,“齐王爷,邾国是曹氏的,也是百姓的,我们不会走的。” 曹炟和翟白走出来,发现昨夜被迷倒的江湖人都已经聚在帐前。 他们此时终于冷静下来,不似昨日那般群情激愤。 曹炟见他们目光坚定,又想到他们所谓的江湖义气,恐怕是不会真的丢下聂玉郎离开的。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道:“既然如此,你们且给我两天的时间,待我想办法冲破此阵。” 众人终于都点了头鲫。 曹炟回到帐里,一画又是一天。 直到深夜,放下了笔,躺在榻上。 梦里居然看到了沈婥,沈婥的眼睛那么清冷,又那么炙热,那炙热只给曹煜,不是给他的。他在梦里一直想抓住沈婥,看着她随着他越走越远,他在她的身后骂她是个笨女人,然而她还是走远了…… 他又梦到了沈婥,沈婥在和他说话,虽然他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觉得那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幸福不已。之后却看到她的脸变成了安歌,安歌冲着他笑着,他微怔了下,不由自主地却松了手,…… 蓦然间醒来,天已经亮了。 外面有士兵走来走去的声音,他的脑海里却清晰地印着那两个梦,之后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安歌会在朝堂之上拒婚了。或许他从来就没打算真正抓住安歌的手,他想抓住的不过是沈婥,虽然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抓住她的手。想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他骗了安歌,在他的心里,安歌是安歌,沈婥是沈婥,当初安歌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回答的含糊,安歌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把引魂铃拿起来在眼前盯着看,脑海里忽然想起那夜烟雨河中,她将引魂铃送给他的情景…… 她说:“这是我的命呢,没有它就没有现在活着的我。我把我的命给了你,你该知道我对你的爱,曹炟,你爱安歌吗?” 曹炟当时的回答是:“爱,当然爱。” 然而安歌听了他的回答,只是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我问的是,安歌,而不是沈婥。虽然我说我是沈婥,可是毕竟我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貌,我也已经与原本的她不一样了,我只有这个引魂铃,我是安歌。曹炟,引魂铃给你,就是把沈婥还给了你。” 当时曹炟还以为安歌因为之前的一点小酒醉了,如今想来,安歌一直很清楚,醉的人是他。 直到这一刻,曹炟才明白安歌当时的心情,他在梦中放开了安歌的手,其实这便是他的潜意识,而安歌这样灵秀的人儿,在当时就感觉到了他的潜意识,那是他内心真实的自我,她知道他要的是沈婥而非是安歌。 直到这一刻,曹炟的心真的痛了,不为自己,不为沈婥,只为安歌而痛。 …… 第一次,曹炟不再藏着引魂铃,而是将它戴在自己的手腕之上。所以他走出来的时候,众人可以听见那铃铃的声音,不过也不会有人问,为什么曹炟这样一个大男人,居然也兴起戴铃当了。 曹炟让副将和先锋及另外几个将军都进入帐中,看桌上已经绘好的图。 众人都知道,曹炟七岁所创的布阵图现在依然是军中常用的,而且杀伤力很大的阵法,现在往纸上一看,便也知道这是一个新的阵法了。 果然曹炟道:“此阵法,叫飞天阵,别听着名字不好听,就是专门为破那个阵而设置的。我就是想试试,到底是我的兵阵厉害,还是他的巫阵厉害,所以从今天开始,训练此阵法,人千人为单位,设十个兵阵,十天后,咱们闯阵!” 翟白一听是十天,燃起的希望又有点破灭了,原本说好是三天的啊!曹炟很理解他的心情,将此任务安排下去后,曹炟道:“白老爷子,此阵也试于二十人之单位基数,以你们的武功,只需要排练半日,便可入阵,只是因为人数少,并不能破了此阵,却可以入阵一探。只是,兵阵不似巫术术阵那么变化多端,只怕仍然危险重重,要不,还是等到十天以后……” “既然如此,王爷不必多说了,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愿意半日后闯阵!”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然而所有人的心中都还是忐忑的,毕竟兵阵与术阵完全是两个东西,从古至今的战争中,从未听说过这二阵相遇,到底会如何。 就在翟白等人准备入阵的档口,沙漠的另一边,安歌已经于两日于沙漠深处安营扎寨,此时甚至已经挖开了大墓的石板门。 曹煜这次过来,是做了充份的准备的,地图也是从秘档室里找出来的,本来关于天烬人最后的事宜,立国的曹氏就已经做了充份的记录,特别是这样的大墓当然是绘有地图的,而且非常详尽,做了这样的准备似乎就是为了让后世来盗这墓的,曹煜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违背祖先的意愿。 有了地图,自然什么都不成问题,可是地图也只有大墓外部的地图,内里是什么模样就不得而知了。 到达了目的地 后,曹炟就让这两万兵对这里进行了大肆的挖掘,因为虽然是专业的皇家盗墓队伍,却没有什么过硬的技术,队伍到了哪里都是强行粗暴的进行挖掘,凭着人数多竟然也成功多次,这一次曹煜采取的仍然是这个方法,因为他坚信,任何坚硬的墓穴,都经不住他如此淘挖。 两万人用了一日的时间,终于挖出了这个青石板的门,上面画着乱符和奇怪的花纹,门看起来厚重而陈旧。 得到消息的曹煜立刻让人叫了安歌,二人一起到了此门前,看到此门,曹煜忽然笑了起来,“没错了,就是这个门,朕在天烬典籍上见过此门。”可能是因为太兴奋了,他一下子握住了安歌的手,“歌儿,我们成功了,这里的藏宝终于要回归邾国国库了。” 因为战争,国库空虚已久,安歌能理解他的兴奋,但她更多的,注意到的是这扇门的本身。 固执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皇上,你可知这石门上写的是什么?” 曹煜皱眉看了半晌,“就是一些奇怪的花纹而已,难道是有什么玄机?” 安歌道:“这是梵文,内容是‘擅开此门者死’。” 曹煜微怔了下,见安歌神色凝重,似乎极为紧张的样子,又安慰道:“歌儿,你虽然是风水师,想必盗墓这种事还是没有做过的。毕竟以你的风骨,盗墓这种事你觉得是污辱了你的身份,可是朕堂堂天子,也因为时势而迫于此道,经验反而比你要丰富些,庞鹰,不如你来说说,这门是怎么回事?” “安大人,自两年前至今,御岭军盗墓共计二百三十四处,其中顺山而挖出的有七十余座,盗大墓大约十余座,剩余的都是前朝小墓或者是近几年埋下去的大富之人,经过我们的经验发现,凡是稍微有点名堂的墓,墓门之上都会刻上这几个字,以吓唬世人而已。” 安歌紧紧地盯着青石板门,仔细地看上门的纹路,觉得那纹路很不对劲儿,于是拿着匕首往那纹络里抠了下,掉下来一些渣,却似乎是某种昆虫的尸体渣儿,曹煜道:“这是什么?” 安歌摇了摇头,“这些纹路里都是尸体。”乍然一听很吓人,待曹煜看清楚后笑了起来,“在沙子下面埋的太久了,可能之前是栖着些小虫子。” “皇上要让人直接打开这个石门吗?” “当然是要打开的。如果歌儿你有什么好的意见,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安歌能有什么意见呢?她想说,不要打开这个青石门,可是一定不会起作用的,当下只是摇摇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个门上会有这么多虫子的尸体。” “安大人,要不然你为大家卜个吉凶。”庞鹰的语气里有略微的嘲讽。 安歌道:“不必了,无论是凶,还是吉,都挡不住你们的脚步。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安歌没有理会皇帝和庞鹰的目光,回到了帐中。其实刚来到这里,她就已经卜过吉凶,也有看过这里的地理环境,她知道这里会流很多鲜血的,也知道这里最终会阴云密布,也知道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灾难的降临,所以她现在不想说什么,如果这是天意,她接下来要做的,只是当灾难来临时,她自己是否能够逃生。 她不想在与曹炟只有这一个沙漠之隔的地方生死离别,她还想见他。 ---题外话---感谢dansiny、zhangyangjiayou0613、scarlett0001、心心相印2009、123、19831026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关注,爱你们。 第301章 我们只能往前,不走回头路 青石门非常难以打开,庞鹰建议用圆木硬开,曹煜却担心硬来会导致里头坍塌,介时取宝更难,于是又把门前周围的沙子都更多的挖出来,然后他亲自在门的周围找来找去,因为在君山的时候,君山之门其实也是由一个很简单的机关控制,他存着侥幸心理,想着这青石门也是由机关控制。 结果一天一夜过去了,除了把门前的沙子挖掉了一些,并没有什么新的起色,曹煜黑着脸进入帐中。 一会儿把庞鹰唤进来,“你去告诉安大人,想要穿越这片沙漠,从上面走是不可能的,只有死路一条,只能从下面走。” 庞鹰应了声,便将这话如实传达鲫。 其实不必他提醒,安歌也明白,这片沙漠太长太大,想要穿过是何其难?她走出来看着天上的繁星,以星辰为辩识。结果发现这天上的星宿很不对劲,有许多星座偏离了曾经的位置,形状极其萎乱。 她不由地微微一惊。 犹豫了须臾,还是来到了曹煜的帐前,正准备进去,曹煜已经出来了,看到她微怔了下,接着便轻笑问道:“歌儿,这么晚不休息,找朕有事吗?” “皇上,微臣建议立刻离开此地,放弃此墓。峻” 听闻此言,曹煜的眸子里闪过微微的冷。 “噢,为何?” “皇上请看,天上星辰。” 曹煜抬头往天空看去,黑沉沉的天空里繁星满目,曹煜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叹道:“在这沙漠里,夜星是最美的。” 安歌愣了下,蓦然想到曹煜可能根本不懂得看星宿。 她只好出声提醒,“皇上,这星辰的位置都变了方向,不在原来的位置。以前老人星和人马星是连在一起的,现在一东一西。其他的星也都有这个情况,还有,满天的繁星却没有月亮,这样一来,如果靠星辰辩位是不可能了,关键是,此时此地出现如此诡异的现象,代表我们可以已经陷入了陷井,只是如果我们现在原班人马返回,尚可有救。” “返回以后呢?你是否会建议,直奔荆洲而去?你就这么担心曹炟吗?若是他死了,也是他自己无能,安歌,你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吧。此墓,朕志在必得!” 若是得了此墓的财宝,国库充盈,那么一切都会变得很好很好。 如今曹炟顶着不败战胜的名誉,而他能胜他的,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要国库充盈,就可以取消苛捐杂税,百姓就会转尔称诵于他,朝臣就不会再摇摆,他便不会再因为当初所做的帮助大月氏攻击乌弋山的错误决定而被百姓和朝臣诟病,总之,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弃! 第二日清晨,阳光宴宴地照下来,营地里却静悄悄的,好一会儿,才有一处地方蓦然突起,里头钻出几个士兵,接着四处都钻出士兵,曹煜也从自己的帐中钻出来,若不是有大帐,恐怕要被夜晚的大风沙给活埋了。 往安歌帐子所在的地方看了眼,只见大帐如今只露出一小截儿,半埋在沙下,帐前却没什么动静,曹煜连忙向庞鹰道:“快去看看安大人!” 庞鹰指着远处一个身影道:“那不是安大人吗?” 原来安歌比他们都醒得早,已然爬出来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冲着太阳的方向看着,她面色苍白地看了看手中的罗盘,又晃了晃罗盘,罗盘上显示,太阳升起来的方向居然是西北方向,不同的时节变化,会导致太阳升起的方位稍有不同,比如有可能从东南或者东北升起,但绝不可能由西北方向升起,这太不可思议了。 又想到昨夜星辰的方位,由更不由自主地沉了沉。 庞鹰走到她的身边,道:“安大人,皇上请你过去说话。” 安歌收了罗盘,跟着庞鹰来到了曹煜的身边,曹煜的脸上微露出担忧的神色,“歌儿,你脸色很难看,莫不是因为昨夜的风沙给病了?” 安歌摇摇头,道:“我没事。” “歌儿,你要保护好自己,千万莫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生病。” 安歌冷笑,原来他担忧的只是她病了,不能够帮他忙了。 安歌道:“皇上,请派探子往回路探看。” 曹煜不高兴地说:“朕说了,我们只能往前,不走回头路。” “皇上,微臣并不是要走回头路,只是想知道他们探看的结果罢了。” 曹煜不知道安歌胡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坚持,只好派了两个探子往来时之路探去,并且派了两个导游跟随。至晌午时分,青石门依旧没有打开,探子却回来了一个,满身都是伤,到达皇帝面前时已经奄奄一息,而他的伤口也极奇怪,如同野兽撕裂般看着可怖。 他气喘吁吁地说:“皇上,回,回不去了……他们,都死了……” 只说了这一句,这人便咽了气。安歌不由地心一沉,果然被她猜对了,其实在进入沙漠之前,曹煜就说过,这是一片吃人的沙漠。所有进行沙漠的人都有去无回,然而曹煜还是进来了。 既然后面已经没有退路,往前一样的危险,但是往前走便能离曹炟近些,安歌终于决定,往前走。 这个结果是曹煜乐于见到的,可是想到退路被什么东西封死,他心里极不舒服,又陆续派了些探子出去,这次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回来了。或者有些人死了,有些人逃了,但相信逃出去的人不想再回到沙漠腹地。这样一来,曹煜也不再派探子了,只一门心思地想让安歌把青石门打开。 至傍晚,安歌一直都在青石门的上方走走停停,手中拿出一根奇怪的工具,像是一把小头铲子,让人将铲子狠狠地插到土里,然后拔出来,而她细细地观察挖出来的东西,安歌从沙子里发现了一种如同蚂蚁般的小东西,而且存在的很密集,她脑子里隐隐出现一段从古籍里看过的内容。 说是沙漠中有一种食金蚁,世间一切都是它的食物,树木、金属、人类动物甚至是毒药,都可以被它们吃下去成为它们的营养,总之,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是它的食物,比较可怕的是,就算是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它们便可蛰伏长达百年或者千年以上,除非有食物到来将它们唤醒。 安歌打了个寒颤,决定放弃青石门。到深夜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一个似乎可以开挖的地方,让士兵从那里挖下去。 可是上百人挖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出现什么东西,庞鹰有些鄙夷地说:“皇上,您这么信任安大人,可是安大人似乎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明明有个青石门在这里,她却不去打开,偏要重新找地方。” “庞鹰,你最近说的话太多了。”曹煜的语声淡淡,庞鹰却已经明白自己是逾越了,当下退到了一旁。 可是直挖了两个时辰,依旧没有任何的东西出现,只有沙子,沙子被挖出来,又流下去,再挖出来,如此循环往复,有些士兵累得拿不动铲子。 安歌要求换另外一拨人,就这样,每几百人挖一个时辰,分成了十个队,当这个除在挖的时候别的队便休息,这样安排后,整夜未停的挖。 然而到了第二日清晨,依旧没有任何的收获。 曹煜失望,同时愤怒,他的兵,不是这样用的。 安歌在凌晨时分才回帐中休息片刻,便被巨大的声音吵醒,跑出帐外才发现庞鹰正让人用圆木撞击青石门,每撞一下,便觉得大地微微一震,而青石门上面那些小虫子的尸体纷纷从奇怪的花纹路里掉出来,只是这些小虫子丝毫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曹煜便站在不远处观望,安歌回到帐中,匆匆把所有能套在身上的衣裳都套在身上,然后来到导游的身边,抢了他们的骆驼,便往前面跑去。同时通知物资队伍也跟着她往前走,不管他们听不听他的,她只管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同时抢了些水和干粮挂在骆驼上。 曹煜见状,唤了声,“安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安歌回头道:“皇上,若是不想受更多损失,请让士兵们赶紧离开此地。” 曹煜此时真的有些生气了,“安大人,你别无地放矢,蛊乱军心。” 安歌笑道:“皇上若不听劝也没什么。”又向士兵们道:“想跟我走的,请现在就走。” “安歌,你站住,朕没说走,你不许走!”曹煜说着向安歌走来,并且牵住了骆驼的缰绳。 第302章 都认为我错了? 就在这时,站在青石门前的一些士兵忽然惨叫起来,并且不断地扑打着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咬他们的样子。曹煜的面色微变,看向安歌,只见安歌亦是脸色微微发白。这时候庞鹰已经从青石门前跳开,迅速到了曹煜的面前,道:“皇上,有一种虫子大量涌出来咬人!” 曹煜问安歌“这是什么?” 安歌摇摇头,“我不太确定,但是有可能是一种食金蚁,它们会吃了所有它们看到的东西。” 曹煜放开了骆驼的缰绳,正好导游们也匆匆地跑来,他道:“你们,带着安大人先走!到安全的地方!”同时让庞鹰拨了一队侍卫,护卫在安歌的身边。 安歌立刻就出发了。 曹煜把任务交给了一个千人的队伍,“从现在开始,你们留在这里继续战斗,绝不能让它们过去!”曹煜带着其他的队伍迅速地离开营地,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在他离开的时候,青石门周围百米之内已经有数十人跌倒,刹那间被这种和沙子有着同样颜色的虫子吞没,就好像被沙子吞没般,转眼间成为一堆枯骨。 曹煜虽然见多识广,这次却也骇然。 队伍没敢停留,甚至没有埋锅造饭,凭着水和干粮配备比较充足,往前走了一天一夜才停下来,直到安歌说这里安全了,他们才敢停下来。 然而留在那里对抗食金蚁的千人队伍自然是不会来了,他们用自己的躯体暂时挡住了食金蚁前进的脚步。 这几日,曹煜都非常的不开心,很后悔为何要动那个青石门,现在走到这么远,离那天烬墓应该已经很远了,而他的目的主要就是天烬墓,如今虽然逃了命但没有达到目的,这次却是白来了吗? 安歌却不知曹煜的地图上,墓穴位置只是在食金蚁出没的青石门处,她之所以在这里停下来,是因为她在堪舆过程中,发现这里有门可以进入墓穴。 在曹煜进入帐中,想劝说安歌返回青石门处,继续寻宝的时候,安歌先说话了:“皇上,微臣已经算过了,从此往东南方向百米,会有一个吉位。而根据我在这里的探测的结果,这里很可能有进入墓道的其中一个入口。”曹煜不由自主地愣了下,接着惊喜道:“是吗?” 安歌点点头,“只是食金蚁定也是在墓中的,它们有可能被什么方法困在某个墓室中,或者是占据了一片墓室的地方。所以所有进入墓中的士兵不得再以粗暴的方法硬开门,我们可以躲过一次,不一定能躲过两次。鲫” “歌儿,这次听你的。” 听得安歌又叹道:“真是没有想到,天烬人的墓穴居然如此之庞大。” …… 在安歌寻找入墓入口的时候,翟白和聂玉郎已经进入乌弋山布下的大阵。他们按照曹炟设计的兵阵,每个人手中拿着一根长十余米的竹杆,在进入阵中后,五人在下,按照一定的步乏往前插杆,另外十人则借助竹杆高来高去往前行去,另有五人在前以竹杆探路。 因为在陆地的五个人,采取了一种之字型鬼步,就是说两步一转向,如果是武功高强之人速度将更快,而且整个过程中不得休息停留,来来回回的进行插杆,可以避免突发之灾难,并且上面的十人同时起到主导方向的作用,因为站在高处所以不宜迷路。 曹炟自己也曾被困在阵中,因此才能设置出如此的阵法。人在高处便可使阵中大部分的设置失效。 他现在只希望入阵的二十个江湖人,凭着他的阵法及他们高强的武艺,至少能够保住性命,以他们的功夫,只要通过此阵,就算到了对方的军营中,他们也有办法活下去。 翟白和一聂玉郎入阵的第二天,鸽子为曹炟送来一封信。 信中如此道:“此阵可用,二十人存十七,已找到聂兄,不幸重伤。” 以他们的功夫,二十人存了十七,顺利通过此阵已经算是不错。只是普通士兵的话,有可能会失去一半人的性命。至少前面一千人会死五百左右,但是如果连续闯阵,后面的损伤就会小一点,以此类推,至第四个千人阵冲过去的时候,阵法有可能会破,千人如越平地般。 如此一来,曹炟心中有数了,现在只等十天训练结束,便可闯阵。 安歌并不知曹炟所发生的事情,只是暗中给曹炟卜过几次卦,卦象皆中吉,是以知道他至少目前来说,还是安好的。 到达新的营地,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当天下午便又挖出一个青石门,石门上依旧是古怪的花纹,但这次石门内并没有虫尸了。安歌观察青石门好一阵子,拿出匕首在石门上刻了起来。 曹煜要人帮她,她却摇头,“这些古怪的花纹乃是刻在上面的一种符咒,只有破解了此符咒,石门才能打开。而她现在在石门上刻纹路并不是胡乱刻的,而是在破解符咒,若是刻错一刀,就有可能使这道石门报废。 曹煜听闻后,只让众人等待,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安歌还在继续刻,她的动作越来越慢了,拿刀的右手几乎僵硬掉,额头上满是汗水。< /p> 曹煜拿帕子替她拭汗,被她漠然挡开,之后冷声道:“不要打扰我。” 这一刻,曹煜的心情异常压抑。在旁边道:“歌儿,我知道你看不起朕,因为一个真正爱着你的男人,不可能让你如此的辛苦。” 安歌的唇角浮起一抹冷意。 本来曹煜还想说些什么,比如为什么要让她如此辛苦的理由和借口,蓦然瞥见这抹冷意,他便也住了口。 有时候事实就是事实,不是用借口可以掩盖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安歌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轻地推了推石门,就好像在推自家的屋门。只听得隆隆声作响,石门缓缓往旁边移动,一个墓道口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安歌只觉得墓道内一股阴湿冰冷的气息蓦然溢出,扑在她的脸上,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隐隐听得外面人声嘈喳,正要起身去看个究竟,便见曹煜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歌儿,你醒了!是不是被外面的声音吵到了?”说着将汤碗放在桌上,给安歌的背后垫了个锦被,以让她靠的舒服点。 “外面在干什么?”安歌问。 “朕已经让他们进入了墓道,但是墓道中有许多没眼睛的蛇,现在就是让他们在抓蛇,今天大家要吃的就是蛇羹。” 安歌看了眼汤碗,淡声道:“我不吃蛇。” 曹煜轻笑,把汤递到她的眼前,“就知道你不吃,这是刚刚熬好的南瓜汤,你自己看。” 安歌也饿了,仔细看汤的确是南瓜汤,端起来喝了起来。 曹煜道:“太医来过了,说你这些日子过于劳累,才晕倒。既然已经找到了墓道口,剩余的事情想必不是太难,交给庞鹰就行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可以先走吗?” “你想去帮曹炟?” “帮他亦是帮你,若他输了,乌弋山打回来,遭秧的不止是百姓,当初的决策人恐怕也要负上很大部分的责任。” “你和他们一样,都认为是我错了?” 安歌沉默下来,错不错不由她评说,但显然的确是曹煜错了。当年大月氏一直央求邾国帮忙,甚至提出了很多的条件,可是曹项根本就没有实际的行动。当然当时很多人说曹项过于软弱,甚至他的女人还跟大月氏的人生了孩子,最后为了要回孩子被迫答应与乌弋山交战。 曹项死后,接位的曹煜说要继续父皇的遗愿,答应了与乌弋山对战,当时他想着一个小小的东且弥,怎么可能是邾国的对手?却没想到战事一开,几年都无法结束,闹到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这的确是决策错误,虽然看起来似乎起到了一个大国的作用,最初时,这个决定也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赞赏。 曹煜见她不说话,忽然生了气,“安歌,你一直都猜测,沈婥是朕杀死的,朕现在承认,是朕杀了沈婥,但是你想知道朕为何要杀你吗?” 安歌当初猜测了很多个理由,也曾在君山大阵中通过曹煣的话推测出原因,然而还真没有听到曹煜亲口说出这个理由。她是非常想知道的,心中震动不已,面上却是淡淡的,“皇上想说,我便随便听听,毕竟我实在不想落得与她一样的结果。” ---题外话---亲们,今天还有一更。 第303章 充满怨气的灵魂(二更) “是因为,她始终将我当成是一个有本事且可依靠的男人,却没有将我当成是皇帝。朕送她早走,是为她好,免得她日后受伤更重。” 安歌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杀了她,竟还说为她好?” 曹煜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不是吗?或许你现在不明白,但是将来,你亦有机会可以明白。安歌,与其朕留着她,使她由爱转恨,最后与朕反目成仇,朕不如先杀了她。因为她生活在世上的理由,与朕所选择的相背,我们迟早会成为敌人。峻” 安歌知道他所说的相背是什么,是因为沈婥身负师命,要寻找真正的真命天子。而曹煜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当她不能放弃自己的任务时,便是与他做对,其实他并不知道,如果沈婥知道他手心里的朱砂痣是假的,会是如何反应,或许她因为爱他,而依旧死心踏地地跟着他。 只是,这是或许,不是肯定。他不能允许这种不确定因素存在。 说到底,他是自私,他为了权利,宁愿杀害自己的女人。 安歌静静地看着曹煜的眼睛,他很自负,直到现在依然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对沈婥的死,他没有一点的悔意。 “曹煜,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她把你当成是自己的男人,而不是皇帝,所以她会原谅你的一切欺骗甚至宁愿被你骗。你若不杀她,她此时或许因为违背师命而忐忑不安,但她依旧会安心做你的女人,其实还有一件事,你错了,大错特错,这正是你有可能失败的原因。” 曹煜冷冷一笑,“不可能,凡是到了这个位置的女人,不可能会甘心受人愚弄,特别是她那样聪明的女人,更不可能接受这个事实。鲫” “事实是什么呢?事实就是,你登基为帝,你便是真命天子。除非是连你自己都觉得,你没有资格做真命天子,你自己认为,这个世上还存在比你有资格做邾国皇帝的人,所以你害怕沈婥找到了那个更合适做皇帝的人而背叛你,也是因为,你自己亦觉得,你坐在此帝位之上,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你才杀了她!” “不,不是这样的!”曹煜虽然说的干脆肯定,眸光却有些慌乱。 “我累了,你出去吧。”安歌冷冷地说。 曹煜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终究一甩袖子出了大帐。 士兵进入墓道的第二日,果然在一个棺材里,找到了丰富的赔葬品,一大堆金银首饰。 棺材里的尸体被扯出来,扔在旁边任人践踏,后来是安歌让人将尸体安放到一边的台子之上,她来到尸体前观察,可能是因为沙漠气候的关系,尸体并没有腐烂甚至很完整,皮肤青灰塌陷下去,眼眸微张,可以看到里头黑洞洞的,眼仁已经化去。 而从它的容貌判断,她是个女孩子,大约十五六岁,她的脸上还有种很怨毒兼恐惧的神情。 这具尸体带给安歌很不好的感觉,于是又去查看已经被掏空的棺材,只见棺材四壁上隐约可见一些划痕,如果安歌猜得不错,这个姑娘乃是被活生生关在棺材里的,当棺材钉钉上好,她也曾试图从棺材里爬出来,最后当然是没有做到,于是很愤怒委屈惊恐地死在棺材里。 大队伍进入墓道,到处都有叮叮当当敲击的声音,安歌听得有些心烦,不由拧眉向里面的墓道看过去,只见墓道里已经走满了人,士兵们看起来也有些过度的兴奋,一旦发现有新的门,马上都大喊:“有门,有门!” 一旦发现小箱子小坛子什么的,也不管里头装的是什么,扑上去就抢,就算明知道最后所有的东西还是要堆在外面由皇帝亲自过目盘点的。 安歌隐隐觉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又从棺材旁走开,往四周观察。 曹煜一身戎装走了过来,平日里看惯他穿着龙袍的模样,蓦然换了戎装倒让安歌的眼睛惊艳了下。 见她满脸狐疑和凝重,忙问:“歌儿,怎么了?” 安歌冷冷地道:“我再重申一遍,请唤我安大人。” 曹煜微愣了下,果然歌儿这两个字,只有齐王曹炟叫得?他眸子里闪过冷冷的光芒,又道:“安大人,朕看你神思不属,是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安歌道:“这个棺材摆在一处墓道口不远的地方,而且四周没有墙壁遮掩,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很是奇怪。而且这女子死时冤气和怨气都极重,完全不符合墓葬的一般习俗,按道理说,墓道口若出现这样的怨气,则有可能影响整个墓葬之地的气场,这样做到底为什么呢?” 曹煜倒也听出来一些道道,走到尸体旁观察了一阵,说:“这女人脖子上刻着日月的印迹,肯定是天烬皇族的人。” “你能确定吗?”皇族的人,怎会葬在一入墓道的地方?安歌更疑惑了。 “朕能确定,因为天烬人自称神的子孙,所以他们以日为父,月为母,凡是出身皇族的人,左颈上都会纹有这样左日右月的图案,以示高贵的身份。所以这女子一定是天烬皇族中人。” 皇族的人?怎会钉死在棺材 内?这样的死活实在是可怖。 就在这时,听到不远处传来打骂声,原来是几个士兵为争刚刚从某个门里带出来的土陶坛子打了起来,双方表情都很狰狞,恨不得杀死对方的样子。而他们身边的人不但不劝说他们,甚至也加入了争夺。 从之前的经验中看,土陶坛子里一般都是金银珠宝或者是某些贵族才能使用的器铭,安歌和曹煜一起往那边走去。 就在这时候,抱着坛子的人跌倒,哗地一声,坛子摔碎。 众人定晴往坛子里看去,却发现坛子里居然是一个已经化去骨头的人头,黑洞洞的眼睛正对着跌倒人的眼睛,那人吓得惊地惨叫了一声。庞鹰走过去将那士兵一刀杀了,这下倒也震慑住了众人,庞鹰道:“你们抢什么!?再发生这种事,把你们都杀了!” 这样一来,士兵便渐渐地退散开来,扔下那个人头在地上。 庞鹰看到曹煜和安歌过来,连忙请下安去,可能因为刚才杀了人,他的眼睛有点点红。 “庞鹰,你为什么要杀了刚才那个士兵?”曹煜冷冷地道:“他们都是朕的士兵,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你随便杀之,居然也不禀告朕。” 庞鹰抬眸看向曹煜的眼睛,那幽幽的寒意让庞鹰立刻嗑下头去,“皇上饶命!庞鹰错了,下次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他眸中的杀意,浓到连安歌都感觉得到,而庞鹰似乎随时准备反击,安歌从荷包里拿出薄荷点燃,在他们二人的鼻端绕了绕,二人只觉得心中微微清明,庞鹰还是不敢站起来却已经愧疚地说:“皇上,庞鹰该死!” 曹煜将他扶起来,“没事了。” 转尔向安歌问道:“安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安歌道:“请皇上立刻把士兵招回,让他们到上面去。” 经过几次的教训,曹煜也不敢大意,向庞鹰点了点头,庞鹰立刻让队伍撤出墓道。安歌和曹煜也随之上来,但是过了一会儿还是听到了里面喊打喊杀的声音,庞鹰带着些武功高强的侍卫下去查看情况,再上来时,满身都是身,经过庞鹰的禀告,曹煜知道自己又损失了二三百个士兵。 原来这些士兵如同发了疯,都相互胡乱砍杀起来,若不是安歌及时发现不对劲儿,此时只怕大队伍不能剩几个人了。 安歌亦是心有余悸,这墓道中果然处处凶险。 见曹煜满面疑惑,安歌道:“应该是那具尸体的原因,恐怕是为了护住此墓,而在入墓口放了具充满冤气的棺材,棺材被打开后这冤气便弥漫墓道,使人们心浮气躁,产生怒意和杀意,甚至彼此相互残杀。只是一般的尸体,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冤气,那么这个女孩死的过程,定有不为人知的惨态。” “那依安大人说,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因为这一具尸体,就把我们的队伍挡在墓外?”庞鹰似乎还被那股冤气缠着似的,曹煜连忙把自己手里的薄荷烟又往自己的属下鼻端绕了绕,反而让庞鹰面红耳赤。 安歌看得一笑,其实庞鹰和曹煜这主仆二人之间有时候很有趣,似乎有了种兄弟般的情宜。不过安歌知道这都是表象,一旦涉及到利益和生命……安歌不会忘了刚才在墓道里他们对恃的状况,于是心里又产生了一点点悲凉,这世上,情宜值几钱几两呢? 除了曹炟,似乎再没有人能让她感觉到情义的存在了。 这只是她心中的一个念头而已,她很快就收回思绪,道:“现在这种情况,除非是除了这个女子的怨气。” 人已死,怨气如何才能除去? 安歌叹了声,“我需要这个女子的生平。” ---题外话---感谢明宁安、tulipa_wong、jianglei_1110、倩tracy、13799966672、18510078928、客户端用户、duhong1981、zoeynewton、dansiny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非常感谢大家,明天继续加更哦~ 第304章 火公主之迷 一个已经死去可能有三百年的女子,她的生平,何其难找?而且一般的人又哪能知道天烬人的资料?但是曹煜还是一口应了下来。当天晚上,曹煜的帐内,整晚灯光都没有灭。 沙漠里的环境变幻莫测,白天能把人热死,晚上又把人冻得直打寒颤。再加上节约用水,安歌也不能放肆洗涑,这一晚便睡得极不安稳,胡乱做梦,一会儿梦到青石门里的食金蚁向滚动的沙子往大家冲过来,一会儿又梦到那个女尸忽然裂嘴笑,一会儿又梦到在永阁内,自己被曹煜一刀插在后心的情景…… 好几次蓦然醒来都是满头大汗,头发上都混着沙子,令人极不舒服,她干脆爬了起来,到外面透透气峻。 看到曹煜的帐内亮着灯,她有点疑惑他这么晚了为什么没睡,不知不觉走到帐前,听得守卫道:“安大人好!” 帐内的曹煜听到声音,缓声道:“请安大人进来。” 安歌进入帐中,只见曹煜盘腿坐在榻上,榻上的矮桌及他的周围摆满了古籍,而他已然熬到双眼发红。他示意安歌坐下,这才道:“这些都是从秘档室里拿出来的,多数是当年天烬人留下的古籍及邾国立国之后,有些大臣根据记忆编撰的关于天烬国遗事,因为其中涉及了很多立国之秘事,因此这些秘档向来只能由皇帝亲自查阅,一般人等是不能看的。” 安歌暗忖,立国之秘事,想必当初做了很多不能被百姓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战战兢兢。 这时道:“那么有关那女子的身边来历,便只能皇上亲自查询了。” 曹煜点点头,“其实朕已经有些眉目了,当初看秘档的时候,对这书中所记载的女子有印象,是以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找出了她的事情,刚才朕已经把她的身份再三的与其他秘录上比对,大概可以确定这女子有可能就是天烬国最后一代皇帝最疼爱的公主火公主。鲫” “火公主?”火为五行之一,很少有人用五行之一直接做番号。 “你看看这里——”曹煜把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给安歌看,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穿戴极其华贵的女子,她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笑容,乍然一看,竟然让人有熟悉之感。 “这是——”这就是火公主,这是她出嫁的那一日让画师替她画的像,之所以记录在案就是因为这位公主在她出嫁的那日失踪。 “是什么原因呢?” 曹煜又翻了几本秘录在桌上,根据这几本秘录上零星的记载,将它们组合起来,大概是说这位公主本来十分受皇帝疼爱,出嫁那日,操办的也十分讲究和盛大,但是公主的大轿出了皇宫之后,没有往驸马府去,而是选择了去城外,再之后,公主的大轿便不见了。 而驸马也失踪。 根据邾国立国之后由天烬倒戈于邾国的老臣记录,当时人们的猜测有三,一是公主不喜欢驸马,所以自作主张与相爱的送嫁将军携了大量皇族陪嫁远走高飞了,而驸马为了自己的面去追他们二人,有可能被他们二人杀了。 第二个猜测则是公主和驸马同时被邪祟所袭,当年在天烬族内,有个传闻,说是在皇宫内有个吃人的妖精,最喜欢抓捕快要成亲或者是正在成亲的新人,为的就是他们在最愉快最幸福时产生的幸福之血。 曹煜说到这里,道:“第二个根据朕的查阅,应该是不太可能,是百姓的误传。因为皇宫里并没有出妖精,而是当时的皇后,即火公主的亲生母亲,后来有一次天烬内部出现逼宫情况,皇帝的弟弟带人进入宫中时,发现皇后正在鲜血里沐浴,而有个少女被倒吊在浴盆的一端,这少女寸缕不着,手足皆被缚,手腕处割开,泡在温水里,一身的鲜血几乎已经流光,整个人如同透明般苍白。 也就是那次的逼宫,使这位以鲜血沐浴的皇后的恶行被揭露出来,最后皇帝为了保全自己的皇位,不得不亲手杀了这位让他衷爱的皇后。” 安歌明白曹炟说这小段故事的目的,他是想说,皇宫里的吃人妖精就是皇后,但是皇后不会害自己的女儿,所以第二个猜测是最不能成立的。 曹煜又补充道:“皇后去世一年后,火公主才失踪。” 安歌点点头,“那么,第三个猜测是什么?” 曹煜道:“严格的说,第三个不是猜测。当时火公主失踪后,有天烬的大臣介入调查此事,结果发现火公主的失踪与一个什么阵法有关,因为命里火旺,所以号火公主,而她被填补了阵法中的火位。但是这个阵法是做什么用的,又在哪里施行,始终没有人知道,而这个大臣还没有真正的查出真相,就已经被人暗杀。” 听到这里,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经猜了个大概。 安歌道:“那阵法是不能泄露出去,因为这是个护墓阵法。也就是说,杀了火公主的人,很有可能是向来最疼爱她的父皇,所以她的冤气才会如此深重。” 曹煜点点头,“朕亦是如此想的。” 这一刻,曹煜忽然找到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一种只属于他和沈婥之间的 默契,忽然再一次被他休会到。他本来在倒茶,茶杯里的水已经满溢,他却陷入曾经的回忆中,直到安歌唤了声,“皇上,茶水溢了。” 曹煜才如梦初醒,安歌道:“皇上在想什么?” “现在大概已经猜到这女子的生平,安大人打算怎么做?” 安歌的确有些发愁,这种亲生父亲杀害了信任他的女儿的事情,就算两人都没死又像她一样的活过来,恐怕也是无法原谅的。况且这位父亲到底葬在哪里,也成了迷,就算能找到,周围必定是机关遍布,因为既然是牺牲了自己的女儿,那么这个墓很可能便是那个生食人脑的皇帝父亲建的。 见安歌不说话,曹煜轻轻地拧了下她的脸,“没关系的,别太累了,今天想不出来就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安歌蓦然后退几步,“皇上,我先告辞了。” 曹煜嗯了声,“去吧。” 安歌惊的是,以前她与曹煜在一起的时候,遇到问题她总是死嗑,总想着将那个问题解决,所以就可以饭不思茶不想的天天研究那一个问题。而曹煜每每便心疼地提醒她休息、吃饭以前去散散步之类的事。他刚才的语气,正是曾经对沈婥说话的语气,温柔,宽厚而让人感到安心。 他不该这样对她的,她恨他。 至少在她的心里,他其实是她的敌人。 曹煜对自己的作法也感到讶异,等安歌走了,他久久地坐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得到了信息看起来完整,其实还是非常有限,安歌最后又只好去向曹煜问了有关火公主的八字,随便一推算,果然就是年级轻轻命殒亲人之手,含恨而终的预兆,但是也是这样一推算,又出了个新的线索,显示火公主命里有非常之深爱的男子,并且这场恋爱惯彻前世今生。 安歌精神一震,又让曹煜帮忙查了有关火公主的驸马的事情,既然当初火公主很可能被嵌入阵法中,就可以排除公主与送嫁将军私奔这一事,那么剩余的只能是驸马了。 曹煜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信息,说驸马也是皇亲贵族,并且业通术法,是年轻一代中术界中的佼佼者,他甚至掌握了一个已经失传很久的术法,叫做“神鬼七杀阵”,也正是这个阵法使他声名远拨,终于得到火公主的青眼。 最终火公主决定嫁给他,但是他也是在火公主失踪的当日,一起失踪了。 …… 安歌听到这个术法,不由暗吃一惊。 神鬼七杀阵她是知道的,当年她的师父杨筠公有跟她讲过神鬼七杀阵,而且特别细致的说起过它的来历及最后湮灭的过程。因为神鬼七杀阵是非常厉害的一大杀阵,可以在短时间内产生巨大的伤害力,并且令人死状其惨,在人死去的时候同时困住人的灵魂。 而这神鬼七杀阵最邪恶的地方,乃是需要活人布阵,一个阵法就需要牺牲很多活人,而且这些人的灵魂将被阵法困住,千年不灭,最后修入魔道,成为不用转世投胎而可以在人间活上千年上万年的恶魔,有人为了入魔,保持灵魂千年不灭,而执意修练此阵,那些年,为了修练此阵而被杀的百姓,多于在战争中死去的。 后来因此阵实在邪恶,而被当时天烬国的皇帝颁旨毁去此阵法,并且会用此阵法的人也全部都坑杀。 第305章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二更) 这一做法固然引起了一场惨案,然而却也真的扼制住了此阵,此后数百年间,此阵绝迹,直到这个名叫葛洪的青年男子无间间得到残本,并且根据残本修出完整的七杀神鬼阵而名声大躁,七杀神鬼阵再现人世峻。 这时候的皇帝不但不阻止此阵出现,反而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位杰出的术界年青人。 听完这些,安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陵墓的方向,虽然它现在被黄沙掩盖,表面看起来与其他沙漠地方差不多,然而她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它内里的邪恶。 安歌只觉得自己的脊背发凉。 忽然向曹煜跪下,“皇上,微臣请求皇上放弃此陵墓。” 曹煜先是一惊,继而却有些沉郁,将安歌扶起来,“安大人,你应该知道朕来这里为的是什么,臣中大朝们也都知道。若是朕一无所获的回去,不知道大臣们如何看待朕,朕是不会就此打道回府的,况且,一具尸体而已,朕不信没有办法解决它,一会儿朕就把那具尸体让人抬上来,就地烧毁!” “皇上,千万不能如此做,尸体的怨气之大,恐怕非你我能够想象,微臣怀疑,这护墓之阵,恐怕就是七杀阵。当初乃是驸马亲手布了此阵,而火公主不止是死于父亲之手,更是死于自己所爱的男人之手,况且这七杀阵能锁魂,如今不知道多少冤魂在里头,恐怕已经有人成魔,我们冒然闯进去,只怕只有死路一条!” “人能成魔?安大人,你在故意夸大其辞,为的就是让朕放弃这里?”虽然从古到今,都流传着很多由人转魔或者是单纯恶魔的故事,但是相信的人没几个,多数时候是当有趣的故事听听罢了。 “世间之在,无奇不有。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安歌依旧劝道。 曹煜轻笑了起来,“安大人,若是你与墓中的恶魔相遇,谁胜谁败?” 安歌凝重道:“微臣胜不得。鲫” “可你不也是,借尸还魂不死魂吗?” “皇上且勿听信谗言,根本没有这回事。安歌乃是*凡胎,无法与恶魔对抗,甚至,也不是很多人的对手。安歌只可惜自己不是沈婥,若是沈婥如今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不会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皇上若是不信安歌,不如就此杀了安歌,免得两相烦恼。” 见安歌说的如此严重,曹煜神情微动,忽然将她扯入到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不管你是谁,请帮朕这一次。只这一次,朕将铭心刻骨,这辈子都会对你好。” 从前,他能轻易地让沈婥替他上刀山,下火海。又何曾在沈婥的面前如此低过头? 如今,为了这个陵墓,真是舍了自己的面子。 安歌猛地推开他,“皇上请自重!” 却见曹煜忽然哈哈长笑两声,“自重?若是别的女子,生怕朕太自重,安大人,你果然与众不同。不过,你可知道,若是朕这次失败,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曹炟打败乌弋山,凯旋归来,而朕这个皇帝却闹到国库空虚,连个墓都盗不了!朕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要胜,则一起胜,要败,则一起败。”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安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若朕不能成功拿走这墓里的财宝,那么,曹炟也没有胜利的必要,没错,朕错了,不该与乌弋山开战,但那又怎样,就算这江山满目苍夷,那也是朕的江山!” 安歌倒吸了口气,“皇上,你疯了!” “你就当朕疯了吧。安歌,朕就算疯了,亦要你做疯皇帝的妻子!”在曹煜的心目中,安歌之所以屡屡打退堂鼓,不愿帮他,乃是她心中始终想着曹炟,乃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女人,他忽然冷冰冰地走过来,一把抱起了安歌,将她扔在榻上,“朕今日就要与你做夫妻,人家都说夫妻才能同心,朕要与你今日便与朕同心!” 撕啦——安歌的上衣被扯掉,好在她因为怕冷,穿得很厚,倒还不至过于狼狈,只是心里却又是绝望又是惊恐,这生,便是死也不能做曹煜的女人,就算她做为沈婥的时候,曾经多么的渴望能成为他的妻子,但那是曾经,不是现在! “住手!我同意了,同意继续探墓!” “晚了,歌儿,朕今夜就要你。”曹煜闻着安歌身上的体香,心里的悸动已然忍耐不住。 说着又动手撕扯安歌的衣裳,安歌身上有短刀,这时忽然拔了出来,本来想自伤以阻止曹煜动手,犹豫了下,咬咬牙,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往曹煜的背心刺去,就在这时,忽然一柄长剑飞来,将安歌的手上割出一道血口子,安歌惨呼了声,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 曹煜转身看,只见庞鹰站在那里,大概没想到会看到这种情景,一时之间进了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便是:“皇上,我看到安大人要杀你!” 曹煜其实也看到了地上的匕首,他倒是没有想到,安歌敢在这时候真的想要杀他,若不是庞鹰,现在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曹煜越想越生气,蓦然转身抽了安歌两个 耳光,直打得她口角流血,然后将她从榻上拖下来,又拖到帐外,扔在外面,向庞鹰说:“把她送回帐中,找人看住她!” “是!”庞鹰拖着安歌回到安歌的帐中,狠狠地将她摔进去。 好一会儿,安歌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坐在榻前的镜子前,看到自己白晰的脸上很明显的手指印,还有嘴里也是腥甜。安歌喝了口茶漱口,接着净了面,又在脸上抹了胭脂,将手指印遮去,头发也重新梳过。 她知道,这一次曹煜撕破了脸,那陵墓,她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与其如此,不如早点进去,万一有幸出来,也可以早点与曹炟见面。 安歌又想到曹煜数次向她求婚,似乎很是珍爱她,但是也只爱到这个地步,随手就可以打她,逼她,杀她。果然这才是他的本性,做为沈婥的她,当时真是是瞎了眼呢! 又暗忖,本不该挑战他的底线,他曾经那么狠的杀了她,她又怎敢奢望他对安歌会有所妥协呢? 不管怎么样,她知道自己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 她把罗盘、卦钵,甚至还画了符咒,拿了朱砂、墨线等,其实她并不擅长用墨线还有符咒什么的,只是目前知道自己很可能陷入七杀阵,便将这些民间常用的东西也都备上,也不管它们起不起作用,反正能想到的,她都备上,又在裤子里别了两把锋利的匕首,背上还背着一把短剑,总之,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准备,然后走出帐子,向守卫道:“去跟皇上说,我要进入墓道!” 然后自己去拿了些水及干粮,真个就往墓道而去。 曹煜匆匆地追了过来,冷冷地道:“你要进去送死吗?” 安歌抬起了头,一派的淡然。脸上甚至还化了妆,显得她极其明艳,根本没有当时被他拖出去的那种狼狈样。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下,其他的女子若是受了这样的委屈,定要哭上一阵子,要死要活闹上一阵子,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尔后叹了声,暗忖,是了,她不是别的女子,她是安歌。 此时,安歌道:“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闯。可是墓盗中有怨气,所以进去的人不宜多,而且最好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武功高强有内功底子的精兵强将。” 其实曹煜也明白,此时士兵们进入进去,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他们无法应付墓中的机关及数术。 最后,只好让庞鹰挑了二百近卫,随着他们一起进入墓中。 进墓之前,安歌将荷包里的薄荷叶一人发了一片,叮嘱他们进入墓中,隔会便闻一下,可以醒脑。 进入墓中后,只见尸体仍然是在高台之上,但是走到近前时,安歌不由愣了下,她记得这尸体原本是仰面朝天的,此时居然是背面朝天。 曹煜也发现了这一点,这时道:“可能当时士兵发狂后,动了尸体。”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安歌仍然不放心,让人把这具尸体依旧放回棺材里,然后把棺材钉重新打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棺材钉时间太久,有些*,居然连打几个都断了,安歌心生不好的感觉,终于道:“我们走吧,别在这里停留太久。” 曹煜渐渐地心生烦恶,看庞鹰面色也很不好,当下同意安歌所说的,后退是不可能,那么只有前进,或许再走远一点,便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第306章 地狱的号角(三更) 在这样令人躁郁的氛围中,再往前走了大约半柱香时间,面前出现了一道圆形的石门。一般墓中的门都以方形为主,主要是因为设计机关容易,这种圆形的,要么就是一道死门,无法打开,要么就是机关水准很高,不太容易被打开。安歌仔细地观察这道门一会儿,试着摸了几处,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庞鹰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暴躁的走过去学着安歌的样子摸,在确定没摸机关之后,他狠狠地踢了圆门一脚,“妈的!” “庞鹰,你给朕冷静!”曹煜道。 看得出来,曹煜也非常的难受,双拳紧握,是一种恨不得把谁抓住打一顿的状态,但他素来隐忍,这冤愤之气还不能够影响到他。但是后面的近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已经有人把剑抽出半条,一幅随时准备开打的模样。 安歌几乎不敢回头,只怕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众人自相残杀并且向她杀来的情景,她知道大家坚持不了多久了,额上渐渐地惨出了豆大的汗珠鲫。 曹煜也不催她,只怕一开口,使她越发焦急,反而坏事。 安歌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烦恶,拿出罗盘,一边看方位,一边开始计算,圆形门的稳固性比较差,特别是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但这扇圆门保持了几百年,肯定是有铺助性设备,只见她聚精会神往前走步,边走边计算着位置,直到发现不远处一个正立的三角石头,它静静地在那里,仿佛是祭祀平台,而安歌却终于注意到,石头的顶部正在达到了墓洞的上方,卡在墓洞上方的凹槽里峻。 安歌心中一松,连忙往三角石走去。 “皇上,让人将这块石头挪开。” 曹煜立刻道:“庞鹰,行动!” 这时候众人正处于一种,胸中汹着一股力气却没有地方使的境地,这时候二话不说,立刻纷涌过去,一起想要将那石头搬起来挪到一边去。安歌忙道:“全部都站在右边,然后往左边推开就可以。”石头既然是卡在槽里的,想要搬起来挪开,那除非是拆了墓洞的天花板。 众人一听,又都纷纷来到右边,齐声往左推,人多好办事,三角石果然动了,这边一动,圆门那边也颤抖起来,有些灰尘从圆门上落下来。曹煜一看有门,立刻命令道:“庞鹰,让他们继续用力!” 果然,在三角石被推开到一边的时候,圆形门也打开了。往门里看去,只觉得里头亮堂堂的,让人震惊错愕的是,竟有个女子在对着门的宽大墓道里跳舞,舞步看起来欢快而妖娆,众人只觉得刚才那种烦恶从胸口一驱而散,刹那间都恢复了理智,然而又被此女子迷路。 安歌见众人都盯着那女子看,又道:“此墓几百年未曾打开过,怎会有女子在那里跳舞?皇上,看这女子一身的打扮,倒像是那位火公主。” 她的话立刻震醒了众人,刚才的痴迷过去,留下来的只有恐惧,毕向曹煜看去。 曹煜仔细观察那跳舞的女子,身形纤细却并不是瘦弱,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纤合有致。面容是甜美形的,望之如一只刚刚成熟的苹果,她穿着的衣裳是红色的,初看以为是某种少数民族服饰,仔细一看却原来正是红色的嫁衣。 她舞姿欢快优雅,甚至在跳舞的时候,目光似乎也向门外的他们看过来,这不可能是鬼,这是活生生的人。 曹煜心头微微发寒,那么门口棺材里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呢? 他点点头道:“安大人,她的确像是火公主。” 安歌道:“不是人,必是鬼了。” 曹煜从来不承认世上有鬼,就算他其实已经经历了很多诡异的事情。 “不,不可能的,她是人。是一个与火公主长得一样的人。” “皇上,我们进去吗?”庞鹰问道。 “当然进去,不管她是人是鬼,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应该怕她。” 就这样,庞鹰带着几个侍卫走在前带路,众人缓步进入圆形门墓道,然而他们往前走,跳舞的女子的身影似乎在往后退,再往前走,女子跳舞的身影渐渐地消失,众人这次都觉得自己是遇见鬼了,若非如此,为何女子的身影会在众人眼皮底下消失? 安歌在君山大阵中见过摄魂壁,透过摄魂壁能够看到洞外的人的情况,她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恐怕其原理与当初的摄魂壁有相似之处,这个女子一定曾经在这里跳过舞,不知道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保留住了她当时在这里跳舞的情景,是以她反而不太害怕。 目光往四处打量,只见这一个墓道中摆着很多箱子,箱子上绑着黑色的布条,安歌走过去想看个仔细,轻轻一动,这些布条就好像灰尘般落了下去,安歌再看箱子的样式,忽然道:“莫非这些就是当年火公主出嫁时的嫁妆?”若是昨晚她和曹煜猜测的正确,火公主之所以失踪,可能是被送到了这大墓中,并且死在墓中,所以这里有她的嫁妆倒也不奇怪了。 既然是嫁妆,想必里头也有些好东西的,庞鹰立刻命人将箱 子打开,只见果然是珠宝首饰、金叶子银叶子还有很多玉珠子,以及成箱的金绽元宝及各种头面衣饰,光绣线鞋子就准备了上千双,这些鞋子大概因为做工精细,又一直放在箱子里,是以可以看来原本的模样,有些甚至保存的相当完好菜。 金条闪闪发光,另外还有些大块的玉石和玉器等,还有些大概是火公主喜欢的书籍,安歌一眼看到里头有一本的名称是《风水小通胜》,安歌向来对这些书籍感兴趣的,伸手就去拿,却被曹煜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这竹片发黑,颜色不对,可能是毒浸过的。” 安歌微怔了下,“为什么?金子和银子都没有浸毒,反而书籍浸毒?” “朕也是从秘录中得知天烬人的习惯,因为天烬皇族中风水术数盛行,所以皇族中人从老人到小孩都有习数的习惯,以火公主的身份自然也是此道中人,并且她有可能习得别人习不到的术数,而在这个箱子里典藏的,有可能就是她当时所习的术数。他们深知术数的厉害和吸引人的魅力,所以一旦他们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时候,就会毁去属于自己的术数,免得落入旁人之手。或者是浸了毒,遗害后人。” 天烬人又自私,又狠毒,难怪会被灭族。 安歌也加了小心,拿出一根银针刺入到箱子里,只见银针几乎是刹那间就变得乌黑,可知不浸在书上的毒有多毒,刚才安歌若真的动了这书籍,只怕此刻已经命在旦夕了。 这书籍即无法触摸,就算是以工具帮助翻页,恐怕闻久了亦会中毒,安歌想了想,觉得这东西留在世上果然是遗害后人的,当下吹灭了火折子,扔进箱子里,箱子里冒出一团火,火公主所藏的典籍就这样付之一矩。 安歌心里非常可惜,却又觉得学之无涯,少学些自有少学些的好处,当下便也释然了。 庞鹰亲自带了一小队人,从原路返回,带了几百人下来,将此墓洞里的嫁妆都搬到上面去。大概是因为这一个墓道的打开,外面原本的冤气和怨气不知为何散尽,所以士兵们都没有再产生相互残杀的事情,安歌着实有些疑惑,后来忽然想到,这股冤气是不会散去的,圆门打开的刹那,倒像是有人原本就设置了破去冤气的阵法,只需要有人去触动而已。 那么,破去这股怨气的人到底是谁呢?是当年的布阵之人?还是这墓中,其实还另有他人? 这个想法一起,顿时更加紧惕起来,君山大阵中的经验告诉她,越是神秘越是险恶的地方,越是有高人存在。 今日的收获不小,曹煜很是开心,把这些嫁妆都挪出去后,曹煜便携安歌也出了墓洞,剩余的事情,交给明天吧。 虽然沙漠里物资紧缺,曹煜还是为安歌摆了一桌庆宫宴,有肉有酒甚至有奶茶,相当丰盛。可惜安歌虽然表面上看没什么,可是嘴里却因为昨日被曹煜打耳光而有伤痕,吃东西很痛,肉类和主食根本就吃不下,喝了几口奶茶就说饱了。 曹煜想到自己昨日的粗鲁,顿时愧疚起来,伸手想要抚上她的脸,她本能地往后一倾身,躲开了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他。 “朕只是,想看看你的脸怎样了。”曹煜道。 “我没事。”安歌站了起来,“我累了,想去休息,请皇上允许微臣告退。” 曹煜知道,昨日的耳光恐怕让这个女人的心,离他越发的远了。内心懊恼不已,却只能点点头道:“好,你先去休息吧。” 安歌走了,曹煜面对整桌的菜肴,没了一点胃口。 这一夜很安静,风沙也像是感觉到营地里沉郁又兴奋的矛盾气氛,没有来凑热闹。第二日,安歌和曹煜又早早地进入了墓道,这一次,留了一万人在上面看守战利品及随时接应战利品,其他人全部都进入了墓道,并且晚上也不会上来,而是要在墓道中居住。 安歌看着罗盘,她知道,若想离曹炟越来越近,只能往西北方向走,可是墓道明显是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走了一天后,安歌知道他们离食金蚁已经很近,心里头忐忑不安,只想立刻回头,就在她想提出不能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甚至峰回路转,在一个大墓室中,出现了完全相反方向的两道门。 几番讨论之下,曹煜觉得不能放弃那一半的墓室。而庞鹰则自告奋勇,愿意率领一半人马前往那个墓道。安歌知道没有办法完全左右这主仆二人,只能同意了曹煜最后的决定,庞鹰率人马继续往食金蚁方向而去,而安歌则与曹煜往西北方向而去,在墓室内分手的时候,曹煜一反常态,忽然唤住庞鹰道:“庞鹰,无论如何,朕要你活着回来。” 庞鹰深深地向曹煜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那个墓道,与他同去的,还有几个于盗墓比较精通的御岭军精英及民间术数师。 安歌转入这个墓道,便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前面面对的有可能是比食金蚁更厉害的东西。 因为她在这个墓室里看到了八大凶神:餮,蚩尤,洪荒,魍魉,蟠螭,混沌,风伯,干比赤。 在风水术数中,凡是这八大凶神 出现的地方,都代表了极凶极险之处。而且这八大凶神所站位置分明是被缚之状,每个凶神都被困在某个五行之位中,使他们挣脱不开,这样的话,便更加激发了八大凶神的暴戾之气,果然,才刚刚进入阵中而已,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牛角号般的声音,如千顶牛角号齐鸣,那声音能破了天际之云。直灌入人的耳膜,众人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然而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很快,包括安歌在内的所有人都滚倒在地,有些士兵的眼耳口鼻里流出了血。 安歌觉得自己的脑髓在震动,自己随时会死。就在这时,感觉到身旁的曹煜将她扯进怀里,拼命地用自己的胳膊抱住她的头部,又把自己的衣裳掀起来,把安歌整个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几个近卫见状,也都拼死把皇帝用同样的办法护起来,这牛角号所吹出来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号角,让人绝望而崩溃。 ---题外话---感谢lml734211、莫一冰、18987620075、明宁安、tulipa_wong、jianglei_1110、倩tracy、13799966672、18510078928、客户端用户、duhong1981、zoeynewton、dansiny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感觉感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今天更了三更。自觉棒棒哒<( ̄︶ ̄)&gt 第307章 寻找风口 这声音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终于停止。 再过了一会儿,有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走几步又跌倒,一个时辰后,多数人都爬了起来,却都在晃着脑袋,一幅懵懂的样子。也有人倒在地上,眼睛大睁却一动不动,显然这声音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生命。 安歌的耳朵很疼,曹煜也弹着自己的耳朵,看到曹煜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安歌问:“你在说什么?” 曹煜也同样听不到。 最后所有人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都有了同一个认知,他们虽然多数人都还活着,但都聋了。 曹煜一挥手,让人退出这里,把死去的士兵的尸体拖出来,再把三角石移回原来的位置,使圆门再次关闭。因为时间也不早了,便在圆外门的墓道里搭灶做饭,既然大家都聋了,那么所有的事物就都是安静的,安歌是安静的,曹煜同样是安静的,吃饭的时候,曹煜心情差简直吃不下去,如果他真的聋了,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之上与朝臣们议事呢鲫? 安歌在竹简上用伤手写了一句:此次得想出办法破了那号角声,否则再经历一次的话,士兵们会全部都死了,以这种声音的强度,就算用东西堵着耳朵眼也没用,而庞鹰武功高强的这种恐怕也会成了废人。 皇帝点点头,安歌又在竹简上写:我需要时间。 皇帝再次点头。安歌的手伤昨晚是包扎好的,包扎到看起来不像受伤的样子,但是到了此时血还是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包扎的青布。曹煜指指她的手,拿出伤药,又去抓她的手,意思是要为她换药。 安歌拒绝了他,自己拿出伤药和纱布,自己把药给换了。全程就好像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 曹煜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歌儿,是朕不好,你原谅朕一次好不好?” 安歌听不到他说什么,只觉得他太无礼,厌恶地想要推开他,又推不动,干脆低头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下,曹煜啊地一声,放开了她。安歌逃也似的来到一处士兵围坐的地方,和他们一起烤火。 好在这时候大家都听不到,安歌和曹煜之间的事也没有多少人敢关注,安歌就觉得曹煜这个人对她来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无法再让她接受一丁点了。她脑子里开始想一些在很早之前就想过的事情,再没有比让人死在墓中更好的了,皇帝因盗墓而死去,相信关于他的死,不会怪罪到任何人的身上。 虽然离得很远,但安歌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竟然还是没从曹煜的眼里逃掉,心里一冷,他扭过了脸,也不再看她。 好在饭后又过了一会儿,众人的听觉有所恢复。安歌和曹煜,因为当时头部被护住,恢复的就更快,这时候基本已经恢复以前的听力,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发生耳鸣这样的症状。庞鹰因为功力比较深厚,这时候也恢复了听力,曹煜示意庞鹰把圆形门打开。 安歌用布条塞上自己的耳朵,先行走了进去,曹煜和庞鹰紧跟其后,再往后面反而才是士兵们。 安歌仔细地观察着周围,这个圆门是通往西北向墓道的唯一入口,也就是说之前探过来的五里墓道里,收获的只是少量的武器和火公主的嫁妆,虽然也很可观,但从火公主的嫁妆来看,真正的藏宝数量应该巨丰,只是还没有找到。 那么现在这个圆形门墓道就算再凶险,也是一定要闯过来的。安歌发现这个墓道虽然很大,却是穹顶,并且连脚下也是往内凹去,可是这个墓道里,除了墙壁上的长明灯,什么都没有。 安歌一边看,一边拿着一根毛笔,在地上画着印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她根据自己对建筑方面的了解而画出了一张关于此墓道的草图。看了一眼草图,这整个一条墓道仿佛是个巨大的人造封闭的牛角号,而圆形门打开后,仿佛把牛角号的大头打开,若是有人在小头吹上一口,这牛角号就会发出致命的轰鸣。 可是,又有谁有能力吹响这只牛角号呢?虽然安歌在心里想,世界上任何人也不可能吹响这牛角号,就算千人万人聚集在另一头一起吹,也还是做不到。 只是,之前这牛角号明明响过。 就在这时,安歌发现脚下薄薄的一层细沙似乎在移动,一股股小旋风正像没头脑的小苍蝇,在脚下卷来卷去。 而长明灯似乎也有微微的摇晃,安歌忽然想到了什么,向曹煜道:“立刻让大家退出去,又要响了。” “退出去退出去!”曹煜亲自指挥。 好在行进的不是太远,众人在很短的时间内退出了墓道,同时去推那块三角石,在石门还差一点就关闭的时候,果然听到了那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甚至将圆形门震得掉着渣。好在及时关闭了圆形门,众人几乎都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曹煜黑着脸道:“这轰鸣声发生的如此之频繁,难道我们就这样进进退退,这何时才能到头?” 安歌也想尽快通过这里,她心里有个想法,但这想法过于耗时,她本有些犹豫。但是 见到有些士兵因为刚才听到的短短的轰鸣声,就又在流鼻血,她在这里耗着或许没问题,但是搭上这么多性命未免罪孽。 犹豫了好一会儿,只好说:“是,如果我们留在这里,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我怀疑吹响这个人牛号角的不是人,而是沙漠上的风。在这个墓道的尽头,应该有个风口,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到上面去,找到这个风口并且将它破坏,才可以顺利通过这里。 这样一说,以曹煜之聪明,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又问,“如果上去,你确定能找到风口吗?” “沙漠地型变幻莫测,方向都难以辩别,而且这一片一定有天烬人设下的*阵,我不确定能够找到风口。” “你——”曹煜这两天真的是着急上火的,就好像一个大肉包子摆在眼前,然而他这个饿急了的人却怎么都拿不到。 然而如果不上去,又有谁敢再闯圆形墓道呢? 无奈,曹煜还是下命令,让庞鹰在此率一部分人原地等待,而他与安歌上去找风口,一旦风水破坏将会命人来通知庞鹰,介时不必等待他这个皇帝,直接往墓道中进发。 一切安顿好后,曹煜和安歌又上了墓。 在经过火公主尸棺所在的地方时,安歌忽然产生不好的感觉,盯着那棺木看了几眼,道:“把这棺材打开。” 曹煜道:“安大人,朕认为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皇上,我只是想一探究竟罢了。” 无奈,曹煜还是令人把棺材打开,然后发现,火公主那具已经风干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有谁动过这棺材?”曹煜语气不善地问身后的士兵。然而士兵纷纷下跪,表示不知此事。 安歌却已经上墓而去了。 在墓里呆的久了,再见到蓝天,立刻感觉到了蓝天和阳光的可爱,就算是这样令人不舒服的沙漠中,也仍然比在墓道中幸福。安歌记住了沙漠下墓道的位置和方向,此时利用罗盘,来到了圆形门有可能存在的地方,趁着天还亮着,开始往西北方向行去。 有那么一刻,曹煜忽然拦住安歌,“安大人,这是往曹炟营地所去的方向。” 安歌冷笑,“皇上若不信微臣,微臣一点办法也没有。” 曹煜愣怔了片刻,还是让安歌在头前带路了。的确,墓的周围遍布了一些令人容易迷路的设置,比如每隔一段路,就会发现一根一模一样的石柱子,可别小看这些柱子,它们很容易让人认为自己是在绕圈子,从而产生一股绝望极烦躁的心理,在沙漠里,这两样情绪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安歌相信在这片沙漠中应该遍布这种石柱,无论从哪个方向。这也正是为什么很多人会陷入这个沙漠里的原因之一,这里被人称为吃人的沙漠的原因。 在最后一缕夕阳即将湮灭的时候,安歌叫了停。 指着前面道:“若微臣没有算错,再往前半里便是风口。能够达到那样的伤害力,恐怕这风口并不小,现在天已经快要黑了,不宜前行,明日再继续探吧。” 曹煜这次倒是很顺从,点点头道:“安大人说的对。” 向身边的副官道:“吩咐下去,原地休息!” 第308章 海市蜃楼 (上章漏发一段,关于庞鹰出现的原因,是因为轰鸣声响起时,庞鹰所在的墓道也被影响,庞鹰急急返回保护皇帝。)继续正文: 当晚,安歌算着自己的距离离曹炟似乎不远了,如果静静的听,能不能听到他军营里的声音呢?她闭着眼睛听了很久,却只听到帐外有些嘈杂的声音,原来有些士兵的听力虽然恢复了些,却已经是永久性的受损,大部分人变得重听,说话都是用喊的。 她听到有人喊:“什么?!有人变成蛇了?峻” 又有一个人喊,“有人变蛇了!有人变蛇了!” 安歌心里一惊,连忙走了出来,只见有一小部分士兵正慌乱地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围着几个人在讨论着,甚至有士兵准备拿出刀杀了那几个人。安歌连忙跑过去,众人见她来了,便不再议论,安歌看到中间的那两个人,痛苦地在地上呻吟,他们的手上还有脸颊上,都出现如同蛇鳞般的东西,他们大概痛极痒极,想要将那蛇鳞从身上抠下来,因此抠的手上,脸上都血肉模糊。 “他们之前去过哪里?”可惜士兵们都没有听清她问的什么,只说:“安大人,杀了他们吧!” “我是在问你们,他们之前都去过哪里?” 这时一个副官走来,看到此情况面色有些苍白,道:“安大人,是我带他们往前走了两里,我们见到了那个风口。那里有个妖女在跳舞,然后周围有很多蛇,他们几个就是被蛇咬了,原本以为吃点解毒的药就能好,没想到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安大人,这可怎么办?” “那蛇是什么样子的?鲫” “一种,淡金色的,几乎与沙漠融为一体的蛇,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没有及时发现它们,等它们出现的时候才会促不急防。安大人,风口那里,有个妖女在跳舞,她也是蛇……” 副官越说越艰难,安歌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蓦然把手背在身后,安歌道:“你也被咬了?” 副官本来想否认,最后还是无奈地点点头。 “让我看看伤口。” 副官将手臂伸出来,只见胳膊那里有很明显的一个细小血洞,安歌用手挤压血洞周围,血洞里流出了一种红黄色的液体,安歌亮起火折子,仔细地观察那些液体,赫然发现液体里似乎有一种细小金黄半透明的小虫子在蠕动,安歌的心微微一沉,立刻后退了两步,与副官保持一定的距离。 副官见状,心里也明白不好了,颤声问道:“安大人,我是不是,是不是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这时曹煜也听到了动静,“安大人,发生何事了?” 安歌没有回答副官的问题,径直走到曹煜面前施了一礼,“皇上。” 曹煜连忙扶起她,“安大人,是不是出事了?” “皇上,副官带着几名士兵探了风口处,可能染上了怪病。他们说被蛇咬了,可是依我看,恐怕并不是咬的,若是蛇咬的,应该是两个血洞,而他们的身上只有一个血洞,再根据副官所说的那种蛇的模样,我判断可能是传说中的金蝮蝰,而这个血洞也并非它们要杀人,而是把它们的卵产到了人的体内,并用这种卵随着血液流通全身,人体同时提供给它们所需要的营养,几个小时就可能化成成虫,然后由人体钻出来……” 安歌说到这里,想到那恐怖的情景,有点说不下去了。 曹煜的面色却是冷漠,淡然道:“有杀死这些虫卵的办法吗?” “它们一旦落地,就会钻入沙子无迹可寻,并且幼蛇随时都会攻击人,想办法钻入到人体内,继续吸取营养,唯一的办法就是火焚。”安歌如此说。 副官一直看着二人说话,这时候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就往军营外跑去,曹煜喝了声:“来人!将副官抓回来和那几个士兵扔在一处,原地焚烧!” 其实那几个先行倒在地上的士兵此时已经很惨了,抓破的地方隐隐可见一些细小的虫子,此时从伤口处往下掉。其他士兵见状也很害怕了,生怕是什么传染病,都离得远远的,副官被抓回来后,绝望大喊:“皇上,安大人,救命啊!” 安歌别过脸不忍心看,只道:“皇上,先给他们来个痛快的吧。” 曹煜也颇同意她的提议,向周围道:“把他们杀了,再烧!” 有人过去抽出大刀,咬咬牙将那几个痛苦嚎哭的人杀死,鲜血迸渐到副官的身上、脸上,副官忽然捂住脸惨叫起来,原来随血而出的虫子沾到他的皮肤,就往他最薄弱之处眼睛的位置钻下去,最后一刀下去,副官也停止了惨叫,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随后有人迅速地点燃了他们,随着火势渐大,一股焦臭异常的味道在空中弥漫。 如果这就是死亡的味道,那么死亡未免太可怕。 而这味道,整个晚上都没有散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闻不到那种味道了。烧尸的地方留下几根焦黑的骨头和一片黑迹,曹煜命人将沙子盖在上面。 安歌静静地坐在营 帐中,面前的饭菜基本没动。 曹煜走了进来,难得没有劝说安排立刻出发,只问道:“安大人,可有破解之法?” “当年天烬人的数术虽然出神入化,但我认为,总归万变不离其宗,尚可应付一二。可是根据这几日对于大墓的了解,从青石门那里的食金蚁至风口处的金蝮蝰,还有墓穴内借沙漠里的风造成的牛角号,都是借助自然的力量。他们的风水数术由华丽复杂到返璞归真。是呀,有哪种数法,会比自然的力量更强大呢? 甚至于火公主的怨气,也是一种自然的力量,人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与草木无异。而最高明的风水数术,是把这种自然的力量应运到出神入化,这才是天烬风水数术最厉害的地方,因为自然的力量,一直都比世界上任何其它的力量要大的多,恐怖的多。皇上,这次您带我来闯这天烬大墓,是错了。安歌只不过于风水术数有点心得,可能无法应对这种力量。” 曹煜听了,默默地走了出去。 这一日,整个营地原地待命,气氛沉郁到呼吸都困难,远处黄沙漫漫,头顶烈日炎炎,插在高坡上的邾国旗子,随风飞扬烈烈,然而怎么看都透着沧凉。 与此同时,曹炟的士兵却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 营帐内,曹炟居中而坐,各位将军副官位列两旁,气氛凝重,曹炟道:“再有五天,我们便会闯阵,希望各位将军和副官在这两天里,有任何比这个更好的建议都要提出来,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本王一定会采纳。” 众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是!” 然而又哪有什么好办法呢?众人议事完毕,出了营帐,一个士兵提着鸽子笼进入帐中,“王爷,有信。” 把鸽脚上绑着的信递到曹炟的手里,曹炟展开,只见上书一行字:安大人及皇上被大风口和金蝮蝰阻住,安大人受了伤。 曹炟蓦然将信握紧在手里。 “来人呀!(亲们,本文开启赠币模式,前六位可获得500乐文币,详情请关注微信chunyivsmurong输入“天机皇妃赠币”几字,即可获得方法。)” 外面有士兵进来,曹炟道:“去把尹尚将叫进来!” 一会儿功夫,有个剑眉星木,面容方正的年轻将军走了进来,向曹炟一施礼,“王爷唤末将来何事?” 这位尹将军是尹铉一门里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名唤尹峰,只是一直不得曹煜重用。这次曹炟出征,将尹玉带在身边,安营扎寨后直接将他提为尚将,跟随在他的身边听从调度。 “尹峰,从这里入沙漠,多久能到腹地?” “皇上,大约两天左右。” “本爷准备带一队人马进入腹地营救皇上,只是这营地里……” “五天后便要闯阵,在这样的关键时候,王爷不宜离开营地。” “话是如此说,但本王会赶在闯阵之前回来的。在此期间,这里的一切交给你,尹峰,本王向来很信任你,你千万莫要辜负本王的信任。” “既然王爷已经决定了,尹峰惟命是从。” “好。” 曹炟立刻调度了一队两千人的精兵强将,又宣布了由尹峰暂时掌控全局的消息,之后他带着这两千人,直奔沙漠腹地而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迎风站在高坡上的安歌,似乎见到了海市蜃楼,看到曹炟率领一队人马在沙漠中策马狂奔,黑色的大氅迎风而起,眉宇间的冰寒不但不让她害怕,反而让她惊喜,她忍不住往前奔了几步,迎着他而去,但是这画面只持续了须臾便消失了。 ---题外话---亲爱的们,本文开启赠币模式,前六位赠币500乐文币以表回馈感谢各位对本文的支持,详情请关注微信chunyivsmurong 并输入消息“天机皇妃赠币”,了解发币时间请输入消息“赠币时间”。便可获得具体获得乐文币的方法。另外特别奖励倩tracy、rita1981、及蔚语三个亲600乐文币以感谢他们的支持。可直接加微信帐号截图表明身份领取。此后本文会不定时进行奖励,敬请关注。 第309章 最美的男子 曹煜的队伍重新整,整齐的队伍开始向风口进发。 走在前面的一千人用盾牌护住自己,后面一排人则大刀长矛,安歌飞速地跑过来拦在队伍的前面:“站住!站住!不可以再往前去了!” 曹煜骑着马走过来,一把将她提起来放在马上,一打马就往旁边跑开,队伍继续前进。 安歌在马上不安地扭动,“皇上,你明明知道前面有什么,为什么还让他们去送死?!”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是邾国的兵,为邾国牺牲是应该的!” “可是那里遍布金蝮蝰,他们去了不但他们会死,他们也会把金蝮蝰的幼虫带出来害了整个军营。鲫” “他们不会把幼虫带出来的,你不是说,用火可以烧死他们吗?”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朕的意思。” “不,不可以,我让他们回来!”安歌说着奋力跳下马,曹煜跟着滚了下来,狠狠地抱住她,二人从高坡之上滚下去,安歌被转晕了,好一会儿躺在地上气喘吁吁起不了身,清醒点的时候发现曹煜几乎是爬在她的身上,并且静静地看着她,她啊地惊叫了声,奋力把他推到一边。 曹煜有些狼狈地坐在那里,扬起手里的一把沙子,看着它们随风而散,“安大人,你知道什么是强者吗?强者就是站在万千的尸骨上,触摸到太阳的人。而现在,这大墓中所储藏的金银财宝,就是朕的太阳。没有这个太阳,朕的天空会变得黑暗,所以无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朕都必须得到它。” 这句话太耳熟了,以前她是沈婥的时候,他就说过。果然是一点没变吗?她紧惕地往旁边挪了挪身边,像暴怒的狮子般盯着他。 曹煜又道:“你不是说,这个数阵返璞归真,是利用自然的力量吗?无法破解,既然如此,朕也用自然的力量去对付它。人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不是吗?” 他这是要仗着人多,横冲直闯了。 “你是个魔鬼!”安歌说着,就往之前看到过曹炟的那个方向跑去。 却又被曹煜追上来,挡在她的面前:“朕不许你走。朕要你看着朕如何战胜自然的力量!” …… 两个时辰后,安歌和曹煜骑马站在离风口有段距离的高坡之上,黄沙漫漫,已经到达风口的队伍全部都在那里翻滚着,什么长矛大刀都不起作用,众人的惨号和满身是血的模样,将这里变成了人间的炼狱。曹煜木然地看着这些情景,似乎所有的惨号和翻滚都不在他的眼内。 而他们也终于见到风口和金蝮蝰的真正模样,那里果然有个风口,或者说是地洞,一般来说在沙漠中地洞是很难存在的,流沙会将这里掩埋。但是不知道术者用了什么办法使这些金蝮蝰驻留在这里,风口下方应该是它们的巢穴,它们每天从这风口处上上下下,将这里的沙子打得松软,落入到地下去。 若是想让沙子不堆积,地下必有一条河道,这也是金蝮蝰在此聚集并且能够生存下去的原因,万物都离不开水。而这些水将松软的沙子冲走,风口于是一直都这样存在了下来,直到现在。 此刻,金蝮蝰全部都昂起了头,立起了身子,看起来像一个个立在沙漠中的金柱子。 安歌忽然道:“你看,它们的样子像一个个行走的金条,说不定传说中的宝藏就是这些金蝮蝰呢?皇上,你说会不会里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火公主的嫁妆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引人再更深入到墓中去送死而已。” 她这席话,让曹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绝不可能!” 安歌的唇角挂上冷冷的笑容。 眼见冲上去的人都那般惨状,后头的士兵都不敢冲上去了,只有走在更后面些的精兵,忽然开始砍杀走在前面的士兵,并且将它们的尸体扔到金蝮蛇堆里去,就这样,后面砍杀前面的,前面的砍杀更前面的,生与死的决择让他们选择了自己,伤害别人,直到沙漠中躺了三四千人的尸体。 金蝮蝰全部都从地底钻了出来,它们是借由人类的身体繁植的,现在可是大好时机,随处可见一堆金蝮蛇围住一具尸体将卵刺入到尸体中的情景,诺大的沙漠中,这悲惨的一幕置使天地同悲,一阵大风刮过,风口处隐隐传来轰鸣声,似乎是在控诉或者嘲笑愚蠢贪婪的人类。 再后面的士兵,匆匆用火油点击火把,扔在尸体堆中,四面八方都是火把,转眼间风口处着起了大火,人类的惨呼和焦臭味,混合着金蝮蛇那种金属般的叫声,简直让人听一秒就会发疯。 安歌的脸上有泪,“曹煜,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他们是邾国的士兵。你这样草菅人命,你会遭到报应的!” 曹煜道:“或许有这样的一天,但至少此刻,朕有了胜利的希望。你瞧,那些金蝮蛇再厉害,还不是被朕杀死,等朕得了这批宝藏,国库充盈,介时百废皆兴,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而战争也会胜利,因为我们有更多的银子买更好的武器。” 安歌没再多说什 么,这场大火持续了大半天。 带着队伍匆匆赶来的曹炟,似乎已经看到了火光,不远处的天空一片白亮,炙热的空气扑面而来,风沙里合着黑色的灰尘,有些士兵被呛的咳了起来。 曹炟让众人拿出帕子缚在脸上,之后继续前进。 傍晚时分,火势渐弱,曹煜率领剩余的士兵,亲自进入了风口处。只见人类的尸体和蛇的尸体都已经被烧成焦黑,特别是蛇的尸体,轻轻一动就成了一堆黑色的灰,沙子下面也不再涌动,就算偶而有涌动的,也被士兵抢上前,一顿乱刀斩成数段。 强烈的恐惧激发了他们的杀意,如今大部分金蝮蝰都被烧死,剩余的那些他们不怕了,甚至有人把蛇的头尾去掉,剥了皮,开了肚,扯干脆内脏,生吃蛇肉。 这一场人类与蛇类同归于尽的大戏,毕竟还是人类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虽然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惨重。 曹炟煜此很满意,笑着对安歌说:“朕早就说了,既然是自然对自然,那么我们也最终会胜利。” 是啊,就这样一天之内,拼去了四千多战士的性命,还有些被蛇咬伤后,被自己的同僚杀死烧掉的,其实不乏无辜被杀死的人,恐怕等真正的数据出来,牺牲的人数达到六七千之多。 “这样看来,我在这里反而是皇上的拖累,是我一直阻止皇上前进的脚步。既然如此,皇上不如放了我,让我先行离开。”安歌道。 “这怎么可以?若不是你,我们根本找不到这个风口,也通不过那个圆形门,因为没有人会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大人,你在此事中功不可没,等回到安阳,朕会好好赏你,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安大人还是莫要再闹情绪了,你我君臣齐心,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的。” 安歌听着什么“功不可没”,就觉得极度讽刺,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如今是逃不出曹煜的掌心的。 现在安歌也只想快一点结束此事,赶紧走出沙漠。 接下来就是堵住风口的事情,其实没有多难,只要没有这些蛇,风口是很容易被堵住的,就把烧焦的尸体当成干柴,抬到风口之上,那里的沙子都是虚的,很容易陷下去,将尸体搭在上面就好了很多,如此一来,这些焦尸当真派上了用场,之后不必士兵们动手,半夜的时候刮了场沙尘暴,尸体和风口就这样被掩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的沙漠,平静的沙。 在安歌的带领下,众人又回到之前的营地,其实已经没有剩余什么人了,只有不到两千的精卫。 带去的御领军几乎全军覆没,驻守在原地的士兵都吃了一惊,同时又庆幸自己还活着。 因为风口的问题解决,再到圆型门,将三角石推开,门内果然安静得很,安歌暗忖,这大概就是这座墓里最厉害的一道防范了,因为就算是天烬人,也想不到曹煜会以人力力拼自然的力量,就算同归于尽也要堵住风口的决心那样的强烈。 庞鹰因为驻队守在这里,对于左边那条墓道已经进行了探测,并且还搬出了不少的珠宝,这件事让曹煜的心情更加好,直赞庞鹰能干,之后就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分两路出发,安歌和曹煜依旧和圆形门这个墓道内出发,凡是防范越严的,藏宝量肯定也更大,这是让曹煜兴奋的地方。 圆形门墓道因为风口的原因,是一个超长超空荡的墓道,什么都没有,而所有的门户,都开在墓道的右测,每隔百米就有一道石门,安歌和曹煜之前所进入的墓道都很简单,是设有机会的,轻触机关墓门就打开,可惜前面几个墓室里没有藏宝,只有数具棺材,每具棺材里都有一具干尸,可惜棺木内赔葬的物品较少,从残留的衣饰和首饰来看,这些棺材里所躺着的,恐怕是当年天烬族内地位比较低的人,比如嫁入天烬族内部的外姓女子和有功之臣子。 前面这几个墓室布置的也很简单,而且都是密封的死路,墓室里再无其他门户,一直到第十个的时候,才峰回路转,有了变化。 这个墓室很大,比前面所见的墓室大了好几倍,而且一看里面的布局,就知道此墓室绝非独立墓室,里面除了有数十具棺材外,还有各种雕塑,墙壁上绘着许多绘画,都是庆典时的情景。 安歌对这些绘画有了兴趣,仔细地观察,可以看到一场场庆典中,居中而座的始终是同一人,一个穿着金黄色蓝缕带华丽高贵的男子,他藐视天下的样子非旦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振慑感,而在男子的周围,通常都有爬在地上,表情谄媚的女子,她们个个穿着华贵,然而却衣冠不整。 她们就像是他养的宠物,周围奏乐的乐师们反而神情自恃,堂下的客人们都在尽情欢快饮酒,有女子在伴舞。 曹煜道:“这可能就是天烬最后一代王了。他在自己死去前,把天烬国毁完了,在曹燕占领帝都的时候,他早已经逃跑,并且将自己安葬在这个墓中了,他把皇位传给了一个可怜的七岁幼儿,那孩子在见到曹燕二人时都吓呆了,被燕氏一刀砍掉了头颅。所以说起来,这孩子不能算是继承 了王位。” “天烬皇族是何为国姓?” “霓,这位皇帝,叫霓兮。” “天烬国不但崇尚数术,更是温饱满足后,更加崇尚美丽。据说霓兮长相英俊,因为过于英俊而不似人间之物,似妖似仙,小时候在众位皇子中能力并非出众,但因为这张男女都为之着迷的脸,有很多人愿意甘做他的奴仆,为他办事,以至于在他的父皇死后,他被众人理所当然地推上皇位。” 曹煜说到这里,又道:“可能就是因为这张脸带给他太多东西,因此他不能让自己的英俊美貌消失,后来就发生了生吃人脑事件。可是他真的保住了自己年轻的容貌,就像火公主都已经要嫁人了,然而霓兮从容貌看就如同她同辈人。他死的时候,定也还是原来的模样。” ---题外话---亲爱的们,今天还有一章哦。同时别忘了抢币,上午十点半到十一点半期间是活动时间。同时感谢吃得空、guzilideshang、莫一冰、客户端用户、is65、跳跳071203、youyou0721、13825122596、rita1981、倩tracy、xueronghua_2007、大勺宝、河上花图、lml734211、18987620075、明宁安、tulipa_wong等亲赠送鲜花和月票还有荷包,特别感谢河上花图亲,一次性赠送五朵鲜花四张月票,感谢客户端用户一次性赠送九张月票,么么哒亲们记得今天参加活动,报上乐文id哦!否则作者不知道谁是谁,对不上号呢。爱你们。 第310章 最华丽的,最腐败的(二更) 男人跟女人一样,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亦可做利器。 这时,士兵已经从旁边的棺材和相子里搜出了不少的陶瓶,陶瓶很沉重,将里头的东西倒出来,可见一些腐烂了的食物,也有些里头藏着些铜钱和皮钱之类的,更多的却是碎骨片,似乎是有人故意把骨头砸成碎片放在陶瓶里。 安歌在倒出来的东西观察半晌,用一根棍子把其中一些骨片摆在一块儿,渐渐地出现了一个头颅的样子。 想到这霓兮是生吃人脑的,便想,莫不是他进入墓中后还在生吃人脑,这些都是他吃完后的残渣? 再看那些陶瓶,便越发觉得诡异峻。 虽然在现在这种情况,曹煜决定力拼,似乎她要不要卜卦都不重要了,但她还是主动卜了一卦,然后知道自己正是在一个极凶之位上,而往前更是极凶极险之处,偏偏在这时,居然有士兵一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正对着安歌的一面墙壁,轰隆隆打开一个极大的门。 门内幽深,一股阴风扑出来,风中却含着一种冷幽幽的异香,居然让人有些心旷神怡,似乎那里面,应该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而一大片梅花正在盛放鲫。 安歌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迟疑不肯向前。 可是士兵们已经进去了,他们进入后,并没有似乎被里面的东西振撼住了,集体沉默,曹煜向身边的近卫道:“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近卫说了声是,就进入了里头,不一会儿走了出来,“皇上,里头有很多精美的器具,银碗,银碗还有桌子,美食,似乎正有人在宴客,里面的地毯很软,有很多梅树都开着花,靠墙还有一条小溪,清水孱孱,士兵们都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清凉的水,这么漂亮的地方,此时都惊呆了。” 别说士兵们惊呆了,就算是安歌和曹煜,也不由自主想立刻冲进去洗把点,吃点美食,或者是赤脚走在厚厚的地毯上。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沙漠中遇到这样的情景,绝对不是好事,可能隐藏着极大的凶险。 曹煜道:“安大人,无论如何,朕是一定要进去的。继续往前走。” 曹煜进入了,那么等于所有人都要进去,安歌独自留在这里反而更危险,只能说:“那一起进去吧。” 在门外看还觉得黑洞洞的,一脚踏入门里,眼前豁然开朗,虽然并没有长明灯,但无端端觉得墓室内有种仿佛点了很多松枝所照出来的泛黄的明亮,这样的光亮使那些器皿更加被镀上了一层迷人的光。 果然桌子上摆着各种糕点和精美的菜肴,竟然有些菜肴还在冒着热器,酒也已经倒在了杯子里,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就算是身为皇帝的曹煜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侈奢,好像他这几年的皇帝白当了似的,若说比起天烬人那么会享受,他当然是比不上。 很多士兵已经忍不住徒手抓桌上的菜肴吃了,安歌把银针拿出来,在菜和酒里都探了下,居然没毒。 实在是太令人疑惑了,这沙漠中如何弄到这么多材料做出这些美食?这古墓中难道还居住着天烬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就算这墓中曾经有多少储藏的东西也早该变质过期了,而且一个到处都布满死人骨头和干尸的墓穴里,居然弄出这么一场华丽的盛宴,真的没有问题吗?可是问题到底在哪儿?安歌实在又看不出来。 虽然曹煜的队伍伙食储备也算丰富,但毕竟是在沙漠中,相对还是要艰苦很多,士兵们尝了尝发现没有人有异样,居然都大胆地坐下来,开始吃这些食物,大概是因为这宴实在太大,吃些也无所谓吧。 曹煜没去理会他们,只问安歌:“安大人,是没有毒的吧?” 安歌点点头,“倒是没毒,只是——” “只要毒不死人就行,让他们吃吧。” 不吃掉这场盛宴,恐怕士兵们都没有心情去找金银材宝了。曹煜扯着安歌也坐在一桌几前,对上面的菜肴倒没有兴趣,只是拿了一只盛着淡紫色葡萄酒的酒杯观察,之后把葡萄酒倒在了另外一只杯子里,向安歌道:“这酒杯的坐托是金子制成的。” 又看了看盘子,“这盘子也多数都是金子和银子做成,来人呀,告诉士兵们,吃完东西后把这些盘子拿去溪水里洗干净,全部都收集整理好,带出墓去。” 果然是打算把墓中所有一切值钱的东西都洗劫一空。 因为凉爽宜人,又有那么多的梅花,梅香阵阵催人懒,众人吃饱喝足之后,竟然都昏昏欲睡。安歌和曹煜是唯一两个还能保持清醒的人,曹煜老早就注意到,这间墓室的尽头有一个神台一般的东西,按照一般来说,神台处不会有门的,所以他在周围找,看到墙下那道躺着溪水的细渠内,渠水清澈的令人心喜,不由自主地蹲下去,汲把水洗脸。 安歌则直接走到神台之前,这是个什么神呢?她不是安歌认知里和记忆里的任何一个神,它有着人的身体,蛇的脑袋,偏偏脑袋上却又长了一双锋利的角,就长离得比较远,安歌仍然能够感觉到那对角的杀害力。</p > 这倒有点像传说中的龙,但又绝不是龙,龙的角不是这种如弯刀般的尖锐和锋利。 她觉得这尊神过于诡异,实在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又在神台周围转过来转过去,发现神台下面有一层非常深紫色的痕迹,安歌拿出短刀,将那深紫色宛起来一点,拿到眼前看,看不出是什么,又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闻到一股恶臭的血腥味儿,就算梅香也无法掩盖。 她忽然明白这是什么了,这应该是血液,而她的脚下,所踩的也便是当年残留在这里的血液,那么很明显,这是一个献祭台,而这尊神,不管它是什么,这献祭便是要献给它的。 安歌不由后退了好几步,就在这时,墓室里的光线似乎忽然暗了几分,同时听到曹煜惊呼了声,“这是怎么回事?” 安歌转过身去,只见曹煜脸上都是暗红色的鲜血,非常吓人,梅树在这片刻间,全部调残,枯枝上似乎从来没有过花朵。而之前那些精美的器皿上,此刻都落了一层灰色的灰尘,关键是那些吃剩的菜肴,分明早已经*发黑,甚至连曾经导致食物*的虫子都变成了尸体,还有些不明物体在食物中隐隐动弹。 这些食物在此刻看起来比任何东西都恶心,士兵大概被空气里的臭味熏醒,睁眼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忍不住呕了起来。 而之前华美厚重的地毯,此时再看,不但发黑,而且千疮百孔,旧到一定的地步了。 靠墙的小渠里,流的根本不是什么清溪水,而分明是深黑色*的鲜血,以很快的速度汩汩流动,实在吓人。 有些士兵当即被吓得疯掉了,狂叫着要跑出去,曹煜拔出长剑,亲自拦阻在门口,一剑一个,连续杀了四五个想要跑出去的士兵,终于把那些即将要疯了的士兵又震得不疯了,一个个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听得曹煜道:“我们不能退回去,谁退,谁死!列队!” 士兵们是听从军令的,立刻在这墓室里列队,排列整齐,大概是人多的缘故,虽然此间如此令人恐怖,但当列好队后,似乎又恢复了士气。曹炟黑着脸走到安歌的面前,安歌也有点怕他,因为他的脸上还有血,是之前他在那个小渠里洗脸,结果洗了一脸血。 这时安歌拿了个水壶和帕子,沾湿了让他擦脸,他擦了一把,看到帕子上黑红的血迹,也是将自己吓得抖了一下。 曹煜下命令:“现在,找路!” 士兵们尽量不去看桌上的食物,也不去想自己之前都吃了什么,而是开始认真寻找新的墓门。 此时安歌早已经在墓室中逛了一圈,她基本可以确定,周围是没有门的。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尊神上。 好一会儿,士兵皆回报一无所获。 也就是此时,有些士兵产生了变化,他们的眼睛变得布满红血丝,神情渐渐凶恶,甚至他们停止了寻找,只是虎视眈眈地看向安歌和曹煜。这样的变化曹煜当然也感觉到了,刚想以皇帝的身份再行震慑,安歌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皇上,他们人多,我们还是先逃为好。” “安大人,你什么意思?” “那些食物,就算没毒,却一定有些别的作用,恐怕这些士兵完了。” 第311章 闺房 “不可能!”曹煜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然而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就在这时,一阵丝竹乐声近了。 接着,在墓室的中央,出现了一个跳舞的女子。 正是当时之前看到过的那个红衣女子——火公主。只见她舞姿妖娆,欢快,若是在刚才金杯玉履之时,她出现跳舞绝不违合,可是现在在一派的*和一群红了眼的男子面前跳舞,实在是诡异,只见士兵们的眼睛更红了。 安歌和曹煜一步步往神台退去,只见这红衣女子原本是很快乐的跳舞,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从半空落下来,到了神台前…峻… 她跪在神台前,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恶毒的诅咒与狰狞,她张开了嘴,蓦然将自已的手指手向众人,仿佛一把利剑般刺在众人的心头。士兵们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就见她又悲伤地看着他们,直到那尊神的手里,忽然闪过一抹寒光,一把大刀的影子出现,掠过她的脖颈。 只见她的头从肩膀上掉下来,咕噜噜滚到一边去,胸腔子里的血液喷渐出来,身子却还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不曾倒下…… 一股浓浓的怨气迅速地弥漫开来,安歌和曹煜明显感觉到士兵们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行动,他们红着眼睛,一起把目光对准了他们。 安歌和曹煜已经退无可退,几首被逼到火公主直挺的尸体旁鲫。 然后士兵们抽出了大刀,向他们冲过来,每个都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曹煜暗忖这下要完了,蓦然抓住了安歌的手,“安歌,不管你是不是沈婥,这一次我们可以死在一起了,你莫要再生朕的气了,下辈子,朕娶你。” 安歌哧笑一声,猛地甩开他的手,“沈婥已死,你留着这些话去黄泉对她说吧!” 不过自己可能也要陪着他死在这可恶的墓室里,安歌不服! 蓦然跑到那人身蛇首的尊神面前,狠狠地向他道:“你想我死,这不公平!” 曹煜也走到她的跟前,紧紧地抱住她,“安歌,是朕害了你,你别怕,无论如何还有朕护着你。” 就在这时,旁边的地板忽然被推开,接着一个青衣男子冒出头来,向二人招着手。 “况离!”安歌二话不说,立刻向况离跑去,纵身一跳,况离及时接住了她,抱着她跳了下去。曹煜见状也丝毫不犹豫,在洞门关闭的刹那间也冲了进去,只见况离已经把安歌放在了地上,三人互视,一时间竟都没有说话。 算起来,安歌与况离不久前还在巫咸国见过面,只是那时候他们各忙各的,而且况离被巫明珠折磨的够呛,这时候再看他,依旧是那一身青衣寂寂,目光淡然如水,站在那里如同一棵静默的树。 曹煜终于忍耐不住,“况离!你这个叛徒,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 况离似乎不想理他,自己走到一堆装满金银珠宝的大炕前翻找什么东西。曹煜又冷笑道:“怪不得朕在邾国发遍了通缉令都找不到你,原来你是躲在这个大墓中,况离,外面那些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装神弄鬼骗不了朕,所有的这些金银财宝都是朕的!” 况离淡然道,“随便,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这下曹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特别是当着安歌的面,或许这个世上,没有哪个皇帝会像他这么缺钱,也没有哪个皇帝会被曾经的一个背叛者如此奚落。然而况离却已经转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个墓室只有上面那个大墓室的四分之一大,可是这里头的藏宝明显丰富得多,而且都是实打实的,一堆堆的金银珠宝。 看在这些金银珠宝的面子上,曹煜暂时不再与况离计较,而是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把这些宝藏运出去,这里大概又有多少宝藏。 得出的结果是,如果把这个墓里的所有宝藏运出去,他可以再开战至少十年,不用担心钱财的问题。 安歌也打量着此墓室,除了金银珠宝,似乎没有其他的东西,连棺材都没有。难道这真的就是此墓的藏宝室? 之前走的步步唯艰,现在似乎忽然到达了目的地,安歌反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况离拿着罗盘,左逛逛右逛逛,似乎在寻找非常重要的东西。 “况离,你在找什么?”安歌试着问道。 “找与你们无关的东西。” 说到这里,又道:“从左边那个石门出去,你们现在就走吧。” 曹煜冷笑道:“走?你想让我们空手离开这里吗?” “命重要,还是金子重要呢?”况离放下罗盘,静静地盯着曹煜。 “你别用这种清高的目光看着朕,你没有这个资格,你只是个判徒,更没有资格与朕说话!朕要把这里的金子全部都运出去!” 见他态度决绝,况离也不再劝他,只道:“若是不怕死的,就留在这里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曹煜和安歌,独自去找他要找的东西了。 安歌到了左边那道石门前,观察了半晌,轻轻地按了下石门的中间。石门就 这样打开了。 “那个按纽和石门颜色一样,融为一体,多数人都不能发现这个机会,安歌,你果然比我想象的出色些。”况离道。 “谢谢夸奖。”说着,她自己先跨进了石门内。 曹煜可不想与况离在一起,这时也连忙走了进来,反正现在知道金子的位置,迟早他会把它们都拿走。 过了一会儿,石门自动关闭。 在关闭的刹那,安歌忽然发现况离转身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觉得况离不是况离,是一个完全令人陌生的人。 她忽然开始忐忑,是不是信他信错了?这条路,到底是生路,还是死路? 石门关闭,安歌向此墓室看,只见此墓室与外面那个又有不同,倒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里头有床榻,有掐了金丝的桌椅和铜镜,还有一只很大的鹤嘴铜香炉,贵妃榻上甚至还有一件轻薄的衣裳,仿佛之前还有人躺在这里。但是一切都很陈旧了,可以看出这里其实很久没有人来了。 可是这屋子也有一点比较奇怪,就是石壁周围还有很我铁锁链,连上面的石顶也被铁锁链遍布,整间石室如同被蜘蛛网罩住。安歌观察着这些铁锁链,发现铁锁链上面有些地方有暗黑色的血迹,经年累月,已经与链锁链合二为一。 在榻的旁边有一只很大的描金柜子,安歌把里头的抽屉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很多首饰盒等物,安歌随便打开一个,居然是一颗如同鸽子蛋般大小的深海珍珠,再打开别的首饰盒,里头也都是比较名贵的首饰,可能是女人天生就会被各种首饰吸引,安歌竟然一个接着一个,把盒子都打开了。 “喜欢吗?”曹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问道。 安歌点点头,又摇摇头…… “实在是这里的首饰都太难得,宫里的娘娘们虽然也有很多首饰,但只这一颗珍珠,已经把她们所有的首饰都压了下去。还有这镶了红宝石的凤钗,一只已然难得,这里却是一整套十二只……” “原来你对首饰方面挺了解的。”曹煜接着道:“若你喜欢,这些全部都可以送给你,只要你做朕的女人。” 他已然把这大墓里的一切,都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了。 安歌把首饰盒一个个的盒上,又放回到柜子里,“死人的东西我可没有兴趣,根据这些首饰,特别是这十二凤钗的出现,倒像是与婚嫁头冠配用的,我怀疑火公主来到墓室后,就居住在这里,而且应该居住了不短的时间,这个房间,就是她的闺房。” 安歌说到了正题,曹煜点点头道:“这个墓穴如此之大,莫不是后面的每个墓室里都有金子?” 安歌微叹了声,这个曹煜现在已经跌到钱眼里出不来了。 就在这时候,听得一阵阵的惨号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有男人的惨号声,也有女人的惨号声,安歌听得头皮发麻,这是遇到什么事了,才会叫得如此瘆人? 安歌寻着这声音,又在室内观察了很久,便爬到了榻上,只见床榻靠墙壁的那一刻,似乎有一块活动的板子,安歌把那板子轻轻地推开,就看到上面贴着一道符,符已经很旧,字迹也不清楚了,但是因为这道符,板子下面居然像镜子一样,出现了一些画面,虽然画面也有些不清楚。 只见之前有尊神的墓室内,此时已经惨号一片,众人相互残杀,而那个女子又在跳舞,跳完舞后又跪在尊神的面前,如此反复,似乎生生世世都在做这样的动作,而在这些残杀的人中,安歌忽然看到了曹炟的影子,只见他穿着黑色大氅,以氅为武器,与身边的士兵做着战斗。 他不知道发生何事了,所以只能问士兵:“你们怎么了!怎么了?!” 士兵根本不回答他,只一刀砍来……曹炟躲过,狠狠心只好将那士兵打得倒在地上。 可是墓室里的人本来就多,而且曹炟带来的士兵也都在渐渐地陷入癫狂,很明显,如果再没有办法,曹炟很可能会陷在其中。让安歌比较好奇的是,曹炟自己好像并不受影响,从他的动作、神情都可以看出他是那个墓室里有可能唯一清醒的人了。 这时候曹煜当然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事情,走过来道:“什么事?” 安歌把木板放下,“没事。” 从榻上下来后,她道:“我觉得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出去。” “朕已经找了一圈,这个墓室只有我们进入时的那一道门。” “那我们就还从那道门出去。” 见安歌神情凝重,曹煜只好点点头:“好吧,听你的。” 安歌来到石门前,往中间的那个地方按了下,没按下去,再仔细看才发现此石门上根本没有按纽,一般来说,外面的机关和内里的机关应该是对应的,像这种外面有机会而内里没有机关的情况很少,除非是想把人关死在这里面。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惊,这个墓室的各种设施,那些罩在周围的铁锁链,及床榻那里的活动木板和符,明显就是要把人 关死在里面的呀!还有这只能从外面打开的石门,安歌的心蓦然往下沉去,不知道况离还在不在外面?不知道曹炟能不能找到这座石门并且打开它? 她开始敲击石门并且大喊:“况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曹煜还未意识到危险,这时道:“安大人,外面恐怕正乱着,留在这里不是正好?” 安歌道:“皇上,这里的确有可能曾经是火公主住的地方,但她不是自愿住在这里的,她是被关在这里的,而且她也是个术数高手,所以才可以借符看到外面的情景。皇上,这道门从外面可以打开,从里面打不开,火公主最后都困死在此处,你我二人若无人搭救,恐怕……” 真是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居然踏到死路上来了。但心里却又存着一点希望,况离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曹煜这时,也扒着门大喊起来:“况离!你这个混蛋!你把门打开!” 安歌则又爬到了榻上,从符镜那里往外面看去。墓室内已经被没有理智的杀人者充溢,他们相互残杀,手撕生肉,倒像是传说中的僵尸,而之前丢了的火公主的干尸,终于再度出现在安歌的视线里,它静静地立在那里,看着众生撕扯残杀,早已经干枯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很明显的笑容。 这具干尸,是活的。 ——ps乐文币已经打入获得回馈的朋友帐户。 ---题外话---亲们,谢谢大家的参与,q_1e26u1vsdq、guzilideshang、莫一冰、15289869087、涟漪、150**300等亲获得500乐文币的回馈,现已经全部充入各位帐户。rita1981和蔚语亲尚未领取乐文币,有空来领哦。还有,想当评论区吧主的亲微信呼我,五个空位等待哦。感谢大家的参与支持,谢谢大家。 第312章 献祭 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为何居然能够像活人一样行动?这太不合常理了。 就在这时,干尸似乎察觉安歌在看着它,它蓦然走到一处地方,往里头看着,在安歌看来,她黑洞洞的眼睛静静地死盯着她,安歌刚想后退,就觉得自己脑袋里有尖锐的声音,而火公主的干尸,那又黑洞洞的眼睛你无底深坑,安歌直往那深坑中掉去。 她啊地一声,就倒在榻上,曹煜奔过来时,她已经人事不知。 而其实安歌并不是毫无意识,她似乎进入了一个梦,并且在梦中开始一段诡异的旅程。 她是在花轿中开始这段旅程的,她听到外面锣鼓喧天,闹闹轰轰,连忙掀下盖头,掀起轿帘一角,往外面看去。只见外面的百姓手持鲜花水果等在路两旁向她道贺,“祝火公主与驸马永结同心!共携幸福!峻” 所有人都显得很开心,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应该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轿子在城里逛了一圈,便到了城外鲫。 这是安歌知道的,但她想知道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只是耐心地等待。轿子到了城外后,听到一个清越的男子声音道:“公主,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安歌把轿帘掀开,只见说话的男子一身喜福,而他的模样更是俊俏,一双凤目倒与曹炟有几分相像,再加上白晰的皮肤和棱角分明的脸,模样儿居然堪比以美貌和才华而溢满安阳城的曹炟,安歌本来以为,这世上能与曹炟的容貌相比的,就只要坏皇帝曹煜了,没想到几百年前的天烬男子,也会如此英俊。 “你是——驸马?”安歌犹疑地问。 男子露出担忧的神色,轻轻地触了下她的头,“公主,你病了吗?” 安歌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静静地盯着她不说话,满面疑惑。 安歌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我们今天要成亲了啊,我应该和驸马重新认识才对。所以就请求你回答我的问题吧。” 驸马的面色和缓了些,宠腻笑道:“我的确是驸马,我叫况玄明。” “姓况?”安歌仔细地看他的脸,忽然发觉他眉间之间令她感到有些熟悉,她的纤纤手指抚上她的脸,仔细地观察,然后忍不住惊呼了声。因为这个况玄明根本和况离有九分的相似,只不过况离平日里不苟言笑,而且不似这男子般,眉眼唇都化了妆,况离的脸上总是清清淡淡,干干净净,一种静默无声的气场总是围饶在他的身边。 而这男子看起来却要耀目的多,他们气质不相似,然而仔细看容貌,眼前的男子分明就是化了妆的况离啊。 “公主,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安歌的手里已经出了汗,暗想,之前救了她和曹煜的人,莫非不是况离,而是况玄明? 不,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活上几百年呢? 之后,轿帘放了下来…… 安歌的意识有些模糊,再清醒时,却已经回到了墓室中,然而触目所见,是满眼的红色,贵重的珠宝摆在桌子上面。安歌心想,这定是火公主刚刚来到墓中的情景,正想到这里,墓室的门从外面打开,况玄明端了一盘子饭菜进来,放在桌上。 “公主,你醒了?” 安歌点了点头,看到他换了一声火红的衣裳,而眉宇间的打扮更加妖娆,周身有种很奇怪的气息。 安歌想起墓中食物变腐的情景,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在梦中,却依旧看也不看那食物一眼,只问:“驸马,你为何将我关在这里?” 况玄明道:“公主听说过色衰而爱驰之语吗?” 安歌道:“当然听说过,后宫的女子们都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况玄明道:“后宫?公主,你可知天烬城都要破了,你猜天烬城为何会破?” 安歌摇摇头,又点点头,“大抵是因为*,荒唐,天烬帝不思政事,每日只想着如何能够长生不老!” 况玄明摇摇头,“正是因为色衰而爱驰,霓兮觉得自己容貌不能保持,才导致大臣们离他远去。不过现如今,霓兮也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在这里,我们会在这里建立一个地下宫殿,长长久久的过幸福的没人打扰的日子。” “霓兮?我们?驸马,你这是何意?” “公主,过几天,神鬼七杀阵大开,你便会做为给龙神的礼物献祭,而我和霓兮就会在此阵中长生不老,生生世世在一起。” “你,你说什么?” 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看到况玄明的打扮,安歌终于明白,为何火公主有那么大的怨气,因为不但是最疼爱的父皇弃她而去,更是她的夫君将他亲手送上龙神祭台,祭台上那黑色的干枯的鲜血,还有墓室中跳舞的女孩,最后跪在那里的样子…… 那应该是献祭时的情景,当这个女孩子欢快地跳着舞的时候,等待她的是死亡 ,可是为什么她会那样的欢快呢? 只有一个解释,火公主被气疯了,她在献祭的时候已经疯了。 * “驸马,我在这里有多久了?” “一年零六个月六天,再过六天,就是献祭的日子。因为火公主不但名字里有个火字,更是八字连火,纯火无杂质的阳人,所谓生生不息,真火不灭,将你献祭给龙神,我和霓兮便能永远地活下去。” “我会诅咒你们的!”这句话,不是安歌说的,因为她并没有想说这句话,那么这句话应该是当时的火公主说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安歌在石室内惶恐不安,如果她不能及时从梦中醒来,那么她也会经历那个献祭过程,说不定会死在梦中。她想起了那道符,恐怕那道符是火公主留下的证据,她想要人知道她受了多么大的磨难,不想让这段黑暗的历史泯灭,而安歌,正好触动了她设置的机关。 所以安歌以梦的方式进入了几百年前时间里,然而她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回来了。 驸马况玄明还是天天来给她送饭,甚至为了让她保持心情愉快,对她还不错,亲自替她梳头,送来珠宝逗她开心,有时候二人在一起也会喝点小酒,微熏之时,安歌就会问,“驸马,为什么霓兮不来看我?” “他是你的父皇,你不该称呼他的名字。” “天烬国已然没了,霓兮不再是皇帝,又要把女儿献祭,算什么父皇?我才不要叫他。反而是驸马,你即娶了我,就该对我负责,你为何竟然全部听那霓兮的?” “霓兮之美,不但能虏获女人,更能虏获男人。你父皇乃是天赐***,就算天地间的一切都给他,都不足以对得起他。公主出生于火日火时辰,一生占了九个火,天生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了霓兮而献身的。” “滚!神经病!” …… 又有一日,驸马来了,神色比较凝重…… 安歌算着日子,也觉得应该是到献祭的时候了,驸马的手中拿着一套衣裳,也是红色的,驸马说这代表着火的意思,与之前所穿的嫁衣还是有些许区别的。驸马让安歌换上衣裳。 安歌忽然道:“况玄明,你有儿子?” 况玄明疑惑地嗯了声:“在下只有公主这一个妻子,在下与公主未发生夫妻之实,又怎么可能有儿子?” “你不想为你的后代积点福吗?或许你终究还是会有后代的,将来况氏子孙若知道了你现在所在的一切,恐怕会感到耻辱。” 况玄明哈哈哈大笑起来,“笑话,从今日开始,我与霓兮一样,不死不灭,我们不需要后代子孙,我们要把后代子孙的日子,都活到自己身上来。” “自私!变ta!” 接着安歌的脑中却闪过一个念头,“若况玄明真的没有儿女,那么况离是怎么回事呢?”他们都姓况,又那么巧的长得那样相似,她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况玄明就是况离,况离就是况玄明!说实话,况离的身份一直也是个迷,小时候虽然与她一起长大,但她从来没有问过他来自于哪里,后来他与他的师父淳于光出没于安阳,大家只知道他们是从燕苍山来的,可是在燕苍山之前呢?他又是谁?来自于哪里? 种种的疑问从脑中闪过,她忽然觉得,自己对身边人的了解,果然是太少了。 她知道这一劫是躲不过去的,只好按照况玄明的要求穿上衣裳,然后被押到外面去…… 第313章 你到底是谁 她看到了那尊龙神,看到了诺大的墓室里,就只有况玄明和霓兮,只是霓兮坐在一个帘幕后面,轻纱薄帐让他显出神秘,虽然未窥其全貌,从身形和气度看,已然觉得他果然名不虚传,绝对是一等一,天上有地下无的美男子,而且绝对是一个非常年青的男子。 只见况玄明到了霓兮的面前,“皇,已经准备好了。” 霓兮缓缓抬手,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是千锤百炼般完美而吸引人,他示意况玄明可以继续。 安歌冷笑道:“堂堂天烬皇帝,为了长生不老居然要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祭奠,你如此禽兽不如,就算长生不老又如何?依旧不过是一具没的灵魂的脏肮躯壳罢了。” 安歌的话音才落,便听得况玄明道:“你懂得什么,只有长生不老,才可能更久的见证这世界的美好。火公主,你以为你出生后,若没有皇的保护,可以长这么大呢?你即相貌普通,性格又不怎么喜人,为何能得到皇的另眼相看?因为你从出生起,便是要为了今天的,你别再挣扎了,诚心的为皇祝福吧。鲫” 说着,况玄明已经开始做法,安歌的身子不由自主被扯到离龙神更近的地方。 她的脑子却在迅速地转动着,之后大声喊道:“父皇!那神鬼七杀阵分明是一个杀阵,怎么可能让人长生不老?还有,若是况玄明只是想让自己长生不老,而借父皇之手布置了这一切呢?若是几百年之后,活在世上的只有况玄明,没有霓兮呢!峻” 然而不管她说什么,霓兮似乎都不为所动。 而况玄明的法术却让她越来越感到头脑昏沉,蓦然倒在地上,看到况玄明已经提着刀过来,安歌知道,他将砍下她的头。 安歌知道自己在梦中,却不知道此梦能不能再醒。 就在她有些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铃铃的声响…… 她心头微一激灵,蓦然睁大了眼睛,“齐王爷——” “歌儿,你没事吧?”果然是曹炟的声音,安歌的眼前渐渐清明起来,但看清眼前修眉凤眼,面若桃花般的男子时,不由猛地扑到他的怀里,“曹炟!曹炟!”她像是被吓坏了,将曹炟拥得更紧更紧,只想钻到他的怀里再也不出来。这时候,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周围有没有别人在。 直到曹煜嗯嗯咳了两声,她才意识到旁边仍然有别人。 她尴尬地主动从曹炟的怀里出来,曹炟却很大方地握着她的手,“歌儿,你刚才定是做噩梦了,但是现在没事了,有我在,你别怕。” 安歌嗯了声,心中一定子安定了。 又问:“你没伤着吧?” 曹炟冷冷一笑,“外面那些僵尸还没法子伤到我。” 这时,曹煜忽然面色不善地走过来,一把握住了曹炟的手腕,“你手上这串铃是哪来的?若不是这串铃,那些疯子能放过你?这分明是婥儿的铃,你敢说你没有带走婥儿?” 曹炟呵呵一笑,“皇上,是我带走的沈婥又如何?你忘了,沈婥早已经从宫中消籍,她自由了,不再是你的妃子。而我齐王的家中,立着她的灵位,为她建了祠堂,所以我拥有她的东西有什么奇怪?” 是啊,是啊,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曹煜心内呕到要死,却毫无办法。若说君山大阵后沈婥再也无用了,然而此时此刻他后悔自己做了这样的决定。 曹炟已经把自己的手腕固执地从他手中抽出来,“皇上,现在不是纠结这些旧事的时候,我们还是想办法找出路吧。” 曹炟到底也没有把引魂铃其实是安歌赠予的事情说出来。 安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是之前火公主的墓室,不同的是,墓室里多了个曹炟,安歌上下打量着他,发现他一身黑色的大氅,果然是她在进入墓室之前所见到的海市蜃楼里的打扮是一样的,顿时意识到当时她看到的并不是幻象,而是曹炟真的在往这边赶来。 安歌其实特别想问一句,曹炟,你火急火燎的赶来是不是为了救我?你不怪我在大殿上拒婚的事情了? 可惜此时此地实在不是适合的时候,只好咽下了这句就要任性而出口的话。 曹炟的到来,如同黑暗的世界里忽然进了一抹强光,她的情绪从之前有些消极的状中恢复到满血复活的状态。这时喃喃道:“我刚才的确是进入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但我觉得那应该不是梦,而是火公主在这里布了术法,将她经历的重现在我的眼前,她很委屈,所以一直在不停的控诉。” 曹炟和曹煜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但曹煜因为之前就和安歌研究过火公主的事情,这时候道:“莫非,她真的是死于自己的父亲和夫君之手?” 安歌点点头,又道:“齐王爷,刚才您进入此墓室,有没有经过那个堆满金子的墓室?” 曹炟点点头,“有经过。” 安歌道:“没有见到况离吗?” “室内只有金子,没有人。” 安歌忽然眯着眼睛笑了笑,“齐王爷 ,在没有任何指引的情况下,您能连过两道门进入这间墓室,可见齐王爷的机关学得也很好呢。”这可直接对比出来曹煜在这方面的弱了,事实上当初为沈婥寻穴之时,在森林里,曹炟为了护住沈婥的墓,也布置了很多机关在林子里,当时曹煜就败得很惨,最后找到了一座空墓。 往事历历,再加上现在安歌明显的夸赞曹炟,曹煜只觉得自己站在曹炟的跟前,风头完全被他压下,一时间冷冷地哼了声,“他向来有些这些小伎俩的,不过治国强国需要大智慧,朕是不必懂这些小伎俩,自然有很多人为朕效劳。” 安歌这才发觉夸曹炟夸得太明显了,曹煜此时的敏感,她说什么都是错了。当下便闭了嘴。 三人一起观察这座墓室,曹煜一心想超过曹炟,这次寻找的格外用心。曹炟又摇起手腕上的引魂铃,从和那些僵尸相遇到现在,他明白到这串铃的不简单,果然一晃铃,就发觉周围的铁锁链也跟着晃,而安歌忽然发觉,在这些铁锁链中,有一条很细的,在别的锁链都在晃动的时候,这根最细的反而没有晃动。 曹炟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这时候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都把目光落在了曹煜的身上。 此时曹煜正抓了其中一根铁锁链,有些发蛮力地扯着,似乎要把气都撒在铁锁链上。 曹炟道:“屋子里唯一能够有变化的似乎就是这些铁锁链,可是这些铁链看起来都差不多,很难相信机关是在这些铁链上。” 安歌道:“是啊,我们还是找找别的地方吧。” 二人一唱一盒,意思是扯铁锁链没用,但曹炟话里的意思分明又是说,如果能找到那根不一样的,说不定就有转机。曹煜开始很生气,觉得二人在讽刺他,但一眼看到另一根比较细的铁锁链时,他没有功夫和他们磨牙了,立刻抓住那个铁锁链往扯,这一扯就感觉到了一种微微的震动。 安歌和曹炟对视了眼,果然有机会!而曹煜此时却轻描淡写地拍拍手,淡然道:“朕找到了这个机关,可见朕对机关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链锁莲能扯得动,只是一个人可能不行。” 曹炟道:“那我们一起扯吧。” 说着走过去与曹煜一起扯那根铁锁链,墓室果然在动,甚至动得比较厉害,脚下的青砖地似乎在往上,安歌惊喜道:“它在上升!” 同时看到头顶的墓室出现了一线缝隙,很明显,只要扯着这个铁锁链,那么平地会上升,而天花板会打开,这是同一个机关,需要的只是蛮力。然而高兴劲儿还没过去,青砖地落回了原地,而开花板一丝缝隙也闭合,也就是说,和曹炟和曹煜两人的力气,依旧不能做到这一点。 安歌刚才还在想,此处机关虽然比较难以发觉,但是火公主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一定还是会发现的,为何她最后没有利用机关出去呢? 现在有答案了,这个机关虽然存在,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是出不去的,甚至两个人的力量也出不去。安歌忽然想到,当时这墓里就只剩余火公主、霓兮和况玄明,莫非是要合三个人的力量才可以?也就是说,火公主想要出去,除非元兮和况玄明一起帮她,有一人不帮她,也亦是出不去。 很明显,火公主始终没等到这两人帮她,甚至从来进入石室的只有况玄明一人,而他想随时出去,恐怕是与霓兮商定了什么信号,总之霓兮亲自在外面给况玄明开门,这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死死地关住火公主。 这也是火公主满身怨愤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的父亲不在门外,随时可以救她,但他始终没有那样做。 安歌心中对火公主动了怜悯之心,一边来到曹炟和曹煜的跟前,三人一起抓住铁锁链用力地扯,结果这次三人似乎都没费什么力气,很轻松地扯动了铁锁链,脚下的青石地板升地,头顶的天花板打开,三人就这样出了那可怕的石室,进入了另一个墓室。 看清了墓室中的情景,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珍宝堆基如山,搬来金子和银子的人,似乎觉得这些东西处理起来太难了,因此很不耐烦地将它们倒在这里,根本未加整理。曹煜几步跑到中间去,忍不住张开双臂,似乎要把这些金子全部都抱在怀里,脸上是做梦般的狂喜,如果牺牲掉所有的士兵能换来这些金子,又何愁没有新的血液注入军队吗? 有钱财就有一切,就算是做为皇帝,也没有办法跳出这个诅咒般的真言。曹炟似乎也有些吃惊,然而更多的却是忧心忡忡,钱财多了,自然想想办法花出去,以曹煜的性格,战争是他的爱好,而这些钱财似乎够他打一辈子的仗。 而安歌却敏锐地感觉到这里的气息不太寻常,仔细地观察,才发现不远处一个金堆前,有个人正爬在金子里寻找着什么。 安歌示意曹炟往那边看,感觉到曹炟立刻提高了紧惕,盯着那人道:“谁在那里?” 那人连头都没回,“是我。” 安歌听出来他的声音了,问道:“是况玄明?” 那人没有回答,曹煜也不动声色地到了曹炟和安歌的身边,三人一起向那人走近,之后发现那人双手在金子堆里找什么,拿起一支金碗,看了看,不是,扔了,又拿起一只金步摇,观察了下,不是,继续扔掉了…… 曹煜道:“况离,你这个小人,骗朕到了那石室中,我们差点被困死里头!” 那人微叹了声,转过身来,却是青衣寂寂,目光如水。却与安歌在梦中所见的况玄明的神态有很大的区别,似乎的确是况离而不是况玄明。只见他的目光略过曹炟和曹煜,落在了安歌的身上,“安姑娘,想必有些事你已经知道了,那与我一起找吧。” “找什么?”安歌疑惑道。 “找火公主的灵识,找不到她的灵识,我们所有人都出不去这个墓。都将被困死在此处。”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314章 一只鸡蛋(二更)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到底是况玄明,还是况离?安姑娘,等你有答案了,请你告诉我。” 安歌备感诧异,终于道:“你,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人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又叹了声,满目茫然。 安歌忽然走到他的面前,握起他的左手腕,将他的衣袖蓦然撸上去,往手臂上看去,她记得当年,况离在山上练功,她拿了饭菜去送给他,大概是因为那天山上的雾太大,也有可能况离的衣袂被风吹起,总之安歌忽然就看得有些痴了,没注意到脚下,结果一个踩空,整个人就往山下滚去峻。 幸好况离听到她的惊叫声,一个飞身过来挡住她,但是因为她滚到了一片荆棘前,况离为了挡住她而自己站在了荆棘中,结果左臂上被荆棘刺出一个很长的血口子,此后多年,都伤痕都在。 而这时,这人的手臂之上,赫然有个与况离当初胳膊上一样的伤痕,安歌退了一步,很肯定地说:“你是况离。” 况离哦了声,茫然道:“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我就是能肯定,你是况离没错。”安歌道鲫。 况离看看自己的胳膊,再看看安歌,忽然想到了什么,颤声道:“你——你——” 然而他最终也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面前还有两个男人,这句话若说出来,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风波。是以他最终把剩余的话都咽了下去,转在面对着金子堆,好一会儿才使自己平静下来。 再转过身时,又是那种青衣寂寂,目光如水的模样了。 “安姑娘,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况离。”此时他脸上已经没有那种迷茫之色,也不解释为何又认定自己是况离,只是向他们继续说:“其实火公主身体虽然已经*,然而灵魂并未灭去,因满腔怨不能得到发泄,因此凡是进入墓中的人类,都基本只有死路一条。 而我们到了这墓穴深处,更是触怒了她。可是让她怨愤的也只是,她爱的男人,不爱她而已。而当初献祭之时,也因为火公主过于怨愤,而至她灵魂出窍,激发出一种力量,往墓外逃去。 况玄明为了封住她,继续完成仪式,于是将她的魂迫封印在金器上,但是火公主本身亦有术力,在封印的刹那间,有一魂一魄逃走,却都是掌管人情绪中的爱与恨的,是以现在的她很疯狂,我们只有替她找到被金器封印的她其他的魂魄,才能够唤醒她原本的善良及一切。” 安歌没有问况离是如何知道此事的,这墓中很多事不能以常理解释,甚至也不能按照一般的逻辑分析,就好像她亲历了火公主嫁人及被关起来的过程是一样的性质。 安歌只问:“那封印法器有什么特点?” 况离道:“它是一件金器,因为按照火公主的八字,只能以金器来封印她。第二,法印是一尊龙神,刻在金器上。这就它们的特点了。” 然而,曹煜再也笑不出来了,此时这一堆堆的金子,似乎都开始嘲笑他们。 曹炟挂心着沙漠外和乌弋山的战事,这时也不由微微心焦,就算能解释吃喝的问题,那么看这样子一天两天,一个月甚至是一年,都不一定能找到那只封印着火公主的法器,难道真的要在这里无限制的等下去吗? 曹煜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冷嘲地说:“五弟,军中无帅将乱,乌弋山必胜,你英雄救美虽是好意,想必安大人却肯定因为乌弋山杀戮我军而感到负疚。” “若负疚,亦是我负疚,与安歌无关。”曹炟说完,不再理会他,径直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一件件的看金器。因为不会有人会把那怪异的人身蛇首的龙神刻在金器上,实际上他们把金器拿起来看一眼,就会知道是不是法器了。 找了几件,他扔下法器,往别处看去。 况离也不理会他,继续翻找法器。 安歌亦有不同的意见,问道:“况先生,我们不能用别的方式吗?比如,用什么方法招唤她的魂魄过来……” “安姑娘,她现在自由的魂魄是疯子,你不会愿意她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是啦,若是招唤魂魄,必将把她现在自由的魂魄先招来。 安歌也有一下没一下的翻找法器,肚子咕咕地叫了下。 安歌的脸蓦然红了,曹煜想到他堂堂一个皇帝,居然带着的人跟着他一起饿肚子,不由越想越生气,怒道:“可恶!” 安歌没想到自己肚子响了下,就引得他骂,不由尴尬的脸更红。 曹炟冷冷盯了曹煜一眼,走到安歌的面前,笑道:“歌儿,你饿了?” 安歌红着脸点点头,曹炟在自己的袖子里掏了半晌,像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只煮熟的鸡蛋,要知道鸡蛋易碎,熟了后也至少能保持两天,所以自从进入沙漠后就是风干肉或者是奶饼,青茶,多日没有吃过鸡蛋了,曹炟这只鸡蛋也是当日从军营里出发的时候,突发奇想,想着安歌说不定想吃,就在袖子里装了一只,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 p>安歌不由咽了下口水,眼睛也发起亮来。 曹煜冷冷地哂笑:“五弟,你对女人还是像以前那么周到,也是难得。” 曹炟回道:“谢谢皇上夸奖。” 当下拿了一只金器在鸡蛋上嗑了下,然后细心地剥了皮儿,放在安歌的手中,“吃吧。” “可是你们——” “我们是男人,扛得住。再说皇上是真龙下凡,不管怎么样,上天一定不会让皇上饿死。”这样就杜绝了安歌因君臣之礼把鸡蛋给曹煜。 安歌知道再客气下去,说不定会起口角出了什么事,干脆也不再客气,一口把鸡蛋整个的吞了,反而因为吞得太急,噎得喘不上气来,曹炟赶紧替她捶了捶背,温柔而适度的力度,使安歌终于把蛋给咽了下去,越发地不好意思了,曹炟却只有心疼,用袖子轻轻拭去她唇角的蛋渣。 这动作自然而然,却令安歌的心怦怦怦狂跳,然而曹炟并没有感觉到她的情绪,只道:“找封印的事交给我们吧,你在石室里就已经昏过一次,不能再给累昏了。”说着脱了自己的大氅,在地上一铺。 其实安歌也是真的累了,就算是壮汉到这墓中呆上两天,也会受不了,况且安歌是女子。 她也不客气,真个就躺了下去。 曹炟在她身边坐着,直到她睡着,才开始在室内转来转去寻找封印。就他个人对况离的理解,他知道况离是个聪明人,而且术法又高,恐怕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最后只能选择在金器中寻找封印。 可是他还是不死心,封印既然这样的重要,绝不会混杂于成堆的金器中,可能还是放在比较特殊的地方。 只是这墓室四壁几乎是一目了解,除了墙就是墙,真的会没有出口吗? 这时候,听得哪里轰隆声响,转头一看,原来是曹煜打开了一扇石门,这时高傲地向况离说:“况离,你不是说除非找到封印我们才能出去吗?可是朕现在已经找到了出口,根本不必劳什子封印,朕现在就可以从这扇门里走出去!” 况离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寻找封印,似乎对那扇门一点兴趣都没有。 曹煜就踏进了那道门,然后他发现,他进入的这个墓室,是个圆形墓室,而且周围都是门,随便一数,大概有九道门之多。而且每道门的机关按纽都很明显,意思是他只要动动自己的手就能进入到这些门里的任何一道门。 就在他打开其实一道门,里头的光线虽然有点暗,但他还是义无反顾想要踏进去的时候,曹炟来了。 “皇上!” 曹煜顿住脚步,淡然问道:“你不去陪安姑娘,却跑来这里做什么?” “皇上,按照微臣对机关方面的了解,出现这样的九道门绝非好事,皇上还是莫要进入得好。” “为何在她的心里,你做什么事都对,朕做什么事都错?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皇上请看。”随着曹煜手中的火折子亮了,只见曹煜踏进来的这道门,居然又是一个圆形的房间,而且里头不偏不倚又是九道门。这下曹煜也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分明是个九格迷宫,一旦踏错一道门,有可能永远在里头饶圈子,这一辈子都无法出来了,而外头的人进入也依旧会迷失方向,就算一百个人在这迷宫里头,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面。 第315章 火公主归来(三更) 曹煜连忙退了回来,然后发现,自己退回来的这个房间当然也是九道门,要是他已经不能确定自己先前是从哪道门进来的了。 好在曹炟的手里拿了一根绳子,这时道:“皇上请随微臣来。” 原来曹炟在一脚踏入墓室看到里头数道门后,就留了心,把随身带着的细绳子绑在外面比较大的一个金器上,然后才走进来,没想到此时派上用场,这根绳子是从哪个门里进来的,就是哪个门可出去。当然这也是短距离离起作用,距离一长就算有绳子也绝对会陷入迷宫中。 二人从门里走出来,只见安歌依旧沉睡,况离依旧在找封印峻。 一切如故,然而经过这个事情,曹煜也终于明白,此墓比他想象的复杂,此时反而开始期盼庞鹰那边,若是那边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他们找到金子搬上去,就会来救他吧? 此时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但愿庞鹰能够顺利归来。 安歌没睡多久就醒来了。 之后问曹炟,“齐王爷,刚才你在有龙神的墓室时,那些状若疯狂的士兵之所以不伤你,乃是因为这个铃当吗?鲫” 曹炟点点头,“可能是的。” 她又想起她曾经看到曹炟和那些疯兵打斗,而面对这样厉害的曹炟,火公主的干尸明明就在附近,却没有接近曹炟。想到这里,她忽然道:“其实,到了这样的地步,与其困死在这里,不如再搏一次。” “如何博?”曹煜问。 “招唤火公主的魂魄,让封印她的法器自己飞到我们的面前来。” 况离道:“要知道她进入后,我们可以会变疯了,相互残杀,到时候不必她动手,我们自己已然杀了自己。” “也不一定呢!这铃当的影响范围或许不是那样的小。” “怎么说?”曹煜继续问。 “这铃当既然可避邪,使人不受火公主的情绪影响而保持冷静,那么我们可以利用它。我们现在有四个人,可以一人做法招魂,另三个人手牵手围在这人的周围,而这串铃则轮换由三人摇响,一直不停,我想应该能避免受其影响和伤害。” 她说完后,三个男子都沉默了。 最后曹炟道:“我觉得这法子可行。” 况离道:“谁来招她的魂?” 曹煜道:“既然没有问题就赶紧行动,谁招她的魂又有什么重要?” 最后安歌说:“由我来招取她的魂魄,我入梦之时,似乎与她合为一体,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由我来可能会容易些。” 况离道:“好吧,我会替你护法的。”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总是比干等着要强上许多。 安歌又仔细地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之后安歌盘腿坐在中间,而三个男子则手牵手围在她的周围,说实话让这三个男子牵手何其难?不过到了这样的地步,三个人主动地不去谈其他事,虽然别别扭扭的,但是总算牵了手,他们围在安歌的周围缓慢走动,而安歌则开始招唤火公主的魂魄,其实这没有什么难的,因为火公主的魂魄那么强大的到处走动。 安歌只是集中精力,在心里头唤着火公主…… “火公主,来吧,来这里解决你想解决的事情吧!火公主,来吧!”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众人不约而同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氛围渐渐地充溢在室内,大家都知道,火公主接近了这里,再过了片刻,忽然在墓室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红衣裳的女子,还是以跳舞的方式出场,但这时候,不会再有人被她的舞姿迷住。 引魂铃由曹炟的手中转到了况离的手中,又从况离的手中转到曹煜的手中,他们以一种能够保证几人安全的频率转换着引魂铃,然而火公主的身影还是越来越接近他们,随着她的接近,一种无法描述出来的阴冷也逼近几人。 安歌忙问:“曹炟,情绪很爆燥吗?” 曹炟回答:“一切如常。” 安歌又问:“况先生呢?” 况离道:“我也很好。” 安歌继续问:“皇上呢?” 曹煜答道:“朕没事。” 安歌听他们说话声不似有异,而自己心情亦是平静,看来引魂铃果然起作用,这样一来,应该会没事。火公主的舞蹈也已经停止,她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们,她渐渐地走向他们,安歌不敢再耽误,立刻又开始呼唤火公主,如今来的不过是火公主的一魂一魄而已。 火公主继续往前走,到了大约离他们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她的目光忽然盯住了在三个男子手中传送的引魂铃,一种不似人类也不似野兽的尖锐可怕的嚎叫从她的喉咙逼出来,安歌只觉得似乎有种狰狞的虫子在吼叫着往自己的耳朵里钻,令人毛骨悚然,然后她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一种什么东西在碰撞的声音。 听得况离说:“是法器,法器被她挡住了!” 安歌连忙转身,果然见到一个双耳金器正片这边飞来,但是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挡在圈外,一次一次的飞起又跌下去,因此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安歌对着法器道:“过来呀!火公主,过来结束这一切的恩怨!难道你想一辈子被困在法器中吗?想想吧,只要你过来,所有的恶梦就会结束……” 然而法器似乎还是没有足够的力量过来,而火公主的尖嚎声又变成了阴冷的笑声…… 虽然很缓慢,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正在往前移动。 迟早她会来到众人的跟前,甚至毁了引魂铃,引魂铃也响得更厉害了。而法器却依旧被挡在外面,不得前进一步。就在这时候,况离忽然道:“火公主,看看我是谁!你恨我吗?爱我吗?是想杀了我吗?只要你过来,你就可以杀了我!” 况离与驸马况玄明长得一样,果然法器似乎动得更厉害了,而火公主同时也情绪更加激动,然而这种激动的情绪没有让她继续往前,反而是安静地发了一会愣,这给了四人一点时间,况离继续道:“来呀,火公主,来吧,来解决这一切!” 安歌和况离共同的招呼,果然使法器动得更加厉害。它激烈地撞上那无形的墙壁又跌下去,这时候那双耳金瓶已经被摔得变了形,不过只要它是法器,变形什么的都不会影响它的灵性,它在继续冲撞着。 而火公主似乎从一种呆滞中醒了过来,双手成抓,渐渐地接近众人,离她近的那些金器因为她的灵力的影响,全部都四散飞开,力量大到有些甚至嵌入到四周的墙壁里,而安歌四人自然也感觉到这种力量,就仿佛飓风吹来,又阴冷寒,而法器虽然冲撞激烈,却依旧没有冲撞那无形的力量。 安歌忽然道:“必须有一个人去接法器进来,否则……” 否则什么,也不用说明白,这种情况下,众人都知道,不是火公主死,就是他们亡! 况离忽然拉了安歌一把,填补了他的空位,现在是安歌和曹炟、曹煜手牵手了,引魂铃也正好传到她手中,她摇了几下,将它转给曹煜,而况离则用腰间的卦钵护住了自己的周围,他的眼睛立刻布上了红血丝。 安歌知道,此时时间就是生命,因此也不必况离解释什么,只道:“况离,快去接法器过来!我相信你能控制自己的!” 况离扭头向法器而去,因为他本身的术力修为比较高,居然能够在这样强大的胶着力中,一个飞身就抱住了法器,之后往安歌跑来。可就在这时,火公主也完全接近了他们三个人,尖锐的指尖正好挑在引魂铃上,只听得铃铃一阵作响,铃魂铃被她挑的飞了起来,接着安歌和曹炟还有曹煜,猛地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曹煜跌到一堆金子中,而曹炟因为时刻注意着安歌,关键时候携安歌一起飞走,又知道法器是重要的,竟然借着这股力量携着安歌飞身到了况离的身边,可惜况离此时已然眼睛血红,分明就是失去理智的模样,紧抱着法器不松手,却也没有到想要杀了安歌和曹炟的地步。 引魂铃飞了,他们能保持清醒的时间相当短,安歌的卦钵猛地扣在况离手中的双耳金瓶之上,大声道:“火公主!况玄明就要死了!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 话音一落,只听轰地一声,安歌和曹煜、还有曹炟、况离齐齐晕了过去。 …… 曹煜是第一个醒的,因为她跌在金器里,反而受伤最轻,接着是曹炟和安歌,他们醒了之后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自主地互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冰凉。 原来他们不知为何竟然已经又回到了龙神祭台,而况离被绑在祭台前,火公主一身火红的衣裳,坐在曾经霓兮坐着的位置,只是无纱幔挡着,她的面容比之前更真实了些,身形也更加的真实,而她的旧皮囊被她扔在一边,此时她正在观察自己的那具干尸。 ---题外话---感谢wwspyl2、妫臻、小丫521、客户端用户、q_1e26u1vsdq、is65、一号小丸子、15622028366、guzilideshang、吃得空等亲赠送乐文币和鲜花及钻石,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爱你们。 第316章 他放手了 她神情平静,即没有跳舞,也没有尖嚎,基本可以确定,她的魂魄应该已经聚合在一起。 之后,她手指着那具干尸,将它点燃,墓室里立刻充满仿若皮革被烧焦的味道。 况离也醒了,因为被绑着,所以行动不变,这时候并没有怎样的挣扎,只是也看着那具燃烧的干尸峻。 谁都没有说话,这似乎是一场静默的恐怖影子戏。 最后还是火公主站了起来,走到况离的身边,蹲下身,纤长白嫩的手指从况离的脸上划过,幽幽地道:“都几百年了,你还是这样的年轻,况玄明,你果然长生不老了,你这些年,想必过得开心得很。” 她的声音非常空洞,却让人越加感觉到她的寒意。 安歌道:“火公主,他不是况玄明,他是况离。” 火公主嘲讽地看了安歌一眼,“他是谁,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况玄明,你当初那么残忍的对待我,有没有想过会有现在的这一天。这几百年来,我在这空荡荡的大墓里游荡,每天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怎么才能够抓到你,然后把你,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碎,吞下去……” 她语气里的怨毒,任谁听见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寒。况离忽然道:“火公主,你是要杀了我报当年之仇吗?”况离问道鲫。 “杀你?没那么容易,我在最好的年华被你们带到这里,你们埋没了我的一生,我要重活一世,而且还要让你陪我一起活!”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安歌的身上,笑道:“这幅皮囊虽然也不是多么的漂亮,但也算差强人意了。从此以后,她不是安歌,她是你的阿火。”火公主说着轻笑起来,明明是明媚而漂亮的笑容,众人去脊背一冷。 曹炟惊问:“你想干什么?” 火公主道:“我要借她的身体,借尸还魂!我要重活一世!而你们,都将是我给龙神的祭品!” “你自己就是龙神的祭品,你想让别人也成为龙神的祭品?火公主,若不是我们到来,你现在还被封印在金器中!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无论如何,当年造成这种情况,与我们无关!”曹煜也道。 火公主冷笑:“你是曹氏子孙吧,与你们无关,又有谁无关呢?若不是天烬国即将泯灭,我父皇何至于如此疯狂?都是你们逼的!” 她越说越气,忽然冲上来,一把拎起曹煜,将他扔在祭台前。 安歌又道:“火公主,你到底想怎么样?” 火公主的目光忽然落在曹炟的身上,“我瞧着,你们两个倒是很相爱,你侬我侬惹人嫉妒。可就不知道这份爱是真的还是假的。曹炟,若是你真的爱安歌,你愿意为她做什么呢?你愿意用自己的血,换她的命吗?” “我愿意!”曹炟回答的毫不迟疑。 就在这时,况离道:“阿火,当年是我不对,你要报仇就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了,我们之间的事,就让我们两个人解决,不要连累无辜的人。阿火,我知道你依然爱着我,从现在开始,皇泉碧落,我愿相随。” 火公主微怔了下,“阿火?你叫我阿火?” 没等况离再说什么,她忽然扑上去,狠狠地咬住他的肩,况离痛得脸色发白,却硬咬着牙没出声。直到火公主硬生生从他肩上咬下一块肉,满嘴是血地狂笑起来,最后把那块肉生生地吞了下去,“听着!以后不许叫我的阿火!曾经的阿火早已经死了!” 安歌这时有些后悔了,虽然说被困在石室里没出路,也是相当的郁闷,甚至会失去生命,但眼见着火公主如此疯狂残忍,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是的,现在他们不必因为火公主的怨气而发狂了,然而火公主却依然是个疯子!不知道她要怎么折磨他们。 不过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件事。火公主的怨气不消,是不可能放过他们,安歌试探着问道:“火公主,要如何,才能消了你心中这口怨气?” 火公主抹了把唇上的血,冷冷地道:“你死心吧,就算全世界的人死光了,也不可能消了我的怨气。你们这些人,都死定了。” 火公主手里一直把玩着况离的卦钵,就是当初安歌在燕苍山为况离所制的悄卦,火公主说:“这上面,有别人的味道。” 其实她已经看穿这卦钵的来历,这时猛然向安歌甩去。 以她的力道,这钵若是砸在安歌的身上,安歌必须会被砸的内脏破裂而亡,千均一发之际,曹炟已经上前一步,猛地将安歌护在怀中。饶是如此,二人依旧被打得飞出去几米远,而曹炟口吐鲜血,几乎起不来,安歌连忙爬起来,心痛欲裂,“曹炟!你怎么样?” 曹炟摇摇头,最终只道:“安歌,不要管我,快逃!” 连曹炟都说逃,可见的确已经到了绝路。 安歌迅速地替曹炟把了下脉,坚定地说:“曹炟你放心,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要逃,一起逃!” 她盘腿坐在曹炟的身边,手中开始捏决。 其实她从杨筠松那里学习了很多堪舆风水的东西,一般都是自保之术,而无伤人之技,可现在面临的是活了几百年的灵魂,似乎并不能将它怎么样。所以安歌此时捏决,用的却是星宿录里的术法,只是这术法她尚未学习的精湛,实在不知道效果会如何。 现在唯一尚算自由的,就是曹煜,他们先前虽然被绳子缚住,但早已经偷偷地解开了,否则曹炟也不能第一时间奔过来护住安歌,而安歌身上的绳子也在她被打开的刹那间被曹炟解开了,火公主其实看得很清楚,但是她并不在乎,在她的心里,这些人就好像她手心里的蚂蚁。 安歌道:“曹煜,像左三步。” 这次曹煜没有功夫注意到她直呼他名字的事情,立刻往左跳了三步,这样一来,与安歌及火公主,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火公主见状,冷笑道:“你还想做捶死的挣扎吗?” 安歌道:“坐以待毙总归不是我的习惯。” 火公主笑得花枝乱颤,“你这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这样吧,你就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你看姐姐我,都没有好好的活过就被困在这里几百年,我好想去外面看看外面的阳光、感受外面的风,还有,看看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就在这时,安歌又向况离道:“况离,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反抗?你是况离不是况玄明!” 况离微微一怔,的确,以他的功夫,这绳子又如何能绑得住他? 这时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将绳子解开。火公主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这个女子果然有趣,这几个男人似乎都很听你的话,上天太不公平,我只求一个男子爱我,他却害我一生一世几百年,而你呢,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居然有几个男子围着你,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要变成你,你猜他们会怎么样呢?” 她越来越接近安歌,安歌手中捏决,只道:“曹煜,把你的剑刺到左前方的位置。况离,往在十五步……” 她说的快,曹煜和况离都迅速有了行动,曹煜手中无剑,但是墓室里有很多当时士兵们遗下的刀,随便捡起一把,用尽力气,狠狠地刺到安歌所说的位置。况离至十五步之后,道:“接下来如何?” 安歌道:“从那里,带他们走!” 这是她启了星宿录中的术阵之后,算出了生门,让况离带他们走。之后安歌只觉得火公主向她的面部扑来,她的眼睛微微张大,接着又缓缓闭上,像老僧入定般,双目微嗑,不再说话。 “歌儿!歌儿!”曹炟唤着她的名字。 况离和曹煜也走了过来,他们亲眼看到火公主进入了安歌的身体。曹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况离,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曹炟挣扎着起身,将安歌抱在怀里,“歌儿,你醒醒。” 况离道:“她暂时应该醒不了,火公主要抢战她的身体,二人必然是在属于安歌的虚空里战斗。我们带着她,先离开这里为要。” 况离又走回刚才所在的地方,仔细地看了看,“刚才安姑娘让我走到这里,带大家走,可是这里只是平地,什么都没有。我相信她不会随意说的,恐怕这里有生门。” 之前进入墓道,墓道所有的方向都被算出是死门,后来安歌也好,况离也好,都放弃了算生门。可是刚才安歌在情急之下,抱着侥幸之心算出了一道生门,可惜况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生门的痕迹。 反而是安歌起的星宿录中的术阵,此时起了作用,不知道从哪里转来铃铃铃的声音,几人精神一震,分明是引魂铃的声音。原来安歌起阵并不是为了对抗火公主,毕竟以火公主的疯狂,一般的术阵也拿她无法,所以安歌在布术阵的同时,想办法招回了自己的引魂铃。 然而铃声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只听到铃声,却不见铃当。况离爬在地上,仔细听,然后发现铃当的声音来自于刚才安歌给他指示的方位,况离将自己的卦钵捡起来,单手捏决,之后将它扣在地上,一股强烈的风来自于地下,将他的衣袂和头发都吹得直飞起来。 这一阵风过后,他把卦钵拿起来,铃魂铃已经在卦钵里了。 况离将引魂铃递到曹炟的面前,“这是你的,还给你。” 曹炟伸手去接,然而况离似乎并不愿松手,曹炟疑惑地看着他,只听他问道:“此物从何得来?” 曹炟微一用力,况离终究害怕引魂铃被损坏,当下松了手。 曹炟把引魂铃戴到自己的手腕上,摇摇晃晃地把安歌抱了起来,站到况离先前站的地方,道:“况离,你别再装神弄鬼了,歌儿是不会错的,她即说这里可以出去,这里就一定能出去,而且我也不信隔墙取物这种事,铃魂铃肯定是从缝隙里被召唤出来的,这里有机关对不对?” 曹煜蓦然看向况离,“快带我们出去,如果能顺利出去,你之前的大罪朕都给赦免了,以后再也不会通缉你。” 其实况离才不在乎什么通缉不通缉 ,这些东西困不住他,他只是指指那道门,“你们从那里进来的,现在还是可以从那里出去,何必一定要从安姑娘指的路出去?” 曹炟道:“既然歌儿算出此处是生门,那么就只有这条路是对的。况离,你不要再耽误时间……”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一种异样的声音…… 一种仿佛千军万马过境,又好像是什么东西正在举行一场大宴,总之那轰隆隆和卡擦擦的声音越来越近,曹煜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喊一声:“是食金蚁!那条墓道里一定有很多食金蚁!况离,快点带我们出去,快一点!” 况离向曹炟道:“你这样信她,的确是值得她爱。” 说着,况离将手指在地面上摸了一摸,之后猛地往下戳,地面一处地方竟然被他戳了两个洞,手指继续在里头摸着。几人头上都急出汗来,而食金蚁越来越近,这时他们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那些食金蚁了,它们已经涌进了墓室,密密麻麻,看见什么都会咬,所过之处别说士兵的尸体,就是士兵留下来的刀、衣服以及头发都吃得干干净净。 但这时候,况离还是没有找到里头的机关,眼见大量的食金蚁扑上来,几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沉了沉。 然而食金蚁到了近前后,却齐刷刷地绕过了他们,直往前冲去,似乎是被一股什么力量挡在外面。而食金蚁爬到了龙神雕像上,曹炟几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座雕像被吞噬,转眼间成为了几抹细尘。 恰在这时,况离终于摸到了机关,两根手指往上面一提,接着隆隆作响声,居然从天花板上下来一道铁制的梯子,而天花板上洞开一个洞,强烈的阳光合着沙子一起泄下,几人不由自主地挡了下眼睛。 也与此同时,因为曹煜按照安歌所说插在那里的刀被食金蚁吃了,周围的术力一下子变弱,安全圈明显缩小,并且蚂蚁似乎有冲进来的趋势。 曹煜一个箭步往梯子上爬去,接着是况离,曹炟因为受了伤,又抱着安歌,反而是到了最后。 曹煜上去后伸长手臂将况离扯了上来,而曹炟举步唯艰地到了洞口,曹煜道:“五弟,把安歌交给我!” 此时,星宿录术阵终于完全破了,有食金蚁开始吃梯子。 梯子的下半段很快就没有了。 曹炟没有犹豫,立刻用力把安歌往上一托,曹煜将安歌扯了上来,况离连忙接力抱起她往前跑去,食金蚁的速度太快,实在没有犹豫的时间。 而曹炟因为这一用力,心脏如同被扯着般疼痛,明明可以爬上来,这时却怎么都用不上力。曹煜伸出手去,道:“五弟,抓住我的手。” 曹炟看向他,只觉得他目光真诚,而自己脚下的梯子上已经爬满了食金蚁,多一秒犹豫可能就会掉下去,当下只能握住了曹煜的手。与此同时,食金蚁已经爬满了梯子,片刻梯子完全没了,而曹炟幸而是早一步跳开,才没有被咬到,然而他的身子也就悬空了。 曹炟再往上看时,就见曹煜的目光很冷,根本没有把他拉上去的意思。曹炟蓦然明白了什么。 这时只道:“安歌是无辜的,求你放她自由。” 曹煜的唇角浮上一抹冷笑,手一松,曹炟的身体跌到了墓室中,而原本洞开的天窗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在同时关闭,这让曹煜有些失望,没有亲眼看到曹炟被食金蚁啃食的尸骨无存的样子。 转过身,发现况离和安歌竟恰好赶到。 二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停了两秒,安歌蓦然扑到刚才洞开的地方,双手不停地刨着沙子。 况离冲到她的跟前,强行将她抱起来,“走!走!食金蚁马上就会上来,他没救了,没救了!” 第317章 皇帝遇鬼(二更) 然而安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像一条奋力挣扎的鱼,况离一时竟拿她没有办法,曹煜也跑过来帮忙,二人一个抱上身一个抱双腿,紧紧地抱住她往前跑,直跑到筋皮力尽跑不动了才停下来,而这时候的安歌同样也没了力气挣扎,他们将她放在沙子上,她就那么默默地躺在沙子上。 曹煜喘了一会,坐起来,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安歌,朕不是故意的,朕……” 他没有解释完毕,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解释,连自己都不信,当下又道:“其实你应该理解朕,食金蚁连雕像都吃,据你所说,它们除了沙子什么都吃,只怕那成堆的金子也都会进入它们的肚子了,朕什么都带不回去还损失了这么多兵,安歌,朕没法向朝臣们交待……” 他说了实话,可是实话又是多么的残忍,为了自已,自私的牺牲了齐王曹炟,可是当初又是谁做的这个错误的决定?又是谁不听劝,硬要下到这个墓中的鲫?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 然而安歌并没有与他争辩。 况离抱起了安歌,道:“安姑娘,我带你走。皇宫那种肮脏的地方不适合你。” 他说着,就抱起安歌,往前走去峻。 曹煜在后面想唤住他们,张了张嘴却又打住了。 之后沮丧地扑倒在沙漠上,拳头狠狠地打在沙滩上。 …… 三天后。 曹煜在庞鹰的护持下,来到了原本属于曹炟的军营。是的,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的庞鹰队伍,只有庞鹰仗着武功高强,跑得快,得以逃生。 到了军营后,曹煜以皇帝的身份接管了这里的一切。而当时,尹峰已经带着士兵按照与齐王先前约定好的时间闯阵,并且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利用曹炟亲自创下的兵阵,成功闯过了乌弋山布下的术阵,与大月氏前后夹击,一举击溃乌弋山军队,乌弋山被活捉。 乌弋山被关在笼车里,一路送往邾国皇宫,曹煜为了掩盖真相,说曹炟战死沙场,而乌弋山就是凶手,罪不可赦,要将他送回去名正典刑。 尹峰做为被曹炟临时提拔上来的主将,战事一结束,立刻被降到守卫营里,从此以后守城门。而那些江湖人士,在得知曹煜到来,曹炟死了后,就开始暗中调查真相,之后不知为何作鸟兽散。 新春之际,曹煜带着军队回到了邾国,百姓夹道相迎,山呼万岁,烂鸡蛋、烂菜叶扔满了锁着乌弋山的笼车,百姓只知道,这次邾国彻底的赢了,并且活捉了战争疯子乌弋山,这都是皇上御驾亲征的功劳啊,曹炟的死讯几乎是同一时间宣布,然而众人都被喜悦淹没,又有谁会真正的注意到,一个王爷不在了。 曾经让他们抱着巨大的希望的齐王爷,死了。 这一下,曹煜的确不必再向世人交待有关沙漠中发生的事情了,这一个功劳足以让他做稳皇位,而且大月氏也派使者团前来,送上了大量的金银财帛,以感谢曹煜此次真正的结束兵祸,让大月氏百姓从此以后可以安居乐业。 而东且弥也主动送上降书,但却要求保乌弋山一命。曹煜原本不想答应,无耐东且弥说,若他执意杀死乌弋山,则东且弥就算拼着一败,还要继续战事。东且弥虽然战败,可是从前的赫赫威名还在,曹煜这一生都不想与东且弥的疯子们拼命了,于是答应饶乌弋山一命,但是要被软禁在宫中,以质子的身份,万一东且弥有所异动,这边就立刻杀了乌弋山。 总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曹煜彻底地坐稳了皇位,因为八王爷判国逃了,齐王战死沙场,曹煜得胜归来,如今的邾国,的确是没有比曹煜更适合留在皇位上的人了。 ————第10卷《沙漠情殇》完 只有曹煜知道自己这次是如何得胜的,夜深人静时,常常失眠不能入睡,稍睡一会也梦到在沙漠里松开曹炟的手的情景,还有安歌被况离抱走的情景……他越来越不能入睡以至于怪梦变本加厉,直到大约两个月后的一天,他甚至遇了鬼。 那天夜里,曹煜独自来到永阁……曾经关着沈婥的地方,沈婥也在这里被他亲手杀手。轻抚着沈婥曾经用过的家什,曹煜轻轻地叹了口气,“婥儿,老八跑了,老五也死了,你看,现在一切不是平衡了吗?果然一山不容二虎,若这世上原本就没有老八和老五,或许朕不会杀你。人人皆道,你是死在朕的手中,事实上,你是他们逼死的。” 他又叹了口气,“可是,你们都死了,朕感到很寂寞。婥儿,你一定懂得朕的寂寞吧?” “皇上,沈婥自是懂得你的寂寞与伤悲。” 一句幽幽的话不知道从哪里溢出来,曹煜只觉得那声音与沈婥倒是极为相似,又想,既然那火公主能够灵魂不灭,因为一口怨气而活上几百年,沈婥又为何不可以呢?难道她也变成鬼了? 又想到当初在墓室中,火公主那么残忍的对待况离,生生咬下他的肉,还要杀了他,他便不由毛 骨悚然。 “谁!是谁!”曹煜立刻转身查看,然而屋内并没有其他人在,曹煜再不敢留在永阁,回到了建章殿。 之后曹煜病了,每日里高烧不退,众太医来了一趟又一趟,还是没有效果,最后不得已请了各种高僧和跳大神的入宫,仍就没有起色。曹煜虽然病了,却没有糊涂,猜想自己的病与那日永阁发生的事情有关,于是在众臣的陪同下,又来到永阁。 推开门,却发现一条黑影闪过,在众臣的到处的搜索下,那人无处躲藏,不得不出来,却是一个怯生生的宫女,她遍体凌伤,被推倒在曹煜的面前,她有着一张满月脸,看起来倒颇为福气,只是身上瘦,这时泪眼婆娑地向曹煜求救:“皇上,救我!” 她说话的声音倒真的与沈婥颇为相似,令曹煜心头微微一震,之后道:“你站起来,回朕的话。” 女子于是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日,见到皇上悲伤,忍不住进行劝慰,没想到——”看来这女子也听闻了皇帝生病的事情,所以也明白皇帝带人找到这里来的原因。 曹煜哦了声,居然没有立刻惩罚她,只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是——”女子忽然跪下,“奴婢不敢说!” “朕让你说!” 女子没办法,只好哭哭啼啼地说:“我原本是在冷宫静妃娘娘那里伺候着,可是最近因为静妃娘娘肚子越来越大,临近生产,脾气也越来越大,直到前些日子,奴婢实在受不住打骂,所以就逃了出来,可是奴婢即无宫牌出宫,又没地方躲藏,听说这永阁长年空置,是以就……” 知道是人,不是鬼,曹煜的病倒是立时好了大半,胃口也有了,想吃东西了,心情也好了些,只听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我叫凝香。” 曹煜想了想道:“从今夜起,你不叫凝香,而叫做肖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婥贵人了。” 凝香惊呆了,直到太监尖声道:“婥贵人,快谢谢皇上恩典呐!” “是是,凝香,哦,不,肖婥谢谢皇上的大恩大德。” 曹煜嗯了声,剩余的事情自然不必他亲自安排,自这夜起,宫里又多了位婥贵人,加是顾媚顾贵嫔和静妃,后宫之内一时间无形的硝烟四起。 先是婥贵人不知天高地厚,在被封贵人的第二日,就跑去静妃那里得瑟,这次静妃果然没有动他,却惹得皇后娘娘动了怒,毕竟静妃的肚子里怀得可是她的孙子!婥贵人再次被惩罚,可是架不住皇上喜欢她,因此也就象征性的抄写了两页经书便罢了。 这一头,顾贵嫔习起了术数,拿小宫女们练习,把个宫里常常弄得鸡飞狗跳,她习术数的原因曹煜是知道的,心里也有些许的怜惜她,虽然她走火入魔整天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似的,曹煜有时候还是会在她宫里过夜,之后的两天里她就会春风满面,稍微好些,之后就又复故态了,如此循环。 婥贵人虽然是丫头出生,可她出现在永阁,曹煜本来有些怀疑她的来历,可她居然大胆去静妃那里找麻烦,倒证明她之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又因为她说话的声音的确与沈婥非常相似,所以曹煜对她有几分好,有时候甚至会连续在她那里住上两三天,一时风头无两。 可是新年结束,至春天,百花开始盛放,而静妃再有半月就要生了,曹煜却已经完全厌烦了这样的生活。 那日,便换了常服,打算趁着一片升平,去民间微服私访,同时游玩几日,放松一下心情。 第318章 以后听你的好了 三月初时节,天气暖和起来,捂了整个冬天的人们都走出来晒太阳,城墙根下,很多流浪汉此时懒洋洋地窝在那里,曹煜皱了皱眉头,从出了城门到现在,一路都是热热闹闹的繁华景象,因为战事已停,百姓们好像一夜之间都满血复活了般,虽然不是满目光鲜,看起来也都是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这些流浪汉胡子满面,穿着邋遢,目光无神,像一堆老鼠般窝在一起,实在让人看得不舒服,曹煜当即下令,驱逐流浪汉出城,以后安阳城内没有流浪汉! 曹煜便坐在一个卖早茶的摊点前,观察城卫驱除流浪汉的景象。 结果那些流浪汉当然是非常的抗拒,有人大声喊:“凭什么?狗眼看人低,可知道现如今皇上面前的红人柳大人,当年也是流浪汉出身呢!” “是啊,我们自在这里等待好机会,又妨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城卫回道:“你们这些人的存在,就是妨碍市容!你瞧着大家伙儿都在做什么,你们又在做什么?再说了,你们能跟柳大人比?柳大人就算真的做过流浪汉,那也是有文化有学识的流浪汉,你们算什么?鲫” 这城卫知道皇上在看着,因此伶牙利齿,竟叫那些流浪汉无言以对。 就这样,很多流浪汉当即被驱出城外。 曹煜的眼前没有流浪汉晃荡了,又神清气爽了些,他今日的这身常服是白色外罩青色底衬,手中一把描金扇,边走边往两旁的摊点上看着,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再加上容貌本就出色,整个人如同芝兰玉树般,引得路人频频回头观看。 柳溢和庞鹰跟在他的旁边,庞鹰高傲得意,一脸严肃,柳溢则有些尴尬,“皇上,微臣本来就貌丑如无盐,现在被皇上您一对比,更加丑了。” 曹煜瞪了他一眼,事实上,柳溢是在提醒他低调吧。 可是容貌是爹妈给的,如何能低调得起来?就这么一路风风火火的过去了,到了一间酒楼,柳溢订了个雅间,然而曹煜却说不用,就是要在大堂内,看大家都吃什么,喝什么,聊得什么,这样才是真正的接近群众了。 柳溢马上明白了,便订了靠窗一个台子,即能看到外头的风景,又能听到堂内大家都在说什么。 曹煜说要喝东头的老酒,庞鹰自请去打酒,就剩余曹煜和柳溢二人君臣相对,曹煜笑道:“柳溢,人人都说你是朕面前的大红人,你自己觉得,他们说的对不对?” 柳溢犹豫了下才道:“对,也不对。” 曹煜嗯了声:“如何说?” 柳溢道:“若没有皇上的提拔和赏识,就没有今日的柳溢,柳溢当初的确是流浪汉,有今日的一切是拜皇上所赐,是以说微臣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为,不为过,若不是大红人,如何能有今日的地位?但是微臣心里很明白,皇上对微臣赏识乃是皇上的恩德,微臣不能恃宠而骄,要做的是更加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所以,微臣可不敢自称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曹煜手中转着酒杯,嗯了声,“柳溢,你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很好。不过你以前毕竟是齐王的人,齐王对你亦有恩,朕要如何信你才好?” 柳溢面色一变,连忙跪了下去,“微臣所得一切皆为皇上所赐,而我亦与妻子何嬛之也很相爱,微臣自小便没有什么家人,现在已经将岳父一家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便是为了他们,微臣也一定会对皇上忠心不二!若违此言,天打雷霹!” 曹煜听完他的说法,神色缓和了些,连忙将他扶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动不动就跪,让别人如何看?” 柳溢连忙站起来,发现果然有人在向他们这边频频观望。 柳溢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曹煜道:“无论如何,你是个有才之人,朕不想浪费有才之士,因此才会一次次的放过你。但是柳溢,任何事都有个底线,如今齐王已去,你若是识时务者,该当知道如何做才好。” “是。微臣明白。”柳溢忙道。 曹煜又道:“你的妻子朕今日已经派人接过了宫里,因为静妃将要产子,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儿不行。所以让她在那里照顾静妃一些日子,你不会不舍得吧?” 这分明是把何嬛之控制了起来,以让柳溢听话。 但柳溢仍然惶恐道:“是,微臣的内子能为静妃娘娘效劳,乃是内子和微臣的荣幸。” 话说至此处,庞鹰已经来了,在外便没那么多规矩,在曹煜的示意下,庞鹰也坐了下来,三人未语先喝了一杯。 之后不知道怎么提起了有关沙漠大墓中的事情,庞鹰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其实回到宫里后,曹煜一直没有细问当初的事情,因为过程怎样已经不重要,结果是让人懊恼的。但这时候既然提起,曹煜也颇感兴趣地听庞鹰说,庞鹰却是言简意骇地道:“其实从我们在牛角号前的墓室分开,我往左而去,那里整条墓道中,虽然也有少量的金银财宝,但更多的却是各种干尸。” 从干尸倒下的情状看, 当初在墓中应该发生了比较可怕的事情,庞鹰后来就有些打退堂鼓,但是又想到,就这样回来,对皇上没法交待,只能硬着头皮上啊! 庞鹰说到这里,犹豫了下,似乎不知道如何说后面的事。 柳溢催促道:“庞鹰,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像个女人般磨叽。” 庞鹰面红耳赤地瞪了柳溢一眼,喝了杯酒,继续说:“后来我们看到有两个男子在打架,一个像天神般年轻英俊,一个虽然年龄大了,还长着白色的胡子,看起来亦是仙风道骨,然而他的神情却像地狱修罗般狰狞恐怖,我就朝着他们喊了一声,‘你们是何人,在此干么!?’他们便忽然不见了!” 曹煜听到这里,眉头忽然紧拧,“你是说,那墓道里还有别人?” 庞鹰:“皇上,我不知道那两个是人是鬼,因为他们后来再没有出现过,我们再往前继续走,一路倒是通畅,后来果然发现了一个藏了比较多的金子的墓室,我一眼便看中那些金子不对劲儿,虽然有亮光,然而却是蒙了一层什么似的,士兵们见了这么多的金子倒是疯了,纷纷跑上去抢夺,就在这时候,金子堆里忽然涌出很多食金蚁,我亲眼看到士兵们被食金蚁在很短的时间内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当下也不敢再多想什么,只喊了声,走! 此后我一直没有回头,直到跑出洞穴。” 曹煜此时忽然想到了霓兮,庞鹰这种糙汉子,怎么会发现男人的美?而他说那两个打架的人中,其中一人英俊已极,难道是霓兮吗? 还有一个白胡子的,那又是谁? 曹煜的心里隐隐产生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之后向庞鹰道:“那墓穴应该已经彻底的毁了,没有人能在食金蚁的肆虐下继续存活。” “是的,就算是神仙,肯定都被吃了!只是可惜了那些金子。” 这时候柳溢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曹煜道:“柳大人,有什么尽管说,今日朕不会因你说的任何话而治你的罪!” 柳溢这才道:“或许人是吃没了,可是金子却还在。那片沙漠中既然大量藏金,又有食金蚁这种物种的存在,那么过上个三至五年,便可去那沙漠中淘金。金子是不可能被任何物种消化的,食金蚁虽然特殊也无法避免,它们食了金子,死期亦是不远了,至多能再坚持三至五年,之后它们的尸体化了,然而金子却还是金子,依然在。” 这让曹煜的眼睛亮了亮,笑着道:“柳大人,你果然见多识广,有见地!好,咱们且等它个三至五年,淘金去!” 这下讲到了高兴处,三人都笑了起来。 而这时候,二楼处,有个女子正在默默地看着他们。 这女子正是已经许久未见的安歌,大概她的目光让曹煜感觉到了,曹煜不由自主地往楼上看了眼,然而安歌却已经转身离去,进入了二楼的一间客房。不一会儿,一身青衣的男子也走了进来,向她道:“曹煜在楼下。” 安歌嗯了声,拿出一只手晶球在手里把玩着。 “她怎么样?”况离又问。 安歌用纤细的手指弹了弹水晶球,“阿火,你出来。” 一会儿功夫,就见水晶球中出现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女子,闷闷不乐地看着她道:“你死心吧,说什么我也不会认你当主人的,我是公主,别人该听从我的命令才对,我怎么可能去听从别人的命令?” 安歌点点头,“那好,你进去吧。” 阿火于是不知道进了哪里,从水晶球中消失。 一会儿,安歌又道:“阿火,你出来。” 阿火居然又出现了,安歌笑眯眯地说:“你不是说,你不会听我的话吗?” 阿火气嘟嘟地说:“那又怎么办?谁叫我运气低,落在你的手中。” 安歌有些同情地道:“是啊,好可怜,那要怎么办?” 阿火说:“以后听你的好了,不过你别再把我的房子放在火上烤,水里淹了。” “看你的表现了,你进去吧。” 阿火于是又从水晶球里消失。 况离道:“看来你完全收复她了。” 安歌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况离又道:“只是这样一来,火公主再也不能投胎转世,若这个水晶球破裂,她就也跟着灰飞烟灭。若是以前的婥儿,绝不会做这种狠心的事情。就算别人再对不起她,她也不会惩罚别人生生世世。” 安歌皱皱眉头,不耐烦地说:“况离,是你怀疑我是沈婥,我从未承认过,如今你又怀疑我不是沈婥,的确,我现在只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不要把我和别人对比。这几个月,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可是现在,或许我们应该说再见了。” “你要到安阳来,我便知你想干什么,我们的确是到了该分开的时候。” 况离转身往外走,“后会有期,你保重。” 安歌 头也不回,道:“虽然你不告诉我,你在躲什么。但是况离,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你也要保重。” “我会的,我会来探你的。” 一角青衣消失在门口,门关上了。 安歌看着水晶球,默默地将它握在手中。 “阿火,你要明白,若不是你,或许曹炟不会死,你落到这样的地步,是应该的。” 这次阿火没出来。 曹炟很想去安阳城外逛逛,可是安阳还没逛完,就忽然没有了什么兴致,似乎这世上能够陪他看风景的人还没有出现,此时此刻他居然有点想念曹炟,若是曹炟看到此时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那么他会不会佩服他这个四哥? 曹煜想着,那一天,他会指点着江山版图对他说:“五弟,你看,所有的这些,都是朕打下来的天下,朕的天下很强大,很富足!” 不过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曹炟活着,就总是比他强。 第319章 厚待(二更) 这是曹煜永远也不能接受的事实。 入夜的时候,曹煜即不想回宫,也不想逛,便在烟雨桥上看远处灯火点点,庞鹰和柳溢也皆逛得有些无聊,靠坐在台阶上呆滞地看着路上行人。一嗖小船从桥下经过,曹煜的眼睛余光看到船上站着个身形纤细,目光清冷的女子,不由微微一怔,定晴往下看时,船却已经入了桥底。 他赶紧往桥的另一边而去,等了片刻,小船果然出来了,船上的女子却是背对着曹煜的方向,她一身素衣,临风而立,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却觉得她定是个极美的女子,而她腰间的龟壳卦钵,让曹煜确定了她是谁。 曹煜立刻唤了声,“安歌!” 然而船已经走远了,曹煜的呼声惊动了庞鹰和柳溢,二人齐齐地跑过来,顺着曹煜的目光往河心看去,那船细小,然而行动迅速,再加上这时候游河的船众多,几人再看不清楚船上所立之人鲫。 曹煜向庞鹰道:“立刻到那边的码头。” 庞鹰道:“是。峻” 一会功夫,庞鹰租来快马,三人骑马往码头赶去。到达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那嗖小船就拴在岸边,船上的人儿却不见了。 曹煜四处张望,不见其踪影,就在这时,听到岸边某处有男子的嘻笑声,“小姑娘,又何必如此害怕?来这儿的女子都是干什么的,我们哥儿几个清楚的很,你莫要装模做样的拒绝,我们哥几个会好好待你的。” 又听得一女子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滚开!” “呵,小姑娘还是朵带刺的花儿,有趣,有趣,我哥几个就喜欢这样的……” 可能这几个男子对女子动手动脚起来,女子惊叫了起来,接着普通一声,似乎有人落水。 曹煜刚才听见这声音,已经觉得这是安歌的声音,着急忙的往码头下赶,到达时只见几个男子作鸟兽散,往四面八方的逃走。而在水里扑腾的女子,分明就是安歌,曹煜二话不说,立刻跳入水中,游过去将安歌救出水来。 虽然说已经春天了,但这时节的晚上还是春寒料峭很冷的,安歌被水淹了,双目微嗑,不省人事。 曹煜则在打着寒颤,柳溢赶紧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裹住曹煜,嘴里还说:“在下陋衣还请皇上将就一下,这种天气入了水可不是开玩笑的。”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落在安歌的身上。 曹煜对柳溢的表现很满意,没说什么,只向庞鹰道:“找家客栈,还有,找大夫来。” 庞鹰领命先行去了。 曹煜抱着安歌上了马车。 到了客栈,又亲自抱着安歌上楼,将她安顿好后,又亲自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安歌醒来,曹煜惊喜道:“安歌,你醒了!” 安歌坐了起来,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这是哪里?” 曹煜道:“是客栈。” 安歌哦了声,就起身下床,向着曹煜跪倒,“皇上,安歌在沙漠中失态,扔下皇上自个走了,实在是不忠不义,无颜再见皇上,请皇上治罪!” 曹煜微怔了下,“在你的心里,你无罪,有罪的是朕,对吧?所以你不必请罪,朕也不会治你的罪的。” 安歌还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头一晕,差点倒在地上。 幸好曹煜及时抱住她,可她身子发虚,根本站不起来,曹煜干脆将她抱到榻上,“你刚刚醒来,就不要想太多了,朕没遇见你就算了,现在又遇见你,就是缘分,其实朕本来打算,过些日子派人去找你的,现在你回来安阳,是正好。朕不会再放你走了。” 安歌忽然流下泪来,“安歌,只想过简单的日子,从未想过……竟如此沉浮,皇上,安歌好痛苦……” 安歌在曹煜的面前,从未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曹煜的心蓦然痛了下,抬袖轻轻地拭去安歌的泪水,“安歌,曹炟死了,可朕还活着,邾国依然强胜。从今天起,你官复原职,还在宫中帮朕好不好,朕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再奔波了。” “可是,皇上也不是真的想帮我,只是安歌懂得风水堪舆之术,因此要安歌去帮皇上盗墓罢了。” 安歌越说越难过,竟哭的哽咽起来。 曹煜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惊喜地问道:“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觉得朕不是真的喜欢你,才一直要拒绝朕吗?” 安歌只是悲伤地看着他不说话。 曹煜蓦然抱住她,“不是这样的,安歌,你固然是个有才华的女子,但是朕,亦是真的喜欢你,以后不会再让你深入到任何有危险的地方,朕会保护你。” “真的吗?”安歌问得柔弱,一双眼睛里却微微地露出嘲讽。可惜曹煜正拥着她,看不到她的模样。 第二日,安歌以待诏大人的身份回朝。 她来的消息像风一样传到后宫的每个角落,姬静姝正喝着茶,手微微一抖,茶溢出了些,她却不觉得烫一般,只道:“我说皇上出去才两日怎么又回来了,感情是因为她。”这 让她的内心失望极了,原本还以为是因为皇上毕竟放不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回宫陪她待产呢。 顾贵嫔听到此消息,却折腾的更加厉害了,连夜练习自己所习的术法,是想着无论如何要跟安歌比拼一场才好,让皇上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在她看来,术法其实很简单,只要用上心,谁都能学会。 新晋的肖婥婥贵人,此时却有些好奇,问身边的嬷嬷,“这安歌的名头以前倒也听说过,只是没有见过,不知道她长得好看吗?” 嬷嬷倒是见过几次,这时讨好地答道:“还好,但比起贵人您,还是稍微要差些。” 肖婥又问:“那么待诏是几品呢?” 嬷嬷有些为难地答道:“待诏大人是正三品,顾贵嫔是三品,却比她还要低上半品,不过她说到底是宫人,所以默认与三品平起平坐。” 肖婥却是听懂了,“我这个贵人,才是个四品,那我见到她,岂不是反而要向她行礼?” 嬷嬷道:“贵人是娘娘,那待诏大人若是识趣,自是应该对娘娘客气些,再不及也是相互行礼。” “可恶!”肖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从未听说过,有这样大权力的宫人。” 嬷嬷还想要劝说什么,但最近肖婥被皇上宠到了头上,嬷嬷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安歌这次却是被迁到了清幽阁,虽然院子并不大,却是独立一个院落,而且离建章殿并不远,曾经是长信宫的附属偏院,里头的设置齐全,布置精美,曹煜还体贴地为安歌专置一个书房,书架占了书桌后面的整面墙,里头有许多关于风水术数及堪舆的书籍。 然而安歌随便一眼扫过去,便知道真正能看的几乎没有,不过皇帝的这份心意她还是要感谢的。 院子里备配了两个女执事桃子和雅慧,两个司务太监小林了和小亚子,另外有备有各种近侍和杂役宫人太监等五十个人,而且除了两个执事和司务太监,所有人都不得往住清幽阁,而是另外选了地方住宿,这便是静妃娘娘,这差不多达到静妃娘娘的待遇,而静妃也是因为要侍产,最近才加了几个近侍而已。 女执事桃子原本就是管理后宫的女司务之一,这时候被安排在安歌的身边,其实也是代她管理后宫杂事,让安歌能够过得轻松。 总之,一切的安排都将她当成宠妃般。 当天晚上,曹煜来到了清幽阁,众人连忙嗑下头去,曹煜一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朕和侍诏大人有话要说。” 众人就此告退,曹煜进了里间,安歌这才上前一步,向他施下礼去,“谢谢皇上为安歌安排这样多,安歌无以为报,只能在后面的日子里,尽心尽力替皇上排忧解难,处理后宫事宜。” “诶,你我之间曾经共患难,与别人不同,你不须时时向朕请安。” 说着,二人坐下,曹煜道:“安歌,你能回宫实在让朕意外,也让朕高兴。” 安歌淡然答道:“一个女子,求的无非是个安稳,皇上能给微臣安稳,微臣自是要回来的。” 曹煜笑着道:“只是求个安稳吗?就没有其他的目的?” “皇上觉得微臣有什么目的?” “恕朕直言,对于齐王,安大人是否真的放下了?还是——” “人已逝,所有的情分也都随风飘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再说当时的情况,齐王出事也属正常。我既然回宫了,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安稳过日子,安歌并不是不识时务的。不过,皇上若不信安歌,随时可赶安歌离开,安歌绝无怨言。” “不不不,不……朕可不会再放了你了。朕只是奇怪,当时那火公主不是冲到你体内去了,后来她如何了?” ---题外话---感谢luzhu08306、月落晨曦ing、cherryshanxixian、luzhu08306、13586965119、13586965119、倩tracy、一号小丸子、妫臻、小丫521等亲赠送鲜花月票和钻石,非常感谢大家。特别感谢月落晨曦ing和妫臻,一次性赠予六张月票,爱你们。曹炟出事,安歌入宫,将开始一个新的篇章,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么么哒~ 第320章 不点灯的院子 “呦,安大人,您这是在下逐客令呢?看来我来的很不合适宜呀。”肖婥这样说话着,却并没有打算出去,反而自行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拿着小帕子在自己的脸前面扇着,似乎房间里很热一般囡。 安歌听这女子说话的声音,便觉出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么,婥贵人若有事,尽可言明。”安歌道。 肖婥道:“其实吧,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那菊雅轩吧,最近蚊子太多,挠得人不能入睡。”说着把手臂伸出来,“你瞧,我胳膊上被叮咬出这么多的小疙瘩,这若有一日叮咬了我的脸,这可怎生好呢?” 说着她撸起自己的袖管,还真是有一片皮肤上,布满着红色的小疙瘩。安歌乍见这小疙瘩,心里微动了下,却道:“这时节连苍蝇都没有完全活过来,却哪里来的蚊子呢?本官瞧着,不像是普通的叮咬所致,还请婥贵人请太医来看看。” 肖婥有些不高兴地说:“是不是蚊子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说这时节没蚊子,就真个一只蚊子都没有?反正我不管,保证后宫安宁,不就是你这位待诏大人要做的吗?现在我就是要你去帮我打蚊子。” 桃子以前就打理后宫事宜,所以后宫众人对她还有些尊重,不说安歌受得了肖婥的嚣张,桃子却已经受不了,当即道:“肖贵人也太娇贵了些,多大的事儿竟想待诏大人亲自出马?打蚊子而已,奴才派几个人去帮你打好了。” 肖婥狠狠地瞪了桃子一眼,“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轮得到你这个奴才说话!?” “你——婥贵人,你莫要太过分!” “我就是过分了又如何?什么正三品待诏,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奴才!是奴才就得为主子服务,这后宫里的娘娘可都是你的主子,我现在要你去帮我打蚊子,你就得去帮我打蚊子!”她蛮横地看着安歌,一幅安歌若不去帮她打蚊子她便不罢休的架式。 其实安歌觉得她手上的皮肤略微有些不对劲儿,是好心好意提醒她请大夫,但如今见她如此,倒也不想再会了,向桃子道:“送客。鲺” “你——好!我现在去去找皇上,给我评评理!” “找朕何事!?”肖婥尚未出门,便与曹煜碰了个正着。 肖婥一见他立刻哭了起来,“皇上,待诏大人她,她竟然污辱我!” 曹煜哦了声,“可朕怎么只听到你让待诏大人去打什么蚊子?没听到她污辱你呢?” 肖婥把胳膊往起一撸,“皇上您瞧,臣妾都被叮咬成这样了?难道待诏大人不该替臣妾去打蚊子吗?” 曹煜点点头,“的确该,不过待诏大人今日才刚刚入宫,又忙了一日,累得很,没时间,不如让朕为她代劳如何?” 肖婥一怔,“皇,皇上愿替臣妾打蚊子?” 曹煜点点头,肖婥却道:“不,不用了……” 然而话音没落,她的脸上已经狠狠地挨了曹煜两个耳光,她被打闷了,捂着脸结结巴巴地说:“皇,皇上,您打我——” “朕在替你打蚊子。” “皇上,您——”她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曹煜冷冷地说:“滚!” 肖婥还想说点什么,她身后的两个宫人却已经明白势头不对了,连忙将她架起来,出了清幽阁。 听得曹煜向众人叮嘱:“今夜不管谁再来,都说不见,这是朕的旨意,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奴婢等遵旨。”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曹煜见安歌静静地坐在那里,对他似乎并无感激之情,但也没有赶他。 他却自觉地道:“你累坏了,该当好好休息。朕就是来告诉他们一声,不许打扰你。” 他说着话,自个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安歌走上前来,将自己的帕子递上,“皇上,您要保重身体。” 曹煜接过了帕子,握紧,“那,朕先走了。” “恭送皇上。” …… 曹煜这一去,倒是病了几天。 因为从冰凉的水里救出了安歌,就着了凉,之后没好好休息,可着安排安歌的事,又风寒入体,便病得愈加厉害,不得不卧床休息。 除了静妃被困在未央宫,况且马上要生孩子了,不能走动以免出事没来探望曹煜,其他的妃子们这时都献足了殷勤。特别是顾贵嫔和婥贵人,很默契地霸占了早、晚两个时段,又是亲自炖汤,又是亲自熬药,忙得不亦乐呼。 曹煜对这些却似乎并没有看在眼里,只频频问近侍,“安大人来了没有?” 近侍摇头,又出主意,“要不然皇上宣诏安大人,就说有事要找安大人了解。” 曹煜想了想,又道:“不必了。” 这样等了几天,安歌都没有来,曹煜便有些垂头丧气,之后就默默地起身批复奏折了,也不让婥贵人和顾贵嫔来探望他,因为前面积了些折子,一连七八天,不 是上朝就是批折子,未曾出建章殿,而婥贵人求见几次也被拒绝,直到有一日,近侍说,安大人来了,他才扔了手中的笔,坐得笔直等待安歌进来。 安歌进入后,手中倒也拿了些药材,曹煜见状,以为是她特意给他弄得药材,唇角不由自主浮上笑意。 却故作矜持,“安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朕,是有事吗?” “皇上,微臣今日是因为婥贵人而来。” “噢?怎么回事?”曹煜倒有些好奇了。 “这包药材,是我从太医院亲自带出来的,可以治疗婥贵人的皮肤病,只是婥贵人自第一次见到微臣就结下心结,是以不愿用这些药材。所以还是烦请皇上交给婥贵人。” 曹煜见她冷冷淡淡样子,谈的也是别人的事,当下有些不悦,“你来,就是为这事?” “正是。” 曹煜冷道:“朕知道了,朕今晚会亲自把药材给婥贵人送去。” “那微臣告退了。” “朕病了,你没听说这件事吗?” “微臣有听说。” “那你也不问朕的病好了没?” “皇上身体可痊愈?” “你——朕的身体,不必你担忧!你走吧!” 安歌这才又施一礼,退了出去。 曹煜再没心情批折子,呆坐了良久。 到晚上,真的便去了婥贵人之处,而且还格外的大张旗鼓,坐着最华丽的双人龙辇去,说是要把婥贵人接出来,夜游御花园。结果没想到的是,到了婥贵人所在的菊雅宣,里头却黑凄凄的,连宫灯都没点着,丫头奴才们都摸着黑做事。 就算曹煜来了,也依旧没点灯。 曹煜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回事,这么黑洞洞的,让朕怎么行走?” 便有个嬷嬷低声回道:“皇上,贵人不让点灯。” “为何?” 嬷嬷像是惧怕什么似的,“皇上还是亲自去问贵人吧。” 曹煜进入婥贵人的屋子里,闻到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血腥味儿,可能因为沙漠中见了太多的死人,失去了太多的兵,所以一闻到这味道便心里一沉。赶紧让人点了灯端上来,只见婥贵人此时缩在床榻一角,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脸,“皇上来了,臣妾参见皇上!” 然而她只是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施了个礼。 “婥贵人,你这是怎么了?” “臣妾受了诅咒,被蚊子咬的快要死了。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曹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包,似乎有点明白沈婥的意思了。 又道:“让朕看看你的脸。” “不,请皇上不要看臣妾的脸,臣妾实在不敢……” 但禁不住曹煜的固执,肖婥最终从被子里颤颤地伸出一条胳膊,只见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起起伏伏,望之令人头皮发麻,曹煜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药材也落在地上,“婥贵人,你这是怎么了?请太医了吗?” “请了,药也吃了,药材熬成汤也泡澡了,可是没见起色……皇上,我是不是吓着您了……” 曹煜没再理会她,径直从屋子里出来,道:“走!” 随着一声尖细的“起驾”声,龙辇又被抬了起来。 肖婥连滚带爬地从床榻上爬到门口,喊了几声皇上,然而龙辇却已经走远了。 第二日,菊雅轩被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周围有艾草熏了整天整夜,把个依旧住在里头的婥贵人熏得频频咳嗽,最后咳出了血。她挣扎着从床榻上下来,往门口爬去,身上的衣裳都被破了的皮肤染红…… “救,救命——”然而这时候,又哪里有人会救她呢? 第321章 一死一生 最后她失去了意识。 婥贵人的院子被封,并且点那么多艾草,宫中的这些人精都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了,然而却是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静妃娘娘继续待产,顾贵嫔继续学术数,很快,肖婥似乎被所有人都忘记了。 那一日晚上,菊雅轩门前的侍卫都快要睡着了,安歌走了过来,拿出自己的腰牌在他们面前晃了下,他们蓦然清醒,“待诏大人,有事吗?” 桃子道:“大人按例巡看内宫宫苑,开门。” 侍卫连忙打开了门,安歌走了进去鲺。 只见里头黑洞洞的,悄无声息,但是安歌知道,这位婥贵人还活着,若死了,这菊雅轩便也不必看守了。 吱呀一声开了门,安歌晃亮手中的火烛子,去把灯点上囡。 只见肖婥果然是在床榻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样子,看到安歌进来,眼睛倒是亮了亮,只是人没起来。 她脸上的皮肤也烂了,看起来相当可怖,这时也不遮挡。桃子被吓了一跳,安歌见过太多比这更恐怖的情景,所以丝毫没有因为肖婥的脸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安歌示意人把她从床榻上抬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拿着灯在床榻上上下下地四处看着。 肖婥有力无力地问:“你,在看什么……” 桃子冷冷地道:“住嘴!” 肖婥苦笑了下,当下便也不出声了。 安歌把床单扯掉,再看下一层,再扯掉一层,直到床榻上只剩余光光的木板,依旧看起来相当的干净,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桃子道:“安大人,有什么发现吗?” 安歌摇摇头,忽然道:“去取一块新鲜的猪肉来。” 桃子应了声,便吩咐人去取猪肉。 安歌便坐在椅子上等待,肖婥躺在地上,挣扎了好几次也没有起来,安歌也不管她,只冷冷地看着她。 肖婥忽然道:“安大人,以前,是我不对,太任性了……安大人不来便罢,既然来了,请看看这个。”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只饰物,是一只金蟾模样的东西。 安歌示意桃子接过来,桃子便拿过来让她看,她看着看着忽然看出门道来了,此蟾模样怪异凶悍,分明就是曾经在郡王府里看到的那一只。 安歌紧盯着肖婥,“你知道这东西,代表什么吗?” 肖婥却摇摇头,只道:“我只知道,有人告诉我,若是关键时候拿出此物,或许能被救一命。” “你为何出现在永阁?还被皇上发现?” “我先前的确是静妃娘娘那里的奴婢,后来遭她打骂,才跑出来,借住在小姐妹那里。一日晚上,听闻外面有人敲窗,然后告诉我一件事,说是我说话的声音与曾经的敬和皇妃一样,若是能够在永阁等待,必能得到皇上的青睐,还有这个金蟾可以在关键时候保我一命。我推开窗,窗外没人,就只看到了这个金蟾,之后便到永阁大胆一试……” 后面的事情,众人也都知道了,她似乎也耗进了力气,不再说话了。 安歌又问:“所以其实,你并不知道这个金蟾应该在何人面前出示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肖婥摇了摇头,却拖着哭腔道:“安大人,救我一命吧,此生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恩德。” 安歌站了起来,将金蟾握在手中。 这时,猪肉也送来了,安歌便把那猪肉放在光木板榻上。 之后她便在那里闭目养神,肖婥还想要说什么,被桃子一瞪,便什么也不敢说了,又央求道:“桃子姑姑,冷。” 桃子见她躺在地上实在可怜,还是拿了床被子来盖在她的身上。 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安歌忽然站了起来,拿着灯在床板上细看,桃子也在看,只道:“没有什么变化呀!” 安歌却拿了一只小刀,在猪肉的皮上轻轻一刮,似乎有什么东西给刮了下来。拿到灯下细看,只见刀片上有一层什么和皮肤颜色很相近的东西,桃子忽然惊讶地叫了声,“这是什么?活的!?” 安歌嗯了声,把刀扔在床榻上,“此榻看起来没有问题,可是木板上有些许细密的小孔洞,如同被虫蛀了。其实它们确实被虫蛀了,只是这不是普通的蛀虫,而是吸人血吃人肉的螨虫,一到夜深人静之后,就会出来行动,因为体型细小,难以被人发现。” 说到这里,向肖婥道:“今夜我若不来,要不了几天,你就会被它们咬死,之后你的尸体也会被它们蚕食干净,直到最后被它们吃尽。却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肖婥想到自己每日躺着的榻上,居然都是虫子,这虫子天天介的咬她,怪不得她的皮肤总不好还越来越严重,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安歌令人将肖婥抬出去,然后将手里的灯扔在被子之上,一会儿功夫就着起了火。 等到众人来救火的时候,安歌已经叫人把肖婥扶上小轿,一路静悄悄地回 到永阁了。 把肖婥安顿在永阁内,安歌道:“我会叫人来治疗你的病,三餐也会有人来送,但是你要好好的躲在这里,直到我让你见人的时候你才可以见人。否则若是弄出什么事来,我下次不会再保你。” “是,谢谢安大人。” 一切收拾停当,安歌道:“那床榻,有谁动过?” 肖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原因,我便也知道是谁害我了。” 接着她讲起一件事,大约是半个月前,即安歌回来的头一天,顾贵嫔曾经拜访过她,并且拿了整套的丝绸锦被面及床单送给肖婥,热情地当即要肖婥换上,还亲自帮忙,肖婥抹不过去面子,便与她一起去换上了床单,当然肖婥虽然是第一次当皇帝的女人,却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 第二日就把那套丝绸给换下来扔了,没想到问题并没有出在丝绸上,反而是床板之上被暗中做了手脚。 安歌想到顾贵嫔最近在学习数术之类的,能够用虫伤人也是其中一项,当即便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之后,让桃子安排了两个得力的人在永阁伺候,她先行回了清幽阁。 刚进去,就有太监来报,说是菊雅轩着火了,而且火势不小,恐怕肖婥婥贵人这次定是烧死在里头了。 安歌嗯了声,道:“知道了。” 第二日,安歌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曹煜就走了进来。 安歌连忙请下安去。 曹煜道:“安大人,朕今日来,可是公事哦!” “皇上请吩咐。” “昨晚菊雅轩着火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肖婥的卧房烧得一塌糊涂,肖婥尸骨不存。这女人生前很是可恶,但是现在她死了,朕恐她死得不甘,因此想让你用你的办法去送送她,最好让她魂飞魄散,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她到底是皇上的女人,皇上竟如此狠心?” “你也觉得朕狠心吗?朕只是不想再继续发生令人心生惶惑之事。” 安歌道:“没问题,今日傍晚时分就可做法事。” “太好了,有安大人出手,朕放心得很。” 安歌却又道:“皇上可是因为沈婥的原因,才想让肖婥魂飞魄散?传说中,沈婥灵魂未灭,依旧游荡在皇宫中。” “不要再提她了。”曹煜的眼里忽然出现一抹不耐。 似乎这么多忍耐,终于被安歌的这句话耗尽了。 却见安歌忽然妩媚一笑,“皇上莫要生气,所谓唇亡齿寒,只是忽然想到,若是有一日微臣也莫名死亡,皇上是否也会找人来将我的魂魄打散,每每想到这点便有些寒心而已。”半是撒娇半是担忧,果然曹煜吃这一套,走过来轻轻地将她拥到怀里,“朕已经决定与你同生共死,朕活着,就会让你好好活着,朕若死了,便带你一起走。” 他说得很认真,安歌却在心里冷笑。 他果然便是死了,也不将她留给别人呢,可惜,她永远不会陪他去死。 傍晚时分,安歌在菊雅轩摆上香案,装模作样开始做法。事实上,安歌并不擅长此道,况且也没人真的死在这里。但是为了交差,不得不让火公主出场。曹煜亲率后宫诸人观看,直到法事结束。 只见水晶球在香案的上方迅速旋转,有女子发出哈哈哈阴森恐怖的笑声,众人皆觉得周围起了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有些胆子小的,当即被这笑声吓得腿软,跌倒在地上。 之后,水晶球收入袖中,安歌走过来,盈盈拜下,“皇上,法事完成。” “刚才那笑声,是婥贵人发出的吗?她果然是不甘心,因此在兴风作浪吗?” “正是,不过现在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很好。朕会着人将这菊雅轩重新修缮,那么它便与以前一样,干干净净的了,朕也会好好的赏赐你,安大人,你想要什么,现在就可以跟朕说……”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皇上,皇上,静妃娘娘要生了!” 一死一生,在此时看来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众人心生异样,然而曹煜却是开心的,这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孩子。 曹煜一把抓起安歌的手腕,“安大人,你随朕一起去,孩子还没有取名字,得请安大人看好八字,好好的为朕的孩儿起个名字。” 他全不顾众人的眼光,真个就扯着安歌走了,顾贵嫔走在后面,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由满面怒气,又喊:“皇上等等臣妾,臣妾也去!”可是往前追了几步,不知道为何又停下,回到自己宫苑里去了。 曹煜和安歌到了未央宫内,只听得房内静妃一声高似一声的在惨叫,那声音叫得好像在上世间最难受的酷刑。曹煜不由自主地变了脸色,向宫里的执事姑姑道:“怎么回事?静妃怎么了?她会死吗?” 执事姑姑连忙跪下回道:“皇上,女人生孩子都是过生死坎,不在鬼门关上晃一圈,哪能领来生魂?所以这是正 常的,皇上要真的体恤静妃娘娘,还请皇子出生后,皇上便原谅了静妃娘娘吧……” 曹煜面色一冷,一脚踢向那姑姑,“要你多事!滚!” 执事姑姑对静妃却是极衷心的,这时虽然被踢得跌倒,依旧道:“女人生了孩子后气血双亏,不能生气忧郁,否则会落下病根,皇上……” 就在这时,静妃惨烈的叫声忽然更加惨烈,简直就是尖叫,之后就没动静了。里头的姑姑喊道:“静妃娘娘,静妃娘娘!” 曹煜连忙冲了进去,安歌也跟了进去,只闻到房间里浓重的血腥味儿,静妃面如金纸躺在床上,已然昏了过去,可是肚子还是很大,孩子根本没出来。 太医面色苍白,跪下不断地嗑头…… 安歌问:“你不救静妃娘娘,嗑什么头?” 太医道:“静妃娘娘没救了,孩子恐怕也……” 曹煜道:“胡说!朕命你快救她!” 安歌道:“皇上,静妃娘娘只是一时昏厥,若是皇上能握着她的手,呼唤她的名字,或许能给她些力量,让她醒来。” (注:关于上章漏掉的内容其实只有一句话,曹煜问安歌,火公主如何了?安歌说:不瞒皇上说,安歌之所以现在才回到安阳,亦是因为她,我与她争斗两月有余,现在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题外话---亲们不好意思,上章漏发了一句话。已经在这章的最后注明了。最近换了新的打字软件,“书签”这一项不好用,老错一两句话。下次会注意的,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322章 画的顺序 曹煜连忙握起了静妃的手,“静姝,快醒来!朕来了,朕在你的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曹煜的呼唤起了作用,反正静妃的睫毛动了下,蓦然睁开眼睛,猛地握住了曹煜的手,“好痛!皇上我好痛啊!” 产婆谢天谢地了一下,连忙道:“娘娘请用力,用力……” 另一个产婆则道:“皇上,还请您回避一下。囡” “不,朕要在这里看着这孩子出生!” 静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痛叫出声…… 安歌在外面等待良久,忽然听得一阵孩子的哭声。 听得曹煜在里头高兴地大喊:“朕有孩子了!朕有孩子了!鲺” 姬静姝问:“皇上,是女儿,还是儿子?” 产婆连忙看了下,向静妃道:“恭喜娘娘,喜得公主。” “是公主——”静妃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虚弱,却听得曹煜安慰道:“公主朕也喜欢,她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一定把她当朕的掌上明珠。” “谢谢皇上。” ……再过了一会儿,曹煜就出来了,脸上还是有兴奋的神色,向安歌道:“本以为小孩就跟刚出生的小猫小狗一样,会很可爱,没想到就是个皱巴巴的小老头,孩子小时候真难看。” 安歌却忽然想到了曹炟,其实在曹炟告诉她,他会娶她的时候,她就想过生孩子的事儿。她偷偷地想,一定要给曹炟生个儿子,到时候长大像他一样英俊能干,最好再生个女儿,不用太漂亮,但要即像她父亲,又像她母亲,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看,这孩子就是齐王和安歌的孩子…… 可是这些都永远成了想象,此时,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向曹煜道:“恭喜皇上。” 曹煜笑道:“谢谢你安大人。” 安歌捏指掐算了下,“这孩子出生时正逢东面的菊雅阁火灾之后,被阴气冲了阳气,所以此后的日子可能会体弱多病,不过只要多加保护调理会没事的。至于名字,不如就叫“明”好了,以取阴阳平衡之意。” “明……明公主,很好,很好,就叫这个名字好了!” 之后,曹煜又亲自送安歌回到清幽阁。 ……第二日曹煜在前殿举行了大宴,宣布明公主降生的消息,而后宫苑之内,各位妃嫔也没闲着,纷纷去静妃娘娘那里送礼,静妃因为差点没命要卧床休息,是以只是让宫里的执事代为接待各位妃嫔,并说等到身体养好一点会请他们来看参加明公主的满月宴。 事实上,静妃心里并不是很高开,一个是没有生下儿子,二是明公主的这个“明”字居然是安歌取的,这让她甚至隐隐的不太喜欢这个女儿了。 众妃在外间里说各种讨好的话,她也能听到,然而目光却只是淡然地落在明公主的身上,偶尔伸出手指逗逗她的脸,问身边的近侍,“你看她以后能长成大美人吗?” 近侍忙道:“娘娘这么美,将来明公主定也是美人。” “就算她长得美又如何?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近侍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也不说什么了。 听得静妃又道:“你说,皇上是真的会喜欢明公主吗?到底又喜欢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近侍道:“皇上说会将公主当成掌上明珠,想必是真心话。” 静妃却不以为然,接着叮嘱道:“去准备一份礼物,给安大人送去。就说,本宫非常感激她赐予我孩儿名字,是以奉厚礼以算答谢。” 近侍应了声,便出去准备了。 礼物的确是丰厚,一套凤凰涅槃的雕版画。安歌接到的时候,静妃娘娘的近侍道:“娘娘说,这画的顺序错了,本该是这样。”她将这几幅图的顺序改变了一下,就变成了孔雀站在树上,之后变成凤凰,再之后不知何原因被烧,没有毛儿了。 她这是在讽刺安歌,不管她是孔雀变凤凰也好,还是凤凰变孔雀也好,最终都会成为没毛的。 安歌装做没看出来,只道:“静妃娘娘太客气了,这几幅图很漂亮。” 近侍嘲讽一笑,“那是。” 等到送画人走了,安歌叫了桃子进来,让她找人把画好好的挂起来,就按照静妃娘娘所说的顺序挂起来。桃子也看出这画的顺序不太对,想要提醒下安歌,但见她一脸清冷,不像很迷惑的样子,当下便没出声。 皇帝喜得龙女,大宴群臣三日,第四日方有时间来到清幽阁,一进来便看到了这几幅挂在正堂处的画儿,神色微微一变,“安大人,你这画可是挂错了顺序,若是被人瞧见,安大人你可要丢脸了。” 安歌淡淡地哦了声,“这画是静妃娘娘送来的,并且特意说明这个顺序才是正确的。娘娘送的画微臣不敢不挂,也不敢不按娘娘说的顺序挂。微臣倒是没觉得挂出来有什么不对,反正不就是三幅挺美的画吗?” 曹煜眉宇间闪过一丝冰冷,忽然道:“来人呀,把画给朕取下来。” 就见有人来匆匆地取了画下来,曹煜道:“安大人,朕稍后会让人给你送来真正的好画,这画朕替你还给静妃去。毕竟这么好的画,只有她宫里才合用。” 之后,安歌果然收到了曹煜从国库珍藏里选出来的前朝名师所画的梅竹松兰四君子画,并且让人端端正正的挂在堂中。 而曹煜到了未央宫后,直接进入了静妃娘娘的房间,见她正低首逗弄着明公主,可是明公主明明还在酣睡。 曹煜道:“孩子睡着了,就该让她,你果然是第一次当娘亲,连这个都不懂。” 静妃连忙起身,“臣妾参见皇上。” “你刚生完孩子,不必多礼了。不过静妃,你曾经犯了那么大的错误,完全是因为你有孩子,朕才没有多加惩罚你。但是朕瞧着,这三幅画却正适合你,来人呀,替朕把这三幅画,就挂在这面墙上,可以让静妃娘娘每日看着画儿以恃自省。” 静妃没出声,有人进来按照曹煜所说的顺序,将画挂在墙壁上,却果然是当初静妃让近侍告诉安歌的顺序。 静妃见之,淡漠地道:“皇上是在提醒臣妾,就算臣妾生了明公主,依旧要记得自己是只落毛的凤凰而已吗?” 曹煜居然毫不讳言地道:“正是!” 说完,也不管静妃眸子里的悲伤,道:“朕走了,你好好休息。” 曹煜都出去好一会儿了,静妃才道:“臣妾恭送皇上。” 近侍道:“娘娘,皇上走了。” 静妃摊倒在榻上,绝望地道:“果然,生个女儿是没有什么用的,他的态度根本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对我有任何的改变!”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明公主的身上,“你瞧,皇上说会将她当成掌上明珠,可是从他进来到出去,都不曾抱她一下呢。” 近侍道:“娘娘,您还在月子中,身体要紧,莫要为这些事情悲伤了。” “谁说我悲伤了,这一生,我尚且没有为谁悲伤过。”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很凶厉地看着近侍如此说着,又道:“滚出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进来。” 近侍只好出去了,静妃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女儿的脸,倒甚为怜惜的样子。 …… 这些日子,安歌没事就在各宫苑内走来走去,半个月下来,她觉得自己应该走遍了宫苑各处,然而还是无法确定小郡王夏炚到底被关在哪里,而且有些地方高门深锁,即使她有待诏大人的腰牌,也依旧不能够进入,不能够得知其中的情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明公主满月,静妃娘娘请各宫苑及命妃来参与小公主的命名仪式,这一日傅林的孙女傅晚晴也来了。 原本她之前是对安歌的态度很不错,这次却是冷淡得很。 安歌本来就很有个性,虽然不能说特立独行,却从不曾刻意去讨好谁,发现傅晚晴冷淡后便也只是点了个头面子上过去就算了。安歌作为待诏大人,这次的宫宴她也很忙碌,安排各宫妃及命妇在各处休息的事情就是她的。 命妇们多数听过安歌的名头,没有近距离的见过,而宫妃们对安歌多有忌惮,所以大家对她倒是客客气气的。 只是在姬静姝抱着明公主出来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问题。因为明公主太小,所以脸上盖了薄纱,以免阳光刺到了她的眼睛,结果巧不巧的,到了外面,当真就有一阵风吹来,把脸上的纱给吹跑了,明公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声很是娇弱,两下便停了。 姬静姝却发怒,将身边的近侍狠狠打了两个耳光,责备因她粗心才致如此,近侍连忙用双手遮住小公主的脸,免让眼睛再受阳光照射,姬静姝仍然不能消气。 ---题外话---感谢倩tracynrx、luzhu0830、浣水月等亲赠送荷包和鲜花,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323章 到底谁是凶手 这一幕无疑给了很多妃嫔下马威,虽然是公主,但也是皇帝目前来说唯一的孩子,姬静姝又是后宫身份最高的妃子,小公主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接着便是众人又一番的轮番恭维,姬静姝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到姬静姝身边悄悄回报,说是皇上已经下朝,赶来未央宫囡。 姬静姝看着怀里的明公主,忍不住用手指头轻轻地动了下她的小脸蛋。 顾贵嫔的眼睛里像长出了铁钩子,目光被明公主的小面容吸引。已经满月了,虽然还是弱弱小小的,每日里醒的时候少睡得时候多,不但小脸也不是刚刚出生时那又红又皱的模样,可以看出来非常的可爱。 顾贵嫔仍不住伸出手,“姐姐,让我抱抱小公主,我实在太喜欢她了。” 姬静姝没有拒绝,将孩子递给顾贵嫔,她果然当宝贝儿一样,对着孩子狠狠地亲了下,之后在静妃的催促下才把孩子还给了她。 又道:“姐姐真是好福气,小公主长大后肯定惹人疼爱。” 姬静姝笑道:“皇上说会待她如珠如宝,因她是皇上的第一个女儿。鲺” 这时,听得尖细的声音唱道:“皇上驾到!” 只见曹煜来了后,没有看静妃,也没有看在座其她的妃嫔,只是很热情地接过小公主抱着,轻声哄着,小公主也争气,此时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曹煜,曹煜更生怜爱,忍不住又亲了亲小公主的脸,亲够了才坐下来,让大家开始该吃吃,该玩玩,主要是为了让小公主开心。 其实这么小的孩子又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呢?无非是给静妃娘娘长面子,长威风罢了。 喝酒的时候,曹煜见静妃要举杯,便把酒杯接过来,自己替她一饮而尽,静妃道了声谢谢,曹煜道:“你还要照顾明公主,以后不许喝酒了。”姬静姝说了声是。 虽然是微小的一幕,却惹得众妃都羡慕红了眼睛。安歌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却注意到顾贵嫔在亲吻了小公主后,回过身来的时候,用帕子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这一日有些嘈杂混乱,同时静妃出尽了风头。 然而到了傍晚,明公主便开始发热,曹煜亲自守在跟前,连续叫来了好几个太医,都说此病甚急,如此高热不退,只怕熬不过这个晚上。 曹煜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太医道:“许是出外受了风寒。” 今日阳光明媚,而且明公主一直被厚厚的毯子裹住,怎么会受寒呢?曹煜大骂太医,说他们无能,将他们赶了出去。 静妃却忽然道:“皇上,公主只怕是被邪祟伤了,正好今日大理寺的大师来宫里祈福,或可请他一看。” 曹煜一听,也觉得是个办法,立刻叫人唤了大理寺的慧圆大师过来。 慧圆大师已经一把年级,白色的长胡子到了胸前,手中持着粗大的法杖,脖子上挂着又粗又长的刻着经文的串珠,果然一派大师风范。 他到来后,仔细观察了小公主片刻,道:“小公主果然是被邪祟所伤。”说着将一柱艾香点在屋内,说此香可以使明公主的痛苦减轻,若想完全让明公主好起来,必须是找到施祟之人,便是所谓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要如何找到这个人呢?”曹煜道。 “简单。”慧圆大师说。 此时已经是深夜,慧圆大师走到外面,大袖一挥,便有萤火虫飞了起来,他随便抓了一只在手心里,然后闭目默念了些什么,等到再放开萤火虫时,就见它缓缓地往前飞去。 慧圆大师这才向曹煜道:“此虫对邪祟非常敏感,能够找到源头,我们只需要跟着它走就行了。” 曹煜叮嘱静妃看好孩子,他自己则随着慧圆大师往前走。 这样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曹煜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从这个方向过去,只有长信宫和建章殿,建章殿是曹煜上朝和平日看折子、休息的地方,而长信宫内现在是没有人居住的,而长信宫附近的清幽阁,住着安歌。 曹煜问道:“大师,你确定是往这个方向吗?” 慧圆大师道:“确定。” 曹煜眉头紧皱,再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居然真的到了清幽阁,而此时萤火虫似乎力竭,落在地上死去,身上的光芒也消失了。 此时安歌正坐在正堂等待,似乎知道他们会来。 慧圆大师见到她,便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为何要害明公主!此时若交出解药,相信皇上能宽大处理。” 安歌走到曹煜的面前,和他的目光对视,曹煜的目光是有些疑惑,有些冷,而安歌的目光里却全部都是淡然。这时问道:“怎么?明公主出事了?” 曹煜点点头道:“是的,太医说,若得不到解药,她挺不过今晚。” 安歌哦了声,又道:“皇上既然是到了我这里,便是确定从我这里可以得到解药了?或 者说,你们认为是我害的明公主?” 慧圆大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偐。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安歌走到慧圆大师的面前,“大师亦是认定,是我要害小公主了?” 慧圆大师道:“事实摆在眼前,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施主救明公主一命。” 安歌哦了声,“大师,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来的,我只能告诉你,你错了。若是你执意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恐怕是救不了小公主的。” 曹煜道:“安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快点告诉朕,如何能救明公主?” 安歌道:“皇上,其实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也很不舒服?” 安歌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曹煜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差点便要跌倒在地上,慧圆大师连忙扶住他,惊讶道:“皇上,您怎么样了?” 曹煜强撑着抬起头,“安歌,这是怎么回事?” 慧圆大师此时似乎动了真怒,狠声道:“安大人,你在皇上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笑话,从皇上进来到现在,我与皇上可是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能够动什么手脚?还有,今天我只是远远地观看了小公主的满月宴,也根本就没有去明公主的身边,请问大师,我该如何去害小公主?” 慧圆大师道:“向来听说安大人颇有些手段,想必暗箭伤人并非难事。” “照大师这么说,只要身怀异术的便有可能是害人的人,那么大师的功力看起来也颇高,大师是否也有害人之心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慧圆大师生气了。 安歌也不理会他,自行掐算了下,向曹煜道:“皇上,你不必担心明公主,她会好的。” “朕怎么能不担心?”说到这里,他让慧圆大师出去,这才向安歌道:“安歌,朕知道你还在朕的气,但是小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在小孩子身上动手啊?朕求你救救她吧。” 安歌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目光有些清冷。 这反而让皇上更加觉得,安歌的确是那个凶手,又进一步的劝道:“你向来不是喜欢做生意吗?这样吧,你想要朕怎么做?或者你觉得怎么样,才能让你救朕的孩子,只要你说出来,朕一定满足你。” 安歌叹了口气,看向他,好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曹煜神色微微变了,“真,真的不是你?” 安歌淡淡地道:“按照小公主的八字,的确是命运多舛,可是今夜,她一定会没事的,或许已经有人去救她了,皇上,您还是回未央宫看看吧。” “安歌,朕——” “皇上,不用多说了,若说我要提什么要求,我的要求只是,活在这深宫,能得一人信任,足矣。” 说完,她扭过头,不再看他。 曹煜心内五味陈杂,从房间里走出来,向慧圆大师道:“我们回未央宫。” 慧圆大师道:“可是——” 然而曹煜并不多解释什么,径直往未央宫去了。曹煜来到宫里的时候,正看到静妃在打顾贵嫔的耳光,“你这个贱人,你有本事害本宫的公主吗?你来凑什么热闹,到底是谁指使的,是不是安歌那丫头!” 顾贵嫔的双颊已经被打得通红,这时哭道:“姐姐,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是刚刚自己毒性发作,才发现蔻丹里被人掺了毒药,臣妾才是真正的冤枉呢,若是真的想害小公主,这时候为何主动来承认?这事也完全与安大人无关,臣妾只是想救小公主啊!” 曹煜听到居然是她害了小公主,走过来一把抓起她的衣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居然想伤害朕的孩子!?” 第324章 顾媚落难 曹煜这时忽然觉得头晕,没等顾贵嫔回答,已经松了手,整个人站立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幸好宫人连忙扶住了他。 顾贵嫔连忙拿出药,往曹煜的嘴里送去,曹煜固执地闭着嘴,“你想毒死朕?” 顾贵嫔哭道:“这么多人看着,若是皇上死了,臣妾自当是赔命的。囡” 曹煜犹豫了下,张口吃了药,才不过片刻,便觉得好多了。 又盯了眼顾贵嫔,终是道:“让明公主吃下此药。” 姬静姝还想要说什么,已经被曹煜阻止,顾贵嫔于是将药又拿出一粒,喂给了明公主,众人就这样看着明公主,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明公主停止了哭声,一双乌黑黑的眼睛看着众人,明显的好多了。 直到这时,曹煜才道:“来人呀,将顾媚这贱人送到暴室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将她从暴室里出来。” 顾贵嫔简直不敢盯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皇上饶命!臣妾冤枉啊!臣妾不是故意的!” 然而曹煜根本不听她解释,她便被人强行拉走了鲺。 姬静姝却有些不依不饶,“皇上,刚才顾贵嫔说,恐怕是有人动了她的蔻丹才至如此,此事应该深查,恐怕还有幕后黑手。” “静妃,你是不是想说,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人,恐怕这深宫里便只有安大人一人而已。”曹煜语气微冷。 姬静姝听着不对,忙道:“皇上,臣妾不敢做此想。” 曹煜道:“朕会亲自看着安大人,她是好,是坏都不必你操心。静妃,做好你身份内该做的事,安大人的事,不必你管。” 姬静姝微微施礼,“是。” 曹煜又看了眼明公主,道:“把你的聪明才智都用在怎样保护自己的女儿这件事上吧!如果下次朕的女儿再出了什么事,朕不会再问原因,只会怪是你这个娘亲没当好!朕将你剥夺你做为她的娘亲的事情,你好自为之。” 姬静姝又说了声是,声音黯淡,如同被抽了魂。 曹煜说完后,就离开了。 他匆匆赶到清幽阁的时候,阁内灯火已经全部熄灭,安歌已经睡了。 他呆呆地站在外面,喃喃自语道:“若说我要提什么要求,我的要求只是,活在这深宫,能得一人信任,足矣。” 良久,他又道:“安歌,朕若信了你,你又能信朕吗?” …… 其实安歌并没有睡,她盘腿坐在榻上,将手中的卦一次次的洒下去,再收起来,再洒下去,每次都是极凶、卜死之卦象。意思是所卜之人已经死亡。安歌每晚都会这样卜卦,然后在绝望的心情中睡去,有时候又希望自己卜错一次,或者是出现奇迹,但从来没有卜错,奇迹也未出现。 记得在曹炟出事之前,她也有卜过卦,预示他将陷入陷井凶情,然而她总归是没有想到,他会跑来她的身边,会因她而死去。 如今每每想起拒婚的事情,都觉得心脏无比疼痛。 早知如此,当时便干脆应了他又如何?就算曹煜要杀,也是两个人一起杀了,倒好过她此时在这里后悔痛苦,绝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卜卦的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 而曹煜,也终于离开,往建章殿而去。 * 宫里来了个慧圆大师,不光是因为祈福,也是因为宫里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有关罗太后的事情。最近两年,罗太后的身体大不如前,虽然每日里吃斋念佛,然而每每还是要被噩梦侵扰,在几年前,她也因为噩梦侵拢的问题,而每晚难以入眠,当时况离还在宫中,况离与安歌共同出力,解决了这个问题。 然而现如今,罗太后依然睡不安枕,渐渐地容颜衰老了很多,常年疾病缠身。于是静妃请来了慧圆大师,来给罗太后祈福,祈福的同时也是想要找到事情的根源,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慧圆大师是高僧,对于佛理甚是精通,与罗太后说禅几日,罗太后已经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每日里都要说几个时辰的禅才可以。 这一日,罗太后提起了些往事,颇为感叹地说:“大师,想当年,先皇才刚刚登基,而哀家亦是豆蔻年华,可是由于后宫的特殊情况,日子过的相当辛苦,那时候哀家有个好姐妹,名字很好听,叫永夜,她长得很漂亮,人又机灵,所以没多久,就因为一次意外而获得了先皇的青睐,虽然如此,她却没忘了我这个好姐妹,常常把先皇赏赐给她的东西,与我分享。” 慧圆大师道:“永夜心地善良,想必最后也获得了良好的归宿。” 罗太后却摇摇头,“不,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她死了。” 慧圆大师道了声佛号,“人即已去,想必天命如此,施主莫过于为往事悲伤。” 罗太后又继续摇摇头,“最近,哀家觉得她又回来了,她这次是要带哀家走了。” 慧圆大师道:“施主莫作此想,只要好好调理身体,至少还有三十年 好活呢。” 罗太后算了算,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三十年,哀家都快一百岁了。” 慧圆大师笑道:“施主乃千岁之身,活百岁又有什么问题?” “大师啊,你真会说话。” 二人又如此谈了一阵,慧圆大师道:“宫内有邪祟之人,想必这一阵是怪事比较多,施主放心,老和尚我既然来了宫中,必定会让宫中太平,届时施主也不会再遇到怪事了。” 慧圆大师因为之前安歌对他的反驳,并且最后顾贵嫔承认了自己是凶手,直接证明了他的错误,让他在皇帝的面前没面子,心中便想着要如何扳回一局才好,这时便隐隐将放题引到了安歌的身上。 这话却是深得罗太后的心思,她对安歌此女子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宫中有这样神通的女子让她感到很不安。 当下道:“那么拜托大师了,将宫中的邪祟彻底除去。” 这边罗太后与慧圆大师在此谈话,而安歌却不动声色地来了暴室。 这时候,顾媚已经被关在暴室三天了,已经被暴室里的各种刑罚折腾的遍体凌伤,看到安歌过来,先是狠狠地道:“现在你满意了!若不是你逼我,我何至于落到此地步?你当静妃是好人?你现在帮她,说不定她下一个要害的就是你!” 安歌挑挑眉,“顾媚,你说错了两件事。第一,你落到现在的地步是纠由自取,若你没有害人之心,又如何会被我拿住把柄?第二,对于你现在的结果,我没有满意或者不满意,因为你是什么结果都与我无关,但是你现在倒是有个可以自救的机会,就看你愿意不愿意把握。” 顾媚的眼睛微微一亮,忽然跪行到安歌的面前,姿态低薇地握住她的裙角,“安大人,以前是我错了,请你救救我,救救我……” 安歌蹲下来,抬起她的脸细细地看着,这女子长得很漂亮,很妩媚,但是眉宇间隐隐竟有当初敬和皇妃的影子。只是当年的沈婥在外人面前不敬言笑,脸上没有她这样的媚态而已,也是因为这妩媚,才使安歌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与沈婥的相似之处。 再联想到与沈婥的声音有几分相似的肖婥,安歌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让我救你,凭什么呢?你即不是我的朋友,亦不是我的盟友——”她特意在此处停顿了下,将盟友两个字说的比较重,果然顾媚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或许,我们是盟友呢?” 顾媚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亮在她的面前。 却是一只鹰型戒子,虽然同是鹰型,但与曾经乌弋山送给安歌的外观完全不同,安歌本来以为,她会拿出一只金蟾的,没想到她拿出一只鹰形戒子,这却是怎么回事呢? 看来后宫里,不止是小郡王夏炚这一路人。 她拿在手里看了半晌,脸上却不动任何的声色。 顾媚见状,果然认为安歌是认得这戒子的,忙道:“主上说了,这宫里有能够救我的人,想必定是安大人了。安大人,我可是主上重要的棋子,若是你能救了我,并且让我重回到皇上的身边,主上一定会感激你的。” 安歌把戒子收入到怀里,皱了皱眉头,道:“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宫里不需要一个总用邪术害人的人。你活着,将连累我良多,你还是走吧。” 顾媚震惊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直到安歌转身,真的要离去的样子,她才尖声喊道:“你——你骗了我!你骗了我的信物!安歌,你不得好死!” 见安歌连头也不回,她又哀求道:“这信物可能是我最后的希望,求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让我等来能救我的人,安大人,救命啊,不要绝了我的最后一丝希望……” 安歌充耳不闻,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又过了三天,安歌着人打听,顾媚已经被生生的折磨至死,尸体秘密抬出宫去,扔在乱葬岗了。 安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永阁的肖婥,肖婥哈哈哈大声笑着,“这个贱人,死得好!死得好!她明明知道女人最重视的是什么,偏偏要毁了我的容,她太恶毒了,死得活该!” 安歌手中把玩着从顾媚那里得来的鹰型戒子,看着肖婥道:“你的皮肤看起来好多了,再过些日子有可能完全恢复。但是我想着,是要你在恢复之前,替我办件事。” “安大人,肖婥的命都是你给的,肖婥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但凡有所差遣,在所不辞。” “你且过来。” 肖婥于是过来,安歌便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肖婥点头,安歌又把一枚腰牌放在她的手里,“有了这块腰牌,这宫里你哪里也去得,只需稍稍避着人便可。” “肖婥明白。” 肖婥以前就是做丫头的,对皇宫内的规矩都熟得很。 当天晚上,未央宫里忽然暴发出一声惨叫…… 第二日同样如此,第三日同样如此…… 整个未央宫里人心惶惶,然而派了再 多人过来,也依旧没有办法找出那个使静妃娘娘受到惊吓的人。 曹煜亲自过来探望,静妃抖抖索索的躲在床角,一幅惊吓过度的样子。 “静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皇上——那肖婥,她变成鬼了,天天来臣妾的宫里——” “肖婥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啊,没,没有!”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即没有害她,为何会如此怕她?你若不说实话,朕也是没有办法救你的。” “皇,皇上——那肖婥,已然死了,难道皇上此刻要为一个死人讨公道吗?” “朕只是想知道根源罢了,有了根源,才好治你的病啊?” “臣妾没有,没有害过她。” “那朕帮不了你了。”曹煜说着便要走。 姬静姝又连忙道:“皇上,虽然肖婥并非我害死,可是当初她出事时,臣妾也是有些责任的。臣妾见她甚得皇宠,一时嫉妒,于是去顾媚那里煽风点火,使顾媚对肖婥下了手,但是我当时只是想借顾媚的手对肖婥稍做惩戒而已,并没有想到她会下狠手害死了肖婥。”姬静姝说着,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曹煜道:“倒没想到,你是如此的妒妇。” 之后,又道:“最近慧圆大师不还在宫里吗?朕会让他过来替你抓鬼。” “皇上,臣妾信不过慧圆大师,臣妾希望安大人能够出手。” 第325章 决斗 “噢?你该不是又动什么歪心思,想害她吧?”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觉得,安大人确实有些真本事。” “你的意思是,慧圆大师没有真本事了?可是那天,就是你请来的这位慧圆大师,害朕差点冤枉了安大人呢!” 姬静姝蓦然跪下去,向曹煜嗑了两个头,“皇上,之前都是臣妾错了!皇上既然喜欢安大人,不如由臣妾来劝说她,嫁给皇上。毕竟我与她是姐妹,有些话好说些。” “你是说真的吗?你这个善妒的女人,会容忍她嫁给我?” “皇上,从来女儿的终身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她即是我的七妹,我的父母自当能够为她做主,这一切,臣妾会好好安排的。鲺” 曹煜没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然而当天夜晚,便安排安歌来抓鬼,同时一道圣旨下来,静妃不再是静妃,而降为了贵嫔。 这样一来,静妃反而比安歌的品级还低了,不能对安歌指手画脚。 安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四处逛了一圈,便说此间无鬼。 静妃抬手让众人出去,房间里只留下她们两个人,她这才道:“七妹,我也知只要你来了,此间定无鬼。” 安歌哦了声,并不以为然。 静妃又道:“我知道,是你捣得鬼。” 安歌又哦了声,道:“那到贵嫔娘娘,既然你这么认为了,你是否想要对付我?” 静妃摇摇头,“不,皇上喜欢你,护着你,而你又有些邪门手段,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我知道你这样对我,是因为上次太子宫的事情而怪我,不错,当时我早已经知道太子宫出了事,我害了那木拉的女儿,便知道那木拉想要报仇,不害死我不会罢休。 皇子宫是何等的重要?我为何指定那木位过来?不过是想让他自投罗网罢了,之后我利用你杀了他全家,斩草除根,以求自保,原本没有什么错,若说有错,也是错在不该借你的手去害人,现在你报复回来,我原本也觉得是应该。” 安歌淡淡地道:“是,你为救自保,原本是没错。可是因为那木拉之事,邾国最懂建筑的家族就这么完了。是以去沙漠中盗墓,便得不到中肯的意见,是以皇上才会不顾一切的闯墓!” 静妃只静静地听着,不说话,又听得安歌道:“而且,在皇子宫之时,皇上已经决定去沙漠中盗天烬墓,那木拉听闻后上书劝戒皇上不要去,并且用建筑学方面的很多问题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可是这份重要的东西,当初却被你授意,姬刚将它扣了下来,并没有逞上。” “我听出来了,七妹,你还是放不下有关齐王的事情吧?你总觉得,若是皇上看到了那木拉的折子,或者是那木拉不死,以他在建筑学方面的地位,定是会被皇上带去沙漠中盗墓的,或者那木拉家族里有人活着,也有可能阻止皇上盗墓对不对?” “正是。” “七妹,你太天真了,那墓皇上是一定会盗的,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当初你不也阻止他了吗?连你都没有阻住他,别人的话他又能听进去吗?害了齐王的是皇上,不是我,七妹要报复,也该报复皇上,而不是我。” “可是由此可见,那木拉是忠臣,是你为了一已之私,害了他们,再说,你又安知,那木拉无法阻止皇上?” “七妹,你要与我算旧帐,我本该认帐,可是难道我们姐妹二人就不能好好的吗?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吗?” “你从未放过我,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你。” “七妹,你到底想怎么样?”姬静妃露出一点受伤的表情。 “我要见小郡王夏炚。”安歌冷冷地道。 姬静姝眼睛微微一睁,好一会儿才道:“七妹,你在玩火。” “你若不答应,便等着夜夜噩梦缠身吧。” “好,我答应你,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姬静姝笑道。 自从姬静姝当上皇妃之后,便与姬刚走的非常近,甚至比她的亲父姬成还要近,主要原因是姬静姝需要一个靠山,而姬刚需要在宫里有一个内线。总之二人各取所需,关系还算是牢固,而姬刚恰又是曹煜的信臣,因此安歌断定姬静姝其实是知道夏炚被关在哪里,或者是,她能想办法打听到地点。 结果被安歌赌对了,只是姬静姝并不是省油的灯,这时候又问安歌,“七妹,那肖婥,到底是——” “只要我见到了夏炚,无论那肖婥是人是鬼,不会再出现在未央宫了。” 姬静姝眼珠微微一转,似乎确定了什么事,这时道:“希望七妹说话算数。”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夏炚?” “明晚的这个时候。” 安歌从未央宫出来后不久,未央宫内就一阵混乱,原来是说宫内出了刺客,居然有人想杀明公主,幸好被发现,饶是如此,姬静姝的胳膊上也被划了一剑,鲜血淋淋。事情闹得比较大,等到皇上赶来,姬静姝已经 面色苍白,泪水涟涟地跪下,“皇上,臣妾这次没有让他们伤到公主,臣妾护住她了。” 曹煜看了看她手臂上的伤,不似作假,将她扶起来道:“你没事就好。” 姬静姝道:“求皇上开恩,不要把小公主从臣妾的身边带走,无论如何,我就地拼了命,也会护住她的,她是我生出来的,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爱她疼她。” 曹煜终是叹了声,“朕那日只是在说气话罢了。” “皇上,臣妾相信那刺客仍在宫中,请皇上派人搜查每个宫苑。”姬静姝道。 “好,就按你说的来。” 曹煜于是颁下令去,让人挨个搜查每个宫苑,发现可疑人物便带出来。安歌得到桃子带来的消息时,搜宫的人马上就到长信宫了,接下来就是清幽阁,连没有住人的长信宫都要搜,那么永阁应该也是要搜的,安歌反而笑了起来,果然姬静姝是绝不会吃亏的,好在她早有准备。 大约两个时辰后,所有的宫苑都搜过了,并没有搜到什么刺客,当然也没有搜出肖婥,姬静姝很不甘心,却又没有办法,之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将未央宫加墙了防卫。 而肖婥此时却在安歌的清幽阁内。 在事情发生之前,安歌从盒子里拿出一小条虫子,向肖婥道:“你想再得盛宠吗?如果你想的话,只要改变了你的面容,自然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肖婥看着那条虫子,有些害怕,“这,这是什么?” 安歌笑道:“这是人面虫,我曾经因为好奇,捉了一条来研究,自它很小的时候就精心的饲喂它,你知道吗?它可是要吸食人的灵魂才能够活下去,好在阿火的灵力够强大,才养得住它。不过从现在开始,它属于你了,它会把你变成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一定能够让皇上喜欢的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肖婥显然有些害怕。 安歌道:“你若是不肯,恐怕就只能等着姬静姝来杀你。” 肖婥知道自己已经是别无选择,这时怔怔地看着安歌,道:“安大人,我不会死吧?” 安歌笑道:“你会活得很好。” 肖婥于是闭上了眼睛,安歌将自己的纤手伸到肖婥的面颊前,只见那条虫子便往肖婥的耳朵里钻去,肖婥皱了两下眉头,身子微微萎顿,好在桃子立刻扶住了她,于是她便软软地躺在榻上休息。 等到官兵进入清幽阁搜索刺客的时候,她已经醒来了,镜子里的她完全变了幅面孔,看到这幅面孔,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及时换上了安歌为她准备好的衣裳,官兵进来后,发现安歌正在与静妃娘娘谈话,二人神情都很平静。 静妃说:“这里没事,你们可以去别处搜了。” 待官兵走了,静妃忽然跪了下来,“安大人,这,这——我的脸——” 安歌笑道:“肖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静妃娘娘。你放心,不会有人揭穿你的,我这虫儿观察静妃良久,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它学来了,所以没有人能看出你真实的身份,你不是一直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吗?静妃现在虽然被降为贵嫔,但是因为明公主,她依旧还是后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呢。你做她,是你赚了。” 肖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最后,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道:“安大人,您,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女人,以后您说什么,我便做什么,绝对不会和您作对的,只求您莫要再用别的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安歌轻轻地抚了下她的脸蛋儿,“我用你处良多,不会伤害你的。” 第二日傍晚,安歌来到了未央宫,姬静姝此时已经准备好了,对于昨晚发生的刺客事件,姬静姝没有说,安歌也没有问。看起来似乎二人没输没赢,但事实上姬静姝又输了一局,毕竟安歌毫发无伤,本来如果她能找到肖婥,那么安歌便难逃干系,以曹煜多疑的性格,为绝后患杀了安歌也有可能。 但是如今,姬静姝也只能暗暗地可惜了,只不知这安歌到底把肖婥藏到了哪里。 因为要去探夏炚,姬静姝和安歌二人天一黑,便一起出了未央宫。在离开的时候,姬静姝忽然觉得心头忐忑,不由回头看了眼明公主,只见明公主正咂巴着小嘴巴睡得很香。 一路之上,二人都不说话,只在园子里闲庭看花般地逛着。 而姬静姝却不知道,在她走到幽静处时,未央宫内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静妃娘娘,此时她正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慢幽幽地喝着茶,目光亦是好奇地盯在小公主的身上,时不时地逗一下她。 “贵嫔娘娘,这不是去探郡王爷的路。”安歌顿住了脚步。 “噢——你即不信我,又何必要我带路?”姬静姝道。 “我其实知道郡王爷大概是在哪个位置,只是一时看不穿而已。看来贵嫔娘娘根本就是有心想要骗我,没想着让我和郡王爷见面。” 话音刚落 ,忽然从周围跳出几个黑衣人,姬静姝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七妹,你即知道我是绝不会甘心合作的,又为何对我如此信任呢?我早已经受够了被你压制,被你摆弄,你只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外室之女,凭什么到了安阳后,处处压我一头?今日,我便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没有安歌此人!” “你果真如此恨我?其实之前,有件事我一直都很奇怪。我的确是个外室之女,对于宝禄从来不敢轻易招惹,为何宝禄那时见了我,居然将我往死里打?那时候宝禄最听你的话,想必便是你挑索的吧?” “七妹,你现在跟我算这笔旧帐,不嫌太晚了吗?不错,是我告诉宝禄,你丢尽了姬府的脸,连累我和他都被人小看,所以他才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唯一遗撼的便是,为何当年那个臭小子,居然没把你打死!?” “贵嫔娘娘,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当年,宝禄真的把安歌打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安歌,并不是当初你认识的那个外室之女安歌。你在那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杀人凶手,你现在还想要杀我,我知道你我不能共存,没想到你狠绝到如此地步,这也是你自绝生路,不要怪我了。” 第326章 替身 “你什么意思?你可知你已经死到临头,却还在这里危言耸听?”姬静姝根本不信她的话,不过看到她笑得有些危异,忽然想到安歌在安平郡的时候,从一个总受欺负的外室之女,摇身一变成为懂风水的郡王妃的过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囡。 难道,眼前的女子,真的不是当初的那个安歌? 那么安歌呢?! 她恐惧地盯着她看,失声叫道:“快!快把这个贱人杀了!快点把她杀了!” 这几个黑衣人围了过来,姬静姝得意地看着安歌,眼睛里有一种即将泄恨的疯狂喜悦,然而她的笑容渐渐凝在脸上,因为这几个黑衣人并没有围住安歌,反而到了她的周围,有人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冰冷氛围。 “你,你们——”她结巴着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明白,今日恐怕是自掘坟墓,比安歌又输了一筹。 安歌走到她的面前,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现在,带我们去找郡王爷。” 姬静姝冷冷地道:“我可以带你找到他,但是你会饶我一命吗?” “我没有杀人的嗜好,要了你的命对我没有什么意义,我要留着你,让你也体会一下无助的感觉。” 姬静姝也稍微冷静了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她转身道:“跟我来吧,我会让你见到小郡王夏炚。” 一行人尽捡着僻静的小路前行,安歌默默地看向周围,都是熟悉的路,建章殿、长信宫、菊雅轩、未央殿等等,似乎姬静姝在带着他们兜圈子,但是安歌知道这条路是对的,因为方向是对的,最后他们建章殿后面的一个长巷中,此巷平时没有人过来,只是一道风口,冬天的时候很冷鲺。 经过此巷之后,却发现外面景色大异,居然又到了长信宫某处,再经过长信宫的长长走廊,到了长信宫内的一间藏宝阁,不过现在里头的珍宝都被挪了出去,是空屋子一间。一行人穿过藏宝阁,出来后却到了一座假山处,姬静姝按了某个机关,假山整个的移开,露出一扇躺在地上的大红门,站在那里看着这红门是躺在地上的,但是等他们从上面走下来,这个门却是立起起来的,门上挂着个大铜锁,姬静姝拿出钥匙开门。 至此,安歌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算准了方位,却找不到地方,原来是这里的建筑很特异,这一处别苑到了这里,原来方向是与上面的方向不一样的,倒了个个儿,只是人站在上面时完全感觉不出改变了方向,只有走到门口,才能发现方向不对了。 而且这座门藏在假山下,的确敢是废了些心思。三人进入院子里,院子其实是半埋在地下的,这样就显得院墙特别高,再加上周围植了很多树,安歌忽然想起来这是哪里了,长信宫后院原本有一片很茂密的树林,此树林从外观看起来遮天蔽日,常年阴潮,但是夏天的时候很能给长信宫内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凉意,当时便知道这树林植得很有些水平,是刻意植成如此的,却没想到树林里半藏着一个别苑。 想必姬静姝当初住在长信宫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到这里了,甚至后来她搬出长信宫,都有可能是她不愿卷入这件事中,故意搬出去的,可以这么说,皇帝想让她搬出去,而她自己也想搬出去,于是借了那木拉之事,全了心意。 门打开后,几个黑衣人依旧护送二人到了别苑内。 只听得不远处似乎有袅袅琴音,二人寻着琴音过去,只见在一角长廊下,一个白衣男子正在弹琴,衣袂随风而起,长眉入鬓,眼眸如星,俊逸不凡,正是久已不见的小郡王夏炚。 夏炚抬眸看到了安歌,便怔住了,好半晌才唤出声来,“歌儿……” 安歌应了声,二人向彼此走近,接着便扑向对方,紧紧地拥住。此时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姬静姝转过了身,不看二人。 她是极聪明的,这时候并不逞那口舌之快,只是唇角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意。脑海里却忽然出现曾经夏炚如天神般从金蟾口中救下她的情景。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呢?如今的她,剩余的只是算计,冰冷,曾经那个虽然很坏但好歹存了些天真的小丫头,终究不见了。 夏炚携着安歌坐在桌前,“歌儿,我知道有朝一日,你定会找到这里来,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快。” 安歌笑着道:“郡王爷独自在这里,倒也是逍遥快活,这里环境清幽,不受人打扰,这两年怕是过得不错呢。” 夏炚噗嗤笑了起来,“平生能够偷此两年闲,也当真是福气,我总是在想,若有一日我出去了,定会怀念此间的一切。” 夏炚抬眼向姬静姝看了眼,道:“静妃娘娘也来了。” 姬静姝向夏炚微微施了一礼,“好久不见,郡王爷一向可好。” 夏炚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们姐妹二人倒是合好了。” 姬静姝面色微显难看,并不说什么,安歌却笑了下,“我之前就看过我们姐妹俩的八字,天生冥金犯冲,二人不是你 死,就是我亡,却哪里有和好的可能?不过郡王爷,以后就是她住在这里了,你自由了。” 姬静姝听闻,面色突变,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安歌却并不多做解释,只看着夏炚,夏炚俊眉微蹙,“歌儿,这里守卫森严,虽然现在他们都没有出来干涉,只不过是因为我还在这里面,只要我敢踏出去一步,定会引来上百杀手,在这两年间,我已经试过多次了。” 安歌淡漠地道:“怕什么,你即是自由了,自会有人代替你在这里受罪。” 她说着话,目光已经看向姬静姝,姬静姝只得背心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而看到安歌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这次是难脱魔掌了,气急反笑,“七妹,不管你想怎样对我,你都要想想后果,我是明公主的娘亲,就算皇上再不喜欢我,终归不会看着我这么死去,他一定会查到底的!” 安歌笑得有些冷,“就怕他不查。” 之后,安歌拿出一条小虫子,道:“这条小虫子,原本是大巫师巫灵逸养的,当初我见这虫子模样凶悍可怕,然而却是有趣得很,便暗中留了两条养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说着,她的手一扬,那虫子发出孩童嘶叫的恐怖声音,直冲着姬静姝的耳内扑去,姬静姝痛得尖叫起来,一会儿便委顿在地,昏了过去。夏炚疑惑地看着,“歌儿,她是死了吗?” 安歌走过去,将姬静姝的身子扳过来,只见她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夏炚的脸,夏炚见此情景,简直惊异。 虽然知道安歌手段厉害,但如此诡异,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歌儿,这是——” “这是人面虫,这虫子在姬静姝的体内,从此以后,她就是你,代替你在这里做牢。而你自由了。” 夏炚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过了一个时辰,安歌给姬静姝换上了夏炚的衣服,夏炚却穿上了安歌带来的婢女的衣裳,又一番打扮,竟然真的掩去了本来的面目,极像是个女子了。 这时候,姬静姝也醒了,她先是惊讶地看着他们,之后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然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七妹,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换了衣裳就——呃,我的声音——” 姬静姝话未说完,就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对,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见安歌的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地跑到房间里找了面铜镜,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一个白衣公子,眉目如画,正是夏炚的模样,这画面很美丽,却将姬静姝吓得心胆都要裂了。 她抱着自己的头,疯狂地尖叫起来…… 这一生中,她从未有这一刻,这样的恐惧过。 安歌和夏炚就在她的尖叫声中缓缓走了出去,大门关上,锁住铜锁,将钥匙丢到一边的荒草沟里。 就这样,被关了两年的夏炚,于这普通的春日里,自由了。 因为暂时无法出宫而去,所以夏炚被安排在肖婥那里当了个近侍,肖婥是安歌的人,可是曹煜并不知道,在曹煜的心里,姬静姝与安歌是绝不可能合作的,而他当然更不知道他眼前的姬静姝其实是肖婥。 所以当他发现肖婥身边有个陌生的宫人时,也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反而那晚倒来到了安歌的房间,二人抹去俗礼,他直接问安歌:“你去了卧龙苑?” 安歌倒不知道长信宫关着夏炚的别苑是有名字的,不由怔了下。 听得曹煜又道:“夏炚还好吗?” ---题外话---感谢黄丽娟58、xueronghua_2007、amy911、13971915388、跳跳071203、ritalon、nrx、13912211365、倩tracy等亲赠送鲜花、荷包和月票,感谢黄丽娟58妹纸一次性赠送六张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谢谢大家!爱你们。 第327章 燕氏后人 她才反应过来他在寻问当日的事情,当下跪了下去,“没有经过皇上的同意,私自去探望了他,微臣有罪,请皇上惩罚。” 曹煜却将她扶了起来,“朕知道,那卧龙苑你迟早能找到的,你是风水堪舆的行家,又有哪里又瞒得住你。不过你知道吗?自从见到你后,他崩溃了,像个疯子似的每天都在砸那扇门,想必一定是你拒绝了营救他吧?或者你做了什么让他绝望的事情。囡” “我只是告诉他,或许在两年前,的确有一种乱世出蛟龙的局面,但是两年后的今天,一切都趋于平静,大势已成,国基稳健,再不可能出现当年的局面。我已经看清局面,是以这一生将为邾国服务。” 曹煜听了,良久问道:“安大人,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是为了故意说给夏炚听,还是邾国的国运真的稳定了?” 安歌抬眸,镇定地看着曹煜,“皇上,自八王爷逃出,至今没有下落,若说国运稳定确实也为时过早。但是我相信皇上雄图大略,一定会给邾国一个美好的未来,作为山中高士杨筠松的弟子,微臣一直秉承着一切以百姓为主的信条,只要不打仗,对百姓就是好,谁当皇帝又有什么重要呢?所以,在微臣的心里,宁愿皇上您,永远都是邾国的皇,而不希望再因为争夺皇位,而生出新的血雨腥风。” “安大人,你,真的这么想吗?” 安歌点点头。 曹煜忍不住一把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来,“歌儿,忘了从前的不愉快好不好?让我们重新来过。你一直都知道朕对你的心思,朕不想再失去你。” 安歌没有拒绝他,反而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神色淡漠语气却略有些撒娇的味道,“虽然说,儿女姻缘由父母做主,可是在民间,若是一个男子真的爱这个女子,也会以各种方法去讨好这个女子,直到这个女子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他才会光明正大的来娶。我曾经听闻,有男子为了搏得女子的欢心,甚至去悬崖上采摘最难采摘的火绒花。这样的男子更加可爱,可敬。” “歌儿,为了你,朕早已经站在悬崖边,你还感觉不出来吗?”曹煜如此道鲺。 安歌又道:“皇上的意思,是想要娶我吗?” “是的,朕要娶你。” “可是,微臣要嫁,就嫁给这天下最强的男子。皇上若真的想娶微臣,不如就设下擂台,叫天下英豪都来比武,若是最后皇上胜了,微臣自是会好好考虑的,但即使皇上胜了,也要皇上能够倾尽后宫,微臣才会嫁。” “倾尽后宫?”曹煜愣住了,便感觉安歌从他的怀里坐了起来,一双美目沉静如水地看着他,“皇上,沈婥已死,预言未死。作为杨筠松的弟子,我愿意完成她未尽之事。若皇上愿意为微臣做这些,那么微臣必将辅佐皇上至死。” 以前的预言,虽然是手心握有朱砂痣者得天下,而事实上,谁都知道,若是得了沈婥的支持,便等于得到了杨筠松这个民间皇帝的支持,得沈婥者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安歌真的继承了那预言,又是如何呢? 况且,数种传言,说安歌有可能就是沈婥。 见曹煜犹豫,安歌淡然道:“就知道皇上不愿,即是如此,皇上又何苦如此待安歌,安歌这生只愿与一人白头到老,不愿与她人霸争春秋。” 曹煜终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有些吱唔地说:“后宫诸妃嫔,虽然朕不是都看在眼里,有些甚至一两年都见不着面,但是那这些妃嫔都是诸位官员的亲眷甚至是女儿,倾尽后宫,朕何尝不想?只怕办起来艰难,后宫乱,则朝堂乱,到时候……” 安歌冷冷地道:“微臣本也没有打算为难皇上,即是如此,皇上以后莫要在在微臣面前说些莫明其妙的话吧,就算皇上不说这些话,微臣也职责所在,定不会对皇上有所违逆,一生效忠邾国。” 曹煜欲言又止,安歌已经道:“皇上请吧,微臣累了。” 曹煜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又回头看向安歌,然而安歌背对着他,冰冷纤瘦的背影让他觉得她离他即远又近,似乎能抓住,又似乎完全抓不住,自他登位,从未有任何一个女人,给他这种挑战的感觉。 终究微叹了声,离开了清幽阁。 夏炚是出来后,才得知齐王殿下遇难的各中细节,再次在未央宫见到安歌,便心痛地道:“齐王的事……” 话尚未说完,安歌却微微一摆手,“人即已去,再说些什么也于事无补。安歌今日来此,是有些重要的事情与郡王爷说。” 肖婥听闻,主动地退出里间,至外间给二人把风。 夏炚道:“这静妃又是谁?” 安歌道:“只是一个本该死的人,现在苟且偷生而已。” 以前的安歌,说话不会如此冷冰冰的,夏炚道:“歌儿,我觉得你似乎有点变了。” 安歌嗯了声,忽然用轻松的语气道:“人总是会变的,郡王爷以后若变了,我也不会奇怪。” 夏炚笑了起来,“我 不会变的,至少我对你是不会变的。” 安歌嘻嘻一笑,却不说话了。 夏炚看到她的笑,却越发的心疼了,若说以前,安歌不太爱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明媚灿烂的,现在她的笑显得勉强和飘忽。他心里也猜到,恐怕是齐王的事情让她产生了变化,可是她自己不愿提,他实在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唯希望安歌能早日从悲伤中走出来。 之后,安歌道:“郡王爷,曾经瞒着我的事,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夏炚微笑地看着安歌,虽然还没有表态,但已经摆出了一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 安歌道:“郡王爷的出生,一直是很多人都疑惑的,相信皇上也曾调查过,大家有诸多猜测,终究都只是猜测,没有坐实。若承蒙郡王爷能够信任一二,安歌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夏炚似乎知道安歌会问这个问题,他也打算好说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却略显紧张地端起茶喝了口。 “歌儿,若答案不是你能接受的,会怎么样?” “只要是真实的答案,我都能接受。况且自救你出来的那一刻,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还害怕什么呢?” 夏炚想了想,终是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人虽然在卧龙苑,然而消息并未完全断绝。关于你的事,我知道些。我相信,你不是真的要留在皇上的身边,想为他做什么,歌儿,我信你,就算你真的将此事泄露出去,我立刻被杀,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赌一把。” 安歌只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半晌,眼帘微动,终是道:“你说你信我,其实你也不信我。在你们所有人的眼里,我并不是安全的。” 夏炚的心蓦然狠狠地痛着,紧张地唤了声,“歌儿!” 安歌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继而又恢复淡然的神色,说:“没关系,你知道女子,有时候就是喜欢伤春悲秋,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夏炚道:“歌儿,这是因为你的确不是能给人安全感的女子,因为你在某种程度上,强过男子。也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依旧选择信你,你该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歌儿,我希望我的做法没有伤害你,我不是故意的。” 安歌抬眸真诚一笑,“我懂了,没关系。” 夏炚这才道:“人人都传说,我可能是皇上的私生子,但是事实上,我并非是曹氏之子。我之所以叫夏炚,乃是取如日东升,焚尽一切以复再兴的意思。我是燕氏后人,我之所以曾经被杨公照顾,并且得到另一个龟壳,亦是这个原因,你我之间,是杨公早有的安排,亦是缘分。” 安歌倒真的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不过经历过了这么多的风浪,虽然心内惊讶,神情倒依旧平静。 “这么说来,其实我亦是师父早就安排好的棋子,其实你也早知道我是谁,或者是已经有猜测到。”安歌淡然道。 夏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安歌又道:“棋子也罢,或许我应该认命。” 夏炚一时怔忡,呆呆地看着她,拳头慢慢地握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歌亦不深究,只道:“那么,你手心里曾经真的有朱砂痣吗?” ---题外话---亲爱的们,从明天开始加更~:)么么哒,发力了 第328章 计划与承诺 夏炚点点头,“是真的有。” “那么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师父才会说,手握朱砂者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夏炚再次点点头,“杨公的一切,皆是为我。” 安歌又道:“可是我一下山,遭遇曹煜,已然认错人。是以师父让代弘文入宫想办法通知我,然而事情超过了师父的预期,代弘文无法抵抗君山大阵的诱惑,去了君山,而没有及时的通知我。” 夏炚又点点头,“可能是这样。” 安歌却忽然笑了起来,“不,不是这样,师父若想通知我,又何须代师兄来走一趟?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自会想办法通知我。师父是故意让这些事发生的,他是旁观者,因为师父必定算出来,那不是好的时机,因为那时候,齐王还在,他活着,无论是谁,这江山依旧不稳当。鲺” 夏炚终于明白安歌在说什么了,又见安歌的眸子内寒光迸射,有种难言的冷意:“师父定是早知道,齐王会死!虽然齐王的八字福禄长寿,高贵异常,但是他命中有劫,而且是情劫。而我,便是全了他劫的那个人。” 若早知道是如此,当初又何必用引魂铃去求复活?她只恨自己优柔寡断,为了什么天下大义百姓福祉没有立刻对付曹煜,导致曹炟最后惨死于他手。 安歌心里的仇,眼里的恨,那么明显的流露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歌儿,你别钻牛角尖!”夏炚连忙道:“齐王之事只是个意外,你别把责任怪在自己的身上。” 安歌却淡然道:“我没有怪自己,命运的齿轮无法逆转,我虽现在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没有办法改变现实。郡王爷,那我师父他现在可安好?” 夏炚终是摇摇头,“不知。” 又接着道:“本来约定好,十年后于安阳相见,然而等我来到安阳,燕苍山早已经出事了,一切都不在计划之内,是以……” 安歌道:“你蛰伏许久,是因为你身负夺回燕氏江山的责任吗?” 夏炚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的确从小被教导有这方面的责任,可是……” 安歌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一种索要八字命盘的意思,夏炚曾经见过安歌给人看八字,因此马上明白了,犹豫了下便把自已的八字给了安歌,安歌再次卜算推演之后,道:“当初我推演曹煜的八字,乃是君临天下之问鼎之格,因此我断定他是真龙天子。” 说到这里收了卦,又道:“后来卜算推演齐王曹炟的八字,发现他乃是九五至尊之身,我曾经怀疑肯定有人在八字上做了假,如今看来不是,因我两次替你卜算推演,都确定你乃是龙行天涯,届时必定直捣黄龙。这天下,只有这一个天下,却出了三位命格如此尊贵的人,有争斗在所难免,有争斗,就有牺牲,有牺牲,就有异变,你们三位命运交错,此消彼长,相互影响,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八字推演就能看出前程的了。” 夏炚很明白安歌在说什么,又道:“想必歌儿你心中必有重大的决定,只不知推演之后,歌儿你最终的决定是什么?” 安歌轻笑,“你此去,只消做两件事,等待有利时机,便可扭转乾坤。” 夏炚道:“哪两件?” 安歌道:“你即是燕氏后人,想必宫中也有你燕氏一脉的人,这事倒不必我~操心。你需要的只是那一纸先皇遗旨而已。那东西我知道在哪里,第一件事,便是将那遗旨取出来,顺应曾经的传闻,以曹氏第七子的身份,逼宫反曹煜。” 夏炚很认真地道:“这件事,是我从小就计划的事,甚至这一遗旨的出现,都是付出了很大的心力,才能够让曹项写出这么一封遗旨,只是后来阴差阳错,遗旨并未出现。然而当初燕氏一脉被诛杀殆尽,后来虽然有一小股留下来,无奈曹氏防范严密,人手严重不足,是以多年来都选择蛰伏,歌儿你说的这件事,我是有心,但是若失败恐怕再无机会。” 安歌微微一笑,拿出一只鹰型戒子,放在夏炚的手里,“这是乌弋山的信物,只要你拿着这信物去,东且弥的国王定会接待你。关于乌弋山与邾国的大战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相信你知道怎么用的。” 夏炚微微吃惊,“借兵,攻打邾国?” 安歌道:“东且弥需要的只是土地而已,他们有强大的军队,却没有能够繁衍生息的土地。我早已经查过地图,我邾国西北地区,人烟罕至,毒虫遍布,沼泽处处,然而那一片阔地却占据了邾国六分之一的面积。只是此片阔地在邾国立国及立国之前的所有日子里,大约存在了几千年,却一直都没有人去将这片土地征服。” 夏炚仍然有些不能接受,“可这毕竟都是邾国的土地,曾经燕氏一族打下来的天下,我作为后世子孙,与他人合作,出卖自己的土地,实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错了,不是出卖,而是租赁。”安歌说到这里,不再接着说下去,端起茶喝了口。 夏炚的眼睛微微一亮,“我明 白了。” 夏炚忽然兴奋起来,霍然开朗的样子,“大概只有东且弥这样彪悍的人民,才能够征服这片土地。我们只要与他们达成百年合约,他们可以在此居住,不用再去抢占别人的地盘,只需付出与这片土地相应的价值给我们,我们又有何理由不租给他们呢?” 安歌道:“什么是国,什么是家?荒芜的土地变成家园,文化的入侵融合各族,百年之后的情形谁又能得知?说不定东且弥会变成你燕氏一族的一份子,只是你们燕氏皇族麾下的一支族别而已,那时不存在租赁或者收回,只需要日子自然的继续下去而已。” 夏炚听闻后,胸中澎湃不已,多年的死结,一朝开明,与安歌的一席话,所有的事情都有了方向。 夏炚道:“沈婥,你是沈婥,一定是沈婥!” “是与不是又重要吗?” “杨公曾经说过,沈婥可祸国,可兴国,是天生的天降奇星,可以改变局势的女子,现如今看果然不错。曹煜果然是个笨蛋,他笨在第一,不该失去沈婥;笨在第二,不该得罪安歌。” 安歌道:“我恨他入骨,每见他一次,都是对我的煎熬,我要你两月之内打进来。你与东且弥之间,只需一旨合约,大军到时,自有人带着他们去打仗。” “你是说,乌弋山?” 安歌笑而不语,夏炚已经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夏炚知道,此时,分离在即。 即有计划,就要行动。 夏炚道:“歌儿,还记得我以前说过,我即娶了你,你便是我的妻子,这一辈子都是。你要好好的,等我来娶你。” 安歌笑着点点头,“好。” 夏炚试着握住了她的手,她只是抬眸向他微微地笑了下。 夏炚道:“歌儿,我知道你很苦,但是你还有我。” 安歌又点点头。 “歌儿,你等着我,我必按照计划,两月内打入这里。胜也好,败也好,生也好,死也好,这生只赌这一次。” 安歌再次点了点头,夏炚很想吻吻她,但觉得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皎莲,清冷神圣不可侵犯。 最后只得放弃了,安歌道:“我已经安排好,让人送你出去。你等会就走吧。” “是。” 二人再没有多说什么,就在夏炚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觉得安歌从后面抱住了他。 夏炚脊背微微僵硬,想回身拥着她,又怕他一个动作惊到了她,因此只是站在那里,听得安歌道:“你一定要遵守诺言,一定要赢。两月之后,你若没来,我便死在这皇城内,再也不会见你了。” “歌儿,你放心,我定会来。” “我直捣黄龙的那日,便也是我娶你的日子。” “好,我等你。” …… 一个时辰后,夏炚出了皇宫。 他以为,这是他与安歌的约定,是彼此这一生最重大的承诺。 却不知,这是安歌与他的决别。 一生,最绝望的决别。 …… 大约三四天后,宫里忽然出现一个传言。 先是明公主日夜啼哭,之后忽然天降暴雨,宫里原本有救火的大缸,里头原本盛满了水,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数百大缸破裂,再加上暴雨,整个皇宫湿漉漉的一片。很多青蛙跳了出来,成群结队的往阴潮的地方而去。 还有些蛇,不知为何闯入宫里,闯到了各妃嫔的澡盆里,常引起尖叫,甚至有妃嫔害怕之下裸身跑出浴房,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亦有妃嫔因为过于失态,因身体暴露出外人眼中,为全名节而选择自杀。 第329章 相认(二更) 之前肖婥的死和顾媚的死,本来就已经为后宫蒙上了阴影,此时此刻这阴影愈加浓重,而且都是些无法处理的小事,曹煜有些头疼。 朝堂之上,群臣议论纷纷。 “皇上,宫内出现异象,恐怕是上仙有所示,请皇上至天坛祈福以保国运昌平。”傅林如此道囡。 最近傅林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曹煜赏了座儿,允他坐着上朝。 柳溢道:“皇上,可能是与天气有关,根据微臣查阅历代异象记载,似乎与地动有关。” 柳溢的话让朝臣们大吃一惊,所谓地动,便是地震山摇毁损民居的大灾难,有时候伴有洪水有瘟疫,历朝历代的记载中,有数次发生地动的情形,其后果都让人简直不忍睹闻。 曹煜也不由地吃了一惊,这时却故意冷声道:“柳大人,不须如此危言耸听,惑乱民心。” 柳溢忙道:“是。” “姬大人,你有什么说法?鲺” 姬刚道:“有此异象,必有妖物。皇上,微臣仔细一想,其实这异象可不是由今时今日开始的。自从那位安大人回到皇宫后,先是肖贵嫔的宅居无故着火,肖贵人被烧得尸体不存。最后又是顾贵嫔的事情,后宫之乱,乃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征兆,微臣觉得此异象乃是来源于人。” 曹煜对姬刚的说法不赞成也不滞定,只淡声问:“还有别的说法吗?” 众臣都不言语,听得老傅林又道:“微臣以为姬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只怕是因为后宫无主,才至根基浮动,频生异象。” 这两人难得的意见一致,曹煜不动声色。 听得姬刚接着道:“傅老说的对,微臣建议应该立刻开始选妃封后仪式,以皇族之喜冲去这秽污之象。” 曹煜又问柳溢,“柳大人觉得如何?” 柳溢道:“充盈后宫,绵延子嗣,乃是皇上应做之事,也是皇上的家事。微臣实在不好发生意见。” 傅林道:“柳大人,此言差矣,皇上的家世,亦是国事。后宫乃是皇上之后院,后院平稳,前朝才能一切顺利。如今皇上战败东且弥,与大月氏修好,周边国家皆感谢邾国,有消息说明年诸国将集体朝拜我朝,百姓过上了好日子,正是四海升平,国运昌隆之时,后宫也是时候该有一主,国家也该有一国之母。” 柳溢忽然道:“傅老,听说您的孙女傅晚晴美貌无双,又自小有才女之称,如今还是待字闺中,这次是否会成为皇后的有力人选呢?” 原本以为这样堂而惶之的问,傅林必定会谦虚几句,没想到傅林道:“不错,晚晴确如柳大人描术的这般,自小就受老夫训戒,于三从四德,四书五经及妇德都倒背如流,若皇上看得上眼,为后当之无愧!” 柳溢呵呵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傅老极力提议立后之事了。” 姬刚道:“柳大人,其实傅老的提议也甚好,若你有那么样优秀的女儿,也尽可带到皇上的面前来吗!我姬刚没有可以匹配皇上的女儿,但是我那兄弟的两个女儿,如雪和如情,都知书达礼,美貌清秀,身世清白,我倒认为,他们也可入主后宫呢!” 见三人如此争执,曹煜狠拍了下龙案,冷冷地哼了声。 三人都连忙住了嘴,众人皆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曹煜知道,什么选妃,什么立后,只是这些朝臣们又开始拉拢势力的借口和手段而已,要平衡这个中的关系,并不容易。 最后冷冷地道了声,“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说罢也不等朝臣山呼万岁,就自行先下殿而去了。 来到了清幽阁,安歌的面前正烹着一壶好茶,她的目光盯着那些袅袅的雾气,有那么一瞬间,曹煜忽然觉得她很不真实,她和茶壶上喷的热气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消息。她来到他的身边坐下来,轻轻地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似笑非笑地说:“安歌,朕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寂寥,朕把这么重要的职位给你,你本该很忙的,为什么反而无所事事在这发呆呢?” 安歌抬起美眸,微微一笑,“可能是我太严厉了,她们都不敢来找我。再加上有桃子替我分担事物,我现在可不就是每天都无所事事。” “看来朕得安排点事给你做了。” “皇上请吩咐。”安歌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曹煜忍不住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不要这么紧张,朕倒是希望你能开心轻松些。” 安歌吸了口气,淡淡地笑了起来。 曹煜道:“大臣们都说,宫中这么多怪事,是因为中宫空虚的原因,他们让朕选妃立后呢。可是朕却觉得,这后宫宫苑里出了这些事,与中宫空虚无关,歌儿你是这方面的行家,你说说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安歌道:“一个地方出异象,无非有这么几个原因,一是有人做怪;二是下了天谴;三是自然异变,恐出灾祸;最后一点,就是杀戮太重导致血腥重重,唤起了某种很阴暗的力量。” “那么你认为是哪种原因呢?”曹煜问。 “这几天的事,微臣也都看在眼里,恐怕是最后一条的原因。”安歌语气淡淡,曹煜却有些心惊。 “朕觉得可能是有人做怪,有没有可能是况离回来了?” “况离再也不会来皇宫里了,再说这种宵小手段,他不屑使用。”安歌说得很肯定,曹煜只好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又问:“那么,如果是最后一条的原因,该如何化解呢?” 安歌明媚一笑,“恐怕大臣们说的对,皇上要大婚冲喜才好。” 曹煜站了起来,“胡闹!怎地你也跟他们那些人一样迂腐了!” “反正成亲不成亲,也是皇上的私事,皇上自已决定吧。” 曹煜默默地走过来,将她整个的抱在怀里,“你明知道朕的心,朕满心里只有你,当初为了你,甚至将郡王府给你的休书在朕这里存了很久,还下令,当娘的可代子休妻,这些年,民间的女子们都怨死朕了,朕便想着,要把这个令禁止,可是风气一开,律令又算什么呢?倒造成了民间不少冤屈。” 安歌淡声道:“这也是皇上自已要这样做的,安歌恐怕要为皇上的行为,而背负一定的罪恶感,安歌才是无辜。皇上是纠由自取,谁叫你那时候非要下这个什么娘亲代子休妻的令来着?千年来,婆媳的关系本就紧张,这样一来,让当媳妇的如何活下去?” 曹煜在她的后面,只觉得她说话时唇角微翘,带着娇嗔,不由自主地又气又笑地敲了她一个栗子,“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一直要这么气朕是不?” 安歌的脑袋被敲得有点痛,也不去抚一下,只低了头道:“茶好了,喝茶吧。” 曹煜却拥着她不肯起身,她便悠悠地叹了声道:“皇上对每个女子都是如此吗?” “只对你如此而已。” 不过还是念念不舍地起身了,向安歌道:“你身上的味道真是好闻。” 安歌替他斟了杯茶,“这味道虽然好闻,但是男子闻了只会觉得嗑睡而已,皇上这时一定很困了。” “是有点空。”曹煜赶紧端了茶,趁热喝了,发了一身汗,那种困劲儿又过去了。 安歌捂着嘴巴轻笑,“看皇上下次还敢随便抱微臣吗?” 曹煜见她笑得明媚,几缕发丝随意散在额前,多了几分柔美和如轻雾般的暖意,曹煜再也忍耐不住,忽然一个饿虎扑食,扑到近前来扶住安歌的小脸,热烈密集的吻如雨点般的落下来,安歌居然没有反抗,就这么被他推倒在榻上,他心中悸动,立刻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就待今日占有安歌。 低首间,却见安歌眸清神正地看着他,他心中的那股情念立刻压下去了些,尴尬地将她扶起来,“安歌,对不起。” “皇上,你说你愿意娶我,是真的吗?” “自是真的。” “那你娶我吧,我便做你后宫的中宫,替你管理好后宫一切。只是有一点,皇上须得倾尽后宫,只留我一人而已。” 曹煜如同遭遇一盆凉水浇下来,身体是热的,心却冷了。 他不能如此,不可以如此! 蓦然站起来,将有裳穿好,再回身时,目光已经趋于平静。 安歌也很平静,四目相对,仍然是曹煜禁不住安歌的目光,主动地偏了过去,看着窗上一束花道:“朕不是不想这样做,而是做不到。如今国家昌隆,各方朝臣都太闲了,又开始拉拢势力,若想一直和平下去,必须平衡各方势力,而他们认为,只要成了皇亲国戚,优势便会大些,至少也是一种保障。” “若是沈婥活着,如果是沈婥现在对你说,你还会这样说吗?”安歌忽然问道。 曹煜愣住了,好半晌才道:“她,她已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安歌已道:“如果她活着,你还是会杀她吗?还是不杀她,好好的待她?” “不要再说了,安歌,不要这样逼朕!” “我是沈婥,我要你把欠我的都还回来。”安歌忽然道。 “你,你——”曹煜结巴着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不止一次怀疑安歌就是沈婥了,甚至他内心里其实有些确定安歌就是沈婥,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她的模样变成这般,但是他其实能够确定。 但是这与亲自听到她承认,是两回事。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沈婥?”曹煜如此问道。 安歌站了起来,拿了本书放在曹煜的面前,用一种淡漠的声音念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曹煜不动声色,安歌念完后,指着书道:“只不知,这‘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是何意?” 曹煜脸色微变,又道:“这的确是一件只有朕与沈婥可能才记得的事情,但是朕当时有念到另外一首,你又能知道那是什么吗?” 安歌微微一笑,又念道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癫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安歌念完,静静地看着曹煜,半晌才道:“皇上,那时候的我不解其意,如今我懂了。我长大了,我懂得了什么是爱。” 曹煜难以置信地盯了她半晌,忽然激动地单膝跪到了她的面前,双臂捧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婥儿,之前,是朕错了,若是重新来一次,朕绝不会杀你,还会待你如珠如宝。” 安歌淡然道:“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没忘了她,你后悔了。” 曹煜点点头,“婥儿,你要原谅朕。” 安歌道:“你还是叫我安歌吧,沈婥在被你杀死的那一刻,也是真的死,现在的安歌,虽然拥有沈婥的灵魂,却不再是以前的沈婥。沈婥很傻,为了你愿意无偿为你付出一切。但是我不可以,如果你想完完全全的得到我,除非你娶了我,这一生也只有我这样一个女人。” “朕愿意!朕愿意为你而倾尽后宫!”曹煜这次几乎没有犹豫。 安歌却淡笑地轻抚过他俊逸的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若没有杀死我,你我的爱情将会多么的完美?” “都是朕的错,朕愿意用一切去弥补。” 第330章 试探和确定 安歌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皇上,你这一生,已经得到了天下,得到了一切,甚至连死去的女人又复活了,回到了你的身边。你即可以随便喜欢别的人,也有别的人死心踏地的爱你,人生如此完美,想必你一定害怕失去很多东西,但安歌就是想知道,失去什么,你才会最痛。江山和美人,你会选择哪个?” 曹煜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朕要江山,朕也要美人。你说的对,朕现如今还能怕谁?这些老臣朕早看他们不顺眼了,朕也讨厌他们拉帮结派,自拥势力,朕偏不随了他们的心,明日,朕就向他们宣布,朕要倾尽后宫,封你为后!” 安歌道:“真的吗?” 曹煜豪气笑道:“得沈婥者得天下,你即是沈婥,朕自是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囡” “你还信这句话?” “信,如何不信?” “那你当初为何要杀我?” “沈婥生,当为天下生,沈婥死,当为天下死。那时候,沈婥不死,老八就要造反,国基不稳实在没有办法。但是现在,没有老八了,也没有老五了,只有你和我,你不必为邾国生,更不必为邾国死,现在的你,只为你自己而生,而朕,必要将从前欠你的,一并还你。鲺” “皇上如此说,微臣真是感动。”安歌的眼神冷冷,语气却略有娇柔,又道:“只怕朝臣们是不愿意的。” “朕会说服他们的。”其实有朝臣,才有朝政,曹煜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皇上,我有个办法,叫他们都会答应我们成亲的事情。” “什么办法?” “这个,皇上就不必问了,微臣不但会让朝臣们答应你立我为后的事情,而且微臣还能趁这个机会揪出一批朝廷的蛀虫。介时让我们邾国更家的稳定,你我二人才可活得逍遥自在。” “安歌,你真的这样想吗?” “你我之间早该如此生活,只因外因阻力而已。以前你是独自面对这些,是以酿成从前的悲剧,但是现在你我二人共同努力,微臣要做你的贤内助,微臣要让皇上实现曾经的诺言,你说你愿与我共拥江山,共看云起云落,我灵魂不死,历尽艰难回到您的身边,为的就是让皇上实际这些诺言呢。” “安歌,你能这么想,朕真是太开心了。朕向来都相信你的能力,既然如此,这件事朕便先交付于你,若是你不能说服大臣,朕再来想办法。” 安歌笑笑地道:“好。” 之后,曹煜便告辞了。 回到建章殿,曹煜端着茶杯的水在微微地发抖,旁边伺候的奴才不由担忧地问,“皇上,您是否不太舒服?奴才请太医过来帮皇上诊下脉吧。” 曹煜放下茶杯,冷着脸道:“去把姬刚请来。” “是。” 然而等到姬刚匆匆赶来建章殿求见的时候,曹煜又说不想见他,让他先回去。 那晚,曹煜整夜未睡。 第二日朝堂之上,曹煜一直在等消息,可是过了很久也没有任何消息到来,之后是庞鹰走了进来,悄声在他耳旁道:“皇上,安大人并未出宫,出未任何动静。” 曹煜想了想,对庞鹰道:“安排一下,今日下午,朕要去齐王府慰问,要安大人随行。” 庞鹰道了声是。 这时,各位文武大臣已经在议论纷纷,一大早曹煜便这么坐在这里,看着他们,但又不许他们说什么,也没有开展例行的上奏,这时候纷纷把疑惑的目光投到曹煜的身上。 曹煜终于道:“各位臣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柳溢犹豫了下上前一步,“皇上,最近安阳城外来了一支女子组成的队伍,名为‘弃妇军团’,她们多数都是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娘家又不容,于是聚集一处到处做工以策安全及生存,但是最近因为人数的增多,这支队伍居然聚集了两三千人数,而且还有各地被休弃的女子听闻消息往这边赶,现在她们占领了城南破庙一带的地方,只怕久了,要造成大事。” 这件事其实是曹煜造成的,谁都知道,但谁都不说,这时候柳溢说出来后,众人都有些担忧地看了他几眼。 其实关于那条律令一下,各地弃妇一下子增多的情况,曹煜是知道的,只是自己亲自颁下的律令,如今再修改,又太儿戏。 曹煜想了想道:“派人将她们驱散。” 好一会儿,才听得柳溢道:“是。” 显然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只是皇命难违而已。 曹煜有点头疼地道:“这样吧,且让她们再逍遥几日,待朕想出法子再说。” “皇上英明。” 又道:“还有事吗?” 老傅林道:“皇上,最近霍城发生水患,需要拨款救灾。” 曹煜皱了下眉头,上次去天烬墓,至最后几乎是一无所获。而国库早已经空虚经年,救灾恐怕是有心无力,想到这里,他道: “这件事交给地方官员,让他们募捐赈灾。” 老傅林:“是。” 众人似乎也不想把这位皇位逼得太紧,倒没有人再主动提立后之事。 晌午,曹煜和安歌一起用膳。 安歌把鱼夹在自己的盘子里,将鱼刺仔细挑干净,这才又送到曹煜的面前,曹煜笑了下,道:“谢谢。” 又道:“真是没有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像从前那样,一起用膳。” 安歌笑笑,并不多说。 曹煜道:“人生总是没有十全十美,朕这几日心情不错,可惜又遇到了难事。” 安歌对于曹煜今日并没有宣布立后之事也不问,只道:“不知皇上遇到什么难事,不防说出来,看看安歌是否能够帮助皇上排忧解难。” “是那些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她们聚众闹事。” 曹煜说到这里似有些头疼地说:“朕之前也有想过办法,将她们安排在工坊做事,至少可以头有瓦片遮顶,勉强能饱五脏庙,但是她们后来都拒绝了。朕不明白这些女人,既然被休弃,定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为何就不能坦然接受,开始新的生活呢?” “皇上,因为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要求过多,她们即是弃妇,再寻夫家也难了,一生就这么毁了,哪还有新生活?”安歌说到这里,又道:“毕竟不是每个女子都可以有机会与自己所爱的再续前缘。” 曹煜微怔了下,终是道:“又想到往事了吧?” 安歌却道:“要安置这些女子也不难,只需要皇上能放下个人的面子,撤消当年颁下的律令,让他们各自回家或者遣送回他们的家即可。” 曹煜却冷冷地道:“天下颜面,怎可说放下就放下。” 安歌唇角弯起一抹笑,并不多言。 用完膳之后,在曹煜的安排下,安歌果然有机会出宫。 直到了齐王府门口,掀开车帘的那一刻,曹煜紧紧地盯着安歌的脸,只见安歌看了眼门上的牌扁,神色非常平静,只有些唏嘘地说:“当年齐王殿下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然而如今门前冷落,果然人走茶凉。世事变迁,实在难料,便是我自负能堪透天机,却也没想到齐王殿下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听她如此平静地讨论齐王之死,曹煜的神色缓和了些,道:“当初你与他亲近,朕只觉得难过和混乱,还以为你真的爱上他。” 安歌却捂唇轻笑,眼眸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灿烂。 “我只是喜欢看皇上吃醋的样子罢了。当初,你对我那样的绝情,我爱你之深,自是责你之切,难道要我不惩罚皇上一下,就回到你的身边吗?那样岂不是显得我太没有骨气了。” 曹煜很少见她笑得这般风情,不由地痴了,做梦似的道:“真的只是因为,要惩罚朕吗?” 安歌娇嗔地道:“爱信不信。” 这时,齐王府门打开。 齐王原本就不是爱热闹的人,家中亲人亦都是皇族,自多年前便各种争斗,实在没有能够交心的。是以王府中总是留着些家奴打扫,一般情况下有些冷清,自他离世,齐王府更加冷清了,只有几个扫洒家人子和粗奴,之前的暗卫全部散去,不见踪影了。 安歌进入府中,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园中的一切,又道:“本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这里却一片萧瑟。” 曹煜嗯了声,听得安歌又道:“其实,微臣一直不希望沈婥的灵位放在齐王府中。这里即不热闹,也没有我所爱的男人。” 又向粗奴道:“沈婥的灵位在哪里?” 粗奴于是道:“请皇上和安大人随奴才来。” 二人到了祠堂,只见沈婥的灵位被郑重安置于祠堂重要的位置,旁边还空出一位,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空出来的那个灵位便是齐王给自己留的,他已然将沈婥当成了他的妻。 曹煜道:“果然还没有安置灵位,朕今日带来了灵位,是朕亲自刻的,现在摆上去吧。” 就有人过来,将齐王的灵位摆在沈婥灵位的旁边。 却见安歌走过去,将沈婥的灵位端了下来,接着道:“好女不二嫁,无论是生是死。她活着的时候是皇上的女人,死了之后更是。摆在这里实在不像话,况我不认为她已经死了。”说到这里,她将手里的灵位狠狠地摔在地上,只见上好的灵牌被摔成两截。 “皇上,这里即没有齐王殿下,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安歌如此说。 曹煜笑着牵住了她的手,“好,我们走。” 就在这时,忽然从侧面冲出了一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剑锋刃闪烁,晃着人的眼睛,长剑直直刺向曹煜,安歌没有丝毫的犹豫,猛地扑在曹煜的身上。 这时,长剑已经抵到他的背心,却是蓦然停住。 而安歌也没有丝毫的躲避。 曹煜低头看了看扑在自己怀里的安歌,目光与那黑衣人对视了下,终于出手捏住了安 歌背后的长剑剑峰,微微用力,黑衣人的剑已经偏向一边,曹煜将安歌半抱在怀中,与黑衣人又过了几招,黑衣人似乎觉得事情有点麻烦,虚晃两下,飞身上了院墙,往外面冲去。 “安歌,你没事吧?”曹煜紧张地问。 “皇上,有事的不是我,是你。”安歌说着,立刻从怀里掏出帕子,按在曹煜的伤手上。原来曹煜在捏住剑峰的时候伤了手,伤口虽然不大,可是也一直在流血,看起来有些严重。 安歌一边替他将伤手裹好,一边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恐怕还有齐王的余党在此,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曹煜想说什么,却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 忽然将安歌紧紧地抱在怀里,“刚才你真傻,可知那杀手万一真的杀了你,该怎么办?” 好一会儿,安歌才答道:“上世,沈婥为皇上付出一切,直至连生命也失去。这一世,安歌希望也能做到这样。安歌用两世命赌一世情,若这次再失败,安歌宁愿魂飞魄散,化为轻烟,再也不会留恋人世间的三千红尘了。” “两世命,赌一世情?”曹煜轻念着这句话,眸子深处的冰冷,终于有些微的融化。 “安歌,你比朕勇敢太多。你还敢赌,朕却一直在犹豫。”他喃喃地道。 “皇上在犹豫什么?”安歌也不抬头,只淡声道:“皇上今日没有宣布立后之事,微臣并不怪皇上。所以皇上不必自责。” “不止如此,安歌,你即是愿用两世命赌一世情,朕实在欠你良多,朕也愿意赌一下,用江山赌美人,朕愿意努力试试,看上天是否愿意让朕获得两全其美。” “皇上为了百姓鞠躬尽瘁,如此辛苦,上天必是看在眼内的,一定会给皇上安排一个两全其美的局面。” “好,朕也赌一把。否则便显得朕太没用了!” …… 二人回到宫里后,曹煜去安排大婚事宜。 不管怎么样,想倾尽后宫也需得做些安排,不是说能倾就倾的。 书房内,曹煜与庞鹰面对面,“庞鹰,你今日伤到了朕。” “皇上,属下该死!” “不,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试出她对朕是否真心。庞鹰,你怎么看这件事?” “皇上,若不是她爱皇上之深,因此毫不犹豫以命相护;便是已经恨皇上已极,才会连性命也不顾。” “庞鹰,你果然不懂感情,若是恨之已极,又怎么会不顾性命。人们总是希望自己比仇人晚死一点,而不是自己先扑上去死。” “皇上,您真的要立安大人为后?” “安歌,她有能力,又是杨筠松之弟子,而且朕坚信君山之藏宝依旧还在君山,还要靠她去寻找。她一个人,足以抵上这后宫几百乌合之众,朕为何不立她为后呢?再说这整个的后宫,又有谁能像她一样,为护朕性命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呢?” 庞鹰低首道了声是。 又道:“最近卧龙苑的那位好像不太行了。” “他怎么了?” “之前每天都疯狂的大喊想要出去,这几日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喊了,整日介地躺在房间里,送膳的人说他已经好几日水米未尽,再这样下去,恐怕他要不行了。” “哼哼,他终于抵不住了吗?想必邾国打败东且弥,大局已定,他眼见扭转乾坤无望,因此疯狂了。好,太好了。不过朕不想让他这么快死,朕还要他来参加朕的大婚,亲眼看着他曾经的八夫人,成为了朕的女人。庞鹰,吩咐下去,让他们看紧他,即不许饿死了他,也不许他自寻短见,一定要让他活着。” 庞鹰:“是。” 入夜,安阳城内因为白日里官兵驱散弃妇军团的情况,使得民心有些慌乱,是以街道上安静异常,除了巡逻兵,家家户户窗门紧闭,只有客栈的高灯在风中摇曳。 一条人影出现在街道之上,身后还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七八个杀手。 ---题外话---感谢倩tracy、一号小丸子、临风飘影、shdchenjie、jinqiurong、glem、杜鹃不来、用一场烟火、换一世迷离等要赠送荷包、鲜花和钻石,么么哒谢谢你们。中秋佳节即将到来,今天明天继续加更~祝亲们中秋快乐,万事如意。因为节日期间忙碌,是以节日后会再搞赠币活动,有兴趣的亲们关注chunyivsmurong(或者直接搜索公众号名称慕容梓婧),介时有可能获得五百乐文币哦。 第330章 两世命,赌一世情(二更) 一条人影出现在街道之上,身后还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七八个杀手。 这一行人出现,本来萧瑟的街道更加阴风阵阵。 他们手里有几十份名单,此时便按照这个名单,一户一户的闯。 领头之人面色阴郁,容貌却是英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眉心出现了一点红色,眸子里戾气乍现。却正是久未出现的乌弋山。乌弋山被软禁宫内做为质子后,行动一直受到皇帝的亲自监管,若没有特定的腰牌,绝不能让他从那个院落里出来,今日之所以他能出来,是因为安歌。 安歌在替曹煜挡剑的时候,紧紧地扑在曹煜的身上,当曹煜在试探她对他是否忠诚的时候,她正趁那个机会摘去了曹煜的贴身腰牌。 她拿了这腰牌,到了关押乌弋山的地方,与他做了一笔交易鲺。 之后,乌弋山从宫里溜了出来,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他曾经的得力属下,是安歌把鹰型戒子交给夏炚之前,用以戒子为信,找回了这几个人,在宫外等待着他。 今夜,乌弋山要做件大事。 苍茫的夜色中,乌弋山等人的身影如幽灵,又如黑色的剑峰,于安阳城中奔跑…… 而在这个时候,皇帝终于发现自己丢了腰牌。 连忙派人去到乌弋山所居的荷院,没有见到乌弋山,却是安歌拿着曾经他发给她的铁卷丹书等在院子里。见他进来,她目光盈盈地看向他,曹煜似乎有点明白什么了,仍然不解地问:“是你,放了他?” “我没有放了他,我只是让他去替我办一件事,他会回来的。” “办什么事?” “皇上明天就会知道了。”安歌说的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些狡洁的语气,然而曹煜的脸却仿佛千年的冰山,寒寒的冷意令在场其他人都打了个寒战。 他猛地扶住了安歌的双肩,低吼道:“你太大胆了!你可知你放走的是什么人?若他如猛虎归山,不再回来,又该如何?” 安歌笃定地道:“他一定会回来。” “你太放肆了!朕把你惯坏了!” 安歌的眼眸里蓦然染上一层薄泪,“皇上,你弄疼我了。” 曹煜额角的青筋都气出来了,这时候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深吸了口气,放过了安歌,下令道:“去,把乌弋山给我抓回来。” “皇上,若今夜你抓了他回来,那明日立后之事,群臣必将反对,你我便永远不能真正的在一起了!” “你放他出去,与此事有关?” 安歌郑重地点点头,又道:“请皇上信微臣一次,就好似当年信沈婥一样。” “你让朕信你,可你——” “他明早一定会回来,而且会带给皇上礼物。” 其实曹煜心里清楚,如果乌弋山真的跑了,以乌弋山的功夫,就像鱼入大海,再想找回来简直不可能。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如就卖了安歌这个面子,当下气呼呼地坐下来,“朕今夜就在这里等着他。” 安歌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皇上,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和你。” 曹煜见她难得温柔,又想到自认识她开始,她很少做那种没头没脑的事情,当下决定还是相信她一次。但是又暗暗地给庞鹰使了个眼色,庞鹰立刻明白了,这次只要乌弋山敢回来,立刻将他杀了。 然而安歌已经看到主仆二人之间的交流,此时拿出那丹书铁券,“皇上,求您饶乌弋山一命。” “你——”曹煜真的有些生气了。 安歌不再多说什么,只将丹书铁券举过头顶。 曹煜收了丹书铁券,终是道:“好,饶他一命!” “安歌,你知道朕不舍得对你怎么样,你这是欺负朕。” 安歌妩媚一笑,“皇上,若此时安歌是欺负皇上,乃是因为安歌还不是皇上的女人。等我们成亲后,皇上可是要欺负安歌一辈子的。” 曹煜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安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他说着忽然抬起安歌的下巴,发泄似地吻住了安歌的唇,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儿才放开,却是曹煜的唇被安歌咬破了,曹煜并不介意,只是尝着这血的味道,目光复杂地看着安歌。 “皇上,微臣说过,微臣要是嫁给皇上时,也是皇上只有微臣这一个女人的时候。” 曹煜抹了抹唇上的血迹,正襟危坐,抬眸看着天上的月亮。 “安歌,你知道朕这些年,多么的寂寞吗?” “皇上身边有这么多人陪,怎么会寂寞。” “只有婥儿,她才知道朕当年为了登上皇位,用了多少的聪胆才智,只有她目睹了朕最具风采的几年,也只有她才会与朕有共同的话题。若想身居高位,这条路不好走,她与朕一路走来,很多事只有她知,我知。” “皇上,我现在就陪在您的身边。我即知道你曾经的事,也知道您现在的事,您现在是 不是不觉得寂寞了?” “那你给朕说说,当初你为何会一眼看到我?” “只为安静。你那样的安静。却那样的与众不同。你静静的站在那里,却如同遗世独立的谪仙。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一种真正强大的野心,我以为这种野心是我所需要的,因为师父说过,只有有野心的男人,才能成就一番事业。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为了成全你的野心,你可以选择牺牲我。” “你果然是婥儿,你的说法与她一模一样呢,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你却知道了。” “没错,我即知做为沈婥这个人的结局,也已经推测出做为安歌这个人的结局,这是我比她强的一点。” “安歌,那你说,朕将会有什么结局?” “皇上即选择了安歌,安歌的命运便与皇上为一体,皇上的结局,便是安歌的结局。” …… 二人便这样靠坐在一起,其实安歌明白,若明早乌弋山不能回来,为了给众位大臣一个交待,安歌必定会被曹煜交出去,甚至他干脆再度杀了安歌。曹煜也的确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很大程序上,将今晚看成是与安歌相处的最后一晚。 二人皆抬眸看着天上的月,每每月儿高挂的时候,似乎星星便少了,整个天空显得干净深沉。 安歌似乎看到了曹炟,他在半空对着她笑。 她记得,他在最后落入墓中的时刻,还在向曹煜企求,希望曹煜能够放她自由。在最后一刻,他想的仍然是她,他仍然希望她有幸福和自由的可能。他一定没有想到,他死了后,她自投罗网,她不再需要自由,也不再需要幸福,她要的只是一泄心中之恨。 若命运真的如此安排,她不服。 她要反抗,她要嘲笑命运,而不是让命运来嘲笑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曹煜将自己的脑袋枕在安歌的腿上,“安歌,若你想杀朕,这会就杀吧,朕不反抗,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安歌笑了起来,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抚过,“真的吗?” 曹煜道:“真的。” 曹煜又道:“不知道为什么,朕总觉得朕一定会输给你,朕可以赢天下人,却赢不了你。安歌,你若真的恨朕,便在此刻杀了朕,朕实在不想在明天,后天,或者更以后的日子里,忽然有一天发现你我已经反目,那时候,朕怕朕输不起,朕也怕,朕会再度失去你,朕更怕,需要亲手杀了你。” “那好吧,我是真的恨皇上呢。”说着,纤纤的细指握住了曹煜的脖颈,他果然没有反抗,双眸只是盯着半空的月亮。 这一刻,安歌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杀意。 手中越来越用力,曹煜的脸颊因为充血而变得很红,再过片刻,又变得苍白,双唇因为缺氧而变成深紫色,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眸子里的月亮渐渐不再明亮,安歌只觉得曹煜的身子蓦然软下去,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下,再看曹煜,果然已经昏了。 安歌咬着唇,忍了很久,才没有继续再伤害曹煜。 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曹煜醒了。 睁开眼睛,便见安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他想开口,便觉得喉有些痛,干脆只是深情地看着安歌。 安歌清冷的脸终于浮上一层僵硬的笑,“你真的想死吗?居然不反抗。” “可是你没有杀朕,朕可是真的给了你机会。朕还命给你,你不要,那么朕就当一切的云烟都这去了,我们要重新开始。” 安歌低头,用自己冰凉的唇吻了下他的唇,算是回答。 曹煜一时忍耐不住,一下子坐了起来,将安歌搂在怀里一阵亲吻,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乌弋山走了进来。 安歌一眼看到乌弋山的眉心,像泪滴一样的红色越来越浓烈。 安歌知道,恐怕现在的乌弋山,已经不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乌弋山,不过那也没关系,不妨碍他们彼此做交易。她推开曹煜,坐起来整整头发和衣服,“乌弋山,你回来了,事情办好了吗?” 乌弋山目光淡然地扫过二人,将一叠书简放在曹煜的面前。 安歌随便拿了一张出来,看了眼便道:“很好。” 又向曹煜道:“乌弋山果真送了礼物给你呢。” 曹煜疑惑地将这些书简拿出来,发现原来全部都是认罪书,比如老傅林的儿子傅辛同的认罪书上有写:两年前君山大阵时有里通八王爷,送消息给八王爷并且想办法让他避过皇帝耳目而入君山大阵中。 比如苏合的认罪书中有说,那木拉之女那宝儿出事乃是姬成之子造成,然而因为姬刚之前有打招呼,因为苏合将此案压下,直接导致了后来那木拉为报仇而制造了皇子宫一案,而那木拉一家因此全家抄斩。 又比如太常巴清海,收受贿赂,居然将各地方郡县交付的税银扣下了六分之一,所以他一个小 小太常的仓库都比国库要丰满。 又有吏部侍郎李智,曾经买官卖官。 还有姬成,曾为了得到金书铁券而误杀很多人,此时全部都承认,姬成的认罪书中居然还有这么一条,说是他现在手握金书铁券,就算犯了罪也理该被饶恕一次。 还有——还有—— 这些人里头,多数都是朝廷重臣,然而他们的认罪书里的罪行,简直让人无法接受,特别还有曾经与东且弥通信的,甚至还被追讨了信件出来与认罪书放在一起。 越看曹煜的脸色越苍白,他心里清楚,历朝历代朝堂之上都是黑白参半,有忠臣就有奸臣,有有用的,就有没用的,这完全要看皇帝的驭臣之术。然而此时此刻,他感到了空前的失败和愤怒,因为这里的认罪书有几十张,而乌弋山道:“还有很多人,没有去问他们,不过这些大概也够了。只要皇上有这些认罪书在手上,所有这些人都会听从皇上的话,也不会再把女儿塞到皇上的面前来了。” “你是怎么搞到这些的?”曹煜脸色难看地问。 “我只是受安大人之托,想办法让他们说出实话而已。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要皇上挨个找他们谈话便可知。并且他们之后一定会赞成皇上的任何决定。” 乌弋山说到这里,往屋内走去,“我整晚未睡,我去休息了,你们出去的时候麻烦帮我关好门。” 第332章 难道她真的是克星 安歌其实很想问一句,“乌弋山,你没事吧?” 因为他额心的那一点红,简直太明显。 这便是巫灵逸的灵识要占取乌弋山的灵魂的重要标质。但是她没有问他,如果他真的已经被巫灵逸的灵魂占领,她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而且她没有办法解救他。 安歌又向曹煜道:“皇上,手段虽然狠了点,但却是最有效的。乌弋山为人严谨,绝对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还有,请皇上遵守承诺,不要杀害乌弋山。” 曹煜道:“铁券丹书既然已经收回,朕会遵守诺言,饶他一命。但是安歌,乌弋山是只猛虎,他的失败,不但是因为齐王所设的那个兵阵所向无敌,更是因为当时我们冲进他们的营地时,乌弋山因为某种病症,而在帐蓬里胡乱冲撞如同废人。囡” 安歌在心里道了声原来如此,恐怕那时候乌弋山正在与巫灵逸的灵识战斗,或许那是他最后的机会,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曹煜带兵冲过巫阵,到了他的面前,他因此而最后失守,败了这场战争,也败给了巫灵逸。 心中也不由地觉得曹煜的运气未免太好,不但冒领了曹炟的军功,还在乌弋山病发最脆弱的时候打败了他鲺。 难道真的连上天都在帮助他吗? 安歌想了想道:“总之他现在回来了,若是下次你还想杀他,我也已经没有金书铁券可以救他了。” 安歌伸了个懒腰,“昨晚你可是睡好了,那么剩余的事情就交给皇上吧,我去休息了。” “朕送你。” 安歌道:“不必了,已经是上朝的时候了。” …… 安歌回到清幽阁休息,而曹煜回到建章殿,洗漱完毕之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抚过脖颈,那里很明显还有安歌的手指印。最后不得不换了冬天才会穿的高领龙袍,之后,他来到了偏殿之处,没有先上朝,而是让人按照认罪书名单,将那些写了认罪书的人,一一的请到了偏殿之内。 若说令他比较痛心的是傅辛同,老傅林的儿子,忠诚的老傅林怎么会培养出一个生反骨的儿子呢? 当曹煜将手中的认罪书拿出来,拍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下子瘫倒在地,面色铁青,心脏病发的模样。 曹煜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傅辛同道:“微臣,对不起皇上,请皇上责罚。” 曹煜道:“这封认罪书,朕替你收着了,后面,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傅辛同有些疑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只要皇上不杀,已经是万幸了,当下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般,“是,微臣一定誓死效忠皇上。” 有傅辛同开了头,之后那些官员,几乎与傅辛同同样的模样,到最后曹煜甚至懒得与他们浪费口舌,直接把认罪书往他们面前一摔,他们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见这些人,统共用了两个时辰,之后,照常上朝。 这些人回到殿中后,也有朝臣问出了什么事,皆尴尬地笑说无事。 可是这么反常的情况,依旧使朝臣们议论纷纷,曹煜坐在龙位上之后,看着这些人,按照乌弋山的说法,不是剩余的这些人就有多么的忠诚与干净,只是他一晚之间能得五十几份认罪书已经算是速度很快了,而且所到之处皆有认罪书,一个没跑。 否则现在只需有一个人将此事揭露出来,那么也不必议论了,而是直接论罪了,那一定是轩然大波。 曹煜看着朝堂之上的这些人,忽然产生异样的孤独,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直以来并不是独自战斗,就算朝堂之上的人也是因为各种目的才会站在下面,每日对他山呼万岁,但毕竟在利益上也是绑在一起的蚂蚱。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个模样呢。 他们各自的利益分划,他们在瓜分他的国家,他的财产。 更让他生气的是,一个小小的乌弋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叫他们个个都认了罪,在认罪书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原本以为是乌弋山以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们,其中或许会有被冤枉的,但是他们大抵是觉得,昨晚让他们写认罪书的人是皇帝,是以看到认罪书后居然都没有否认。 也就是说,认罪书上所写的都是真的。 曹煜狠狠地拍了下龙案,本来想大声说:“你们这些奴才,一个个都长了狗胆!该死!”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大家是否想知道,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众人停止了纷纷的讨论,皆看向皇帝。 “你们要朕立后,如今朕就很认真的做这件事,朕已经选定好了皇后的人选,决定立她为后,今日便来讨论此事。” 傅林还不知情况,这时问:“皇上选定的人选是哪家的贵女?” 曹煜道:“她不是贵女,因为她已经不认自己的父亲了。但她也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她是安歌。” 老傅林听完,不由冷哼了声,“一个装神弄鬼的小丫头而已,如何能够堪当国母之责?” 曹煜并不说话,目光落在傅辛同的身上,傅辛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道:“父亲大人,您此言差异。安大人虽然不认父亲,但她身上却流着姬家的血,姬家如今在邾国的地位,安大人又如何算不得是贵女呢?这只是皇上的谦词而已。另外,安大人并不是装神弄鬼的小丫头,她大破君山之阵,又陪着皇上南征此战,此次大败乌弋山,相信若不是安姑娘,恐怕还没有这样的顺利。” 老傅林道:“无论如何,她没有资格为后。” 之前见过皇帝手中认罪书的人,此时都知道如何为皇帝效力了,纷纷反驳老傅林,就算也有些人还在帮助老傅林说话,但声息低微,被这些人的声音盖过,连姬刚都同意让安歌为后了。而有些大臣虽然没有认罪书,当然这只能说他们运气好,乌弋山没找上他们,而他们中不乏见风使舵之辈,有人转而支持安歌,有人保持中立。 总之,最后以老傅林大哭,“邾国危矣!”结束。 老傅林没有参加完朝会,便以身体不舒服自请退殿,皇帝也同意了。 之后的结果果然如安歌所料,本来重重的阻隔,如今都不再成为阻隔,皇帝将大婚的日子设于一个半月以后的八月中旬。 期间要大家好好准备立后之事。 众臣也都纷纷下了朝。 老傅林见着自己的孙女,不由地红了红眼睛,这孙女傅晚晴是他最得意的孙女,老了以后喜欢弄孙,这傅晚晴几乎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说起来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到了应该出嫁的时候,只是他自私,想让她侍奉皇帝,因此耽误到现在,如今这女子越发沉稳和美丽了,然而皇后之位却已经是别人的了。 傅晚晴听闻后,却并不觉得如何,只道:“能不能成为皇后,晚晴并不在乎,我只觉得这位安大人实在是我的克星。我爱的男子,深爱着她。我要嫁的男子,亦是娶了她。我这生想要的都没得到,似乎都是被她夺去了。爷爷,我心中不服,然而又觉得此生都不能是她的对手,只觉得这一生,过日子再不会快活了。” 老傅林轻轻地抚了下孙女的头发,“此事容后再说,爷爷不会让你平白受这种罪的,反而是你那父亲,真正的要气死我了!” 之后老傅林将自己关在书房内,随后回到家的傅辛同敲开了书房的门,进入后将书房门关上,便双膝一弯跪在了老父亲的面前。 老傅林狠狠地敲着桌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带头说可以立安歌那丫头为后?你把晚晴又放在哪里?” “父亲大人,儿子对不起您!”傅辛同道。 “你快点给我说出个道道来,否则以后你不要叫我父亲!” 傅辛同哇哇哭了两声,就把认罪书之事一五一实的说了出来。原来昨晚他正睡着觉,就一伙黑衣人闯了进来,不知道为何居然能够历数他曾经做过的错事,并且让他立刻写下认罪书,否则马上杀了他! 傅辛同说到这里,把自己的衣领往下拉拉,“您瞧,您瞧,父亲大人啊,儿子昨晚差点没命了。” 老傅林纵横朝堂几十年,算是侍候过三代郡主,这时候看了傅辛同脖子上的一道伤口,忽然嘶地吸了口气,“我说今天朝堂上怎么那么多反水的,莫不是都与你一样的遭遇?” 傅辛同道:“很可能是。” 老傅林又吸了口气,“若真是这样,皇上他——” “不不不,皇上不可能为了立后之事,就这样做的。这太可怕了,皇上是在自毁江山!” “此话如何说?”傅辛同不明白。 第333章 门口的擦肩而过(二更) “人在自保之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皇上为了立安歌为后,出此下策,分明就是在与众臣为敌。如今他手中捏着不知道多少份认罪书,而这些认罪书或许能控制群臣一时,却控制不了一世。需知,若想摆脱这些罪名,最好的办法便是换新帝,没有人愿意一直生活在威胁之下。” 傅辛同也倒吸了口凉气,“父亲大人您是说,我们——” “嘘——”老傅林沮丧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儿子啊儿子,你太不争气了,你这是毁了咱们老傅家的忠良之名呀!” 傅辛同道:“现如今怎么办?” 老傅林道:“等。” 傅辛同道:“这主意多半是安歌那个女子出的。” 老傅林忽然想起自己孙女的话,道:“难道她不但是晚晴的克星,更是我们傅家的克星?” …… 到了这样的地步,老傅林并没有再继续责怪自己的儿子,因为这种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了,这位辅佐过三代君王的老臣子,开始考虑起邾国的国运,其后的日子里,他很少出府门,向皇帝请了病假,留在府中休养。只是门前却是骆驿不绝的,当时被皇帝单独叫到偏殿的人,纷纷上门求教。 因为他们都敏锐地发觉,傅辛同也曾被叫到偏殿过。让他们失望的是,老傅林闭门不出,也不见客,所来的客人都失望而归。 在这样的情况下,日子匆匆而过,大约半个月后的一日,曹煜一时兴起,要亲自带着安歌去皇城外买首饰,安歌自是答应了。 为了方便,二人常服出宫,身边也只带着庞鹰等几个暗卫。 出了宫,安歌道:“皇上,你我也快要成亲了,向来我将静园的众人当成是亲人,我应该回去向他们交待一声。鲺” 曹煜一口答应,“这是应该的,都怪朕疏忽,这么久没有让你回静园。” 安歌又道:“只是静园的众人都比较怕皇上,想必是很拘谨,不知道可不可以给微臣半个时辰的时间,让微臣单独去见他们。” 曹煜道:“好。” 之后,曹煜在静园不远处的一处茶楼坐了下来,点了壶茶,就要在这里等待安歌。 眼见安歌进入了进园,庞鹰道:“皇上,您真的放心安大人?” 曹煜默默地喝了口茶,道:“她说,她用两世命赌一世情。朕其实也愿意赌一次。” 庞鹰道:“风险太大。安大人可不是普通的女子。” 曹煜道:“她的确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具有挑战的。朕到现在,坐拥天下,然而好玩的游戏却越来越少了,朕喜欢玩。庞鹰,朕喜欢挑战,而且朕绝对不会输。” “是,皇上智谋无双,洪福齐天,绝对不会输。” …… 静园众人得知安歌回来,纷纷出迎。 然而他们也皆知齐王已逝的事情,所以虽然很开心安歌能够回来,但见安歌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他们便也显得严肃起来。甚至连姬宝禄也只是默默地陪在安歌的身边,安歌淡笑着站在他的面前比了比个头,道:“宝禄已经比我高这么多了,真好,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了。” 姬宝禄嗯了声,方济道:“他练武很用功,明年可考武状元。” 这的确是令安歌意外,虽然姬宝禄的身体好了,但是在安歌的心里他一直还是比较孱弱的,现下听方济的意思居然变成武林高手了? 于是安慰地点头,“很好,很好,以后我若是不在了,至少静园还有宝禄。” 姬宝禄觉得这话不太吉利,然终是没多说什么,只道:“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可是马上做皇后的人了。” 安歌嗯了声,“是啊,想必你们也是听说了,那我正好也不必多说了。” 又问,“史英杰在吗?” 方济道:“他说是有事要出门一趟,尚未回来。” 安歌想了想道:“无防,有些事跟方大哥说也是一样的。” 之后,众人自动退出,只留下方济,安歌道:“方大哥,西蛮一族当年遭逢劫难,众人死得死,逃得逃,想必聚居地已经变得很荒芜了吧?” 想起当年的惨案,方济一脸沉痛,“从巫咸国回来后,我曾经回去过,那里的确已经没有什么人烟了,村子变成了*,周围的田地也都荒芜了。” “那里可是你的家园,有没有想过重建家园?” 方济蓦然瞪大了眼睛,“安姑娘,您这是何意?” “再过一个月,我就是皇后了,可是这样一来,反而不好照拂静园了,俗语说,伴君如伴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想让你带着静园诸人往曾经西蛮一族的聚居地而去,在那里重建家园,静园的东西,能带走的尽可带走,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包括金银财宝,做为重建家园所用。只有一个条件,好好照顾你们自己,好好照顾宝禄。无论如何,不要再回来了。” 方济向来沉稳 ,听了安歌的话,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道:“感谢安姑娘为我西蛮一族所做的努力。我们将永远视你为恩人。” 说着向安歌施重礼,安歌连忙也反施礼过去,“总之,一切拜托了,希望你们能赶在我与皇上大婚之前离开。” 方济道:“是,只怕是宝禄他们……” “谁若不走,便想办法带他们走。” 方济道:“是!” 安歌又道:“等史英杰回来,替我告诉他,他做得很好,他一直想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他马上就做到了。因为这几年你们到处搜索各位官员的罪证,现在派上了用场,用不了多久,这些人都会完蛋,包括他的仇人也都会完蛋,而且史英杰在本地有生意,他想继续留在这里也行,或者是跟着你去西蛮也行,这个交给他自行选择。” 方济又道了声:“是,我一定将这些事办妥。” …… 在安歌和方济说话的时候,曹煜正无聊地掂了只糕点,想要吃,又放下去,没有什么胃口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庞鹰忽然低声道:“皇上您看!” 曹煜往庞鹰所指的方向看了眼,身体立刻僵住了。在一棵树下,有个穿着黑色锦衣的男子,他似乎受了伤,正往安歌的静园而去,此时扶着树在喘吸,他的身后还跟着个背剑的男子,此时担忧地看着他。 这黑色锦衣男子面色俊逸非凡,苍白的面色越发显得他双眸如海,而紧抿的唇则显示出了他的倔强与坚强。眉飞入鬓,身资修长,虽然面有病态,然而那芝兰玉树的模样,那距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还是让曹煜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是曹炟又是谁呢? 此时,背剑的男子要去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曹煜双眉紧蹙,向庞鹰道:“是他回来了!他居然没死!”他语气怪异冰冷,还微微地发着颤,庞鹰知道曹煜即恨他,又怕他,此刻看到活着的他,有无尽的失望。 “庞鹰,他不应该再出现的,如今邾国天下太平,再不需要一个功高盖主的王爷了!庞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要你拦住他,杀了他,不要让他出现在安大人或者朕的面前,一次都不要!” 庞鹰坚定地道:“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办事!” 在曹炟此时并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他扶着树休息了片刻,这才又继续往前走去,看到静园两个字,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向背剑之人道:“尹白玉,你确定今日安歌会来到静园吗?” 背剑男子道:“确定。” 曹炟嗯了声,“本王要见她,本王一定要见她,她是不会想要嫁给皇上的,她定是被逼的。” 尹白玉却是不以为然,“王爷,人是会变的。” 曹炟听到此言,也不发怒,只道:“尹白玉,我知道你对歌儿是有意见的,但是当时一定有误会。你若是不想见她,本王不会勉强,现在已经到了这里,你不必再保护我了,静园里有许多高手,他们会保护我的。” 尹白玉犹豫了下,还是道:“不行,叔父说,一定要时时不离你左右。” 曹炟的手扶着自己的胸口,才走了几步,却又有些犹豫,“尹白玉,本王的病真的能好吗?” 尹白玉道:“一定能好。” 曹炟又道:“若歌儿见我如此,定是要担心极了。我本想养好伤再来找她,只怕那时候她又被皇上逼迫……” 尹白玉沉默了。 曹炟也知此时多说无益,都已经到了这儿,不见安歌是不可能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第334章 百福楼故人相见 就在二人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然一辆马车飞快驶来,在经过二人的时候一股白烟从车里冒出,尹白玉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并且扯着曹炟的胳膊往后跳了一步,无奈曹炟却有些昏沉,另一条胳膊便被车里的人扯住,而且从车里砍出一把长剑,直砍向曹炟的胳膊,若是尹白玉不放手,曹炟必将失去一条手臂。 尹白玉只好放了手,曹炟刹那间被扯入到马车里去,尹白玉喊了声:“站住!”便往马车后面追去。 一辆马车,一个人,就这样前后追出巷道,往旁边的路上拐去。 这时候,安歌正好也出来了,她倒是看见了一辆马车往侧面的路上拐去,有些好奇的多瞅了两眼。追在马车后面的人她也看到了,只是没看到那人的正面,因此也只是微微疑惑地瞥了眼而已,淡然向方济等人道别,之后往茶楼而来鲺。 曹煜看到此情景,不由自主地长出了口气,现在抓到了曹炟,只要他不想放开他,他必将没有办法脱离他的魔掌。 而安歌,也必将永远都见不到他。 到了茶楼之上,曹煜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笑地道:“安大人,你可是第一个敢让朕等这么久的女子。” “让皇上久等了,安歌惶惑,请皇上责罚。囡” “诶,朕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说着一把扶起正在施礼的安歌,牵着他的手道:“我们走吧,不要忘了今天主要的任务。” “好。” 曹煜害怕追着马车跑掉的尹白玉最终会回来,因此还是决定尽快带着安歌离开这里比较好。原本是步行的,下楼后却已经有人准备好了马车,曹煜拉着安歌坐进了马车,安歌想要推辞,听得曹煜道:“我知道,你要说你不累,想要走走,可是朕累了,你总归不能逼着朕陪你一起走吧。” 安歌也只好随他了,上了马车后,当真也就对街上的事情没那么好奇了,靠在矮柜上,任由马车往前走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安歌下来一瞧,不由地有些失望,原来已经远离了闹市,此时到了一处官坊。所谓官坊,就是专门为宫里制作金银器的地方,这里的执掌者也不是真正的商人,而是官员,内里的交易也以官府为主,鲜有百姓。 不过安歌自觉得大事已经完成,买首饰也不过是个由头,在哪里买或者买不买都行,所以也不在意了。 在官员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一个大的房间,里头果然有很多的金银器具,还有头面首饰,安歌随意挑了几样,便也没有什么兴致了。 曹煜于是提议回宫,安歌再看了看头顶的天空,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看外面的天空了。 二人回宫后,曹煜兴致不减,在安歌的清幽阁里不走,把买的首饰在她发上试来试去,最后赞道:“安大人好眼光,挑的这些都漂亮。” 安歌笑了笑,又道:“只我一人独得也是不好意思得很,宫中还有些姐妹,应该也分他们些。” 曹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之前他虽然已经确定了立后之事,可是尚未倾尽后宫,而安歌这句话明显是在提醒他呢。 他想了想道:“不,朕的后宫里,只有你这一个女人。这些东西自是你独得。” 说着他吻了下安歌的额头,“你先休息,朕走了。” 曹煜回到建章殿后,只见庞鹰已经等在书房门外,他好去后庞鹰也跟着进去了,曹煜一眼看到庞鹰手臂上隐隐有血迹染透衣裳,冷冷地道:“你受伤了?那么曹炟怎么样了?” 庞鹰蓦然跪下,“属下该死,让他跑了。” 曹煜走过来,狠狠打了庞鹰一个耳光,又继续打了一个耳光,之后道:“你可知放虎归山问题多大!现在该怎么办?” “属下会想办法抓住他!” “你以为朕会信你吗?”曹煜抚额,忽然有种崩溃的感觉。 “还有尹白玉!朕可是记得,几年前他就被执行了死刑,他怎么会又出现在朕的面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鹰只瑟瑟发抖,“皇上,属下亲眼看到尹白玉被执行绞刑身亡,他的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经过属下的再三验证,他确实已经死了。皇上,他为何再次出现属下也不知道啊!也或许,也或许人有相似,他们只是长得一样罢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朕可不会存如此的侥幸的之心,他定是尹白玉无疑!” 庞鹰低首道:“是!” 其实庞鹰也觉得对方是尹白玉,当年尹白玉作为沈婥的好友兼自封护卫,总是护在沈婥的身旁。自皇帝登基,已经知道沈婥必死,若想要杀了沈婥,只能先杀了尹白玉,可是当年已经认定的尹白玉被杀事实,如今却被癫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庞鹰虽然武功高强,可到底是一介武夫,而曹煜却已然想通其中的关节。 这时候向庞鹰道:“尹白玉即活着,想必此间发生一切,尹铉都已经 知道了,朕当年杀他,便是因为他知悉的内情太多,而这些内情不能为外人所知,没想到……朕早就怀疑尹铉与齐王之间有什么秘密,如今看来,被朕猜中了。甚至当年尹白玉之所以出现在沈婥的身边,也是奉了曹炟的命令而已。” 话说到此处,似乎曹炟与尹铉沆瀣一气已经是事实,尹铉向来独守边疆,至今已经二十几年,曹项活着的时候甚至不需他年年回来述职,自曹煜登基,倒是委婉表达过希望他回来述职的事情,但是尹铉拒绝了。 庞鹰听闻,又道:“那尹白玉依旧悍将一个,若他死护着曹炟,只怕要抓他们不易。” 接着又道:“今日他居然一直追着马车,马车跑出十里外,他竟然就这样徒步追了十里,至最后依旧能够从属下手中抢出曹炟。不过皇上,看曹炟的样子,似乎身受重伤,要不然就是旧疾复发,甚至比以前更严重,命不久矣的模样,说不定不等皇上动手,他就已然亡了。” 曹煜却冷笑,“从小他更是这样体弱的样子,可他跌到了满是食金蚁的墓穴里依然可以活着出来,庞鹰,我们不能存有侥幸之心,曹炟此人,必须死!而且朕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朕还要在他的各处要害之处,刺他个十刀八刀,让他的灵魂都怕了朕。” 庞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却是坚定地道:“是,微臣明白了,微臣会尽快寻找曹炟出来!” “此事要秘密进行,特别是不能被安大人听到任何的风声。” “是!” 曹煜又道:“将齐王府收回,赐给老十七。” 第二日,曹煜颁下圣旨,老十七赐封福王,迁居原齐王府,齐王府更名为福王府。十七殿下如今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儿,当年曹项过世的时候,他似乎还不到一岁。他几乎是曹煜看着长大的,这小家伙对曹煜似乎也有几分依赖,曹煜把齐王府赐给小十七。 接着又给各处职要发布密令,最近有个长得与齐王曹炟相似的人,企图蒙混入宫行刺皇上,让各处职要凡是发现此人者,当斩不赦。 如此一来,曹炟无法再回到宫里,就算回来,也不会被承认。 况且,曹炟其实也没有办法赶出来。 尹白玉将曹炟救出后,背着他秘密回到安阳城内,入住谢流云的百福楼,谢流云见着二人如同见了鬼,但依旧将他们带到百福楼的密室内安顿起来,并且请来大夫殷勤侍候曹炟。 曹炟睡下后,尹白玉被谢流云请到外间,谢流云很是激动地抱了下尹白玉,“尹老弟,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想死哥哥了!” 尹白玉也是侧肩与谢流云扛了扛,以示亲热,“是啊谢大哥,今次若不是真正遇到了困难,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尹老弟,你这说得什么话,如此生分?话又说回来,你即没死,为何多年不露面,倒教哥哥我一直替你鸣不平。” 尹白玉道:“以前的事不提也罢。我意外得到高人救助,死里逃生,又恐被敬和皇妃算出我依然在世,不依不饶,因此请那高人将我改运改命,之后干脆躲到了叔父那里帮他,一直再未回到安阳。一是觉得安阳人情凉薄,二是觉得没有回来的必要,说实话,这次若不是齐王殿下,我尹白玉宁愿这辈子都不回安阳。” 谢流云皱眉道:“想必当年那位敬和皇妃,是伤透了老弟的心。”顿了顿又道:“不过她也没有落到好下场,想必她的事你也听说了。” 第335章 来和去 尹白玉点点头,“是听说了,她凉薄至此,落到那个下场是活该。但是齐王殿下不知道是否魔怔了,居然说现在宫里的那位安大人,是当初的沈婥。” 谢流云的眼眸蓦然睁大,“齐王亲口说的?囡” 尹白玉点点头,谢流云噢了声,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坊间倒有传言,说敬和皇妃转世复活,成为安大人。原本我也只是以为这定是传闻,但是如果连齐王殿下都信的话,此事便大有可能,因为齐王殿下不是无地放矢之人,而且那敬和皇妃沈婥当年颇有些怪异手段,这如今的安大人亦是如此,细想来,二人相似之处颇多。” 尹白玉闻言,道:“若她真的是曾经的沈婥,那么齐王殿下更不应该与她在一起才对。可是他竟然在身受重伤未愈的情况下,非要赶到安阳来与她见一面,结果刚刚到达她的门前就遭人追杀……” 尹白玉说到这里,担忧地看了眼榻上的齐王曹炟,“在离开军营的时候,我叔父便说,以现在的情形,皇上恐不会让齐王殿下再回来,并且死讯已经宣布,他定是要维持这个结果的。” 谢流云长居安阳,对于此间情势最是了解,这时道:“必是如此,皇上人在宫内,宫外却设有许多耳目,你们一进城便被盯上了。” 又道:“安歌这女子,不日便会成为皇后,这种时候,想必你们要见她不易。” 尹白玉道:“见不着倒还好,便教她与皇上成了亲,我便携关齐王回到我叔父那里便罢。哼哼……” 后面的话尹白玉没有说完,谢流云却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尹铉若是站在齐王这头,势力却不一定比皇帝小,甚至足以与皇帝一搏。现在只看,谁愿意先拉开战争的序幕。 二人谈至此处,尹白玉忽然收住了话头鲺。 又道:“叔父说,在京城独有谢流云可信。我便听了他的话才会与谢兄说了这么多,谢兄真如我叔父所说,依旧还是以前的谢兄吧?” 谢流云可不是毛头孩子,听闻此言便去赌咒发誓什么的,只是笑着道:“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 …… 另一方面,安歌发现宫里的侍卫忽然加多,特别是她所居的清幽阁附近,侍卫的数量几乎可以用密集来形容。每次她走出清幽阁的时候,便觉得附近有莫名簇簇的声音,那定是暗卫在跟着她,这让她有些不舒服,又想,难道是曹煜终于起了疑心,要盯着她的行动了? 不过要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完了,实也没有她再可以做的事情,现在只需要等待结果而已。 那一日,却听闻得姬刚姬成及姬家二姐妹姬如雪、姬如情及姬欢来宫中接姬静姝回去,在此之前,姬静姝却赶来了清幽阁,一见安歌便焦急地道:“现在怎么办?我不能一直假办姬静姝,你快点把我变回去,我不能跟着他们回去的。” 安歌看着肖婥与姬静姝一样的脸,终道:“你想变回去,容易得很,只消得打破你的头颅,那虫子便会从你的脑子里出来,你也就恢复原样了。” 见肖婥面色惨白,快要昏倒的样子。 安歌又道:“就算你恢复原样了,以为就可以自由了吗?你忘了你原本是谁?那我提醒你一下,你原本就是已经被皇上扔在冷宫里自生自灭的女子而已,若不是我你早病死了,现在有一张这样的脸让你继续活下去,你何乐而不为?” 肖婥只觉得腿发软,失神地靠坐在椅子上,“可是,可是难道我真的要回去,与姬成他们一起生活吗?” “那倒也不必。” 安歌说到这里,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 “请安大人明示,他们一会可能要赶到这里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请安大人指点一条明路,肖婥感激不尽。” 安歌道:“你知道皇上最缺的是什么吗?” 肖婥摇摇头,“皇上已经是这天下之主,他要什么有什么,便连安大人这样的奇女子不也被他夺了心去,如今他还能缺什么呢?” “他缺的是真心。这几日,他已经散尽后宫,各位妃嫔都被他直接送出宫去,唯有对你不是如此,我想一来,因为你是明公主的娘亲,明公主还需要你;二是因为,你可能是这后宫中,唯一对他真心的人,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你若不想回姬家,一生被那些小人围绕在身边,自可留在宫内,陪着皇上呀。” “可是,可是皇上为了安大人你,必要倾尽后宫,我又如何能……” “那你可以求我啊,我是你的七妹,若是我愿意将你留下来,说不定是皆大欢喜呢。皇上内心里说不定也希望你留下来呢。” 肖婥眸子里有光芒一闪,却又道:“可我终究不是真正的姬静姝,皇上他……” “你可以自请去清静点的地方住着,你就说你会等待皇上。有一天,皇上终会去接你的。” 其实肖婥对皇上能够那么狠心的抛弃她,也已经有心结了,但她既然是“姬静姝”,明公主的娘亲,当然还是留在皇帝的身边好些。她 从小便生活在宫里,实在不知道出了宫以后该如何生活。想到这里,她蓦然跪下,“七妹,姐姐求你,让姐姐留下来继续侍候皇上吧!” 这时候,外面有人道:“安大人,姬府众人求见。” 安歌轻扶了下肖婥,“你便起身吧,我并不打算在众人面前落你面子。” 肖婥却道:“不,之前我便听闻,姬府众人待你并不好,现如今我便帮您一次,让姬府众人也知您的重要。” 安歌轻叹了声,“其实并不需要了,他们对我来说,不过是场云烟。” 然而肖婥执意如此,安歌便也不勉强了。 一会儿,姬府众人走了进来。见到姬静姝跪在安歌的面前,都不由自主地微愣了下。 姬如雪和姬如情连忙跑到姬静姝左右,要将她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皇上即要倾尽后宫,你的命运是没法改变的了,你不需在此时对她卑躬屈膝。”姬如雪尤其生气,此时气愤地说。 姬静姝却将她一把推开,“你懂得什么?我即嫁给皇上了,这一生都是皇上的人,我绝不能就此放开皇上,放开我的孩儿去宫外生活的。” 姬如雪被她一骂,脸色很是难看。 此时恨恨地盯着安歌道:“安大人,莫说你现在还不是皇后,就算你已经是皇后,可是在场之人,莫不是你的兄弟姐妹,你的长辈亲人。这几年,你过好日子的时候未曾带给我们丁点好处,但是你受惩罚的时候却要我们跟着受惩罚,当真不公平得很,如今你有幸得皇帝册封,得个皇位之位便也罢了,偏偏要皇上弄什么倾尽后宫?你这女子,一生自私,当真没有把我们这些亲人们当成是亲人。” 安歌暗忖,真正的安歌早已经死去了,面前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来理论呢?不过她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就见肖婥走上前,狠狠打了姬如雪一个耳光,“闭嘴!七妹是何等样人,我最清楚,要你多什么嘴?你这几年存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你想当皇上的女人,可惜皇上看不上你。” 姬如雪脸被打得生疼,又兼被说到痛处,当下红着眼睛退了两步,略微有些疯狂地笑道:“姬静姝,你当年使得什么手段入的宫,别以为我真的不知!你这一刻还是宫里的娘娘,下一刻就是平民百姓,我且等着看,你要如何的威风和风光!” “住嘴!”姬成皱着眉头,道:“别吵了!” 姬刚这时却道:“安大人,其实现在静姝已经有了孩子,你便可怜可怜她,留她在宫中好了。” 姬刚到底是老奸巨滑,只看中眼前的利益。无论如何,姬静姝与他之间是曾经达成了协议的,与姬家的利益息息相关。此时倾尽后宫,若是能够独留姬静姝,更显得姬静姝地位不同,那么姬家就可继续逍遥自在一些日子。 姬成也道:“歌儿,当年你娘亲带着你在外面生活,也殊不容易,你不会想让明公主也过这样的日子吧?” “住嘴!”安歌轻喝道。 她是最不喜欢有人提到当年安氏作为外室的日子,姬成也知自己失言,又被曾经最看不起的女儿以这种语气呵斥,面子上很是过不去,当下只能硬生生地咳了两声,停止了说话。 姬如雪道:“就算当了皇后又如何,不认家人的人,猪狗不如!” “谁敢说朕的皇后猪狗不如?活得不耐烦了吧!”随着冷俊的声音,身着皇袍的皇帝曹煜大步走了进来。 第336章 只能选一个 姬如雪微微一抖,立刻低首跪了下去,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应。 众人也都跪下去施礼,安歌却并没有施礼,只笑道:“皇上,这只是我们姐妹之间的口角罢了,不值得皇上过问。” 曹煜道:“皇后的事,就值得朕过问。”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跪在地上的人,“刚才,是不是你说的这句话?”他终于锁定了姬如雪。姬如雪抬起头来,委屈地咬着唇看着曹煜,自几年前,她见守曹煜之后便一直想做他的女人,以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误了,到现在尚且待字闺中。 然而眼前的男子,又何曾把她放在眼里呢?事实上若是姬静姝,便会想通此间关节,曹煜即是喜欢安歌,又怎么可能不调查安歌的过去?安歌为外室之女,与姬家姐妹感情一直不好,当初若不是姬静姝突施奇招,演出生死恋一出,也不会得真的就被曹煜放在心上囡。 曹煜就算是为了安歌,也不会将姬如雪放在心上的,可是姬如雪一直没有参透其中的道理,还觉得自己比安歌漂亮十倍,又知书达礼,为何安歌能到皇后这样的地位,而她却连脾气都不能发一发? 这时,亦是倔强地道:“是我说的。鲺” 曹煜的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来人呀,把她给朕拉出去,掌嘴三十。” 姬成一听,连忙要求情,“皇上——”要知道掌嘴乃是用竹片打嘴,三十下的话,搞不好会毁容的呀。 姬成求情的话尚未说完,姬刚已经抢先道:“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理该接受惩罚!” 姬成听姬刚如此说,犹豫了下,终于也道:“是,皇上惩罚的对。” 姬如雪听闻有些震惊失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最终还是被拉了出去,一会儿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打嘴声。 安歌此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向曹煜道:“难得今日姬欢也在这里呢,想必当初那宝儿之案也该了结了,不是我不念家族亲缘,而是那宝儿实在太惨,如果任由此案埋没尘埃,恐怕人心不服。” 其实那木拉之女那宝儿之案早就清楚了,姬静姝也是承认过的,不过当初念在姬静姝怀孕的份上,并未将此事深究。 安歌此刻提出来,不由地将姬成吓得额头冒冷汗。 “皇上,我儿冤枉!” 安歌向肖婥道:“冤枉不冤枉,姬贵嫔是最清楚的了。要不要把事情重复一遍?” 肖婥听闻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忙道:“只要能留我在宫中,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欢一听,面色灰败,“你,你,当初是你——” 姬刚这时候已经知道,今日来此就是个错误的决定,这未来的皇后娘娘是要跟他们秋后算账来着。姬刚虽然觉得同时一个姬家的,但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与自己的关系也不是很大,当下也不管其他事了,悄悄地退出门外,又低低地说了声,“皇上,微臣先行告退了。” 他的话别人都没听见,不过他反正是说了,也不算失礼,接着不顾一切像一阵风似的离开。 姬欢此时知道解释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是恨恨盯着安歌。 姬成从怀里拿出一只丹书铁券,举过头顶,“皇上,欢儿犯下大罪,微臣自知难逃责罚。只求皇上能赦欢儿一条命。” 曹煜接过丹书铁券,看了眼,安歌本以为他定驳回,因为这个丹书铁券是假的,真正的丹书铁券已经在她救乌弋山的时候用掉了。但是曹煜接过姬成的丹书铁券之后,居然道:“既然有此券,那么姬欢之罪朕可以赦免,姬成,你们带着姬静姝回去吧。” 安歌大为意外,可也只是淡然地看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姬静姝则跪在了安歌的脚下,“七妹,求您看在明公主的份上,让我留下吧。” 安歌将她扶了起来,道:“若宫中的人儿全部都走了,我的确也会感到寂寞,皇上,请您让姬贵嫔留下来。” “既然歌儿你都如此说了,便留下来吧。” 就这样,肖婥如愿留在了宫内。 而姬成等人,也被打发了回去,姬欢最终死里逃生,临走之时还不忘狠狠瞪了安歌一眼。 肖婥自然也是有眼色的,见氛围比较严肃,立刻告辞回宫,安歌道:“皇上,你明知道那丹书铁券是假的,为何还要放了姬欢?” “那木拉一家反正已经死去,惩罚姬欢便是承认了当时朕的错误。” 安歌倒把这事给忘了,任何时候,曹煜首先是要将自己撇清,他从来不承担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想到这里,安歌忽然轻笑了下,“皇上,以后我不会这么任性了,只是他们曾经侍我不好,我现在要做皇后了,难免以为自己已经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人,所以拿他们撒撒气。” 安歌所说的本是人之长情,再加上如此示弱,本来有些怀疑的曹煜心又软了下来,轻轻地拥她入怀,“姬欢那个臭小子,现在朕不过是暂时放过了他,等到有合适的机会,朕会好好的替你惩罚他。”</p > “谢谢皇上。” …… 安静的大屋子里,就只有安歌。 安歌将光球拿出来,唤了声,“阿火。” 阿火伸着懒腰出现在光球中,气呼呼地问:“什么事?为什么总是在人家睡觉的时候叫人家!” “阿火,皇上不信我,或者他已经察觉了什么。” “那又怎么样?他现在还有机会改变大势吗?” “向来朝政之事,风云变幻莫测,难以把握。我本不是朝堂之人,又是女子,用这些手段只能一击而中,若然不中,再无机会。” “我信你,你能成功。” “但愿吧。阿火,我要带你去见乌弋山。” “为什么要见那个家伙?” “你帮我瞧瞧,他现在,到底是谁。” “好吧,帮你这个忙了。” 安歌将阿火藏于袖中,来到乌弋山处。 乌弋山从屋子里走出来,二人便站于院中。 对视片刻,安歌才道:“乌弋山,这质子府似乎关不住你了。” 乌弋山冷冷一笑,“我留下来看好戏。” “你会帮谁?” “你说呢?” “若是从前的乌弋山,定会帮我。” “呵呵。” 二人话不投机,比从前不知道生分了多少,此时安歌很怀念从前的乌弋山。然而事情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安歌想了想又道:“乌弋山,封后大典前,你可以来找我。” 乌弋山只笑不答,安歌便退了出来。 回到清幽阁,安歌便马上把光珠拿出来,“阿火,他是谁?” 阿火懒洋洋地说:“可惜了,长得那么好看的皮囊之下,居然藏着一个丑陋可怕的和尚,我看着那打扮,倒像是曾经我们天烬国的巫咸。” 听到她如此说,安歌知道,果然乌弋山被巫灵逸打败,如今这个躯体恐怕已经不是听乌弋山的指挥了。 又问:“那原本的他呢?” “他在沉睡。” “这么说,他在沉睡,而他的躯体却在听别人的指挥,阿火,有什么界河可以让沉睡的他醒过来呢?” 阿火摇摇头,“只能等他自己醒来,不过那个巫咸一定不会让他醒来的。” 安歌不由握紧了拳,揪着自己的衣角,虽然乌弋山是敌人,是战争疯子,可他本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坏。甚至他对她还不错,当初若不是他自我牺牲,安歌又怎么会那么容易从巫灵逸的阵中逃出来呢? 又想,若不是巫灵逸,恐怕乌弋山没那么容易被打败,难道冥冥中都是上苍注定,一定便是要发展成如今这模样,就是为了让曹煜做稳帝位? 这太不公平了,他凭什么?! 就在安歌愤愤不平的时候,曹炟也已经清醒过来。 看到尹白玉端到眼前的汤药,他不由自主地皱皱眉头,尹白玉刚要劝他好好喝下去,他已经接过碗将汤药一口气喝尽。尹白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王爷,您这向来不是最讨厌汤药,怎地这会儿忽然变了?” 曹炟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什么时候爷的事轮到你管了。” 他是早看尹白玉不顺眼了,一路之上,就因为他是病人,没办法反抗,他没少欺负他,仗着在关键的时候他需要他的保护,他简直忘了自己就是他齐王的一个护卫而已呢! 尹白玉也不在乎他说什么,又道:“我知道,我看不惯那安大人,你自是看不惯我,念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不会与你计较的。” “你——”他倨傲的模样果然气着了曹炟。 见曹炟面色苍白,要吐血的样子,尹白玉又忙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你现在跟我生气也没事是不是?今天告示上都已经公布了,再过十几天,就是那位安大人封后的日子。” 曹炟冷冷地道:“想办法让我见到她。” “你说的倒轻巧,她整天都在皇宫里,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本王要见她,你听见没有。尹白玉,不要给本王油嘴滑舌的,你还记得尹将军怎么叮嘱你的吗?若是你继续这样下去,本王就给尹将军写信,换个人来。” 见他说的认真,尹白玉有点沮丧地道:“你就知道拿我叔父压我。” 曹炟道:“那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尹白玉道了声,“是。”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出门了。 等他出去,曹炟不由自主地唤了声,“歌儿……” 眸子里无限的担忧。 安歌正在贵妃榻上侧卧休息,似乎忽然听到了这声呼唤,蓦然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喊了声,“曹炟!” 待她看清了眼前的男子,才发现坐在跟前的是曹煜。 此时,他正静静地看着她,唇角有一抹自嘲的笑容。 安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顿时想到刚才定是自己做梦了,而在梦中唤出了曹炟的名字,毫无疑问,曹煜定是听见了。她第一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感觉,“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她本来是想要撒个谎的,后来想到曹煜向来透查人心,便干脆任由自己的眼里浮上一层泪雾…… “我梦见了在天烬大墓里发生的事,都好可怕……”她伸出双臂缓缓地拥住曹煜的腰,“皇上,我再不想那些事发生了,再也不要回到那时候,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去那种可怕的地方好不好?” 感觉到她瑟瑟发抖,曹煜终是叹了声,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像抱孩子似的抱住她,“天烬大墓的事,都是朕的错。朕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弥补这些错误,但是朕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歌儿,你便原谅朕一次吧,看在朕几乎赌上江山也要你的份上。” “皇上,我的人,我的心,早在上辈子就已经是你的了。”安歌说的口是心非,然而语气甚是娇柔。 曹煜抬起她的小脸,吻了下,“上辈子朕爱你,这辈子朕仍然爱。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歌儿,这世上真的没有两全的事情吗?或者天下和你,只能选一个。” 安歌如同吓了一跳般,“皇上又要抛弃我,选天下吗?” ---题外话---感谢云水相依2010、xuecai2004、wwspyl2、wangshuai98、hlpzlk、tulipa_wong 、cocolee22、miumiu325、zhaobaobin、moran4587、rita1981、rita1981、于木木鱼、zhangshuyu、跳跳071203、lilyelim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感谢大家的支持,特别感谢miumiu325亲一次性赠送九张月票,么么哒爱你们。 第337章 急报来,真相被发现 曹煜愣了下,之后有点心痛地说,“歌儿,是朕伤你至深,让你现在都——朕在这里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抛下你,无论如何,朕都要和你在一起。” 安歌伏在他的胸前,娇俏的唇角露出一抹冷冷地笑意。 当天晚上,曹煜接到急报,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他猛地将急报拍在桌上,吓得跪在那里的姬刚抖了一下,柳溢则小心问道:“皇上,发生何事?” 曹煜双止逼视柳溢,“你们二位做为朕最信任的臣子,居然不知道发生何事吗?” 柳溢和姬刚忙道:“皇上恕罪!” 这边厢尚未说话,又有人急匆匆来报,说:“傅晚晴小姐求见!” “让她进来!” 只见傅晚晴手捧朝板,一身素衣,双目通红,走过来径直拜倒在皇帝的面前,“皇上,晚晴深夜来扰,还请皇上恕罪。” 曹煜看她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傅姑娘,出了何事?” 傅晚晴又向曹煜嗑下头去,这才哽咽着说:“爷爷他,于两个时辰之前,已经因病逝世了。” 曹煜的心咚地往下沉去,老傅林辅佐邾国三代皇帝,鞠躬尽瘁,曾经曹项活着的时候说过,老傅林乃是邾国之擎天之柱,老傅林在,则邾国屹立不倒。老傅林亡,则邾国缺臣子矣。 曹煜虽然曾经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但如今这种情况下,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句话鞅。 他有些失神地说:“你起来吧,朕一定会召告天下,厚葬傅相的。” 傅晚晴却不起身,红着眼睛道:“皇上,晚晴之所以这么晚还来打扰皇上,是因为要替爷爷送他最后写好的朝板。” 想到傅林最死去前,还在担忧国事,曹煜也颇为悲恸,见傅晚晴高举朝板在头顶,曹煜郑重地将朝板接了过来,傅晚晴这才起身,又向曹煜道:“爷爷最后的叮嘱就是要晚晴一定要将朝板送来到皇上的手中,现在晚晴已经完成了任务,还是要赶回去送爷爷最后一程,晚晴告辞。” 曹煜见她异常隐忍,但娇小的身材里却有一些很坚韧的东西,这令他心中恻隐,道:“朕此时另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你向来与皇后交好,朕这就让皇后陪同你回傅府……” 没等他的话说完,傅晚晴却道:“皇上说的皇后,便是安大人吧?我爷爷生前一直反对安大人入朝,现在他不在了但灵魂尚未走远,想必也不想见安大人,所以就不必麻烦安大人了。至于皇上,也不必放下政事去送爷爷,我爷爷一直以来心系家国,倘若皇上为了他的事而耽误了处理政事,他是会自责的,也不会开心,爷爷身后事,自有傅府小辈来完成,皇上还是先看看朝板上爷爷最后的奏章吧。” 傅晚晴这番话说的冷冷清清,不卑不亢,之后又福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曹煜却并没有立刻看朝板上的内容,再没有什么比刚才得到的急报更令他忧心愤怒的了。 姬刚却道:“皇上,傅林必是知道,此朝板如是让其子傅辛同或者是其他任何人来呈给皇上,都有可能根本送不到,所以才派了这弱质纤纤的孙女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孙女一定会不顾一切把朝板送到皇上的面前。他临死前尚且如此殚尽竭虑,想必所述之事极端重要,请皇上先看看朝板上说的什么。” 曹煜听闻后,终是暂时压下那股急怒,拿起了朝板,只见朝板上所说的话非常多,但归纳起来无非就是,安大人安歌此番回朝非凡寻常,想必是要祸国殃民,因此傅林在临死前,泣血要求曹煜处死安歌! 曹煜对傅林的逝去原本是有些可惜的,但是他三番五次如此这般劝戒,完全违逆圣意,这让曹煜很不开心,但到底傅林已经是死去的人,他并没有发火,只是冷笑了声道:“傅林啊傅林,你这一生——何苦如此——” 曹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将朝板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 接着却向柳溢和姬刚说:“汾城急报,说是已经兵临城下,由汾城至下的江北一路,所有的城、郡皆已经被收至夏炚麾下。” 姬刚吃了一惊,“汾城?离都城可就只有三个城郡了。” “用得着你来提醒朕!”傅晚晴带来的朝板,被他扔过去砸在姬刚的头上。 柳溢忙道:“此事如何能够做到?不可能悄无声息打到汾城来,难道说江北一路守城将士竟然全部都向他投诚?” 其实柳溢问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也很不重要,原因是什么,结果已经造成,现在紧要的是如何阻止夏炚。但是曹煜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道:“柳溢,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如何能够悄无声息忽然打到汾城,是因为他根本未动一兵一卒就到了汾城,汾城以下江北一路,原本就是他夏炚的军队,除了这个原因,再没有其他的原因,可笑朕,居然替他养军队多年。” 姬刚道:“就算那是他的军队,可是若让每个将军和士兵诚服也是不可能的,一定有个特别的原因。” 曹煜却将急报在手中握 紧,道:“是那张圣旨,那张据说已经消失的圣旨,圣旨上有我父皇的印章,明确指出,夏炚才是邾国的继位皇帝!而夏炚更是我邾国的七皇子。” 这原本只是传言,如今被证实,这下,柳溢和姬刚什么都不问了,全部都明白了。 曹煜向姬刚道:“宣李智,林驷!” 待二人前来,曹煜紧急安排二人调集十万大军,前往汾城守城。 办完了这件事,曹煜却意外地来到了肖婥处,肖婥想起现在自己的身份和外貌皆是姬静姝的模样,于是放松了心情,迎了曹煜进来,并为曹煜奉上香茶。曹煜很满意,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若是从前的肖婥,遇到他这样的目光定是无法自恃的高兴,但是如今,她如何能够忘记,欢娱过后他是如何残忍的对待她,所以她的心里反而只有恐惧和厌恶。 忽尔又想,虽然活了下来,但一辈子要这样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到了。 却正是乌弋山。 乌弋山进入到房里后,径直来到皇帝的面前,“皇上,找在下何事。” 这时候,肖婥忽然意识到什么,两只手紧张地揉着衣角,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来。听得曹煜道;“乌弋山,或许你现在已经不是乌弋山?关于你与乌弋山之间的事情,朕也是知道些的,朕与那乌弋山不共代天,如今你取代了他,朕只有高兴。” 乌弋山眼睛一亮,微笑了起来,“皇上果然英明,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曹煜道:“你代朕看看,这件事如何处理?” 乌弋山看了眼肖婥,“只怕皇上狠不下心。你爱那个女子,终究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曹煜似乎也颇为为难,端起了热茶,好半晌不说话。 肖婥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这次自己必定无幸,反而冷静了下来,亦是端起了另一杯茶,小指浸在茶杯里片刻,待药粉完全化入杯中,便举杯到了唇间,却见曹煜一伸手,接过了她的杯子,“你现在是她的人,如何能够这么轻易的死去?朕倒是问你,真正的静姝去哪里了?” 肖婥想到自己曾经经历过那样的悲惨,如今大不了再经历一次,但是对眼前这个男子,却再无好感。 当下只裂唇微笑,“她永远也回不来了。” 曹煜放下杯子,冷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朕就会心痛吗?朕并非觉得她死了,朕就会伤心难过,只是有点好奇心而已。”又向乌弋山道:“你定是知道她为何能够变成姬贵嫔的模样,你能助她恢复原样吗?” 乌弋山说:“是人面虫作崇而已,要恢复原样很简单,只要将虫子从她的脑袋里拿出来就好了,但是这样一来,她也就没命了。” 曹煜想了想却又道:“朕却不必用这些手段来对付小女子。” 他语气颇为自负,在他想来,女子毕竟是女子,就如他内心里虽然觉得安歌与众不同,但她的小小伎俩却也被他识破了,所以说女子到底还是不如男子,既然她高兴,他倒乐意她把这小小的游戏玩下去。 又向乌弋山道:“她是恨极发静姝,先前我便知道,如今便随了她的意也罢了,再过几天,她便是朕的皇后,就当是朕送给她的礼物吧。” 却见肖婥忽然跪下,“只要皇上愿意饶奴婢一命,奴婢愿为皇上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曹煜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 第338章 还能阻止他的脚步吗 “可惜——”曹煜接着说,“朕猜你现在求活,不过是为了去向朕未来的皇后通知朕已经知道了一切。这样的话,就不太好玩了。” 肖婥绝望地看着他,便见曹煜向乌弋山使了个眼色,乌弋山伸手便往肖婥的头顶劈去,肖婥惨叫一声倒地,乌弋山的手中已经多了个尖叫的虫儿,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那虫儿便被他收入袋中,屋子里的一切都安静了,曹煜唤了人进来,让把屋子清理干脆,并且这里的事不许走漏风声。 之后,曹煜一脸平静地离开了。 乌弋山也跟随出来,道:“皇上,你不再寻找真正的姬静姝了吗?旎” 曹煜立住了脚,似乎乍然有些情绪在心中翻滚,脑海里出现当初在君山大阵时,二人在一起的场景。然而默了半晌,他还是摇摇头,“据说被关在密院里的夏炚最近时时大闹要出来,还说自己不是夏炚,真正的夏炚已经逃了,朕当时是觉得有些疑惑,但是今日终于确定她说的是真的了,因为真正的夏炚已经到了汾城。” 乌弋山道:“皇上英明。” 曹煜又道:“朕知道真正的静姝在哪里,但是要恢复她真实的容貌,须得杀了她,取出人面虫。反正她亦是死路一条了,朕又何苦因为她而惹得朕的皇后不开心呢?没有这个必要。乌弋山,朕不会这样的傻。” 曹煜回到建章前殿,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全部都理了一遍,很多关节都被他想通了,喃喃自语道:“原来,你真的是回来报仇的。安歌,你太让朕失望了。鞅” 之后,他快速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夏炚那里去。 …… 不过三个时辰,此信已经到了夏炚的手中。他将信看了一遍,便恨恨地道:“歌儿,曹煜果然还是如当年那样狠,他拿你的命来交换他的家国山河,你可知道?” 虽然气愤不已,夏炚还是立刻叫了几个得力的人过来,商量营救安歌之事。却不知道此时,安歌的周围已经布满了曹煜的暗卫,力求安歌不能逃出皇城。 也因为此信,夏炚的队伍终究停止在了汾城,没有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尹白玉慌里慌张地跑到谢流云的百福楼密室里,曹炟正坐在书桌前,手提毛笔,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下笔。见到尹白玉进来,他淡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尹白玉神情一窒,道:“王爷,您知道外面发生大事了吗?比您找到那位安大人的事,要大几百倍的事!” 曹炟倒也没有焦急,只是哦了声,“何事?” 尹白玉走到桌前,郑重地说:“夏炚手拿先帝遗旨,以七皇子的身份为号召,如今已经打到汾城来。只怕再过几天,这皇城要换主子了。” 曹炟手中的毛笔滴下一滴墨,正好滴到宣纸的中间。 他丢了毛笔,凝神看着尹白玉,“此事当真?” 尹白玉道:“在下如果拿这件事欺骗王爷,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就算王爷你不杀我,我叔父知道了也一定会把我砍成八块!” 曹炟略有些失神,半晌才道:“早知道夏炚的身份不简单,一度也相信他是父皇的第七个儿子。但是——他一定不是。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反了起来,果然邾国的气运要受到大影响了吗?邾国的和平,真的至此为止了?” 其实曹炟只是喃喃自语,并没有真的问谁。 尹白玉却答,“恐怕是的,老百姓的好日子到头了。王爷您和我叔父的苦心是白费了。早说了,反了他娘的,现在倒好,让那夏候爷莫明其妙占了便宜,翻起这么大的风浪。” 见曹炟不说话,尹白玉又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曹炟沉默了很久,才道:“让人通知尹将军,驻守在距汾城三十里之遥的广驿附近,三天之内,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异动。” 尹白玉震惊地看着曹炟,难以置信地喊道:“齐王,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情而误大事!有时候胜与败可能就在于一个时机的问题,三天时间,可以发生太多事,您真的决定要这样吗?” “那你想办法,让爷见到她!” 曹炟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捂住了胸口,痛苦地轻咳,“如今这样的情势,不知道歌儿如何了。” 尹白玉又是心痛走过来,手足无措地说:“王爷你别急,我想办法还不行吗?” 却又道:“不过王爷,您一定会吃这个女子的亏的。” 对于这一点,他可是过来人。 * 安歌正站在院子里的树上,看着天空。 飒飒的风声吹过,远处树上的花儿落下来几朵,飘飘荡荡掠过她的眼前,她伸手接住了其中的一朵花儿,失神地观察着。 她喃喃自语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若***,酒筵歌席莫辞须。满目河山念空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心里产生很不好的预感,立刻拿着龟壳准备卜一卦,听见曹煜一身龙袍 ,玉面英姿在花雨中缓缓走过来,“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原来歌儿也知道这一句,真是令朕惊喜。” 安歌只好收了龟壳,转目笑意盈盈,“听说这几日发生了大事,皇上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管他风云变幻,我自坐看江山。不过是有宵小在小打小闹而已,根本不足为患。” 他知道安歌肯定知道夏炚已经到了汾城,但他故意不提夏炚的名字,而是将他说成宵小之辈。 安歌微怔了下,“皇上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已经有了对策。” “歌儿,朕决定把你我的婚期提前,三天之后,便是你我成亲的大日子,朕要让邾国所有人都看到,朕依然是邾国的皇,不管任何事,都不能影响到朕的决定。” “三天后?”安歌的目光闪烁,颇有意味地瞧着曹煜。 这一刻,曹煜还是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安歌那澄明的目光,令他神色略微尴尬,却强作镇定道:“怎么了,歌儿,你不愿意吗?” 安歌却露出明媚一笑,柔声答道:“我愿意。” 曹煜没有想到安歌这么痛快的答应了,倒难以适应了。 只能将安歌轻轻地揽在怀里,闻着她的发香,此时落花依旧,曹煜叹道:“时间若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 夜里,安歌的房间里并没有点灯,只借着淡淡的月光,在窗前卜卦,一卦洒下去,向放在窗棂内的光珠说:“肖婥死了。” 光珠内的火公主道:“死了就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本来你若不救她,她也早就是个死人。” 安歌再一卦下去,又道:“果然天下要大变了。可是卦象是很是奇怪,我从未想过邾国会有这样的一天。”安歌说到这里,忽然道:“阿火,当年你父亲为了追求长生,做过很多事,你父亲若是活着,如今还会想着恢复天烬国吗?” 阿火哧声一笑,“他早死了!” 阿火说到这里,调皮地在光珠里扮了个鬼脸,“他现在是鬼。我倒想知道,鬼可以长生吗?” 安歌摇摇头,“心有挂念和怨愤,则灵魂不灭。你我其实都是不甘心的魂魄而已。” 阿火露出白牙笑道:“那个皇帝不笨,已经看透了你所做的一切。” “那又如何?夏炚已经到了汾城,他以为还能阻止他的脚步吗?”安歌说到这里,又淡声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将你安排好。你年级轻轻就死去,又在古墓中受了三百年的罪,原本生前并无做恶,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反而是我,我无法摆脱爱恨怨嗔,为了替自己和曹炟讨回个公道,造成这场大战,百姓受苦,我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上天没眼的,否则为何这样对我,这样对你?不过你即知,如此做后,要受惩罚,为何还要这样做?” 安歌唇角微动,眸子里闪过一抹悲沧,“就像你说的,上苍无眼,天地不仁,我又为何要为别人着想?齐王爷,曾经那样的意气风发,杀伐决断,若不是为救我,怎么可能死在天烬大墓中?他那样的一个人,爱人两世,却两世得不到,难以不是上天无德?他不幸福,那我便让他们都赔上自己的幸福,这才公平。” 阿火摇了摇脑袋,“女人啊女人,那你要如何安顿我?” 安歌道:“你想寻找一段真正的爱情吗?你可知你为何遭遇三百年前那样的事情?” 阿火想到往事,眸中愤愤,“你不是说了,上苍无眼,上天无德。” 安歌却笑道:“因为你真正的缘份,是在这三百年后。” 阿火蓦然睁大了眼睛。 第339章 最后的决定 “这个人有本事救你,会给你重生,但是你要替我带句话给夏候爷,就说三日后我与皇帝的大婚只不过是皇帝为他设下的陷井,大婚当日即生异变,情势非常,煞气齐聚,生路断绝,唯有午时三刻以东而来,才能够直捣黄龙。” 阿火向来知道安歌有些本事,特别对于整治她这件事特别拿手,当下虽然不喜欢安歌的语气,却只好点头,“真的能重生吗?你可不要骗我。” 安歌不理会她,只是继续卜卦。 之后向她道:“这个能够救你的人,可能会是夏候爷,也可能会是别人,但只要你留在夏候爷的身边,必能等到他的出现。鞅” 阿火听完,郑重地重复了一遍,道:“我记住了,我这就去找夏候爷。” 安歌手一挥,光珠已经往窗外飞去,阿火的身影越来越小,听得她焦急问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安歌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将窗户紧紧地关闭了起来。 之后的两天,异常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是表面的,七月流火间,本该渐凉的天气却忽然异常闷热,城里的百姓似乎都预感到什么,街上行人很少,或者坐于阴凉处低声讨论着什么,而有些百姓提前得到了风声,已经收拾了包裹,离开安阳,一时间城内气氛怪异,颇有风雨欲来,惶惶不安之象旎。 一辆马车缓缓行于街道的中央,厚重的帘幕遮住车内的景象,车内之内面色苍白,却是黑眸墨发,一张如雕如琢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寒意。 他掀开帘幕往外看了几眼,又放下。 “尹白玉,汾城两天来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吗?” “是的,不过听说他们装不卸甲,饭不坐食,分明是随时准备出城的样子。” “恐怕夏炚是有什么软胁被曹煜拿住。”曹炟说到这里,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拳不由自主地紧握住。 尹白玉点点头,“恐怕是的。” “明儿就是皇帝大婚的日子,不知道他是否在等这个时机?” 马车往前到了城门前,尹白玉拿出一个名刺,交于城卫,城卫上下打量了马车一眼,道:“原来是尹将军的人。” 尹铉虽然久未回京,可是邾国之人,又有哪个不知尹铉呢? 尹白玉道:“那还不赶紧打开门,耽误了皇上的事儿,有你好看!” 城卫却面无表情,“来人呀,把这辆马车挡住,无论如何不许他们进去!” 尹白玉气得跳起来,“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城卫道:“皇上已经亲自颁下通行令,朝官一百三十八人,武将七十四位,除非见到皇上亲写的通行书才能够放行。尹将军虽然带来名刺,却依旧不合规矩,因为不能够进入皇城之内。” 尹白玉待还要争论些什么,远远地看见姬刚的马车过来,他一把夺过名刺塞入到怀里,“不让进就不让进,以为我们姓尹的愿意管这档子事。”之后立刻打马掉转车头,迅速离开了城门口。 待到了安全的地方,马车才停了下来。 ”爷,您可看见了,不是我没有想办法,我冒险出动尹府的名刺,依旧没用呢。而且现在大战在即,曹煜肯定防备的很厉害,我觉得您还是别在这事儿上费心了,没用的,而且现在您可千万不能有所闪失,万一您出了什么事,尹府的人可就完全陷入被动,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不能出这样的岔子。” 尹白玉说的有道理,曹炟当然是明白的,他掀开帘幕看着远处皇城的方向,眸里染上浓浓的担忧。 之后他平静地道:“回百福楼。” 尹白玉以为劝到了曹炟,高兴地道:“我叔父这次也是亲自来了,您的计策可真好,化整为零分批入城,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化成百姓进入安阳,大部分还停留在广驿,不过只要这边一有所异动,广驿会立刻也冲入城里来。” “广驿的位置与汾城正好形成对恃形式,如今大部队进行广驿,皇上肯定已经知道了。而汾城……” 曹炟凝神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已经知道广驿部队的事情,却没有任何的行动,这也是不正常的。” 尹白玉拿出一只鸣笛,吹了片刻,一只鸽子落在他的肩头。 从鸽子脚上取下一只短签,递给曹炟,“是我叔父的信。” 曹炟展开看了一下,才道:“原来皇上已经与尹将军取得了联系,说可以不问他私自带军入广驿的事情,但是要他配合他打一场胜仗,设计明日在汾城入安阳的要道伏击夏炚,因为他确定明日夏炚必须要带军入城。” 尹白玉道:“我叔父绝不会与狗皇帝合作。” “尹将军已经决定与皇帝合作。” 尹白玉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这狗皇帝分明是两面夹击式,我叔父这是要上当了!” 尹白玉说到这里,将马鞭打得震天响,“我还是先把您送回百福楼,亲自去见叔父。” “我赞成 尹将军的想法,无论如何,这片江山都姓曹,而不是姓夏。况且夏炚能走到现在这一步,足见比曹煜难以对付得多。我也好,尹将军也好,要的都只是家国安稳、和平。一旦夏炚成事,只怕……” “那不是便宜了曹煜?” “但是我不赞成尹将军的做法。你说的对,曹煜此人不可靠,我们在汾城通往安阳的路上设伏,他坐享其成,待尹将军与夏炚两败俱伤后,恐怕便是皇上对付尹氏一门的时候。只怕那时候,尹氏一门没有还手之力,若被扣上反判的帽子,则一门都必须无幸。” 尹白玉立刻道:“还是王爷您聪明,比我叔父聪明多了。” 曹炟道:“你能想到的,尹将军自然也想到了,只是现在除此之后,居然没有别的办法能够阻止夏炚。” 说到这里,曹炟的思绪似乎也有些胶着。 尹白玉道:“那怎么办?” 曹炟深吸了口气,终是道:“此局已无解,天下两分是必然。” 见尹白玉不明白,又继续道:“广驿与汾城一样,乃是重要关隘,与其僵硬拦截,不如前后包抄,可进可退。待明日夏炚的大军往安阳进军,便请尹将军攻入汾城,他的任务便是守住广驿,攻入汾城,使这两地不能够再有军队进入或者通过,同时截断夏炚的退路。我想,应该将选择的权力交到皇上的手上。” 尹白玉虽然觉得这个决定很好,但却没有完全明白曹炟的意思,曹炟道:“若皇上能够摒弃前嫌,自会与尹将军配合,形成夹击之势,一举使夏炚失败。若是皇上不能够信任尹氏,不能够信任我这个兄弟,那么他会选择以一人之力,对恃尹氏和夏炚,则夏炚定占安阳,自立为王。” 尹白玉立刻明白了,反正以现在的形势,三王之间必有一个炮灰,若是尹氏当了炮灰,那么夏炚与曹煜依旧可以对恃,各立山头。 若是夏炚当了炮灰,则有可能剩余曹煜曹炟两兄弟双赢,以曹炟的性格,会带尹氏回到原驻扎地,曹煜依旧是皇帝。但若是曹煜反目,则尹氏做为臣子,要么井水不犯河水,恢复原状,要么背上反判罪名,要么被全门杀死。目前看来,曹煜恐怕不会再愿意选择第一个。因此此事风险太大,曹炟把“信任”和“选择”的机会,留给了曹煜自己。而使尹氏一脉可进可退。 若曹煜失败,曹炟至少保住了广驿和汾城两个关隘。 事到如今,出现了先皇遗旨,曹炟总觉得与君山大阵中,燕氏与曹氏划分的江山图也有关系,或许那个图会在此时出现。而江山图中,广驿便是关键一站。事到如今,曹炟算来算去,都觉得邾国河山是否碎破两分,只看曹煜一念之间,也或许,破碎两分,势成必然。 三虎相争,必有其伤。只看你选择当其中一个虎,还是选择当炮灰。 没有人愿意当炮灰,就算是曹炟心系百姓,也不会愿意当炮灰。 尹白玉明白不明白没关系,反正他极不赞成叔父的意见,于是在曹炟写好了信后,乐癫癫的飞骑去给尹铉送信。 深夜,百福楼内,谢流云端了亲自端了好菜好酒进来。 曹炟一见,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并不拒绝,笑笑地坐下。 谢流云给二人杯中倒满酒,“齐王殿下,天下将大乱,或许今夜是最后一个完整的邾国之夜,也是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来,让我们好好的享受这个夜晚,不醉不休!” 曹炟接过酒却并没有喝,只淡声道:“这样特殊的夜,本王怎敢醉?谢兄的好意心领。不过想必尹白玉那个臭小子定是向谢兄叮嘱了什么,他一定说,无论如何都要谢兄灌醉本王,那么今夜到明日,本王便哪里都去不得,等一醉醒来,天下已然变了。” 第340章 朕不愿如此 谢流云面色有些难看,终是僵硬地笑道:“这,这——大家也是为了王爷好,如今局势如此紧张,若是王爷因为安姑娘,冲动之下自投了罗网,有个三长两短,尹氏一门岂不是非常被动?” “若本王今日不愿醉,谢兄会如何做?” 谢流云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只端着酒杯呵呵笑,然后一口把酒喝干,脸被酒一熏,浮上了一层红。 曹炟从袖中取出一个封信,缓缓推到谢流云的面前。 “若我真的被俘虏,请将这封信交给尹将军,他不会怪你的。” 谢流云知道今夜想把曹炟强留在这里的主意,是不可能成功的,当下只得收了信,又道:“既然王爷已经有了决定,那么需要老谢的地方,老谢一定不推辞,百福楼虽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地方,倒也曾养了些武功高强的护卫,若是王爷需要,他们随时可供调用。” 曹炟却摇摇头,“不必了,若此去必定被俘虏,多一个人也不过是白白牺牲掉罢了。” “王爷,为了那个女子,你甘愿冒此大险?” 曹炟一笑,这是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不欲再多作解释。 “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谢流云有些吞吞吐吐。 “还有几个时辰才天亮,我是要在那个时候随着侍卫换防进宫去的。既然还有时间,谢兄有话不防直说。” 谢流云道:“听说这安大人,是曾经的沈姑娘?鞅” 曹炟微微一怔,终于笑着点头,肯定地回答,“正是。” “哦,这真是神奇,虽然我不知道过程是怎样的,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王爷说话向来不会无地放矢,想必沈姑娘是有奇遇,因此才……” 曹炟想着之前种种,心中略微苦涩,听到窗口飒飒,原本是夜风变大,一股凉意吹进室内,倒真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谢流云又道:“尹老弟对沈姑娘有意见,其实是事出有因。” 曹炟一直没有细问这件事,听谢流云问起,便哦了声,期待他下文。 谢流云道:“当年,曹煜要对尹白玉动手,尹白玉何尝不知?在沈姑娘进宫那日,他还曾向沈姑娘当面求援,但是据他说,沈姑娘为了近到眼前的荣华富贵,根本没有把他的命看在眼里,而是选择了站在曹煜那边,见死不救。后来,是我得到了消息,想尽办法,才在刑场上用李代桃僵之计,将他换了出来,否则尹老弟早在那次,便死去了。” 谢流云虽然说得很清楚了,但因为曹炟非当事人,听了此话还是很是疑惑与不信,道:“皇帝为人狡猾多变,此间关切外人难以看清,恐怕中间还有内情。” 谢流云见他不信,当下便也不多做解释了,只是笑笑,又举起了酒杯。 *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这一夜到底还是下了雨,雨打芭蕉滴漏响,安歌心却寂然。一袭红装淡扫眉,镜子里的她美的如同一朵刚刚绽开的牡丹花。回忆起在烟雨桥下护城河,雾夜茫茫,二人于冰湖之上的情景,唇角便不由微微上扬,那时他的模样,她看不清然而却想起来便心欢喜。 “曹炟,明日,我便能与你相见,你是否还在原处等我?” “是的,你一定在等我。” 想到二人很快便能相见,于烟雨桥下再续隔世缘,她竟一点儿都不害怕了,只愿那刻早点儿到来。 天很快就亮了。 曹煜手抚额头,忽然由一场短梦中惊醒,就见宫婢们早已经排成一排,要他换上大婚的服饰。想到刚才那个令人可怕的梦,只觉得血雨漫天飞,曹煜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刚想叫人把姬刚、柳溢等唤来,却听闻唐环来求见,立刻叫他进来,只见唐环进来便跪下,急声道:“皇上,夏炚已经攻到城门之下!” “什么?!”曹煜震惊站起。 当下来不及换什么大婚的服饰,匆匆来到朝堂之上,姬刚等重臣也都已经赶到,正在议论纷纷。 曹煜冷脸坐在龙位之上,道:“姬刚,你不是说,只要写了那封信给尹将军,他定会想办法拦截夏炚吗?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姬刚战战兢兢道:“那尹铉为人,向来刚正威严,忠正不二,臣没想到这一次他却……” 众臣纷纷议论,“这尹将军很明显已经判国了!” 正在这时,柳溢也进来了。 向皇帝施礼之后,他道:“皇上,尹将军依旧是忠臣良将,他没有判国,他的军队趁着夏炚的军队往安阳而来,汾城空虚之时,已经占领了汾城,断了夏炚的后路,也有围魏救赵之效,现在只需要皇上与尹交军配合,就能把夏炚打退,使他成为丧家之权。” 柳溢说着,呈上贴子,“这是尹将军的计策。” 曹煜拿着呈着的贴子看了看,忽然将贴子狠狠拍在龙案上, “他想让朕摆下空城计!任由夏炚入城,然后等待他到来与朕会合,将夏炚围死于皇城之中!” 柳溢道:“微臣认为这个计策不错,夏炚来势凶凶,为今之计,只有先退一步,待夏炚入城,来个关门打狗!” 柳溢的话音刚落,便听得曹煜道:“来人呀!” 立刻有刑卫进来,曹煜指着柳溢道:“将柳溢抓起来,关入天牢严刑拷打!” 姬刚尚未反应过来,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这尹将军的计策,连朕都没有得到消息,他却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分明是和那尹氏串通一气!让朕弃城而逃,休想!朕的大婚还要继续,朕的大军可以为朕守住城门!” 柳溢再未发一言,任由刑卫将他带走。 众臣多数觉得,留在城内抵抗比在外面安全些,也都赞成皇帝的决定。当下居然不顾外面的战火,真个为皇帝举行起大婚来。 要么说,人在遇到绝境的时候,一是选择奋力抵抗,二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曹煜将姬刚单独叫起来,“姬卿,如今朕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了。” 姬刚受宠若惊,“臣惶恐。” 曹煜道:“其实对于柳溢所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姬刚吸了口气道:“微臣认为,皇上说的对,无论如何,我们得死守皇城,皇城在,皇上在,则邾国在。” 曹煜听微愣了下,接着却呵呵冷笑起来,“邾国在?” 又接着道:“邾国还安在?姬刚,你真会开玩笑。” 姬刚不明所以,听得曹煜道:“尹铉代表的不是尹铉,他尹氏虽然为邾国立过很多军功,但还不足以单独成事,他们必有其正当名目。所以,曹炟便是他们的名目,只要是曹家的人,拥立谁为帝不是拥呢?其实曹炟的为人,朕也明白,若是与他们合作,邾国的确还在,而朕也还会是皇帝。” 姬刚似乎有点明白了,“那,皇上——” “可是,朕不服,为什么到最后,朕都要靠着他曹炟才行?朕已经宣布他死了!朕不能被百姓笑话!尹铉以此战事胁朕,就算此次战事赢了,朕却一辈子都要被曹炟和尹氏一族踩在脚下,朕不愿如此!况且,若他们执意要拥立曹炟,朕与他们合作,不过是给他们做嫁衣罢了。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都别好过,死战到底,看到底谁赢好了!” 姬刚听闻,对皇帝是有些理解的,然而又鼓励道:“皇上放心,皇上之前所调集的北军就要到了,只要他们到了,无论是尹铉也好,夏炚也好,都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是的,是的!” 曹煜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 姬刚见状,也心情开怀,又道:“当年皇上没有紧追曹煣不放,还悄悄设立了北军让他打理,果然是有先见之明。这次北军必能在战事中,取得重大的作用。” 曹煜点点头,“这是,朕唯一朕过曹炟的一件事情。” 曹煜一边安排人守住皇城,一边却换上了大婚的服饰。 一个时辰后,天光大亮。 雨后新晴,阳光万丈。 曹煜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如此明媚的阳光,不由笑道:“这便是个好兆头。” 就在这时,有官兵来报,“皇上,南城门被破!” 一会又来两个,“皇上,西城门被破!” “皇上,北城门被破!” 曹煜的笑容僵在脸上,又问:“朕的北军呢?怎么到现在未来?” ---题外话---感谢13888680711、tulipa_wong、倩tracy、明宁安、莫一冰、御寒屋、13971915388等亲赠送鲜花、月票等,么么哒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341章 城破 回答他的,是另外一个消息,“皇上,皇后娘娘在东城门之上!东城门已经打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贼尚未进入城中。” 这么说来,四城门皆已经大开。 这一刻,曹煜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却是疯了似的往东城门而去,经过朝堂之时,只见朝堂之内空荡荡的,两个惊慌失措的宫婢正跪在地上捡拾散落的事物,看到他过来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眼,就自顾忙自己的了。 此时,安歌身披嫁衣,绝色容颜在初晴的阳光中,显出如天女般圣洁的光芒,她迎着晨风而立,站在城墙之上,衣袂随风轻摆,只要她稍微一倾身子,整个人就会摔下几十米高的城墙。 夏炚的军队停驻在城下,众人都抬眼看着墙楼上的女子鞅。 一个小将军来报,“皇上,如今城门大开,正是入城的最好时机,我们还在耽误什么,赶紧入城吧!” 夏炚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向身后道众军官道:“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异动,就地处决!” 夏炚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紧盯着城墙之上的安歌旎。 他不是不想立刻冲入城里去,只是不敢。 他看得出,安歌站在那里并不是要迎他们入城,她只是要以城破的事实祭谁的灵魂。 那个谁,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是谁。 城楼太高,他知道喊话什么的,都是多余。 只是喃喃自语地道:“安歌,你不能这样,我是应了你之约才来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 曹炟也已经在城中,皇城之中混乱不堪,四处都是混杂的打斗,曹炟在这打斗中艰难前行,身边没有跟随一个护卫。不过他只是径直前行,不管遇到谁挡路,都是将他们扔出去或者打倒,他虽然身有重伤,但武艺高强,是以走了一段,居然没人再敢挡他的路。 他对皇宫还是比较熟悉的,直接来到长信宫偏殿,然而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只余一些太监宫婢们像没头的苍蝇般乱跑。 曹炟抓住一人问道:“安大人呢?” 那宫婢竟认得曹炟,一时颤声道:“齐,齐王爷——您不是,不是已经——鬼啊——” 那宫婢惊慌大喊,被曹炟一掌拍在后颈,昏倒在地。 倒是有那胆大的宫人看到这一幕,躲在树后对曹炟道:“安大人,一清早就去了城楼之上。” 曹炟向那宫人道了声多谢,立刻往城楼寻去。 经过一处僻静的园子时,忽然听到呵呵的冷笑。 曹炟警觉停步,便见左前方处,出来一个人。却正是很久没见的乌弋山,他的面容没什么变化,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满脸邪气。 “乌弋山,现在皇城大乱,你不还趁机逃回你的东且弥去。”曹炟暗中握紧了拳。 乌弋山哈哈哈长笑,“齐王爷,你在找人吧?” “正是。” “我知道了,你肯定在找安大人。” 曹炟冷冷问道:“不知道乌兄有何指教。” 乌弋山道:“你不用去找了,安大人以为齐王爷您已经死了,所以今日打算以城破祭你英灵。此时大概是想着要殉情呢!” 曹炟闻之,便大步往前走去。 乌弋山身形移去,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往曹炟腰腹间袭去,逼得曹炟往后退了好几步。 “乌弋山,你拦住本爷,到底所为何事?” “齐王爷,当初听说你掉落在天烬大墓中,按当时的情形,你定是被墓中的食金蚁吃了才对。为何你最后居然逃了出来,那个墓中,是否还有些什么人,什么东西?” 曹炟想起那时的经历,道:“乌兄原是想知道墓中情形,其实以乌兄的本事,何不亲自去一探?或者我们也可以另外找个时间,好好聊聊。现在这样的时候,可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曹炟说着又往前走去,“还请乌兄莫要纠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乌弋山阴郁地笑着,一声不响地冲上来,就往曹炟的后背击去,曹炟只得返身与他打在一处。二人皆招数凌厉,刚过了三招便乍然分开,曹炟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好,之前与那些士兵打斗倒也无防,但与乌弋山虽然仅过了三招,却是牵动了内里的病伤,一时间面色难看,手捂胸口。 乌弋山看得很是开心,“若是齐王爷您没有伤在身,今日还有点担心留不住王爷,但是现在吗?” 曹炟吸了口气,知道力闯是过不去了,当下问道:“乌兄到底有何要求,只要本王能办到,一定会答应你。” 乌弋山道:“乌某就只想知道,天烬大墓中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天烬大墓中是否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曹炟道:“是不是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就可以让我走?” 乌弋山点头,“正是。” 曹炟道:“墓中,还生活着燕王和天烬王,他们都没死。是他们救了我。” “呵呵,是霓兮和燕王这两个老家伙,可都不是好惹的主,一定会提出交换条件,才会救你。他们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曹炟微怔了下,没想到乌弋山居然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 乌弋山道:“说呀,他们到底让你做什么?” 曹炟冷冷地道:“恕不能告之。” 乌弋山伸了个懒腰,“反正你不急,我更不急了。现在安大人随时都有可能从城墙之下跳下去,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你这么幸运,被奇人给救了?” 曹炟反问道:“你到底是谁?乌弋山是不可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乌弋山抚着自己的脸,“其实,你我已经很熟悉,就算面容不同了,但你一定还是认得出我的吧?” 曹炟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震动,然而语气却依旧平静,“你是巫灵逸!” 乌弋山点点头,“其实巫灵逸也是乌弋山,乌弋山也是巫灵逸,他的身体,我的灵魂,合二为一,这不是很好吗?再说,我很喜欢现在这身皮囊,看起来比当初的巫灵逸要受欢迎多了。” 既然是巫灵逸,曹炟便觉得,实在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算他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一切,他还是不会放他过去的,目前看来,只能力拼。 袖中缓缓划出两柄短刀,如手掌般长,蓦然向乌弋山刺去。 曹炟虽然身有旧疾,然而刀出如风,手刀合一,变幻莫测,巫灵逸招式也蛮奇异,但是在速度上完全不及曹炟,只觉得手指间曹炟的衣袂频频滑过,他却没办法沾得曹炟一点衣角。只是他练得一身硬功夫,曹炟也没法伤他,最多是他的胳膊上划出几道浅浅的口子。 二人这样来往了数十招,曹炟一脚忽然踩在乌弋山的胳膊上,乌弋山一抬胳膊,反而将他送出数十米之外,曹炟轻功本就很好,这时向乌弋山喊了声,“改日再战!”便飞身往前而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 乌弋山甩甩衣袖,冷冷地哼了声,缓步往前而去。 曹炟甩掉了乌弋山,蓦然落在地上,因为气力不汲,跪倒在地,呕出一口血。 眼前阵阵而来的黑暗,使他的身体摇摇欲倒。 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匆匆道:“皇后跳下城楼了!连皇后都跳下城楼了,我们还在这里打什么,走吧!” “是啊,走吧,兄弟们,邾国完了,我们走!” 曹炟勉强支撑着没倒,只觉得身边脚步匆匆,似乎有很多人跑过,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口吐鲜血眼见着要死的人。 好一会儿,他才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继续往前走,想到刚才那些人喊的话。 皇后跳城楼了,皇后是谁? 他脑子里有一点迷糊,歌儿,你在哪里? …… 一柱香之前…… 曹煜赶到了东城楼之上,大喊了声,“歌儿,你在那做什么?” 安歌转过了头,看向他,穿着嫁衣的她容颜绝美。 曹煜愣了下,颤声道:“歌儿,皇城破了,朕还活着,朕带你走,有朕在一天,总归还能够东山再起,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歌儿,你快下来,朕现在就带你走。” 他边说着边往安歌的面前缓行,安歌道:“你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跳下去!”声音清冷,仿若冬季里最冷的风。 曹煜只好停住脚步,“歌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曹煜,在你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最令你心痛的,会是什么事?” “歌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请你回答我。” 第342章 我们谁都没赢 曹煜见她身子摇摇欲坠,他的心也跟着摇摇摆摆,颤声道:“歌儿,事到如今,你以为你瞒着朕做的那些事,朕真的不知道吗?只是你说,上一次,朕选择了江山没选你,所以这一次,朕一定要选你。为了你,朕甘愿陪上江山,这难道还不够吗?”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我相信你后来的确知道了我所做的事,可是你当时再次允我入宫,却是有别的目的。而且夏炚带军入城,已经是势不可挽,城破是因为你无能,你总觉得你将玩弄所有人在股掌之中,却不知这次被一个女人戏耍,曹煜,输了就是输了,何必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情可以牺牲一切的痴人,把国破责任推到一个女子的身上呢?难道你所谓的爱,就是让她去替你承受你所有的失败吗?” 安歌的语气里充满嘲讽,曹煜的俊脸变得有些狰狞,忽然道:“果然傅老说的对,安歌,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捂不热的冰块,无论朕对你怎么样,你也不会领情!” 安歌冷冷一笑,“怪只怪你高估了女人的心胸,你曾对我绝情无义,我又怎么可能第二次沦陷在你的陷阱中。” “安歌,你太让朕失望了!鞅” 曹煜说到这里,却似乎并没有放弃安歌的意思,又道:“好,以前都是朕错了,朕向你道歉,但是请你不要跳下去,跟朕一起走吧。不是有人说,有多深的恨,曾经便是有多深的爱,朕相信你还是爱朕的,从此以后,你想怎么过都行,朕听你的。” “你此时骗我回到你的身边,不过是为了将来好好的惩罚我。让我收回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曹煜,我太了解你了。但有件事你算错了,曾经的确因爱而恨你,恨你那样负我。如今却是为了恨而恨你,因为你杀了我最爱的男人。” 曹煜阴郁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旎。 安歌又道:“我知道,在你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是皇权,而你最大的胜利,就是曾经搞定了杨筠松的徒弟沈婥,曹煜,今天,你将不但失去你的皇权,做为沈婥,我要告诉你,你输了,输得很惨,你永远也没有办法获得沈婥的心,她宁愿去为一个已经死去的男子殉情,也不愿和你在一起!今日,便用你的国破,祭他英灵!而我,要亲自去告诉他这个消息。” 安歌说到这里,哈哈哈地长笑起来,然而脸上却满是泪痕。她像一躲在风中摆摇的花朵,马上就会离枝而去。 那绝美的容颜,随风而荡的嫁衣,染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曹煜大声道:“安歌,你疯了!” 城楼之下的夏炚,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安歌的脸,此时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马缰。 身边的将士又在说:“王爷,曹煜正在城楼之上,我们为何不趁此机会一举攻上,拿下曹煜?” 此时夏炚的心头纷乱,一记眼锋过去,那人已经不敢再说话,立刻退下。 安歌其实并未注意到楼下的情景,自夏炚到了城楼之下,她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她只是看着远处,有时候面前会浮过当时在沙漠中所见的海市蜃楼,看到曹炟骑着马朝她奔过来的模样。 曹煜看到她的脚又微微地往城墙之外移动了下,不由自主往前跑了一步,“歌儿,别这样!” 安歌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安氏是不是为皇上所杀?” 曹煜愣了下,不知道她为何扯到这上面来,终于道:“安氏,不是朕杀的,她一个普通的女子,能有什么用?朕没有必要去杀她!总之歌儿,不管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我可以带着你去报仇,也可以让你杀了我报仇,但请你不要做傻事,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安歌有些悲哀,“我本想给我娘亲报仇,可是自曹炟死,我内心极度痛苦,便是呼吸一下也觉得痛苦,曹煜,你我的恩恩怨怨便在这一刻结束吧,不管谁欠谁的,都结束吧。若真的可以灵魂不灭,但愿下一世,我不会再遇见你。” 曹煜听到曹炟的名字,只觉得心头被狠狠刺了一支毒箭。 而安歌说完这句,已经毫不犹豫地跃下城楼,如一只火红的蝴蝶,飘然而下。曹煜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扑到城墙边上大喊:“安歌,曹炟没死,没死!” 然而安歌的耳中只有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而城楼下,夏炚的身体直接由马上飞跃而起,往安歌而去,在半空里截到安歌的身体,紧紧地抱住她,二人最终一齐滚倒在地上,夏炚只觉得全身酸痛,再看安歌,已经双目紧闭,人事不省了。 …… 夏炚抬头看向城墙,正好与曹炟的目光对上,夏炚一挥手,向身后的军队道:“冲入城里,拿下皇城!” 曹煜立刻往城楼下跑去,边跑边脱掉了身上的龙袍,在一个角落里趁乱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扯下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又戴了盔甲,之后便混在一众士兵之中,也往皇城内冲去,打算由另外的三门中任何一门冲出去…… 因为双方士兵处于混战中,曹煜也跑得极为艰难,边跑边打,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与几个士兵打斗着,却正是许久未见的曹炟。正在这时,发现乌弋山从侧面,悄无声息的冲上来,想要偷袭曹炟,曹煜忙喊了声,“小心后面!” 曹炟立刻返身,挡住了乌弋山的偷袭。 乌弋山大概没有想到,曹煜会在这时出现,愣了一下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居然就此退下,混入士兵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曹炟站立不稳,被曹煜扯到一边的花坛边坐下。 “你是来找歌儿的吗?”曹煜问。 “是的,她现在在哪里?”曹炟也不讳言。 “曹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歌儿那么爱你?就算我为她赌上江山,她亦还是恨我入骨呢?”曹煜又问。 “她曾经也为你赌上一切的爱过你,不过你没有珍惜罢了。” 曹煜听了,哈哈地长笑两声,然而笑声里却全部是苦涩。 “曹炟,你以为你赢了,可是你知道吗?刚才,就在刚才,歌儿已经从城楼跳了下去,那么楼的城楼,你想啊,你想啊,她还能活着吗?我亲眼看到她被摔成了肉饼,你知道美丽是如何变成恐怖的吗?就是像她那样,把自己摔下去……我们谁都没赢!谁都没赢!”他故意将情形说的更严重些,果然曹炟听到这里,已经呕出一口血。 待要起身,却眼前发黑。 曹煜见状,想了想,忽然在曹炟的颈上拍了一掌,曹炟闷哼一声,彻底昏了过去。 曹煜负起他的身体,将他送到建章殿的龙椅之上。 夏炚还没有进来,为避瓜田李下,惹夏炚误会他们中的谁想抢皇位,众人都刻意避开了建章殿。所以曹煜进来的时候,整个大殿空荡荡的。 他把曹炟放在龙椅上之后,又哈哈长笑几声,便走了出去。 * 国历三百二十一年,敬恒五年。 邾国被一分为二,以安阳城为界,安阳以北,成为天烬国,新帝夏炚不愿恢复旧历,因此以国号为自号,自称为天烬帝,新历始于邾国城破之日。 而安阳城以南,则被尹氏军队占领,诸人拥立齐王曹炟为主,于天烬帝立国当日,邾国新的都城建于汾城,齐王曹炟在汾城登基,自号和帝。 同年八月,天烬帝广纳安阳旧臣,娶傅老的千金傅婉晴,并于大婚之日立为皇后。而天烬帝夏炚的原配妻子苏静清则只得贵嫔之位。此举令安阳旧臣纷纷投靠,而天烬帝夏炚也乐于接纳,唯将姬家之官员,从上到下驱赶殆尽。而柳溢、唐环等,则投奔了和帝。 安阳做为天烬都城,与邾国都城汾城之间,只有三城之隔,三城之间的百姓生活受此事影响,产生了许多曾经不曾预料到的变化。这为后话,只说邾国由曹炟继续继位立国之事,夏炚知道,这一切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因为和帝曹炟,实际上正在他天烬帝的地牢里。 那一日,尹白玉、柳溢做为邾国使者,进入天烬国皇宫,要求释放和帝。 天烬帝夏炚居然爽快答应,令二人感到意外。 夏炚热情招待了尹白玉和柳溢,之后要他们再等半日,至夜晚时,方可放和帝走,原因就是,做为天烬帝的皇帝,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放走自己的敌人,同时也是为了给邾国留面子。 尹白玉与柳溢只好耐心等待。 第343章 这片山,本就是我的 傍晚时分,地牢。 一具尸体被秘密抬进地牢中,送到了曹炟的面前。地牢中光线晦暗,小窗外有只鸟儿在乱叫。抬进尸体的小喽罗立刻就出去了,身穿淡金色龙袍着紫带,头戴九龙冠的夏炚缓步走了进来,他的服制完全是按照曾经天烬国习惯所制成,虽然曹炟并没有到过三百多年前的天烬国,但是在天烬大墓中曾经看到过他们的壁画,那种颜色鲜丽,极尽奢侈的模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曹炟面色苍白,额前有几缕头发垂下来,然而衣饰干净,坐在地牢中,也好像坐在明堂般自然。夏炚看到他如此,心里不由自主地想,怪不得能够让安歌一心扑在他的身上,他实也有些过人之处。 二人面对面坐下,曹炟的目光落在身边的担架上,那具尸体上盖着白布,连面部都盖了进去。 夏炚并不急着说那具尸体的事情,只道;“曹炟,尹氏一族是外人,并不是当年曹燕二族中人。与他斗,我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决定让你回到汾城去,我们二人之间可以展开公平的斗争,我要让世人看看,我与你,到底谁才是,真正强大的人。鞅” 曹炟却不会相信他这番鬼话,只道:“我早知道夏兄非我曹氏一族之人,却没有想到你是天烬国后裔,想必你也不姓夏,而是姓霓?” 夏炚微怔了下,“这个倒不劳曹兄关心了。” “听闻天烬国之所以灭亡,一是因为国王与皇后极尽奢侈,残无人道,二是因为天烬命数如此,没有可挽回的可能。天命本不可违,只因天烬皇族的男人,皆活不过三十岁,这也是霓兮最后需吃小儿心达到长百命岁的原因。而之所以造成这个原因,是因为当年你的先祖驱逐燕氏后人及巫族人,被巫族人下了死咒,原本是说,此咒无解,直到忽然有一日,传闻尹氏后人中,藏着巫族最古老的解咒法,此物或许是一把剑,或许是一本书,你肯放过我,怕是为了此物。旎” 夏炚道:“我若想要此物,只需派人去取便罢了,却用不着你。” “夏炚,这只是传闻,尹氏一族内,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不过,你想用歌儿的姓命威胁我,要些别的东西,还是可以的。”他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了眼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夏炚微怔了下,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曹炟,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可怜你而已。” 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在一起,“夏炚,若你好好保住歌儿的性命,别说扭转天烬国运,便是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也知道歌儿,她向来亦是神通广大的,或许她也能帮你。” “是吗?”夏炚紧盯着曹炟,“看来安歌在你的心里,果然重要。若是她活着,我倒要好好的多加利用一番,可惜……” 夏炚说着,走到担架旁,忽然揭起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只见一个毫无血色的女子躺在那里,双目紧闭,睫毛微嗑在脸上,划出浅浅的阴影,一身红色的嫁衣还是那么的打眼,不是安歌又是谁呢?其实在尸体初抬进来的时候,曹炟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也想到这个担架上可能是安歌,却抱了一抹侥幸之心。 如今却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好一会儿,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曹炟,我说了,我只是可怜你。你我之间总是需要一场大战的,没有别的原因,只为向这个已经死去的女子证明,我夏炚,比你更强,比你更值得她依靠!” 夏炚满意地看着曹炟的面色越来越灰败,满意地笑了笑,走出了牢房,道:“你带着你的歌儿走吧,她自城楼跳下为你殉情,虽然当时未死,我总归却也救不了她。曹炟,请你记得这一刻,你这是第二次,抱着这个女人的尸体出城,你要记得你的失败,千万不要来一个第三次。” 曹炟来到尸体旁,握住了她的手,那冰凉的感觉忽然就传到了他的骨头里,她的手边,还放着她常用的卦钵,那只千年龟壳…… 她的身体因为缺血,而似乎更小了一圈。 曹炟看了好半晌,都不能够相信安歌竟已死了。 他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此时却不知道从何开始。 谁又能证明这不是安歌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炚走了。 牢房的门大开着,曹炟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管这尸体是不是安歌的,安歌总归是回不到他的身边了。 他把她抱了起来,站起来的那一刻,双鬓竟有了一丝白发。 待他抱着她走出牢房,头发居然有几分花白。 躲在不远处看着的夏炚,眼眸微微一睁,极为震动。 …… 尹白玉和柳溢在城门口备好了马车,等待着曹炟。 直到天已经黑尽,才看到一个人影,在夜风中缓缓走来,手里还抱着一具尸体,衣裳随着夜风而飞起,同样飞扬在夜风里的,还有那银丝般的长发,给一张俊颜不知道平添了多少邪虐,然而眼眸里,却又有那么深的绝望。 路没多么长,但至此刻,曹炟一头青丝皆成白发。 尹白玉的声音都颤了,“是,是他没错,他,他——” 柳溢此时已经想到了什么,眼圈蓦地红了。 二人一起迎上去,一边一个扶住曹炟,曹炟被人一扶,方才脚步有些踉跄,似乎从一个深远而悲伤的梦中醒来。看到是他们二人,他道:“我没事,走吧。” 尹白玉要接过尸体,曹炟摇摇头道:“我要亲自送她。” 之后,三人加一具尸体,上了马车。 马车在清冷的夜里辘轳而去。 站在城楼之上的夏炚,目光马车消失在暗影之中,终是轻叹了一声道:“曹炟,输给你我不服,你别怪我,我们总该给歌儿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 …… 深夜,夏炚来到一处幽静园林,上书雅轩二字。 宫人们见了他皆要行礼,被他阻止,宫人们退下,夏炚径直进入房间,只见一个少女斜卧在贵妃榻上,手中还握着一支之前采的木棉花,双目微嗑,小嘴微张,居然是睡得很熟。 她只有睡得这样熟的时候,似乎才会现出本来的模样,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罢了。 夏炚取来一条薄毯替她盖上,动作已经很轻,但还是惊动了她,她睁开了眼睛,之后便蓦然坐了起来,眸子里充满紧惕,立刻下榻向夏炚拜下去,“参见圣上,不知圣上深夜驾临,是有何事?” 夏炚神情一窒,他不喜欢她与他如此生分,但是又毫无办法。 只能虚扶一把,“起来吧。” 她站了起来,“我去叫丫头端些热茶过来。” “不必了,朕有些重要的事情跟你谈。” “是。” “你现在还清楚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记得。”少女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里有幽幽的冷意。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尉迟靖,是陈留王遗孤。” “你的仇人是谁?” “是曹项父子!” “可是现在曹项已经死去,是由曹炟在汾城为皇,你该如何?” “父债子还,自然是杀了曹炟,替父报仇。” 安歌说到这里,目光坚定,双唇紧抿,似乎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仇人给杀了。 “很好,靖儿,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想必你已经知道如何轻易杀死一个人。明天,朕就送你出宫,当然朕会派人保护你的,你要想办法进入汾城,找到曹炟,你知道对他最好的报复是什么吗?” “是!蔚迟靖明白!对他最好的报复,就是夺走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夏炚满意地点点头,却又忧心忡忡地说:“靖儿,因你长得很像曾经被曹炟深爱过的安歌,所以你可以利用你容貌的优势潜入到他的身边。但是他也有可能把他对安歌的感情转介到你的身上,到时候,朕只怕你无法把恃自己……” “圣上请放心,靖儿定会时时提醒自己的身份,不会被他蛊惑!” 夏炚拿出一只鸣笛,交到她的手上,“危急时刻,可以吹响此笛,无论你在哪里,朕都会派人护你周全。靖儿,你知朕对你的心意。” 少女微顿一下道:“靖儿明白。” ……夏炚似乎很满意,从屋子里走出来,便见到了乌弋山,“乌弋山,谢谢你,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人生。只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乌弋山道:“她现在的身世才是她真正的身世,她会感谢您的皇上,至少她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再说,当日催眠重塑她的记忆,完全是为了救她性命,她当时为了追随曹炟而去,生意已绝,身体又受重伤,若不重塑记忆,她恐怕永远沉睡在那个悲伤的梦里,不会醒来。只是——” 夏炚见他吞吞吐吐,于是道:“有话直说。” “只是当时,圣上为何不愿去她的梦里?若是那样的话,如今倒省却了很多事,她定会对圣上您忠心耿耿,一生追随。” 夏炚望着冷清的月光,“乌弋山,你小瞧了朕了。朕说过,会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不会强求谁的感情。她现在虽视曹炟为仇人,但毕竟是我,把她送回了他的身边,之后要如何,全看她自己的选择吧。” 乌弋山点点头,显然无法理解,但也不深究,又道:“只是,况离始终是个危胁,若他知道那一日,他在外屋救治安姑娘,我却在内屋催眠重塑安姑娘的记忆,他一定会发怒。而且以他对安姑娘的感情,说不定会再来探望她,到时候恐怕有些事情就瞒不住了。” “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像你说的,蔚迟靖才是她真正的身份,近年来,陈留王族人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主子,而曹煜也应该猜到了姬烨妤的身份,坏就坏在,他虽然亦是认可陈留王对已有恩,却始终惧于朝臣与曹氏一族的声名,没有正式给陈留王一族翻案。 上官夜扮成姬烨妤潜伏在曹煜身旁很久,为的不过是翻案及寻找陈留王真正的遗孤一事,现在案子没有翻,曹煜却已经不是皇帝,陈留王之事总归需要个说法,所以做为陈留王唯一的女儿,靖儿去找曹炟报仇,本就应该。乌弋山,朕已经通知了拘着上官夜的人,让他们放了上官夜,现在他们就住在广驿附近的客栈内,你代朕去通知他们,就说朕已经替他们找到了主子,从此以后,他可以为她的主子效劳了,此次靖儿入汾城,他应该能够出大力气。” 乌弋山道:“圣上想得周到。” 乌弋山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圣上,为何要这样做?” 夏炚哧笑道:“乌弋山,可惜你只是顶着乌弋山的皮囊而已,若你是真正的乌弋山便会明白,这片江山,原本就是我天烬国的江山,不但包括安阳以南,更包括安阳以北。本来今次可以一举拿下邾国,让邾国灭亡,可惜,曹炟居然成了最大的异变,不过,不过他的就不是他的,这片江山,朕要定了。” 乌弋山又道:“尉迟靖的身世很是复杂,若不是从根源上知道的,根本不可能查出来,圣上您又是如何……” “你忘了,朕与她,可是同一个师傅呢。杨筠松此人,门下从来没有身份普通的人。我早知道沈婥的身份,也知道安歌其实就是沈婥,所以,根本不必查,我本就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这时候,忽然有个声音道:“那么,安歌的娘亲一定也是你杀的了?因为你了解她,知道她应该去哪里,你杀了安氏,就是为了让她走一条你想让她走的路。夏炚,你可真可怕,你快点放了我!” 夏炚笑着从袖中取出光球,只见里头的火公怀正瞪着眼睛看他,他不由笑道:“没想到阿火这样的聪明,可这是一个大秘密,你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更加不能离开我了,你放心,你即是她拜托给我的,我必会好好照顾于你。” “夏炚,你是个坏人!”火公主又叫又跳,可惜始终,她逃不出那个光球。 第344章 杀人不眨眼之辈 …… 十月的清晨,已经有些许凉意。 一个少女坐在窗前,展开手中的地图,细细地看着。 汾城与广驿之间共经一郡三县,这个郡,便是绥郡。但实际上也不过相隔两个小城及十数个小村子而已,其中一个小城就叫绥城。 汾城与安阳之间,相隔三城,三城中有两城是附于安阳,距离极近,还有一城便是离汾城较近的绥城鞅。 广驿与安阳之间,则有四城之多,四城分别是宛城,临绥,番隅和小邺城,每个城市都不大,但因为广驿之前就被尹军占领,是以这四城基本都归了如今曹炟所辖的邾国,只是小邺城离安阳太近,时时发生冲突。 少女看地图正看得认真,便见一个少年仆人匆匆跑进来,行的却是非常标准的军礼,“主子,外面又闹起来了。” 少女抬眸,澄明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怒意旎。 问那少年:“上官呢?” 少年答道:“清晨的时候说是出城有事,现在还没有回来。” 少女丢下地图,站了起来,已经有人替她拿了披风过来给她披上,随着少年走出院子,就见正有许多人百姓打扮的人被凶神恶煞的官兵追打,看官兵的打扮,却是邾国官兵的模样,每个官兵的腰间都绑着一根杏黄带子,这也是曹炟登基后,为了证明邾国官兵才是这片土地的正统,因此都得赐予杏黄带子。 只见那些百姓奔走忽号,狼狈不堪,稍走慢些的,就要挨上几鞭子甚至被杀害,少女自知拦不住这些人,只得跟着这群人一起奔走,一边向仆人道:“把他们带进院子,快点!” 可是百姓都吓疯了,根本听不到别人说什么,少女眼见那一鞭要落在一个年老妇人的身上,急忙上前挡了一下,那鞭子便打在她的身上,火辣辣的痛感,只是让她微微地僵硬了下,便干脆站在那官兵的马前。 好在那骑马之人马术极好,见状将马扯的人立起来,总算没有直接踏着少女的身子过去。 那人指着少女骂道:“你不想活了!看你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识相的快躲开!” 少女哧笑一声,“原本想着,大人追打这些百姓,定是这些百姓犯了什么错,大人刚正不阿,处事定也公平,却没想到大人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错只错在他们身份低微,所以活该被打被杀。” “你懂什么,走开!” 又一鞭子抽了过来,少女没躲,然而鞭子却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少女抬眸一看,只见另一队官兵走来,领头的人气宇宣昂,英姿不凡,一双眸子里满是桀骜不驯。 他的手狠狠地握住那鞭子,微微用力,已经把那人从马上扯了下来,那人见状,竟没再反抗,连忙跪下道:“原来是尹大人,既然尹大人来了就好办,属下怀疑这群人聚众闹事,企图挑起两国争端,因此追他们至此。既然尹大人来了正好,属下正在烦恼,此事如何处理。” 马上之人正是尹白玉。 他冷着脸看向那群战战兢兢瑟索一团的百姓,目光又落在少女的脸上,不由面色剧变。 少女倒是神色如常,昂着头对那些人道:“每天都说百姓聚众闹事,我看真正闹事的就是你们!百姓每日被追逐、打杀才是真的无辜,就算是想好好过日子也没有办法做到,如果有一日真的有人聚众闹事,那也是官逼民反,正当得很。” 尹白玉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答道:“尉迟靖。” 尹白玉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你退后一旁。此事由本大人处理。” 少女这次倒是听话,站到了一旁。 尹白玉问跪在马上的那人,“你说你是我的属下,请问你的上官是谁?你是属于哪个营的?是哪个队的?你的名字是什么?兵号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话问出来,此人头上便青筋暴露,显得异常紧张。 “尹大人,属下,属下——” 他的手慢慢地伸进袖子里,忽然跳了起来,冲向尹白玉,手中寒光闪烁,已然是锋利的匕首。尹白玉冷哼了声,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众人眼前一花,他已经由马上跃下,单膝压住那人的胸膛,“你们根本不是我邾国人,而是当了天烬的走狗吧!来人呀,把这些人都绑起来!” 其他剩余的官兵见状,就打算逃走,可惜尹白玉的手下个个训练有素,很快就将他们都擒了起来。 之后,尹白玉向那些百姓说:“我尹白玉再次在这里重申,你们是小邺城之人,而小邺城是属于邾国保护范围之内。你们有任何事,都可以及时去我所在的专设衙门东大街将军衙门去报案,我们一定会保护百姓的利益,当然这不代表百姓就可以为非做歹,只是如同今日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百姓的一边,因为这些人,只是冒充我邾国官兵的天烬国人,他们有什么样的目的,想必大家都很清楚,这里就不多说了,好了,散了吧!” 这群百姓只要无人追打,便已经是得了大赦了,哪敢再惹上什么事,连忙向尹白玉掬了几躬,便离开了。 尹白玉的目光又落在尉迟靖的身上,二人目光对视,却都是冰冷的。尉迟靖刚想说些什么,尹白玉已经将马一打,“走!” 带着这一队人,从尉迟靖的身边走过。 尉迟靖也缓步跟在后面,道:“你说他们是冒充的,他们便是冒充的?我瞧着那天烬皇帝为人正直,倒不似会想出这种龌龊办法的人。说不定是你想开脱他们的罪则,到了无人处再将这些人放了。” 尹白玉装作没听见,并不理会她,加快了速度。 尉迟靖总归还是想要将事情的真相看个清楚,于是遥遥跟着,少年仆人追上来,“主子,此事算了。” 尉迟靖道:“我有分寸。” 尹白玉和尉迟靖一前一后出了此巷,到达中心街道,就在这时,远远地又过来一行人。 尹白玉勒停了马,退到道旁静候。 尉迟靖也停住了脚步,只见那行人之头的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头白发在阳光之下很是扎眼,身着黑色大氅,却是眉目如画,清洌绝艳,冷面俊逸的青年男子,一双寒目扫过来便令人心畏,然而周身却有一种气息将他与众人隔开过来,那是与生俱来的尊贵,让人看一眼便知此人身份绝非寻常。 而他身后数十个威风禀禀的侍卫和柳溢大人的陪护,也都彰显了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尉迟靖身边的仆人道:“定是和帝。” 尉迟靖想到这就是自己将要接近之人,顿时有些紧张,同时双拳也握紧了,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回忆。 熊熊的大火中,曹炟率人将数个妙龄女子杀死,只因为他奉命寻找陈留王之女,于是发下大话,宁愿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多少少女因为他,而没有了性命。 这一段,不过是通过乌弋山的嘴,口述出来的一段莫须有的故事,然而此刻却成了深植尉迟靖心中的记忆。 看向曹炟的目光,便更多了愤恨与不平。 这时,曹炟已经到了近前,尹白玉连忙上前行礼,曹炟微微颔首,尹白玉站了起来,接着向他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说绑住这些人的原因。 曹炟的目光淡淡地扫了那群人一眼,冰冷的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在场所有人,“不管他们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视百姓的性命为儿性就该死。将他们带下去,就地斩首。” 尹白玉大声道:“遵命!” 尉迟靖身后的仆人道:“这曹炟果然是杀人不眨眼之辈。” 他倒是忘了,刚才这些人追捕砍杀百姓时候的恶劣样子。 这时,尹白玉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尉迟靖看了一眼,尉迟靖发现后,立刻转身道:“我们走。” 现在还没有到与曹炟相见的时候。 尹白玉道:“皇上,臣还有事启奏。” 曹炟道:“说。” 尹白玉刚准备说,眼角余光却瞅到尉迟靖主仆二人已经闪身入了巷子,当下又道:“臣忽然觉得是件小事,臣自己可以处理。” 曹炟对尹白玉还比较信任,当下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而去。 其实曹炟也几乎要看到了尉迟靖,可是他只看到她的背影。 他觉得那背影与安歌的背影有几分相似,然而他只是提醒自己,安歌已经死去了,这世上,再没有安歌。 硬生生地忍下心中那突如其来的强烈痛楚,打马继续前行。 尉迟靖主仆躲在小巷一处,静静地看着他们过去。 那仆人道:“这和帝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那一番相貌便是我这个男子见了也不得不赞叹,只可惜为人却是冷血得很。如今为帝,与那天烬帝一争朝夕,倒霉的是百姓罢了。” 第345章 绝不做这样的傻女人 仆人并不知道尉迟靖与天烬帝之间的关系,这些话说出来,使她听得好奇,问道:“阿牛,在你的心中,天烬帝与和帝之间,到底谁会正统些?” 阿牛呵呵一笑,“百姓只知有米吃,有屋住是最重要的,谁当皇帝又有什么重要?像现在这样,两虎相争,才是最可怕的,百姓没好日子过。” 尉迟靖想了想,内心里又坚定了一些信念,道:“两虎相争,伤的是百姓,那若天下归一呢?我与曹炟势不两立,那天烬帝为人正派,只看貌相便也觉得似明君,我便不由助他一臂之力,去了曹炟这个毒瘤。” 仆人知道尉迟靖与和帝之间的恩怨,附合着道:“那是,谁当皇帝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姓曹的都不是好人,否则陈留王又怎会遭受莫名冤屈。所谓忠臣良将择主而侍,这片江山要追根朔源,当真还就是天烬正统些。” 仆人的见风使舵,换来她一个白眼鞅。 不过这个决定倒是真心的,就算没有这个决定,她这次来不就是要祸害曹炟来的吗? 回到小院中,就见一个白衣男子正在那里训责侍女,“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若主子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别想活。” “上官,我回来了。”尉迟靖及时唤了声旎。 这白衣男子转身,只见他俊朗非凡,一脸方正,只是莫名带着些去不掉的脂粉气。 此时看到尉迟靖安全回来,神色马上缓和下来。 走到她的面前道:“靖小姐,你下次要出门,先行给在下打声招呼行吗?” 尉迟靖先是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咳了两声,挺起胸膛仰起小脸道:“上官,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主子出门,需要给属下打招呼吗?” “好好好,你是主子好不好?” 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他的痛处,他一黑脸,甩了甩袖子,往自己的房间而去,还大力地将门砰地关上。 尉迟靖挑挑眉,向阿牛说:“上官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看来得调教一下了。” 阿牛连声符和。 再说回到屋子里的上官,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意,来到一幅花鸟图前,轻轻地拉扯卷轴上的细绳,花鸟图自动往上卷去,露出底下的一张画来。却是一个小女孩,在树下的画面。 “歌儿——”他轻轻地唤了声,“你再也回不来了吗?” ……没错,这位上官,就是当年的皇后姬烨妤,他男扮女装进入宫中,成为皇后,一是为了寻找结集陈留王旧部,特别是找到陈留王遗孤,二则是为了为陈留王翻案。可惜直到最后,这两样也没成功一样。 最后于君山大阵中失踪。其实他并非失踪,只是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抓起来了而已,此后的很长时间里,他都被拘在某处,虽然生活的地方也算花团锦簇,但他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也没有办法与外面的人联系,他被软禁起来,完全与外界隔绝。 他本也是豁达之人,原本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就是常常想念和担忧安歌,不知道那个丫头如何了。 直到一个多月前他才获得自由,蒙着眼睛被送到这座小院来,让他等待自己的主子尉迟靖。 他也算是个不错的青年,却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软禁自己的人是谁。这个跟头栽的太惨烈,他简直就不能接受,特别是知道安歌已经为曹炟殉情而死,使他着实消沉了几日。 而等来的主子,就是尉迟靖,她与安歌有着同样的样貌,甚至是同样的笑容,这令他又惊又喜,只是相处久了,反而使他越来越难过。 因为安歌就算背负着那么大的委屈的时候,也不曾真正的仇恨过谁。而这个尉迟靖,却明显背负一身仇恨而来,他本来以为这个女子,定是失忆的安歌,但后来数次拭探,才确定此女并非安歌,她没有失去记忆,只是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他,也没有安歌,没有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任何事。 曹煜已经不再是皇帝,曾经的姬烨妤当然也早就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上官夜——陈留王侍卫的儿子。做为上官夜,扶持旧主报仇,本该情理之中,但他总觉得这件事疑点太多,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曾侧面说过自己在曹煜皇宫里的遭遇,也说当年曹煜其实已经有心为陈留王翻案,而且满朝文武,大部分都知道他姬烨妤就是陈留王遗孤,但他们容下了她,可见陈留王之案,在众人的心中已然翻案,而曹氏一族也有所悔误,不必如此执着于报仇之事。 然而,尉迟靖却说,这些都是表面的。如果他知道,这些年她为了逃命,经历过了多少风霜雪雨,好几次差点命丧曹煜和曹炟之手,就不会如此说了。 在尉迟靖的心里,曹氏一族对陈留王灭族的心思,从未断过。 上官夜并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如今也只有听之,而无法反驳,他一方面得为尉迟靖效劳,一方面暗中调查着一些事,又问尉迟靖,为何之前倒一直隐姓埋名,如今却大张旗鼓的出现? 尉迟靖是这样解释的,曹煜倒了,曹炟虽然依旧在位,但邾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邾国。现在的邾国极需装作仁慈,做为陈留王之女,如今怕曹炟不但不敢杀她,还当礼遇她,以表现邾国有错改之发,有大国之气度,可以让更多人为邾国效力。所以,与其隐姓埋名,哪日被杀手悄无声息的杀之,不如大张旗鼓的出现,他反而不敢就此杀了她。 上官夜觉得尉迟靖说得有道理,再说现在很多事没有理清,既然找到了旧主,理当跟随旧主,刀山也好,火海也罢,总归是没有回头路。 只是,若是歌儿,会如何呢? 可惜,尉迟靖是尉迟靖,安歌是安歌,虽然相貌一样,二人处事行为及其记忆气度,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上官夜看来,这尉迟靖比安歌多了一份说不出的冷漠和狡猾。 这令他痛苦,以前的安歌虽然也有很多秘密,但她是温暖的甚至是透明的,令人不忍心逼迫她说出她不想说的话。 为什么她们要有一样的容貌呢? 上官夜派人去天烬皇宫内打听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得出的结论是,安歌的确跳了城楼,安歌的确死了,曹炟抱着安歌的尸体出城,这个好多人都是亲眼看到。 为什么她们要有一样的容貌呢? 上官夜不停地问,没有答案,只后只归结为,造化弄人。 上官夜却不知道,正是他们这些旧部的归属,正是他与所有忠诚于陈留王的所有人,正是他们这些将她称为靖小姐或者是郡主的人,才坚定了尉迟靖的记忆,至少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没错的,是真的,她是尉迟靖,而陈留王蒙冤之事,稍微调查一下,便也能确认。 所以她至此刻,从未怀疑自己的记忆。 至于安歌,却成了一个与她无关,近乎传说的傻女人。 她在心里发誓,这一生,绝不做安歌这样的傻女人。 傍晚的时候,尉迟靖亲自端着一托盘酒菜敲开了上官夜的门,上官夜打开门,就见到她一脸笑嫣的模样,“上官,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给你赔罪来了。” “哪里敢生靖小姐的气。”上官夜说着,接过了酒菜放在桌子上。 “上官,其实有件事,我听说后,心里一直很不舒服,现在我想过来求证一下。” 看到她的神情,目光犀利,分明是兴师问罪来的,哪里有一点点道歉的意思?上官夜也带着点气性,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了下去,“靖小姐要问什么便问好了,用不着拐弯末角。” “上官,我还没有开口呢,你就又生气了呢!”尉迟靖笑着说。 “靖小姐,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吧,上官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真的说喽?”尉迟靖咬着嘴唇,似乎还是有些许的犹豫,然而最终还是继续道:“其实那时候,我父亲出事,我年龄还小,根本也还不到记事的年龄,只是有件事却依旧隐约记得。我记得有一次,官兵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们,而你娘亲带着我和你……” 她刚说到这里,上官夜已经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事了,手微微用力,酒杯已经被捏碎在手中,手心里的血滴落在桌上,将尉迟靖吓得惊叫了声,“你真是的,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说着便拿出帕子要给上官夜包扎,上官夜却固执地缩回手,拒绝她的帮助,只道:“当时,两个孩子必要交出一个,也就是说我与你之间只能活一个。可是我娘亲,却将我藏了起来,把你交了出去。这就是我们失散的原因。” “原来这件事是真的,我还当我记错了呢。”尉迟靖并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又道:“上官你这模样,定是一直为此事愧疚吧?我将此事说出来的原因,也是要告诉你,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莫要为些旧事影响感情,我也会原谅你娘亲的,毕竟你才是她的孩子,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护着自己的孩子,我完全能够理解。” ————《第十一卷:乱红纷飞》完结 第346章 仙女之舞 上官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终于明白她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在她说完这些话,微笑着注视他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酒杯,郑重地单膝跪地,然后向她行了大礼道:“感谢靖小姐如此大度不计较,肯原谅我娘亲一次,想必我娘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感谢您的。” 原来上官夜的娘亲,便是曾经他身边的嬷嬷,只是在君山大阵中,为了保护上官夜已经死去了。 上官夜又继续道:“上官夜在此发誓,从今而后,上官夜对靖小姐必会忠心耿耿,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若有违此誓,便遭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尉迟靖眯着眼睛微微一笑,连忙将他扶起来,“上官,你何必如此郑重其事的,我知道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你都会站在我这边的,不过以后你可不能随便给我发脾气了,知道吗?” “上官明白!鞅” 尉迟靖似乎已经达到了目的,满意地道:“这些酒菜都是你最喜欢吃的,继续吃吧。” 尉迟靖说完,又笑了笑就走了出去。 上官夜愣了会儿,失神地坐在桌前。她这是给他敲警钟来了,当年他和他的娘亲为了此事,而愧疚了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弥补她了,当然要全力以付的。只是,其实她不必如此来提醒他旎。 尉迟靖回到屋子里后,就见到阿牛跟了进来。 “郡主,阿牛在屋外都听到了,这就是郡主所说的调教吗?郡主真棒,很厉害!” “阿牛,你都听到了?”尉迟靖问道。 “嗯嗯,我全部都听到了呢!”阿牛得意地说。 尉迟靖站了起来,走到阿牛的面前,“阿牛,真是没有看出来,你还这么机灵,都学会听壁角了。你觉着,这是件很好的事情是吧,可是本郡主怎么觉着,这件事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阿牛脸色微变了下,“郡,郡主……” 尉迟靖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前坐下,“阿牛,你犯了如此大错,还不撑嘴!” 阿牛只好跪了下来,自己撑自己的嘴巴子,刚开始还投机取巧,但见尉迟靖眼睛一瞪,立刻实打实的打了起来,直打到自己的嘴巴子都红肿渗血,尉迟靖才道:“好了,听得这啪啪的声音烦死了,阿牛,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能明确自己的身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能够明白。今天就到这了,滚吧。” 阿牛连声说着是是是,就慌忙地退了出来。 ……当晚,阿牛出了小邺城,来到安阳皇宫,拿出随身所带的名刺,接着由人领路,直接带到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夏炚正坐在案前看折子,阿牛请礼后,他头也没抬。 “你不好好的呆在靖丫头身边,跑回来做什么?” “皇上——”阿牛拖长着哭音,“您要是真的心疼云飞,就不要把我安排在那丫头的身边吧!” “噢,发生何事?”皇帝夏炚依旧没有抬头。 “第一,我叫牛云飞,姓虽然土了点,但是尊重我的人至少都叫我云飞对不对?可是那丫头,偏偏要叫我阿牛!” “嗯。还有呢?” “第二,再怎么说,我云飞也曾是皇上您身边的近侍,云飞从安平郡跟随皇上您打天下,直跟到这皇城安阳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云飞不敢说自己多么的尊贵,但是就算看在您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这么——打我——啊呜呜呜——”他说着居然大声地哭了起来。 夏炚哦了声,“她打你?你平时这么机灵,她怎么打到你?” 夏炚放下了手中的笔,终于抬起头看向这个属下兼兄弟,然后有些惊讶地道:“你,你的脸怎么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牛云飞简直是哭天喊地,连滚带爬地来到夏炚的脚下,紧紧地抱住他的腿,“这丫头太可恶了,云飞跟在她的身边,总有一天会被她玩死的,皇上您就看在以前的情份上,不要让我回去了,派另外的人去看着她吧,否则,下一次,云飞可能不能再活着回来见您了。” 他鼻涕眼泪都抹在夏炚的龙袍上,夏炚也有些哭笑不得,低喝道:“停!” 他还在哭。 夏炚又道:“朕让你停!要不然立刻把你轰出去!” 他这才终于强行忍住哭声,还是有些抽抽答答的,听得夏炚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阿牛于是把这日遭遇的事情,带着哭腔,细细地向夏炚说了一遍。 夏炚听完,居然是笑了好一会儿。 阿牛绝望地看着这位主子,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之后,夏炚有些同情地拍拍阿牛的肩膀,“阿牛啊,其实名字就是个代号,阿牛也好,云飞也好,其实都是你,这个又不会改变。再说朕觉得,阿牛这个名字更加亲切,以后朕也叫你阿牛了,那你不会觉得这个名字土气了吧?” “啊?皇,皇上,能不能,能不能——” “就这么定了,阿牛啊,其实这件事本来就是你蠢,你要讨好她,你要做她最信任的人,就得要付出代价,但是你呢?居然将自己听壁角的事儿,当成光彩的事告诉她,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奴才就是奴才,你倒是问问天下当主子的,有哪个主子会喜欢听壁角的奴才?” 阿牛低着头嘟嚷道:“那,那也不能这么打我……” “主子惩罚下人,那是应该的。再说你本来就做错了事,还不兴人家惩罚一下?若是在朕这里,指不定让人打断你的腿再缝了你的嘴,让你再听壁角!” “那,就算我这件事做错了,那要听壁角,还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你——云飞啊云飞,以前觉得你是最机灵的人,现在怎么笨得跟猪一样!朕让你听壁角是让你悄悄的听了来告诉朕,不是让你去告诉她。你再这么笨的话,下次不要回来了,死在外面得了!” 牛云飞低着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见他神情沮丧,夏炚吸了口气,放缓了语气道:“牛云飞,你是不是天烬帝夏炚的好兄弟?” “只要皇上肯当我是兄弟,我当然是,万分荣耀,求之不得。”牛云飞道。 “那就行了!朕是因为信任你,而你也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所以才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你。你是不是打算放弃?如果你真的打算放弃,冲着我们的兄弟情,我也会好好考虑一下,把任务交给别人的。” “不不不!不用了!这么荣耀的任务,当属我牛云飞!怎么能让给别人!” “那好,那你还不赶紧滚!要让她发现你半夜不在屋里睡觉,偷偷跑来皇宫,你不想活了!” “是是是,阿牛马上就滚!” 就这样,牛云飞缓缓退出大殿,快要出宫门的时候,又有一个太监追上来,给他一个荷包说是皇上赏的,里头装了上百个金叶子。 他的心情转好,一路摸着肿痛的腮邦子,回到了小院略下不表。 三天后的某日,上官夜得到消息,说是因为小邺城与安阳发起了一次小冲突,两城百姓因为一道水的原因而混战,虽然只是一道水,说的却是护城河的水,乃是非常重要的生存之基。因为小邺城的用水都来自于护城河,而安阳百姓因为上游,因此把护城河的水给挡了。 虽然只是两城百姓的事情,但关系到百姓生存问题,两国的君主都出面了,具体是怎样谈判的已经不太清楚,只知道安阳百姓拉起了闸门,将水重新放到下游来,解决了小邺城的用水问题。 可是,曹炟在回城的路上却遭遇到伏击,之后曹炟与两三侍卫失踪,而尹白玉现在正调动人手到底寻找曹炟。 上官夜觉得这个机会很好,立刻着人暗中调查,最后有人说,在小邺城附近的土丘村发现了曹炟的踪迹。 他马上将这件事告诉了尉迟靖。 尉迟靖犹豫了下,终究点头,“好,我们现在立刻前往土丘村。” 另一方面,曹炟的确与两个侍卫是在土丘村,此时他站在村子最高的土丘之上,极力往远处眺望,似乎是想要看到什么,却又总看不到。另外两个侍卫也都学着他的模样往远处看,其中一个道:“皇上,我们来到土丘村,看这个什么仙女之舞,尹将军知道了定要发怒。” 曹炟不理会他,继续盯着远处,那是一片芦苇荡,在夕阳下,随风摇摆,渐渐地似乎真的出现一个女子,在芦苇荡中跳舞,舞姿轻柔如同仙迹,曹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往那个方向,“仙子,曹炟以帝王之名,企求于您,请您让安歌的灵魂,再次回到朕的身边。” ---题外话---感谢大勺宝、rita1981、q05i4n1df9x、黄丽娟58、客户端用户、tulipa0wong、tulipa0wong、临风飘影、跳跳071203、冰淇淋的夏天等赠送鲜花、荷包、钻石和月票,特别感谢客户端用户一次性赠予六张月票,爱你们么么哒(=^0^=) 第347章 再相遇 他态度笃诚而郑重,两个卫侍也跪了下去,向远处行大礼。 一阵风刮过,曹炟再抬头时,那芦苇荡中的仙女已经不见了,只见苇蓄随风而起,像下雪一样,漫布整个天空。 曹炟不知道仙女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心声。 常言道,君子不信鬼神,然而在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曹炟开始相信鬼神的存在,或者说这只是他自己的希望,他希望鬼神的存在。他从小邺城出来时,的确是遭遇到了伏击,但是那些人低估了曹炟的实力,根本没把他们怎么样,曹炟则趁机来到了这土丘村,只是听人传说,土丘村有个可以实现人类各种愿望的仙女,藏在芦苇荡里,一旦看到她的身影,即向她许愿,愿望就可以实现。 曹炟于是向她许下,让安歌的灵魂再次来到自己身边的愿望魍。 回到土丘村,发现所有的门户都紧闭,却有人从窗户和门缝里偷看他们,当然像曹炟这样面目英俊却满头白发的后生也是相当的扎眼,而两个侍卫腰别大刀,威风禀禀,百姓们害怕他们,紧闭门户也是情有可原的。 眼见夕阳渐下,今晚是不可能离开土丘村了,一侍卫忽道:“先前过来时,看到南头有一个土庙,实在不行住在那里吧。” 另一侍卫道:“乱说什么,皇上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住那样的地方。只要挑看起来还行的房子,亮出名刺,看谁敢不让我们留一夜?檎” 两人如此争执,曹炟却淡淡地道:“土庙甚好。” 既然主子都发话了,三人便往土庙行去。 这座土庙里原本供的是哪尊神,已经很难看出来了,外观斑驳,穹顶破旧,若说它能挡风遮雨,要求似乎还高了些。不过天气看起来还是很晴朗,应该不会下雨。土庙中原本还有些供品,此时滚落在地,已经*生霉,依然有小老鼠在偷食。 处处都是一幅破败景象,地面也比较潮湿,两个侍卫这样观察了片刻,都摇头觉得曹炟不应该住在这里。但是曹炟似乎一点都不计较,看到一处略微干净的地方,大袖稍微拂了下灰尘,便坐了下去。 “今夜便在这里吧。” 他是不想打扰任何的百姓。 两个侍卫也无耐了,只好跟着坐了下来,一个生了火,另一个拿出干粮在火上烤了。 天色渐暗,四周俱寂,两个侍卫无聊之下,吃了东西后有些昏昏欲睡,反而是曹炟越发的警醒,这种安静他并不陌生,曾经数次都经历过,每次这种安静的后面,都藏着巨大的危险。 借着一点火光,他静静地向外面看去,庙门口似是刮过一阵风,扬起一片尘土。 透过破烂的穹顶,他发现月儿被云雾遮住了大半,已经是若隐若现的状态,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 不一会儿,风更大,然而除了风声,周围却更加的安静了。 曹炟轻轻地拍拍两个侍卫的肩膀,他们也忽然警醒,都打起精神盯着庙门外面,果然,一会儿功夫,忽然冲进来一群黑衣人,手持大刀暗器,直奔而来,他们很是安静,并不喊打喊杀,然而眼神里却有一种必杀之意,令人望而生畏。其中一个侍卫大喊:“皇上您先走!” 但其实这样的时刻,想走也是来不及了。 曹炟两指夹住一把向他砍来的大刀,微微用力,铮地一声,刀折断,持刀之人忍不住往前跌了一步,正好被曹炟扼住了脖子,只听得嚓嚓一声,这人便双眼一闷,倒在地上不动了。 两个侍卫的武功也很好,与那些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一时倒没人敢来围攻曹炟。他蹲下去,摸着倒地之人的衣服,想从他的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以确定来犯之人的身份。 然而这群人是很紧慎,衣服里根本没有他们可证明身份的东西,曹炟略微有些失望,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人,蓦然睁开了眼睛,并且双手成爪,向曹炟袭来,因为事出突然,曹炟毫无防备,居然被那人扼住了脖子,二人脸对脸,距离非常近,曹炟发现那人双眼凶戾,眼眸是一种令人可怖的不正常的灰白色,如野兽的眼睛。 曹炟抓住那人的手,想把他的手扳开来,但那人的劲力非常大,一时之间居然难以摆脱。 曹炟被扼得眼冒金星,袖间滑出一把短刀,准备将这人的双手砍下。 就在这时,忽然又闯入一群人,听得一声娇笑,有个少女道:“呵!倒是有趣得很,遇鬼了,这些儿人竟然能够死而复生!” 曹炟尚未看清来者何人,就有人挥出长剑,刷地砍断了扼住曹炟咽喉的双手,没有双手的那人吼叫着往持长剑的人扑去,只见那人机灵一旋身,躲过了那个可怖的人,道:“上官,交给你了,太恶心了!” 接着她走到曹炟的面前来,此时那两只被砍下的手已经松劲儿了,但是曹炟觉得自己依然窒息,目光怔怔地看着那少女,嘴里只喃喃地唤了声,“歌,歌儿……” 少女却如没听见,自顾自地从他颈上取下那两只怪手研究着,“奇怪,这两只手被砍下来,怎地不出血?”那认真的模样,竟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曹炟一样。 所以少女的问题还没有答案,就被一股力量扯入了曹炟的怀中,他不顾一切将持着断手的少女拥入怀里,“歌儿,歌儿你还活着!仙女显灵了,她果然有信,居然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少女被他拥入怀里,倒也没有慌乱。 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只觉得他心跳狂急,而且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极激动的状态下才会这样。又感觉到颈子里有温热,是这个男人的泪吗?他哭了。 “你定是爱极她,可惜我不是她。” 少女说着,猛地将曹炟推开,曹炟促不急防之下,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她。 少女看看场内情景,那些打不死的玩意儿此时都被引到土庙外去了,庙内就只有他们二人。 她看着曹炟的眼睛道:“我是陈留王之女,尉迟靖。” 曹炟张口欲言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猛地沉下去,有些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根本不必分辩。这女子的语气,他当然能分辩出来她是认真这样说的,是真话。但是曹炟不甘心,又往前走了两步企图将她拥入怀里,却被尉迟靖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请你自重!” 巨大的狂喜之后,却是巨大的失望,还有震惊,曹炟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冒金星,噗地呕出一口鲜血,几乎要倒下去,幸好及时扶住了墙壁。 尉迟靖冷眼瞧着他,问道:“你还好吗?” 曹炟好不容易将胸腔里翻滚着悲伤给咽下去,这时静静地看了少女一眼,她们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 “你说,你是陈留王之女,尉迟靖?” 尉迟靖点点头,“正是。” 曹炟拿了帕子,不动声色拭去唇角的一点血迹。 尽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淡然道;“刚才曹某失态了。” “你是邾国现在的皇帝,不必如此自谦称呼。” 尉迟靖说了这句,“本来我见了你,该行大礼,只是我父蒙冤,直到现在未有平反,是以我绝不会向昏君行礼。” 曹炟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倒颇有些当年初识沈婥时的样子。 心头狠狠一痛,唇角却露出一抹笑意,道:“好,以后你在朕的面前,都不用施礼。” 又道:“朕也知陈留王冤屈,他的案子朕一定找时间召告天下,为他平冤。” 尉迟靖冷笑,“希望你说话算数!” 二人往土庙外走去,刚到门口,就被一个侍卫拦住,“皇上,您还是在庙里休息片刻才好,待我们收拾干净了您再出来。” 尉迟靖继续往前走去,又有一人拦住她,“靖小姐,还请稍等片刻。” “上官,你好多事!” 尉迟靖直接推开他,硬走了出去。 只见处眼处皆是残肢断臂,现场异常血腥。 尉迟靖道:“杀人就杀人,怎么杀成这样?” 有人答道:“靖小姐,这些人非如此,杀不死。” 在尉迟靖捂着鼻子观察这些尸体的时候,曹炟已经一下拦在了上官夜的面前,“姬烨妤!” 上官夜冷淡地道:“我是上官夜。” 第348章 傻瓜一样的外地人 上官夜很冷静肯定地答道:“曹炟,靖小姐就是靖小姐,不是什么安歌!” 曹炟还是不死心,“当真?” “曹炟,听说你把那位安歌姑娘的尸体葬于汾城郊外,还令专人守墓。你是亲眼看着她的尸体入坟的吧?你对安歌姑娘的情深义重,听者无人感动动容,不过,难道这些都是假象?你不过是制造了一个故事,来铺垫你的下次艳遇而已。”上官夜的语气里充满嘲讽。 “那你承认你是姬烨妤吗?” 上官夜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当年混入宫中,也是别有隐情,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魍” “谢谢。” 他终于说了句实话,曹炟道了谢后,便知道再多的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只是上官夜与尉迟靖一同出现,这种巧合还是让他疑惑檎。 之后,众人没有再回土庙中,两个侍卫建议曹炟速速离开凶地,不宜多留。因为谁知道会不会再有这种打不死的怪物来袭,不过尉迟靖在检查过那些人的头颇和躯体后,已经得到了答案。 “上官,你听说过不死神兵吗?” 借着月色,曹炟看到尉迟靖的眸子里闪着一抹狡黠。 上官夜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因此有些疑惑和茫然。 曹炟道:“据说天烬国当初打天下时,曾经出现过一支不死神兵,这支神兵战无不胜,勇往直前,天烬国的半个天下,直接为此支神兵所取。但是在天烬立国后,这支神兵却忽然消失。” 尉迟靖看向曹炟,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尉迟靖接着道:“这支神兵并不是消失了,据我推测,肯定是被杀害或者最终被累极身亡了。因为他们并不是真的不死神兵,而是吃了某种丹药,激发体内潜力,可以极超极限的利用自己的身体去战斗,他们并不是傻的,他们的脑子很清楚,只是那种战斗的***,使他们不能够停下来。” 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下,冷冷地向曹炟道:“原本以为,这种惨无人道的丹药,不会再出现在人间,没想到——曹炟,你即是邾国的皇帝,又深知不死神兵的来历,而土丘村也是在你邾国的范围之内,想必这件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曹炟做为堂堂帝王,当然不能人家说什么,他就反驳,那不是帝王之姿,况且事情发生在土丘村,他的确有权力也有责任管这件事。 尉迟靖又道:“就算你想打胜仗,也不该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曹炟,我看不起你。” 曹炟只是淡然道:“这件事,朕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尉迟靖只是冷笑一声,不多说什么了。 上官夜问:“靖小姐,这里危险,要不然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尉迟靖音量不低地道;“若是曹炟这个皇帝都逃了,咱们自然要逃。若曹炟不逃,当真以他自己所说,查个水落石出,那么我们就干脆自荐当个见证人好了。我也好奇得紧,这小小土丘村,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支持下,居然能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炼药。” 意思是若没有曹炟的支持,恐怕是不会有人这样的大胆。看来若不真相大白,这黑锅曹炟是背定了。 “尉迟姑娘放心,朕不会逃。”曹炟声音不高,语气却甚为坚定。 耽误了这些时候,天色已经渐亮。 一行人再次来到土丘村内,原本已经晨起忙碌的村人们看到他们,不知道为何都匆匆躲回屋中,有些人甚至连半框子玉米豆都扔掉了,豆子滚了一地。 众人看得疑惑,上官夜道:“难道我们的衣裳上沾了血?” 其实他们在进村之前就已经检查过个人的衣裳,确定没有血迹才来的。 曹炟向侍卫道:“去敲门。” 侍卫应声便去敲离得最近的一扇门,结果敲了后,门不但没开,还听到你们有拉动重物的声音,似乎是要把门堵得更结实些,俩侍卫也有些生气了,更加大力的敲门,“喂,开门,开门!我们不是强盗,你们怕什么?” 这样一来,便听得靠近窗口的地方,两个小孩子哇地大哭起来,似乎被他们吓得够呛。 尉迟靖道:“真粗鲁,吓哭小孩子。” 两个侍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曹炟,曹炟示意他们不必再敲,然后走到窗口,发现两个大约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孩子正在透过窄窄的窗缝往外看,脸上都挂着泪水。曹炟语气淡淡地道:“两位小兄弟,你们的父母呢?” 两个小孩瞪大着眼睛,不敢说话。 曹炟又道:“我们不是坏人。” 他语气并不是哄小孩的柔和语气,只是淡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可以稳定人心。 其中一个稍大些的道:“你的头发很白,你也是土丘后面的怪物吗?” 孩子的话惹得尉迟靖不由噗嗤笑了出来。 长得俊又如何?一头白发在孩子的眼里,那也是怪物。 曹炟面色坦然,继续道:“土丘后面有怪物吗?那是什么样的怪物?” 那孩子又说:“他们会吃人。” 小点的孩子见他们说话,恐惧心似乎被压下去些,大声道:“他们吃了我爹和我娘!” “什么时候的事情?”曹炟继续问。 “十几天前。”大孩子答。 这时候,这俩孩子大约觉得曹炟并不是怪物了,而且看外面的姐姐和哥哥长得也挺漂亮的,于是打开了窗户,半截身子伸在窗外,曹炟见二人已经饿得皮包骨,在瘦小的脸上眼睛显得特别大,透过窗户往屋里看,屋内非常破败脏乱,一幅连老鼠都能饿死的境象。 曹炟让侍卫拿出几两碎银,放在大些的那孩子的手里,“快要冬天了,你们可以拿这碎银求某些什么事情做。万不可以在屋内等死。” 小些的孩子哭了起来,“我们要等爹娘回来。” 大些的孩子却明白了些什么,虽然也是一幅想哭的样子,却是硬忍着,“您不是怪物,是好人,我也知道我爹娘肯定回不来了。放心吧,我会带着弟弟好好谋生的,不会饿死的。谢谢您帮助我们,您是我们的恩人。” 大孩子说着,干脆跳出窗口,又像曹炟施了个大礼。 曹炟将他扶起来,“不必客气,我只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孩子又扫视了一眼与曹炟同行的所有人,这才道:“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们这里每晚都会出没怪物,把人抓走,然后再袅无音迅。不过,你们既然不是怪物,就一定是神仙,来拯救我们的。” 这话又惹得尉迟靖笑了下,却道:“小孩子非要学得油嘴滑舌,赶紧说正事。” 这小孩道:“你们跟我来。” 众人跟在小孩子后头,穿过村子的主干道,径直往前走去,越来越近的时候,曹炟的神情有些异样,一直观察着曹炟的尉迟靖忽然笑道:“怎么?你们之前来过这里?就没被怪物抓走?” 两个侍卫已经不约而同喝道:“放肆!” 尉迟靖呵呵冷笑,“你们凶什么?若是你们来过这里,我必定要更加怀疑你们与这件事有关。上官,你可要好好的防着,万一他们对我动手,你得及时救我出去,我可不想变成不死神兵的成员。” 曹炟像没听见他们说话似的,只是跟着小孩上了土丘,小孩说:“现在是白天,怪物不怎么出没,我们偶尔也会来这里瞧瞧。不过我们都知道,就是这片芦苇荡,怪物就藏在这里头。” 这次两个侍卫也诧异了,“仙女舞?” 小孩道:“正是,因为这里有时候会出现像仙女跳舞般的情景,所以有些傻瓜一样的外地人,居然跑到这里来许愿!很多许过愿的人都在当夜失踪,我爹娘是在这附近做事的时候失踪的。” “傻瓜一样的外地人?”两侍卫偷眼看了曹炟,都不敢说话了。 尉迟靖笑道:“我知道了,曹炟,你也是‘那个傻瓜一样的外地人’!你到这里许过愿?莫非昨晚那些不死神兵,其实就是去抓你们的,只因为你们在这里许过愿?” 曹炟只是淡然地道:“是许过愿,那又怎样。” 尉迟靖道:“想不到一介堂堂帝王,居然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你当初许了什么愿?这仙女儿是不是会让你的这个愿意实现?” 两个侍卫道:“这位姑娘,别太过份了!” 却听得曹炟淡声道;“我许下的愿望,是希望——安歌的灵魂,能够再度回到我的身边。” 第349章 应该感谢你救命之恩 这句话淡然地说出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尉迟靖的身上落了下。 尉迟靖挑挑眉,道:“装深情。” 上官夜却忽然怔住了,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过了无数次,然而却久未听别人提起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着剑柄,想着当初在君山大阵中与安歌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有有时候他们一起保守的秘密及再见后,安歌与他数次喝酒的情景,许多画面蓦然从脑中滑划,让上官夜有些难以自抑。 他忽尔冷笑道:“安歌死,都是你的错,曹炟,你竟然没有护好她性命,你没有资格爱她!” 这话像刀子一样***曹炟的心里魍。 他也曾这样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过这话。 对于上官夜的话他并不反驳,只是向远处看去,隐约间,似乎看到一股烟雾升腾,一个仙女的模样再次出现,在那里舞动长袖,婀娜多姿,柔婉至极,再想要看得仔细点时,那仙女就又消失了。 曹炟道:“若不是神迹,当然就是人为的。檎” 尉迟靖这次倒没有反驳。 曹炟拍拍小孩子的肩膀道:“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由我们这些大人处理。” 小孩叮嘱道:“你们要小心。” 接着一溜烟的跑了。 两个侍卫道:“若真是这样,这里不但不是合适的祈福许愿之地,而且还是个凶地,皇上,不如我们回汾城,调来军队把这里踏平。” 尉迟靖道:“等到你们的军队来,不知道又要死几个人呢?照昨晚的情形看,若是遇到不会武功的百姓,肯定就被抓走了。” 上官夜说到这里,又看着曹炟道:“莫非你怕了?” 曹炟仔细地看着烟雾初起之处,道:“此处看似空况,实则因为这些又高又密的芦苇而变得隐密可怖,这片芦苇实乃阴气聚集之地,我们应该卜一卦,找出生门进入,只怕才会事半功倍。” 他说完目光便落在尉迟靖的身上,上官夜明显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揭穿,也向尉迟靖看去,却见尉迟靖似乎很茫然,根本听不懂曹炟在说什么,当然曹炟本来就是外行人,他说的也并不是内行话,但是如果是安歌的话,一定会立刻拿出卦钵,卜一卦再说。 尉迟靖见二人都盯着她,不由好笑地向上官夜道:“上官,你不会也信什么凶地生门的说法吧?这世上的事若都能这样解决,岂不是太容易了?” 曹炟眸子里微露失望,如果是安歌,绝不会这样贬低自己所长的。 他淡然向身后的侍卫道:“你们,一个跟朕进入芦苇荡,一个去找尹白玉将军。” “是!”两侍卫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个便向众人抱拳,“后会有期,大家保重。” 另一个侍卫道:“你也保重。” 这样安排了后,便再没有什么犹豫,曹炟和侍卫,尉迟靖和上官夜,一行四人,往前走去。侍卫拿出大刀砍倒前方的芦苇丛开路,因为已经是秋天,苇花在这样的外力下暴起,四人仿若走在大雪纷飞的冬天一样。 在这样的芦伟荡里,真是什么都有。 偶尔有那种绿色的俗称“草上飞”的长虫从苇间掠过,几个男人还好,身为女子的尉迟靖却和多数女子一样,很怕这种东西。走在她前面的曹炟偶尔回头间发现她对那些窜梭的小东西露出恐惧厌恶的神情,便干脆抽出袖中短刃,所过之处,那般的长虫都被他杀死,或者将它们震到草丛深处。 这样一来,尉迟靖的眼前清静了。 上官夜是断后的,他一直很注意身后的芦苇丛,只怕有人埋伏两侧,突然袭击。 好在一路走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道路难开,众人走得都有些累。近晌午时,侍卫大刀僻出一圈空地,几个便暂时停下来休息。尉迟靖和上官夜有备而来,身上带着干粮和干肉,上官夜甚至有酒。 这时都拿了出来,递给尉迟靖,尉迟靖接了肉和干粮,看到酒却皱皱眉头,“上官,告诉你多少次了,莫要随时喝酒。喝了酒后容易糊涂,到时候万一有危险,别指望你救我,便是你都自身难保。” 上官夜似乎已经习惯被尉迟靖说教了,当下也不理她,自顾自喝了一口。 侍卫看到对方又吃又喝的,有些愧疚地看向曹炟,曹炟似乎却并不在意,只是折了一枝芦苇把玩,不一会儿手间的芦苇变成了一只蜻蜓,这果然引起了尉迟靖的注意,然而她只是看了眼,便又咬了一口干粮,道:“幼稚!” 晌午的太阳很暖和,秋天的太阳又不似夏天的太阳那般炙人,晒在身上很是舒服,众人休息了片刻居然都不想起来,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侍卫干脆躺在干芦苇上,翻了个身睡着了,尉迟靖也微张着唇,靠在上官夜的身上,一幅睡得香的样子。 上官夜也低垂着头,手中的酒喝得差不多了。 其实曹炟也特别想睡,但天性里的警觉,让他觉得不对劲儿。他努力地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脚酸软,心里头明白,这肯定是不对了。 立刻去叫侍卫,然而侍卫睡得跟死猪一样。 又去叫上官夜,或许他真的是喝多了酒,居然也是叫不醒。 他只好又摇晃着尉迟靖,然而她反而睡得越沉。 曹炟自己亦有种难以支撑的感觉,只想立刻倒下去好好睡一觉。干脆拿出短刃,左手握住刀刃,狠狠划下,手心里立刻传来剧烈的疼痛,人也马上清醒了些,动作也不似之前那般摇摇晃晃。 他马上将尉迟靖抱起来,利用轻功踏在苇尖上,往东南的方向飞跃了大约数十米才停了下来,将尉迟靖放在芦苇丛中,他立刻又返回要将上官夜和侍卫都转移地方,然而到了那里,却发现已经迟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七八个黑衣人,脸上皆戴着面具,此刻正要绑了上官夜和侍卫离开。 曹炟咬了咬牙,还是冲了进去,手中短刃没有刺在那些黑衣人的身上,却在上官夜和侍卫的手上分别来了一刀。 上官夜胳膊抖了一下,似乎要醒。 曹炟却已经与那些黑衣人战做一团,上官夜终于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看到这情景,心道不好,便想要起来,无奈黑衣人已经发现他要醒来,立刻在颈后补了一掌,结果上官夜又晕了过去,曹炟见状,知道自己绝对救不出这二人了,当下也不与这些人纠缠,飞身跃起,往苇丛中而去。 没想到黑衣人里也有轻功特别好的,追紧不舍,为了不使他们发现尉迟靖所在的地方,曹炟只好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这样一追一逃,直到傍晚时分,追他之人才终于放弃。 芦苇荡里忽然安静下来,然而曹炟也辩不清方向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能凭着感觉,在黑暗中艰难地朝着尉迟靖的方向继续前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低低的惊呼,似乎是个女子被什么东西吓到的声音,他惊醒地往那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 便听到正是尉迟靖的声音,她用压抑的声音喊着,“上官,上官你在哪里?” 黑暗中曹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追寻的人,只是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尚未说话,就觉得那颤抖的身子扑到了他的怀中,“上官!你怎么才来!我快要被吓死了!” “尉迟姑娘,我是曹炟。” “和帝?” 怀里的身子一惊,立刻僵硬地把他推开,“你怎么刚才不说?上官呢?” 曹炟此时其实已经很累了,找到了尉迟靖,心里一松劲儿,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走一样。他干脆坐了下来,“上官夜和侍卫,都被一伙黑衣人抓走了,想必就是藏在这芦苇荡里的怪物。天这么黑,我们是没有办法找到他们的,不如就在此竭息一下。” “怎么他们被抓了,你却逃了出来?定是你自私,胆小鬼。” 黑暗中,彼此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和容颜,曹炟只是沉默着,尉迟靖毕竟还是有些害怕黑暗中莫要忽然窜出什么来,于是主动坐在曹炟的身边,“喂,你倒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曹炟于是将之前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尉迟靖听完后,道:“这么说,我反而应该感谢你救命之恩了?” “不必了,先把你救出来,不过因为你是女子。” “我不必你可怜!我可是上官的主子。我陈留一族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可怜了。” 曹炟懒得争辩,只是微闭了眼睛假寐,他实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尉迟靖见他不理人,反而越发生气了,挥起小拳头就往他身上砸去,曹炟终于也有了脾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尉迟姑娘,莫要胡闹了。” 第350章 遇见熟人 尉迟靖微怔了下,默默地把手抽了出来,感觉手腕上沾了层粘热的东西,便放在鼻端闻了下,那血腥味儿令她忽然冷静了些,问道;“你受伤了?” “无防。”曹炟淡淡地道。 尉迟靖又道:“我替你包扎。” 说着摸出自己怀里的帕子,然而听得曹炟又道:“不必了。” 说着身子往远处挪了挪。这让尉迟靖觉得他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她冷冷笑了声,“和帝,我真是同情你,身为堂堂帝王,居然会陷在这小小的芦苇荡里,若是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笑你?说起来,当初曹项为帝,我父亲为陈留王的时候,邾国经济繁荣,疆土阔大,怎地到了你的手里,就减小了一半儿?魍” 曹炟默默地听着,并不回答。 尉迟靖道:“你知道你听得见。想必我父亲若在世,看到小辈将他们老一辈打下的江山败成如此模样,必也是心痛。不过我倒为我父亲不值,这江山可姓曹,也可姓夏,与他却是何关系?当年那样的拼命,换来的不过是冤屈而亡罢了。” 曹炟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语,“有人来了。檎” 尉迟靖立刻住了嘴,瞪大眼睛往黑暗中瞅着,可是除了无尽的芦苇在黑暗中晃荡,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簇簇声,果然是有人走近的样子,而且明显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二人顿时都放轻了呼吸,这群人显然是来寻找尉迟靖和曹炟的,他们一片片的摸过来,此刻与二人其实就几步之遥。 听得其中一人道:“听说居然是和帝。” “呵,真没想到,和帝居然会落在我们的手中。” “可不是,淳于先生恨和帝入骨,这次还不将他拆骨扒皮?” “别废话了,这芦苇荡方圆近五里,这诺大的苇塘里藏一个人,就好像大海里放入了一条小鱼儿,说不定和帝那条小鱼儿,就这么给漏了。” “我就说,一把火烧了干脆,这芦苇荡若烧起来,连一只蚂蚁都保管逃不出去。” “就你聪明,你聪明怎不敢去淳于先生那里显摆?信不信你这话说出来,他立刻能把你丢丹炉里炼了!” “是啊,这芦苇荡若烧掉了,还到哪去找这么个好地方?是不是把我们都要烧死在里头?况且那些药人,都往哪藏?” ……这些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尉迟靖狠狠地打开曹炟的手,“原来人家的目标是你,你自动把自己送出去,把上官换出来好了。” 曹炟道:“你真的这样想吗?” 尉迟靖却又道:“那你得保证,把上官救出来。” “你对上官夜倒是关心。” “那当然,我不关心他,来关心你啊?” 曹炟又坐回原处,“现在他们四处搜寻,我们不宜停在原地,天一亮,我们是藏不住的。不如此时便跟在这群人的后面,回他们的大本营。” 尉迟靖道:“那还耽误什么,走吧。” 二人终于达成一致,便悄悄地跟在那群人的后面,好在那群人人比较多,也比较嘈杂,对于后面出来的悉索声没有在意,根本也没有想到和帝和尉迟靖会跟在他们的后面,这样跟着他们走了大半圈后,有人道:“要不然回吧,这样找下去是白费劲儿,晚上什么都瞧不见。” “说的对,累死了!” 好几个人都在符合,于是队伍转过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曹炟和尉迟靖的面前有豁然开朗之感,原来在这个浩望无际的芦苇荡里,还藏着一小片空地,这片空地上有一些矮小的房子,先前那些人就是进入了其中一间矮房子里。 曹炟仔细地观察着这里,他虽然不像安歌那样,熟知地理风水等,但对机关术数倒是有一定的研究。看到尉迟靖想要走出芦苇荡,他马上拉住了她,“尉迟姑娘,此处有机关,这些低矮的房子恐怕并不是真正的房子,只是入口罢了,若是没有暗号,是进不去的。” 尉迟靖的目光闪烁,“呵,你倒是懂得多。” “那现在怎么办?”尉迟靖又问。 “等待。” …… 又过了好一会儿,从另一个方向的芦苇荡里走出七八个人,看样子也是搜寻无果,回来休息的。在他们进入小屋子前,曹炟将走的最慢的那个抓进了芦苇丛中,匕首就抵在他的脖颈之上,冷声问道:“暗号什么?” 那人感觉得到刀峰逼入皮肤的危险,马上道:“寻七八马,走九十里路。” “就这样?” “就是这样,您放过我吧。”那人求道。 曹炟却撤刀用手,将那人的脑袋狠狠一拧,只听得嚓嚓两声,那人抽蓄两下便不动了,曹炟将那人往芦苇丛深处拉了一段,这才道:“尉迟姑娘,你穿上他的衣裳。” 尉迟靖倒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时也不避及什么,当真就把曹炟递来的衣裳拿过,躲在芦苇后面换了,再出来时,已经是满身黑衣。曹炟本来就穿着黑色的衣裳,这时将腰间一束,从下摆撕了条布出来将满头白发束起,乍看起来,与那些黑衣人的服饰很相似了。 曹炟早就记住了那些人进入小矮屋时所走的路和步数,这时候照猫画虎,还当真一切顺利地摸到了小矮屋内,只见小屋内果然什么都没有,仅仅能够让人进入罢了,曹炟道:“寻七八马,走九十里路。” 只听得隐隐的隆隆声作响,小矮屋的地下青砖缓缓撤去,出现了一条非常宽阔的阶梯,阶梯两旁有人看守,他们粗粗地扫了尉迟靖和曹炟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毕竟到了这个时候,正是人很疲累的时候。 尉迟靖和曹炟顺利地进入了这个巨大的地下秘密基地。 入目是一条很窄的地道,地道两旁可有数间屋子,此时每间屋子都房门紧闭,二人走走停停,实不知上官夜和侍卫到底被关在哪个房间里。内里的光照就靠墙壁上的油灯,若是长年生活在这种光线里,肯定会疯的。 二人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忽然见到两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从门里走出来,边走边道:“这个人的骨头很硬啊,刑还是有些浅了,先休息片刻,一会儿再继续加刑,要我说,不如干脆杀了他好了,都已经成了这个模样,还能指望他说出什么来呢?” 这二人说着走向另外一个方向的地步,只是略略往曹炟和尉迟靖看了眼而已。 曹炟和尉迟靖走到那两个人刚才出来的门前,仔细往里头听,似乎是静悄悄的,曹炟推了推门,门居然并没有锁。 二人闪身入内。 里头黑洞洞的,曹炟打亮了火折子,尉迟靖轻声问道:“是上官吗?你还好吗?” 没人回答,这时火折子也终于亮了,入目是一面装着刑架的墙壁,刑架上呈大字刑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从衣饰和身形看,绝不会是上官夜。 尉迟靖道:“被关到这种地方受折磨,想必是个好人。” 曹炟可不同意尉迟靖的说法,谁说被坏人欺负的就是好人?说不定是更坏的人。 所以他只是随手捡起地上的一节松枝,挑开那人的头发。 借着火光,他觉得这人有几分面熟,心中微微一动,再将他的下巴撑起了些,仔细观察,只见这人双目微睁,然而目中无光,面色发青,唇色发紫,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快要死去的僵尸。 但是曹炟还是认出了他,不由眉头微蹙。 尉迟靖一看不是上官夜就已经失望了,见曹炟满脸犹疑,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曹炟点点头,这个人他的确认识,他是安歌的师兄,便是曾经在君山大阵中落入地下之水的代宏文,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而且不知怎么地居然落到了淳于光的手中,这实在是令人不解。 “走吧,先看看这里是做什么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决定先不救代宏文。 二人尚未从房间里出来,就又有两人走了进来,见到他们笑了笑,“呵,这么晚了,兄弟们倒有兴致来看他,想必今日大家都郁闷得很。”这人说笑着,竟然就拿了一根针钢,狠狠地刺入到代宏文的胳膊上,只见代闷哼了声,微微地擅抖了下,便麻木地低下了头。 尉迟靖喂了声,“他快死了,你怎么还扎他!” 第351章 接驾 那人笑道:“兄弟新来的吧?这人是扎不死的,天天被淳于先生喂着最名贵的药材,是名符其实的药人呢!淳于先生极讨厌这人,早就发下话来,这里所有的兄弟,如果心情不好,便可来扎他,打他取乐子,不会受到惩罚的,但有一点,就是不能整死他。” 那人说着又哈哈笑了起来,把刚扎进去的针又拔出来,对另外一个人道:“赶紧地,给他上点伤药。” 另一人道:“上什么伤药?反正他每天都要被淳于先生泡在药缸里,一泡就什么伤都好了。”二人说着哈哈哈大笑起来,另一人道:“活该他今晚倒霉,兄弟们都忙到这会,心里火气自然大。” 二人说着也不管尉迟靖二人,就走了出去。 尉迟靖盯着代宏文道:“和帝,你即认得这人,想必一定会救他吧?魍” “想不到尉迟姑娘如此宅心仁厚。”曹炟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点点微笑。 尉迟靖冷冷道:“那也是分人的,假如你被吊打在这里,我是多看一眼都不会,定是你们姓曹的报应。” 曹炟淡然一笑,“既然你想救他,等我们离开时带着他走好了。不过现在不可以。檎” 尉迟靖也不是愚顿之人,没再多说什么。 二人从里面出来,又走了好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鞭打声。 探头往里头一看,有人在受刑,但是受刑之人并非二人认识的。这样又往前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尉迟靖有些累了,捂着腰眼处喘吸,“这地下宫殿居然如此之大,若不是有相当的财力,怎么能够做到?和帝,这可是你邾国的地界,你居然允许有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成立一个小王国?你瞧,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吃人的地狱。” “淳于光乃是敬恒时受皇上信任的风水师,后来我八弟曹煣叛国,这斯便跟着他走了。曾经被全国通缉,但是一直找不到他们。想必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盘踞在这里,曹煣当时亦是受到一些老臣拥戴,曾是先帝最喜欢的儿子之一,有些财力也是情理之中的。”曹炟淡然地说着这些,却仿佛是别人的故事,这简单的几句话里,他曾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又如何起伏,根本未曾提起。 尉迟靖却已经听明白了,“这么说,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匪窝!” “淳于光擅风水,更擅邪术,炼丹之术是他原本就喜欢的,他想替曹煣炼出一支不死神兵,一点不奇怪,一方面是为了帮助曹煣,一方面炼就不死神兵,可能会让他很有成就感。” 忽然他把她狠狠地扯向一边的巷道,果然刚躲好就有两个人从另外一个出口进入主巷道,“真是没想到,那个叫什么上官夜的,竟然是故主皇后……若是皇帝知道自己的皇后是个男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觉。”着说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即能在皇宫那么久,自然故主一定知道他是男的。只能说,能当主子的都有些怪僻,有些事儿不是咱们能理解的。”这一个说的更加猥琐。 尉迟靖虽然听不明白,但曹炟却听明白了。 待他们过去,他便当先往刚刚那两个人出来的小巷中行去,果然不久,便进入了一个比较大的屋子。 屋内有黑衣人来来往往,他们的身上都充满暴戾之气。 屋子中央有一个火盆,有人正在烧烙铁。一群黑衣人站在两个被绑在刑架上的人,仿若在看热闹。曹炟带着尉迟靖,不动声色地混入其中,只见上官夜和侍卫,都已经乱发披面,被折磨得和白天判若两人,而两人身上都已经被烙了好几个印子,此时侍卫已经昏死过去,上官夜却恶狠狠地盯着这群施刑人。 这时,又有人拿着烙铁,准备再烙一遍,却听得有人来传令,“淳于先生说了,留此二人性命有用。今日到此为止。” 那人只得意犹未尽地放下刑烙,向上官夜道:“算你好运!” 之后,曹炟跟着传令之人出去,一回头,却发现尉迟靖并没有跟来,二人目光对视,已经知道这次难以达成默契,尉迟靖要留下来救上官夜,而曹炟还要继续往里面探。 曹炟犹豫了下,竟然又走了出来。 尉迟靖低声道:“你怎不去?” “朕不能把救人的大任交给一个姑娘家。” “呵!” 可是如何救呢?硬将他们放下来,这诺大的地方,又如何走出去呢?好在尉迟靖的脑子也不慢,在最后一拨人走出去之前,与曹炟双双抓了一个黑衣人,扭断了他们的脖子,之后不动声色地隐在黑暗里,待确定没有什么人再进来,这才将上官夜和侍卫匆匆地解下来,又将死去的这两人挂在刑架上,当然,衣裳也是换过了的。 上官夜头脑尚清醒,换上衣裳后甚至能够忍痛前行,而侍卫则昏迷着,三人便一起架着这人往外走。 此时算着时间,该是黎明前夕,一晚上的忙禄所有人都累了,尉迟靖自己都有些支撑不住了,所以小巷里的黑衣人此时都很懈怠。他们顺利到达了之前进来的那个阶梯前,果然出去的时候也是有暗号的,守卫先说了句,“日月同挂苍穹。” 三人当然都答不上来。 结果守卫喊了声,“有外人闯入!” 只听得地下宫殿中立刻有许多脚步声传来,曹炟和上官夜上前,便把守卫二人放倒,曹炟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了门口的机关,这时候一脚踢在机关上,门洞大开,三人扶着侍卫匆匆走了出去,外面也已经有人围过来,几人慌不择路,再次一头扎进了深深的芦苇丛中。 这样往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青白,侍卫也终于醒了过来,一见此景大喜,“我们出来了!” 其他三人却无堪回应,都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尉迟靖忽然道了声,“和帝,你有位朋友还在里头,你不是说救他吗?怎地到了跑路的时候,自顾自地跑了。” 上官夜知道自己能够出来,也是要感谢曹炟救命之恩的,当下对尉迟靖道:“靖小姐,和帝毕竟是帝王,不要和他这样说话。” 尉迟靖哧笑一声,“上官,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你倒认了他当主子了。” 上官夜气得不再说话。 曹炟听得旁边并没有什么声音,于是道:“休息片刻吧。天亮了直接走出苇丛。” 此提意甚好,众人都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四面八方多了簇簇之声,几人又赶紧站了起来,侧耳细听,忽然一条黑红色的毒蛇往尉迟靖扑去,因为所站方向的问题,尉迟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离她比较近的曹炟马上便臂挡了下,便觉得手臂某处狠狠一痛,他也没在乎,将蛇子扯脱,道:“是蛇,上官夜,马上离开这里。” 这四人中,上官夜和曹炟轻功尚好,侍卫勉强可以,于是上官夜和曹炟二话不说,一边一人,架住尉迟靖,腾空而起。 尉迟靖低头看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等人被群蛇包围,成千上万条蛇正吐着信子往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而去。 这样以轻功带人,故然是快了很多,但是极耗体力,好不容易跃到群蛇之外的范围,都已经累得够呛。落下的地方,依旧还是芦苇丛间,离边延似乎还是很远,尉迟靖道:“我是第一次这么讨厌芦苇。” 曹炟安慰道:“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 “我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来哄!”想到这次行动中,最无能的似乎是自己,尉迟靖觉得自尊有些受伤,而且心中总有些让她莫名暴怒的东西,那似乎是从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怪手,不停地挠着她心中一团乱麻的地方。 上官夜注意到曹炟说话中气极为不足,便道:“和帝,没事吧?” 曹炟手臂上被蛇咬了,但是伤口并不大,再加上衣裳宽大的原因,其实并没有人看到他被蛇咬了。 但此时,知道与不知道,关系都不大,这种境地的时候,只能想办法尽快走出去再说。 “没事。”曹炟道。 正准备再往前走,忽然芦苇丛中再次出现怪异的声音,似乎还带着野兽的低鸣声,众人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沉。然而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大喊,“天烬帝在此,射杀苇中怪物,无辜者请立刻表明身份!” 尉迟靖听闻,立刻喊道:“尉迟靖在此!” 话音才落没多久,就听得旁边金鸣交接,已经打了起来,同时有几个威风的侍卫落在他们四人周围,道:“跟我们来!” 走了大约半柱香功夫,便到了一个阔大的类似海船一样的“马车”上,只见甲板上已经有很多不死神兵正在与天烬帝士兵搏斗。而天烬帝夏炚一派悠闲,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裳,笑望着走过来的几人。 就在这时候,听得另外一边有人喊:“尹白玉在此!皇上,微臣接驾来了!” 第352章 杀了这妖女 夏炚面色微微一变,然而却没有说话,尉迟靖也愣了下,上官夜则在尉迟靖耳边道:“靖小姐,是上天烬帝的船,还是上尹将军的马车!”原来尹白玉带着马队过来,现在立在不远处是一辆宽大的马车,阵式也极大,金弋铁马,威风禀禀,并且目光坚定。 尉迟靖当然知道此时应该去哪边,只是刚才分明是往夏炚去的,现在折返很是没有面子和台阶,而曹炟又没有开口邀请她的意思,当下便装做头昏,一歪身子倒在了曹炟的身上。 曹炟面色一沉,连忙唤了声,“尉迟姑娘!” 然而尉迟靖只做昏迷状,并不理会,曹炟将她交给侍卫,这才对夏炚道:“请夏兄退去,此乃我邾国地界,此间的事由我们邾国自己解决。” 夏炚本来是早就在寻找有关曹煣的消息,而且注意到土丘村很久了,此次之所以准备能这么充份,本来就是有备而来魍。 没想到正遇到曹炟和尉迟靖也在此处,他来的目的,自然是知道淳于光在这里研制什么不死神兵,虽然他不一定会用得到什么不死神兵,但也不能让这种方法流落到别国去,因此根本没向曹炟打招呼,便悄悄地易装来到此处,才以天烬帝名号想要摆平这里,顺便看能不能捞到些想不到的好处。 但如今正主在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曹兄言之有理,这次却是夏某多事了,不过还望曹兄好好处理此事,这些妖人在此作恶,伤害了太多的人命,夏某也是实在看不过眼了,才冒昧前来,想替曹兄铲除这块凶地。” “多谢,曹某定会处理好此事。檎” 二人遥遥相视,虽然一个穿着干净,神情闲适,一个严肃认真,衣着狼狈,然而众人却觉得,二人帝王之姿不相上下,都是令人不敢逼视。 终于,夏炚一挥手,勒令军队后撤。 他其实也可以选择不撤,但是这样的话,免不了两国便在此处打上一仗,而此时,双方都没有做好打仗的心理准备。 曹炟也在侍卫的掺扶下上了马车,上官夜紧张尉迟靖,紧紧跟随,与曹炟一起上了马车。 侍随军而来的太医把过脉,证明她只是太累了的原故时,二人才松了口气。 而曹炟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后倒,上官夜伸手扶了一把,觉得他身体沉重,再看其面色苍白,唇却青紫,分明是中毒的证状。待他发觉自己是被上官夜扶着时,立刻面色赫然,人也随即清醒过来,勉强地坐了起来,向太医道:“太医,刚才朕被蛇咬了,你那有解毒丸什么的,给朕吃一粒。” 太医被吓了一跳,连忙替他把脉,这时候尹白玉进来了,见状也颇为担心,曹炟见他的样子却笑了笑,“尹将军,你能及时赶来,朕颇为高兴,回去后朕定亲自为你向你叔父请功。” 若是平时没人的情况下,尹白玉肯定会说,谁稀罕向叔父请功!但这时只是点点头道:“微臣先行谢恩。” 接着道:“皇上,这女子——” “她叫尉迟靖,并非安姑娘。尹将军,由此往东两里处,有一处地宫,地宫中有位叫代宏文的,你要想办法救他出来。还有些百姓,都要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至于这些不死神情,就地斩杀,还有这片芦苇荡,你们救人退出后,将这里烧了吧。” 伊白玉应了声,又向太医道:“皇上如何?” 太医从医箱里取了粒解毒丸,“皇上先服下这粒解毒丸。” 见曹炟服下药,太医才道:“皇上所中之毒并不严重,只是接下来的几天要好好休息,并且不要生气,不要动武,以免气备运行过速,反而不好。” 尹白玉听闻,放了大半心,这才离开马车,去办正事了。 曹炟此时也是累极,从昨日到现在,只有他在一直奔波,而且之前见到尉迟靖心神震荡,本就有些伤身。这时再也坚持不住,便靠在马车上睡了过去。车内有两个侍卫,紧紧地盯着上官夜,这时,尉迟靖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她本来就没有昏去,因此将刚才的事情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看了眼曹炟,见他已然沉睡。 她刚想要坐起来,其中一个侍卫的长剑就已经搭在了她的脖子上,“姑娘还请不要异动,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她这才知道这两个侍卫可不是普通的侍卫,想来那尹白玉也不可能放心让曹炟和两个陌生人在一起。 “不动就不动,把剑拿开。” “姑娘既然没事了,还请另乘马车。” 上官夜道;“靖小姐,我们下车吧。” 尉迟靖只好点点头,与上官夜下了车。 到了外面,侍卫明显放松,道:“二位请跟我来。” 须臾,二人被侍卫带到了另一辆较小的马车内,二人其实也都很累了,尉迟靖道:“上官,他为了救我居然被蛇咬了。” 上官夜嗯了声。 “他果然把我当成是安歌了。” 上官夜又嗯了声。 尉迟靖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道:“他若真是痴情,就该陪着安歌去死。” 上官夜愕然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她为何如此偏激极端。 尉迟靖却已经背转过身不理他,一会儿竟靠着车壁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晚上。 他们是在回汾城的路上,此时马车站住休息片刻,见到远处火光熊熊,是芦苇荡被大火烧起来的情形。 曹炟醒了过来,望着远处的火光,“尹将军,有没有抓住淳于光?” “侍末将冲进去,只见一些慌乱的黑衣人和无助的百姓,淳于光及曹煣并未得见,代宏文倒是被带了回来。” 曹炟道:“他如何了?” “经太医把脉诊治,发现此人神智已失。” “神智已失?”曹炟默念了句,不知道为什么,尉迟靖的面容又浮现在脑海里,又道:“去把太医叫来。” 片刻后,太医过来了。 曹炟道:“太医,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在活着的时候,失去以前的记忆,但是,又不是完全的失去,似乎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应该有着另外的记忆,可是不再记得真正的自己?” 太医仔细思索了片刻才道:“回皇上,微臣尚未见过此样病征。” 曹炟失望地道:“那可能是朕异想天开了。” 尹白玉在马车外将曹炟与太医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了剑柄,脸上隐隐地出现怒意。接着便到了上官夜和尉迟靖的马车前,一掀开车帘手中长剑便出手,剑锋交着寒光往尉迟靖而去,上官夜伸手格挡了一下,无奈尹白玉是动真格的,上官夜腰中的鱼线出手,将长剑缠住,狠狠一扯,长剑从尉迟靖的头发上掠过,一丝黑发飘然而下。 总算是救了尉迟靖一命,尹白玉还是没有收手,就此与上官夜在马车中缠斗,车外的侍卫不知道出了何事,皆抽出大刀护卫在两旁。 二人斗得数十招,听得尉迟靖道:“尹将军,我乃是和帝的客人,你敢伤我,是否得到了你主子的同意?” “杀你这样的妖女,不需得到他的同意!” 尹白玉太直,被尉迟靖试出了底细,她马上找了个机会下了马车,直奔曹炟而去。 尹白玉见状,弃了上官夜,紧追尉迟靖。 好在上官夜的鱼线再度出手,绊了下尹白玉的双腿,结果他的长剑堪堪划在尉迟靖背后的虚空里,等他站起再想攻击时,只见尉迟靖已经上了曹炟的马车,此时马车的车帘打开,曹炟正静静地看着他。 尹白玉依然没有收剑,居然径直往马车追来,尉迟靖惊呼一声,躲在曹炟的身后。 而曹炟也出手,向长剑抓去,尹白玉害怕曹炟受伤,只得撤剑,却依旧愤怒盯着尉迟靖。 “皇上,此女来历不明,不管她是谁,都不能留她性命!”尹白玉字字铿锵。 曹炟道:“他是陈留王之女尉迟靖,找到朕,是为了给陈留一族翻案的。” 尹白玉冷哼了声,“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末将曾听闻,在安阳的时候,便有个叫潘玉儿的女人,借着自己与那沈婥有几分相似而妄图迷惑您,如今不过是歹人故技重施罢了,皇上千万莫要再上当受骗。” “来人呀,将尹将军带下去,仗责三十。”曹炟道。 尉迟靖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脸,向尹白玉做了个鬼脸。 尹白玉气得要吐血了,大喊了声,“皇上!” 然而已经有两个人过来,架住了他。 不一会儿,外面传出仗责声。 “和帝,您的属下真粗鲁。” “让尉迟姑娘受惊,朕代尹将军说声对不起。” “不必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尉迟靖说了这句,又跳下马车,道:“我即是你的客人,你当让人保证我的安全才是。” 曹炟向身后看了看,便让两个侍卫随她而去,“你们要保护好尉迟姑娘。” 两个侍卫道:“是。” 尉迟靖从马车出来后,径直到了尹白玉的面前,尹白玉还在受刑,牙关紧咬,不肯喊出声音来。 尉迟靖笑嘻嘻地蹲下,看着他的脸。 “尹将军,疼吗?” 尹白玉并不理会她。 “尹将军,我就是有点奇怪,我与尹将军素不相识,为何尹将军却这样的恨我,见了我就要将我致于死地?” 尹白玉其实也看出来,此女恐怕并非安歌,若是安歌,困在那样的芦苇荡里,肯定有办法出来。想了半晌,尹白玉终于道:“长成你这般模样的,都是妖女,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为何而来,总之你离皇上远些,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放心,我不但不会害你们的皇帝,我还会对他极好。日后,他便只宠爱我一个,不会将你们看在眼里。” 尹白玉气得几乎要吐血,连声骂道:“妖女!妖女!” 接下来的几天,尹白玉的屁股都在疼,然而终究还是不敢乱来了,而曹炟因为蛇毒的原因,就没有出过马车,同时拒绝别人探视,因此尉迟靖好几日都没有见到他,心情有些郁闷,虽然与曹炟认识时日不久,但看着他生气,不知为何她觉得开心有趣,现在气不着他了,整日介的无聊。 “上官,他为何要拒绝别人探视?” “大概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那蛇既是有毒,毒又岂是轻易能解得?” “呵,你们男人也会在乎这个?” 上官夜叹了口气,“你不会得到曹炟的心的,你虽然与歌儿有着一样的容貌,但是你和她完全不同。若是她就绝不会问这样的傻问题,她很善解人意,她很聪明,也很有分寸知进退,不似靖小姐你,一味只知道他是你的仇人,你要报仇,却难道忘了,要为陈留王翻案,还要靠他呢。” “是吗?”尉迟靖的脑子忽然空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上官夜说的有道理,又没道理,明明是曹家对不起陈留一族,为何现在倒要她去敷衍姓曹的?想来还是夏炚说的有道理,这案子翻不翻又有什么重要?死去的人不能够复活,她要做的只不过是报仇罢了,将曹氏破坏掉,让他们一无所有,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 第353章 见面和气谈话(二更) 不过这话她不能对上官夜说的,上官夜只知道她是要翻案,却没想着她还存着别的心思。 “上官,最近我总觉得脑子不够用,很多事记得很清楚,但是又有很多地方似乎是空白的。我记得自己如何眼睁睁看着你娘将我送给敌人,也记得自己如何逃亡……但是除此之外,我居然没有别的任何一点记忆,难道我的人生就仅此而已?” 她声音太低,上官夜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她却已经没有心情说下去,存留在脑海里的记忆,让她愤怒,让她无奈,让她想要挣脱,但挣脱后又如何呢?这已经是她仅存的东西。 她敲敲自己的额头,故作萧洒地道:“算了,人应该活得简单一点,想那么多做什么。有一个目标,足以让我明白,我应该干什么。” 这日,终于到了汾城魍。 在进入这座都城之前,尉迟靖还是稍微地迟疑了下。 但见曹炟的马车已经进去,不知为何她却忽然打消了退缩的念头,眼睛一闭,任由马车将她载入到哪里。 下了马车时,来接驾的宫人中,忽然有人塞了什么东西在她的手中檎。 她将手拢于袖中,向曹炟的马车看去,曹炟也出来了,才几天不见而已,他似乎又清瘦了些许,苍白的面色衬得一双眸子越加黝黑,在那一头白发的相映下,莫明却有种钟奇艳绝,俊美无双,如佳人能倾国的动人心魄的美感。 她心中震动,目光却有些冷漠且嘲讽。 曹炟淡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向身边的宫人说了句什么,接着就有肩辇来接他,他上了辇走了。 一会儿,那宫人到尉迟靖面前,道:“请尉迟姑娘和上官公子跟随奴才走。” 尉迟靖和上官夜互视一眼,跟着宫人进入城中。 他们被安排在一处幽静但豪华的院落中,名为“月苑”。 而且亦有十数宫人伺候,饭食床铺等一应,都面面俱到。 之后,更有人搬来很多书册,摆在屋内,多数却是关于陈留一族的遗册,记录的是陈留一族的战功及后来的事情,当然书内并没有提及冤案一事,宫人也只道,是皇上让奴才第人搬来,说不定尉迟姑娘会喜欢。并且从能书册中找到蛛丝马迹,进行翻案。 尉迟靖虽然觉得翻不翻案都不重要,但是能给父亲还一清白,还是有吸引力的,当夜便在灯下细读这些卷册,只是多数卷册并不是原版,而是后来又有人重新书写,其中也有部分的删改,当年冤案的真相,恐怕无从查起了。 只是从卷册中看到一幅很久远的画像,那眉目眼神,间惑却有熟悉之感,便叫来上官夜道:“上官,你看这女子,仿若在哪里见过。” 上官夜仔细地看了看图册旁边的文字,这才道:“便是陈留王的妻子,奇怪,这画像怎地与沈婥有几分相似?” 他还没有想通其中关窍,见尉迟靖疑惑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便又道:“沈婥便是敬恒时曹煜的敬和皇妃。” “上官,你知道的可真多。”尉迟靖赞道。 “你不知道吗?我原本以为,就算靖小姐你四处逃亡,但是像敬和皇妃这样出名的人物的故事,你一定也是听说过些的。” “我只顾着逃命,哪有时间听这些呢。” 尉迟靖这样说着,却是有些失神。 半晌,从手中拿出一张纸条,展开在上官夜的面前。 只见上面写一句话,“边关布防图。” 上官夜忙问,“这是什么?” 尉迟靖道:“我要这个东西。你能想办法帮我弄来吗?” “你若想要,我自是会想办法,只是边关布防图关系到邾国百姓的安危,如今邾国也好,天烬国也好,实际上不过是邾国之内的战争,若是这图防落入敌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尉迟靖道:“反正我要这个,你想办法。” 上官夜仔细地打量着她,道:“靖小姐,其实我一直都很疑惑,当年我在君山大阵中为人所擒,被软禁起来,直到最后被人放出来,让我等待靖小姐。这一切似乎都有一个巨手在背手操作,靖小姐既然一直在逃亡,又是得到谁的帮助,受谁的指引,终于找到属下等人?” “的确有人帮助,但这人是好人。我的命也是他救的。总之,既然你还认我是靖小姐,现在就要听我的命令。” 上官夜无奈,只好道:“是。” 尉迟靖这时把纸签放在火烛上烧毁,“上官,我不但是来翻案的,我是来报仇的,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受了多少的委屈和折磨,在我的心中,没有哪怕一丝的甜蜜,这些,都是姓曹的害的。” 尉迟靖说到这里,眸子里居然溢出一抹泪光。 这一刻,上官夜再也无法坚强,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并非安歌,可是看到她的泪,他还是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只能再三保证,“靖小姐,上官一定会帮你的。” 心里便想,歌儿,这生我们无缘,总是错过,便将所有的情还在这相貌与你一样的人身上好了。大概,这就是天命吧。 这样又过了好几天,尉迟靖便有些着急了。 数次问宫人,皇上何时来见她?宫人们都说不知道。 后来她便想,他不来见她,她却见他好了。 之后拿药迷昏了一个宫女,换上她的衣裳,自已往曹炟所居的宫殿而去,因为正是晌午时分,她到了厨房,端了杯茶出来,给曹炟送去,到了门口,听见守门的宫人问道:“可是提神茶?” 尉迟靖点点头,“正是。” “快进去吧,皇上都等急了。” 尉迟靖便顺利地进入到了宫殿内,想必他经常在此召见大臣,只见诺大的宫殿内,除了设了一些矮几,就是曹炟面前摆的如山高的奏折。她进去后,曹炟正和承相柳溢说话,“柳先生,关于迁都之事,您有什么意见?” 柳溢想了想道:“皇上,最近众大臣关于迁都之事的议论越发高涨,亦是替皇上担忧,此处毕竟离安阳太近,而安阳又是邾国几百年来的都城,汾城虽然亦是不错,但感觉上如同安阳的附属城,在风评上已经落了安阳的下风。所以微臣亦是赞成迁都荆洲,就是曾经的皇帝郡,当年立都之前,皇帝郡亦是帝王之气浓郁之处,而且皇上曾对荆洲有恩,想必那里的百姓很是乐意。” 之前的荆洲,曾经屡次受到东且弥的乌弋山攻击,后来乌弋山败退三十里,倒真的没有再攻进荆洲,再后来乌弋山被俘虏,东且弥一时没有更能打的将军,现在主动退到三百里之外,荆洲以北的荒芜之地渐渐被百姓开发出来,现出生机,所以荆洲现在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朕一退,会给邾国的百姓和士兵造成心里上的压力,而且小邺城总是受到夏兄的***扰,朕等走了,小邺城的百姓该如何?” “所以,皇上现在不能走,再说迁都之事,耗资巨大,行程遥远,一旦开始无法停止,对于现在千疮百孔的邾国来说,不免是雪上加霜。” “那柳先生认为何时合适呢?” “明年春季之时。”柳溢说到这里,继续道:“所谓一年之季在于春,只要趁着今冬解决了关于水道的问道,介时离开汾城去荆州,绝对是可行的。” 曹炟的目光无意间落在端来茶水的宫人身上,本拟是想喝茶口的,这时却只道:“柳先生,既然你也赞成暂时不迁为好,那么这件事就不必再讨论了,河道的问题一定要解决,否则小邺城至汾城、广驿的水源问题就很严重。今天就说到这,你先下去吧。” 柳溢道了声是,就退下了。 他退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立在不远处的尉迟靖,而尉迟靖的目光也始终没有落在柳溢的身上。曹炟倒是想起来,柳溢与安歌的感情不错,二人称兄道妹的,又及以前安平郡初识二人的情景,感觉像是发生在昨天,又好像不知道经过了几个世纪了。 这下,房间里只剩余曹炟和端茶水的尉迟靖了。 曹炟面色不佳,低着头继续看折子,道:“茶放在几上就行了,你退下吧。” 尉迟靖走过来,将茶放在桌上,忽然行下礼去,“和帝,之前是我不对,不该那样的误会你,你为救我受了伤,我很过意不去,而且毕竟要给我父亲翻案,还需要借助于你的力量,所以,尉迟靖诚心道歉,希望和帝能够原谅我一次。” 曹炟听了她的话,放下了笔,抬眸看着她,半晌,终于亲自走过来扶起了她,尉迟靖触到他手的皮肤,感觉很是冰凉。 “朕没有怪你,你身负血海深仇,恨朕是应该的。” 尉迟靖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真的吗?” 曹炟点点头,坐回原处,又示意她也坐下。 尉迟靖犹豫了下,还是坐了下来。 曹炟端起茶喝了口,眉头微蹙,并不是他要的提神茶。不过还是将那杯茶喝了下去,这才和声道:“关于陈留王,早在很多年前,朝中人士便都知道他是冤枉的,其实当年就有人暗传,说皇后姬烨妤是陈留王的女儿,做为补偿也好,还是有别的原因也好,总之她端坐皇后之位,与这个传言有很大的关系。” 尉迟靖的小脸上一派认真的模样,曹炟看着这张脸,又有刹那间的晃神,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理智,继续说:“那些年,本该为陈留王翻案,但是因为朝中局势复杂,而且敬恒皇帝亦是怀疑,陈留王旧部恐怕被歹人所利用,翻案已经不足以安慰人心,反而会使歹人利用陈留王旧部而生乱,因此才……” “敬恒皇帝?你说的是曹煜吗?”尉迟靖问道。 曹炟点点头道:“是的。” 尉迟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说,他明明知道姬烨妤有可能是陈留王遗女,却依然封她做皇后?” “是的。” “这么说,他人还是很不错的。” 曹炟微微一笑,便没再说什么,尉迟靖又道:“可是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呢?那时候,你定是他的亲信。” 曹炟想了想,淡声道:“他与我之间,是亲兄弟。当初他的确有找我商量过有关陈留王翻案的事情。可是经过多方考虑之后,还是否定了。” 尉迟靖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否定了他的想法,而后下令派人追杀我,也是你做的。” 尉迟靖的记忆是被乌弋山强行灌注,很多事只是通过口述,而由尉迟靖自形想象出的画面组成了现有的记忆。曹炟当然没有办法探知她到底又记得了什么或者是想起了什么,只觉得她眼睛眨巴眨巴,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并未十分的认真,而是带着玩笑的兴致。 但跟这女子相处时间很短,已然得知她的脾气是绝不会轻易放过被她仇视的人的,所以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敬恒皇帝的确有下令,让我暗中调查陈留旧部的事情,然而并没有下令追杀。尉迟姑娘若是被追杀过,想必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吧。” 尉迟靖勉强地笑笑,道:“可能是吧。” “不过得知和帝你有心替我父亲翻案,我还是很开心的。刚才无状,不小心听到了有关河道的事情,其实我心中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354章 尚书之女 以前不管是沈婥也好,安歌也罢,在某些事情上都有些独特的想法,曹炟亲眼见其才华,自是不会看轻女子。这时听尉迟靖如此道,便将地图掉了个个儿,放在尉迟靖的面前,“这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朕与天烬帝要解决这件事,不但朝中人知道,百姓也知道,只是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如果尉迟姑娘有好的办法,还请不吝赐教。” 尉迟靖看了眼地图笑道,“其实这有何难?当年的烟雨河,便是现在的护城河,河的源头便是从北而来的山涧之雪水,只要去北边儿,在源头上另开河道便可。” “这个办法,也有大臣提过,只是从源头解决,不免耗资巨大,而且广驿、汾城和安阳距离非常近,再开一个河道未免多余。而且山涧雪水量极难控制,若是河道多时,造成洪灾的可能性也更大,介时……” “好了,你不必说了,我这个办法不行!”尉迟靖的脸色有些难看,其实曹炟不但听她说完自己的办法还耐心解决,已经是曹炟的函养好了,她本来是想着出个办法,令曹炟信任自己,这下却是出了大糗,一时间有些难下台阶。 曹炟看出她的自尊心已然受到伤害,便笑笑道:“尉迟姑娘身为女子,能够大胆说出自己的看法,已经是比普通的女子高出一筹了。河道的事情,乃是关系到三地百姓生存大计,一时难以周全也是可以理解的。魍” 尉迟靖道:“你放心,三天内,我定想出办法解决。” 说完,她又施了个大礼,“我先退下了。” …檎… 尉迟靖出来的时候与尹白玉碰了个正着,两个对彼此都没有好感,像陌生人似的擦肩而过。 尹白玉得到通传进入后,发现曹炟有些疲累地靠榻上。 他一时欲言又止,但脸上满是愤愤。 “她只是个女子,你又何苦与她计较。”曹炟看着他,略微好笑地说着。 “可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的面容……” “天下之大,面容有相似不足为奇,你放心吧,朕有分寸的。” 尹白玉看到矮几上摊开的地图,想到刚才尉迟靖走出去,又冷笑道;“皇上说有分寸,但见她长得与安歌相似,便想着她也有安歌之能。是啊,安歌若在世,对着地图左看看,右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出解决之道,风水大师说什么,也是有人信的,可是这位,恐怕连这个本事也没了,倒教皇上失望了。” 他说这么大串话后,才发现曹炟的目光有些冷,立刻意识到不对,不甘心不甘愿地跪下去,“是末将逾越了。” 曹炟道:“你来找朕,有事吗?” “小邺城的士兵与天烬的士兵发生打斗,末将已经将此事处理。只是这段时间,小邺城发生打斗的事情越来越频繁,长此下去,只怕此城要被兵祸所害,最终人去城空。” “既然如此,就劳伊将军常驻小邺城,好好解决这些事,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保证小邺城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你不必回汾城了。” 尹白玉知道曹炟到底还是计较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咬了咬牙,只能道了声“是,末将告退!”便走了出去。 尹白玉气势凶凶的出城,迎面遇上一顶轿子,轿子中有个女子此时正掀开轿帘往外瞧着,正好看到尹白玉满面的怒气,便让轿子停了下来,她聘婷婀娜的走出来,略微热情地唤了声,“伊将军!” 尹白玉回过头,只见这女子发籍高耸成云状,一只钗斜插发上,眉目含情,颈项修长,溜肩细腰,一幅弱不经风又风情万种的模样。他面色和缓了些,走到这女子面前道:“彩玉,你是要进宫探望皇上吗?” 尹白玉所唤的堂姐,正是尹铉的另一位兄弟尹金的女儿尹彩玉,平常众人都唤她为彩玉或者尹小姐。 尹彩玉笑得有些羞涩,却是大方承认,“是的。但是又害怕皇上心情不好,我若去了正好撞在他的气头上,反而不美。看你怒气冲冲的模样,莫不是刚刚被他责怪过?”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一下子挑起了尹白玉心中的怒火。 他欲言又止,一派愤愤难平的沮丧,“唉,彩玉,你可不知道——”他接下来本想说,这皇上三番两次折在一个女子的手中,现在他真是担心到不行。然而最终顾及龙颜,他还是没有说完,只是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笑道:“彩玉,皇上的确是生了气,并且还罚我这些日子都不能回到汾城,要常驻小邺城。” “被罚了,你还笑?”尹彩玉小嘴微张,错愕地道:“发生了何事?你与皇上不是好的跟兄弟似的,怎地如此重罚?” 尹白玉摸摸后脑勺,道:“其实也不算重罚,现在小邺城不太平,我倒乐得留在那里和夏兵死战到底。只是不放心皇上这里,彩玉你是不知道,最近宫里来了一个女子叫尉迟靖,这女子来历不明,却死缠着皇上,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我觉得她有可能是夏兵派来的奸细,彩玉,你得替我看着皇上,千万莫要皇上着了那女子的道儿。” 尹彩玉目光略微一紧,“居然有人缠着皇上?真是不自量力,不是你说的,皇上要为那位安歌姑娘守灵三年,三年期间,咱们邾国将没有后宫这一说,为何这女子竟能缠住皇上?” 尹白玉叹了声,“一言难尽啊。” 又想着安歌与尉迟靖虽然脸长得相似,到底真相如何倒也难说,一时觉得还是少说为妙,只道:“总之,慢慢的你就明白了。不过做为你的哥哥,我真的要告诉你一句,男人的誓言是靠不住的,别说守灵三年,便是三个月,有些人也熬不过去,咱们的皇上,曾经还为沈婥疯魔,夜盗尸体,最后又如何呢?” 尹彩玉对于沈婥及安歌的事,当然都有研究过,此时有些怔忡地道:“说起来,咱们的这位皇上,虽然背负着痴情之名,实际上却也着实风~流。” 尹白玉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况且是皇上这样的身份与地位。” 又拍拍尹彩玉的肩,“总之,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她现在是住在月苑的,你有空可以先去见见她。所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 “谢谢尹将军——哥哥指点!”尹彩玉向尹白玉拜了下去。 * 待尹白玉走了,尹彩玉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身边的侍女问道:“小姐,现在是往皇上那儿去,还是听尹将军的话,往那女子所在的月苑而去?” 尹彩玉道:“当然是皇上那儿。尹将军虽然是个布兵打仗的好手,但对于感情却粗糙得很,哪能懂得女子之间可不是他打仗。我今儿若去了月苑,故然可探得她二三,但她也就知我的底了。况她现在能居于月苑,我却还在宫外,已然是输了一筹了。” 侍女听闻很是不服,“小姐您美若天仙,但凡男子眼睛不瞎,自不可能放弃小姐另娶她人。” 尹彩玉得了恭维,却并没有多么的开心,只道:“你懂什么?” 之后,依旧按照原主意,往皇帝处而去。 好在没一会儿,便被和帝召见。 尹彩玉面含微笑,环佩叮当地缓步进入,只见曹炟端坐于殿中,面前的折子还是有很多。 尹彩玉请下安去,曹炟说了平身。 之后他便站了起来,到了殿中另一处,方形高几旁两把宽大的椅子,桌上已经摆了数种干果蜜饯和茶水,他自先坐了左侧的椅子,便示意尹彩玉坐在右侧的椅子上,尹彩玉受宠若惊,要知道殿中设此座,一般除非是大臣甚至是二品以上大臣才有资格与皇帝平起平坐于此处商议事情。 她走过来,道:“臣妾不敢。” 曹炟和声道:“没有关系,你并不是朕的臣下,来此探朕乃是朕的客人,正好朕也想轻松些,小姐便不要太掬小节了。” 尹彩玉听闻一喜,终是红着脸大胆地坐于右侧椅上,依旧是只敢坐了小小一角,坐姿虽美,但瞅着也挺累人。 “听说前些日子,尹夫人病重,不知现在如何了?”曹炟问道。 尹彩玉道:“已经好些了,也幸好皇上派人送去的百年老山参,才得已度过此劫。” “尹小姐客气了,尹尚书对其妻的深情厚义朕早有耳闻,令人感佩。如今送支山参,只是略表心意而已。”曹炟的回答很官方,甚至是客气,对她果然是对客人般的客气,尹彩玉与曹炟数次交谈,都是这种氛围,心中有些焦急,想着如何改变,然而每次都没有办法改变。 ---题外话---——亲们,今儿继续两更哦~这个月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会两更。么么哒,爱你们。 第356章 莫名哭泣(二更) “嗯——皇上,其实,其实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拜月节,百姓都会走出去拜月神,当晚还会有很热闹的庙会,各种戏台都会搭起来。汾城向来就是拜月节的中心,所以彩玉想邀请皇上,一起游节。”她说到这里,眼睛晶晶亮,脸儿却红的像苹果。 曹炟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终于还是道:“好。” 尹彩玉得了这个好字,简直高兴的心儿都要跳出来,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问:“真的吗?” “自邾国的都城定在汾城,这一向百姓生活如何,还真的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这次就称这个拜月节,去实地了解一下。不知百姓今年的拜月节是否有往年那般热闹开心。” “原来皇上是要微服私访?”尹彩玉更感兴趣了,“皇上,您肯定是个明君,现在是明君,以后就是名诵千古的帝王。魍” 曹炟却没再多说什么。 见曹炟面露疲色,尹彩玉极为有眼色,忙道:“皇上忙碌整天必是累了,彩玉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但是皇上一定要记得拜月节之约啊。” 说着就行退拜礼,曹炟道:“好,你先去吧。檎” 尹彩玉笑着出来,不知道为何,却又忽然想去见见尹白玉说的那位姑娘了。便向那带路的公公道:“听说宫里最近来了个贵客,不知公公可不可以带我去月苑,叫我远远地看看那贵客什么模样,也沾沾贵客身上的贵气。” 公公面色有点犹豫,尹彩玉连忙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脱下来一只,塞在公公的手里。 公公见是只成色非常好的碧玉手镯,连忙点点头道:“姑娘跟请奴才来吧。” 此时日已西斜,阳光像金子一样洒落下来,尉迟靖也是见这好天气难得,便打开窗户透气儿,右手撑扶着一张小脸,手肘按在窗棂上,呆呆地看着天上飞过的鸟儿,又见那秋日的落日,随微风而下,飘飘荡荡,着实让她心里空落落的。却又莫名有些悲伤,总觉得内心深处被一种莫名悲伤和愤怒填满,却又不知道为何如此。想来,也是因为家仇为报,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积怨吧? 但她晓得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因此硬忍着,倒逼得眸子里现出了几分幽怨,莹莹如玉,仿若要哭般。 尹彩玉远远地看了,心里只道,好个幽怨的小美人儿,怪不得能成为皇上的“贵客”,只怕不知道卖了多少乖,讨了多少巧儿。 转而却又想,也不过如此,只有无能的女子才会以这样的幽怨之色取悦男子的同情,可是同情并不等于爱情。 尹彩玉释然,转身离开了。 尉迟靖并没有发现有人关注自己,这时也忽然关了窗,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莫名抹起眼泪来。 上官夜本在廊下想着什么,听到动静便从窗外往里面看,见这会儿功夫,已经哭的双眼红肿。他便干脆直接由窗口跃进,“靖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尉迟靖哭着砸桌子,“我不知道,我就是难过。” 说着却将上官夜往外头推,“你进来做什么?我就想自个哭会儿,你却进来做什么,你出去,快点出去!” 上官夜见不得她满脸泪痕的样子,终于还是大胆地将她猛拥入怀里,“靖小姐,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是不是今日和曹炟见面,他欺负你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你等着,我立刻去找他算帐!” 尉迟靖忽然扯住他道:“你别走!不关他的事,他是我的仇人,他哪有资格左右我的哭,我的笑。倒是你,为什么总是板着个脸,我记忆里你似乎老是笑着,你应该笑你知道吗?”说着她忽然用伸出两手硬生生在上官夜的脸上扯出个笑容来,上官夜的脸被揪得有些疼,然而心却咚地跳了下。 “你以前见过我?”他紧张地看着她。 尉迟靖却又道:“谁要见过你!若是见过你,你该早救我于水火之中!”她的心情极度郁闷,忽然抹去脸上的泪水,恨恨地道:“都是姓曹的,害死我父王,让我流落街头被人追杀那样的久,在我的记忆里,除了血腥和残杀,竟从未有过半分的温暖,连你娘,为了护你,都是把我送给敌人,为什么你们个个都那样的冷血?刚才我看那鸟儿在天上飞,成双成对成群,倒也自在,为何我始终是一个人,为何?” 上官夜见她失态流泪,对之前她那样的无理,反而不如何的责怪了,想必这些年,她一个女孩子被追杀,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无法可想的悲惨之事。性格偏激乃是在所难免。 想到这里,心里反而产生许多怜惜,见屋内有筝,便走过去,谈起一曲高水流水。 果然须臾,尉迟靖心情安静了些。 但胸中那股莫名蚀气,依然没有办法消散。然而却是真的止住了哭,半晌,才道:“打听了没,那布阵图,却到底在何处?” 上官夜停止了弹奏,答道:“似乎并不在宫中。”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在宫中,又该在哪里?”尉迟靖问。 “应该是在护国大将军尹铉处,而且他现在为大司马,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军事权力尽在他手。这布防图乃是他守疆时最重要的东西,应该是亲自保管着,只是这尹铉平日并不来宫里,过些日子可能还是要去边防,所以,这图并不容易到手。”上官夜如实告之。 “不能到手也得到手。”尉迟靖如此道。 …… 这样又过了一日,眼见就要到与曹炟约定的三日之期了,尉迟靖依然没有什么头绪,只催着上官夜,“你到底想到了没有?如何解决这河道之事?我可是和曹炟约好的三日,我不能失约,更不能没有交待,那样我会丢脸死。” 上官夜道了声,“没有那个金刚钻,别揽那个瓷器活,你即没这样的本事,当初何苦许下大话来着?那天烬皇帝及和帝,都是人中龙凤,若他们都没有办法,你一个小女子又有什么办法?若这天下还有谁有办法,除非是安歌从墓里爬出来,只凭与这二人的交情,便也解决了这事。” “安歌安歌安歌!安歌就那样的好!我即和她长得一样,想必也差不到哪去,你怎么尽是夸她?” “论相貌,自是有相似之处,论本事,你不及她十分之一。” “你——你竟敢小看我!” 尉迟靖受了上官夜的奚落,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她只管着往前跑,也不管路通往哪里,只觉得越跑人越少,四处很是幽静,这样的地方正好,可以让她大大的发泄一通。于是看准一棵很粗的树,走过去又踢又打,恨不得将这棵树立刻扒了皮,斩成碎渣的模样。 打到尽兴处,粉拳尽直接往树上打去,一人及时出手,握住了她的拳头,“你这样打在树下,手会受伤留下疤痕的。” 尉迟靖听着声音已然知道是谁。 用力地把手缩回来,桀骜不驯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只见他满白头发,却是清洌绝艳,一幅倾国倾城却又波澜不惊的样子,除了曹炟,还有谁有这样的风华呢? “不用你管!”尉迟靖说着,心中忽然生出恶念。 看看周围的环境,她道:“和帝,你怎地一个人在此?你的侍卫们呢?” 见她眼睛辘轳转,曹炟便猜到她不知道在动什么歪心思,当下只是淡然道:“这本是禁地,平时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可以进来。你可知你冒然闯进来,已然是犯了大罪,朕现在就可以让人把你打上几十仗。” “你不会的对吧?”尉迟靖说着嘻皮笑脸起来。 其实她这么笑的时候,简直就如同安歌复活。 曹炟有刹那间的晃神,之后便和声道:“是,朕不会。” 尉迟靖又道:“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爹爹的事,你对我有愧疚之心?”尚未等曹炟回答,她忽然扑入到他的怀里,“人家都说我与安歌像,你这一刻就把我当成安歌好了,我允许你这样抱着我。” 曹炟眉头微蹙,刚想要推开她,就觉得胸口微微一痛,竟是被这个小丫头点了胸前大穴,整个人都不能动弹,张了张口,甚至连说话也不能了。 尉迟靖笑得很是得意,吹吹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语地说:“嗯,怎么觉得这会儿,心情好多了。曹炟,你欠我那么多,今日只是稍作惩戒,你喜欢这里,便在这里多留会儿吧,我先走了!” ---题外话---感谢黄丽娟58、a05n2dnaaxh、跳跳071203、q05i4n1df9x、zhaobaobin、luoluobingbing66、小凌姊、清心cici等亲,谢谢赠送月票有鲜花还有荷包,非常感谢大家的厚爱,么么哒祝大家每天都开心快乐。 第356章 一定要活过来 曹炟只能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走掉了。 如此这样折腾了后,她真的觉得心情好多了。 再见上官夜的时候,她笑得有点傻,“上官,我找到一个让自己心情变好的办法哦!只要看到姓曹的受罪,我就觉得很开心。说实话,就是现在不能杀了他,否则的话,哼哼……” 上官夜听闻,觉得哪里不对,忙问,“你做什么了?” 她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魍。 上官夜略有些焦急,“靖小姐,他毕竟是帝王,你千万莫要胡来。我们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若是真惹恼了他,我也救不了你。” 尉迟靖敛了笑容,沮丧地倒在贵妃榻上,“反正我和他,总有一个要死的,若是他不放过我,杀了我,我也就不必报仇了。” 她忽然如此消极,令上官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檎。 一会儿功夫,明明大好的天气,忽然变了,阴风刮过来夹杂着雨点,说起来也已经是深秋了呢。本来躺在贵妃榻上睡着的尉迟靖忽然被窗外的冷风吹醒,蓦然坐了起来,恰巧上官夜也冲了进来,“靖小姐,你快点说,你到底把他怎么了?现在宫人们都在找他呢!” 尉迟靖见外面大风大雨,也是吓了一跳,连外衣都没有披,就冲出了门外,上官夜拿了把伞,紧紧地追在后面。 天已经黑了,加上雨,视线不清,不过还是让她到了白天到过的地方,但是并没有发现曹炟的身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再看,还是没有。她不知所措地左右方向乱看,上官夜已经追了上来,把伞打开,撑在她的头上,她猛地推开,反正已经像饺子一样,从头湿到脚了,还有打伞的必要吗? “他白天明明在这里!我的点穴手法是新学的,但是很厉害,没人解穴必须过十二个时辰才能动,可是他现在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尉迟靖心里莫名的慌乱。 上官夜看了看四周,“这地方连如此幽静,怕不是常人能进来的地方。” “当然了,是禁地啊!” 正说着话,就见不远处一片光亮,随着光亮的接近,一个老者的声音道:“这女子倒是有趣,明知道是禁地,竟然还要闯进来。” 尉迟靖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是谁在那里?” 便听得一个清洌的声音淡然道:“是朕。” 这时宫灯也近了,才发现是一群宫人和太监,打伞的打伞,抬辇的抬辇,此时辇并未放下,一个穿着素带蓝衣的老者坐在其中一个肩辇上,道士打扮,另一个身着黑氅神色淡然的却正是曹炟,此时二人都居高临下地看着尉迟靖。 尉迟靖发现曹炟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自己着急地跑来,满身都湿湿的,一时间只觉得莫名愤怒,竟是转身就走。 老者道:“皇上,这女子私闯禁地,可知这是安姑娘灵柩暂停之地?” “是朕允许她进来的。” 老者哦了声,忽然又咦了声,道:“皇上,可否让那女子近前些,让老道我看清楚些?” “天色已晚,冲虚道长,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莫要为锁事耽误。”曹炟如此说着,已然向身边宫人示意,宫人立刻拉长嗓音道:“起驾!” 肩辇又被抬了起来,走的极快,尉迟靖反而被逼得退到路旁阴影处等待,感觉到那位冲虚道长的肩辇过去时,似乎刻意地向她看来。她也没有避会,只是仰起小脸与那冲虚道长对视,那老道其实也并未十分的看清楚她的脸,然而还是道了声,“奇哉!” 这时,两个侍卫走了过来,道:“靖小姐,上官公子,皇上让在下等送二位回月苑。” …… 再说冲虚道长随着曹炟到了曹炟的书房内,他略有些犹豫地道:“皇上,刚才那女子是何身份?” 曹炟知道,终究没有瞒过这老道的眼睛,当下道:“她是陈留王之女尉迟靖,容貌与歌儿确有几分相似。” “恐怕不是几分,而是完全一样呢。” “天下之大,有相貌相似者不奇怪。” “这倒也是,只是皇上,老道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觉得此女面相非常,她虽然极美,却美的不似人间之美,如她这样,乃是该吃鬼食之模样。只有鬼或者仙,才有这样的容貌,但此女身上戾气极重,绝非仙人,也没有仙人之潜质,以老道推算,她是个早就该死之人,不会活过十三岁。” 茶杯中,有袅袅的雾气升腾,使曹炟的脸有些模糊。 想起安歌亦不是真正的安歌,而是沈婥。 沈婥的灵魂之所以能够占据安歌的身体,是因为安歌已经死去,照这样推算,真正的安歌死时,倒的确年龄还是很小的时候。然而这种事,又有谁会相信呢? “那依道长看,这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半晌,他才淡然地问出来。 “这,老道一时也未明白,想必是有奇迹,才能躲过一劫,活到如今。” “她与歌儿面容相似,会不会有一样的命运?” “那倒不会,命运不止看相貌,还有其他的各方面,甚至出生时的基础运对人生的影响也甚大,因为出发点不同,所以所走的路也必不相同。不过依老道看,此女竟然拥有此容貌,又恰巧出现在皇上的身边,甚为不吉,活人鬼相,乃是妖女,皇上切不可与此女走的太近。”这席话,冲虚道长说得极为严重。 曹炟道:“护国大将军素来担心朕,其实很多事朕心中有分寸。这次还请冲虚道长向护国大将军回复时,莫要提起此女子。此女来到宫中,为的是给陈留王翻案而已,此事已经在进行中,只要此事一了,便送此女出宫。” 冲虚道长马上道:“老道明白。” 见曹炟已拿起折子在看,冲虚道长道:“老道告辞,皇上龙体未及全愈,还请早些竭息。” “今日谢谢道长来做法,请慢走。” * 当天夜里,尉迟靖喷嚏连连,涕泪交流,因为淋了雨,至半夜时已经发起高热。月苑的奴婢去请太医,结果因为尉迟靖只是宫中的客人,并未在太医们的诊治范围内,所以被拒绝了。无奈之下,上官夜来到宫中求见曹炟,而这时曹炟尚未休息,立刻派人领上官夜去叫太医,而他自己也亲自来到了月苑。 进屋里时,只有两个奴婢在床前伺候,曹炟走过去,两个奴婢行了礼,自动退开。 “尉迟姑娘。”曹炟轻唤了声。 尉迟靖却紧闭双目,秀眉微蹙,根本没有意识。 曹炟的脑海里忽然出来了从前的很多场景,他抱着面色苍白,了无生机的沈婥从宫中走出来。 他抱着已经死去的安歌,从宫中走出来。 此时,他抱在怀中的脸,与躺在床上这人的脸相重合,他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是朕不好,你莫要死,一定要活过来。” 尉迟靖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似乎有种力量狠狠地传导于身体内,又有种非常难过的情绪难以舒发,导致刹那间流出了眼泪,仿若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两行泪从眼角划下,曹炟见状,连忙用手指擦拭她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就在这时,上官夜带着太医来了。 曹炟慌忙地放开了尉迟靖的手,向太医道:“无论如何,要把她救活。” 太医道了声是,立刻给尉迟靖把脉,一会儿才道:“皇上,尉迟姑娘只是着了风寒,在发高热,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吃几贴药再好好休息,就会好的。” 曹炟神色明显和缓,“那就请快点写药方吧。”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曹炟有点紧张过度了。曹炟自己也意识到了,再看了眼尉迟靖,向上官夜道:“好好照顾她,朕先走了。” 出了月苑,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又来到了之前禁地明堂处,再往里走,就是安歌的停灵之处。冷风阵阵,使他心头越发沉重。棂前有个小木盒,他拿过小木盒打开,里头却是一串铃当,他轻轻地晃了下那串铃当,铃声轻脆悦耳,还着些许调皮的感觉。 他喃喃自语,“歌儿,你说上天是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呢?若人真的有前世,难道真的是我前世曾经狠狠的负过你,所以这生,竟然被上天如此戏耍?” 可惜,安歌听不到他说什么,上天更听不到。 只有那铃当在风中,仿若在回应着他。 第357章 如今我们平起平坐(二更) 上官夜好不容易才把药给尉迟靖喂下去,然而她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样子,只是睡着睡着她似乎听到一阵的铃当响,不知道为什么头忽然非常疼,她蓦然张开眼睛,抱着头大呼着坐了起来,若不是上官夜刚好护在床边,她定要从床上跌下来。 “怎么了?靖小姐你怎么了?”上官夜见她眼睛赤红,仿若要吃人般,而且神色痛苦,也是吓了一跳。 “上官,我头疼!快疼死了!” 说着竟往床柱上撞去,上官夜猛地将她扯入到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没事没事,一会儿就没事了,我这就带着你去找太医!”说着将她抱起来,往屋外冲去,然而到了屋外,却觉得尉迟靖的挣扎忽然停止,听得她虚弱地道:“上官,好冷,我们回屋里吧,我现在不疼了。” 上官夜仔细地看她的脸,眼睛里的赤红已经消失,虽然面色苍白,人看着较虚弱,大体还算是正常的魍。 当下又将她抱回屋里,放在榻上,“靖小姐,真的没事了吗?” “真的没事了,就是很累,想要休息……” 说着,便真的睡了过去檎。 这一夜,上官夜也没睡,一直守在她的床前。 第二日,是曹炟与夏炚见面的日子,因为要商议有关河道的事情。 雨后新晴,万里无云,然而到底已经是深秋,一场雨后便要冷上几分,夏炚也披上了厚厚的貌皮披风,他素来喜欢白色,所以此次过来,从上到下都是白的颜色,只有腰间依旧系着金带,显出尊荣华贵,足底的鹿靴上,还镶嵌着宝石,再加上本来相貌英俊,这时看着便如天上仙谪般,令人过目难忘。 相对曹炟则低调很多,换掉了平常的衣裳,而是以邾国传统龙袍服饰示人,身上并无多的装饰,一头白发很是夺目,身上更多的是如芝兰玉树般的纯净之美。 二人相对,只看得旁边的人都低下了头,若人真无高低,为何偏这二人如此夺目? 二人对坐后,马上就开始了有关河道之事的商议。 随着夏炚一起来的,是以前邾国的老臣子,而曹炟身边带着柳溢和唐环及尹金等人,两国朝臣也算久违了,彼此也都看不顺眼。夏炚和曹炟尚未开口说话,夏炚那边的巴尚书已经很是嘲讽地道:“以前柳溢你是敬恒皇帝最看重的臣子,没想到现在却又成了和帝的新宠,反正不管到哪,柳老弟你都是风云人物,倒教我们这些人佩服得紧。” 柳溢冷哧一声,“柳溢忠的是邾国,不似巴兄,可以背国另寻主子,这才是让人佩服,且一般人都做不到。” “你——当初敬恒皇帝被困,你做为臣子为何不救?” “巴兄,现在你已经是天烬国的臣子了,就莫要再问这样的问题了,免得天烬帝倒是以为巴兄还在念着曾经的邾国,在他的身边是不得已呢。你可知道,这样惹人怀疑,将来还如何为主尽忠啊?” “柳溢,你——” 姓巴的没话可说的样子,明显落到下风,这个夏炚很不高兴,一记淡淡的眼风过去,姓巴的连忙低了头不再说话。正在这时,又有人求见,居然是夏炚的皇后傅碗晴,夏炚笑着道:“曹兄,朕的皇后,想必您也认得,其实当初若不是我这位皇后,有些老臣子又怎地甘愿为我效劳?其实为君者,无非就是为民造福,为自己的百姓争取权益利益而已。这次我的皇后要来,完全是想见见曹兄你这位故人,相信你一定会见的吧。” 曹炟淡然道:“既然是皇后金驾,自是不能慢待。” 说着已经让人通传。 一会儿功夫,只见一个打扮高贵的女子,缓步进入,眉目如水波,肌肤如雪,正是当年的傅晚晴。却说这傅晚晴暗恋曹炟多时,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表白,原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却又被安歌截足先登,此后国破家亡,为了傅家,只能嫁给夏炚,如今看到自己的父亲傅辛同能够坐在夏炚的左侧,倒也觉得自己没有白白牺牲,只是对于曹炟,却始终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怨念。 这时目光流转,与曹炟目光接触,只是得体微笑点头,便将更甜的笑容送给了自己的夫君。 她自小家教甚严,因此显得大方得体,坐于夏炚右首后,便安静地仿若自己没有出现,静静地听他们解决事情。 事实上,这种事女子不该参与,但这事反正都是诸人都知道的事情了,也就无所谓了。 曹炟能够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这让他有些不舒服,因此目光反而更加不与她接触了。夏炚说河道是流经安阳,再由安阳往以后各郡城而去,如今安阳城内百姓增加,用水紧缺,因此为了保护安阳百姓而选择河道截流,也是情理之中,希望曹炟能够疏散小邺城、宛城、临绥、番隅和广驿的百姓,没有水源就没有生机,现在不疏散,迟早也会变成死城。 曹炟又问,若这五城真的变荒芜,乃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夏炚道:“繁荣的城市被荒废,自然不是谁都愿意看见的。但如今两城相距如此之近,兵祸不断,烟雨河至小邺城和宛城的河道口,数次发生打斗,只是如今临近冬日,这种打斗尚不严重,若是闹到明年春季,良口需灌溉,荒坡需浇注,问题便会最大化。介时,麻烦的是曹兄你而非我啊。” “那夏兄可知官逼民反,水乃万物之源,无论是五城百姓还是我,都不可能放弃烟雨河。” 谈至此,话题已经到了僵处,再谈下去似乎没有什么意义,若说带兵打仗,此时双方实力相当,而尹军的威名贺贺,夏炚想要胜利并不容易,搞不好原本到手的江山又要拱手相送,其中利害关系他很明确。 这次谈话就在僵硬的氛围中度过,之后夏炚要求参观汾城皇宫,曹炟便派柳溢与尹金头前带路。 曹炟因为尉迟靖之事,整夜没睡。走过一棵柳树时,便觉得此处微风拂拂,很是舒适,便干脆靠在柳树之下,闭目养神。正在这时,又一人款款走近,正是傅晚晴,她见他满面疲累,又见那头白发在风中微扬,心中便是一阵得意,又一阵心酸。 “曹炟。”她轻唤了声。 曹炟睁开眼,见是她,便和声道:“此处风景并不堪美,再往里面走便是一池子败荷,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朕叫人带你去登高远望……” “曹炟,我终于可以叫你的名字了。”傅晚晴道。 曹炟不明所以,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她略微苦涩地笑道:“以前,你是齐王,我是一个臣女,总是不能以公平的身份说话,如今我们却可算是平起平坐,我虽是女子,也是位于女子最高位了。曹炟,其实当初你若有夏炚这样的雄才大略,收了我傅家,如今又哪会遇到烟雨河之事?没有邾国旧臣,夏炚的朝堂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 “是,傅皇后说的对。”曹炟如此道,“只是如今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追悔也是无用。这片江山,从来都不是曹家一家的,傅老守护曹氏三代,如今人虽已去了,想必也不愿看到此种情景,烟雨河不通,则五城荒废,他老人家若知道了,定要痛心疾首。” “曹炟,你不必如此激我。我知道,若我爷爷在世,不一定会赞成我嫁给夏炚,但是当初夏炚占了安阳,我傅家面临满门灾祸的时候,并没有人会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若不是夏炚娶我,说不定我也如姬家一样,多半会打入死牢或者遣散为贱名,傅家若落到那样的地步,爷爷同样也会伤心难过的。” 曹炟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表示理解。傅婉晴又道:“再说如今我身为天烬国的皇后,已经背负叛国之名,当然也没有必要再替邾国考虑,五城荒废于天烬国来说只有好处,夏炚明年就会平了这五城,扩建都城安阳,将五城平为良田,增加百姓收入,对天烬来说,乃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五城不会废,而我,也不会放弃五城。”谈话又进入与之前类似的困境。 傅晚晴忽然笑了起来,“曹炟,你我这么久才有机会见一面,为何要谈这些不高兴的事情呢?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 “如今你是天烬皇后,而我是邾国皇帝,你我之间不但无话可说,还需保持距离,以免惹人疑窦。”曹炟答道。 傅晚晴走到他的身边,抬起手,正好曹炟的一缕白发被风吹起,掠过她的手裳,她便抓住了几缕发丝,颇为心痛婉惜地说:“曹炟,你为了沈婥,而不惜与敬恒皇帝反目,为了安歌,又白了头发,说你是痴情种,可你爱了两个女人,说你不是痴情种,每段爱情都这么轰轰烈烈的,安歌为你跳城楼殉情,你对她到底是爱情大于愧疚,还是愧疚大于爱情?” 第355章 傅皇后送礼 曹炟转身走开,傅晚晴只好放了他的头发,第一次,触到他的发丝,可惜二人似乎早已经走在不同的轨迹上,而且这一生,都再也走不到同一条轨迹上。 傅晚晴的眼眸里现出一抹莫名的怨毒和悲伤。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道:“其实河道之事,太好解决了。本来万事,都可以以经济来解决,比如下游的为了得到水源,自可向上游缴费,只要价格谈得合适,倒也不施为一个办法。只是这样的解决办法,想必你我朝圣君早已经交涉过,却没有成功。” 曹炟不知道她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道:“傅皇后英明,你说的很对。但是夏炚不会同意这样做,或许说根本不缺这些钱。” 傅晚晴道:“是的,所以这唯一的解决之道也被否定了。如今能够改变他的主意的,恐怕就只有我了。魍” “你能改变他的主意?”曹炟其实是持着怀疑的态度的。 “你不信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就是你唯一的机会。若你错过了这个机会,而真的被迫放弃五城,这对于你的百姓和你的臣子来说,无疑都是巨大的打击,你将永远屈居于夏炚之下。” “你有什么要求?”曹炟问道檎。 “曹炟,你果然聪明,为什么你的聪明从不肯放在我的身上?”傅晚晴语气悲伤地道。 曹炟皱了皱眉头,不说话。 傅晚晴又道:“听说,你宫里来了一位客人,是陈留王的女儿,叫尉迟靖。” “傅皇后的消息当真灵通。”曹炟道。 “我还听说,这位尉迟靖,居然与安歌长得一模一样。”傅晚晴又道。 “只是略有类似。”曹炟答。 尉迟靖嫣然一笑,“那么我还真有个要求,我希望你能把她交给我带走,只要你把她交给我了,那么河道水源的问题,就一定能解决。” “你带她走?为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就不必知道了,我只知道,夏炚以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的姻缘,换来邾国大部分旧臣的归顺。而和帝你现在以一个叛军之女,换取五城,一点都不是过份之举,你的国人知道了,也只会赞你英明。”傅晚晴说到这里,得意地看着曹炟,她觉得曹炟一定会答应的。 没想到曹炟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邾国有负陈留王,不能再有负于他的后人。朕不能再以陈留王之女换得任何利益。傅皇后,这场交易不成。若你执意如此便当今日这席话没有说吧。” 见傅晚晴在发呆,曹炟又道:“还有,后宫不得干政,你与我的谈话若被夏炚知道了,只怕后患无穷。傅皇后还请好自为之。” 说完曹炟便向身边人命令道:“送傅皇后回寝宫。” 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了。 傅晚晴看着他的背景,唇角浮上冷凝。 再说尉迟靖,病得迷迷糊糊,这半日了还在继续睡,一直有种风铃声在响子里铃铃地响着,令她极度不安。 恍然间仿若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站在高山瀑布之前,整个身影瘦肖而坚毅,她走过去,拍那女子的身影,转过脸来,却与她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乍然吓得惊叫起来,然而人病得极重,虽梦里怕急,现实中不过是模糊几句呢喃。 上官夜看得很是心痛,连声唤着她的名字,却不见她醒来。而尉迟靖依旧沉浸在梦里的世界里,仿若明白了,那与自己相貌一样的,不过是另一个自己,于是心情很是轻松,不断地问,“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所有的记忆里,好像就只有我和那些要杀我的人,为什么我的生命要这样的残忍?”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忽然展开一个卷轴,放在她的面前,那是一张地图,这张地图与之前曹炟让她看的那张是一模一样的。 女子柔夷指到一处地方,靠近手指的地方写着宛城二字。 尉迟靖不明白,问:“这是什么?” 女子抬眸看着她,只微笑着不说话,又在地图上那么一划,似乎在宛城与安阳之间,穿直小邺城,隐隐地划了条线。 尉迟靖连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咦,这是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懂,这到底表示什么。 女子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低头又继续看地图,“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你快点告诉我吧!”再抬眸时,那女子却不见了,只见高山瀑布,涧水四溅,周围空寂,却哪里另外一个女子的存在呢? 一种从内心深处而来的恐惧,令她再度尖叫起来,这次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蓦然坐了起来,上官夜见她满额细密的冷汗,面色苍白,连心拿了帕子替她擦汗,“靖小姐,没事了,你一定是做了不好的梦吧?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 尉迟靖脑子里,关于那个梦还很清晰,特别是那女子,在地图上划下那一笔的模样。 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上官,拿地图来!” “你才清醒,要好好休息一下才好。今日和帝与天烬帝已经谈过了,双方不欢而散,明日才会继续谈。” “你赶紧拿地图来,我害怕一会儿我忘了,你快点!”尉迟靖催促道。 上官夜无奈,只好先去取了地图给她铺开,她连忙拿了一支笔,在地图上照着梦中的情景,由宛城经过小邺城再到烟雨河,划了一条线。 上官夜问道:“这是什么?” “是啊,这是什么?上官,你说这条线有特殊的意义吗?这可是我梦中人给我画的呢!一定有其重要的意义!”尉迟靖问道。 上官夜看了半晌,才道:“我真的看不出来,好像与河道之事有关,想必靖小姐你就是生病时,也在想着与和帝的赌约,因此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现在已经是晌午了,你醒了就好了,其他的事莫要想了。” 尉迟靖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有点儿飘,而且头还是很疼,便道:“上官,这附近是有小孩子吗?为什么那铃当总是响个不停?扰得我一直都没有睡好。” 上官夜可一直没有听到什么铃当响,只当她是在说廊下的风铃,只道:“觉得吵,便将它去掉好了。” 尉迟靖嗯了声,方才躺回床上休息。 可是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只好起身叫了丫头过来为自己更衣,又略略地吃了些东西,精神总算好了些。见着日头稍微西斜,但还是很好,便走出屋子来打算晒晒太阳,就见到上官夜刚好从廊檐上跳下,手里拿着好几个铜铃当,果然将铃当都收了起来。 转目间,又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却是一个打扮高贵的女子。 上官夜已经知道此人是谁,忙向尉迟靖道:“靖小姐,这位是傅皇后,天烬帝的皇后。” 尉迟靖哦了声,此时的傅晚晴对她来说,完全就是陌生人,但基本的礼数她还是懂的,走上前两步道:“不知傅皇后驾临,有失远迎。” 傅晚晴也不应她,只是双目盯着她的脸,缓步向她走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尉迟靖施礼施得有些累,干脆站了起来,与傅晚晴对视,傅晚晴道:“你不认得我了?” 尉迟靖面色疑惑,“我们,以前见过吗?” 傅晚晴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龟壳,还有一只六驳铜钱,放在她的面前,“这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铜钱总算是如原样般找到了,只是这龟壳,只是个普通的龟壳罢了,毕竟以前只有两个,一个损坏,另一个吗,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来,你拿着这个,就送给你了。” 尉迟靖伸手接过龟壳,完全不明所以,“这——这干什么用的?” “以前,我总想着,让人为我卜一卦,看看我的前世今生,但内心里又很恐惧,现在终于当了皇后,似乎一个女子所能祈求的最高度,都已经得到了。我倒是想看看,我前世是什么样的人,今生又是什么样的结局,不如就由姑娘你,此时为我卜一卦如何?”傅晚晴微笑着道。 尉迟靖忽然恍然大悟,“噢,呵!哈哈,傅皇后,你弄错了,我可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女风水师安歌,我是尉迟靖,大家都说我长得与她蛮像的,但我真的不是,你让我卜卦,我还真不会呢!” 傅晚晴不恼,轻轻握住她的手,走到旁边的风亭内,坐于石桌前,“卜卦又不难,就算你不是她,也可学她的样子来卜一卜,总归我信你,不管你是谁。” 尉迟靖看着手里的龟壳和铜钱,也觉得有些好玩。 第356章 想出办法来了 便道:“也好,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向来是不迷信的,照猫画虎我真的会。” 说着,学着江湖上那些算命的摇卦的模样,认真地摇了几下,将铜钱洒在桌上,只见三正三反,其他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她装模做样地看了片刻还是道:“皇后娘娘果然贵人,出生于富贵之家,也将继续富贵下去,当上皇后一点都不意外,皇后娘娘生前做了好事,是以这生为三凤临身,乃是贵至极之象,总之啦,皇后娘娘会一生都是皇后,直到死去。” 她自己觉得这个马屁拍的不错,笑嘻嘻的等待夸奖。然而傅晚晴听了却有些失望,这话听着完全就是胡诌啊,若真是安歌,绝不会拿自己最引以为傲,最不能亵渎的事情开玩笑的。 尉迟靖不是安歌,不但令傅晚晴失望,还加倍的生气。若这生,败在安歌的手里也就罢了,为什么因为她长得像安歌,就能被安排在宫里当成贵客?就因为那么一张脸皮子? 既然试出这点,便也失去了再敷衍的兴致,冷冷地站了起来道:“尉迟姑娘果然卜得好,谢谢姑娘,本宫还有事,先告辞了。魍” 她的态度令尉迟靖迷惑,只是背后里撇撇嘴。 到了月苑门口,才发现原来曹炟不知道什么来了,这时道:“傅皇后探出点什么没有?” 傅晚晴道:“你清醒点吧,她不是安歌!檎” 曹炟微微一笑,“她的确不是安歌,她是尉迟靖。这个,朕早知道。” “那你为何——”傅晚晴没有问出来,她只觉得要是问出来,会让自己更没有面子,只是甩甩手往前走了两步,“曹炟,你会后悔的,你可知失去五城,对你意味着什么?既然她不是安歌,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现在我只要你一句,若我帮你度过难关,你可愿意在你的心里某处,悄悄的给我一席位置?” 曹炟道:“我曾深爱一个女子,现在依然深爱,不管她是生是死,心中再无一点位置可给别人。”他不想说谎骗人。 傅晚晴呵呵冷笑两声,“曹炟,你会后悔的。”终是丢下一个冷眼,匆匆而去了。 …… 曹炟进入月苑,看到尉迟靖爬在石桌上,还在把玩那些铜钱,“上官,你说那个安歌,就凭这样的几枚铜钱,就能叱咤风云,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自从上官夜与尉迟靖主仆相遇,二人说话似乎很少有投机的时候,多数时候上官夜会装聋作哑,这时候也是如。 直到看到曹炟,才道:“靖小姐,和帝来了。” 尉迟靖一听,精神头儿倒高了,一转脸竟然给了曹炟一个灿烂的笑脸,大摇大摆地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回答好了,我就原谅你了。” 其实曹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需要她原谅,但是见她又恢复的生龙活虎,不似昨晚快要死去的样子,心内自也开心。于是道:“好,你问。” “我问你,我已经点了你的穴,而且我的点穴术可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就算是武功再高强的人,也需得过十二个时辰才能自行解穴。还有,如果不懂我的解穴法,是解不开穴道的,冒然解穴只会让你更痛苦,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帮你解了穴?” 曹炟见她一双眼睛闪啊闪的,很像安歌某些调皮的时候,只微笑着道:“不必解,因为朕常年遭人暗杀,所以大司马找来一面轻薄的护心镜让我戴着。昨日虽你一时点了我的穴道,但毕竟力道未透护心镜,因此我只是当时不能动弹,一会儿就自行好了。” “啊?护心镜,你还真是狡猾啊!”尉迟靖对这面护心镜有点儿好奇了,一般的护心镜就算制作再精巧,穿在身上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啊,为何他也穿了护心镜却一点看不出来呢? 她越来越想不透,就要伸手掀曹炟的衣裳看个清楚,终于被曹炟身边的宫人喝住了,“靖姑娘不可如此!” 上官夜也忙道:“靖小姐,莫要这样!” 曹炟倒是不以为意,道:“你若想看,晚上我着人送过来你瞧个仔细。” 尉迟靖道:“好,一言为定。” 正在这时,一阵风刮来,屋内桌上那张地图,居然从窗口给刮了出来,尉迟靖连忙奔过去,将之捡起来,拍拍上面的土,放在石桌上,又道:“既然你如实回答了我的问题,而我也没有在三天内想出有关解决河道问题的方法,那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对于她这种牵强的说法,曹炟只是一笑,“还要劳烦靖小姐想这么久,朕已经过意不去了。” 目光无意间落在地图上,看到那条尉迟靖画出来的线。 接着又看了一眼。 “尉迟小姐,这——”曹炟问道。 尉迟靖道:“我画的。” 曹炟又看了片刻,才缓声而道:“在宛城——的确是有一道堤口,而且这道堤口是最重要的防洪口,夏炚之所以能够截流也是多亏了此堤口尽头的蛇口渡湖,此湖在几十年前曾经发过大水,淹没了宛城和小邺城,甚至是安阳也受到波及,因为小邺城地势比之安阳稍高些,后来堤坝加高加厚,又进行了疏导才控制住这场灾难。只是,经过这些年的河道修改,蛇口渡湖每年的水位都有下降,靠鱼猎的渔民基本放弃了这项营生。” 尉迟靖其实没有听懂曹炟在说什么,但觉得他面色凝重,可知她画的这条线很是有用,连忙仔细观察地图,半晌才道:“反正我只能提示到你这里了,想不想得出来是你的事,我与你的三天之约,总算我没有爽约。” 曹炟又道:“只是蛇口渡湖,早已经被人遗忘,若不是这条线,连朕都忘了,尉迟小姐却是如何记起来的呢?” 尉迟靖道:“你忘了是你的事,别问别人怎么记得。” 曹炟想了想,总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在闪,忽然道:“对了,若今冬好好下几场大雪,那么明年春季,蛇口渡湖必然水位上升,不必它满出来,只需我们将堤掘开一半,这大水足以淹掉宛城、小邺城和安阳!朕想,夏炚一定不会冒这个险的,若他执意如此,就是在拿百姓的姓命开玩笑,大失民心不说,有可能失去安阳这座都城。” 要知道,安阳对于夏炚的意义可是非常重大,几百年的都城,不能就此毁在他的手里。 曹炟想通了此节,终于道:“尉迟姑娘,你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真是非常精妙,你挽救了这五城,朕得谢谢你。” 这下可是锋回路转的,连尉迟靖自个都没想到,只摆出倨傲的样子,“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既然我是住在你的宫里,自是应该为你出点力的。再说,夏炚虽然是个好人,可是眼见五城百姓受苦离散,我也是看不过去的,我当然要插一手,只是和帝,你要如何报答我今日的恩情呢?” 曹炟想了想,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她,“以这只玉佩做引,介时姑娘若遇到什么难事,可来找我。” 尉迟靖接了玉佩,“那要是,要命的事呢?” “那曹炟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姑娘的命。”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尉迟靖愣住了,半晌才略有些尴尬地道:“我也不是要你的命,要你的命还不容易?太简单了。但是我不是这个目的……好了好了,玉佩我收了,你要记得自己今日说的话才好。” 曹炟展颜一笑,“我一定记得。” 曹炟离开后,上官夜疑惑地盯着尉迟靖看了一个多时辰有余,直至天完全黑了,他的目光还是盯在她的身上。 其实关于宛城之事,上官夜经过曹炟这么一说,才稍稍有点印象,而且夏炚那样的人,也不应该忽略掉这件事,可是很明显,曹炟和夏炚都忽略了这件事,甚至两个人手下的臣子都忘掉了这件事,因此才导致谈叛陷入僵局,可是尉迟靖居然能够画出这样的一条线,真是太奇怪了,又想起她画那条线的时候,分明是刚刚做梦醒来,莫非,真的是从梦中得到的灵感? “唉呀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了好吗?你们不是都说,如果安歌在,看看地图或许就可以想出办法来,我与她长得既然一样,你安知我没有那样的本事?我只不过平时不显露罢了。”她有些懊恼地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 “可是靖小姐,他毕竟是皇上,以后你不要对他这样的无礼。” ---题外话---亲们,最近因为sh,所以被摒撇了几个章节,后台审核比较慢,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之前有木看懂或者因为漏看摒蔽章节而有疑惑的亲可以在评论区发问,作者会一一回答滴。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360章 大典之约 “要你管,我知道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一定不会。”尉迟靖说得很肯定。 上官夜问:“为什么?” 尉迟靖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我就是这么觉得,上官,可能是他们曹家欠我们尉迟家太多了。总之,我不怕他,你也莫要怕他。至于其它的事,莫要胡思乱想了。” 上官夜知道自己一定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挑挑眉便离开窗户,去自己的房间里想了。 就在这时,有奴婢进来,在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魍。 她便轻手轻脚出门,之后按约定到了一处幽静之处,只见夏炚正在那里等待着,周围并无他人。 尉迟靖走到他的面前施礼,“皇上。” 夏炚面色和善,笑着道:“这段时间过得好吗?檎” 尉迟靖道:“劳烦皇上关心,靖儿过得还好。” 夏炚虚扶一把,她便站了起来,恭敬地站在那里,眼敛微低。 夏炚叹了声,“我听人回报,你对那曹炟极为不客气,甚至还点了人家的穴道,真是有够调皮的。” 尉迟靖尴尬地裂唇一笑,没说话。 “有时候我在想,若是你能这样待我,不要这样的拘束,我反而会更加开心些。” 尉迟靖不解地看着他,恭敬答道:“靖儿不敢。” 夏炚终于又狠狠地叹了口气,“那你为何倒敢那样对他?” 尉迟靖道;“他是我的仇人,反正他知道我不会对他恭敬的,我也不怕得罪他,我与他始终斗到最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所以我不怕他。” “傻瓜,他亡可以,但是我不允许你死,也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我还得知,今日你居然给他出了个主意,解了他的局。明日注定我将被他将上一军,溃败而走,想想还真是不甘心呢,要知道这个局是我设想了很久的,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撼,就是似乎从未见过他彻底失败的样子。” 尉迟靖道:“皇上,靖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也会这样问吗?”夏炚道。 “啊?”尉迟靖又不解了。 “唉——”夏炚头疼似的抚额,“在我的面前,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你有话就讲,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多对我说些话。” “那,我就说了,皇上,其实,我觉得您与和帝之间,再怎么斗,也不该伤及百姓。我在小邺城住的时候,常看到两国兵斗却拿百姓出气,其实百姓有什么错呢?这次的局,本就是僵局,曹炟绝不会放弃五城,就算是废了,他也会打一场,那么做为百姓期待的明君皇上你,就只好先退让一步了。 事实上,皇上退让一步,只能赢得百姓更多的尊重,于皇上无损。得五城,不如得五城人心,何乐而不为呢?至于曹炟,这件事过后,他定会信任我,介时拿取边疆布防图,可能会更容易些。” 她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夏炚盯着她,她这样说话的时候,与安歌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当然,夏炚不会把她看成是别人,她本来就是安歌,这个秘密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只是之前听闻乌弋山说,因为为安歌重塑了记忆,压抑了她过去的自我,因此可能会损害她对某些事的认智甚至是一部分灵智,并且性格也会因此而变的粗糙,因为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万事想得周全,然而现在看来,她似乎还是原来的她呢! “靖儿,最近有没有发生比较特殊的事情,比如,你忽然觉得,有些事并不是你记忆中的那样。”夏炚试着问。 “记忆——我的记忆里只有血和残酷的杀戮。没有一点点的温暖,我只是一直在疑惑,我自小到大经历过那么多的事,不可能一路都是自己一个人走来的。一定是有人陪着我的,然而到底是谁陪着我,我却丝毫没有印象,我一定忘记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靖儿,以前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既然没能陪你走到最后,便不是最重要的人。你要重新开始,我猜你的这种情况,是因为当时你已经失去最基本的生命体征,虽然我及时救了你,然而你终究昏迷了一月之久,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我认为,做人应该往前看,没有朋友,你可以交新的朋友,没有亲人,你以后会有亲人,以后,你会拥有一切。” “谢谢皇上,听皇上这样一说,靖儿释然很多。” 二人至此,似乎无话可说了,夏炚略有些难过,道:“你我许久未见,见了面却总觉得隔阂很多,明天我就要离开,你说的对,得五城不如得五城心,我本也没有打算多为难于曹炟,靖儿,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尉迟靖想了想,摇了下头,只又再表示,“会尽快找到边关布防图的。” 夏炚眸子里出现了很多的失望,甚至是没有掩饰,然而还是道:“过两天汾里要举行拜月节,我已经打算留下来参加拜月节。到时候,你可陪我们一起去拜月节玩耍。” “我对这种节日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再说初到禁宫,也需要紧慎行事,所以靖儿还是不去了。” 夏炚哦了声,一阵冷风吹来,吹起他们的衣裳和发丝。 这刹那间,夏炚只是露出苦涩的笑容,或许真的又是作茧自缚,放了这只鸟儿自由,再想收回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好半晌,终于又道:“听说他们会迁都。” 尉迟靖点了点头,“据说是明年春季。” 夏炚的目光变得有些冷,向尉迟靖道:“不管边关布防图是否到手,必要赶在他们迁都之前杀了曹炟。靖儿,你该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不能打败他们,便先让他们群龙无首,只靠尹氏一族没名没份,闹不起来什么的。” 尉迟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终于点头道:“是。” …… 尉迟靖再回到屋子里时,竟看到两个宫人守在门口,原来是和帝让人送来护心镜。 尉迟靖颇有兴致地拿出护心镜看了眼,只见是类似金蚕丝的东西制成,怪不得又轻软又薄但又比一般的护心镜要结实有用很多。她拿起来观察了片刻,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下,又闻到一种淡淡的草药混合着独特的属于男子的味道,她忽然放在鼻端狠狠地吸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味道居然让她莫名熟悉与心安。 好一会儿,居然怔怔地落下泪来。侍女们不知出了何事,只问:“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只觉得,只觉得——” 最终也没有把话说完,心情异常沮丧地瘫在椅子上。 送护心镜的宫人却又道:“皇上有旨,这护心镜就送与尉迟姑娘了。” 尉迟靖只是像没有听到一样,将护心镜抱在胸前流泪。 * 第二日,曹炟与夏炚的谈叛果然顺利,夏炚其实已经提前知道结果,所以他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对曹炟道:“其实汾城曾经乃是安阳嘱城,做为帝君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自己曾经的子民受苦,因此我愿意烟雨河继续流通五城。为了表示这件事和平解决,我们希望能够选择一个合适的日子与地点,举行一次大典,同时为百姓祈福。” 曹炟知道夏炚是想收服人心,其实城是死的,人是活的,说到底城市的兴建与兴旺最终都是以人为本。而且这一举,也是夏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并且表现出他的伟大。 曹炟知道这应该是夏炚的底线,毕竟今冬的雪大不大,和谈判失败明年春季是不是真的要放开堤口淹没小邺城和安阳,都是个未知数,或者说曹炟应该为了百姓,也不能做这种事,城之争,就是人心之争,到了这样的地步,曹炟不可能不给夏炚这个面子,最后道:“百里长堤位于宛城,那就在宛城举行这次大典吧。” “好,那接下来的事,就由曹兄安排吧。” 这件本来陷入僵局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在场之人心中都还是高兴的,只有一人例外,就是傅婉晴。昨日,她说,只有她才能帮到曹炟,没想到今日曹炟就有了这样的办法,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事情变化的太快,她觉得自己的脸仿佛一块裂开的冰,有种说不出来的羞耻。 回到寝宫后,便着人去打听,曹炟到底是如何想到这样的办法的?毕竟宛城之事,连夏炚都是忽略的。 第361章 误伤之错(二更) 很快她就得到了消息,说出主意的人竟然是尉迟靖,是她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红线,为曹炟指引了一条明路。 傅婉晴紧咬着下唇,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怨毒。 傍晚的时候,曹炟叫了邾国几个贵女来陪傅晚晴看戏,其中就有尹金之女尹彩玉,因为传说中,尹彩玉本是尹氏一族为曹炟安排的妻子,但是因为曹炟要为安歌守灵三年,因此还没有进宫过门儿,但是傅婉儿已经注意到了此女,又都是原本的大家闺秀,与安歌这种山野女子气场完全不同,双方对视一眼,对彼此已经有了好感。 尹彩玉走到傅婉晴的面前,“彩玉参见傅皇后,傅皇后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好看,彩玉三生有幸,今日居然亲睹皇后容颜。” 傅婉晴亲昵将她扶起来,“妹妹莫要多礼。魍” 二人坐在为首的位置,戏台上的戏已经开始,唱的是[西厢记]第二场普救寺张生惊艳,只听得后台众旦合唱:游艺中原路三千,满腹文章压绣鞍。欲登鹏程九万里,先熬萤窗二十年。” 傅婉晴道:“听闻尹妹妹在渝城的时候,就是渝城第一才女,如今到了汾城,已经归这方圆百里的第一才女,连本宫,在皇城深处,都有听闻妹妹的才女名气。” 尹彩玉被夸的俏脸染上红色,“傅皇后过奖了。彩玉毕竟出生于边疆小地方,与皇后闺中之时就已经扬名整个邾国来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再说皇后乃是傅老之女,我虽是生长于渝城,却也久闻傅老之名,他老人家的孙女,我自是崇拜不已。檎” 二人相互夸赞,都觉对方果然是慧眼之人,又闻傅晚晴道:“早听说妹妹被许给和帝,却因为要守灵而不设后宫,怎地今日无意间听说,有个女子叫什么尉迟靖的被安排在后宫之中?这实在让本宫疑惑啊,倒也见了那女子,一脸幽怨凉薄愚蠢之象,本宫也实在不能相信,竟然是她想出宛城之法,帮助和帝度过这次的难关,莫非这里面别有些本宫不知道的屈折原因,若妹妹肯定本宫解惑,本宫倒一解好奇之心,又莫非,那法子原本是妹妹想出来的,却好心让给那尉迟靖?” 是啊,最有资格帮助曹炟的,难道不是她尹彩玉吗?能够想出此办法的,不也应该是已经背负着汾城第一才女名誉的尹彩玉吗?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忽然就得了这功劳呢? 尹彩玉一时脸色僵住,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那是陈留王之女尉迟靖,想必陈留王一族的事情,皇后也是听说过的。和帝心善,自觉有负陈留王,因此将她留在宫内等待翻案,至于她想出什么办法,我倒觉得并不是如此,宛城之险原本就在那里,只是和帝一时没有注意到,但这个问题终究要解决,无论是和帝还是天烬皇帝,总归还是会注意到宛城之险的。” 尹彩玉没有承认尉迟靖的功劳,这在傅婉晴听来,已经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了,她笑了笑道:“不过正主尚未入主中宫,便莫名邀请一个女子住在宫内,也实在惹人闲话,妹妹就不介意吗?” 尹彩玉道:“待和帝替她翻了案,她自再没有理由留在宫中。” “陈留王之案说翻就翻了的?再说,她即是为父翻案,何不在几年之前就开始呢,偏要等到这时候?尹妹妹,本宫见你眸内无毒,纯良佳人,因此才会忍不住提醒你,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如今又背负立劳大名,说不定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就会有另一番天地呢。” 听着傅婉晴的话,尹彩玉的脸渐渐发白,甚至连手都抖起来了,半晌尴尬一笑,“不会的,我在这邾国,就如皇后在天烬国一样,我叔叔是伊铉,我爹是尹金,没有尹家军,就没有现在的邾国,就没有和帝。” “这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尹妹妹不必重复。只是有一点,虽本宫也承认,尹妹妹于邾国的作用,便如本宫于天烬国的作用,但是,如今本宫已经是皇后,而妹妹你呢?” 傅婉晴的话如一支长箭,狠狠地刺入到尹彩玉的心中。 就在这时候,目光瞥见不远处,一个女子站在一颗柳树下,正兴致勃勃地看戏台上的戏。此时,正唱到张生初见莺莺,那翻惊艳的模样。 而树下的女子,正是尉迟靖。 这时,傅婉晴顺着尹彩玉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尉迟靖,二人目光对视,已然交换了一翻意见。 须臾,尹彩玉走到尉迟靖的面前,笑吟吟道:“尉迟姑娘,你也来看戏了。” 尉迟靖不识得尹彩玉,见她打扮的颇为华贵,想必是哪位贵女,于是也礼貌地点点头,“我在院子里听到这里有声音,挺热闹的,就过来瞧瞧。唱的还不错,很好听,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戏呢。” 尹彩玉微愣了下,要知道前些年,邾国境内戏曲已经成为一种百姓娱乐,安阳城郊外,每逢庙会延街搭设几十个戏棚子,那是常有的事。而渝城内,虽然没有安阳的盛大,但也常有人搭戏棚唱戏,据说举国如此,自小在邾国长大的孩子,又有哪个没听过戏?尉迟靖居然说自己第一次听戏。 尹彩玉眉头微皱了下,又道:“站在这里看多累啊,不如同我坐到那里去看。” 尉迟靖看到傅婉晴也坐在那里,想到之前傅婉晴找她卜卦,一会儿一变颜色,忽热忽冷,自觉得她并不好相处,于是摇摇头道:“不去了,我在这里瞧会儿热闹就好了。” 尹彩玉道:“若是坐在台子下看呢,自是没事,站在这里偷看,事情却很大,莫要侍卫把你当歹人给抓了起来。”说着以袖轻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尉迟靖见她态度和气,人又美,当下也轻了戒心,道:“那好吧。” 二人来到,尹彩玉立刻着人新设位置,尉迟靖便坐于她的右侧,而傅婉晴居中,于尹彩玉左侧。 三人的目光又都盯在了戏台子上。 戏台上却已经换了戏,不是之前演的[西厢记],而是出来一帮武生,在那里舞枪弄棒,脚步有力,动作利落,相当之精彩。看到兴起处,台子下的贵女们都拍着手喝起彩来,尉迟靖便也喝了声好! 正在这时,台子上一武生手中的缨枪,忽然飞离手去,直往台下飞来,而且对准的就是尉迟靖。 这只是刹那的事情,尉迟靖眼见缨枪向自己来了,立刻将身体往后仰,同时一脚踢在缨枪之上,导致缨枪转了向,居然横里飞去,尹彩玉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啊地从椅子上滑下来跌倒在地上,捂着脸的手上已经沾了血,她看了眼,便惊吓得眼睛一番,晕了过去。 傅婉晴蓦然站起来,喝道:“来人呀,把这凶手抓起来!”接着就有人冲过来,把尉迟靖给抓了起来,尉迟靖连忙道:“不对我呀,是台上的枪冲下来,我若不踢开它,它害的便是我!” 傅婉晴道:“你可知你伤害的是谁?” 不等尉迟靖回答,她已然一挥手道,“将她看好,且不能让她逃了。”又向尹彩玉的侍女道:“还不快去禀报你家老爷,就说彩玉小姐被人打伤了脸,现在晕倒了。” 那侍女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没了主意,这时候得了指令,连忙去找尹金了。 其实这时候尹金就在宫中,与柳溢在一起,陪着夏炚和曹炟,侍女慌忙地找到他,便跪了下去,“老爷,老爷,彩玉小姐被人伤了,脸,脸流了很多血,晕倒了——” 尹金向来将尹彩玉当成是手心里的宝贝儿,皆因这个女儿自小便孝顺,又是知书达礼,美貌无双,现在又注定是曹炟的皇后,而他就是国丈,他自是将尹彩玉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听闻女儿有可能破相,真是眼前都在发黑,“怎,怎么回事?”尹金不顾曹炟和夏炚在场,当场就跳脚发火了,“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骂了两句,就往戏台赶去,曹炟和夏炚自然也来了,只见傅婉晴端坐于椅上,冷眼看着被缚着,硬逼跪在地上的尉迟靖,而尹彩玉的身旁已经有太医,在匆匆地处理伤口,周围有奴婢将围将起来,让人不至于看到尹彩玉破相的模样。 尹金进入内里,只瞧了女儿一眼,便喊了声“老天啊”,就崩溃地跑出来,“请皇上一定要小女做主!” 曹炟这时,也进入瞧了眼,只见尹彩玉的泪和血混合在一起,左脸颊上横着一道血口子,皮肉翻卷,看起来颇为可怖。曹炟的心也蓦然一沉,却是柔声问道:“彩玉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62章 获刑,流放三千里 尹彩玉哽咽地道:“是,是尉迟姑娘,我,我好心请她来看戏,她居然伤我……如今破了相,再无资格成为您的女人,可是我早已经是指定的皇后人选,为免皇上为难,彩玉不如现在就去了吧。”说着竟忽然拔下头上的一支钗,狠狠地往自己的颈上刺去。 曹炟劈手夺过她的钗,她却越发的激动,只叫着:“让我死,让我死!”曹炟无奈,只好一掌拍在她的后颈上,她便软倒在他的怀中不动了。 “把彩玉小姐抬到附近的章台院去好生诊治。” 太医和众侍人道了声是,便把尹彩玉抬走了,场内只剩余跪着的尉迟靖和面色冷凝的皇后及已经崩溃的尹金。 曹炟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尉迟靖,“来人呀,把尉迟靖带回月苑,在事情解决之前,不许她走出月苑半步。魍” 尉迟靖知道此时,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只是语气坚定地对曹炟说:“我不是故意伤害她的,只是为了自救。” 曹炟却没再理会她。 眼见着尉迟靖被送走,尹金扑通跪下,“皇上,难道就这样放过了尉迟靖?彩玉太冤枉了。檎” 曹炟道:“此事朕会查清楚的,一定会给尹大人一个交待。” 一时在旁边的傅婉晴这时道:“这也没有什么好查的,本宫亲眼看到是尉迟靖一脚将缨枪踢飞,伤了彩玉姑娘的脸。若她自保,可以用很多方法,却为何偏偏要采取伤人之道呢?” 尹金一听,连忙向傅婉晴表示感谢,“谢谢傅皇后仗义直言。” 夏炚一直没出声,这时向傅婉晴道:“婉儿,此事即是邾国之事,你不便多言。” 傅婉晴连忙道:“是,皇上,是臣妾无状了。” 之后,夏炚便带着傅婉晴离开,尹金则还跪在曹炟的面前,曹炟将他扶起来,道:“彩玉姑娘之事,朕一定会给一个交待的。不会刻意偏坦尉迟靖,尹尚书,此事允朕一点时间。” 尹金再次扣谢,这才起身。 而夏炚和傅婉晴进入寝宫后,夏炚便道:“婉儿,你真的觉得,尉迟靖是故意伤人?” 傅婉晴道:“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伤人是事实。” 她的话刚说完,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耳朵也有些轰鸣,原来是夏炚狠狠地打了傅婉晴一个耳光,“婉儿,你太令朕失望了。朕猜,你只是觉得尉迟靖与那安歌原本有几分相似,因此才会对她起了相害之心。对了,曾经听闻你喜欢曹炟,嫁给我原本也是无奈之举,是以你心里觉得委屈吧?” 夏炚向来很是和和气气,这次忽然变脸,傅婉晴来不及拂去脸上的疼痛,便慌张地跪下了,“皇上,莫要听人胡说。婉儿自嫁给皇上那一刻起,便从心到身都是完全属于皇上的了,皇上已经给了我至高无上的地位,我怎可能再嫉妒她而行如此不义之举?此事完全是那尉迟靖——”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夏炚绝不会听她解释的,眼泪便迸流了下来,反而自行站起身来直视着夏炚的眼睛,“明明是尉迟靖的错,皇上却来责罚于臣妾,皇上,是不是因为那尉迟靖与安歌相貌相似,因此您根本就是有意偏坦她!” 傅婉晴忽然转守为攻,夏炚语气冷冽,“够了,你可知,你如此做,是要坏了朕的大事的!” 傅婉晴不明所以,只是不服气地瞪着他。 夏炚道:“今晚,你就离开这里,立刻回安阳去!” 半晌,傅婉晴才跪下去,狠狠地说了句,“臣妾,遵旨!” 傅婉晴于当夜被送出宫,连夜往安阳而去暂且不表,只说尹彩玉因为面部受伤,一直伤心哭泣,至天色渐晚时,终于等到了曹炟,见他进来,尹彩玉连忙背过身去,用帕子捂着自己的脸,“皇上,彩玉无颜再见皇上,还请皇上莫要到近前来。” 然而过了片刻,却觉得曹炟已经坐到她的身边,缓力而固执地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轻轻地拿开帕子,看着那伤口,道:“伤的的确不轻,彩玉,一定很痛吧。” 曹炟语声并不温柔,然而听着却是沉稳,有种莫名让人可亲的感觉,尹彩玉便要忍不住又要哭泣起来。终于哽咽着道:“皇上,彩玉现在很丑。” 曹炟拿出去痕膏,动作轻揉地往她的脸上抹,“这是尹军里独有的伤药,用之会疤痕尽去,你莫要过于担心了。” “皇上,其实,我的脸伤成这样,我自知是无法好的了。其实脸上多一道疤痕,也没有什么,只是因为这道疤痕,恐怕我与皇上之间的缘分却是——绝了,邾国的皇后不能够是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女子,而在很久之前,我便知道自己是定要嫁给皇上您的,如今忽然出了这种事,便只觉得生不如死,让彩玉失去皇上,不如让彩玉失去生命更好些。” 尹彩玉越说越难过发,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因为硬生生地忍住了大声哭泣,而忽然变得气促,再下一刻,居然就此晕了过去。 曹炟叫来太医,拿银针轻刺入她的人中穴,她才又幽幽转醒。 这时候,却是什么话也不说了,只双眼盯着穹顶看,有些木然。 她这样的状况,简直就是生不如死,而且随时都有寻死的可能,曹炟只好派人时刻盯着,下了死命令,若是尹彩玉出了事,一院子的人都要跟着陪葬。总之,曹炟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知道此事难以善了,当晚只抓住那个扔了缨枪的男子来询问,谁知道那男子刚被抓住,就口角流血,还以为是杀人灭口,让太医一验,居然是本就有心之隐疾,此时经过一吓,便猝死了。 这下死无对症,似乎尉迟靖是要背定这黑锅了。 当晚,尉迟靖一直都盼着曹炟能够来月苑,可惜直到月至中天,曹炟也没有来。 上官夜一边劝她休息,一边道:“此事定是不能善了,靖小姐,这次你伤的尹家人,可知现今的尹家在邾国是什么样的地位?所以我觉得,不如我现在立刻就带靖小姐走,至少躲过这段日子再说吧。” 尉迟靖在门口站了片刻,再转过脸时,便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同时眸子里有浓重的不服气,“我若此时走了,便是承认是我伤了尹彩玉。虽然事实如此,但也分故意和无意吧?再说,我就这样走了,以后还如何在世间立足?如何给我陈留一族翻案?我也不能给陈留一族丢这样的脸。” 又道:“上官,你先去帮我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曹炟勒令尉迟靖禁足,可是上官夜武功高强,也在此令之外,应该还是可以进出的。 他想了想便道:“好吧。” 上官夜前脚出了月苑,后脚便有一人来到窗前,一身白衣,却正是夏炚。 其实尉迟靖知道夏炚一定会来的,这时候不由自主有些欣喜,道:“我就知道您会来的。皇上,我闯祸了!” 夏炚看着她有些无措的脸,那样冷冰冰的她,在这种时候终于有些示弱的感觉,她到底还是没有恢复成原来的安歌,若是以前的安歌,不但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危局,就算陷入这样的危局,也不会如此无措,当下对她又觉得愧疚,又觉得心痛,同时亦有种无奈。 干脆从窗口跳了进来,将她拥入怀里,这次尉迟靖并没有挣扎,只道:“我不能给我爹丢脸,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炚拥了她片刻方才道:“若你一直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幸福对你来说,得之更加容易些吧。” “皇上,我听不懂。”尉迟靖老实道。 夏炚有些宠腻地笑了笑,刮了下她的鼻子。 她茫然抬眸看着他,道:“这次我会死吗?” 夏炚笑道:“有我在,你当然不会死。” 夏炚说到这里,忽然伏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仔细地听着,不断地点头,之后道:“谢谢皇上救命之恩。” “傻丫头,你我之间,永不必说谢字。不过,我要你记得我对你的好,任何时候,你要记得,这世上,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是。靖儿知道。” …… 第二日,是公审之日。 皇帝曹炟和尹金及柳溢等臣子,都坐于御史台右侧。 当然除了曹炟和柳溢,其他臣子都是被尹金纠集来的,集体要求听审,曹炟也允了。 接着就是尉迟靖被带到,她看起来还算镇定,对于御史台的提问也都一一回答,因为她踢飞缨枪而伤到尹彩玉的事情其实是事实,没问几句,众人都觉得可以结案了,因为伤及面部,虽然不及性命,对女子却是比失去性命还重要的事情,尉迟靖被判面部刺字,流放三千里。 第363章 为陈留翻案(二更) 尉迟靖向曹炟看了眼,发现他神情平静,这一刻,她的心狠狠地酸痛,为何他居然可以这么淡然的处理她的事?她要被流放三千里外了,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感到为难和悲伤,也未曾试图去解开她的困局,想起之前他赠予她的护心甲,简直有些可笑。 尉迟靖也没有再申辩什么,就在这时候,站列的侍卫中,忽然有人暴起,拔刀直奔曹炟而去。 尉迟靖因跪在中间,正好在这二人之间,她没有丝毫的犹豫,跳起来扑在曹炟的身上,同时持刀侍卫的大刀已经直砍在尉迟靖的背上,她只觉得一种钻心的疼痛漫延全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说时迟,那时快,曹炟身边的侍卫也终于反应过来,几个齐齐拔刀,将攻击曹炟的侍卫逼退,并且拿下。 曹炟再看向尉迟靖的时候,只见她面色苍白,却还是笑着对他道:“我,我要流放三千里外了,你不救我——还你送护心甲之恩,今日我要救你,我还了,你对我的恩,你却没还我陈留一族的清白,还是,你欠我的——” 她说完,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倒在曹炟的怀中,曹炟摸到她背上有湿湿的液体,乃是血液已经渗透衣裳魍。 当下道:“来人,叫太医救治。” 这下子变故太突然,公审反正也结束了,众人都退下。 而刺客也被关进暴室,这次由曹炟和尹金及柳溢亲自审问,结果刺客受不过刑,一一地招供了,原来这刺客乃是东且弥人,入宫之后的任务便是给皇宫制造混乱,甚至还承认那日戏台上的事情乃是他指点,因为那日有傅皇后在场,叫戏子扔缨枪下台,便是希望在两国的女眷中制造伤害和混乱檎。 这个刺客的证词,直接证明其实尉迟靖也是受害者,若尹金揪住此事不放,便是中了东且弥的奸计。 这个刺客招供后,第二日清晨便被火烙而死。 尹金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没有办法,一整天都唉声叹气的,而尹彩玉听闻消息后,心情更不好了。 她那日的确是与傅婉晴商量好,要整一整尉迟靖的,谁知道最后受伤的居然是她尹彩玉,伤的还是脸!而尉迟靖居然还因为救驾有功,功过相抵,再加上刺客的招供,此时又恢复了贵客的身份,宫中的太医为了治疗她的伤,成队的进入月苑,比起她这边只目前只有两个女医照顾,实在有点寒酸。 好在,曹炟当夜又来到了尹彩玉之处,曹炟尚未说话,尹彩玉已经道:“皇上,今日白天的事情,彩玉已经听说了。既然尉迟姑娘并非有意,想必亦是我之前脑子糊涂冤枉她了,这次受伤纯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所以请皇上莫要再怪责尉迟姑娘,请皇上一定要好好照顾于她,否则我会更加愧疚的。” 见她甚至要起身行礼,曹炟连忙阻止了,“彩玉,此事都是东且弥之过,与你无关,你无须愧疚,而你更是受害者。” 又道:“该换药了。” 说着轻轻地揭开她的面纱,将纱布取开,又拿出药瓶往上抹药,柔声道:“这药的效果不错,今日伤口已经开始收口了,相信一定会让你的脸上不留疤痕的。”说着拿过镜子,让她看一眼。 尹彩玉不敢看,只管歪过头,就觉得曹炟轻轻地拥了下她,“你别怕,朕依然觉得你很美,倒是你自己要嫌弃自己了?” 尹彩玉这才扭过头,往镜子里看了眼。 果见伤口不似昨日那般翻卷,已经收口平滑,只是那道疤痕依旧很可怖。 曹炟又把镜子放在一边,继续给她的脸上上药,大概是害怕药膏不匀,他的脸忽然往前凑了下,尹彩玉鼻端闻到独属于他的清幽气息,心不由狂跳起来,一双大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闭上,然而曹炟只是为她吹了吹伤口,那温柔的气息,让从未与男子近距离接触过的尹彩玉几乎要晕了过去。 一颗心儿狂跳,人却柔软的几乎要倒下。 好在这种奇异美妙的折磨很快就结束了,闻得曹炟在耳边道:“彩玉你善解人意,朕自是很欣慰。只是尹尚书爱女心切,朕只觉得无法向他交待。” 尹彩玉做梦似的回道:“皇上放心,我会让我爹爹不要再闹了。” 曹炟没出声,已经再将纱布贴将在她的脸上,又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锦被,等到她从那种奇异的激动中清醒,睁开眼睛的时候,曹炟已经离去了,只觉得这空气中,还残留着他刚才的温柔。 曹炟回到寝宫后,对侍官说:“把有关陈留王的所有卷册,都搬到朕这里来。” 一会儿,柳溢进来了,“皇上,这是——” 曹炟道:“柳先生你进来的正好,朕想为陈留王一族翻案,现在想找出当年那些事情里的重要证据。” 柳溢唇角溢出一点笑,“皇上,您怎地糊涂了。” 曹炟不解地看着他。 柳溢道:“当年敬恒皇帝能翻案,但是却不翻案,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害怕陈留王旧部心怀冤愤,就算翻案也不能让他们忽略当年所受的苦,而且陈留一笑的暗中力量还是很大的,若被歹人利用相当不美,所以当年不能翻案,而非证据不足。但是现在,的确是能够翻案了,陈留王的遗女就在宫中,陈留王旧部的忠诚之士,自会看尉迟靖行事而主导他们的力量,所以现在翻案,正是合适时机,不需要什么证据,只需要皇上您一句话,就能还陈留一族的清白。” 曹炟放下了手中的卷册,“柳先生觉得现在翻案是好时机?” 柳溢道:“不但要翻案,而且要安抚陈留旧部,最好是——”柳溢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曹炟却忽然明白了,接着道:“柳先生是说,朕最好是娶了尉迟靖。” 柳溢点点头,“正是。” 好一会儿,曹炟道:“陈留王旧部如今的力量,以柳先生之见,还残存多少?” 柳溢摇头道:“不知,但是从上官夜与尉迟靖一起出现于小邺城来看,不管这支力量是大是小,恐怕都已经被歹人所利用。皇上若不娶尉迟靖,以昭告尉迟靖的归嘱,只怕后患无穷,如此这般的话,便不如就维持现状,不要翻案为妙。” 曹炟却道:“陈留王当年受冤,叛~国者另有其人,那人一直没有被找出来。即使如此也该还他们清白。朕明日就会召告天下,陈留王当年乃被冤屈,陈留王旧部可以复回邾国。凡是陈留一族的遗留人员,只要回来,便给予安排,若想从军便安排入伍,若想当普通百姓,也给予赏钱安排。” “这——”柳溢对此显然有所疑虑。 曹炟又加了句,“之后,便在汾城为尉迟靖安排住处,赐名陈留公主府,让她,出宫去吧。” 柳溢这时才明白曹炟真正的用意,当下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日,曹炟便在朝堂之上宣布了陈留王一案,乃是冤案,如今证据确实,予以翻案的召告。众大臣并没有多说什么,对曹炟的安排也无异义,毕竟大家都知道,尉迟靖救曹炟有功,尹金虽然有些不愤,但想到昨夜女儿那般的苦苦哀求,也终究没有发作。况且,尉迟靖出宫,乃是件好事。 之后,有关陈留王清白的召告,贴满大街小巷,就此公告天下。因为事隔多年,因此表现上并没有什么异常,暗地里的地量涌动,此刻也并不为人知。 而尉迟靖,也于召告当日,被送出宫外,安排在一座精美的大宅内,宅门上挂上皇帝亲赐的门匾,上书“陈留公主府”几个字。 尉迟靖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一直还期待再见曹炟一面。 但是从她受伤,到出宫,竟再没见曹炟一次,尉迟靖心里有些失落,行动却还是激烈得很,在出宫门前,将护心镜狠狠地扔在轿子外面,后由人重新送至曹炟手里,曹炟虽然没见她,但也能够想到尉迟靖那骄横的模样,当下只是苦笑。 同一时间,尹彩玉求见。 她脸上的伤只是难看,并不影响她的行动,此时她的脸上缚上轻纱,一袭轻衣,看起来不但颇为美丽,而且平添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见过礼后,尹彩玉又向曹炟施一礼,“皇上,今次之事,彩玉知道皇上都是为了彩玉才如此为之。如今尉迟姑娘被送出宫去了,想必我父亲的怒气也该平息了些。” 曹炟淡笑了下,“她本就该在宫外,她是客人,从来不属于内宫之人。” 尹彩玉听闻,忍不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次的事情虽然自己受损严重,但终于这后宫还是空了,这也算是很大的收获吧。 ---题外话---——感谢临风飘影、youyou0721、黄丽娟58、carry19742008、xuecai2004、kanone、黄丽娟58等亲赠送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364章 狭路相逢 尹彩玉又道:“明天,便是拜月节了。” 曹炟嗯了声,“朕记得答应你的事。” “那彩玉便在宫外等皇上。” “怎么,今日要出宫吗?”曹炟道。 “皇上为安姑娘守灵三年,我只怕留有女子留在宫中,而引起非议,介时会有人说皇上说话不算数——魍” 尹彩玉这样说,其实还是没有放过曹炟留着尉迟靖在宫中之事。 曹炟淡然一笑,“彩玉姑娘说的对,那朕就不多留你了。” “啊——噢,是,那彩玉现在就告辞了。檎” 说着缓步退下,出来后,却略有些失望和愤怒,为何他可以不顾别人的非议而留下尉迟靖在宫中住这样的久,却不能多留她些日子呢?又怪自己出言提醒他,莫不是他认为,她还在计较尉迟靖之事吗?是的,是在计较,但不应该计较吗? 她左思右想想不通,郁郁出宫而去。 晌午时分,曹炟和夏炚来到了深宫禁地,拜祭安歌。 夏炚看到灵前摆着一只小盒子,同时盒子旁边还有安歌平素里用的龟壳和铜钱,脑子里忽然出现与安歌认识的种种情形,她甚至还做过他的八夫人呢!也是她想办法将他放了出来,若不是她偷梁换柱,金蝉脱壳之计,以曹煜的精明,又如何会给他出宫并且重整军队的机会呢? 静静地看着那灵位半晌,脑中只默默地想着,“歌儿,我知道你不在这里,但我却已经唤不回原来的你,也不能唤回原来的你。你会原谅我吗?一切,只是想让你活下去而已,一切,都是不得已。” 回眸看到曹炟,只见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刹那间已过了沧海桑田,他无悲无喜,夏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觉得如果有可能,便让曹炟站这么一辈子,他大概也能够做到的。于曹炟,时间已经停止,时间已经失去。 “曹炟,若是安歌还活着,你会如何做?”夏炚问道。 “在我心里,她从未离我而去。”曹炟道。 夏炚冷笑,“我猜,她若活着,你必会又将她带到你的身边来,你又会像以前一样,不顾一切去演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曹炟你想想吧,若不是你,安歌如何能落到这样的结果?你太自私,你只想着好好爱她,却不知道你的爱,不是谁都能够承受得起,接受你的爱,风险太大。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亦是。” “那你呢?” “我?呵呵,我自知,我虽居无尚高位,可以站在风口浪尖翻云覆雨,独没有爱的权力。所以我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任何一段所谓的爱情中。我不会活得像你这般为难和可怜,曹炟,身为帝王,百姓对你唯一的要求便是,任何时候,你都想理性,不能被任何感情所左右。” 夏炚这席话说的挺溜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日都用这段话提醒自己多遍,只有这样,他才会理直气壮觉得自己的任何选择都是对的。 曹炟居然没有反驳,而是很认真地道:“多谢夏兄指点。” ……二人从禁地出来,夏炚忽然道:“其实你我,都曾爱上过不能爱的人。” 这次,曹炟没有应声。 这世上,原本没有不能爱的人,只看你爱不爱得起。曹炟承认,之前的自己是爱不起的,现在亦是。 ……一阵风吹来,盒内的铃当静静地躺在那里。 远在宫外陈留公主府,尉迟靖的门前,聚集了一大拨人,诚笃地跪在那里,求见于她。 尉迟靖的伤还没有好,当日她虽然穿了护心甲,无奈刺客心狠,还是伤到了她的背。这时候便觉得背上的伤口依旧疼痛,爬在床上很是烦燥。 “什么?他们还跪在门口?他们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自己是陈留一族的人?” 侍女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说好。 “阿牛,阿牛!”尉迟靖叫了起来。 一会儿,从外面冲进来一个清秀的小伙,正是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的牛云飞。 “我让上官去接你来,也知道你早就来了,居然敢躲在门外不见我,若不是我唤你,你是不是一直要躲在门外啊!”尉迟靖拳头捶着床,一幅恨恨的模样。 “阿牛哪敢,这不是在想办法呢?没想出好办法来的时候,不敢见您!”云飞说着便有些头疼,“若知道是这样的难事,我便宁愿留在小邺城等消息好了,干吗还要跟着上官来这里,我早知道,有什么好事也不可能轮得到我啊!” 上官夜这时也在门外,听到他们二人对话,接了句,“这些人聚在门口不去,若时间久了,必引起事故。” 尉迟靖道:“上官,你说的都是屁话!” 正在这时,忽然又冲进来一个奴才报告,“公主,公主,皇上派人来了,对这些人似乎有所安排,现在已经将他们带到侧院去了。” 尉迟靖一听,背上的伤口也不疼了,连忙爬了起来,“快扶我过去。” 匆匆地赶到侧院后,发现宫里派来的人居然是柳溢。 柳溢此时也看到了尉迟靖,连忙走过来向她微微施礼,“公主,皇上早在布告上说的就很清楚,凡是陈留王旧部的人,只要报上名字当予以安排,若是想要从军就安排到军中继续为邾国效劳,若是从商便给予本钱,若是从农便分配土地,是以柳溢到此登记,之后会将这些人一一安排。” “那倒好得很,我正在头疼,如何打发这些人。”尉迟靖道。 柳溢微微一笑,继续道:“以后但凡是自称陈留一族的人,公主大可将他们交给朝廷。” “好吧,听柳大人的。” “对了,今日便是拜月节,晚上当会非常热闹,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兴趣出去走走?” “我当然有兴趣!” “到时候我会派暗卫来,保护公主安全。” “啊,这不必了吧。” “这亦是皇上安排的。是圣旨,微臣不能违逆。” 柳溢说完,便又去盯着那些人的登记情况了。尉迟靖的目光扫过那些人,他们看起来都有些紧张,陌生的容颜和陌生的一切,使尉迟靖再愚昧,也知道这些恐怕根本就不是陈留王旧部的人,若真的是,当然不会怕她这个陈留王遗女了,说不定还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诉说这些年来的委屈。 但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只是害怕,尉迟靖不由地叹了口气,无趣地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天很快就黑了,尉迟靖一觉睡了起来,神情气爽,背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立刻起来,叫人为自己梳妆打扮,说要去拜月节上看看。 汾城,夜,灯火阑珊。 尉迟靖带伤参加拜月节,刚至东大街不久,便见一个游行队伍经过,领头之人脸上用白线画着各种奇怪的图案,说起来已经是秋天了,晚上还是有些冷的,他们却都赤着上身,头上插着羽毛或者着戴奇怪的帽子,边走边随着乐声在舞动,而后面便是抬着大鼓吹着各类乐器的一堆人,再往后,是一群女子,脸上都缚着轻纱,穿着白色的衣裳,各个看起来都线条修长柔美,舞姿如仙。 路边很多男子的目光都盯在这些女子的身上,再往后,便是今年选出来的所谓“月神之女”,那是一个被抬在高辇上的女子,身体肖瘦而容貌绝美,眉心点着一点红痣,神情高傲冰冷,居高临下扫着这些膜拜她的人。 尉迟靖的目光被这个女子吸引,便向跟在身边的上官夜道:“上官,你瞧那女子,倒是比皇后还要高贵些似的。” “今夜是拜月神,而她是月神之女,莫说是皇后,便是皇帝,在今夜见了她,也只能朝拜呢。”上官夜答道。 “上官,你以前参加过拜月节吗?每个拜月节都有月神之女吗?” “每个拜月节都有,月神之女其实是由拜月教里选出来的女子,据说她们自小就经过了特殊的培养,并且冰清玉洁,做为月神之女,在拜月节结束后,她们就不再拥有月神之女的光环,而是恢复普通女子的身份,从此投入到人世间来。”上官夜说到这里,忽然道:“其实很多月神之女之后的人生都很悲惨,沦为高、官的玩物或者是最终落于流莺之地。” 尉迟靖不明白这是什么,但她不想问了,因为队伍的后面,便是一众诚笃的教徒,三步一叩首,场面看起来颇为状观,而队伍的行进都是以月的位置为主导,即月亮在哪个方向,他们便往哪个方向走。 当然月亮也是不会到处乱跑的,所以他们还是延着东大街的方向在走。 这支队伍过去后,很多人都跟随在后面,尉迟靖却对路边各种小摊有兴趣,于是买了两串糖葫芦,还硬把一串塞到上官夜的手中。 之后又看到不远处正在放烟花,尉迟靖仰头看烟花,身子却随着人流往后退,耳听得唉呀一声,吓了一跳,回首才看到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此时正带着两个待女站在那里,尉迟靖踩着了她的脚,其中一个侍女连忙用帕子拂她脚上的灰尘。 两人目光对视,同时说了声,“是你?!” 之后,蒙纱女子便很生气,“尉迟靖,我与你什么怨,什么仇,为何三番两次故意害我?” 原来这女子正是伊彩玉。 尉迟靖忙道:“我那天可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吗?是东且弥的肖小故意要害咱们的,而且刚才踩了你的脚,也是无意的啊。这么多人,想不踩脚都不容易,我刚才还被人踩了好几下呢,不过我不像你这么骄气,我并不放在心上。” “你——你这个女子,伤了人,居然还如此大言不惭!”尹彩玉越说越生气。 就在这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传过来,“彩玉,何事大发脾气?” 尹彩玉往声音来处看了眼,立刻拉起了哭腔,“哥哥,你要为我做主!” 尉迟靖向这人看去,只见面容方正,却是剑眉星目,别有一番英气勃勃,而且看他的穿着打扮,似乎是拥有武将一类的官职。尉迟靖想到自邾国两分,由曹炟当上皇帝后,似乎就是尹家人的天下,尹彩玉叫他哥哥,想必他也是姓尹的,当下就觉得自己倒霉,想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结果刚转身,就听那武将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陈留公主吧,杨凡有幸,得见公主真容。” 杨凡?不是姓尹的? 尉迟靖的心稍松了些,转过身尴尬地笑笑,“杨公子,我不是故意踩了尹小姐的脚,实在是人太多了,我也是被人推着……不过我可以向她道歉的,希望她能够原谅我!” 说着也不等杨凡说什么,立刻向尹彩玉福了一福,“彩玉小姐,刚才对不起,还望原谅一次。” 尹彩玉见这尉迟靖见风使舵,态度转变之快,实在令人发指,愤怒地道:“踩脚不是故意的,划破我的脸也不是故意的,尉迟靖,是不是等你把我杀了,也会跟别人解释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就没事了!” 尉迟靖忙道:“我与尹小姐即无仇也无怨,我是不会杀尹小姐的。” 尹彩玉哪听她说话,只向杨凡道:“你来的正好,我知道每年拜月节,都是由你负责汾城制安的,今日此事便交给你,且瞧你怎样的处理。” 杨凡道:“是是是,表妹莫要生气,我定会秉公处理。” 杨凡转目看向尉迟靖,道:“来人呀,将陈留公主带走。” ——亲们,今日将会三更! 第365章 神女变刺客(二更) 尉迟靖刚要说什么,却见这杨凡对她挤眉弄眼,身边的上官夜反应也极快,忙道:“靖小姐,只不过踩了下脚而已,相信杨公子会好好处理的,我们且跟他走一趟。” 尉迟靖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反抗,但不允许别人押送,只道:“我自己会走。”经过尹彩玉的时候,却又停下脚步,耐心地说了句,“把你的脸划伤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过这终究对女子是比较大的事情,你怪我,也在情理之中。” 尹彩玉微怔了下,气愤地扭过脸。 尉迟靖和上官夜便被杨凡带走,走了一会儿,回首已经看不见尹彩玉了,杨凡道:“今日得见陈留公主和上官公子,真是三生有幸。这样吧,今夜我做东,请你们去吃汾城最好的拜月食。” 尉迟靖再笨也明年,这杨凡原来是要救她的,当下道:“杨公子急公好义,当真非常令人佩服。魍” 之后,三人便上了一座楼,名为“三元楼”。 挑了临窗的雅座坐定后,上官夜又道:“今夜还要谢谢杨公子援手。” 杨凡笑道:“本就没有什么大事,算不上什么。我那表妹我还不了解吗,就是从小被家里给惯坏了,娇气得很。不过毕竟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也不能不给她三分颜面,若是得罪了她,将来我杨凡也难过得很。檎” 像这般话,一般的男子,便是一般的女子也不会随意说出来,毕竟与人示弱,显得无能。 然而却得尉迟靖喜欢,觉得这杨凡是很是直爽真诚。 于是道:“杨公子你顾虑的是,如今这世道,的确是如此的。” “最让杨凡佩服的,乃是公主您为家人讨公道翻案,陈留一族得以沉冤,都是公主的功劳。” “哈哈我们就不要相互称赞了,反正就那么回事。”话虽如此,尉迟靖却想到了曹炟,若不是他,自己这案子还能翻得起来吗? 杨凡道:“公主这性子,偏合我意,若是能成为朋友,再好不过。” 尉迟靖见酒正好端上来,立刻道:“来,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朋友。” 说着,不顾上官夜的阻拦,一杯酒已然入肚。 杨凡见状,立刻也喝干了杯中酒,“爽快!” 上官夜道:“靖小姐,你身上可还有伤。” 尉迟靖道:“区区小伤算得了什么,酒照喝,肉照吃。” 她此时的模样,忽然让上官夜想到了从前的安歌,以前的安歌,做事当然比现如今的尉迟靖要有分寸得多,而且也冷静得多。她的脑子里总是想着些什么,但与她在一起,不会觉得她会害你。而尉迟靖似乎较为粗鲁,然而她有时候会像蛇子一样,忽然咬你一口。然而两人在喝酒的时候,却是一般的豪爽。 上官夜自也端了杯酒喝干,心头郁郁,酒咽下去,倒似是苦的。 三人便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许久—— 上官夜到底还是害怕尉迟靖喝多了,伤上加伤,后来的酒只要是尉迟靖倒一杯,他立马接过来抢着喝了,结果最后是他第一个醉了。而杨凡也差不多了,这时伏在桌上,大着舌头向尉迟靖道:“其实你不用怕尹彩玉,她就是个纸老虎,我是最了解她的——” 尉迟靖也喝得全身有点困乏,伤口也隐隐作痛,却是饶有兴趣地道:“你对你的表妹倒是了解,你今日说话了这么些话,总是与她有关。杨凡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她?” 杨凡苦笑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她终究是要当皇后的人,她们一家,何曾将我杨凡看在眼里……” “那你就是承认了,你喜欢尹彩玉。好男儿不问出生,你即喜欢她,大胆的将她娶来便也算了,又何苦自怨自艾,杨凡,我看不起你。” 杨凡拿起酒壶往嘴里灌酒,“我也看不起自己!” 尉迟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不要和没本事的男人喝酒,走,走……” 尉迟靖推了两下上官夜,发现他已经伏在桌上,人事不知了。尉迟靖笑了下,“就这酒量,还抢我的酒喝,真是!” 说完,她自个摇摇晃晃地下楼去了。 吃饱,喝足,在人流里边走边看路边的大戏,还有人在路边设祭坛对天拜月,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惊诧莫名的唤声,“歌儿!” 尉迟靖转头看他,只见一男子螓首膏发,自然峨眉,一双凤目斜飞,很是俊逸,面容依稀与曹炟有相似之处,只是这男子却是一头墨发,她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捶了下,“你啊,怎地在这里,怎地,头发变黑了……” 说着似乎疲累已极,就这样倒在那人的怀里,人事不知了。 那人干脆将她抱了起来,往四周看看,冲出人群而去。 …… 与此同时,暗中两个黑衣人已经行动,迅速地追上那人,一前一后的截住,那人站住脚步,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你怀里抱的女子是陈留公主尉迟靖,乃是我主相护之人,把她放下,你可以走。” 那人闻言,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尉迟靖?” 他再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几秒,终是摇头道:“不,不可能。” 说着便抱着她又往前冲,两个黑衣人便前后夹击,与这人战于一处,但是因为怕伤着尉迟靖,因此都有点束手束脚。三人打斗了一会儿,就在那人支撑不住的时候,忽然又有一队人冲出,喊道:“保护四公子!杀了那两人!” 两个黑衣人见冲过来的有数十人,而且看样子武功都不弱,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跳出圈外,一跃上了屋顶,接着便逃跑了。 须臾,其中一个黑衣人回转,跟着这群人。 另一个黑衣人,则一路往拜月处而去。 此时,曹炟与尹彩玉已经观完了拜月仪式,正站在月下一处空地之上,二人郎才女貌,使人望之便心情大好,要忍不住赞叹。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走近,被曹炟的侍卫拦住,黑衣人出示名刺,曹炟远远看见,便让那人近前,那人却是径直走到柳溢的面前说了几句什么。 柳溢闻言,面色微变,又走到曹炟的跟前低语。 曹炟的手不由紧握了下,道:“依你判断,那人是谁?” “恐怕是敬恒皇帝曹煜。” 曹炟道:“他必不会杀她,但只怕——” “皇上,微臣认为,他们现在在这里必有所图,皇上应该一边派人寻找尉迟靖,以免落入他手成为人质,一边加派人手巡城,以免出现什么事情。” “好,就这样安排下去。” 柳溢道了声是刚要走,又听得曹炟道:“记住,无论如何不能伤了陈留公主。” 柳溢又说了声是。 一旁的尹彩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觉得曹炟和柳溢都神情严肃,心内好奇,又隐隐听到曹炟说到陈留公主四字,心中马上便不是滋味了。今夜本来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一个夜晚啊,她与曹炟在约定的地方见面后,一路月下走来,观看拜月仪式,实在每个时刻都令人铭记。本来,至少还有两个时辰,他们都能够在一起,偏又出来个什么尉迟靖搅和。 尹彩玉到了皇帝的面前,“皇上,出了什么事?” 曹炟道:“彩玉姑娘,今夜恐怕不太平,朕现在就着人送你回去。” 尹彩玉本来想要任性地说一句,“不,我就是要和皇上在一起。”但见曹炟已经转过头安排事情了,这句撒娇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好依依不舍地上轿,由侍卫护送回尚书府了。 曹炟亦上了辇,往汾城内行去,就在这时,又遇见拜月的队伍,依然还是郑重其事鼓乐齐鸣,神女高高在上,两个队伍狭路相逢,曹炟的侍卫长向对方道:“皇上大驾在此,尔等退下让开!” 神女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曹炟已经觉出什么不对了,果然神女微微一挥手,刚才还鼓乐齐鸣的队伍忽然扔了乐器,变成人人都有武器在手,神女手中的带子一端系着流星球,此时径直往曹炟胸前袭来,曹炟一跃而起,躲过了流星球,流星球却在返回的时候,缠住了他的胳膊,他往后一撤,神女顺力而力,另一个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刺他而来。 柳溢眼见危险却没有办法救得,情急之下脱了自己的帽子往神女扔去,却丝毫没有挡住神女,好在曹炟的武功也并不差,这时候手中的尖刀也已经露出,迅速地将带子弄断,就见眼前碎布纷飞,而那女子的匕首与曹炟的尖刀触在一起,两人又迅速地分开。 ---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 第366章 若不禅位便杀了她(三更) 曹炟带来的侍卫并不多,此时皆与拜月教徒战于一处,而柳溢早已经奔到圈了外不远处静观其变。 神女冷冷一笑,“你居然敢自称朕!真是笑话!” 接着再度出手,神女虽然是女子,却应该是自小就习武的,招式怪异而且非常霸道,曹炟一时被她缠得脱不开身。柳溢见状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看到一队巡城士兵,立刻道:“皇上出事了,快去救驾!” 他的喊声未毕,巡城士兵小头目已经一拳砸在他的脑袋上,柳溢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神女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向教众道:“还在纠缠什么?先把人带走!魍” 话音刚落,战圈内便起了一阵白色烟雾。 曹炟虽然及时闭了气,无奈还是头晕眼花,神女趁这个机会点了他的穴道,他便倒了下去,神女及时扶住他,微微用力,他的身子便斜飞上肩辇,神女一挥手,教众也不管其他倒在地上的侍卫,抬起肩辇迅速离开。 檎* 尉迟靖并没有睡多久,虽然她已经醉得一踏糊涂,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安稳,到了半夜时分,忽然被一阵冷风吹醒,起来后才发现屋外突起大风,一扇窗户被刮开了。借着快要熄灭的烛火,她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感觉头很痛,跳下床来,将窗关起,见床头有件厚衣裳,便像是男子的衣裳,她也没管那么多,先行披在身上,便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口守着两个侍卫,还有两个女奴。 此时两个女奴向她福下身去,“安姑娘醒了,四公子有叮嘱,让姑娘安心休息,明早会来探望姑娘。” 尉迟靖听他们称“安姑娘”三字,便知道他们认错人了,但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而且不知道这个四公子是谁,干脆将错就错地嗯了声,道:“四公子,现下在哪里?” “他有要事在书房。” “书房在哪里?” “往前左拐。” “带我去书房吧。” “这——” “有什么事,我负责好了,我找他亦有要事。” 两个女奴犹豫地相互看了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两人头前带路,尉迟靖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到了书房,女奴刚要上前禀报,尉迟靖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忽然道:“嘘——你们莫要出声。” 两个女奴便退下,尉迟靖走到窗前,耳朵贴于窗上,听得里头那个熟悉的清冷声音还在继续说话,“四哥,弄到如今的地步,是你自己的错,何苦到现在执迷不悟?没错,邾国还在,按道理说,敬恒皇帝既然没死,自是应该继续称帝,可惜尹军是不会认这个敬恒皇帝的,便是此时,我要禅位,只怕曹氏只会彻底失去邾国而已。” 却正是曹炟的声音。 尉迟靖舔湿了指头,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洞,往里头看着,只见屋内一男子穿着黑色大氅,眸若寒星,神情幽冷,然即使默然站立于此,却也有些说不出的倜傥风彩,而那一头白发,更是为他无端增加了几分邪魅气息,此时他冷然看着眼前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此男子他螓首膏发,自然峨眉,也是俊逸不凡,二人眉目间有隐隐的相似之处。 再结合之前听到的话,可断定这二人正是曹炟和曹煜。 曹煜道:“现在你强行窜位,自然会这样说。当时,安阳被困,若不是你自私,朕安能落到那样的下场?” 曹炟冷笑,“四哥,到了这样的地步,你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时我托人带信给你,选择权全在你一人身上。尹军是邾国的最后一支力量,我不能让他们出任何事,但以我猜测,若当时我们半路截住夏军,而你必然由侧面袭击,消灭尹军,再行对付夏军。对你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策略,只是生死悠关,我一人失去性命便也罢了,不能让尹军陪葬。而且以你的实力,绝是夏军的对手,介时没了尹军,邾国会完全灭亡。” “你倒是说的堂而惶之,其实就是你率尹军背叛邾国,如今你更在这些叛军的拥戴下称帝,我的好弟弟,你不是从来都只堪情关,不问朝政,处处摆出风淡风清,对于争权夺利之事不屑为之,如今却叫人吃惊得很,居然为了坐上龙位不惜一切,甚至于失去半壁江山也在所不惜,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曹煜此时之语,已经完全癫倒黑白,夏军袭城,那是策划多年的阴谋,一击必中。 临危之时,曹炟之举保住了半壁江山。 在曹煜的口中,却是因他,而使邾国失却半壁江山。 曹炟知道与之理论已经没有意义,只道:“若歌儿在世,失去整个江山又与我曹炟何干?可是,歌儿死了。曹煜,是你害死了歌儿,若不是天烬大墓之处,你狠心放手,歌儿断不会误会我已经死去而为我殉情,若不是你阻止我入宫见她,她也不会最后跳了城楼。如今,便算是为了歌儿,我也绝不让你达成心愿。” 曹煜听闻,微怔了下,心中有刹那间的痛悔,想到安歌之后的种种之事,毕是为了曹炟报仇。如今曹炟霸权,似乎也是为了安歌。 可是这后悔的心情只维持了片刻,便咬牙切齿地道:“安歌那贱人,枉朕对她那样好,对她掏心掏肺,她却调下奸计放走夏炚,从而造成了现成的一切。这妖女,几乎毁了邾国,现时你提到她,口中便为她而愤愤不平,可知她若活着,也是邾国的罪人!” “不许你这样说她!她只是个女子,国之将亡,她只是顺应天命,而你,多年暴政,彼私霸道,残害忠臣,邾国要亡,也是你负全责!” 他字字冷冽,语气肯定,再加回旋余地。 一时间,气氛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曹煜又道:“你之前说,若安歌还在世,便是失去整个江山也与你无关。那朕若是还你一个完整的安歌,你可愿意将皇位拱手相送?” 曹炟冷笑,“安歌已死,我亲手抱着她的尸体出宫。” 曹煜哈哈哈大笑起来,“她乃异人弟子,第一次的时候,亦是你亲手抱她出宫,后来她还不是好好的活了下来?人人都说,得沈婥者得天下,可你与朕,谁也没得到她,而邾国已失半壁,事到如今,我觉得这传言有误,只怕她出生就是个祸害,若没有那个传言,她又能得到什么机会翻云覆雨?” 曹炟有一时的怔忡,眉头微蹙。 曹煜又继续道:“她即能复活一次,就能复活两次。实不相瞒,如今她就在我的手上,若你愿意将皇位让出,让尹军对朕服服贴贴,那么,朕愿意把她还给你。” 曹炟却道:“尉迟靖果然是在你的手上。曹煜,这女子乃是你当年的恩人,尉迟风的唯一遗女尉迟靖,虽然与安歌面容相似,但并非一人。请你看在她父亲曾经救过你的份上,而且她实属无辜,你便放了她吧。至于你我之间的事情,根本不是我是否愿意就能做到的。” 曹炟见曹煜目光疑惑,不知是为了他说的尉迟靖之名,还是后面那段话,又进一步地解释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看似身居高位,但从来不是真正可得自由的人。你今日若放了我与尉迟靖,我也愿意放过你一次,今夜拜月教之事,我可先不过问,你也可耍进手段去搏得尹军信任,若最后,他们皆站到了你处,我自是要被推开的。” 曹煜听闻,却哈哈哈大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你在哄傻瓜吗?你我都算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了,这种哄鬼的话,你是如何说出来的?曹炟,我不管对方是安歌还是尉迟靖,只要你不肯写禅位书,今夜她便得死!” ……尉迟靖听到这里,亦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捂住胸口,好一会儿才有些镇定,连忙往回走。 一个女奴问道:“安姑娘不见四公子了吗?” 尉迟靖转身,从衣袋里拿出些碎银子给二人,道:“等会若四公子来问,便说我醒了之后便留在屋内,未曾出来过。” 女奴还在犹豫,听得尉迟靖又道:“你不这样说,若我出了什么事,便说是你二人怂勇的,我看你们能保得住自己的命吗?” 两女奴赶紧道:“是是是。” 尉迟靖回到屋内后,便呆呆地坐在床上,他们的话她是没听太明白,可是却听清楚了曹煜最后一句话,他说,不管她是不是安歌,只要曹炟不写禅位书,他都会杀了她。 以她的判断,回想起自己与曹炟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真是分分钟讨他厌的节奏,一直与他不和气,如今想让他以半壁江山换她的性命,根本就是玩笑话,所以她没有听到答案,便慌忙地返回,打算见机行事,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为要。 第367章 舍身相救 就在她的脑子乱纷纷,尚没有想出好办法的时候,门被推开,之前穿龙袍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似乎没有想到她已经醒来,二人目光对视时,他有刹那间的愣怔。 尉迟靖忽然唤了声,“皇上!” 曹煜的目光微微转动,将她上下打量了片刻,似乎确定了什么事,走到她的跟前来,目光盯在她的脸上,仔细观察好半晌才道:“真的很像。” “什么,什么很像?” 曹煜却又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歌儿定是等我等得急了。魍” 尉迟靖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在她的记忆中,尚没有哪个男子之样亲昵地刮她的鼻子,因此脸蛋红红地抚着自己的鼻子,道:“也没有,我刚,刚刚醒来。皇上,我怎地来了这里?” “歌儿你忘记了?”曹煜看起来似有些悲伤,“自上次在安阳不得已地分开,其实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也曾听闻你似乎跳城楼了,只可惜我不在跟前,不能够相救,今夜能够再见到你,实在是上天的恩赐,歌儿,我还要问你,这么久了,你到底藏在哪里?为什么我都找不到你。” 尉迟靖摸摸后脑勺,“我,我,一直在——檎” 自从记忆重塑,灵智被压,她没有了安歌以前急中生智的本事,谎言也不会说,这样嘟嚷了好半晌,竟是没有说出个什么。好在曹煜也不刻意为难她,又道:“不管怎么样,现在你已经回到朕的身边便好。” 尉迟靖却又道:“我,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走。” 曹煜疑惑问道:“为何,你我才刚刚相见,为何就要分开?” “我不走,你会杀了我。”尉迟靖说完,便猛地推开他,往门口跑去,曹煜一个踏步由后面扯住她,猛地将她扯到他的怀里来,接着不由分说吻上她的唇,那唇有些冰凉,却焕发着让人着迷的热情,尉迟靖一时间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然而脑子里却依旧想着逃命一事,这时猛地挥拳往他的胸膛打去,却又被曹煜稳稳地抓住手腕。 这下是真的无处可逃,任凭她挣扎也好,曹煜始终不肯放过她,就好像一个被饿了千年的虎狼,要将眼前这个小羊羔一口吞吃了。 尉迟靖呼吸不了,无法挣扎,终于身体越来越软,直到最后摊在了他的怀里,他这才停止,将迷迷糊糊的她抱到榻上,便开始解她的衣裳。 尉迟靖却并非真的晕去,她只是不想窒息而死,在缓了两口气后,她握住了曹煜探向她颈间衣扣的手,“曹煜,你若爱我,便爱我一生,不管我是安歌还是别的什么人,若不爱我,便不要动我,你可知女子报复起来会有多么的凶狠可怕?” 她的话,使曹煜忽然想起了安歌,想起了安歌的报复,只觉得全身血液微冷,手里的动作也停止。 盯着尉迟靖好半晌,才道:“你走吧。” 尉迟靖慌张地站起来,几乎是狂奔到门口,又回首看了眼曹煜,发现他也正在看着她,又似乎没有在看着她。 她最终还是点头说了声谢谢,就立刻跑出去了。 尉迟靖出来后,又立刻到了之前关押曹炟的房间,但是房间里已经没有人,她也不知道曹炟怎么样了,反正自己能逃命已经是侥幸了,于是不顾一切地往外面奔去,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拦住了她,“尉迟姑娘,若要离开,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四公子答应放过你,但你还要劳烦八公子送你才好,若不然,你以为这里很容易走出去吗?” “八公子?八公子又是哪位公子?”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是曹煣,你居然没有听说过我的大名吗?我真是太失望了呢。” 尉迟靖盯着她的脸看,半晌才道:“曹家的人果然都长得好看,不过个个都不是好人。我不敢劳烦八公子相送,就请八公子指条明路,我自己走便行了。” 曹煣盯着她,半晌才道:“我能给你的,只有黄泉一条路。” 尉迟靖狠吸了口气,这才发现曹煣眸子里的寒意,她不由自主地缓缓后恨,紧张地道:“我与八公子无怨无仇,既然四公子都已经要放我走了,八公子又何苦为难?若被四公子知道了恐怕不依。” 曹糅轻笑了声,“你太天真,我四哥这生,由女人而成功,由女人而失败,他现在是畏女人如虎,你死了他最多可惜几声,却不会怪我半分,你信不信?”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哦,你已经知道我并不是安歌,我只是尉迟靖,我是陈留王之女,是你们有负于我,不是我有负于你们!” “怪只怪你这只脸,留着终究是祸害!” 曹煣似乎懒得再与她多说什么,手上灌了劲力,蓦然成爪抬起,便往尉迟靖的脖颈抓来,这是要拧断她的脖子呢。 尉迟靖在离开夏宫的时候,曾经被曹炟突击训练逃生之术,虽然武功不行倒也会几招,这时候一低头便从曹煣的手臂下钻了过去,无奈曹煣武功极好,返身就又提住了她的衣领,一用力,将她整个身体都提得飞了起来,往假山石上撞去,这下要是撞上了,定会胁骨尽断,吐血而亡。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忽然一抹黑影及时而至,由半空抱住了他,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她的眼前拂过一抹白色的发丝,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这时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和帝,救我!” 曹炟没说话,只抬手,手中他的武器两枚手刀如同暗器般射向曹煣,曹煣一扁身躲过了,再抬头时,曹炟已经抱着尉迟靖飞身往黑暗中而去。 曹煣冷哼了声,“曹炟,你即已经走了,又何苦回来。来人,拿剑来。” 一侍卫立刻奉上长弓破箭,曹煣飞身上了角楼,空中冷月幽静,衣袂翻飞间,曹煣如同从地狱来的修罗,目光紧紧地盯在那两个移动的身影。他拉紧弓,两只长箭同时飞出,曹炟听到风声,头亦没回,直接返手接住一箭,箭力太大,摩擦得他手中血肉模糊。 而另一只箭也同时到了,却是向着旁边的尉迟靖,曹炟猛地扑到尉迟靖的背后,将她狠狠地抱住,只觉得肩胛处一阵疼痛。 然而这时已经到了马儿近前,二人飞身上马。 马儿也是经过训练的,往前再跑了片刻,终于到了一处开阔的街道上,原来还是在汾城内,离主街道并不远,而杨凡此时正带队巡城,见尉迟靖与曹炟二人一骑飞奔而来,立刻拦住了他们,尉迟靖认出了杨凡,连忙喊道:“从这里往东六百米处,有一大宅,里头是曹煜和曹煣等歹人,请杨公子快去抓他们!” 杨凡的目光落在尉迟靖身后的人身上,只见他目光冷然,道:“杨凡,那边人数不少都是高手,你不要闯进去,调集巡城人员将那里围起来。” 杨凡听此人说话的声音及气度,已经猜到是谁,立刻道了声,“末将领命!” 这时,柳溢也终于带人寻了过来,身后跟着一队宫中训练有素的近卫,见到柳溢,曹煣方才觉得有些放心。 近卫们留了一队保护皇帝,其实人等与杨凡一起去促拿曹煜和曹煣。 尉迟靖从马上跳了下来,才觉得腿有些发软,想到今夜真是差点就没命了,目光落在曹炟的身上,他也已经从马上跳下,然而刚一下马便脚下踉跄,柳溢吓了一跳,“皇上您受伤了?” 尉迟靖这才发现曹炟的背上有支长箭。 曹炟道:“没伤到内腑,没事。” 之后,曹炟被扶到轿子里坐着,柳溢道:“关于尉迟姑娘,如何安排?” “送回陈留公主府,加派人手保护。” “是。” 轿帘扯上,尉迟靖想去说声谢谢,却只来得及在帘幕放下时,看见曹炟一闪而没苍白的脸。 曹炟回到宫中后,由太医取箭,果然伤口并不深,只是伤了筋,恐怕之后左手会有些使不上力。 而曹煣和曹煜自然是逃了,之后却是逮捕了拜月教内部众人,一共二三百人,全部都关在大牢里。 经过审训而得知,这代的拜月教教主刘成风,于敬恒皇帝在位时,受过不少敬恒皇帝的恩德。当时朝里拨给拜月教的教费相当可观,令他们能够壮大声势,广收教徒,如今敬恒皇帝落难,他们自然是站在敬恒皇帝的一面,这次利用拜月节,目光就是抓住曹炟,逼他禅位。 再说曹炟当时被抓后,被逼无奈之下,答应了写下禅位书。 在曹煜的监视下写了此书后,方才被放走,但他并没有离开,又暗中寻找尉迟靖,因此才能在关键的时候救了他。 柳溢得知曹炟写了禅位书,大吃一惊。 第368章 决裂(二更) 曹炟却让他稍安勿燥,然后在桌上写下两字,“一是炟,一是烜。” 柳溢立刻明白了,这才舒了口气。曹炟想了想又道:“你想办法给他们传封信,莫让他们拿着那纸书真的进宫而来。朕虽然已经无法容忍他们屡次闹事,然而也不想让世人觉得朕过于绝情,连杀两兄弟。” 是的,如果曹煜和曹煣持此书而来,必是有来无回。 柳溢道了声是,便下去忙事情了。 说起来快,其实这些事全部处理完,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而夏炚做为客人,目睹了这些事情,当然他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插手此事。他留下来的目的,也不过是是先得到了消息说拜月节那日会出事,没想到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就这样过去了,这还是令他比较失望的,本来他还想见个见证人,看曹炟如何完蛋魍。 戏完了,也没他什么事了,这日他便要告辞出宫。曹炟伤情未大好,但已是衣饰整洁,除了面色不太好,没人能看出他受伤了。 “夏兄,那日在戏台下,你见到了尉迟靖。” “是的。檎” “她与安歌长得一模一样,夏兄为何一点都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亲眼看到歌儿死去,别人再像她,我也知道不是她。” 说到这里,二人沉默了很久。 之后,夏炚道:“不过一会出城时,我还是想去陈留公主府去看看她,虽然斯人已逝,如今画饼充饥,那也是可以的。” 曹炟并没有反对,所以夏炚从皇城出来后,就往陈留公主府而去。 这两天,尉迟靖在府内焦燥不安,两次进宫去探望曹炟,甚至还在宫外等了很久,最终都没有得到传召。其实她只是想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罢了,同时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写禅位书,然而曹炟似乎并不想见她,这让她极度的郁闷。 夏炚进入院子里,发现此院的确也是一等一的好宅子,里头奴仆成群,各方面不说是极尽侈华,也是非常周到了。尉迟靖早在书房里等他,进入后,尉迟靖就把上官夜和云飞赶了出去,二人单独在屋子里说话。 “你刚刚从宫里出来?曹炟那个家伙还好吗?那只箭有没有射死他?”尉迟靖如此问。 “他自然是好的,若不然此时汾城已大乱。”夏炚又道:“你在关心他?” “当然不是,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天是曹煜抓了他,逼他写禅位书呢!是用我的性命来逼他,以我与他的关系,他自是不会为了我而放弃江山。但是他是如何逃出来的呢?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所以我怀疑他有可能还是写了那个东西,若那样的话,他就是卖了尹军,皇上,这可是您的大好机会。”尉迟靖道。 夏炚有点欣慰地说:“你还记得为我朝考虑,已属难得。不过你还是太小看曹炟了,若他真写了那份禅位书,现在曹煜和曹煣还能静悄悄的?早来了。” 尉迟靖哦了声,“那么,皇上是不能利用这件事怎么样了。” 夏炚的目光中透出些危险,“你早就猜到了吧?你故意诓朕,又想得赏儿,又想不干实事。” 尉迟靖有点尴尬,“这,这——” “你住这么大一个宅子,曹炟能少了你的饷儿?” “还不是尹家那些人,到我这儿早就苛扣了,尹家的人都讨厌我。再说,我是为皇上您办事,你总不能看着我手头拮据。” 夏炚噗嗤笑了起来,他倒是挺希望尉迟靖能从他这儿讨要些什么,一个男人,是愿意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付出些什么的。就怕她不开口,一味的让别的男人做了他该做的事。尉迟靖的脸有些发烧,终于道:“还有,皇上不是应该保证我的安全吗?这次若不是和帝,恐怕我已然无幸了。” 接着便把自己遇到曹煣的事情说了一遍,夏炚的眼神很冷,记得在安平郡的时候,曹煣就曾用计使安歌中毒,他一向想让安歌死,没想到到现在这个念头依然没断,这让夏炚真的很生气。 “你放心,朕会护着你。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你。” 之后,夏炚忽然道:“和帝救了你,你是否对他感激?” 尉迟靖本来想嘴硬,但最终却只是点点头,嗯了声。 “你若觉得感激他,以后关于边防图的事自然是不好下手。靖儿,要不就跟随我回安阳好了,我纳你为妃,从此以后,高堂暖座,锦衣玉食,再不须到处奔波,而且陈留王之案反正已经翻过了,你也算为你父亲争了气,和帝为人不义,总会有人替朕收他,你便不要再与他纠缠了。” 尉迟靖见他说的极是认真,一时间只跪了下去,“皇上,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办好事。若不能办好此事,实在无颜面回夏宫。” 夏炚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叹了声。 “我走了。”夏炚道,“你不必送我。” 说完,夏炚飘然而出。 夏炚一走,上官夜便进来了。 尉迟靖见状,略微有些惊讶,“你一直在外面偷听?” “我一直都在奇怪,靖小姐为何忽然出现,又是谁安排我和靖小姐见面的,没想到是夏炚。靖小姐,夏炚此人深不可测,靖小姐千万不要被他蛊惑。如今曹氏已经为陈留一族翻案,说起来陈留一族依旧还是邾国的臣子,靖小姐自然也是邾国的女子,绝没有为夏宫效命的理由。” “照你这么说,傅晚晴还曾是邾国傅第的女儿呢,还不是嫁他为后?” 上官夜道;“傅皇后当时那样做,自是有她的私心,但是在名誉上,依旧不为百姓所称道,千年之后,傅氏一族只会留下叛国一名。还有那些归属于夏宫的臣子,莫不如是,而陈留王一族,至死忠诚,不能坏在靖小姐的手上。”上官夜句句不留情,令尉迟靖恼怒。 最后她冷冷一笑,“我爹忠于邾国,最后落得满门抄斩,当年我侥幸存活,否则又哪有机会在现如今翻案?而且我被邾国之人追杀,差点没命是夏炚救了我,我如何就没有理由向他效命?” 说到这里,她又继续道:“再说,女子负不起国之大事,行事只关情事,不关国义。我爱效命于谁就效命于谁,又有什么关系?” “你——”上官夜眉头紧皱,气得快要吐血的模样。 之后又听得尉迟靖继续说:“如今世道,国不成国,邾国只剩余半壁江山,天烬强行称国,上官,人家说乱世出英豪,想来你亦是堂堂七尺男子,为何就不能像夏炚和曹炟一样,也去占据半壁江山呢?若是你也能占据半壁江山,说不定我还会效命于你呢。” “靖小姐,没想到在你的心里,国家大义都被视为草芥,陈留一族翻案是有幸,但靖小姐如此做为,简直就是大不幸,陈留王一世忠名,只怕就此终结。上官夜无法跟随这样的主子,就此告辞!” 说完他便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尉迟靖在后头喊了声,“上官,你真的要走?” “恕我不能继续奉陪。”他再没回头,一跃而起,飞身往宅外而去。 好半晌,尉迟靖才似乎清醒过来。 慢慢地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写下“国家大义”几个字,之后又扔了笔,好半晌才幽幽地说:“上官,你走了好,反正我也不需要你。国家大义是什么,没有国又何来有义?百姓谁管这是哪国?天烬的百姓原本不是邾国人吗?如今还不是自称天烬人?人人都可不遵国家大义,我尉迟一家饱受背义,为何要遵守?这一生存活下来尚且不易,生而为人,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才是大道理。” 正说到此处,忽然耳内又传来铃铃的声音,夜风吹过这声音格外的清晰,她不由自主地捂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只觉得脑袋里有一双大手胡乱挥动,仿若下一刻脑袋上就会破个大洞,脑浆迸出。 她惨叫着滚倒在地上,奴婢们听到动静,赶紧叫了牛云飞过来,云飞做为近侍,立刻大喊:“快去请大夫,快去!” 尉迟靖却因为头痛太剧烈,而胡乱冲撞,居然挣脱奴婢们的拉扯,一头撞在屋内的柱子上,刹那间额角流血,晕了过去。 这下可把云飞吓惨了,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后来颤颤地叹了下她的鼻息,感觉还有气儿,这才道:“来人呀,来人呀,救人啊!” …… 此时,曹炟正在禁地处,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而且他又受伤了,若是安歌在的话,必定无比心痛,想办法让他留在房里休息。但是安歌不在了,他便是躺在房里又如何?也不过是冷冷清清,再看不见那笑嫣了。 手里的铃当随着而动,那铃铃的声音像是诉说着什么。 第369章 似梦似真,初雪 冷风吹来,近侍为他披上厚的斗篷,就在这时,一个暗卫走过来报告,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微微一怔,向近侍道:“让宫里最好的太医,去陈留公主府为公主诊脉。” 近侍应了声,匆匆去请太医了。 夜色阑珊,大殿里一派清冷,只有那依然没有息灭的烛火在摇曳。曹炟在案前默默地坐着,一位太医匆匆入内,施过大礼后方才道:“皇上,尉迟姑娘病情来势很急,经过数位太医仔细诊断,最后确定,应该是姑娘脑部曾经受过什么伤,因此患有癫痫,这种病的病征便是,会让病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忽然发作,因为痛苦而会伤害自己,身边必须常常有人伴随,否则极易出事,这次尉迟姑娘就是因为病情发作后而自行撞柱,才使得头颅受伤,不过现在伤情已经控制住了,休息几日,想必便没事了。” 曹炟听闻,道:“受伤了?魍” 太医又连忙道:“伤的并不重,而且亦不会留下疤痕。” 曹炟哦了声,又道:“这几天派人悉心照料,别再出什么岔子。” “是。檎” …… 尉迟靖躺在榻上,人是昏睡着,脑子却没闲着,有很多画面从她的脑子里滑过,那些她陌生的,熟悉的,或者是痛恨的,爱惜的,那像是一场场争斗,又像是一场场的生死挣扎,清醒过来的时候,满面皆是冰冷的细汗,看到上官夜抱剑守在她的身边,低垂着头,睡着了。 尉迟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与上官夜长得很像的女子,打扮高贵,风情万种,总是喜欢笑着看她。 她轻轻地抚上上官夜的脸,上官夜蓦然醒了,“靖小姐,你醒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 尉迟靖看看窗外,依旧是晚上。 她唔了声,揉揉依旧有些疼痛的脑袋道:“上官,你一直守着我吗?” 提起这事,上官夜不能不生气,他本来真的是要一走了之的,然而那日喝了点酒不知道出了什么鬼,再回来看看,就发现一拨太医进进出出,他才离开几个时辰,这尉迟靖竟把自己弄到重病,他不回来又怎么办呢? 上官夜默默地嗯了声,又看她的脑袋,“还好,伤口不深,想必不会留下疤痕。” 尉迟靖一笑,“留下疤痕也没什么。” 上官夜见她病了一程,脾气似乎会有所收敛,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当时绝决离开她有关,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见她总算不乱发脾气,心头还是高兴的。 “是和帝派人过来替你诊治,听说请的是宫里最好的太医。”上官夜道。 自从和帝为陈留一族翻案后,上官夜自觉自己依然是邾国人,臣对君忠乃是君子所为,他倒是希望尉迟靖能够摒充前嫌,归顺和帝,莫要再搞出什么事了。 尉迟靖自是听得出他的意思,只见她下了床,往桌前走去。 上官夜要扶她,她摇摇头说:“躺在床上骨头都僵了,我自己来吧。” 到了桌前,倒了两杯茶,一本自己端着,一杯递给上官夜,然后向上官夜拘了个大躬,“上官,之前是我太不对了,此后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莫要离开我吧,我觉得在我的生命中,最熟悉的可能就是你了。” 上官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说出这种话来,要知道,在他的印象里,尉迟靖可不是这样的人呢。 不过他马上就释然了,她变得好,他该高兴才对。 当下接了茶,“靖小姐,喝了这杯茶,我们主仆尽释前嫌。” 尉迟靖却道:“什么主仆?陈留一族早已经分崩离析,我这个陈留公主也不过是虚名罢了。以后你我二人便是朋友,不是什么主仆。” 上官夜诧异地看着尉迟靖,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见她神色诚谑地喝了杯中茶,他便也喝了。 上官夜告辞退出后,本来已经躺在床上的尉迟靖又爬了起来,拿出之前傅婉晴送给她的龟壳和铜钱,在桌上摆弄来摆弄去。在梦中,她数次看到自己拿着这东西把玩,然而到底怎样玩法,她依旧不知道呢,只是学着梦中的样子,也那样摇一摇,洒在桌上,也看不懂所预示的意思。 只是梦中除了这个,出现最多的居然是曹炟…… 烟雨河上,二人在大雾中,笑着,抱着,躺着,互看着…… 这到底只是一场梦,还是她脑中曾经的记忆?为什么会有那么真实的感觉呢?她甚至记得在梦中,她闻到的他身上的那清幽味道。 十二月初,汾城至安阳一带,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而这时,也到了两国会腽,正式向百姓召告解决水源问题的时间。 夏炚与曹炟都准备前往宛城,这次曹炟的身边带了冲虚道长和尹家另外一个大将军尹白山,此人三十多岁年纪,留着一把钢硬短须,身高八尺,健壮魁梧,表面看起来像是个莽汉,而实际上却是尹家这一代的中流抵柱,不管是军事、武功还是处事能力,都是尹家这代中的佼佼者。 与尹白玉不同的是,此人更加的理智,心智也大,想做番事业,而尹白玉武艺虽然高强,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志向,心思也较单纯。 这次尹白山,便是奉叔父之令,就近保护曹炟。 而冲虚道长前来,则是为了助曹炟在斗法大会中得胜。 这斗法大会,正是夏炚的要求,现在归顺于他的乌弋山,体内便是巫灵逸,曾经是巫国的巫咸,自从忠从于夏炚后,便想要大展身手。夏炚在水道谈叛中略输和筹,为了给夏炚挽回颜面,于是选择了在宛城宣布解决水道之事的同时,举行斗法大会,务必要给曹炟一个下马威。 然正赶上大雪,在走出宫门时,冲虚道长掐指一算,笑道:“皇上,世人说,先有天地,而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然后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此次若在安阳举行斗法大会,那安阳几百年皇都,皇气莹莹,我朝固然是落于下风,但选在宛城,正是在少阴震处,乃是于我们有利,因此此刻大雪,乃是吉兆。” 曹炟此刻,身上的伤情已经大好,一袭貂毛厚领子趁得他面如白玉,艳洌冠绝,一袭黑色大氅,使他更增威风禀禀,唯眼角的冰冷,略显邪魅。 这时道;“冲虚道长即有信心,朕便也有信心。”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陈留公主尉迟靖求见。 冲虚见状,便退到一边去。 曹炟淡然道:“让她过来吧。” 这是两人自拜月节后,两人第一次相见,相隔了差不多一个月。尉迟靖身披斗篷,一张小脸被斗篷遮住了些,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澄明,此时拜见过曹炟后,抬起头来看着曹炟,目光仔细地打量着曹炟,然而嘴里的语气却是平静得很,“皇上,尉迟靖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请说。”曹炟神情疏离,语气平淡。 “尉迟靖想自请去宛城,见识见识斗法大会。” 若是安歌的话,这么重要的大会,便是她自已不说,曹炟也一定不会让她错过的。但现在是尉迟靖,曹炟竟是凝眉想了片刻,才道:“如今正在下大雪,路徒虽不遥远,但也须在宛城多住几日,你一个女子跟去实不方便。” 尉迟靖道:“我已让人自备马车等一应用品,去之后并不须皇上再派人照应,上官夜会保护在侧,而尉迟靖再不会像上次那般喝醉。” 曹炟往远处看去,果见上官夜骑马守在一辆宽大的马车前。 这时,冲虚道长亦说话了,“皇上,陈留公主想去见识一下未尝不可,公主为了陈留一族单抢匹马来皇城翻案以足见其巾帼不让须眉,此次斗法大会她只是想看个热闹,想必不会有事的。” 尉迟靖听闻后,向冲虚老道微笑点头,认示感谢。对这冲虚老儿有了那么几分好感。 曹炟此时才略微点头,“即是如此,便一起随行吧。” 这时,又听得一个女子道:“既然皇上让尉迟姑娘随行,那么彩玉也一定要去了。” 随着说话声,又一个身着斗篷的女子缓步走来,缓缓拜倒在曹炟面前。 “皇上,彩玉亦是自备了马车,要一同前往呢!”尹彩玉笑嘻嘻地说。 曹炟往她来的方向看了看,的确是有辆马车,但只是普通的青皮马车,在这样的冬日里只能短程乘坐。 第370章 一路同行(二更) 曹炟看了看身边的尹白山,虽然他未说话,但对这件事并未表示反对,而且以尹彩玉的性格,恐怕是一定会闹着去的,不达目标不罢休。想到这里,曹炟竟向她伸出手,“你那马车走不了长途,上来吧。” 尹彩玉大为惊喜,眸子里闪着光,有些得意地看了看旁边面色平静的尉迟靖,就抓住了曹炟的手,上了曹炟的马车。 尉迟靖面色平静,道:“那么尉迟靖先行告辞。” 曹炟嗯了声,想叮嘱一句,路上小心,最后却是没有说出来。 只是暗中向柳溢使了个眼色,柳溢连忙调集了几个暗卫,保护在尉迟靖周边。 曹炟的马车内,虽然温暖,但因为尹彩玉临时加入,并没有备下女子喜欢的吃食镜子等物,这些东西只好又别指派人快马加鞭为他们送来。而尉迟靖的马车内却是一应事物俱全,抽屉里也放置了很多的蜜饯和各类糕饼,虎皮褥子铺在锦被之上,一个暖炉将车内烤得暖融融的。 看到这张虎皮,尉迟靖的脑海里又出现一个片刻,似乎是在一个山洞中,见过这样的虎皮。 当然马车都是由上官夜准备的,上官夜曾经冒充女子当过皇后,若说享受这方面,比起大多数人都要更高明些。 尉迟靖悄悄地拿出一本《易经》瞧着,里头有各种卦象的解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这本书,并且是要瞒着上官夜的,她只是觉得这很有趣,虽然不能成为安歌第二,但了解了解她所做的事,或许并没有坏处。 一路之上,她都静静地看书,累了便小休片刻,倒也惬意。 至晌午时分,队伍停留在一处高坡之上,厨下开始埋灶造饭,尉迟靖的肚子被野食填饱,此时并没有觉得想吃什么。只是此刻大雪停了,她便从马车上走下来,由上官夜陪着往高处而去,只见远近之处皆银装素裹,一片洁白,树上更是银花处处,惹人喜爱。 尉迟靖竟将那结满冰晶的树枝折下一段,转身向上官夜笑道;“你瞧,这比之夏花的美,也是不惶多让。” 上官夜被她的笑容所惑,半晌才道:“是美极了。魍” 尉迟靖却没有等他的答案,目光落在不远处,只见曹炟和尹彩玉也出了马车,此时二人立在另一处的高坡之上,尹彩玉怕冷,紧紧偎着曹炟,“皇上,好冷呀。” 曹炟却如雪中一抹飘扬墨迹,说不出的恬淡悠然。 “彩玉,若怕冷便先回马车里吧,朕片刻即回。” “不,彩玉要和皇上在一起。”出了宫,似乎放轻了君臣礼仪,尹彩玉说话也没有之前那般守礼,多了些女儿的娇憨。 曹炟无奈,只好脱下大氅,披在尹彩玉的身上,“莫要着凉了。” 尹彩玉偷笑,无意看看到尉迟靖的目光正向自己二人看来,不由更靠得曹炟近了些,道:“皇上,尹军的药不错,你瞧我的脸,是不是已经好的看不出曾经的伤痕了?”说着仰起小脸,微闭眼睛,让曹炟细看。 曹炟对她脸上的伤痕多少有些愧疚之情的,当下仔细查看,果然除了淡淡的印痕几乎看不出受过伤了,再加上脂粉遮掩,不注意根本瞧不出。他的心也悄然放下,舒了口气笑道:“果然大好。” 忽然想到曾经的安歌,手腕上曾经有一道伤,让她用尹军的药去痕,她不肯。 曹炟的目光蓦然看向尉迟靖,尉迟靖却已经转过身去,曹炟是不知道,他观察尹彩玉脸上的伤痕时,二人那动作与神情是多么的暧昧。 尉迟靖下了此坡,走到低洼处,蹲在地上用手中的树枝画了一幅图。 上官夜一看,略微惊讶,这可是八卦图! “靖小姐,这是——”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图挺好玩的。”她说到这里,眼晴眨啊眨,忽然笑道:“其实你们都把安歌说的那样神奇,我却觉得也只是一般吧,这东西原本就没有那么难的,比如这个八卦图,你看——”说着,她用树枝指着图继续道:“若这个圆内有东西,便是太极,若是无东西,便是无极,你说是太极大呢?还是无极大?” 上官夜也算是满腹才学的人,对于八卦就算不精,总归也是当年必学的一项,于是道:“当然是无极大,所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六十四卦。无极最大,没有无极就没有后面这些。” 尉迟靖笑了笑道:“自然是无极大,可若没有六十四卦,便没有无极,上官你说是也不是?世人常用六十四卦,而不知什么是太极,什么是四象,什么是两仪,可见无极便是六十四卦,中间的东西完全可略过,不过是些道理而已,人只要结果,中间的道理可知,也可不知,无所谓啊。” 上官夜仔细一想,可不是吗?若是爱讲道理的人,似乎的确道理是有用的,若这个人不讲理,那道理就没用了,然而不管道理有没有用,世人最看中的依然是结果,否则那些卜卦者为何都要问,“先生,这支卦代表何意”呢? 上官夜想了想,忽道:“靖小姐,你的道理有些歪,但或许真的挺实用,或者你对这方面有些天赋。” 尉迟靖道:“若我把自己打造成第二个安歌,你说会如何呢?” 上官夜忽然笑了笑,“安歌只有一个,无论生或者死。靖小姐若是精通了安歌当初所精通的,也依然是靖小姐而已。就像靖小姐说,无极就等于六十四卦,然而事实上,无极与六十四卦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在道门、佛门甚至是民间,无极都代表其不同的意义,而六十四卦只是其实一个具体实施的方式而已。” 尉迟靖仔细地思考了下他的话,终于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不过既然我这样的无能,又对此感兴趣,不如便精修于此便好。” “谁说靖小姐无能了?”上官夜的心忽然有点疼痛。 毕竟这尉迟靖,也只是个满身仇恨经历了风霜雪雨的普通女子,只因她长得像安歌,包括自己的所有人便对她要求高,可事实上,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如安歌一样呢? 尉迟靖这句话,终于让他意识到,或许以前对她的要求的确过分了。 尉迟靖却是眯着眼睛一笑,“上官,没关系了,我又不是小心眼,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你放心,我这次并不是为了别人,只是想让自己有用一点罢了。” 上官夜见她似乎的确有想学这方面的想法,于是道:“当年安歌拜于杨筠松门下,学习了大约十年光景才出师,然而刚出师的时候依然有错着。后她虽然努力扳正,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靖儿,这行与别行不同,入门者极简,似乎觉得对一切已经了然于胸,然而越深入却越觉得困难,否则人人都是高手了。” 尉迟靖道:“我知道,我现在便是处于‘入门者极简’阶段,没关系,我一定会学得很快的。” 她梦中有很多关于关于卜卦和风水方面的片段,有些东西虽然未全然了解,然而总觉得某个时刻会忽然一点而透,了然于胸。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把那张八卦图用雪掩盖了,又道:“今次的斗法大会,必然会来很多高人,我正好长长见识。这可比我苦读书要强多了。” 上官夜道了句,“倒是。” 尉迟靖闻到了饭香味儿,笑了笑道:“好香,不过和帝说了,我们要自行解决。没关系,能来已经很好了。”说完便向着马车行去。 上官夜见她走的萧洒,忽然道:“靖小姐,你变了。” 尉迟靖回头嫣然一笑,“或许我没变,我只是丢了自己而已。” 这回答让上官夜彻底地闷了。 上官夜到了马车前,就见尉迟靖已经从里头探出头来,手中拿着一只饼,里头还夹着肉片,道:“上官,我已经把饼放在炉子上烤的热乎,你快吃吧。” 这时尹彩玉经过,不由捂着嘴笑了起来,“呦,你们二位过得可真辛苦,这冰天雪地的只能烤饼来吃。” 尉迟靖仔细看她的脸,似乎已经完全恢复,当下笑道:“很好吃的,尹姑娘要不要一起来吃?” “不用了,这种粗鄙的食物我怎么能吃得下去,我是要与皇上共进午餐的。” 尉迟靖笑道:“那我们不打扰你了,毕竟让皇上等着就不好了。” 尹彩玉经过这样的提醒,就抬步往曹炟的马车行去,却在这时,见到两个宫人端着两大托盘的饭菜到了尉迟靖的马车前,“公主,皇上特意叮嘱送来饭菜,请公主享用。” 第371章 她是妖女,亦是烈女 尉迟靖看到尹彩玉的脸色蓦然变了,脸上冷凝如同要冰裂开般。若是先前,尉迟靖定觉得可以好好挫挫尹彩玉的锐气,然而自从上次晕倒再醒来,她好像懂得什么是进退,什么是自保了,当下拿开盖子每样菜看了下,摆出嫌弃的样子道:“只是些咸甜粗菜,连肉都没有呢。不过这冰天雪地的,勉强吃了吧。” 尹彩玉一听,果然脸色好转了些,冷冷地哼了声就走了。 待她一走,尉迟靖赶紧招呼上官夜进来,“上官,快点过来吃。” 上官夜一看,小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哪里是什么咸甜粗菜,根本就是很精致的红烧肉、珍珠丸子及好几样精美的宫宴菜品,还有一盆鲜甜可口的银耳虾汤,甚至还备了一小瓶酒,在这样的雪域荒野里,简直就是难得的上等佳肴好吗? 尉迟靖倒了杯酒递到上官夜的面前,“你赶紧喝一杯,这一上午冒着风雪走,定是冷极了,喝了酒好暖暖身子。魍” 上官夜感到些许温暖,这位刁蛮公主,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 一口酒喝下去,果然身体变得暖融融的。 尉迟靖尝了一口红烧肉,“这肉烧得不错,很好吃,上官,你吃。檎” 二人边吃边喝,一顿饭吃完,倒是痛快而饱满,待收去了杯盘,尉迟靖斜靠在矮几上,“上官,听说你以前冒充女人当皇后的时候,倒也颇为得宠的,你给我讲讲,当初曹煜若是临幸你,你是怎么避免的?” 菜虽收了,酒还在,上官夜本在独酌,这时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不知道她为何忽然问这样的问题?在愣怔间,又听得尉迟靖道:“难道,曹煜是有断袖之好,因此并不介意?” 上官夜赶紧道:“非也,非也!靖小姐,您可别胡思乱想,曹煜那斯不是好人,便是他愿意我也不愿意。每次他来时,便想办法将他灌醉,然后一阵迷香过去,第二日他醒了时,我早已经在梳妆台前,他还哪想得起来晚上做什么了,总之,曹煜那斯也笨得很!” 尉迟靖道:“若真如你说的这样,我却觉得他并非是笨,无论是谁被迷过一两次,不信是察觉不了。不过他定是故意不揭穿你。” 上官夜想了想,觉得也有些可能。 只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却不知晓了,毕竟当初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实在不能够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想事情。 二人说了几句,都笑得有些止不住,尉迟靖又道:“上官,你给我讲讲有关安歌的事情吧,那位跳城楼的皇后……” 上官夜未及开口,她又道:“听说她身穿嫁衣,跳下城楼,她那到底算是曹煜的新娘呢,还是不算?” 上官夜道:“自然是不算的,就算穿了嫁衣,但是未具行六礼,未拜天地父母,也未入洞房,她怎可算是曹煜的新娘?若是曹煜当初肯放了她,或者说,若是她知道和帝还活着,根本就不可能做那样的傻事。所以,曹煜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的仇人。” 见尉迟靖似乎有些愣怔了,他又道:“其实,若不是安歌那样的傻一次,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呢?说不定夏炚还被囚在牢里,说不定皇帝依然是曹煜,说不定邾国不会两分,一个女子,用半壁江山祭她深爱之人,无论如何都足以令天地悲恸,只是这一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实不知最后到底谁会赢。” “用半壁江山祭她深爱之人……”尉迟靖喃喃重复着这样的话,又道:“果然无论多么聪明的女子行事,也只关情乎。这若是被百姓提起,想必安歌并非是个好人,反而有可能还是个妖女。” “靖小姐又错了,百姓其实是这世上最容易满足的一群人,他们也最容易感动,同时最善良。百姓只记得安歌跳城楼殉情,却并非知道这一切变局之后的事情,所以坊间流传的安姑娘,已经是个值得尊敬并且大胆追求自己爱情的女子。” 尉迟靖的目光眨啊眨,“那么,在上官的心目中,她到底是妖女,还是一个为情而死的多情女子呢?” “她是妖女,但这一生,上官的心目中,只有这样的一个妖女,上官愿为她而生,而她而死,可惜——只恨在她遇到困境的时候,我不能够在她身边助她。要不然,一切或许有所不同。” “原来你——”尉迟靖忽然明白了什么,“上官,没想到你与安歌之间,居然有这样的渊缘。只是若她现在活着,也只会与曹炟在一起,她即能为他殉情,想必生生死死都不会离他而去,而你始终还是没有办法得到她的。” “若她活着,我便会守着她。这样的女子,只要守着她,看到她能够与自己所爱的人开心生活,便也是极幸福的事情了。” “上官,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你这样的男子,也是极令人佩服的,我相信以后你定也能遇到真正爱你的女子。” 二人第一次这般交心,内心都有些唏嘘感叹。 队伍再次出发,这一路之上,上官夜骑马在马车旁,尉迟靖在车内,一路无话。 倒是曹炟的马车内,稍微有些精彩。 膳食上来后,尹彩玉一眼看到有酒,便首先将酒拿过来,斟与曹炟,曹炟说自己伤势刚好,不易饮酒,尹彩玉便自己连饮三杯,刹那间脸蛋儿红得如同染多了胭脂,倒也平添了几分风情,待喝第四杯的时候,曹炟已然轻轻夺过她的酒杯,“风雪路上寒冷,莫要喝醉了。” 尹彩玉坐起来,摇摇晃晃地爬到曹炟的身边,将整个身体靠在曹炟的身上,“皇上,彩玉就是要醉,醉了,皇上定会照顾我的吧。” 曹炟神色淡然,将她扶坐起来,“那是自然,只是这一路风光,彩玉姑娘恐怕要错过了。” 尹彩玉嘻嘻地笑了起来,于她来说,曹炟便是最好的风光,谁又会看外面的白雪皑皑? 尹彩玉又连喝了几杯酒,生生地把自己灌醉,然后倒在曹炟的怀里,醉眼迷离地道:“皇上,彩玉虽然还未与皇上成亲,可是人人都知道,彩玉便是将来的皇后,皇上也必会娶我的,彩玉,彩玉便是现在想当皇上的女人,那也没有什么,皇上,不成亲亦可,彩玉可先为皇上生一孩子……” 说着便扯起自己的衣裳,将领口扯脱,露出白皙肌fu,再加上酒香与浑身的酥软,倒的确很是媚惑人。 曹炟道:“彩玉姑娘,你醉了。” 之后干脆将她抱起来横放在车内,将厚厚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她此时已经喝得迷糊,还当自己依旧抱着曹炟,只将那锦被拥得很紧,一遍遍地唤着皇上…… 曹炟安顿她睡好,自己倒从马车里出来,也是骑马前行。 尹白山虽然在马车外面,却将车内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道:“皇上是君子,彩玉对皇上倒也是一片痴情,只是行事过于荒唐,还请皇上莫要计较,多多包涵。” 曹炟没说什么,只望着远山道:“朕以前来过宛城,很久很久之前了,那时候,敬恒皇帝尚未登基,我与我父皇,还有皇兄,八弟等,一起来到宛城巡察大堤,那时候是秋季,一路之下秋雨连绵,导致我们一路只能缩在马车里,但是因为有父皇在,安排几兄弟玩棋,比个高低,是以几盘棋结束,竟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那时候觉得宛城离安阳不远,并且宛城是个不太大的地方。” “那么久远的事情,皇上还记得,果然是重情重义。不过皇上说的对,宛城的确要比想象中的大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宛城堤坝筑成,控制住了洪水灾难,周边人家渐渐增加,荒野开成良田,于上次灾难的发生,至今有五十几年了吧,所以呢,宛城的确是比以前大多了。” “尹将军刚刚从边关回来,就已经将这里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有些事比朕都知道的要明白。” “为君效劳,总归是应该的。若是不知,反而无法交待了。” 正说到这里,队伍停了下来。 一会儿,前头有人来报告,说是有一条小河横在前面挡住去路,河上已经结冰,但是冰层很薄,是以不知应该采取绕路的形式还是直接过去。 尹白山见天色稍暗,而这四周并无行馆村落,于是向曹炟建议,“既然是浅河,想必没事的,直接穿过可能好些。” 曹炟点点头道:“就这样安排下去吧。” 队伍又开始向前面慢慢地前进,冰层果然是很薄,马蹄踏上去,冰层立刻就破了,几辆马车通过后,河内竟是泥泞,看起来非常不好走。曹炟往后面看了眼,尉迟靖的马车因为是跟在队伍的最后,是以他们要过来恐怕还要一些时间。 尹白山道:“皇上,由微臣先行送皇上过去吧。” 第372章 再受难(二更) 曹炟道:“好。” 二人轻骑,过河比较轻松,到了河的那一边,曹炟勒住了马。尹白山也看到了尉迟靖的马车,快要到河边,当下又道;“皇上,陈留公主的马车也到了,没有人在旁边帮忙恐会陷入泥内,微臣带人过去帮忙。” 曹炟点点头,“白将军想得很是周到,就这么办吧。” 尹白山带了几个人来到马车前,向上官夜道:“皇上派我等前来协助公主的马车过河。” 上官夜抱拳说了声谢谢,随后,马车便入了河魍。 为免马车陷入泥里,旁边的两排士兵各拿板子架在马车下,用力抬起,虽然不能将整个马车抬起却减轻了它的重量,使它不至于陷入泥里,行进的还算顺利,上官夜也紧张地注视着前面,就在这时,尹白玉向其中一个士兵头目使了个眼色,那士兵向后看去,一排人都明白了,再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齐撤了板子,另一边的人还在用力抬板,如此一来,马车便忽然翻起,马儿惊了,往前狠跑了两步脱出马车,而马车则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尉迟靖整个人从马车里跌了出来,眼见马车要压在她的身上,上官夜已经一个飞身过去,将她捞了起来,挠是如此,也弄到全身都是冰冷的泥浆,头发妆容和衣饰和鬼差不多了,上官夜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干活的?!” 尹白山则拿了马鞭,将那些失误的士兵皆打了几鞭,这才向上官夜道:“本将军会好好惩罚这些不中用的饭桶的。不过,这马车定是废了,还请上官公子赶紧带着公主先过河吧。檎” 上官夜还待要说什么,尉迟靖已经颤声道:“尹将军想的周到,上官,我们还是快点过河吧。” 就这样,过了河。 上官夜虽然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尉迟靖的身上,依旧抵挡不住严寒,到了岸边时,已经冻得直打哆索。 而这时,曹炟并未在河边,因为尹白山带人刚到河中,就有太医过来禀告曹炟,说尹彩玉酒后着凉,此时发热,急病来势较凶,而且尹彩玉梦中一直叫着皇上。 曹炟只好打马向前,回到马车内探望尹彩玉。 尹彩玉果然在发热,脸儿红扑扑的,睡得极不安稳的样子。另一方面,尹白山已经给尉迟靖安排了另一辆马车,这一辆马车原本就是队伍小头目休息之用的马车,因为都是男子,马车内两排硬邦邦的座位,并没有被褥等物,甚至也没有暖炉,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尉迟靖进入了马车才发觉,自己的衣物已经湿透,却没有可换的干燥衣裳,尹白山最后拿来一套粗糙的士兵服给尉迟靖,说是这次来宛城,根本没有女侍,而且尉迟靖和尹彩玉都是临时加入的,更加没有准备多的东西,所以现在只能找来士兵的衣服,勉强一换。 尉迟靖在车内换上衣服,依旧冷到不行,为了行军方便,士兵的衣裳相对比较薄,上官夜还想要提出些什么要求,被尉迟靖拦住了。 上官夜也不骑马了,直接进入车内,将尉迟靖冰僵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裳里,“这尹白山定是故意的。” 尉迟靖道:“没有关系,本来这次要求来,便是我们鲁莽,路上能得到些许照顾已经是很好了。” 上官夜干脆将她整个的搂在怀里,“到我这里来,会暖和些。” …… 再说尹白山,到了曹炟的马车前汇报,“皇上,所有人等,均顺利过河。” 曹炟嗯了声,“陈留公主也顺利过河了吗?” “中间出了些小岔子,但人并未有事,现在已经安排好了。”尹白山答道。 曹炟听闻,也便放了心。 尹白山又问,“不知彩玉情况如何?” “太医说没事,只是酒喝多了,又在这样寒凉的天气里行军,身体有些受不了。” 曹炟说着,便动动身子,想要舒展一下。 便觉得尹彩玉狠狠地抓住他的衣角,“皇上,别走……” 尹白山道:“早知道不该让她来的,毕竟是女子,不似男子这般身体强悍,路上也易出现病痛。” …… 本来说是如果有驿站就停下来休息的,结果过了河才发现,离宛城基地已经不远,经过考虑,曹炟决定不让队伍停留,直接还是往前行进。结果至半夜时分,终于到达宛城。 这时,尹彩玉的病似乎也好了,精神不错,起身又是要吃的,又是要喝的,而行馆也早就安排好,众人一批批地入行馆。 曹炟刚要进入院子,听得有人报,“上官夜求见。” 尹白山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上官公子可等明日再说。” 上官夜道:“等到明日怕是晚了。” 曹炟道:“尹将军,让他进来。” 上官夜走到曹炟的面前,道:“皇上,救救靖小姐。” “她怎么了?” “她的马车在浅河那里翻了,满身泥水,坐着青皮马车直行到这里,如今人已经昏迷。” 曹炟的目光蓦然盯在尹白山的脸上,尹白山道:“果然女子跟随军队出行,多番不便,容易病痛。皇上,微臣却已经是尽量安排了。” 他这一下,推去了所有的责任,曹炟的眸子里却闪过一抹寒光。 唤了太医,亲自来到尉迟靖的马车前,掀开薄帘,只见尉迟靖面色苍白地蜷缩在车内,曹炟吃了一惊,将她一把抱起,只觉得她全身冰凉,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实在已经很危极了,当下也不让太医在此诊治,直接抱着她往行馆而去,并且抱到了自己的房间,置于榻上。 尹彩玉走到尹白山的面前,语气微冷,“哥哥,瞧皇上对她着紧的样子,只怕她不死,将来必是要将妹妹我整死的。” 尹白山道:“妹妹放心,好戏才刚刚开始。” 尹彩玉道:“不过要叮嘱你一句,千万莫要惹恼了皇上。咱们这位皇上,如今是看在叔叔的份上,才能对你我容忍一二。” “那又如何,妹妹,你可要明白,没有尹军,就没有现在邾国的半壁江山。” 尹彩玉笑道:“妹妹明白。” …… 再说行馆内,太医替尉迟靖诊治过后,才道:“公主是落水着了凉,冬天的河水阴冷,没有在当时喝姜汤至暖和处逼汗,使这阴寒入体。但这寒气若不逼出来,终究会酿成危极生命的大祸,若想要逼出来却需要土法子,用热水蒸腾一日一夜,若运气不错,会恢复如初。” 行馆内倒是有女侍,曹炟道:“叫女侍来,立刻行蒸汗之法。” 在女侍们准备浴桶和热水的时候,曹炟握住了尉迟靖的手,轻轻地推起她的衣袖,却见手腕处的肌肤光滑洁白,没有半分伤痕。一时间心绪复杂,略显忡怔。 上官夜见状,道:“和帝还是认为,尉迟靖有可能是安歌?” 曹炟看着他道:“安歌即能借尸还魂一次,难道就不能有第二次?” 上官夜道:“第一次乃是引魂铃之功。第二次她的引魂铃是否被带在身边?” 曹炟只觉得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入,想到之前安歌将引魂铃赠予他时的情景,如今只恨不得时光倒流,那时候他一定会把引魂铃绑在她的身上,告诉她,此铃一定不得离身。 半晌,曹炟才道:“你说的对,尉迟靖并非安歌,朕记得安歌的手腕上有伤,让她用尹军的伤药治疗她拒绝了,后来伤势长成,已经无法去除疤痕,如今她的腕上却并洁如斯。” 上官夜早知道答案,因此并不多说什么。 曹炟又道:“以后有什么事,及时来禀告朕,莫要等到如此不可收拾,才来告之。” 上官夜道:“可惜皇上身边有那么尽职尽责的侍卫,便是我数次求见,也不能如意见到和帝。” 这么一说,曹炟还哪有不明白的。 从身上解下一枚九龙玉佩,“下次想见朕,只要出示此物,可直接来见朕。” 上官夜一时不知道该接不该接,毕竟这样的东西,只会交给极度信任的人,否则若有人拿着此物兴风作浪,便是和帝自己挖坑埋自己了。犹豫了半晌,上官夜道:“拿了此物,须得是忠于和帝之人。而我如今,只忠于靖小姐,是以不能接受此物。” “你只需要忠于她便好了,你放心,朕即可把东西给你,自是能承受得起任何的后果。” 第373章 陈留旧部果为歹人利用 “你明明知道,靖小姐不是安姑娘,你依然要这样保护于她吗?” “朕护她,只因她是陈留王之女,再无其它。” 上官夜只好接过了龙佩,握得很紧,再没多言。 当夜,尉迟靖被泡在热热的药材水里,伺候她的女侍们整夜未竭,随时往里面添加热的药材水,至天快亮时,尉迟靖缓缓地醒了过来,见到陌生的房间与女侍,并未紧张,只问,“上官在哪里?” 女侍们并不知道上官夜是谁,只道:“不知。魍” 尉迟靖觉得体内暖融融的,似乎所有的不适已经不存在,便要从药桶里出来,便听得女侍道:“太医说了,要泡足一日一夜方才可以。” 尉迟靖觉得哪里不对,又道:“我有新衣裳吗?” 女侍们摇摇头,“尚未有人送来新衣。檎” 此时尉迟靖全身都泡在药水里,想要出去须得有新衣才行,总不能光溜溜的走出去吧? 就这样,又被强行泡了半日,到了晌午时间。 原来精神不错的尉迟靖,在泡了这么久之后,神智反而有些昏溃了。 心知再这么泡下去,必定会没命了,而这时,女侍们都去吃饭,午休,毕竟也忙了很久,只有一个女侍还在添加药汤,尉迟靖在那女侍转身舀药汤之际,悄悄地站了起来,往那女侍的后脖子狠狠地砍了一掌,女侍受疼,却并未晕去,转身怒目看着尉迟靖,情急之下,尉迟靖夺过对方手里的木瓢,狠击在女侍的额头上,女侍终于倒地。 尉迟靖脱下女侍的衣裳穿上,跌跌撞撞地从里头出来,见到上官夜就在不远处守着,连忙喊了声,“上官!” 上官夜还不知道出了何事,立刻过来将她扶住,“靖小姐,你好些了吗?” “我好些了,不过如果再泡过久,恐怕就会没命了。你快带我走。” 上官夜这时马上明白,要害尉迟靖的那人还是没有收手,见她有气无力的模样,立刻抱起了她,直接往曹炟处而去。尉迟靖本来神智有些昏晕,到了行馆内迷迷糊糊的,见到曹炟在旁担忧地看着自己,她道:“上官,我又做梦了,我最近老梦到一些奇怪的人和事。上官,你快点带我走,斗法大会故然好,还是保命要紧啊……” 她这时的表现俨然一个惜命的小迷糊,令上官夜又是心痛又是惊怒。 而尉迟靖说完话就又失去了意识,此时,屋内就只有上官夜和曹炟陪着尉迟靖,上官夜道:“我本也想着带靖小姐立刻走,但恐出了此地,要被人追杀。靖小姐也受不了如斯奔波,因此只能请求和帝庇护。” 曹炟道:“那汤水朕叫人查过了,果然里头放了别的东西,虽然不是毒物,但泡久了必定使人睡死过去。而且驱寒也不必泡一天一夜,只需发汗结束,人清醒了便也好了,那位太医,朕已经叫人杀了他。” 上官夜道:“太医定是受人指使。” “你放心吧,陈留公主是朕要护之人,从现在开始,她不会离开朕左右,朕会护她周全。”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行了。 上官夜只能忧心忡忡地点了下头。 尉迟靖这一次晕去,却是很快就醒来了。此时夕阳西下,阳光从窗里透进来,虽然是暖暖的黄色,但想到外面是厚厚的白雪,依旧觉得冷。所睡的地方被一方摒帐隔开,因此她可以听到摒风另一面说话的声音。 “皇上,夏宫的人也已经到了,此时也已经安排好了行馆,今日明日休整一日,后日早上开始大典。”这是尹白山的声音。 这是冲虚老儿的声音。 “很好。只是斗法之时,对方除了乌弋山,可能还会有别的人参与……” “皇上放心,冲虚子习练术法多年,阴阳风水不说完全精通,然而为尹铉大将军效劳多年,积累了不少的经验,乌弋山之名老朽曾经听闻过,在被邾国俘虏前是东且弥的大将军,从未听说过他通晓此类阴阳之术,想必是之后遇到了什么奇遇,才会如此,但毕竟不过习练一两年而已,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据朕所知,乌弋山已经不是乌弋山,有可能他的身份是巫咸国的大巫师巫灵逸,是以——” “巫咸国的大巫师!”冲虚道长说了这句,略微有些惊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巫咸国向来以巫术见长,在我们看来是邪门邪术,然而并不好对付。”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朕早前已经向巫咸国的国主巫明珠去了信函,希望他们能够趁此机会来清理门户。不过到现在依然没到,很有可能不来了,介时只能全靠道长了。”曹炟的语气始终淡然,似乎无论这次大会的结局是何等模样,都能接受。 冲虚道长道:“冲虚子一定尽力而为。” 冲虚道长说完,便告辞离开了。 一会儿,又有人来报,说是尹白山求见,曹炟淡声道:“就说朕乏了,让他去忙自己该忙的事。” ……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 尉迟靖整整头发衣裳,从摒风后面走了出来,只见曹炟低头看案几上的折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她一时不敢前去打扰。 倒是曹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看向她,接着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醒了?” 尉迟靖走过来,将他行下大礼去,“感谢皇上救命之恩。” 曹炟微怔了下,连忙道:“不必多礼。” 尉迟靖这才起身,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却见曹炟心情似乎不错,微笑道:“你还是维持刁蛮公主的样子较好,忽然变得如此知书达礼,朕倒有些不习惯了。” 尉迟靖想到之前自己的所做所为,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 又道:“皇上为陈留翻案一事,一直未及当面感谢。” “不必了,这是曹家欠你的,现在才翻案,已然有些迟了。害你之前受了那么多苦。” 尉迟靖又道:“可是你,让我居在此处,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想杀我?” “毕竟陈留一族的冤案,并不是说翻案了就可以当没有发生过,我的父母,我的族人,他们都是真真实实的失去了性命,无论现在你们做些什么,他们也都无法活过来。” 曹炟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说的一点不错。 尉迟靖又继续道:“这两日的遭遇,使我想起以前被曹氏追杀的惊险局面,如今虽然翻案,但是依旧有人不肯放过我。” 半晌,听得曹炟道:“以后你与朕同吃同饮同行,若有人敢害你,便是害朕。” 尉迟靖愣了下,终于再次拜下去,“谢谢皇上。” 天色渐暗,有人送来吃食,二人便一起用了膳。 至深夜时,曹炟看折子看的头疼,便微闭双目稍做竭息,尉迟靖以为他睡着了,便走过来,往案几上瞧了几眼,又轻手轻脚地翻阅书架上的书籍,并且还把卷策打开仔细查看,一边查看,一边观察着曹炟,只是找了很久,依旧没有什么收获,她开始把目光瞄到了曹炟的身上,那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被他随时带在身上呢? 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往曹炟胸膛前探去,刚刚触到他的衣裳,便被他抓住了手腕,尉迟靖吓了一跳,抬眸时,发现曹炟目光清明,可不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你在找什么?”曹炟的声音淡然,然而里头却有一抹掩饰不了的冰冷。 “我,我——”尉迟靖说不出话来。 曹炟微微用力,将她往旁边扯了下,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曹炟放开了她的手,“是否夏炚让你找某物?” 这时候,尉迟靖知道解释什么,都是多余的,当下只是不说话。 听得曹炟道:“柳溢说的对,陈留一族,果然已经被人利用。虽然是我邾国旧臣,如今却未必是效忠于邾国的。尉迟靖,朕不会杀你,但朕即知你已经被歹人利用,自也不会放了你,你明白朕说的了吗?” 尉迟靖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去。 打开门,却见侍卫就在门口,冷冷地挡住了去路。 她只好又返回,惊疑不定地看着曹炟,曹炟却又拿起折子,在灯下看了起来,尉迟靖无奈,只好回到摒风后面,坐在榻上生气。 第二日,说是休憩一日,实际上并不能闲着。 第374章 死亡的梅林 晌午便在另一行馆,曹炟宴请夏炚以尽地主之谊。 这次宴席之上,夏炚携着而来的女眷并非是傅皇后,而是曾经夏炚的正妻苏静清,如今是夫人位份,仅比皇后位份低上半品而已,打扮也很是高贵。 第一眼见到尉迟靖,她手中的杯子差点要握不稳了。 然而与尉迟靖目光对视,对方却似乎并不认识她,这让她有些许意外,当下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原来曹炟携尉迟靖参宴,尉迟靖坐于曹炟的右侧,而尹彩玉坐于曹炟的左侧魍。 尹彩玉容貌明艳,尉迟靖清丽,夏炚倒没想到,几日不见,尉迟靖居然可以陪坐于曹炟右侧,一时间不由道:“曹兄,你好福气,这么快就已经左拥右抱,而且都是如此姝丽,实在令人佩服。” 曹炟笑笑,向众人介绍,“这位是陈留公主尉迟靖。至于彩玉,大家都认识了。” 苏静清接了句,“早知道彩玉小姐是未来的皇后,果然倾城绝色,美艳无双。檎” 尹彩玉有礼回道:“谢谢夫人夸奖。” 今日尹彩玉的心情不好,若是平日得此夸奖,定然已经笑开了花了。 尹彩玉就是想不明白,为何尉迟靖居然能够与她平起平坐?虽然她尹彩玉此时没有嫁入皇宫,可迟早是皇后,区区一个陈留公主,怎可与她平起平坐?因此目光触及尉迟靖,不免就眼锋冰冷,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的模样。 苏静清在安平郡的时候,便与夏老夫人还有一众夏炚的小妾生活,精通后宅之斗,眼见尹彩玉的神情,心中已经明了几分,不由地微微一笑。 而尉迟靖与夏炚的目光碰上,二人也都是淡淡地错开。 今日无大事,只是宴请宾客,接着上歌舞,在座诸位却哪里有看歌舞的心情,各怀心事,如坐针毯,至散场时,反而都是舒了口气,只有曹炟似乎还是淡然的模样,散场之后,有人来报,说此行馆后坡上,竟一夜之间绽开数里梅花,煞是喜人。 夏炚有点不信,“数里?这里有这般多的梅花?” 禀报之人原是行馆的负责人,此时只晓得只要两位帝王开心了,自己的任务便也算完成了,连忙道:“自然是数里,绵延不绝,否则小的怎感禀报?这些梅花早不开,晚不开,偏在二位帝君在此会盟时开放,可见这是上天的旨意,乃是大吉兆。” 这人说的口绽莲花,果然引得一众人兴致勃勃,在场之人谁又没见过梅花,但是绵延数里的梅花,当真是少见。 于是跟随那人到了行馆后坡处,上坡时只见坡上寥寥几株梅树,鼻端倒是萦绕梅香不绝,若所谓的绵延数里只是这样稀疏的,同样没有什么意思。结果上了坡后,才知道那行馆之人说的果然不错,入目间红粉一片,人在坡上便如踩在花间,幽香气息将空气都染出几分暖和,那粉丝如云在雪间,果真是延绵数里,望之不绝。 有些女眷见状,已经忍不住心喜之态,争先恐后奔入梅林之中,连陈留公主尉迟靖都无法自制,深吸了口幽香后,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便也冲入了梅林中,而苏静清和尹彩玉却依旧留在帝王的身边,此时,高下立现,尉迟靖似乎还是个不懂自制的小丫头而已。 四人到达梅林之中,才发现此梅林的茂密程度,与刚才所见还有所不同,基本只听得四周欢笑追打之声,却不见人影。 夏炚忽道:“此情此情难得再遇,到了这样的地方,难免挑起童心,不如我们也肆意一回。”这话却是对着苏静清说的。 苏静清立刻明白了,笑嘻嘻地往前跑了两步,“来呀,皇上,来追我呀——” 夏炚做出大老虎状,追着苏静清而去。 这真是片不错的梅林呢,人一进入里头,就等于埋入花海,倏地就不见了。尹彩玉看看身边的曹炟,脸上有些羞红,“皇上,这梅林瞧着如此好玩,不如我们也进去走走。”想到在这如仙境的地方,和曹炟并肩缓行,她的心就怦怦跳得很厉害。 曹炟道了声好,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阵风拂过,吹起他的头发,他闻到空气里有种特殊的气味,那是被隐在花香中的一抹淡味。曹炟停住了脚步,往四处看着,除了自己身后的侍卫,刚才与他出来的那些人,此时都隐没在梅林中了,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尹彩玉不解,笑问,“皇上,怎么了?” “朕忽然想到,今日见到了很多不该见的人,然而该见的那一位却没有见到。” 尹彩玉不如知以,曹炟又唤了声,“尹将军。” 尹白山昨日求见被拒,今日故意不在曹炟的面前搅挠,听到呼唤这才前来,“微臣在此,皇上有何吩咐?” “这梅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过于茂密,朕恐进入林中的众人会迷路出不来,你派人延着梅林边缘设岗,备茶水水炉糕点等物,接应从林中出来的众人。” 虽然说这梅林绵延数里,但毕竟也只是一片有边际的林子罢了,尹白山皱皱眉头,建议道:“皇上,我们是否太过小心翼翼了?今日进入林中的虽然都是贵人,但他们都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进入梅林中出不来呢?” 曹炟忽然冷声道:“尹将军是不想听令吗?” 曹炟此时肃然而立,自有种难以言说的威严与霸气,尹白山终于福下身去道:“微臣遵旨。” 命令很快被安排下去,然而直到太阳西斜,不管是梅林入口入,还是梅林边缘处,都没有一个人出来。斜阳洒在梅林之上,美伦每奂,然而此刻,站在梅林之外的人再也感受不到梅林的美,只有一种诡异的静默和恐惧,在渐渐地漫延在每个人的心中。 尹白山道:“皇上,要不要派人进去找找?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就算是贪玩的小孩子,这时候也早该出林了。再说林内阴冷,天一黑的话,恐怕会出事。” 曹炟却摇头,道:“冲虚道长何在?” 一会儿,有人回报,说冲虚道长晌午就没有参加宴席,一整天都没见呢。 “去行馆把他找出来。” “是!” 此时,最后一抹西阳余光终于淹没,行馆之人在下坡挡风处设了暖帐,然而曹炟则一直站在高坡之上吹着冷风,尹彩玉巍巍颤颤的拿着厚斗篷送上来,“皇上,要等他们也该在帐内等,您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啊。万一龙体受寒,才是真正的大损失。” 曹炟按过斗篷穿在身上,向不远处的尹白山道:“朕要亲自入林一探。” 尹白山道:“皇上万万不可涉险!还是微臣去。” 曹炟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尹将军,今日,朕能否顺利出来,还有明日的大典能否顺利开始,都在尹将军一念之间了。” 尹白山面色一变,待要跪下请罪,曹炟已经阻止了他,“有什么话,等朕出来再说。” 之后,曹炟身边跟了武功高强的近卫,进入梅林。 此时已经是夜晚,八个侍卫的手中都燃着松火,然而进入梅林内,却感觉到无尽的黑暗,松火被紧紧地箍着,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视线,连白日里那美丽的梅花,此时看起来也灰败,毫无美丽之感。 曹炟曾经闯过君山大阵,也亲眼看到过安歌和巫灵逸斗阵,知道此时此刻这种黑暗绝非自然,若是自然,满处银白之夜,应该是青幽幽的寒光,视线仍能及远,绝不像此刻这般。 他本不会数术,但对机关数术也有一定的研究,此刻只是提醒众侍卫注意脚下与四周,莫要重了陷井。 与此同时,安歌也在林内。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梅花,这么大的一片梅林,她冲入林中的时候真的就是勾起了童心,纯觉得好玩儿。没想到进入后,就与众人失去了联系,听得周遭有人说笑,然而顺着声音找去时,却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踪影。 起初的确是很好玩的,听得到声音便知大家离自己不远,置身于这么美的地方,只觉得温暖心喜,折了梅枝插在头发上,一路走过感觉梅花扫过脸上肌肤的触觉,又东闻闻,西闻闻,连自己的身上都染了一层的梅香味儿,这真是一个能令人忘记所有忧愁的地方,这一刻,她感觉这段时间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真想永远留在这里,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就黑了,这时她才发觉,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声音,都不见了,四处俱寂,连风声都没有,整个鲜活的世界,好像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死亡了。 ---题外话---感谢13898126326、18987620075、一号小丸子、18987620075、黄丽娟58、rita1981、scarlett0001、13768680597、carry19742008、临风飘影等亲赠送鲜花钻石荷包等道具,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特别感谢13898126326亲,一次性赠送月票、鲜花和钻石,谢谢支持么么哒。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75章 彼一时,彼一时 于是她开始找出口,然而绕来绕去,总出不了梅林。 她累得靠在树上休息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八卦图,又拿出那六枚铜钱,分别标出方向,可惜天上没有月亮,她便按照从书上所学的方式,选定其中一个方向,不管它是指向何方,只要任定这个方向就能走出去。 选好方向后,将六枚铜钱相叠,在最上面一枚上,用梅枝标出方向,然后开始往前走。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呼唤,“靖儿!” 尉迟靖听到这声音很是惊喜,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渐渐地走近,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见那人拿出火折子,吹亮,映亮出来的面容果然就是夏炚魍。 “靖儿,真巧,居然遇见了。”夏炚道。 此时尉迟靖正感害怕,遇到他也是非常高兴,忙道:“其他人都出去了吗?为何此时这样的安静?而且我走了很久也走不出梅林。”未等夏炚回答,她又道:“我觉得这林子有古怪。” 夏炚笑笑地说:“遇见了靖儿,便觉得这片梅林在夜里也依旧有趣的紧,即来之,则安多,靖儿不必担忧。檎” “可是,若在这梅林里呆上一晚,必然会冻死。” 夏炚笑着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啊?有我在,安能让你冻死?或者是后世若记载起来,说天烬新帝夏炚,被冻死梅林,那我岂不是成为了大笑话?” 见他很是笃定,尉迟靖的心也定了些。 夏炚一眼看到她手中的六枚铜钱,面色微僵了些,“靖儿,你什么时候改行了,玩起这个东西。” “我也是最近才觉得好玩儿,而且这是你的傅皇后送我的。说以前,那位安姑娘就是以这六枚铜钱和那只千年龟壳闯出了不一样的天地呢。我就想着这到底有多难?最近研究了下,发现也并不是很难,我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安歌哦!”安歌现在对他说话,不似先前那么拘束了,而是更像以前的安歌,似乎天在她的面前塌下来,她也还是会云淡风清与人暖言暖语。 这样夏炚的心更不安了,“你就那么想做安歌第二?” 尉迟靖微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发烫,好在梅林内光线晦暗,夏炚并没有发现她脸上的红韵,否则说不定能够猜出些缘由。当然,又有哪个女子不希望拥有像曹炟和安歌那般的爱情呢?虽然说是一场悲剧,但是或许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不是悲剧了? 当然这只是尉迟靖脑中偶尔闪现出来的荒唐念头,这时为了掩饰尴尬,轻轻地咳了声。 夏炚连忙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担忧道:“听说上次,我刚刚离开,你就忽然生病了,和帝派了太医去给你诊治。我真是很担心,虽然我已经辗转打听到了,太医说你得了癫痫之症,然而我还是想问问你自己,靖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尉迟靖向他嫣然一笑,“不过是头痛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吗?”夏炚仿若是很不放心,“今日朕也带了太医过来,只是不知道此时他在不在林中,若是能遇到他便好了,可趁机让他为你把脉。” 尉迟靖哦了声,目光往四处扫着,“过于安静了,难道其他众人都已经出了林子?” 夏炚不以为然地道:“可能是吧。” 尉迟靖却仍然觉得哪里不对,眯着眼睛笑对夏炚道:“那我们也出去吧,这里黑凄凄的好吓人。” 夏炚趁势轻拥住她,“有我在,你怕什么?” 尉迟靖有些尴尬地笑笑,还是与他分开了些,“皇上,有件事,靖儿不明白。” “何事?” “当初我受重伤,而致差点死去,是皇上您救了我,可是您是怎么查出来,上官亦是陈留一族的人呢?当我在小邺城与上官见面后,似乎他身边还有很多未解的秘密,皇上是否知道些什么?或者是,皇上会否利用陈留旧部做些什么?” 虽然是在这样的晦暗中,夏炚仍然感觉到她灼灼的目光,知道她心里已经生出疑惑,绝不会像刚刚清醒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当下决定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半晌才道:“其实关于陈留王之事,我早就知道,并且非常的同情。若你知道,天烬当年为何亡,而这片天下为何又改姓曹的,你便不会这样问了。” 夏炚说到这里,便将天烬国后期,燕王与曹氏先祖联手攻破皇城,背叛皇城最后而致天烬灭亡的事情,尽量详细地告诉了尉迟靖。对于这些故事,她隐隐有熟悉之感,仿若从前就在哪里听过。 夏炚说完后又道:“我是天烬后裔,深知被背判的滋味,当年燕王背叛天烬,就如你父陈留王忠心侍主却遭主子背信弃义而招至大祸是一样的心情。是以我一直暗中观察着陈留一族的事情,查出上官乃是你父当年的侍卫的儿子,便想办法将他保护起来,后来让他在小邺城等你,上官曾经联系旧部,是以现在有些陈留旧部的确在他的掌握中,但是这个不是朕能管理的范围之内,这是你们陈留旧部自已的事情,所以我并不插手。” 二人边走边说,已然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听得夏炚又道:“我能够找到上官夜,自是能够找到你。只可惜我找到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差点便让你命丧曹氏之手。” 夏炚说的合情合理,然而尉迟靖忽然问了句,“真的是曹氏下令杀我吗?但为何上官扮成皇后在皇宫哲伏那样久,却还是平平安安,而曹炟也是轻易就为我们陈留一族翻案了?” 夏炚听了,呵呵冷笑两声,“所以说,靖儿你还是太天真了。毕竟是个女子,有些事情难以看清楚。” 尉迟靖执意问道:“是的,我现在很疑惑。” 夏炚的心中很不舒服,这时道:“靖儿,当年上官在宫中扮为女子冒充皇后,乃是因为皇上是曹煜。曹煜此人心机深沉,他必定已经发现真相,不动手,不过是害怕上官掌握着大部分陈留一族的力量,他只怕害了上官,而至陈留一族的反抗,因此勉强容忍。后来至君山大阵时,上官就差点被杀,那时若不是我伸出援手,上官根本就已经不在世上了,如何还能等到靖儿你?” “至于曹炟为你翻案之事更容易理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曹项、曹煜不肯为你父翻案,乃是国为邾国强盛,就算真的曾经有错,不承认别人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是现在,邾国失去半壁江山,曹煜靠着尹军的支撑勉强维持,我与他的斗争刚刚开始,谁输谁赢尚不可知,但他只要为陈留翻案,至少能够赢得部分百姓和一些旧臣的赞赏和支持,为了表示自己的重情重义而已,并且陈留旧部必然为了他这一举,而按兵不动,甚至能够为他所用。 而且陈留王人虽已经不在,但是军队仍在,当年陈留王一家遭遇不幸,陈留王亲自培养出来的五万精兵,一夕之间化整为零,隐没人间。这支力量倘若现在仍然存在,该是多么的可怕?曹炟最近对靖儿很是好,居然能够让靖儿陪侍左右,可是靖儿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他如此做,不过是为了拉拢陈留旧部而已,至少陈留旧部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再与他为难,那么他就少了一股敌人。” 这样一说,尉迟靖似乎真的明白了,一时间只觉得心绪有些复杂,同时本来暖热的心,又被说的有些冰冰凉了。 就在二人谈论此事的时候,曹炟已经在梅林中遭遇了对手。 先是其中两个侍卫,忽然被扯入一片梅树中,曹炟追过去时,只见梅树上染满了鲜血,连花瓣中都滴着血,两名侍卫肯定已经遭了毒手,然而却不见其尸体。 因为这血,整个梅林中忽然充满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曹炟让剩余的人与自己共同围成一个圈儿,慢慢地向前移动,这一招倒果然有效,后来又遇到两次陷井但是因为能够及时相互帮助而没有遇险,这样顺利地往前行进了大约半个时辰,曹炟忽然听到哪里有隐隐的哭泣声,而且是个女子的哭泣声。 便示意往那哭泣声行去,至目的地,却是那位苏静清苏夫人,只见她缩在梅树下,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眼泡通红,见到曹炟本来是高兴,但见曹炟和剩余的六个侍卫刀剑出鞘,往前跑了两步又站住,惊疑不定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第376章 八夫人的魅力不小(二更) 曹炟道:“苏夫人,你们入梅林后久未出林,朕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在这里哭泣?” 苏静清听闻心定了些,“哪是我不想出去,根本就是出不去,皇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四处找不到他……” “苏夫人原来是迷路了。” 曹炟想了想,又道:“只是这梅林中如今已经被布下了重重机关,苏夫人怕是不能乱闯了,不如就留在此地,等梅林恢复正常,便可自行走出。” 苏静清却跑过去不顾男女之防,紧张地抓住曹炟的衣袖,“不可,不可,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可怕了。魍” 曹炟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既然如此,苏夫人与我们同行也罢。” 之后,曹炟便与苏夫人并肩走在前头带路,侍卫在曹炟的暗示下,反而都走在了后头,这一下,不知为何好一阵子都很顺利。 “苏夫人,有没有见到陈留公主?”曹炟问道檎。 “陈留公主——和帝您说的是那位尉迟姑娘吗?我一入林,与我皇追打嬉闹一阵,便与我皇走散。这梅林乍看挺好,走进来却容易迷失,并不是个好地方呢。若是这次我夫君出了什么事,和帝您可脱不了干系。” 曹炟听闻略微失望,便没有再问下去。 …… 而此时,林外的尹白山亦在高处站了很久,尹彩玉在他身边焦燥地走来走去,“哥哥,你为何还不派人入林去救皇上?” 尹白山冷冷地道:“皇上交待本将军在此守护。” “可是——”尹彩玉担忧极了,又继续道:“可是叔叔若知道了,也会让你派人进入林中相救的,而且我虽讨厌尉迟靖,但绝对不想皇上出了什么事,哥哥你可不能因为那尉迟靖,而置皇上的性命于不顾。” 尹白山看看自己这位堂妹,摇了摇头,“你的心,看来已经完全交给他了。” “他是皇上,我是未来的皇后,我的心,自是要交给他的。” 尹白山冷冷一笑,“可你是尹家人,叔叔安排你当皇后,乃是为了让你继续为尹家人效力,而不是变成真正的曹氏。” “哥哥,如今曹氏与尹家乃是一体,何苦如此说?” “女人就是女人,什么都不懂。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尹军一直要为他人做嫁衣!” “哥哥,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尹白山冷哼了声,不再理她了。 就在这时,冲虚道长终于赶来了。 尹彩玉见到他,连忙道:“冲虚子您来的正好,您可是叔叔亲自委派来的,想必您说的话一定有人听。还请冲虚子请尹将军赶紧发兵,去林中寻人。皇上他率人进入林中有一个多时辰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冲虚子往梅林看了半晌才道:“原来斗法已经开始,这夏宫之人真是卑鄙无耻!” 尹彩玉不明所以,连尹白山也道:“冲虚子此言何意?” “尹将军,尹姑娘,此梅林内,此刻定已经布满机关,整个梅林都被罩在数术之下,里头的情景难以预料。但如这样的大阵,进去的人多并非好事,到时候乱糟糟的白白牺牲些性命而已。皇上曾经闯过君山大阵,与巫咸国的大巫师正面相斗过,必是深知此点,因此才率侍卫独闯而去。” “那现在怎么办?皇上并不懂得这些邪门手段,岂不是性命危矣?”尹彩玉焦急地道。 “来人呀,上香案,老夫要破阵。” “是!”一会儿功夫,香案已经设成,冲虚子换好道袍,手持桃木剑,点灯划决,脚踩八卦,分别在蛊、同人、大、小过、丰等位刺入红缨尖刀,符纸点燃分别往这几个位置而去,只见火花噼啪,乍然有些吓人。然而梅林处依旧寂静的可怕,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冲虚子咬破手指,以血入决,再次在井、困、升三个位置之上,滴血为咒,口中念念有词,就在这时,梅林内忽然冲起一片黑色的鸦雀,呱叫之声刺耳,一会儿功夫飞得远了。 梅林内的曹炟听到这声音,不由抬头看,只觉得梅花花瓣落如雨,簇簇地迷人眼睛,然而依旧能够从鸦雀飞起的地方,看到一抹清幽的天空。 曹炟的轻功本好,这次便随着这阵猛然飞跃而去,如同夜幕中的一只大鸟,尹彩玉但见原本安静的梅林上空,忽然有一人跃起,月光下头发银白,身形蛟若游龙,顿时惊喜喊道:“是皇上!皇上他没事!” 曹炟只借着这片刻的光亮跃起,往梅林深处看去,然后发现到远处,一片梅林间似乎隐隐有红光出现,再落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知晓方向,之后携着苏静清和一众侍卫,往那个出现红光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梅林又恢复了如常的黑暗,那一抹幽亮的天空即开又即合,此时再飞跃出去,也是什么都看不见得了。 尹白山见状,也终赞了声,“冲虚子好本事。” 再说尉迟靖,在鸦雀飞起的时候,她了听到了,抬头看时,似乎梅林忽然间被撤去了黑幕,一抹清幽的天空出现,之前完全黑暗的梅林在刹那间被照亮,但这个时间极短,在她还未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梅林再次陷入无尽的幽暗中。 尉迟靖道:“这梅林果然有古怪。莫非,有人在这里施邪术?” 夏炚微微一笑,“靖儿莫怕,我们两国本就约定斗法,如今看来,不过是我那急性子的手下提前开始了而已。我们即出不去,不如就安心观阵。” 尉迟靖再笨,这时也明白了,原来这梅林的古怪是与夏炚有关。 当下有点笑不出来了,“皇上,你我皆在阵中,又如何观阵?” “只有在阵中,才能真正禀略此阵的魅力所在。” 尉迟靖哦了声,忽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必往前走了,再走也是走不出去的对吧?我们不如就在这里竭着。” “也好。” “好冷啊,能否点一堆火?” 夏炚也不知道点一堆火对此阵有没有影响,正在犹豫间,听闻一声阴笑,接着一个黑袍人走出来。那人手中拿着一只光球,光球的亮光青幽幽的,照清楚了那人的脸,倒是一张英俊又带着点邪气的脸,可惜目光却是阴显残忍。 “尉迟姑娘说要点火,自然也是能点的,我这大阵若是被一堆火就能够破坏,那也算不得什么厉害的。” 尉迟靖认得这人,曾经在夏宫就见过。 此时笑道:“乌弋山,好久未见了。” 乌弋山看到这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神有略微震动,然而很快便压制了下去。 他手抚胸堂,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尉迟靖。 夏炚也看出不对,走到另一边的阴影处,唤乌弋山,“你过来,朕有话问你。” 乌弋山走了过去,尉迟靖知道他们有话不想让自己听,于是主动走开些,在附近找至些干枯的梅枝,将它们堆在一起,打算燃一堆篝火。 夏炚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反而更加忧心忡忡,“乌弋山,你刚才怎么了?” “皇上,恐怕这女子最近有奇遇,遇到了什么高人,竟然破去了一些我曾经施于她身上的催眠。” “这我看出来了。”夏炚想了想又道:“看到她有所恢复,朕内心反而是惊喜。” “然而皇上应该明白,只要她恢复,就会离皇上远去。” “那倒不一定。我总归得让她明白,曹炟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好,无论曾经她跳城殉情还是如今跟在他的身边信任她,都是一种错误的选择。她若能恢复旧态,又不会去寻死,那是最好的,只要她健康的活着,我便有机会将她彻底赢回到我的身边。她是我的八夫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皇上有此信心,那是最好。”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可能是那丫头的笑容,复有旧态,因此我体内这只灵识,忽然有意识,不过他现在已经很虚弱,我是不会让他醒来的。” “有趣,真正的乌弋山竟会因为那丫头的笑而——看来我这位八夫人的魅力不小,拜倒在她裙下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些。” 二人说到此处,不由地笑了起来。 乌弋山又道:“皇上,那边出了点麻烦,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个老道,竟将阵法撕开一条口子,也算本事不小。关键是曹炟,携了苏夫人前来,竟然还让苏夫人在头前带路,在下害怕伤了那苏夫人,因此竟让他们平安走过了一大段,如今已经快要到此处了。” 第377章 阵法突变 这时,尉迟靖已经点好了火,将两只小手在火光处烘烤,那模样极是可爱。夏炚对乌弋山道:“你总归有办法引他们不要到此处来。至于苏夫人,你理会她做什么?女人如衣服,况且我是皇上,身边美人如云,难道会为了一个苏夫人而影响大业吗?” 乌弋山得了此命令,脸上露出一抹狞笑,“在下明白了。” …… 曹炟摔侍卫携苏静清安稳往前走了一段,算算路程,差不多快要到了之前看见红光的地方,反而更加提高了紧惕,苏静清连冻带吓,此时瑟瑟发抖,几乎要走不动路,曹炟无奈,只好将她交给两个侍卫掺扶着,饶是如此,忽然从梅花深处闪过一抹寒光,直奔苏静清而来,好在两个侍卫反应不慢,齐齐提刀将那寒光挡住,只觉得手上猛烈一震,寒光转了方向,又往曹炟飞去。 曹炟跃起半空,翻飞两次方才躲过,那寒光蓦然刺在梅树上,整颗梅树暴起火光,刹那间烧成焦碳,苏静清惊心地看着这一切,简直要昏过去魍。 两个侍卫则一下子跪在曹炟的面前,“皇上,是属下鲁莽!” 曹炟虚扶一把,“起来吧,不能怪你们。大家要提高紧惕,此时愈到中间愈是危险。” “是!檎” 众人举步继续向前而去。 苏静清大声问道:“是谁?是谁要杀我们?” 曹炟也不回答她,只是继续往前进发。就在这时,浓雾渐起,梅林内本就黑暗,这一下能见度更加降低,连松火都穿不透浓雾,彼此间若不是牵着手,根本就看不到彼此了,这还是其次,关键是浓雾并非偶然,待曹炟忽然明白时,赶紧将眼前浓雾往旁边拨开,同时捂住了口鼻。 “大家摒住呼吸!” 然而还是说晚了,只听得旁边一个个侍卫倒下去的声音,曹炟虽然捂住了口鼻,但还是感觉到头脑昏沉。情急之下,随便抓了一人飞身而起,找了个方向钻了进去,摒着呼吸跑了片刻,感觉到眼前浓雾忽然散尽,他终于可以停下来,感觉有点气促,扶着梅树喘吸了片刻,拿出火折子摇亮,只见自己随手抓来的人不是侍卫,而正是苏静清。 此时她还昏迷着,曹炟抓了把雪洒在她的脸上,她悠悠转醒过来,“和帝,刚才是出了何事?” “对方放出了迷烟。” 苏静清道:“这里太可怕了,和帝,快带我出去!”说着紧紧地抓住曹炟的胳膊摇晃,曹炟微蹙眉头,将她推开些,“苏夫人,你冷静些。” 苏静清却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晓得了,必是你觉得我父背叛了邾国,因此才会这样对我!你想把我害死在这里!” 苏静清的父亲苏合,原本是邾国宗人府的令书大人,掌权不小,但是在皇城破后,出于自己的女儿被夏炚封为夫人,又面临不归顺便会被杀害的局面,因此现在依旧在宗人府任令书大人,然而却是在天烬国而不是邾国了。 其实苏合此人,原本也算是忠烈,绝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一天,数次对女儿抱怨,并且对夏炚并不是很满意,又说早知道夏炚如此仵逆,绝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等等。 然而这些事只能在自己家里和自己女儿面前说说,在夏炚的面前却不得敷衍。当然夏炚也有可能知道这些事,否则也不会任由苏静清去面临这样的危险了。 曹炟无奈,只好劝道:“苏夫人,你与你父的做法,我完全能够理解,过去的事情便是过去了,不要再多想了,我也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情而追究迫害于你,但是你要明白,安阳是属于邾国的,所有现在天烬国的国土,都是邾国的,将来我一定会把邾国恢复如初。” 苏静清听了,反而更加害怕了,“你要杀了我夫君?你要夺走我夫君的一切?” 曹炟懒得再与她争辩,现在二人处于完全不同的立场,有些话本就不该多说,若不是此时此刻共患难,真是多说半个字也是多余的。 不过最终,曹炟还是伸出自己的手臂,“别说了,还是想办法先出去才好。你抓住我的袖子,莫要放开。” 苏静清只好点点头,默默地抓住了曹炟的衣袖。 * 另一方面,夏炚与尉迟靖坐在火堆旁取暖。 火光映在二人的脸上,竟比平日多生了颜色。 夏炚不由自主地道:“靖儿,你越来越漂亮了。” 尉迟靖却只是一笑,“皇上也越来越英俊了呢!” 说着话,尉迟靖道:“我看那乌弋山倒有几分邪气,皇上重用这样的人,不知是福是祸。” “靖儿倒关心起我来了。” 尉迟靖又嘻嘻笑道:“也不是关心你,只是新近从书上学了些风水之道,如今看这四处黑漆漆的模样,正如书上所说的飞雁衔庐,背明向暗之象。若按照书上所解释的,乃是吉凶不定,虽占得一时先机,但最后却有可能惨败。若是知趣者,该在此时收手才对。” 夏炚提起了兴趣,“听靖儿说话,倒果然是研究了些风水驳卦之学,那么以靖儿现在的分析,竟是乌弋山要输?” “我觉得他今夜定要吃亏。” “靖儿,你对乌弋山没有信心,就是对朕没有信心,况你未免把曹炟想得太有本事了。以前有人帮他,但是现在,他身边就只有一个冲虚子,这个人呢,朕早就派人查过他的底,这些年倒是一直跟在大将军尹铉的身边,有时候也会出谋划策,但大体来说,对比乌弋山的灵术来,他完全不是对手。” 尉迟靖眨眨眼睛,道:“是吗?或许,此战冲虚子并非是主要人物呢?” “你是说,曹炟还有帮手?” “相信和帝对你的了解,不亚于你对他的了解,他即知你身边有个乌弋山,又怎么会只让冲虚子对战。经过这段时间我对和帝的观察,此人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云淡风清,反而城腑极深,只怕这次另有准备。” 夏炚哦了声,“这也是你从风水看出来的?” “不,这是我卜出来的。”然后低头指头前面的一处道:“你看这六枚铜钱……” 夏炚这才注意到,在尉迟靖的面前,的确有六枚铜钱洒在地上,想必是在他与乌弋山说话之际洒下去的,是以他开始并没有注意到。 尉迟靖一本正经地道:“你瞧,这是一支明显的损卦,按照书上所说,此卦比较鲜明的一个特点便是,减损自己,有益他人。得损卦者,宜吃小亏而占大便宜。所以如今若是肯放弃,说不定反而大为有益。” 夏炚点点头道:“你倒说的头头是道,不过你怎知这卦象指向我或者是指向和帝呢?说不定是预示和帝若肯吃点小亏,对他大为有益。” 尉迟靖想了想,“此卦必是指皇上你,这次解决的是水道之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你被迫让步,就是吃小亏的一个表现。所以你已经应上了此卦前部分,剩余的不过是此卦的后部分。” 夏炚根本不信,笑道:“靖儿,你学坏了。你是劝我在此时收手,你想救和帝?” 尉迟靖却道:“非也,非也!靖儿是想要报皇上你对我的大恩,我若就此救了你,也就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靖儿竟要和我算得如此清楚,若今日我的确遭遇大难,又得靖儿一救,是否我们两相扯平,将来就不往来了?靖儿从此以后也就不会帮我了?会完全站在和帝的一边?”说到后来的时候声音已经涩然,内心里有种冷冷的寒意。 却听得尉迟靖又道:“皇上你又理解错了,我只是想与皇上之间更加公平些,若我总是为了报恩而去接受皇上交待的任务或者是为了报恩而敷衍皇上一二,对皇上和我都不公平。只有我们之间还了这个恩情,才会有更公平相处的机会。” 夏炚没有接受她的答案,只道:“靖儿,你竟真的与那安歌越来越象了。若不是我心里明明清楚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定要以为是安歌复活了。” 尉迟靖嘻嘻一笑,“我想做安歌第二,但我还是尉迟靖,我就是我,我不是她。” 夏炚淡淡地笑了下,“但愿你始终记得自己是谁。” ……就在这时,忽然吹来一阵冷风。 这风来得怪异,而且明显不是普通的风,二人皆吃一惊,站了起来,然后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竟是整个梅林都似乎在移动,夏炚连忙去扯尉迟靖的手,“靖儿,紧拉住我,别走散了!” 然而这一扯扯了个空,回过头时,只见刚才那堆火,还有尉迟靖及洒在尉迟靖面前的六枚铜钱,皆不见了。 “靖儿!靖儿!” 连唤了几声没有回音,又唤道:“乌弋山,你在搞什么鬼?” 但是乌弋山也没有回应,夏炚眼见着自己身边的树,如同生了腿会走路般,连续变幻位置,忽然明白,这若不是阵法启动,便是有人在破阵,总之,他与尉迟靖失散,已经是超出自己的预料,本来他今日应该与尉迟靖在一处,好好地观看斗法大阵的。 心里的怒气勃然而盛,“乌弋山,你最好莫让靖儿说中了!” 而苏静清若不是紧抓着曹炟的衣袖,只怕也已经与曹炟走散。 曹炟抬头看天,只觉得虽然山摇地动,树木如妖物般行去,然而天空却一片清明,不再像之前那样仿若被黑幕蒙住。 “会是冲虚子吗?”他喃喃自语道。 阵外之人,尚不知阵内之事。 冲虚子原本一直在做法,此时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桃木剑也扔在了地上,尹彩玉吓了一跳,“冲虚子,你还好吗?” 冲虚子的白胡子上都染了血,大为焦急地道:“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 尹白山道:“冲虚子你讲清楚,什么怎么办?” “有人破了我的坛,对方高明,只怕我是没法救出皇上了!” 尹彩玉听闻,失神地啊了声,目光直视着那片美丽的梅林。 而尹白山的唇角倒不易觉察地露出一抹微笑来。 就在这时,却见尹白玉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见状忙上前将已经跌倒在地的冲虚子扶了起来,“道长莫急,我已经带来了帮手,这会儿已然开始,她们选择了更合适破阵的地点,所以示来得及拜见您,不过,皇上一定会没事的。” 尹白山对尹白玉向来看不顺眼,这时冷道:“皇上不是让你守着小邺城,不许回来,你怎地私自回来了?” “当然是皇上让我回来的。”尹白玉大刺刺地道。 尹白山又道:“你刚才说,你带来了帮手,是何意?你带来什么帮手?” 尹白玉道:“不告诉你!总之,夏宫的人这次输定了!” 尹白玉气结,“你——” 这兄弟二人向来不和,吵架赌气乃平常事,众人都知道的,倒是冲虚子担忧地道:“此阵主领者本领高强,贫道生平仅见。白玉公子请来的朋友,真的能敌得过吗?” 尹白玉道:“道长也莫自谦,当年若不是您伸手替我更改生辰八字,我也未必能够逃得出那沈婥的毒手,足见道长的道术高明。如今只是遇到了会邪术之人,邪术虽不正统,但论害人,却是防不胜防,所以皇上早就打算以毒攻毒,今次请来的,也是这方面的高手。” ---题外话---亲们,今日三更哦~:) 第378章 引路(二更) 冲虚子见他说的笃定,终于道:“贫道现在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许多年跟在尹大将军的身边,自觉得已经见识比别人广,却没想到……”冲虚子向来得尹铉器重,自觉得地位崇高,一派的仙风道骨,如今栽了这样的大跟头,心内沮丧不已。 谓叹了半晌,终也只能观阵了。 而阵内情形,已经可以用凶险来形容,只见树木不但会走动,而且无缘无故倒下,若不是曹炟携着苏静清,她已经不知道被树木压死几次了。这时什么也不敢说,只求能够逃过此劫。 而曹炟却觉得,这样的阵式比之阴招好防范多了,他轻功极好,这下反而进度得很快,须臾,竟被他找到了发红光之处。只见那竟是一个巨大的雪人,雪人的两只眼睛是以红色的灯笼造成,雪人的面容看起来很是怨恶,但雪人周围五十米之内并没有梅树,这是一处小小的空旷地带。 雪人站在那里,如同恶神降临,很是吓人。而雪人的面前,则摆着三柱一人高的粗香,此时这三支香已然燃到一半儿魍。 因为附近并没有梅树,苏静清的心静了些,道:“这是什么?” “如果猜得不错,此处便是阵眼,只要破坏了这个雪人,只怕阵便破了。”曹炟答道。 苏静清道:“那赶紧去破掉它啊,只不过是个雪人。檎” 曹炟却仔细盯着那雪人,半晌都不向前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静清则从脚下捡了一个石子,刚想要投过去,便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苏夫人切莫冲动,和帝既然是很犹豫,想必一定有理由的。苏夫人冒然行动,只怕适时其反。” 二人转过身去,就见不远处立着一个女子,身材纤细,笑容像月光般淡然皎洁,却正是曹炟找了半夜的尉迟靖。 曹炟的眸中闪过一抹惊喜,然语气淡然问道:“你怎地在这里?” 尉迟靖边走上前边道:“我本来就在这里,我以为和帝是来找我的,原来不是吗?” 苏静清曾经对安歌很是讨厌,现在看到这尉迟靖,与安歌一个模样,也是从内心里就讨厌,这时候插了一嘴,“尉迟姑娘未免太高看于自己了,想必今夜很多人都陷入林中,你怎会觉得和帝进入林中便是只为了救你?难道其他那些人都不该救吗?” 尉迟靖这时已经到了近前,看着和帝的脸嘻嘻一笑,“我知道的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样一来,曹炟反而心中略微不舒服,他本来其实的确是因为—— 到了这样的距离,才发现尉迟靖的肩上有血迹,道:“你受伤了?” 尉迟靖道:“没事了,刚才被倒下的树刮了下。” 曹炟拿出贴身放着的尹军伤药,直接递给苏静清,“帮她清理伤口上药?” 苏静清瞪大眼睛,“在这里?” “寒夜深冷,伤口若进了风,只怕后患无群。苏夫人不会见死不救吧?” 身为堂堂一国之君的夫人,被扣个见死不救的大帽子可不好,当下只能接过药瓶,白了眼曹炟,向尉迟靖道:“过来吧!” 二人走到曹炟身后不远处停下,曹炟依旧盯着雪人看,而苏静清则为尉迟靖包扎伤口。 尉迟靖唇角含笑,看着曹炟的背影。 “苏夫人,这一路行来,很是凶险吧?” “是很凶险,这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捣乱,要知道今日进入此林的人,哪个不是身份高贵?若有损伤,他赔得起吗?等出去后,必要我皇查个清楚,将凶手满门抄斩!” “别人会遇凶险,想必苏夫人不会。见你与和帝毫发无损,是否和帝故意抓了你,让你在头前带路,因此才能平安到此处?”尉迟靖问得认真,苏静清的脑子微微转了下,忽道:“为何如此问?为什么他抓着我头前带路就可以安全?尉迟姑娘这是何意?” 未等尉迟靖回答,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手微微一僵,面色也变了,“你是说——” 尉迟靖却仿佛毫不在意,只道:“看来并不是我说的这样,若真是这样,苏夫人此时定要控诉于和帝。那么真相反而应该是和帝保护着夫人一路至此?” 这时候的苏静清心中怦怦,还哪有心思考虑别的,只闷闷地嗯了声,“他当然在保护我,若我在他的地盘上死去,总归还是有人要不罢休的,就算我皇不过问,我父亲总归还是会为我这个女儿出头的……”说到后来,语气越来越低,尽是涩然。 二人谈话看似谈了同一个问题,但是却有了不同的答案,苏静清想到的只是,是否自己的夫君布下此阵,而致自己遭遇危险而不顾?而尉迟靖的答案却是,曹炟果然真君子,要不然就是他藏得太深了。 不过内心里仍然对曹炟增了几分好感,待伤口包扎好,听得四处隆隆声渐竭,皎白的月光洒落在梅林之内,加上本来白雪铺地,梅花幽香,刚才的一切黑暗和凶险仿若一场噩梦般过去,四周很是平静,只是那巨大的雪人,让人扫一眼依旧心惊肉跳,提醒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苏静清见曹炟半晌没动静,心内有些焦急,捂着肚子道:“今日平白无顾竟在这梅林内迷路许久,没有吃任何东西,快要饿死了。” 曹炟向尉迟靖看去,只见她正要摘下梅花的花瓣充饥。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饼,从中一分为二,先将一块递给了苏静清,“苏夫人,先吃点饼勉强充饥吧。” 苏静清接过,眼睛微微一亮,“不错啊,竟是桂花饼。” 曹炟又把另半张饼递给尉迟靖,尉迟靖接过过来,“匆匆入内,竟还有时间带食物?” 曹炟知道她向来喜欢找他麻烦,挑他的刺儿,当下也不介意,只道:“梅林外边缘每隔五十米便有接应的人,食物和水及暖炉一应俱备。我只是在入林时随手抓了一个饼在手中而已。” “虽然有接应,但我们都被困梅林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尉迟靖说着,又把自己分到的那半张饼从中一分为二,递回给曹炟一半,“你也吃点吧。” “朕不饿。”曹炟拒绝的干脆,然而抬眸见尉迟靖眸子里澄明的笑容,终是默默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三人吃了点东西后,心情都似好了些。 尉迟靖道:“这些日子,正好看过书上有书阵法之眼,凡是阵眼,四周必有其异变及机关,甚至是整个大阵中最厉害的。如果书上无误,那么此时我们应该是在最危险的地方,这雪人看着没什么,但是可能藏着未知的凶险,而且这周围连梅树都没有一棵,于这密密的梅林中太奇怪了。” 曹炟不知尉迟靖研习风水阵法之事,一时对她的话感到惊讶。 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心中又冒出那荒唐的念头,仿若安歌复活,就在他的眼前。 然而看到尉迟靖从怀里拿出六枚铜钱,随便地洒在地上,便知道尉迟靖不是安歌了,安歌每次洒下铜钱之前都会摇卦,用一种认真而诚谑的态度,绝不会像尉迟靖这般随便。 铜钱落在地上,尉迟靖却问曹炟,“这卦象代表什么呢?” 曹炟淡然看了一眼,道:“不知。” 尉迟靖拍拍自己的脑袋,“我在书上明明见过这样的卦象,只是忽然想不起来它的释意而已。若是能知道它的释意,便能知道我们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处境了。” 曹炟忽然有些心烦意乱,撇下这二人更往雪人面前走了一段,此时离这巨型雪人只十步距离,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的机关,曹炟抬眸往看着雪人,从这个角度看去,雪人实在是高大,而且如同活得一样,仿佛下一刻会忽然行走起来。 这时,觉得脚下震动,梅林居然又有所异动。曹炟手中的短刀划出来,描准雪人的眼睛…… 与此同时,夏炚依旧还在梅林深处,此时靠着一株梅树喘吸,从他的袖子里滚出一颗光球,光球内的红衣少女怒目看着他,“夏炚,你是个坏人!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你快点放了我!” 夏炚温声笑道:“火公主,何必如此动怒?如今你不自由,我也好不到哪去。我们身陷险境,若你能想办法引路,让我出去,那么我会考虑一下,是否还你自由。” “你说的可是真的?”光球里的火公主瞪大眼睛。 “自是真的,我乃天烬皇帝,金口玉言,绝没有随便返悔之道理。” 第385章 巫明珠言及旧主(三更) 火公主思考了下,又道:“可是那个乌弋山,已经在你我之间下了咒,我若离开你,便会魂飞魄散。” “只要你今夜引路,将我带出梅林,让我不至于太丢脸,那么我定会让他解了此咒。”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二人约定好后,火公主便往四周看了看,道:“好大的阵式!魍” 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是天烬国的巫咸们,他们的巫术阵我确实还比较熟悉,能够出去。夏炚,你很聪明。只是乌弋山此阵未必能赢,来者亦是巫咸,而且功力高强,习了巫咸秘术,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该是巫咸最高统领者,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机会习练秘术。” 原来这巫咸国,原本亦是天烬国的一支族人,后燕王背叛,巫咸们跟了燕王,再后来,成立了巫国。 这些事火公主未必知道的详细,但她对巫咸们的确还是了解的檎。 说到这里,向夏炚招招手,“走吧,往前,东南方……” 夏炚根据火公主的指引,拿着光球往外面行去。 就在这时,梅林忽然又陷入安静。 山间梅林片片粉,梅花风雪点点落。 快要到梅林的尽头处,那里搭着一个简易的帐子,帐子外面灯笼发出幽幽的亮光,一小队人马护卫在侧,数十个巫咸打扮的男女,分别护佑于居中而坐的女子,此女一身深血色衣裳,额头上戴着一只很大的明珠,那明珠很是奇怪,如同这女子的第三只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此时,这女子忽然停止手决,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身旁的巫咸问道:“巫皇,何事?”原来这女子正是巫国的巫皇巫明珠。 巫明珠道:“我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很熟悉。竟像是曾经的旧主。” 曾经的旧主,便是天烬人,这令众人有些惊讶,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彼此,半晌才有人问,“莫非那夏炚,竟真的是天烬后裔?” “不,不可能,夏宫我们曾经找人探过,夏炚不是天烬人,不过是借天烬的旗号而争天下而已。” “那,这是怎么回事?” 巫明珠拿出一只碗,碗中洒落一颗明珠,只见明珠如同活得一样,在碗中滚动,游走——好一会儿,巫明珠道:“巫灵告诉我们,这旧主是个女子,而且已经是,死人。” 巫咸们问道:“那现在该如何?” 巫明珠考虑了片刻,方才道:“先等上一柱香的功夫,待她出来,我们再行斗法。这次一定不能被巫灵逸跑了,你们听清楚了吗?” “是!” …… 也就是巫明珠这一等,果然梅林中再次出现异变,乌弋山得到休息,一会儿功夫,梅林中的梅花全部凋谢,而且天空再次变成黑沉沉的,如一块幕布遮住,曹炟本来要出手的短刀在出现这种变化之后,终究没有出手,他现在已经猜到,阵外之人可能是巫明珠,而黑色的幕布遮住天空,则是巫灵逸占了上风,此时去去这个雪人,绝非合适的时机。 他于是又缓缓地退了回来。 而夏炚因为火公主在前带路,终究于黑暗中冲出梅林,一出来便见到梅林社有个矮桌,矮桌上放着水果糕点茶水和酒等等,矮桌旁还有一个暖炉,此时燃得红红的,周围有四个士兵和两个宫女照应着,这一路看过去,梅林的周转都是这般景象,远近高低各不同却影影绰绰的暖灯景象,令他的心迅速平静。 士兵和宫女已经跪下,“参见天烬帝。” 夏炚摆摆手,“不用多礼,大家都还没有出来吗?” “不知,这里便只有天烬帝您出来。” 夏炚道:“你们就当我没出来,我再随便走走。” “是。” 夏炚没有去梅林尽头与尹白山汇合,而是自顾自地在梅林旁溜达着,一边和手中光球里的火公主聊天儿,“你说乌弋山遇到了对手,而且是与他同源,你说的那人莫非是巫国的巫皇?” “巫皇是谁,我可不知,不过定也是巫咸,曾经我们天烬国,便常有巫咸斗法,这种情景我太熟悉了。” “那你不想看看那名能够与乌弋山做对的巫咸是谁吗?” “当然想啦,乌弋山那么坏,我想看看是谁在对付他。” “那好,我们去找他们好吗?” 火公主犹豫了下道:“好吧。” 她在光球里做了个奇怪的手决手势,一会儿睁开眼道:“从这里直往前走,上一个坡,再下一个坡,那人便在坡下。” …… 夏炚便往那个方向而去。 这时,其实天已渐渐发白,再过一个时辰,天肯定就亮了。 然而梅林内依旧溱黑一片。 曹炟让苏静清与尉迟靖再次进入梅林,藏身于梅树之后,而他自己则站于雪人旁边,烈烈的寒风吹过,他与雪人对恃,双方都是冰冷无情的模样。就在苏静清埋怨,“和帝在干什么?一个雪人而已,毁了它不就好了!而且我们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却是按兵不动,到底什么意思啊?” 尉迟靖却道:“苏夫人莫急,此处绝非我们看到的这样简单,我猜他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而已。” 正说着话,天空中猛然响起一个炸雷,强烈的亮光蓦然照亮了整个梅林,曹炟手里的短刀在这同时向雪人出击,只见短刀很准确地扎入到雪人的眼睛里去,其中一个灯笼灭了,整个雪人却亮了起来,接着迅速地蓬大,曹炟的第二枚短刀也出手,这次扎入雪人的心脏,刹那间,雪人身边暴开,从内中出来无数细密而发着蓝色幽光的暗器短刀,还夹杂着细密的牛毛针。 曹炟身形如箭,迅速退往梅林,安歌忽然扯过原本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向曹炟扔去,这一下却是及时,曹炟接了衣裳旋转如风,挡住了大部分的暗器,待退回到一棵梅树之后,方才落地,而手中的衣裳已经千疮百孔,附近的梅树上也全部都是暗器。 以为雪人暴开就完了吗?其实并没有,因为天空大亮,不似之前的幽暗,是以在暗器阵发完后,他们探头往雪人所在的方向看时,那里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香案,而且一个草扎的人,带着诡秘的笑容,手持卦钵,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坏笑。 苏静清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厉害,吓得说不出话来,只问,“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草人是干吗的?” 而尉迟靖却道:“和帝,受伤了没有?” 曹炟摇摇头道,“朕很好。” 尉迟靖目测他身上果然没有挂彩,便没有再追问。 又道:“如今这暗器飞完,怕已经是最厉害的了,这草人没什么可怕的。”见曹炟没出声,只看着那草人,尉迟靖又道:“既然是草做的,想必是怕火,若是将它烧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曹炟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然而他虽然曾经闯过君山大阵,也曾见过安歌斗阵,然而终究并不是这行内的顶尖高手,只不过是见过而已,须知隔行如隔山,而尉迟靖此时还停留在“入门极简”阶段,凡事依旧想得过于简单。 苏静清也附合道:“的确是,不如一把火烧了它。” 曹炟却道:“此时天空清亮,能够看清道路,不如朕先送你们出林。” 苏静清忙道:“好好好!还是出林要紧!” 尉迟靖听了,也只好道:“那先出林吧。” 三人打起精神,由曹炟选定了一个方向,便往梅林外而去。因为不再是黑漆漆的,视线极好,一会儿功夫,便似乎看到了梅林外的地方,甚至在树木的间隙里看到红红的火炉和耐心等待的士兵及宫女,这些是曹炟进入梅林前就布下的,心情不由轻松了些,道:“快到了。” 苏静清和尉迟靖心情也极好,二人快步往前面跑去,就在这时,黑幕再次罩下来,而且浓雾飘起。 经过一次这样的事,曹炟丝毫没有犹豫,左右各携一女,迅速后退。 浓雾如长了眼睛似的,就追在身后,这一下,又将曹炟逼入了梅林深处,几乎再次回到了草人那里,待浓雾不再逼迫,曹炟也累得够呛,放下二女,在树边喘吸,苏静清倒是知道那浓雾可能是迷烟,而尉迟靖尚不知,不过她知道他躲着那浓雾必有因由,当下也不问什么,只往前又走了两步。 “草人在那里,和帝,我们回到了原地。”尉迟靖道。 曹炟看着远处的草人,终于道:“或许你说的对,我们该烧了那草人。” 曹炟这时有些担忧阵外之人,刚才天空明亮,明明是已经占了上风,为何忽然又落了下风,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题外话---——感谢跳跳071203、13898126326、小凌姊、luzhu08306、清心cici、q05n3rep9w、莫一冰、lilyelim等亲赠送月票和荷包,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386章 刺耳的笑声 其实曹炟猜测的不错,梅林内之所以忽然再次被黑暗笼罩,乃是因为,夏炚在找到了巫明珠之后,利用羌笛传信,迅速招来数十天烬国的暗卫,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地袭击了巫明珠,而暗卫们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使巫明珠根本就不分清来者何人,因为事出突然,巫明珠身边的巫咸,一大半受伤死亡,巫明珠自己也挂了彩,被迫在侍卫的保护下,匆匆转移阵地。 因之前,巫明珠就与尹白玉商量好,尹白玉的人马不可以就近观看,是以尹白玉的人就在另一个高坡之后,待巫明珠赶到那里时,尹白玉的人马才知道他们受袭,立刻将巫明珠保护起来,然而那些黑衣人见对方人多势众,竟不恋战,齐齐闯入梅林不见了。 而躲在不远处的夏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又见梅林陷入寂静,之前还陆续有人从梅林中走出来,这片刻后却没人再走出来了。 他冷笑一声,“乌弋山,朕只能帮你至此,后面的事情靠你自己了。” 火公主则在光球里大喊,“你这个坏蛋,居然伤我族人!魍” 夏炚将光球拿到眼前,“火公主,你所谓的天烬国,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没了,现在这种局面可是我夏炚一人之功。至于那些巫咸,早在三年多年前就已经背叛了天烬国难道你不知道吗?当年他们与燕王一起谋反远遁,自己创立了巫国,他们只是叛徒,怎可算是天烬国的族人。” 其实这些事之前火公主也听说过,知道时间是一切事物的大敌,几百年过去,物是人非的感觉并不让人愉快,但是在她离巫咸们这么近的时候,还是有抹不过的亲切感觉,况且燕王与曹氏联手,巫咸追随燕王造反,都是在她被送入天烬大墓后才发生的,在她的心里,除了乌弋山这个家伙,其他的巫咸还都是自己的亲人。 当然乌弋山本就是东且弥人,他的确已经不是巫咸了檎。 火公主心里明白,一时却仍然难以接受,冲着夏炚喊道:“刚才阵法忽停,定是他们感应到我的存在才这样做的,就算他们曾经真的背叛,这时却依旧是认主的,我只答应引路带你出梅林,没答应让你伤害他们!” 夏炚似乎懒得解释了,狠狠地晃了下光球,火公主在光球中上下翻飞,最后晕了,躺在里头翻白眼,夏炚这才将光球收入袖中,悠哉游哉地往梅林尽头而去,这时候朝夕已经露了头,一片淡粉色洒向大地,尹彩玉早已经支撑不住,进帐里竭息,只有尹白山和尹白玉依旧守在那里。 尹白玉几乎在同时收到报告,知道了有人袭击巫明珠之事,又见夏炚走过来,他怒气冲冲走到夏炚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夏炚,你真卑鄙!定是你做的,你不但让乌弋山提前下手布阵,并且还亲助于他,这不公平!” 夏炚只做茫然状,“尹小将军在说什么,本皇也是刚刚才从梅林中出来而已。” 尹白山走过来,硬生生将尹白玉的手握住,迫使他放开了夏炚的衣领,“白玉,莫要冲动。” 接着向夏炚道:“夏君一晚未归,此时大约累极,还请入帐内竭息。” 夏炚点点头,与尹白山入了帐子。 内里很是温暖,食物酒水洒了满桌,夏炚喝了口酒暖身子,这才道:“尹将军定是想知道梅林内的情况。” 尹白山点点头道:“正是,还请告之。” 夏炚笑道:“很凶险,有可能生,也有可能死。” 尹白山面容微动,这细微的神情被夏炚看到眼里,忽然笑道:“不知道尹将军希望谁生,谁死?” 尹白山道:“今日本是大典之时,召告百姓,天烬国与邾国齐心协力解决五城用水之问题,乃是大合之象,百姓庆之。要我说,没有伤亡是最好的,毕竟不管伤了谁,今日大典若是被破坏,之前所做的努力不是白废了吗?” “尹将军见识过人,只不知道说的是否真心话。” 二人话里有话,均不肯明说,打着机锋。 尹白玉忽然冲了进来,向夏炚道:“若和帝出了事,我定要血洗夏宫!” 夏炚只是笑笑,丝毫没有慌张之态。 尹白山则直接发了脾气,对着尹白玉道:“滚!” 尹白玉还要说什么,尹白山又加重语气道:“立刻滚出去!” ……尹白玉最终还是走了出来,心中虽然不愤,可是这个尹白山向来都是尹铉重视的,手中也握有几乎一半的尹军军权,而尹白玉现在空有将军名头,实际上不过是管城禁,加起来能掌管的人数不到一万,说白了就是个跑腿的,补缺的,哪里需要人了,哪里就有他,在地位和实力上,一点不能与尹白山相较。 此后,尹白山与夏炚又说了些什么,无人得知。 只知道尹白山出来后,神色略微凝重,与尹白玉目光对视间,居然无意识地躲避了下。 再说曹炟,要去烧毁草人,火折子已然吹亮,正准备动手,却又听得一人道:“皇上且慢!” 从梅林内走出来的人,一袭白衣,形容有些狼狈,可见这一夜,他过得也相当不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凶险才到达此处,而且腰腹之间有大片的血迹。 尉迟靖见状,连忙奔了过来,“上官!你怎么也没出去?” 上官夜看着尉迟靖道:“你没有出去,我自然不能独自出去,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让我找到了你。” 曹炟也收了火折子,走过来,上官夜刚要施礼,被他拦住,“你受伤了,莫要多礼。” 上官夜的确有些摇摇欲坠,“梅林内死了不少人,当时进入梅林的大部分人都受重伤或者死亡,有一部分却在一个多时辰前走出去不少。皇上,这个草人,的确是处于阵眼之处,不毁不行,然而此草人一旦点燃,恐怕又不知道会触发什么样的情况,在下的意思是,还是要等待时机为好。” 曹炟深知上官夜以前与安歌的关系,并且后来听安歌对她讲过,上官夜在君山大阵中曾经有过出人意料的表现,恐怕对风水阵法之术有些根基,当下道:“既然上官这样说,那么可以等待一时。” 上官夜受伤不轻,此时略有些脱力,曹炟连忙扶住了他,往怀里摸伤药,才想起刚才伤药都给了苏静清,让她给尉迟靖上药。 这时便看向苏静清藏身之处,“苏夫人,请把伤药给朕,朕要替上官上药。” 苏静清从暗影中走出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上官夜的脸,“这,这——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那年回到安平郡,带走姬静姝的那位皇后娘娘吗?你怎么变成了男的?“ 上官夜看了她一眼,道:“哦,原来是苏夫人。”他即不承认,也不否认,倒让苏静清不知道接下去如何说,只是拿出药瓶递给曹炟。 苏静清只觉得这一夜过得实在是匪夷所思,很多事都想不通。 目光从尉迟靖的脸上滑到上官夜的脸上,又从上官夜的脸上再滑到尉迟靖的脸上,依旧没有答案,最后便默默地坐到一边去了。 尉迟靖从曹炟手中夺过药,“我来替上官上药。” 上官夜略有些尴尬,尉迟靖手里的药已经被曹炟夺回,就听她冷言冷语地道:“你不但是个女子,而且还是我邾国的陈留公主,男女受授不亲,请公主注意身份!” 说着已经将上官夜扶至一边,回过头看到尉迟靖还紧张兮兮地盯着上官夜,他又道:“请公主转过身去。” 尉迟靖只好转过身,不看他们。 曹炟这才解开上官夜的衣裳,只见他胁下大概是被什么武器伤了,一个很深的血洞,周围衣裳上的血迹都已经结痂很厚,他能够坚持到此时,实在已经是过于坚强了,曹炟将药缚在他的身上,并且耐心地替他包扎好伤口。 上官夜道:“和帝,一直是与靖小姐在一起吗?” 曹炟没理会他,继续包扎伤口,待一切弄好,看看天依旧被黑幕笼罩,这才道:“按照时辰计算,此时天应该已经亮了。” “是的。” 曹炟又道:“巫明珠定是出事了,如今,我们只能自救。” 这次,却是轮到上官夜没说话。 须臾,曹炟又道:“上官夜,朕与你认识很久了。” 上官夜点点头,“是。” “朕不问前事,只因为你曾是歌儿信任的人。她信你,朕便也信你。若巫明珠出事,恐怕再想战败乌弋山不易,若不毁了这草人,梅林中只恐越来越危险,所以,你现在马上带着尉迟姑娘和苏夫人离开,你能够只身找到这里来,又曾与歌儿共闯君山大阵,朕相信你一定能把她们带出去。” “那你呢?”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跟我在一起,会遭遇危险,不但你们跑不了,我也跑不了。现在你们先走,对方要盯着我,自不会追你们,你们会像之前那些出了梅林的人一样,安全出林。而我,没有你们的拖累,亦有机会逃生。”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邾国不会亡,不管曹炟是不是存在。而且,你们的存在只会是朕的拖累,闯阵更难。” 上官夜一时语竭,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走吧,只怕再过片刻,阵法大变,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上官夜勉强地站了起来,道:“好,我一定会把她们带出去,但是请皇上,自己也要保重!” 曹炟只是点了点头。 上官夜将尉迟靖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尉迟靖有些惊讶地看向曹炟,苏静清不知何事,也走了过来,听闻是上官夜要带他们出去,当下道:“那还耽误什么,快点走,要我说早该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尉迟靖跑到曹炟的身边,“不如一起走。” 曹炟看着尉迟靖的脸,简直与安歌的脸一模一样,连那担忧的眼神也似乎一样,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拥抱她。然而他只是冷冷地道:“这一夜里,你们拖累我良多,若你们再不走,只会让朕陪着你们一起死。” 尉迟靖眸子里略闪过一抹嘲弄,“原来,只是为了你自己,你把我们当成拖累。” 没再等到曹炟的回答,她冷冷地走到上官夜的面前,“我们走。” 上官夜再看了曹炟一眼,终是带着苏静清和尉迟靖,往梅林深处而去,只有曹炟还对着那诡异的草人。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梅林依旧被黑暗笼罩。 再过了片刻,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刺耳的笑声。 曹炟道:“乌弋山,我知道你在附近。你的目标是我,请你放了其他人。” 乌弋山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目标只是你。” 说到这里,他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今日斗法,不但是天烬国胜利了,而且和帝死于法阵中,这该是多么大快人心的消息。” “乌弋山,如今朕若战死,不但尹军会名正言顺起而讨伐,以夏宫如今的实力,与尹军之间怕是棋逢对手,两败俱伤,介时不但让百姓离流失所饱受战火之苦,只怕一直在旁觊觎的东且弥国会趁机进击,到时候没有邾国,更没有天烬国,这一片大陆,会变成东且弥的大陆!夏炚定是能够想通此节,他不会让我死,而你将朕逼至此地,是你个人的主意对不对?” 第387章 火烧梅林(二更) “还能为何,自然是为我天烬旧主报仇。燕王仵逆,联和曹氏与巫咸们造反,使天烬国破。我先祖身负天烬国皇恩,从开始便是安插在巫咸中的护皇人,天烬灭国三百多年,我受先祖熏陶,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完成先祖们未完成之事,为旧主复仇,如今,天烬旧国复,却只得半壁江山,只要杀了你,曹炟,你们曹家就全完了,这片江山谁主都行,但不能是姓曹的,更不能姓燕,明白了吗?” 听他这么说,曹炟倒真的是明白了,也理解了当初在巫咸国,为何巫灵逸明明已经是大巫师的崇高地位却不满足,一心只想当巫皇。想必在他的眼里,不但曹氏和燕王是他的敌人,便是被主离弃的巫咸们,也都是他的仇人。 曹炟呵呵冷笑一声,“这样说来,你定是要与朕过不去,非要拼个你死我亡。” 乌弋山道:“正是!” 曹炟缓缓地转动着身体,目光往梅林四周查看,只觉得四周寂静极了,他又向乌弋山道:“人之将死,也要死个明白,这草人莫是被点燃,是否整个梅林都会燃烧起来?魍” 乌弋山哈哈哈狞笑着,并不回答。 曹炟道:“看来,朕是猜对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旋身,猛地张开双臂,向黑暗的虚空道:“把乌弋山这斯给朕抓了!留下他的性命!檎” 只见刚才还寂寂的梅林,忽然间落花如雨,四处簇簇,眼里只见很多士兵打扮的人,在林中高来高去,一会儿功夫,听到乌弋山一声惨叫,“曹炟,你不得好死!” 曹炟的唇角浮过一抹冰冷的笑意,久久地盯着那草人看。 过了片刻,一人走到他的跟前,一身戒装,脸上却是文雅,一点淡须,笑容和善,正是许久未见的谢流云。 “皇上,接下来要如何?” “流云,你来得正是时机,今夜你若再晚来一点,朕的命怕是要撂在这里了。这梅林斗法到现在,其实已经结束,巫明珠受伤,乌弋山被缚,只是这草人,朕还有些许用处。” ……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曹炟与谢流云连同数十暗卫从梅林里走了出来,然而却没有至梅林尽头,反而往巫明珠所在之处而去。与此同时,整个梅林忽然燃起大火,那是一种吞并一切的大火,仿佛这梅林本来就长在明火地狱般。 梅林尽头的尹彩玉啊地惨叫了声,“皇上!”腿一软便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夏炚与尹白山交换了一个眼神,夏炚虽然笃定,然而却有些意外,而尹白山的眸子里则忍不住迸发出了一种兴奋与激动。尹白玉则忍着要哭的冲动,往前跑了几步,又被那炙烈的火焰给逼了回来,这般的大火,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尉迟靖则似乎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看看夏炚,又看看失态的尹白玉及淡定的尹白山,她目光转动不定,欲言又止,最后却是脸色略微灰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曹炟与巫明珠已经见面了。 二人见了礼,曹炟见她受伤,道:“这次连累了巫皇。” 巫明珠道:“巫灵逸本来就是我族败类,由本皇来收乃是责任。只是没想到,这败类有人帮忙,我竟是失了手。” “无防。” 拍了拍手,便见暗卫押着一人过来,正是乌弋山,见到巫明珠,他如野兽般低吼了几声。 巫明珠捏着手决,抹过眼睛,再睁开来,果然见到这副皮囊里,原是巫灵逸在作怪,当下向曹炟道:“巫灵逸占用这个身体时间太久,如果立时将他魂魄扯出,只怕这具身体也立刻成为尸体。我见这身体原主俊眉修目,大秀于林,只怕原本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就这么死了也是可惜。” “他是乌弋山,原是东且弥大将军,那个战争疯子。”曹炟道。 巫明珠晃然大悟,“那么,以和帝的意思是——” “想办法让他活着。” “明白。” 巫明珠叫人将乌弋山捆了起来,又道:“安姑娘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和帝还是节哀顺便。” 曹炟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坡上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乌弋山就交给巫皇了,你们远道而来,为尽地主之宜,我本该好好招待,只是如今时机不对,巫皇留在这里反而有可能再生出意外事端,所以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回巫国。等这段事情完结,朕会派人送重去巫国厚谢于巫皇。” 巫明珠道:“和帝客气了。” 二人相互告别,就在巫明珠要离开的时候,曹炟不由自主又问了句,“天烬乃是巫皇母国,为何巫皇反而帮助曹炟?” 巫皇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道:“天烬虽是母国,当年对巫咸却是决绝,若不是燕王搭救,此时早已经没有了巫咸们。而且天烬旧主早已经亡故,此时的夏宫之人,只是借天烬国之名为非作歹而已,并非旧主。”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下又道:“所以我帮和帝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只是,昨夜在此梅林,感应到旧主存在,望和帝相助,寻找旧主。” 曹炟又问,“不知旧主是男是女?” 巫明珠道:“据我感应,旧主应是一女子,是个死人。” 若是以前,她这么回答,曹炟定以为她疯了。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曹炟竟没有一丝意外之情,只道:“我会尽力而为关注此事,找到她。并且能够将她送回巫国。” “那太好了,巫皇在此拜谢。” 二人又闲话几句,再行拜别礼,巫明珠便率人由梅林的另一头缓缓离开。 目光巫明珠离开后,曹炟在谢流云耳边耳语几句。 谢流云点了点头,离开了。 曹炟则换上常衣,由行馆之前的路上,来到宛城内一家客栈,静候消息。 * 梅林大火只烧了三四个时辰,因为火太大,梅林很快就烧得四处焦木,之前所见美景不复再现。尹白山及夏炚,甚至连尹彩玉,最后都回到行馆去了,只有尹白玉还留在梅林之前,双眼通红。 一会儿,一只信鸽到,落在他的肩上,他将信鸽腿上的纸卷取下来看了眼,眼泪又迸流了出来,“叔叔,皇上竟已,竟已——” 他咬破手指,在原纸卷上写上几个字,“皇上驾奔”几个字。 随又绑在信鸽的脚上,将信鸽放飞。 就在这时候,有人飞身跃起,竟将刚刚飞起的信鸽重新给抓了回来,尹白玉一瞧,此人青白缎子衣裳,头发梳得溜光,面带笑容,上唇一抹短须,正是许久未见的谢流云,尹白玉恨恨地道:“你还能笑得出来!你可知,昨晚发生了何事?” 谢流云笑笑地走到他的面前,“我自是知道发生了何事,否则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那你可知道,皇上他——” “虚——你听我说。” 谢流云在他的耳边道:“皇上没有死。”接着又说了几句,尹白玉的眸子蓦然睁大。 谢流云又道:“之所以你之前没有得到消息,是因为皇上为了事情隐密,让我封住了与巫明珠在一起的暗卫的嘴。对了,现在你只需要按照皇上的安排去做事就可以了,今天可是有场好游戏要玩啊。” 尹白玉却道:“也没有多么的好玩,他是我哥,我相信他不会背叛尹军,背叛皇上。” 谢流云只道;“让事实去证明这一切吧。” 傍晚时分,一切似乎都陷入胶着,尹白山让人传令下去,有关大典之事,再行晚举行一日。 之后,是尹白玉闯进来尹白山的住处,质问尹白玉,为什么没有保护好皇上,并且要立刻回边关禀报叔父。尹白玉安抚住了尹白玉,并且无论如何先过了明日大典才好,这件事不能耽误,并且皇上驾奔之事不能为外人所知,否则会更乱,现在皇上已逝,而夏君还能够配合大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尹白玉貌似被尹白山说服,答应暂时不向叔父禀报此事。 当晚,尹白山发数枚令牌出城,调集军队。 结果所有的令牌都在半路被截,虽然被劫,却不曾传进消息给尹白山,因为尹白山和夏炚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道:“夏君放心,只要军队一到,从现在开始,我便是邾国新皇,我叔父远在边关,远水不救近火,介时生米煮成熟饭,他总不能真的与我开战,而且我手握重兵,我去,则尹军一半的势力去矣。” 夏炚只能赞叹尹白山脑袋灵光,二人甚至就尹白山继位后,该如何共享成果之事,大大地幻想了一通。 到了深夜,夏炚身边的臣子来问,“既然尹白山已经准备好一些,我们是否也该做些准备?” 这时候若调集军队过来,与尹白山一战,倒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夏炚却摇摇头,“乌弋山至此尚未归来,只怕是出了意外,真实情况如何,现在已无法得知。恐怕曹炟会那么轻易的死了,反而将乌弋山拿下,此事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你我君臣能不能离开宛城,都要是个未知数了。” ……夏炚的心有点烦乱,却在这时,门外有人禀,说是苏夫人求见。 夏炚刚说了声不见,苏静清却已经执意地闯了进来,亲耳听到那声不见。苏静清的心仿佛被一支箭狠狠地刺穿,然而语气却依旧是和气的,“皇上,臣妾死里逃生,侥幸度过大劫,内心里渴求皇上的安慰,因此才冒然闯入,臣妾本以为皇上也与臣妾同样的心思,没想到却是让皇上厌恶了。” 夏炚勉强地强露出一抹笑容,道:“进来吧,夫人你这么说,便是有失偏驳,当初你在梅林中时,朕亦是担忧,但朕即知你已经出来了,自是放下心来。这两日正事极多,心中烦乱,因此才——” 苏静清用手指轻轻地压住了他的唇,“皇上不必解释,也没有理由向臣妾解释,臣妾今夜来,只因心中有几分疑惑,想要请教皇上。” “夫人请说。”夏炚只得耐下性子。 “在梅林之时,皇上为何抛下了臣妾?臣妾现在已经知道,这是在斗阵之内,即布阵之人乃是乌弋山,既然如此,臣妾数次遭遇危险,差点死了,皇上是知道而不救,还是不知道而不救?若是后者,臣妾至少认为皇上是无意伤害臣妾,若是前者,皇上是根本将臣妾的性命没放在眼里——” “自然是后者,那乌弋山布法,本以为于你我无害,谁知道连朕都陷入进去,而且朕没有抛弃夫人,只是因为阵法变幻,与夫人走失而已。” 说到这里,夏炚却忽然转了话题,“反而朕要问你,后来你们被上官夜带出来,在那之前,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苏静清听闻他说是后者,心头稍微好受了些,这时道:“是那和帝,救了我与尉迟靖,上官夜受和帝之托,带我们二人出了梅林,他自留下对付那草人,据说唯一的办法是烧毁那草人,然而草人一旦烧毁,梅林就会全面起火。想不到,和帝身为高高在上的人君,居然也能够行此大义之举,静清欠他的。” “怎么,对他很是感激?”夏炚的语气有点冷。 第388章 宛城大典 好在苏静清也是语言伶俐的女子,马上道:“皇上误会了,这次能够从梅林出来,自是得到皇上的护佑,若和帝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敢得罪于皇上,又怎么会将我救出?” 夏炚看了看眼前这张妩媚小脸,苏静清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有变老,却越发精致,然而,他却早已经觉得腻味。 “你出去吧,朕有些累了。” “是,臣妾告辞。” ……苏静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疑惑,不知不觉地来到尉迟靖的房间,只见专心靖在这样的冷天里也开着窗户,往外看着,而她并没有发现苏静清的到来,与上官夜有句没句地聊天魍。 “上官,和帝真的死了吗?” “昨夜我们离开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恐怕——” “我却觉得他一定没死。檎” 尉迟靖说着,指着刚刚洒在桌上的六枚铜钱道:“上官你看,这是什么卦?” 上官夜胁下受伤,对于曹炟的生死,他心里的感觉还是比较复杂的,这时候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手捂胁下,显然伤得还比较重。尉迟靖见状,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窗关了起来,苏静清愣了下,从窗前经过,之后喃喃自语,“也太巧了,以前姬烨妤就喜欢和安歌混在一起,连安平郡的人都知道了。现在上官夜也与尉迟靖在一起,但是这两个人,明明就是那两个人——” 上官夜此时看着那卦象,若说是什么都从书上来,那便简单得很,这封象如果按照书上所说,该是六~四,良其身,无咎。大意是说,没有灾难。 既然没有灾难,人当然是还活着。 上官夜觉得挺有意思,蓦然抓起六枚铜钱,也是随便那么一洒,“那靖小姐看看这是何卦?” 尉迟靖仔细地看了下,道:“兑为泽,上六,九五、九四;乾为天,九三、九二、初九,乃是泽天央卦,央者,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则戒,利有攸往,意思是君子有施禄及下,居德则忌。” 她微皱眉头想了下,“居德则忌——按说曹炟此人的人品,说不上是好,毕竟他曾经在危难的时候抢夺皇位,以前更杀人无数,现在百姓提起来,依旧对他从前的作者害怕,这样说来,他正是缺了德,该有此劫。然而,最梅林的时候,他却舍已为人……” 上官夜见她眉头深索,一副不能判断的样子,终是笑道:“靖小姐,这卦若是人人随手一洒,便能探求天机,那么人人都是风水先生,占卜大师了!而且,靖小姐是在担忧曹炟的安危吗?” 尉迟靖道:“谁在担忧他?” 继续却又道:“但是,他毕竟是为了救我们,才独自留在梅林,上官,若是他就此死了,我们便欠他一个大人情,而且这辈子都还不上。” 上官夜坐了下来,沉吟着什么。 尉迟靖:“上官,你说话呀!” 上官夜道:“靖小姐觉得他会死,只是因为你不够了解他而已。和帝自曹项当政时,便在诸位皇子中很是夺目,杀伐果绝,从不犹豫,曾经被誉为铁腕皇子,手下的势力很隐蔽而且很强大,若不是那位沈婥——敬和皇妃,他何至于现在才登基为皇,已失半壁江山?” 尉迟靖马上来了兴趣,“你快跟我讲讲,到底出了何事?” “据说当年三子夺嫡,最有希望并且最有势力夺得皇位的,本来应该是五皇子曹炟,然而曹炟那时候对沈婥却是情根深重,沈婥爱上曹煜,当然是帮着曹煜的,而曹炟为了让沈婥达成愿望,竟然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夺谪,才使得曹煜成功,就是后来的敬恒皇帝。” “这么说,和帝痴情,并非传闻,果真如此。” 上官夜又道:“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前世今生,后沈婥亡,却出来一个行事风格很像是沈婥的安歌,巧得是,安歌竟然也是女风水师,在风水堪舆,占卜观人面方面,丝毫不逊于当年的沈婥,后有人传说,说安歌就是沈婥复活,结果,和帝又深陷其中,与安歌深恋,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仍然——” 尉迟靖听得心驰神往,眸里几乎要溢出泪水,“这和帝,倒真是个痴情人,但他始终得不到自己爱的人,上天为何如此残忍?” 上官夜却摇摇头,“女子就是女子,见识眼光果然浅显。我不知道当年的安歌是否也如你一样,被和帝这痴情事而感动,但是做为旁观者,看到的却只是和帝在一次次的杀戮中建立自己的事业,他并没有放弃当皇帝,特别是在沈婥死后,如今这一切,说是顺其自然而发展,谁知他又是不是幕后推手呢? 所谓得江山而失美人,在这场战争中,失去安歌,大概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安歌原本是安平郡的一个普通女子,为何忽然到了安歌,而至风起云涌?若没有幕后黑手暗箱操作,而至于到了这样的地步,而这个黑手,很可能就是曹炟,当年,就是他在安平郡偶遇安歌,才使得安歌再不能脱出如此的命运!总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安歌报仇!” 上官夜说到此处时,手握紧,狠狠地砸在桌上,显然愤怒已经盖过了理智,然而这一幕看在尉迟靖的眼里,却对安歌更加的好奇了。 连上官夜都被她迷住了?连曹炟都要为她而争天下? 她死了,影响却依旧丝丝不绝,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尉迟靖轻轻地抚上上官夜的手,查看是否有砸伤,又道:“上官,你莫要这样对自己,或许命中注定是那样,并没有什么幕后推手。” 上官夜见她担忧地看着自己,如梦初醒。 有些尴尬地道:“其实我要说的,并非安歌,而是和帝。你想,和帝在这多年的风风雨雨中,遭遇过多少的危险,甚至天烬大墓中,曾落入食金蚁的窝,但他都是大难不死,食金蚁可比这场大火可怕多了。” 这些事,上官夜经过调查,自是不难得知。 尉迟靖点点头,“但愿他还活着吧,我现在觉得,他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 第二日大典之前。 尹白山陆续得到回报,所调集的军队大多连夜出发,赶至附近。 能够这么快的速度聚齐,明显是他早有布置。 尹白山心情大好,对属下道:“只等大典开始,我们宣布皇帝已死,新皇尹白山继位!若有不服者,就地斩杀。而夏君则会是这次的见证人,若他承认我为皇帝,则这五城送还夏君,水道问题自然而解,其实百姓只求有水吃,若我新上位便做这天大好事,百姓只会感谢我。” 一谋士样子的人道:“尹将军,百姓虽然愚痴,但是依旧有报国心。据说夏君占领安阳,安阳城内现在依然有大批的百姓及草莽自发游行,声称自己是邾国人,并且都不怕死,口号便是生是邾国人,死是邾国鬼。” “这些笨头笨脑的家伙,当年曹煜为帝,不也有很多人游街,说什么拒绝重赋,拒绝苛捐杂税!当年便好似,曹煜活着便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如今邾国只剩余半壁江山,他们却忽然又护起国围护旧主,显得自己多伟大?要我说,不必理会这些人,从来,为君者,只需铁腕手段,重刑重压,便能治国,这些百姓,不需理会他们的意见,否则给三分颜色,便要开起染坊来。” 谋士道:“话虽如此,尹大将军对新君甚为忠心。只怕今日之举,若被尹大将军知道——” “远水不救近火,他知道又能如何?我为新帝,他该为我自豪才对。总之,你莫要多说了,如此前怕狼后怕虎,能成什么大事!” 况且,军队已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典现场便在宛城内的高台之上,城内百姓此刻全部聚集于此,尉迟靖和上官夜也混际于百姓之中。尉迟靖见他被拥挤的百姓弄到伤口疼痛,时时皱眉,不由道:“真是的,高台上明明有你我的位置,却非要到台下来受罪,上官,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尽量护着上官夜,使他不要再被百姓无意间伤了。 上官夜见她几乎是张开双臂抱着他了,脸上闪过一抹赫色,“靖小姐,我没事的,他们还伤不了我。” 尉迟靖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而高台之上,一侧是天烬国的夏君携谋士将领及女眷,另一侧是尹白山率自己的谋士将领等,两队人眼见百姓已经齐聚,尹白山与夏炚交换了下眼神,尹白山这才走上台前,道:“今日,首先要给大家通知一个不好的消息。” 第389章 传闻中的梅花杀手再现(二更) 尉迟靖听得台下百姓立刻纷纷议论起来…… “不好的消息?不是说水道问题已经解决?难道那夏君又反悔了?” “恐怕是这样,夏君是小人,定是如此的!” “哼,若是这样,我们的皇帝也太无能了!” “正是正是。魍” …… 尉迟靖这时也不护着上官夜了,竖起耳朵听百姓的议论,果然比高台之上有趣多了。 只听尹白山接着宣布,“前夜梅林大火,我皇和帝,被困梅林,已经,已经——檎” 尹白山虽然没有说完,但从他的表情及说话的语气,已经被百姓猜测出来他要说什么了,有些百姓忍不住当即哭了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和帝逝了,和帝逝了——” 百姓在台下已经呼作一团,台上的尹白山才道:“不错,和帝,已经蒙难而亡! 百姓一下子炸了锅,有些百姓则跪了下去,大概是有人带头,片刻间所有的百姓都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只剩上官夜和尉迟靖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上官夜在尉迟靖的耳边道:“虽然曹炟新君登基不久,但到底亦是曹氏子孙正统,百姓还都是认曹的,统治几百年的邾国,曹氏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曾经是苛政也好,重赋也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氏与百姓唇齿相依,走过了几百个年头。如今曹氏因为夺谪之事,失半壁江山,曹炟已经是其中幸运者,为百姓心中唯一可依靠的人了。” 百姓这头尚在悲伤中,听得尹白山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此刻夏君在此,处理水道问题,做为尹军的领头人,我尹白山,被同仁推举为新皇,今日便在此高台登基,夏君与百姓做证!” 这一下,很多百姓都不哭了,又站了起来。 众人似乎对这突然的变局有些不明白,都面面相觑起来。 一时再次陷入议论纷纷之中。 这时,有行官上台匆匆到了夏炚的身边禀报着什么,夏炚眉头微皱,“你说,有一支军队进了宛城?” “正是。” 夏炚有些疑惑,“你确定,只有一支?” “正是。” 夏炚立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又听得旁边丞相说:“皇上,我们进入宛城,身为贵客,只能带三千侍卫而已,如今有一支军队进城,不知是何意?若是于我们不利,凭着这三千侍卫,恐怕要陷在宛城。” 另一大臣则道:“如今尹白山要当新皇帝,没有军队护身怎可?想必是尹家军的一支。” 夏炚却忽然冷笑,“尹白山为了登基,昨夜已经出城调集十余支军队过来,几乎是尹军的一半。尹白山早有谋返之心,因此这次的宛城之行,他早有准备,梅林斗法不过是无意中帮了他一把而已。只是,调集了十余支军队,却仅来一支,事情恐怕已然有变。你们且听好,一旦事情有变,便按照原计划行事,不可造次。” “是。” 这边厢夏炚已然有别的安排,而尹白山还不知。 依旧发表自己的演说,“……所以,以后邾国有尹家军,由我尹白山统治,必叫你们过上好日子。” 台下终于有人怯生生问道:“那水道问题,如何解决?” 尹白山道:“这里,只有一条烟雨河,我认为,不该为了两国之争而害了百姓,因此从今日起,宛城,临绥,番隅和小邺城、广驿这以烟雨河为生的五城,将交还于夏宫管治,如此一来,才是皆大欢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有个老人,忽然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狠狠地往尹白山扔去,尹白日是有功夫的,当然避开了,但事发突然,也是非常狼狈,大声质问老者,“你想干什么?” “你这个夏宫的走狗!老儿我就算渴死,饿死,我也不当夏宫的百姓!” “你,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 尹白山骂了句,忽然从四面八方,飞来不少石子,其中还夹杂着鸡蛋菜叶等,“走狗下去!我们才不要奉你为皇!” 一时间,尹白山颇为狼狈,但他干脆也不躲了,额头被一石子击中,流出了血,显得他面目狰狞。 而百姓群情激奋,几乎要冲上台来。 尹白山狠狠道:“来人,挡住他们!” 立刻有士兵上前,长枪横使,将百姓拦在外围,但是百姓人多势众,眼见就要冲破这道阻拦。尹白玉越发生气,道:“将这些不知死活的杀了!” 说着,立刻到了台后,道:“给我换龙袍龙冠!” 这样过得片刻,尹白山再出来时,已然是头戴九龙冠,身着黄袍,一幅天子气象了。 然而百姓依旧不知死活地往前冲着…… 尉迟靖和上官夜被挤得快要跌倒,听得尹白山道:“将这些刁民,都给朕杀了!” 立刻有一支队伍冲进百姓群中,开始砍杀百姓。 尉迟靖虽然知道上官夜受伤了,但眼见着几个百姓被砍倒,她马上道:“上官,救他们,想办法救救他们!” 上官夜将她护在身后,杀了几个冲到近前来的士兵,向尉迟靖道:“看来尹白山今日是定要当皇帝的,只怕不同意者都如这些百姓一样。靖小姐,此处过于凶险,我马上带靖小姐走。” 就在事情发展到几乎不可收拾的时候,忽然远处有一人高喊,“住手!” 那人手持一把长剑,剑穗明黄色,显然是御赐宝剑。 他手持长剑骑于马上,直冲而来,“尔等全部住手,皇上在此!” 尹白山见状,略微讶然,看向夏炚,只见夏炚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尹白玉向左右手问道:“爷的军队呢?” 左右手道:“今晨收到信令,的确都已经到附近。” “为何现在还不出现?” “小的不知!” 眼见正主到来,这些小喽罗们都心惊了,这时还哪有主意。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了声,“真的是和帝!” 只见一队人马自巷口禀然而来,当先一人并未穿龙袍,而是一如继往的黑氅,可是那满头银丝,眸若寒星,还有那幅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又有谁能重复?目光微转之间,邪肆冰冷的气息,身后五万铁甲兵士,已经排例有序,护卫全城,连屋顶都是一排排的铁甲卫士,冷冰冰地盯着地面上的情况。 这场面,令高台上众人都暗暗心惊,尹白玉眼见至此,却反而拔出了大刀,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高台四周忽然冲出一些身着黑色绣衣的暗卫,个个都戴着铁面,然而腰间却挂着晃眼的名刺,他们一齐冲到台上,二话不说便围攻尹白山。 似乎只是刹那功夫,尹白山便双拳难敌四手被擒,被人一脚踢重腿弯处,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台上。 此时,曹炟已经下马,身后跟着同样的四个铁面人,送他往台上缓步而来。 却听得夏炚忽然道:“这作风,竟像是当年的梅花杀手。” 这说法令身旁的几位大臣有些骇然,传闻中梅花杀手乃是当年敬恒皇帝曹煜手中的一把杀人刀,如今怎会归顺于曹炟? 夏炚像是明白了他们的疑惑,冷冷地笑道:“曹炟此人,的确配做我的对手,梅林之斗法看似我胜,然而最终却被他利用,尹家军之人,只要制服了尹白山此人,只怕将来尽归曹炟所管。而梅花杀手,只传闻说是曹煜的杀人刀,但或许,这把刀的头目,从来就是曹炟呢?” 那几位旧臣子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冷战。 当年梅花杀手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情,这些老臣子是知道的,况且传闻梅花杀手数度刺杀曹炟没有成功。 却原来,本来梅花杀手真正认的主子,便是曹炟吗? 然而现在再来说这些事,显然已经晚了。 见曹炟过来,百姓主动跪于两旁,山呼万岁。 曹炟只是淡淡地扫了这些百姓一眼,目光与尉迟靖相遇,却也只像是看见陌生人般掠过,反而与上官夜轻微地点了点头,上官夜连忙向他微福。 之后,曹炟径直上了高台。 尹白山此时面色灰败,知道自己是失败了,只悲声唤道:“皇上!” 曹炟看都没看他一眼,走向夏炚,夏炚当然也赶紧站了起来,笑道:“曹兄,那夜一场大火,你就此失踪,可把我担心坏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今日此事,我完全是被逼无奈啊,我来此做客,只携三千侍卫,什么屁用都不顶,都是饭桶,这些事可完全都是尹将军策划的。” 第390章 来属于我的,都属于你了 尹白山听闻,恨恨地道:“夏君,你竟这样没义气?我算看清你了。” 夏炚连忙撇清,“尹白山,你我即不是兄弟,也不是朋友,何来义气之说?而且和帝明明活着,你却信誓旦旦地说他已经死了,今日身着龙袍龙冠,乃是大逆不到,本来你们国内起扛,与我夏宫无关,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如你这样的臣子,为君者不得不除之,否则天下岂不大乱?” 这是鼓动曹炟杀了尹白山呢。 然而曹炟只是向左右手点点头,立刻有人摊出两卷册子,上面是之前书好的有关解决河道的事情,当然还是原定计划,双方彼此相互制约,谁也不占便宜,谁也不吃亏。 另外一份,却是有关百姓归属问题,即邾国与夏宫齐贴召告,召告于天下,五城百姓愿意到哪国,便到哪国,五城之内的百姓可随便选择的属国,重新订立户口,安排住宿田产等,而一些小细节附后议,时间为半年期限魍。 这可是多了一个条件,夏炚皱着眉头看完,而身边的大臣刚想要说什么,听得夏炚哈哈笑了两声,“曹兄,此次我输得心服口服,拿笔来。” 立刻有人拿了笔来,夏炚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并拿出大印盖上。 这边大印盖上,那边召告百姓回朝的告示,便已经贴上宛城,以这样的速度看,一天之内必贴满五城。同时有仪官宣布了两国关于水道问题解决的具体事宜,宛城百姓一片欢呼,再次山呼万岁。整个过程中,再无人关注尹白山,好似他不过是个笑话,众人便也真的就一笑而过檎。 夏炚自觉丢脸丢大,当即告辞,从高台上下来后,便直接领队回国。而曹炟则派了一万队伍护送,说是护送,其实也是不想再让他搞出什么事来。 夏炚走的时候,看向尉迟靖,尉迟靖却看着台子上站着的曹炟,令夏炚眉头深锁。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 汾城大牢。 尹白玉进入了牢中,探望尹白山。 兄弟二人原本不合,此时却可以面对简单酒菜,执杯而饮。 尹白玉道:“你的事情,叔父都已经知道了。” 尹白山眼睛微微一亮,“他如何说?” 叔父什么都没说,看样子是只当没这回事。 尹白山的目光蓦然黯淡,“他定是对我失望极了。” 尹白玉道:“那天,你派出的调集信令,全部都在出城后就被皇上拦了下来,一个也没跑出去,之后皇上派了另外的信令人,以尹家的令牌,调集尹军全部都到了荆洲一带,而我被任名为荆洲守将,明日便会出发前往荆洲。” 尹白山有些意外,接着却呵呵地笑了起来,“果然三年河西,三年河东,当年你我在叔父面前共争将领,结果你却因为义气而去保护什么沈婥,错失良机,最后却是灰头土脸地回来。这事可没被兄弟姐妹们嘲笑,没想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原本属于我的,都属于你了。” 尹白玉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我知道,我武功不如你,兵事更不如你,但是有一点我却比你强,我不会犯你这样的糊涂。你当真以为,拥有军队就会拥有称王称帝的资格吗?看看你在宣布皇上死亡时,百姓们在说什么吧。况且,你也太小看皇上了,竟以为皇上只能依靠尹军。” “那么,你就甘心情愿,为他做牛做马一辈子吗?”尹白山忽然咬牙大声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我会在属于我自己的位置上,安心做事。人啊,不能***太多,否则就会像你这样,终把自己送到这种地步来。” 尹白山愣了下,忽然觉得,尹白玉或许并不似他以前想象的那么傻,相反,他不但不傻,还很聪明。因为一个聪明人,是可以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位置的。尹白山沉默了片刻,又道:“叔父不会同意你掌握了半部尹军的。” “如今,这半部尹军仍然在尹家人的手中,叔父已经很安慰了。所以,他不但会同意,还会助我在荆洲立足,统治原本你辖领的所有军队。所以,你所想过的问题,皇上也早就想过。” “你——” 尹白玉把最后一本酒喝干,舒了口气站起身来,道:“皇上说了,你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就此离开,永不能回国,但是这样一来,就让你的家人从此与叔父及我、还有皇上为仇,让他们生活在仇恨之中,总归你那几个儿子,长大了会为你报仇的,可是只怕,仇没报成,不过引起新一轮的血雨腥风罢了。第二条路,就此留下,至于你的身后事,皇上会给你的家人一个很好的理由,你依旧是英雄,而整个邾国,也会善待于他们。” “离开,留下……”尹白山似乎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尹白玉道:“话已至此,我走了。” 出门时,牢房的门却并没有关闭。 如果选第一,尹白山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尹白玉听得尹白山在身后问,“白玉,为何你忠于曹炟?我的孩子,会是他的对手吗?” 尹白玉装做没听见,没有回答他。 尹白山盯着那敞开的牢房,那是自由,真的想立刻冲出去,冲回家…… …… 两个时辰后,尹白山依然还在牢房。 然而他却早已经是个死人了,一条腰带将他高高挂起,生气全无。 狱卒向曹炟回报,说尹白山已上吊身亡。 之后,曹炟拟了一旨,让人将尹白山的尸体送回老家渝洲厚葬,圣旨说他死于与夏君的梅林斗法之中,因是为国捐躯,因此追封为一等毅勇候。 当日傍晚,曹炟和尹白玉站在汾城城楼上,看到一队人马抬着装着尹白山尸体的棺材缓缓出城。 曹炟道:“尹将军,你也该出发了。” 尹白玉道:“是,只是荆洲山高路远,以后不能够常常回宫来随侍皇上左右,微臣却有一事,不得不在此时说出来。” “说吧。” “皇上,微臣知道皇上重情重义,可是那尉迟靖与上官夜来历不明,微臣已经着人去调查了尉迟靖,在这之前居然没有丝毫她的消息,她是忽然出现在小邺城的,还有上官夜也是如此,在出现在小邺城之前,竟然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此二人留在皇上身边,微臣实不放心。” 说着他跪了下去,“微臣请求,皇上能够将陈留公主及上官夜,一起由微臣带到荆洲。” 曹炟没有立刻叫他起来,沉吟了半晌,却是半句话都没有说。 尹白玉的额上,稳稳地渗出细汗。 又过了片刻,曹炟终于俯身将他扶了起来,“尹将军,你知道朕掉入天烬大墓中,为何却能够活着走出来?” 尹白玉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尹铉得到消息,说曹炟入了沙漠,并且与皇上同入了天烬大墓,当即派尹白玉率数十尹军侍卫,前往沙漠救人。他们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三日,才到了天烬大墓处,只见四处都被黄沙掩埋,甚至让人分辩不清东南西北,就在尹白玉绝望地认为,曹炟必是已经死去的时候,却见烈日之下,一抹身影,艰难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尹白玉冲过去,果然见那人便是曹炟,但他当时已经身负重伤,难以支撑了,在遇到尹白玉后,他便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尹白玉已经将他带出了沙漠,后更带回尹铉处,进行救治。但是在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曹炟从来没提过,尹白玉等人自然也没有问过,大抵猜测着,不过是敬恒皇帝故意害他而已。 没想到,这时候他却主动提了起来,尹白玉道:“微臣,洗耳恭听。” 曹炟回忆起当初的情景,终于于城楼之上,慢慢地说出了当时的情景。 …… 一切,都要从天烬大墓即将闭合塌陷,食金蚁布满整个墓穴,而曹炟身体悬空,仅被曹煜扯着一条胳膊,在那一刻,曹炟却从曹煜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情,在那一刻,他脑海里想的只有安歌。 果然,曹煜松了手,他的身体往墓底沉去,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忽然两条人影闪电般接近,这两条人影在打斗,见到曹炟他们大概觉得好奇,竟然捞他起来,二人的气劲皆很强,曹炟虽然为他们所救,却也因为他们打斗的气劲而受伤,最后是在一个点着长明灯的墓室中醒来。 只见自己的身边,一边坐着一个人。 第391章 两个老怪物(二更) 左侧之人,身着一身侈华黄金衣,金衣的边缘是蓝色绣线,袍角还坠着各色宝石,这但打扮不但侈华,而且面容便似神仙般好看,看年龄大约是在三十岁左右,然而风彩令人折服,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邪气,曹炟在之前就看过大墓的壁画,这时便惊讶地道:“你是,你是霓兮!” 霓兮是三百多年前,天烬国的最后一位皇帝。 因其性凶残,常食小儿心,以保青春及延年益寿。而他的皇后,则常用少女血沐浴,夫妻二人骄侈淫~臆,志同道合,导致全国上下,但凡有小儿出声,皆四处躲藏只求保小儿一命,但常常还是被搜捕出来,送入宫中。而那些年轻漂亮的少女们,更是被抢入宫中无数,百姓们欲哭无泪,好在后来燕王联合当年已经在边境荆洲一带小有气候的曹氏,将天烬政权推翻,才结束了这血腥的朝代。 从面容看,霓兮面貌惊为天人,似绝代美女与绝代美男的混合体,实在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美,不但美,而且美的干净,实在不能把他与那些往事连系在一起。 霓兮听他一口叫破他的名字,倒也赞道:“你这小娃倒有些道行,居然认得我老人家。魍” 听了这话,实在怪异,从面容看,霓兮虽然比曹炟大上几岁,但也不至于叫他小娃。 又听得右侧之人道:“小娃,那你猜猜我是谁?” 曹炟又往旁边看去,然后略微惊异,忽然爬起来,跪在那人面前,“您是高士杨先生,是沈婥的师父!”说着咚咚咚向他嗑了几个头,“杨先生,您可知道沈婥的遭遇,请您救她,指点她一条明路!檎” 右侧之人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确便是那高士杨筠松,然而此时双目中皆是精光暴露,听了曹炟的话哈哈大笑,“果然是好眼力,看来你也非一般人,你先说说,你是什么人?” 曹炟便道:“晚辈乃曹项第五子,曹炟。” 霓兮听闻他是曹家的人,神情微动,道:“这倒巧得很,当年毁我家国之人,倒是聚齐了。” 接着曹炟便觉得有一股劲力,将他吸至霓兮的身边,“看这小娃,相貌倒也是极好,只怕没有几人能胜过他。我现在便吃了他的心。” 杨均松却道:“霓兮,你现在还想着吃小儿心?你这不老妖怪!” 说着话却一把将曹炟捞了过去,扔在旁边。 他们如同争夺一个物品似的,将曹炟甩来甩去,然而曹炟却受不了,之后便勉强地爬起来,靠在壁上大口喘吸,最后还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面色苍白,然而这样喘吸了片刻后,大脑却又清醒了点。 这霓兮恨曹炟,是有理由的,可是霓兮为何说,毁我家国之人聚齐了呢? 见二人又在那里过招,但他们二人功力相当,斗了半晌也没有结果,各自在那里调息。曹炟便趁补机会道:“霓兮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晚辈乃是曹氏子孙,被前辈算前帐,乃是应该。但是杨先生,乃是我朝高人,又与您何仇何怨呢?还请前辈放了杨先生。” 谁知道他的话音一落,二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霓兮道:“原来这小娃只知道你是杨先生,并不知道你原本的身份。” 杨筠松道:“这有什么奇怪,你小隐隐于墓,我大隐隐于市,所以这些年我身上还有人味儿,而你身上就只有鬼味儿。不过这小娃也不是当真求你放我,想必他是担心我那女弟子的安危,想让我这个当师父的,去解救我那女弟子。” 霓兮略微沉吟了下,“你的说女弟子,是否那位使龟壳铜钱玩六驳八卦风水的那个小女娃?长得倒还行,就是道行还是略微低了些。” “她只跟随我十年,道行自是低微,这也没什么。” “燕贼,你即有弟子,就该死也冥目,为何却在这里老而不死?还有,你护着这小娃做什么?当初曹燕两姓联合,共同毁我家国,可是现在当政的便是姓曹的,你燕王还不是只能埋名隐姓几百年?你的处境,不比我好多少。” 听到这里,曹炟心惊,原来杨筠松,并非燕王一脉的嫡系或者亲戚,而根本就是当年的燕王。 一时间,曹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杀了他,可就不好玩了。” “什么意思?”霓兮问道。 “我那女弟子沈婥,命落天煞孤星,原本是注定孤独一人,然而不知为何,偏有三世情缘,而且三世情缘皆与曹氏脱不了干系,她的出生原本就是曹氏的灾星,我让她入世,一切皆在我的指引之下,有她在,则曹氏亡。曹氏与我燕王联合起来,毁你天烬国,而曹氏先祖在最后一刻更是背信弃义,差点杀了我燕王一族,此大仇,当然要报,至于霓兮,你与我,如今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霓兮听闻,却是明白了,“原来如此,可我还是不能放过你,还有况离那小娃,竟与公主当年的驸马长得一样,又习你燕氏一门的风水*,我猜着,你也是故意为之。燕贼,你倒是把那小娃抓来,交给我,让我把她交给公主,也算不负公主当年的情谊,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算太失职。” 杨筠松道:“你还说,都怪你,若不是你拦着,能让那小娃逃了?况离这小子,生反骨,夺了巫灵却不交与我,我四处追讨,这小娃也是聪明,不知是何时打听到你这老怪物没死,竟将我引至此处,我猜,他最乐于见到这种情况,这小娃越来越坏了!” 霓兮却又哈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这小娃行事与驸马倒有几分相似风格。” 曹炟忽然想起来,按照公主当时所说,这霓兮与公主驸马将她送入这墓中,却等于是她的父亲和她所爱的男子联合起来害她。霓兮这不男不女的美貌妖怪,与驸马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样一来,倒对霓兮护着况离之事,有所了然了。 况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杨筠松竟是况离引至此处的。 二人说着说着,一起将目光落在了曹炟的身上,曹炟只觉得二人皆不怀好意,听他们的对话,沈婥分明就是杨筠松投向曹氏的一颗灾星,说什么寻找真龙天子,根本从开始就是一场计,因为自那时候起,表面似乎压下了一场斗争,然而却埋了太多的伏笔,如今争斗仍在继续,而曹氏王朝正在瓦解。 沈婥虽无意如此,奈何冥冥中天命似如此。 曹炟觉得自己这次,一定会死了。 然而霓兮却又道:“我明白了,这小娃便是那位——”不知道为何,他竟没有说完。 杨筠松点点头,又道:“此时杀了他,还不如——” 现在他们的话,曹炟是听不懂了。 霓兮又道:“若成了,又如何?要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人能够逆天而行。” 杨筠松道:“不可能成。” 霓兮还是不放心,向曹炟招手,“小娃,你过来。” 曹炟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然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多么的危险,当下摇头,积攒了半晌的力气,这时更是一跃而起,往石门处冲去。只见霓兮长袖一甩,竟是无限延伸,长袖缠住曹炟的腰,霓兮往后轻轻一拉,曹炟便像风筝一样,又被他拽了回来。 霓兮竟将曹炟一把扯进了他的怀里,冰冷的指尖在他的脸上轻轻划过,“这小娃长得倒比玄明还要可人,若不是姓曹的,我便将他留在这里,陪我一生一世。” 曹炟心里一阵恶寒,挣扎着起身,狼狈逃到一边去,惹得霓兮大笑起来。 如今遇上了这两个本应该早就不存在于世间的大魔头,曹炟自觉,此次绝无幸事,不如当时让食金蚁吃了的好。 当下手刀滑出,欲与二人拼斗。 然而手刀刚刚出来,就已经被杨筠松发现,曹炟只觉得自己又被一股劲力吸去,杨筠松的手快速将他身上皆拍打搜索一遍,袖中的手刀自然也被搜出,如今曹炟身边便是连一个武器也没有了。 曹炟见状,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两个魔头的对手,甚至没有资格做他们的对手,见他们相视而笑,倒真的好像在看一个小孩子胡闹般看着他,他只觉得羞愤不已,忽然挥掌狠狠往自己的胸前拍去,以图自断心脉。 这一下却是得逞了,接着便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醒来的时候,却又听到两个老怪物在聊天,杨筠松说:“你这个老怪物不改风~流本色,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恶心模样,看把人家小娃逼的,若不是你我这般功力,这小娃还能有命在吗?” ---题外话---——感谢liu0taotao、13922993181、carry19742008、跳跳071203、q05i4n1df9x、13898126326等亲赠送月票和荷包,非常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o(n0n)o 第392章 陈留旧部大难刺伤 霓兮不解,“以前,若是我愿意,无论男女,皆想得我一亲泽,这小娃却是太不懂事。” “是你太恶心!” “现在却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他死了吧?我想着,还是玄明对我有心,我一定要把况离找回来,你看他们,不但都姓况,而且相貌亦是一样,虽我记得他是七杀神鬼阵时忽然死去,但你说会不会是他使诈?这些年来,也用了什么方法,居然与我一样,长生不老?” “我就是不告诉你,你自己去查。” “你——燕贼!你果然还是像当年一样讨厌。魍” 杨筠松却又道:“我那女弟子沈婥,三世情缘,不是害人便是害已,定是要将邾国这片江山搅个天翻地覆,支离破碎,况且她的身份,本就不同。这小子能替我们报仇,你便是再喜欢他,也等他替我们报完了仇,再抓他回来便好。” “你倒是当真,与你那女弟子有三世情缘的,便是他?” “我燕王若连这个都算错,那也等于丢了自己的名号。檎” “那若他偏偏不奉那三世情缘,不喜欢你那女弟子,又当如何?” “绝对不可能!这小娃在我女弟子沈婥死去后,就把尸体从宫中夺回来,又闹出了不少风波,事到如今,可都是天命。除非能做到下面两点,才可阻止邾国江山分崩离析的结果。” 霓兮道:“我知道了,一是寻找恶墓,将沈婥魂魄压制住,使她不能够再转生,那么待曹炟死去,这三世情缘自然不会发生;二便是二人若不相爱,三世情缘没有应上,那么也不会发生这种结果,一片大好江山才能得保。” “对啊,三世情缘,便是为了毁曹族家国而存在,这皆是因为当年曹氏先祖为得江山杀戮太重,才会有此一劫。而最终它的后果,便是令曹氏国破家亡。” “哈哈哈,好,好!燕贼,虽我很讨厌你,可是你竟找得取沈婥这样一个奇女子,也算是你的本事,这游戏,的确好玩。好!便将这小娃放回去,我也想看看三世情缘到底如何发生,邾国,到底如何的完全毁去。” 说到这里,他竟然捞起曹炟的身体,曹炟虽然已经醒来,然而身受重伤,无力反抗,只觉得身体如飘在半空,之后阳光刺眼,再之后,又陷入黑沉。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天烬大墓的外面,他躺在沙漠上…… 脑中还清醒地记得,在墓中所发生的一切。 之后,却不屑地笑道:“我一定是在做梦,什么三世情缘,什么国破家亡,这些,都不是真的!” ……他在沙漠里走了一夜,又一天,才遇上尹白玉。 后来的事情,尹白玉都已经知道了。 其实,曹炟并不是与霓兮和杨筠松交换了什么,而是知道,自己不能再与沈婥相恋。 尹白玉焦急道:“既然如此,皇上更应该将尉迟靖交给我带走,当时您虽不信,可是后来,不就是安歌那女子,联合了夏炚,而至邾国失去半壁江山吗?虽她以情为名,以江山为祭,为你寻公道。可是损失性命的是百姓,损失江山的是曹氏啊!这都与当时霓兮和杨筠松所说的对上了呀!关键是,这样能够翻云覆雨,操纵江山的女子过于可怕。” 然而曹炟却摇摇头,“尉迟靖虽然与安歌长得一样,却未必就是沈婥。况且,若她真是我曹氏的劫,就算我将她送离远处,这劫也不会消失,不如我便将她圈在我的身边,看着她,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自是不能任性行事。我即知,有她没有家国,当然会以家国为重,尹将军,难道你连这点都信不过朕吗?” 尹白玉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想到当初,曹炟为了安歌之死,一夜白发。他即知安歌将有第三世,又何至于一夜白发?只怕是想到,虽然生离死别不等于永不再见,但是当时安阳城破,邾国因安歌而两分,应上了两个老怪物的预言,因此,他们这生的缘份感情,却在那夜彻底的终结了。 想通此点,尹白玉终是点点头,“微臣相信皇上,能够处理好这之间的轻重。” 之后,尹白玉又唏嘘一阵,终是向曹炟告别,往荆洲而去。 …… 曹炟回到正殿,便见尹彩玉站在门口,向大监道:“求您让我见见皇上吧,我已在这里等了很久。” 大监摇摇头,“尹小姐,皇上真的不在殿中。” 尹彩玉应该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脸蛋儿冻得红红的,再加上情急之下,快要流出眼泪,倒是颇为让人怜惜。 大监正感为难,眼见曹炟过来,忙跪下道:“皇上。” 尹彩玉一愣,惊喜转身,看向曹炟,接着也跪了下去,“彩玉参见皇上。” “起来吧。”曹炟神情淡淡的,“尹小姐,找朕有事吗?” 曹炟并不请她进入。 “皇上,听说,尹白山他——” “毅勇候为人忠诚,为国捐躯,此事人人皆知。” “可是——”尹彩玉还想说点什么。 “你放心,朕知道那日的事,你并没有参与,再说你一介女子,就算真的有什么纰漏也不会怪责于你的身上。” “真,真的吗?”尹彩玉还是忐忑不安。 曹炟又道:“听说尹小姐性喜制香,朕已经派人将一些香根送往尹府了。” “谢谢皇上恩泽。”尹彩玉连忙跪下施礼。 见曹炟依然没有请她入殿内的意思,只好主动道:“那彩玉就赶紧回去看看那些香根。” “你去吧。” 进入殿内,曹炟坐在案前,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太阳穴。 一会儿,门厅报柳溢求见。 曹炟允了,柳溢进了殿内,汇报的却是有关陈留旧部人员最近的安置事情,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但是新进来的这一批,人员达到了一百以上人次,有点太多,害怕有人混入对皇上不利,所以暂时安置在城外城皇庙处,搭建了临时的粥棚和住宿,再待一一安排。 曹炟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 二人正说着话,又唐环求见。 唐环来报的,却是有关百姓归属的问题,唐环道:“今日五城内的许多民众往安阳而去,多数人是听说能够在安阳落户封地,因此往那边而去。而安阳的百姓,却很多往五城内涌来,回归故国,看现在的比例,该是来去皆在半数。” 曹炟点点头,“不许阻止他们。” 下午时分,陈留公主府内。 天空飘着一点霜雪,天气却是晴朗的,上官夜执剑在院中,一套剑法打下来,额上有轻微的细汗。 尉迟靖把火炉打得很旺,见状道:“快来喝点热茶。” 上官夜走了过来,接过热茶道:“反而让公主伺候我,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尉迟靖却嘻嘻一笑,道:“上官,这也没什么,我们本来就没有主仆之分,是朋友,就是有件事我比较奇怪,为何那和帝,对我很冷淡,对你反而很尊重?那日在高台之下,他像没看见我似的,反而与你点头,若按身份的话,也是应该和我点头吧?” 上官夜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公主,你也太敏感了吧?观察也太细致了吧?” “我就是奇怪,你跟我说说,当天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我发誓,绝没有参与。” “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忽然对一个身份低下的人如此礼遇,一定是有原因的。” 尉迟靖做苦恼状,沉思着。 却令上官夜又不开心了,“在你的心里,我便是那身份低下的人吧?好,就算是这样,那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和帝自当皇子的时候,就能够慧眼识金,那时候在荆洲还结识了一帮子江湖草莽当朋友呢!我上官夜,好歹也是陈留公主的心腹,他对我客气点理所当然。” “不,不对,上官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可是上官夜不说,尉迟靖也没有办法。 心里却道,现在的男人,为何都这样狡猾? 还有,夏炚那日在林中说的那是什么意思?他说陈留旧部曾有精兵五万,化整为零,忽然隐世…… 这五万人到底去了哪里?尉迟靖将目光停留在了上官夜的身上,久久都不挪开。 最后她点了点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那五万精兵存在,那么一定是在上官夜的掌握中,因此曹炟才会对他礼遇的。 这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吧? 想到这里,心里却略微地有些难受,自己空有个陈留公主的名号,但是一点都不受重视呢?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从院子外面,嗖地冲了进来,滚倒在尉迟靖和上官夜的面前,上官夜立刻摆出要打的姿势,却见那人滚打后,半晌爬不起来,好不容易爬起来了,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却让尉迟靖忍不住惊叫了声,上官夜也被吓了一跳。 “你是谁?怎会弄成这样?”上官夜问道。 “公,公主——”那人伸出染血的手指,向尉迟靖喊道。 接着那人便又要晕倒,上官夜连忙过去,将剑抵在那人的脖颈上,“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公主,有话就说!” 那人吸了口气,艰难地道:“公,公主——曹炟回召陈留旧部,乃是,乃是阴谋,如今所有召回来的陈留旧部人员,都已经,都已经惨遭曹炟毒手,今日,更是血洗城皇庙,公主,你要为我们,做主呀!”这人说完,一口气上不来,翻白着眼睛倒在地上,彻底地不动了。 尉迟靖脑子有刹那的空白,赶紧冲上去,抓着那人衣领道:“你在乱说什么?喂,你醒醒!” 上官夜探探那人脉息,道:“公主,他已经死了。” 刚才那人说的话,还那么深刻地印在尉迟靖的脑海里,这时只觉得她眸子里渐渐地染上深深地愤怒,“上官,现在立刻派人去城皇庙看看,出了什么事?” “是。” 上官夜想了想,还是带了两个人,亲自去一探。 没过多久,上官夜就返回了,看到先前死去的那个人,已经被放在担架之上,尉迟靖满面冷凝。 上官夜走到近前,才道:“公主,城皇庙那里原本聚集一百数以上陈留旧部人员,前两天被安置在城皇庙,但是今日上午,城皇庙被一众邾国士兵围住,将他们尽数斩杀,除了此人,竟无一人逃出,现在这些人的尸体仍然被摆在城皇庙。” 尉迟靖道:“这肯定不是遇害的第一批。” 尉迟靖说到这里,想起去宛城之前,柳溢曾经在陈留公主府内安置那些陈留旧部的人,当时她还见过那些人,脑子里甚至清晰地映出他们的面容,他们是因为尉迟靖,而选择信任了曹炟,而结果却是—— 这是为什么? 似乎夏炚的话又在她的脑海里响起,“曹炟杀人无数,冷血无情,与其说安歌为他殉情,不如说安歌为他所用,为了得到皇位而无所不用其及,最后甚至付出了安歌的性命及邾国的半壁江山。而他所有的深情,只是欺骗无知民众的。” 尉迟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弄破了手心。 “把这人的尸体抬起来,跟我走!” 府内两人立刻抬起尸体,跟着尉迟靖出门,上官夜自然也紧随。 至宫门口,却被挡下了,上官儿犹豫了下,将之前曹炟给他的玉佩拿了出来,宫巡只得放行,有了这只玉佩,倒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曹炟的正殿门口,而此时,已经是夜晚。 曹炟因为与各大臣商议今日城皇庙之事,不许打扰,因此尉迟靖等人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各位大臣从内走出,看到尉迟靖满面冰霜,他们也略微感到好奇,却是没有多问,就离开了。 曹炟得到通报后,走了出来,一身在户外穿的黑色大氅。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着这情形,问道。 尉迟靖道:“和帝,你欺骗了我!利用了我!你给陈留一族翻案,最后的目的不过是将陈留旧部斩杀干净吧?” 曹炟微蹙眉头,今日城皇庙的事情,已经很令他头疼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道。 “那是怎样?”尉迟靖语气冷冷,目光如灼。 “此事正在调查中,到时候会专门派人向你陈述此事。”说完,他竟打算转身入殿,尉迟靖却几部冲上台阶,“和帝,若今日你不给我个说法,我立刻就死在这里?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和帝你逼死了陈留公主,也是给那些还没有上当的陈留旧部一个警告,莫让他们再冲着陈留翻案及陈留公主此人,而傻傻的前来送死!” 不知道她手中何时多了把锋利的匕首,此时匕首就搭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因为侍卫的阻拦,挣扎中匕首似乎已经将皮肤弄破了些,一丝鲜血流了出来。 “你们退下!”曹炟喝令侍卫。 侍卫无奈,只好放了尉迟靖。 只见她又往前冲了两步,终于到了曹炟的面前,匕首依然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冷声问道:“除了城皇庙,之前那些归顺而来的陈留旧部,都是如何安排的?他们现在又如何?”她与他离得很近,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愤慨。 其实曹炟刚刚得到消息,之前想从军的,安排在军中的旧部人员,这一日不知道为何忽然因为军中起冲突而大打出手,结果打死的那些人中,很多都是陈留旧部,安排从商的陈留旧部人员,今日也莫名其妙被砸了店面,店主被杀死…… 听闻她如此问,曹炟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只听得尉迟靖道:“他们,也被杀了吧?” 曹炟只好道:“朕会查清楚的,朕——”接着是曹炟的闷哼,原来尉迟靖在二人离得这么近的距离下,忽然将匕首调转往曹炟刺去,曹炟虽然及时后退一步并且侧身,仍然被他在手臂上刺了一刀,顿时面色白了白,侍卫也冲上前来,将曹炟护在身后,长剑往尉迟靖刺去。 上官夜已经不顾一切地将尉迟靖从台阶上抱下来,侍卫待要追击,曹炟怒喝道:“住手!” 曹炟的手臂微微擅动,血顺着手臂流下来,由指尖滴落,然而他却并不去抚那伤口,满身冷凝的气息令人不敢逼视。 这一幕,却被刚刚来到殿前的谢流云看到,一时间却是抿了唇,并不说话,然而盯在尉迟靖脸上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冷漠。 曹炟道:“来人呀,将尉迟靖送回陈留公主府。” 尉迟靖看着鲜血地上的鲜血,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异常绝望和恼怒,忽然道:“我不回去!回去以后继续当做引子,来引那些傻瓜来送死吗?我不要当这样的引子,我即杀不了你,便让我死了吧!和帝,做鬼我也不会原谅你!” 尉迟靖说着,竟然又将匕首对准了自己,好在上官夜空手夺白刃,将匕首霹手夺了过来,看他情绪实在激动,干脆一掌拍在她的颈后,她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中。 曹炟张口欲言,最终却道:“上官夜,把公主带到偏殿休息。” 上官夜心中也是愤慨,但见曹炟终究对尉迟靖手下留情,当时只是微微点头,“好。” …… 谢流云这时连忙让人去唤太医,却见曹炟摇摇头。 “今晚的事,不许说出去,让朕听到一点风声,你们就都别想活了!” 周围的侍卫和宫人们连忙应是,谢流云摇摇头,跟着曹炟走进了殿内。 曹炟即要保秘消息,自是不能叫太医,只能谢流云亲自替他包扎伤口,期间几次欲言又止。曹炟明明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他不说他却偏就不问。谢流云最后还是没忍住,“想起来以前,先皇还活着的时候,就曾说过,若将来能有一人将邾国打理好,那肯定是五皇子曹炟。” 曹炟淡淡地道:“让父皇失望了。” “明公主当年,亦是最疼爱五皇子,若不是去得早,不知现在会不会心痛到流泪。” 曹炟这次却没再出声。 这明公主是曹项最小的一个妹妹,当年与谢流云私订终身,后来也是经过了很多挫折,才终于使得谢流云打动曹项,同意将这个妹妹许配于他,并且封他为逍遥候,曹项给他个候爷的名字却不使他为官,便是对他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他能带给明公主最好最安稳的生活,让他们逍遥一辈子。 可惜的是,明公主在出嫁前夕,忽染重病,最终没有当成新娘子。而谢流云直到现在也未娶妻,只是从那时候,便与曹炟结下深厚的友谊,因为有共同所爱的人,因为所爱的人,重视疼爱这个臭小子。 第393章 亲眼看真相 谢流云又叹了声,“这位尉迟靖姑娘,与安歌是一个模样。” 终于还是提到了,曹炟道:“你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说吧。” “尹白玉在离开汾城之前,将你和尉迟靖的事向我说了些,皇上,不管尉迟靖是不是以前的安歌,就算真的是安歌,您也不能再深陷下去。传闻说,安歌是沈婥,可是当年的沈婥,并不爱皇上你,并且在最后的时刻也是相当绝情,为保自己而弃尹白玉,其人品可见一斑,足见她担不起皇上您的错爱。” “当年之事,定是误会。”曹炟如是说。 谢流云又道:“就算以前是误会,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这尉迟靖从一开始就携仇恨而来,现在陈留旧部人员一旦出事,她就毫不留情对皇上动刀,此事查清便了,若是查不清,你们之间的仇恨定是解不了了。还有一点,就算这次的事情解决了,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呢?我是绝不能看着你将这么大的危险放在自己的身边的,再说,她只是长相与安歌有几分相似,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是安歌呢?魍” “别说了。”曹炟忽然抬眸,目光里竟有几分企求。 谢流云微怔了下,“皇上这是宁愿糊涂点了。” 曹炟却不再说话了,谢流云不由地手上用力,果然伤口牵拉的痛,然而曹炟却是隐忍地看了他一眼,就不说话了檎。 谢流云叹了声,站起身来,“好在伤得不深,不过你这样的伤是无法轻易瞒过众臣的,若是有人问起皇上如何受伤,我是会和盘拖出的。皇上愿意糊涂,将自己的性命放在莫明人的手中,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出事。” 谢流云说完,立刻走了出去,免得听到曹炟的威胁之语。 …… 第二日早朝,曹炟带伤上朝,虽因伤口疼痛而面色苍白,然而终究没有让群臣得知自己受伤的事情。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曹炟正往正殿而去,就见上官夜走来,“和帝,公主要见你。” 曹炟道:“朕现在没时间。” 上官夜忽然道:“公主说是要跟你道歉,她承认昨日自己太冲动了。” 曹炟听闻后,有些疑惑地道:“真的?” “自是真的。” 曹炟犹豫了下,终是道:“好,朕去见她。” 进入偏殿,果然殿内一片温香,尉迟靖情绪已经不复昨日那样的激动,她过来向曹炟施了一大礼,“昨日是我乍然得到消息后过于激动,我伤了你,向你道歉。” 曹炟虚扶一把,“请起。” 接着二人便在几前坐定,有人上了茶,尉迟靖亲自将一杯茶端到曹炟的面前,“昨夜我伤了和帝,然而和帝却并没有要我的命,我便想,或许这其中真的有误会,但是关于这件事,实在过于让人难以接受,我甚至没有办法等到真相被查出,而且也害怕其中有诈,无论如何,我想亲自看着真相水落石出,如此这般,才能够确信自己的真相是如何的。” 见曹炟端起茶来要喝,手却些微发抖,大概是怕出丑,又放下了茶杯,抬眸道:“那按公主的意思,是想——” “我想亲自查出此案。” 尉迟靖说着话,观察着曹炟的脸,发现他面色苍白,嘴唇略微干裂,的确是渴了的样子。于是亲自执一杯茶递到他的唇边道:“和帝若是肯原谅我昨夜的冲动,并且愿意让我亲自查出此案或者是至少要亲眼看着和帝查出此案的话,就请和帝喝了这杯茶。” 曹炟怔怔地看了她两眼,终是微微低首,就着她手中的杯子喝了那杯茶,当下觉得干干的嗓子眼儿舒服多了。 “今晚,你在此处耐心等候,朕会带着你一起去查案。” 尉迟靖忙道:“谢和帝应允。” 曹炟走身走了出去。 因为是冬日,外面园子里也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再加上心头挂着旧部之事,尉迟靖的心很烦闷。好在偏殿内书卷不少,她便拿了起来翻阅,打发时间,然而直到夜幕降临多时,曹炟依旧没有来到偏殿,尉迟靖渐渐地有些等不住,一直向门外张望,“上官,和帝不会食言了吧?” 上官夜道;“只是需要再等待一下吧。” 结果直到深夜,连上官夜都有些焦急起来,莫非和帝真的食言了。 尉迟靖拍地将书卷拍在案几上,惹得那灯火都跳了几下,“我去找他!” 就在这时,忽然有宫人过来,送来了一套男装。 尉迟靖接过,那宫人道:“一会儿,公主去偏殿外的小道上,皇上在那里等着你。” ……尉迟靖换好衣裳走出来,上官夜的眼前一亮,她身形瘦肖,但个头却也算高挑,此时穿着一袭宝蓝色长袍,腰束同色带子,头发用银发箍束着,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勃勃,好一个少年倜傥的公子。 见上官夜看的痴了,尉迟靖在他脑袋上敲了下,“走吧。” 上官夜这才如梦初醒,和尉迟靖一起往外而去。 在偏殿的小道上,果然等待着一只大轿,他们刚刚走近,帘幕便被掀开,常衣打扮的曹炟探出身子,向尉迟靖招手,示意她进入轿中,而上官夜则与后面的侍卫一样,准备了一匹马。 尉迟靖进入轿中,就道:“和帝出个宫还要神神秘秘。” 曹炟微微一笑,“要想查出真相,只能如此。若是大张旗鼓的去了,真相早已经跑远了。” 今日曹炟为了这刻的安排,批折子直到此刻,待宫人都伺候他睡下,他才又起来,从后门出来,坐了轿子悄悄出宫,用的却是陈留公主的名刺,公主要出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是应该的,本来后宫就不应该有女子留下来,毕竟连皇后都没有入宫呢。 当然这些,尉迟靖是在出宫后才明白的,之后骂曹炟狡猾,这样一来,尉迟靖也等于是出宫了。 下了轿子后,又换上了马车,除了上官夜和另外一名近侍跟在曹炟和尉迟靖的身边,其他人都由明转暗。夜里的宛城街道本来是冷冷清清,但是走了片刻,居然看到不远处似乎有整条街都灯火通明,吵吵嚷嚷,看这样子竟是热闹的整夜不息。 走近了才看出来,这条街上竟把守着不少官兵,同时入门处贴着有关五国百姓订户之公告。尉迟靖这才明白,这条街道是怎么回事,再看周围,大冬日里的,百姓们都拿着行礼排着队,排上近两里的长队,队伍缓慢前行,有些人因为过于困顿,而就地打着地铺,一条棉被就能让他们挨过一个寒冷的冬夜。 两旁的店铺多是小酒馆和肉铺及包子铺,馒头铺,排队的这些人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进入店中吃点东西,因此两旁的店铺也是通夜营业的。 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百姓的注意,毕竟已经是深夜,百姓们都精疲力尽,没精力去关注旁的事。 “和帝,这些人都是从安阳城过来的吗?”尉迟靖问。 “应该是。”曹炟的回答并不确定。 倒是上官夜道:“这些人若是在安阳生活的好,自然不会来到汾城,毕竟汾城亦不会变成长久都城。应该是些失去田产甚至家产,或者干脆是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听说从安阳来到汾城会分到房产和土地,因此才一无反顾的来了。同理,由五城涌入安阳的恐怕更多,也无外乎就是这些原因。” 尉迟靖想了想,忽道:“那么这次五城百姓自由选择居地的大招儿,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这是在置疑曹炟的决定,然而曹炟只作未听见,并未回答她的话。后来安阳才知道,曹炟这一举,有一就有二,举一返三,走一步看了十步,其后所带来的效果,足以令人振撼。 但是此刻,也因为这个决策,给曹炟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再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一家比较大的客栈,叫做喜来福客栈,名字是喜庆而又祥和,然而客栈的外观及灯前的幡幅都显出粗矿本色,更重要的是,客栈门口显然有打手守门,只是并未像守城士兵那样站得笔直,而是四五人一堆斜靠在店门外,百无聊赖地看着来往路人。 曹炟等人到了近前,侍卫首先上前一步,结果就被守门人给拦了,“各位,住店?” 守门人问道。 侍卫看了眼曹炟,曹炟点点头,侍卫道:“住店。” 守门人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从安阳来的?” 上官夜这时道;“我们的确是从安阳来的。”五城之间虽然离得近,但是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说话语气音调还是有些微的区别。上官夜长居安阳,这安阳的话自然说得很好,曹炟也是,不过让曹炟回答一个守门人的问话,显然太有***份。 守门人再次将他们打量一番,这才道:“请进。” 大门打开了仅容一个人通过的通道,待四人进入后,就赶紧关了门,内里的嘈杂令人诧异,只见几十张大桌子几乎都是满座,想找个合适的位置不容易,而二楼高台上,更有打扮光鲜靓丽的公子女子喝茶吃饭赏舞,当然,多数还是穿着普通吃着粗菜喝着大碗酒的普通人,只是因为台子上正有穿着单薄几乎见肉,身才阿娜的女子在跳舞,时不时地往台下抛媚眼,使台下的人们异常亢奋。 喝酒的,叫骂争论的,甚至打架的,起哄的声音组成了魔音般,穿人耳魔,不过进入后适应一阵子,便也不觉得如何了。 曹炟出手阔绰,所以他们也被领到了二楼一处视线还算不错的台子,来了一名妆容夸张粗糙,相貌一般却故作风情万种的女子为他们倒酒,目光便在四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儿,眼睛微微一亮,盯在了曹炟的身上。 倒完酒后不立刻走,便将手往曹炟的肩上搭去,“公子——”却见曹炟已然一错肩,让开了她,冰冷冷地道:“姑娘找错人了。” 那女子见状,略微失望,却完全不尴尬,一个冷不防居然倒在了女扮男装的尉迟靖怀里,“唉呦,奴家在这里奔波了整晚,脚都软了,真是对不起公子——”嘴里说着对不起,却完全不起身,尉迟靖从未到过烟花之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曹炟目光冷凝,忽然握住那女子的手腕,将她一把从尉迟靖的怀里扯出来,再一用力,将那女子竟然扔出几米远。 那女子并未跌在地上,却被刚刚走到这里来的另外一人接住。 那是个唇红齿白,相貌英俊的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恍惚间,让人觉得眉目间似曾相识,那男子的目光与曹炟相遇,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又看向另外三人,心中已经了然,却只道:“各位即不喜欢这女子,也不必如此待她,她在这里也蛮辛苦。” 说着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给那女子一些道:“你莫要在此纠缠了,这几位都是贵人,怎看得中你这种庸脂俗粉,得了些好处便走吧。” 那女子再看了眼曹炟他们,接了银子赶紧走了。 那男子则很大方地走到尉迟靖的面前,“七妹,好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尉迟靖微愣了下,上官夜却对这小子略微有些印象,忽然道:“你是姬家的儿子,你叫——” 他大方地道:“我叫姬云,乃是安歌的六哥。” 第394章 梅花杀手到底谁的人(二更) 若是尉迟靖彻底的恢复了记忆,便肯定对这个姬云还是有印象的,当年因为姬府大夫人之死,而牵累了姬云,后姬云在安歌的帮助下逃走,这好些年了都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能够遇见。 尉迟靖依旧满面茫然,这时听了他的自我介绍,马上明白过来了,道:“姬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令姐,而是尉迟靖。” 姬云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由地大为惊讶。 再看向上官夜及曹炟,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们,只道:“这里人多嘈杂,在下不知道各位来这里的目的,因此不能够请安,还请原谅。但是我七妹,这是怎么了?” 上官夜道:“她的确是陈留公主尉迟靖而非安歌。想必你之前一定听说过,安歌已然不在世上了。魍” 姬云当然听说过安歌跳楼殉情而死的消息,只是见到了尉迟靖,又想宫中消息多有误传,或许消息错了,人还活着。听到上官夜如此解释,姬云的脸上,那难受的神色掩饰不住,“七妹竟真的——想当年我欠下她大恩,尚未偿还,没有想到居然没有机会还了。” 在坐的上官夜和曹炟,听到安歌的名字,心里头都像是要滴血,曹炟问上官夜,“安歌同父异母的哥哥?” 上官夜点点头,“虽然面容有了些变化,亦是长大了,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檎” 曹炟终于示意,“请坐。” 姬云便在尉迟靖下首坐了下来,道:“本来还想着,若是能够亲见皇上一面该多好,姬云空有一身报复,如今便觉得到了能够施展的时候,只不知皇上是否会给个机会。” 曹炟听得有趣,“那你,有些什么样的本事呢?” 姬云道:“剑术、枪法、马技及兵事,都曾习练。前些年逃——呃,离家出走后,便拜在少林寺学习武术,又因为对兵事感兴趣,于是读了不少书。如今武功以一敌百不在话下,论兵事,可一夫抵得十万兵。”既然是自我推荐,姬云便不隐藏自己的技能,甚至有可能还有夸大。 “若真是这样,倒也是人才,只是,姬家本在安阳,此次却是——” “姬府一门忠烈,几代都是扶铺邾国帝君,到了此关键时刻,当然不会忽然变节。本来亦是被困在安阳无法出来,这次五城百姓正行选择居住,因此姬府之人便趁此机会来到了汾城,希望能够为邾国继续效力。” “这么说,来的不止你一人?” 曹炟和上官夜甚至连尉迟靖都知道,姬府之人原本是敬恒皇帝比较看中的人,姬成,姬刚都曾是敬恒皇帝的肱股之臣。只是在夏炚夺了安阳后,对其他旧臣都大加安抚,然而姬成和姬刚求上门,要求效忠夏炚,却被夏炚赶出,并且削职为民,一家子都贬为庶民,并申明姬府之人,永不能在天烬国为官。 不知内情之人当然猜不出原因,上官夜和曹炟却有些明白的,大抵也不过是为安歌出气罢了,当年安歌还活着的时候,姬府从未让安歌高兴过。 如今啊,他们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姬云年轻气盛,却还能忍耐着装装门面。 ……曹炟沉吟一阵,却又道:“你说你七妹对你有恩,却是什么样的恩,我现在倒是有些感兴趣。” 于是姬云便将当年大夫人死后他受冤出逃,得安歌帮助的经过说了一遍。事过境迁,事物人非,故事还很鲜活,然而当年的那个人儿,是否真的还能回来? 上官夜只觉得心里头抽着疼,观曹炟,却是平静得很。 又道:“这样说来,你的确是欠你七妹的大恩。” 姬云点点头,“传闻七妹乃是以为所爱之人已经死去,因此才会殉情。我心里便想着,只要是她看中的,想要忠诚的人,便亦是我姬府该忠诚的人……”这姬云小的时候其实并不爱说话,甚至是沉默少言,在外历练了几年,话倒多了,只是仍然略显稚嫩。 曹炟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道;“你在这客栈住了多久了?” “大概有七日。” “最近,城皇庙那里出事,朕听闻是与这里有关。姬云,如果你能提供有效的线索让朕查清此案,便也算是立了功。看在你七妹的面子上,姬府之人,朕会做适当的安排。” 姬云眼睛微微一亮,“明白!”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尉迟靖一直盯着姬云看着,连安歌的亲弟,居然都将她错认成是安歌,看来自己与安歌真的是长得非常相似呢!不过他们说的话,她却插不上嘴,自己空有一幅安歌的相貌,却与他们离得十万八千里远一样。 这种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很怪异。而姬云其实也时不时地看向尉迟靖,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吗? 姬云此时指着楼下靠近右侧的三张桌子说,“你们看,这三张桌子上,一共坐着近四十人,而这三张桌子是最安静的。他们每天都指定坐这三张桌子,我早查过,这桌子下面藏着武器,这三桌人,除了欣赏高台子上跳舞的美女,一般情况下不会搭理其他桌人。” 曹炟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那几桌人,虽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然而从坐姿气势来看,绝非寻常人。 姬云继续说:“听说城皇庙,死了一百多人,经过我父亲的同意,我曾偷偷地去那里查看过,那些人看似死状不同,但其实致命的只有一点,便是被一剑割喉,这样的死法,分明是被训练有素的杀手杀死。经过我的判断,很有可能是当年的梅花杀手。” 姬云的话一说完,尉迟靖的目光忽然冰冷地看向曹炟。上次梅林之事,类似于梅花杀手的人,公然出现在宛城。 上官夜当然已经将梅花杀手的事情,向尉迟靖报告了一番。 尉迟靖已经认定,梅花杀手就是曹炟的人,而姬云并不知道梅林之事,如今他们是身在官朝这个圈子之外,消息也不似以前那么灵通了,居然就大刺刺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然而曹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你父亲说的没错,那死法,的确像当年的梅花杀手所为。” 姬云得到鼓励,马上又继续说下去,“我暗杀偷看过这些人洗澡,他们的左胸的确纹有一朵梅花。” 曹炟点点头,又道:“依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只怕是敬恒皇帝不服,因此派了旧部来添乱而已。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陈留旧部的安置,还是受着许多人关注的。你们只瞧着今夜在这里排队的队伍还很长,实际上在此事之前,这里的队伍更长,并且是一路排着三四排,只是这两日,有些人打了退堂鼓,又回了安阳了。” 其实这都是预料之中的,陈留旧部的人没有安排好,并且死了这么多人,绝非是小的风波。 听姬云这样说,似乎已经认定,城皇庙之事是梅花杀手所为了。 但仔细一想,却丝毫没有什么证据,一切不过是猜测罢了。尉迟靖依旧怒目盯着曹炟,忽然想到,曹炟今夜把她骗出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若不是遇到这个姬云,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法子来糊弄她。 上官夜道:“我倒觉得这件事,未必就与梅花杀手有关。而这些人,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梅花杀手。” 姬云有点不高兴了,“难道你怀疑我的话?” 上官夜一笑,继续道:“第一,梅花杀手,每个都是经过精心训练的,而且常戴铁面或者蒙黑巾,他们集体接受命令的时候很少,见了面都会有特殊的暗号向对方解释是为同一等任务而来,若不然,会直接刺杀对方。这就是说,他们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有着严密的任务步骤,他们也很仔细,绝不会集体洗澡,居然被你偷看到他们的纹身。” 说到铁面这事,若是安歌恢复了记忆,定能想起当初在荆洲的比武擂台上出来的铁面。 姬云听了,也有些目瞪口呆,虽然他在外面也闯江湖几年了,但是关于宫中这些杀手的协作及操作,还是不太明白的。 但是眼前的上官夜,分明就是从前的敬恒皇帝的皇后姬烨妤,她比他知道的多,一点都不奇怪。 姬云又问道:“第二,又是什么呢?” 上官夜道:“第二,梅花杀手绝不可能如此招摇,居然聚三桌如此之多。根据我曾经得到的消息,梅花杀手面对最沉重的任务,一次出人不会超过十六人,这是因为当年建立梅花杀手这支队伍时,延用的是梅花异数,如果超过十六人,则事必败。” 这倒是鲜有人知道,连曹炟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上官夜几眼,毕竟这等秘事,不是谁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姬云听了,却半晌沉默不响,之后忽然道:“反正,这伙人绝对有问题。” 上官夜这次却放过了他,向曹炟道:“我也认为这伙人有问题。” 尉迟靖听完上官夜的话,已经茫然了,一时间只是紧蹙秀眉,对于她来说,这些事都太陌生了,她空有逃亡江湖的十几年经验,对于现在所面临的事情却毫无帮助,说白了,如今坐在此处的,可能就属她最没用,真真假假也都分不清,若是有安歌的本事,必不会绕在这种迷雾中。 一时间,心内沮丧不已,又想到那些死去的陈留旧部,终是咬咬牙,无能又如何?他们即是因她而来,她必是要为他们讨个公道的。 她坚毅的神情落在曹炟的眸中,曹炟心中微动。 终是向她道:“梅花杀手曾经并不是朕的人,而是在一次,安歌与潘玉儿和淳于光斗阵的时候,我发现到他们的存在,顺藤摸瓜,最后想办法将他们收在麾下,不过他们现在对朕很是忠诚,所以没有朕的授意,绝不会乱杀人,而朕并没有授意他们去杀陈留旧部之人。” 他的话让在座的人都有些惊讶,特别是尉迟靖,其实他不必向她解释的,他再怎样解释,她都不会信的。的确,她心里在提醒他,不要信他的任何话,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却不由自主地信了。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反而一松,若不是他动的手,那该多好? 曹炟解释完了后,才发现众人面色各异,显然都很吃惊。 他站了起来,“都愣着做什么,走吧!”这句话说的冷漠而惧威慑力,在座各位都齐齐站了起来,跟着他而去。 到了客栈外面,才知道原来是那三桌人,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儿,竟然都分批出了客栈,如今街道上人来人往,却不见那些人了。 曹炟道:“看来只能分头行动了。” 侍卫一听,自然站在曹炟的身边。 姬云也站到了曹炟的一边。 曹炟却没有说出发,皱皱眉头道:“上官夜,你和姬云往北走。” “尉迟靖,你与朕往南走。” 尉迟靖愣了下,“对哦,我说过要盯着你查出真相的,若我不与你在一起,谁知道你会不会做手脚。上官,若我今夜回不来了,你定要叫陈留旧部给我报仇!” 上官夜却知道,曹炟不会对尉迟靖如何,因此他反而是有些放心的。 第395章 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上官夜却知道,曹炟不会对尉迟靖如何,因此他反而是有些放心的。 向姬云道:“你跟我走吧。” 曹炟掏出两只旗花号炮交给上官夜和姬云一人一支,若遇到危险或者发现什么,用这个相互通知。 …… 说是追,其实人都不见了,如何追?只能留意路上的蛛丝马迹魍。 曹炟带着侍卫和尉迟靖,往南而去,一路之上只是走走停停,并没有那种拥有目标往前如风飞奔的快感,这其实是很磨耐心的,而且侍卫和尉迟靖根本发现不了什么异常,只能跟着曹炟走。 之前还一直在主道上,后来渐渐地到了小巷中。 尉迟靖眼见小巷越来越深,越来越黝黑,便一本正经地道:“常言道,凶地莫入,还是让我占一占,这里吉凶如何?檎” 本以为曹炟会否定,没想到他竟然很支持,道:“好,那麻烦公主了。” 尉迟靖原本只是随意一说,以打消对黑暗的恐惧,不知道自什么时候开始,她其实很怕黑,总觉得在黑暗里,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得很可怕,黑暗里正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变化成为她不认识的模样。 听得曹炟这样说,她只好为难地摸出六枚铜钱和一只龟壳,装模作样地在那里摇。 之后就洒在地上,太黑了,曹炟吹亮了火折子,三人一起往地上看去,六枚铜钱倒看不出什么来,却都一眼看到了地上的鲜血,很细密地滴在地上,铜钱正好洒在那一摊血迹上,三人都顾不得看那铜钱了,尉迟靖拿了手帕,很嫌弃地将铜钱捡起来,跟着曹炟一起往前走。 侍卫道:“血液很新鲜尚未凝固,应该是有人刚刚在这里打斗过。” 曹炟点点头,“我们寻找的这个方向应是对的,他们出来,是执行新的任务。” 尉迟靖一听,马上反应了过来,“新任务?莫非,这又是陈留旧部人员的血?” 她的秀眉紧拧起来,眸子里现出灼人的光芒,“一定要找到他们,看情况他们现在还没杀了他,他在逃。”她蓦然向曹炟道:“我们要救他!”此刻,她便认定这个受伤的人,一定是陈留旧部的人。 曹炟没应她,只是继续顺着血液,往前走,之后到了一处院墙外,听到墙内有打斗的声音。 在曹炟的应允下,侍卫先飞身上墙,观察了一下又回来。 “皇上,的确是那些人,现在正在围攻两个人,那两个人皆受了伤,现在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尉迟靖着急地道:“那快救他们啊!” 然而曹炟却知道,要救这些人不易,那些假的梅花杀手,人多势众,他和侍卫若是跳下去,可能就是多了两个亡魂而已。曹炟想了想,终于还是拿出旗花,一会儿,只见旗花号弹在空中暴开,闪出一片白亮,院内之人马上明白了什么,道:“有人来了,速战速绝!” 曹炟向尉迟靖道:“你留在这里,千万莫要乱闯,我们进去救人。” 尉迟靖点点头,曹炟却忽然不放心了,犹豫了下,向侍卫道:“你在这里保护她,朕先进去。” “这不行,皇上您不能以身犯险。” 尉迟靖这时也略微冷静了些,这时道;“你们莫要多说了,将我带到那棵树上藏着,你们便去救人。” 曹炟往那树上一看,果然高大茂密,人藏在其中应该是很安全,当下同意了,携了尉迟靖跳到树上,待尉迟靖坐好,曹炟才发现被假的梅花杀手围在中间的人,竟然是铜城老人翟白和鬼侠聂玉郎,自荆洲一别,也有一两年未再见过,但是曹炟与这二人也算是熟识的,当年在荆洲也是帮过忙的,当下不再犹豫,立刻与侍卫跳入了战圈。 二人跳入战圈后,聂玉郎和翟白反而更加绝望,特别是聂玉郎,竟然硬拼着挨了两剑,也要冲到曹炟的身边来,长剑直刺曹炟面门,一幅仇恨的模样。这变故曹炟也是没想到的,一边躲开他的长剑,一边道:“聂兄,我们是来救你的!” 聂玉郎双目通红,大声嘶吼,“谁要你救,你这个欺世盗名的昏君!” 曹炟因为要与那些杀手战斗,一边还要受聂玉郎攻击,其实这就是一场混战,他们的到来虽然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杀手对聂玉郎和翟白的攻击,然而战斗的压力其实并没有减少,甚至还有增加,聂玉郎对曹炟招招下手不留情,曹炟则避让着他的锋芒,那边的侍卫与翟白也差不多的情况,一时间居然没有办法脱出战圈。 曹炟咬咬牙,向翟白道:“白老爷子,这当中定有什么误会,我们还是先离开为妙。” 然而翟白也是杀红了眼睛,根本不理曹炟那套。 而聂玉郎竟趁着曹炟跟白老爷子说话分心的时候,一掌拍在曹炟的手臂上,将曹炟拍的侧飞出去,这一掌相当用力,好在是拍在胳膊上并没有伤着内腑,但是胳膊上有伤,乃是尉迟靖昨夜刺伤的,本就没有好,这时新伤未好又添一掌,痛得钻心,饶是曹炟这样坚强的人,也忍不住闷哼了声,压着伤口的指缝中,流出鲜血来。 这一幕把躲在树上的尉迟靖也吓了一跳,眼见着一人趁着曹炟虚弱的时候,就抡着剑向他吹去,她不由急了,忙把怀里的一把铜钱不顾一切地往那持剑人打去,那人还当是来了什么暗器,立刻返身将六个铜钱避过,只这一眨眼的功夫,曹炟已经脱出危险了。 那持剑人的目光悠地往树上看来,尉迟靖吓得往后一缩,树叶哗啦啦响,那人道:“树上还有一个!” 也不顾别人听到没,立刻往树上飞奔而来,曹炟见状,哪还顾得伤不伤的,他是轻功较好,所以虽然晚于那人起步,却是与那人一起到了树冠之前,他很少随身携带长剑,与人打斗也多半是空白夺白刃,或者是手刀,非常短小。此时,他追上那人手,便斜刺里冲过去,硬生生将那人逼得落到低些的墙头之上。 而曹炟则立于尉迟靖前面的树枝之上,那人目光凶狠,不曾停留,又冲了上来,听见落叶纷纷,曹炟与那人斗在一处。 院内的情景此时也到了最坏的时候,聂玉郎伤了曹炟,然而他自己也又中了一剑,此时一条腿血流如注,他披头散发像发怒的狂狮,看起来凶狠但剑招招招落空,已经到了强驽之末。 铜城老人翟白虽然老当益壮,然而也是须发皆怒,身上好几处都受了伤,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重伤之处,一身白短打硬生生全部染红了,看起来非常可怕。 侍卫这时,腿弯也与挨了一剑,但没伤到筋骨,也就他现在愈战愈勇,但是驾不住那些杀手和聂玉郎都把他当成敌人。 尉迟靖将这情况看得真真的,知道是自己之前催太急了,这若再过得片刻,一群人的性命都要隔这了。 然而心里着急,却是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折一些小树枝不断地往那个杀手的身上扔,倒也稍稍挠乱了杀手的视线。却听得曹炟道:“尉迟靖,快逃!” 一般情况下,曹炟很少直呼她的名字。 尉迟靖听在耳内,有些奇怪,但知道此时,要想活下去,恐只有逃命一途了。 可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曹炟等人陷入危险,而她自己逃了,她却也做不到,当下拿出一只鸣笛,用力地吹响,这是夏炚给她的鸣笛,他说过,无论她在哪儿,遇到了什么危险,只要吹响鸣笛,就会有人出来护她周全。在这样的危险时刻,她只能吹响这个。 只觉得笛声怪异悠扬,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也效果也是真的好,笛声余音未消,就见从黑暗里跳出十几条矫健的身影,个个都是身穿黑衣并且黑巾蒙面,手中的武器已经出鞘,却不是普通的刀剑,而是明晃晃的双头刀,人尚未至,双头刀已经离手,像盘罗似的旋转而来,那杀手正和曹炟过着招,冷不防看见这东西,躲闪不及,居然被削掉半边脸。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那血肉模糊的半边脸上,眼珠搭拉下来,异常可怖,那人捂着脸惨叫着落到地上去,抽蓄了下就不动了。 而那些飞旋刀依旧横冲直撞,甚至连尉迟靖都差点被伤了,好在曹炟手刀离手,与那飞旋刀相撞出刺眼的蓝色火花,飞旋刀被黑衣人收回,而尉迟靖吓得全身发抖,看看手中的鸣笛,又吹了一声。 那黑衣人看了看曹炟,又看了看她,忽然放弃他们,往院内奔去。 这一下,简直就是要切瓜砍菜,飞旋刀过处,血肉横飞,曹炟的眸光冰冷,这些人比起他的梅花杀手,更加的无情冷血,也因为如此,缺了些人性。 除了不断倒下的杀手,聂玉郎的肩膀也被削掉一块肉,本来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铜城老人翟白,手中长剑居然被飞旋着的刀给打落,而侍卫这时却已经明白了什么,立刻带着铜城老人往曹炟这边而来,果然那些使飞旋刀的人,并未追击。 就在这时,上官夜和姬云赶到。 见此状况有些疑惑,听得曹炟道:“谁能救得聂玉郎,朕重重有赏!” 姬云听闻,立刻冲入杀阵中,他的身手果然好,身子异常灵巧,动作悠美,聂玉郎此时神知都已经不太清了,若不是姬云及时冲入杀阵救他,恐怕他倾刻间就会丧命于飞旋刀下。 姬云冒死将聂玉郎救出,便与曹炟等人,站在墙壁之上观战,其实也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这些假冒梅花杀手的刺客,大部分都已经倒下,地下残肢断臂,惨不忍睹,侍卫忽然提醒道:“皇上,是否需要留下活口?以做询问?” 曹炟没有说话,按照飞旋刀杀手的这个杀法,谁还能进入去再救一个梅花杀手出来? 他们完全只能看热闹了,一会儿,院子里安静了。 这些使飞旋刀的杀手,无一伤亡,他们都站在院子里,从下往上看着曹炟等人,所有人都被这群杀手看得心里发毛,就只有聂玉郎因为快晕了,神智不清,嘴里还喊着杀,而曹炟只是安静地与他们对视。 最后,飞旋刀其中一人,一声呼哨,所有人都在转眼间,没入到黑暗中不见了。 ……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再隔一个时辰,就是早朝时间。 曹炟让侍卫先行回宫,通报一声,今日早朝取消。 之后,众人来到了尉迟靖的陈留公主府。 翟白和聂玉郎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里,上官夜和尉迟靖尽量照顾着他们,另一边,曹炟却把同样受伤的侍卫打发了出去休息,自个坐在几前为自己裹伤。尉迟靖端了一盘子热茶吃食过来,从窗口看到曹炟独自裹伤的模样,眸子里出现一抹复杂的神色。 敲了敲门,曹炟道:“谁?” “是我,给你送点吃的。”尉迟靖答道。 但是曹炟并没有让她立刻进来,她也只是耐心等待,一会儿,门打开了,却见他已然包扎好伤口,至少如果不知道他受伤,从外观看不出来他有伤的样子。 “进来吧。”曹炟道。 尉迟靖把食物放在桌上,曹炟已经端坐,看了看食物道:“谢谢。” 见她还愣在那里,又道:“坐吧。” 尉迟靖坐了下来,道:“今天,虽然遇到了这种事,但是却根本没有查出什么来。” 曹炟笑着道:“还是要立刻找我报仇吗?” “我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你就是这样看我吗?”尉迟靖不服气地道。 曹炟却不多说什么,拿了筷子吃饭,一夜的奔波,的确是饿了呢。 然而吃了几口,饭菜却颇不合胃口,于是又放下了筷子。 尉迟靖道:“你不问我吗?” 曹炟想了想道:“你希望我问你吗?” 尉迟靖摇摇头,“不希望,他们只是我的护卫罢了。” 曹炟点点头,“既然你不希望我问,又已经做了解释,那我就不问了。不过得知你有这样的护卫,以后不必再为你的安危问题担忧了。” 尉迟靖道:“也是叫你明白,除非我自己选择死,否则你是杀不了我的,而且陈留旧部的人,是在你这里出事,我一定会为他们讨个公道的。请皇上明日就发公告吧,让他们莫要再来送死了。” “公告,如何发?就说因为之前来的人被杀死了,所以陈留旧部的人别来了,邾国曹氏尚未终止杀戮陈留旧部?”曹炟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讥讽和冰冷。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出这样的公告,但是为了我父亲留下来的这些人,就算你不出公告我也会以陈留公主的名誉出公告的。我不能再让他们来送死。所以我觉得还是你自己出这个公告比较好,还能保全些你的颜面。” “你——”一向很能忍耐的曹炟眼中也冒出火来。 这个尉迟靖,就不能看在他现在受伤的份上,不要说话这么让人生气吗?看着他似乎要吃人的样子,尉迟靖仰起小脸,大义禀然的模样,“反正,我一定会这样做的,对于你来说,陈留旧部人的性命没什么,但是这些人命,现在每一个都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身上,我已经背负了这么多条人命,我还要继续背负下去吗?我没有什么本事,不能够像安歌或者是沈婥那样做个让人佩服的女子,但是我也不能再给我父亲丢人,我父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怪我的!” 其实这两日,于她实在是太大的心理枷索,一个女子,如何能够负得起这样的压力,她如此说着话的时候,泪花已经充满着眼眶,但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来。 曹炟刚刚的怒火不知为何又压了下去,走到她的跟前来,终是一把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尉迟靖愣了下,接着开始强烈的反抗,“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你这个小人,你快点放开我!” 却觉得曹炟将她搂得很紧,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尉迟靖忽然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见事情败露没有办法了,所以想把我那个了——然后,因为女人被那个了,就只能服从于男人,然后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吗?告诉你,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无论如何也不会!” 忽听得曹炟用一种很温暖很柔和的声音道:“你莫要伤心难过,这件事完全与你无关,那么多条人命,也是压在我身上的,不是压在你身上的。” 这声音就像是魔咒,让尉迟靖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我自伤心我的,用不着你管。”她还是嘟嚷了一句,声音却是低低的,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怦狂跳。 然而,有时候女人就是会在不该聪明的时候忽然变得聪明。 她又低低地来了一句,“你——刚才见我伤心难过,是不是把我当成安歌了,所以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曹炟抱着她的双臂忽然就松驰了。 为了自己的面子,她赶紧大力推开了他,这一下却又正推在他的伤口上,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向来隐忍的曹炟居然惨呼了声,“啊,你这女人,一定是要害我疼死才甘心吗?” “我,我——”尉迟靖结巴了两下又道:“你别恶人先告状了,反正,我也不是很在乎了,连她的弟弟都能把我认成她,你偶尔把我当成她,我也能理解,但是我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曹炟见她有什么话直说了,反而愈加尴尬起来,扭过头不理她,就在她等不住的时候,他又道:“公告不能发,你说的不是事实。做为一个帝王,必须用事实说话,我没有杀陈留旧部的人,但是若发了这公告,便似乎真的是我杀了他们,你知道这会给多少人造成错觉,很多有识之士,将不会再投靠我,他们将会明珠暗投,去找夏炚!” “当然了,你是帝王,当然只考虑政治因素。” 感觉到两个再也说不到一块了,尉迟靖站了起来,“可是你那些都是我不需要考虑的,我又不是帝王,总之,天一亮,我就去贴公告。” “你,站住——”曹炟不得不站起来,向前一步狠狠地址住她,“我对你已经够容忍了,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呵,软得不行,只能来硬的了吧?反正腿长在我的身上,嘴也长在我的身上,有本事你干脆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别人便知道我陈留公主死了,那么他们同样不会再来投靠你!”尉迟靖不但不怕,还把脚尖也垫起一点,又道:“有理不再声(身)高,曹炟,你若真有理,就杀了我啊!” “该死!”曹炟忽然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尉迟靖见他目光冷凝,一脸冰霜,而且那该死的窗户早不开晚不开,忽然这时候被风吹开,曹炟白发被吹起,就好像地狱来的修罗,尉迟靖在心里叫了声,他不会真的要杀了她吧? 但是让她向他低头,她却是做不到,那么多条人命,不是几句话就能抹煞的!想到这里,她干脆闭起了眼睛等死,只要她死了,自然没人再来投靠曹炟了。 就在这时候,感觉嘴里忽然多了个什么,是曹炟硬往她嘴里塞了什么,她蓦然睁大眼睛,却觉得曹炟已经吻上她的唇,贴得太近,她不得不仰起小脸来,然后嘴里那东西就被她很自然地咽了下去。 曹炟感觉到她的吞咽,便一把放开了她,静静地看着她,道:“你不是想死吗,这个就是毒药,朕成全你了。” “你,你,你这个杀人魔,你——”尉迟靖面色大变,尚未说完话,就觉得全身绵软,往地上歪去。 曹炟及时地接住了她倒下去的身体。 接着将她抱到榻上去,替她盖好锦被,看着她纯净的小脸,曹炟好半晌都挪不开眼睛。 “代宏文,你出来吧。” 一会儿,果然侧边的门被打开,一条人影走了出来,面目清俊,正是当初曹炟从芦苇荡里救出的代宏文。 这一向来,代宏文都被养在宫里,曹炟派专人侍候,派太医每日里针灸,终于让代宏文恢复了神智,不再是之前看到的那样傻傻痴痴了。而他之前也不是真的痴傻,而是被淳于光试药,弄得头脑手脚反应都不灵敏,心里还是清楚的,知道这次若不是曹炟,自己绝无幸事,是以待身体好后,对曹炟的态度是个大转变,其实在梅林之事时,他就已经清醒过来,也是他要求曹炟能够放乌弋山一码,将乌弋山交给巫明珠,对付巫灵逸,以期待乌弋山可以好好归来。 曹炟现在已经明白,代宏文其实是乌弋山的哥哥,这兄弟二人为了彼此努力,却一直不得相聚。 自乌弋山顺利被巫明珠带走,代宏文这头便彻底地向曹炟表了忠心,其实曹炟还是担心他对东且弥的爱国之心,但是代宏文却说,对东且弥已经完全没有了感情,他们兄弟二人为了东且弥,一个隐姓埋名遭遇困境无数最后还变成药人,一个则成了战争疯子,他们对东且弥尽力了,然而东且弥并没有给他们同样的回报,特别是关于乌弋山成为质子的事,代宏文无论如何都不能谅解东且弥的做为和选择。 不管怎么样,代宏文回来了。 这时候走到床前,看向昏睡的尉迟靖,脸上也是有刹那的惊讶,之后却平静了。 “代宏文,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谁。”曹炟道。 代宏文点点头,从手中拿出一颗珠子,利用手决催动,之后这颗珠子轻轻地落在尉迟靖的眉心,只见珠子刹那间大放光华。 第396章 我的歌儿(二更) 代宏文道:“现在我们是要看她的记忆,每个人都有记忆,从她的记忆中,就可以知道她的过去,也便知道她是谁了。” 再过了片刻,曹炟忽然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场景,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虚弱地躺在榻上,五条丝线分别绑在她的四肢和颈上,丝线是向门外而去的。而门内,却是一张令两人都意外的脸,正是乌弋山,此时乌弋山眉心一点红格外鲜明,正在催动手决,整个人都显得很邪气,他的嘴里同时念叨着什么,之后画面消失,什么都没有了。 “她,她为什么穿着嫁衣?”曹炟的语声微颤,世人都说,安歌跳城楼时,穿的便是火红的嫁衣,可他这一生,从未见过安歌穿上嫁衣的模样。 代宏文没说话,只道:“那五条红色的丝线,乃是有人做法收魂,逼迫魂迫归于人体的一个方法。当时她必是已经快要死了,或者是已经死去,但是有人想要救她,所以用这个方法强行帮她收取魂魄归来。但是,扮成乌弋山的巫灵逸,却应该正在催眠于她。” “催眠,这是什么意思?魍” 代宏文犹豫了下才道:“就是说,尉迟靖原本的记忆被封存,她现在的记忆并不是真正的记忆,而是通过催眠术深植于她脑中的,找不到她真正的记忆,亦无法听到催眠的声音,因此我们无法得知她现在的记忆里都有些什么,也不会知道她被封存的记忆里有什么,所以还是不太好断定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原,原来如此。”曹炟听完后,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平静,道:“刚才,我看到她的手中放着千年龟壳,看到她穿的红嫁衣,看到她面色那样的难看,没错了,那个老怪物说的没错,这便是,我与她的第三世吧——她那时候从城楼跳下去,一定是疼极了,疼极了才会死——” 代宏文听不懂他喃喃自语说些什么,只是又道:“只是现在,也不太好唤起她从前的记忆,从当时的情况看,有人一边在替她收魂保命,有人却在趁这个时间给她重塑记忆,若是冒然唤起她的记忆,催眠术破,只怕她记起当时情景,立时便会殒命,因为一个人,若认定自己已经死了,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檎” “朕知道了,你走吧。”曹炟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些不真实。 代宏文向他福了一礼,默默地退出了。 曹炟的泪,终于滚落了下来。 将尉迟靖狠狠地抱在怀里,“歌儿,谢谢你还活着。歌儿,但是,我该如何待你……” 这一刻,他心里竟隐隐地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恢复那段封存的记忆。 “歌儿,我的歌儿——” ……那一夜,万古同悲的寒风,在窗外呼啸。 淹没了曹炟那喃喃的呼唤,期望,绝望,希望和恐惧,齐齐地闯入他的心里,苍穹无言,该如何守护这个三世皆与他有缘的女子? ……尉迟靖是在一日一夜后,第三日的清晨醒来。 当时上官夜守在她的床边,同样守在床边的还有翟白和聂玉郎,见她醒来,他们都高兴地笑了起来。尉迟靖不明所以,只是猛地坐起来,“我死了?你们都死了吗?这个和帝,果然心狠!”着说还恨恨地砸了下床榻。 见她说胡话,惹得其余三人都噗嗤一声笑了。 上官夜道:“你乱说什么呢,你没死,我们也没死,你只是因病昏迷了,我们也都吓坏了。” “啊?没死?”可是她明明记得和帝将一粒毒药喂入到她的口中…… 这时,聂玉郎忽然行大礼下去,“陈留旧部聂怀聂参将之子,聂玉郎参见公主!” 尉迟靖即知道自己没死,又全身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立刻从榻上跳下来,扶起聂玉郎,“我认得你,你便是那夜与梅花杀手大战的大侠,原来竟也曾经是我父亲的人吗?真是让人很意外。” 聂玉郎笑道:“不但我是,其实这位翟白老爷子,曾经与令尊也多有交集,当年陈留旧部因为陈留王遭难而在一夜之间化整为零,我当年大约十岁左右,就流落江湖,前两年与翟白老爷子相遇,无意间谈起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段渊缘,因此我们听说和帝回召陈留旧部,便一起来了,没想到——” 尉迟靖马上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们一定是没有想到,和帝将他们召回,竟是为了要他们的命! 尉迟靖见翟白全身各处都包扎着纱布,聂玉郎也好不到哪去,而且还拄着一根拐,他的腿伤也是比较厉害,心里一阵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轻信了那和帝,也不会让他以我的名誉召回旧部,如今我即住在和帝为我准备的陈留公主府,却没法子把这责任推却,我对不起大家!” 说着她一屈膝,便跪在翟白的面前,翟白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公主啊,快起来。” 尉迟靖起来后,又道:“和帝呢?是否还在府中,我说话算数,现在立刻去贴公告,告诉大家莫要为了我而来投靠于他!” 说着便让上官夜拿纸笔来,却见上官夜没动,翟白和聂玉郎也是但笑不语。 尉迟靖道:“上官,你愣着做什么?” 便听得翟白道:“公主,你莫要焦急。你昏睡的这些时候,可是发生了很多事。我们现在怀疑,其实城皇庙之事,恐怕是夏宫的人的离间之计。” “夏宫?你说的是夏炚?”尉迟靖却觉得有些不可能,摇摇头道:“他不可能这样做的。” “看样子,公主对夏君,似乎知之甚深?”翟白道。 “那,那倒不是——可是,你们为什么这样说呢?和帝是给了你们什么理由说服了你们吧?” 上官夜见她满面狐疑,终于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接着,他讲述了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情。 那夜,曹炟拥在尉迟靖很久。本来尉迟靖来时,便要快天亮了,这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上官夜安顿好了翟白和聂玉郎,便来寻找尉迟靖,敲开门后,却见曹炟已经装好装容,准备离开的样子,“上官夜,尉迟靖过于激动,对朕颇有误会,为了避免她冲动行事,朕给她服下了千杯醉,等到药效过了,她自会醒,朕还有事,先走了。” 曹炟说走就走,上官夜冲进屋子里来,果然见尉迟靖昏睡于榻上,探了探脉,却是如常。其实这千杯醉上官夜是听说过的,服之可以让人好好的睡一觉,对人不但无害,而且可以让人在昏睡期间休养生息,醒来后精神会好很多。 姬云则前后跟着曹炟,像个牛皮糖,一起出了陈留公主府。 也不知道曹炟是如何策划的,总之当天,在那条晚上最热闹的街道上,再次发生了袭击从安阳来汾城落户的百姓的事情,而喜来福客栈受创最重,曹炟让人将喜来福客栈包围,上下搜索,最后从客栈中搜出各种兵器约五百件,而在地下室内,有一群不能见光的所谓的“梅花杀手”,也被揪了出来。 而客栈的老板,竟被查出乃是当年夏炚生活在安平郡时,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溜须拍把的一个七流刀手。更兼从阁楼之上,发现数只信鸽,鸽脚上还绑着一些没来得及拆阅及送出的短签,从内容看,明显这是夏宫的阴谋,有人暗中操作这些所谓的梅花杀手,专门在陈留旧部归属问题上及百姓落户的问题上捣乱。 而所有的这些事情,都由上官夜亲自见证,绝不可做伪。 之后,曹炟则公开申明,这些梅花杀手乃是夏宫之杀手,扮成普通百姓入住喜来福客栈,之后则根据指示大开杀戒。 而曹炟以前执掌的梅花杀手,现在已经正式编入朝制,成为铁面侍卫,特别是身着绣衣,各执有特制名刺,由曹炟直接领导掌管,以避免再有人混水摸鱼。 事情似乎已经有了真相,但这真相又有些太理所当然了。 尉迟靖不完全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相信翟白和聂玉郎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他们说的也是“可能”,而不是“一定”。 尉迟靖略微冷静了些,又道:“那按照白老爷子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上官夜道:“和帝已经下了圣旨,翟白老爷子与聂玉郎将参与从现在到以后的所有陈留王旧部的安置事宜,所谓的‘监视官’,而所有的陈留旧部的人员,将还是由陈留公主府开始办,也就是说,公主可以看到全部的过程,也能见到这些人,并且可以随时监督他们后期是否被安置好。” 尉迟靖听得有些复杂,但觉得这法子似乎是稳妥了,但是之前死去的那些人,就这样算了吗? 她依旧不能释然。 正在满面犹疑中,忽然有圣旨到。 ---题外话---——感谢lsxc9703、明宁安、客户端用户、lilyelim等亲赠送月票和荷包,特别感谢明宁安亲,一次性赠送鲜花和大荷包,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哦~啵一个。 第397章 故人约见非故人 众人此时并不服曹炟,因此礼节方面有失,好在传旨之人之前就得了曹炟的叮嘱,并不在意,只说皇上有礼物送给陈留公主。 那是一只掐金丝的雕花木盒。 尉迟靖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那个盒子,只见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只千年龟壳,还有六枚铜钱。 传旨人道:“因为陈留公主在救皇上时,甩丢了六枚铜钱,现在皇上如数奉还并且多赠千年龟壳一只,望公主好生收藏使用,莫要再当暗器随意丢弃。” …魍… 待传旨人走了,上官夜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眸子里染满了愤怒。 尉迟靖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据说当年安歌所使用的就是一只千年龟壳和六枚铜钱,莫非这是她当年的旧物?” 上官夜没有回答,直接转身走了檎。 尉迟靖盯着东西看了半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聂玉郎和翟白也见过安歌,但那时候的安歌男装打扮,现在虽然觉得尉迟靖面熟,但由于上官夜早有介绍,所以也未将两人联系起来。此刻见了这龟壳和铜钱,再看尉迟靖,面容里也有几分疑惑。 当天,陈留公主府偏院被辟出来,设成一个临时的接待处,专门接待处理陈留旧部之人。虽然之前城皇庙死了那么多人,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但还是有许多人前来报到,尉迟靖觉得有些好奇,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向一个衣衫简陋的青年男子问道:“你也是陈留旧部的人?” 那男子大约没想到有人会忽然问他,对方还是个颇为漂亮的姑娘,于是点点头道;“姑娘,你也是来加入陈留旧部的吗?” “嗯,算是吧,不过我还有点犹豫,听说前几天,城皇庙那里出了事。” “看姑娘穿着不凡,当不是如我们这样的人,受战乱之苦而无法生活下去。既然知道城皇庙之事,又何苦趟这混水呢?像我们,哪怕要是有一点点别的办法,也不会来这里。你要问我们是不是陈留旧部之人,我们当然是,如果不是,如何能够得到安置呢?不过这其实也没有关系,如果我们不能通过考查,不能被安置,也可以直接去五城那里报名落户。” 这人说着抱着膀子发抖,“这鬼天气,真是冷死了。” 尉迟靖听这人回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说,你们并不真的是陈留旧部的人,不过是因为听说和帝回召旧部之人并给予安置,因此才——” “那是自然。陈留王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哪里知晓那么多,不过只要安置了,我们便也算陈留旧部的人了,听说皇上会给予陈留旧部之人特殊的照顾,富贵险中求,就算有人被杀了,我们还是得冒一次险,万一真的被赏了店面和房子,或者是土地呢?我们这一家老小就有着落了。” 这人说完,似乎觉得这姑娘虽然漂亮但见识颇短,没啥好聊的,便也不理她了。尉迟靖也不在意,又接连问了好几人,结果有些人害怕被否定为陈留旧部的人,有些人则与前面那人一样的诚实,总之一眼看下来,根本就没有真正的陈留旧部之人。 尉迟靖有些郁闷地回到上官夜的身边,满脸的怔忡。 上官夜道:“你问的那些问题,白老爷子他们早问了数遍。” 尉迟靖向翟白和聂玉郎看去,发现他们只是在此事的执行官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幅懒洋洋的模样。 尉迟靖道:“看来他们也知道了,来的这些只是普通百姓而已。” 上官夜道:“真正的陈留旧部之人,都是曾经受过严格的训练的,虽然化整为零,但不等于没有组织。而且多数都是好武之人,就算上代人已经逝去,这一代的年青人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就像聂玉郎这般,他说自己是陈留旧部之人,我是绝不会怀疑的。所以,我初见这些来报名的人,便知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陈留旧部之人了,不过是借此机会,来寻找一些生存的更好的契机而已。” “那城皇庙被杀的那些人——” “那些很可能也是普通百姓。”上官夜一说完,便见尉迟靖的眸子里闪着失望,接着却是愤怒,“真是可恶!到底是谁这样丧心病狂,对普通百姓动手!” 上官夜张口欲言,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再没有多说。 尉迟靖又道:“这件事,我一定还是要查清楚的。” 上官夜笑笑,“赞成。” 其实这件事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或者说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尉迟靖不接受而已,毕竟在她的心里,那位夏君似乎还是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并且她相信他的人品。 一天就在这样有些愤慨的情绪中度过,到了晚上,尉迟靖拿出那些铜钱和龟壳,在桌子上洒着玩儿。自上次的梅林一事,她知道风水及风水大阵这方面的确有可怖之处,而且博大精深,她不过是从书上看了一二,若无人指点,如此练下去也是没用的。 想到如果安歌在世,在梅林那处,根本不会被困住,心头便有些许的悲伤,自己这一生中,只顾着逃亡,似乎除了逃命的本事,什么本事都没有,这样的自己,却长了一张与安歌同样的脸,被人时时放在一处比较,实在是很郁闷。 忽然想到自己在昏迷之前,被曹炟强吻,唇上那种柔软的麻酥酥的感觉似乎还在,她不由地抚上自己的唇,脸也微微地有些发烧。 这个臭男人—— 忽然想到,要不要进宫去兴师问罪?毕竟是自己的初吻啊! 于是悄悄地来到上官夜的房中,她上次可是看到上官夜身上带着个玉佩,只要出示,就能在皇宫中来去自如。和帝对上官夜果然是不同啊,连她这个陈留公主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她打算偷了这玉佩,入宫去问罪。 可是进入房间后,才发现上官夜是将枕头塞在被子里,伪装成有人睡在榻上的模样,实际上人早就不见了。 这个上官夜! 尉迟靖秀眉紧拧,从头上拔下一只钗,放在他的枕上,便走了出去。 而这时候,上官夜其实已经进了宫。 他一直静悄悄地等待,直到大殿中无人觐见,才走进来。曹炟抬眸见他一幅仇恨的模样,便又低下了头继续看折子,“上官夜,朕有些后悔给你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了,你这般模样会让朕误会,你今夜来是想要杀了朕的。” 擦地一声响,上官夜果然腰间长剑出鞘,蓦然***到曹炟面前的矮几上,“和帝,你为何将安歌曾经用过的东西,送给尉迟靖!” 曹炟看着那颤动的剑锋,面色亦是变得冰冷。 “怎么,你有意见?”曹炟淡漠问道。 “可那是安歌的!她为你殉情而死,难道你不该好好的保存她的东西?莫不是,你这么快便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亦或是,你竟将尉迟靖当成了安歌?” 这几种情况,上官夜都不能接受。 因此又继续道:“若是第一种原因,你就是背叛了与安歌之间的感情,她死的不值,我便出头为她讨回公道,让你去地府给她陪礼道歉。若是第二种原因,尉迟靖乃是我上官夜如今的主子,我更要护她周全,绝不会让她做谁的替身,为了避免将来的恶果,我也只能杀了你!” 上官夜说得有理有据,曹炟听得微微点头,然而却只是问道:“说完了?” “和帝,安歌已经因为你而死,我不希望你再去祸害尉迟靖,她是没有安歌聪明,可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罢了,你莫要去伤害她。” “上官夜,安歌活着时,你一直欺骗她,直到她死,恐怕都不知道她一直信任的皇后姐姐原来是个男人。你欺她若此,没有资格替她出头。而尉迟靖,诚如你所言,她是你的主子,这天下,什么时候下人也可以做主子的主了?请你正视自己的身份。朕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把你的剑拿走,你已经触到了我的底线,上官夜,请你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 “你——”上官夜听了他的话,气得快要吐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曹炟的话仿若有种无形的威力,特别是看到他冰冷的目光,仿若要刺穿人的灵魂。 上官夜最终又将那把剑拔了起来,却仍旧不服气地道:“总之,你已经辜负了安歌,不要再让别的女子受害了吧。” 曹炟却又低头看折子了,唇中只溢出一个冰冷的字,“滚。” 上官夜虽然愤怒,然而却毫无办法,只能愤然走出,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又听得曹炟道:“那些使飞旋刀的杀手,你认得吗?” 上官夜还在气头上,回道:“不认得。” 曹炟道:“你走吧,未来的十天,朕都不想再见到你。” 上官夜道;“和帝,你还没有权力命令我。” 这次,他真的走了出来。 曹炟和上手中的折子,却是再也看不进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早饭的时候。 尉迟靖看看对面的翟白和聂玉郎,一幅百无聊赖,无精打彩的模样。上官夜虽然是在默默地吃饭,但也吃得心不在焉。 尉迟靖知道原因,自也不问。 一餐饭眼见就要结束,聂玉郎道:“这监视官也没什么意思,都是些普通的百姓,却要我们这样的人来为他们操心,实在是小材大用。” 翟白到底年龄还是要大些,问,“那你与皇帝哪个大?” 聂玉郎道:“按道理说是皇帝大些,但我们没得比。若我是皇帝,做得不比他差。” 翟白却笑道:“老夫不以然也。你做不了皇帝,也不能做皇帝,因为像百姓这样的小屁民,怎能让你这么大的人物操心呢?” 翟白的话音一落,惹得尉迟靖和上官夜噗嗤地笑了出来,敢情翟白在这地儿等着他呢。 聂玉郎一时被笑得面红耳赤,有些求饶地道:“白老爷子您就别这样打趣我了,说到底你还不是一样,看到来的人都不是陈留旧部的人,您不失望?” 翟白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这些百姓若不是生活无着落,也不会冒险到此处,而且大多知道自己是哪块料,要求的也不过是参军或者是有一片土地,这都是正当要求,应该给予满足。” 经过这么一说,聂玉郎似乎想通了些,“倒也是为百姓做事,白老爷子不愧侠之大者,说出的话就是有道理。” 翟白又道:“再说,陈留旧部的人若都如你这般冒冒失失前来,倒会叫老夫更失望。” 这又是在埋汰聂玉郎呢,聂玉郎干脆低头吃饭,不接话了。 饭后,尉迟靖回到屋子里,研究那几枚铜钱和龟壳,上官夜走了进来,神色不自然地将那支发钗放在她的面前,“昨夜,我是出去了。”因这发钗,主动承认才是正途。 尉迟靖拿起发钗重新插回头发里,装成严肃的模样,“上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了?你到底在忙什么?该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吧?虽然私下里我们是朋友并非主仆,但是在外人看来,你还是我陈留公主府的人,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上官夜道:“我没去做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无聊,出去走走。” “半夜三更出去走走?” 上官夜正是无法回答,见尉迟靖目光忽闪,似乎并不是真的在兴师问罪,心情一松,反而问道:“是啊,我们练武的人,常常半夜忽然有雅兴,出去过几招也是常有的。反而是公主你,你半夜三更跑到我屋子里,还放下这支发钗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公主看上我了?” “你——好啊,上官,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公主了,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忽然走上前去,在上官夜的身上乱摸。 上官夜最怕被人挠痒痒,于是哈哈大笑着躲避。 这样闹了片刻,尉迟靖才放过他,“你,走吧!不过如果再让我发现第二次,不告之我就在半夜乱跑,我就将你从陈留旧部除名。” 说得这么严重,上官夜赶紧应是,之后溜之大吉。 尉迟靖看着刚从上官夜身上摸出的玉佩,得意地笑了起来。 …… 晌午的时候又开始下雪,尉迟靖怕冷,像小猫似的缩在屋子里,就在这时,有人送来一封信。 打开信,只见上书,“故人求见”四字,下面是相见地址,汾城的如风楼。 尉迟靖犹豫了下,此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他说相见却不报名字,那她为何就要巴巴的去见他?当下将那封信扔在一边儿不管了。 直到下午时分,她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一觉方醒,忽然觉得很无聊。 目光落在那封信上,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道:“来人呀,把上官请来。” 上官夜来了后,尉迟靖道:“跟我到如风楼走一趟吧。” “怎么忽然有这样的兴致?”上官夜道。 其实自他们来到汾城,遇到的大小事不少,还真的没有出去逛过。 尉迟靖也不多言,只管收拾收拾出门了。 两人坐马车到了如风楼,下了车才知道此楼怕是汾城内最大的酒楼了,高有四层,占地面积也很广,楼栏上还有些涂脂抹粉的姑娘。 进入大厅,她好奇地四处瞅瞅,内里倒是很规整的酒楼模样,很多台子都被占满。 她扫视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熟人,正想着不知那个故人到底在哪的时候,忽然有个小斯过来,向她道:“是尉迟姑娘吧?” “正是,何事?” “请跟小的来。” 上官夜见状略感疑惑,然而此时只能跟着尉迟靖一起上楼了。 到了二楼的雅间,就闻到浓重的脂粉气夹杂在酒菜的味道中,后来才知道这家酒楼一至二层与普通酒楼差不多,三层和四层却是做着花楼的勾当,听说是当下的潮流,不过这个与尉迟靖现在想知道的事情无关,便也不多做研究,只说小二将他们事到内里一间雅室前,敲了门道:“尉迟姑娘来了。” 门打开,是个看起来英气勃勃的漂亮姑娘,见到尉迟靖,这姑娘不由愣了下,眸子里全部都是疑惑和意外,之后道:“请进来吧。” 尉迟靖刚进入,这姑娘却拦住了上官夜,“公子只见尉迟姑娘一人。” 就在这时,听得里头一个声音道:“让他也进来吧。” 这声音很是熟悉,上官夜微怔了下,也走了进来。 屋子里设置的很漂亮,香炉里的香袅袅上升,格外温暖,一盆水仙摆在桌上,一人坐在帘幕后面,看样子是正在拨弄琴弦,但是在二人进来时,已经停止拨弄,尉迟靖看到那人的影子站了起来,走到帘幕前,掀开了帘幕,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歌儿,是我。”这人如此道。 这人原本螓首膏发,自然峨眉,一双凤目端的俊逸无比,只是经过时间的磨历,脸上明显多了风霜之色,然而这依旧不减他尊贵的气度,尉迟靖马上想到他是谁了,他便是当时抓了她和曹炟的那位四公子曹煜,一位已经失去了自己王国的人,一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只能四处奔逃隐于暗处的失败者。 其实上次,他将尉迟靖错认成安歌,尉迟靖并没有否认,但是她敢肯定,最后他亦是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安歌的,但他现在居然又叫她歌儿。 她提高了紧惕,往四周看看,似乎并没有别人在。 心下稍定,冷而淡然地道:“原来是四公子,好久不见,一切如故,果然亦是故人。但尉迟靖若早一步得知这个所谓故人竟是四公子,亦是绝不会来见的。而且四公子眼神不好,依旧将我尉迟靖错识为安歌,这让我很不高兴哦。怎么样,四公子这次有何指教?” 曹煜苦笑一下,“原来你还这样的记仇,上次不过是请你稍坐而已,并未将你如何。” 他的确是放了尉迟靖,可是尉迟靖出来后遇到曹煣,差点被杀了,这件事曹煜并不知。尉迟靖此时当然也不会对他理论细节,只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我们其实不适合再见面。” 尉迟靖打算走了。 曹煜才道:“即来之,则安之,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何苦要这么着急?再说,今日还来了一位故人,亦是难得聚在一处。”说着目光却落在上官夜的身上,上官夜对曹煜的态度有些复杂,若说曾经他有对不起他之处,倒也没有,甚至他能够在宫中那么久,也是得曹煜庇护,二人之间当然不是夫妻,也不是朋友,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特殊的神交,曹煜就曾数次毫无防备地醉倒于上官夜处。 第398章 邪恶的离间之计 尉迟靖反应也是极快,这时噗嗤一笑,“敢情约我前来不过是幌子,你真正要约的故人是上官吧?” 曹煜竟没有否认,只道:“郎月,带尉迟姑娘到隔壁的房间稍坐。” 原来先前开门的女子,正是温朗月。 尉迟靖看了眼上官夜,问道:“我能随她去吗?” 上官夜点点头,“可以。相信有我在这里,他们并不敢伤害于你。魍” 尉迟靖道:“我想也是。” 之后,尉迟靖便与温朗月到了隔壁的房间,里头倒早也布置好了,有专人抚琴,还有人跳舞,桌上摆满了美食和美酒,尉迟靖看着这派头,叹了声,“只有我们两个女子,没有男子,却是有些煞风景了。” 温朗月笑笑,“若公主想要个男子来陪,还不是简单得很,我现在就替公主去叫。檎” “唉,开玩笑的,莫要真是如此。” 尉迟靖眼睛转了转,忽然道:“刚才你初见我时,似乎很惊讶,是否与他们一样,将我错认成安歌?” 温朗月倒也大方,“可不是,公主与安歌相貌实在太像了,简直就好像是同一个人。” “那你也了解安歌此人吧?你倒是与我讲讲,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朗月犹豫了下,笑问道:“不知道公主想听她好的,还是想听她不好的?” 尉迟靖顿感兴趣,“我遇到好些将我错认成她的人,皆都在说她的好处,又说她多么多么的本事,倒真是鲜少有人提起她不好的地方,看样子,朗月姑娘倒知晓她不好的,那我极愿意听听她不好的地方是什么。” 温朗月观察她神情,不似作伪,又想起以前因她觊觎曹炟,立刻就被安歌赶走,当初说好的姐妹之情根本没有被顾念,如今见了面她不可能忽然就能对她有所释然,因为她断定眼前这女子虽然与安歌有同样的容貌,却肯定不是安歌,想到此处,倒也更加轻松了些,捂着嘴巴笑道:“其实我向来不喜欢说别人的坏话,这么一来,倒显得我是个长舌妇。” 尉迟靖面色微变,说者是长舌妇,听者又是什么?温朗月反应极快,又轻轻地打了下自己的嘴,“瞧我不会说话,其实我也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若说安歌此人,有些本事却也是真的,否则四公子怎会因她而误国,否则和帝怎会因她而白发?只是吗,也不过是些蛊惑人心的本事罢了,什么风水啊,占卜啊,都很虚无。” 尉迟靖自见了梅林大阵的斗法,倒不觉得这东西虚无,不过多数人想必是没见过的,所以她也不反驳,只道:“看来,朗月姑娘对她的评价并不好,想必她曾经得罪过朗月姑娘。” “我与她,本是相识于患难之中,我甚至扔了我原本所拥有的一切,随着她到了安阳,但是后来,因为我犯的一个小错误,便被她赶出门。我在安阳,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差点便饿死街头,后来是八公子救了我,否则世上已经没有温朗月了。” 尉迟靖的眼眸微微睁大,“这样说来,这个安歌并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呵,她若也算重情重义之人,世上便没有薄情寡义之人了。她若看中什么东西,是一定要到手的,别人便是连想一下都不行,利益面前,她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别人,就好像这次安阳大战,世人皆传她是殉情而死,可是她若真的情重,为何当初穿了嫁衣?她是准备嫁给四公子的,不过大战来临,四公子发现真相,她羞愧不已,才跳城楼自杀而已。但像如此的真相,谁又会去宣扬,世人本就是宁愿相信美好的,也不愿相信丑恶的。” 尉迟靖今次是第一次,听到这所谓的真相,一时间只觉得心内五味陈杂,问道:“这是四公子亲口说的?” “四公子为人大度,又是帝王之尊,哪会说这些话,不过身为他身边的人,总归是能够看到些真相的。” 温朗月说到这里,又道:“那和帝在关键的时候,趁虚而入,登基为帝,原也是极不厚道,总之,这二人并没有世人传的那样好。” 尉迟靖没想到,传说中那么坚贞的爱情故事,到了这里居然是这样的残酷的真相,使那美好支离破碎。她忽然觉得,温朗月也是个残忍的女子,因为残忍的人,总喜欢把美好弄成支离破碎的模样,让人不能接受。 好半晌,她都没有再说什么。 温朗月忽然笑道:“是不是吓着尉迟姑娘了?” 尉迟靖也笑道:“那倒没有,不过是癫覆了我之前的想法而已。” 温朗月大方地喝干杯中酒,“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需要时间去了解的。” 这边厢,尉迟靖与温朗月喝酒赏舞,那边厢,曹煜与上官夜也喝上了酒,二人想起之前在安阳的日子,都有些感叹。 “上官,当年君山大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朕虽然废了你的后位,但其实也是放了你的自由,你总归不能一辈子在宫中装成女子。但是朕暗中派人找过你,始终没有你的下落,就在朕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你的时候,你却忽然出现了。” “当年之事,不提也罢。”那是上官夜一生之中的污点,在阵中将要遭遇的各方面问题都想到了,却没有想到,最后被人拘在不知名的地方那样久,等他再被放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曹煜又叹了声,“天意弄人,若你早出来一些日子,或许邾国不会弄成现在这样。”曹炟终于先开口了,话里透着微微的苦涩。 上官夜道:“大趋势之下,个人力量微薄,就算上官夜在场,参与了这场战争,恐怕仍然无法力挽狂澜。” “上官,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是什么样的实力,朕还是清楚的。” 曹煜说到这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现在我还自称于朕,只怕是怡笑大方,还请不要介意,我可能需要一些适应的过程。” 上官夜没说话,只是顾自顾地喝了杯酒,又道:“想来,便是四公子一直误以为上官有这样的实力,才会在宫中的时候睁只眼,闭只眼,让上官胡作非为。事实上,上官到宫中,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想让陈留之案翻案而已。” “陈留翻不翻案,又有什么关系?该死去的人,都已经死去了。当初你为皇后时,若执意为陈留翻案,我也不会不允,只是你并没有这样要求。所以我倒认为,上官你在宫中另有所图,只怕当年陈留旧部化整为零隐于世,而你虽然是皇后,暗中却有传你便是陈留公主,那些隐于世的陈留旧部,恐怕现在已经完全掌握在你的手中。” 曹煜不想再打机锋,直说了出来,上官夜微怔了下,接着哈哈一笑,“四公子,您高看我了。” “我以为,上官你必不甘于人下,反而是野心勃勃。我不知道你在失踪的那些日子,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我知道,若那时候你是自由的,恐怕你也会成为这天下争流的一份子,现在的皇帝,却未必是曹炟,只要你打着为陈留王复仇的旗号,将曹氏一门杀死,世人都不会说什么的,反而会赞你英雄,你若为王,世人也当服气得很。” “四公子廖赞了。”上官夜面色不变,然而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微微发白。 “我赞你,只因太了解你,你我二人假借夫妻之名,各有所求,相处那么多年,有这样的了解,也是情理之中,就如你同样了解我一样。”他再次举杯,“来,为我们彼此的了解,干一杯。” 二人的酒杯碰在一处,曹煜又道:“其实我很感谢当初拘禁着你的人,若不是他,你这支力量便无法保存到现在。” “但我若真有这份力量,那人又怎会放了我?四公子还是多想了。” “他放了你,只因为他与曹炟一样,以为陈留旧部依然零散。我相信,尉迟靖也已经是他的人,而尉迟靖是你的主子,无论是你,还是陈留旧部,最终会跟随着尉迟靖的脚步与方向。曹炟现在回召陈留旧部,不也是借着陈留公主的名誉吗?可见他们都是同样的心思,曹炟也不过为他人作嫁而已,陈留旧部一旦回归,肯定是跟随上官你的,而上官,你会跟随尉迟靖吗?” 上官夜呵地一笑,“上官自是跟随公主的脚步,陈留部,向来以忠心见长。” “未必吧?我猜,尉迟靖现在未必知道,跟在她身边的你,才是真正掌握了陈留旧部力量的人。” “四公子莫要多做猜测,离间我与公主之间的感情。” 这话惹得曹煜又笑了起来,“感情?这天下最会玩弄感情的人,便是和帝曹炟,现在尉迟靖与曹炟走的那样近,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当年,你喜欢安歌,却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明示,如今虽有机会,却可能再次被曹炟截胡。一个男人,之所以一定要成功,追求的不但是权力和财富,而是可以和所爱的女子在一起,你愿意一生都被人压上一头吗?如安歌和尉迟靖这样的女子,恐怕心中就只有帝王之尊,若非如此,安歌当年为何穿上红嫁衣?曹炟为何在兵临安阳城下的时候,坐视不理? 皆是因为,他比你要果绝,他知道,那日若不是兵临城下,安歌就会成为我的皇后,现在的结果,是他乐意见到的,安歌死了,我也不再是皇帝,而他,可以找到一个替身,继续自己所谓的深情!” 他的话,果然在上官夜心里掀起了狂风巨浪,接连几杯酒下肚,上官夜不再说话。 曹煜却又适可而止,“上官,今日,我会送给你一个礼物,至少我明白,真正的朋友之间,会为彼此着想的。” 上官夜眸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就在这时,上官夜感觉房间有点过热,心内更隐隐地生出一股躁热,他马上意识到什么,向曹煜问道:“你在酒中放了什么?” 曹煜笑道:“上官,你莫要紧张,我是不会害你的,只是想成全你而已。而我愿意背负这个恶名,等事成之后,要把我对你的情谊记在心上才好。” 之后,曹煜便往门外走去。 上官夜站了起来,“你,站住——” 却发觉自己不但躁热,而且有点跌撞,这样子是没法出屋子了。 曹煜回头一笑,“上官,我还会回来。” 果然隔了片刻,曹煜又走了进来,手中却抱着一个人儿,正是尉迟靖,她双目紧闭,如同睡着了般。 “你把她怎么样了?”上官夜一边撕扯着衣领,一边紧张问道。 “她没事,不过是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觉。”曹煜说着,将尉迟靖放置于榻上,因她之前喝了酒,脸上便有些红韵,从来都是张牙舞爪的样子,现在忽然娇弱安静地躺在那里,令上官夜在那一刻,忽然神智有些混乱,“歌,歌儿——” 曹煜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微微一变,看看榻上的人儿,再看看上官夜,一双拳越握越紧。 最后,紧崩着脸走了出来。 一出来,便向守在门口的温朗月道:“老八的烂主意!温朗月,你去告诉他,若这件事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我会杀了他!” 温朗月面色平静,道:“四公子,你想要上官夜的陈留旧部吗?你想要尉迟靖吗?想要的话,这么做便是值得的,八公子向来稳健,你放心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吧。” 说着,扯着曹煜就离开了。 而此时,楼下大门开处,进入一群人。为首一人一身黑色大氅,眸若冷月,唇若点朱,一头白发很是醒目,兼之那入鬓双眉,及冷洌滟洌的气质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却又不敢多看。却正是应该在宫里的和帝曹炟,不知为何,忽然驾临至此,温朗月眼尖,一把将神思有些恍惚的曹煜拉到旁边,二人躲在柱子之后,曹煜才发现了曹炟。 想到曹炟一会看到屋中的情景,必与上官夜闹翻,他终于长吁口气,没有牺牲就没有得到。只要他重新成为帝王,曾经失去的一切,便又能够夺回来,到时候,天下有意思的女子,便任他欲索欲求。 就这样,二人从另一通道,悄悄地离开。 曹炟进入后,问身边的侍从,“这就是你说的,汾城最繁华最好玩的地方?” 那侍从连连点头,“主子,正是!” 最近曹炟忽然想了解一下民情,特别是自己成为皇帝,坐都汾城,却不知道汾城是否繁华?今日不知为何忽然引起这话题,侍从机灵,便说汾城有一最繁华之处,最能体现民情,若皇上愿意,他可带路。 曹炟看看这酒楼,的确不小,虽然与安阳城内当初谢流云的百福楼不能相比,但在汾城的确也是独一份了。而且整个酒楼里都很热闹的样子,看到这样的景象,便有一种如今还是盛世,可歌舞升平的日子,当然曹炟也明白,这只是一种错觉。 侍从已经叫过小二,“赶紧给爷安排最好的雅室!” 小二点着头去了,一会儿又下了楼来,“几位爷请!” 曹炟几人便往楼上行去。 与此同时,二楼雅室内,上官夜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看到榻上的尉迟靖脑袋微往旁边歪过去,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体内便内爆炸般,轰地一声,这焰火直冲到脑子里,他忍不住走过去,克制又无法克制,僵硬地将尉迟靖的衣领往下拉了些,然而仅存的理智,让他忽然想起了安歌,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安歌的情景,那么个小小的女孩,被弃之家外,在树下躲着,极想见到父亲的情景。 那画面只在脑子里出现了片刻,立刻又被一种刺穿灵魂的炙热所掩盖,要不然,就亲一下—— 他整个人颤抖着,将唇轻轻地压在尉迟靖的额上,只是亲一下而已,亲一下就好。 他这样想着,然而待他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闻到她肤肌的清香,还有一缕发丝轻轻地挠着他的眼睛,腾地一下,内腹有条火蛇窜出来,几乎要烧灼掉他所有的理智,他啊地惨叫了声,就要扑向尉迟靖,与此同时,一把小小的尖刀却冲着自己,在他扑上前的时候,一下子刺到了他的胸前,尖锐的疼痛,使他躺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 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事情的继续发展吧?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口响着,“这间雅室便是如风楼最好的雅室,公子们来得巧,前客人刚刚退了房,公子们请进。” 接着那小二问,“不知公子还要些什么?我们这里还有一流的舞姬和琴师,各色大菜也做得相当地道。” 听得一人答道:“上几个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吧,其他的不要了。” 小二立刻应了声,“各位公子请进。” 这时候,上官夜已经由回答人的声音猜出,来者正是曹炟,虽然一股邪火烧得他几乎要死去,然而心念电转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下一跃而起,跃上了房间的横梁,将拳头塞在自己的口中,用力地咬着,使自己发不出声音。 门打开了,曹炟走了进来,房间布置果然精巧,帘幕后面似乎别有洞天,曹炟满意地点点头,“好,就这间吧。” 接着往里头走了几步,掀开帘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古琴,曹炟的手指在古琴上轻轻拨弄,声音清幽仿若古之来风,这店子里的琴都是上好的,不由地有些赞叹,再抬目前,却发现榻上似乎睡有一人,而且是个女子,曹炟立刻背转了身,暗想不是说前客人已经退房了,怎么还有人睡在榻上? 再仔细一想,刚才那匆匆一眼,似乎榻上那人是—— 看到侍从也好奇地往里头走来,他马上道:“你们都不许进来!” 侍从等人虽然感到好奇,但还是停住了脚步,曹炟转过身往榻前行去,终于看清了榻上之人的脸,不是尉迟靖又是谁呢?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立刻往周围观察了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连忙探了下尉迟靖的鼻息,呼吸正常,似乎只是睡着了。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屋顶掉落下来。 转目一瞧,青蓝色的地毯上,一滴突兀的紫红色,显然是鲜血,曹炟往横梁上看了眼,果然发现一截衣带挂在那里,可以确定是有人藏在梁上。 曹炟沉吟了下,便抱起了尉迟靖,从帘幕后面走了出来。 外面的侍从和侍卫见此情况,不免大吃一惊。 那侍从更是大胆地往帘幕后面扫了眼,“皇上,皇上,这——” “这就是你带朕来的好地方,果然是好地方。” 那侍从待要解释什么,曹炟已经替了一计眼锋给侍卫,下一刻,侍从的嘴巴被捂住,一柄刀从颈尖抹过。侍从就这样死在了这个房间里。 曹炟又下意识地往梁上扫了眼,道:“走吧。” 第399章 皇上驾到 之后,曹炟抱着尉迟靖出了如风楼,上了马车。 而藏于横梁上的上官夜,也跌跌撞撞地从后窗跳下,逃出那间房子。 远远看到曹炟抱着尉迟靖上了马车,温朗月道:“没见上官夜出来,莫不是上官夜被曹炟给杀了?” “上官夜没那么轻易死,但是我这位五弟,我当真佩服他,自己喜欢的女子被凌辱,神色居然这么平静。” “要不说,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温朗月的语气里充满嘲讽魍。 二人只当计策得逞,如此议论着。 而上官夜到了后巷,依旧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邪火,于是拔出随身所带的鱼线来,就在巷子里练起武来,然而越练却越觉得血脉喷张,无法自己,双目赤红,最后居然哇地一声,呕出血来。 听说有一种比较厉害的药物,人若食之,邪火旺盛,若是不及时阻止,人则可能因为邪火而导致心脉断裂而亡,并且无解药。难道他上官夜,就要死在这个小巷里了吗檎? 就在他绝望之时,一个身影渐渐地走近他。 他摇摇晃晃,勉强地抬起头,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正是曹炟,不知道为何,他此时竟出现于此处。这时也不等上官夜有所反应,立刻敲了他的后颈,若是平常,这样一敲人必昏去,然而上官夜只是身子发软,曹炟扛起了他往巷子外面走去。 之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二人出现在汾城最大的青楼——百艳楼内,一大绽金子丢在老鸨的面前,曹炟只有一个要求,“要最干净的女子,快去!” …… 要么说,这事奇,奇就奇在,身为皇帝的曹炟,亲自替人寻妓。 上官夜是在半夜时分醒来的,身下的女子已经被他折腾的筋疲力尽,睡得死死的。 他坐起身来,想着之前所遇之事,先是愤怒,后来便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曹煜啊曹煜,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曹炟啊曹炟,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这兄弟二人,果然…… 扭头看到桌上,居然还放着伤药,当然能够想到这也是曹炟临走之前留下的,这才发觉自己的胸前有伤,自己带伤奋战,也是有够丢人的。这时也不多说什么,只拿了伤药为自己包扎,之后又看了眼榻上这可怜的女子一眼,就跳窗走了。 说实话,半夜时分,屋内又没有点灯,他真的没看清女子的模样。 上官夜这次却没有直接回陈留公主府,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另外一家地下钱庄。悠哉游哉地在钱圈内转悠了片刻,便有个背剑的男子走了过来,“公子,钱小姐来了。” 上官夜嗯了声,进入钱庄后面的秘室,只见一个女子等在那里,烈焰红唇,打扮妖娆神情看起来却颇为泼辣,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到他进来,盯着看了两眼,反而娇嗔地扭过头去,也不与上官夜打招呼。 看样子是在与上官夜赌气,他微笑地走到他的跟前,轻轻地抱住她,“小浅,怎么了,是怪我好久没来看你吗?” 钱小浅这才转过身来,“老早前,听说你在皇宫里死了,皇后还是将你厚葬了,我就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上官公子怎么会死呢?但是后来真个儿就听不到消息了,你现在忽然又出来了,若不是我一直打听着你的消息,今儿你到这里来,也未必就能与你见着面儿,上官公子,你是不是有了新相好儿,把这一摊子事儿都给撇下了?” 上官夜轻轻地抱住她,“倒是想撇下,能撇下吗?” 钱小浅哧地一声冷嘲,却不见上官夜有何表示,于是抬起头来,却见他异常认真地看着她,钱小浅的脸微微一红,嘴上却依然强硬地道;“上官公子,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吗?这两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夜轻叹了声,“一言难尽。”却是放开了钱小浅,“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了,倒是这两年我不在,全靠你们几个撑着,也是辛苦了,特别是小浅你。所谓大恩不言谢,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现在与你们接触的越少越好,各方势力都盯着我们陈留旧部,看似是很好的现象,实际上一个行差踏错,有可能陈留旧部就会被由根拔起,全军覆灭。” 钱小浅听他说的这样严重,也是吓了一跳,不过陈留旧部的处境她是一直清楚的,当下只问,“陈留公主府的那位,真的是陈留王的遗女?” “还不知道,正在查。”上官夜说了这句,又道:“我这次来,是有件事要拜拖你们。” 钱小浅神色一正,“公子,虽然公子为人和善,平常与小浅等人开玩笑,不分尊卑,也都是公子宠的。可是公子不但是宠我们的公子,更是我们的掌舵人,凡事只需要吩咐小浅等人,不必说拜托。” 上官夜看她认真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好。” 组织了下语言才道:“公子我今日吃了亏,是曹煜干的。他的目的我是很清楚的,就是想让我与和帝曹炟之间起冲突,然后让我们彻底放弃和帝曹炟,而转投于他,但是只怕他要弄巧成拙了,公子我一生最恨的就是被人耍。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钱小浅试着道:“杀了他?” 上官夜却摇摇头,“不,这样岂不是便宜了他。况且,杀他,乃是曹炟的责任。”他沉吟了下,想到之前八王爷曹煣一直想要杀死安歌,而上次尉迟靖被缚,也差点折于曹煣的手中,这个曹煣,却不能轻易地放过他,总归得让他向尉迟靖低头才行。 想到这里,上官夜在钱小浅的耳旁说了几句什么,钱小浅认真地点点头,“公子,我明白了。” 上官夜又道:“好了,我走了。这些日子风头紧,你们都要悠着点儿,千万莫要露出马脚。” …… 回到陈留公主府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上官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掩住了伤口,如常出来吃早饭,尉迟靖也好好地走了出来,看到上官夜,忙道:“昨儿我喝醉了?” 上官夜嗯了声。 尉迟靖坐于餐桌前,拿起快子,“以后再不喝那么烈的酒了。” 原来尉迟靖并不知道曹炟救了自己的事情,而为了她的名誉,曹炟实际上也是悄悄地将他送回了房间,并没有惊动府内人。 下午时分,尉迟靖摸索着那枚玉佩,想着,有了这玉佩,出入皇宫倒是自由了,寻找那个什么尹军布防图也是相当的容易了吧?只是不知道,心里头还有犹疑,特别是上次梅林之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或许有些事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模样,如此反复犹豫,拿不定主意,苦恼地叹了声。 却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中郎将姬云,带了礼物来探公主。 “姬云啊——”她想起来了那个将她错认成安歌的姬云,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一会儿姬云就进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面如银盘,眉眼娇好,然而目光却是闪闪烁烁,一眼看去便觉得此女不安份,不老实。看到尉迟靖的第一眼,她也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然而终究也只是跟着姬云一起拜下去,“拜见公主!” 尉迟靖对于被认错这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当下扶起了他们,“已经是中郎将了,果然是人才,快快起来。” 姬云二人礼毕,向尉迟靖介绍道:“这位是我四姐姬如雪。” 尉迟靖看向她,略微点了下头,就请二人落座。 姬如雪一直盯在尉迟靖的脸上,一双眼睛如勾子般,让尉迟靖有些不舒服,和姬云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笑问姬如雪,“其实有件事我就比较好奇,姬将军即是将安歌称为姐姐,为何你们却姓姬,她却姓安?” 姬如雪毫不讳言,道:“她是外室之女,原本是没有资格进入姬府的,因此只是跟随娘亲姓。” 尉迟靖哦了声,从她的语气里,已经感受到安歌在姬府,应该是不受重视,并且令人讨厌的。 姬如雪又干笑道:“不过,她与公主虽然相貌相似,比起公主您,可就差远了,她出身低贱又不懂事,现在落得这种结局,实在是纠由自取。”听闻安歌死了,当初姬如雪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又在姬云得到曹炟赏识,封了中朗将的官职后,便又开始动脑筋。 这两年,姬如情等不住,已经嫁给了一个绸缎商人,而姬如雪却还是侍字闺中,因为姬云的关系,让她以前压下去的种种妄想,又重新活跃了起来,这次来公主府,亦是听说尉迟靖与和帝走的近,便想着套套关系,可能会有机会顺其自其地进宫去,再与曹炟相见。 然而尉迟靖听了她的话,却有些不高兴,淡然道:“人死为大,她即是你的亲妹妹,便与别人不同,你这样说她,不害怕她九泉之下死不冥目?” 姬如雪尴尬地笑笑,“是,公主教训的是。” 姬云又道:“虽然公主并非七妹,但是因为相貌的原因,姬云总觉得七妹还活着一样,无论如何,以后陈留公主府的事情,就是我姬云的事情,公主但凡有差遣,一定言语一声,姬云义不容辞。” 尉迟靖笑道:“这句话我可真记住了,以后求着姬将军的时候,还请姬将军一定记得今日之言。” “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门口有人山呼万岁。 尉迟靖一怔,“是和帝来了?” 果然一个奴婢匆匆跑进来,“公主,皇上来了!” 一众人赶紧去外面拜见,姬如雪的心跳得很厉害,跪在那里脸儿红红,在呼完万岁后,抬起头来,只见眼前男子虽然一头白玉,却依旧芝兰玉树模样,一身黑色的大氅,将他的帝王之威更加的彰显了,斜眉入鬓,眸若深海,真真令人心动。 然而这男子的目光,却只落在尉迟靖的脸上,其实昨日他送了她回来后,今日犹不放心,才忍不住前来一探。 此刻见她面色如常,才放心了些,淡然道:“都起来吧。” 众人都起身了,唯有姬如雪还跪在那里,终于引起了曹炟的注意,正想问话,姬如雪已经抬起头来,如水双眸饱含深情地唤了声,“皇上!”尚未言语,眸中已经有泪花了。 对比她的激动,曹炟却平淡得很,向姬云道:“是你的姐姐吧?” 姬云点点头,“正是家姐。” 曹炟这才向姬如雪虚扶一把,“起来吧。” 姬如雪见那只手递过来,当是要扶自己起来,于是双手往那只手上搭去,不料曹炟根本未注意到她的动作,已经撤回自己的手,继续往屋内行去,向尉迟靖道:“公主前几日受到惊吓,这两日身体可好些了?” 他是害怕昨日,尉迟靖不但中了mi药,还有其他的药物,然而尉迟靖道:“那点惊吓不算什么,我没事。” 她看了看曹炟的脸,倒是他,这一向面色都苍白的很。 不过她可不好意思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候出来。 进入屋内,曹炟却道:“白老爷子和聂玉朗都还在忙吗?” 尉迟靖马上明白了,曹炟实际上是来看陈留旧部的安置情况吧,而事实上,这几天的人数已经急剧减少,而那边五城的百姓安置也到尾声。 一会儿,翟白和聂玉朗来了,这次却都行了大礼。 曹炟让他们起来,道:“钦天监说,后日将有暴雪,好在百姓及陈留旧部的安置都赶在暴雪前完成。至于收尾工作,交由另外的人去办,二位可以功成身退了。” 翟白道:“皇上此举对百姓乃是大善,能够参与此事,实乃翟白平生之幸。” “白老爷子客气了,只是朕有另外的两件事,拜托二位,不知道二位会不会答应。” “若是在下等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曹炟笑看着聂玉郎,“聂兄武功高强,又正值壮年,不知道可愿意入朝堂,为朝廷效力?” 聂玉郎立刻就拒绝,“在下自由惯了,恐怕无法受得约束。” 不说别的,就这段时间百姓安置,已经把他折腾的够呛了。 曹炟也不勉强,“即如此,那么朕的廷尉一职,只能再找他人了。” 翟白一听,眼睛微微一亮,“廷卫?是否皇上身边最有权力的侍卫?” 曹炟点点头,“正是。” 曹炟身边原来有个尹白玉,可是尹白玉后来被派到荆洲去了,虽然还是有铁面在维护他的安全,可到底铁面是整体武术素质高,单打独斗武定不是江湖好手的对手,特别是曹炟在见了上次的飞旋刀后,觉得自己身边的护卫也要加强才行,聂玉朗武艺高强,若肯在他的身边,保护他兼替他培养护卫,想必能够训练出与飞旋刀抗衡的护卫队伍来。 翟白道:“既然如此,聂兄弟你便去吧,就算不是为朝廷效力,在与皇上的私交上,保护他也是应该的。”这是一个靠武力吃饭的职位,应该很适合聂玉朗。 聂玉朗原本无心朝事,听说自己是最大的侍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心动,或者是觉得好玩吧,竟然就听了翟白的话,答应了。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后来不但是曹炟身边最忠诚的侍卫长,更是为曹炟培养了一支铁血廷卫队伍。回头再想想此时的疑虑,实在是有些可笑。 这边聂玉朗被安排好了,曹炟便又将目光转向翟白,“朕知道白老爷子一辈子逍遥自在惯了,但此时冰天雪地,实在也不是个好游的天气,因此还是希望白老爷子能够继续留在陈留公主府坐阵。” 翟白明白,陈留公主府如今被各方势力盯着,事实上,尉迟靖的处境并非很好,甚至随时都有危险。 这段日子与尉迟靖相处,觉得此女虽然不及安歌那般豁达开朗,言语间仍然锋芒很重,然而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翟白又看向聂玉朗,见他也向他示意留下,于是没有多做犹豫,便点了点头,“能得陈留公主府收留,不甚荣幸。” 其实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尉迟靖做主才对,不过现在既然曹炟说了,她也无法反对,而且白老爷子能留下来,她其实也是挺高兴的。 第400章 不能死在这里(二更) 安排完了这两件事,房间里一时很安静。 姬云机灵,忙道:“恭喜皇上得两员大将。” 正在这时候,上官夜端了一盆子热汤经过门口,他一直在厨房忙活,都不知道和帝来了,此时认真地端着汤,一介翩翩君子,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了。尉迟靖喊了一声,“上官,你端的什么这么着紧?” 上官夜头都没偏,依旧小心往前走,“补汤,十全大补汤。” 尉迟靖笑道:“你那伤都快好了,这大补汤喝的有点晚啊。魍” “不晚不晚,就是现在才应该喝。”这才扭头往屋内看了眼,然后看到和帝正静静地看着他,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手里的汤就这么掉了下去,洒了一地,他唉呀了声,十分的可惜,却见尉迟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昨儿出了那种事,上官夜不敢看和帝的眼睛,但还是过来行了礼。 和帝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让他起身,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十全大补汤,可惜了。檎” 上官夜没敢接话,有些窘迫地干笑两声。 和帝又道:“闻着挺香的,今儿就在这里用膳了。” 皇帝要在这里用膳,可是大事,牛云飞得了尉迟靖的令,赶紧安排下去,眼睛却辘轳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姬云站起来告辞,姬如雪便有些不情愿,但听闻得尉迟靖道:“府中难得这般的热闹,不如就一起吃好了。” 姬如雪连忙道:“谢谢公主盛情邀请。” 姬云无奈,也只好点点头,其实和皇帝一起用膳,问题多多,关键是很拘束,姬云此后说话一直比较少。倒是上官夜因为害怕和皇帝的目光对上,因此主动找姬云聊天,二人头对头窃窃私语,上官夜这才知道,姬云回到姬家的始末。 原来姬云因为背负杀人罪名逃出姬家后,就一直学习武术,听说安阳城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想看热闹亦或是真心觉得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家人,总之他去安阳寻找家人,正好赶上姬府一门,被夏炚贬为庶民,赶出安阳城,关键夏炚赶人便赶人吧,还没收了姬府的所有财产。 姬成一生为官,从未如此落迫过,眼见着一家大小都要吃饭,却是一筹莫展,后来宓氏更是一病不起,这位一生为自己的儿女筹谋,却至最后眼见着家道败落至此,姬如情也在匆忙之间嫁人,但对方也只是个小小的绸缎商人,对姬如情并不好,做为娘亲,她亲眼见自己的女儿被对方打回来,遍体凌伤。 一气之下,病本沉重,而姬如雪因为母亲之死,早将帐记在她的身上,如今家道如此,更不将她放在眼里,明里暗里不知道讽刺几多,导致这位大夫人抗不住艰住的生活和如此巨大的落差,心理上的打击更是深重,最终殒命。 姬云原本是记恨着大夫人的,但他赶来时,大夫人已经死亡,姬成因为心情不好,每日喝酒,根本不管家里的事情。 而另一个儿子姬风并不在身边,剩余的儿女又并非是她亲生,因此丧生都无人操办,最后还是姬欢顾着些颜面,用一卷破草席卷了尸体,拉到乱丧岗子上丢弃了。 经过这一下,姬云的气倒是消了大半儿。 而且他这几年在外面飘流,身上多少还是聚集了些钱财,他的到来,对姬家人来说就是天降神兵,姬成好像完全忘记了当年是如何对待这个儿子的,只是抱着他痛哭,姬欢和姬如雪也面临着生存的困境,自然是对往事装作完全不知道,只一口一个弟弟叫得亲热。 其实姬云自小在家里受冷落,缺乏家庭温暖,人便是越缺什么,越珍惜什么,在相处几日后,终于原谅了家人以前的冷漠,努力地维持生计。 后来五城发召告,可自行选择国籍,姬云知道天烬有夏炚坐阵,他们是永没有出头之日的,当下带着一大家子人往汾城而来。后面的事情,上官夜就猜差不多了,不过这个姬云确实是有脑子,若不是发现喜来福客栈有问题,他也不会专在那里等待曹炟,而姬成自然是认得曹炟的,那日姬云与尉迟靖相遇,其实不远处便是姬成。 如今,姬云成为了中郎将,还有了府邸,虽不如当年的姬府侈华,但一家人过上小康日子还是不难的,这从姬如雪的打扮上就能看出来。 上官夜点点头,似乎也明白曹炟最终接受这家人的原因。 对于姬家来说,天烬国是不可能接受他们,而邾国是他们最后的退路,而且姬成原本就是邾国旧臣,给予安置也是应该的。好在他们有个好儿子。 …… 这边厢,尉迟靖亲自端了一锅子汤放在了和帝的面前。 和帝往里头看了下,里头似是红枣炖猪脚,有些肥腻的感觉。他向来不喜欢吃肥腻的,办此只是看了眼,便将这锅汤冷置了。 然而尉迟靖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这锅汤是我叫人专门替你熬的,你一定要喝啊!” 和帝原本郁结的心,忽然有些开朗,便端了碗让下人盛一碗尝尝,刚喝了口,听到尉迟靖又加了句,“多喝点吧,大夫们都说,吃啥补啥,你吃了猪脚,你胳膊上的伤很快就好了。” 和帝一口汤差点又吐了出来,有些恼怒地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却犹自未觉得,继续道:“话说出来,你的伤好了没?” 和帝放下了碗,淡然道:“你在关心朕?” “到底当时也是我伤了你,关心一下很正常吧。” “既然你还记得是自己伤了我,此时又何必假腥腥的说关心的话?再说,以朕的理解,你怕是巴不得朕的伤再重些,或者干脆因伤痛病死了才好。” “你——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和帝也恼了,“你说谁是狗?” “谁应我就在说谁。” “你——好,好!”他咬咬牙,猛喝了一大口猪脚汤,结果被里头的碎骨头卡住喉咙,为了自己的面子,他努力的装作如常,想自行将那碎骨头咽下去,直到实在到憋不住,才露出痛苦的神情,手捂喉咙。 好在有聂玉朗在,这时连忙跑到他的身后,在颈后猛地拍了一掌,那碎骨头便被吐了出来,可是和帝的骨头也差点被他给拍断了。 “聂玉朗!你想谋杀朕吗?!” “皇上,明明是在下救了你好吧?”聂玉朗一点不怕他。 又见其他众人都神色各异地盯着他看,而尉迟靖原本在担心,见他没事后,甚至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是皇帝又怎么样,皇帝也是会被食物卡住喉的,她这会完全忘记了,罪魁祸首就是她啊! 和帝自觉得,在这公主府,只是一点威信都没有,当下扔了筷子,没胃口吃东西了,然后起身准备去外面透透气,结果刚站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之后眼前一黑,忽然栽倒在几旁,这一下,便是尉迟靖也再笑不出来了,众人都慌了,姬如雪更是扑到跟前来,大声唤着,“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尉迟靖眼见曹炟面色发白,唇却发青紫,分明是中毒的症状,立刻道:“所有人都莫要动眼前的饭食器具,现在都出去!” 在这里,除了皇帝大,就是尉迟靖这个公主大,她的确是有权力下命令的。 众人怔了下,就都走了出去,姬如雪也被姬云拉了出去,都站在门口,尉迟靖转头看了看这堆人,凶手不知道在不在这些人中,她咬了咬牙,叫的还是上官夜,“上官,你快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来。” 上官夜应了声,便走了出去。 尉迟靖又道:“聂玉朗,你进来。” 聂玉郎走了进来,尉迟靖道:“你刚才已经答应了他,要保护他,这个职责从现在就开始,千万莫要再让任何人伤了他。” 聂玉朗见她说的郑重,不由点头道:“公主放心。” 之后,尉迟靖便匆匆地走了出去,回到房间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当初她大夏宫里出来的时候,夏炚给她的,说是能解百毒的丹药,万一有什么意外可用此药自救,因为过于珍贵,仅赐给她一粒而已。 她没有犹豫,立刻拿了药,回到房间里,这时候,曹炟已经被聂玉朗抱进屏风后面的榻上,静静地躺在那里。 尉迟靖便拿出丹药塞入了曹炟的口中。 但是曹炟服了药后,并没有任何起色,大约半柱香后,上官夜请的大夫终于来了。 ---题外话---——15710499600、客户端用户、跳跳071203、lsxc9703、明宁安等亲赠送荷包和月票,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01章 禁地遇故人 此人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看到尉迟靖的刹那,那人愣了下。 然而尉迟靖却并不识得此人,只道:“大夫,请一定救救他。” 那人往榻上看了眼,忽然就大吃一惊,“齐,齐王爷!” 众人见他竟然唤出了曹炟登基之前的名号,不由地感到诧异,尉迟靖道:“你认得他?那更好,须知他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死,否则在场所有人,恐怕一个都跑不了,包括大夫您。蠹” 那人道:“安歌小姐放心,我秦越人,便是自己死了,也要救齐王爷的。” 上官夜早知道秦越人在哪里,也知道秦越人与曹炟其实是有些私交的,而且秦越人与上官夜之间交情也是非浅,因此才能一请而至。只是尉迟靖和其他人不知道而已。尉迟靖听闻他唤她安歌,本想反驳解释一下,又见他已经认真地替曹炟把脉,时机实在不合适,当下也不再拘这个小节,只是紧张地看着曹炟。 秦越人探完脉后,面色略微奇特,半晌才问,“刚才安小姐有让齐王爷服用什么药物吗?” 尉迟靖看他问自己,忙回道:“是一粒据说能解百毒的药物。髹” 秦越人抚着胡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粒药应该异常珍贵,而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耄尘珠,此珠对人体极有用,有病者服此珠将机体好转,七日内,所有伤口必痊愈。无病者强身健体,精神好转。齐王爷服了此珠,却是有助于旧疾痊愈,然而对他如今所中之毒却无帮助,这毒物到底是什么,还需要再查看一下。” 尉迟靖之前一直坐于曹炟侧面,饭菜端上来后,曹炟身边的侍卫都有用银针去探,验完了曹炟才会动筷,也因为如此,其实他的胃口似乎不佳,并没有吃多少东西,直到那碗红枣猪蹄汤端上来,因为她说是她亲自熬制的,侍卫待要用银针检验时,被曹炟阻止了。 尉迟靖当时也未留意,因为此汤真的是她亲自熬制的,但是现在一想,中途特别是开饭后,她其实有离开过此汤。这时,她眼眸微微张大,连忙将那锅汤拿了过来。 秦越人拿出银针探汤,果见银针变黑。 再把药物放在鼻端闻了闻,才道:“没错了,正是这锅汤有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尉迟靖的身上,特别是姬如雪,若不是此时身份低薇,真想立刻上去杀了尉迟靖。 却在这时,曹炟忽然睁开了眼睛,唇上的青紫也迅速褪去,恢复如常的颜色。 “秦老?”一眼看到秦越人,曹炟有些惊喜,“朕一直在找你。” 秦越人呵呵一笑,“老夫早知道齐王爷已经不是当初的齐王爷,而是和帝了,自觉得前来打扰不好,因此只留在汾城内。” 曹炟也理解这个老人的,看到众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他笑道:“朕没事。” 众人见他似乎真的已经没事,刚才是虚惊一场,这才都长吁口气。 尉迟靖道:“可是你刚才,明明——”她手里还端着那碗猪蹄汤,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却听得曹炟道:“朕与秦老故人相见,想要单独聊聊。” 众人听闻,只好都自觉地退了出去。 待众人退出后,秦越人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秦老,朕中了很厉害的毒吗?” “也不是很厉害,不过并不是普通的毒,而是一种叫做绝情蛊的毒药。这种毒一下子要不了人命。” 曹炟只听这毒物的名字,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秦老,有什么话直说吧。” 秦越人这才道:“据我所知,这种毒应该来自于巫咸国,若是到了巫咸国,说不定有解,但现在的希望也很渺小。老早以前,听说巫咸国有一颗传世的巫灵珠,此巫灵珠据有灵性,通晓世情,控制人心,巫咸国的历代巫皇,都以此珠来管理巫国,而此毒,便是由巫灵发挥作用而制成,所以解药也需要巫灵珠,但是前几年,老夫便听说,巫咸国新巫皇,在登基之时,弄丢了巫灵,所以现在到巫咸国,也未必能解此毒。” 这件事曹炟知晓的还比较清楚的,巫灵是在巫明珠登基那日丢失,应该是落入了况离的手中。可如今况离亦是飘泊不定,难见其人,再加上在天烬大墓中听闻两个老怪物谈话,似乎杨筠松正在寻找况离,就是因为况离拿了巫灵,却不送与他。 曹炟知道此毒难解了,当下道:“只要要不了命,也没什么大事。” 秦越人道:“命是要不了,可是如此一来,倒有可能绝后。你身为帝王,若是无后,可怎生了得?此事若传将出去,只怕马上就会有异变。” 曹炟还从来没有想过子嗣的问题,况且当初许下要为安歌守灵三年的诺言,别说子嗣,便是连喜欢的女子都没有,没有妻妾,何来子嗣?这件事反正离他还是很遥远。 又听得秦越人继续道:“皇上,从此以后,您将不能再动情,绝情蛊之最大功效,便是让一个人变得绝情。但是生而为人,又如何能绝情,只不过是因为服用了此毒后,再动情,便会万箭穿心般痛苦,那种痛苦非人类所能忍受,因此渐渐也会绝了动情的心思。” 曹炟总算弄明白了,这是让他以后都不能接近女色呢。 脑海里又出现天烬大墓中,两个老怪物的谈话,他们说,三生缘若是应上,便是邾国分崩离析之时,如生三生缘已经应了两生,皆因他对沈婥有情,如今若是不能再生情,那三生情缘之劫,不攻自破,也不错啊。 当下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有此问题,不解决反而是好的。” 只是,那碗汤却定不是尉迟靖在其中置了毒,她不会笨到自己亲手端来毒给他,这陈留王府,果然不太平。 当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众人还是在外等候。 曹炟面色冷凝,目光掠过尉迟靖的脸上,道:“听说公主将一颗珍贵的尘贵给朕服用,朕的毒因此而解,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不过朕还是需要一个交待,朕勒令你三天之内交出府中奸细,否则重罚!” 尉迟靖只能跪下道:“是,尉迟靖一定揪出此人!” “还有,今日之事,除在场之人,不许走露一点风声,若让朕听到什么,定斩不饶!”下完这道死命令,曹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出了府,聂玉朗紧随其后,跟着曹炟入了宫。 随后,姬云和姬如雪也随之告辞。 见秦越人也要走,尉迟靖赶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笑笑地行了大礼,“秦神医,尉迟靖有事请教。”直到此刻,方才有机会告诉这老头自己正确的名字。 秦越人刚才在屋内,通过与曹炟的交流,也已经知道眼前的女子虽然与安歌同样模样,却并非安歌,此时也有礼微福,“公主有何指教?” “秦神医,之前,明明说和帝服用了尘珠,虽解旧疾,对身体亦是有益,但并不能解去此毒,为何刚才他出来后,却又说尘珠解了此毒呢?他现在所中之毒,到底解了还是没解?对他有伤害吗?” “公主果然心思细密,不过此事,皇上说解了,便是解了。” 秦越人说的这话,让尉迟靖怔住了。 那到底是解了没? 秦越人却已经不想多做解释,只道:“老夫告辞。” 之后,便也往府外走去,上官夜亲自送秦越人到府门口。 回来后,却见阶前已经跪了一溜人,除了仆役杂奴,厨房所有的人员都被叫到这里来,尉迟靖面色凝重,目光从这些人身上逐一扫过。忽然问道:“牛云飞那个臭小子,去了哪里?” 众人都惊了似的生四周看看,全部摇头。 尉迟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粉拳握得很紧。目光忽然盯在上官夜的身上,“那牛云飞可是你上官夜的人,现在出了这种事,独独找不到他,我怀疑他就是下毒之人,现在你立刻把他给我抓回来。” 上官夜忙喊冤,“唉,那牛云飞明明是你的人吧?当时在小邺城的时候,他明明跟你跟的最紧,和我并非真正的认识。” 这一下,尉迟靖也发现问题了,原来牛云飞比他们到达小邺城都要早。 然后上官夜呢,以为牛云飞是尉迟靖的人,而尉迟靖以为牛云飞是上官夜的人,因此这二人其实对牛云飞都不堪重用,后来虽然从小邺城跟到了汾城,在府中的职业也不过是打杂中的小头头,现在想来,此人相当可疑,尉迟靖和上官夜都惊疑不定地看了眼彼此,终于同声道:“把那个牛云飞找出来,就算翻遍汾城,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上官夜也不再停留,立刻出府寻找,然而直到当天晚上,也还是不见牛云飞的踪影,他好像忽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回到府内,见尉迟靖在等他。 二人相对无言,又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沉默了很久,还是尉迟靖先说了话,“上官,其实我们,彼此真的不了解对吗?” 上官夜笑笑,“相处的久了,自然就了解了。” “可是,其实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说是陈留旧部我父亲最信任的属下的儿子,但其实我印象里真的都没有你的存在呢,虽然我记得,小时候你娘亲似乎不舍得把你送出去送死,而将我交了出去,但是那时候年龄还那么小,你现在的面容,真的很难让我联系起那时候的小孩。” 其实上官夜对尉迟靖的感觉又何偿不是呢?被关了一年多,出来后天地已经变色,他什么都没赶上,只接到一个纸条,说是尉迟风的女儿尉迟靖找到了,让他在那个小院子里等,结果等来的就是现在的尉迟靖。 而尉迟靖是如何到那个小院子里的,她一直讳莫如深,不肯详谈,就如上官夜,也不肯告诉尉迟靖自己被莫名软禁一年多的事实。 直到此时,才发现他们其实是两个陌生拼凑起来的一个小团体,彼此并不了解,也谈不上信任,只是被一只大手操作,不住地往前滚动着。 对于尉迟靖的疑惑,上官夜没办法替她解去,只能沉默。 尉迟靖脑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可是就像撞在一团迷雾般的棉花堆里,没头绪,也理不出头绪,即冲不出来,也透不过气。 三天后,牛云飞还是没有被找到,在陈留公主府内,一片紧张的气氛,厨房的其他人及府中杂役,也都经过了排查,一无所获,嫌疑最大的还是当日失踪的牛云飞。 第三天夜里,尉迟靖悄悄离府而去。 凭着从上官夜那里摸来的令牌,入了宫。 深夜里,悄悄地来到正殿,求见曹炟,得到了允准后,低头走了进去。 曹炟却没有在批折子,而是站在一盆盛放的牧丹前,拿着盏灯,仔细地欣赏。尉迟靖进来后,乍然见到这火红的牧丹,也是怔了下,这大冬天的,却是从哪里弄来这般漂亮的花儿? 她没有打扰曹炟,再过片刻,曹炟才算欣赏完毕,向尉迟靖道:“这牧丹花,原是邾国的国花,而且冬日牧丹的培育,也只有邾国人才懂得。每年邾国皇宫内,都会有大量这样的牧丹花,甚至会把它们摆放在严冬的院子里,整个皇宫感觉到寒冬的冷,还能够有这样火红的花,只是从前没有注意过它们的美,现在久未见到,忽然得来一盆,便觉得很是珍贵。” 尉迟靖哦了声,道:“的确是很漂亮的花。” 曹炟见她难得收起张牙舞爪的模样,心中有些怜惜和好笑,便欲折了牧丹花去送她一朵,缓解她紧张的心情,可是手刚刚触到花径,便觉得心口微微刺痛,暗道这毒药好生厉害,尚未如何,就要这般了,看来以后当真是近不得女色了。 他倒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便放弃了折花赠佳人的想法,转尔去坐在案前,道:“你白天没有来,夜里来,必是没有抓到凶手。” 尉迟靖点点头,“是的,虽然知道凶手是何人,但可惜被他跑了。” “哦,那凶手是何人呢?” “有可能是府里的小厮牛云飞,但是现在找不到他了,没有可对证的。”尉迟靖老实回答,却惹得曹炟忍不住笑了笑。 “所以,现在你是来请罪的吗?” “反正,你是在我府中出事,算我倒霉,虽然我觉得那些要杀你的人,可能是你自己招惹来的,但毕竟也是我护卫不力,因此我还是要负上些责任的。”她说到这里,又问,“这件事与府中其他人没有关系,若是要惩罚,便惩罚我好了。” “你深夜入宫,要求惩罚,可知道会让朕误会的。”他的语气里稍露出些别的意味,尉迟靖倒也听懂了,第一个动作,居然是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盯着曹炟看,“你不会,你不会又想——” 她这个模样,他哪有不想? 他起身,缓步向她走去,他往前一步,她便退后一步,直到退到墙边,退无可退,曹炟已经到了近前,二人呼吸可闻,曹炟的手臂撑在墙上,将她整个的包围在其中,见她双颊红通通的,呼吸不畅的感觉,一双大眼睛却四处躲避不敢看他的模样,她就好像刚刚熟透的桃子,他很想咬一口。 然而他却只在她的耳边道:“罚你,去禁地,给安歌道歉。因为你,朕差点死了,想必她在地下,也担忧得很。” “禁,禁地?什么禁地?”尉迟靖的头脑有些空白,一时倒忘了他说的是哪里。 曹炟眉头微蹙,“这么快便忘了?” 说着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离得远了些,静静地神视着她。 她却又马上想起来了,立刻往殿外行去,“禁地是吧,好,我现在就去,这就是唯一的惩罚吧?好,我会好好的向安姑娘陪罪的——你说话算话,之后可不能再这样为难于我——”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大殿外,曹炟这才狠吸了口气,靠在墙上捂着胸口。 这个死女人,没事摆出那幅小可怜的样子干什么啊?! 再说尉迟靖,疯了似的往禁地跑去,好在她记性好,知道禁地在哪里,然而一口气跑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安静的可怕,兼之又是夜晚,除了远处灵堂处有幽幽的一点光亮,其他地方都黑黝黝的,非常吓人。 又想到这里是供养死人灵魂的,顿时觉得这个惩罚也是够大的,并不是曹炟放了她一马。 她战战兢兢穿过一段哗哗响的树林小道,才到了比较空旷处,今晚没有星星,但是月亮却很亮,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也很孤单。她的脚步更在这空旷之地,显出特别的声音,踩在脚下的细雪,咯吱咯吱的声音,令她的心都揪紧了,好在她还是迅速地到达了灵堂处,想着即是灵堂,必有守灵人,只要见了人便好了。 好不容易到了灵堂,却发现那里除了燃着几根腊烛,案上摆着丰富的祭品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人,她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扑通跪倒在圆形垫子上,对着灵堂就嗑了几个头,“安姑娘,我请罪来了,因为我的疏忽,差点让和帝死了,想必安姑娘必是怪我,让他在我的府中中毒。不过你放心啊,他现在活得好好的,他可吓人了,很多人都怕他——” 她如此唠唠叨叨半晌,便觉得忽然有一阵凉风,从后面吹向自己的脊背,顿时吓得头皮发麻,又道:“安姑娘,您行行好,别吓我了,我不会多打扰你的,我现在就走,马上就走,立刻就走!” 这世间,完全不怕鬼的人其实不多,特别是女子,似乎骨子里敬畏鬼神,害怕鬼神,尉迟靖也不能免俗,虽然说要立刻离开,可是身子却有些发软,动弹不得,直到听到一个清幽的声音道:“这位是陈留公主吗?” 人的声音! 尉迟靖马上扭过头,就看到在灵堂的门口,站着一位稍有些面熟的青年男子,此男身着普通青衫,腰中却挂着一只卦钵,相貌清秀,如一棵长在院子里的白杨树,这时正静静地看着她。 尉迟靖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走过来道:“你是在这里看守灵堂的人吧?刚才怎不见你出来,吓死我了。” 这青衫人却微笑着,“姑娘不识得我了吗?” 尉迟靖有些疑惑地再打量了他几眼,“是有些面熟,不过,想不起来了。” 青衫人道:“当初,在那芦苇塘中,若不是尉迟姑娘,说不定我已经被害死了。” 这么一说,尉迟靖猛然给想起来了,“你是当初那位药人!” “在下代宏文。” 尉迟靖有些欣喜,上下打量着他,“这和帝还是很守信用的,竟然真的救了你,我原本还在想,他虽说要救你,我却再也没见过你,说不定你已经死了,怎么样,你现在的伤都好了吗?” 第402章 夜探牢房(二更) “皇上派专人给在下调理身体,现在已经恢复如常。不过自那件事后,便觉得人生如大梦一场,以前的很多想法都产生了改变。这安姑娘原本是我的师妹,我知道她灵堂在此处,便主动要求守灵,其实也是借她的名誉,落得个清静罢了。” 尉迟靖眼睛一转,“你说,这位安姑娘是你的师妹?” 代宏文点点头,“正是。” 尉迟靖马上拿出千年龟壳和六枚铜钱,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那么,你也会玩这个东西了?” 代宏文看了眼,道:“这原本是我师妹所用的卦钵和铜钱,没想到现如今落在公主的手中,这也算是缘分。” “你的安师妹名气可大着呢,我所见之人,莫不是对她推崇,不过她有个师兄的事情,倒是鲜有听说。你即为师兄,想必你的本事不比安姑娘小,这样吧,既然安姑娘的卦钵和铜钱都落于我手,如果就这么空置着也蛮可惜,不如我拜你为师,你把你的本事都教我好不好?” “若公主想学,在下自是乐意得很。但不能拜师,不如以后你也跟着安师妹一样,叫我师兄好了。” 尉迟靖一听大喜,“太好了,师兄!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你一定一定要把你的本事,都教于我啊!” “当然。”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啊?”代宏文倒也没想到尉迟靖说风就是雨,这么快要求学习。然而尉迟靖已经拉扯着他在垫子上坐下,“其实吧,我以前对这个并不以为然,然而那次在梅林中,却见到了这种本事的威力,师兄,那日梅林之事,你在不在场?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吗?” “哦,其实梅林那事,我并不在场,当时我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却还是无法用功,所以没有办法进入梅林。不过那件事我是知道的,当时应该是夏君身边的那位巫师乌弋山,事先在梅林里施了术,这也是梅林早不开,晚不开,在皇上到达宛城后,却一夜之间花开满山坡的原因髹。 不过,花开只是引子,关键还是要引人入阵,只要人一进入梅林,阵法自动开启。当初公主也是入了阵的吧,阵中的情景我就不必多说,但是就梅林中斗阵,我可以这样告诉你,那日,并没有别人参与,而只是巫咸国的两处高人在斗法而已,所以那天的阵法,其实是巫术阵法,与我们中原的风水大阵,还是有区别的。 只是期间,有一位叫做冲虚子的道长,也曾插了一手,冲虚子道长所用的道术,源自于西汉时期的茅氏三兄弟,即茅盈、茅固、茅衷。经过多年的发展,的确也有其独到之处,然而我与师妹所用的风水大阵,却来自于伏羲与神农,各自所创《易经》及《连山易》、《归藏易》,后又历经数十版本,才演化为现在的模样。 风水大阵及六驳占卜,擅用自然之风、水、气、火等势,演化为阵,变幻多端,而人相相面术,则是多年观察积累而做出的判断与结果……” 代宏文似乎真的要倾囊相授,说得滔滔不绝,而尉迟靖也听得甚为仔细,听了这段话便也明白代宏文是真的有本事的,并不是骗子。而在不远处,一行人走过来,为首者正是曹炟,他静静地看着灵堂内的情景,回忆却却已经飘到了远方。 或许,真正的安歌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安歌的本事,还是能够得以保留下来,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自这日之后,尉迟靖借着那块玉佩,天天夜里入宫,却并不去探望曹炟,只是直奔禁地,向代宏文学习有关风水八卦及六驳之术,却撇掉了相面术这一项,当代宏文问,为什么的时候,尉迟靖是这样回答的,“一人千面,相来何用?再说,相面不如相心,是以相面之术,不学也罢。” 代宏文忽然觉得,尉迟靖虽然已经忘了前事,但是有关前事给她造成的影响,还是在骨子里影响着她的,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她的确比以前更通透了,也或许只是潜意识里害怕了,前两世她皆用相面之术,自觉得比别人先行洞查先机,然而依然许多事阴差阳错,并非先前所看到的那样。 足见她说的是对的,相面不如相心,一人千面,原本就是人世间常态,的确是没有相面的必要。 其实尉迟靖频繁入宫,当然有人禀报曹炟,但是曹炟叮嘱下去,不必管她,然而这件事,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 首先是上官夜,他早发觉,曹炟赐给自己的玉佩弄丢了,后来又发现尉迟靖夜里频频出门,白天却是越来越懒,常常凌晨归而睡至傍晚,每日如此,他几乎都要见不到她了,后来当然是跟踪了,结果就发现了尉迟靖凭着玉佩每日入宫之事,顿时气得脸都黑了。 那夜,尉迟靖又轻手轻脚,准备出门。 却被上官夜拦住,“公主,你这是要去哪里,上官送你。” “不必了,我自已去,自己回。”尉迟靖见被发现,反而理直气壮起来,“你这样跟踪主子太不妥,以后不许这样做了。” “你是不是去见和帝?”上官夜继续追问。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问什么。”尉迟靖见如此,也没有必要隐瞒了,说的时候还带着点笑意,“上官,你莫要管我,我进宫是有要事的,过些日子说不定不能有成果了,到时候你可以第一个来验证我的成果。” 上官夜眸子里的疑惑却更深重了,“公主,难道现在不可以让我知道吗?”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上官夜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当下也不再多问,只道:“和帝那个人,不是你表面所见的那样简单,最近我得到消息,那个牛云飞,根本就没有跑出汾城,早就被和帝给抓了,关在秘密的地牢里,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你吧,可能就是要让你感到愧疚。” “这是真的吗?牛云飞被抓住了?”尉迟靖诧异问道。 “消息不说百分之百确凿,但也有七八分的可能性。” 尉迟靖拍拍上官夜的肩膀,“上官,你很能干,好样的。” 之后再不理上官夜,一溜烟地上了马车,往宫中赶去。 这一夜,她却没有心思学风水大课,而代宏文当然也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做也因顿神色道:“师妹,今夜你便自己练习好了,师兄身体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一下。” 这似乎正和尉迟靖的心意,忙道:“昨夜师兄新教的天地交泰之风水象,我回去想了一天也还是不甚明了,不过按照此风水象,倒是常常出帝王的地方便有此风水象,这汾城行宫也算是帝王所居之处,按道理说也应该有这样的风水象,所谓读书千遍,不如见见实物,今夜我便在宫中寻找这天地交泰风水像如何?” 代宏文笑道:“师妹请便,不过到底是深宫之处,多隐藏有凶险,可要小心行事。” “师兄放心!” 说完,尉迟靖便迫不急待地走出了禁地。 好在她玉佩在手,居然是无往不利,一路畅通无阻,只是不知道地牢的方位,因此走了近一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地牢,却无意间闯入了一间花苑,里头种满了牧丹花,而此时,曹炟正在这些牧丹花中,园丁在前面引路,“皇上,之前培育的那一批,已经全部都经由花商送往了安阳,价格也都是普通花儿一般,很多百姓都消费得起。” 曹炟嗯了声,又道:“宫中呢?是否也已经送了进去?” 另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答道:“已经送进去了,听说并没有引起夏君的注意,再加上宫内有许多旧臣,相当的念旧,看见此花亦是欣喜,各自买了搬回府邸的也有。” “很好。”曹炟对于现状似乎很满意了,看着满院的牧丹道:“若是培育不及,便从坊间征集,总之,一定要供应安阳城内,牧丹花足够才好。朕要把安阳城,变成牧丹花城。” …… 之前,尉迟靖见到这牧丹花,并没有放在心上,无非就是一盆花而已,现在听曹炟这么朕重其事的,反而是疑惑了起来,这牧丹花上,莫非有什么玄机?待曹炟与众人看完花后离开了此苑,她便也去仔细瞅瞅,瞅了良久也并未看出异样,而且据说这些花普通百姓也是要买的,若是在花上做了手脚,岂不是连百姓都给害了? 她弯得腰也痛了,便站起来往四处看,这才发现此花苑极大,而且为了保持苑内温度,到处都有露天暖炉,整个地方如在室内般温暖,而每个角落也都布满着盛放的牧丹花,此处不错哦! 心血来潮,拿了千年龟壳和六枚铜钱来,在手中摇啊摇啊,然后洒下去,细细地观查一阵,喃喃自语道:“此处倒真是吉利,生机勃勃,暗水央然,乃是最适合培育植物的地方,怪不得这里牧丹花都盛放。” 接着又在地下画了个八卦图,捏手决控制六枚铜钱,只见铜钱在图阵中滴溜溜地转圈儿,一会儿落了下来,她瞪大眼睛观察,自言自语地道:“这个若按照代师兄所讲,乃是吉中带凶,唉呀,东北方位将和血光之灾呐!”她赶紧收了铜钱,开始辩方位,最后确定东北方位在哪里,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代师兄教过,凶地莫入,那里既然有血光之灾,自然是避之不及,哪还有往上撞的。 算了,还是做正事要紧,这样一想,便准备走出花苑。 又暗想,自己既然会卜占方位,为何不占卜一下地牢在哪里? 唉呀——她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埋怨自己此刻才想起来。 有了这想法立刻实施,事情却变得很简单,只是没想到的是,卜出来的地方,竟然亦是东北方位,此处刑伤、破位,乃是阴气怨气聚积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自然就是牢获之地。 到底要不要去呢?代师兄说,风水占卜都是为了趋吉避凶,哪有明知道有凶险还往上撞的?只是如果不去找那个牛云飞,心中的疑惑又如何解呢?最后她的脚,已经不知不觉地往东北方向而去,心中异常紧张,然而一路上除了遇到几队巡逻卫兵,并没有遇到什么凶险。 似乎是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地方,门口有士兵把守,一座沉闷的石墙上,装着扇同样沉闷的铁门,门的两侧各装有两只大灯笼,夜晚的风吹来,灯宠微晃,让人心里忽然泛着点寒。 她吸了口气,壮壮胆子到了牢门前,尚未走近,已经被牢卒拦住,“什么人?” 尉迟靖赶紧拿出九龙玉佩递上前,他们看了看,道:“皇上派来的?” “正是,正是。” “进去吧。” 就这样,她顺利地进入牢房,又问:“那个,知道不知道牛云飞关在哪间里?” 刚刚问完,里头又走出个牢卒打扮的人,手中拿着一大串钥匙,审视了下她,才道:“姑娘跟我来。” 既然她有九龙玉佩,也不必多问什么。 牢里关住的人并不多,很多牢房都空置,足见曹炟并不是一个重刑狱之人,里头很安静也很阴森,鼻子里总有些陈腐的气息,这样走了很久,回头再看,那条道儿很幽深黑暗,已经看不太深楚那道门了,尉迟靖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忽然觉得自己冒然前然,的确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第403章 尹姑娘,你想得太天真了 就这样,到了最里头的一间牢房,牢卒把灯举高些,指着牢里角落里的一个人道:“他便是牛云飞,最近属他受刑最重,如果再不招,恐怕再熬个十天半月也就到头了。” 说着他要打开牢门,尉迟靖却赶紧制止了他,“莫要开门,我只在外面问他几句话罢了。” 牢卒闻言便收了手,主动走得远了些,“最多半个时辰。” 尉迟靖应了声,“晓得了。” 待牢卒走远,尉迟靖向牢里那团黑影道:“云飞!云飞!髹” 那团黑影蓦然坐了起来,很机警的模样,却因为身上有伤口,因此疼的嘶嘶叫。他挣扎着爬起来,似乎看不太清外面之人的模样,他眯着眼睛往牢门前走了几步,之后又惊又喜地道:“公主!公主您来救我了!” 尉迟靖见他已经遍体凌伤,走路也走不稳,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满是血污伤口,衣服破烂,全身不见好肉的样子。 虽然觉得他毒杀曹炟乃是罪大恶极,但是毕竟还是一起生活过一段日子的人,尉迟靖有点不忍心地道:“怎么回事?到这里受了虐待吗?和帝是不是每天都派人打你?蠹” 牛云飞闻言,道:“可不是,我每天都在受刑。公主,你快点救我出去吧!我真的是无辜的啊!只要公主放我出去,大恩大德就算今世不能报,下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尉迟靖听见这话,便觉得虚了,反而使她恢复了理智。 “牛云飞,你想让我救你也行,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我几句话,我便放了你。” “公主,你若问我是不是毒杀和帝,那我肯定说没有啊,因为我虽然给和帝下了药,可那药也是药不死人的,和帝现在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既然药不死人,你下药干吗?” “那自然,也是有用的,但是不能告诉你。” “你——你这个臭小子,你到底想不想活了!” 牛云飞见她气恼,忙道:“想活,想活,太想活了……公主,现在就只有您能救我了,否则我定会被杀死在这里啊!你不知道那个曹炟多狠,我以前真是把他想得太善良了,你看把我折腾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或许明天我就隔屁了!” “想活是吧?行,你不告诉我你下的什么毒,也没关系,反正我看和帝没事人一样,而且他身边也有高人,什么毒也能解的。但是我下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否则我会真的不管你了哦!” 牛云飞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别说太早,牛云飞我问你,当初你是受何人指使到的小邺城?你的主子是谁?” 牛云飞愣了下,又摆出一脸哭相,“矮呦我的公主,你干么问这事,你是成心不想让云飞活了吧?” “好,我算听出来了,你压根就是一问三不知,什么也不肯说对吧?我看和帝把你打得还是太轻了!打死你才对!”尉迟靖说完,便站起身做势要走的模样,牛云飞的胳膊从牢房里探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裳,“莫走,莫走,公主,你走了我就走定了,我今儿有不好的预感,可是我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 尉迟靖叹了声,又蹲了下来,极认真地道:“我是想救你啊,可是怎么办?你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她说着摆出为难的神情。 牛云飞几乎真的要哭起来,他仰头望天,好一会儿才向下定决心似地道:“其实,其实我是——” 牛云飞的话尚未说完,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铁镖,不偏不倚地没入到牛云飞的喉中,只见他瞪大着眼睛,手指着牢房外面的某处,喉里咯咯地响了两声,便口角冒着血泡,倒在了地下,临死时,还睁着那双极不甘心的眼睛。 尉迟靖震惊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士兵服饰的人,只是这人将帽子戴得极低,而且脸上也蒙了帕子,他的眼神里充满杀气,尉迟靖只觉得有话也是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腿一软,慢慢地往后退去,而那人,则一步步地往前走。 尉迟靖终于结巴着喊了出来,“牛,牛云飞什么都没说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我也不会再问了,你,你放过我吧——” 那人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尉迟靖只觉得心脏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额头上满是冷汗,向牢里的牛云飞看了眼,便不顾一切地往地牢外面跑去,才发现牢里无论是犯人,还是牢卒,竟然都已经被杀死了,整个牢房被死亡的气息笼罩,包括之前那个拿着大串钥匙的家伙,也被杀死在牢门口不远处。 那个人,杀死这许多人,尉迟靖却没有发现,直到牛云飞死亡。 尉迟靖终于感觉到了害怕,生命如此脆弱,杀手如此无情。 她冲出来后,便发现牢门口的守兵都倒在墙根下,同样是嗓子眼儿被飞镖打中。 而这时候,不远处有巡逻兵正在过来,尉迟靖没多作犹豫,冲入旁边的小径,疯了似的往禁地灵堂而去。 好在自从与代宏文学习风水八卦,方向感忽然好了很多,回到灵堂之后已经气喘吁吁,而代宏文大概觉得她今晚不会再回来,因此已经回到小屋里去休息,等他听到动静出来时,尉迟靖已经跪在灵堂前发呆,代宏文走到她的身边,道;“天快亮了,你今日不出宫吗?” 尉迟靖转头看着代宏文,道:“今日,不知道能不能走得了。” 代宏文疑惑,笑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说?” 尉迟靖道:“我刚才给自己占了一卦,乃是坎卦,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恐怕我要落入陷井,难以脱困。” “是吗?”代宏文微微皱眉,干脆拿出自己的卦钵,极认真地摇了两下,掉出支签来,却乃是伍子胥过昭关,过了忧危第几重,从今再历永无凶,宽心自有宽心计,得遇高人护圣功。从签文看,的确要遇险事,但是险中有吉,现在忧心于事无补。 代宏文道:“莫不是你这半夜,遇到了什么事?” 尉迟靖却摇摇头不肯说了,那么多的人都死了,就死在她的眼前。 在她的记忆中,其实有许多流血杀人的场面,但是不知道从几何时,这些记忆似乎正在渐渐地淡莫,甚至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一路逃亡,被朝廷的人追杀,感觉那个过程是很凶险残忍的,然而细节却似乎被慢慢地疑忘了。 她想定是自己在陈留王府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所以忘了自己的血仇,然而今日看到这么多人死了,之前淡下去的记忆,好像又清晰了起来。 记忆中,带给她的恐惧和痛苦,又那么鲜明地浮上心头。 代宏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她记忆被重塑的事情,现在除了那个催眠的人,没人知道她记忆里到底有什么,这成了不稳定的因素,因为没人会知道,因这重塑的记忆的影响,尉迟靖到底在想什么,又会干什么。 二人就这么,忧心忡忡地等在灵堂。 至清晨时分,果然来了一队人,不由分说将尉迟靖抓了起来。 代宏文见状,匆匆地往正殿而去。 至正殿,却见正殿内气氛严肃,好多大臣都列站在那里,讨论着什么,曹炟则淡淡地听着,并没有说什么。代宏文在殿外等了很久,早朝才散,曹炟也早就看到他了,叫人把他带到偏殿,代宏文道:“陈留公主被抓了。” 曹炟嗯了声,“朕知道这事。” 代宏文道:“听说竟是整个地牢的人都被杀死,她一个小姑娘,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就算她还是以前的安歌,也不能够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杀这么多人,她从来都不是杀人机器。” “代宏文,此事你别管了。” “皇上,你——” 代宏文看曹炟淡定的模样,知道再劝说也不会有结果的,而且他本身也是极聪明的人,这时候便不再多说,又道;“她学东西很快,有些我只是粗略一讲,她便能触类旁通,我怀疑她的记忆在恢复之中,就算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身体同样有记忆,她摇卦的手法及布卦时的习惯,还是与以前一模一样。” “朕知道了。” 代宏文一时觉得无话可说,便道:“那在下告辞了。” 代宏文出去后,柳溢走了进来,“皇上,查证过了,牛云飞死的时候,手里抓着的衣裳残片确实是陈留公主尉迟靖的无疑,刚才微臣已经亲自核对过,只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肯说——”说到这里,柳溢有些犹疑地道:“她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打击,神情不太对,很悲伤的模样,昨晚不知道牢房到底出了何事。” “朕不相信她会杀那么多人,而且每个中镖者中镖位置,都不偏不倚,这是职业杀手才能做到的事情。自朕到汾城行宫以来,护卫方面不能说不好,但依旧漏洞很大,否则怎么会有杀手悄无声息的潜入宫里来?柳溢,这件事要好好查查,朕不想自己的人头,每天都在那个杀手的威胁之下。还有,无论如何,将尉迟靖从这件事中周~旋出来,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做为她曾经的拜把子哥哥,你便也跟着去吧。” 柳溢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皇上,微臣尽力而为。” 这时候,又有人进来报,送给曹炟一封信。 曹炟看了信后,向柳溢道:“是尹铉来了,晌午就会到宫里,他在这个时候来,怕是为着上次尹白山的事情来的。” 柳溢闻言也有些许紧张起来,“皇上,莫不是他已经得到消息,要抓住这个把柄,替尹白山找个公道?” “此事昨夜才出,他今日的信便到了,不能这么快,怕是碰巧了。” “那现在如何应对?” “你是朕的臣子,你来想办法。” “皇上,微臣最近,脑子不太够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的原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曹炟道:“滚。” 柳溢于是连忙滚了。 晚上的时候,尉迟靖独自在牢里坐着,却不是那日的地牢,而是一处清冷的小院子,临时做为禁她的牢房。她一直在等待,曹炟,或者是其他人,然而直到深夜,也并没有人过来,就在她郁闷地转身回屋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不知道何时打开了,那里站着个漂亮的女子,却是之前见过的尹彩玉。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此时脸上挂着倨傲的笑,“陈留公主,尉迟靖?”她如此道。 事实上,尉迟靖是公主的事儿,大家伙早知道了,而且拥有自己的公主府,上次在梅林的时候,尹彩玉还跟她请安来着,这会儿倒装的好似才知道她是公主般,不但不请安,还语带讽刺。 尉迟靖再笨,自那次赏大戏时出事,也就知道这位尹彩玉不是个好角儿,是以对她也没啥好感,这时也做出骄傲的样子,“呵,原来是尹小姐,这深更半夜的,怎么还在宫里?以前听说是不能留在宫里过夜的,免得引起非议。” 尹彩玉哼哼一笑,“此言诧异,我本就是将来要做皇后的,就算住在宫里,也都是极正常的事情。反而堂堂一个公主,如今却在这个破败小院中,还背负着杀人命案,真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啊,转眼间,一只飞上枝头的乌鸦又被打落了下来,可是一出好戏呀!” 原来她今夜是专门来嘲讽尉迟靖的。 她原本以为,尉迟靖听了她的话必定抓狂崩溃,没想到她却冷静得很,“是啊,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入浅滩遭虾戏。尹姑娘若没有别的事,还请赶紧回吧,我现在是背负了人命被关在这里的,若是被谁看见我俩聊得这么亲热,还当我们有所勾结,说不定会以为是尹姑娘指使的,那时候不是坏了事了?” “你——哼,就凭你,也敢自比做虎、龙?你配吗?况且,我即敢来,当然就不怕你说的那些莫须有的事儿。其实我来,也不是真的就没事。” 说到这里,她神秘地笑了笑。 尉迟靖秀眉微拧,“看样子,倒是好事?” 尹彩玉笑道:“当然是好事。” 说到这里,她又道:“其实你的事,我刚才也都了解过了,你这次摊上大事了,若不是我叔叔碰巧赶到,就凭你私自杀了朝廷重犯这一项大罪,也足以被处以绞刑,至多留你个全尸,不过你也算福大命大,上天不让你死,你想死也死不了。” 她边说着话边往房子里头走去,“外面怪冷的,还是屋里头好说话。” 进了屋,才发现这屋子外观看起来破旧,里头设置的倒也干净朴素,关键是房间四角居然装了四个暖炉,而且有专人在那里添煤加火,一进屋子,那温暖的气息令人一阵舒泰,倒比正殿里还有暖和。 尹彩玉心想,这是罪妇应该得到的遇待吗?皇上果然是—— 这种话没说出来,然而心里头极不舒服,上了坑坐了好一会儿,才又勉强挤出一丝笑。 尉迟靖一直没打扰她,见她终于笑了起来,也跟着淡淡一笑,“尹姑娘有话就请直说吧。” 尹彩玉道:“那我直说了啊,这可是个大惊喜。不知道陈留公主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齐国的国家?” 尉迟靖点点头,“原本与邾国同样强大的国家,与邾国以铭江为界。” “对,是与邾国同样强大的国家,但是现在,可不是这样的情况了,现在咱们邾国,只剩余半壁江山,而齐国比以前更强了。他们这一代的郡主名齐,多数人称为萧齐,在大约三十七年前,二十几岁的时候当上国主,那可是一代明君啊,藉没有这个萧齐,根本就没有现在的齐国。不过最近听说这位伟大的君主,旧疾发作,已经在鬼门关前逛了好几趟了,后来有人给出了个法子,给这位伟大的君主延命。” 尉迟靖点点头,算算这位君主也有六十岁左右了,当年萧齐强盛,那也是一场场战争打出来的,年龄大了,旧疾发作很正常。 尹彩玉又继续道:“萧齐君主的皇后呢,早在十几年前就病逝,萧齐一直未再立后,如今便有人提议,重新立后,进行冲喜。” 尉迟靖听闻,笑了笑道:“冲喜一说,本属无稽之谈。想必萧齐一定是拒绝的吧。” 尹彩玉道:“萧齐君主是拒绝了,架不住几个儿子要敬教心,现在萧齐就在病榻上躺着等死,几个儿子急了,便将立后之后拉上日程。要知道这可是好事,像周边的大石国、东且弥国甚至是天烬国,连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巫国,听说此事后,都有立刻送上本朝贵女至齐国,任他们进行挑选,如今能与齐国扯上关系,那当真是天大的好事。” 这件事尉迟靖倒是第一次听说,当然以她现在的身份,也听不到这样的秘闻,这时候不由笑道:“这些国家也当真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居然不择手段,明知道对方是个将死的老头,竟然还将本国贵女送去,对贵女来说太不公平了。” “可不是,萧齐君主也是这样说的,所以这些送去的贵女,都没有被看上,全部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好在这个时候,我叔叔起了大作用啊,那些国家都涌上去的时候,我叔叔没去,现在他们都退下了,我叔叔才派人去说项,结果这好事,真落在咱们邾国的身上了,夏君要听说这件事,定会气死。” 尹彩玉说着捂唇笑得花枝乱颤,目光却是意味深长。 尉迟靖感到有些不对了,问道:“难道皇上要从邾国,挑选贵女嫁入到萧齐去?” 尹彩玉笑道:“瞧你说的,如今咱们邾国政权重组,被重用的新臣子多数年轻,便是那位柳溢柳丞相,虽然年龄大了些,不过两个孩子,大的才不过三岁而已,邾国的贵女实在少呢,总不能让我这个未来皇后给嫁了吧?” 尉迟靖不再说话了,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比较可怕的念头,见尉迟靖终于笑不出来了,尹彩玉适时道:“萧齐的消息倒也灵通,得知我邾国最近新封了一位陈留公主,虽然并非皇室之人,然而身份却尊贵得很,做他们萧齐的皇后,正是合适,是以,我叔叔今日来宫里,便是为了此事的。” 尉迟靖这下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只静静地看着尹彩玉的嘴皮子还在动,再听到她说话的时候,尹彩玉是这么说的,“……本来你杀了重犯,该是死罪,结果因为你要嫁到萧齐去,我想皇上必是要留你一条性命的,所以这次的冲喜,不但是为萧齐皇帝冲喜,也是给你自己冲去了晦气,所以,你应该很高兴吧?” 尉迟靖怔了好久,才忽然笑道:“尹姑娘,你想得太天真了,你和你叔叔不会得逞的。” 第404章 他同意了,她就得嫁 尹彩玉愣了下,“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觉得自己本事多大呢!口出狂言,最后不过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而已。现在的情势非常明显,邾国虽然还是姓曹,却已经是我们尹家的天下了,没有尹家就没有邾国,我叔叔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就等同于是皇上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我叔叔都已经决定了,这事是不可能再更改的。” “看来,我若嫁到萧齐去,你定是很高兴。” “我就是觉得,又能平了你这边的血案,又能让你尽享荣华富贵,这是多好的事儿?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声,“就说到这吧,我也有些乏了,我叔叔说了,今夜我便留宿宫中,还要住到主殿去,我得早早准备一下。” 她站起来弹弹袖子,似乎在这儿坐了会儿,便沾上了不少的灰尘般髹。 尉迟靖眼珠微微一转,忽尔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至前头引路,“天黑路滑,尹姑娘要小心,这边请。” 尹彩玉见她忽然变得恭敬,不屑地冷笑了声,“切——” 不过她很享受这一刻,昂着头,挺着胸便往前行去,却没有发现就在这么处刻间,尉迟靖已经在前路上悄悄地做了手脚。尹彩玉出门后,只见外面果然黑,丫头手里提着的灯,只照亮了一小块地方,有点后悔这么晚来这么破败的地方,还害怕被曹炟介意,而没有坐轿子蠹。 缩了缩肩膀,她往前行去,隔了片刻回头看,发现尉迟靖还站在门口保持着恭送她的姿势,不过她似乎在笑着,只是那笑有些渗人。 一定是天太黑了,所以胡思乱想。 …… 第二日清晨,尉迟靖刚刚睡醒,窗子外面阳光明媚,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呀!她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子里,树上一群鸟雀正在叽叽喳喳。 这时候,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者正是和帝身边大监,细声细气地道:“公主昨夜休息得可好?” 尉迟靖见他们大张旗鼓的一行人,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个盘子,盘子皆用红布盖着。 “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皇上赏给公主的。” “是吗?我瞧瞧都是些什么。”尉迟靖昨夜得了尹彩玉递来的消息,此时发生什么都不觉得的意外了。 走过去将盘子上的红布揭开,只见毕是金银首饰,玉石如意等,这些东西若放在她这里,她也可算发了一笔大财。她也不问原因,便道:“隔这吧。” “公主,您不问问皇上为何赏您?” “不就是嫁给萧齐王吗?我过去是要当皇后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好的事儿,有什么可问的,你就回皇上,说我高兴的很,巴不得快快离开汾城这个鬼地方,我要去遥远的萧齐寻找我的新生活。” 大监不甘心地观察着她每个细微的表情,最后有些失望地道:“既然公主什么都知道,那奴才便不多说了。” 说着一挥手,让人把东西都隔屋里,就转身准备离开。 然后看到尉迟靖也准备出门的样子,忙伸手拦住,“公主,您现在还是戴罪之身,皇上没让你离开这个院子,您就不能离开这个院子。” “我有这个,也不能离开吗?” 说着拿出了那只九龙玉佩。 那大监道:“若是平常,公主持此物来宫里走动,倒也没什么,只是现在却不可以了,皇上亲喻可比这个起作用。” 其实昨晚尉迟靖就试过了,自进入这里,院子外面都是把守的人,她根本就出不去。 这时候听闻,便又老老实实地退了回来,“我就是在院子里呆得着急,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大家。” “谢谢公主。”那奴才给尉迟靖又施一礼,便带人走了。 尉迟靖回到屋里,将所有的红布都揭起来扔在地下,然后站在那些金银珠宝之间,就这些东西,让她嫁了吗? 一会儿,听得院子外面到处都是脚步声,尉迟靖推开门看了下,好吗,侍卫又多加了好几倍,而且个个神情严肃,所穿服侍也不像宫中平常的侍卫,便猜到这些人可能是那个尹铉派来的,若真如尹彩玉那般说法,曹炟不过是个傀儡天子,被尹氏携天子以令诸候,她这个公主的命运,还真的握在了尹铉的手中呢。 尉迟靖有些急了,向一个侍卫头子道:“我要见和帝。” 侍卫头子冷冷地瞧她一眼,装成没听见。 尉迟靖也不勉强,进入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咚地一声。 机警的宫婢赶紧推开门,只见尉迟靖以一条白绫拴在房梁上,人已经挂上面了,正在扭来扭去的挣扎。 宫婢连忙喊了声,“来人呀,公主上吊了!” 那侍卫头子匆匆走进来,抽刀将白绫砍断,尉迟靖冷不防地跌在地上,摔得屁股生疼,脖子那儿也疼,强烈地咳咳着,好一会儿才喘匀一口气。听得那侍卫冷冷地道:“公主,还是莫要做傻事,就算你死了,你的尸体也要运到齐国去,这可是国策,你个人的生死算什么。” 尉迟靖本也是吓吓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要死,只盼着自己这一闹,便会引来曹炟,见了他,有些事总会有个说法吧? 当下艰难地爬起来道:“算你们机灵!若我真死了,你们以为你们能活得了吗?” “你——”那侍卫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没脸没皮的女子,当下气得瞪圆了眼睛。 之后便派了十个宫婢,寸步不离,并且二十四小时监守,绝不让尉迟靖有自杀的机会。 上官夜在这期间似乎来过,但与侍卫们产生冲突后,又走了。 还有聂玉朗也来过,但是这侍卫头子根本不将他这个皇宫第一侍卫看在眼里,反而一顿奚落,聂玉朗黑着脸走了。 当然,尹彩玉也来了。 不过她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这次她走进来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前后都有人护卫着,尉迟靖脖子上被白绫勒出的青印子还没有完全消褪,她不由自主地捂着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原来公主这般刚烈呢?居然以自杀反抗,不过你也没得逞,或者你不敢真的死呢?毕竟这么年轻,这么貌美——” 尉迟靖见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身子一歪一歪的,便笑道:“尹姑娘也没好到哪去,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所以脚也瘸了。” “你——你还说!我就说那天必是你做的手脚,要不然我怎会在宫中迷路了一整夜?我的脚的确都快要跑废了,你这邪恶的妖女!” 尉迟靖挑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几天,虽然皇上把你们的婚期往后拖延了几天,但至多也就是十天,你一定会被送嫁去萧齐的。到时候,我们想见一面也不容易,忽然见不到你,我一定会想念你的,有你在,生活有意思多了。不过说实话,见你现在这样,我还是蛮失望的,本以为你即是尉迟风的女儿,定有过人之处,可笑的是发生了事情,也不过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罢了,真丢人啊。” 尹彩玉说完,又一扭一扭地走了出去,之后向那个侍卫头子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交头接耳,侍卫头子往尉迟靖看过来,眼神不怀好意。 好几次,尉迟靖从怀里掏出了那只鸣笛。 只要吹响鸣笛,那些使飞旋刀的杀手就会出现吧? 只要把这些该死的侍卫都杀了,她也就自由了。 可是想到那杀戮的场面,还有飞旋刀这次若再出现,不知道有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他们人少,而这个小院周围至少有上千侍卫。到时候万一有一个落入曹炟或者尹铉的手中,那么她原本是夏君派来的事实,就会暴露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了,她反而不想把这件事暴露出来,不想让别人知道。是的,尹彩玉说对了一句话,这次她,真的把人丢大发了。 大概周围也没有真正关心她生死的人,熬了两天,第三天开始发热,躺在床上有些起不来了,当然更加体会到了那些侍卫和宫婢略带嘲讽的目光。 * 上官夜终于得以与曹炟见面。 二人在曹炟的书房内,上官夜冷眉紧凝,“和帝,你没有资格这样对待公主!邾国原本就是对不起她,现在才刚刚替他们平冤,就要把她嫁给萧齐那个老头子,陈留旧部的人是不会愿意的!” “陈留旧部的人?你能代表陈留旧部的人吗?”曹炟忽然问道。 “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号召大家为公主报仇。和帝,你不想在倾刻之间,多出许多隐在暗处的敌人吧?”上官夜这次说话也极为不客气,但也没有正面否定曹炟的说法。 “上官夜,问题不在朕这里,就算你杀了朕,只会让事情更乱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若真的想救尉迟靖于水火之中,就去想办法杀了那萧齐王,你不会告诉朕,一个将死的老头,你也杀不了吧!” 上官夜眼眸微睁,“可是,此去萧齐,怕至少得半月,那时候——” “只要你能杀了他,朕自有办法拖着时间。” 上官夜郑重地看着他,“曾经的齐王殿下,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手下暗卫杀手不计其数,如今怎么却要拜托我来做这件事了?难道皇上,真的是无人可用了吗?” “随你怎么说。还有,若是你暴露了,被人知道原来杀萧齐王的竟是邾国人,那么朕会立刻舍弃陈留旧部。毕竟陈留旧部对朕来说,若不能为我所用,便不如弃如敝履,相信萧齐之人,定会倾全力收拾陈留旧部。你确定,你是萧齐王的对手吗?” “你——和帝,你当真是打得好主意!” “反正朕的话说到这了,你想不想做是你的事。” “在你的眼里,当真可以轻易的放弃公主,任她随波逐流?” “好男儿志在家国,女人不过是绊脚石。” “和帝,你变了。” 上官夜的语气里略略还着点苦涩,“你即这样不关心尉迟靖,想必歌儿在你的心里也早就淡了。我为歌儿不值。” 曹炟却背转身,看着身后书架上的一只盒子。 那盒子里,放着安歌曾经给他的定情信物,那串引魂铃。 “是人都会变的,就像你也不是朕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上官夜哼地冷笑,曹炟又道:“至萧齐宫中,会有人暗中联系你的,其实萧齐王死,对他的儿子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他们中自有人帮你,君主一亡,面临的便是夺嫡之事,朕这里有锦囊一只,你且带在身上,关键的时候将它递给你认为合适的人选。这可是你唯一能够安全脱身的办法,你且莫要偷看它或者不将它放在心上。” “你竟会将我的安全放在心上,令人意外得很。” “毕竟,朕也不是真的想要舍弃陈留旧部。其实一切,只在你一念之间,上官夜,你是聪明人,你会选择最合适自己的路。” 上官夜接过了那个锦囊,终是道:“好,等我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上官夜总觉得,他已经被和帝玩弄在手掌心里了。可是现在,能够救尉迟靖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他还没有查清楚尉迟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陈留公主,但凭着她与安歌一样的脸,上官夜也不能坐视不管。 上官夜出去后,柳溢从里间走了出来,“皇上,他可靠吗?而且尹铉会派人盯着他吧?现在我们这边的人,都被尹铉盯着。” “尹铉并不知道真正的陈留旧部有可能掌握在上官夜的手中,他会把目光紧盯着尉迟靖,只要尉迟靖嫁了,陈留旧部与朕之间,就是绝对的分裂。但是尹铉迟早会知道上官夜的存在,也会查到上官夜才是现在陈留旧部真正的掌舵人,所以现在让上官夜去齐国是最好的选择,尹铉就是查出来真相,也没办法追去齐国杀人。” 柳溢这才真正明白了曹炟的用心,又道:“皇上,其实关于公主,我这里倒有个办法。” “说。” “尉迟靖毕竟是公主的身份,就算让她嫁,那也得让她心服口服,在才华上能压过她的人,才能成为她的夫婿,就是想办法弄一场,比武招亲,到时候声势浩大,齐国人总不能觉得自己才华不如她吧?” “比武招亲,搞太大齐国没面子,恐怕会恼羞成怒。而且,据朕所知,尉迟靖的学问不行吧,就算是原来的歌儿,在做学问这方面也是很弱。比武更不用提了,她那三脚猫功夫根本拿不出手,这要如何比呢?” “可以像以前那样,斗阵啊!这不是她的长项?” 曹炟沉吟片刻,虽然说尉迟靖跟着代宏文学了一段时间,可毕竟不是以前的安歌了,她现在的水平可能也就是入门级别。如果对方真的应了这个要求,找来高人和她斗阵,万一她输了,不嫁都不可能。 柳溢看出来曹炟的顾虑,忽问道:“当初在君山大阵中,皇上觉得代宏文的技艺如何?” 曹炟想了下,道:“据朕观察,歌儿与况离实力相当,但是歌儿偶有奇技折服人,心思更为灵敏,而况离当初并未闯进中心地段,代宏文却出现在藏宝室,最后被地下之水卷走竟然还能活着,也不能不说是奇迹,朕推测,代宏文的实力可能高于歌儿与况离,只是上次被淳于光做成药人,身体看似恢复,实际上可能并不容乐观,所以——” “只需得他从旁协助就可,那么公主就有可能鲜有对手。” “可是无缘无故,齐国人如何能答应此事?” “倒也不是无缘无故,皇上,刚才微臣听闻闲言碎语,说是尉迟靖病倒了,因为无人照顾,病的貌似不轻。齐国即是冲喜,想必不想让选中的新娘就这么死了吧?而且也不符合尹大将军的计划,尹大将军的最终目的是把尉迟靖送往萧齐,使陈留旧部受她影响彻底与邾国断了关系,所以他得让尉迟靖活着离开。现在此事,只需要让尹大将军知道,而尉迟靖能够配合提出条件,自然也就成了。” 这一段话,曹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有些怔忡地道:“她病了……” 柳溢轻叹了声,“皇上,您若想见她,也不是没有办法瞒过尹铉的耳目,而且若是皇上亲自去跟尉迟靖说了我们的计划,倒也省了再另行派人进入传信了。” 曹炟哦了声,一双手不知道为什么握得连骨节都发白了,表面上却依旧作云淡风轻状,“好吧,就按照你的计划来安排吧。” …… 尉迟靖躺在榻上两天了,绝食却有三四天了,滴水未尽,粒米未食。因为她怀疑带来的食物里会有毒。那日尹彩玉走的时候,跟着那侍卫头子交头接耳,说不定就是想办法在她的食物里下毒,她觉得尹彩玉并不在乎她是不是能嫁到萧齐去,如果她死了,尹彩玉更高兴。 尉迟靖却不晓得,尹彩玉也是心思灵透之人,那日在离开之前,固然与那侍卫头子交头接耳,然而却并非说下毒的事情,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已,她故意将这情景让尉迟靖看到,要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效果。 这夜里,送饭的小奴才又来了,尉迟靖病得迷迷糊糊,也不肯看人,只道:“我不吃饭,你快点拿出去,休想毒死我!” 一会儿,门开了,的确有小奴才出去了,不但小奴才走出去了,便是守在她身边的宫婢不知为何似乎都离开了房间。 尉迟靖感觉到那人正在缓慢地接近自己,不由自主地扭过头,看清来到眼前的人,虽然奴才打扮,那张脸却依旧如刀雕斧凿般好看,不是曹炟又是谁呢?曹炟这时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尉迟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坐了起来,怒目看向他,“你走,你走,我不想见你!”说着把枕头向他扔来。 好在她饿了几天,有气无力的,声音并不大,曹炟接住了枕头,几步跨到近前来,为免她继续大叫,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然而她毫不留情地抱住他的手,狠狠地咬着。 曹炟并没有挣扎,而是忍着痛干净地给她咬,直到她觉得自己的嘴里充溢了腥甜的血液时,才愕然抬眸,“你,你傻了,为什么不躲——” 曹炟见她面色苍白,平时里清流晶亮的眼睛,如今蒙上了一层弱弱的柔光,因为发热,脸颊处倒有一抹不正常的红,而唇角,还残留着他手上的一抹血丝。心狠狠地痛了起来,手上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狠狠地抱住了她。 尉迟靖本来很怨恨他,若说她要真的被嫁给萧齐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曹炟是皇帝?他同意了,她自然就得嫁。 ---题外话---——感谢13898126326亲赠送钻石和鲜花还有荷包,么么哒谢谢亲的支持!感谢15710499600、客户端用户、lsxc9703等亲赠送鲜花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405章 得要心甘情愿嫁 然而她还是看到了曹炟眼眸里的担忧和痛苦,甚至她能感觉到他的拥抱,饱含着多少感情,她的心在刹那间布满了重重的疑惑,同时也感受到了安全,觉得只要有这个男子在,自己自然是不会有事的。然而就在这时候,曹炟忽然感觉到心口像被万道剑峰凌迟,他知道那是绝情蛊在作祟,果然是人类难以忍受的痛苦,他忽然推开了她。 尉迟靖愕然看着她,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簇簇落下来。 “我知道了,我一定是没有办法改变这件事对不对?我一定会被嫁到萧齐去?你来,是和我道别的吗?” 没等曹炟回答,她又道:“不必了!你这个假仁假义的家伙!我早不该对你存有希望,你我之间,原本就应该势不两立,我怎会期望在陈留之案翻了后,你会真的对我礼遇?曹炟,我恨你!” 她忽然拿起鸣笛,便要吹响髹。 既然连曹炟都救不了她,她为何又要顾虑那么多?至少让那些使用飞旋刀的人出来,狠狠地杀一顿,也算出了她心中恶气。 曹炟上次有见过她吹响鸣笛,虽然不知道那些飞旋刀杀手是不是也影响在宫里,但若她吹响鸣笛,必会惊动外面的侍卫,他出手如闪电,劈手夺过了鸣笛,这变故令尉迟靖震惊地看着他,愣了两秒后,忽然崩溃了,“曹炟,你还给我!你不救我,还不许我自救吗?” 她这样的情绪,稳定不下来,最终会坏事,在这样的时刻,曹炟没有办法再多想,忽然拦住了她的下巴,见她因为愤怒而面色发红,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又放开了她的下巴,下一刻,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尉迟靖只觉得一投清幽的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仿若是黑暗,是光明,刹那间覆盖了她全部的世界蠹。 头脑变得空白,扎挣也逐渐变小,身子也发软了,她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子,那似乎是布满浓雾的世界,他们凌空踩在云上,他们在亲吻,在拥抱,他们很快乐…… 记忆欺骗了她的大脑,欺骗不了她的身体,当二人唇齿交chan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是已经久违了的,她一直在寻找的人。 在她的怀里,她想哭,她想笑,她觉得心里有某个拉紧的东西,嘣地一声,断裂了,撕扯的她生疼。 她不再反抗,反而主动抱住了曹炟。 她在流泪,然后神情并不悲伤,甚至有一点欣喜。 曹炟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知道她虽然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记忆,虽然她的记忆可能被重塑过,然而她还是爱他。否则,她不会如此矛盾。 歌儿,可怜的歌儿…… 曹炟又是惊喜又是心痛,随之而来的,却是胸口的巨痛,但这次他不想放开她,之前他猛地推开她,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错愕与伤害,他不想再让她产生不信任的感觉,他不想再放开这个女子,就算是死,也要抱着她。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之后,便因为过于疼痛,忽然眼前发黑,倒在榻上,两人就这样并排躺着,好一会儿,尉迟靖才道:“和帝,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们老早以前是不是就认识?那时候,你爱我,我也爱你?是不是这样?” 没有听到回答,她转过身,看到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替他把脉,却觉得他脉象平和,不似有病的模样。 …… 大约一个时辰后,曹炟清醒了过来。 看到尉迟靖正坐在桌子边吃东西,确切地说,她已经吃过了,刚刚放下筷子。 见他醒来,她道:“你也饿了吧,给你留了一份。” 曹炟坐起身来,发觉自己除了心口还隐隐作痛外,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尉迟靖如此答着,走过来用自己的揉夷轻轻触了下他的额头,“奇怪,并没有发热,也没有其他的症状,你身体看起来没问题,怎么会晕倒呢?” 曹炟握住了她触在他皮肤上的手,“我没事。” “不可能,若没事的话,怎么会——” 看来不给她个解释,她会一直想这个问题,曹炟的脸忽然微微爬上一抹红,“就是,就是有点太激动了——” 尉迟靖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忽然了解了,“对了,之前我看过一本书,叫做《香艳志》,里头有讲一个有趣的故事,是说有个男子,相貌俊俏,风~流倜傥,关键啊此人还特别有才,有才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在才子大会上,一举夺得第一名。他得到的奖励就是与当时最漂亮最美丽的花魁共度一宵,所谓郎才女貌,简直羡慕死个人。” 曹炟读的书不少,但却不知这《香艳志》一书,又听这故事似乎蛮有趣,见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便忍不住问道:“故事是不是还没完?” 尉迟靖笑道:“后面的不好听,我不想讲了。” 曹炟见她眼睛眨巴眨巴,分明就是很想讲的样子。 又道:“那朕也要听,否则的话你就有故意吊朕胃口的嫌疑,这可是欺君大罪。” 尉迟靖撇撇嘴,“就知道拿欺君大罪压人,好吧好吧,我讲出来,不过这可是你要我讲的啊,听完后不许发脾气。” 曹炟料想着也讲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吧。” 见桌子上的清粥小菜,果然是给他留了一份,还真是有些饿了呢,便端起粥来喝。 边听得尉迟靖继续讲道:“——第二日,便有花魁的小姐妹问她,才子那样俊,想必那事儿也做得很旖旎***,昨儿***一夜必是精彩极了。” 花魁却一脸的失望,“只可惜对方徒有其表,其实是个绣花枕头。大概是上辈子做了和尚,所以这辈子见了女子便极为激动,努力了整夜,只见他自已死去活来的***数次,却没进来我的里面,且那东西小的,根本就快要看不见了。” 尉迟靖讲到这儿,就停了下来。 本以为曹炟听了定会喷出粥来,或者是气得想要杀死他,没想到他平静得很,优雅地吃完了粥,放下碗,这才道:“尉迟靖,你学坏了,这本叫做《香艳志》的书,莫非是街道上卖的春宫绘本?你可是堂堂公主,平时不能看这种书的,淑女更不能看,特别是你还未嫁人,若叫你未来的夫婿听到你讲这种故事,怕是直接要休了你。” 尉迟靖道:“休了才好,就怕那老头儿不休我。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看那书上所说,似乎男女青年做那事极为美,可是耗体力,反正我一辈子也尝不到那种滋味儿,便是看看绘本解解闷,也没什么吧。” 曹炟还真是没有想到,尉迟靖记忆被重塑后,居然变得这么不淑女了,真不知道当初那个乌弋山到底往她脑袋里灌输了些什么? 他忽然欺身到她的身边来,“你想尝尝那种滋味儿?” 他语气暧昧,眼睛里有种异样的光芒。 “你干什么?我就是想尝,我也不和你一起,你不行的,你怕是和故事中那才子一样,那方面不行的,跟你在一起就与守活寡一样。怪不得你会空置后宫呢!” 说到这里,她胆子忽然大了些,“曹炟,你要想办法救我才好,否则我就把你的这个秘密宣扬出去!让你当孤家寡人一辈子!” “你——”曹炟咬牙切齿,却又觉得胸口剧烈的痛了下。 若不是如此,真想立刻把她吃了,再叫她胡说! 想想也是自讨苦吃,虽然他不像那才子一样,那方面不行,但是如今中了绝情蛊,不能近女色简直比那才子还要可怜,为什么要这时候招惹这个不要命的死女人?曹炟深吸口气,主动离尉迟靖远了些,她身上的女人香,随时都会让他痛,他不但不能痛,还要在这女人面前维持自己的尊严。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他道:“想上我曹炟的床的女人太多了,我挑都挑不过来,特别是你这种自动想送上门来的,我更不屑于了。” “曹炟!你污辱我!谁要自动送上门了!”果然尉迟靖被气得够呛。 说着扑上来,粉拳不断地落在曹炟的胸膛上,曹炟握住了她的两只小手腕,忽然极认真地道:“歌儿,你觉得我会把你送到萧齐去吗?” “你——我不是你的歌儿!”尉迟靖想要努力地抽出自己的小手。 曹炟也知道自己失言,情之所衷,情不能自己,刚才与她玩闹得如同回到了当初与安歌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唤了她从前的名字。害怕她再次生气,又将她扯到怀里来,“听着,明天你这样——” 他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同时将一粒药丸送到她的手心里,果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仰起小脸,一双澄明的眸子瞪着他,“真的可以?” 曹炟点点头,“只要你信我,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想法往前发展。” 曹炟说着,终于放开了她的手,离她远了些,毕竟他可不想再次晕倒,那样的话肯定会误事的。 尉迟靖终于点了点头,但还是道:“和帝,若你这次欺骗了我,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 曹炟从小院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好在柳溢安排得果然滴水不漏,中间并无出现什么纰漏。 回到正殿后,脑子里总是出现吻尉迟靖时的情景,还有她捶打他胸膛的情景,一时间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并且精神也不大能震作得起来。这才暗暗心惊,这蛊毒果然厉害,若是经常如此,只怕会成为废人,根本不能执政了。 绝情蛊,真的只能绝情吗? 他睡不着,拿起折子继续看,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 第二日,尹铉早早地求见。 要求就与萧齐大婚一事的细节,再行商讨一下。 这次却是带了萧齐的使者。 曹炟极认真地和他们讨论了这件事,就一些赔嫁的物品及两国联姻后,两国经济政治等各方面的,都做了很细致的询问,并且全部都记录下来,等待整理好之后,若双方都非常同意所商讨出来的结果,那么曹炟就会发下国书,让尉迟靖出发去齐国。 在讨论到时间这一项的时候,萧齐的使者比较强硬,“我们这次来到邾国,已经用了很多的时间,我们希望公主能够进行出发,嫁入我们齐国,所以我们已经想好了,时间就安排在五天后,到时候送嫁队伍必须出发!” 曹炟便询问尹铉的意见,“依大将军看呢?” 尹铉道:“既然是好事,当然越快越好,臣同意使者的看法。”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闯入,却是先前看守着尉迟靖的侍卫头子,他是尹铉的人,给曹炟行了礼后,就对尹铉道:“大将军,陈留公主尉迟靖突发急病,情况危急!” 尹铉听了,脸色微变。 曹炟蓦然站了起来,“快叫太医!” 使者见状,忙问,“陈留公主出事了?就是我国未来的国母吗?” 曹炟点点头,“虽然还未嫁过去,不过如今商讨到这样的地步,也算是齐国的人了,使者不如同朕一起去看看她。” 使者点头,“也好。说起来,我们对陈留公主,也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呢。” 众人齐齐赶到了尉迟靖所居的院子里,太医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尹铉忙问:“太医,公主怎么样了?” “回大将军,公主只是因为拒绝进食,而导致身体极度虚弱才会昏倒,若再度抗拒下去,可能撑不过三四天。” “拒绝进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尹铉蓦然回头,瞪着那位侍卫头子,侍卫头子诚惶诚恐地回道:“大将军,公主拒绝进食大约有四五天了,但末将见她精神尚可,因此并未向将军禀报!” 尹铉气得狠狠打了侍卫头子一个耳光,“大胆!” 正在这时,使者疑惑问道:“公主为何拒绝进食?” 曹炟往四处扫了一眼,知道真正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都不在其中,于是道:“朕亦是有些疑惑,不如我们进去问问,看她自己如何回答吧。” 先由侍女进去为尉迟竟稍稍收拾一番。 之后,曹炟和尹铉,还有使者便一起进入了。 只见尉迟靖虚弱地靠在被枕上,虽然头发和衣裳经过整理看起来整洁干净,然而苍白的面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连唇上都没有血色,再加上前几日的确也饿了几日,整个人忽然之间肖瘦了一圈儿。 曹炟虽然知道能达到这种效果,也是昨日他给的药丸起的作用,虽然对人体无害,但是可以让人暂时血脉虚弱,面色变差。然而看到她这模样,心里还是很很地抽痛了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尉迟靖参见皇上。”她说着要行礼,曹炟淡然道:“你身体不好,便不要多礼了。” 尉迟靖又分别向使者和尹铉微福了下,表示打过了招呼。 这还是尉迟靖第一次见到尹铉,说起来这位大将军的名气是相当的大了,只是他常驻渝洲,因此想要见他还是很难的。这时略微一打量,便觉得这人身形高大,目光如炬,一眼看去,便知此人是个悍将。然而他此时却穿着文官才穿的文士衫,莫名竟有些儒雅的气息,发现尉迟靖在他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觉得她不礼貌什么的,而是很亲和地问道:“公主现在觉得如何?” “我怎么样,根本就不重要,对于齐国来说,要的只是一个能冲喜的皇后,只要萧齐王没事了,我的死活又有谁会在意?” 这话说的淡然,然而语气里的刺儿也很明显。 萧齐使者马上就不高兴了,“怎么?似乎公主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意?公主是在嫌弃我们齐国的国主吗?” 尉迟靖哦了声,似乎才刚刚意识到什么,道:“原来齐国的使者也来了吗?” “正是。”说着此人便作势要行大礼,毕竟见的也是未来的齐国皇后。 却见尉迟靖忙道:“使者既然在此,那我有话就直说了,只是不知道皇上让不让说。” 曹炟尚未说话,这位脾气火爆的使者已经道:“公主有话直说好了!我倒想听听公主能说出什么来?” 这当然也是曹炟昨晚早早叮嘱过的,曹炟与这使者几番接触,对他的脾气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这下,便是连尹铉也必须给尉迟靖一个说话的机会了。 尉迟靖有礼地道;“谢谢使者这么大度,肯定一个女子之言。” 她故意将“女子”二字说的重些,以示此时她是单纯以一个女子的身份说话,而不是以公主的身份。 使者有些冷淡地道:“公主过奖了。” 尉迟靖这才道:“自古女子的婚姻,多经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是尉迟靖父母早亡,无人为我做主。这便也算了,只是尉迟靖多年在外,凡事都是自己拿主意,早就想法,我将来的夫婿若是想要娶我,必然要有令我佩服的地方才可以,甚至在某方面胜过我,女子之所以倾慕男子,多数是因为这个男子很强大,有让人值得称道的地方,因此女子才会心甘情愿嫁出,只有女子心甘情愿了,才是成就好姻缘,否则的话,就算被勉强成就,将来也必然问题多多。” “在下听明白了,公主要嫁给我们萧齐王,乃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因为我们萧齐王没有被值得称道的地方?看来只是公主头发长,见识短而已,女子多不读书,这点我还是能够理解的,但是我们萧齐王,从年轻时便南征北战,平定周围诸小国,收归我国所有,因为有了萧齐王这位伟大的君主,才能成就我萧齐如今的局面。” “萧齐王的雄才伟略,尉迟靖自也是听说过的,然而毕竟只是耳闻,未有亲见,萧齐遥远,我若嫁后,恐怕再无回到本国的可能,若让我心甘情愿拖付终身,你们至少得有让我心甘情愿的理由。若不能使我心甘情愿,那我不如死了算了,因为你们对新皇后并没有给予充分的尊重,我便是去了齐国,恐怕永远也不会幸福的。” “你——”使者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尹铉也道:“公主这么说便不对了,公主嫁去萧齐,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又怎么可能不受尊重呢?” “现在都不能给予尊重,又怎么敢侈望将来的尊重?介时,尹大将军离得远,皇上也离得远,尉迟靖一个孤身女子,就算受了委屈也无处诉说。但若是我心甘情愿的嫁了,便是有多少委屈,因是自己的选择,也会好好的咽下去。” 使者这时问了句,“那么公主认为,怎样才是尊重呢?公主觉得,怎样才能心甘情愿呢?” 尉迟靖道:“派出你们国家的人,代表你们的国家来战胜我,若你们胜了,我自是会心甘情愿的嫁过去,而我的心甘情愿,便是你们给我的尊重。” “公主在邀战?”使者有些意外。 “没错。”尉迟靖很肯定地说。 使者忽然有些好笑起来,“虽然久闻公主大名,但却不知公主是个好战者,只是不知道公主要战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亦或是女红绾发?” ---题外话---——今儿下午才知道是节日,原谅我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吧!祝大家节日快乐,幸福!同时也感谢大家的祝福,爱你们么么哒———— 第406章 一枚虎符 “既然是国与国之间的,自然是要拿些实在的,这些女儿家才玩的东西,又怎么拿得出手?哪个国家没有几个才子才女呢?没什么好稀奇的。 我说的战,不是使者说的这些,它虽然不是行军布阵,但若在合适的时候,用于行军布阵也没什么不可以,有些人谈起它,便会觉得荒诞不经,但它同样有扭转乾坤的神奇效果,它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想必使者一定听说过前段时间,我朝与夏君的梅林之战,那种激烈战况,便是它促成。” 使者也是听说过这件事的,夏君被邾国力挫,其实这也正是他们最后选中尉迟靖,决定与邾国联姻的原因。毕竟邾国的国主曹炟,很久之前便名声在外,对比夏君似乎更有潜力,这场联姻其实也是他们跟自己打了个赌,若是赌好了,将来对两国皆有利,若是赌不好,这位新皇后的处境可想而知是如何的尴尬。 使者想了想道:“公主,说的莫非是风水术?当年杨公之术出神入化,铭江之祸化险为夷,我齐国对于杨公之术也很佩服。前几年,听说杨公之徒沈绰奉师命下山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我萧齐王一直还想会一会沈婥,不过可惜——髹” 使者说到这里,似乎至此事也颇有了些兴趣,沉吟半晌道:“公主说的对,我齐国求娶,当不能强求,总归要叫公主心甘情愿才好。既然如此,我愿意代表齐国与公主立下赌约,若是此次,公主失败,便要承认我齐国之能,心甘情愿嫁往齐国。若是公主赢了,可以自行选择嫁或者不嫁,齐国,绝不勉强!” 尉迟靖见这使者也是个痛快人,忙道:“一言为定!” 反而是尹铉提醒使者,“齐国求娶邾国陈留公主之事,举世皆知,哪有不嫁之理?使者却是多虑了,而且这比试之事,应该还需要使者再与齐国其他人商量一下。蠹” 使者看了眼尹铉,道:“尹大将军,当初我出使齐国,促成这门婚事,乃是被我萧齐王授予了全权处理之权,所以在这件事上,我的决定就是齐国的决定,尹大将军不必担忧。” 尹铉听了,面色稍微有些不好,发现曹炟也正向他看来,顿时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那么使者,时间定在何时较好呢?想必使者来时并未想到这次的邀战,没有带来此道高手,是否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使者道:“这件我自会想办法,时间就定在十天后!” “好!使者果然痛快,齐国亦有大国风范。那就这样定下来。”曹炟适时说话,使这件事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使者却又道:“不过,我们是一定会赢的,而且送亲的队伍要早早备好,只待这场邀战一结束,公主当立即出发,前往萧齐。” 尉迟靖也答道:“就按使者说的办。” 关于据体的斗阵地点,还当在十天内商讨出结果。 尉迟靖又适时地提出一个条件,希望周围的侍卫不要这样多,因为做为陈留公主只会积极面对此事绝不会逃跑,但是人太多影响她的休息和心情,而且既然在备战,有些东西不宜被太多的人瞧见。 使者表示理解,向曹炟看去。 曹炟知道这些侍卫乃是尹铉的人,当下只道:“尹将军,这次公主差点出事,病死在这里,竟然都没有人提前通知,可见这些下人们伺候的多不周到。朕不希望继续发生这种事。” 尹铉面色微青,但还是恭敬回道:“微臣会处理好此事。” 之后,这一行人又走出了房间。 尹铉将之前的侍卫头子撤了,只留下四个暗卫守在周围,小院里的宫婢和奴才也都换了新的,因为尉迟靖的强烈要求,只留下了四个粗使丫头和一个执事太监,尹铉将一切都安排好后,面色凝重地求见尉迟靖。 进入房里后,却见尉迟靖正在吃东西,才几个时辰而已,她的面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头面也进行了打理梳妆,衣裳换成了令人心情很好的鹅黄色,整个人看起来娇俏明丽,眉目如画,竟是说出不的清丽异常,尹铉暗中将她与尹彩玉相比,尹彩玉立刻被比了下去,倒也难怪曹炟会对尉迟靖另眼相看。 而且听说这女子,与当初的安歌相貌一样发,若说这曹炟对这女子没有存着任何的心思,连尹铉都不相信了。 但是那又如何,皇后,必须是尹家的女子。 今日如城墙般的侍卫清空,宫婢们也不再看守死人似的看着尉迟靖,令她心情极好,见到尹铉时便微微一笑,“倒是劳烦大将军一晌午,大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尹铉也不必尉迟靖相请,自行坐于尉迟靖下首的位置,“公主,微臣只是有些话,想私下里对公主说。” 尉迟靖一笑,“大将军请说。” “我想说的是有关你父亲当年的一些事情。” 尉迟靖的心怦跳一下,她只知道自己是尉迟靖的女儿,然而对于尉迟风这个父亲,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 “原来大将军认识家父?” “当年的陈留王,威名赫赫,又有谁人不识?而我更有幸成为他的朋友,我们曾经秉烛夜谈,同睡一榻,同吃一桌,整整一月不曾分开,每日里因为军事等各方面的事情,进行讨论和分析,甚至是辩论,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日子,所谓英雄相惜,你父亲是我最佩服的人,然而后来,他却不幸——”尹铉说到这里,表现出很难过的情绪。 “原来尹将军与我父亲竟有这样的一场渊缘,可是我父亲后来遇难,以尹将军的势力,为何不予以相救呢?”尉迟靖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公主,您这下却是冤枉本将军了!” 尹铉深叹了一声,“当年你父亲出事,我也是想尽了办法想要阻止,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我虽是大将军,说到底却仍然是邾国的臣子,友情与律法之间,我要如何选择?当然,我深知你父亲是冤枉的,因此也曾派人前来安阳相救于他的家人,奈何先皇下手太过于狠绝,等我来的时候,惨案已经发生,而我再也找不到公主你。” 尉迟靖只是听着,心中却并没有什么触动,她的记忆里,只有逃命和杀伐,也只记得这一切,都是曹项冤枉了自己的父亲而造成。 这些血腥的画面,早已经淹没了所有,不能说原谅,也不能企求同情。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多年来的逃亡? 尹铉对于她的平静,显出略微的失望,却还是继续道:“很多人都不明白,我尹铉这么多年来,为何死守渝州,不愿回朝。尹家军名动天下,然而却是远离朝堂,在敬和皇帝当政时,朝堂之上,无一位尹家之人,而所有的尹家军,上到我,下到白玉等子侄,全部都在渝州,所有的发展也只在尹家军内部。以尹军的势力,不该如此是吗?” 尉迟靖点点头,“的确是,以尹军的势力,朝堂之上应该站满了尹家的人才是,所谓当权者,首先要能说得上话才可以,而尹军死守武力,不进不退,的确令人疑惑。” 尹铉道:“只因为从你父亲尉迟风的身上,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伴君如伴虎,我在渝州,很多人说我拥兵自立,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如今敬和皇帝倒了,尹军拥立了和帝,别人以为这都是计划好的,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只是被迫而已,乱世之下,再哲伏也是不行的,即不能再忍,只能站出来,如今却是在风口浪尖,身不由已。” 尉迟靖听了,点点头,“大将军这样一说,尉迟靖倒也明白了,也很能理解,请原谅我刚才的质问,只是想到尉迟家曾经的遭遇,难免愤慨而已,所以情绪激动了。” “微臣不怪公主,毕竟那时候公主也小,很多事不了解,是在情理之中的。” “只是,尹大将军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有深意的吧?” “呵呵,公主果然冰雪聪明。” “其实公主有没有想过,为何齐国最终会选择公主为皇后?” 尉迟靖心里头想着,这还不是你尹大将军的功劳?若非你去游税,我这个刚刚受封的陈留公主,怎么名声就能传到齐国去?还被选为新皇后人选? 眸里却露出茫然的神色,“对啊,其实对于这一点我也实在是很好奇,毕竟我与那萧齐王也没有见过面,即没有像尹姑娘那样惊人的才华而名声外露,也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使人为之赞扬,这萧齐王到底看中我哪点了,我也是实在想不通呢!” 尹铉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白绢,展开,只见上面画着个像是名刺或者令牌,亦或者是虎符一类的东西,造型古朴,花纹奇特,中间有一只站着嘶吼的老虎造象,老虎的头顶是一面圆圆的太阳,中间却似乎有裂纹。 “公主,可见过这东西?”尹铉死死地盯住尉迟靖的神情。 尉迟靖凝眉仔细地观察半晌,才道:“这是什么?” 看她模样不似做伪,尹铉的脸上露出一抹失望,接着却又释然,“公主,这是一枚名刺,当年你父亲所配戴的名刺。” 其实尉迟靖看清图上所绘铜牌似乎中间有一道印的时候,便猜测这可能是一面虎符,而不是什么名刺,既然是与父亲有关,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陈留旧部所用的虎符?尉迟靖心思也是忽然这么一动,却并没有于表面露出来自己如此猜测了,只归依旧笑道:“人即已经不在了,这名刺想必也没有什么用了。” “毕竟是故人之物,我原本想着能够找回来,留做纪念也好。”尹铉说的似很真诚。 “可惜当年我实在太少了,甚至都已经忘记了父亲的模样,一直以为四处奔逃,身无长物,早不知道这东西去哪里了。” “也是,也是,当年之事发生的突然,公主还太小,触不到这些事也是常理。” “抱歉。”尉迟靖只能如此道。 尹铉忙道:“公主切莫如此说,倒是尹铉唐突了。” 说着将白绢重新收好,放回袖子中。 再说了两话闲话,便也告辞了。 因为现在只是住在这里,禁足虽然没有取消,却允许别人来探视。 代宏文早早地来到这里,手中还拿着十几页纸绢,看到尉迟靖似乎正在画什么,极认真的模样,居然没发现他已经进来,他便探头一看,却似乎看到名刺一类的东西,尉迟靖却在这时刻猛然发现身边有人,立刻爬了下去将自己画的东西盖住,这才道:“代师兄,你来便来了,怎地如此鬼鬼祟祟?” “我哪有鬼鬼祟祟?是你画的太认真,这是画的什么?” 尉迟靖已经迅速地将东西收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只不过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术阵图罢了,贻笑大方,就不请代师兄过目了。” 接着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画的十几个具有代表意义的术阵法,你和齐国邀战,人家现在应战了,你总得做些准备,皇上特别叮嘱我,好好帮你。” 见尉迟靖不说话,他又道:“莫非你认为自己很能耐了,竟能以一人之力与他们对抗?” “哪有?这次全靠代师兄了,我只是忽然在想,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代宏文原本是东且弥人,虽然说现在不用回家去效力了,但也不想插手别国朝政,宁愿做个闲散人。心里头对这件事,也是颇有些自己看法的,然而并不愿意说了,只是淡淡地道:“为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不想嫁过去,从现在开始就要打起精神,看这些术阵图。” 说着将那些纸在她的桌上,一一摊开。 第一幅很简单,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河图方位图,图上面对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分别做了标注,“关于河图,我只向你说一点,河图精要是‘天地之数’,而这个四个字的精要又在一个‘数’字上。常人所说的风水大阵,也有人叫做风水术,其实更准确些,应该叫做数术机关学。因为河图更靠近利用数字的精确计算,而设置出巧妙的数阵,进入阵中之人,也可以同样用数字去解析破阵,但这种精确会造成,一个解析不正确就会触发机关或者其他的连锁效应,而我们要学习术阵,必须先明白河图之书,特别是方位的计算等。” 其实以前的安歌,对于数字方面非常敏感,而洛书河也烂熟于心,对于洛书河图一百个人看之,可能会有一百零一种见解,而每个人因为天赋和才学的限制,所学的深浅亦有不同。 安歌当时不一定是学的最精的,但是有些要义的理解,却有异于常人,这也是她临危之时,能够化险为夷的原因。 当然这东西一下是讲不清的,代宏文又让她看第二幅图。 这却是一道图题,只见图中画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院子的中间有一口大水缸,旁边一棵比较大的树,树下还有一个石辗子。小院四角,西南角上有破损之处,房间的门关闭着,但是门似乎也有破损,屋顶上方的烟囱,正在冒烟,一道直直的孤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了。 这幅图仿若一个平常人家,可以想见屋内的人,正在烧火做饭。 代宏文问,“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如果是你,这时已经极渴,再不喝水,大约再过两个时辰,你有可能因为渴而走不动,有可能因此而暴死路上。而在这种时候,正好经过这个小院,院中的水缸里有水,你会进入这个小院中,求一碗水喝吗?” 尉迟靖仔细地将这幅图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会。” 代宏文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又问道:“为什么?” “从院中这棵树看来,树叶微向南倾,此时正在刮北风,而水缸里的水也略有波纹,然而为什么屋顶的烟柱,却笔直像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微风的影响呢? 我猜测这烟柱之所以如此,若不是正在被术法控制住,就是有人在画这幅图的时候故意画错了,因为这不合常理。但这是你在考我,所以你绝不会画错,定是第一种的原因,若是如此,那么这小院看似平静,却有可能是凶地,而且西南角有破损之处,按照河图卦位之解,乃是凶煞入宅。” 代宏文对她的回答还比较满意,点点头道:“的确,凶地莫入,虽然你只是观察出来的,而不是卜算出来的,但这也算不错了。” 尉迟靖得意一笑,“这图太简单,傻子也能看出来。” 代宏文有点笑不出来了,又继续道:“可是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得渴死了?可是说了,两个时辰后,你有可能因为过渴而倒在路上。” 尉迟靖道:“不会,院中有水无井,恐怕水并不在院内,但却在院外的某处,其路程绝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代宏文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只是小聪明,是推算出来的,而不是算出来的,与数术无关,这只是举个例子,万一真的遇到,难道你要一直这样猜测吗?” “那按代师兄的说法,到底这图何解?” “第一点你说对了,此院凶,而且西南角破损的确有凶煞入宅的含义,但这只是为了更好的提醒你而已,而此院的凶,其实是来自于院内情景。 你且瞧,这桩小屋从建筑学上来说,布局非常不何理,屋大而院小,不藏风,反漏气,周围只这一栋小屋,四面邪煞易侵害,而树下有缸在卦象上,原本就是个“坎”字,乃是险中有险,困中有困之间,通过这些,可以推测这里困着一个邪煞,他不能出院子,如何生存就是个大问题,水,又有饮之意,饮乃引之,不过是个鱼饵罢了。” 尉迟靖可算听明白了,代宏文的意思是这个小院中,藏着个吃人的怪物,若是以前,她就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是她亲眼见过苇塘中淳于光所做的一切,感觉这个小院似乎就是当初淳于光所在之地,顿时也就觉得释然了。 又道:“那第二点,总该没错了吧?” “第二点错得很离谱,你有没有想过,缸中有水,或许只是前两天下了整夜的雨而已?或许周围根本就没有水源呢?但是小院四角分别指在西南,东南,西北,东北四方位,在洛书中,各个对角线的三数之合皆为十五,是此时形成的对角线,正好形成一个不偏不倚的九字。” 代宏文说着,就用手指在这幅图的基础上,画出了一幅九宫格,之后又道:“破译之位在东南方,第二个数字七,及东南方大约一里处,便有生机。” 尉迟靖小嘴微张,“哦,原来是这样,那生机又是什么?” 代宏文笑道:“那谁知道,或许是一个小镇,或许是另一户人家,也或者真的就出现了一条河。” ---题外话---——感谢rita1981、13922993181、黄丽娟58、q05i4n1df9x、13922993181、13898126326等亲赠送鲜花、钻石和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其实吧,这次尉迟靖的比斗还是比较凶险的,大家猜猜她的对手将会是谁? 第407章 各方高人涌动 他接着铺开一张纸绢,上面画的却是六十四卦方位图,尉迟靖前几天刚刚学过这个,知道六十四卦方位图其实与洛书河南紧密相连,相辅相承。 代宏文又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此后的七八天皆是如此,期间,尹彩玉倒是又来了几次,只可惜却进不了这个小院了,原来是尉迟靖以小院为圆心,在周围设置了一个路障,凡是她想让进来的人,才可以走进来,像尹彩玉这样的人,当然是没法子走进来了。 尹彩玉干着急,却丝毫没有办法,也去过尹铉处哭过闹过,尹铉却只让她忍耐,而且说有尹军的支持,她迟早都是皇后,又保必争这一朝一夕,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淑女本色,想办法真正取得和帝的心才是正事。 尹彩玉想到这些天,虽然因为尹铉常在宫里的原因,她也可以做为叔叔“最受宠的侄女”跟着在皇宫里进进出出,然而令人郁闷的是,和帝曹炟总是在忙,因为齐国使者很多其他的事情,他总是在接见臣子,无暇顾忌于她,有时候她在偏殿等上一整天,到了晚上,想着终于能见面了吧?却发现他久也不至,再去前殿探,便发现他累倒于案头髹。 她不忍心打扰他醒来,只好回到偏殿,而唯一一次有机会在一起,却遭遇到尉迟靖的戏弄,整夜未回到殿中,而曹炟还以为她出宫去了。 说起来,都还是尉迟靖的错! 尹彩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当初被尉迟靖差点给毁容了,如今看起来却并没有留下什么伤痕,但是没有伤痕了又如何?和帝又不会看她一眼蠹。 她现在只希望,尉迟靖能够被齐国打败,那样的话,她就必须嫁了。 在宫里呆着也是浪费时间,几天前,她忽然想通了,不再去宫里,而是以她以个人名誉,暗暗发下求贤贴,到处招集有关风水数术方面的人才。她的办事处是城中一处荒废的宅子,里头打扫打扫,倒也干净,大门敞开,而她的面前放着几扇半透明的摒风,就在这里,她亲自来挑选能人。 头一天,过来的都是些杂耍艺人,会变魔术的,或者是一无是处,只是靠着一张嘴皮子就想说服尹彩玉聘用自己,或者赏几个钱的,这些人令尹彩玉失望至极,到了晚上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个哪怕稍稍有点本事的人,她大发脾气,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拨到地上来,“可恶!可恶!难道这满城的人,竟然没有人能够对付尉迟靖这个贱人!” 又让人暗中打听,齐国使者将派何人出战,却意外得知,齐国人竟然已经找好了能人,现在只等尉迟靖布好阵了。 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但是依旧害怕对方有所失手。 她依旧没有停止找到真正的人才,以从旁协助。 就在她快要绝望放弃的时候,这一日,进来的却是个笑得像弥勒佛,一脸的肥肉,顶着个光头的,像和尚但又绝不是和尚的人。 这人只报了下自己的名字,她便惊喜不已。 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她听说过,曾经安阳城内大名鼎鼎的淳于光! 尹彩玉听到的关于他的事迹,仅是曹项为帝时,这人便已经在安阳城内叱咤风云,以一手绝强的风水术数发家致富,其排场和势力一点不比高官逊色。后来敬和皇帝时,似乎因为君山大阵之事而被编派上了谋反的罪名,从此跟着不成气候的八王爷曹煣走了。 在她想来,既然他曾经是敬和皇帝的敌人,那么他现在来投靠她这个未来皇后也是情理之中的,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欣然接受了淳于光的到来,并且让人把后来者都打发了,亲自走出摒风,招待这位贵客。 淳于光舌绽莲花,曾经折服过很多的高官,向尹彩玉这么一个小丫头,自也不在话下,二人谈了没半个时辰,尹彩玉已经对他信任至极。 却又有些担忧地道:“只是淳于大师,最近我听我叔叔说,原来宫中还隐藏着一位高手,也不知道皇上是何时将他弄到宫里的,但是他名誉上在为安歌姑娘守灵,实际上却是尉迟靖的师傅,与尉迟靖师兄妹相称,我打听了一下他的名字,以前并未听说过他于风水数术方面的本事,但此人你也有可能认识,因为他曾经得到先皇曹项的认可,是三届状元。” 淳于光呵呵地笑着听完才道:“代宏文——呵呵,真没想到他还能恢复——” 尹彩玉眼睛一亮,“大师认得他?” “故人,故人——也是,手下败将,呵呵,尹姑娘不必担心,对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呢,的确不像传言中那样的简单,当年也的确受先皇曹项的重视,并且他最拿手的不是学问,而是风水数术,他实际乃是我师兄杨筠松之弟子,我的师侄而已,既然同出一门,他的一举一动都出不了我的推荐,况且那尉迟靖新手学习,怕是愚钝,或许根本不必我出马,齐国使者找来的高手,也会将他打败的。” 尹彩玉听得很是高兴,又恭维道:“当今天下,风水数术界的高手屈指可数,除了当年名气很大的沈婥,安歌等,男子中当属杨公和淳于大师,小辈中曾听闻有个叫做况离的,也曾被敬和皇帝重用,然而后来却在君山大阵中败北,可见本事也不过如此,再就是巫国的那些巫师们,手法邪得很,不是正统,并非我瞧不起他们,而是出身低微,只怕那些邪术多是障眼法,因此算来算去,如今淳于大师可是名复其实的当代泰斗。” 淳于光哈哈一笑,“尹姑娘如此精明,果然就是天生要当皇后的。” 说到这里,又道:“若尹姑娘不介意,可否报出八字,让我替姑娘看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登上后位。” 这也是尹彩玉最为关心的,当下有任何的犹豫,拿来黄签,将自己的八字认真地写在上面,双手递给淳于光。 淳于光仔细地看了半晌,才嘶地呼出一口气,“姑娘果然命带凤格,是天生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的。只是命里却有一煞星冲撞,此人命属孤星,出生便克父母,长大便克天下,乃是极煞的破国之格,此人不但会翻云覆雨,倾覆家国,更有可能影响到尹姑娘您登上后位的大事啊!” 尹彩玉吓了一跳,脸色也发白了,颤声问道:“是谁?这个人是谁?他怎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淳于光却道:“就凭出生克父母这点,姑娘倒是想不起是谁?” 尹彩玉愣了下,接着恍然大悟,“是她,是尉迟靖,没错了,一定是她!”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都快要戳破手心,“以淳于大师的说法,她活着不但是个灾星会克人,并且还会克国,那她现在在和帝的身边,是不是迟早会害得他连皇帝都当不上?” “尹姑娘既然身负凤格,乃是国母,家国之命运责任系一身,自然也是有资格及能力改变这一切的。其实尹姑娘已经开始做这件事了,在下不过是提醒一二,让姑娘更加警醒而已。” “谢谢淳于大师,我明白了。为了我自己,为了和帝,为了邾国,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妖女的!” 尹彩玉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坚定绝决。淳于光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 这一日,代宏文向尉迟靖授完最后一课。 尉迟靖的眉头越皱越深,“师兄,经过这几日的恶补,我发现这风水数术果然是高深,我此刻竟觉得自己如同跌入了大海般,四处都是水,四处都没有路,虽然一眼看去,远方的蓝天白云那样的明晰,我却不知道方向在何处,我害怕这些日子的恶补对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帮助,怕是我要输定了。” 代宏文听了她的话却有些惊喜,“你能感觉到难,感觉到浩瀚,便已经是进步了,你已经过了初入门时的‘极简阶段’,反而是已经入门并且感受到此学问的博大精深者,才是真正的已经学了些东西了。” 见尉迟靖还是皱着眉头,他便道:“你放心,我会一直从旁协助于你。” “可是,不知道对方请的是什么人——”她想起梅林之战,那个叫做乌弋山的,实在就已经很吓人了。 “他们会不会求助于巫国,据说那里举国都是巫咸。” 代宏文摇摇头,“不知道,齐国对于自己请来的人很是保秘,连和帝都不知道他们请来了何人。若说是巫国之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巫国也曾进献美女给萧齐王,他们二国又是相邻,若萧齐王真的需要巫国的帮助,巫国是不可能拒绝的。” 尉迟靖越听越觉得自己战胜的希望很是渺小,不由自主地心情很是灰暗,却听得代宏文道;“这两日已经商量好了地点,便是汾城郊外后山的马场,这马场早就存在,当年先皇喜欢骑马,而汾城离安阳近,后山之处有一大片的空地草场,于是在那里新建了马场,可惜马场建好之后,先帝去去世了,马场一直未正式启用,这次没想到却被齐国使者选中,成为你与齐国的战场。” 其实自从拜代宏文为师,学习风水数术,尉迟靖就向上官夜打听过他的事情,知道他曾经受到曹项的重用,他知道这马场的始末一点都不奇怪。 “那你对这马场应该是熟悉的了?不知道你觉得那里风水如何?是否适用于斗法?”尉迟靖问道。 “因为此次是你邀战,对方应战,所以你可以提前两日去布阵,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那里情况如何,用不着我说。” “噢,好吧。” 其实代宏文有时候要摆出师兄的架子来,尉迟靖还真是没法子。 第二日,尉迟靖和代宏文早早地到了马场之处,为示公允,曹炟没有出现,而是派了聂玉郎带人保护尉迟靖的安全。队伍根据代宏文的指示,由一条小道上了山头,队伍便在山头停了下来,印入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极空旷的阔地,这片土地平坦如镜,被白雪覆盖,上面除了一些小动物留下的痕迹,竟然是没有一点儿的遮掩之物。 尉迟靖看了一眼,便有些泄气了,这么大而平坦的地方,一切都尽入眼帘,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一一将阵法布好,只怕齐国使者站在山头,也将所有动过手脚的地方一目了然,这法还用斗吗? “代师兄,齐国使者怎会选中这样的地方?若是没有人告诉他们的话,这种地方他们应该找不到吧?” 代宏文只是一笑,“他们选中这里,以为你肯定没有办法了,但是你既然叫我师兄了,我一定会帮你的。靖儿,我们只管去布阵。” 尉迟靖见他说的笃定,当下也觉得心定了些。 代宏文将一幅布阵图拿出来,摊在眼前,道:“这次对方一直不肯告诉我们,找到的高手是谁。会产生两种情况,一是对方没有找到真正的高手,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一是对方找到了真正的高手,然而却想给我们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这次我们用的是君山阵式。” 尉迟靖听得一愣,“君山阵式,没听说过呀!” “你听说过,甚至有可能见过,只不过你忘了。” “是吗?”尉迟靖努力地回忆了自己所学,只能尴尬地笑笑摇头,“最近学的东西太多了,偶尔漏记一两样也是很正常的,师兄莫要笑我。” 代宏文面色凝重,又道:“那么,君山大阵总听说过吧?” “那当然听说过,当初几个皇子齐聚君山,各出手段,为了宝藏和那个什么地图,战得如火如荼,听说曹煣就是在那一次的大战中败北,而安歌亦是在那一战真正扬名,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听说过。” “我若告诉你,我曾经在阵中住过三年,你会信吗?” 尉迟靖怔了下,“这,当然信,不过——” 代宏文道:“这个君山阵式,便是我模仿君山大阵,而制成的阵法。威力自然不能与当初的燕王制阵所相比,但相信当今世上能解此阵之人,也还是很少的。而当初安歌能够君山大阵,其实也带着很多的偶然性,总之,希望这个阵式能够帮到你。” 尉迟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见着君山大阵,学风水大术的,怕是没人愿意错过这样的阵法,当下心中很是激动,重重地点了下头,“听师兄的!” 代宏文见她如此听话,心头忽然产生了一点点愧疚。 记起了第一次见到安歌,安歌得知自己有个师兄的时候,也是非常欣喜的,她对他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信甚至是依赖,然而因为各自为各自的国家出力,立场不同,他最终辜负了她的信任。在那样关键的时刻,他并未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是如今,撇过了家仇国恨,心头留下的,竟然是最纯净的一点温暖。 代宏文吸了口气,又道:“你看那个高坡。” 尉迟靖往那边一看,高坡上也是积满积雪,但是明显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布满凌乱的脚步。 “两日后,和帝与齐国使者便会在那座山头纵观全阵。而你便是站在这座山头,因为你是布阵者,所以你可以选择入阵或者是不入阵,也可以指使别人入阵,对方亦是如此。”代宏文指指斜对面的一座山头,“齐国的破阵者,将会在那里,你们可以彼此看到对方。” 尉迟靖嗯了声,又道:“代师兄会一直在这里吧?” “自然。”代宏文肯定地回答。 这次除了聂玉郎,还有聂玉朗带来的五百士兵,当下代宏文就把画好的十几张布阵图给聂玉郎,倾刻间,士兵涌下空地,按照图纸挖得挖,铲得铲,拉线的拉线布机关的布机关,好一番热闹景象,聂玉郎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斗阵,在他的心里,这些机关数术不但是阴险之术,更上不得台面,不似他们这些江湖人士,就算是战斗,也只需拿着各自的武器,直接开打便是。 他走到尉迟靖的身边道:“公主,其实当时您时岔了主意,若您提出,让齐邾两国进行武功比试,这样反而更容易些,公主只要一句话,便是我一个人,也能把齐国的所谓高手打得落花流水。” 尉迟靖也不指望他懂得术阵的微妙,只是道:“当年姜太公凭着出神入化奇技,才能够创出一番事业。可见术阵是有其过人之处。” 聂玉郎还是不以为然,若有五百士兵,上去杀一阵,比这痛快多了。 尉迟靖又道:“这几日去府中看了白老爷子吗?” “去了,之前白老爷子一直在想办法救你,甚至还打算向江湖上发召集令,后来是我劝说他,看在和帝的份上,莫要冲动,毕竟和帝也不是无能之人,若他想保公主,不信保不住。” 听他如此说,尉迟靖实在太意外了,“聂玉郎,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和帝吗?现在怎么改变态度了?还有,你对和帝的评价太高了吧?你怎知他一定会救我?而且救得出我?”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公主,你可莫要冤枉我,我从未对和帝有过很大的意见!其实身为王者,考虑的事情总是比普通人多些,而且我原本就是陈留旧部的人,陈留旧部又是邾国的臣子,我只是为国效力,有些私人感情可以放一放。” 尉迟靖挑挑眉毛,心想,不知道和帝给这聂玉郎灌什么*汤了。 不管怎么样,布阵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其实尉迟靖一直在等夏炚的消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夏炚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可是奉了他的命来到邾国曹炟的身边的,为了那什么尹军内部军事图和布防图,现在她就要被迫嫁人了,夏炚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正在想着,当天晚上,却忽然接到一封信。 看了信,才知道夏炚并不是不理会她,而是邾国与齐国之事,他实在不好插手,而且夏炚也已经知道了有关斗阵之事,信中也说了有关齐国寻找高人之事,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对方寻找的高人,乃是故旧,想必靖儿你也是知道他的,据朕所知,靖儿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要准备下一场行动。” 尉迟靖把通篇信看完,不知为何,夏炚虽说对方是故旧,却没有告诉她那人的名字,大概是想着尉迟靖定是知道对方是谁吧? 接着又往下看,信中却仅交待了寥寥几句,是说失败后,和帝必然派人送嫁,而在邾国和齐国之间,还有一片如今正在交锋,无主的空地,此片空地因为东且弥国和邾国的连连争战,导致空地上已经没有人家,渐渐荒芜,成为彻头彻尾的演兵战场,偏偏送嫁队伍必是要经过那里,而夏炚应是派人等在那里,会把尉迟靖抢回。 只是抢回之后又当如何,却没有再交待。尉迟靖将信烧了,忽然想到,只怕届时,的确是不用去齐国了,但也回不了邾国,唯一的去路就是回到夏君的安阳,只是回去后,也只能改名易姓,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也仅仅是生存而已,因为从此以后要隐姓埋名,因为夏君这个布局,明显是不想得罪于齐国。 第408章 大家陪她玩玩就算了 这样痴痴地反复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今次一定要赢!只有赢了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是万一要输了,比起回到夏宫隐姓埋名,还不如就去齐国罢了。 她不能给陈留旧部丢脸,堂堂的陈留公主,绝不能易姓改名,苟且偷生! 做了这样的决定后,心下释然。 只是到了斗法的前一日傍晚,她不由地还是眉头深锁,站在山头之上,可以看出中间空地已经完全不是之前看到的模样,但空地太大,积雪不能清空,因此从种种痕迹判断,基本能够寻着那痕迹找到机关所在,这样的话,别说对方有可能是高人,便是普通的术数师,也可能根据痕迹去破阵了髹。 此时夕阳渐下,然而可以看出是非常晴朗的一日。 而一旁的代宏文却气定神闲的样子。 尉迟靖终于忍不住道:“代师兄,你确定这个阵,可以用来斗法吗?蠹” 代宏文道:“当然。” “可是——”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要害怕,明日必有奇迹。” 说完,他往临时搭建的帐篷而去,“你也要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打起精神来斗法。” 说着他掀开帘子进入了,留下尉迟靖独自发愁。 尉迟靖当晚根本睡不着觉,至半夜的时候,还起身到外面来看,发现风似乎大了些,但是皓月当空,雪地上布阵的痕迹在月光下那样的鲜明。数术在于变幻多端隐而不露,这样的子还怎么斗阵啊!尉迟靖心头满是郁闷,又用千年龟壳和铜钱去占卜自己的未来,然而并不怎么管用,其实一直以来,她不太知道自己的八字是什么。 叹了口气,她又进入了帐子,直到累极了,才倒在矮榻上睡着。 这一睡反而又睡得过于深沉。直到帐帘外忽然有人道:“公主,皇上来了!” 她蓦然惊醒过来,听到帐外声音嘈杂,似乎有很多的人和很多的马蹄声,她赶紧起身穿了厚衣裳,就走了出来,只见已经天光大亮,不远处果然是和帝的辇驾,队伍已经到了近前,代宏文等已经上前施礼,尉迟靖也快走过去,脚踩在帐前的土地上,才惊然发觉出了什么事。 下雪了!昨晚下雪了! 她惊喜地往前跑了十几米,站在最佳视角点往山下看去,只见那一片空地,已然如盖了一层白色的毯子,新雪在阳光下五光十色。之前几天一切的痕迹,已经被完美的掩盖。啊,下雪了! 尉迟靖扭头向代宏文看去,终于明白他为何那样笃定了,想必他昨天就已经推测出会来这一场大雪。 惊喜来的太突然,她甚至忘了给和帝行礼,直到和帝到了她的面前,她才啊地一声,赶紧跪下,“尉迟靖参见皇上!” 他将她扶起来,“公主,斗阵马上就要开始,你准备的怎么样?” 尉迟靖道;“我已经尽力而为。” “朕希望你能赢!一会儿,聂玉郎会留在这里,你若有什么事,可叫他去通知朕。” “谢谢皇上!” 说完后,她不能由自主地抬起头,打量着曹炟,今日的他还是一身的深色氅衣,在这新雪之后格外的扎眼,还将他的脸映得更加白晰了,而他此刻也正看着她,神色是淡然的,目光却是柔和稳定的,她忽然问了一个长久以来都想问的问道,“皇上,谢谢您这一切的安排,但是,尉迟靖如此任性,曾不止一次的伤害皇上,皇上为何还要为尉迟靖做这些事?” 她这个问题事实上很刁钻,她自己也不晓得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虽然她的记忆很简单,以前她也并不知道那么多的利害关系,但是从最近所发生的很多事情上,她隐隐感觉到了,各方势力最后之所以集中在她这里,恐怕她这里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不知道和帝是不是也为了这个原因? 还有她长得像安歌,不知道和帝是不是为了安歌呢? 他有一点点,是为了尉迟靖本身,而去做这些吗? 对比她心中那些复杂的念头,和帝的回答却简单到令人崩溃,“因为你是尉迟靖,是朕的臣民。” 二人刚说到这里,齐国使者的人,也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山头,距离不是很远,众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山头上站着的人,除了齐国的使者及其手下人之后,还有和帝派去的侍卫过百,而他们拥在中间,使齐国使者站在一起的人,一身青衣,面色沉静,却是已经许久未见的况离。 “况离?”和帝的眉微蹙,在他的印象里,况离是绝不应该与尉迟靖对战的,虽然以前他与安歌也对战过。 直到这时,尉迟靖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况离。 这个人她是知道的,据说与安歌师出同源。 她远远地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也正向她看过来,之后,他向她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 之后,大家都回到了各自应该在的山头,使者也离开了况离所在的山头,来到和帝所在的山头,二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客气。 代宏文今日穿得很厚,像是怕冷。 尉迟靖观察了下他的面色,并无异常,于是问道:“代师兄,我们如何开始?” 代宏文道:“原本我是想着,至少在第一天,是不必派人进入阵中的,但是来的人是况离,就不得不小心点。我已经画好了路线图,一会儿公主只需要派五个精干的士兵,拿着这张地图进入阵中,做为触阵者。他们的行动完全依赖这张图纸,在哪里该停多久,在哪里该走多久,应该往哪个方向走甚至是,如何触动阵法,都在图纸里标得很清楚,也就是说,这五个士兵,必须是能够看得懂图纸的人。” 这点尉迟靖倒不必担心,之前被派来进入阵中帮忙布阵的五百士兵,由聂玉郎带着,如今这些人还在这座山头。 尉迟靖点点头,“好的。” 又问,“既然是第一天不必入阵,代师兄竟然因为况离而改变主意,这个况离,当真是很厉害吗?” “况离原本与安歌师出同源,他的师傅淳于光是安歌的师父杨公的师弟,但是一直以来,淳于光心术不正,由此在数术上走了歪路,上了邪道。大概是受其师父的影响,况离亦有许多邪门手段,而且他的手段来源不明,我曾经仔细地观察过他,发现他很多手法倒像是传说中的密修。” “密修是什么?”尉迟靖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词儿。 代宏文见对方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似乎是在等这边,他们没有派人进入阵中,只怕是要待这边“触阵”之后,才会动手。 但这次代宏文打定主意,以静制动,以逸代劳。 因此干脆向尉迟靖仔细地讲述起来,“古有山医命相卜,其中的‘山’,是秘术中的最高境界,修习者极少,而‘山’又包括玄典、养生、修密三类,其中的养生多用于修练自身,养生者追求的是健康长寿的吐纳法、炼丹法等,而我们的师父杨公,偏重于玄典之学,在学习基本的风水大术及八卦占卜的基础上,务必要多读《老子》、《庄子》以达到修身养性之目的。 据我所知,淳于光后来的炼丹之术,表面看偏重于养生,但因其心性狠辣,因此他又习得了一些邪术,奇怪的是,淳于光所用之术,与几百年前忽然闹过一阵的茅山术更为接近,当年茅山术也分黑茅和白茅,茅氏三兄弟所习白茅,救济百姓,为民除害,消灭当年忽然涌出来的僵尸,从而流传千古。 而当时还有一支,专炼邪术的黑茅,可以把活人变成僵尸,为了长生不老而不则手段,甚至残害百姓,将人变为精怪以达到最后的目的,这支后来遭遇到百姓的反抗,人人喊打,不能够得见天日,最后渐渐消失。而淳于光如何习得黑茅术,我便不知了。 但是黑茅术与修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门类,淳于光所习邪术也并非修密,却不知况离这个徒弟是如何习得修密。而修密偏重的是咒法、武功,以前意念,达到最高境界的时候,据说可以隔空取物,以意念控制一切。 我记得当年师父刚刚收我为徒的时候,便与我说过,‘山’中修密这类,已然失传,此类术法达到兴旺是在三百多年前的天烬国,而天烬国的皇帝霓兮和他的皇后,皆利用此术以达到长生不死不老的目的,但他们同样走上邪路,后传说他们食小儿心及用少女血沐浴,最后引起民愤,被燕氏与曹氏一举拿下天下。 为了害怕天烬余孽进行报复,后来燕氏与曹氏合力,将天烬修密之法尽毁,而习炼此术之人,也皆都进行了坑杀,这样一来,这所有的密籍里,反而是修密被毁得最彻底,据称世间已无遗书,亦无传人。 不过我自见到了况离,就知道这只是误传而已,至少况离所用的秘术,便是明显的修密之术,而不是他的师父淳于光所用的黑茅术。而修密之术既然在当初那般横行,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代宏文这生闯过君山大阵,如今又要与已经失传的修密之术对战,上天代我不薄。” 其实这段时间,尉迟靖学习有关的风水大阵,便以为这世间所有的阵法,不过是风水术数与巫咸人使用的巫术阵而已,绝没有想到细划之下还有这么多的门类,一时不由自主地再往况离所在的方向看去。 而这时,正有个大将打扮的人来到况离的身边。 “况先生,使者问您,怎么到现在还不开始?” “请大将军告诉使者莫急,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如今阵法不明,先让对方去触阵比较好。” “况先生,现在对方是邀战人,他们已经备好战,理该况先生开始闯阵。你这样犹犹豫豫,莫不是临阵退缩?” 况离见他态度强硬,便明白了什么,道:“既然如此,那么况某现在就会开始。” 说着话,再转身观察此阵片刻,便拿出卦钵,摇了几下洒于面前的案几上,然后对身后的助手道:“现在你派十个人,由东南面三十三米处,进入此阵。”说着拿过纸笔,刷刷刷画出一纸简单的图纸,“行进百米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再再移动,让他们带够干食和水,可能会在那里站很久。” 又再画了另外一张图纸,“再派另外十个人,有西北向百米之处行进,进入阵中十步,记得,只能是十步,然后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不许再移动,让带齐干粮和水,保持体力。” 安排了这两队人后,况离又道:“让他们听我的笛声,笛声响,便要按此图纸,继续往前行进,周而复使,也就是说,第一队人可以继续前进百米,第二队人可以继续往前行进十米,如此周而复使。” 那人听是极认真,此刻连忙安排了下去。 这样的安排好,又是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使者渐渐等得不耐,尹铉却道:“使者,莫要着急,我虽是很少却关注这无聊的术法什么的,但听闻他们斗起来时,也会越来越精彩。” “但愿吧,只不知陈留公主本事到底如何,如今等这半晌没有动静,怕也是说了大话而已。” 一直坐在和帝侧下首的尹彩玉忽然向和帝低声道:“皇上,若是她真的输了,便是丢了邾国的面子,毕竟她一个女孩家,怎么能够这么大言惭地邀战齐国。若是齐国输了,却也是落了齐国的面子,这可如何是好呢?”她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秀眉微拧,异常发愁,又道:“不知道皇上是想让陈留公主赢呢?还是希望她输?” 和帝不答反问,“依尹姑娘看,尉迟靖是输比较好,还是赢比较好?” 尹彩玉微怔了下,笑道:“虽然说那齐国君主的确是年龄有些大了,但他仍然是国君,而尉迟靖嫁过去便是皇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很多女子只能一生过卑微的生活,很多女子都向往这样的地位,我反而觉得,她仗着有皇上您当靠山,耍耍小性子,大家陪她玩玩就算了,之后当然还是应该如约嫁到齐国才对,这样才可以保住齐国与邾国之间的关系啊。” 尹彩玉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却闻和帝道:“若是两国关系靠一个女子维系,不是显得我邾国过于无能了。” 和帝并未生气,只是说的极认真,尹彩玉心头一震,顿时道:“当然,做为邾国人,站在邾国的立场上,并不希望代表邾国的陈留公主输了。” 和帝这才露出一抹微笑,“尹姑娘不愧是才女,很识得大体。” 尹彩玉脸色微微一红,“皇上过奖了。” 这时,忽然见到况离那边终于出了人,却是两队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进入空地,因为事先将位置算得很精确,是以并未触发阵式,看起来不过是派了两队人在那里发呆而已。 和帝的目光落在了阵中,尹彩玉只好闭了嘴。 尹铉和使者也齐齐向阵中看去,然而却并看不出什么明堂。 尹铉只好向下首所坐的冲虚子道:“道长,这是何意?” 冲虚子知道自己在这座山头,其实任务重大,多数人不懂得术阵的玄妙,甚至都看不懂,只有产生了大量的生死杀伐,才会真正的重视起来。当然这个过程有时候是很漫长的,特别是高手对决,而他这次便身负了解说的重责大任,务必要让在座的这几位不觉得术数无聊,至少要看懂。 冲虚子道:“回大将军,据山人所知,况先生如今虽然派人进入阵中,却是避免与阵法冲撞,而是选择了保守的方式,从阵中空隙处行走。按照约定,只要况先生将用一百人闯阵,若是有一个安全过阵,而毫无损伤,那么便算是通过了阵法。” 使者道:“照道长这样说,这况先生竟是不想触动阵法,用投机取巧的方式取胜?” 冲虚子忙道:“非也,非也。因陈留公主是布阵者,布阵的最终目的是困住进入阵中之人或者是杀伤他们,若达不到此目的,便是她输了。而况先生采用这种方法,一点都不比触动阵法来得更容易,他必须要用最粗准的计算,才能找出阵中空隙和生门,这比直接触动阵法,然后破阵,来得更加困难。” ---题外话---——亲们,今天还有一更哦~ 第409章 阵中进了不该进的人(二更) “我看就是在故弄玄虚。”齐国于数术之风并不盛行,民间也有什么铁嘴神断及相面及看阴阳风水的人,但总体来说上不得台面,不似邾国巫国这样,将此术做为真正的学问,因此使者虽然听说过况离、杨筠松、沈婥等人的大名,却觉得这不过是些怪力乱神,蛊惑人心而已。 “莫非使者后悔比过了?”曹炟不冷不热地问了句,接着又提醒道:“按照约定,况离是齐国请来的,而况离用来闯阵的士兵,可都是齐国的士兵,他如此做,完全是为齐国士兵生命着想。” “和帝,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不相信,区区一片小阵,能将了我的人。” 两人既然说不到一块,便只能骑驴看帐本,且走且看了。 二位帝王到这时,终究还是为了本国各自的荣誉,而出现了些许的火药味儿。尹铉见状,暗暗着急,若是真的被尉迟靖赢了,不但将他分裂曹炟与陈留旧部的事情给弄砸了,而且他也不好像齐国交待,毕竟那时候为了游说此事,曾经许下很多的诺言髹。 这时,与尹彩玉的目光对在一起,尹彩玉微微地点了下头。 “皇上,彩玉忽然觉得有些乏,想先行回帐休息片刻。” “去吧。”和帝淡声应道蠹。 这边尹彩玉一走,那边尹铉身边的侍卫也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到了帐内,那侍卫道:“大将军听闻彩玉姑娘找到了一位高人。” 尹彩玉点点头,“的确是,可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使他进入阵内。” 侍卫道:“若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就交给我吧。” “这样最好,你一定要好好安排,万不能叫尉迟靖那贱人赢了。” 侍卫点点头,“尹姑娘放心吧。” …… 这边厢,聂玉郎正无聊地瞧着这一切,身子斜树在坡上的树杆上,手里拿着一只冰苹果啃着。这时有副官走过来,道:“聂参领,那边有几个兄弟忽然拉肚子,可以先行离开一会吗?” 原来得防着尉迟靖忽然调人,因此队伍都等在原地,不准离开。 聂玉郎看了看阵中还在发呆的况离的两队人,道;“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让他们快去快回就好。” 聂玉郎吩咐过后,又来到代宏文的跟前,发现他还在案上画着什么,一张张的图纸让人摸不着头脑。而尉迟靖虽然眼睛也在盯着图纸,却明显也有些不能集中精力,聂玉郎悄悄地问她,“代先生画什么呢?” 尉迟靖没回答他,只道:“你不是在管着那些士兵,跑这儿来做什么?” 聂玉郎道:“我那些士兵可不是普通的士兵,都是皇上的精卫,他们都在雪地里站了一两个时辰了,眼见这都快晌午了,感情你们斗阵就是这样斗的啊?这不是白白折腾人吗?你若是干脆也派几个人入阵去,反而较现在要有趣些。” 尉迟靖皱眉,“这可是斗阵,关系我终身大事的斗阵,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尉迟靖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这时候反而想念起上官夜来,若是上官夜在,此刻不知道要紧张成什么样子,怎会像聂玉郎这般不知轻重?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看代宏文画图。 听得代宏文道:“靖儿,可以让他们入阵了,这次先进入三人两组,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触阵’,也就是说,他们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去触发阵式,一旦阵式被触发,就会产生变化,而况离那边所列的两队人,便因为阵式的变化而不在安全的范围。” 尉迟靖道:“明白了。” 说着又狠狠瞪了聂玉郎一眼,道:“还不走!两组六人!” 聂玉郎撇撇嘴,“别发脾气吗!” 带着尉迟靖到了队伍前,聂玉郎一指前排六个人,“你们过来!” 这六个人皆穿着士兵所穿的铠甲,头盔戴上后就露出少部分的脸,可惜聂玉郎和尉迟靖如今都不识得淳于光,因此两人竟然都没发现,队伍中已经混入了外人,尉迟靖把图纸拿到他们跟前,六人围成一圈听尉迟靖解释,“你们六人,分成两组,三人一组,分别从图纸上所绘的方向和地点进入,你们都是前几天与我们一起布阵的人,在计算这方面想必没有什么问题,要提醒你们的就是,触阵之后,留在原地,不可扭头返回,因为功法一旦触发,你们之前走的路上已经不安全了。所以你们要带够干粮和水。明白了吗?” 这六人皆点点头,之后便迅速地准备好了干粮和水,分别从图纸所绘的方向进入。 众人看到尉迟靖这边终于也派了人,都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好戏似乎要开始了呢! 因为离得远,众人并看不清楚阵里士兵的面容,只见两组六个人,分头从不同的方向进入,这边刚刚站定,况离那边的笛声就起,齐国方的两组闻笛声而动,看到双方都在动,使者才稍微有了些兴趣,道:“依我看,这就和下棋差不多,若是我们懂得了棋局的规矩,我们便也能下,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的下棋规矩而已。” 对比起使者的不以为然,尹铉略微郑重起来,听得冲虚子道:“据山人看,公主方该是派人触局,局不触发则是死局,触发了才是活局。只是一旦触发,不但对方的人陷入其中,便是自己的人也陷入其中,每走一步都凶险重重。” 使者道:“道长莫要夸大,什么凶险重重,完全是没有看到吗!” 又向曹炟道:“和帝,听说几年前,你们破君山大阵,被坊间传得神乎奇神,那时候是否也是如此呢?” 曹炟微微一笑,“使者莫急,风水术之神奇,若不是亲身经历,的确是很难相信,不过朕相信,此阵绝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平静。” 使者无聊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拿了糕点吃,显得无聊极了。 就在他一口糕点没有咽下去的时候,阵中忽然传出惨呼声,接着看到齐国方靠前的那一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两个人掉到了雪中,那一组剩余的八个人愣了下,便急急记忙地往爬下,伸臂想将两个人从坑里拉出来,然而那坑却忽然闭合,只有那两个人的血液稍溅出些,溅到没掉下去的八个人脸上,他们站起来,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 然而况离的笛声却再未吹起,他们于是背靠背紧惕站在那里,不再往前走动,其中一人道:“兄弟们,现在要如何?” “况先生没下指示,我们要留在原地。” “不,就算他这时有所指示,我们也不能再往前走,这里布满了陷井,只要不动留在原地就没事,一走动反而要死。” “对,我们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卑鄙的陷井中!” 八个人说了这几句,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往前走。 而这时,使者眼见惨案发生,也收起了轻视之心,然而终究还是不能够释然,只道:“无非是提前两天,在这里布了诸多陷井而已,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只是况离居然害我的人受伤,实在是有负于我的重托!” 与此同时,尉迟靖忽然也有些震惊,虽然明明知道,斗阵一定会存在伤害,会死人的,可是倾刻之间,两条性命就没有了,也是极令人不安。 “代师兄,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代宏文道:“原本按照况离所布置的路线图走,的确是能够绕过凶险的路线,他一定认为,这是一个四门斗底阵,若真的是四门斗底阵,那么按照他之前的安排,这些人至少在前三个关卡上不会出事,所以他现在已经明白,此阵并不是四门斗底阵。” “那他会如何?” “他虽然知道这不是四门斗底阵,但却依旧不能确定这是什么术阵,所以会继续派人探路,直到他确定这是什么样的阵法,才会着手破阵。” 代宏文说到这里,又继续道:“若阵中之人一直不动,那么还得我们的人继续去触动阵法,现在我们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不动则无为,无为则无祸,为了使阵法发挥最大的威力,还是需要派人进入阵中触阵,靖儿,到最后,有可能我要亲自入阵。”代宏文开始画图纸,打算再派人入阵了。 尉迟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见阵中虽然有四处人,已经损失两条命,然而又似乎停住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 使者沉不住气了,向身后的侍卫道:“让阵中那些胆小鬼继续前进!” 一会儿,一支箭忽然射入阵中,齐国方一个士兵被射中了胳膊,那人啊地惨叫一声捂住了伤口,抬起头却看见齐国山头上,一个将军正做出前进手势,意思是让他们继续往前。 那人咬着牙道:“前面明明是死路,还让我们去送死!” 其他人道:“现在怎么办?” 远远地看见那将军又拉紧了弓,于是道:“往前走是死,不走也是死,那我们只能选择往前走,至少死于阵中,我们的家人可以得到抚恤,但若是停止不前,恐怕会以逃兵罪论处。” 其他人听闻,也只好点点头,“那就走吧,但是不能按图纸上走,况离那小子画的图纸根本就是不起作用,否则怎么会有人落入陷井?我们行兵打仗多年,什么陷井没见过,只要我们小心些,不必按照图纸行走,径直往前就是。” “好,就这么决定了!” 他们干脆扔了手中的图纸,各个拔出腰刀,如临大敌,耳听八方,眼观四路地开始前进。 见此情况,况离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看来他们是打算在阵中胡冲乱撞,如此甚好,不必我们派人去触阵,此阵只要触动十个机关左右,就会彻底暴发成为一个小形的君山大阵,介时或许不需要我们再出什么力,况离的这一百个人,就会困在阵中。只是这样一来,我们派入进去的两组人,便也同样陷入阵中,无法自保了。” “我明白,数术大阵,连锁反应,一触即发,生生不息,变幻莫测,恐怕连阵人,都不会知道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尉迟靖道。 况离见此情景,竟然也是松了口气。 其实他倒不愿意这些人送死,但是若无人触动阵法,他始终不能明白到底对方布的是何阵,现在既然他们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对于况离来说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触阵者,若无损伤,才是怪事,这样一来,他便也干脆休息片刻,任那些人去闯了。 这样再过了只有一柱香的时间,齐国派入阵中的二十个人,已经损失一半,而尉迟靖派入的两个小组,其中有一个小组全军覆没,而另外一个,也不知是机警还是幸运,总之躲过了数个机关,如今尚无损伤。 况离和代宏文的目光同时被那个小组吸引,都将目光盯在那个小组三人身上,仔细地看着。 况离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另一方面的代宏文也是不由地吃了一惊,“竟是他!”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浓雾起于阵中,众人都看不清阵中的情景了。 使者本来就因为已方死伤十人而心情不好,这时狠狠地一拍桌子,“不公平,不公平!你们设了陷井坑杀我的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我们太被动了,现在要立刻停止,我们不进行这样无聊的比试!” 他情绪激动,好似不立刻停止就会崩溃的样子,和帝道:“使者,这时候再说这个事也已经晚了,第一,斗阵一旦开始,除非是破了此阵,否则很难收手。第二,如果使者在这时候强行停止,就是使者输了,那么以后的事情朕也不好说了,毕竟当初在公主的面前,是使者不听尹将军劝阻,执意答应的此事,身为男子,对女人食言,会被世人嘲笑,况且你代表的是齐国,而朕亦是邾国天子,皆是金口玉言,这个人,朕丢不起。” “可是你们使诈,这一点都不公平!”使者继续道。 就在这时,浓雾中又传出惨叫声。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何事了,使者道:“这雾怎地如此怪?为何我们周围都没有雾,偏偏起自于斗阵?” 冲虚子接了句,“使者大人,斗阵已经完全被唤醒,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比拼,使者大人还是请齐国的高人,更加的用心点吧。” 也就在这说话间吧,那阵浓浓的大雾忽然又淡了。 使者往阵中瞅了一眼,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原来这次齐国方没有人员损失,十个人还是十个人,反而是邾国剩余的一个小组中,只剩余一个人还活着。对比之下,似乎邾国也没比齐国好多少,关键邾国进入阵中的人本来就少,而齐国进入的人多,此时剩余的人也多。 和帝倒也有些意外,向剩余的那人看去,忽然他也发现了什么。 正好这时候也是下午时分,众人已经备好了饭菜,除了闯阵之人,其他观阵人都可以自行去用膳。 而且曹炟和齐国使者,都需要与自己方的人交流。 使者对现状稍微满意了些,等到了况离的面前,笑问道:“况先生,现在阵中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我们要赢了?” 况离摇摇头道:“才刚刚开始而已,此阵如今看来殊不简单,只怕是代宏文自己结合毕身所学重新创的大阵,此阵某些方面能看出当年君山大阵的影子,使者,不瞒您说,阵中还进入了其他的高手,此人正是我曾经的师父淳于光,现在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方面的,所以,胜败殊难预料,而且一旦阵法启动再想闭合不是那么的容易,如果五天之内能够破阵,就算是很幸运了。” “什么?需要五天?难道不是今天晚上就出结果吗?”使者大吃一惊。 “五天已经是最快的了,而且到后面,恐怕我需要亲自入阵。”况离如此说。 使者气急败坏地说:“上当了,上当了,竟然要五天——” 第410章 刚才,他差点杀了你 要知道萧齐王还在等着冲喜呢,耽误一天都是极大的事情,别说是五天,而且自尉迟靖提出斗阵到现在,其实已经十天,再加上五天就是半个月,再送嫁到齐国又是将近一个月,萧齐王还能等到那时候吗? “没有办法提前破阵吗?”使者问。 “我会尽力而为。”况离说。 “可恶!况离,本使者现在要告诉你,无论你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一定要赢了尉迟靖!否则,一切的后果自负!” 使者说完就气呼呼的走了。 况离向另外一个山头看去,只见和帝正在与尉迟靖还有代宏文在说话,和帝也看到了他,微向他点了下头。 况离也微福了下。 代宏文道:“皇上,况离的师父淳于光也在阵中。” 曹炟点点头,“此事朕已经知道了,我过来,便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淳于光为什么会进入阵中。” “只怕是混入进来的。”说着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道:“人是我挑的,不过也是皇上派来的人。” 代宏文又道:“应该是今日才混进来,这两日一起布阵,并未发现其中有淳于光,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髹” 曹炟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问:“这样的话,胜算还有几何?” “如果真是他们师徒联手,那么我们这边的胜算可能只有三成。若并不是师徒联手,恐怕我们这边还有五成。但是淳于光入阵,必定会为了自保而破掉有些机关,这样一来,术阵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便是连我也难以把握,而这些破坏则有可能间接帮助了况离。” “那如果想办法杀了他呢?” “要杀他恐怕不易。他也算是风水数术中的高手,进入阵中如鱼得水,而我们派进去的人多数只能靠图纸行走,这样一来,被他杀反而比较容易。还有一个办法,除非是我亲自入阵,去杀了他。” 曹炟沉吟了下,“若是你能够亲自入阵,当然早就入阵了,只是看这样子,此阵不是一天两天内能结束的,你进去早了,恐精力和体力难以支撑那么久,反而坏事,所以你只能在最关键的最后一至二天内入阵。” “皇上说的极是。” 经过曹炟这么一解释,尉迟靖也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相信那边的况离也是打同样的主意,毕竟这样的冰天雪地,就算是带齐了干粮和水,在阵中呆上五天也是极考验人的,而他们都是此阵的主帅,若有伤亡,会直接导致一方的失败。 她忽然道:“这场邀战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要入阵也是我入阵,否则齐国使者如何能服气呢?” 代宏文和曹炟当然也早想到这点了,二人对视了一眼,代宏文道:“皇上放心,公主要入阵,在下必当陪在身边全力保护,绝不让公主受一点儿损伤。” 之后,曹炟向代宏文示意,二人避开众人,走的稍远了些。 曹炟让太医送上一个小瓷瓶。 “朕知道你一直在太医院自己配药,只是一离开皇宫,你没法给自己配药了,这是朕让太医带来的固元丹,希望能帮到你。” 代宏文接过了药,“谢谢皇上。” 想了想,曹炟又道:“过几天,乌弋山会赶回来。你们兄弟二人就能团聚。代先生,朕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后面你要如何选择朕不再干涉,甚至你现在选择退出朕也不会怪你,至于这斗阵,朕总会想到另外的办法。” 代宏文却蓦然跪了下去,“若不是皇上,我与弋山兄弟二人再不可能相见,更没有现在,皇上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今,代宏文只希望能在此斗阵中胜利,而若在下真的死于阵中,也是死得其所,毕竟我一生精研毕在此处。” 曹炟将他扶了起来,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曹炟拍了拍他的,只道:“保重!” 之后,便转身往别处行去,到了聂玉郎处,曹炟的面色极不好看,聂玉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皇上,是不是我又闯祸了?” 跟在曹炟的身边虽然不久,但是聂玉郎却终于被曹炟折服,一个原本肆意江湖的大侠,如今却晓得看曹炟的脸色行事。曹炟好不容易压下自己心中的怒气,才道:“聂玉郎,你的队伍中,进入了不该进的人,现在他溜进了阵里,这是你的责任,若是陈留公主因此而失败,这个后果你有没有能力和勇气承担?” 聂玉郎这才明白怎么回事,脸色剧变,往阵中瞅了一眼,只见况离那边厢又派人进入阵中,这次却是五个人。 而尉迟靖这边只有一个士兵在阵中,然而这个士兵却不闲着,正走走停停,于阵中乱闯,没得说,混进去的必是这个人了。 聂玉郎二话不说,张弓搭箭,一箭便往阵中射去。 这一箭因为愤恨,用了十足的力气,然而那箭矢却在接近大阵边缘的时候,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住,接着又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那只箭,并且狠狠地将箭回甩回来,那箭矢疾如流星,从尉迟靖的鼻端擦过,就算是尉迟靖这样的女子,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危险也是吓得面色苍白,好在代宏文扶了一把,才没有坐倒在地上。 她向这边看了一来,气呼呼地走过来,“聂玉郎,你想干什么?想杀了我吗?” 聂玉郎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一时间只急着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这箭矢会反回来?我只是想杀了那个混入到阵中的人!而且之前齐国的大将军往阵中发箭,也没见出这怪事啊!” 代宏文也走了过来,道:“聂参领,此阵一旦被唤醒,便会形成一个结界,这本来是当初设置此阵时,为防着有心人在阵外胡乱杀人才设置的,没想到真的有聂参领这样冲动的人,若是人人都如你这样胡乱杀人,那么进入此阵的人哪里还有活路?再者,一旦进入阵中,便是以个人能力比拼,是死是活,完全看能力与天意,你若杀了他,我方便等于不战自败。” 聂玉郎去看曹炟的脸色,曹炟此时面色竟比尉迟靖还要苍白,他的手不自觉地捂着胸口,轻轻地咳着。 其实他只是因为差点看到尉迟靖又死在自己的眼前,而一时情急,导致绝情蛊发作,胸口的疼痛使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但众人看到,只以为他是气狠了。 聂玉郎见状,忽然道:“老子不干了!” 说完他把手里的弓箭一扔,便准备离开。 在他的想象里,如他这样的高手,曹炟肯定会挽留他。 “站住!”曹炟终于说话了,他心里一喜,嬉皮笑脸地扭过头道:“皇上,您还是缺不了我对吧?其实人生在事,谁不会犯点错呢?只要皇上不要再乱发脾气,聂玉郎还是愿意继续为皇上做事地!” 就见曹炟面如寒霜,“来人呀,将聂玉郎拿下,关起来!” 听得曹炟的命令,立刻跳出来四个近卫,气势凌厉,便要将聂玉郎拿下,聂玉郎见曹炟动了真格的,愣了下也气急败坏了,“和帝,你居然翻脸不认人,就凭他们,你觉得他们能拿下我吗?” 话虽如此,但这里皆是曹炟的人,他可真算是羊入虎口,双拳难敌四手,若曹炟真的想要抓他,恐怕他也是逃不了的,但是心中还真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而一旁的尉迟靖也被眼前的情况弄闷了,忙道:“和帝,他只不过射出了一支箭而已,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你何必要抓他?” “他刚才,差点杀了你!”曹炟极度不同意尉迟靖的说法。 “可他也是无意的,而且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 “你——”曹炟气结。 倒是代宏文,这时候道:“聂玉郎轻率大意,放不该进入阵中的人入阵,很可能因此导致我们斗阵失败,公主远嫁齐国,此罪很大。公主,皇上是公事公办,你莫要任性了,现在以斗阵为重,公主还是莫要再纠结,也请聂参领冷静些,皇上只不过是要关起你,并没有说要杀你,你又着急什么?你倒是想反抗皇命,令陈留旧部所有人都背负抗旨判国的罪名吗?” 代宏文原是状元,对律法自然也是熟悉的,此时说出的话竟叫人无法反驳,聂玉郎眼见曹炟面如寒霜,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只好狠狠地扔了手中的刀,咬牙道;“好,和帝,算你狠!” 就这样,聂玉郎被抓走关了起来。 尉迟靖狠狠地瞪着曹炟,“和帝,若是聂玉郎出了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她扭头走了。 曹炟眼见她的背影冰冷绝决,眼前竟是一黑,差点晕倒。 好在身旁的侍卫扶住,他胸口痛得厉害,勉强坐在辇上。 回到帐内,连忙秘密请太医过来诊治,然而太医并不能诊断出什么,只能配了些缓解心痛的药。 入夜,整个山头灯山通明,阵内也被照得很亮,阵中情势进一步恶化,双方各有死伤,反而是那个独立闯阵的穿着邾国士兵服饰的淳于光,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他独自在阵中,像随处溜达一样,不但一无所伤,入夜了,他竟然能够在处处机关的情况下,捡了些木柴,点了一堆篝火,悠哉游哉地烤了随身带的肉条吃,就着葫芦里的酒,一口一口吃喝的津津有味。 使者的态度倒是改变了不少,特别是下午时分,聂玉郎射出的箭被反弹回来,让他对术数有了新的认识,而在快入夜的时候,阵中发生了比较奇怪的变化,有几个士兵不知道为什么,在冰天雪地的样子,脱光了身上的衣裳,耍起拳来,再过两三个时辰,有几个士兵已经被冻死。 这些都让使者赶到心惊,于是在曹炟回帐休息后,他也赶到了况离处,开始积极配合况离寻找胜利的方法。 而曹炟在帐中也睡不着,每每想到尉迟靖差点死于箭矢下,他就不由自主将手握得骨节发白,他永远也忘不了,在安阳大牢内,夏炚将安歌的尸体送到他眼前时,那种碎心蚀骨的痛,那种用什么也无法填补的失去感。 再见尉迟靖,并且在代宏文的帮助下,确定她就是安歌后,他便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要在有生之年,再看到她的尸体。 他要她活着,无论如何,她要活着! 这时,太医又端进药让他喝。 他端起了碗,将那碗苦涩的药汁缓缓地灌入到喉里,脑中却忽然有个念头,或许真的不能爱了。 不爱了,或许两个人都安全了。 …… 深夜,有人回报。 曹炟道:“他们有休息过吗?” “回皇上,齐国使者住在况离帐内,随时观察阵式输赢,而况离并未休息。” “代先生呢?”代先生几乎也未休息。 “陈留公主呢?” “公主也未休息,代先生催她几次,她不肯去睡。” “好了,朕知道了,你去吧。” 听说尉迟靖没有休息,曹炟也睡不着了。 走出帐外,向尉迟靖的方向看去,只见她与况离一起在灯下绘着什么,夜里的风非常冷,她的衣裳被吹的簇簇斜飞。似乎感觉到曹炟的目光,她也回眸向他看来,因为离得很远,彼此其实并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笑容。 ---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是两更哦~ 第411章 你爱我吗(二更) 况离看到这情景,手没停继续绘着图,对尉迟靖道:“公主,你即叫我一声师兄,那么有些事我不得不说。” 尉迟靖听到他的声音,又将目光强行地扯回来,把注意力放在图纸上,“师兄有话尽管说好了,但是若是告诉我,和帝这个人还不错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与他认识这么久,就我的感觉,此人反反复复,你猜不着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而且翻脸无情,聂玉郎原本是江湖浪子,活得潇洒自在,若不是他,他根本就不会留下来,结果现在他抓了他,把他关起来,若是白老爷子和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知道了,定要为聂玉郎抱屈。” “江湖人物不好得罪,若惹火了,杀人越祸都不在话下,江湖讲的是义气,不顾法理,而朝堂讲的是律法,二者原本就冲突,他当然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但是今日因聂玉郎的疏忽,公主你差点受伤,若那一箭再偏些,说不定就要了你的命了,皇上之所以这样的生气,只怕还是为了你。蠹” “若为了我,便不该为难聂玉郎,他明明知道,聂玉郎是我陈留旧部之人。” 代宏文不由地摇了摇头,叹了声道:“公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爱一个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他放下了手中的笔,道:“回去休息吧。守在这里也没用。” 代宏文太知道和帝的意思了,他无非就是想看着尉迟靖去休息罢了。 尉迟靖道:“不去,我得熟悉你画的这些,否则进入阵中,一头雾水。” “这一时半会,你如何能解透?再说,我亦会随你一起入阵的。你若留在这里,只怕皇上也会陪着你站在外面,你真的忍心让他如此吗?下午那阵,我看他的脸色很不好呢。髹” 尉迟靖其实也注意到曹炟的脸色不好,想了想大家之所以在这里,还是为了她不嫁去齐国而努力。 “代师兄,听说你都是自己配药的,自和帝上次在我的府里晕倒后,似乎身体一直不大好,有一晚前一刻还好好的,后面就晕倒了。”她想起了曹炟扮成送饭小厮进入到她房间里的事情,这时候紧盯着代宏文道:“你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他是不是中了什么奇毒,为什么会这样?” 代宏文摇摇头,很认真地道:“不在清楚。” 尉迟靖略为失望,但回头看曹炟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着,她不由地跺了跺脚,“算了算了,我回帐内休息了,被他这样盯着,还怎么继续啊!” 说着无奈地回到了帐中。 见尉迟靖回了帐中,曹炟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帐中,大概是一天的劳心劳力,再加上绝情蛊发作,他终于也是有些抵不住了,和衣躺在榻上,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事关自己的未来,尉迟靖根本就睡不着,之后拿了些热的饭菜,坐了轿辇去了关住聂玉朗了的地方,他就被安排在离曹炟大帐不远处的下首,一个简单的薄帐,帐内置了一个铁笼,帐外有数十官兵把守,聂玉郎此时就可怜兮兮地蹲在铁笼内生气。 见到尉迟靖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来到铁笼边,将铁笼的门摇的哗哗响,“公主!我可是看了你的面子,才过来给他卖命,现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莫要激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况现在其实是两国对战,如果齐国人也如你这般不守规矩,随便射箭,还如何进行比斗呢?聂大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把你放出来的,而且我敢向你保证,此事绝不会传扬到江湖上去,一定无损于您的威名。” 这话正说到聂玉郎的心头了,江湖人讲究的不是个名声,现在他被曹炟拿了,这事若传到江湖上去,人家会说他不但丢掉了江湖气节甘为朝庭鹰犬,而且还落得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会被嘲笑死的。 “此话当真?” “你连我都信不过吗?”尉迟靖无奈地说着,将酒和菜拿出来,又笑着向他眨眨眼,“就委屈聂大哥在这里呆几个时辰,好酒好肉吃着喝着,还省心了呢。今日那新参领,此时还在寒风中守着呢,你比起他来,可享福多了。” 聂玉郎抓了一只鸡腿啃,“话不能这么说,我聂玉郎岂是受不得苦,怕事之人?我即来了,总归想着还是要出一份力的。” “你这样想是最好了。”尉迟靖安抚好了聂玉郎,便走了出来。 本来打算回帐子去,但是终究有些事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想了想,她往曹炟的帐里走来。 守卫都是认得她这位陈留公主的,是以也并未通报,尉迟靖掀开幕帘进入帐内,见曹炟斜靠榻上已经睡着,一条腿还搭在地上,身上连锦被都没盖。她微拧了眉头,吸了口气刚想大声叫醒她,她来本来就是有事和他商量啊!但话未出口,不知为何又留了下来,大概是觉得他睡得太熟,实在有些不忍心打扰吧。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将他的腿抬起来放在榻上,又将锦被打开,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见他睡好了,她就准备离开,一转身,却觉得自己的手被扯住,听得一声虚弱而惊喜的呼唤,“歌儿!” 尉迟靖咬了咬牙,这是他第几次唤错她的名字! 那个安歌,就真的那样好吗? 她转过身来,甩开他的手,“和帝,我是尉迟靖!” 曹炟本来觉得身体沉重,刚才隐约间觉得有人为自己盖锦被,那熟悉的气息,令他立刻想到了安歌,努力地睁开眼睛,当真就看到了安歌,一时糊涂才会唤出安歌的名字,此刻尉迟靖面如寒霜,曹炟便知道自己今夜又再得罪尉迟靖一次,心里不惊有些慌,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忙道:“对不起。” 尉迟靖倒鲜少见到他慌乱的样子,当下语气又平和了些,“好了,我即知你睡得迷糊,也晓得你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但是我今夜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曹炟此时已经掀被下榻,走到炉边,亲手为她倒了杯热茶,“你的手很凉,一定冻坏了,先喝点东西吧。” 她接过了茶,却是放在一边,并不喝。 刚刚被认错,嘴说虽然说了原谅,心里头到底还是过不了那个坎。 曹炟也不勉强她,只道:“什么事?” “是关于聂玉郎的。” “噢。”曹炟只应了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尉迟靖道:“可能是因为齐国的使者比较着急,所以刚刚况离趁着深夜,我们这边有些疲惫的情况下,一下子派了三十个人入阵,而且来势汹汹,只怕是想趁着深夜而破阵,而且其中有一队十个人,竟与那淳于光会和了,代师兄说,淳于光点起篝火,等在原地休息,原本就是为了能够使况离的人与他会和,这样一来,我与代师兄可能要提前入阵。” 曹炟听了,心不由一紧,“听代宏文说,此阵只怕五天内都不一定能够破掉,你们明日就入阵的话,便意味着要在阵中坚持四日,不行,不可以!” 曹炟心里很清楚,代宏文的身体不怎么好,而尉迟靖只是个弱女子,况且她已经失去了从前大部分的功力,现在对于术数只是略知皮毛而已,万一代宏文撑不住出了什么事,尉迟靖的安危便很成问题。 “如今阵中有高手,很明显是站在齐国一方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不是说皇上说行与不行,而是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必须努力一次。我也知道,我与代师兄二人入阵,必须是有人保护我们的,我希望皇上能把聂玉郎放出来,由他护我们入阵。” 淳于光的出现,的确打乱了曹炟的计划。 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必须给尉迟靖一个机会,让她去试着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是—— 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见曹炟在刹那间,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还不由自主地咳咳起来,尉迟靖终于还是道;“和帝,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曹炟心中一暖,看向她,她却已经将目光转向别处。 “反正,我与代师兄已经商量好,天一亮就入阵,至于你要不要聂玉郎护我们入阵,你自行考虑吧,我走了。” 说完,她竟真的就掀开幕帘,走了出去。 曹炟这次却并没有挽留。 第二日清晨,曹炟早早地带着聂玉郎,来到了代宏文处。 只见尉迟靖和代宏文果然换好了衣裳正在打理背囊,显然二人的确已经决定入阵。 “聂玉郎,朕给你个机会将功孰罪,你知道应该做什么吗?” “不用皇上大人您说,我自会保护好我留陈公主!”聂玉郎神色还是有几分不羁。 曹炟又走到八个近卫面前,“朕要你们全力保护代先生和公主,还有,遇到淳于光,就地斩杀,谁能杀了他,朕有重赏!” “是!”八个近卫回答。 安顿完毕,各就各位。 代宏文主动走到曹炟的面前,“皇上,是在下无能,才会导致公主去冒险。” 曹炟只是深深地看定他,“代宏文,朕要你至少坚持两天,两天后,你弟弟乌弋山就会赶到,据巫皇在信中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巫灵逸已经被巫皇及巫国的巫咸们合力撤底杀死了,所以他现在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你们兄弟二人就要见面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的出阵来,而巫皇也有派巫咸过来帮助我们,到时候他们会化妆成为我们的士兵,入阵帮忙,所以,只需要两天,一定要保住她和你自己。” 代宏文听到乌弋山的消息,当真是非常的高兴和感动,只是狠狠地点点头。 之后便是要出发了,尉迟靖把一把匕首插在腰间,转身就随着代宏文往前走,曹炟的眸子里染上一点愤怒,“尉迟靖,站住!” 代宏文机警,向尉迟靖道:“皇上还有话对你说,我们在前面等你。” 果然就往前而去,尉迟靖停在原地,曹炟走了过来,打量着她的样子。 她今日也是一身戒装,头发也利落地盘了起来,腰间挂匕首,足下踏厚靴子,看起来英姿飒爽,只是一张小脸,满是倔强的神色,距人于千里的模样。 曹炟本来因为她刚才说走就走,都是晓得与他告别一声而很生气,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那生气又都化为乌有,半晌却只说了一句,“你,要活着出来,否则朕,不会原谅你的。” 尉迟靖大概没想到曹炟是要说这样的一句话,略感错愕地张了张嘴,最后竟也认真地点点头,“我会好好出来的,你放心吧。” “朕只当这是你的承诺。” “是,是我的承诺。” 尉迟靖见他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没有一秒肯离开,一颗心儿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和帝,就算这是我的承诺,可有时候天意弄人,说不定我真就出不来了,话说回来,要我随人摆布,嫁到齐国去,我倒宁愿死在阵中。在这样的时候,我想问你一句话。” 曹炟的心,只被她所说的什么“天意弄人,说不定我真就出不来了”而激得快要碎了,听她说还有一句话问,只是怔忡地看着她。 “和帝,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爱上了尉迟靖?而不是因为安歌而爱我?” ---题外话---——感谢13898126326、jinqiurong、rita1981、13922993181等亲赠送钻石鲜花和月票,谢谢你们么么哒 第412章 乌弋山与巫皇 可你明明就是安歌! 你不是别人,你就是安歌! 然而曹炟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答案呢?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朕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不管怎么样,就算朕死,也不会让你死的。” 尉迟靖惊讶地看着他,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然而他的回答令她震惊和意外。 因为他说,就算是他死,也不会让她死髹。 这算是答案吗?应该是吧。 尉迟靖忽然嫣然一笑,露出以前安歌常常露出的那种笑容,“好,我知道了,和帝,我会活着出来的。蠹” 这次,她是真的转身走掉了。 …… 尉迟靖与代宏文进入了阵中,聂玉郎带了八个侍卫陪同,一行十人,由阵法的西南角进入。 齐国使者呵呵冷笑,“陈留公主终于崩不住了,亲自入阵。现在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位公主本身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她身边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高手。况离,想办法杀了他身边的代宏文,只要他一死,陈留公主必输!” 况离沉默了半晌才道:“使者,恐怕我也要入阵了。” “好好好,你也去吧,若是此事能速战速绝更好。” 因为这边只可以进阵一百人,如今进入阵中的,已经是五十人之多,况离将剩余的五十人皆安排入阵,由不同路线前进,而他自己,却在所有人都入阵之后,独自一人由另外的方向入阵,众人眼见况离从东南角的地方入阵,径直往阵的中心走去,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况离竟然从众人的眼中消失。 而这时,阵内诸人,还并不知道况离已经入阵,因为进入阵中,所见与阵外所见并非相同。 既然双方主将都已经入阵,齐国使者便又回到了自己应该在的地方,曹炟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似乎对阵中所有事都见怪不怪。 齐国使者观察了半晌,忽然叹了声道;“这数术之法果然神奇,若是陈留公主能够嫁入我们齐国,两国就这方面的文化从此以后倒可以好好的交流交流,和帝,两国联姻本是好事,如今以我们齐国的国力,又有谁不想巴结我们齐国呢?本不该如此斗阵,只怕你我都是被公主给骗了,公主不想嫁给我萧齐王,只是女子之意愿往往只从自身出发,您身为帝王,可要以家国为重。” “信为人之本,律为国之基,如今你我二人已经答应了公主,那么就该能面对所有的结果。” 说到这里,发现齐国使齐眉头深锁,显然因为阵中情形已经感到忧心了。 曹炟向冲虚子示意,冲虚子忙解释道:“使者,据冲虚子所知,您齐国请来的那位高人,况离况先生,应该是当年安歌安姑娘的师兄,而他们的师父便是当年治铭江之水的杨公,听说齐国立有杨公庙,想必对杨公还是很推崇的,所以您对他的弟子应该感到放心才是。 况先生进入阵中便失去踪影,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山人虽然对此数术了解不深,但也曾听闻过,术阵之中的世界,与我们所见是有不同,而且有时候厉害的阵法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将会重重叠叠,并且彼此并不影响,因此阵中之人,有时候擦肩而过却看不到对方,而能看到的,也不一定就能走过去打杀,是以况先生失去踪影,并不等于他永远消失,他一定还会出现的。” 齐国使者忧心忡忡地道;“但愿吧。” 转过头,却又向属下道:“阵中那位叫做淳于光的,本事不小,等到阵破后,立刻请他来见我。” 尹铉这两天对于阵中情形并不是很关注,一,阵中并没有他真正关心的人;二,此次斗阵于他来看就是一场闹剧,无论如何,尉迟靖必须嫁到齐国去,就算曹炟不同意也不可以。 所以他乐得在帐中休息,只是冲虚子偶尔回帐,报告斗阵情况。 下午的时候,他收到一封信。 打开信,看到信的内容,他脸色微变。 立刻叫了自己的副将进来,将信狠狠地摔在他的脸上,“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有人回报,说陈留旧部确实还存在,只是隐于暗处,而且他们的头领及权全领导权并非是阵中的陈留公主,而是曾经陈留王尉迟风手下最厉害的副将上官轩的儿子上官夜主持!若真是这样,就算把公主嫁到齐国去也没用!” 副将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略微冷静了下道:“按照大将军所言,上官夜才是如今陈留旧部的掌舵人的话,那我们想办法杀了上官夜好了,上官夜一死,掌权人自然变成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公主,那时候的陈留旧部将不足为道。” 尹铉听闻,也只是点点头,“好!立刻下令,无论如何,杀了上官夜,将他的人头提来献给本将军!” “是!末将遵命!”副将说完,杀气腾腾地走了出去。 正在这时,尹彩玉端了一些美食过来。 看到叔叔的脸色很是难看,不由地疑惑问道:“叔叔,谁惹您生气了?” 尹铉冷漠地盯了她一眼,反问道:“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尹彩玉道:“昨晚那样冷,我自是躲在帐内休息。” 尹铉冷哼了声,“你可知,昨晚尉迟靖来到了皇上的帐内,逗留了好一阵子才走。同样是女子,为何你会这样的不长心眼儿?”尹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的堂兄尹金,当时说自己教养的这个女儿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聪明,而且尹彩玉的确也是才名在外,可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为何如此愚钝? 尹彩玉听闻,也是面色大变,“她,她竟进入了皇上的大帐?” 尹铉点点头,肯定了这说法,尹彩玉的眼眸内不由涌上一层薄雾,咬着唇委屈地道;“叔叔你只管怪我,却不知我这几日想进入他的帐中数次,皆被拦在帐外,守卫说皇上在休息,不让人打扰,可是尉迟靖她为何反而能够进入?” 尹铉听了,也陷入沉思。 尹彩玉道:“叔叔,若是这样的话,可见他对您的侄女我是多么的不尊重,只怕是向守卫叮嘱,凡是我求见便说他在休息。这是要悔婚吗?叔叔,尹家帮他那么多,若不是尹家,他莫说当上皇帝,他应该是早就死了,您得想想办法,让他知道尹家对他是多么的重要,我尹彩玉对他又是多么的重要!” 尹铉也觉得这问题很是大了,终于道:“彩玉,既然如此,你也莫要着急了。须知男子的心与女子是不同的,男子喜欢的女子,通常是与他有点距离的,太贴的紧了,反而招人烦,而且你与皇上虽然是有媒妁之言,毕竟是没有感情基础,我会想办法创造让你们在一起的机会,介时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尹彩主见尹铉极认真的对她说这些话,一颗心才稍微稳了些,又跪了下去,“叔叔,父亲无能,得叔叔庇护才能求得一职,我们一家人都是仰仗叔叔的,在彩玉的心里,叔叔早已经比之亲生父亲还要亲,彩玉的一切,都靠叔叔了,以后彩玉也会将叔叔当成最亲的人孝顺的。” 尹铉面上露出一抹微笑,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彩玉,在我的心里,你也跟我的女儿一般。” 尹铉这话却也没错,尹铉一生纵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上战场太多,双手染满了血腥,如今年届五十,竟然没有一子半女。曾经也是有个女儿的,不过年幼时便夭折,对于几个兄弟的儿女,他的确向来视如已出。 又想起尹白山,不由愤然道:“彩玉,白山死得太冤。” 尹彩玉的眼眸一转,忽然道:“这都是尉迟靖那贱人害的!” 然而到底关尉迟靖什么事,她却没有再多言,而尹铉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清楚明白的很,不过是尹白山胆子太大,在还没有搞清楚对方势力的情况下就擅自动手,结果害了自己。 尹铉岔开话题,道:“彩玉,你在汾城这么久,对上官夜此人了解多少?” 尹彩玉脑海里出现那个相貌英俊却不知怎地带了些脂粉气的男子,道:“不过就是尉迟靖的跟屁虫而已。” 尹铉没想到尹彩玉只了解了这么一点,当下也是有些失望,道:“此人殊不简单,不过你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尹彩玉看出他已经有逐客之意了,便主动告辞。 出了帐后,抬眸间便见到曹炟的背影,因为他在高处,她在低处,显得他更加修长挺拔,衣袂飘飘之间有种谪仙之感。这个男子,在她见到他的第一次时,就已经怦然心动,然而为什么,她始终离他那么远呢? 默默地走到他的身后,随着他往阵中看去,只见尉迟靖和代宏文已经快要至阵中心,与那淳于光只隔着很近的距离,然而淳于光正在地上画图,计算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发现代宏文的接近,而代宏文却似乎已经确定了目标,正缓缓地继续往淳于光处而去,聂玉郎等人刀剑已经出鞘。 尹彩玉的心微微一紧,这淳于光莫非要被杀了? 淳于光若是死了,尉迟靖的赢面便大了些,她赢了,便不用嫁去齐国了。不,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呢? 曹炟终于注意到尹彩玉,见她怔怔地看着阵中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子里却似乎略有杀意,不由微蹙眉头,“尹姑娘,有件事朕感到非常奇怪。” 尹彩玉如梦惊醒,连忙向他施了一礼,“皇上,何事奇怪?” “这淳于光早在敬和皇帝的时候,就已经被逐出邾国,但是不知道为何竟出现在此处?朕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他竟是跟在尹姑娘您的随从队伍中混进来的,朕就是奇怪此事,按道理说,能与你来到此处的随从,该都是你信任的人,莫非尹姑娘与那淳于光竟是旧识?” 尹彩玉脸色大变,连忙跪了下去,“皇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淳于光此人,我之前并不认得他,也没有见过他。至于他如何混进随从中,我也实是不知。恐怕是有心人得知我将随皇上来到此处,暗中安排,却是陷害于我!” 尹彩玉说着眼泪扑簇簇地往下落,最近这些日子,她实是受了太多的委屈了,现在正好借此事哭上一场。 曹炟将她扶起来,“你莫要哭了,朕只是随便一问。” “皇上这样说,便是已经怀疑彩玉了!想当初,皇上登初帝位,我便知自己定是皇上您的女人,皇上说要守灵,需等三年,彩玉便安心等足三年,从来不曾逼迫皇上,反而劝叔叔们也莫要着急,在彩玉的心中,皇上的事便是彩玉的事,皇上的忧心便是彩玉的忧心,彩玉一切都以皇上为重,得被皇上如此怀疑,想起这些,便觉得很是绝望,如此之下,不如,不如——” 她忽然拔下头上的钗,便往自己的脖颈上刺去,曹炟一把将夺过她的钗,这是他第二次夺下她的钗了,眸子里寒意乍现,他不喜欢有人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 他把钗狠狠地扔在地上,“即使你不识得淳于光,但他毕竟是跟着你来的,朕问你又何错之?朕若是认定是你所为,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你走吧,这几天莫要让朕再见到你!一会儿,朕便派人送你回汾城!” 尹彩玉震惊地看着曹炟,他虽然并不爱她,可也从未对她如此凶过,再愣了片刻,便捂着唇哭着跑了。 曹炟则向身边的人道:“准备一下,送尹姑娘回汾城。” ……然而过了片刻,那人却回报道:“皇上,尹姑娘晕倒了!” “怎么回事?”曹炟问道。 那人答道:“太医说,尹姑娘身子本就娇弱,这些日子又是车马劳顿,因此才晕倒,如今需要好好竭息几日,不能再随便移动。” 一听此话,曹炟心中明白了几分,唇角浮出一抹冷笑,“既然如此,让太医好好替她调理着就是,暂时不必送回汾城了。” 正在这时,阵中忽然发生了大事。 原本是代宏文在那里卜卦,最后卜出一个位置,代宏文便与尉迟靖齐齐往前跨了两步,结果刚跨过去,尉迟靖的身子一歪,竟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扯得往左边歪去,接着人便这么一闪,不见了,代宏文见状,立刻也跟到左边去,也是一闪不见了,剩余的就是聂玉郎,他刚才只是注意着周边,根本没发现二人如何不见的,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站在那里有些无措。 自人阵到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阵法的奇特和厉害之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怕行差踏错一步便会陷入阵中,或者是血洒阵中,而且对于尉迟靖和代宏文未必是有所帮助。 想到这里,他叫算下了一个比较理智的命令,“大家不要慌,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公主和代先生回来找我们!” 而曹炟见此情景,一颗心便不断地往下沉。 他在阵外,同样看不到代宏文和尉迟靖去了哪里,而淳于光此时与聂玉郎似乎只有几米的距离,而且淳于光正阴险地盯着聂玉郎的背影看,看样子他至少知道敌人就在附近,而聂玉郎还一无所知。 “去把冲虚子道长唤来!”曹炟道 冲虚子匆匆地赶来,便见曹炟面色有些难看,“冲虚子,公主和代宏文都不见了,你觉得他们是遇到了什么事?” “皇上,之前况离也是在阵中忽然消失,只见况离之前打的主意便是进入此阵另外一层空间,利用术阵本身的障眼法,将自己隐去了。既然代先生和公主也同样不见,恐怕他们是到了同一层空间,有可能与况离遇到,况离是数术高手,而代先生也不差,相信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曹炟可没有这么乐观,在他的心里,况离此人当年便举止奇怪,他貌似很维护安歌,可是与安歌斗法的亦是他,以前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是。 而且代宏文身体并不好,数术风水之斗,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身体基础也是很重要的,万一代宏文倒下,实在不知况离会对尉迟靖做什么。 他越想越是不对,又道:“冲虚子,立刻摇一卦,朕要知道,公主是否安全。” 冲虚子也不敢大意,马上拿出香炉点上香,临时做了一个简易香案,跪拜半晌,才拿出卦筒摇卦,他用的是黄仙之法,就如同女子进庙上香摇卦般,一会儿,一支签摇了出来,落在地上,他捡起来看了半晌,对曹炟道:“按照此卦释意,乃是说所求之事吉凶参半,而有异变,只怕公主今次有些凶多吉少。” 曹炟忽然后悔了,嫁到齐国去又如何?至少她活着。 斗什么不好,非要斗阵? 但此刻,一切都挽回不了,他忽然想着,他必须要入阵,把尉迟靖给救回来。把他的歌儿给救回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皇上,有人求见!” 说着向曹炟递上一封信,曹炟只看了眼信上的巫皇印,便知道来者是谁了,当下心头一松,立刻道;“让他们进我大帐!” 曹炟也回到了大帐,一眼看到乌弋山。 二人其实分别不久,但于乌弋山看来,却是分别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最后一次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次大战中,当然现在已经有人告诉他,曹炟打败了他,现在曹炟是皇帝,而他的身份其实是东且弥放在邾国的质子,他能够恢复正常,还是曹炟找来了巫皇,将他带回巫国,才救了他。 他根本不服,他乌弋山纵横战场多年,几乎从未输过,上次的战争并没有露出败象,只不过在关键的时候,巫灵逸占有了他的身体,才会使他失手。 “曹兄,一些日子没见,竟被称和帝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曹炟知道他在讥讽他,却并不在意,因为他看到巫皇也来了,他们打扮的都像是邾国百姓的模样,这正是巫皇的细心之处,巫皇不肯得罪于齐国,若是要帮助邾国,也只能以邾国百姓的身份来帮忙。 巫明珠上前微微一施礼,笑道:“和帝,我们又见面了。” 于上次在梅林分开,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曹炟道:“屡次麻烦巫皇,曹某汗颜。” “无防,好朋友遭逢大难,我怎能见死不救?当初若不是您与安姑娘,我又如何能够打败巫灵逸,保住巫皇之位?不过巫灵逸已经受到他应该受到的惩罚,如今乌弋山恢复正常。” 巫明珠说着,不知道为何,竟轻轻地握住了乌弋山的手,而乌弋山也并没有拒绝,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二人相视而笑。 曹炟见状,已然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笑道:“恭喜二位。” 巫明珠笑笑,面含羞涩,“弋山乃当世大英雄,我在与巫灵逸斗法的时候,知他胸中沟壑,又因一起在阵中三十年,历经生死病老,因而相爱。” 曹炟知道斗法之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但还是有些好奇,让人给二人奉了茶,又送来丰盛的大餐,先让二人休息好,吃好,才能继续下面的事情。在用餐的时候,巫明珠才详细说了与乌弋山相爱的过程。 第413章 你阻止不了我 原来巫明珠将乌弋山带回去后,便开始着手做法,消灭巫灵逸。 可是巫灵逸法术高明,巫明珠缺失了巫灵,竟一时间拿他没有办法。但是乌弋山的大名,巫明珠也是听说过的,乌弋山是个战争疯子,他一生很是辉煌,几乎留下了战争史上的神话,巫明珠不能让这么样的一个人,被巫灵逸毁了,因此在考虑了几天之后,决定以灵识进入乌弋山的身体,与巫灵逸正面对决。 进入内里,才发现巫灵逸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巫灵逸,不但疯狂邪恶,而且根本是抱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听不进巫明珠的任何劝说。并且做法将巫明珠关在一处黑暗的地方,好在这个时候,巫明珠听到了隔壁空间里的呼唤,是乌弋山在骂巫灵逸,他倒是知道自己被巫灵逸控制了,所以时常叫骂巫灵逸,当然这几乎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巫明珠便试着与乌弋山沟通,乌弋山开始不信她,后来得知是巫明珠,便知道自己有可能要得救了,很是配合巫明珠,结果二人居然冲破黑暗结界,二人的灵识在乌弋山的体内见了面,之后,便开始了与巫灵逸之间长久的斗法,过程非常的艰难,在灵识的斗争中,时间与空间完全与现实中的隔离开来。 细节已经没有办法细说,反正二人在巫灵逸的逼迫下,艰难求存,患难与共,紧握双手,坚强战斗,看着彼此在时光流逝中青丝变白发,在阵中整整三十年,直到最后,似乎觉得能不能战胜巫灵逸回到现实中,都不再重要,二人便这样相伴一生也很好。然而,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蠹。 在最后一次与巫灵逸的斗法中获胜,巫灵逸的灵识消失。二人由各自的躯体中醒来。 在醒来的那一刻,二人只有感谢上苍,依然让二人活着,虽然他们在现实中,并没有过多的交往,那一刻,二人却都从榻上跳下来扑向对方,二人的眼泪交融,疯狂地亲吻,似乎直要吻到天荒地老髹。 虽然在现实中,他们相识相处所有加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一个多月,然而在与巫灵逸灵识的斗法中,他们其实已经相触了三十年之久,二人了解对方的心意,就好像了解自己一般,这样的情况下,当然就自然而然的要在一起了。 而巫明珠也仔细地将乌弋山的灵识被压制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就自己得知的,向乌弋山仔细说了一遍。当得知安歌跳城楼死亡的时候,乌弋山的心痛感染了巫明珠,但二人灵识曾经那么水乳交融过,因此她知道那种心痛,并不是爱的心痛,而是一份对待亲人般的心痛。 正好又接到了曹炟的信,巫明珠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助尉迟靖,因为尉迟靖能够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她,她知道尉迟靖就是安歌,并且在与巫灵逸的斗法中,知道安歌被重塑记忆的全部过程。 这时她道:“和帝,你现在知道,尉迟靖就是安歌的事实吧?” 曹炟原本不想提这件事,或者说,他其实并不想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不想再因为尉迟靖原来的身份,为她带来任何的混乱。但他心里也是为这件事难过了很久,而至现在,这种难过和恐惧,已经达到了顶峰,当下居然一下子愣住,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巫明珠与乌弋看对视了一眼,对曹炟的心情似乎都能理解。 巫明珠又道:“其实为安歌重塑记忆,也是不得已为之。我们在与巫灵逸斗法中,得知了这件事的所有过程。安歌当时跳城楼殉情,只是为了以江山为祭,为你报仇并且追随你而去,她一直以为你在天烬大墓中死去,她当时的心情是愤怒和绝望,及为你报仇后的空寂,她报了必死之心,其实在她跳下来的那一刻,她已经是个死人,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所以即使当初夏炚在城墙之下,努力的想要救她,但还是没有救到她。” 曹炟的手紧紧地握在一处,连骨节都握的发白,然而第一次有人能告诉他所有的细节,就算是再心痛,也要听完。 因为这是安歌留在世上,最后一点影象。 巫明珠又继续道:“安歌被救后,虽然身体还活着,灵识却全部散尽,好在况离这个师兄,似乎算到了安歌有此一劫,及时赶到,以五魂聚合法,硬生生地将她的魂迫归位,才勉强将她救下,但是况离亦说,就算将她救下,她的灵识也不会恢复,因为她自己已经认为自己是死了。” 曹炟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听懂了巫明珠所说的话,又问道:“所以,其实况离是知道,有人重塑安歌的记忆,他也知道,尉迟靖就是安歌。” 巫明珠点点头,“我想是的,以况离的功力,巫灵逸在屋内做法他不可能毫无感觉,只是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让安歌醒来。只有让她摒弃自己从前的所有记忆,摒弃她自己确定自己已死的认知,才能让她的灵识不会抗拒求生的基本意志,而被况离扯回魂迫,重新活下来。也就是说,真正的安歌,在那时其实已经死了,而现在的尉迟靖,虽然还是安歌,但是本质上,因为记忆的不同,其实已经很难将她们视为是同一人了。” 之前,代宏文也说过这件事,所以曹炟接着道:“不能将她的记忆恢复吧?因为恢复了,她就是真正的死人了。” 巫明珠点点头,“正是。” 曹炟声音淡的仿若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好,我明白了。” 曹炟又道:“但是在我的心里,她还是我的歌儿。” 巫明珠听了这话,眼圈微微一红。 其实从前的巫明珠,并不是这样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只是从巫灵逸的灵识中得知全部的真相,再加上一直知道曹炟对安歌的痴情,不由得不感动。况现在也有了心爱的男子与她在一起,知道那种相爱而不得爱的感受,是多么的令人痛苦。 乌弋山也不由自主地将巫明珠搂在怀里,庆幸,他们能够有幸冲破一切,走到一起。 最后还是巫明珠道:“尉迟靖此刻是否已经进入阵中?” 曹炟点点头,看向乌弋山,“还有代先生,他也进入了阵中,现在二人一起消失在阵中。还有况离,他也消失了,他们肯定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正在战斗,自从代先生被淳于光制成药人后,虽然已经尽力调养,但并不是很尽人意,代先生的身体只怕是扛不住。” 乌弋山的唇抿得很紧,此时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巫明珠感受到他的紧张,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弋山,别怕,我既然来了,定是要救出你哥哥还有尉迟靖的,你放心好了。” 乌弋山道:“我要和你一起入阵。” “这——”巫明珠有了刹那的犹豫。 乌弋山眉毛轻挑,“你不会觉得我还是像三十年前那么无能吧?在与巫灵逸的灵识斗法中,我可是与你学了很多的东西的,现在我的功力一点不亚于那些最高明的巫咸好吗?” 要么说,这其实也算是件奇遇,乌弋山因为在虚空中,与巫明珠相处三十年,可以说尽得巫明珠的真传,只是尚未在现实中演练过。所以巫明珠还是有些担忧,现实是现实,与虚拟的时空还是有差异的,然而乌弋山却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在阵中,一个是我必须要去救的朋友,一个是我的亲哥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你单独为我去冒这个险,而且我们从来都是一起并肩做战的,三十年了,我们未曾分开,我不在你的身边,我害怕你发挥失常。” 在这么严肃的时候,乌弋山仍能够说笑,也惹得巫明珠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终于感动地点了点头。 曹炟见他们感情那样好,心中亦是翻江捣海,又想,巫明珠这样冷漠的女子,的确是与乌弋山这样的男子很配合,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是被上天祝福的一对。 而自己与安歌,却是被上天诅咒的一对。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的不公平?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后带着巫明珠和乌弋山来到队伍里,尉迟靖这边进入阵中的人数远远不够,所以从此刻起再加人,也算是合乎规矩。曹炟派了十个侍卫跟随他们,由巫明珠和乌弋山为首,进入阵中。 在进阵之前,巫明珠忽然道:“若是遇到况离,该杀还是该留?” 曹炟沉吟片刻才道:“他当初即能够救了安歌,当不会再故意害她。以前只知道他是淳于光的弟子,但是他所修之术乃是修密一派,与其师根本不符。此人来历可疑,目的不明,有可能与三百多年前的霓兮有关,他还不能死,他死了,有些诅咒或许就永远解不开了,只要他不伤害尉迟靖,不到万不得已,还请你们也放他一马。” 乌弋山与巫明珠听闻,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皆对他点点头,才入阵而去。 其实这时候,齐国这边,已经有人到达了阵法的中心,只要他们继续这样走下去,虽然损失很大,但是还是有可能有人能够冲出阵法来。但凡有一人顺利出阵,这阵便也算是破了,齐国便胜利了。 然而这种良好的局面,在巫明珠和乌弋山进入阵中后,马上逆转了,从当日的下午到翌日的清晨,齐国的士兵死伤一半以上,剩余的士兵也都是手足无措,而之前进入阵中的况离,依旧不见踪影,使者在阵外急得跳脚,“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况离一定是临阵脱逃了,一定是这样!” 但无论他怎样的着急,有些事依旧不可逆转地发生着。 而曹炟的心情亦一样沉重,因为破阵的时间在即,然而上官夜那边仍然没有消息。 最重要的是,尹铉似乎已经有了新的动向,只怕就算是尉迟靖赢了,也依旧无法改变嫁去齐国的命运。 另一方面,尉迟靖与代宏文消失后,与况离一样,至现在依旧没有再出现。 好在巫明珠与乌弋山的战况比较明晰,乌弋山与巫明珠相携三十年,彼此配合的相当好,因此他们这一队人马始终完好无损,但是邾国其他的队伍,因为有淳于光在旁搞破坏,已经被他杀得七零八落,便是聂玉郎也终于被逼得不得不离开原地,开始于阵中乱闯,若不是武功高强,机警,只怕此时已经死了十几次了,饶是如此,也满身是伤了。 好在乌弋山和巫明珠离他不远,而且巫明珠通过术法,与聂玉郎进行了勾通,聂玉郎知道阵中又来了高人,并且是自己一方的,便不再移动,拄着刀在原地休息,一双眼睛却是杀的通红的,毕竟在阵中已经熬了两天又一夜还要多点时间了。 之后,乌弋山和巫明珠与聂玉郎会和。 聂玉郎没有见过巫明珠,但是却知道乌弋山此人,因此拔刀便又要打,害得巫明珠又一阵解释,聂玉郎听了,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在地上,一刀撑着身体,“奶奶的,这地方太邪门了!” 巫明珠细问了他与代宏文和尉迟靖失散的地方,聂玉郎好在方向感还可以,指了方向,巫明珠在那儿看了半晌,却说那边已经去不得了,得寻找另外的生门,而且现在淳于光还在阵内不知道在搞什么破坏,所以现在应该先想办法杀了淳于光,说到杀淳于光,乌弋山就恨不得立刻将淳于光撕成碎片,他竟然把代宏文制成药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三人打定主意,既然寻找尉迟靖和代宏文还须要周折,不如先杀淳于光,有了目标之后,一行人便开始向淳于光进发。 当然,速度的行进是非常慢的。 淳于光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他在阵中的行走亦是艰难,但他自已充当了一个“触阵”之人,他现在只想把这阵法彻底的触发,而他自己自信能够自保,阵中其他人全部死亡的话,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却不知,此时况离并非与他一道。 况离与代宏文还有尉迟靖,此时都在一个相对平静的地方,虽然亦是冰天雪地,却有一间茅草小屋可以遮风挡雪,此时风雪漫漫,代宏文与况离站在草芦外,二人的衣裳都被风吹的烈烈作响,代宏文手中捏决,唇角流血,目光却异常的艰定,“况离,你我打了这么久,不分胜负,你便可知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目的,既然如此,何不彼此退上一步?你放了陈留公主,使她自去,我可以在阵中继续应你的战。” 况离神情清冷,道;“她不能走,该走的是你。” 代宏文冷笑,“我受人之拖,便是自己死了,也要护好陈留公主,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们只能继续了。” “代宏文,你不行了。当初你被淳于光制成药人,所有人都以为淳于光只是为了让你帮他试药,而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对不对?你不过是他的养尸人,不管是谁,喝了你的血,就会变成半人半尸的僵尸,他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是代宏文,你练风水大术多年,血液里带着灵气,可事半功倍。你现在看起来无恙,但你迟早会变成尸祖,你不但没有办法护住陈留公主,你甚至会害了所有人!” 代宏文面色大变,好半晌,终于颤声道:“你是如何得知?” 况离神情依旧冷清,“代宏文,对于你们遭遇,我很同情。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改变,这段时间我不是没有四处寻求方法,只是——淳于光所用的邪恶黑茅术,当今无解,你若是真的想要报恩,便不要留在这里了,趁着你还可以控制自己,去找一处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修炼吧,届时若修出灵性,或许我们依旧可以一起切搓,甚至是做朋友。” 代宏文听了,身上的一股劲力忽然就衰退了,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的面色变得异常苍白,他手捂胸口,虚弱的仿佛会立刻倒在地上。 况离及时走过去扶住了他,并且往他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是暂时能够压抑住你体内剧毒的药物,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出十日,定会变尸,一具活尸!那时候,若不是术数高手将你打至魂飞魄散,便是你横行无忌,你可能一夜之间,将一座城池变成怪物横行的僵尸城,没错,你一人便抵十万兵,可惜,你那时候定是是非不分,六亲不认,没有自己的神识,你愿意做那样的一个人吗?” 代宏文几乎被击垮,但看看草芦内的方向,尉迟靖就躺在那里,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把她带出阵去的。 “况离,曹炟于我有恩,将陈留公主托付于我,我必须将他带出阵去。” 况离的神色忽然缓和了下,然而还是道;“你是东且弥人,真的会对曹炟忠心?我信不过你,而我留下尉迟靖,也并非是为了害她。想必你已经知道,她被重塑记忆之事,我手中有巫灵,可以帮到她,可是我身后一直有两个老怪物在追我,巫灵一出,灵光必然招来二人,倒是你所布之阵,可以将灵光束缚在阵内,我是要借此阵为她疗伤,让她恢复以前的记忆。” “呵呵,我早听闻,况离此人亦正亦邪,倒颇有当年杨公之风,虽然平时也略有出格之处,但是大是大非之上非常明晰。然而我现在知道,你习炼修密之术,并非杨公一脉的徒弟,我不知你是如何成为淳于光的弟子,但是你的真实真份实在值得怀疑。就如你信不过我一样,我也信不过你。” 二人话到此处,再次僵住。 代宏文虽然身体极度不舒服,却是抹去唇角的血迹,身体挺立笔直,二人又各位捏起了手决。 就在这时,况离忽然感觉到术阵再次变化。 二人都有些讶然抬眸,半晌,代宏文才道:“只怕阵中又进入了高人,淳于光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千百年来,想让自己变成尸祖的大有人在,黑茅术后来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习练不成功的人,为人所杀,习练成功的人,却世世代代活在世上,不死不老,历尽风霜,风尽亦是有所改变,听说当年的霓兮,常食小儿心,以求变得不老不死,与黑茅术达到同个目的,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只要将陈留公主安全带出阵,我会听从你的建议,找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不能走,我要让她恢复记忆,只有她恢复记忆了,才有可能保护自己。否则你将她带出阵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周围太多危险,她不能自保,无异于此刻强敌环伺。” “况离,你别再自欺欺人了,陈留公主当初死意已决,根本了无生机,若不是重塑记忆她根本就不可能活过来。你如今要恢复她的记忆,恐怕她会立刻暴毙。你没有资格拿陈留公主的性命做试验。”代宏文因为自己曾经被制成药人,因此对于况离现在要在尉迟靖不同意的情况下,替她恢复记忆,他不敢让他尝试,更因为,他不能让他尝试,万一失败的话,后果太严重。 “你阻止不了我。”况离如此道。 第414章 一段尘封的往事 的确,本来代宏文若是有以前十成的功力,或许就能阻住他,但是二人争斗一天一夜,高下已见,代宏文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代宏文也觉得,自己内里像有团火在烧灼,他的内脏仿佛正在烈火地狱里受煎熬,他自己心里明白,只怕况离所说的十日期限都是说多了,若他再与他争斗下去,只怕还没出阵,他就要变成僵尸了,不但没法救陈留公主,甚至他自己也会变成没有神思的活尸,而他,还想要再见弟弟一面蠹。 再三犹豫之下,他终于叹了声道:“是的,我阻止不了你,你可以去试着救她,但是,如果陈留公主死于非命,我就算变成活尸,也一定会杀了你替她报仇的。” 况离终于轻吁口气,道:“那你替我护法。” 因为感觉到,阵内两路高人,各自触发了不同的阵式,若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被触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至少在况离没有完成之前,代宏文得确保他们三人的安全及此地的稳定。 “好。” 二人第一次达成了一致,虽然里头带着太多的无奈。 况离进入草芦,只见榻上躺着的尉迟靖,像婴儿般的睡着。 看到她的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忽然涌出很多曾经的事情。 她送给他一只玉钵,她曾在下山之前,偷偷地去看过他髹。 他成为了安歌之后,二人在山上遇到的第一次—— 所有的一切,如过眼云烟,却又仿若昨天才发生过而历历在目。 他坐了下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婥儿,请允许我这样唤你。” 长久以来,她变幻了好几重身份,但是在他的心里,他一直还是婥儿,曾经与他一起在燕苍山共同生活过十年的女子。 “婥儿,你要坚强,我知你不信天命,我亦不信。你我二人,皆为逆天行事而存在,可惜我认识到这点太晚,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现在我明白了,我只希望你能继续活着,好好的活着,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要像我一样,一直在逃避,却一直被纠缠,我希望你能成功,婥儿,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说着话,他已经从怀里拿出一只莹光幻烂的明珠,它在他的手心里旋转,像是天际间的一颗落在手心里的星星。 珠子的莹光内淡淡的烟雾状环绕,看起来神秘而美丽。 况离捏起手决,口中念念有词,之后一指点在尉迟靖的眉心…… …… 尉迟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一个白茫茫的地方,那里没有声音,没有人烟,甚至也没有花草树木,她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以前可能来过,却又并没有留在记忆中,不,她此刻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许空白,她在这白茫茫中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该去哪里。 只听见一个声音唤道:“沈婥——” 尉迟靖没有应答,只是疑惑地往天空中看着。 只见天空亦是白茫茫的。 那声音于是又换了一个名字唤道:“安歌,安歌!能听见我说话吗?” 尉迟靖还是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迟钝。 她完全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和之后的事情,及她为何到了这里。 那声音似乎略有些失望,再次唤道:“尉迟靖,我是况离。” 这次,她忽然恍然大悟了,“况离!你就是那个代表齐国与我斗阵的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使了什么手段把我关在这里,你想干什么?我代师兄呢?” 她到底还记得,自己是尉迟靖。 况离轻叹了声,道:“尉迟靖,你真的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了吗?” “我需要想起来什么事?” 况离却是沉默了,不再说话了。 尉迟靖这时,终于走出了那种白茫茫的感觉,视线里出现一座陌生的大山,不,她此刻就在这座山里,她看到一个姑娘正在一处小坡上挖着什么,她感到很是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何到了这里,她走过去,轻轻地拍在小姑娘的肩上,然而小姑娘并没有转过身来,尉迟靖的手像空气一样穿过她,惊吓之下,她连忙缩回了手,心道:“代师兄说过,数术之中,幻境乃是常见之象,我现在这种情况,应是在幻境中,不知道况离这厮是什么意思,这幻境定是想迷惑我的神智。” 她打定主意不上当,正在这时,却见那小姑娘站了起来,把一把草药扔在背上,然后一脸高兴地转过身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这原来是个看起来明媚又娇俏的女孩子。 只见她又往四处看了看,就继续往前走去。 尉迟靖看不到周围有别人,便随着这女孩一起往前走,一路上,这女子若不是在采草药,便是忽然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便停下来观察半晌,忽然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便捏起手决比划半天,尉迟靖看她的手势,倒与代宏文所教的有颇多相似之处,心中便判断这女子也是风水术数方面有所心得的。 她心生好奇,继续跟在这女子的身后,她们好不容易爬上一座山头,便见那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重,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却越来越慢,甚至是猫下了腰,像个小贼般轻手轻脚往前,尉迟靖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唉,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要偷东西吗?” 当然那女子是听不到她说什么的,尉迟靖无奈,便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终于发现在左前方一高处,有一个巨石,巨石上有个英俊的男子,正在那里静坐,他像是练功,又像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里想事情而已。 而尉迟靖一眼认出,这男子正是这些天与她斗法的况离。 再看那女子,两只眼睛如同冒出星星般,痴痴地盯着况离的容颜,却没发现有一条蛇渐渐地接近了自己,昂着头,摆出一幅攻击的姿态。 尉迟靖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捡起石头打那蛇,可惜抓了几次都抓不起石头,只好向那女子大喊,“有蛇,有蛇!你这个笨蛋听到没有,蛇要咬你了!” 然而女子还是一幅星星眼的样子,盯着况离看。 就在蛇要攻击她的刹那间,一直坐于巨石之上的况离,忽然出手,一颗石子准确地打在蛇的七寸之上,蛇倒在旁边扭动了一阵子就不动了,那女子自是被吓了一跳,之后却是不再躲避,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走上巨石,“师兄,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不吃些东西吗?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她从药蒌里拿出刚挖的草药,还有些装食物的罐子,打开,里头都是白白的软馒头和一些鱼干肉干什么的,“师兄,你吃。” 况离对吃的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只道:“这几天天气不大好,你别来回跑了,耽误自己的修习。” “没事了,我回去后会加倍努力的,而且我一路走一路修习,根本就没有耽误到什么呢!” 说着拿出草药,拿了石头几下砸得稀碎了,便去把况离的袍子往上撸。 况离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你那日腿不是受伤了吗?我采了草药来,替你上药。” “不用了,那点伤不算什么。” “不行不行,一定要上药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啊!” 不由分说将况离的裤脚撸起来,仔细地将砸碎的草药缚在伤口上,那认真的模样让况离盯着她的侧脸看,唇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来,手似乎要宠腻地抚一下这女子的头发,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又恢复一幅高冷的模样。 尉迟靖在旁边看得仔细,不由想着,是否男子都喜欢装高冷?脑海里莫名其妙出现曹炟的影子。 接着又摇摇头,将那影子赶出自己的脑海。 就在这时,又听得况离道:“婥儿,过些天,你是否要出远门了?” 婥儿?!尉迟靖听到这个名字,忽然知道眼前这女子是谁了。 听说当年的沈婥是有个师兄的,是叫做况离。 后来传说,沈婥就是安歌,所以此刻的沈婥,就是将来的安歌。 尉迟靖的兴趣一下子被勾到最强烈,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却见沈婥听到她这么说,似乎很是疑惑,“出远门,为何要出远门?不过我倒是很希望能够出次远门,平时就是与师父到山下买点吃穿用品,虽然山上也很好玩,不过玩了十年了,还是有些腻了。师兄,要不然哪天我们一起出门,你带我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玩。” 况离看着她天真的神情,终是微微地叹了口气,“以后你定有机会去很远的地方的,而且都不会再想着回来了。” “那怎么会?我当然还是要回来的,我要照顾师父,还有你。” 沈婥说的理所当然。 况离抓起了一只馒头,递到她的手中,“你翻过了好几个山头,才到这里,定是饿了,你先吃吧。” 沈婥嘻嘻一笑,道了声:“谢谢师兄。”便接过来,不客气地大吃起来。 况离又道:“这些天你也莫到我这里来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见你。” “师兄,你不想见我?”沈婥的眼眸里有刹那的失望。 “嗯。”况离说着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莫要再逗留,天都要黑了。” 况离说走就走,留下塞了一大口馒头的沈婥发呆。 好一会儿,沈婥才将口中的馒头彻底的咽下去,然后对着况离的背影喊,“师兄,明天我再来探你!我才不信你不想见我呢!”她对自己颇为自信,又盯着况离的背影看了很久,直至彻底看不见了,才微微地吁了口气,把背蒌收拾收拾,又往来时路上走了。 尉迟靖看得有些生气,对着况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有什么了不起?人家沈婥最后还当皇妃了呢!那时你想见人家,人家不一定想见你!” 之后,她看到沈婥又走了几个山头,至天黑时,才回到杨公处,那也是一个拥有几间山洞的地方,外面布置的非常简单,杨公在闭关,沈婥走到门口,喊了两声师父,并无人回答,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针线,似乎正在做一件青色的袍子,显然是男人穿的,拿出来比划了一阵,又拿了只冷馒头吃了几口,便在灯下开始忙碌。 尉迟靖坐在沈婥的面前,向她道:“原来你喜欢的是你的师兄吗?可是为什么,在传说中,并不是这样?难道当年,你是被迫嫁给敬恒皇帝的吗?” ……当然,沈婥不会回答她。 漫漫的长夜,沈婥在灯下缝制衣裳很久,最后歪在石榻上睡着。 尉迟靖想为她披上衣裳,当然没有成功。 尉迟靖渐渐地明白,自己在这里可能并不存在,所以她不会累,不会饿,她做为一个旁观者,回到了过去,亲眼见证了一段早已经被尘封的往事。 此后的几天,大致如此,沈婥一有时间就去看况离,而况离对她使终是有些冷淡的,直到有一日,沈婥被叫到密室内,尉迟靖当然也跟了进去,看到沈婥跪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面前,“师父,我能不能不去?” 原来这就是杨公!尉迟靖看了看这个传说中的老头,觉得他的确像是个老神仙的模样,神情也是颇为悲天悯人及和蔼。 杨公将自己的女弟子扶起来,“婥儿,你初入师门时,师父跟你说了一段话,你还记得吗?” 沈绰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道:“师父说,我们风水术门之人,起之于百姓,将来也必将为百姓而牺牲。否则我们修习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即是杨公之弟子,自是要明白这个道理的。” 沈婥说完后,又抽泣了几声,道:“师父,您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早做好了为百姓做事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不想离开燕苍山,师父,为什么一定是我?我真的能达到皇帝的要求,去平息这场夺谪之战,去寻找到真正的真龙天子吗?徒儿自小生活在山上,从未出过山门,只怕不能适应山下生活,万一弄出了差错,可怎么办呢?” “一切但看天意,婥儿,你只需要记住,真龙天子,乃是手握朱砂之人,只要找到他,这场纷争必将平息。而且这个人,与你有三世情缘,将会是你真正的爱人。” 良久之后,沈婥终于点了点头,“师父,我明白了,我会谨尊师命,尽量做好这件事的。” 杨公将她扶了起来,和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子,为师相信,你必有一番大作为,定不会有负师恩。” …… 沈婥从山洞里出来,一直都在很伤心的哭泣,因为第二天就要下山,她的目光不断地投向况离所在的方向,不断地抹着眼泪。尉迟靖看得也是心里难过,在尉迟靖的心中,她尚未爱过一场,不懂爱是何滋味,但见沈婥哭的如此伤心难过,便也觉得伤心难过,陪着沈婥一起落泪。 沈婥哭了好久,眸子里出现一抹坚定,从屋子里取了那件刚刚缝好的青衣,便连夜往况离所居的地方赶去。白天翻过几个山头,相对还是比较容易的,到了晚上,便是尉迟靖知道这里的一切伤不了自己,也不禁的有些害怕,然而沈婥始终面露坚定地往前走着,边走还边抹着眼泪。 在路上,沈婥好几次摔倒,膝盖嗑破了,然而她似乎不会觉得痛,爬起来继续走。 在接近了况离所在的地方时,她就已经哭泣着喊了起来,“师兄!师兄!” 她像个小女孩似的,边哭边走边抹着眼泪,眼泡已经哭的红肿,脚步也越加的快了,然而到了屋宇的近前,她忽然听到屋子里居然有女子的声音,她蓦地停住脚步,愣了半晌,竟鬼使神差轻手轻脚,往屋前走去,并没有直接敲门,而是走到窗前后,敲敲地湿了手指,将窗纸戳出一个洞,往里头看去。 然后她看了几秒,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唇,一幅伤心欲绝的模样,手中的青衣也落在地上。 她一步步地后退,似乎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尉迟靖因为知道自己是虚的,可以随意进入房间,于是便走了进去,看到况离正搂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在那里调笑,那女子并不美貌却打扮妖艳,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尉迟靖见状,不由骂道:“果然不是好东西!果然从开始时就是坏人,况离!不管你施的什么术法,等我打败了你,便叫和帝立刻杀了你!” 之后她也走出房间,这时候的沈婥已经疯了似的,又往回跑了。 尉迟靖像一缕幽魂,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的泪水在夜风里纷飞,她同情她,仿若那痛,她能够感同身受。 后来,她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来。 尉迟靖吓坏了,然而她只能看着,她救不了她,好在她知道,沈婥绝不会死在这里。 沈婥滚倒在山下,晕了过去。 她的脸上有了细细的伤口,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 虽然知道她不会死,尉迟靖还是有些焦急,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却有一条人影接近,是况离,原来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这时才匆匆出现。他将沈婥抱了起来,细细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又替她把了脉,知道她尚无大碍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此时月光皎洁,他将她抱在怀里,坐了很久。 之后,他抱起她,往前走去。 况离将沈婥送到了山洞附近,便不再往前走,而是继续抱着她,害怕她着凉,还用自己的衣裳裹住她,直到天微微的亮了,而怀里的沈婥睫毛微动,似乎要醒来的模样,况离才将自己的衣裳收了,之后让她靠坐在一块石头旁,然后他自个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便离开了。 沈婥果然清醒了过来,大概还在为昨夜的事情而伤心欲绝,也并不仔细去想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夜里黑灯瞎火的,或许她以为,自己跌倒的地方便是这里吧。她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往况离所居的地方又看了一会儿,脸上的悲伤之色便渐渐地淡了,而是露出些微的自嘲神色,之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裹,又将自己的头发梳整齐,拿上自己的卜卦工具,便来向杨公辞行。 中间不多辍述,只说沈婥下山时,其实杨公并未远送,沈婥神色平静地往前走,也并未回头。 初次的懵懂爱情,经不住昨夜那般的伤害。 尉迟靖看得很是疑惑,从况离的表现来看,他即使不爱沈婥,也至少是在乎她的,他一路护送着她回来,她的眼泪他全部都看到。在她昏迷的时候,他抱着她坐在月下那么久,他趁着月色,抱着她走在崎岖的山路之上,周围的莹火虫都见证了他对她的深情,但他却偏偏不让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 男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 ---题外话---——感谢xuecai2004、pcr*1992、ztw_zz、舒子仲肥、18069761777、客户端用户、13898126326等亲赠送鲜花和钻石及荷包,特别感谢客户端用户一次性赠送六张月票么么哒,感谢大家的支持!同时祝大家元旦快乐,万事如意,合家幸福! 第415章 初次的血腥邂逅 沈婥只身进入了邾国的安阳城,她不知道从何处开始着手,原本她身上有曹项留下来的名刺,只要拿出名刺便可直接进入皇宫,然而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先是在安阳城内瞎逛了好几天,从百姓们的口中,听到了很多有关于邾国各皇子的传闻,之后她便在心里暗暗地揣测各位皇子到底谁会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她当然不会直接去问这件事,从未下山走远的她,未见识过安阳这样的繁华,一时间留连忘返,看到衣饰店,便忍不住去买了好几件华丽的衣裳穿着,看到卖首饰的店子,便出手豪气地买了耳上戴的,手腕上戴的,脖子上戴的好几件,她下山时,杨公自是要给她备了不少的盘缠,也因为她不懂得钱币真正的价值,因此才会如此不加节制。 尉迟靖跟在她的身后,很是无聊,觉得沈婥这女子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啊,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出了笨的特质,她不但花完了自己身上的钱,因为出格的“华丽打扮”太过于扎眼,引得人人侧目,甚至还惹来了登徒浪子,人家就在不远处盯上她指指点点,而她还一无所觉的样子。 不过她也算不上特别笨,至少知道吃饭、住宿都是需要用钱的,在她没有钱花的时候,她便在路边摆下一个相命摊儿,开始给人相命,她相命也相得奇特,不是非得人家给钱她才给人家相,而是逮到谁就给谁相,神色郑重,滔滔不绝地告诉那人将会发生什么事,将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意外和福报,甚至是报应。 她相貌很好,又是穿金戴银,又是如此作派,引得许多人都注目着她。尉迟靖闲闲地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些围观者,觉得沈婥这样做其实有些丢人,大***份。 就在这时,她看到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她见过,正是已经失败的敬恒皇帝曹煜,他不知何时竟也注意到了沈婥,此时看着沈婥,目光深沉如海,英俊的容颜和无双的气度却在人群中极为扎眼,沈婥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明显地微怔了下,两人目光对视,似乎早在见面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好多年。 尉迟靖在旁看得清楚,不由摇头,啧啧啧,一见钟情,沈婥啊沈婥,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就冲着今日这一幕,你最后落得那样的结果,似乎也不是很意外啊。 沈婥这时正在给一个登徒子相面,她道:“这位公子身穿上等绸服,想必家境极好,然而再好的家境到公子这里便也要败了。究其原因,也免不了是上世恩怨罢了,上世你父亲因财失义,害死了你,这世你投胎成为他的儿子来讨债,本也无可厚非,因果报应罢了,只是你投了他家,自小锦衣玉食,却也是坏了心性,是以你这世的结果也好不到哪去,至最后可能会断子绝孙,一无所有,冻饿而死。” 这登徒子在这一片地方,调戏良家妇女,打架斗殴,连累邻里,恶行颇多,本来就已经引起了公愤,这时听沈婥如此说,众人哗地哄笑起来。 登徒子双眉相连,只观面相也知道混起来是不说理的人儿,此时受了嘲笑,哪肯罢休,却也并不愤怒,只做无赖的样子,猛地握住了沈婥的手握道:“你这女子在这里装神弄鬼,原本也是觉得你混吃混喝罢了,现下却年纪轻轻倒会诅咒人,你即说我断子绝孙,我还偏不这样,我现在就扯你回去给我生儿子!” 沈婥倒也不怕她,她虽然没有什么武功,但山上住的久了,身手还是敏捷的,这时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拍拍两个耳朵打在那登徒子的脸上,“你这人好生不要脸,真是无赖,这便是你这世无福报的原因,前段儿都被你耗光,你由受害者变成害人者,连上天都不会帮你的。髹” 登徒子挨了打,忽然一挥手道:“来人呀,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我绑起来!我就是要带你回去给我生孩子!” 哗啦一下子,从人群中钻出四五个打手模样的人,原来这登徒子还随时带着保镖来着。 围观人群皆知这登徒子不好惹,哗地散了,只剩余曹煜还站在原地。 沈婥见状,却是不恋战,不逞能,几步跑向曹煜的位置,“公子救我!” 曹煜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冷冷地看着登徒子。 沈婥看着曹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能够毫不犹豫而打抱不平的男子,自是好男儿了。 后面的事儿便不必多说,曹煜的武功虽然也不是很好,他的长处从来就不是武功,对付几个登徒子也是不在话下的,他很快将登徒子一行人打跑,就在回转身体的那一刻,他的手却将沈婥一把抓住,翻转过手心,便看见他手心里那一枚鲜红的朱砂痣,震惊之下,沈婥抬起眼帘,看着眼前的男子。 曹煜却好似并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眉头微蹙,略略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这般随便抓住一个男子的手,是不好的。” 他很沉默,言词过于郑重,却并不显木讷。 惹得沈婥眯眼一笑。 曹煜英雄救美之后,却并无意与沈婥再多交流,自行走了。 沈婥便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之后便从别人对他的恭敬及称呼上,猜到了他是谁。 因为曹煜到了皇宫大门口,最后进入了皇宫,她才没有再跟进去。 虽然她奉师命来助曹项,但看着那两扇厚重的红漆大门,她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进入皇宫,她总觉得,只要走入这扇大门,生活便会是另外一幅模样,她想象不出来那到底是何模样,只是莫名觉得有些恐惧和害怕。 所以当晚她回转客栈住了下来,身上的小碎钱儿不足以又住客栈,又吃饭,她可也没有细算这个帐,交了房钱后,便又在客栈里点了一桌子菜,自个在那里吃着。 却是自言自语地道:“他是四皇子,手心里又有朱砂痣——这样的话,他难道就是我要找的人吗?三世情缘——是真的吗?” 想到第一眼看到他的情景,她的心怦然狂跳。 尉迟靖因为知道敬恒皇帝最后失败的事情,而且两次目睹他利用自己想要达到目的的事实,又听说过之前的种种传闻,因此对曹煜可没一点的看好,这时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就觉得沈婥这么个小姑娘,栽到曹煜的手里可真是太可惜了,正在这时,店伙过来收钱了,因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吃到人家都要打烊的时候了。 店伙很是和气地道:“姑娘,我们都要关门了,您看这酒菜钱,是否先结一下子。” 尉迟靖嗯了声,从荷包里摇出一点点小皮钱子,扔到桌上,这还是白天里在路边给人相命人家扔下的几个。 店伙地了眼,笑道:“姑娘,这还不够。” 沈婥想了想,又把手腕上的一支新买的玉手镯脱下放在桌子上,“这下总够了吧!” 店伙脸色微变,“姑娘,咱这儿只收现钱,不收抵押物,而且谁能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沈婥叹了口气,又从脖子上取下个金链子,“这下可够?” 店伙依然摇头,沈婥也算是明白了,今儿她就算放下什么,都没现银来得好,可惜身上已经没有现银了呀!但是她心里明白,她放下的这东西,再买十桌这样的席也买得来,只怪这店伙不识货。 她虽然刚刚下山,不知天高地厚,可也知道吃饭给钱的道理,当下和和气气地道:“小哥,这样吧,你先侈我一顿,等明儿我早早的起来,把我身上的这些家什去当铺给当了,就来还你饭钱。” 店伙见她就一个小姑娘,欺软怕硬的劣根性就露了出来,“嘿,你这小姑娘,你没钱就别点好的,你看你点这一桌子菜,可都是我们店里顶顶好的菜,你现在不给现银,明日你出了这门谁还能将你找回来?莫说是饭钱,只怕酒水钱也一起收不回来,你这法子不行,今晚,你必须得现银把帐结了。” “你,你这店伙好不讲理!狗眼不识金罢了,还说我会欠着你的饭钱逃跑,简直就是污辱人!” 店伙也发起伙来,“你说谁是狗呢!你说谁是狗呢!”他撸起袖子,打算打人的样子,就在这时候,有个冷冷地声音道:“她说你是狗,你没听见啊!”随着说话声,一个穿着黑氅的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因为店内光线的问题,沈婥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只看到这人袖子一甩,却是一绽元宝甩在了桌子上。 “伙计,你若是随了这姑娘的愿,在地上学着狗儿爬上几圈,再学几声狗叫给姑娘听听,这绽银子除付酒钱之外,剩余的就都归你了。” 店伙看到这人,立刻一张脸苦了下来,“五,五爷——” 他的腿发着抖,也不敢去取桌上的银子,只抖抖索索的跪了下去,向着沈婥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说着,便学着狗儿的样子,围着桌子爬了好几圈儿,边爬还边学着狗儿汪汪汪地叫了几声,惹得沈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那穿着黑氅的人,这时也走近了些,沈婥终于看到了他的模样。 只见一双桃花目,两只寒星眸,真个是眉目如画,却又有棱有角,比之女儿家还要令人惊艳却没有半分的女气,身上反而有种让人不易接近的冰冷气息。此时便坐在沈婥的面前,自行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近杯中酒。 那店伙学了狗儿爬狗儿叫之后,一溜烟地跑了。 店子里就剩余沈婥和这位“五爷”。 沈婥这时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尉迟靖却一下子认了出来,虽然这时候他是一头黑发如墨,但这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是不会认错的,是曹炟! 当年还是齐王的曹炟出现了! 尉迟靖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捧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曹炟道:“你定是看人家漂亮,才出来英雄救美的吧?”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极度的不舒服,又想,自己现在陷入阵中,不知道他有没有着急想办法救自己?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声。 尉迟靖本来以为,齐王和沈婥的美好邂逅是不是要开始了?所以才有后面齐王为安歌一夜白头的事情? 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店伙走了后,他也把酒杯放下了,沈婥于是笑着道:“谢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明日还在此处,我一定会把公子的钱还给公子。” 却见曹炟面若寒霜,“萍水相逢而已,我不问你的名字,你也不用问我的名字,你现在走吧。” 沈婥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当下便道:“公子虽然是替我付了酒钱,可还是没有资格让我走我就走,让我留我就留。”说着不仅不慢地倒了杯酒,自己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小口,又继续提筷吃东西。 “我让你立刻走!”曹炟的语气越发冰冷。 沈婥放下筷子,嘻嘻一笑,语气却是固执,“我偏不走,你想怎么样?” “好,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沈婥见曹炟一副距人于千里的模样,又想起之前店伙叫他五爷,观此人面相,即知对方身份恐怕非同一般,这段时间她在安阳城内将几个皇子的外貌行事都打听得差不多了,其中有一位冷面王爷曹炟,被称为铁腕王爷,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才造就了他身上有种阴沉冰冷的感觉,眼前此人与传说中的倒有几分相象,不知他是不是齐王呢?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声哨声,接着本来已经打烊的客栈,忽然便从四面八方的阴影处涌出来很多人,而且这些人个个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手中拿着各种武器,杀气腾腾地直奔他们这一桌而来。 沈婥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敢情他让她走是这么回事!她刚才就不该贪酒,先卜一卦才好! 不过这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些黑衣人冲过来,就齐齐将大刀对准曹炟砍来,因为与曹炟一桌,沈婥也被波及,她功夫不行,但人很机敏,抓起桌上筷筒里的筷子,哗啦地洒出去,虽然没有什么力道,但还是扰乱了一些杀手的视线,但这根本没有什么用,那杀手的大刀还是大刺刺的往沈婥刺来。 曹炟一把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空手夺白刃,将那个杀手的大刀夺了过来。之后就用那把大刀开始杀人。 曹炟的功夫很好,花招不是很多但很有用,转眼间,沈婥眼前便血雨腥风,这还是沈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杀人的场景,见到这么多的血,之后,更有一蓬血洒到她的脸上,她整个人便这么呆掉了,喊都喊不出来。 之后,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被吓晕了。 尉迟靖却有幸看到了最后的场景,其实这种情况下,沈婥倒下是有好处的,至少那些杀人不会再无聊到在她的身上补一刀,她反而安全了。 只见曹炟再打一阵,忽然从客栈外面又冲出来一伙人。 这伙人的打扮却是光明正大多了,即没蒙黑巾,甚至还穿着侍卫的衣裳,正是曹炟所掌管的侍卫,这些人冲进来后,很快就把黑衣人打败,曹炟甚至抓了一个活的,待战斗结束,这个活着的人,被他们带走,而曹炟本来也要立刻走,眼角余光瞅到了倒在地上的沈婥,微蹙眉头,犹豫了下,还是干脆将她扯起来扛在肩上。 瞅了眼躲在柜台下的店伙道:“她的房间在哪里?” 店伙抖抖索索的走出来,领着他往二楼而去。 尉迟靖此时以“上帝”的身份,冷眼旁观这场景,一时间觉得很好奇,莫不是沈婥这一晕,曹炟喜欢上她了? 曹炟将沈婥放在榻上,见店伙还在那里抖索,有些厌恶地说:“打水来!” 一会儿,店伙打来水,曹炟拧了毛巾,替沈婥擦掉脸上的血迹。待擦完后,将毛巾一扔,拍拍手打算走了。就在这时,沈婥却醒了,见到这个杀人魔还在自己的面前,她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这个恶魔,你想干什么?你别接近我!” 曹炟漠然看了她一眼,“还这么生龙活虎的,当是没事了。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门关上后,沈婥才一屁股坐倒在榻上,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人敲门,沈婥又紧张起来,问道:“谁?” 听得门外有人道:“四殿下驾临,慰问此客栈诸客人。” 四殿下?曹煜?! 沈婥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那个沉静的年青人的面容。 他打开了门,果然见到了曹煜,他正站在楼梯的地方,指挥一些人收拾尸体,但却不见曹炟的影子。 这时,便有个爱嚼舌根的人道:“是齐王做的呢!” “啧啧,又杀人了,每次杀完人,都是四王爷给他擦屁股!说起来四殿下够憋屈的,好几次给齐王杀死的人收尸。” “若不如此,那位所谓的铁腕王爷,还能这么自在的出来?恐怕早已经被皇上关起来了。” “是啊是啊,不过虽然是兄弟情深,如此这般的维护,依旧是太过了。四殿下若是能辩是非,当不该这般坦护自己的弟弟,掩盖事实真相。” 这时,另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走近,嘲讽道:“真相是什么,你们又懂个屁!齐王被称为铁腕王爷是有原因的,并且他很是得皇上喜欢,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四殿下不想为他善后,你当就可以不为他善后吗?你们这些奴才,懂得个什么!” 这样一听,四殿下倒也有些无奈之处,而这位五弟曹煜,简直没有真正可维护的地方。 沈婥早就听说过,四王爷曹煜,势力虽弱,但却隐隐有贤王之名。 倒是几个皇子里,杀伐最轻的人。 又见他身影寂寂地站在那里,风华过人,然却有些说不出的寂寞和压抑。 沈婥想到曹炟刚才杀人时的狠厉,再想想曹煜,似乎高下立现。而且,曹煜的手心里是有朱砂痣的,无论如何,他的手中即有朱砂痣,按照师父所叮嘱的,他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三子夺嫡,她该助他! 这一刻,她已经做了决定,当助谁,当不助谁。 曹炟于这时候,已然输了,只是他并不自知。 尉迟靖因为先入为主,此进倒觉得这事未免有点太不对劲我,来杀曹炟的那些人,明显是杀手,曹炟杀了他们,报官让人来收尸才是正常的程序,因为得让人去查这些人到底是何目的,又是受何人指派,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凶杀案吧?既然是官府过问,又谈何收尸一说?而且以曹煜的身份,犯不着为这事而亲自前来。 第410章 铁笼里共患难 尉迟靖皱着眉头,围着曹煜细细地打量他,从眉毛到头发,从衣裳到手指,甚至连他穿的鞋子都被她打量了一番,发现此人穿着乍然看还是仆素的,实际上处处都藏着富贵玄机蠹。 而他神情郑重,也丝毫没有演戏的意思。 尉迟靖喃喃自语,“曹煜!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和帝此人比你好点!” 可惜沈婥并不是这样想,她主动地走到他的跟前,唤了声,“四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曹煜转过身,愣了下,倒似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沈婥是谁了。 沈婥微笑着提醒他,“下午的时候,是您救了我,就是路边那个相命的女子……” 曹煜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怎么,你也住在这家客栈吗?” 沈婥点点头,“嗯。” 曹煜淡淡一笑,“那我们果然还有点缘分。” 沈婥又点了点头,之后道:“四殿下,其实我们的缘分可能不止于此。”说着,她拿出名刺,递到他的面前,“我是杨公的弟子沈婥,这次奉师命来到安阳城,是要面见皇上的。只是这几日贪玩儿,一直没有进宫面圣。” 曹煜立刻道:“原来是这样,那沈姑娘现在是打算?髹” “我打算进宫去,把我刚刚看到的都告诉皇上。齐王深更半夜,在客栈造下这么多的杀孽,乃是太不该了。应该让皇上管管他。” 此时的沈婥,因为刚刚下山,对官府办案程序一点都不懂,虽然明知道黑衣人是来杀曹炟的,但是若不是他做的坏事太多,又怎么会有人暗杀于他呢?要想阻止这种事,当然是先止住曹炟的杀孽,才能真正制止这种无休止的杀戮。 没想到她的话音一落,却听曹煜道:“沈姑娘千万不可!” 沈婥道:“为何不可?” 曹煜这时急急地牵起她的手,便走上楼梯,将她带到了一个僻静的房间。 沈婥虽然曾经暗恋过师兄况离,可自小因为生活环境过于单纯,还是第一次被男子这般牵着手走,这时候脸便红了。 曹炟到房里放开了她的手,却忽然对着她跪了下去! 这可把沈婥吓了一跳,赶紧要扶他起来,结果扶不起来,她只好也跟着跪了下去,“四殿下,您这是何意?” “沈姑娘,我父皇对杨公极是推崇,您即是杨公的弟子,又是奉师命而来,想必父皇会很重视您的意见。但是从即刻起,您说话便也得处处紧慎了,一句话可使人丧命,也可使人活命,今夜之事,其实是有杀人想杀我五弟,我五弟不过是自保而已,但若是被我父皇得知,除了追查此事,定还要追查以前的多起案子,只怕五弟将万劫不复,我父亲是极讨厌造杀孽的!是以,请求沈姑娘放过我五弟一次!” 沈婥有点不高兴地道;“你这个五弟,坊间都传说他双手染满鲜血,杀人如麻,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怪物!不明白你为何这样护着他!那若将来,你当了天子,便是要为百姓做主的,你现在都护着他,难不成你想要他一直为非做歹下去?” “非是如此,再说,五弟是当今最有可能成为天子的人,他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无论如何,请沈姑娘一定要答应我,就当,就当你是为了报答我先前救你之恩吧!” “你——唉——好好,我答应你这次!” 曹煜的眸子里漫出几分感激,这才在沈婥的掺扶下站了起来,听得沈婥道:“果然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你是如此的善良,而你的五弟——”想起刚刚血腥的场面,沈婥摇摇头,喟叹了一声,似乎颇为感慨。 尉迟靖在旁看着,没想到曹煜居然还给沈婥下过跪,这真是令人意外呢。不过她才不会真的相信,曹煜是因为曹炟才给沈婥下跪的。 她也并不去研究这些,反正她已经知道结果。 她现在更关心的却是曹炟与沈婥之间的事情,及沈婥是如何死去的这个迷底。 在这样的时空里,时间看似一步步往前,事实上在现实中,也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而已。尉迟靖已经看不到现实,漫步于前尘,倒也潇遥自在,沈婥与曹炟的第二次会面,是在沈婥与曹炟相见后的一个月,当时沈婥已经成为曹煜的女谋士,二人时常在一起,而沈婥暂时亦是居住在曹煜提供的别苑内。 沈婥与曹项相见的时间亦是在事情发生一个月后了,因为她觉得早见不如晚见,既然是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自然还是隐于暗中看清事实的真相比较好。在她自已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见的曹项,曹项当即摆酒,庆祝她的到来,也邀请了自己的儿子们参与。 曹炟来得很早,请了安后,便被曹项叫到近前来,“炟儿,来见见沈姑娘。” 曹炟与沈婥的目光对视,不由微微一怔,而沈婥则只是礼貌而清冷地点点头,对于杀人魔,她要离得远些才对。 不过从曹项的态度看,对这位儿子的确是另眼相看,若没有意外,皇位传给曹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沈婥看在眼里,唇角却有一抹冷笑。虽然曹炟这是第二次见她,但这一个月来,她可是数次见到曹炟,当然每次她都在暗处,看他如何杀人,然后与曹煜一起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在她的心里,他已经是彻头彻尾,毫无人性的嗜血魔王。 尉迟靖到底还是在陈留公主府住过一段时间的,而且身旁有上官夜提点,对于官府行事的那些儿道道多少还明白一点,至此时,已经完全把曹煜的伎俩弄明白了,明白了他从开始与沈婥的相遇,恐怕就是一个计策,而后面的一切都是他演戏演出来的,而曹炟杀人,不过是为了自保,杀人者,自八成亦是曹煜派去的,只可惜沈婥被蒙在鼓里,始终不明白。 这样一想,曹炟可不就是太冤了?尉迟靖已经在心里给曹炟起了个外号儿,叫“冤大头”,以后可莫要叫什么铁腕王爷,叫大头王爷好了。 曹煜与沈婥在一起的日子,可谓是才子配佳人,二人距离似远又近,似近又远,便是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让沈婥的心反而牢牢地系在曹煜的身上。不但亲自游说曹项重视起曹煜这个儿子,并且常常亲自上阵,为他占卜前途,趋吉避凶,令曹煜无形之中避过很多的凶险。 与曹煜相反的是,曹炟却因为曹煜和沈婥的联合,而更加身处危险之中。没有哪个人,会一直被动挨打而不还手,曹炟亦是如此。那段时间,常常传出曹炟嗜杀的消息,人人听闻齐王的名字,首先想到的便是鲜血。 那一次,曹煜和曹炟被派往一个叫做狐丘的地方,共同携手除掉一个被称为“狼”的暗黑组织,这个队伍的领头人便被称为“野狼”,据说是从小在狼群里长大,后来被个帮派的头子从狼群中带回教养,倒也教了些他学识,然而在这个帮派头子去世后,这小子却把学到的学识丢到了脑后,继承了他义父的队伍和曾经狼群中的生活习惯,干起了弱肉强食,滥杀滥抢的日子。 这样一来,自是比有各种规条约束要强多了,可惜附近的官府都管不了他,一是他武功高强,二是他手下的人被他带的,都如同野狼一样凶悍,再一个,他们可以穿梭于黑山白天水,旷野森林之中,官府出动的人少,他们便把那些人杀了,人头穿成串儿挂在城门之上,官府若是出动的人多,他们便藏觅起来,一年半载的不见人影。 附近的百姓把他们当成真的野狼,人人惧怕,而不能人人喊打。这消息终于传到了曹项的耳朵里,在沈婥的提议下,曹炟和曹煜被派了出去。 沈婥之所以如此提议,其实还是曹煜的意思。 她无意间听到曹煜的近卫在议论,说是曹炟前几天又在效区杀了好些人,而且曹炟暗中培养了数支暗卫,势力越来越大,简直比野狼为祸更要厉害,只可惜没有人能治得了他。 沈婥听闻,脑中灵机一动,便想让野狼和这位铁腕王爷,好好的斗一场至两败俱伤是最好,或者二人都死了,那么世间就少两个祸害。 这大概是沈婥正式与曹炟交手的第一次。 过程看得尉迟靖头疼,在这里便不再赘述,只说曹炟和曹项到达野狼的根据地后,就遭遇到了野狼空前的反抗,双方打的难解难分,后来因为野狼对地型的熟悉,还是带着人跑了,在这个追击的过程中,沈婥故意将曹炟引入占卜出来的凶地,而她与曹煜则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而曹煜恰在这时候病了,高热不退,一行人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让曹煜休息,原本一切的计划都是很好的,曹炟若是死了,也不能怪他,只能说命数如此,却没有想到,野狼竟然派人到了曹煜的帐中,抓走了沈婥。 曹煜只能带病追击,而沈婥则有幸看到了曹炟与野狼的作战,原来曹炟虽然被引入凶地,居然凭借着自已的聪明才智,硬是在劣势之下,与野狼对执,不但没有输的痕迹,反而渐渐地令野狼招架不住。正好野狼的属下抓回了沈婥,在他们的心里,沈婥总归是与曹炟一伙的,当即便拿沈婥来做文章了。 他们把沈婥绑在十字杆上,勒令曹炟自已走出来,否则就立刻杀了沈婥。 在那样的情况下,曹炟可以走出来,也可以不走出来,但他最后却选择了走出来。 理所当然的,曹炟被野狼抓了。 后来与沈婥一起,被关在铁笼子里。 二人到了一个笼子里,曹炟却丝毫没有沮丧之色,反而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婥。 沈婥很是难堪,道:“你可以不救我,你为何要这样做?” “是啊,我的确可以不救你,因为这个局便是你设下的对吧?若当时我四哥一起追上来,现在被关住的就是野狼而不是我们。不过没有关系,我即知你和我四哥想要我死,我还是将错就错走进了你们的圈套,是因为我认定你们杀不了我。” “你太自负!”沈婥不喜欢过于自负的人。 沈婥又加了句,“你虽是为救我而被俘虏,但我不会感激你。” “无所谓,我救你,并不是要你的感激,而是因为你是我父皇的贵客。” “可惜现在连你自己都进来了。” 曹炟却只是笑笑,不说话了。 隔了半晌,曹炟却又道:“听说你会占卜,你倒是占卜一下,这次我们能否活着出去?” 沈婥拿出卦钵,真个就占卜起来。 最后说:“我会活着出去,而你将有生死大劫。” 曹炟挑挑眉,“这么说,我有可能会死?” 沈婥很认真地点点头,“是的。” 其实让曹炟死,本来就是沈婥今次的一个目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和这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了,她的这种目标反而有所淡化。便听得曹炟道:“你知道我这生最大的遗撼是什么吗?” 既然快死了,是不是应该说法比较深刻的内容? 沈婥想了想道:“大概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你想当皇帝,然而始终还是一步之遥。” 曹炟却笑着摇摇头,“曾经有一个算命先生为我算过命,他说我天生帝王根骨,是要当皇帝的。他以为他这么说我很高兴。” “难道你不高兴吗?” “那你猜猜,最后,那个算命师,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猜,你定是赏了他十绽金元宝。”哪个男子不想当皇帝呢? “你猜错了,当这个算命师说完后,第二天有人发现他莫名死在臭沟渠里,脖子上有个伤口,被人一刀割喉,杀死了。” “何人竟会去杀一个算命师?”沈婥意外地瞪大眼眸。 曹炟却只是看着她,不答反问,“你猜猜。” 沈婥沉吟了下,忽然眼眸瞪得更大,“是你!你为何竟要杀他?” “一个小小算命师,又怎能妄议乾坤?这是他第一罪。明知我的身份,便说我能够当皇帝,在他看来是奉承我,于我来说却是捧杀,因为这话若传出去,不知道我会引来多少杀身之祸,这是他第二罪。第三罪便是他信口胡言,因为我从来没有打算当劳什子皇帝,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我只想好好活着,像个健康人那样活着。” 沈婥并不能理解他说的这些,第一,她觉得算命师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罪不至死;第二,没有哪个男子不想当皇帝,特别是在他其实与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对曹炟的说辞,她根本就不信,他不过是找了个由头想杀人而已。第三,他若成为皇帝,怕是能活得更好。 那时候的沈婥,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齐五其实身负绝症,说不定哪天便会病发而亡,而曹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身体已经极不舒服,知道自己将要病发,由此才会说出第三条来。也同样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打消了一些意志,导致他说出了心里话,事实上,平时若想听他说这样的话,简直难上加难。 不管怎么样,沈婥认为,能为了一句不知道能不能证实的话,就杀人者,是疯子,是魔头。 特别是曹炟那句“一个小小算命师,又怎能妄议乾坤”伤到了她,因为在别人的眼里,她沈婥也不过是个算命师,风水师,刚才她还用自己的卦钵和铜钱占了一卦,这不明着讽刺她吗? 她听了他的答案,只是咬牙看着他,心里对他的看不起,异常愤怒,曹炟,我沈婥不能妄议乾坤吗?若今次能躲过一劫,便让你瞧瞧我的本事。 天色渐暗,野狼因为抓住了曹炟和沈婥而觉得自己这次是赢定了,因此带着手下众人喝酒庆功,直到深夜才算停竭。 曹炟终于等到了机会,冷不防从沈婥的头上拔下一支银钗,沈绰正要骂他登徒子,便见他将那银钗捅向锁孔,一会儿便听得那大锁咯咯几下轻响,居然就被他打开。 因为附近的看守都喝了酒,此时正是黎时,人最易发困入睡的阶段。为了使他们发现晚点,沈婥和曹炟分别脱掉外裳挂在笼子里,看起来就好像二人还在,之后悄悄地爬出了铁笼,又回头将锁重新锁上。 沈婥猫着腰便打算往阴影里而去,穿过那些喝醉酒的人往远处跑去,却被曹炟一把扯住,示意她跟他走。 沈婥心头疑惑,却知道此时二人若产生争执,并无好处,当下点点头,随着曹炟走,曹炟居然将她领到了一处帐前,而此帐正是野狼所居的帐子,可以听到野狼在帐内酣睡的呼噜声,二人便悄悄地伏于帐外的草丛里,如此停了好一会儿,沈婥便有些生气了,悄声道:“我们好不容易出去了,现在却躲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应该立刻逃!” “我们这样是逃不掉的,反而会暴露,你有野狼熟悉地形吗?若我们想逃,须得野狼先死。” “你想在这里杀了野狼?!”要知道这里除了野狼,还有野狼的属下环伺,在这里暗杀和明杀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只要弄出一点动静,只怕就会被这些狼属性的强盗分尸!所以沈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吁——我们现在已经藏身于此,你可知灯下黑?我们藏于最危险的地方,反而不易被发现,因为没有人会觉得我们敢于藏在野狼的帐外,现在只要他们一喊暗号,我们的人就会冲过来,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暗号,什么暗号?为什么他们会喊暗号?难道他们中有你的人?” “一会便知。” 曹炟说到这里,中气便有些不足,疲累地躺了下去。 因为两个人其实离得很近,沈婥明显感觉到他是撑不住了,不由问道:“你受伤了?” 曹炟苦笑一下,“旧疾发作而已,没事。” 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喊了一句,“跑了!他们跑了!” 这一句喊出来,帐内的呼噜声立刻停了下来,下一秒野狼就出现在帐外的门口,大声道:“跑了?怎么跑的!你们这些饭桶!” 沈婥在刹那间出了声冷汗,以野狼的性格,此时若发现他们就藏在他的近处,恐怕会立刻杀了他们。然而果然如曹炟所说,虽然近旁有很多人匆匆跑过,却并没有人会往这帐旁多看一眼,他们很是安全,而曹炟也显得气定神闲,甚至还能闭目休息片刻,也就在这时,外面喊打喊杀,早就埋伏在周边的曹炟的人,冲了进来与野狼战在一处。 曹炟翻了个身,对沈婥道:“暗号就是,跑了!” 说完后自己或许也觉得好笑,不由噗嗤地笑了出来,沈婥愣了下,竟面露一抹佩服的神色,“你在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这招啊,果然不负铁腕王爷威名。” “过奖。” “不过,你不去帮他们吗?” ---题外话---——感谢妫臻、rita1981、御寒屋、hm816816、lilyelim、客户端用户、xuecai2004、xuecai2004、pcr*1992、ztw_zz、舒子仲肥等亲赠送月票和荷包、鲜花钻石等,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11章 天命会因我的选择而改变吗 曹炟摇头,“你一个弱女子,身份又是如此特殊,我父皇和我皇兄都不会愿意你出事的,万一野狼再抓住你,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为我们再缴械投降一次?并不能期待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而我呢,我旧疾发,是病人,要好好休息,况且我猜想着,我四哥定也来了,这里用不着我了。” 沈婥却道:“怕是你临到头怕了,反正你是安全的,哪管其他人卖命。” 曹炟也不辩解,只是忽然握住了沈婥的手,“有点冷。” 沈婥感觉到他的手的确是异常冰凉,然后却皱皱眉头甩开,“休想占我便宜!” 曹炟嘟嚷了句,“真小气。蠹” 沈婥发现他面色的确不大好,问道:“你真的冷啊?” 曹炟嗯了声,沈婥想了想,终究还是离他近了些,一手主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语气倒是忽然温和了些,“你再坚持一会,估计就快要结束了。髹” 曹炟原本并没有期望什么,这时忽然感受到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大手,他的唇角终是浮上一抹由衷的微笑,她是个善良的女子。 沈婥很是紧张地探头瞧着帐前打斗的场面,最后竟真的盼来了曹煜,只见他于晨曦中骑马而来,衣裳在风中烈烈,拔刀冷眉,直冲在前。因为曹煜的人马加入,野狼一下子处于弱势,但是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拼,最后竟被曹煜亲自斩下人头,人头滚了很远,见野狼死,野狼属下放弃了恋战,四散奔逃。 沈婥心情激动,放开了曹炟的手,一下子奔出了藏身之地。 “四殿下!” 曹煜见她奔来,也从马上跳下,二人都往前奔,到了近前却齐齐煞住脚步,但见二人看着彼此的目光都透着惊喜。 “婥儿,我来救你了,你没事,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曹煜狠狠地点点头,问道:“我五弟呢?” 沈婥指指野狼的帐后,“在那里,说是有旧疾发作,他需要大夫。” 曹煜心头微动,将沈婥指给自己的副官,“带沈姑娘先走,我去救我五弟!” 副官立刻向沈婥道:“沈姑娘请。” 沈婥嗯了声,上了马,由副官带着先行离开。 待沈婥走的远了,曹煜的眸子里闪着寒光,提刀往帐后而来,此时尉迟靖自是发现了曹煜的神情,然而可能是与沈婥离得远了,她的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地被吸着往沈婥的方向而去,其实尉迟靖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也发现了,她只能留在沈婥的身边,若是离得远了,就会被沈婥带着走。只是她现在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曹煜怕是要趁着这机会,杀了曹炟,介时只要说曹炟被野狼所杀,一切顺理成章。 她明知道曹炟一定不会死,但还是忍不住叫道:“和帝!快逃!” 然而下一刻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吸引到沈婥的身后,与她并骑一匹马了。 然而她还是能够看到曹煜的。 曹煜带着杀意来到野狼的帐后,却并未发现曹炟的身影,只见地下倒是有一行字,仔细看去,原来写的是:“四哥,这鬼地方一点儿不好,我先行回了,安阳见!” 曹煜面露失望之色,往四处看了下,终是走了出来。 指挥众人收拾战场,准备打道回府。 尉迟靖见状,便知道曹炟怕是在那之前就逃了,当下唇角不由自主地上弯,曹煜啊曹煜,你自这刻起,便该知道后来还是败在曹炟的手中,也不是意外的。当然对于尉迟靖个人的感叹,这前尘中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沈婥。 回到安阳后,又是一段比较安静的日子,沈婥没事时就摆弄她的卦钵和研究一些风水数术之法,偶尔也会站在窗前,盼望曹煜的到来。然而曹煜那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来她这里的时间很少,有一日,她实在无聊,又听得丫头说哪哪正在庙会,于是匆匆地收拾出门,这安阳城的庙会她还是没有见过是什么样呢。 庙会的人果然多,热闹非凡,各种小吃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沈婥却已经吃腻了,有些无聊地往前逛着。 就在这时,忽然见所有人都往路边让开。 沈婥也随着人群到了路边,就见对面来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前后各有四个侍卫,一个就不是一般身份的人。尉迟靖一眼看到侍卫中的尹白玉,虽然他的面容大部分都被头盔给掩住,她还是看出他是谁,便也猜到车内的人是谁,但她在这里已经久未见曹炟,当即进入了马车,当然在这个世界里,她可能只是一阵清风,一阵空气,没有人查觉她来到了曹炟的面前。 见到曹炟的模样,尉迟靖不由吃了一惊。布置华丽而舒适的马车内,他斜靠在软枕上,双眸微闭,面无血色,连唇都是苍白无色的,虽然头发衣饰都弄得很干净整齐,一丝不苟,然他这个模样还是透出了虚弱和慵懒,尉迟靖这段时间倒是有听到下人向沈婥回报,说回到安阳城的曹炟大病,病情而且危急。不过尉迟靖怎么也没想到,曹炟会病成这样。 自她在小邺城认识曹炟,他一直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虽然经常也会受伤,但他似乎很少露出如现在这样的虚弱状态。 她蹲在他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喂,你不是没受伤吗?你怎么了?” 原来关于曹炟曾经患有旧疾,后被安歌治好的事情,知道的人还是不多的,只知道这位王爷年青的时候倒经常病弱。上官夜自也没有对尉迟靖说起这件事的来伦去脉,当然,其实上官夜也不知道安歌曾经为治曹炟的病,付出过什么。 尉迟靖的手不由自主抚上曹炟的脸,然而只是虚无。 对于外面的嘈杂声,曹炟并不理会,依旧闭目休息。 再往前行进了一会,尉迟靖能感觉到,沈婥大概是感到好奇,或者也只是顺着人流走而已,总之她就在他的马车附近,并且跟着前来。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沈婥也停了下来,尉迟靖还留在马车内,享受车里一股清幽的气息,便见帘幕掀开,“王爷,四殿下的马车迎面而来。” 说话的正是尹白玉。 曹炟不得已地睁开眼睛,道:“四哥?” 尹白玉点点头,神情些微凝重。 “让他先过去。”他淡声道。 尹白玉道:“可是,秦神医还在等着,万一去的晚了,只怕他又走了,王爷您的病情却是不容耽误。” “死不了。”曹炟又道。 尹白玉只好点点头,然而他尚未来得及让马车后退,便听得对面马车的侍卫在喊;“四殿下在此,闲杂人等还不后退!” 尹白玉眉间染上怒意,向曹炟道:“王爷,我们不能让!王爷的马车四殿下不可能认不出,他们是故意的!” 尹白玉说着,竟不等曹炟再说什么,便走了过去。 曹炟还想要说什么,刚想要做什么,忽然呕了口鲜血出来,竟是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尉迟靖同情地看着他,原来曹炟还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啊? 接着便觉得马车忽然像疯了一样往前奔去。 尉迟靖大吃一惊,连忙飘出马车,就见沈婥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也是惊呆了,而尹白玉大概是用什么东西刺了马股,导致马儿忽然往前奔,然而曹煜也并不示弱,明明看见马车往前冲来,他的马车竟也往前冲去,路就这么窄,哪容得两辆马车通过,自然是哗啦撞在一起,马嘶声夹杂着百姓的惊叫声,两辆马车同时翻倒。 有几名百姓逃跑不及,受到波及,被撞得倒在一边,唉唉地叫着,显然已经受了伤。 而曹炟也被撞得从马车里滚了出来,好在尹白玉眼疾手快,在马车相撞的那一刻俨然知道自己闯祸了,立刻飞身而起,在曹炟滚出马车的那一刻便伸手将他捞了起来,不至于跌在地上被人踩踏,经过这么一撞,曹炟脑中混沌,已经无力看清楚状况,但却看到了沈婥,沈婥也正看着他,二人目光对视,沈婥是清冷而略带着责怪的目光,曹炟却是目光迷茫,渐渐陷入黑沉。 而尹白玉见他似乎彻底的晕迷过去,当下咬咬牙,也不管现场到底发生什么,飞身带着曹炟几个起跃离开。 在马车相撞的时候,曹煜并没有及时从马车里出来,直到这时才钻出来,虽然也显得有些狼狈,然而风度气质绝佳,一眼看到正在担心百姓伤情的沈婥,目光微闪,立刻捂着胸口,连脚步也踉跄起来。 有属下奔过来,问道:“王爷,您还好吗?” 他淡声道:“我没事,先看看百姓伤情如何?” 属下道:“是!” 转过身边,装作才看到沈婥的模样,不由脸上笑出露容,然而刚往前走了两步,便手捂胸口仿若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沈婥连忙上前扶住他,“你这样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为什么发生事情只为别人着想?” “我真的没事,可能只是撞到了胸口,不过真的没事的。只是这些百姓,却——”说到这里,他又回头向属下叮嘱道:“所有在这里受伤的百姓要好好安置,由王府出钱给他们治伤,还有给予赔偿。” 沈婥见他带伤安顿这些事,脸上略略地露出些许感动与赞赏。 直到一切叮嘱完毕,曹煜才看向另外一辆马车的马夫和侍卫,除了尹白玉和曹炟,他们都还留在原地,也是因为曹炟训练有方,才使他们此刻并无乱了方寸而选择逃跑。 曹煜问道:“你们的主子呢?” 这些侍卫和马车夫只是低首道:“不知。” 曹煜又道:“你们的马车,怎会忽然冲过来?” 马车夫略微惊了下,回道:“可能是因为,因为人太多,马儿受了惊。” 沈婥见状,却道:“明明是你们中的一个侍卫刺了马股,导致马儿忽然狂奔,而且你们的主子已经逃了。” 沈婥莫名生气,完全是因为,曹炟做事过于不负责任。 曹煜见她那样生气,反而安慰道:“没事的,他的行事作风向来如此,我早都已经习惯了。” 沈婥又道:“不过看他也受了伤,真是自作自受。” 曹煜微微一笑,却没再说什么。 * 当晚,沈婥正在卜卦,便有信官进来。 沈婥也不回头,只问,“曹炟如何了?” 那人答道:“齐王曹炟自上次从狐丘回来,便一直重病,今日亦是去见秦神医的,可能是属下害怕赶不上时间,因此才致马匹疯狂。现曹炟仍然在秦神医处,据说病情危急,有可能——” 沈婥哦了声,却道:“我刚才卜过了,他死不了。” 沈婥却看着桌上的卦象发呆,尉迟靖也看着卦象,她所学自是没有沈婥深厚,但还是能看出些什么的,喃喃自语地道:“此卦甚怪!沈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婥当然听不到她说话,泪水却毫无预兆地充满眼眶,怔怔地道:“不可能!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缘?这一定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她一下子将面前的卦象拨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婥到底卜出了什么,尉迟靖还是不知道也不明白。 之后,沈婥写了好几封信,差人送往燕苍山,然而始终无人回信。 倒是一日,有人来报,说是曹炟已经回府。 沈婥犹豫了再三,还是带上了礼物,去齐王府求见。 齐王府管家将她带至内院等待,一会儿,从月洞门外,走过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却不似平日里那身黑色令人有很大的距离感,但整个人也因为这白色而倍显清贵和优雅,正是已经多日不见的曹炟,说起来,自从杀了野狼之后,二人其实并没有好好的见过面,待他走近了,沈婥觉得他面色还是不大好,不过他身上可能自带着一种高冷的气息,令人有仰望之感。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却还是上前请安,“听说齐王病了,特来探望。” 曹炟心情似乎不错,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虚扶一把,“倒教沈姑娘担忧了。” 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人便于附近的凉亭座下,下人上了水果糕点和香茶便退下了,周围再无人停留,倒是个极好的谈话之所。 只是沈婥来此的真实目的,曹炟猜不出,因此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沈婥似乎也很难开口,二人皆端了香茶遮住了暂时的尴尬,放下茶杯后,还是曹炟先开了口,“想必沈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好了。” 沈婥抬眸看他,只见他眼眸如海般且清且深,一时间竟又迫得低下了头,只道:“想必,王爷是知道,我是杨筠松之弟子沈婥,此次下山,也是奉了师父,携助皇上而来,这些事即使王爷不刻意打听,也是听说过的了。” “杨公被称为民间之皇,他的弟子前来,自该礼遇。”曹炟淡然道。 “这些日子,安阳城里的情形,我已经见过不少,为了齐国的大运,我这几日也占卜过数次,终于得出了结论。” “愿闻其详。”曹炟似乎很有兴趣。 “占卜的结果暂时不能告诉齐王,但我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天下之主不会是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再争逐,也不过是输得很惨而已,并且有可能失去性命,若是齐王殿下能主动放弃,便会免于邾国再遭遇一次劫难。” 沈婥不知道,她所说的这次劫难,日后恰恰是由她亲手完成。为了曹炟,而以江山为祭,直接导致邾国失去半壁江山。 曹炟听完,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含笑品茶,似乎沈婥的话的确耐人寻味,只听得沈婥又继续道:“你不信我的话?”她微叹了声,“在对战野狼的时候,你毕竟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才来相告。而邾国这场大劫,便是来自于曹氏一族的血腥杀戮,而你直到现在仍旧视人命为草芥,所以这劫应在你的身上,当是天意。” 曹炟终于放下了茶,忍着笑道:“若我不反抗,放弃皇位,便能避免这次大劫?” 沈婥郑重地点点头,“正是。” “你为何如此肯定?既然你说是天命,难道天命与国运会因为我的选择而改变吗?”曹炟如此道。 沈婥微怔,终于叹了声道:“是的,其实我不能确定,但你是唯一能够改变这一切的人。” “我没有义务为了别人改变自己,邾国的国运如何,相信不是我能左右的。江山能不能得保,得看手腕硬不硬,我不会坐以待毙任别人来杀我,我会反抗,在他杀我前,我杀了他们!” “你——你简直不可救药,除了杀人,你还有别的办法去解决问题吗?” “我若不杀人,便是人杀我,你该知道我是身不由已。” “你不必给自己找堂而惶之杀人的理由。” “你还说,我会在夺谪中失败?” “没错。” “可是若我放弃夺谪,我可能会失去性命,到时候,我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至少能够保住性命。” “这不够。” “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吗?” “只要你放弃夺嫡,我会告诉四殿下,尽量满足你别的意愿。” “我要的这件东西,不必经过他的同意。” “是什么?” 曹炟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跟前,忽然笑道:“我要你。若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立刻就放弃夺谪。”曹炟说着,手还轻轻地抚了下她额前的发丝,没想到沈婥对于这件事是完全的反对,立刻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卑鄙!无耻!休想!” 曹炟的口中有一丝腥甜,这一巴掌够狠的,但他似乎并没有介意她打他,只是茫然地看着她。 沈婥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目光,终是跺了下脚,转身跑了出去。 …… 尉迟靖在旁边看得有些叹息,“曹炟啊曹炟,却没看出来,你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从你们认识到现在,她可没对你有过半分的好。” 这一会儿,尹白玉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王爷,这沈姑娘怎地如此不识好歹。” 曹炟笑了一下,抹去唇角的一抹血迹,“尹白玉,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到她的身边去,她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只怕有大劫的是她而非我。在此期间为免她发现你是我的人,你莫要与我再有联系,我只需要你保证她的安全。咱们男子争江山打开下,不需要一个女子去牺牲,否则胜之不武。” “这,这怎么可以!”尹白玉显然不愿意。 曹炟冷冷一计眼锋扫过来,尹白玉连忙点头,“好好好,从此时此刻开始,她就是我的新主子!” ---题外话---——感谢大勺宝、carry19742008、luzhu08306、妫臻、rita1981、御寒屋、hm816816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特别感谢大勺宝,一次性赠送九章月票,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12章 你的结局是什么? 再说尉迟靖,刚听到这里,因为沈婥已经走的远了,身体又不由自主地飘起,硬生生地被扯到了沈婥的身边。 想到刚才曹炟向尹白玉说的话,尉迟靖忽然郑重地面对沈婥,就好像她能听到自己说话一样,“沈婥,经过再三观察,我觉得其实曹炟这个人至于还算正直,他更像个男子汉,而曹煜八成是利用你,谁叫你人还未到山下,就已经传闻纷纷,说什么得沈婥者得天下,沈婥啊沈婥,你怎么就不长点心呢!” 却见沈婥有些怔然地道:“曹炟,若你不是齐王,我不是沈婥,或许你今日的要求我会考虑,可是我即知邾国有可能因你而破,而我却与天子有三世情缘。我奉师命下山乃是为了保邾国,寻天子,看来你我天生便是要做敌人的,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她说的冷静而绝决,看来是在心里已经做了相当固执并且不会再改变的决定蠹。 尉迟靖见状,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头颅,“唉,沈婥,你怕是对曹炟也是有所动心的,我不信你一点都没查觉到所有的事情曹炟其实也很冤枉。而你如此郑重地叮嘱自己,便是不想让自己偏离轨道对不对?你认为,你该按照你师父所叮嘱的道路行走是不是?可我怎么觉得你那个师父不怀好意呢?什么手心里有朱砂痣的人是真龙天子,为何到现在,这个人还没有出现呢?” 可是,人生原本就没有几个人,是能够坚持走在原始确定的轨道上的。沈婥即遵天命,却难道不知道天命变幻莫测? 就在她对沈婥万人失望的时候,却忽而见沈婥流起了眼泪。 这令尉迟靖很是诧异,道:“刚才是你打了人家一耳光,人家都没哭,你哭什么?” “可是,曹煜,你会,杀了你最爱的人吗?” ……尉迟靖愣了下,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沈婥卜出的卦象并非是曹炟之卦,她应该算出了敬恒皇帝将登大宝和日后失却半壁江山的事情,甚至也卜出自己有可能会死在曹煜的手中,因此才会这样的伤心难过,然而这时的她,也只是为自己伤心而已髹。 这样一来,尉迟靖对她的死因更加感到好奇了。 难道她真的不是暴病而亡,而是被曹煜杀死? 而后的事情,多数与传说中的差不多。 因为沈婥是完全站在曹煜一方的,与曹炟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大,常常正面交锋,二人各有胜负。站在尉迟靖的角度,将许多事情都看得很清楚,开始的时候还去为谁打抱一阵子或者是发表发表自己的意见,虽然没有人能够听见,但她亦是乐此不疲,但是愈到后来,她越说不出话来了,沈婥与曹煜、曹炟之间的各种争斗,可说是叹为观止,如她这样的智商,很多时候都是发生过了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与沈婥不同的地方了,若是她尉迟靖站在沈婥那个位置,不一定能够比她做的好。 沈婥的优势是,可以提前预知一些事情,趋吉避凶。而她最大的劣势也在于此,因为提前预知了天命,于是义无反顾的按照天命所定的走下去,就算早已经知道,自己有可能死在曹煜的手中。 而曹炟明明对沈婥有情,不但是旁的人看得出来,沈婥也并不是完全无所觉的,但因为占卜出来,自己与他之间,是绝不会有好结果的,这生只能做敌人,所以她就真的与他做了敌人。 他们都在坚持各自所要做的事,在天命预先设置好的轨道上前行。 而曹炟,则常常因为身体病痛的原因,而需要长久的卧床休息,这其实对他的影响比较大,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对皇位并不是很热衷,而是很想像个普通的健康人那般活着。 那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约沈婥在烟雨河见面。 那一次,曹炟走在前,她走在后,曹炟的脸上满是期待的幸福的感觉,而沈婥则是紧崩着小脸,因为做敌人太久,根本没有办法放任自己,其实两个人之间至少可以试着做朋友。 她的脑海里,只是想着,曹炟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他只是想在她放松的时候,施出一个什么手段,给她狠狠一击! 曹炟的兴致很好,说起了一种鱼的做法。他说,这鱼不能去除内脏,而是直接以活鱼夹在两只砖石之间,使它动弹不得,其下以火烤之,使鱼在渐渐炙热的砖石之间被烤出鱼油,但是鱼儿却还是活的,直到将它烤到体内水份尽湿,这鱼儿才能死去…… 她听闻后,觉得很是残忍,于是打断他,忍不住问道:“那么,你是不是想用对待这条鱼儿的手段,来对付我?” 曹炟忽然顿住了,接着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下。 他的眸子里满是失望,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在这样的沉默中,二人的船就那么停在了烟雨河中心, 直到忽然下起大雨,这僵局才被打破。二人没打伞,几乎刹那间就被淋湿,曹炟迅速地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她的身上,之后开始奋力将船摇到岸边。上了岸后,二人都已经很狼狈,曹炟更是冷得连手都在微微地发抖。 沈婥被雨淋得很是狼狈,蓦然将他的衣裳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扔到他的面前,“齐王若是无事,请莫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若是有事,也必是公事,请以后莫要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刚跑过拐角,就见曹煜从一辆马车内探出头来向她招手,她连忙上了马车,马车内竟置有暖炉和干净的衣裳。原来曹煜害怕曹炟对她不利,一路上都暗暗地跟着他们,更贴心地准备了暖炉和干燥的衣裳。 对曹煜所做的一切,沈婥只有感动,红着脸换好衣裳后,就任由青皮马车在烟雨小道中缓缓前行。 当时的她,似乎完全没有顾忌到,被她扔在雨中的曹炟。 其实曹炟一直都跟在马车的后面,他知道沈婥至少现在不会出事,然而他的心里是绝望的,他这次鼓足了勇气,然抵不过二人做敌人太久,甚至都成为了习惯,他知道,沈婥可能永远都不会来到他的身边,他也猜不到前路到底会是什么,只是这样难过地跟在马车后面,任雨淋着自己。 后来,马车停了下来,曹炟的目光里生出些希冀,然而待马车帘幕打开,走出来的却并不是沈婥,而是曹煜。 有人为他打着伞,他静静地看着在雨中很是狼狈的曹炟,缓步走向他。 内心的绝望与嘲讽,几乎击垮了曹炟,他无力地靠在墙壁上,面色苍白。 曹煜走到他的面前,道:“五弟,你不用再费心了,我是天命注定的真龙天子,而她亦早知道自己与真龙天子乃是三世情缘,五弟,是三世,不是一世,也就是说,你这辈子得不到她,下辈子也得不到她,下下辈子,你也得不到她。人人都说,得沈婥者得天下,我未必信了这句话,但看到,这生终于有一件事赢了你,我心里也是开心的。” 曹炟嘲讽地笑了下,问道:“那你爱她吗?” “爱不爱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她信我,她在我的马车上,毫无防备的睡着了,而她对你则充满了防备,因为你是她的敌人。五弟,就算我不爱她,你又有资格爱她吗?你看你的模样,是不是马上就要倒下去了?你不但没有资格爱她,你甚至没有资格爱任何人,因为,你不配。” “你——”曹炟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曹煜讽刺了个够,就准备离开,却觉得曹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大约是下了狠力,他能感觉到他手的冰凉和有力,听得曹炟道:“沈婥是无辜的,求你放她自由!” 曹煜的眸子里,讽刺更为深重,半晌才凉薄地道:“不是我不放她,而是她认定天命如此,她不会离开我的。而且,我即知你如此爱她,更不能放手了,五弟,你可知何谓诛心?我不能亲自动手杀你,可是我可以让你的心先死去。” 说完,狠狠地甩开曹炟,由于力道很大,曹炟被甩得扑倒在雨中,旧疾发作的他,内里的痛苦几欲让他死去。曹炟看着曹煜的背影,在雨中上了马车,马车又缓缓地往前使去,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 如果曹炟也能回到前尘往事中,就会发现,同样的请求,他在曹煜的面前说了两次,第一次,是为了沈婥,在这漫天的大雨中。第二次,是为了安歌,在天烬大墓中,他即将落入食金蚁群中时,对曹煜道:“安歌是无辜的,求你放她自由!” 但是两次,他都失败了。 曹煜绝望地往后仰去,就那么躺在雨中,任雨水将自己淹没。 …… 这一次,曹炟病了近两个月。 尉迟靖很久都没有见到曹炟,她天天在沈婥的耳边念叨,“你该去探望他啊,再怎么说,也是因为你,他才病那么重!” 然而沈婥终于没有动念去探望曹炟。 就如同后来曹炟对安歌说的那样,沈婥一生,从未对他有半分的好。 可他就是爱上了她。 尉迟靖亲历他们的历程,对于曹炟对沈婥的爱,却是比较明了的。她记得有一次,曹炟与沈婥对阵,那一次沈婥因为受了风寒而导致发挥失常,二人一起陷于一个迷失森林中,沈婥高热不退,曹炟背着她在没有方向的森林里走了两天,为了给她收集到干净的水,清晨细心地去接植物上的露水。 后来沈婥好了些,曹炟却又病了,其实还是旧疾发作,曹炟当初旧疾缠身,一劳累或者受伤受风寒,甚至有时候情绪低落也会引发。沈婥那时候,已经知道曹炟身患旧疾的事情,也略懂医生,到处找草药,磨碎了喂给曹炟,曹炟害怕二人在森林中过久,使终会因为缺水少吃,毒虫肆虐而失去性命,因此好几次要赶沈婥离开。 然而沈婥却沉默着,用自己的艰忍和毅力,支持着二人一起走下去,她有自己的决定,很是固执,不易改变,所以他说服不了她。 他说服不了她扔下他从森林里离开。 他也说服不了她,去逆行天命,离开曹煜。 曹炟后来的病体沉重,昏迷之时,常唤沈婥的名字。 向来坚强的沈婥,忽然流了泪。 只道:“曹炟,你若真喜欢我,为何与我做对?” 又道:“曹炟,我不喜欢自己爱上的男子,是一个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离开我的人,那么我宁愿从未拥有过他。” 又道:“曹炟,天命所归,我们只能是敌人。” 尉迟靖见她始终将天命,做为一个最能控制她行为的一个标准,气得直拍自己的脑袋,她在心里暗暗地发誓,即使她她尉迟靖其实也算是风水术门里的弟子,也接受了很多所谓天命的熏陶,但她不要像沈婥一样,傻傻的信奉天命!天命到底是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人的命运?人的命运若改变,天命又奈何? 最让尉迟靖为沈婥感到难过的事情,其实当时在马车内,她也并未睡着,在曹煜下马车与曹炟说话的时候,她悄悄地掀开帘幕瞧着风雨里的二人。 然而最后,她只是放下帘子,继续躺下去装睡。 眼角却留下了一抹泪痕。 然而沈婥每日里等的,还是曹煜。 她可以为曹炟默默地流泪而不让任何人知道,却也可以为了曹煜,毫不留情地对付曹炟,尉迟靖看着后来发生的事情,只能无数次抚额,叹息,然后咒骂,然而到底应该骂谁?她不知道,后来有一次,她忽然开始骂老天爷,从此以后老天爷就是尉迟靖咒骂的对象了。 在这个过程中,尉迟靖越发看清楚了曹煜的为人,他并没有别的女人,他似乎是爱着沈婥的,但是他从来就没有信过沈婥。 这可能便是因为,他与她的相识,由欺骗而始,最终也注定以欺骗为终。 曹项亡,三子夺谪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 沈婥占完一卦后,便立在院中黄桷树下等待。 不一会儿,果然曹炟走了过来。 二人彼此间是敌人,却又似乎最了解,有一种默契,就算相隔很远,依旧能够感应到。比如曹炟这时的到来与沈婥的等待。 沈婥转过身来,看着曹炟。 因为曹项刚刚死去,曹炟还穿着孝衣。 一身的洁白,与平时的他有些许不同。 二人久久都没有说话,尉迟靖在旁边微叹了一声。 后来,还是沈婥先说话了,“曹炟,你信天命吗?” 曹炟的回答,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他说,“不信。” “这么说,你不会放弃了?”沈婥又问。 曹炟这次却久久没有回答。 尉迟靖因为是紧跟在沈婥身边的,对于此刻的情势事实上是知道一些的,原本三子夺嫡,曹煜是在最弱势,但是因为沈婥的帮助,曹煜其实上已经是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或者说是天命注定的人选,可是事实上,无论是沈婥也好,还是曹煜也好,都没有得到曹项的传位圣旨,曹项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依旧没有颁下传位圣旨,也或许颁布了,然而却因为什么原因,不见了。 只是因为沈婥说,曹项颁布圣旨,由煜继位,这样的舆_论,使多数人误以为真实。 当然,后来安歌时期,她知道曹项的确是颁下传位圣旨,而皇位竟是传给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夏炚,那时曹项也是做了准备的,为他准备了军队等一切事宜,只是因为曹炟和曹煜势太强,夏炚根本无法插进来,兼之圣旨最后丢失,才使夏炚又在安平郡等待了几年。 只是在此时此刻,最大的强敌,乃是曹炟。 只要曹炟放手,曹煜就能顺利登基。但是她知道没那么容易,曹炟摩下的尹军早已经蓄势待发,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打进安阳城来,曹煜虽然也有军队扶持,有沈婥帮忙,胜算却依旧不到一半,况且还有个左右摇摆的八王爷曹煣,情势实在是不好把握。 见曹炟久久不回答,沈婥忽然笑了下,“你知道你与我最大的不同是在哪里吗?为何我们只能做敌人。” 曹炟怔忡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沈婥道:“因为,我信天命,我自幼便与师父学习如何窥探天机,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虔诚地相信着天命,人的一切命运,皆由老天注定。就如上天注定我,与一个手握朱砂痣的男子有三世情缘。就如上天注定,我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我心头虽然觉得,那不可能是我的结局,却依旧不能去违背它,因为它是我这一辈子,唯一最信奉的东西,若是违背了它,我的出现将毫无意义。” 曹炟情绪复杂,一双原本如海般,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眼眸,终于出现些许微澜,他犹豫着问道:“那,在你的天命中,你的结局是如何的?” 沈婥微怔了下,问道:“你为何想要知道?” “若你的天命,结局是不好的,那我们为何要坚持各自的天命?” “可天命就是天命,不是坚持或者放弃,就能改变的。” 曹炟却道:“我只想知道答案。” 沈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才道:“我的结局,便是登上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国母尊荣。我会与我所爱的男人,幸福快乐的生活一世,他这一生,只爱我这一个女人,而我也只爱他这一个男人,我们一起坐拥天下,看云起云落,我们携手共度岁月,直到白发苍苍,我们的爱,持续到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曹炟面色数变,嗓音谙哑,“真,真的吗?他会带给你幸福?” 沈婥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 曹炟的目光像是要看到她眼里的最深处去,又像是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之后又问了句,“是真的吗?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的吗?” 沈婥再次肯定地点点头,“自是真的,我没有欺骗齐王的理由。” 曹炟忽然抬起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力量大到她几乎皱起了眉头,然而她没有躲避只是仰起小脸静静地看着他,“齐王殿下,你想做什么?” “沈婥,你要记得,本王是因为你,才放弃大好江山。你一定不要骗我,你一定要幸福!” 曹炟说完,就转身离开。 一阵风过,黄桷树叶如蝶,翩然而下。 沈婥却像是失掉了魂魄般…… 尉迟靖看到这里,却才明白,原来曹炟为了沈婥而放弃了涿鹿天下,他本可以全力一搏,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大概只是因为沈婥说,若他放弃,她便可以幸福,他信了她的话,所以做了这样的选择,总之,事过后第三天,曹煜顺利登基,八王爷临阵反戈投靠曹煜,而曹炟在曹煜登基的前一日,便因为旧疾复发,而卧床休息。 ---题外话---——莫一冰、anglem、xzydawn、蔚语等亲赠送月票,爱你们么么哒~:) 第413章 总有一天,他也会被我追着跑 在曹煜登基的当日,沈婥被送往到冷宫。 尹白玉被曹煜杀害。 沈婥被送入冷宫后,久等曹煜不至,后来菀青建议她占卜,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向菀青道:“从今日起,我再也不要去占卜,我相信曹煜对我的爱是真的,我相信这次的天命必是出了什么问题,总之,我不要再占卜,若有什么事,便让它来吧!” 就这样,沈婥日日在冷宫等待曹煜,而却始终再没有行占卜之事。但是身在局外的尉迟靖,似乎已经猜到了结局,她在等待那个结局。 直到那一晚,倾盆大雨的哗哗声,似乎要掩盖所有的其他…… 尉迟靖亲眼看到曹煜终于来到了冷宫,将青菀杀死,尸体扔出门外。接着对沈婥说出了残忍的真相,洗去了手心里的朱砂痣,这不止是对爱情的亵渎,更是对沈婥信仰的催毁,她信天命,一直按照天命即定的轨道前行,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髹— 曹炟曾经说,他不信天命。 曹煜此时也说,他不信天命。 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走在天命的轨道之上,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沈婥的绝望和疼痛,并非单纯来自于爱情的背叛。 而是,对所有曾经笃定信奉的东西,在那短短的刹那,表示出了极端的不服。 所以,她最终选择了引魂铃。 在她死前一刻,她往前外冲去,曹煜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她的手心。沈婥目光坚定,在这一刻仍然没有放弃往外逃去,她的尸体倒下了,扑倒在雨水中,而尉迟靖所见的,却是她的影子没有一刻的停留,从她的尸体里跑了出来,人也不回头地冲入雨幕中,往安阳皇宫外跑去。 尉迟靖要追过去,却觉得她手腕上那铃铃铃的声音,如同有种特别的魔力,变成了十几只手,忽然冲到她的脑海里翻搅,尉迟靖惨叫着倒了下去,跌倒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雨水的冰凉,她感觉到那雨水打在脸上的痛感,大雨迷离了眼睛,尉迟靖的心中忽然害怕起来,在这之前,她对这个前尘往事中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感觉,为什么现在她感觉到雨的冰凉呢?为什么呢? 她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惨叫,几欲死去,不远处,曹煜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沈婥倒在雨里的尸体,恰在这时,听闻到哪里的惨叫声,分明是沈婥的惨叫声,他如梦初醒似的,猛然扑出去,将沈婥从雨水里捞起来,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只见她的眼睛大睁着,显然是死不瞑目,面色苍白,神情还残留着最后的疼痛绝望和不甘。 他忽然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婥儿,痛吗?痛吗?一定很痛。婥儿,婥儿……” 尉迟靖也很痛,她努力地看向沈婥,心里在想,是不是沈婥死了,她也得死…… 内心的恐惧令她喊了出来,“救,救我——” …… 她蓦然醒了过来,大汗淋漓,又好像是在雨中被淋了很久,总之她湿辘轳地躺在榻上,旁边是同样面色苍白的况离,他手中那只巫灵珠依旧光华灿烂,然而却没有办法再次令尉迟靖进入那段前尘往事,况离收了巫灵珠,声音疲惫地唤了声,“婥,婥儿?” 尉迟靖看看周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微微地吁了口气,道:“况离,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蓦然间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所有事,她猛地坐了起来,狠狠地扶住况离的双肩道:“况离,你是不是喜欢沈婥?你爱着她是吗?” 况离不解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尉迟靖道:“沈婥不是暴病而亡,她是被杀死的,是被曹煜杀死的!你做为她的师兄,当给她报仇才对!” 况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公主,这便是你印象里,最后看到的事情吗?” 尉迟靖点点头,“是的,我亲眼看到,沈婥被曹煜所杀,但是,但是我看到她其实跑了,另一个她从她的身体里跑了出来,逃掉了。剩余的那具身体,也只是个躯壳而已——” 见况离不说话,尉迟靖又道:“莫非,这只是一场大梦,是你在局中给我设置的大梦?这些都不是真实的?” “不,这些都是真的。借着巫灵珠的灵力,你回到了过去的一段日子,只是我没想到,你中途会忽然醒来,按道理说,你不该这时候醒来的,这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会醒来?” “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前尘往事中?” “因为,因为——”因为他要她经历那所有的事情,让她恢复以前的记忆,然而她却因为某种原因,而醒来的太早了。 她现在没有恢复记忆,只是亲眼见证了一段往事。 这样一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况离只喃喃道:“莫非,是天意如此。” 尉迟靖因为有些冷而瑟瑟发抖,说话都打着颤,“天意?呵,你与沈婥一样迂腐!” 况离不知道她听到这两个字为何如此愤怒,只是便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而这时候,代宏文也冲了进来,他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眼睛微微发红,面色却苍白无血色,然而他的精神却似乎很好。看到尉迟靖醒来,他也是疑惑了刹那间,问况离,“如何?” 况离默默地摇了摇头,又道:“只是不能再第二次了,没有时间了。” 尉迟靖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忙走到代宏文的身边,“代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主有没有觉得很不舒服的地方?” 尉迟靖皱皱眉,“头很痛。” 况离道:“刚刚醒来的确是会头痛的,不过很快症状就会消失。” 尉迟靖又道:“况离,你若是识趣,就放我们离开!” “你们现在就可以走。” 尉迟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这时,代宏文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公主,我们已经在阵中耽误了四天,我们立刻走。” 说完,竟真的拉着她走到了屋外,也在这刹那间,结界消失,他们出现在了阵中,也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巫明珠和乌弋山,还有聂玉郎,他们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好在都还活着。回头瞧况离,他也站在不远处,但只是静静的目送他们。 巫明珠几步奔到尉迟靖的面前,本来是很熟的熟人,但知道尉迟靖可能已经不认得自己了,因此还是称她为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是什么人?” 聂玉郎道:“她是巫皇,是好人。” 尉迟靖点点头,“谢谢你们来救我。” 目光落在乌弋山的身上,却是微怔了下,然而见代宏文异常激动地奔过去,二人皆轻打了下对方的胸膛,又狠狠地抱在一起,之后乌弋山跪了下去,“哥!” 代宏文也跪了下去,“弟弟,这么许久,你受苦了。” 几人相认相识的过程不必多说。 只说况离往后退了几步,目光怔怔地落在尉迟靖的身上,半晌,口中念念有词,捏起手决,凌空画出一个大大的八卦图,之后拿出一个匕首,猛地刺入了图下方的一处,只听得轰隆隆声响如同地震般,乌弋山忙道:“大家不要慌!没事的!” 况离忽然飞身到了淳于光身边,冷冷地道;“师父,你我师徒又是很久未见了,我看这里的人是不会待见师父的,师你不防跟我走吧。” 此时淳于光虽然还活着,却已经满身浴血,毕竟巫明珠也是不好对付的。 淳于光却觉出些许危险,“况离,你是叛徒,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战胜尉迟靖对不对?” 况离没再多说什么,一把揪住了淳于光的衣领,便飞身跳入到八卦图中,眨眼间便不见了。 而地震的感觉终于停止,代宏文往四周看了眼,终于道:“况离功力大增,竟是在阵中打出一道畅通无阻的生门来,我们现在只要往东南方向走,便如履平地,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说到这里,他却停了下来,胸口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乌弋山看出他的不对劲儿,道:“哥,你还好吗?” 代宏文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弟弟,又看看对他寸步不离的巫明珠,二人虽然没有多说话,但见他们始终手牵手的模样,也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笑了笑,对乌弋山道:“弋山,今次我们兄弟二人能够重逢,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亦要感谢和帝的安排,只是如今,我已经无法出阵去跟他说一声感谢,你要代我谢谢他。” 乌弋山面色大变,“你,你受伤了?” 代宏文道:“害我之人,乃是淳于光,不过淳于光现落在况离的手中,怕结果也好不到哪去。弋山,至此,我所有的恩怨都已经还清,对于东且弥,我们无须再回去,东且弥分别将你我兄弟二人,送到虎狼之口,若不是我们运气好,绝活不到现在,我们对我们的国家,已经付出了很多,如今该是我们为自己着想的时候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回东且弥,不要再做战争疯子,而是和自己所爱的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乌弋山其实对代宏文所说的太能理解,早在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一生,对东且弥的付出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狠狠地点了点头,“哥,我明白!”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走吧!” “哥,你和我们一起走,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去!” 却在这时,感觉到巫明珠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二人目光相对,巫明珠似是欲言又止,乌弋山便随着巫明珠往旁边而去,只听得巫明珠道:“弋山,你哥哥双目赤红,眼珠渐变深绿,眼白反而变成红色,再加上明明已经面无血色却精神很好,时刻准备战斗的样子,若我猜得不错,这可是变成活尸之征兆。而你哥哥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什么原因,有可能会变成尸祖,即说若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练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或许还能再次具有灵性。” 乌弋山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只觉得无法接受,“不,不可能!” 巫明珠又道:“现在你强留他,只怕对他无益,一旦他真的成为活尸,将有可能胡乱杀人,成为一方祸害。介时以和帝的性格怕不会留他性命,想任何的办法也会毁灭他。现在放他而去,反有一线生机。” 乌弋山终于听明白了,立刻返回刚才的地方,却发现只有尉迟靖和聂玉郎,代宏文却不见了。 尉迟靖走过来说:“代师兄说他走了,有缘会再见。” 她语气黯然,却没有多问。 她进入前尘往事,亲眼见过了沈婥来到安阳后的一切,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尔虞我诈,什么是阴谋诡计,什么又是讳莫如深,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若是真对那人有敬意,有些事便不该多追究。 四人再看了看代宏文刚才所在的地方,便含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往阵外而去。 而阵外,此时使者正在向曹炟告辞,“和帝,今次术阵比试,令本使者耳目一新,非常之震撼,我萧齐王没有福气,不能够等到陈留公主嫁过去,便已经仙逝,实在也是令人意外。而此术阵,我萧齐士兵一无所还,剩余的都是你们邾国之人,也就是说,你们赢了,这次本使者心服口服,如今,我萧齐王朝中无皇,政局动荡,本使者必须尽早回去,所以,就此告辞了!” “使者请慢走,朕会派人送使者安全到达齐国,与使者不打不相识,今次也算是朋友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派人来找朕。” “谢谢和帝。” 二人再道了告辞,和帝等人便送使者离开。 尹铉满面阴郁,却又无可奈何。 最失望的莫过于尹彩玉,死死地瞪住阵内正赶出来的几人,眼眸里仿若要滴出毒来。 送走使者,尹铉道:“说起来也真是巧,萧齐王竟在破阵前一日死去。” 曹炟淡然道:“可见天命难违。” 尹铉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皇上,阵中后来进入的那二人,竟是极懂术法的,皇上竟拢络了这样的人才,一会儿,本将军也要好好的见见他们才是。” 曹炟却道:“尹将军,军中像他们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自从五城百姓可自行选择去处而且陈留旧部的部分归属,使我军中人才大增。若是尹将军每个都要见,可能见不过来呢!” “皇上能在短时间内得诸多人才,可喜可贺。” “朕的喜,便是邾国之喜,便是众人之喜。” 尹铉又干笑两声。 曹炟叹了声,“这里生活太艰苦,朕在这里也是呆得烦了。看今日天色还早,不如尹将军同朕一起打道回府,一切等回到汾城再说。” 尹铉道:“也好。” 就这样,尹铉去准备回汾城之事。 曹炟则回到高坡上,继续等待阵中四人。 待四人走近,见除了尉迟靖,其他人都是血染衣裳,挂了彩。 而尉迟靖与曹炟的目光相对,蓦然想起自己昏睡时看到的那些前尘往事,使得她竟是刹那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沈婥死后,后面的故事,她都听上官夜讲过,曹炟夜盗尸体,安平郡为沈婥寻墓址及安歌来到安阳的种种,她都曾听说过,以前她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而现在,却是有了改观。 曹炟的目光却并未在她脸上停留多久,只道:“大家快去休息吧。” 在感谢了乌弋山和巫明珠后,为免尹铉多生事端,将巫明珠暗助邾国之事透露给齐国,曹炟即时派了一小队人,秘密将二人护送回巫国。 而尉迟靖,也大略说了代宏文消失的过程。 其实曹炟早已经预料到,代宏文可能无法从阵中出来,现在至少知道他还是有可能活着,倒也算是一点点欣慰。 尉迟靖还想对曹炟说些有关沈婥的事情,但见他神情淡淡,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在准备了一番后,队伍上了路,打道回府。 ……两个月后。 第一支桃花开了,趁着这个机会,尉迟靖将园子里的十棵桃树都砍了,然后亲自动把那十棵桃树制成了十把桃木剑,然后分发给府内内侍,说万一有敌人来了,这桃木剑有可能会比锋利的铁剑有用的多。 众人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能哭笑不得地拿着它们,当成是玩具般。 倒是有一日,曹炟听说了此事,便叫人来传旨,说他也缺一把桃木剑。 尉迟靖倒是大方,认认真真地又做了支桃木剑,于五天后,叫人送到皇宫里去,曹炟将那把桃木剑拿在手中把玩良久,闻到剑的清香,想到尉迟靖做剑时的认真模样,不由地便露出笑容来。 “听说她最近醉心于风水术,倒是精进很快,居然能够把园子布置的处处陷井,连府内之人都常常迷路?” “可不是。”想到这点,上官夜很是生气。 那“府内之人”也包括他这位堂堂的上官夜大侠。 看到他愤愤不平的样子,曹炟道:“如此说来,你还是留在公主府内比较安全,皇宫里虽然有守卫,但是说不定哪支守卫里就有背叛者,倒没有公主府内安全,而你现在可是尹铉大将军的头号追杀犯,就差打上通缉令了。” 现在尹铉大概已经知道,上官夜才是陈留旧部真正的掌权人,既然不能担拢,又没有办法剥离,只能进行暗杀。 上官夜最近的情状倒与当年曹炟被曹煜追杀的情状差不多,有时候一天都会要打上好几场,常常弄得遍体凌伤。 上官夜冷笑了两声,“风水轮流传,总有一天,他也会被我追着跑。” 却又道:“和帝,我可是你的臣子,你就愿意看着他这样打击报复,试图消毁我这股力量吗?” “那你干脆率陈留旧部投靠于朕,朕只护自己人。” “你——”上官夜气到不行,却直到现在,依然不肯让陈留旧部的人就此归顺。 好半晌,听得曹炟淡声问,“到底为何不愿?” “除非找到真正陷害陈留王的人,否则我不会就此归顺的。谁知道那个害人之人是不是就在你和帝的身边?又亦或干脆就是你的人。 你们这些皇子,那时候年龄虽小却也有各部势力,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陈留王亦是各皇子强烈拉拢的对象,而陈留王选择了不归附于任何一部,结果却招置杀身之祸。 我总不能率部来到和帝您的麾下,却忽然有一天,发现和帝便是罪魁祸首,介时,公主如何受得了,我也受不了,陈留旧部更受不了。” 第414章 桃花堰巧遇 其实这事,曹炟也调查了良久,但也没有什么头绪,而且上官夜的话也有些道理,当下便不再逼迫他。 “真相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不着急。”上官夜懒洋洋地说了声蠹。 曹炟将那支桃木剑用布裹了,放在自己的身边,又道:“夏君没有找你吗?当年皇子们各有势力,夏君却是清白的很,若他现在让你归附于天烬,你又当如何?” “你在考我?不过你够坦诚,有怀疑直接问出来,比那些暗中怀疑却不说,背后插刀的强多了。” 上官夜如此说着,对着曹炟竖了个大拇指,又继续道:“其实夏君找过我不止一次,甚至还直接找过公主,相信这些也瞒不了你的耳目,不必我多说,我怀疑夏君与公主之间,可能有着什么样的交易,但是公主比以前似乎变了些,对于夏君的到来并不热衷甚至还有躲避,如今公主府内设障频频,夏君手下那些武夫,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对陈留公主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至于我上官夜,我始终不能释然的是夏君的身世。夏君当初登基,拿的是先帝遗召,也就是说,众人都承认,他是先帝的第七个儿子,是七殿下,所以他有权力继承皇位。 但是为何,最后国号居然是天烬?为何他的国家,叫做天烬国?这不是间接承认他是天烬国后人吗?我是邾国人,陈留王是邾国人,陈留旧部也只可能给邾国人卖命,绝不可能听从于天烬国的指挥。” 曹炟听闻后,也是微蹙了眉头,沉吟半晌终于道:“你想知道他的身世吗?髹” “自然想。只是他像是西天忽然冒出来的野蘑菇,实在没有办法打听到。” 曹炟却道:“他的身世,朕倒知道些。” 上官夜听闻,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其实曹炟早就怀疑夏炚的来历,毕竟在邾国的历史上,十岁就能当郡王的人太少,而且还是孤儿寡母的情况下。所以在初时,曹炟便调查过有关夏炚的一切,他最早是居住在吴郡的,而第一次进入众人的眼帘,便是在他十岁之时被封候,一道圣旨下,被调去安平郡当候爷。 是以曹炟的调查主要是从吴郡开始,在夏炚出生的前一年,吴郡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但这几件大事都是串连相关的,此事初始就是,吴郡发生了一场瘟疫,疫情严重导致许多人死亡。 亦因为死去的人太多,渐渐地出现了一些比较诡异的事情,比如集体臆症,对月相拜甚至是一些女子集体聚集在悬崖边自杀的情况,事情闹得太大,身为皇帝的曹项便决定亲自去一趟,一是觉得皇帝亲临可以以自己的正气压住邪气;二是对于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实在抱着强烈的好奇心,总之一句话,就是那一年,曹项到达过吴郡,并且居住了一段时间。 第二件事就是那一年,隔壁的柳郡发生狼祸,近千只野狼成群结队往前柳郡,连吴郡也受到波及,发展到最后,千只野狼围了吴郡和柳郡,在此关键的时刻,出现了一位高人,此高人传说中有可能是民间之皇杨筠松,一位正统皇帝,一位民间皇帝,在吴郡有会过面。 第三件事,就是第二年春,出现了一件怪事,一女子生孩子之时,其宅上空,出现两条金龙凌空飞舞的异象。 可惜的是,就在曹炟想要进一步调查的时候,吴郡遭遇兵祸,为掩其真相,竟与柳郡合二为一,成为现如今的吴郡。虽然郡子还是那个郡子,人却不是那时的人,除了记录在案的这些大事外,其他的记录都被销毁,知情人也全部被杀害。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夏炚出生于吴郡,并且因为出生的前一年,曹项的确出现在那里,所以有可能真的是曹家后人之一。 只是这件事疑点又太多,比如其实曹炟还查到,夏炚可能与杨筠松有些联系,而杨筠松严格意义来说,就是天烬之人,或者说是天烬之燕王后人。 而夏炚改国号为天烬后,明显是把自己当成天烬后人,而当年,杨筠松又那么巧的在吴郡出现过。 所以最后曹炟的判断是,夏炚是杨筠松之子的可能性更大些。 而现在的夏宫,若有杨筠松的支持,恐怕实力会更强些。 上官夜听闻后,略微有些惊讶,“杨公之子?有这个可能吗?而且早就听闻,杨筠已经去逝了。” 曹炟是亲眼看到过杨筠松的,杨筠松和霓兮,根本就是两个老怪物,而且杨公就是当年的燕王,虽然是天烬人却已经叛出天烬,如果夏炚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反而要以天烬立国?这是让人百思不得解之处。 之后,曹炟觉得这个夏炚的身世,其实还有待再行调查。 当然这也就是自己想想,对上官夜并没有多说,而上官夜显然是抱定了一个宗旨,就是除非陈留王之案水落石出,否则不会将陈留旧部交出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对于尉迟靖的身世,他也感到很疑惑,最近他派人查了很多有关尉迟靖的事,发现尉迟靖之前所说被追杀等事,基本是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甚至是连尉迟靖的出现也很突兀,好像她忽然就这么大了,忽然就出现了,之前的那些年,查不出什么痕迹。 不过上官夜不敢问尉迟靖,自从大阵归来后,他总觉得尉迟靖变得和之前有点不同了,她似乎有什么秘密,而且对所有的事,都抱了些怀疑的态度。 上官夜告辞了曹炟,回到陈留公主府,结果再次走迷了路。 堂堂上官夜又不肯求助于人,只个人在院子里逛了一个多小时辰,最后气得在风亭下坐下竭息。过了片刻,有个小丫头拎着篮子,送来了水和食物,“上官大人,这是公主叫奴婢送来的,公主说上官大人一定是饿了,所以吃过东西后,可以随着奴婢一起去见她。” 上官夜一把将蓝子掀翻,“谁要见她!我只是要回自己的房间好不好?这样子就是不想让我回来了,那我在外面重新觅一住处,不回来了好不好?” 说着他竟真的站起来,一幅准备离开的样子。 却在这时,听到咯咯的笑声,一转脸间,从花丛的后面转出来一个人影,纤细修长,一袭绿衣,水样水嫩,却于眉目间藏了些掩不住的精灵之色,却又眼眸沉沉,此时正捂着嘴巴笑得得意,“上官,连你都进不来了,那想必我这个地方也算是铜墙铁壁了,其他人也难以进入,这下倒可以好好睡些个安稳觉了。” 上官夜神色缓和了些,“有我在,还有白老爷子在,你早该放心的,却弄这劳什子阵,我都出入不自由了,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去救你?” “求人救不如自救,我也不能老靠着你们。” 尉迟靖说着,走了过来坐在上官夜的对面,上官夜发现她腰中挂着千年龟壳,手中却把玩着六枚铜钱,那模样倒与曾经的安歌略有些像了,安歌以前不爱将铜钱拿在手中把玩,每次用它们也都显得很郑重。 “看来,你对这风水术数之术果然着迷了,要变成第二个安歌了。”上官夜意味不明地道。 “是吗?”尉迟靖不否认,也不承认。 上官夜见她只是笑笑的,并不想深入此话题,于是又道:“你弄这些花样,是否老担心有人来杀你,到底何人要杀你?” “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说到这里,又道:“你若实在不喜欢,我撤了也行。” 对于她这么好说话,上官夜一时不能适应,又道:“当真撤了也行?这可是你这段时间的心血。” “我总不能一辈子将自己这样包裹起来。上官,其实这两天,我想通了一件事,虽然把自己放在茧子里很安全,但这样活下去的话就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虫了,本来我亦是打算要把这些个撤下去的,你说的对,我相信你和白老爷子都会保护我,而我也应该自信自己也能保护自己。”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起来,自从大战过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透透气了。 第二天,她果然就把*阵给撤了,院子里一片吹呼声,许久没有放心大胆走过路的奴才们都跑得像兔子一样的快,撒起欢来。 连白老爷子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尉迟靖见他们那样的开心,方才觉得自己这段日子过得荒唐得很。 那日,正好是踏春之日。 尉迟靖邀请上官夜陪着自己去踏春,上官夜欣然应邀,一番准备之后,就出了府门。 路上,上官夜道:“听说在汾城,踏春最好的地方是桃花堰。”那是,一条由烟雨河分流出来的支流,在汾城外聚积成一个小小的湖,不知道什么时候,湖的周围种满了桃花,便将此湖及此桃花林统称为桃花堰了。 尉迟靖点点头,其实她也早闻得桃花堰大名,只是尚未去探过而已。 马车转了方向,往桃花堰而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的热闹些,桃花林周围有些卖编织的很精美的草席及风筝和风车的,还有些卖春季凉食的小摊儿,绿色的凉团子和洁白的米糕都很受欢迎,另外还有些卖丝绢和桃花签的小摊儿,一溜地摆开,人尚未接近到桃花林,已经感受到了这种热闹的气息,远远看去便令人心喜。 浅绿色的草地再往上,便是一长片如云的粉丝,阳光明媚,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气,这片桃花林倍增诗情画意。 尉迟靖深深地叹了口气,空气中似乎已经布满了桃花特殊的气息。 “果真是个好地方!” 二人买了些吃食和风车,又买了一个大风筝,就进入了桃花林。 林内比起外面的热闹,显出几分含蓄的羞涩,不时遇见的青年男女,躲在林内某处地方蓄蓄而谈,见到人过来,羞涩地转过目光不敢与人对视,尉迟靖看得有趣,遇到大胆能与她对视的,她便跟人家摇摇手,点点头,一幅友好派头,反而惹得上官夜有些尴尬。 走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才穿过桃花林,看到那个小湖,冬天大概是冻住的,现在春水花开,只见是深绿、深蓝,却又清的能看到水底的小鱼儿,湖并不大,但是倒映着粉色的桃花林,简直美到不像话。 尉迟靖拿了草席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享受这春日的轻风与阳光。 上官夜摆弄着手里的风筝,问道:“要放起来吗?” 尉迟靖嗯了声,上官夜便猛地将风筝扔起来,又恐它落下,双掌往头顶一举,风筝笔直地飞起不少,上官夜将风筝线拉紧,就这么一下子放飞了起来,风筝很快在风的作用下越来越高,于是一只黑色的大蜘蛛就这样,在天空中虎视眈眈地瞅着地下的人们,上官夜觉得这黑蛛蜘很不顺眼,道:“人家放风筝,都要放蝴蝶啊,蜻蜓啊,你放风筝,怎地就非要选大蜘蛛?” 尉迟靖不甘示弱地白他一眼,“那人家放风筝还要跑跑跑,你放风筝,是一掌就推上天了,太没趣了。”本来她刚才还打算看看他跑起来的样子的。 上官夜萧洒地扬一下头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想看我出糗,不过我堂堂上官公子,怎么可能给你嘲笑我的机会。” “上官公子果然是厉害极了。”一个娇滴滴又温柔的声音传来。 尉迟靖与上官夜一起回头,便见尹彩玉与曹炟二人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看起来他们来了有一会儿,却是在延湖散步。 说话的是尹彩玉,曹炟也静静地看着他们。 尉迟靖的目光与之一触即分,笑嘻嘻地走过来,向尹彩玉道:“彩玉小姐,你别乱赞他,否则他越发骄傲了。若人人都像他那般放风筝,还有何趣儿?而且我觉得我选的这个风筝当真是很漂亮,对不对?” 尹彩玉看了眼曹炟,发现他神情平静,似乎此情此境他真的只会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而不会计较何事。 尹彩玉因此胆子大了些,道:“这蜘蛛的风筝吗,有趣是有趣,就是嫌太可怕了些,大家都说,风筝飞上天空是为祈福的,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但只怕上神若看到这只黑蜘蛛,都被吓走了呢!” 尉迟靖笑道:“上神若这么容易被吓走,便也没资格当上神。” 尹彩玉张了张口还想反驳什么,然而组织不起语言,当下只是沮丧地跺了跺脚,“皇上,公主每次都惯会欺负我!” 曹炟却道:“朕对上官公子放风筝的方法倒颇为推崇,简直利落。” 尉迟靖点点头,没有反驳。 大约是觉得无聊,六枚铜钱在手里癫啊癫的。 尹彩玉眼睛一转又道:“听说最近公主在学什么风水术数,这六爻之卦相对来说只是小儿科吧?据说能够爻出最近半个时辰会发生的事,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尉迟靖反问道:“莫非尹小姐想试试?” 尹彩玉道:“自然是要试试。” 尉迟靖道:“没有彩头,不好玩。” 尹彩玉脱下手中的玉手镯,“这个如何?若是你真能爻出我一个时辰之内会有何事,那么这个玉手镯便是你的。” 尉迟靖想了想,道:“这彩头太小,懒得费精神。” 说着真就懒洋洋走到草席上重新坐下,摆出一幅赏风景的模样。 “你——你可知,我这手镯可是上好的羊脂玉手镯,便是千金也难得,你居然还嫌彩头儿小!果然是没有一点儿——眼光的。”其实尹彩玉一直觉得,尉迟靖是个没有什么教养的野丫头,若不是靠着父辈的一点余荫,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公主之位,而她的父亲其实又早已经不在世,实在不知道她整天在牛什么。 说着走到她的身边去,又用激将法道:“我看你是学艺不精,不敢了。” “谁说我不敢?不敢的话我还配叫尉迟靖吗?只是彩头儿真的有点小。”说着目光却落到她手上的一只草编蜻蜓上,“这样吧,若我赢了,你便把这只蜻蜓给我如何?” “这——”尹彩玉犹豫了下,看了眼曹炟。 原来这可是刚刚曹炟买给她的。 这时上官夜适时走了过来,将黑蜘蛛风筝的线交到曹炟的手中,“皇上,即是微服出宫,想必不必摆皇帝的架子,帮我放会几筝吧。” 曹炟淡然一笑,接过了几筝。 上官夜便围到二女跟前,道:“一个草编风筝有什么好玩的?不如那玉手镯。” 尹彩玉道:“上官公子果然识货。” 听得尉迟靖道:“看来,这草蜻蜓果然不如玉手镯值钱。” 尹彩玉却又道:“也不能这么说,不过,不过——”她再看了眼曹炟,最终一咬牙,将那草编蜻蜓一提,“好,就这么说定了,但是我相信这草蜻蜓最后还是会成为我的,因为你赢不了。” 尉迟靖道:“为免公正,草蜻蜓暂时由上官保管如何?” 尹彩玉犹豫了下,还是将它交给了上官夜。 上官夜拿在手里半晌,并未觉这东西有什么好。 尉迟靖开始爻卦,只见她摇卦的模样及卦钵往下一洒的模样,与当年的安歌倒是一般无二,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曹炟看着,居然小小地走神了下。好在这时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卦上,并无人注意到他。 尉迟靖看了下这卦,拧眉道:“尹姑娘,您在一个时辰内,最好是离开桃花堰,因为这里今日是你的凶地呢。若你不离开,必将发生让你终身难忘的悲惨事情。” 尹彩玉听了,噗嗤笑道:“公主,你这次输定了。莫说我从小长到这么大,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令我终身难忘的悲惨事情,更别说在今日,事情怎会那样的巧?”要知道今日是她难得高兴的一日,第一件事就是,皇帝居然答应她,出来与她一起踏青。 第二件事就是居然在踏青的时候遇到了尉迟靖,尉迟靖只能与自己的随从上官夜踏青,而她却可以与皇上踏青,孰轻孰重不是很明显了吗? 第三件事,便是如果能在打赌这件事上,赢了尉迟靖,那么今日的人生该是多么的完美,又哪里会有悲惨的事情发生呢? 尉迟靖也不言语,只摇摇头略微有些同情地道:“我都已经提醒你了,你还不赶紧跑,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不能怪到我的头上。” “放心,今日你绝赢不走我的草蜻蜓的。” 尹彩玉说着,把黑蜘蛛的几筝线接过来,塞到尉迟靖的手中,“既然你这么喜欢黑蜘蛛,就继续在这里放这只黑蜘蛛好了。我呢,还要陪着皇上去那边儿走走,反正一个时辰后我们还在这里见,介时我若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你可有什么说法吗?” ---题外话---——感谢倩tracy、莫一冰、anglem、xzydawn等亲赠送月票和荷包,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还有139****3181亲说的有关于安歌的一些见解我觉得很独特而且也说得很准确,内容如下:“所有的人都会统一起来,最后在一起的会是新生的尉迟靖咯,她现在是自由的,沈婥受制于命运,安歌受制于爱情,估计只有尉迟靖是不受制于命运也不受制于爱情,她只为自己意志而活,她真真正正为自己而活。”非常感谢亲如此的理解,赞叹!感谢亲的支持爱你! 第415章 做皇帝的女人也没什么好 尉迟靖笑道:“今日若是我输了,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真的?” “自是真的。” “好,不许反悔!”二女的手掌击在一处,这赌约算是立下了。 尹彩玉与曹炟又继续往前走去,上官夜盯着二人背影远去,紧张地在尉迟靖耳边低吼道:“你真愿意让她提一个要求啊?若她的要求是,从此让你不要出现在和帝的面前,或者是,不要再当公主,或者是,从这里跳到湖里去死,你都愿意吗?” “那有什么,反正你会保护我的啊。”尉迟靖理所当然地道髹。 上官夜拍拍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大了?他可以阻止别人来作死她,可是阻止不了她自己作死自己! 上官夜可再没有心情放什么风筝了,特别是那个黑蜘蛛造型的风筝,乍然被人看到的确能吓人一跳,他躺倒在草席上,心里打定主意,若是今日尹彩玉真的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只能冲到前面去挡着了。 尉迟靖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还哼起了清歌。 君莫嫌丑妇,丑妇死守贞。山头一怪石,长作望夫名。 鸟有并翼飞,兽有比肩地行。丈夫不立义,岂如鸟兽情。 并不是多么好听的曲子,甚至还有规劝责备之意,但是被尉迟靖轻柔的唱出来,反而使人完全不关注此清歌的内容了,只觉得那声音婉约好听,上官夜回首看着她,她面容柔和地看着湖的对面,那里也有几队人马刚刚踏青而来,看起来排场还不小。 上官夜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果然是难得,就这样听听尉迟靖唱歌儿,卜卜小卦,赏赏桃花,也真是蛮有意思。 他心里一松,便彻底的放松下来,望着绽蓝的天空,偶而飞过的群鸟。 尉迟靖则自己去折了支桃花,插在耳边,望着水里的倒影,忍不住嫣然一笑,状若桃花。 正好曹炟远远过来,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尉迟靖面容妍丽,比之桃花还要诱人,一时间不由地愣住了。 ……尉迟靖回眸间,便看到了曹炟,没发现尹彩玉跟在身边,疑惑地问道:“和帝,尹姑娘呢?莫不是知道自己输了,不敢来见我?” “她遇到几个朋友,朕让她自由去会友了。”说着也向对面看去,尉迟靖这才发现尹彩玉果然是在对面儿,正被几个女子围着恭维,还有两个男子,意味不明地站在不远处,看他们的衣饰打扮,该也是官家儿女,今日踏青却是巧遇,尹彩玉显然也看到了对面的尉迟靖和曹炟,一时心里有些不高兴,对其中一个女子道:“香凌,你看见那位所谓的陈留公主了吗?” 被称为香凌的,是汾城知府阮和光的女儿阮香凌,以前邾国没有迁都汾城的时候,这阮香凌家也算是汾城第一官家,后来因为曹炟的到来,皇宫中聚集了很多比知府大上几级的官员,因此虽然阮和光仍然是知府,他及其他的家人,却也尝到了些篱下的滋味,这汾城变得不像以前的汾城了,而知府变得像是七品芝麻官了。 阮香凌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将来的皇后,倒也是有几分巴结的,道:“陈留公主我早已经见过,若说容貌不差,但比起姐姐来仍然是有些差距,而且孤身一人,若不是皇上对她高看一眼,她哪里会拥有自己的公主府?而且所谓公主这个身份,怕也没有几个人承认吧?”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竟然面不改色,说的跟真的一样,惹得尹彩玉捂着唇笑得很是开心。 “香凌,你果然通透。” 却又接着道:“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想要勾引皇上。”尹彩玉神情中闪过愤愤不平,阮香凌哪有看不懂的?其实陵香凌也曾近距离见过曹炟,一头白发不但没有使他魅力稍减,反而使他与众不同,身上更增天生的王者气息,与尹彩玉结实之初,便已经打下主意,介时若能够因了尹彩玉的关系,也到曹炟的后宫中,占得一席之地,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是从始至终,曹炟似乎从未正眼瞧过她,反而对尉迟靖照顾有加。陵香凌亦是早有不服气,这时道:“这种贱人,得好生教训她一下子才好。” 阮香凌之兄阮剑生,年龄大约二十四岁左右,却也生得方面剑眉,一派稳重之色,见尹彩玉和阮香凌一直交头接耳,目光又频频看向对面曹炟和尉迟靖,已然觉得有些失礼,继而见两人都一副愤恨的模样,便觉得不能不管了。 这时走了过来,笑道:“你们二人,在商量着什么呢?” 尹彩玉的脸上刹那间换上温婉笑容,只笑望着阮香凌。 阮香凌则还是一脸愤怒,道:“哥,我看着那尉迟靖讨厌得很,我们要想办法好好的给她个教训才是。” “胡闹!”阮剑生语气稍微重了些,“闺中女儿,怎可这样嫉恨她人?别说你还没去做,便是这样想想,也给父亲丢了脸。” “哥,你——”阮香凌跺着脚,对于阮剑生这样子责骂自己,感到羞愧难堪。 阮剑生又将目光转向尹彩玉,神色却是柔和了很多,“尹小姐,我这个妹子不怎么懂事,说话向来不经大脑,还望尹小姐别放在心上。” 尹彩玉见阮剑生目光深情款款,分明对自己在意。 竟是嫣然一笑,“阮大哥多想了,我和香凌是蜜友,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所以她才能在我的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并不怪她,反而觉得她敢爱敢恨,当真是直爽的令人羡慕得紧。” 说着话,却是往旁边桃林里走了几步,转身看向阮剑生,眸光生羞,阮剑生的心怦然一跳,便往前跟了几步。 二人便这样,走走停停,到了稍微僻静处。 尹彩玉这才轻唤了声,“剑生哥。” 阮剑生原本平静的脸上,不得不起了些涟漪,“尹小姐,我——” “其实,剑生哥对我的好意,我能感受得到。” 阮剑生的脸蓦然红了。 尹彩玉又道;“以剑生哥这样的好男儿,彩玉心里当然是极喜欢的,可惜彩玉这一生,命运早已经注定,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 阮剑生的确对尹彩玉有心思,在第一次见到尹彩玉的时候,便被她的容貌气质所俘虏,后来总是想办法能够与尹彩玉有意无意的“巧遇”,就如同今日踏青,其实亦是阮剑生提前得到了消息,才来的,果然遇到了尹彩玉,让阮剑生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与皇帝在一起,若说尹彩玉与皇帝,那就如同天造地设的一般,阮剑生远远地瞧着,只能心里羡慕和不平,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尹彩玉给揭穿。 “尹小姐,我——” “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彩玉好了。” 阮剑生愣了下,接着却是释然,深情唤了声彩玉。 却见尹彩玉望着对面,忽然神色大变。 阮剑生也往对面看去,只见尉迟靖正用千年龟壳盛了些水,与曹炟还有上官夜,头对头观察着什么。 阮剑生和尹彩玉离得远,自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觉得他们过于亲密。 阮剑生也皱起了眉头,无论如何,尹彩玉才是将来的皇后,尉迟靖如此这般,的确是有些过了的样子。 而其实,尉迟靖和上官夜及曹炟,正在观察水里的铜钱。 按道理说,铜钱沉于水,是不可能浮动起来,但是在这个千年龟壳底,浅浅的水中,那枚铜钱居然在缓缓的转动,尉迟靖不断地将千年龟壳变幻方向,而铜钱上刻有箭头的那一端,却始终指着同一个方向,尉迟靖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简易司南器,如果再遇到辩不清方向的时候,用这个方法,就不会再迷失方向了。”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上官夜道:“公主,就这点本事也值得炫耀?莫说它制作起来要求很高,需要千年龟壳和特制铜钱,便说这湖水,也不是哪里都有的啊?若是在沙漠中迷失方向,连喝的水都没了,还哪有用来玩这个的水?” 曹炟是吃过沙漠的苦头的,当下点点头,“上官说的有礼。” 尉迟靖丢给他一个白眼,“和帝,你何时变成应声虫了。” “你——”曹炟气结,他明明是真的觉得有理好吧! 上官夜又道:“而且吧,这司南器也不是什么稀奇物儿,现在汾城各小摊贩上都有卖的,几纹钱一只,若是想进沙漠,自可多带几只,又便宜又好用。” “是吗?既然如此,为何大家会困在阵中,三迷五道的?”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风水术数师做了手脚,自然司南器就不好用了。” “上官说的有礼!”不知道曹炟是不是想要故意气一下尉迟靖,这次坚决站在上官夜的这边,他说什么他都说有礼。 尉迟靖气得又瞪他一眼,“应声虫!” 这次曹炟却像没听见一样。 尉迟靖无奈,又道:“你们信不信,不管在什么样的阵中,我这个司南器都不会迷失方向,以后我更不会迷失在阵中。管它什么厉害术阵,只要搞清楚方向,还怕走不出来吗?” “你可莫要吹牛,到时候万一再有人向你挑战,这次可没有代宏文在旁助你。” “我不怕,因为我什么都学会了。” “你从哪儿学的?你再学有代宏文厉害?当时,代宏文不也迷失在阵中?” 尉迟靖神秘一笑,却是不回话了。 原来上次在况离巫灵珠的帮助下,她回到前程往事,虽然对于她的记忆恢复原状并没有产生什么帮助,但她在“前程”中,滞留了好几年,从沈婥下山直到她死去,这几年间尉迟靖对她的一切都无遗露的看在眼里,自然也包括她卜卦布阵及读的书等,所以虽然在现实中只短短两日,她的风水术数法却是大为精进。 回到汾城后,又花了一些时间加以巩固,并且亲自设置了陈留公主府的迷失阵,连上官夜都能迷失在其中,常常找不到回房的路而生气,所以她是真的进步很大,很成功,只是此刻,眼前的两个男子并不知晓而已,知晓的那个人代宏文又没来得及告诉众人真相,就离开了。 尉迟靖也不欲多解释,毕竟况离为何要让她去前程往事走一次,还是个迷,而她自己觉得,身边的迷越来越多了,很多事自己都搞不清楚,既然这样,有些秘密还不如自己留着。 她在沈婥活着的那个时空里,看到了沈婥与曹炟这么两个厉害的人物,却迷失在森林中,差点失去性命。 后来她从前程中走出来,回到陈留公主府,又发现传说中的君山大阵也好,还是那日与齐国人对阵也好,最关键影响输赢的事情,便也是方向的事情。人一进入阵中,首先便是迷失方向,没有了方向,判断失误,触发阵眼,才会不断地触发机关,让人受到伤害。 若是有一个不让人迷失方向的司南器,又会如何呢? 所以她刚才让曹炟和上官夜看的这个简易司南,可是她经过了很多的试验,又打开自己的大脑任其胡思乱想,这才能够成功的。她相信自己这个司南器,在任何的大阵中,都可以保证自己不迷失方向。 可惜现在也没有什么阵式,因此也没办法证明给他们看。 而曹炟和上官夜明显不信。 她悻悻然收了千年龟壳和铜钱,显出独在高处无人解的孤独状。 却听得曹炟忽然道:“用别的东西可代替吗?朕觉得这个司南肯定如公主所说的这样厉害,只是这千年壳龟和特制铜钱比较难得。” “你不会是想收回这两样东西吧?”尉迟靖忙问。 “当然不是。”曹炟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他想说,他是支持尉迟靖的,也相信她的话,只是做司南定是要求极高,若是可用别的东西代替最好。 却听得尉迟靖道:“你不是想收回便好,其实怎么用别的东西来代替,这个我还没有试过,不过和帝,您是皇上,万一遇到这种需要司南的事儿,找我便好,我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对面一阵惊叫声。 几个转过目光往对面看去,只见湖水里正有个女子在扑腾,而一个男子此时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 因为离得太远,其实并不能看得清面容,但从衣饰判断,也知道落入水中的那个人是尹彩玉。 尉迟靖叹了声,问曹炟,“和帝,现在可还没到一个时辰,你得为我做证。” “你早推算出来,她会落水?” “早上给她卜的那一卦,其实是震卦,按照一般释意,乃是雷声不断,惩戒邪恶的意思。按照我的解释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已,今日是春阴历二月二,乃龙抬头,水性之日,因此若有惩戒之神自然是龙了,那么出事在水中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此卦还有一层意思,便是若无邪恶心思,便可躲过,我猜着这位尹小姐,必是动了什么邪恶念头,才会遭遇此事。” “那她会死吗?”曹炟语声淡淡,而且从尹彩玉落水至现在,他并没有急去去救她。 “死倒不至于。”尉迟靖说着话,只见阮剑生已经入水,将尹彩玉往岸边拖去,因为尹彩玉惊慌至极,不断乱拍打,阮剑生的脸上挨了好几下。 “和帝,那可是您的未来皇后,您还不过去看看?” “自有人去救她。”果然,在尹彩玉即将到岸边的时候,岸上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侍卫,将阮剑生和尹彩玉一起扯了上来,阮剑生在岸边大口喘息,而尹彩玉则在那里不断地呕着,吐出嘴里冰凉又带着腥味的湖水。 “原来,做皇帝,连女人都可以给别人照顾着,所以,做皇帝的女人,也没什么好。” 曹炟见尉迟靖面上似乎有嘲讽之意,却忽然自嘲地笑了下,“对,的确是这样,做皇帝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好。” 说完后,便站起身来,往对岸而去。 ---题外话---亲爱的们,今日还有一更~ 第416章 毁去书局的真正凶手(二更) 而尉迟靖和上官夜也紧随其后,就在他们快要赶到尹彩玉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一群女子,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手中还拿着摇鼓,一边笑,一边跳,一边疯狂地唱着什么,看起来欢乐极了,她们的头上都插满桃花,无疑亦是冲着桃花和踏青而来,不过应该是少数民族,显得更加热情,他们一过来便将上官夜和尉迟靖冲开,混乱之中,忽然有人道:“是夏君要找姑娘,请姑娘跟我来!蠹” 尉迟靖本来不想去,但觉得那人手虽然纤细却非常有力,硬扯着她进入了桃林,上官夜则被一群女子围住,人家又是敲鼓又是洒花的,弄得他视线不清,等从那群女子中出来,发现尉迟靖已经不见了。 而曹炟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只是这时已经走到了尹彩玉的身边,尹彩玉狼狈地爬起来,头上还沾着几根水草,满脸泪痕,猛地扑在他的怀中,“皇上,彩玉好冷!” 曹炟感觉她的确是瑟瑟发抖,一边道:“怎地如此不小心。” 一边却抬头看着四周,尉迟靖,似乎不见了。 …… 尉迟靖被扯到桃林一处僻静处,只见四处桃花如云,一白衣人由桃花中走出来,面容英俊,目光深沉,却是许久未见的夏炚。 尉迟靖有些不自然地道:“原来是你来了。” 夏炚嗯了声,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微笑道:“许久未见,你似乎变了些。” 尉迟靖眯眼一笑。 这次她没有否认自己的变化髹。 夏炚又道:“朕早听说,这桃花堰极美,当初我还是郡王的时候,便想着如果有机会,定要来这里看看。结果到现在才有机会和时间过来,当时便想着,若是能在这里遇到你也是好的。” “这桃花,也就那样吧,也没多美。”尉迟靖说着,百无聊赖地甩着手,走到一棵桃树下,随便折了枝桃花在手中把玩着。 “夏君,这次你过来,是有何事?” “其实我来到这里已然多日,之前想让人将你约出来,谁知道你在院子里设下迷失阵,我的人进去好几拨,差点都出不来了,更别说给你传信儿。靖儿,你的风水数术方面,似乎精进不少,这么短的日子能学成这样,真是令人诧异,莫非是有什么奇遇?” “嗯——若说,代师兄教我学术,这算不算是奇遇?” 尉迟靖想着,有些事还是说出来的好。 夏炚听闻,一笑,“自然算是的,代宏文此人颇有才,靖儿能师从于他,的确是一个奇遇。” 尉迟靖点点头,“可惜他已经——” 夏炚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人生在世,生死离别乃是常态,代宏文的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 尉迟靖想起代宏文的好,终究还是有些黯然,眼眸里甚至有些许泪花,惹得夏炚有点自责,不该问这些话的,毕竟是他将她放在这里,就该信她才对。当下又转移了话题,“靖儿,还记得当时你来到邾国的初衷吗?” “记得,寻找真相,为父报仇!” “靖儿记得就好,刚才远远看见你与和帝神态亲密,二人俨然好朋友般,朕是真的担心靖儿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这次来找你,其实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害怕耽误的久了,反而使你误入歧途,和帝此人最会收揽人心,很多事都是表面上的,但其人城府很深,靖儿切莫要上他的当。” 尉迟靖对曹炟的认识与解读,其实也蛮复杂的,在亲眼看到沈婥从下山至死亡的前程往事中,她认为曹炟并不是个坏人,他的杀戮之名也是有人刻意造就,很多时候他只是自保而已。 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说出自己的感受来,只道:“放心吧,我不会轻易上当受骗的,但是夏君,你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那是什么事?” 夏炚神情凝重,“只怕这件事却是——” 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她猜测道:“难道是与尹军有关吧?夏君还是想找那君军的军事布防图和内部结构名单?”见夏炚依旧沉吟,她道:“其实这两样东西,我觉得要不要都无所谓,尹铉与曹炟之间并非众人看到的那样和睦,两人只是因为利益关系才合作,而且尹铉的野心很大,只要夏君能给他他想要的,他自然就会倾向于夏君,无非夏君亲自动手,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夏炚错愕,“原来靖儿并非对政治一无所通,有些事还是注意到了。靖儿分析的对,这两样东西目前并不重要了,原本他们内部如铁桶一样,但是自尹白山死后,这铁桶也有了缝隙,我们现在并不需要这东西了。” “那还有什么事,令夏君烦恼呢?”尉迟靖听说他不再逼自己去寻找那两样东西,内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 “是有关于你的。”夏炚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尉迟靖哦了声,怔怔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夏炚继续道:“这段时间,朕派人多方查证,对于当年陈留王之案,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这竟关系到陈留旧部的归属问题和陈留王冤案的最终真相。”夏炚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轻轻地握住了尉迟靖的手,发觉她的手微凉,显然心头亦是紧张的。 “夏君,我需要的是证据,如果没有证据,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实难定论。”尉迟靖问道。 “就是证据。而且这两份证据,现在有可能都在和帝的手中。一份是有关当年的调令。当年陈留王之所以遭遇满门抄斩,是因为与戎卢的大战,长胜王尉迟风率领十五万大军,在戎卢与邾国的边境铭河之端进行大战,但是因为有人出卖了邾国大军布署的秘密,而导致十三万将军死于铭江之端。” 尉迟靖对于这个故事已经很熟悉了,接着道:“后陈留王率残兵回国,被人揭发乃是坚守自盗,将军事秘密出卖给戎卢的人,正是陈留王尉迟风。” 夏炚点点头,“当时是有理有据的,但是在陈留王一家被杀后,有人对证据提出质疑,也就是那时候,官文库忽然遭遇火灾,有关陈留王一案的所有资料都被烧毁。” “这应该更证明,陈留王一案有疑点。”尉迟靖有些激动地道。 “没错,陈留王之案后来之所以被默认为是冤案,而曹项在临死之前,也以此事为悔,然而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个制造伪证,陷害陈留王之人。天下之案件,没有完美到完全没有漏洞,还是有人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了此案的真相,只是那时候,揭露之人已经势力雄厚,真相说出来,只怕引来的只是杀戮,是以知道真相之人,将此事编注成为一本传记,书名为《王传》。” 尉迟靖的神情微变,“居然有故事版本留下来?那么,现在此书还有留存否?” “此书初印之初,是安阳城内一家很小的书局内,但是刚刚印好尚未投入市场,此书局就被查抄,书局内的所有书籍均被集中烧毁,书局的所有工作人员及相关人员,都被秘密处死,所以世人只知有这本书,却从未读到过这本书,甚至时间过去久了,便干脆忘却了这件事。” “可是,你记得此事,并且还提起此事,想必你一定知道,此书哪里还有留存。” “靖儿你果然聪明,你可知,当年毁去书局的人是谁?” 尉迟靖稍微沉吟了下,蓦然抬起眸子,“莫非是和帝?他向来有杀戮之名,查抄书局将书局相关人员全部秘密处死,怎么看怎么像是曹炟的风格。” “靖儿,你又猜对了。但是,有人说,那本书并没有完全被毁去,曹炟有私留一本。” “这么说,只要我找到这本书,必然就真相大白。” “对极了,而且书中还暗中指引了陈留旧部的归属问题。只要找到这本书,相信不但真相大白,靖儿你将率陈留旧部何去何从,也该明了。” 此书局既然是曹炟所毁,难道陈留王之案真的与曹炟有关? 尉迟靖心头已然有说不出的震动,当下只道:“谢谢夏君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会想办法找到这本书的。” “靖儿,但是此书被曹炟保存多年,也未曾泄露,想必其中牵涉的事情极复杂也极大,一般人等是很难得到这本书的。我真是害怕——”夏炚第一次露出一抹怯懦的情绪,“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办,靖儿可随我回夏宫等待消息。” ---题外话---——谢谢wwspyl2、13898126326、13898126326、13898126326、舒子仲肥、倩tracy等亲赠送月票、荷包和钻石,钻石集结到六十个了,不容易啊。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爱你们:)~~ 第417章 打回安阳便会封后 “不,此事必须是我自己办,曹炟此人,很是紧惕,后宫至现在依然空虚,而这本书如此重要,恐怕若不是能够近得他身之人,是无法取得的。而他身边的侍卫却是常换常新,连近侍亦是如此,我等不及了,等待真相就是受折磨,我要尽快知道真相才能够真正的进行取舍,而且,夏君,其实我也知道,你和他们一样,都想得到陈留旧部的支持对不对?蠹” 夏炚被道破心事,惭愧之下,背转过身,“想必你也听说了,如今曹炟与我之间,恐怕马上就有一战。而曹炟有尹军的帮助,我们的势力如今是相当,陈留旧部的归属于我们来说都很重要,对于我们的胜负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但是我不想逼你,我只想找出真相,由靖儿你自行选择,介时,若靖儿选择了曹炟,我夏炚,亦绝无怨言。” “夏君,你是真君子。只是陈留旧部其实并不在我的手中,而真正握有陈留旧部之人到底是谁,连我都不知道。” 夏炚却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送入到她的手中。 “这是——”看着那奇特的花纹,尉迟靖疑惑问道。 “这个令牌,想必可以助你找出陈留之人。” 至于令牌如何得来,夏炚却不好说了,这其实是当年姬烨妤送给安歌的,要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示此令牌必有人助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至最后安歌也没有动用这个令牌,大概是觉得此令牌重要,她是擅占卜之人,也有可能觉得此令牌带来的力量,恐怕是她难以掌握的,因此到最后,她也只当是一件纪念品藏于身上,后来安歌跳下城楼,此令牌自是落入到了夏炚的手中。 如今他又在这个时候,将令牌物归原主,当然是想用此令牌引出真正的陈留握权人。 尉迟靖收了令牌,道:“我知道了。” 看看天色似乎已经不早,而且听到了上官夜正在唤她的名字,尉迟靖道:“你走吧,若是被他们看到我和你在此相会,让那和帝产生一丝丝的怀疑之心,我也大可不必再费心思去找什么《王传》了,因为他绝不会让自己不信任的人,接近于他。” 夏炚点点头,忽然将尉迟靖搂在怀里,尉迟靖想要挣扎,但觉得他用的力气很大,当下只能任由了他髹。 听得他在她耳边道:“靖儿,你是命是我救的,你的人是我的,你要等着我,总有一天,你定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而我会亦会光明正大的来接你,用世上最豪华的仪仗队,接你做我的新娘。” 尉迟靖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听着这柔情话语,心中情绪颇为复杂,只是轻轻地嗯了声。 夏炚说完,又轻轻地吻了下尉迟靖的额头,“还有,《王传》很可能藏在曹炟的秘密书库中。” 耳听得上官夜的声音越来越近,夏炚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放手,他倒退着往桃林更深处而去,直到消失在彼此的目光中。 上官夜看到尉迟靖的时候,尉迟靖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 “上官,这里的桃花可真美。”她做出欣赏桃花的模样。 上官夜狐疑地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除了桃花枝桠在风的作用下有些簇簇的声音,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公主,你没事就好。” “我当然没事。”尉迟靖笑笑,看到他手里的草蜻蜓,使伸手拿了过来,“这个已经是我的了。” 想到刚才尹彩玉的狼狈样,上官夜也不由笑了下,“不错,是你的了。” 二人再走出桃林的时候,只见曹炟与尹彩玉一行,已经行到近前,尹彩玉的身上披着曹炟的披风,整个人楚楚可怜地缩在曹炟的怀里。其实她那会,看到了曹炟和尉迟靖头对头观察着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要立刻跑过来制止,而阮剑生则觉得她这样携怒而去,只怕会闯出祸来。 于是答应她会为她出气,但她首先要冷静,没想到尹彩玉一听,要他立刻为她出气,说着还走到湖边,说若他不能实践他刚刚说过的话就是个骗子,又说自己的夫君恋着别的女子,爱着自己的男子又是个窝囊废,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如此闹腾,无非就是想让阮剑生尽快想办法惩治一下尉迟靖,大概是演戏演的过头了,没注意到脚下,就在阮剑生万般无奈的时候,她脚下的泥土松软滑下,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跟着跌入湖里。 她今日的确是很惨,很狼狈,春寒料峭之下,整个人冻得脸都有些发青,但是看到尉迟靖,却还是勉强大方地笑了下,“公主,今日你赢了。” 尉迟靖挑挑眉,似乎并不介意,只道:“承让。” 却听得尹彩玉又道:“只是,那草蜻蜓,却不能送给公主,彩玉愿意用这只羊脂玉的手镯换回那只草蜻蜓。” “尹小姐要食言?”尉迟靖可没打算退让。 “并不是公主想的那样,只是——咳咳咳——”她话未讲完,已经咳得抖成一团,那模样简直是下一刻就会死去一样。 “那草蜻蜓原是,原是皇上送给我的礼物,我自是应该珍惜——咳咳咳——咳咳咳——今日若不是公主逼迫,我亦不会用此来用彩头,事到如今,赌约算我输了,可是这彩头,我愿意用千金孰回——咳咳——咳咳——” “输给我了,便是我的,要不要孰掉它,也是我的自由。” 尉迟靖说到这里,看了眼曹炟,又道:“再说我若把它卖了,倒显得我贪才好利,所以,尹小姐莫要为难我了。” 听了她的话,尹彩玉忽然向曹炟跪了下去,“皇上,是彩玉的错,不该如此自信,竟输掉了您送给我的礼物,彩玉羞愧难当,有负圣恩,无颜再见皇上——”说到这里,居然忽然挣脱他的怀抱,又往去跳湖,结果刚跑了两步,大概是过于虚弱,便扑到在地晕了过去,反而将阮家兄妹吓得够呛。 曹炟的目光却落在尉迟靖的身上,“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不喜欢目睹别人的惨样,总归要给人家留上几分颜面,所以自动躲开,去那边欣赏桃花了。” 曹炟见她说的坦然,目光并无躲闪,一时间反而有些无言以对。 又道:“这草蜻蜓多的是,随处都有,你这次却是亏了。” “我也觉得。”尉迟靖笑笑的。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彩玉的要求?” “因为我不喜欢羊脂玉,还有,也不喜欢一切都按别人的意愿走。” 说着,她走到湖边,抬起胳膊,一松手,手中的草蜻蜓便落入水中。恰好尹彩玉刚刚被掐人中醒来,见状擅着手指指向尉迟靖,悲怆又愤怒地说了一个“你”字,便又一软,晕了过去。 曹炟走过来,抱起尹彩玉,淡然道:“走吧。” 一会儿,阮氏兄妹及曹炟的一众侍卫,就此离开了桃花林。 林中便只剩余上官夜和尉迟靖。 尉迟靖继续去草席子上躺着,看着天上的风筝,忽然道:“上官,风筝线断了吧,怎地飞那么远?” 上官夜抬头看去,只见先前放的那只黑蜘蛛,的确已经飞的又高又远,剩余个有些可怖的小黑点。去查看了下,果然风筝线断了。 上官夜又继续道:“刚才,你没有必要得罪皇上的。” 尉迟靖却不说话,她只知道,夏君肯定还在附近,肯定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向他表忠心,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曹炟对自己本就无意,自己的所做所为想必也伤不了他。 * 尉迟靖身边有个丫头,叫青儿。容貌竟与当初沈婥身边的青菀有几分相似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总之尉迟靖将她提拔到自己的身边来,使她由粗使丫头变为近侍。 青儿对她此举很是感激,原本粗使丫头可算是园子里最低等的奴婢了,虽然尉迟靖这里伺候的人不多,但是等级还是很分明的,青儿常受欺负,现在成为了近侍,园子里的其他人,立刻对她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还让她不要计较从前的事情。 她原本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罢了,尚且不懂得记仇,都一一地应了,这样的情况下,她的消息居然忽然灵通了起来,之前的那些人,都愿意把一些消息悄悄地放给她,而她再择有趣的,告诉尉迟靖。 这日,她正在给尉迟靖挽发,那头发像柔滑的缎子,带着些温和与冰凉混合的感觉,在她手中滑来滑去,令青儿很是艳羡,头发美成这样的,除了公主也没谁了。又暗想,若我是皇上,我定也选择公主啊! 嘴里却说:“公主,前两天,有人说尹小姐因病体沉重,被接近宫里调养了,每天好多太医院的大夫轮流给她诊脉,皇上亦是很重视这件事,常常亲自去探她呢。” 尉迟靖哦了声。 青儿又道:“再这样下去,怕是尹小姐真的要入主中宫了。” 尉迟靖怔了下,又道:“她本来与和帝有婚约,早在一年前已经是命定的皇后,入主中宫又有什么奇怪。” “可是大家都传说,皇上喜欢的是,是您——” 尉迟靖噗嗤笑了下,接着心里却升腾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或许,只是因为她与安歌长得比较相似而已。 这点,她是早就清楚的。 又过一日,从宫里来了贴子,却是尹彩玉的贴子,邀请她去做客。 尉迟靖只好拿着贴子进了宫,尹彩玉被安排在明月楼,离正殿不太远。尉迟靖尚未走到,便闻得空气里充满着药香味儿。 到了明月楼内,只见里头花团锦簇,一派富贵之相。 一个奴婢引路,将她引入明月楼内室。 只见白色的轻纱帘幕后面,一个纤细的人影斜卧榻上,见她进来,便似乎要起身向她行礼。尉迟靖紧走两步,道:“尹小姐切勿多礼。” 尹彩玉便又顺势躺下了,让人搭起了帐幔。 尉迟靖见尹彩玉面色还是有些许苍白,似乎肖瘦了些,目光也没有从前那般流光溢彩,然而却别有一番病中模样令人怜爱。一双丹凤眼,一对柳叶眉,再加上手绢捂嘴偶尔轻咳一下,果然是那西子模样。 “尹小姐,还是因为上次落水之后,病势未去尽吗?” 尹彩玉点点头,又道:“公主果然神机妙算,那一日,却是我这些年里,最狼狈的一次,之后竟有病了这许久,果然惨烈,令人印象深刻,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得那一天的。” “尹小姐,您不会是想要秋后算帐吧?其实那天,最无辜的是我了,我当真是提醒过尹小姐的,是尹小姐你不信我而已。” 尹彩玉听她还敢叫无辜,一抹薄怒由眸中一闪而过,俏脸上却是带着点笑意,“我自是不会怪责于你。不过心头却是有个疑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尹小姐请说!” “假如那日,我听从了你的劝告,早早的离开桃花堰,是否会躲过那劫?” “那是自然的。” “那是不是说,人的命运,还是可以改变的,并没有命中注定这一说?有时候一件微小的事情,说不定就改变了整个大局,一个小小的人物,也有可能使天下动荡?一只蝴蝶挥了挥翅膀,是不是就能导致一场大的灾难?”尹彩玉说这些的时候,眸子里果然是深深的疑惑,她也不愧是有学识的,由一件事,而联想到其他事,甚至一只蝴蝶导致一场大的灾难说,也能够想出来。 尉迟靖其实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若是以前,她必然说,“命运算个什么,从未见过,也不明白,它能改变什么或者不改变什么,关我什么事?” 但是自从回到了从前沈婥过的那些日子,她对这些事的想法也有了些许改变,或者说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但是这见解,却未必是人人能够接受的,因此她只是反应道:“尹小姐为何忽然如此问?” 尹彩玉轻叹了声,挥了挥手。 一会儿功夫,有奴婢过来,将一只盒子送到尹彩玉的手中。 盒子很漂亮,实木盒子掐金丝,富贵牧丹花开正旺,打开盒子,内里是一颗耀眼的明珠,只有鸽子蛋那么大,光华璀璨,夺人眼目。 “这只珠子,乃是皇上新近得的一颗深海明珠。” 尉迟靖道:“很漂亮。” “自然是漂亮,皇上说,是要镶嵌在凤冠上才合适。” “凤冠?”尉迟靖微怔了下。 尹彩玉道:“皇上说,再过些日子,等打回了安阳,便要娶我为后。这颗深海明珠却是提前放在这里,算是给我的承诺。皇上还说,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命中注定是他的皇后,而他,命中注定是我的夫君。” “打回安阳!?”尉迟靖心惊了下,最近倒是频频听说,要迁都荆州的事情,似乎满朝文武都在准备这件事,怎么会忽然又要打回安阳?看来果然如夏炚所说,他与曹炟之间,马上将有一战。 尹彩玉见她说话根本没踩在中点上,当下有些疑惑地道:“你怎地如此吃惊?而且这不是女子们该理会的事情。我说的是,过些日子,我可能要嫁给皇上,当他的皇后了,皇上虽然说此事是命中注定,但是,我还是不踏实,你说,这命中注定的事情,还是会有变化吗?” 尉迟靖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不必管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情,只是你对他的承诺,是信,还是不信,信了,自然就是命中注定,便踏实了,不信,自然就会有所变数,命运之变数,不过人心之变也。” 这说了等于没说,尹彩玉轻拧眉头,显然对答案很不满意。 而尉迟靖则低低嘟嚷了句,“和帝啊和帝,你以前不是不信命运吗?现在怎么地也用命运也束缚自己?” 尹彩玉疑惑地嗯了声,“公主,您说什么?” “噢,没什么——”尉迟靖算是明白,尹彩玉今日叫自己来的目的了,无非就是炫耀及宣誓主权,让她有自知之名远离曹炟罢了。 可是,既然得知两国将要开战,当然找到《王传》是最重要的。 或许真如夏炚所说,书里的故事,将会影响她的决择。 而某种程度上,她的决择,其实就代表了陈留旧部的决择。 “尹小姐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本公主就告辞了。”说着话,又拿出一只盒子,打开,里头却是棵六品叶极品人参,“这个送给尹小姐,希望您病体早日痊愈。” 尹彩玉看了眼人参,道了谢谢,便收下了。 “那便不送公主了。”尹彩玉赖在床上未起身。 尉迟靖也不堪介意这些,笑了笑,便又向这位未来的皇后微福一礼,走了出来。 出了明月楼,她长吁了口气。 脑海里忽然出现安阳皇宫的模样,当初沈婥被关在冷宫的情景,忽然浮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却见一人到了近前。 感觉到那人强硬的气息,她连忙抬头,与一双冰冷的眸子撞在一起,却是冤家对头尹白玉,连他都从荆州回来了,看来尹彩玉果然没骗她,曹炟应该是不会放弃安阳的,他一定会打回去的。 尹白玉见她一幅被吓到的模样,冷冷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是受邀而来,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先走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才不要跟这个莽夫说太多话。 可惜她刚打算脚底抹油,就被尹白玉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尉迟靖,以后莫要再进宫来,就算是接到贴子也莫要进来,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尹将军,我想你还没有资格这样做,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陈留公主,你倒是杀一个试试!”尉迟靖说着,把小脸仰高了些,她对这个尹白玉也是忍够了,每次见她就像见到大仇人似的 “你以为我不敢?”尹白玉的眸子里竟真的出现杀意,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真实的意图。 而且,尉迟靖觉得自己的手腕就快要被他扭断了。 “你真的要杀我?”尉迟靖的声音终于有些微擅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为何这么想让我死?” “因为——”尹白玉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得一个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干脆得落地道:“放开她!” 尹白玉微怔了下,手微微一松。 尉迟靖趁机将自己的手腕猛力地抽出来,可是手腕似乎真的受伤了,手还在微微的发抖,大概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狼狈,她硬生生地将眼泪忍下去,将衣袖往下扯了扯,遮住自己发抖的手,然后把目光落在说话之人的身上,不是曹炟又是谁呢? 第418章 相杀 曹炟的目光却是落在她的手上,她微微地侧身,躲过他的目光,道:“和帝,你来的正好,这位尹将军三番五次找我的麻烦,而我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如此这般下去,只怕误会会越来越大,我想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究竟应该怎么办?” 尹白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曹炟单膝跪下请安,曹炟神色淡然,却是走过来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尹将军,你到这里是?” “听说彩玉病了,末将过来探望。”尹白玉眼见皇帝亲自扶起自己,神色顿时缓和了些,同时倨傲地瞪了眼尉迟靖。 尉迟靖见状,立时不多说什么了,好吗,这明摆着是君臣联合起来要欺负她髹! “那你进去吧。”曹炟说。 尹白玉应了声,又嘲讽地看了眼有些石化的尉迟靖,便大踏步进入了明月楼。 好半晌,尉迟靖只是看着曹炟,却说不出话来。 曹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心,刚想要说什么,尉迟靖却又忽然如梦初醒般往后微退一步,向曹炟施礼道:“尉迟靖也告辞了。蠹” “你的手——怎样了?”曹炟问道。 尉迟靖一笑,“谢谢皇上的关系,没事。” 说着再微福了下,便一步步地往后退去,之后一转身,往宫外而去。 * 回到陈留公主府,正赶上上官夜也从外面走过来,手中却拿着一包桂花糕,笑道:“你回来的正好,刚好买了你爱吃的。”说着将东西递到尉迟靖的手里来,她笑着伸手去接,在桂花糕刚刚放在她手上的时候,她忍不住闷哼了声,桂花糕落在了地上,她捂着自己的手腕,终于疼出泪花。 “你的手怎么了?”上官夜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要查个仔细。 只见手腕处一圈淤青,看得出明显的手指印,整个手腕已经肿得像个小猪蹄了。 “这是谁弄的!”上官夜的声音有些吓人。 尉迟靖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哭了起来。 上官夜心痛不已,马上帮她擦泪水,“告诉我,是谁这样对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尉迟靖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摇摇头,“不必了,欺负我的人,我自会去收拾他。” 上官夜见她说这样的话时,目光坚定,分明是心头已经有了什么主意。他忽然觉得尉迟靖与他初见她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那时候,她总是什么事都把他推到前面去,总是说,上官夜,我是主,你是仆,你应该替我做这个,做那个,但是现在他想为她做了,她却说自己有办法。 “是不是和帝那个家伙?” 尉迟靖想到当时曹炟的态度,一时间亦觉得心里仿佛顿时被洒满了牛毛针,细细密密的伤口,却不知道是为何。当下只是缓缓地摇头,“上官,这件事与他无关,你别管了,总之,伤害我的人我不会放过,否则人人都觉得我是可以被他们随便捏死的蚂蚁。” 说完,她又看了看地上的桂花糕,“谢谢你的礼物,可惜——” 她稍有愧疚地看了他一眼,便回屋里去了。 青儿边替她裹伤,边默默地流着泪,“公主,以后再也不要去宫里了,宫里的人太残暴了。”其实青儿以前也是在宫里生活,当时也颇受了些苦,后来被派封至陈留公主府来,反而是把她给解救了。但是那段生活留在她心里的阴影,始终消散不去。 “青儿,替我送一封贴子。” “公主要约谁?” “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把它送到百花楼,说是尹公子的贴子就行。” “好。” 之后,尉迟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勉强地写好贴子,便派了青儿去。 当天晚上,尉迟靖用完晚膳后,就从后院坐了一顶青皮小轿,往城外而去。汾城城郊城皇庙,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很多据说是陈留旧部的人来投靠曹炟,结果在这里被人杀害,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是个悬案,或者说,已经有答案,只是对尉迟靖来说,依然是个悬案,有些事,不是她自己搞清楚的,没有彻底信服的,她都依旧持怀疑的心。 到了城皇庙,她下了轿,走到地势稍高的的一片树林下,此时冷月寒星,挂在苍穹,破旧冷寂的城皇庙,散发着一股阴森的味道。 庙前一盏孤灯,执灯人便是尹白玉,他一身短打,身上背着剑,站在那里等待。 尉迟靖拿出手中的鸣笛,在这刹那间,其实还是有些犹豫的。 然而,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对这个人客气了。 有他活着,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曹炟,更不用谈找什么《王传》了。 再看了一眼空中冷月,她终于吹响了手中的鸣笛。 其实她不太清楚,那些飞旋刀杀手还在不在,但是按照她对夏炚的了解,应该不会在不通知她的情况下撤去她救命的暗卫。果然在鸣笛吹响后,周围一阵簇簇声音,那些黑衣杀手如同一个个黑色的大蝙蝠,从林间,从她的头顶滑过,手中的飞旋刀更是已经先一步出手,杀手不需问她,便知道要杀谁。 尹白玉自然也听到这声音了,转过身来便发现向他飞来的飞旋刀,飞旋刀之利,他早已经是听说过的了,这时候更是不敢大意,立刻旋身而起躲避,同时一声呼哨不知从何处响起,黑暗中忽然冒出许多军士打扮的人,他们个个都大刀出鞘,武功看起来也颇为高强,在尹白玉落地之时,他们已经冲到,齐齐将飞旋刀打飞。 飞旋刀又回到了杀手手中,面对强敌,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依旧提刀冲上。很快,双方便打到一处。 尹白玉带来的人不少,至少四五十人,飞旋刀杀手虽然厉害,但人数仅十个左右,谁胜谁败真是很难预料。尉迟靖忽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尹白玉既然能做到将军,并且深得曹炟的重用,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今日她的贴子上虽然未说明,约他出来就是为了要他的命,但是以他身经百战,定是能够感觉到的,所以早做了准备。 而这时,尹白玉已经根据鸣笛的来源方向,大致猜出尉迟靖的位置,在杀手与军士战在一处的时候,他独自提刀往尉迟靖所在的方向行过来。 尉迟靖这时,真的感觉到了害怕,这个男人,怕是不杀了她不甘心的。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匆匆往林中跑去,就在这时,却有一人从天而降,亦是一身黑衣,连头发都包在黑巾里。 他一把扯住了尉迟靖,道:“跟我走!” 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听他的声音便也知道他是谁了,当下甩开他,“你都看到了!” “你的飞旋刀卫士果然厉害,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识。” 眼见尹白玉离此处越来越近,他不再和她多说,干脆一把抱起了他,往前飞奔而去,尉迟靖只觉得他身上独属于他的气息在个春夜里,更加的寒冷却令人感到可靠,风在耳边呼呼,她终于主动地抱住了他的颈子。 直到进了城,拐入小巷,到了一处幽静院子,才将她放了下来。 之后,他又飞跃到院内的树上往外瞅了一眼,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跳下树来,尹白玉家伙还真是固执,他是直跟到小巷处,才跟丢了他们的。 尉迟靖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黑巾,似笑非笑地说:“你是君,他是臣,你竟怕他到如此地步。看来我也当真是性命危矣。” 原来这个黑衣人竟是和帝曹炟。 “你还来说我,明明知道他想要杀你,你竟还往刀口上撞,今次不管你们谁胜谁败,若是被他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就是那些飞旋刀杀手的头儿,并且还要杀朝廷大将,便是你是朕亲封的陈留公主,恐怕也得将你名正典刑了。” “那岂不是很好?陈留一族没了我,就没法闹事了,当真好得很。你又为何来救我?”尉迟靖可还记得他早上时,对她的“绝情”。 曹炟忽然噗嗤笑了下,也不答话,直接捞起了她那只裹得跟粽子似的手,开始拆那白色的纱布,尉迟靖想要抽回来,无奈刚动一下手腕就痛得要命。曹炟也道:“别乱动,如果真断了,可是要一辈子残疾的。” “你要干什么?”尉迟靖拧着眉,有点不满地问道。 “我这儿有秦神医的伤药,比一般普通的伤药要好很多。”这时纱布已经拆完,曹炟看到她的手腕果然淤青,肿得跟个小猪蹄似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寒意,这个尹白玉,居然真的动真格的! 他轻轻地将药膏抹在伤处,尉迟靖感觉到一股冰凉却舒服的感觉沁入到皮肤里,疼痛之感立时缓解了些。 她不由地叹了声,“果然是好药。” 曹炟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道:“其实,尹白玉这样对你,是有原因的,我不能杀他,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总之你以后离他远点,我也会派人保护你,但你不可再任性妄为了,可知你若真的杀了他,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尉迟靖哼了声,扭过脸,咬着唇,显然觉得曹炟对尹白玉未免太好了。 曹炟看得噘嘴的样子,煞是可爱,不由地腾出手来,拧了下她的脸蛋,尉迟靖吓了一跳,转过脸来看到他眼睛里全部都是温暖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道:“难道我只能等着他来杀我吗?他的样子可是真的会杀了我的,而且我不会像你这么好心,谁想杀我,我先杀了他!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凭靠,也没有什么依恋,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要我这么忍气通声,小心翼翼的躲着他,我做不到。” “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你又不是大丈夫,犯得着为一时之气,而非要争个长短?宁愿不顾自己的性命吗?”曹炟这时,终于给她重新包扎好了她的手,的确是比之前要舒服多了,之前那种疼痛,甚至令她心里都毛躁,现下却是平静了些。 又想到刚才若不是曹炟赶到,以尹白玉的性格,定是要了她的命。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说了声谢谢。 曹炟一笑,又道:“其实你只是遭遇无妄之灾而已,而他呢,大概是受人蛊惑,总之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的,但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这两天也莫要到处走动了,就好好的留在陈留公主府,朕会派人保护你。” 尉迟靖听得好奇心来了,“和帝,他到底为何如此恨我?” “这件事,说来话长。” 尉迟靖已经做好了听长故事的准备,却听得曹炟说:“因为他,认错了人。” “认错人?他把我认成谁了?” “他把你当成沈婥了,他认为当年是沈婥的原因,他才会被害。” 尉迟靖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有些不明白,但见曹炟似乎并没有要细说的样子,当下只是点点头道:“生死大事,怪不得他会这样仇视我。” “今夜,他定不会擅罢甘休的,我们还得各自回府比较好。” …… 曹炟亲自送尉迟靖回到陈留王府的。 在临分别的时候,曹炟忽然道:“你并不是无所依凭,在这世上,也一定还有可留恋的东西,总之,不要轻易去拼掉自己的性命,也莫要轻易取别人的性命。因为说不定哪天,你会忽然发现你要杀的人,原来有可能是你的朋友或者是你的恩人。” 尉迟靖听了,只是微微一怔,“我自知道谁是我的朋友,谁是我的恩人,总之不可能是尹白玉。” 说完,她进入了府内。 * 曹炟回到皇宫里的时候,尹白玉已经在他的寝宫门口等了好一会了,见他过来,他忽然毫不客气地打了拦住他的两个内待一耳光,“你们这些奴才,不是说皇上已经休息了吗?怎么皇上是才回来?你们如此这般,耽误了大事,你们负担得起吗?” 内侍吓得都捂着脸,跪倒在地,尹白玉训完了人,这才转身,亦是单膝跪地,给曹炟请安。 曹炟的眸子里闪过冰冷,然而却并没有过多为难尹白玉。 只道:“跟朕进来吧。” 尹白玉应了声,随着曹炟一起进入了内宫。 “皇上,微臣今日差点被杀!那些飞旋刀杀手又出现了,很明显,是陈留公主要杀我!” “是吗?”曹炟淡淡地应了声,坐在了几前。 尹白玉又道:“此女来历不明,只因为长得像安歌,皇上便对她的一切深信不疑,导致她胆大妄为,今日居然设计要杀害我这个大将军,皇上,此女不除,微臣实在不服。” 曹炟点了点头,“看来,朕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你根本就不信朕。” 尹白玉微微一怔,本能问了句,“何话?”马上却又道:“若是其他事,微臣自然信。可是这件事,微臣不信皇上能一直把持住自己!况且,今日救走尉迟靖的,难道不是皇上吗?” 曹炟忽然抓起桌上的砚墨,狠狠地扔过去,尹白玉没躲,额头上流出了血。 “大胆!尹白玉!朕什么时候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你做决定居然可以越过朕,凌驾于朕之上?!” 尹白玉也不擦自己额头之上的血,任他们流下他的脸颊,此时不甘心地瞪着曹炟丝毫不怯,大声道:“因为皇上曾经错过!皇上曾经为了沈婥,而放弃最佳机会,将皇位拱手让于敬恒皇帝!最终导致邾国失去半壁江山!因为皇上曾经为了那安歌,一夜青丝变白头!甚至还闯入了安阳的皇宫被关在牢里,若不是我等顶力周~旋,皇上已经成为那夏君的刀下之鬼!更因为,皇上不顾微臣等劝阻,硬要将尉迟靖留在身边,甚至封她为公主!尉迟靖如今要杀的,便是皇上您的肱股之臣!皇上,此女在,则天下亡,您数次为了此女而失天下,乃是大错特错,没有资格做邾国的皇帝!” 好吗,这一下算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曹炟本身气得牙齿紧咬,听了这句,反而放松下来。 “那你认为,谁才有资格做邾国的皇帝?”声音和缓,却是淡然到没有任何的感情。 尹白玉忽然意识到什么,扑通地跪倒下去,眼珠紧张乱转,然而却说不出话来。 ---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 第419章 死了也好(二更) 曹炟想了想,又道:“白玉,朕就欣赏你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若非如此,朕反而不会将你留在身边。” 尹白玉这才忽然抬起头,看着曹炟,僵硬的面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请皇上原谅,微臣刚才,过于口不择言了。蠹” “无防。” 曹炟笑了笑,道了声,“来人呀。” 立时走进来一串内侍,曹炟道:“去准备些好酒好菜,今夜朕与尹将军要促膝长谈。” 尹白玉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然而他的动作却出卖了他,在曹炟微一示意的时候,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曹炟的对面,二人如此近距离的,曹炟借着跳动的烛火观察着尹白玉的脸,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待酒菜上来,二人一起举杯。 酒过三巡,尹白玉略微有些醉意髹。 而曹炟依旧亲自倒酒,尹白玉却没注意到此酒乃是阴阳壶,曹炟喝的一直是水,而他喝的一直是酒。 “白玉,有段时间没见小玉了,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小玉?小玉啊——她好着呢,好着呢!”尹白玉如此回答。 曹炟但笑不语,继续为他倒酒。 …… 其实尉迟靖回到府内后,因为不知道那些飞旋刀杀手是否能够敌过尹白玉的人,因此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这些飞旋刀杀手虽然来历不明,然而却是她最强有力的保障,若没有这些人,她办事也不堪方便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来了一个小轿,是宫里来人。 上官夜问清楚后,便敲响了尉迟靖的门,一会儿,尉迟靖坐上了小轿,由上官夜陪同着入了宫。 大殿内充溢着强烈的酒味儿,尹白玉爬在矮几上睡得呼呼响,而曹炟则依旧坐在几前,盯着尹白玉的脸看,待尉迟靖和上官夜进入,这才将目光转向他们,“公主,上官,这么晚了还把你们接来,辛苦了。” 尉迟靖看了眼醉倒的尹白玉,“和帝,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曹炟道:“朕怀疑此人,非真正的尹白玉,或者是思绪已经被别人控制,上官,你是易容高手,帮朕瞧瞧此人是否有过易容?而公主,你是奇门风水的高人,帮朕占卜一下,真正的尹白玉到底在哪里?” 曹炟在与尹白玉谈话之时,听他激动的长篇大论,但是最后那一句,真正的尹白玉,是绝对不会说的。 尉迟靖深知尹白玉的身份之重要,他当初可是去荆州带兵的,手下数十万大军何去何从可全听从他的指挥,若是他的身份出了问题,那问题可真的就大了。当下收起了戏谑之色,向上官夜示意,上官夜便走到尹白玉的面前,细细检查他发际线及脖下皮肤,好一会儿,才道:“皇上猜的没错,此人并非尹白玉,是用一种特制树脂易过容的。” 曹炟知道易容术的可怕,特别是当初巫灵逸所用的人面虫,不过现在巫灵逸已经死去,想必人面虫不会重出于世,而一般易容术还是较容易破去的,当下神色缓和了些,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拿出卦钵,郑重道:“我需要尹白玉的生辰八字。” “他的生辰八字恐怕已经没用了,当初为了保他一命,由冲虚子道长重新为他改了命,失去了真正的生辰八字。”曹炟道。 “那么,皇上这里是否留有他的随身之物?” 曹炟看了眼醉倒的易容者,指着他腰间的短刀道:“这把刀,多年未离尹白玉左右。”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忽然透出一抹苦涩。 会武之人,刀在人在。如今刀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不知尹白玉是否还活着。 上官夜将那把刀轻轻地抽出来,放在尉迟靖的面前。 尉迟靖口中念念有词,捏起手决,同时将六枚铜钱洒下去,只见所有的铜钱都在刀的周围滴溜溜地转着圈儿,始终不曾停下。一会儿功夫,尉迟靖的额角就渗出细汗,曹炟和上官夜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好在再过半柱香,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人显得有几分虚弱,中气不足地道:“和帝,尹白玉没死。” 这句话说出来,立刻令曹炟露出些许惊喜神色。 尉迟靖接着道:“不过他的确是被关起来了,大约是受了严刑拷打,因此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好,需要尽快救他。而他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间地下刑室,幽暗,阴森,是在东南方向,而且就在汾城之内!” 说到位里,她勉强地站了起来,“和帝,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没事的话,我和上官先告辞了。” 也不等曹炟再说什么,她往前跨了一步,忽然便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好在上官夜离得近,及时抱住了她,才没有跌得很难看。 上官夜焦急地唤了两声他的名字,却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曹炟见她模样,知道她不过是累极。 这时道:“上官,既然此人非尹白玉,她可能暂时不能回公主府了。” “为何?” “只要他杀了尉迟靖,陈留旧部甚至是你,便会与朕反目,因为尹白玉是我最信任的臣子,我自是脱不了干系。今日之事,乃是你一直犹豫,不肯叫陈留旧部浮出水面而造成的,上官夜,如今既然他们出了此招,恐怕不但是要我挥师安阳之事失败,重要的还是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杀了她。” “那她,更应该回去公主府了,我相信,我和白老爷子,我们会保护好她,反而是你这里才不安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实不能放心将她留在这里。” “上官,不管你信不信,她的命,便等同于朕的命。朕一定要护住她。朕这里有个想法,若你同意,我们立刻就可以实施。” 上官夜犹豫了下,终于道:“洗耳恭听!” 曹炟便在上官夜的耳旁说了些什么,上官夜听闻后,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为避免假尹白玉酒后清醒,上官夜只好先行告辞。 他的身边,却赫然跟着“尉迟靖”。 原来曹炟是派了一位身有武功的女子,让上官夜将她易容成尉迟靖的模样,并将她带回陈留公主府,以吸引假尹白玉的目光。而真正的尉迟靖,则被曹炟留在皇宫内的秘密里,这就叫灯下黑,这样一来,尉迟靖安全了很多,而且在这个期间,尉迟靖依旧可以帮助曹炟寻找尹白玉。 上官夜带着假的尉迟靖出宫的时候,却正好遇见了尹彩玉,她身后的丫头端着托盘,可想而知那应该是早膳一类的东西。 见到上官夜和尉迟靖居然从皇上的寝宫里出来,她的脸色微变。 正想说几句什么,上官夜与尉迟靖却是目不斜视的模样,快速地走掉了。 尹彩玉进入大殿,便闻到大殿内冲鼻子的酒味儿,而“尹白玉”还爬在矮几上,没有清醒。 曹炟面上稍有倦容,尹彩玉用帕子捂着鼻子,看了眼“尹白玉”,这才服下身去给皇上问安。 曹炟道:“彩玉怎地起这么早?” 尹彩玉笑道:“便是要赶在早膳之前,送来彩玉亲自为皇上做的早膳。” 说着让人收拾一片狼籍的酒桌,好在这时,“尹白玉”也醒了过来,见到尹彩玉竟是很熟念自然地打了声招呼,“是妹妹来了!” 尹彩玉嗯了声,笑道:“哥哥真是的,仗着皇上宠你,竟然引皇上整夜喝酒,要是喝坏了身子可怎生了得?” “尹白玉”向曹炟看了眼,见他果然脸色不大好,此时正揉着眉心,仿若亦是酒后刚醒,头疼呢。 “尹白玉”一笑,“彩玉妹妹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可到底还是女子,哪懂得男子之间的义气与乐趣。算了,看样子彩玉妹妹今日是想与皇上单独用早膳,我就不多打扰了。”说着便暧昧一笑,向曹炟告辞后,便退了出来。 尹彩玉将带来的早膳摆在桌子上,笑道:“皇上,您不会责怪白玉哥哥吧?不过,自他当了大将军,倒是越来越开朗了,以前可不会拿我取笑。” 曹炟看这早膳果然也是下了些功夫的,煞是诱人。 然而却摆出疲累的模样道:“彩玉,昨夜一夜好酒,朕真是有些倦怠,想趁着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稍事竭息一下,等会再用早膳。” 尹彩玉明显是很失望,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笑道:“那彩玉先告辞了,但是一会儿,皇上一定要用膳才好。” “这么好的早膳,朕不会浪费的,一定全部吃完。” 尹彩玉笑得很深,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 …… 密室内,曹炟将早膳都摆好在桌子上。 然后坐在尉迟靖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尉迟靖的睫毛轻轻抖动,忽然神情痛苦地喃喃道:“放过我,放过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这些恶魔——” 她神情痛苦而激动,却依旧紧闭着双目,分明是梦魇住了。 曹炟马上摇晃了下,“公主?” 尉迟靖猛地睁开了眼睛,忽然一拳捣在曹炟的胸口,“是你!是你一直在派人追杀我对不对?” 虽然她没有什么武功,但这一拳也颇见力道,又是在曹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尉迟靖在喊出了那句话后,却忽然彻底的清醒了,见曹炟捂着胸口站在那里,她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呃,和帝,对不起,对不起,我定是做恶梦了,我——” 她说着极度愧疚地低下了头,并且跳下榻抚着他的胸口,似乎这样会比较不疼一样。 曹炟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将她拥入了怀里。 她的记忆被重塑,她的恶梦想必也是那些被重塑的记忆的反复的演练,那一定是痛苦的场景,也是令她害怕的场景。她曾说过,在她的记忆里,只有杀戮,是他们姓曹的,令她受了这么些苦。 她的确是因姓曹的而受苦,不管她是不是被重塑了记忆,这个总是事实。 尉迟靖被拥住后,眼睛却越过曹炟的肩膀,看到了室内一部分的场景,只见墙壁上布着油灯,桌上布着烛火,这似乎是个地下秘室,但是另一边,却是很多的书架,书架上放置着不少的书,而另外一边,则有许多柜子,柜子上大多都上着锁,看起来就很神秘的模样。 “这是,什么地方?”这陌生的陈设,可是第一次见到呢。 曹炟听到她问话,才将她缓缓地松开,回道:“这是我寝宫的秘室,当初亦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室,所以才将这座大殿用做了寝宫。” “我怎么会在这里?”见她满脸的疑惑,曹炟不由地笑了下,“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说着走到桌边,示意她坐下。 尉迟靖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不由地吞了下口水,“不错呀!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这饭菜普通百姓可是享受不起。” 其实曹炟平日的早膳规制虽然不简单,但他个人倒是比较喜欢清淡些,因此并没有今日这般的奢华。但他当然也不能向她解释,这可是尹彩玉花费了心思亲自做来的早膳,所以只是尴尬地笑笑,“你累了整夜,一定要多吃点。” 尉迟靖嗯了声,“那我不客气了!” 在尉迟靖吃东西的时候,曹炟便把自己与上官夜之间的计划说了一遍。 待尉迟靖吃完,他差不多也说完了。 尉迟靖喝了口汤,终于放下了筷子,“既然他是假货,杀了他便好了,何须如此多的周折?” “可能是有些人,巴不得朕这样做,可是朕若真的杀了这个假货,而真的尹白玉又没有出现,那么尹白玉所在的职位就是一个大缺,甚至可能会有人为了补这个缺再次大使手段,那十几万军士没有了头儿,更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因此,尹白玉不能是假货,更不能杀之。” 说到这里,曹炟忽然想起一件事,这假货尹白玉,叫尹彩玉妹妹的时候,倒是相当的自然。 尉迟靖像是明白点了什么,又道:“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真正的尹白玉了。要虽我还是有个疑问,按照和帝你的说法,真正的尹白玉乃是因为将我错认成某人,而一定要将我杀之,这勉强也算是个理由吧。可是这个假货,为何却要杀我呢?而让你和上官,为了保护我如何大动干戈?” “这——”曹炟知道,陈留旧部掌握实权的乃是上官夜,也不知道上官夜现在对尉迟靖到底都说清楚了有关夏君及他争取陈留旧部的事宜没有?若是没说,现在由他说,尉迟靖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大概还是因为陈留旧部吧。” 只说了这一句,如尉迟靖如此这般的聪明,当下便也明了了些,为免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胡同,也是尴尬地笑了笑,便不再继续问了。 又扫了这秘室几眼,她忽然道:“你说,这是你寝宫底下的秘室?” 曹炟嗯了声,“所以你会很安全的,平日吃食都由我或者聂玉郎送进来,其他人是不可能进入这里的。你放心,待把真正的尹白玉找出来,你便安全了。” 尉迟靖噢了声,“那么,可不可以说,这里其实是你藏着秘密的地方?是你的秘密花园?” 曹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只是嗯了声。 尉迟靖心头蓦然一跳,这里是秘室,这里又有这么多的书,那么,《王传》是否会在其中? 之后,她又问,“城皇庙那事——” “那些飞旋刀杀手,大部分被杀,有被俘虏的,也全部咬舌自尽了。”曹炟说完后,又补了句,“死了也好,毕竟若是真的被留了活口,供出些什么,怕你是承担不了那个罪责。” 尉迟靖心情变得很不好,有些嘲讽地道:“是啊,和帝你是能想得开,于你来说,人命算什么呢?就是草芥般的!” 其实她自往前尘走一遭,最知道曹炟那时候,被扣上“弑杀”名声,完全是被动的,但因为飞旋刀杀手全部死亡,她还是忍不住拿这事儿来嘲讽他。刚刚说完便又后悔了,没想到曹炟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般,人却已经走到了秘室的门口,回过头,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淡声道:“午膳朕也会亲自送你过来的,从右数,第四排书架上,放着的都是有关风水奇数的书,你若有兴趣,可自行取来翻阅。” 说完,他走上了楼梯。 ---题外话---——感谢星光点点愁、13922993181、二十k、御寒屋等亲赠送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20章 私人的感情不能影响大局 尉迟靖却是有些沮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没事说这些干什么啊? 叹了口气,她有些无聊地在秘室里转了转,发现除了这些书籍,还有些珍奇玩物,再就是那些挂了锁的柜子。这个秘室共计两间,另一间房里却像是个小小的会客厅,有桌子椅子及书法名家的挂画,不过也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有几分清冷,她四周走了走,并未发现出奇之处,而且此间秘室并没有藏书。 又转回到书架前,大略地往书架上瞅了瞅,都是些春秋礼仪等卷册,风水奇术及奇门遁甲的藏书不少,可惜在她现在看来,略微有些小儿科。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挂了锁的柜子上,若有什么重要的秘密,该是藏在柜子里,而非落于书架之上。 想到这里,她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钗,往其中一个锁上捅去,只不过三四下而已,锁便嚓嚓地开了。 打开柜子的门,却发现此柜子里,原来都是一些卷轴,都是很普通的并未再进行地修饰和装裱的卷轴,她好奇地拿出了一部分,将它们摊开在桌上,然后发现这些卷轴上大多画着女子的肖像,画上之女子面相明媚,眼眸如玉,然而神情却总是带着拒绝和愤怒的影子,她一眼便看出,此女子正是沈婥。 而另一些画像,则画着一个略微肖瘦,面容娇好然而眸光清冷的女子,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却有些神秘莫测或者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在笑,但她离所有人都很远髹。 尉迟靖摸摸自己的脸,画像上的女子与她长得一样呢!然而她却知道这不是她,那么,定是安歌了。 看墨迹并不是很陈旧,该是曹炟平时无事时的习练之作。 里头还有些画作,猜想必也是这二人的,便没有再打开,将这些画也放回原处,重新将那锁锁上。 想到曹炟与沈婥之间的种种,又有那些安歌与他之间的传说,不知道为什么,尉迟靖居然第一次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纠结与沉重。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很久,时间已然一点一滴地过去。 再说陈留公主府,果然是不大安稳。 当日晌午,一个小厮送一盆鲜花至尉迟靖的房中,花尚未放下,便忽然拿出刀来,直刺尉迟靖的后心,好在此尉迟靖并非真的尉迟靖,而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侍卫易容而成,她矮身机警躲过,一掌拍掉了小厮手中的短刀,正想将他拿下,却见小厮口角流血,居然已经咬毒自尽。 上官夜和翟白随后赶来,看到这情景,方知曹炟顾虑的太对了,实在对方已经狠下杀手,不择手段,便是他们二人紧护身边,若不是这位“尉迟靖”身怀武功,恐怕现在已经倒在这个杀手的面前。 到了此时,众人已经心照不宣,恐怕接下来,是一拨一拨的事情要发生,在曹炟找到真正的尹白玉之前,他们必须要守住陈留公主府。 上官夜怎么也没有想到,经过晌午他们杀了小厮一事后,对方马上就有了新的方法。 下午时分,忽然有人求见上官夜。 下人来报,说是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求见,并且附上一封信。 上官夜将信拿在手里,眼睛蓦然瞪大,一时间竟无措的想要躲起来,翟白看他那样子,倒是马上猜着了什么,“莫非竟是上官公子以前的风~流债寻来了?” 上官夜道;“白老爷子莫开玩笑,只是故人而已。” 不管怎么样,还是必须要出去见一见的,上官夜到了门口,便见到一个女子已经身怀六甲,肚子不小,双手扶腰,穿着打扮倒是普通,只是一双杏眼,仍然如从前那般有着些许精灵,还有娇俏的小脸上,那欣喜的神色是掩盖不掉的,已经这么久没有见,想到以前的种种,上官夜也是一阵的激动,不由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唤了声,“小蝶!” 姬小蝶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扑在了他的怀里,“姐姐!” 如此一唤,又觉得不对,便又改口道:“哥,哥哥,听说,你现在是叫做上官夜了。” “嗯,小蝶,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我——”她却是未语泪先流。 原来来者并不是旁人,而是曾经与皇后姬烨妤称姐道妹的姬小蝶,自听闻姬烨妤暴病而亡的消息后,姬小蝶是去了庙里出家,因师太说红尘缘未断,因此留发出家,在那里的日子倒也是平静,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大战,姬家受到连累,姬刚、姬成等这些老臣被赶出安阳,而姬小蝶当然也被包括在内,只是她再也不想回到家人的身边,因此只是只身乱闯。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会在汾城遇到上官夜。 此时,上官夜道:“来吧,跟我进去,我们好好聊聊。” 姬小蝶点了点头,二人便进入了陈留公主府内,上官夜的房间离尉迟靖的房间不远,屋内陈设倒也奢华,姬小蝶见之,却是欣慰,“见哥哥过得还好,这些日子牵扯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些。” 姬小蝶是早就知道皇后姬烨妤非女是男,一度单恋,其实这件事上官夜也清楚的,但这时见她扶着大肚子,快要当母亲的模样,只当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此时颇有些感叹地道:“小蝶,这几年我最担忧的便是你,安阳陈破,我初回小邺城的时候,也曾派人去你出家的地方找过你,但是你已经离开了,我本以为,这生再也无缘见你,没想到——” 姬小蝶很是开心,“原来哥哥找过我!” “那是自然的,不过小蝶,看到你现在这模样,该是已经有了夫君,不知他是何方人士,又是做什么事的?” 姬小蝶抬眸,诧异而错愕地看着他,“你,你在说什么?” 见她双目刹那间赤红,仿若极度伤心的模样,上官夜也是吓了一跳,继续道:“我是说,你的夫君——难道他已经——” 姬小蝶咬咬牙,目光在他的脸上转来转去好几次,一双美眸里,终于逼出了泪水,一串串地落下来,“怪不得,我四处寻不见你,原来你,原来你根本就已经——”说到这里,她忽然抹了把泪水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来寻你,我走了!” 她说走就走,往门外行去,上官夜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忙跟过来,就见姬小蝶猛地往前载去,上官夜手疾眼快,眼见是没法抱住,只好自己先倒下去,给姬小蝶做了人肉垫子,她是孕妇,这时候若摔一跤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当人肉垫子的感觉也非常不好,上官夜被砸的脸都白了下。 然而姬小蝶的情况似乎更糟糕,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好在府内有也派有长驻的太医,等太医给姬小蝶把过脉,却是皱紧了眉头,道:“上官公子,姬姑娘怕是中了奇毒,此毒会渐入人的血脉,最后遍布全身,若是等到毒行至心胸,便无救矣。只是此毒乃是一种蛇毒参杂七花,而制成,想要解毒,需得知道制毒过程,差一程序,便会要命,况且姬姑娘已经怀孕,搞不好会一尸两命。” “怎么会这样?”上官夜心内暗惊,就在这时,一只铁镖飞进屋内,咄地插在墙壁上,铁镖上附着一张纸签,上官夜将纸签展开,只见上书,“想要解姬小蝶之毒,请往燕子楼。” 上官夜忽然明白,姬小蝶今次寻到陈留公主府,怕是有人指点,或者说,是有人,人为设下圈套。 “上官老弟,此事要不要我请江湖上的人帮忙?” 上官夜沉吟片刻,却是摇摇头,“白老爷子,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还是请白老子一定护好陈留公主府,这里的一切,都拜托了。” 翟白点点头,“放心,还请上官老弟早去早回。” 上官夜再看了眼榻上昏睡的姬小蝶,便出府而去。 上官夜来到燕子楼前,通知了地下钱城的钱小浅。 钱小浅接到命令,立刻带人赶往燕子楼,而这时,上官夜其实已经在燕子楼,燕子楼建在汾城西郊,原本是以前的守城之人放烟火之处,后来新建了更为正规的城楼就将燕子楼弃用,残旧而阴冷,居高临下,易守难功。当上官夜进入此楼后,便立刻被人围住,周围的人,都是军士打扮。 上官夜冷笑了声,“尹白玉,果然是你。” 笃笃笃的脚步声,自二层传来,尹白玉居高临下,冷眼瞧着上官夜。 “上官夜,把陈王令交出来!” 上官夜哈哈一笑,“什么陈王令,没有听说过,再说,如今我虽然无官,但至少也陈留公主身边的人,你现在这样做,是奉了谁的命令,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自是奉了我皇的命令,上官夜,我皇已经给陈留王翻了案,也给陈留公主封了府邸,并且招回陈留旧部,这些都是对你们莫大的恩赐,尔等居然不懂得感恩,至今不肯交出陈王令,实在是令我皇失望!” 上官夜知道眼前这个尹白玉是假冒的,又想,若不是曹炟提前想到些什么,而与他进行了沟通,以眼前的情形,只怕他与曹炟真的会绝裂,最后引发的是什么,实在是难以预料。 此时因为心中有底,反而不那么紧张,只道:“要陈王令也行,先把解药交出来!” 尹白玉哈哈一笑,便将一个小瓶扔下来。 “这里面,就是解药,现在,你该把陈王令交付于我了。” 上官夜打开瓶塞,闻了闻,倒是有种幽香的味道,不像是毒药,又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解药,得让我拿回去救了小蝶才能做数。” “上官夜,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你既然来了这燕子楼,还枉想再轻松走出去吗?今日不交出陈王令,你休想走出这里半步!” “哈哈哈哈哈——”一阵尖锐细长的笑声,将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只见一个纤腰女子戴着半扇蝴蝶面具,站在上官夜身后不远的地方,而原本守在上官夜身后的官兵,此时接二连三地扑扑扑倒在地上,尹白玉脸色微变,又道:“上官夜,这便是你陈留旧部的人吧?你的救兵终于还是出现了。” 上官夜道:“尹白玉,你猜的不错,他们就是我陈留旧部的人,那又如何?既然你知道了,也休想活着出去。” “你话太大了!” 二人都发了狠,一挥手,双方的人马便冲了上去,混战起来。 …… 与此同时,谢流云与唐环正在东南方向寻找带地下室的院落,可是在这个方向,大多数都是富户豪宅,有个地下密室是再平常不过了,有些人家甚至私设刑堂,这种现象还是非常普遍的,唐环与谢流云明查暗访了几个宅子,都毫无收获,正在一筹莫展之示,一辆马车忽然驶停在他们的面前,车帘打开,从车上跳下来的却是两个俊逸人物,一个白发俊颜,正是曹炟。 另一个明眸皓齿,穿着男装显出几分英姿,却正是尉迟靖。 她满脸的不高兴,其实今日打算在密室里好好翻一下曹炟的秘密的,没想到他后来却送入一套男装,之后将她带出了宫,然后到了这里。 她随便扫了一眼周围,便道:“此处财气盈盈,气息厚重,想必是富人之地。” 谢流云与唐环齐齐向她道:“公主说的太对了,佩服,佩服。” 曹炟道:“想来,寻找尹白玉,还是需要公主这样的高人亲自出马,所以这次要劳烦了。” 曹炟一顶高帽子扣下来,尉迟靖略微有些适用,叹了声道:“好了,人说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谁叫我摊上这挡子事呢?” 说着便拿出卦钵和铜钱,同时还有一支笔,就地开始占卜,边卜边用笔在墙壁上画着什么,一会儿功夫,只见墙壁上已经出现了一张简单的地图,似乎正是处的地图,一条窄细的巷道,通往一处四方宅院,尉迟靖不再卜卦,而是开始计算,再过片刻便将内容填补齐全,却是在出发点和宅院之间,点了三个红点。 之后,她抹了把额上的细汗,站了起来道:“就是这里,从此处出发,经过三座大院,尹白玉便在第四个院落内。” 谢流云连忙派人去查,“看看第四座院子,是谁家的!” 尉迟靖抬手遮住其实并不炙烈的太阳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后面的事儿我想是用不着我了,和帝送我回去吧,我可不想在这里忽然间遇到杀手什么的。” 曹炟见她刚刚卜算完毕,的确是一幅疲劳的样子,便道:“好。” 又向谢流云道:“既然藏着尹白玉的,必不是普通人家的院落,调查清楚,若是院落主人知情,将此院落上下诸人全部都抓起来。若是院落主人不知情,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尹白玉救出来,莫要惊动诸人。” 谢流云应了声,曹炟这才与尉迟靖上了马车。 马车辘轳行走,尉迟靖躲过曹炟的目光,靠在车壁上,往别处看着。可是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只好又收回目光,道:“和帝,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是有花儿?” 曹炟心想,你可比那花儿娇美多了。 嘴里却道:“不知道,公主对于夏宫与我邾国之间的事情,如何看法?” 尉迟靖忽然想到,此前那沈婥,便是将整个邾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认为自己应该负责,才最终走到那一步。 想到这里,尉迟靖道:“呃,和帝,我记得我朝有一句训言,叫做,女子不得干政,其实这样的话题,我不太方便发表意见。”说着尴尬地笑了笑,又道:“反而有件事,我很是好奇,要请教和帝。” 曹炟对她这样的顾左右而言它,并不感到失望,反而笑了笑道:“那么,你说吧。” “是这样的,世人传说,你曾经在沈婥死后,从皇宫内抢出她的尸体,四处为她寻找良穴。但在此期间,你却认识了女风水师安歌,之后你竟为安歌一夜白头,我就是好奇,你到底爱沈婥多些呢?还是爱安歌多些?或者说,你两个都爱?觉得自己都是真心爱她们?才不负自己的多情与深情之名吗?还有,你不要告诉我,她们两个是一个人,我是不会像那些愚蠢的世人一样,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的!” 其实这个事情,憋在尉迟靖心头很久了,不过今日她可是功臣,特意捡在这个时候问,想必曹炟看在她刚刚立了功的份上,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提起沈婥和安歌,于曹炟来说,如今倒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旖旎之梦。 因为不管是沈婥,还是安歌,她们都还活着,她们就是尉迟靖。可是想到自己与尉迟靖之间,终究还是不会有结果的,当下只藏了心中的隐痛,回道:“或许你说对了,我并不是真的爱她们,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深情之名而已。” “你竟不为自己辩解?”尉迟靖挑挑眉,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却不知道,曾经从来不信天命的曹炟,到了这一世,却是信了。 他确信了当初杨筠松在天烬大墓中说的话。 他确信自己与尉迟靖之间,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因此反而不想让她将自己想得太好,就这样让她带着点疑惑和仇恨,与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或许才是最好的。 见曹炟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尉迟靖有些失望,“这么说,你一点点都不喜欢我?” 曹炟疑惑地看着她,“为何这样说?” 尉迟靖叹了声,“一个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女子,于这种事总会解释一二的,因为他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在这个女子的面前。反之,若是不喜欢,自然也就不必粉饰自己,而只需要把最真实的面目逞现出来。” 曹炟的手紧握了下,他正是不想再失去她,不想再导致第三世的悲剧,不想她再背负什么祸国灾星的名声,因此才是现在这样做的。但他又怎能解释呢?最后他只是僵硬地笑了下,道:“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如公主这样的美貌又聪明,喜欢的人自然是很多。” 这种敷衍之语,当然骗不了一个女孩子的心,尉迟靖只当没有听到。 再次回到密室中,一个人的时候,才终于忍耐不住了,“死和帝,坏和帝!”她拿着根鸡毛掸子,愤愤然打在墙壁上,柜子上,桌上,好像处处都有大老鼠般,“即是不喜欢,何苦招惹我!明明昨天,还抱了我!” 忽然又拿出镜子,照着自己的面容,“是了,因为我长得像安歌,有时候才会让他情不自禁吧?尉迟靖啊尉迟靖,莫要再自作多情了,你不想做别人的影子,他亦没有把你当成别人的影子而肆意玩弄你的感情,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发了一通牢***后,她又开始用银钗,试着打开别的上了锁的柜子。 私人的感情,不能影响到大局,《王传》还是需要继续寻找滴。 …… 第421章 从生追到死,从死追到生 再说曹炟,回到皇宫后,即到了明月楼。 尹彩玉很是高兴,迎了出来。 这几日她的身体大好,妆容也艳丽,乍然看起来光彩照人,风仪动人。 曹炟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彩玉,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 尹彩玉忙道:“皇上来了,彩玉的气色自是好了。蠹” 二人一起进入厅内,尹彩玉向周围之人示意,奴仆宫婢都识趣地退出,只剩下尹彩玉和曹炟。 “彩玉,你叔父最近来信了没有?髹” 尹彩玉微怔了下,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我叔父的确是来信了,想必也是瞒不了皇上,只是,是普通的家书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皇上,您要看吗?” “哦,即是家书,朕就不看了。朕只是觉得彩玉如今养在深宫,与家人来往反而殊了,会感到寂寞而不开心。” “能在宫中陪着皇上,才是彩玉莫大的荣耀,彩玉只有幸福。” 尹彩玉说着,脸色微红,一派娇羞。 “彩玉,朕记得,你叔父曾有一个儿子对不对?” “是,可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 “后来还有传说,说那个孩子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被送去少林寺养病,不知道后来到底病好了没有?” “这——”尹彩玉显出几分疑惑,“皇上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件事。” “邾国退守汾城,正需人才。尹将军一家频出大将,若是他的儿子学成归来,想必也会有一番作为,因此才问问,不过彩玉若是有所顾忌,就当朕没有说过吧。” 尹彩玉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下,终于咬了咬牙道:“皇上,你如此信任彩玉,彩玉若是瞒了您,便是与您隔了心。其实,其实我那延寿表哥,的确是没有死。只是当年冲虚子道长说,他命数已至,不得不死,因此只能对外宣布他已经死去,冲虚子道长亲自改了延寿表哥的命寿,又将他送到少年寺去,修武强身,至于是否学成归来,彩玉却着实不知了。” “他叫——尹延寿?”曹炟道。 “可不是,原本也并不是这个名字,哥哥他们这一代,都是中字以白为序,但是因为他在族谱中,已经是个死去的人,因此另外起名延寿,即延长寿命之意。” “原来尹将军,竟有亲生的儿子,可喜可贺。”曹炟说着这话,心里头却冒出一股冷意。 尹彩玉也道:“谁说不是呢。” 听得曹炟又叮嘱道:“既然对外宣传是已经死去了,彩玉就不要将今日与朕的谈话告诉你叔父,免得破坏了冲虚子道长为你延寿表哥祈寿后的规矩。否则若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你叔父要全数怪在你的身上了,你可怎生承受得起?” 虽说尹彩玉为了取得曹炟的信任,而说出了这个大秘密,可是着实也不想得罪自己的这位叔父,当下只是频频点头,“皇上放心吧,彩玉知晓轻重的。” 之后,尹彩玉忽然大胆地站起身来,走到曹炟的面前,怯怯地道:“皇上,最近臣妾的病也是快要好了,皇上是否要把我送回到尹府去?” “你想家了?” “彩玉固然也是想家的,但我父尹金能够常来探我,只是我一旦出了宫,却是很少有机会再见到皇上。”尹彩玉说到这里,声音更见柔软,“皇上,彩玉是舍不得您。” 曹炟看着眼前的女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尹彩玉则红着脸继续道;“皇上,虽然说,当初皇上做出了为安歌姑娘守灵三年的承诺,但是,但是彩玉,愿意,愿意,愿意……”她连着说了三个愿意,后面的后似乎已经难以启齿,曹炟忽然打断了她,“彩玉,这段时间,面临着迁都之事,朕实在过于忙碌,没有时间想其它的事情,还望彩玉原谅。” 尹彩玉蓦然抬眸,依旧羞赫,以为曹炟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忙解释道:“彩玉是不会给皇上添麻烦的,无论如何,皇上即尊重安姑娘,彩玉自也敬重,绝不会在皇上为安姑娘守孝期间,而做出无理取闹的事情。只是——” 她再次低下了头,两只手忽然抱住了曹炟的手,将他的手扯到自己的怀里了,“彩玉愿意将自己献给皇上。” 她终于还是把这句羞于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然而曹炟却如触电般的,缩回了手。 尹彩玉感觉到怀里空空如也,顿进觉得连心里都空落落的,惶然看着曹炟,两弯秀眉微拧,眸子里聚了些泪水,终于那泪水如同不能承其重,滚落下来。 曹炟抬手,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彩玉,未大婚之前,朕不能毁你清白,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心。” 说完,曹炟便站了起来,又道:“这段日子不必往前殿去了,朕政务繁忙,实在无暇照顾你。” 曹炟出去后,尹彩玉脸上凄楚可怜的神色渐去,神情变得有些微冰冷与狰狞,待曹炟去的远了,她才唤道:“韦吉。” 一个奴才应声从外面进来,听得尹彩玉道:“你之前说,皇上最近胃口大开,送进去的食物似比以前消耗的多了?” 韦吉原来是个年纪轻轻的白脸太监,这时忙道:“回姑娘,正是。” “又说,皇上经常会在用膳之时,将殿内伺候的人全部都赶出来?” 韦吉又答了声是。 尹彩玉的眸子更见深沉,“韦吉,我要你帮我查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吉却是忙道:“尹姑娘,皇上的近侍常换常新,韦吉已经过了侍奉之期,对于里间的事无法再查探了。” 尹彩玉听闻,却并不焦急,缓步到了梳妆台前,拉开屉子,只见里头光彩夺目的各色珠色令人眼花缭乱,尹彩玉随便捡了两样出来,轻轻地放在韦吉的手中,“你们这些侍监,平日里的确是勾心斗角的,但也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家伙而已,这是定金,也是给你办事方便,若是你真能打听些什么出来,必有厚谢。” 韦吉见手中的饰品上,有红蓝宝石,还有珍珠玛瑙,若去宫外头,定能换一大笔钱,眼睛微微发亮,终是点点头,“那就请尹姑娘,等韦吉的好消息吧。” 再说上官夜,此时已经回到了陈留公主府。 他受了伤,手臂都被血给染红了,白老爷子忙上前询问。 才知那尹白玉的武艺竟是非常高强,手下人虽然被上官夜的人尽数杀害,然而尹白玉却是付伤逃跑了。 只是不知道现下寻回的所谓解药,是不是真的解药。 上官夜顾不得自己的伤,连忙让太医过来瞧,太医将药丸拿到鼻端闻了良久,终是拧着眉不敢下定论,然而姬小蝶的毒势严重,时间不等人,太医只能说,“上官公子,此药有可能是解药,也有可能不是,现在人命关天,还请上官公子自行做决定。” 上官夜第一次,有了特别想要杀人的冲动。 好在这时,姬小蝶却又清醒过来,也听到了刚才上官夜与太医的对话,这时虚弱地插了句,“哥哥,我愿意试试。” 姬小蝶以前是个多么坚强明媚的女孩子,又是机灵多智,如今见她有气无力,面色苍白的样子,上官夜的心像被针扎着似的难受,走到她的身边,将她轻轻地抱起来在自己的怀中,“小蝶,都怪我,应该再早些寻你的。” 姬小蝶的眼泪也扑簇簇地落下来,记得她在汾城,见到上官夜的时候,是多么的欣喜,那一夜的缠绵,又是如何的入骨,总以为,从此以后可以结束飘泊,跟在自己深爱的男子身边,幸福的生活。没有想到,一觉醒来,身边人早去也,只有桌上两绽金元宝。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为何要这样的待她,于是耐心地等待,等待他来寻她。 然而半年过去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却没有来寻找她。 这醒来的刹那间,她已经想了千百种他不来寻她的理由,却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正在这时,白老爷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您来了。” 其实这府中人,除了上官夜,尚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尉迟靖,并不是真正的尉迟靖,而尉迟靖也不过正好从廊檐下经过而已。听得翟白打招呼,便点了点头,又听得翟白道:“上官公子受了点伤,小蝶现在也中毒,想必公主是不放心,专门探他们来了。” “尉迟靖”抹不过面子,只好点点头。 姬小蝶尚未见过这位陈留公主,这时颇为好奇地往门口瞅去,门打开,因为逆着光,姬小蝶一时并未看清她的模样,待她一步步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很熟悉的面容,她不自禁地唤了声,“安歌!?” 因为并不是真的“尉迟靖”,她自是不认得姬小蝶,当然就算是真的尉迟靖在此处,也未必记得姬小蝶。所以她只是礼貌而殊离地向姬小蝶点点头,“姬姑娘感觉好点了吗?” 姬小蝶震惊地看着她,好似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上官夜只好待她回答,“她尚未服解药。” “尉迟靖”哦了声,又道:“上官公子,你的伤势看起来也不轻,赶紧包扎一下。” 上官夜应了声。 “尉迟靖”再没有多说什么,说的多错得多,她的身份现在还不宜被太多人知道,因此她又礼貌告辞。从始至终,她只在进入屋内与姬小蝶打招呼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是那么殊离的模样,待她出去,姬小蝶已经流了满面的泪水,怔怔地看着上官夜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上官夜那夜之后,为何不来找她,为何这么久,任她在那里无望的等待,直到有人告诉她,他在何处。 直到,她自动的寻上门来…… 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其实以前的姬小蝶,是很少流泪的,在上官夜的心目中,她还是那个刁蛮的丫头,现下见她流泪也有些慌了神,忙道:“你莫要怪公主,她虽然与安歌长得一个模样,但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她才会把你当成陌生人。再说,她认不认得你,并不重要,我在这里就行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姬小蝶的目光却是落在他手中的解药瓶上,一时间只觉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再听上官夜的解释,也不想再纠结,心里倒是盼着,若是这非解药,而是毒药,那该是多么的好? 这场爱情,由生追到死,再由死追到生,直到这一刻,忽然感到刻骨的疲累。 “哥哥,我现在,可以服下解药了吗?”她低低地问道。 上官夜不能肯定这是不是解药,但太医说,若不服解药,只怕太阳落山时,姬小蝶便要殒命。如此这般的情况下,只有冒险一试。 他犹豫着,迟迟不肯递出药瓶。 还是姬小蝶固执地从他手里,拿过了药瓶,倒出一粒药丸。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忽然问道:“哥哥,你知道,我这生,最幸福的一日,是什么时候?” “我猜猜——”上官夜的心头也难受极了,把姬小蝶的生命交给了上天来决定,他有种无法言说的无奈,曾经与姬小蝶的点点滴滴,忽然满满的浮上心头,他知道,因为他的死迅传出,姬小蝶才入了空门。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却有可能生死离别,上天太残忍,而他,欠这个女子太多。 “我猜,是有一次,我洗澡的时候你忽然闯入,当你发现你一直叫着的姐姐,居然是个‘哥哥’的时候,你一定幸福极了。因为你一直希望有个哥哥能够护着你。” 姬小蝶听着,噗嗤地笑了出来,两串眼泪却是同时滚落,“是啊,那天,的确是个惊喜。我那时候还特别不理解,为何你明明是个男子,却要扮成女子,直到爹爹让你嫁给皇上,我才明白。也是在那时候,我渐渐地理解到朝政的残酷,但那天,的确是个惊喜,算是个很难忘的日子。” “那我,定是猜错了,还是小蝶告诉我吧。”上官夜用宠腻的,哄小孩的语气道。 姬小蝶却颇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知道。” 上官夜想了想,却再也想不出来了。 姬小蝶又笑了笑,“那一天,若遇到的不是哥哥,小蝶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在小蝶最绝望的时候遇到哥哥,得知哥哥还活着,那一夜,是我最幸福的一夜。” 上官夜却还是没有明白她说的是哪一夜。 不过姬小蝶显然已经累了,不想多做解释,之后,便将药丸送入了口中。 上官夜伸手欲挡,已经来不及,但又真的能挡下下吗?这药丸说不定是真的解药呢? “小蝶,你一定要活着。”上官夜的声音颤抖起来。 姬小蝶笑了,笑得很明媚,就好似当年那笑容,纯真,无邪,带着点小小的狡黠。 上官夜忽然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小蝶,一定要活着。” 姬小蝶忽然觉得心头绞痛,刹那间,如同要死去,强烈的疼痛另她忍不住的抽蓄,却感到肌肉僵硬,在这样的时候,她却不愿立刻闭上眼睛,只艰难地道:“哥,哥哥,吻,吻我——” 上官夜的泪水也忍不住的落下来,二人的目光对视,姬小蝶仿若暂时忘记了痛苦,满目痴然。 而上官夜的心痛的仿佛被人生生割裂,轻轻地俯下身,柔软冰凉的触感,令他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离去。姬小蝶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吻是轻柔的,然而他的唇却是火热的,头脑中轰然一响,只觉得世间万物皆变得轻柔而美,所有的苦难和眼泪,忽然离得很远。 这一刻,是幸福的,有这一刻的幸福,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 上官夜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沉下去,呼息似乎断绝,他依旧吻着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 太医和白老爷子进来的时候,发现上官夜依旧紧抱着姬小蝶,神情呆滞。而姬小蝶双目紧闭,躺在他的怀里,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白老爷子向太医示意,太医连忙过去,不动声色执起姬小蝶的手为她把脉,拧着眉好一会儿,才微露欣慰地点点头,“小蝶姑娘所服的解药是真的,她现在脉息太弱,不过是解毒期间必经的过程,若老夫猜得不错,明晨她定然能够清醒。” “什,什么?”上官夜的眼睛终于眨了眨,才发觉泪水已经流了满面,连忙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太医,你说什么?” “上官公子,姬姑娘所服解药是真的,她正在好转。” 上官夜看看怀里的姬小蝶,再看看太医,终于欣喜地笑了笑。 这晚,上官夜整夜守在姬小蝶的身边,看着她的脸,他一会儿眼睛火了,一会儿却又笑了起来,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上。 翌日清晨,姬小蝶的眼睛缓缓睁开。 见到窗外天已经亮了,一抹朝阳自窗中照进来,房间里被染上淡淡的温暖。她的榻边,上官夜爬在那里,还睡着。她默默地坐了起来,看着他的脸好半晌,又咬了下自己的指头,知道自己这是没死的了。 回忆起失去知觉前,那一个温柔而深的吻。 忽然觉得,让那一切留在那时,当是好的。 现在活了过来,却不知如何自处了。 愣了半晌,她默默地起身,将一件衣裳轻轻地披在上官夜的身上,之后又痴痴地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的奴婢都已经开始忙碌了,并没有注意到她,她走出了大门,回首看这座大门,上书陈留公主府几个大字。不管这位公主是安歌,还是尉迟靖,她们都是他甘愿追随的女子。 他可以为此而付出一切,姬小蝶只有羡慕,却无能为力,她是个骄傲的女子,虽爱上官夜爱到骨头里,却依旧不愿祈求他的爱情。 祈求来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既然如此,不如她放手,让自己所爱的人去幸福,毕竟她姬小蝶,只不过是个叛官之女,被驱逐,还曾流落到流莺之地。但是他呢,他有可能成为驸马,前途光明。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咬咬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约一柱香后,上官夜才忽然惊喜,因为整夜的看护姬小蝶,到了清晨反而支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后,却发现榻上已经没有人,赶紧追了出来,看到奴婢便问,“看到姬姑娘了吗?” 多数都是摇头说没见,后来他满园子寻找,又喃喃道,“怎么这么大了,快要当妈的人了,还是这么毛躁?病刚好,就乱走。” 正在这时,白老爷子却悠哉游载地走过来,“上官公子,你这急急忙忙地找什么呢?” 上官夜笑道:“姬姑娘,不知老爷子有没有见过姬姑娘?” ---题外话---——感谢tulipa_wong、临风飘影、caixiaotao、13971915388、zzf123456789、星光点点愁、13922993181、二十k等亲赠送月票、荷包和鲜花,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么么么哒~ 第422章 人吓人,吓死人 “见了,早上就出门了,看她的样子是蛮悲伤的,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怎么会呢?”上官夜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赶紧追出府外,只见府外很是安静,寥寥几个行人,却哪里有姬小蝶的影子? …… 下午时分,上官夜接到圣旨,让他去面圣蠹。 上官夜到了大殿,才发现“尹白玉”也在。 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冷漠地哼了声。 曹炟看着二人的模样,道:“尹将军,你的腿似乎受伤了?” “尹白玉”应了声,“没事,只是不小心被野狗咬了一口,过几天就好。髹” 曹炟又向上官夜道:“上官公子,你的胳膊怎么包扎的跟个粽子似的?” 上官夜冷笑一声,“些许小伤,不算什么,只当被蚊子叮了下。” 曹炟点点头,“既然你们都没事,那当真好得很。今日有人回报,说是西郊燕子楼那里有人在头天火迸,朕派人去收尸,却发现那里除了大量的血迹,并没有尸体,可是有人看到,那两队火迸的人,似乎是你们二位。” 上官夜和“尹白玉”齐声回道:“不可能!” 听到彼此的回答,二人愤愤瞪了眼对方。 曹炟的唇抿得很紧,忍住笑,这两个人不敢当着他的面承认这件事,至少证明他们对他还是有所顾忌,而且这二人闹翻后,恐怕陈留旧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倒向尹氏,这令他心头快慰。 是以这件事他并不打算深究,只是向“尹白玉”道:“其实今日朕找你们来,是因为迁都之事。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国都将迁到从前的皇帝郡荆州,而且一直以来也在做此准备,到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按照尹大将军的布署,大约十天后,将会迁都荆州,对此,你们二位有什么看法?” 上官夜看了眼“尹白玉”,只听他道:“微臣此次来,便是为了护送皇上回荆州,既然是已经计划好了,就应该按照原计划进行。” 曹炟点点头,“朕亦觉得此事,宜早不宜晚。” 目光却又落在上官夜的身上,“上官夜,迁都之时,定是乱纷纷的,你要照顾好陈留府众人。” “放心吧,有我在,谁也动不了陈留公主府!” “既然大家都达成一致,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没别的事的话,你们退下吧。” 上官夜和尹白玉一起退了出来,走出一段距离,二人像有默契似的齐齐站住。 “上官夜,算你识趣,今日没有说出真相。” “尹白玉,我这么做并非识趣,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你这人为达目的,倒是不择手段,各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我永远不屑与你为友。但是你给我的解药,毕竟还是真的解药,这一点我要谢谢你。” “尹白玉”哈哈一笑,“身为男子,我要比的是真刀真枪,拿一个女子的命太过于容易。我不屑为之。” “好,这才像是句男人该说的话。”上官夜赞道。 二人这次却是相互抱了一拳,才往不同的方向行去。 …… 再说尉迟靖,将挂了锁的柜子一一打开查看,发现有些柜子竟是空的,而有些柜子里放置着已经很久远的书卷,拿到灯下,卷册上的字迹都不太清楚了。但没有一卷上,有《王传》两个字。 那一日她又打开了一个柜子,这已经是最后三个挂锁的柜子的其中一个了,打开后发现里头竟是一只类似于碧玺的东西,打开盒子,绿光莹莹,上好的大块玉石,雕刻出来的玉玺,她找了张空白的宣纸,将玉玺盖下去,再拿起来,只见上面果然留下淡淡的名字,竟是“章和印制”。 尉迟靖的眉头不由紧皱在一起,没听说过什么章和啊? 不过这么一大块碧玺,若是拿出去,定能卖不少的钱。 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后来便有些累了,居然爬在桌上睡着,连曹炟何时进来的,她都不知道。 曹炟看到了那碧玺,拿起来观察了下,又看了看宣纸上的章印,陷入了沉思。等到尉迟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蓦然醒来时,只见曹炟正静静地看着她,她本能地回头看了眼那个柜子,却见柜子依旧打开着,也就是说,只要曹炟不傻,这时候应该已经明白,他把挂锁的柜子悉数打开查看里头的东西的事情了。 “和,和帝,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好像,还没到用膳的时候。”她紧张的说话都有点舌头打结了。 曹炟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章和,是我邾国第二代皇帝的号,现在一想,当初其实也出现过叛军的,而且持续的时间不短。只是当时,退守汾城的是叛军,而非皇帝,早前就传说过,说叛军制假印以传圣旨,造成混乱,只是章和皇帝下令平叛之后,众人进汾城进行搜索,却没有找到这枚假印章,如今又已经过去了二百多年,它却在这里出现了。” 尉迟靖忙道:“这东西可不是我的,而是我从那个柜子里拿出来的,定是当年大家搜索的太不仔细了,所以才——” “你说的不错,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个密室。” 说到这里,他目光如海,忽然看向尉迟靖的眼睛深处,“不管你在找什么,在这里都很难有所收获。因为除朕外,这里其实有二百多年未曾有人光顾,而我发现了这个地方后,也不过是用了其中一个柜子而已,查看了些书架上的卷册,其他什么都没动。” 二百多年前,没有陈留王,更没有尉迟靖,所以,找也白找,必没有相关之物。 而且他已经看穿她在找东西,似乎语气有点冰冷呢!她只好干笑着道:“我,我哪有找东西?只是无聊而已,太无聊了啊!对了,有没有将尹白玉救出来,我在这里呆得实在憋屈!” 曹炟站起身来,“朕就是来通知你,明天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回到陈留公主府了。” “噢——”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因为一无所获,竟还有些不甘心,尉迟靖郁郁地应了声。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曹炟却已经离开了。 尉迟靖叹了口气,其实这段日子,曹炟总算让她参加了机密的事情,虽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被关在地下室,或者说他为保护她而将她关在地下室,但她以为还是得到了曹炟的某些信任,但是今天这样的事情一发生,那点信任又灰飞烟灭了吧! 她真想,干脆绑架了他,严刑考打他说出《王传》的下落!这么一想,不由跃跃欲试,有些牙痒痒。 她在密室里,其实也很难把握时间,感觉肚子饿的时候,应该是傍晚时分,该用晚膳了吧?于是正襟危坐,等待曹炟的到来,终于听到密室的门口似有动静,她的心不由自主扯紧,就在这时,却见一只脚先探了出来,却是穿着绣鞋的,她不由讶然,连忙瞪大眼睛观看。 一会儿,那人总算露出了全脸,大概因为密室里的光线到底还是有些黯淡,她也是瞪大了眼睛,像个小偷似的四处瞅。 尉迟靖已经认出对方是谁了,因为她所在的地方正好是灯下,她确信对方这时还没有看到自己,于是轻轻一个闪身,躲到其中一个柜子的后面。只见那女子提着食盒,又往前走了几步,视线终于适应了些密室内挑亮,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奇怪的是,瞅了半晌也没瞅见人。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走到榻前,榻上还有摊开的锦被,好似刚才还有人睡过,关键是榻周还萦绕着一抹淡淡的香气,那是女儿家的香气。 曹炟果然在金屋藏娇! 这令她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满面煞气地在屋子里看来看去。 在尉迟靖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脸上凶狠的表情,暗想,这尹彩玉莫非是想要杀人灭口?这下却更不能轻易出去了。 尹彩玉却忽然开口了,唤道:“姑娘,出来吧,我可都看见你了。是皇上来让我给你送点儿吃的,你别怕——”她声音倒是轻柔如飘蓄,和气的像春风般,若不是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依旧冰冷可怕,尉迟靖可真想从阴影里走出来呢!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尹彩玉可是尹大将军的人,若她现在发现尉迟靖居然藏在这里,马上就会怀疑到陈留公主府的是假冒者,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所以她当然没走出来,反而更往里头躲了躲,随着尹彩玉的位置变幻而变幻着自己的位置,尹彩玉找来找去找不到,便有点纳闷了,难道是自己来晚了,这里头的女子已经走了? 她沮丧地坐在桌前,恼恨地砸了下桌子,半晌,委屈地道:“皇上,你如何对得起我尹家!你,你竟然——”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是看到室内情形,也必然曾经藏过人在这里,尹彩玉脸上的泪水哗哗滚落。 尉迟靖看她凄惨的模样,心中倒有些黯然,多情女子薄情郎,神女有意襄王无梦。 不过,她也不能断定襄王无梦,目前看来,只是尹彩玉单纯的误会而已。 尉迟靖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又想,这女子若不时时露出那凶恶的模样,若不动不动就想害人,其实也是个蛮美的女子,是男子便该会喜欢她吧?反而是自己这模样,可没有一点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而且目前为止,也没觉得谁会喜欢自己,忽然又想到在桃林的时候,夏炚说,让她等他,他定会来迎娶她! 尉迟靖的唇角不由上弯,却又挑挑眉想,谁要嫁给他?难道他娶,她就要嫁? 这样一想,清醒了些,不由地甩甩头发,以示潇洒。 就这一甩,甩出事儿了,头一下子撞在柜子上,发出咚的闷响。 本来已经放弃的尹彩玉听到这专响,立刻警觉起来,一步步往柜子这边走来。尉迟靖急得想抓自己,灵机一动之下,便将头上的钗拔了,把头发都撒落下来,弄到面颊前,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只露出眼睛,将将眼睛瞪得像牛眼睛,然后在尹彩玉接近到柜子跟前,探头往里头看过来的时候,她忽然哇一声跳出来,双手成爪,直扑尹彩玉。 这密室本来就幽暗,尹彩玉更没想到会忽然奔出来个“鬼”,只见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鬼”,嗓子里咯咯了两声,然后便直直地往后倒去。尉迟靖到底还算是个善良的,及时扶了她一下,没让她跌伤,但她身体僵硬,虽然没跌伤但是那模样,瞪眼张嘴,四肢逞大字型,形象真是惨不忍睹。 尉迟靖看了两眼,便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尹彩玉啊尹彩玉,你也有这么一天啊!” 就在她笑得肆无忌惮,花枝乱颤时,曹炟进来了。 看到眼前的情形便明白了些什么,这时过来拍了拍尉迟靖的肩膀,“做人莫要太得意!小心乐极生悲!” 这下却是尉迟靖被吓得啊地大叫一声,好在她没有晕过去,只是跳开两步,见鬼似的瞪着曹炟,看清后才拍拍自己的胸口,“天呐我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曹炟,你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好不好,人吓人,吓死人的!” “你还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曹炟走过去,摇摇头,将形象难看的尹彩玉抱起来,放在榻上。 “现在,你可以走了,上官夜在外面接应你。” 尉迟靖连忙收拾自己的头发,几下的挽好,总算不致太狼狈,这才指指榻上依旧瞪眼张嘴的尹彩玉道:“她,会不会有事?” “那得她醒了才知道。”曹炟又道:“不过若她醒了,看到你在这里,恐怕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杀死才行。” 尉迟靖一听算是明白了,这种时候自己还是远离这种是非之地比较好。 当下向曹炟微福了下,“那我走了,和帝你自己保重。” 说完,脚底抹油,立刻爬出了密室。 密室外,上官夜果然在等着她,而假冒者也已经取下面具,此时恢复成为一个安安静静的女侍卫。 ……在回陈留公主府的路上,上官夜就将这两日的事情向尉迟靖交待了一下,说假的尹白玉果然不罢休,后来大概觉得是无法从陈留公主府得到些什么,居然半夜派人来杀人,好在上官夜早有准备,还有曹炟的暗中相助,不但没有使他的计谋得逞,反而活捉了他。现在假的尹白玉已经被曹炟带走,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而真的尹白玉,如今已经恢复原职。 说起来就几句话,但是尉迟靖其实是知道这其中的凶险的,当下道:“这次帮了曹炟,不知道是对是错?若他是我的仇人,我这样帮他,以后会不会后悔?” 这样一来,上官夜也不好说了,陈留王之案,始终是他们心中的阴影,偏偏此案如今讳莫如深,让人无从下手查出真正的真相。 为了转移话题,上官夜提到了姬小蝶。 因为觉得尉迟靖不认得姬小蝶,所以把姬小蝶的生平又简短地介绍了下,然后说她大着肚子到了陈留公主府的事情。尉迟靖对姬小蝶的确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听闻到这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上官夜,她大着肚子来找曾经深爱的男子,这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啊?若她真心爱你,绝不可能在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的情况下还来找你,这中间有蹊跷。” 尉迟靖毕竟是女子,一下子抓住了女子的心理弱点。 “那也没有什么奇怪,我猜不过是那假的尹白玉为了控制我,才迫使她来的,后来她的毒解了,就离开了。我派人四处打听她,居然打听不到。”说到这里,上官夜其实也很郁闷,陈留旧部经营地下钱庄,及多个行业都有眼线,找人之能堪比曾经的丐帮,现在居然找不到一个姬小蝶! 尉迟靖想了想,道:“有机会,我想要见见这个姬小蝶,据你说,她和安歌好的跟姐妹似的,想必知道安歌很多旧事。” 每每提到安歌,上官夜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总记得,那年安歌,小小的一个影子,孤寂地躲在树下—— …… 再说密室中,曹炟唤了好半晌,尹彩玉才清醒过来。 又过了好半晌,僵硬的四肢才柔软下来,神情也渐渐地正常。 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男子的模样,当下不顾一切地扑在他的怀里,“皇上!皇上!有鬼!有鬼啊!” 曹炟只好轻拍着她的后心,“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你眼花看错了而已。” “我没看错,真的有鬼!”尹彩玉有些崩溃地大叫。 “那我们出去好了,彩玉,这间密室平日里是朕做为休息所用,只因安静。你无事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自己吓着了自己,你叔父若问起来,朕该如何回答呢?你现在住在宫里,朕就有责任照顾你,但是你如此调皮,朕要拿你怎么办?” 他话说的柔和,却隐隐有些责怪尹彩玉乱跑的事情,尹彩玉不傻,哪有听不出来的,当下不敢再说鬼的事情,只道:“皇上,彩玉,彩玉就是来找皇上,想给皇上送点吃的,结果发现了这个密室,所以才——” “原来是给朕送吃的?”曹炟听了,露出笑容,“彩玉真有心,朕倒真的是饿了。” 又道:“这里过于黑暗,我们去上面吃吧。” 尹彩玉又惊慌失措地往四周瞅瞅,便与皇帝一起出了密室。 晚膳时,曹炟破天荒地叫了舞姬,二人边吃东西边赏舞听乐,总算让尹彩玉那颗惊吓过度的心平静了下来。然而回到明月楼,尹彩玉却又睡不着了,细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怎么着都很怪异,那榻上,分明就是女子的香味,怎么可能是皇上的休息之所?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世人都说这世上有鬼,可有几个人真正的见过鬼?莫非是有人装神弄鬼,故意吓她?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自己今日错过大好机会。 咬着牙,再找人去查了好几日,却是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了,这事于她,也只能不了了之。 再说迁都之事迫在眉睫,皇城内已经有人整顿兵甲,一幅将远行的模样。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尹铉却收到了一封信,寄信人显示是尹延寿,尹铉匆匆地打开信,信中却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黑色的御印,却并不是玉玺盖上去的,而是画出来的。这封信令尹铉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沉,连忙叫来军师一起看,结果军师却看出了另外的玄机。 “将军,恐怕公子是有难,这印章看起来是印章,实际上却是一个四方框,里头仔细看,应是院内布局,是说公子被软禁在此处。” “可是若他被软禁,这封信又是如何发出来的?” “这封信里没有一丁点儿的字迹,说谁寄来的也无防。而且这小院故意画成是类似于玉玺的模样,恐怕是皇上已经知道真相,是皇上将公子软禁起来了。” “这么说,我们的计划失败?”尹铉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凶狠狰狞,眸子里满是杀意,“皇上,他居然敢向我本将军宣战吗?” 第423章 你不让我好好活,还剥夺我死的权力 军师却又道:“大将军莫焦急,此封信没有一个字,便是皇上给彼此留了余地,不想留下只言片语皇上与将军之间的踞傲之言,这封信并非宣战之信,而是想与将军各退一步,和好之意,没有只言片语,便是不定将军之罪,当此事不存在了而已。” 尹铉却冷笑,“他已经将我的儿子软禁,又怎会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况且,本将军本来就无罪,我儿各方面优胜于尹白玉,为了迅速代尹白玉执掌大军,如此做法何错之有!?” 这时,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冲虚子道长却道:“大将军,此图乍然看去,似乎的确如军师所说,像是囚禁着某人。但若是按照我们八卦方位来解释,却是据北为点,往南进发的意思,只怕与这几日的迁都之事有关。” “之前一直计划是迁都荆州,所以大将军一直在准备荆州之事,所有人也都准备往荆州而去,皇上这是改变主意了吗?”军师道髹。 “早先就有传言,说皇上会借陈留旧部攻打安阳,可惜陈留旧部一直没有真正的回归他麾下,这意思是要借将军之手了呢!” 尹铉似乎明白了什么,渐渐地平静下来。 闭目想了片刻,他忽然道;“本将军的确错了。” 军师和冲虚子都有些不解,齐齐看向他蠹。 尹铉道:“这不是示意退一步,也不是不敢与我宣战,而是命令。他关起了延寿,也并非以此来威胁我,反而明张目胆的告诉我计划,便是要我按照他的命令去做,他是君,我是臣,我当听从他的调遣。从延寿的计划败露并且失败,他就已经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不管我们尹氏想要做什么,时机都不到,因为尹氏不能毫无根由的反了他。” 军师似乎也想明白了,“最近听传回来的消息,似乎尹小姐一直居于内宫内。” 尹铉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不错,他一边抓了延寿给我一个下马威,一边却又让彩玉住进了内宫。我们尹氏,因为开罪曹项,而致没有一个进入内堂的官员,即便我们不甘于人下,然而也必须有尹氏子孙才对,待彩玉有了儿子,为了尹家的孩子,我们自然做什么,都名正言顺了。” 冲虚子道长这次也听明白了,“为大事者能屈能伸,将军说的对,那现在我们是要按照皇上的意思做吗?” “他既然依旧需要依靠尹氏才能打回安阳,怕陈留旧部根本就没有回归,打回安阳后,尹氏依旧还是他的靠山。其实本将军现在怀疑,陈留旧部到底存不存在?尉迟风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他真的拥有这样一支忠诚的部队吗?” 三人一起陷入沉吟,后还是军师一句话结束了这次的讨论,“将军说的对,占了安阳,对我们有利无害。只有曹氏越发正统,将来尹家的血脉继承一切,才更有底气。” 尹铉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笑,只是那笑容显得冰冷。 当初选这位五殿下,乃是因为他不但与敬恒皇帝之间不睦,而且有旧疾在身,又是出名的嗜血好杀王爷,扶了他做皇帝后,再将他打下马来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他有那么多的弱点,甚至为了女人而一夜白头,他怎么可能当一个好皇帝呢? 但是如今看到事情一件件发生,虽然过程艰难然而大方向却总是被曹炟把握着,尹铉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位原本病央央的王爷。 从沙漠找到奄奄一息的他带回,那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陈留公主府。 尉迟靖有点点烦恼,虽然外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要迁都荆州,但是以尉迟靖这段时间得到的消息基本可以确定,恐怕曹炟是要打回安阳。安阳有她的恩人夏炚,虽然她知道做为陈留王之后,应该站在邾国一边,然而这样母国的人与恩人打在一处,是她不乐意看到的。 上官夜似乎也有同样的烦恼,府内显得非常安静。 再后来,尉迟靖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何费那么大周折说要迁都荆州,最后却是要往安阳而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误导夏炚。按照夏炚的性格,有可能半路堵截设陷暗杀等,总之是不可能让迁都之事顺利的,有可能利用这件事制造輿論,说和帝逃亡等,若和帝在逃亡路上死亡,便更使民众偏向于夏炚的天烬国。 当想到这些的时候,尉迟靖便想到了曹炟的失败和死亡,但是现在她却没有这样的担忧了,因为迁都荆州不过是个幌子,是假的,那么危险的反而是夏君! 曹炟真阴险!尉迟靖砸了下桌子,又想,便是要打,也该光明正大的打,这样充满阴谋诡计的,她不喜欢,夏君是她的恩人,无论如何得给他一个公正相待的机会,想到这里,立刻伏案写了一封短签,绑在信鸽的脚上,放飞出去。 然后她安心了,她已经给夏君报了信,也算是报了恩,曹炟和夏君之间当有公平一战。 她却没看到,她的鸽子刚刚飞出府外的时候,就被一支冷箭射下。 更没想到,这封短签在一个时辰之后,就送到了皇宫内,曹炟的案前。 晌时时分,门外有人求见尉迟靖。 翟白陪着出来,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皇帝身着常服,一派清贵,站在马车边静静等待。 尉迟靖笑着走到曹炟的面前,“和帝,这几日迁都之事想必忙碌至极,您怎地还有闲情逸致逛到这里来?” “快要离开汾城了,朕忽然想起有个很好玩的地方,都没有带着你去玩过,所以今日特别来做公主的向导。” 尉迟靖挑挑眉,“那当真好得很。” 上了马车,对翟白道:“白老爷子,您回去吧。” 翟白给曹炟施了一礼,便回府。 马车辘轳前行,曹炟静静地看着尉迟靖。 其实以前,曹炟也有这样的看过她,但是今日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尉迟靖被看得很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心想莫非是今日出来时,抹的胭脂太多了? 曹炟看出她的不适,眼眸里浮上一层微笑。 然而那笑不达眼底,有些凉凉的意味。 “今日,朕带你去的地方,乃是当初陈留王在汾城的别苑。” 尉迟靖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怔忡。 “这个别苑鲜有人知道,当初汾城青楼第一头牌兰儿,便曾被秘密养在此处,所以说,陈留王其实也是真英雄,只有真英雄,才配有真正的红颜知已。后来陈留一族出事后,为了找一些东西,他所有的苑落都被封了起来,当然也包括这进兰苑。兰儿姑娘得知你父出事,便立刻与你父撇清了关系,离开了兰苑重回青楼。” 这还算什么红颜知已?出事就离开,分明就是一段失败的風流韵事!尉迟靖听到这里,冷然道:“停车!” 然而外面的马夫似乎并不听从于他的命令,尉迟靖的脸上无一丝笑容,“皇上,那兰苑既然是我父亲的污点,那苑中之人又曾经无情,我看没有去参观的必要,我不想去。” 听得曹炟又道:“世人总说,陈留王冤枉,甚至所有人都默认这是个冤案,朕甚至给他平反。但是公主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并不是冤枉,而是真的曾经背叛邾国呢?就算他没有背叛,若是他的女儿背叛了,又该如何计算呢?” 尉迟靖终于明白了,今日曹炟怕是来者不善。 曹炟也并没有让她疑惑多久,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短签,慢慢展开在她的面前,正是她上午绑在信鸽脚上的短签,上书,和帝名为迁都荆州,实则打向安阳,小心! 她看了这张短签,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趁着曹炟尚未动手,她立刻往车门处爬去,试图下车。却觉得一股大力提起她的衣领,硬生生将她给提了回来,她手脚并用,闭起眼睛乱打乱踢,心里只想着,只怕只有这一刻才有逃生的希望,再晚一刻便永远失去了生存的可能,可是她还不想死! 她太激动,以至于行为失了分寸,曹炟为了少挨点打,双臂收紧,将她紧紧地束缚在自己的怀里,同时略微有些冰冷的声音道:“他们说,你是祸国的妖姬,是来惩罚我邾国的,我原本不信,可是现在我信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不会杀她? 尉迟靖果然就安静了些,曹炟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颈边,使她有种异样的感觉,听得曹炟又讥诮地道:“陈留王若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怕死,不知道是何表情?” 尉迟靖用力地想要挣开他,然后他抱得很紧,若不是她明白此时二人正在争执,而且争执的是生死大事,她甚至觉得只有爱人才会抱自己这样的紧。再挣扎了几下,还是挣不开,她便道:“怕死又如何?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有何不好?你是杀人的魔头,自然觉得性命轻贱,而我却觉得性命便是这世上最宝贵之物。” 她若是知道自己是曾经的安歌,曾经为了紧抱着他的这个男子,毫不惜命以一已之力倾城倾国,由城楼跳下殉情,不知是如何感受? 曹炟却不再说话,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 直到过了很久,尉迟靖都懒得挣扎,快要在他的怀里熬睡着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大概是怕尉迟靖跑了,曹炟直接横抱起她,跳下了马车。 到了这个地步,尉迟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了,当下道:“放我下来,我不逃。” 然而曹炟向没听见似的,一路将她抱到门口,拾阶而上。 这座院落藏在幽静之处,前方道路干净整洁但少有行人,四周树阴成壁,硬是将此小院落掩映在树丛中,红漆门也有些斑驳了,却显出几分岁月沧桑的美。 待曹炟到了近前,门自动打开,显然门里早有人在等待,听到了动静才打开门,一股阴凉扑面而来,尉迟靖发现这个小院从外面看,固然是不太大,像个富贵人家的中等小院,但是进入里头,才是真正的大开眼界,此兰苑,绝非一般的富贵大家之苑,里头的设置尽善尽美,亭台楼阁应有尽有,绿花鲜花相映成趣,石桥拱顶处处精致,北侧还有一个大池塘,如今这月份,荷叶铺了满塘。 随着大门吱丫关闭,曹炟这才放下了她。 早有丫鬟准备了香茶糕点送入到亭中,尉迟靖从府中出来的时候尚未吃中饭,看见这个,才感到有些肚饿。 然而想到这豪华院落竟是自己的父亲为了藏起青楼女子才置办的,便心里很不是慈味儿。 “和帝,你带我来这里,是否为了污辱我?” 曹炟却反问,“这园子好吗?” “自然是好。”想来当年自己的父亲,不但手握兵马,而且随便给个小情人置办的宅子都如此奢华大气,当年尉迟一门的盛景是可想而知的。 曹炟又道:“之后的这段日子,你便住在这里。” “什么?”尉迟靖试探着道:“和帝,你這是在軟禁我!” “正是。” “和帝,你不可以这样做!”她激动地道,“没错,我是给夏君传信了,那又如何?你口口声声为我陈留府翻案,然而却从来没有信任过我!还安排人在府外截了我的信鸽!你根本没有资格软禁我,我也不可能老实留在这里的,我一定会出去的!” “出去做什么?给夏君报信?”曹炟淡然说着,唇角挂着一抹嘲讽。 “我——”尉迟靖知道,这时候在曹炟的眼里,她就是叛徒,她说什么,他也不会信的,确实也没有叫他信的理由。当下便不再多说话了,愤愤坐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着。 好半晌,二人都未再说话。 尉迟靖心里想着,这次曹炟必是恨死她了,她的父亲是翻案了,可是她似乎做了叛国之事呢!然而在她的心里,并未觉得邾国多好,曾经那样的追杀过她,反而她的命是夏炚给救的,若论情义,陈留王对邾国有情有义,却落得个满门抄斩,遗女被追杀多年的下场。 若论大恩,邾国对陈留王不义,而夏炚却救了陈留王独女,大恩不言谢字,但一定是要报的。 若说失义,也是邾国在先,她在后! 她想到了反驳的话,抬眸愤然看向曹炟,却见曹炟眸中满是如梦的痴然和痛苦,待发觉她也看着他,他才略有些慌张地收回目光,又换上那种云淡风清,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了?你还想说什么?”他淡声问。 “上官不会任由你把我关在这里的。” “是的,你可以期待他来救你。” 之后,曹炟忽然想身,便是要离开的模样。 “和帝,你要关我到何时?” “这里饮食起居皆有人照顾,周围有暗卫多人,所以你不必想着逃跑或者是传信什么的。” 见曹炟真的要走,尉迟靖快步追过去拦在他的面前,“你别走,我不要留在这里,你不是马上就要发兵安阳吗?你若放我出去,我让陈留旧部的人帮你打安阳!”曹炟见她眼睛滴溜溜转,分明就是有别的想法,当下道:“陈留旧部还真的存在吗?你把它想得太重要了,朕没有它,照样打江山。” “可是,若是我不见了,上官夜一定会给你捣乱的!”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尉迟靖心里有预感,这次曹炟一走,自己恐怕要关在这里直到天荒地老,怕是没有机会再出去了,心里头着实急得不行,其实留在这里有吃有喝也不错,可是无论如何她都要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不能受制于人。 当下心一横,忽然拿出一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好,你走吧,我知道你不杀我,只是为了慢慢折磨我,历来君主最怕叛国者,我背叛了,我理该去死!可是,我对国之忠,比不起国对我之残害!邾国即得不到我的忠心,乃是邾国之失败,邾国之错,但你却硬觉得是我一人之错,那好得很,我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自己的自由好了,我宁死也不要被你关在这里!” 说着话果然尖刀便往颈上刺去,曹炟一惊,一把挡在她的颈前,然而那把刀却在关键时候转了方向,刀尖就那么冷不防地抵在了曹炟的胸口。 曹炟一怔,终是苦笑。 尉迟靖果然聪明,自上次她刺伤他,便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伤她,而她却用同一个办法屡屡得手。 尉迟靖并不觉得这可耻,人在为自己的自由和生命战斗时,什么样的做法都不可耻。 “放我走,要不然我杀了你!”尉迟靖冷然道。 “之后呢?你会做什么?”曹炟问道。 “夏君于我有恩,邾国对我失义,于我个人来说,我身居在哪个国家又有什么重要,我只知道,做人要懂得报恩。” “你要去夏君那里?”曹炟依旧淡声问道。 “是。既然你知道我与夏君之间有通信,该能想到之前我们其实一直都有通信,或许你已经把很多罪名都安在了我的头上。这样一来,我是不可能再留在邾国了,是你自己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的,不能怪我如此决择。” “你跟着夏君,不会有好结果的,此次大战,他必败无疑。” “我要跟着谁,自不是去看他的成败,他的成败又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软禁我,也不会杀我,不会折磨我,关键的时候,他只会救我,我差点被邾国之人追杀而死,是他救了我,此恩我必还。” “你要用,邾国的计划,去还你的大恩?” “邾国与天烬,本该公平竞争,你如此阴谋诡计,胜之不武。” “你怎知夏炚就光明磊落,若他真的光明磊落,为何你会在我邾国?他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尉迟靖自然不能把她来到邾国的秘密说出来,当下只道:“你我现在是敌人,你问的太多了!” “敌人吗?”曹炟的脸忽然白了几分,眼前亦是有些发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许多当年与沈婥对战的情况,莫非真如杨筠松所说,他们只能为敌?这生便又要重复当年与沈婥的一切吗?想到二人终究走到那一步,他的心猛地抽蓄着痛,这痛如同要撕裂他的整个身体,乍然间居然站立不稳,往前踉跄了一步。 尉迟靖撤手不及,匕首居然刺入了曹炟的身体,好在一感到痛觉,曹炟刹那间清醒了,在尉迟靖正在因为真的刺到他而发愣时,他已经反手抢过了她手中的匕首,然后将它扔到一边去,眸中乍然掀起的冰冷,像世间最大的暴风雪,席卷了尉迟靖全身。 “来人呀!”随着曹炟的呼唤,立刻出现两个暗卫,曹炟的胸口流出了血,但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冷冰冰地丰富到,“看住她,若她死了,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 说完,他转身便往门外而去,尉迟靖的眸子里终于逼出泪雾,又往前追了两步便被暗卫拦住。 “和帝,我恨你!你不让我好好活,你还剥夺我死的权力,我恨你!” ---题外话---——感谢rita1981一次性赠送月票和鲜花、感谢13881917146、q_1e26u1vsdq一次性赠送六张月票、感谢tulipa_wong、临风飘影等亲赠送月票鲜花和钻石,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和后天加更哦~么么哒爱你们。 第424章 再度相见已在仇 “和帝,我恨你!你不让我好好活,你还剥夺我死的权力,我恨你!” ———————————————第十二卷《争霸》完结 邾国三百三十二年,和帝一年,夏,六月未央。 一群鸟从天空飞过蠹。 尉迟靖抬头看着它们,眸子里有些淡淡的艳羡。 …… 一个破庙里,一女子艰难生产。 有个肮脏的乞丐正鬼鬼祟祟地闻声而来,就在他达到门口时,门内女子的凄惨叫声结束,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孩子宏亮的啼声。乞丐见那女子因为生产已经筋疲力尽,双目紧闭似是晕了过去,而那孩子却活力蓬勃,乞丐想了想,心头突然起了恶意,轻手轻脚走过来,抱起孩子就打算离开髹。 那女子在这时忽然醒来,一把抓住了乞丐的裤脚,“你是什么人?干么抢我孩儿!?” 乞丐猛地朝那女子蹬了一脚,就往门口跑去。刚至门口,忽然一抹锋亮一闪,乞丐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口子,他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清贵男子,倒了下去,孩子倒已经被那男子接在手中。 那女子抬眸向清贵男子看去,只见他一身青衣,面上倒颇有风霜之色,然而却依旧满身贵气。就算他已经落魄,也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忽视于他。正是已经许久未见过面的敬恒皇帝曹煜,女子心头一松,再度晕了过去。 …… 安阳城,皇宫内。 文武百官肃立朝堂,山呼万岁,龙椅上坐着的男子,长眉凤目,五观如雕刻般的完美尊贵,面沉如水,而身上穿的却并非龙袍,而只是黑色锦衣,却更加彰显了王者之气,却正是三个月前,还在汾城的曹炟,说是迁都荆州,最终却是打回安阳,与夏君苦战两个月零十九天,夏君退出皇城,曹炟回到皇城。 此时,眸光掀起处,却是令人捉摸不露的深沉莫测。 “关于夏炚短时间内拿下东且弥、西楚和小四河等地,尹卿有什么看法?”语气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回皇上,夏君被皇上逼至穷途末路,狼若到此时必定激发潜力,因此才能如同强驽,所过之处便如蝗过境,能够迅速拿下东且弥和西楚也并不意外了。 东且弥当年因为乌弋山此人,铁骑踏出江山十万里,如今这些地方皆被夏君所控制,西楚和小四河这样的小国家,几乎是在夏军到达时,便自动缴械投降。如今他们风头正劲,不顾一切,只怕不宜拦截。”尹铉现为邾国大司马,缓缓说了这席话出来,其他众人都默默地点头。 柳溢站出来道:“皇上,如今夏军抱着破斧沉舟之心,的确如同尹大将军所说,如同一支发出去没有回头路的利箭,然而拿下城池不如拿下人心,如想破夏军,此时怕是最好的机会,趁着百姓尚未归心,而他们接连胜利而致骄狂的档口,可以派人助大西楚反击夏军。” 原来西楚分西楚与大西楚,统称西楚,只是夏炚所占之地原本大西楚之地,如今大西楚派人来向曹炟求援。 但是尹铉觉得,军队经过这番苦战,应该进行休整。 而柳溢则认为,应该继续将夏军赶尽杀绝,以免卷土重来。 “谢相,你如何说?” 谢相自然是谢流云,与柳溢分任左右二相。 谢流云道:“右相所言极是,毕竟这夏军是由我们邾国冲出,即祸根由邾国而起,如今大西楚既然求援,援兵是必须得派的,若拒绝,怕是要引起诸国反感。 然而大司马之言亦是有理,以现在夏军的势头,只怕难以阻挡,而且邾国离大西楚何止关山万里,光是路上的粮草准备,万里拔涉,就要费一番大周折。而我军苦苦劳动,夏军却可守株待兔,就算是再强的军队,经过万里拔涉,只怕与夏军对阵也会落了下风。 因此微臣虽然也觉得夏军只怕是日后我邾国的大敌,而如今既然他们已经远去,并且收拾了东且弥和西楚小四河等地,也算是件好事,我们只要固守邾国疆土便可,以后两国若能井水不犯河水,正是最好。” 尹白玉听了哼哼冷笑,“谢相未免说的太乐观了,夏君被我们从安阳生生赶走,这口气只怕他迟早要出。” 这时,向来少言的唐环道:“人已渺渺,再追已然不利已。” 唐环是曹炟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从以前的无功名的才子到现在的光禄大夫,向来对曹炟忠心耿耿,如今却站在了大司马一边。尹白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讥讽道:“光禄大夫说话越来越是人云亦云了,不但人云亦云,而且怕死。” 却听得曹炟漫声道:“朕亦觉得大司马所言极是,自敬恒皇帝三年至现在,邾国内战已经持续近两年,邾国分裂后又整合,殊不容易,而百姓更需要休养生息,朕决定,从今日起罢战!” 柳溢微有焦急,“皇上,放虎归山,怕是后患无穷!” 尹白玉也道:“皇上,当年您由安阳大牢被夏君赦出,大概夏君亦未想到有一日您会打回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 尹白玉这个例子举得极不妥当,然而意思却是明了的。 果然引得大司马大喝了声,“尹白玉你大胆!” 然而曹炟对此事似乎并不忌讳,又道:“大司马莫要责怪尹将军,毕竟他说的也是事实。然而,朕是不喜欢欠人情的人,当年他即赦朕一次,朕今次便也赦他一次,此后若他不知进退,再来犯我邾国,必当给他迎头痛击!” 就这样,此次议事结束。 朝会散后,众人由大殿鱼贯而出。 柳溢听得有人议论,“连皇上都忌大司马三分,其实出不出兵继续讨伐夏军,还不是大司马说了算,大司马若不愿意,又有谁能去讨伐夏军呢?凭尹白玉吗?还是太年青。” “对对对,如今大司马立了大功,尹氏众多兄弟都提拔上来,从此以后,恐怕邾国要姓尹喽!” 与此同时,大司马尹铉却并没有离开大殿。 他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一扫之前的谦恭之色,神态倨傲地道:“皇上,既然决定休养生息,请问该如何休养生息?皇上后宫空虚,难道真的要为一句无稽之言,还要再等两年,才能娶彩玉吗?” “此言天下皆知,若朕违誓,便成了不忠不信之徒。” 说到这里,他唇角上弯,笑道:“大司马又何必急于一时?就算朕没有将彩玉娶进宫,在所有人的心中,彩玉已然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也一定姓尹。” “可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大司马,其实朕还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说着一拍手,便从里间走出来一个人,却是浓眉大眼,身资英挺的青年,见到尹铉便快步走过来,跪在尹铉的面前,“父亲!” 尹铉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这个儿子了,当下扶起他,“延寿,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是否是真病了?” 原来这位便是当初假扮尹白玉的尹延寿,直到此时,曹炟才放他自由。 而尹铉的话,显然是鼓励这个儿子能告几句状,如今虽然曹炟是皇帝,可是若论邾国谁最大,非尹铉莫属。 不料尹延寿却道:“父亲,儿子这一向在皇上的照拂下,过得很好。” 尹铉面色微变,有点怀疑地道:“真的吗?” 尹延寿道:“自是真的。” 尹铉看向曹炟,曹炟只是云淡风清地坐在那里,对于父子二人的相会,他似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所以才能如此笃定。 尹铉终是叹了声,走到曹炟的面前跪下,“微臣谢谢皇上对犬子的照顾。” “大司马请起。”曹炟示意他起身,这才道:“人在年青的时候总是会犯些错,好在尹公子并未铸成大错,本身又是有才之人。邾国如今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才,所以有意招揽尹公子亦入仕途,只不知道尹大将军有何看法?” 最近提拔的尹氏族人已经很多,朝堂内外皆姓尹的大好趋势,令尹铉有些飘飘然,当他听到皇帝如此说的时候,亦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胜任任何的职位,因此问道:“只是犬子向来娇生惯养,小时候又生过大病,实在不想让他太辛苦,若有闲散之职,倒可试试历练一下。” “朕深知尹公子谋略高深,正好行军总督一职正好空缺,不知尹公子有意否?” 此职乃是统领军队的主将,相当于前沿总指挥,甚至有调度所有军队的权力令,尹铉一听大喜,忙道:“皇上想得周到!” 又见尹延寿还愣在那里,他马上道:“还不赶紧谢皇上隆恩!” 尹延寿连忙跪下去道谢。 因为军政要职基本都为尹氏所占,尹铉的心情极好,一时便也将尹彩玉的事情放下了,心内只道,除非皇帝的后宫一直空虚,若是有一日他要娶妻,当然还是必须要娶姓尹的,否则这么多的尹氏官员都不会同意的。 邾国罢战,大西楚却得到了萧齐的帮助。 一个月后,充满硝烟的日子终于过去。 这些年周边各国均有大小战争,然而都没有邾国和天烬夏君之间的激烈,再加上向来不怎么插手别国事的萧齐忽然插手帮助了大西楚,并且下大西楚建立了联盟,忽然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大家都似乎打累了,需要休息一阵子,这难得的平静,使百姓们欣喜若狂,百姓是最能体会什么是“和平”的人类,他们看似愚痴,然而最是精明,只是那精明如此的单纯。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变化,邾国在迅速的恢复中,甚至在短短的时间里,似乎恢复到了当年曹项在世时的和平盛世。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错觉。 但是和平,不管是多么的短暂,都是值得珍惜的。 而夏炚,而立都于小四河,国号依旧为“天烬”,并且彻底摆脱了曾经的先皇遗旨,否定了自己七皇子的身份,自称天烬后人。 所有的这些消息,尉迟靖都是得不到的。 算算日子,现在已经是七月未央,她被关在汾城的兰苑四个月了。 上官夜并没有来救她,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而她也逃不出去,整个兰苑被围的密不透风,她生气,她愤恨,便在兰苑内布置了不少机关,平时的乐子便是看到兰苑内的奴仆和侍卫中机关狼狈的模样,时间久了,大家对这位陈留公主,都有些害怕,没事尽量不在院中走动。 甚至连送饭的时候都偷偷摸摸躲着她,她有时候一天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独自吃饭,独自逛亭院,独自卜卦,独自观星,独自跳舞喝酒唱曲,独自睡眠。 却没有流过泪,她不喜欢她恨的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她每天都要爬到苑内最高的阁楼上,冲着汾城皇宫的方向大喊,“和帝!你如此待我,我恨你!和帝!你这个小人,我一定会杀了你!” 大概是每天都这样喊,每天都这样喊,渐渐地竟真的被自己催眠了似的,竟是愈加恨曹炟。以前是迷茫,特别是在况离的帮助下,回到了前尘往事中,看到曹炟对沈婥的爱恋,因此减轻了对他的恶感,然而这样将她囚禁起来,又是如此长的时间,她竟真的觉得越来越仇恨曹炟,那仇恨甚至深植内心深处。 她替上官夜卜过卦,卦象上显示上官夜还活着。 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救她呢?甚至也不来探望她?以他的本事,他若想来,又有谁能阻挡? 有时候她会怀疑,上官夜一定已经被曹炟杀死了。 直到有一天,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圣旨到!” 尉迟靖甚至没有来得及整理下头发衣饰,便赤脚跑到了门口,只见传旨之人竟是尹白玉,他冷眼瞧着她的狼狈,眼眸里有些讽诮之色。 一个时辰后,她被尹白玉带上了马车。 两天后,她回到了安阳。 这一路上,尹白玉极少与她说话,然而她却道听途说,还是知道了很多事,比如夏炚被打出安阳,却在邾国之外闯出一片江山,没有了乌弋山的东且弥根本不堪一击,名不见经传的小四河,成为了天烬国都。 她有时候会想起,曹炟在离开兰苑时说的话,他说,此次大战,夏君一定会输! 果然—— 然而始终没有听说上官夜的消息,她数次向尹白玉打听,都遭遇到尹白玉的白眼和拒答,直到后来她终于不问了,尹白玉却道:“陈留旧部本来就不存在,上官夜也不存在,你就是个空壳公主,没有一兵一卒。若不是曾经你救过我,我是不可能给你面子的。但我仍然觉得,你不该回安阳,你在他的身边,始终会是个祸害。” 这段话让尉迟靖来解析,便是,上官夜已经遭遇不测,陈留旧部,没了。 这让她的心忽然就空落落的,她还记得夏炚给过她一个令牌,然而她从来都没有用过,现在她特别想知道,这个令牌还起不起作用了。 然后她在兰苑的时候也曾经拿出令牌,大声道:“我乃陈留公主,陈留旧部听命!” 每次呼完,回答她的只有空寂。 但这与亲耳听到陈留旧部及上官夜不存在的消息,还是有区别的。好像她唯一可以为之骄傲为之依靠的东西,忽然全部都不见了。 这次她没有再问尹白玉为何对她充满敌意。 …… 安阳城内,热闹非凡。 尉迟靖却丝毫提不起半分兴趣往外头看。 马车停下,尉迟靖从马车上下来,只见眼前一进庄严的大宅,红漆大门,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门廊上书“陈留公主府”。 原来是曹炟给她的新宅。 她安静地走到门口,看着奴仆将大门打开,又安静地走进去,看了眼里头的陈设,与许多大宅也差不多而已,比不上兰苑那么有趣,但比兰苑更大些。她回转身,见尹白玉站在门口,并不进来,听得他道:“如果你现在要逃,还是有机会的,我甚至可以帮助你逃走,只是有一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皇上的面前了。” 尉迟靖笑了笑,“尹将军说笑了,我与皇上很久未见,实在想念得紧,我很喜欢这个宅子,烦你给皇上带句话,就说尉迟靖对他所做的一切,非常感谢。” 尹白玉神色不变,只道:“我一定会把话带到。” 尉迟靖在府内休息了三天,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她无聊地走到亭子里,摘了朵花揪着花瓣,“死了,没死,死了,没死——”揪到最后一瓣时,居然是“死了”,尉迟靖有些烦躁地把光秃秃的花茎扔在桌上,“唉呀上官,你到底死了没有!” “公主不是擅卜算堪舆之技吗?测算一个人的生死,还需要用这种小孩子才会用的办法?” 尉迟靖抬眸,就看到了一派清贵的男子,他的眸子里仿若有一点微光,与夕阳合在一处,令人分不清是眸色染上了夕阳,还是夕阳因眸色而更加炫烂。 尉迟靖站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男子,让她忽然感到那样的陌生了。 曾经,她因为夏君的教导,得悉他的人品,所以她以为,她是忽然闯入他生活的妖精,可以看透他的一切,然而他却不知道她来自于哪里,将去向何处。后来又因为况离将她送回前尘往事,看清了他与沈婥之间的种种,她便以为,这个世上,若有人真正的了解曹炟,那么这个人便是她了。 然而直到此刻,她才在心里重重地摇了摇头,不,她不了解他,应该是,从未了解过他。 见她眸子深见的惊讶和疑惑,渐渐变成了紧惕,却又用一抹舒笑净之好好的掩藏起来,曹炟的唇角浮上一抹微不可见的冰冷。 到了近前,尉迟靖的笑意更加深重了。 “和帝,好久不见了。”她只是轻轻地福了下,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在敷衍。她向来称他为和帝,似乎这样才更公平。 曹炟看看桌上被揪得零落的花瓣,“想知道上官的生死?” “是啊,毕竟我和他那么久的朋友,还有白老爷子,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曹炟唇角浸着殊离的冷漠,眸子里却浮上一抹笑。 当然这笑,亦是敷衍得很。 尉迟靖越看越紧张,试探着问道:“那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上官和白老爷子皆无关,和帝,你不会因为他们和我的关系,把他们都给杀了吧?” “你且占一卦,便知他们的生死。” “我虽是对占卜感兴趣得很,对风水数术也有研究,但我终究相信人的命运沉浮无踪可寻,并不是老天完全可以掌控。就如当年沈婥占卜错了真龙天子的事情,她以为她找到了真的真龙天子,却没想到人家只是骗她,最后还落得被杀的下场,我没有她那么愚顿,我不会完全的信天,关于上官的事,我更想从和帝你口中得到真正的确定的答案。” ---题外话---今日还有一更。 第425章 当真,什么都愿意做(二更) 曹炟的眼眸闪过一抹深沉,却如寒冰碎屑,裹夹着说不出的冷。 “你对沈婥的事情,倒是知之甚详,是上官夜告诉你的?” 尉迟靖知道自己说漏嘴,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把那次和况离在阵中相遇的情景告诉他,当下只顺便应道:“谁告诉我的又有什么重要,并不是什么秘密。” 沈婥之真实死因,对外公布是暴病而亡,而且全国上下张贴了卜告,以示皇帝对其尊重。是以知道沈婥之真实死因的人并不多,还真的就是秘密。曹炟其实不止一次听到尉迟靖提起这件事了,这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然而想到她与上官夜走的近,而上官夜知道的秘密似乎很多,便也没有再过多疑问。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声音淡然蠹。 “习惯,太习惯了。不过,我是没有想到和帝会对我如此这般好,明明知道我背叛了你,居然还能在安阳给我安顿新宅子,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该感谢你的大度呢,还是该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目的?” “随便你怎么想。髹” 曹炟随便地坐在了椅子上,“来客人了,不该上茶吗?” “客人?”尉迟靖怔了下,马上明白曹炟这是自居于客人的身份。其实她觉得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她才是客人,不过这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立刻叫人上了茶和糕点。 曹炟见她亲自斟茶给他,还细心地用茶盖拨开浮末,唇角不由上弯了些幅度,接过茶浅浅地品了口,点点头道:“还不错。” 尉迟靖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大着胆子道:“皇上,上官,真的没事吗?” 曹炟见她一张小脸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出别样的可爱,一双眼睛却是机敏的溜溜转着,却还是掩不住眼里滚动的担忧。想来她是真的担心着上官夜,想到这里,心头微微一软,便要告之真相,然而就在他欲启唇的时候,却听得尉迟靖又说了句,“其实不管上官夜是生是死,我以后都不会再背叛和帝你了,经过这些事,我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强者,我要想活得滋润,自然是要听话些的。” 她这话说的言不由衷,曹炟终于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又品了口茶才道:“你当真这样想,倒也是好的。” 尉迟靖见他还是不肯说出上官夜的下落,顿时满目失望。 曹炟却道;“你说你,不信天?” 尉迟靖挑挑眉,“在这个世上,我只信自己。” 曹炟点点头,眸光黯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尉迟靖无聊地掂了块糕点,喂入口中。 然而担忧着上官夜及陈留府众人,她只觉得那糕点吃入口中味同嚼腊,一点味道都没有。 看到她小脸微皱,吃得艰难的模样,曹炟看看盘中的糕点,道了声,“来人。” 一个人影从暗中走过来,却原来曹炟虽然是穿着常服微服私访,却并不是独自前来的。 “听说安阳城内有个做糕点很好的师傅姓刘,明日让他来陈留府吧,报酬定比他开糕点铺要高。” 那人应了声,道:“是。” 尉迟靖还没反应过来是啥事,“皇上,为何要将人家请到我陈留公主府来?我可没有钱给他付薪酬。” “朕请的,自是朕付薪酬。” 见尉迟靖松了口气,曹炟又加了句,“朕亦是早听说他的手艺出众,他的糕点铺没了,朕若想吃他做的糕点,只能到你这里来了。” 尉迟靖刚还在因为他忽然为自己请糕点师傅而有些许疑惑或者感动呢,此时一听,总觉得是个陷井,不管这陷井是好是坏,跳陷井的都是蠢人,她不想当蠢人,忙说:“这,其实皇上也可以将他直接请到宫里去,我对各种糕点并不是特别喜爱呵呵。” 感觉到曹炟眸子里的笑意马上就敛去了,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又连忙道:“当然若是和帝常常能够因此而驾临,真是不胜荣幸。”好吧,当蠢人就当蠢人吧,蠢人总比没命人强。 曹炟的神色缓和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意兴阑珊,因此只是扭头看着远处的夕阳,花丛被染出几分别样的美丽。 尉迟靖实在没有勇气再度询问有关上官夜的事,心里却有不祥的预兆,只怕上官夜凶多吉少了吧。 果然,听得曹炟道:“上官夜的确被朕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若你想再见到他,以后便对朕客气些。” 尉迟靖见他神色淡然笃定,不像是在说慌敷衍,当下激动地道:“和帝请你放了他吧,我保证,只要你放了他,我定会对你忠心耿耿,同时说服他也对你忠心耿耿,不就是陈留旧部吗?陈留旧部本来就是邾国的,如今分裂的邾国又合而为一,这还有什么纠结的,我定叫陈留旧部浮出水面,让大家都对皇上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曹炟的瞳孔略微收缩,她这番话说的过于肯定,反而夸张了,越发让他产生了怀疑的心,想到她在他的面前如此演戏,定是有不能告诉他的别样的目的,心中便忽然涌起阵阵令人滞泄的雾气。 “你将如何表示你的忠心耿耿?”曹炟问得很认真,似乎并没有讥诮。 然而尉迟靖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险恶,刚说了半句,“我敢对天发誓——”后,便忽然顿住。 如今的曹炟,恐怕已经不是她通过乌灵珠看到的那个曹炟了,他能绝决地打回安阳,将已经分裂的邾国重分整合在一起。他在汾城时,那尴尬地境地甚至是有些为难的绝境中,居然能够利用各种关系,走到现在这一步,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中间不知道有多少的弯弯绕绕,沟渠险滩,当下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和帝,您觉得怎样才能表示出自己的忠心呢?” 曹炟向她招招手,“你过来。” 于是尉迟靖往前走了两步,曹炟微蹙眉头,对她那么小心翼翼小小的迈步子显然不满意,又道:“再过来些。” 尉迟靖咬了咬牙,又往前跨了一步,就在这时,曹炟忽然将她扯入到自己的怀里,使她坐在他的腿上。这下突如其来的,令尉迟靖吓了一跳,挣扎着便要起来,却听得曹炟在她的耳边道:“女人向男人表忠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反自己献给这个男人。” 暧昧的气息吹拂她的耳朵,她的心怦怦怦狂跳得厉害,然而却是大力地挣脱开来,好在曹炟这次却没有再为难她,见她惊慌失措狼狈地整理自己的衣裳,好像就这么坐了下腿,就失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和帝,你这个小人!” 曹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半晌才道:“朕已经不再信你了,要不要表表忠心,你自己考虑吧。” 尉迟靖真的很想骂人,但想到上官夜在他的手里,她终究只道:“表忠心的方法多了去了,比如最近有没有别的国家来犯?我可以上阵杀敌,把我的风水数术用到极致为和帝您服务;比如和帝有没有想暗杀的人,我可以想办法暗杀了那个人,去换上官一条命!还有——” 她还没有说完,曹炟却似已经听得不耐烦了,直接站起身来往府外行去。 “和帝!和帝!我还没有说完呐!”尉迟靖连唤了几声,和帝却已经快速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再说曹炟,出了公主府之后,便脚步有些踉跄,幸好有侍卫及时扶住,曹炟又回头看了眼红漆大门,冷然道:“走!” 深夜,秦越人替曹炟把脉。 之后眉头深锁,“皇上,你今日动了情。” 曹炟淡然道:“我以为,经过这些事,我已经对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秦越人叹了声,“可是于皇上现在的状况来说,她于你如毒药。” “我明白。” 说了这句,曹炟端起药碗把药喝了,忽然道:“是没有希望治好的了吗?” 秦越人摇摇头,不忍说出最残忍的,“老夫会尽力而为的研制解药。” 曹炟却又道:“不治也好,它会时时提醒我,离她远些。” 秦越人看着眼前的年轻的君王,眸子里全部都是疼爱与怜悯,这个年青人,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一直吃药吃药,惧怕他的人称他为嗜血王爷,尊重他的人称他为铁腕王爷,蔑视他的人称为他药罐王爷,其实若不是他患有旧疾,他只可能是铁腕王爷。 只是那旧疾好不容易好了,却又染上绝情蛊的固毒,难以除去。 上天对这个年青君王太不公平了。 他心里定是爱极尉迟靖,否则不会嘴里说离她远些,却偏偏又将她接到近前,触手可得的地方。 待秦越人离开,曹炟的脑中又浮现出今日见到尉迟靖的情景。 几个月没见,她似乎变了些,变得与安歌越来越象了呢,特别是眯着眼睛笑的时候。 曹炟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她想知道上官夜的下落,定是忧心极了他。 犹豫了很久,他拿出宣纸,提笔,认认真真地写下几个字。 又一日,到了陈留公主府。 尉迟靖见他过来,又是那样笑着迎上来。 其实曹炟知道这笑里的水份太大,若不是顾忌着谁,她恐怕会立刻与他翻脸,别说是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尉迟靖赶紧让刘师傅做糕点端上来。 曹炟尝了一块,点点头道:“果然不错。” 尉迟靖笑笑地道:“那么和帝请多用点。” 曹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尉迟靖,“看看吧。” 尉迟靖疑惑地拆开信封,打开宣纸,只见上书,“安好,勿念。”落款是,上官夜。 看这字迹,也的确是上官夜的字迹。 尉迟靖的眼圈微微地红了,又抬眸问道:“和帝,要怎样,你才肯放了他?” 曹炟微怔了下,“你知道他平安,不是就很好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其实是在替办一些事,不方面露面。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会经常带他的信给你,让你知道他平安。” 尉迟靖紧紧地盯着曹炟,忽然有些明了地道:“我知道了,你一定不会放了他的。” 曹炟挑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他现在就等于是人质,人质在你的手中,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从此以后,我便如同你的提线木偶。” 曹炟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的形象在尉迟靖的心目中这么差的,当下竟不反驳,只道:“那么,为了他的生命,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尉迟靖眼睛一亮,忙道:“我就说,一定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和帝,只要你说出来,我定会全力以赴,只是介时,一定要放上官自由才行。” 曹炟嗯了声,“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他问的时候语气略微怪异,而且不怀好意的样子,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身材,尉迟靖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立刻双臂抱在胸前,“其他的事可以答应,但是这件事不能答应,女子的贞操是很宝贵的,我要留给我未来的夫君,而不是你这枚暴君!” ---题外话---——感谢跳跳07120赠送鲜花么么个~感谢rio1999cao一次赠送五张月票,评论区虽然没有显示,但是收到了哦~非常感谢支持~同时谢谢非少邪赠送荷包,么么哒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426章 尉迟靖醉酒 曹炟露出失望的神色,“那我没有办法了。” “你——” 尉迟靖总算看明白了,他就是不想放过上官夜而已。气鼓鼓地立在那里,正眼都不瞧曹炟了。他看着他的模样,却不由自主地要笑出来,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为何那么重视上官夜,莫非你喜欢他?” 其实上官夜于尉迟靖,就好像是个最亲的亲人,自她被重塑记忆以来,回忆里就没有可留恋的人和事了,在她最彷徨的时候,是上官夜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虽然他有很多的秘密,可是在汾城的时候,她总觉得,若不是上官夜,恐怕她早已经被人害死七八百回了,而上官夜也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危险。 听曹炟这么问,她心头又燃起希望,抬眸软声道:“她是我的哥哥,比亲哥哥还要亲的哥哥,就好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般,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幸存的亲人了。” 听她这样回答,有什么东西触到了曹炟心底的柔软处,“在你的记忆里,当真就没有其他更可亲的人?髹” 尉迟靖不明所以,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曹炟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你放心,他没事,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而且你都接到了平安信,还要如何呢?” 尉迟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终于道:“也是。活着就好。” * 晚上的时候,曹炟又继续以上官夜的笔迹,写了封信给尉迟靖。 他心里明白,若真的如杨筠松所说,天命所归处,他必定是不可能与尉迟靖在一起的,他们若成功在一起了,灭亡的将是邾国。 家国美人,到底如何决择?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决择的很清楚,然而看到她,想到她的时候,总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将她圈入自己的怀里,他知道自己现在很恶劣,但却似乎无法控制自己。是啊,爱情若是能够任由自己操作控制,那还是爱情吗?若是他能够任由自己控制自己的命运,那天命还算是天命吗? 有时候他会想,就这样掉下去算了,既然是天命注定的,可能是躲不过的吧?然而有时候又会想,若掉下去,亦是他独自掉下去,他是万万不能再看到,尉迟靖也死在自己的面前。 后来的一段日子很是忙碌,尹白玉重新回到荆州,负责那里的事宜,毕竟这个时候,他是曹炟最信任的人之一。 接下来便是尹铉亦要回渝州之事,而尹延寿却任在留在安阳任职。 再就是和萧齐合作的铁矿,又新开发了几处,已经越来越靠近铭江,萧齐与邾国皆派人守住铭江,以防对方过界。 而且,尹彩玉也来到安阳了。 之前因为曹炟和夏炚之间的大战,为了安全起见,尹彩玉被暂时送回渝州安置,如今大战结束,一切趋于平稳,尹彩玉便又长途拔涉来到安阳,尹金得了京兆尹的实权,府邸设于安阳城内比较显眼又豪华的大宅子里,尹彩玉来到的当日,眼见安阳的繁荣和热闹,脸上挂上了满满的笑容,不愿意立刻回宅子,而是到达之间前就下了马车,不顿身子疲乏,先在街市上逛着。 安阳,她曾经梦中到达过很多回的地方。 以前因为曹项的原因,尹家和曹项之间似有协议,曹项不愿用尹家之臣,或者说是都打发到偏远地方,总之朝堂之上无尹姓。轮到敬合皇帝的时候,想用而不敢用,是以虽然是尹铉这般的身份,做为他的侄女,她竟是第一次有机会来到安阳。 比起渝州,安阳街头最显眼的,便是各种吃食摊和胭脂摊,本以为与渝州一样,像这样的小摊上,会卖什么样的好胭脂呢?然而毕竟是女孩子,还是忍不住被这些小摊吸引,细看这些胭脂,才知道与渝州完全不同,这些胭脂多数是由摊主自行调制,鲜花为引,淡淡的清香,细腻的质感,居然不比她在渝州大型胭脂店里卖的差。 她不由对安阳的门市胭脂店更起了些好奇心,小摊贩上已然是有这样好的胭脂了,不知道店内的是不是更好? 倒也怪不得安阳街头的美女子,都比渝州的多,实在是用的胭脂又好又便宜。不过这种路摊货,既然人人都用得起,那么便是不适合她尹彩玉用的,因此看了半晌还是重新放回到摊子上。 抬眸间,却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特别,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眸子里却有些懒懒的冰凉,一张没有化妆的脸,却并不显得寡淡。 她此时感觉到尹彩玉的目光,二人的目光对上,是她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尹彩玉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待她到了近前才道:“公主,好巧。” 她倒没有想到,来到安阳,首先遇见的就是尉迟靖。她可是记得在大战前夕,她得到的秘密消息便是尉迟靖消失,而上官夜与皇帝之间为了她而大吵一架,上官夜甚至从皇宫里愤而出走,再过了几日,便连上官夜也消失了。 既然是失踪的人,为何此时又要出现呢? 尹彩玉刚来安阳,不了解情况,只是紧慎问道:“公主一定已经于彩玉之前,先行见到了皇上吧?” 尉迟靖点点头,略有些亲热地拉上了尹彩玉的手,“我们好久未见了,我毕竟来安阳的时间比你长些,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菜很好吃,我请你吃饭。” 尹彩玉想要拒绝,无奈尉迟靖已然拉着她往前走了。 二人来到的店为八宝酒楼,尉迟靖大方包了雅间。 只是两个女子面对着一桌子好菜,一壶小酒,倒也多少有些奇怪。特别是尹彩玉,从小家教礼仪颇严,甚至从未与人在酒楼这等地方吃过饭,在她的心里,这些地方只有男子能来,男子能来却是因为男子比女子粗陋,女子无论吃饭睡觉,都应该在自已的家里,且身边有人保护。 此时,她向身后傻站着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这丫头呢,马上明白了,悄悄地退了出去。 尉迟靖不是没有注意到,但是她要和尹彩玉说话,旁边的确不宜有人听,尹彩玉此举却正合了尉迟靖的心意。这时,她给尹彩玉倒上了酒,“尹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其实这次找姑娘过来,只是为了打听一些事而已,放心,我打听的事情于姑娘无损,你若觉得难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尹彩玉言不由衷地道:“不知你在问什么?” 尉迟靖道:“我想知道,四个月前,汾城到底出了何事?” 尹彩玉的眼睛转了转,反问道:“四个月前,最大的事情便是皇上迁都安阳之事正式开始,不过那时候似乎并没有见到公主你。想必是皇上害怕公主受伤,因此将公主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皇上亦是亲自派人将我送回了渝州。” 尉迟靖听了,略略有些失望,“那时候你便回渝州了?” 看来她知道的,也不会比她知道的多多少。 尹彩玉却又笑道:“不过毕竟我的叔叔是尹铉大将军,有些消息还是来的比较灵通的。只是不知道公主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事?” 尉迟靖犹豫了半晌,才道:“我想知道,上官夜的消息。” 其实最近这些日子,尉迟靖已经上上下下打听了很多人,很多人都知道她在找上官夜,然而似乎都是讳漠如深,不愿多谈。她甚至还遇见了聂玉郎,上官夜都已经不见了,他居然还安心做着曹炟的忠诚护卫,当个参领架子也大了,越来越有官样,也学会打哈哈了,尉迟靖问了半天,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越是这样,她心头的疑团越大,虽然她数次占卜,都显示上官夜仍然好好的活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还是不安心。当她要占卜上官夜所在的方向时,却明显觉得对方身边是有干扰的痕迹,似乎有人故意要她寻不到。 没办法之下,遇见了尹彩玉,便不由要问上一问。 尹彩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怎么给忘了,尉迟靖身边那个忠诚的上官夜—— 她不喜欢上官夜,虽然他长得很英俊。 他每次都对尉迟靖过于好,有好几次她想了计策要陷害尉迟靖,都是被上官夜半路不动声色的破坏掉的,否则的话,尉迟靖怎么会安然出现在安阳?只怕在汾城的时候就已经粉身碎骨。 这时,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面上居然露出为难的神色。 “尹姑娘,你莫非要与那些人一样,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却不肯说出来?你与他们一样胆小怕事?”尉迟靖用上了激将法。 尹彩玉总是喜欢比别人高上一头,无论是哪个方面。 听她这样说,马上道:“谁说我不敢说,其实又有什么不敢说的,一个小小上官夜,居然也敢和皇上过不去,他有什么样的下场,用脚后跟想也是想出来了。” 她果然上当的模样,口无遮拦说出这段话。 尔后似乎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地方不对,连忙掩住了口,一幅忐忑的模样瞧着尉迟靖。 尉迟靖的眸子里有些破碎的光影,“你说,他是什么下场?” “这,这还是你亲自问皇上吧,没有人知道。”尹彩玉好不容易才恢复神情的正常,淡漠地道。 尉迟靖笑笑,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皇上,杀了他?” 尹彩玉惊慌失措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没——我也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那日,上官夜带剑进入宫中,与皇上的侍卫打了起来,后来皇上见了他,二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争吵起来,上官夜愤然出宫,并且说,一定会找到谁来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他失踪了。” 尉迟靖想到当初的尹彩玉是在明月楼居住的,她能知道这样的细节也是情理之中,看来她今日是问对人了。 失踪,又是失踪—— 她被关在兰苑的时候,外界传言也是失踪的吧? 可是她知道一定没有失踪,他定是被杀了。否则的话,为何他到现在都不来看她呢? 想到这里,她又喝了一杯酒。 脑海里有各种各样的想象,却都是血腥的,似乎隐隐看到上官夜的鲜血铺满天空,铺满她的眼睛。 尹彩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留下尉迟靖一个人在里头。 她出来的时候,便感觉尉迟靖似乎要喝醉了,任谁那样一杯杯的接连喝酒,不醉也是很难。在她走出酒楼的时候,看到几个混混打扮的人在街道上走着,看见路过的良家女子便伸手調戲,路人们见状敢怒不敢言,都是纷纷躲避,如躲着洪水猛兽般。 尹彩玉却像没看见般,大胆地迎着他们而去,果然被几个混混拦住,其中一个伸手便在她的小脸上拧了下,“呵,哪里来的大小姐,当真是好漂亮——” 却见尹彩玉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将银票递到他们手中,几个混混面面相觑,还是先前说话的那个,看起来还没被精蟲烧坏了脑,忙道:“姑娘有何吩咐?” 尹彩玉冷冷一笑,报了房号。 尉迟靖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画面交织出现。 后来她想通了一件事,曹炟对沈婥好又如何?那只是对沈婥而已。除去她在前尘往事中看到的曹炟,她自己认识的这个曹炟,可从来都是坏人。尉迟靖开始嘲笑自己,居然会被个故事弄得三迷五道,忘了当初与夏君的承诺,甚至还害死了上官夜! 就在她摇摇晃晃,准备起身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几条人影进入屋中,那几个看着尉迟靖喝得酒蛋红红的,目光迷离,实在像个诱人的小妖精。这又能拿钱,又能和这样美丽的女子成其好事,简直是上天眷顾,几个混混迫不急待地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去抱尉迟靖,有人在摸她的脸蛋,还有人摸了把她的屁股,更甚者,有人哗啦一声,撕去了她的一截袖子。 她想反抗,可惜气力不汲,醉得太猛,手酸脚酸,竟平白被这些人占了些许便宜,正在她心中绝望之时,门口再次进来了两个人。 接着,鲜血真的铺满了她的眼眸,看着迅速倒下去的几个混混在地上抽蓄,是绝对不可能再活过来的样子,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杀了这些坏蛋。 那人见她碎得摇摆不定,下一秒居然往后倒去,已经及时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她醉眼迷离地瞧着眼前之人,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笑笑,她抬手,似乎是想要抚抚他的脸,“和帝啊,你来了——” 说完脑袋往后一仰,彻底醉到人事不知了。 曹炟打横将她抱起,走出房间,房间里的尸体会有人清理的。 没有回宫里,也没有回陈留公主府,而是去了一家客栈,这客栈自然是百花楼,以前谢流云的地盘儿,自从曹炟打回安阳,这百花楼又重新归入了谢流云的名下,不过现在不是他亲自打理了,而是交给了可信任的人,成为一个聚集消息地方。 尉迟靖躺在榻上,睡得相当不安稳,眉头紧皱,难受的样子。曹炟拿了块湿毛巾给她擦脸,她却抱着他的手,当成个猪蹄般啃,边啃还边说,好吃,好吃。 曹炟想了想,觉得陈留公主府内的配置并不低呀,甚至那厨子原本都是皇宫里做御膳的大厨,怎地她还这么馋? 正好醒酒汤熬好端来了,他抽回自己的手,拿了帕子有些嫌弃地擦去手上她的口水,亲自端了醒酒汤,将她扶起来柔声道:“乖,喝了它。” 尉迟靖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勉强地张开了半扇眼帘,却是摇头,“不喝。” 曹炟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将汤碗对着她的唇,想要灌下去几口,这粗暴的方式立刻遭遇到空前的反抗,尉迟靖拳打脚踢反应激烈,好像喝了这汤会要了她的命一样,曹炟无奈地将汤碗端远些,其实这些年来,他鲜少这样照顾人,虽然是很想将她照顾得好一些,然而似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哦~:0 第427章 云夫人 不过不喝这醒酒汤,头可能要疼上好几天了。 曹炟的眸子有些深沉,忽然将那汤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扣住尉迟靖的脑袋,双唇逼近,将口里的汤渡入到她的口中。 尉迟靖啊啊两声,身子也扭的厉害,然而终究是没有办法推开他。 曹炟成功喂了这口汤后,似乎有了经验,并且感觉尉迟靖的香唇味道也很不错,当下又喂了好几口才满意罢休。 喝了汤后,尉迟靖却老实些了,半张脸埋在枕头上,眉睫微微颤动,眉头却是舒展了不少。 曹炟也算松了口气,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将一缕乱发拢在她的耳后,就感觉到心跳又加速,害怕那个绝情蛊又要发作,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静静地坐着看她,正在这时,却见尉迟靖的眼角有泪流下来,同时发出微微的抽泣声,“上官,你别死——髹” 曹炟神情微黯,眸子里却多了些让人看不清楚的深沉。 尉迟靖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彻底地沉沉睡去。 一会儿,曹炟听到门口有人唤,“公子。” 曹炟起身开门,顺手把门带上,就那么站在门口,“有结果了吗?” “打听清楚了,今日公主与尹彩玉尹小姐在街市相遇,之后二人便到了酒楼,大约半个时辰后,尹小姐先走出酒楼,后来那些混混就进入了酒楼。” 曹炟的眸光一寒,“竟是她!” …… 第二日,尉迟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看到屋内陌生的陈设,她一时有些发闷。 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喝了醒酒汤,但还是有些头痛。 下了床,便见桌上的茶杯下压着一封信,打开,却原来是上官夜的信。 内容依旧很少,上书“照顾好自己,事情办完后自能相见。”落款自然还是上官夜。 尉迟靖盯着那封信看着,昨日发生的事情渐渐很清晰地浮上脑际。 从与尹彩玉的相见,到后来的小混混闯入…… 她记得自己还见到曹炟,在她失去意识之前。 她吸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唇,虽然她是完全喝醉了,但是此刻想起来当时的事情,好像模糊还有些印象,她甚至还模糊记得醒酒汤的事情,有个人在她耳边说,乖,喝了它。 她不记得自己最后喝了没,但却记得一种特别的触感。 手指覆盖上自己的唇,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这会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女子,笑盈盈地端了早餐。 “姑娘醒了,那位公子离开前让我们在这个时间端早餐过来。” 尉迟靖看了眼那早餐,颇是精致,引人食欲,而且昨日因听到上官夜有可能死去的消息,心情不少,基本光喝酒了,都没吃什么东西。既然有人设想周到,她便也坐下来,执了筷子准备用用餐,却还是多问了句,“那位公子呢?” “公子有事先走了。” 尉迟靖犹豫了下,似乎是想确定一件事,又问,“那位公子叫什么?” 二人共处一夜,尉迟靖却不知道那位公子的姓名,这位待应似乎感到疑惑,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问题,“奴不知道那位公子贵姓,但是听别人称他为五公子。” 五公子?没错了,该是曹炟无疑。 尉迟靖忽然觉得头更疼了,为何那么巧遇到的竟是曹炟? 昨晚自己酒后不知道失态否? 想归想,还是优雅地吃完了早餐。 从百花楼出来后,早有马车等待,不用说,也是五公子的手笔,她也不客气,坐着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陈留公主府。 傍晚的时候,接到圣旨,说是车渠国公主明夕云到访,点名要求陈留公主去相陪。 尉迟靖倒也听说过这个小国,与西楚、小四河邻近,按照夏炚的性格,也该将此国一举端锅才对。不过侥幸的是,这个小小的车渠国居然完好没有受损。而现在他们的公主明夕云居然来到了邾国,其目的令人深思。 尉迟靖到明阳殿的时候,殿内已经设了酒宴在款待,大概是觉得公主的份量不够,夏炚并没有出席,是柳溢和谢流云在接待。 尉迟靖进来的时候,二人都起身向她微微施礼。 那明夕云却端坐于位置上,冷眼瞧着尉迟靖。 尉迟靖入座后,便也打量起这位公主,只见她明眸皓齿,柳叶眉樱桃唇,倒也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唯一有点缺撼的便是皮肤不够白析,听说车渠国国人多数以倒卖皮毛和武器及牛羊生活,国家不但领土小,民众流动性也很大,上至国王,下至百姓,却都是做生意的好手,也都会去做生意,就像如今这位公主,可以大刺刺独自跑到别国的皇宫里来。 尉迟靖尚未与她说话,她便道:“你便是尉迟靖吧?” “正是,不知夕云公主有何指教。” 明夕云倨傲地向谢流云和柳溢看了眼,“你们二位,还有些舞姬,侍应,都可以退下了,我有话单独要与尉迟靖说。” 柳溢和谢流云对视一眼,便默契道:“是,微臣先行退下。” 一会儿功夫,大殿内已经走的干干净净。 明云夕大概觉得此时无人打扰了,马上道:“我这次来,其实算得上是专程来找你的,或者说是来抓你走的。” 尉迟靖听闻,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提醒她,“隔墙有耳。” 并且哪有抓人家走,提前还打招呼的人?尉迟靖对于这女子能否达到目的,表示很深的怀疑。 明夕云怔了怔,忽然道:“那请帮忙找一谈话之所。” 尉迟靖笑了笑,“请跟我来。” 尉迟靖对这皇宫,也算是熟悉的,这时候便带着她往花园行云,花园有一片很大的阔地,二人站在中心谈话,周围情景一目了然,反而不会被人偷听去。明夕云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夕云公主请讲。” “其实你可以叫我云夫人。我现在已经是在大王的妻子,大王封我为夫人,所以大家其实都叫我云夫人。” “大王,大王是谁?” “天烬国的夏君。” 这件事倒真的令尉迟靖意外,也忽然想通了为什么车渠国还能存在的原因,只怕是当初打过去的时候,便认识了这位车渠国的公主,二人生了情愫,于是夏炚手下留情,当然,也有可能是车渠国的国王,向夏炚献出了自己的女儿。这两个念头匆匆闪过,尉迟靖却还是有些疑惑的,毕竟在她看来,夏炚不像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能轻易放弃一片江山的人。 明夕云见她面色变幻不定,又道:“你不信吗?” 其实这没有什么信与不信的,不过尉迟靖经过了那么多事,对凡事抱有怀疑态度她自个认为是个好习惯。当下道:“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与夏君之间,是如何相识相爱的,毕竟夏君也是位声名召著的帝王,然而他有位云夫人的事情,却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呢。” 若曹炟知道这位明夕云公主已经是夏炚的妻子,绝不会让她进入皇宫,就算让她进入皇宫,也绝不会让她与尉迟靖单独相处。因此他断定,这个明夕云是夏君的云夫人之事,连曹炟都不知。 明夕云冷笑,“你不信,倒也情有可原。” 明夕云接下来说了一个不算短也不算长的故事,大致总结下来,是这样的,明夕云这样爱云游的姑娘,一年四季留在皇宫里的时间很少,大部分都在外头学着做生意赚钱。而当她到小四河做生意的时候,那里正好发生了大战,她呢,竟把死人身上的武器卸下来,准备倒卖出去。 就在死人堆里,发现了一个没死的人,用她自已的话说,尚没有见过比他好看的男子,虽然他当时昏迷着,但依然被他的容貌所迷住。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将他从死人堆里扯出来,背着他回到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地方,并且找来了草药替他治伤,几天后,男子醒来,不顾伤没有痊愈便要离开。 明夕云见他态度坚决,身上透着的血腥使她无法阻拦住他。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从未见过如此冷血无情的人儿,可是就在那一刻,她爱上了他。” 后来,小四河及西楚都被拿下,而天烬的大军也包围了车渠国。 做为最受国王宠爱的女儿,明夕云自请上战场,结果就在那里,遇见了被她所救的那个男子,而在那时,她才知道他便是天烬的国君,被赶出邾国的夏炚。 第428章 昨晚的事情是真的 其实于关夏炚撤军车渠国,亦有很多人都感到不解,但车渠国毕竟只是一个对周边国家来说,可有可无,也没有什么威胁但却有生意往来的小国家,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众国的重视和讨论。 原来夏炚却是与车渠国有这样的一层关系,才放过了他们蠹。 尉迟靖道:“原来如此,后来,你便成为了他的夫人?” “那有那样的简单,我想要嫁给他,但他不娶我,并且说自己已经有所爱的女子,而他欠我的大恩,也已经还了。在他看来,他没有进犯我车渠国,便是对我的大恩,可惜我不这么想,若他不进逼,车渠国能够继续维护至少百年的和平,根本就不会打仗,所以说到底,他还是欠我一条命。” 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帐算得很清楚。 后来,我约他见面,绑了他,要杀他,他无奈之下才答应我做他的夫人,尔后我们过了一段相对来说快乐的日子。 尉迟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女子,实在没有想到她是通过这种方法成为夏炚的夫人的,而且以夏炚的智谋和腹黑,居然栽到这样一个直白的女子手里,也颇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明夕云说起这些的时候却是自然得很,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何突兀,又继续道:“可是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他总是在睡梦中叫一个人的名字,他叫的是靖儿,后来我听到他好几次派人出去寻找于你,没错,他让寻找的人就是尉迟靖,陈留公主你。虽然我没有走进过他的皇宫,不愿那几道宫墙困住了我,但是我也知道他的皇宫里,有很多个女子,可惜他们都不是尉迟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尉迟靖,是邾国的陈留公主。” “所以你这次来——”尉迟靖疑惑地看着她问。 “所以我要抓你回去,回到他的身边。男人,只会对不在身边的女人沉迷,假如你变成了他的女人,让他得到了你,想必他便会觉得,你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而已。髹” 听着她的论调,尉迟靖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眯着的眼睛里有些盈盈的光芒,“我猜,这定不是你的意思。” “是不是我的意思有什么重要?关键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尉迟靖又笑道:“你打算怎么抓走我?” “你若愿意配合,便在我离开邾国的时候随我一起离开,你若不愿配合,我便打晕了你,再把你送到小四河好了。” 她说的简单,直接,但是尉迟靖觉得她没有开玩笑,她能用这种简单直接的目的完成很多事。 尉迟靖想了想却问道:“夏君他好吗?” “好或者不好,耽看问得哪方面。”明夕云回道。 “想必是不错的,虽然失去了安阳城,离开了邾国,但或许,留在邾国也没那么好,他如今的这片天下总算是靠自己打出来的,别人不感诟病什么,却不比以前不知道好多少倍。” “可是,现在的天烬国,只有邾国的六分之一都不到。满足不了他的野心。”明夕云说到这里,眉间终于染上淡淡的愁绪。 “你担心,他最终还是要吞了车渠国的?” “嗯——是的。”明夕云很诚实地承认了,却又道:“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就算归了他管,车渠国也还是车渠国,虽然我的父亲会与他之间产生一些磨擦,但我会劝我父亲为了百姓的安危福祉,归顺于他,这样可以避免战争,车渠国的人依旧可以过和平的日子。” “女生外向,你父亲听到了大概不会高兴的。” 明夕云却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你会愿意跟我走吗?” “我不愿意,一则我有不能离开的理由;二则,我为愿意以这种方式去夏君的身边。他有他的追求,我有我的人生,他对我有恩我应该相报于他,然而我们终究还是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不过有件事,你可以传达给他。” “什么事?” “萧齐国与邾国共同开发了铭江一带的铁矿,而且双方均有派军队驻扎,人数亦不少。” “这么大的事情,夏君自然早就知道。” 明夕云不知道尉迟靖提供这个消息有何意义,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她忽然明白了,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消息,至少可以解去夏君心目中的疑惑,甚至给了他一个可以打败曹炟的机会,然而不管是她明夕云,还是夏君,都不曾留意到这个消息。可是到了那样的时候,明夕云却更加不理解眼前的女子了。 明夕云也算到,尉迟靖可能不愿意的,当下眸中闪过一股寒芒,“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去小四河,那么我只好杀了你。只要你死了,同样能达到让他断了念头的目的。”明夕云说着,忽然探手到腰间,拔出一把弯弯的匕首来,就往尉迟靖颈上抹去。 尉迟靖没想到她说变脸就变脸,好在她在回到邾国之前,也曾被夏炚派人教导过几天,虽然作用不太大但关键时候还是能够救命的。她猛地往后仰,才躲过那把刀,但是明夕云是有功夫的,反应也极快,刀一转向,又往她的胸口刺来。 尉迟靖跌倒在地,接连翻滚两下,才躲开她这一击,不过这几天她也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眼见着明夕云恶狠狠地再次袭来,她眼睛一闭,只能等死了。 就在这时候,听得明夕云啊地惨呼了声,同时当地一声,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 明夕云往后退了两步,然而漂亮的脸蛋上依旧是凶悍的神色,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尉迟靖也看见了他们,正是曹炟和聂玉郎。 她连忙爬起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曹炟面沉如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并未受伤,淡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我们起了些争执——” 聂玉郎诧异道:“起了点争执便要杀人?车渠国的公主脾气也太大了吧!” 对于尉迟靖这似乎有些维护的回答,明夕月却并不领情,冷笑道:“尉迟靖,不必你装好人,否则到时候你会对夏君说,是因为你的维护我才活了下来,那样你不是便又多了一个功劳?我没有这样的傻,我杀不了你,便死在这里,总归夏君得知消息,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说着她竟然又去捡那把弯刀,被聂玉郎走过去,一脚踢远,然后把她提起来扔到一边。 明夕月武功不错,可惜是女子,兼之又是受伤了,此时气势上已然很弱,再加上聂玉郎看起来便不是好讲理的人,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了。 “皇上,应该怎么办?”聂玉郎道。 “关入死牢!”曹炟说的很干脆。 明夕月却忽然噗嗤笑了声,“你们不敢杀我,你们怕他!” 在她的心目中,天下再没有比夏炚更英雄的男子。 明夕月就这样被带走,经过尉迟靖的身边时,冰冷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建章殿。 香炉里香烟袅袅,桌上的菜肴没怎么动,尉迟靖看着面前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的冷俊男子,好几次尴尬地笑笑想说点什么,却在二人目光一对的时候又连忙低了眸子。 二人就在这种气氛中,坐了两个时辰左右,已经到了深夜时分了。 尉迟靖知道,明夕月说的那些话,足以让曹炟脑补出很多的情节,况且以前她就写信给夏炚传递消息被他截获过,如今这件事儿,更让他难以原谅吧?可是曹炟一直没问,见她终于战战兢兢地吃完东西,放下了筷子,似乎已经想好怎样面对他了,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他的询问。 令她意外的是,曹炟最终也没问,只道:“天色晚了,今晚住在别苑。” 在尉迟靖看来,曹炟是在忍耐着她,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惹恼他,当下道:“好。” 曹炟又道:“去吧。” 她施礼退下,出了门,早有宫人在门口等待,“公主请随奴才来。” 来到了别苑,倒也是清幽的去处,她本以为今晚的事该结束了,洗完澡后便四肢伸展地躺在榻上,想着今日的一切。 她实在不明白,这明夕月到这里来到底为了什么? 她是来找死的吗?这找死也找得太明张目胆了些,简直如同自杀。 翻来覆去睡不着之迹,忽然觉得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借着透窗而进的月光,发现此人的银发如水,一双黑眸正在看着她。她先是惊了下,尔后便很自然地道:“我就知道和帝你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的,你想问什么便说吧,有些事我觉得的确还是给你交待一下比较好。” 曹炟仍就坐在椅上,悠闲地喝茶,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她想了想道:“你不能杀了明夕云,她是夏炚的女人。” 夏炚现在是疯了,比当初的战争疯子乌弋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若杀了这女人,实在不知道夏炚能做出什么事来。 曹炟放下了茶杯,转向她。 “你呢?你亦是他的女人?”他的声音温淡,佛若平素与朋友聊天的模样,虽然其实尉迟靖觉得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没有到了能够交流这种问题的地步。不地,若是上升到家国,那么她与夏炚、曹炟之间的事情,早已经无法善了。 而这时候表现的犹为鲜明。 她想了想,还是老实地回答,“不是。” 等了片刻,曹炟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想,或许他并相信她。 “既然不相信,为何还要问?和帝,你怎么进来的?难道你留女人在宫中留宿,就是为了半夜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来,询问一些问题吗?” “打扰到你了?”他用的是陈述句。 这是明显的事实,尉迟靖觉得自己不用回答。 就在这时,曹炟却忽然站起来,向她走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她的身影有些许轻微的摇晃。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问道:“你,你怎么了?” 他走进了,她才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着红色的血丝,面上染上浓重的潮红,额上青筋在皮肤下剧烈的跳动,他像是极力地忍耐着什么,而且看着她的目光里含着强烈的欲色,她虽然尚没有历经人事,然而却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连忙扯着被子往后缩了一大截,“你不要过来!来人!来人!” 院子里的奴仆及守卫暗卫等,自然听到了她的叫声,但这是建章殿,这里是皇宫,皇宫里的一切花草树木、房屋包括女人,都是属于这个一头银发的男子的。这也是他能够悄无声息走进她房间里的原因。 曹炟方到榻前,便僵硬地倒在榻上,咬着唇,似乎在努力地克制着什么。 “他们,不会进来的。” 见尉迟靖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又道:“你放心,我不能将你怎样的,否则也不会到你这里来了。” 尉迟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然而一下刻,他忽然将她扯了过来,吻住了她的唇,激烈的,狂热情,绵密的,让她简直不能够喘息。她的脑袋空白了一下,接着是连续不断地空白。脑子在刹那间似乎不能够思考问题,只剩余身体本能的反抗,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在像条鱼儿般想要从他的怀里滑出去。 而他并不放过她,直到她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下,他才暂时地放开她。 “——歌儿,你不喜欢——” 尉迟靖本来还只是觉得身体难受,心里却并不反感他的吻,反抗只是本能,但是听了这句后,她的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夹杂着猛烈的呛咳声,身体紧紧地缩在一起,像是已经被狂风暴雨打过的花儿。 然而曹炟似乎并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泣,只是再次将她扯到怀里来,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莫哭,莫哭——定是我把你弄疼了,但是我很想念你,已经,已经那么久没见了,我天天都在想你——” 说着却仿若控制不住自己,细密的吻再次落下来,吻去她脸上的泪痕,那灼热和温柔,拂不去她受到的耻辱,于是在他的吻探到她的颈上时,她终于能够有机会,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直到口中有腥甜之感,才惊惶地放了他。 而他却笑着,“你这只小野猫——” 说着话,却是猛地将她惯倒在榻上,她的身体被埋在柔软的被褥里,随着嘶拉几声碎响,肌肤感觉到夜的清凉,手和脚都被他那么霸道地制住不能够动弹,接着便是令人擅栗的觸感,热吻所过之处,皆留下轻轻紫紫的印痕,他太热烈,又太冰冷,他像一把刚刚浇筑好的刀,一点点地凌迟着她的身体,攻城掠地,不留余地…… 尉迟靖感到身体深处一阵剧烈的疼痛,猛地咬住了唇,意味也有短暂的空白,然而在这样的痛觉中,却也有种奇怪的感觉升腾起来,好像一万只蚂蚁爬入了血液里,让她不能自救,沉浮于天堂与地狱之间。 这一夜,她好几次失去了意识,从开始的反抗,到后来任由其折腾,她觉得自己全身的筋脉都被挑断,除了迎接那一阵阵身体本能的沉沦,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再最后,她甚至没有醒过来。 直到第二日晌午时分,她才被一阵开门声吵醒,同时感觉有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旁边有人在奉力地拦着那人。 “尹小姐,皇上说了,在公主醒来之前,不许有人打扰。” “贱人!贱人!”尹彩玉疯了似的,红着双眼走过来,似乎想要将尉迟靖生吞活剥。 然而奉了命令的奴才像牛皮糖一样紧紧地粘住她,使她不能冲过来。 尉迟靖醒了,也听到了她的怒骂。 开始的时候,她还茫然了一下,陌生的床铺使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在她想要起来时,便觉得全身酸软,连骨头好像都寸寸碎烈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撑着身体的胳膊一软,她放任自己重新跌回到被褥中,眼角的泪水汹涌而下,她咬着唇,脑子里全部都是他昨晚唤着“歌儿”的声音。 那如同一个魔咒,将她的人生困入到某个局中。 尹彩玉最终也没有冲进来,后来又来了一个女子,却是个中年妇人,不知道在尹彩玉耳边说了些什么,虽然没有劝住她,她依旧情绪崩溃,然而却终究没有再大闹,跟着那中年女子走了出去。 …… 建章偏殿内,曹炟正冷眼看着秦越人。 秦越人神情也略微紧张,“皇上,这催情丹虽然对人体有损,但是它所催动的是人体本能,因此可不受绝情蛊的影响。而绝情蛊是催人心,若人心不到悸动之时,自然就不会引发它。” 秦越人见曹炟面带寒霜,眸子里黯沉的光芒,仿佛下一刻能够跳起来杀人。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曹炟,又小心翼翼地道:“至少这也算是一个解决之道,皇上终究还是要丰盈后宫,繁衍子嗣的,这次却是意外找到了暂时的解决之道——” “你是说,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因为催情丹催动的身体本能,并不是因为从心底里悸动爱她,因此没有引发蛊毒?因此我昨夜那样的对了她?我却没事?” “正是。” “然后秦神医,觉得这是好事?” “某些方面来说,算得上是好事。” 秦越人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得曹炟的唇中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秦越人向来被曹炟尊重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待遇,但见曹炟气得面色发白,终究还是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曹炟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夕之间,竟变成了禽兽,只有禽兽可以不用心感知,而只靠本能去强女干一个女子! 谢流云走了进来,“皇上,这事——” “此事不必查了,是朕的错。” 谢流云哦了声,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曹炟可说是谢流云看着长大的,其实他也就比曹炟大上个十一二岁左右。从他暗恋沈婥到与安歌的生死之恋再到如今的尉迟靖,他想他是懂得曹炟的心路的,在曹炟的心里,沈婥也好,安歌也好,尉迟靖也好,都是他爱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宝贝,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最后他会用这种方法,夺取了她的身体。 但是曹炟向来是个很克制理智的人,谢流云猜想这其中必有变故,可惜的是曹炟既然说不必查了,那就是不必查了。 下午的时候,尹铉来了。 曹炟在看折子,见他进来,只是淡淡地道:“大司马来了。” 尹铉施了礼,被赐座于下首。 “皇上,听说昨晚——” “昨晚的事情是真的。” 尹铉愣了下,他本来以为他会否认,毕竟他曾经说过,绝不会负尹家,若有皇后,那皇后也必定是姓尹的。这句说过才多久,他居然把别的女子留在了宫中,甚至还迫不争待地要了那女子,这真是太荒唐,是以,他今日其实是兴师问罪来的。 ---题外话---——感谢御寒屋、舒子仲肥、13760624459、小红豆红、呼拉拉11、18987620075、13898126326等亲赠送钻石、鲜花和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29章 这简直就是谋杀 “皇上,那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事?皇上是遵守信诺之人,想来必定是尉迟靖那女子为了爬上龙床而施用了什么手段,老臣刚刚才听说,在皇上昨晚喝剩的粥里,检出了cui情成份的药物,若真是如此,这女子可谓手段卑鄙,实在令人发指,还请皇上严惩于她。” “尹将军,朕即要了她,按照一般规矩,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促成,朕的后宫总归有她一个位置,朕应该要给她一个名份。” “皇上!”尹铉加重了语气,非常不满。 “但是为了尹将军一族的面子,朕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她纳入后宫。还有,那碗粥里的确捡出了药,但尹将军却还没有打听出来,那碗粥是谁送来的吧?髹” 尹铉一时有些疑惑,“难道不是尉迟靖?” “昨晚,可不止尉迟靖一个女子留宿内宫。” 可是除了尉迟靖,便也只有尹彩玉母女及那位明夕云公主了。 尹铉的脑门上一下子渗出了细汗蠹。 听得曹炟又淡然地道:“此事按照尹将军的说法,施药之人当要重罚。邾国的国母,自不是人人可做的,便是要选尹氏的女子,倒也不是非某人不可。 况且,因为这件事让朕对尹氏家族产生了疑虑,朕也曾经说过,要为安歌姑娘守灵三年,如今只过去了一年半而已。所以尹将军,我不介意以后我的皇后姓尹,但是请尹将军利用这一年半的时间,好好的教导族內女子家规家训。” 尹铉本来是想要趁此次机会逼婚的,认为内宫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内宫空虚所致,如今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而立尹女为后的事情,一年半之内,提都不必提了。 一年半,多么漫长啊,足可发生很多事。 曹炟说完后,又淡然道:“此事就这样了,于尹氏名声不会有损,尹将军可以走了。” 尹铉只好满面惭愧地告辞。 栖霞宫。 尹彩玉跪在尹铉的面前,面红耳赤,眼泡红肿,还在抽抽答答的哭泣。尹彩玉之母见尹铉面如寒霜,半晌不说话,必定也是气狠了,再三犹豫之下,还是一下子跪倒在了尹铉的面前,“这跟彩玉没关系,都是我出的馊点子,若罚就罚我吧!” 她那幅大义禀然的样子,反而让尹铉更加暴怒,双手都不由紧握,骨节发白,然而这次他却没有继续发怒,忍了好一会儿,还是走过来将母女二人扶起来,和声道:“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皇上对彩玉产生了很大的意见,这样吧,你们母女二人先回府避一避,这段时间都不要进宫了,剩余的事情我会安排。” 尹彩玉母女抬眸,只能点了点头。 —— 尉迟靖在榻上躺了一整日,奴才们送进来的东西她一口没吃。 眼色着天色已晚,曹炟见到端出来的托盘中,饭菜都未动,面色微沉。 “皇上,公主她不吃,也不让人靠近。” 曹炟嗯了声,又道:“熬一碗粥来。” 尉迟靖感觉到有人接近榻边,惊惶失措地坐了起来,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从纱帐里透出来的身影擅抖着。 曹炟一把掀开了帐幔,二人双目对视,尉迟靖愣了下,眸子里暴发的愤怒使她将枕头向曹炟狠狠地砸过来,曹炟一把接住了枕头,冷冷地瞧着她,她一慌,又像吓傻的小鸡子似的,迅速往角落里躲去,苍白的小脸上,泪水一串串地滚落,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 “做我的女人,让你这么难受?”虽是责问,却是听不出情绪。 尉迟靖闻言,终是忍不住哭泣出声,“你滚!你滚!我不要见到你!” 曹炟气息一窒,终是道:“你是我的女人了,我以后都会要好好照顾你,你又怎能不见我。” 声音柔和,让尉迟靖听来,却是无赖行径。 曹炟已经伸臂,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拥到怀里来,她大力地反抗,差点连曹炟手中的粥都掉了。 “怎么,这么不老实,还想让我像那日喂里喝醒酒汤般喂你喝粥吗?” 尉迟靖一愣,愤然抬眸,“果然是你!你这个小人!你不止一次的玷污我,我会报仇的!我一定会报仇的!” “如何报仇?杀了我吗?” 事实上,曹炟对于这件事,内心也是懊悔自责不已。 昨夜,尹彩玉端来那碗粥的时候,他的确并未多想,根本未想到一个女子会大胆至这样的地步。再一个,平常晚膳后过两三个时辰,还有糕饼小点,曹炟因为常常看折子至半夜时分,这顿小点是省不了,昨晚不知为何却没有人送小点过来,正感到饿的时候,尹彩玉便端着粥来了。 现在一想,尹彩玉送粥之时,便已经上下打理好,保证他会吃这碗粥。 但是令尹彩玉想不到的是,曹炟喝了点粥后,却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柳溢与尹金产生矛盾,两个文人居然在大街上大打出手,现在人给带回来了,看皇上如何处置。 尹彩玉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曹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留她在大殿中,然后自己去了前殿,果然柳溢与尹金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尹金的胡子被扯掉了些,柳溢的胡子短,但是一只眼睛被打的眼角出血,原本听说他们为何事争执的厉害,结果真到皇帝来了,询问的时候,二人却都是打哈哈,对于实质争执的内容避而不谈。 曹炟心内涌着阵阵烦闷,竟也没有多问,直接让二人去尚书房做抄门子七天,七天后才有资格再上大殿,二人领了罚,不出声了。 曹炟从大殿里出来后,便觉得有些许头晕。 然并没有多想,到了门口,看到尹彩玉还坐在案旁等他,他心里烦恶更盛,不想回到殿中,于是转身随便走动,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别苑,本来是想进来看看尉迟靖与她聊几句的,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与她聊天虽然有时候很让人生气,但便是她生气的时候,才让人觉得那眉眼生动,更如安歌,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安歌。 等曹炟发觉不对的时候,药效已然不可控制,他脑子却依然清明,想到尹彩玉送粥的事情,马上明白了什么。 他来到尉迟靖的榻前,本来是打算抱抱她,之前每每抱她,就算不做什么,蛊毒也必然发作,他本想着蛊毒发作,那么他便什么都做不了,实在没有想到,这体内之药物居然能避过蛊毒。 本是阴差阳错,万分愧疚,然而此时看着尉迟靖的目光,俨然是在看着一个强女干犯,心头也不由地恼怒。 这个女子,他爱了她这样久,护了她这样久,她却不愿做他的女人! 眼见着曹炟眼眸更加黑沉,眸光里闪动着说不出的冷意,尉迟靖便吸了口气,想要逃跑,被曹炟轻而易举地拎回来扔在榻上,“你若能逃跑,白天早就被你跑了。这是皇宫,难不成你以为没有我的命令,你可以随便的逃吗?” 尉迟靖脸上挂着泪,却是用嘲讽的语气道:“怎么?要留下我?养在后宫吗?你敢吗?” 她此时不用他那个什么三年守灵的誓言来说事,在她看来,他已经破坏了自己的誓言。 曾经的深情也不过如此,看到了别的女子,还不是会变成禽兽! 她只道,“你敢吗”这三个字,已然戳到曹炟的最痛处。 是啊,若要将她养在内宫,恐怕是非多多,尹氏一族的人也不会同意。 他本来的打算亦是等她养好身体,送出宫去的,但她这样一说,曹炟却改变了主意。 “你可以试试。” 尉迟靖只是冷笑。 曹炟舀了一勺粥,递到她的唇边。 她扭过脸去,一幅宁死不吃的模样。 曹炟柔声笑道:“你不是要杀了我报仇吗?难道你改变主意了,打算先饿死自己吗?” 尉迟靖微微一怔,终于还是张了口,接过了勺子,将粥送入口中。 曹炟便坐在那里看着她吃,只见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的非常艰难的样子,再仔细看她的唇,似乎还有微微的红肿,想必是昨晚伤到了,所以才会如此。又见她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吻痕,曹炟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禽兽! 但是看着这些吻痕,体内似乎又升腾起别样的感觉,觉得她此时的模样,竟是比任何的时候都更要吸引人犯罪。 尉迟靖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吃完粥后,将碗递到他的面前。 “这么说,你是要把我养在宫里了?” “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尉迟靖甚至露出了些许笑容,“女子一生的贞操很重要,你即占了我的身体,便应为我负责,我跟你一世,也是该的。” 曹炟听到这个答案,本该高兴,然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又道:“你不生气了?” “生气,为何不生气?不过,只有留在你的身边,才能加倍的气到你,对不对?” 曹炟点点头,觉得她说的对极了。 “我要见明夕云!”她马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为何要见她?”曹炟道。 “你不让我见?”尉迟靖盯着他,“你害怕我跟着她跑了,去找夏君?” 看着她的样子,他若不同意,她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于是马上道:“好。” 见尉迟靖神情一松,他又道:“养好身体再去见。” 尉迟靖嗯了声,“我想洗热水澡。” “好。” “还有,今晚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莫要进来。” “好。” 之后,曹炟果然离开了别苑,并叮嘱宫人准备了鲜花浴汤。 尉迟靖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之后回到榻上,只见所有的床单和被套都已经换成了新的,榻里经过了香熏。 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地便起来了。 曹炟已经让人送来了衣服衣饰什么的,她嫌弃不够华丽,后来不是内监又拿来了几套衣裳,却是华丽风格的。这女子可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养在后宫的,上上下下的哪敢怠慢? 尉迟靖挑出看起来最华丽的那件穿上,又让人给自己梳妆匀面,胭脂水粉反正不花她的钱,死命的往脸上抹,之后,顶着一头华丽丽的珠花凤钗,提着食盒,去建章大殿上给皇帝送早膳。 其实,曹炟早已经用过早膳,此时正是朝会议事之时。 她大刺刺地提着食盒,来到门口,被侍卫挡下,她瞥了眼侍卫,傲慢地道:“我可是皇帝的女人,你们敢拦我?” 声音不大不小,却被殿内的人都听清楚了,齐齐扭头看向她。 侍监道:“公主,此时正是朝会,不可以闯进去。” 话音刚落,已经被尉迟靖打了一个耳光,“是你们的朝会重要,还是皇上的肚子重要?你敢拦我,是不是想让皇上被饿死!” 因为门口闹得有点大,殿内大臣开始议论纷纷。 曹炟面沉如水,道:“让她进来。” 侍监应了声,退后,尉迟靖轻蔑地看了周围人一眼,直往龙椅走去。 要知道,龙椅设于殿内高台之上,除了皇帝,一般闲杂人等不可以登上。她却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到了皇帝的身边,将食盒放在矮几上,道:“往那边坐点。” 曹炟的身子稍微往旁边挪了点,尉迟靖便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身边,这样看来,她竟与皇帝一起坐在龙椅之上,这可是历来没有人敢做的事情。谢流云见状,好心提醒道:“公主,您不可能坐在那里。” 尉迟靖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将食盒打开,把里头的食物一一放在案几上,只向曹炟笑道:“皇上,这些可都是我大清早的,吩咐人去做的你喜欢吃的菜,快来尝尝。” 曹炟自她进来,便只是静默地看着她,皇帝不说话,臣下虽然议论纷纷,却也不敢说太多。 此时,他只淡声道:“靖儿,你想做什么?” 这下,却直接把称呼也改了。 “就是想和你一起用早膳啊!可是你昨晚说的,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女人了,虽然没有举行大婚,但是我们也算是有了夫妻之实,今日可是我们做夫妻的第一日,难道不是应该共用早膳吗?” 她张着一张无辜的眸子,眸底深处却有浓浓的晒笑。 曹炟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就是特意来捣乱的。 她知道尹氏绝不会让内宫入住别的姓氏的女子,她昨晚也说了,会留在他的身边气他。 他本以为曹炟会拒绝,没想到曹炟却道:“靖儿说的有理,今日的早膳,是应该我们共用。” 堂下臣子们终于皆变了脸色,尹铉更是黑着脸,虽然尚没有说什么,显然已经非常不满。 之后,二人便真的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吃东西。 尉迟靖还不时夹着菜亲自喂曹炟,曹炟也是含笑接过,看起来倒真象是一对恩爱夫妻。 那一餐饭吃了半个多时辰,而堂下大夫们就等了半个多时辰。 直到尉迟靖吃累了,将碗筷一推,“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之后便连招呼都不与曹炟打,直接走出了大殿。 直到这时,堂下臣子们才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曹炟看着满桌狼籍,听着他们的意见,果然略微有些头疼。 …… 一日之内,倒是全安阳的人都知道,陈留公主尉迟靖,成了皇帝的女人。 似乎已经成为事实,无法改变。 可是曹炟却也一直没有给尉迟靖名份,而尉迟靖似乎知道这是曹炟的底线,竟也不提此事。 曹炟忙到晚上的时候才有空。 来到别苑,尉迟靖向他伸出手,“信呢?” 曹炟微怔了下,但马上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她的手中。 尉迟靖折开信,见上面字仍然很少,“望公主照顾好自己,勿念”,落款依旧是上官夜。 尉迟靖眯着眼睛笑,“莫非这上官夜就在宫里?” “他在哪里,你不需要知道。” “若不如此,为何这信能这么快送到皇上的手中?” “你暂时不能见他。”曹炟干脆连带着回答了她后面的问题,绝了她的心思。 尉迟靖有点无聊,见曹炟面容虽然淡淡的,却也无一丝笑容。 “怎么,你生气了?”她眨巴着眼睛问。 “你说呢?”曹炟蓦然将她打横抱起,往里头走去。 “你,你干什么?”尉迟靖有点受到惊吓。 “你不是宣称,你是朕的女人吗?如今朕的后宫,就只有你这一个女人,你说我要干什么?” 说着话,她已经被他扔在榻上,整个人陷入到柔软的被褥中。 她慌张地转过身,见曹炟正在解自己的衣带。 “你又要强女干我!”尉迟靖道。 “昨日之前,你尚不是朕的女人,所以你可以把我当成是强女干犯,但是今日,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这事便是正当的男女之间必行的普通事而已。” 语气温淡内容吓人,而且身体已经扑过来,将尉迟靖整个圈入怀里,一点柔软的触感,他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尉迟靖脑袋一白,心里升腾起的屈辱感,使她闭紧了眼睛。 她知道眼前这个病央子,根本不是世人想象的那样弱,他想要她,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强烈的属于男子气息涌入呼吸,她却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的吻过于狂烈,她只觉得自己的气息完全被夺走,开始还在挣扎,一会儿便手酸脚软,头脑发晕,身体的沉浮反而渐渐的扩大,一阵阵黑暗和热浪袭来,好像立身于十八层火烈地狱般,她忍不住难过的哭了起来,喉头哽咽。 感觉到他的动作忽然停止,一双黑眸盯着她的脸看。 而她也终于能够畅快的呼吸,然而却夹杂着哭泣和眼泪,如同溺水的人儿般,咳得要晕过去。 其实男子也很难受,心如针刺般痛。 他将她像个孩子般的抱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对不起,我——” 她终于喘匀了,咬着他的耳朵道:“你是在上我,还是要杀我?你这简直就是谋杀!” 曹炟的脸黑得很难看,这么多年了,他杀的人不少,但这样杀死的还没有,昨日就有人将前夜的床单逞给她,上面红红的血迹表示了尉迟靖在此之前还是个处子,而他却总不能告诉世人,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有女人吧?这可是很丢人的。 不过尉迟靖这句控诉,至少告诉他,他的技术不行,过于笨拙,还得勤加练习。 只是—— 第430章 夜探永阁 不借助于药物,果然不行吗?蛊毒就一定会发作吗? 曹炟终于感到了苦恼。 秦越人此时摆出一幅疑惑的模样,“皇上不是说,不解蛊毒也挺好?” “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号称神医?真的没办法?”曹炟的语气仍旧淡淡的。 秦越人道:“看来还得求助于巫国之人。” 巫明珠和乌弋山髹? 曹炟的脑海里跳出这两个人,一时又觉得有些难堪,因此犹豫不绝。 又道:“暂时先不用找他们,朕要秦神医你自己想办法。” 秦越人只能免为共难,“好吧,老夫尽力。” 第十天,尹白玉从荆州快马加鞭的赶来。 曹炟现在见到尹白玉便有些头疼,他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只是摆出云淡风清的模样,听他陈述完。无非就是,他无在荆州,都听到安阳这边的谣言,说皇帝荒废朝朕,与尉迟靖在龙案上旁若无人用早膳。 又说曹炟不给尉迟靖名份将她养在深宫,每日出荒唐之事,乃是祸国之兆。 平时,尹白玉这样高谈阔论,曹炟还总会说些什么,这次却是沉默以对,尹白玉的面色也有些许变了,“皇,皇上,您不会真的,真的要她——” 曹炟掀起眼眸,静静地看向他,“是的,朕要她。” “皇上可是忘了在天烬大墓中,那杨筠松之语?留她在身边可是祸国之兆,如今邾国虽然看起来恢复了先皇之盛景,实际上却是根基不稳,皇上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子冒险?” 曹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尹白玉。 “尹将军,你信天命吗?” 尹白玉脸色变了几变,还是老实答道:“微臣并不信劳什子天命,只是皇上您这一生所遇所爱的女子,实在诡异,微臣觉得皇上过于冒险。” “我以前与你一样,不信天命。”曹炟的声音沉郁。 这可是用多少的情殇和事实才换来的结论。 尹白玉一喜,“那皇上现在是信天命了?既然如此,更要离尉迟靖远些。” “是的,朕现在信奉天命。”没等尹白玉再说什么,他又添了一句,“可是她不信。”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早以前,她信天命,数次问我信不信天命,我说不信,因此总是与她做对……后来,安歌出现了,她信奉天命,然而却要扭转天命,她逆天而行,以情为祭,做了傻事,所以我们阴阳相隔。而现在,我只想我们能够走在同一个轨道上,她若信天命,我便陪她一起信。她若不信天命,我便愿意与她一起逆天而博。尹将军,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遇见她了,怕也是最后一次,我要试试。” “皇上,您即是信了天命,便应知天命不可违,您——” “尹将军,朕不求你能理解,但请不要动她。” 尹白玉的面色微沉,好一会儿,终是跪了下去,“皇上为了儿女私情,绝情要搏一搏,尹白玉鞍前马后多年,忽觉得失望至极。请求皇上撤去我将军一职,允我告老还乡!” “尹白玉!”曹炟手紧握在一起,骨节发白,“你真的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微臣与尉迟靖,皇上只能选一个。” 好半晌,曹炟都没有说话,似在思考,最后却是噗嗤一笑,“尹白玉,你在逼朕。你希望朕这一生,都孤独度过,你觉得朕只要坐在龙位上,便应该满足,你觉得朕稀罕这皇位?朕愿意为江山社稷付出心血,乃是责任,可朕亦是一个普通的人,朕亦需要一个爱人。” “可是她并不是皇上应该要的爱人。” “那应该是谁?尹彩玉吗?”说到这里的时候,曹炟的瞳孔微微收缩,冷哧道:“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你与尹铉大将军的意见倒是一致的。” “天下好女子众多,微臣并不赞成彩玉入宫为后。” “尹白玉,你管得太多了。” “微臣都是为您好。” “为朕好吗?朕真正的敌人是尹铉大将军,而非靖儿。” 尹白玉心头一震,抬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皇帝。 他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他的敌人是尹铉。 并不是人人都有勇气这样说的,当年的敬恒皇帝,甚至都不敢动尹铉一根指头,尹铉在他在位三年期间,无一次回到安阳上朝堂向他跪拜,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每年还要让人赏赐尹铉很多东西,以军需的名目。而现在,邾国明显已经被尹铉把持,或者这样说,尹铉的势力足以与曹炟抗衡或者说是,癫覆他的政权,而他却在一个姓尹的面前,这样说了。 尹白玉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决择的时刻,皇帝对他亦是打算放手的,若他真的站在尹铉那边,今日他要辞去职务,曹炟必定答应。 这时候尹白玉才知道自己做了多傻的一件事。 最后却只是颓然跪下去,不说话。 却听得曹炟道:“你我以前是朋友,现在亦是。我们一起共患难过。尹白玉,你曾经说过,无论朕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你都誓死追随,现在你改变了主意吗?” 尹白玉很笃定地回答,“微臣一直此心,从未改变。” “那朕现在选了一条有风险的路,你还愿意追随吗?”表面听起来似乎是在说尉迟靖的事儿,实际上已经上升到尹铉之事,尹白玉心里头是很明白的,好半晌,他终于道:“微臣,微臣——”他一时似乎难以决择。 曹炟将一卷册扔在他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吧,看完之后,再来找朕,朕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尹白玉退了出去。 曹炟揉着眉心,略感疲惫。 却在这时,听得内侍道:“皇上,公主求见。” 曹炟眼眸一深,终是道:“让她进来。” 尉迟靖走了进来,却是一幅冷冰冰的样子,一幅被人惹恼的样子。 曹炟疑惑,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却见她一双美目中此时都是责备,“你当时答应的,我身体好了便让我去见明夕云!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见到她!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曹炟恍然大悟,却是顾左右而言它,“好久没见你占卜了,怎么,忽然对它不感兴趣了?” “和帝,你在转移话题!” “朕是想让你在去之前占卜一下,那牢房今夜是否会发生凶案。” 经过他这样提醒,她才想起来,之前牛云飞被关在牢里,她去探视结果死了很多人的事情。尉迟靖的脸顿时苍白了几分,居然乖乖地听话,拿出千年龟壳和铜钱,默默地闭上眼睛,之后开始摇卦。 她摇卦的样子与安歌一般无二,在曹炟的眼中,她们的影子重合。曹炟的眉目间染上淡淡的笑意。 尉迟靖将卦洒下,抬眸时看到的就是他这个神情。 心里却是忽然怒了,他必然又将她当成是安歌了! 可恶! 但是为了今晚能达成目的,她还是忍了下来,低头仔细地看着卦,却是一个上九吉卦,释义为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心头一松,向曹炟道:“吉。” 看她很是厌恶的样子,曹炟的眉头微蹙,却道:“那就走吧。” 说着已经当先站起,伸出一只手。 尉迟靖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站了起来,任他牵着她的手,向殿外行去。 因为死牢离得还挺远的,尉迟靖走了一段儿,便有些艰难的样子,她可没有想到曹炟会不坐轿子,而与她步行去牢房。 “怎么了?” “还有很远,为何不做轿?” “她可是死囚,是车渠国派来杀朕的女人的人,按规矩是不允许探视的,你我若不低调,明日大臣们又要该诸多询问与意见了。” “可是——”尉迟靖小脸苦着。 曹炟走过来,抓起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她的身子蓦然有些腾空,接着便被他稳稳地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朕背你。” “不用!”她挣扎着想要下来,像条不老实的泥鳅,可是曹炟将她扯得很紧,好一会儿也没得逞。 听得曹炟道:“别闹了,你这么重,再闹朕背着你更辛苦。” “活该!”尉迟靖说了这句,就安静地爬在他的背上不说话了。 二人就这样,走在静谧的夜里。 尉迟靖忽然想起来,曾经的沈婥被况离抱着走在山道中的情景。 当时她就很疑惑,这况离到底是爱沈婥呢?还是不爱? 如今这个疑问再次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不过她不会傻到去问曹炟,你这样背着我,到底是爱我呢?还是不爱?因为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替身,是安歌的替身,他若爱,爱的也只是安歌,非是她。 想到这里,她略微无力地提醒了一句,“和帝,我是尉迟靖。” 曹炟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但还是嗯了声。 再之后,二人便都无话了,尉迟靖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能够听到他的呼吸,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一颗心反而怦怦怦跳得更加的厉害,好一会儿平静不下来。 因为皇帝亲临,二人很容易进入了死牢。 “和帝,我要担独和她说些话,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私秘话。”尉迟靖一路上气鼓鼓的,到这时候求到他了,反而又露出眯着眼睛的笑容,带着些微的企求,曹炟只是拧拧她的脸蛋做为回答,之后便默然走了出去,亲自守在死牢的门口。 说起来自那夜之后,已经是近半月了。 发现来探她的是尉迟靖,明夕云很是意外,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尉迟靖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莫要对我如此大的敌意,我与夏君之间根本没有你所说的那种感情,你这次无端端跑到这里来送命真是划不来。不过,你即是夏君爱的女人,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说到底我欠着他的恩,是必须要还的。” 明夕云唇角浸着一抹嘲冷的笑,并不言语。 她在死牢里半个月,虽然并没有受到如何的虐待,可终日不见天日,整个人的精神都很萎靡,面色苍白,眼如死灰。 尉迟靖见她不说话,又道;“不过,我觉得就算我救你出去,也没用。因为你心里的那个坎总是过不去对不对?” 明夕云还是不说话。 尉迟靖又道:“你在牢里可能没有听到消息,其实我已经是和帝的女人了,这辈子也不可能与夏君在一起。你又何必为了这莫须有的,搭上自己的性命?” 明夕云这时终于向她的脸看来,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样子比之十几天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眸中也是布满沉沉的雾一样的东西。 “你不愿成为他的女人?”她似乎终于发现一个很好玩的事。 尉迟靖只是叹了声,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明夕云笑得有些狡猾,又道:“夏君没有来吗?” 尉迟靖忽然明白了什么,微瞪眼眸,目光灼灼,“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把自己送到死牢里,你是等着他来救你吗?” 明夕云道:“他若爱我,自会救我。” 说到这里,却又有些失望地道:“不过想必你们的皇帝抓了我后,并没有使消息走露,而夏君并不知道我独自来了邾国,所以,我猜测他到现在都没有听到消息。” 尉迟靖稍微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明夕云只好放软了语气道:“好妹妹,你若真的想报恩,便把我被关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他吧。就像你说的,他虽不是十分的爱我,我却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女子,若我死在这邾国皇宫里,他恐怕会责怪妹妹。” 尉迟靖一笑,“传消息吗,小事一桩,只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传消息给他。” 明夕云道:“安阳城内小竹雕品苑内,有一个鸽子房,鸽子房里有三只鸽子,你把有关我的消息写成短签绑在鸽子腿上,同时放飞,总有一只能飞到他的身边去。” 尉迟靖将她的话默默记在心里,道;“好。” 明夕云略微有些意外,“你答应了?” 尉迟靖点点头,“我答应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若真的来救我,怕是一场大的风波,你的男子,说不定会因此惹上麻烦哦!” “我是他的女人,但他却不是我的男人。” 尉迟靖说完,又道:“那你耐心等着,有我在,总归他不能就这样杀了你,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夏君不能来救你,我也会来救你的。” 明夕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终于说了声谢谢。 尉迟靖从牢里出来,看到曹炟正背对着牢房而立,昏沉的灯下他的背影有着些许寂寥,想到之前一次她向夏君传递消息,不但没有传递成功,还被曹炟发现关在兰苑很久,这一次若再失败,会怎么样呢?心中莫名忐忑,有深深的不安。 似乎感觉到她的盯视,曹炟转过身来,却是眉目化开,温和微笑,“谈完了?” 尉迟靖点点头,曹炟道:“那我们走吧。” 这一次,却是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她也如同累了似的,手臂轻轻地搭在他的颈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毛毛细雨像银丝般落下,曹炟抬头看看天,道;”今日回不去了。” 说着拐进一条小道,不一会儿,来到了一进安静的院子。 待曹炟将院内的灯都点燃,尉迟靖才发现此院内虽然没有人住的样子,却并不荒芜,应该是常常有人打理的原故,院内花草错落有致,很是漂亮。而进入屋子,可闻到淡淡的甜香,床铺整齐,案几上无一丝灰尘,分明是有人居住在内的样子,可是又找不到什么居住的痕迹。 曹炟看出他的疑惑,道:“这里是永阁。” “嗯?”尉迟靖疑惑地应了声,道;“永阁这个名字起得不错。” 正说着,便抬头看到了门廊之上书写的两个字——永阁。 字迹已经有些斑驳,好像历经了很多的风霜雪雨。 她的脑袋轰然一响,永阁! 是了,永阁!当初沈婥住过的地方,沈婥就死在这个院子里。 尉迟靖的手掌忽然握紧,虽然她并不惧怕鬼神,但是沈婥当时死的太过于凄惨,而她又亲眼看到她的灵魂飞快的离开身体跑掉,又看到曹煜抱着沈婥的尸体痛呼,那夜,也下着雨,不过比之今夜的雨要大好多。 尉迟靖极认真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确定这便是永阁,曾经沈婥住过的那个永阁。 只不过沈婥住着的时候,这里是冷宫,花草无人打理,只一个婢女照顾,内里装饰都仆素极了,显得阴沉灰暗。现在这院子经过这番打理,虽然还基本保持了当初沈婥住在这里时的大格局,但是感觉上却完全不同了,这是一个温暖的,甚至让人喜欢的地方。 这也是尉迟靖一进来,却并没有认出此处是永阁的原因。 见她面色略微难看,曹炟有些担忧地抚了下她的脸,“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不想留在这里。” 曹炟看看屋外的雨,虽然还是小雨,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从这里回到正殿,还有不少的路程。 不过她不愿意留在这里,那他也不想太勉强。 当下道:“好,我们走。” 然而屋内屋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一把伞。 就在曹炟考虑着要不要把尉迟靖裹在床单里抱走的时候,尉迟靖却又改变了主意,走到窗前听着那雨打芭蕉的声音道:“算了,今晚便留宿在这里吧。” 感觉到曹炟从后面抱住了她,温暖的胸膛让这雨夜的清冷减少了不少,他在她的耳边道:“对不起,是朕没想得周到。” 尉迟靖在他怀里圈了半圈,一张小脸仰起,面对着他。 “你不要这样对我,沈婥会不高兴的。” 感觉到曹炟的双臂一僵,整个人明显地愣怔住了。 又听得尉迟靖继续道:“当年你为了沈婥而抢夺她的尸体,为她寻墓的事情,变成了传说,坊间传闻当年还是齐王殿下的您,是个深情不移的男子。如今,你却将别的女子带到她生前所居的地方,还这样亲密地拥住,你确定她九泉之下看到这情景会开心吗?当然,或许坊间的传说只是传说而已,你又曾对谁真的真心过,否则我又怎会变成了你的女人。” 她语言里的讥诮那么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像是世上最了解曹炟的那个人,能够准备无误地找到他的弱点,再说一只小箭,一下一下地刺着他原本就痛着伤着的地方,不使那里化成脓,变成癌,似乎是不甘心。 第431章 曹炟果然放开了她,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尽,好半晌,竟是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是的,今夜不该来永阁的。 就在这时候,外头一阵惊雷,本来还算不大的雨势,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竟与沈婥死去的那夜的雨势,不惶多让。尉迟靖的心被那阵惊雷,震得怦怦怦乱跳,见曹炟似乎要走出去,她连忙道:“不要走!” 曹炟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她正了正神色,语气冰冷地道:“这里死过人,我害怕这里有鬼,女人都是胆子很小的。蠹” “我只是去隔壁屋里再拿一盏灯。”屋里的这支腊烛,只剩余一点点了,再过一会儿势必要灭了。 “哦,好。”尉迟靖有些尴尬。 接着又是一个响雷,尉迟靖忍不住抖了下。 本来要出门的曹炟却又转身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地抚了下她的头发,似笑非笑地道:“胆小鬼。我们一起去拿灯吧。髹” 尉迟靖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和他一起走出去。 雨势的确很大,曹炟伸展衣袖为她挡住被风吹到廊下的雨,没走几步就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二人进入屋子里,曹炟打亮手里的火折子,去角落的柜子里去拿腊烛。而尉迟靖则不由自主地往四周察看,就在这时候,又一声惊雷,接着屋子里被闪电照得亮了下,尉迟靖看到有个人影一闪,往床榻里飞去。 尉迟靖吓得啊地叫了声,曹炟这时已经拿好了蜡烛,听到她的叫声立刻过来了,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别怕,有朕在。” “和,和帝,这屋里,有人!” 尉迟靖说着,便把手指向床榻的位置。 “你肯定吗?”曹炟往那里看了下,似乎并无异样。 尉迟靖吓的小脸苍白,目光很是惊惶,狠狠地点了下头,确定自己是看到了。 曹炟的面容有点冷凝,拿着火折子,一步步接近床榻,然后猛地将帐幔掀开,床铺清冷,干干净净,不像是有人呆过的样子。曹炟疑惑地往周围再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尉迟靖也赶紧上前两步,左看右看,满目疑惑的样子,然而也并没有什么收获。 “这样的天气里容易看花眼,靖儿,我们出去吧。” 尉迟靖虽然不觉得自己看花眼了,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当下只好应了声,便被曹炟牵着手一起走了出去。再回到先前的房间里,只见蜡烛已然快要烧完,连忙引燃了另外几支,插在烛台上,屋子里顿时明亮了不少。 曹炟打开一个柜子,从里头拿出一盘棋摆在桌子上。 “看来今夜便是要在这里留宿了,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下盘棋。” 尉迟靖正觉得无法缓解尴尬,便点点头,“好吧。” 棋摆上来,尉迟靖却似乎并没有多少下棋的心思,只道:“和帝,你常来这里吗?你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这里,原来是沈婥的住处,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当初她住在这里的时候,被默认为这里就是冷宫。事实上,永阁原本并不是冷宫,记得小时候我皇祖母跟我说过,她年轻的时候就住在这儿。虽然地处偏僻,离正殿也很远,但是这里环境清幽,少受人打扰。她老人家在老了的时候,便干脆迁来此处,活到八十几岁,寿终正寝。我倒觉得,这里是个风水宝地,所以回宫后有叫人装重装饰修葺。” 尉迟靖想着,他定是因为沈婥的关系,才会重新修葺这里,不过他既然不承认,她也没有必要逼着他承认。 尉迟靖忽然道:“你知道我是擅于卜卦的吧?” 曹炟点点头,手里的棋子轻轻一落。 其实尉迟靖光顾着和他聊天,根本就没有下棋,这半晌是曹炟自己和自己下,倒也没觉得有不好。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 “那,我卜一卦吧,你知道我是学风水的,我一进来就觉得这屋子不同寻常,定还有秘密,我现在卜卦,将那个秘密找出来如何?” 曹炟见她眼睛辘轳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像这种探秘的游戏,从小孩子到老人没有不喜欢的,当下微微一笑,“自然好。” 尉迟靖拿出自己的卦钵,将曹炟的棋盘推到一边去。 曹炟也不介意,干脆停了手中棋,看着摇卦。 她虽然已经没有当时的记忆,但是有些身体自动记住的习惯却很难改变,她与沈婥摇卦一样,并不讲求花样,只是摇得很快很精神,可以看得出她是集中精神在做这件事,接着听到哗啦一声,卦已经洒下,六个铜钱不规则地撒落在桌上,她皱眉仔细盯看了片刻,才道:“点晴贲卦。” “这是何意?”其实曹炟见沈婥和安歌卜卦次数不少,从未听说过什么点晴贲卦。 “此卦乃春秋时期管仲与鲍叔牙共同占得,两人合伙做生意,分利时管仲故意多占一点,但鲍叔牙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管仲家贫。管仲因此而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所以和帝,今夜即出此卦,乃是说你将得一知已。” 说到这里,尉迟靖忽也笑了起来,“这院中只你我二人,难道我会是你的知已?大概是因为我学艺不精,因此卜出了笑卦。” “靖儿何必妄自菲薄?朕倒觉得这卦甚准。” 尉迟靖冷冰冰地道:“你乃是皇帝,谁敢做你的知已?” 见曹炟并不恼,她又继续道,“但此卦若按方位解释,则是说此院东南面,木旺之处,乃有秘密,若此时去找,必有收获。” 曹炟看了看窗外的雨,“现在吗?”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怕是某人好奇心起,非要这个时候而已。” “我不是——”尉迟靖还要解释,听得曹炟又道:“很晚了,先去睡吧,明早雨停了,朕陪你一起去找。” 尉迟靖耳听得外面雨声还是很大,当下也只好打消了念头,乖乖地爬上了床,房间里收拾的虽然干净,可到底也是很久没有住人的,所以床榻之上略微有些陈旧的冰凉,尉迟靖拥着锦被坐在那里,见曹炟又拾起那盘旧棋,继续凝神下起棋来,而他的眼角,分明就带着浓重的疲惫,想到今夜他背着她到了死牢,又忙到这会不得安睡,当下心里头竟有些微微的愧疚。 “和帝,莫要下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她如此说。 “你胆子小,我在这里陪你。”曹炟答。 “谁说我胆子小!”尉迟靖嘴上虽硬,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有立刻赶曹炟出去,那会儿那个忽然闪过的影子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当下歪倒在榻上,闭目养神,本来是想着今晚且莫要睡着了,可是刚歪倒没多久,她就已经沉沉地睡去。 曹炟手中的棋迟迟没有落下,棋盘已冷,棋上战局虽然紧迫,自己与自己下棋,结果差不多一眼看到底,意思不大。他的目光只是落在尉迟靖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棋盒里,然后走过来将她抱起些,再放下,将她刚刚别扭的睡眠姿势纠正了过来。 大概睡得舒服了,尉迟靖在睡梦里长舒了口气,睡得更沉。 曹炟则回到桌旁坐下,尉迟靖中途醒过来一次,听得外面安安静静,雨已经停了,而曹炟则依旧在桌前,一支手撑着额头,似乎也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雨后的原因,房间里微冷。 尉迟靖转了个身,想提醒曹炟披件衣裳,忽然想到这里可是永阁,也没有多余的衣裳,便咬唇犹豫着,还没犹豫完,就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天已微明,而自己睡得很是暖和,并且自己的脑袋似乎枕在什么怪异的地方,虽然很舒服,但明显不是枕头。 她把眼睛睁大些瞧,才赫然发现离自己的脑袋大约只有一帧书册的距离,一张放大的俊逸的脸,正沉睡着。 他的气息微微地拂过她的脸,她猛地坐了起来。 迅速地摸了下自己的衣裳,倒还是好好地穿在自己的身上。 但她还是生气,指着他道:“你,你这个小人!” 然而曹炟居然睡得很熟,并没有醒来,并且呼吸略微沉重,眼下还有一圈青影,明显是没有休息好啊。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她心一软,竟没有打扰他,而是悄悄地起了身,随便地整理了下衣裳头发,便出了门。 大概是门关上的声音,使曹炟忽然醒了。 睁开眼发现尉迟靖已经不见了,他也猛然坐了起来。 曹炟找到尉迟靖的时候,她正在用一根树枝,用力地在树下挖着什么,挖得额上都渗出了细汗。 “这就是存在秘密的地方?”曹炟问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倒是吓了尉迟靖一跳,转身看到是他,才拍拍自己的胸口,“你这样鬼鬼祟祟是要故意吓人吗?” “难道你已经猜出这里埋的是一大包金银珠宝?” “俗!”尉迟靖道了句。 “若不是,你怎么可能这么鬼鬼祟祟独自来挖呢?” 敢情这是曹炟在回应她那句“鬼鬼祟祟”。 尉迟靖看到他手里的铲子,倒没和他继续争论,“好,就算这是一堆金银珠宝吧,总归挖出来没坏处对不对?你的铲子借我使一下。” “还是我来吧。” 曹炟说着,自己执铲挖了起来,似乎埋的颇深,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挖出那东西,尉迟靖皱了下眉头,仔细回忆自己在前尘往事中所见的情景。其实她昨晚之所以要卜卦找什么秘密,只是因为她忽然记起来,她在况离的帮助下,进入“前尘”,与沈婥生活在永阁的时候,有一次,她在外面看风景,一个没注意,不知道沈婥弄了一坛子什么东西,跑到这棵树下去埋起来。 看那样子倒是挺秘的,可惜那时候她只是个虚拟的灵体,根本没法再挖出来瞧瞧里头有什么,这个事儿令她挺好奇的,可当时是在汾城,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回到安阳的皇宫来,更没想到自己会到了永阁。 既然来了,把那个秘密挖出来瞧瞧,也在所难免了,也可以验证一下,她当时看到的那个情景,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情况,还是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曹炟已经挖很深了,依旧没有异样,她开始怀疑自己是记错了地方,亦或是,那果然只是一场梦?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得当一声,铲子似乎碰到了什么。 曹炟和尉迟靖相互看了眼,面色都越发凝重起来。 再过片刻,终于挖出了一个很朴素的陶坛,坛口是泥封的。 二人盯着这个坛子看,心中各有不同心思。 在尉迟靖来说,这坛子与她当时所见的是一模一样,即是说,当时她进入前尘所看到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虽然她早认为这是真实的,但比起现在有这样的证据,感觉还是不同的。 而对曹炟来说,沈婥即郑重其事将坛子埋在这里,里头恐怕有她的秘密。那个离他那么远又那么近的人,那个好几次历经生死与他分离的人儿,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秘密呢?他有心想问问尉迟靖,这个坛子到底该不该打开,因为尉迟靖就是沈婥,沈婥就是尉迟靖,她的事情该她自己决定。 可是尉迟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曾经的沈婥,大概也是无法替沈婥做主的吧? 尉迟靖从曹炟的神情看出了他的犹豫,她立刻走过去抱起坛子,往下一摔…… “你做什么?”冷不防的,曹炟阻挡不及,有些怒了。 尉迟靖拍拍手道:“既然已经挖出来了,便让它们见天日吧。我想大概沈婥也是这样想的,这东西若是真的不能够见天日,她直接毁了它便好,又何苦将它藏起来?将它藏起来,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有有缘人发现它,既然是我们挖出了它,我们就是它的有缘人,看看坛内有什么,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其实二人此时已经看清了坛内的东西,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羊皮卷轴,紧紧地卷在一起,在一堆陶坛的碎片之中,它显出几分诱人的气息。 是的,必须得看看。 尉迟靖立刻弯腰伸手要去抢,这次却落到了曹炟的后面,只见他伸手一勾,一抬,那卷轴飞到半空,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中,而尉迟靖还没直起腰呢。 有点武功了不解啊!就知道欺负女人! 当然这话没说出来,只是很不服气地切了声。 她本以为,曹炟至少会打开看看,里头到底写了什么,没想到曹炟只是把那羊皮卷轴装在自己的袖子里,然后云淡风清地道:“马上就到用早膳的时候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尉迟靖瞪大眼睛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确定他没有打开卷轴的意思,便忽然冲过去,搜索他的袖子,想要把东西找出来。 曹炟却顺势抱住她,在她的腮上吻了下,“大清早的,主动投怀送抱啊?” “你,你这下无赖!东西是我找着的,我有权力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皇宫,皇宫里的每寸土地,每棵树,每块砖,每个坛子,每个卷轴都是朕的,朕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朕想给谁看就给谁看。现在,我们该离开这里了,要不然你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昨晚去探望月夕云的事情吗?朕可以护你一时,但你若一直这么过份,遭遇到群臣弹劾,朕也不能逆民yi,拂臣心,到时候怕保不得你。” 尉迟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为了以后能够继续好好的气他害他,她决定还是忍了这一时之失。 当下便不说话了,猛地推开他,气呼呼的大步往门外行去。 …… 又是一日的无聊。 尉迟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沈婥藏起来的那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张秘籍?是一个藏宝图?像君山大阵那样的? 好奇心折磨的她快要疯掉了,不由地后悔,脑子一定是被狗啃了,所以才会被曹炟知道那里有秘密。自己反正已经在皇宫里了,难道不晓得悄悄哪天自己去挖吗?她越想越后悔,真觉得自己已经笨成猪了,这下被曹炟占了好大一个便宜! 越这么想,越生气,就决定一定要把那卷轴找出来瞧瞧才心甘。 因为这件事,直到晚上了,她都睡不着觉,躺在榻上翻来复去睡不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被她想起一件事来,在前尘中,似乎沈婥某日,将一只刻满了怪异符号的“天珠”放在了一个妆匣的底部,她偶尔会拿出来盯着看,但看完后又会重新放回盒子里,以尉迟靖的功力,是看不出那有什么意义的,然而此时她却觉得那东西恐怕很重要,想着想着,便再也睡不着了,决定再探永阁。 于是穿衣起床,出门而去。 与此同时,曹炟正在建章大殿内,此时殿内再无其他人,他将那卷轴拿出来,放在面前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却始终没有将它打开。 脑海里却总是想着当年也沈婥的点滴。 二人是敌非友,但是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 他暗中喜欢着她,她却总是冷眼瞧着他。 …… 似乎已经淡去的记忆,又一点点清晰地浮在眼前。 当年,他从天烬大墓出来,被救回渝州的时候,尹铉曾经问过他,为了一个女子的尸体,而导致与皇帝闹翻,正面对执,没有后悔过吗?要知道,若没有这件事,或许他做什么都会更容易些,而现在更不会引皇帝必杀之心,定要将他置于死地,如今皇帝单方便宣布齐王已死,这边已经非常被动,恐怕要大费周张才能有好的结果。 尹铉不愧是沙场老将,将事情都看透了,从当年安阳被围到现在,他重新打回安阳,中间失去的不止是时间,而是真的“大费周张”。 可若问他有没有后悔,他却真的没有后悔。 他现在大约能明白,当年况离为何要为沈婥寻找恶墓,无非就是因为已经知道沈婥可能是邾国之祸星,他不知道况离到底师从何人,但不管是杨筠松还是况离,似乎一生都打着为百姓服务的旗号在行事,若是将沈婥打入恶墓,灵魂不得超生,自然也就没有了后头的安歌和尉迟靖了。 若没有他们,他现在是何等模样?邾国又是什么样呢? 不,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什么样,这条路若让他再重走一遍,他还是会选择在那个雨夜,抱出沈婥的尸体。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能使她活着,便是他的胜利。 想到这里,他似乎笃定了什么,终于郑重地打开了这个羊皮卷轴。 ……灯下,此卷轴泛着些古老的光泽,大约是为了保持字迹不灭,因此用了特殊的墨料,是有些刺鼻的味道。 ---题外话---——感谢h_5n8d9zy2i、情怡儿、rita1981、fangchengxy等亲赠送鲜花、荷包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32章 你是不是真的很怪我 但是羊皮卷上的字迹却是清晰的,果然就是沈婥的字迹,娟绣,灵动,大气,又带着一点点男子笔下才会有的飘逸和劲力,果然字如人的风骨蠹。 只是头一句,便让曹炟的呼吸微微地窒了下。 “有缘人,启。沈婥告上,以证,求尔助之,寻。” 这竟是一封求助信。 曹炟的心揪了起来,几乎没有勇气看后面的内容。当时她在冷宫里,到底是什么事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求助呢?她虽然住在冷宫里,却并非完全没有自由,若她想逃走,以她的本事又有谁能阻拦住她呢?除非是她自己确定不能解决,又非常重大的事情。 他爱她,却没想到,直到此时,方接到她的求助信。 双手不由自主地擅抖,一颗心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住,呼吸都变得困难,直到看完后面的内容,他才缓缓地合起羊皮卷轴,掀起的双眸里,染满深寒。 再说尉迟靖,再次悄悄来到了永阁。 边走边向四周作揖,嘴里喃喃念叨着,“沈婥,我知道你死得冤,你莫要出来吓我——我来这里,都是为了你好,你想让那些秘密永远被尘卦吗?你一定不想,所以我又来了,你看在我们曾经那么‘亲密’的接触过的份上,千万莫要出来吓我啊——” 她提着个灯笼战战兢兢地直奔沈婥当年所居的房间,来到记忆里那个妆台前,铜镜擦得很明亮,然而夜晚灯光晦暗,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觉出了几分陌生,不敢多想,连忙低头寻找妆匣,从最底层抽出那只熟悉的妆匣,里头已经换上了新的首饰,不必说,也是曹炟占了皇宫后,重新给补的。 然而将首饰都取出来后,再把妆匣的底部抠出来,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髹。 她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以沈婥对天珠的那个态度来看,那东西必定不简单呢,现在丢了好可惜。 她再把其它的妆匣拿出来几只,分别验看,依旧没有异常。 倒是里头的首饰很漂亮,她随便拿了一只看,不知在想着什么,就在这时候,觉得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抬眸处,似乎床幔在动,她吓了一跳,本能喝道:“谁!?” 只见床幔忽然掀起,里头有个人影迅速地往门外跑去。 尉迟靖受惊之下,尚没有来得及转身,那人却已经跑到了门口,就在那人准备拉门出去的时候,听到尉迟靖道:“夏君?” 原来尉迟靖从镜子里,看到了他的模样。 那人的脚步猛地顿住,回头看着尉迟靖,目光有些许怪异。 尉迟靖终于转过了身,将灯笼提高了些,打量着那人的脸,只见他一身白衣,玉面朱唇,不是夏炚又是谁呢? 那人站在那里,看着尉迟靖,面色却是数变,甚至脚步依旧在微微地后退着,只是尉迟靖看着她的脸,并未注意到她脚下的动作。这时,她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以为他仍是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将灯笼再次提高了些,笑道:“夏君,是我呀——尉迟靖,你是为了明夕云来的吧?这倒好,不必再冒险给你报一次信儿了。” 听着她软声软语的,语气里还带着欣喜,那人不由自主地抚了下自己的脸,目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却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尉迟靖。 尉迟靖感到疑惑,“夏君?还在怪我吗?” 尉迟靖神色颇有些黯然,想着夏炚必定是怪她,她明明已经接近了曹炟,却没有办法帮到他,甚至使曹炟又将他赶出安阳去,虽然说他现在成就也很不错,亦是一国之主,毕竟那失败也是事实,如丧家之犬去抢夺荒芜之地,虽也威风,到底不如安阳来的实在。 直到此时,才见他忽然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尉迟靖?”这亲密的动作在他做来非常僵硬,仿若只是一种试探。 但这对尉迟靖已然是很好了,“怎么,想装做不认识我呀!” 却见夏炚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好久不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万没想到你竟还活着。” 这话说的—— 尉迟靖倒也不计较,左右看看,牵起了他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是曾经沈婥住过的地方,和帝那个痴情种随时会过来的,被他发现就完蛋了。” 那人倒也没拒绝,随着她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时时地扭头盯着尉迟靖看,反而使尉迟靖万分的尴尬,又问,“夏君,你是不是真的很怪我?” 那人笑了笑道:“不怪。” 说得很笃定,然尉迟靖总觉得还是不对劲儿。 刚想问什么,又听得他道;“在这里你叫我夏君不妥,若被有心人听去很容易出问题。不如以后叫我石隐吧。” “石隐?若璞玉般,隐于石中,倒是颇有意思的名字。” 尉迟靖说完才道:“你是打算偷偷的救出明夕云,不与和帝正面交锋吗?” 石隐嗯了声,却忽然道:“能在这里看到你,已经是很大的收获,旁的事先放一放。” 石隐说到这里,目光有些灼灼,“我饿了。” 尉迟靖想着他孤身潜入宫里,也不知道有几天了,虽然身上不见狼狈,但肯定是没吃好睡好,当下笑道:“今晚好好的招待你。” 又想到今日若不是去了永阁,就遇不到他。 虽然没找到天珠,但能找到他,也是一种很大的收获。 对于他不想与和帝正面交锋,她也很能理解,只是要进入偏殿别苑,还略有些困难,然而这件事却拦不住尉迟靖,毕竟附近的环境她已经很熟悉了,向石隐指点了一条僻静小路,这条路上鲜少巡卫,而尉迟靖亦如常回到别苑,又去打开了书房的窗,果然一会儿,石隐就到了窗前,然后有些笨拙地由窗外爬进来。 尉迟靖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地笑了起来,“你是受伤了吗?以前倒是武功高强干脆利落的模样。” 石隐忽然捂住了胸口,咳了一声。 果然是受伤的样子呢! 尉迟靖有些担忧,道:“伤得重吗?我现在去拿药箱。” 石隐道:“不必了,是旧伤,这段日子只是不能用力,休养些时日便好。” 又向这书房打量了几眼,便走到书架前一个古董花瓶那里,道:“靖儿,怕我要在这里打扰你一些日子,这间房很好。” 说着他轻轻地转动花瓶,就见书架忽然往旁边让开,露出里头的一间屋子。 尉迟靖瞪大了眼睛,“夏君,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个房间!?” 连她都不知道呢! 石隐皱皱眉头,似乎对于“夏君”的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又提醒道:“隔墙有耳,还是叫我石隐比较好。而且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像这种常见的机关怎么能瞒得了我?再说这安阳皇宫,亦是我熟悉的地方。” 尉迟靖恍然大悟,她怎么会忘了,这夏炚亦是在安阳皇宫住过半年多的,熟悉这里的一切。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当真好糊涂。” 石隐进入秘室,向她笑道:“等你的酒菜,今日我一定是不醉不休的。” 说着他当先进入了秘室,秘室的门又合了起来。 尉迟靖要了好酒好菜,让人送到书房,待侍女走了,又将饭菜都挪到秘室内,这样做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曾经与曹炟在秘密里的情景,一时间心绪复杂起来。与石隐对坐,举杯,碰在一处,石隐只是小小地抿了口,而尉迟靖则整杯喝下肚。 石隐含笑放下酒杯,道;“与靖儿一段时间未见,很多事都不明白,不如靖儿说说都发生了些什么。” 尉迟靖正有一腔话要告诉她,自以为他问的便是他们在汾城桃花林分开以后的事,便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向他诉说了那些事,又说,当时是想给你通信的,不管怎么样,打也好,不打也好,该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可是最后呢,和帝是用了计了,他用了计策,用了阴谋诡计。 石隐颇赞成地道;“这和帝的确是个小人。” 尉迟靖有些醉了,笑道:“对,小人!” 接着又说她被关在兰苑,及被接回安阳的事情,事无巨细,没有遗露,石隐听她讲述,便明白了这其中的诸多事儿,没说的她也大概能够猜测出来,见尉迟靖已经是醉眼迷离,他试探着问,“《王传》真的能知道当年的真相?还有,我觉得你们从永阁挖出来的东西殊不简单,你可不能放过,一定要拿回来瞧瞧。至于上官,八成是被杀了。” 尉迟靖没听见前面的话,单纯听到上官被杀了这几个字,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上官,死了?” 尚未听到石隐再说什么,便醉乎乎地从桌子上滑了下去,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上。 石隐并不去扶她,唇角挂着讥诮,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子,缓缓喝下一杯清酒。 第二日清晨,尉迟靖清醒过来,发现杯盘狼籍都放在书桌上,而她亦是爬在书桌上,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好,以至手脚僵硬,活动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这时便有婢女端来水盆青盐,她一边洗漱一边瞅眼那只古董花瓶,想着必是夏君将自己从秘室里弄出来,否则现在婢女定会奇怪。 一时间有点尴尬,自己怎能当着他的面醉了,或许,只是自己想醉。 再打发了婢女出去后,她赶紧回到秘密看一眼,发现石隐好好地躺在榻上,面朝里,背朝外,正睡得香。 她也不打扰,悄悄地走了出来。 这一天,为了熟悉在宫里藏个人的生活,她没有走出别苑,也没再闹脾气,而是想办法打理石隐的一日三餐。然后她发现石隐其实特别的聪明,对于宫女宫人们的生活习惯和出没时间掌握的分毫不差,他在院子里其实很自由,甚至能够逛到尉迟靖的寝宫来。 尉迟靖进来的时候,便见他在妆台前,把玩着她的首饰,脸上有些艳羡的神色,对首饰似乎颇有些心得,见她进来也不惊慌,只道:“这些东西上面还有你的香气。”说着放在鼻端闻一下,又道:“这支钗看起来普通,但却是这盒宝贝里最值钱的,若不是和帝这样的身份,是送不起这东西的。” 他将一支钗拿出来,仔细地打量。 尉迟靖对钗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闻言只是哦了声,“再值钱又如何,这宫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石隐呵呵一笑,“花钱的地方当然有,要不要我帮你花?” “随便啦,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石隐却还是将那支钗重新放入了她的首饰盒,“不急,便是要花钱,也不用花这么贵重的。” 又问,“找到了吗?” 尉迟靖道:“找什么?” “当然是从永阁挖出来的秘密了,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还没,我怕你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这一天都很紧张,不敢离开别苑。” “靖儿,你对我就这样的没信心?再怎么说,我也是能与和帝抗衡的人物,若我不能自保如何活到现在?你尽管去忙你的事,不必管我,这小小宫殿还不能奈我何,况且昨晚听你讲了那些,我对那个秘密也甚是好奇,就等着你的消息呢。” 尉迟靖听闻点头道:“我晚上去。” 好不容易等得天黑了,尉迟靖拿了一食盒的食物,往建章前殿而去。 到了门口,却被宫人拦住,说皇帝提前交待,不见任何人。 尉迟靖冷笑,“凭你这么个小宫人想拦我?” 她在曹炟的面前放肆惯了,这时不顾阻拦走了进去,曹炟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案前放着奏折,与平日倒没两样,她也不行礼,走到近前坐下,自顾自地将吃食摆了一案,见曹炟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并未表示反对,便笑了笑,道:“我是来陪你喝酒的。” 曹炟的眸子里浮上一抹笑意,但终究还只是沉默着。 尉迟靖已经倒好了酒,往他的唇边灌,“喝了吧。” 曹炟张口就喝了,倒是挺配合。 这举动让尉迟靖稍有意外,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还有,面色也好憔悴,是不是政务太忙,又没有按时吃饭?” 倒是关心的语气。 不过曹炟当然明白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他便如她的愿,在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便醉倒在案边。 见他躺倒下去,似乎真的醉很深的样子,她开始轻手轻脚,在案几旁寻找她想要的那个羊皮卷轴。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便在案下一堆奏章中,找到了那个羊皮卷轴,直接偷走的话,曹炟肯定会发现,而她现在只想知道羊皮卷轴里到底写了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在案上,就灯阅读。 只见上面写的,似乎是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个书生好打抽丰(利用各种关系向人索取财物的意思),他有个交情深厚的朋友在某地任巡按,巡按估计他一定要来打抽丰,便暗暗地叮嘱下属,将二百两白银锻造成手铐一幅、链绳一条,浸在水中煮成铁器的样子。 书生果然书生果然来到巡按那儿,巡按大怒道:“我的衙门难道是可以打抽丰的?将手铐链子拿来,把他押回原籍。”书生非常恼怒,但也无可奈何。快到原籍边界时,押解官才说明白:“这手铐、链绳都是白银锻造的,我老爷对你感情深厚,故意这样送你,以便掩人耳目。”书生大喜,可又怨恨地说:“他对我还是刻薄啊。如果真是感情深厚,就是再打个200两重的白银枷具也好啊。” 故事至这里就完结了,尉迟靖皱皱眉头,完全不明所以。 尉迟靖把个羊皮卷轴那么费事的深埋地下,就为了这么个故事?这是什么啊?她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再盯视一阵,将卷轴重新卷好,置于那堆奏折之中。扭头看了眼曹炟,发现他依旧睡着,想了想,她往曹炟的身上盖了件薄毯,之后便走了出去。 尉迟靖回到别苑书房秘密里,将自己看到的向石隐说了一遍,石隐眉头紧锁,百般不解的样子,“你看到的,真的就是当初拿出来的那个羊皮卷?” “应该不会错,他置于很紧要的地方。” 石隐想了想,“沈婥不会无聊到随便写一个故事在这个卷里,恐怕是另外有深意,只是我们没有办法解读罢了。这个故事主要讲的是打抽丰,难道是与打抽丰有关?莫非说的是当年安阳的事件?明明只是敬恒皇帝与齐王曹炟争权,没想到被夏君打了次抽丰,占了安阳。” 尉迟靖听着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他就是夏君,说起夏君的名字时却像是在说别人,而且说自己“打抽丰”,大约也没几个人。 尉迟靖笑了起来,“我真是解不得了,沈婥的心思真是难猜。” 石隐笑了笑,忽然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么重要的羊皮卷你都能拿到,可见你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很重要了,一般人怎么能近得了他的身?还能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尉迟靖低首没说话,却是略微忧郁地叹了声。 石隐再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我觉得这羊皮卷并不是真的,你看到的内容也不是真的,怕是和帝故意弄了个假的骗你。你找机会再去找找,说不定会找出另外一个,内容绝对不会一样。” “你确定吗?” “不能确定,但再验证一下比较好。他已经找过一次,他定是会放下戒心,不会想到你会再次去找。” 尉迟靖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而事实上,尉迟靖所找到的羊皮卷,的确是假的,在她一出殿门的时候,曹炟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她刚刚卷好的羊皮卷上,那上面写的是一个小笑话而已,他本以为尉迟靖看到后会笑一次,也不枉他的一番心思了。没想到她的神情却是严肃的,嗯,这个女子越来越难以开心了。 之后便拿起这个假的羊皮卷,将它放在火上烧了。 又过了一日,那天天气很不好,淅淅沥沥的小雨扰得人心烦,曹炟并不在殿中,大殿门口有人守卫,但是他们都有些惧怕尉迟靖,毕竟这个女子是曾经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皇帝共同早膳的女人,而且尉迟靖听从了石隐的建议,拿了两个小金条,此时将这两个小金条拿出来,果然守卫就放行了。 殿内的卷册和奏章都都收好着,码得整整齐齐,她记得羊皮卷是与那些奏章放在一块的,然而探手摸去却并没有,疑惑之下便到处翻翻,正翻着,一本打开的书里出现一张纸签,拿出来后,却见上面写着,“一切具安,勿念”,分明是上官夜的字体,而下面没有落款。 第433章 你现在是在赶我走了 她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想,再往后翻几页,才发现类似的纸签有好几个,都夹在书本的深处,看得出来字体虽然与上官很象但却已经不是上官的字体,她马上明白了,这是曹炟照着上官的字体在写字,而这几张未完成的,恐怕正是他过后要写好,给她的,欺骗她,这是上官给她的信。 难道上官真的死了? 而且定是被曹炟杀死的,否则他用得着这样神神秘秘? 但此事尚不能确定,想了想,她拿笔在其中一个纸签上,不显眼处点了一个小墨点,再重新将他们夹在书中。 这下,也没心情找什么羊皮卷了,从大殿出来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别苑书房,打开秘室的门,竟发现石隐也不在,她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但却知道他一定能保护自己,他对这座皇宫的熟悉程度,不是她能相比的。 那晚石隐很晚才回来,一进屋见到双目微微红肿的尉迟靖,担忧问道:“怎么了?髹” 尉迟靖本想告诉自己发现信签的事情,又一想,还没有证实,实在不太好确定,当下只回,“你这一天在宫里逛,我担心你,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石隐哧笑了声,“这里就好像我自个的家一样,我想怎么逛就怎么逛,你不要担心,我是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尉迟靖发现他有些变了,他与她看起来似乎很亲近,也很好说话,但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明显远了,表面上的亲密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冰冷,却与当年的夏炚完全不同,当年的夏炚有些霸道,腹黑,然而她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他将她看得很重,所以她从来不会觉得他有骗过她。 世事变迁,大概是曹炟打回安阳,而她在那期间却没有为夏炚做出一点贡献,因此他觉得没必要再对她好了吧?这样也好。 尉迟靖如此想着,又问道:“什么时候救月夕云呢?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爱你。” 石隐微怔了下,“救她?” “是啊,你即娶了她,她是你的云夫人,亦是因为与你赌一口气才到的此处,你当然应该救她了。” 石隐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在要皇宫的死牢里救一个人,的确不容易,尉迟靖郑重地道:“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说出来。” “会的。”石隐说到这里,又走到她的面前来,微笑道:“谢谢你,靖儿。” 虽是笑着,目光里却似乎迸着一层淡淡的冰冷,尉迟靖不喜欢看他这样,不由地后退了下,躲开他拂着她脸的手,“没事的话,我先回寝宫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石隐说着,转了转花瓶,秘室门打开,他径直地走了进去。 尉迟靖其实还有些话想对他说的,但见秘室门重新合上,才微微叹了声,出了书房往寝宫走去。 “公主——”近侍宫女一见她,便欲言又止。 尉迟靖心情不大好,语气也有些漠然,“怎么了?” “皇上来了,已经等了您好一会儿。” 尉迟靖微怔了下,“你们怎么不叫我?” “是皇上不让去。” 这么一来,尉迟靖心里更加忐忑了,他为何不让宫女们去唤她?难道发现了书房里的秘密?此刻,她想到的不是自己,反而是石隐,若是被发现了,石隐肯定跑不了了,一定会被杀死。 进入内屋,曹炟静静地坐在桌旁,似乎专程在等他,但是见她进来,扫了一眼,却将自己的衣裳扯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更深露重,出门的时候该多穿件衣裳。” 尉迟靖向他施了礼,“皇上,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是朕的女人,朕没事不能来看看你吗?” 尉迟靖脸一红,“这只是皇上一厢情愿而已,尉迟靖可没说要嫁。” 曹炟冷冷一笑,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脸,尉迟靖为表示强悍并没有后退,而是仰起小脸看着他,“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你当然说错了,朕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你用了早膳,就算是没名没份,却也算是朕的女人了,现在不承认,是不是太晚了?” 说着话他已经狠狠地抱住了她,不由分说便在她的耳上吻了下。 尉迟靖的心漏跳一拍,愣住了,便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然而却并没有推开,反而被他抱起来,扔在了榻上,这一扔并没有用什么力,但尉迟靖已经觉得七晕八素,天地癫倒,尚未喘过气儿来,曹炟已经爬了下来,双臂将她狠狠地圈在了其中,一股只属于男子的气息直扑入尉迟靖的鼻腔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你去建章殿做了什么?你在找什么?”曹炟的语气有些阴沉。 “我——”尉迟靖的心挺慌的,毕竟一般人没有皇帝的允许是不可能进入建章前殿的,若不是她凭着是皇上唯一的女人的身份,还有那两根小金条,亦是不可能进去的,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上他的深眸,里头沉沉的没有温度,她心一横,便道:“去了又怎么样?你拿假的羊皮卷哄我,我还不能去找找真的吗?那个东西,是我尉迟靖通过占卜卜出来的,若不是我,你怎么能得到?现在却将它藏起来不让我看,实在是不厚道!” 曹炟冰冷的眸光略微柔和了些,半晌,才道:“怎么,知道自己拿到了假的?是如何看出来的?”他自信他已经造得看不出区别了,除了里头的内容不一样。 “我,我就是知道!”尉迟靖咬牙道。 “那你知道,那两个守卫如何了吗?” 尉迟靖赫然瞪大了眼睛,“你,你该不会杀了他们吧!” “他们居然私自放人进入到建章大殿中,按律当斩。朕自然不能留用这样的人,除了死他们也难孰其罪。” “你,你这个小人!你这个无情冷血的人!你干脆把我也杀了吧!” 见她倔强的小神情,曹炟只觉得心动,忽然吻下了她的唇,她想要挣扎,可惜被他圈在臂弯里,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正在这时,却听得曹炟一声闷声,心口如万针在刺着般的疼痛。 动作也停了下来,颓然倒在尉迟靖的身边。 尉迟靖趁机摆脱了他的牵制,退到一边去,这才向曹炟看去,发现他脸色略微苍白,一双沉眸却还是看着她。 “你别怕,我什么也做不了。” 果然,心动便会催动绝情蛊,他既然心动了,绝情蛊便也发作了,他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尉迟靖想起刚才自己似乎闻到血腥味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今日你出了宫,在外面遇上杀手了吗?受伤了吧?” 反正自她认识他,杀手从未停止刺杀他。 好像从很多年前,到现在,他都是被刺杀的对象。 这样的人生,其实也蛮可悲和——可怜的吧? 见曹炟并没有回答,她从他的腿边绕过去,跳下床,噔噔噔跑去拿了药箱过来,“宫外那么危险,你没事出宫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招杀体质……”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药箱,倒像是个很体贴的小媳妇般唠叨着。 拿了药出来,才问,“伤哪儿了?” 曹炟摇摇头,“治不好,我中毒了,绝情蛊。” 尉迟靖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毒?难道没解药吗?” 但见他唇角似乎浮起一抹淡笑,她忽然明白了,“原来你也知道你是绝情的无情的无义的人吗?你居然为了那么一点点小事杀了人,怪不得你要被那么多莫名人士刺杀,实在是因果报应而已。” “你们这些学习风水术数的人,想必都是很信天命,你倒是说说,像我这样,杀了好多人的人,后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才不要算,人生是自己把握的,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有善心,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的。” “你在劝我向善?” 曹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在他的心目中,无论是沈婥时期,还是安歌时期,她们行事都很有自己的准则,虽然都曾口口声声地骂他是杀人狂魔,但是他们从未劝他向善过,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谁也善不了,沈婥没杀过人吗?不,在她的设计下,不知道死了多少条人命。 安歌没杀过人吗?只安阳那一战,便陪上了多少条性命。 若有天理报应,是不是他们现在这样相对不相知,便是上天的报应呢? 尉迟靖这时候终于发现他的伤口在哪里,是在肩头,因为那里已经有血液渗出来了。 她将他的衣裳扯下了些,露出伤口,那应该是一种窄细的武器的伤,虽然伤口并不算深,而且已经处理过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她边用纱布替他清理掉伤口上的污血,边道:“算了,我觉得你已经在被神拯救的范围之外了,你一生杀了这么多人,上天是不会原谅你的。” 曹炟点点头,“我也觉得是呢,你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 尉迟靖挑挑眉,“你即觉得我是你的惩罚,又为何将我接回安阳来?你便让我老死在兰苑,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着话手底下已经用了些力,曹炟痛得嘶了声,知道尉迟靖是故意的,当下闭嘴不说话了。 尉迟靖得意地仰仰下巴,丝毫无视他的痛苦。 饶是如此,曹炟的眸子里依旧出现了一抹幸福的光亮,甚至眉眼弯弯,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他便再也不奢望还能得到这个女子的照顾,但是上天待他还是不薄,如果这真的是惩罚,那么他愿意接受这样的惩罚,不,不是愿意,是乐意之至,并且感激万分。 等尉迟靖处理完他的伤口,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凶手被打跑了,被一个女子。” 尉迟靖见他似乎有些倾佩之意,猜测道:“莫非是那女子打跑了刺客,救了你?” 曹炟点点头,“女子能练那么一身功夫,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听到尉迟靖的哧笑声,大概觉得让她得知自己是被女子所救,面上无光,又道:“其实她不出现,我也能对付那些刺客。” 尉迟靖知道他的关注点与她不同,也不去解释清楚,只叹了声,“敢情是艷遇啊!没将她带回宫里来?” “不敢。”曹炟淡声说了句。 “你有什么不敢的?怕那尹铉?但你即怕他,还不是将我留在宫里了?留一个是留,留两个也是留,尹铉又能做什么?” “谁说怕尹铉了,我是君,他是臣,我若怕他,如何为君?我是不幸,身边有个母老虎,因此才不敢。” 敢情他变着花样说她是母老虎! “你——”尉迟靖忽然觉得,别看这曹炟平时沉默少言的,倒也是一个吵架的好手,只是平时不露出这面罢了,但她却已经连续好几次吃了这亏了,当下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你倒是告诉我,那羊皮卷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我忘了。” 大概怕她继续纠缠,他坐了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上官又来信了。” 尉迟靖哦了声,展开信纸,只见上面书着“一切安好,勿念。”落款果然是上官夜。 不过尉迟靖同时也瞧见了信纸角落里的一个墨点,虽然不明显,但是分明就是她白天里点上去的吗! 果然,上官夜从来没有来过信。 这信,都是曹炟自己写来骗她的! 一时间她的手都发抖了,虽然那时候常常与上官夜吵架,但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又想到那日,在汾城陈留公主府门口,翟白白老爷子送她出来,曹炟闲闲地站在马车边,她就那么放心大胆地上了马车,一去却被关了好几个月,再出来,上官消失了,白老爷子消失了,只剩余一个不顶事的聂玉郎,却是什么都不对她说。 她心里忽然有个可怕的念头,上官夜若活着不可能不来找她,而聂玉郎如此隐瞒,莫非是他授命于曹炟,杀了上官夜?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再结合当时尹彩玉在客栈对她说过的话,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上官夜定是死了。 她怔怔地看着曹炟,喉间涌动着什么,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曹炟见她神色不对,坐起身来问道:“你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将信折起来握在手里,又将药收进药箱,“包扎好了,我去放药箱。” 在打开柜门将药箱放在里头的时候,眼泪忽然就不期而然地落下来。 再转过头时,却已经又将泪水拂去了,向曹炟笑道:“你即有伤,该好好的养伤,而且太医包扎的定比我包扎的好,这么晚了,皇上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曹炟从榻上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次怎么不问,上官夜为何不亲自把信给你?” “既然他不能亲自给我信,肯定是有他的原因,我又何必强求。” 她忽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曹炟反而不些不适应,半晌才道:“下次他回来,我会让他第一个来见你。” “好。”这个好字是从喉笼深处迸出,却没有一点期待。 曹炟拥住她,吻了下她的额头,“早点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尉迟靖脚步沉重地回到榻边坐下,目光呆滞,眸子里渐渐地带出了一些冷意。 …… 秘室。 尉迟靖把夏炚在桃花林里给她的令牌拿出来,放在了石隐的面前,“这令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在兰苑的时候我将它拿出来,期待能有人把我救出去,还我自由,但是没有人认这东西,或者说没人买这东西的帐。来到了安阳后,也曾试着拿出来,用它查探上官夜的下落,依旧没用,我看这个令牌恐怕已经做废了。” 石隐将这个令牌拿在手里观察了很久,道:“没错,可能真的已经作废了,按你说,陈留旧部见此令牌应该会有反应,可是当年,上官曾经失踪过好一阵子,在失踪的期间,为了保证陈留旧部的安危,可能重新筹了令牌。” 尉迟靖的目光沉沉,“也有可能,陈留旧部已经,已经没了,所以这令牌自是没有什么用了。” “陈留旧部不会轻易消失的。”石隐对这点似乎很肯定。 然而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这块令牌,既然没用了,可以送给我吗?” 尉迟靖淡然道:“本来就是你给我的,你想收回就收回吧。” 石隐一笑,将令牌收入袖中。 八月中旬的天气,暑气稍降了些,却依旧热的让人心烦。 曹炟决定出宫去避暑,在安阳城郊的碧落行宫住几日,用从山上引来的温泉池水泡泡身子,降降暑气。随行人员并不多,尉迟靖当然是其中一个。 同时在尹铉的要求下,让尹彩玉也随行,一个是皇帝到了行宫,只怕没有个亲近人会照顾不周到。二是借机让尹彩玉和皇上之间修复关系。曹炟这次却给了尹铉面子,同意了他的提议。 出发前,尉迟靖和石隐进行了谈话,将去碧落行宫的事情,告诉了他。又道:“皇上不在宫中,你可趁机救了明夕云出宫而去。” 石隐笑道:“你现在是在赶我走了。” 尉迟靖却道没有,只怕他在这里留得久了,终究要出危险。 石隐安慰她道:“你放心,明夕云我是一定会救的,但这个女人为了赌一点小气就惹出这么大的事,也须得让她受一点惩罚。我便让她在死牢里等够我,让她望眼欲穿,心灰绝望的时候我才会出现。” 尉迟靖听着他的打算,心中倒想着,这像是女子才会做的事,一个男子怎么会有这样多的翻花心思。 不过尉迟靖为了上官夜之事心烦,也并没有再多思虑什么,便随驾出宫了。 碧落行宫。 宫墙并不高大,然而庭院深深,依山而建,山泉水绕了宫院一圈,又引入宫内,清澈温暖,叮咚有声,四周树木掩映,鸟鸣啾啾,内里约有四大宫院十一进小院落,每一进都有其特色设置,很用了些心思,却又与大环境相辅相承,一众人大约傍晚时分到,正是夕阳西下之时,院内情景更是美伦美奂,曹炟不由自主地便去握住了尉迟靖的小手。 尉迟靖本想躲开,眼见旁边的尹彩玉,心时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竟是大胆地握住了曹炟的手。 曹炟也感到意外,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带着些挑衅绝然,不知是不是因为尹彩玉在场而吃醋了,他眸光一柔,唇角不由自主地上弯。 ---题外话---亲爱的们,今天还有一更哦~ 第434章 遭遇高手(二更) 在这里,尹彩玉却显得是多余的,尹彩玉自然是难过,但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再也不敢轻易造次,虽然将曹炟和尉迟靖之间的情景瞧了个清楚,却是只能忍着不发作,一幅隐忍的小媳妇状。 尹彩玉被安排在曹炟寝宫的右侧,而尉迟靖却被安排在左侧,以当时左尊右卑之规矩,尹彩玉已经在此落了下风。 晚膳后,尹铉进来,见她闷闷不乐地坐在窗前。 尹铉狠狠地清了清嗓子,尹彩玉才如梦初醒,连忙给尹铉下了一礼,“叔叔。” 尹铉冷漠地盯了她一眼,“你瞧你这样子,整天哭丧着脸,叫人怎么喜欢得起来?不说是皇上,便是普通的男子,也不一定就能喜欢上你。好好的前途便叫你自个耽误了。” 尹彩玉面容更加愁苦,一直以来,她是渝州第一才女,从小到大也算是顺风顺水,被诸多人捧在手掌心里,只是在曹炟这里却连连遇到挫败。想当初,曹炟初登帝位,众人便知道尹彩玉将是他未来的皇后,然而自从上次那件事,皇帝等同于已经否定了这原本就有的认知,并且与尉迟靖在朝堂之上一起用膳,更是侧面肯定了尉迟靖的地位。 反而她这个未来皇后,又有谁会关注呢? 尹铉见她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落下,终于又道:“你是不成的了,不过好在你还有个妹妹,她学成归来,容貌虽然差点,胜在脑子够用,你这次要好好的帮她才是。” “可是——”尹彩玉还是犹豫。 “你以为你还可以做皇后吗?无论如何,都已经轮不到你,当年的承诺,皇上尽可以对众人解释,只是一句戏言而已。而邾国的国母,是绝不会动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你自己毁了自己,别怪我。这次尹凤的事,若出了什么差错,整个尹家都不会原谅你的!” 尹彩玉终于流泪又向尹铉下了一礼,“我知道了,会配合的。” “你还记得你的妹妹长什么样子吗?”尹铉仍旧害怕出了差错髹。 “自然记得。而且她学了不少的术法,听说还有媚术及惑心之术,自是比我厉害的多,便算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但她若能够与那尉迟靖对战,自然那个人就是她了。” 尹铉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 曹炟看完折子,已经很晚了,侍监走进来,嗡声道:“皇上,已经备好了,此时便可去泡温泉。” 曹炟放下折子站了起来,又道:“公主呢?” “回皇上,公主已经睡了。” 曹炟本来是想在泡温泉之前再去瞧瞧她,听闻她睡了,便也打消了念头,便往温泉而去。 温泉是在一个独立的院落中,高大华丽的房间内,轻纱薄帐,巨大的池子里波光闪动,雾气氤然,侍监替他脱掉衣裳,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在入水的那一刹那,便觉得略微高于合适温度的水温,将他微烫的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不由地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靠在石枕上休息。 在这样的时候,薄纱幕帘后头,忽然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欣赏着这美景美人,脸上不由挂上了笑容,这男子,果然如传说中的诱人。 然而她并没有更进一步,反而目光微冷,往房外行去。 她速度并不快,侍监看到了她的身影,然而只眨眼间,她的身影又消失,侍监一个激灵,忽然想到这碧落行宫的来历及传说。 传说,碧落行宫,是当年先祖皇帝为自己所爱的女子所修建,先祖皇帝与那女子相爱相知,但那女子却不愿入宫为妃,说是害怕宫内女子勾心斗角,二是不想与别的女子分享圣宠,眼不见为尽,所以宁愿躲在宫外,她这种淡泊名利的心态,反而使皇帝更加的爱她,最终为她在宫外修建了这碧落行宫。 当然这碧落行宫,原本也并不叫碧落行宫,只是后来这女子终究没有躲过来自宫内的迫害,而自缢死于此行宫。 先祖皇帝得知后,悲痛异常,便将行宫的名字改了,取“上穷碧落下黄泉”之意,释意就算她死了,他也不愿与她分开,将来必定还是要追随她而去。 此后,这碧落行宫倒是很被冷落了多年,曹项觉得这里不吉利,鲜少到来,曹炟此次忽然来此,亦是因为有别的目的。 侍监自然是听过这些传说的,因此以为自己刚刚是见了鬼。 不过见鬼这种事不得乱说,否则会被定罪,是以他心里虽然害怕,却是低头干自己的事儿只当没看见。 再说尉迟靖,虽然是熄了灯,躺在榻上,却是睡不着。 这几日,她是下了狠心要问上官夜的去处,数次逼问聂玉郎,致使聂玉郎见了她便跟见了鬼似的,后来干脆躲着她不见了。其实又想,何必要问呢,上官夜已经死了,以前,曹项灭了陈留王一家,现在,曹炟害死了上官夜,若说这邾国对陈留一族,当真是有“大恩”啊。 便是上官夜死了,又该如何呢? 石隐说,最好的报复办法,便是让曹炟也一无所有。 可是如何,才能让他一无所有?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身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使她忽然睁开了眼睛,便见到自己床榻的上方,浮动着一片轻云,轻云里有个披头散发,双目血红,脸歪舌吊的红衣女鬼,那模样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尉迟靖是女子,自然是害怕这些,然而她更是一个风水师,而她手边的六枚铜钱和千年龟壳都是颇具灵性的东西,她顺手便打出一枚铜钱,铜钱重新落回她的手中时,榻上方那个红衣女鬼的影子便淡去,然而鼻端还有股淡淡的,像是某种鲜花的味道。 尉迟靖再往四周看了下,发现窗外青白一片,月光从窗缝里照进屋内来,地上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尉迟靖双腿捶下,踏入这层薄薄的雾气里,手中卦钵晃动,发出闷闷的声音,地下的雾气是凉的,她感觉到脚脖子凉嗖嗖的,往前走了两步,全身的肌肉都崩得很紧,“何方高人?如此鬼鬼祟祟,不怕丢了你师门的脸!” 听到咯咯一声娇笑,带着略略的嘲讽。 然而人却依旧没有出来,出来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会飞的臭虫,忽然一大团的扑面而来,带着腥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而且虽小却凶悍,围着尉迟靖便开始叮咬,在臭虫接近她时,她已经闭起了眼睛,并不去驱赶它们,而是蓦然坐倒在地,将卦钵摇得咚咚响,接着算出了正确的方位,一枚铜钱打过去,只见眼前豁然开朗,臭虫们不见了。 脚下的雾气也不见了,只见在门的旁边,似乎立着个纤细的影子,她大概没想到尉迟靖忽然破了她的术法,躲闪不及,只能提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一双黑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出几分诡异。 尉迟靖疑惑地盯着她,问道:“你是人是鬼?” 因为她的打扮过于另类,使她不敢确定看到的是实体还上虚体。 那女子也不答话,眸子看向门外,尉迟靖知道她想逃,两指迅速在地上画着什么,画好后在立刻将一枚铜钱压在中心,那女子身形怪异迅速,这时已经到了门口,但是门并未打开,她的身子不知为何竟一半在外,一半在内,竟是罕见的类以于穿墙术的东西。 不过这样一来,尉迟靖知道眼前的身影并不是实体,而是虚体,她根本不相信穿墙术的存在,虽然她看过不少典籍上,似乎都有穿墙术。 此时,这个虚体被困在那里,动弹不得。 尉迟靖站了起来,往那女子行去,无论是实体还是虚体,若是能看到她的脸,便也能确定她是谁了。然而她尚未走到那女子跟前,那女子僵硬的身体居然又动了下,接着滋溜一下,整个人居然从门缝里溜了出去,尉迟靖打开门追出去,将手中的千年龟壳扔出,正中那女子的后心,那女子被打得扑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但仍然挣扎着起来,闯入了夜幕中。 尉迟靖捡起龟壳,再看周围,侍女,太监还有护卫,都好好地站在那里,但是神情呆滞。 她皱皱眉头,从怀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借着天上的明月,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亮,她稍稍转动着身体,让这光亮反射到诸人的眼眸里,便见那些宫女宫人护卫都如梦初醒般,转动着眼球,然后发现尉迟靖执匕首站在院子里,他们都慌忙地跪下去,“拜见公主!” 尉迟靖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与他们没什么好说的,遇到这种高手,这些人似乎都没用了。 她摇着卦,计算着正确的方位,向那女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最后,便到了皇帝泡温泉的地方。 尉迟靖被侍卫和侍监拦住,“公主,皇上在里头,并未传唤公主。” 尉迟靖站住了脚,倒也不急着与他们说什么,只是继续不停地卜算方位,最后向他们道:“有个贼子跑到了这里,必须把她找出来。” 侍卫疑惑地互视了眼,“公主,我等一直守在这里,并未看见有人进去。” 尉迟靖冷冷地道:“若是真有贼子进去,伤了皇上,你们可能负责?” “这——” 就在侍卫们犹豫的时候,却见尹铉远远地过来了。 见这情况,便语含冷漠地道:“公主,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尉迟靖只是追着那女子的踪迹而来,却没注意这是哪里,便反问了句,“哪里?” “这可是温泉,皇上正在里头泡温泉,虽然微臣们早知道,皇上对公主是特殊对待,可是毕竟没名没份,公主如此公然闯进去,只怕流言斐语难以止竭。” 一个女子,闯入男子洗澡的地方,自然是不大好。 尉迟靖脸色却未变,只道:“闯入了贼子,这贼子刚才想伤我,我必须把她找出来。” “闯入了贼子,只怕是公主想要闯进去的借口而已,否则,你以为这些侍卫都是没用的吗?闯下了什么人,他们能不知道吗?” “你——” 尉迟靖被抢白,又见侍卫也是目光有些鄙夷地看着她,虽然她是皇帝喜欢的女人,可毕竟皇帝也没说娶她,名不正,言不顺,她如此往里闯,其目的可想而知,当然会让人看不起。 而且尹铉的身后也有好几个侍卫,这样一来,她想进去是不可能了。 干脆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坐,“既然如此,我等她出来!” …… 再说曹炟,正在那里闭目养神,感受泉水在肌肤上滑过的感觉,却在这时,忽然听到哪里咚地一声,睁开眼睛,便见温泉池的另一头似有水花,仿若刚刚有个人落入到了水中。 温泉池是西高东低,就是说一头浅,一头深,曹炟要休息,自然是在浅处,而东边则是最深处,那水花便是在最深处的地方泛着,曹炟眉头微蹙,连忙潜入水底去看个究竟。 其实曹炟的泳技并不好,当年他就是特别怕水,不过后来经过的事情太多,又因为被安歌嘲笑过,因此倒是下决心苦练过,现在终于也能够在水中自由来去,在潜入水底没多久,便见到不远处的水底似乎有个女子,已然昏迷的样子,平躺在那里。 第435章 与尹凤见面 虽然在水底看不大清楚,但是还是能够看清女子的大致面容,竟是他认得的,当下游得更快,到了那里,伸臂抄起女子的腰肢,便往水面上浮去。然而在这期间,女子却忽然又醒来,大约是太慌张了,她大力地挣扎起来,似乎不想让曹炟救她,却又不去放开他,凡是有救人经验的人都知道,救溺水之人最怕的就是对方紧张,搞不好便将两个人都拖下去。 此时的情况便是如此,曹炟本来已经快要冒头了,经过女子的挣扎又被扯了下去,而且女子的口角流血,显然是受伤的样子,再这样淹了一下,整个人已经呛咳起来,翻着白眼。 双手却是僵硬地扯着曹炟的脖颈依旧不放开,曹炟眼见她挣扎抽蓄的厉害,快要不行的样子,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忽然便将那女子冰凉的脸捧在手中,吻住了她的唇,给她渡气蠹。 女子的气息稍稳了些,眼眸微微睁大,却觉得头脑昏沉,不再挣扎,身体像水草般软了下去。 趁此机会,曹炟赶紧将她托了出来,露出水面后,曹炟大口地喘息了几下,才道:“来人!” 有侍监奔过来,见此情景吓了一跳。 曹炟道;“叫太医,救人!” …… 因为都要叫太医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了髹。 一直守在门口的尹铉和尉迟靖,互视了眼,不管不顾地一齐冲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 曹炟的头发未全干,微湿的状态,而榻上女子却依旧双目紧闭,发稍有水滴下来,面色苍白,口角流血。 尹铉担忧地看着那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尉迟靖自进来后,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立在不起眼的阴影里,她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也不知道刚才那贼子跑去了哪里,她单纯是没有想到,曹炟居然和一个女子一起在这里沐浴泡温泉,难道是二人戏水时溺水的吗? 世人不是传说曹炟多么的痴情吗?怎么现在就,上了一个又上一个呢? 这女子衣冠不整,只着一层薄纱,曲线玲珑,虽然是昏迷着,依旧觉得她充满着无可抵挡的魅力。而曹炟显然是只披了一层外裳,这两人—— 太医也终于说话了,道:“皇上,这位姑娘不但是溺水,造成呛咳,使她非常的虚弱,而且本身也有受过伤,内腑有伤,因此需要好生调养一些日子,方可痊愈。” 就见曹炟神色蓦然缓和了下,“就是说,她没有生命危险?” “因为皇上救她及时,是以并无性命之忧。” 在太医和皇帝说话的时候,尉迟靖又缓步在这个温泉池行宫内走了一遍,却并没有任何的收获。 再回来时,却见那女子已然醒了。 一双眼睛如同宝石般,有层炫烂的光辉,“是你?!” 她似乎感到很惊讶,继而却露出一抹笑容,“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她的笑与她的人同样虚弱,说完后便又头一歪,睡了过去。 尹铉道:“皇上,认得这女子?” “上次在宫外,便是她救了朕。” 曹炟说完,目光才落到尉迟靖的身上。 尉迟靖本来想告诉他今夜她的遭遇,但见他此时的心思大约也都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当下只道:“没事的话,我先退下了。” 曹炟有些歉意地道:“这么晚了还让你担心,快去睡吧,朕没事。” 他以为是她得到这里的消息才赶来的。 尉迟靖再向尹铉看了眼,便走了出去。 那夜,在尹铉的提议下,这女子被转移到尹彩玉暂居的地方进行休养,因为尹彩玉不但可以就近照顾,而且她的宫苑稍大些。到了尹彩玉处,刚刚将人安置在榻上,尹彩玉却是惊呼了一声扑过去,“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她摇晃着那女子的身体,一幅焦急悲伤的模样。 还是曹炟将她叫了出来谈话,免得她继续打扰到那女子休息。 曹炟坐在椅子上,而尹彩玉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皇上,您要怪就怪我吧,我这个妹妹名叫尹凤,其实是当年我父亲的外室所生,她的娘亲原是江湖卖艺的,会点武功,和我父亲在一起后,因为身份低微而得不到家族的承认,只能住在外面。只是,我与这位尹凤妹妹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只是她极恨尹家的人,几年前她的娘亲去世后,她便不知去向。” 曹炟忽然想起了安歌,当年在安平郡的时候,安歌也因为外室之女的原因,而受了许多罪。 “那她,如何会出现在宫里?”他淡然问道。 尹彩玉显得有些慌张,忽然跪了下去,“皇上千万莫要怪她,要错也都是我错。其实是前几天,我在街道上遇到了她,她当时已经受了伤,似乎是被人追赶,她慌里慌张撞到我的轿子里来,我自然是帮她的,就将她藏在我的轿子里,才躲过了那些杀手的追杀。 这几年,她在外面不知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我问也问不出来,只觉得她这样被人追杀过于凶险,因此才留她在我的身边,我父亲和家人并不知道她在我的身边,我叔叔也不知道,他因为多年未见过我这位妹妹,因此当面也不相识。 我本拟将她带在身边,会安全些,没想到,可能是有贼子闯入了碧落行宫,伤了她——” 曹炟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那么,你有看到那些杀手的样子吗?” “那些杀手当时从轿旁匆匆追过,他们都是身穿普通短打,只脸上蒙着黑巾,因为害怕他们找到凤儿,我并没有细看。” 曹炟闻之,想起之前追杀自己的杀手,也是这样的打扮。 很明显,这尹凤是因为当初帮了他,才惹上杀身之祸。 “你起来吧,她不被家族承认,你却能将她当成妹妹,关键的时候救她,可见你的心地也是不差,这件事你没有错,不必如此。” 尹彩玉蓦然抬眸,似很激动,眼睛里甚至逼上了一层泪雾。 “既然是姐妹,想必你会好好照顾她,明日朕再来看你们。” “是。” 见曹炟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她又忙道:“彩玉恭送皇上。” ……尹彩玉进入到室内,只见尹凤已经醒了。 见到尹彩玉进来,挣扎着要起来,尹彩玉连忙将她扶起来,“凤儿,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现在皇上定是相信,你是因为救他而惹上杀身之祸。他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想来就算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也不会就此高看你一眼。还有,你的身世倒的确与那安歌有几分相似,想必他对你有恻隐之心。而且你因外室之女的身份,与尹氏家族关系不睦,也会让皇上减轻对你的戒心。” 尹凤一笑,“可是我娘亲并没有死。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尹大将军说,只要我能当上皇后,我娘亲自然是母凭女贵,将会成为尹氏家族的第一女主人。” 尹彩玉略微尴尬地道:“那是。” 见尹凤皱着眉头,轻轻地咳了两声,竟似乎是真的伤得很重。 “凤儿,你只是去温泉与他‘偶遇’而已,怎会真的受了伤?” “是尉迟靖,那女子果然不简单,姐,怪不得你斗不过她,以你这种书呆子,自不是她的对手。” 尹彩玉没空理会她的嘲讽,只道:“你们俩斗了?她有没有看清楚你?” 尹凤想到当时的情景,缓声道:“当时与她相斗的,并不是我的真身,而是以我的功力催动出来的幻影,虽然是幻影却是用的我的真气,她伤了那幻影,自也伤了我,不过,她应该没有看清我的模样,不过这个女人当真不好惹,居然追到温泉去,当时若不是我落入水中被皇帝所救,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会如此容易收场。” 尹彩玉的眼睛有些明亮,“那你自问,会是她的对手吗?” “论术数,我恐怕并不是她的对手,然而,她今日眼见着皇上救我,却只能在阴影里呆着,我觉得她与皇上之间,并非你们所说的那样真心相爱。” 尹彩玉哦了声,还期待尹凤再多说些什么,没想到尹凤道:“我累了,要休息,你出去吧。” “那你,好好休息。”尹彩玉只好走了出来。 曹炟来到尉迟靖处的时候,她已经睡了,虽然并没有睡着。 曹炟在门口站着,轻轻地唤了声,“靖儿。” 尉迟靖应了声,却并没有起身。 “你睡了吗?” “嗯。” 曹炟见里头并无动静,也不见有人点灯,等了片刻道:“你睡吧。” 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寝宫里,却见谢流云和唐环都已经等了好些时候。 曹炟居中而坐,“怎么样,找到没有?” 谢流云和唐环摇摇头,“今日一到来,便按照皇上指定的方位去寻找,结果没有看到蛇行物,实在不能确定是哪里,所以是一无所获。” 曹炟眉头微蹙,道:“罢了,明日再继续。” 谢流云道:“皇上,恕微臣直言,不知道皇上您找这蛇行物,是有何用?” 曹炟道:“等时机到了,自会告诉你。” 唐环犹豫了下,道:“皇上,今夜,那位姑娘出现的突兀。” 谢流云也点头,“是啊,行宫守卫森严,她怎会出现在温泉池?” “这件事已经搞清楚,那女子叫尹凤,原是尹彩玉的亲妹妹,不过是外室之女,因遭遇到追杀才躲在尹彩玉的身边,这次也是尹彩玉将她带到行宫来的,只是没有想到那杀手倒是神通广大,居然也追到宫里来了,而且听尹彩玉描述,那些杀手与在宫外追杀朕的杀手,该是一伙人。” 沉吟了下又道:“唐环,明日派人去将尹凤的身世查清楚,朕要知道尹彩玉所说是真是假。” 唐环:“是!” 又向谢流云道:“那四爪蛇行物,一定要找到它。” 谢流云也应了声,之后两人告辞。 …… 尉迟靖几乎一夜没睡,她不知道袭击她的女子是谁,又觉得对方对她充满恶意,一时间极度缺乏了安全感。 大清早的用完早膳,便去花园里逛逛,结果在月洞门处遇到了尹彩玉和尹凤,尹凤一身素衣,头发也未挽起,自然披垂,小脸苍白没什么血色,一双黑眸却灵动得很,与打扮精致的尹彩玉站在一处,俨然是海堂牧丹,各有千秋。 她打量着这两人,这两人也在打量着她,她今日一身水色裙裳,肩下斜斜一支百合,头发随意挽成飞云髻,几缕碎发随意在额旁,倒反而显得很娴静高雅,带着些淡淡的潇洒,况那张小脸亦是越发的美丽,是经得起细细打量的美,尹凤的美眸里渐渐地溢出些笑容,笑道:“姐,这位姑娘是谁?好生的漂亮。” 其实尹彩玉是想装着与尉迟靖不认识的,听得尹凤问,只好道:“这位便是陈留公主。” 尹凤连忙行下礼去,“尹凤给公主请安。” 说着便当真的一个大礼行下去,尉迟靖怎么好让一个病人给自己行礼,连忙去扶,于是伸手扶尹凤,“尹姑娘莫要如此多礼。” 尹凤的手刚刚搭到她的手上,她忽然看到尹凤的袖子上原本绣着淡色的梅枝,忽然变成了小蛇儿,灵动凶狠向她的手部咬来,她心里一惊,连忙撤了手,结果尹凤扶了个空,整个身子往前面抢去,最终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一张小脸更加的苍白,甚至还咳了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哦~ 第436章 藏书室魅影 尉迟靖尚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个身影走过来,亲自扶起尹凤,却正是曹炟,尹彩玉本来看到此情况,正要对着尉迟靖大骂点什么,此时即见曹炟,顿时变了态度,有些委屈地道:“公主,平日里你讨厌彩玉,戏耍彩玉便也罢了,可是凤儿才刚与你见面,从未得罪过你,你怎可对她如此戏弄?” “我没有。”尉迟靖知道此时解释什么都是多余的,因为她撤了手后,那小蛇儿便不见了,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也没看见。 她想,怎样解释也是没用的。 果然,看到曹炟的目光中似乎含有一抹责怪,而尹彩玉也适时道:“你当然会说你没有了,可是大家的眼睛都没瞎,分明看到你假惺惺的去扶凤儿,又撤了手,害她摔倒吐血,她昨日才捡回一条命,你就不能看在她是病人的情况下……”尹彩玉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只含泪问尹凤,“凤儿,你还好吗?蠹” 尹凤面色苍白,口角还残留血迹,却是抬眸微微一笑,“姐,你莫要怪公主,只怪我自己没有站好。” 曹炟终于道:“尹姑娘,你有伤在身,朕允你伤愈之前,不用给任何人施礼,包括朕。” 他这话分明就是针对着尉迟靖说的,她最不喜他这般模样,于是倨傲地昂起头,冷眼瞧着这一切,唇角浸着微微的冷笑。 尹凤感激地向曹炟道:“谢谢皇上。髹” 接着腿一软,一幅将要晕倒的样子,曹炟毫不犹豫地将她横抱而起,“尹姑娘,朕送你回房。” “皇上——”尹凤莫名感动的模样。 尹彩玉眼见尉迟靖还独自站在那里,嘲讽笑道:“公主,那我也不陪你逛了,我得去问问皇上,要不要喝点茶。” 说完也不给尉迟靖施礼,头一昂,往头里走了。 尉迟靖独自走在花园里,心情郁郁。 脑海里想着昨晚那薄雾、臭虫、被卦钵打中的女鬼—— 还有刚才尹凤袖口上忽然游走的小蛇—— 她不由顿住了脚步,想到了什么,为何昨晚追到温泉,那女子便不见了?莫非—— 她转身看着尹凤所居的方向,渐渐地笃定了什么。 正在这时,看到谢流云过来,一路上走走停停,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身边除了两个侍卫并没有其他人。 尉迟靖迎上前去,“谢大人。” 谢流云笑道:“公主,早啊。” “谢大人这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谢流云略微尴尬地一笑,“呃,是,是丢了一点东西。” “需要不需要我帮忙啊?”尉迟靖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卦钵。要知道她寻找东西也是蛮高明的啊。 “这倒不必了,不过是前几天玩的一只小蛐蛐儿不小心逃了,猜着它可能还在花园,所以才——” “噢——” 尉迟靖有点失落。 谢流云见状,却又道:“不过谢某也正好有些话想对公主说,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聊聊。” 尉迟靖神色缓和了些,“有时间。” 二人走到一处廊下,看着外面花团锦簇,飞鸟偶过。谢流云颇有些感叹地道:“从来没有想到还能够回到安阳,想当初,我们在汾城的时候,我总觉得邾国是不可能再合二为一,我那时候很想念我的百福楼,还有安阳的风,安阳的水,安阳的花草,安阳的土地,毕竟前半生的心血,都耗在这里。” 尉迟靖嗯了声,不明白谢流云怎么会忽然提起以前的事情。 谢流云又继续说,“公主啊,您可别怨皇上把您关在兰苑,当时的情势其实是很复杂,不止是个人,甚至是邾国,一个不小心,所有的都分崩离析,如您这样的身份,若不是让您在兰苑避起来,万一皇上当时失败,第一个遭央的可能就是您,而事实上,皇上早已经安排好了您的退路,若是我们失败,您将由专人护送至西蛮一族的地方,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只是因为胜利了,所以才没有实施,又把您接回到身边来。” 尉迟靖点点头,原来这谢流云是做说项来的,没错,现在想想,她在兰苑,避过了当时的纷争,保全了自己,很好。 可是上官夜呢?陈留旧部呢?都丢了。这于她来说,却又没多么好了。 尉迟靖静静地听完,心头并没有任何的感激之情,只道:“为何要把我送到西蛮一族去?” “因为那里有您的——”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眉峰紧拧,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才又接着道:“总之,皇上对您情深义重,你可莫要再辜负他的深情。皇上很苦。” 尉迟靖想到刚才曹炟抱起尹凤的样子,哂笑道:“他自会寻找他自己的快乐,我也会。谢大人,此事却是您多虑了。” 她没想到谢流云只是为了与她说这番没有什么意义的话,舒了口气道:“谢大人您继续去找您的蛐蛐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流云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其实到这碧落行宫来,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这里风景不错,她便随意地走下去,脑海里却总是出现有关曹炟抱着那尹凤的画面。想多了便非常烦躁,他爱抱谁就抱谁,又关她的什么事儿?如今却要她烦恼些什么? 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便有些累,正想找地方休息一下,忽然从侧面的小道上冲过来一人,将她从后面抱住,熟悉而又霸道的气息,令她的呼吸一窒,反抗了下,他的胳膊很紧,她没办法逃出来,只好在他怀里转了半个圈儿,怪嗔道:“你不陪着你的救命恩人,却到找我做什么?” “你吃醋了。”正是曹炟的声音。 他不但不生气她的责问,反而有点开心似的。 “别臭美了,我怎么会因为你而吃醋!”尉迟靖如此说着,语气里却带着些许的柔软,一双眼眸抬起,似笑非笑地瞧着曹炟。 曹炟这才放开了她,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脸,“还说没吃醋。” 尉迟靖自己其实也挺烦恼,为什么会因为他抱了别的女子,她就那么难受?不过此时此刻,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既然曹炟此刻对她有所愧疚,何不就此利用他的愧疚心,而提出些条件呢?想到这里,她的语气更见温柔,“和帝,其实我前几日无意间听到,原来你有一个很大的藏书室,是专属于和帝你的,里头涵盖了各种奇书,我特别想要进入一睹为快,你会让我进去吗?” “奇书?”曹炟的目光深幽,“你想看什么书?” “当然是有关风水数术的书了,其实和帝,你知道我昨晚为何去了温泉吗?” “难道,不是特意去看我的?”曹炟有些纳闷。 尉迟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她现在已经怀疑,那个尹凤来历不明,而且那会儿她袖上忽然出现游动的小蛇儿,这绝不是巧合,也不是尉迟靖看花了眼,而是尹凤使了什么手段,若尹凤是针对她而来,她自会小心,但若是针对曹炟而来,曹炟一无所知,不知道最后会弄成什么样,这件事,是决计不能瞒他的。 当下便很认真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出来,曹炟听完后,深眸愈见深沉,本来她以为他会怀疑她的话,没想到他却似乎一点都没有怀疑,而是极郑重地道:“看来这碧落行宫,是进了高手,不管她是谁,恐怕原就是要对你不利,或者是想要试探试探你的。” 见他信她,尉迟靖终究神色微变,“你信我?” 曹炟反而很疑惑,“我为何不信你?” 尉迟靖的眸子里,一抹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里头有些许的动容。 “你即信我,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你不是想去我的藏书室吗?你可知那藏书室在哪里?”曹炟唇角浸着笑意。 “莫非,就在这碧落行宫?” “正是。”曹炟牵起了她的手,“我送你去,你进入后,可以尽量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翻看里头的书籍,希望你的本领能够更上一层楼。既然来了高人,相信侍卫也不能护你周全,不如你便留在藏书室里好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出来,再出来,饮食什么的,我会叫人照顾周到。” “你又要把我藏起来?”尉迟靖笑笑地看着他,其实她也相信谢流云的话,他可能自觉得没有办法保护好她,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有危险的时候,把她给藏起来。 曹炟不明白她为什么用个“又”字,但也还是点点头,“反正你在里头又不会无聊。” 尉迟靖却又来了句,“正好也可以眼不见为净。” 曹炟有点发闷,“眼不见什么为净?” “眼不见你和尹凤姑娘卿卿我我为净!” “还说没吃醋!你这个小醋坛子!我和她没有什么,只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就让她死在我的面前!” “谁管她是你的仇人还是恩人!反正劝你离她远点。” 尉迟靖倒很少露出这种“吃醋”的模样来,小嘴嘟起来,一幅若他不听劝告,她就会发飙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这神情可爱,忍不住便将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两口,结果被她很嫌弃地转过脸呸呸了两声,骂他,“你的口水很好吃吗?以后不要这样,恶心死了!” 曹炟被骂了,却不以为意,依旧面带笑容,牵着她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与其它的院落相比,此院的确是很不起眼,外观看起来,原该是天井处,不过大约井早已经枯了,一扇简单的木门斑驳,上面的锁落了很多的灰尘,曹炟将它轻轻一扭便开了,原来是只坏锁,不过是看起来锁住了做个样子。 进入小院,果然小到可怜,一棵树,一口井,只是树倒很茂盛,井也没枯,并且这院内明显是有人打扫的,门外那种无人问津的情况是假象。院内两进小屋,推开屋门,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曹炟将手放在墙壁上一推,二人便随着墙壁的转动到了墙壁的另一边,尉迟靖打眼一看,乖乖,果然是深幽的藏书室,里头的书架连绵不绝,屋内却很明亮发,四周都是长明灯。 尉迟靖看了一眼便稍有些灰心,从这么大的书海中找出一本《王传》,太困难了。 曹炟道:“书全部都在这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用,只是藏书藏习惯了,就留了这么个地方。以前碧落行宫有些不好的传说,导致被遗忘了很久,倒正好被我用来藏书,虽然如此,我在这里落了个藏书室的事,倒也真算不得是秘密。从这里过去,有寝室,里头一应俱全,累了便可在那里休息,朕会派人来照顾你。” 在这阔大的空间里,曹炟的声音有点空灵感。 “看多久都行吗?” “嗯。我每天都会过来探你。” 说完后,他似乎还有事,就想要离开了。 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尉迟靖忽然道:“你明知道碧落行宫不安全,昨晚的事情大有蹊跷,你却将我藏在这里,独自去面对一切。和帝,你这样对我,真的值得吗?” 曹炟没有回头,只笃定而稳定地说了两个字,“值得。” 说完,人已经推动墙壁,又转了出去,尉迟靖半了那墙壁好半晌才道:“那你也要保重。” …… 尉迟靖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先把整个藏书室逛了一遍,大置了解了藏书的类型分布情况,之后选定了有可能出现“王传”的几个书架,一个个的看起书录来。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哪里有咯咯的笑声,在这阔大的藏书室里,让人毛骨悚然。 第437章 爱你和杀你是两回事 尉迟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立刻警惕地提起了精神细听。她就知道,若是杀手的话,曹炟将她藏在这里,固然是能够防得住的,但现在是来了诡异的人,就算把她藏在老鼠洞里,恐怕那人也会找来。 但是她并不惧怕,若只是斗阵,她觉得她现在害怕的人,应该很少。 她缓缓地走在书架间,手里扣着卦钵,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然而那咯咯声却又不见了,她这样来去走了两遍,觉得周围的空气蓦然缓和下来,知道那人是走了,当下也将挂钵发挂回腰间,心里头只想着,若是那人真的是尹凤,恐怕自己要好一阵子没有办法摆脱她了。 曹炟进来的时候,看到尹凤盘腿坐在榻上,额上渗了层细汗。 “尹姑娘,你这是——” “只是练功罢了,皇上放心,像我这样的人,原本就不娇贵,我伤了内腑需要调息,过几天便会好了。” 曹炟也是练武之人,倒是明白她所说的调息是什么,“尹姑娘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想来这些年,也吃了不少的苦。” 尹凤垂眸,似是被曹炟说中了心事。 再抬眸时,眉睫上已经挂了滴泪珠,“皇上,莫要对尹凤如此温柔,尹凤会感动的。从小到大,除了我的娘亲,再无人去管我的死活,更不会有人去问我这些年如何生活的。” 她的模样极令人怜惜,曹炟点点头,表示理解。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她情绪也不大好,便不打算说了,“尹姑娘好好休息,朕还要在这碧落行宫耽误一些日子,这里风景怡人,是养伤的好地方。”说完他便准备走,尹凤却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皇上!” 曹炟眉头微蹙,他其实不太喜欢被女人扯住袖子髹。 但还是和声问道:“尹姑娘还有事吗?” 尹凤似乎看出他的不喜,立刻又松了手,惶然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因为我,那些刺客追进了碧落行宫,皇上你要,要保重——”她咬着牙,说着话时,眼圈渐渐地红了。这让曹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原是好心提醒,而他却似乎伤了她的心。 “尹姑娘,朕——” “我的话说完了,皇上,我想休息了。”她低下头,再也不瞧曹炟,神色也有些微的冰冷。 曹炟只好道:“朕会再来探你的。” 出了门,便瞧见尹彩玉站在门口,显然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只是顾忌发皇帝在里头才未进来,而且二人的对话,她显然也听见了。 曹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从她的身边走过,似乎并未隔怪她听壁角。 她犹豫了下,两步追了上去,“皇上。” 曹炟脚步未停,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有事吗?” 尹彩玉再往前追了两步,“皇上,凤儿和彩玉不一样,彩玉从小在尹府中长大,见了太多的尔虞我诈,以前的事情,彩玉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我就像一块被污染的布,已经没有办法洗干净,我认了。但是凤儿,从小未在尹府生活,她与她的娘亲相依为命,生活单纯,虽然为了自保而学了一身武艺,看似坚强,内心却是很脆弱敏感,她刚才是真心的,害怕皇上被刺客所伤,才会出言提醒,她没有别的目的。” 曹炟停住了脚步,终于正眼看着尹彩玉,好半晌才道:“朕知道了。” 尹彩玉感激一礼,“谢谢皇上。” 曹炟又道:“你也没有什么大错,彩玉,朕只有一个要求,莫要再动尉迟靖,还有,好好的照顾你的妹妹尹凤。” “是,彩玉知道了。” 其实尹彩玉今日这番话,倒让曹炟对她有些改观,毕竟承认自己是一块被污染的布,也是不容易。而且大家族里对儿女的照顾及耳喧目染,曹炟是最清楚的了,尹彩玉所作所为正是那种家族出来的女子的标准行为,原是意料之中。 还有关于尹凤的说法,尹凤与安歌在安平郡时的境遇,倒真的有些相似呢,只是那个安歌,大概永远也回不来了吧。 尹彩玉回到屋内,只见尹凤还在盘腿调息。 尹彩玉小心翼翼地到了尹凤的身边,“凤儿,你的脸色不好,怎么了?” 其实在曹炟进入之前,尹凤正用邪术四处搜索尉迟靖的身影,本身挺耗功力的,被曹炟一打扰,匆匆收了功,有些伤身。不过这种事她并不想告诉尹彩玉,在她的心目中,尹彩玉也好,尹铉也好,都是一丘之貂,若不是用得到她,又怎会请她回来? 所以她是不会在他们面前示弱的,当下只道:“曹炟果然对尉迟靖情深,他居然把她藏了起来。” “此话怎讲?” 尹凤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尉迟靖定是将昨晚我与她相斗的事情说了出来,而曹炟信了。你们果然没有看错,曹炟对这个女子的深情,恐怕还是被低估了,若想让他们之间真正的产生分裂,便首先要打破他们之间的信任,不过这这件事反正也不是很难,我们走着瞧。” 见她似乎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尹彩玉也稍稍地松了口气,因为尉迟靖,她才一步步地落到这样的地步,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希望尉迟靖能够失宠的。 果然当晚,尹彩玉没有见到尉迟靖回到自己的住处。 而谢流云也依旧没有找到蛇行物,同样没有什么收获的,还有唐环,根本没有从侍卫中查出蛛丝马迹,能够跟随皇帝到碧落行宫来的侍卫都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而且对皇帝绝对忠心的,至于为何会有刺客闯入伤了尹凤并且又顺利逃走,实在是个难解之迷。 二人皆跪在地上请罪。 曹炟沉吟了一阵,蛇行物既然是沈婥提到的,恐怕并不容易找。 至于刺客,若是找不到刺客闯入和离去的踪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就是刺客混入了侍卫之中,或者刺客本来就是侍卫。 想到这时,他亲自将谢流云和唐环扶起来,“你们认为,刺客还会继续行动吗?” 唐环道:“既然尹凤姑娘是尹铉将军的侄女,想必刺客不会同再轻易动手了。” 曹炟点点头,“敌不动,我不动,现在只能这样了。” 谢流云道:“皇上,至于那蛇行物,微臣已经找得很仔细,的确是没有。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东西,只怕非一般人能够找到。微臣建议请陈留公主帮忙。” 曹炟还是有些许犹豫,好半晌才道:“再给你一日的时间,如果实在找不到,再行想办法。” 曹炟来到藏书室的时候,尉迟靖正靠在其中一排书架上昏昏欲睡,其实她挺喜欢看书的,只是看书和找书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她这一日找下来,眼睛都已经看花了,看什么字都是虚影,在藏书室里不知道时辰,满室的灯火很容易造成现在已经是晚上的错觉,让人轻易地想要产生睡眠的感觉。 她现在睡得很沉,曹炟都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她都没有发觉,他盯着她的小脸看,唇角浸着一抹宠溺,她这样安静着的时候,便好似当初的安歌回来了,好似他们还是在烟雨河上,好似还在那场大雾中,刚刚定情,好似,上段的故事依旧没有结束,一切,还是原本的模样。 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那软糯的温热使尉迟靖的眉睫微动,手指也抽了下,她醒来了。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并没有睁开眼睛。 待曹炟刚刚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似乎梦臆般说了两个字,“——王传——” 曹炟微怔了下,原本以为她说的是某人的名字,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脑中轰然一响,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似乎仍然深睡着,小嘴微张,秀眉微蹙,似乎被抱得很不舒服,又似乎隐瞒着巨大的心事。 唇角渐渐地溢出一抹苦涩,大约,是不忍心她再继续受苦了吧? 一会儿,他将她送到藏书室的寝处,替她掖好了被角。 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尉迟靖忽然睁开了眼睛,却哪里有一丝的迷糊。 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她喃喃地道:“和帝,若你真心爱我,便将《王传》送给我,若不爱我,便不要再进来了,这样我便也死了心了。” 她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这个赌输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她现在需要有一种力量,去支撑她做下一个决定。 而藏书室这么大,找出一本《王传》,太不容易了。与其去找,不如让他送到她的手边来。然而她在屋内等了很久,曹炟都没有再返回,夜的确也深了,在睡过去的那一刻,她想,果然他不会把《王传》送给她,这样的话,是否证明他的确有份参与残害陈留旧部的事情?这样的话,她便没有理由再留在他的身边了,她要离开,肩负起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对,她是陈留公主,不能留在仇人的身边。 心中忽然一松,似乎总算有个结果了,反而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她打算明天醒来后,就离开碧落行宫,离开曹炟。 …… 这一夜,曹炟也几乎是坐到了天亮。 第二日清晨时分,才终于侧臣在案几旁小憩片刻。 再醒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女子,跪坐在他的旁边,一双眼睛亮亮的,如弯月般散着发着迷人的光芒,她似乎正在对他说着什么,温柔又调皮,他不由伸手想要轻轻地拧一下她的脸蛋,嘴里还喃喃地道:“歌儿,你回来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曹炟忽然真的惊醒,只觉得阳光略微刺眼,外面有人道:“皇上,公主求见。” 他坐了起来,脑子里想起刚才的情景,才知只是一场梦。 “让她进来。”声音略微嗡哑。 门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却正是尉迟靖。 她的脸上带着疑惑,走到他的面前,端端正正向他行了个大礼。 “靖儿,何事?” 尉迟靖将手中的一本册子放在他的面前,“这本《王传》,是你昨夜放在我的枕旁的吗?” 曹炟看了眼那本书,神情微微僵冷,“正是。我知道你在找这本书,怎样,看过了吗?是否还满意?” “还没有看。”尉迟靖如此回答。 这倒让曹炟有些意外了,二人就这样对视着,好半晌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二人同声道: “为何你会把这本书找出来放在我的枕旁?” “你一直在找它,既然找到了为何不看?” 二人说完后,都怔了下。 接着却不由自主噗嗤笑出了声。 僵硬的气氛得到缓和,再抬眸时,尉迟靖的眼晴里含了几分调皮和抹不去的情义。 “曹炟,你爱我。”尉迟靖目光灼灼。 “是的,我爱你,你不是早知道。”曹炟如此道。 “好,你若能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便考虑考虑要不要接受你的感情。” “你呀,又在给朕挖陷井。”曹炟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尉迟靖的脸儿一红。 今晨醒来,看到枕旁的《王传》,心中忽然涌动出了很多的东西,她并不是木头人,曹炟为她做的一切她是有感觉的。她将这本书捧在手里很久很久,像是捧着自己的未来,又像捧着一颗易碎的心。 最终,她没有勇气打开这本书,既然没勇气,就先不要打开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尉迟靖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上官夜与陈留旧部,是否安好?” 她如此郑重其事的问出来,显然只是要一个最真实的答案。 曹炟很笃定地答道:“安好。只是因为特殊的任务,使他们不能回来,不过他们最终一定会回到邾国的。” 尉迟靖其实早已经卜到,上官夜没有死,虽然数次得到的消息和迹象,都表明上官夜可能已经被曹炟杀死了,但既然卦象上的他还活着,她便也宁愿相信他活着,那么曹炟此时的答案,她是接受的。 “第二个问题,你,是因为我与安歌长的一样,而爱上我吗?或者说你只是爱上我的这幅皮囊?” 她其实已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这个问题了。 之前曹炟的回答,都不能使她满意,这次曹炟的回答,倒令她有些好奇。 然而曹炟只回答了三个字,“我爱你。” 她怔了下,眸子里闪过一抹涩意,却终究被压了下去。 “和帝,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和自己打赌,我赌我未来的人生,未来的一切。我赌你并没有真的杀死上官夜,陈留旧部还存在。我赌,或许我们之间,不必如此敌对,但是现在,我想最后再赌一把,我赌,你爱我,因为为了你,暗暗地做了这么多的赌约,所以我猜有可能我也爱你。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试试,能不能相爱,若是我们相爱了,就算最终的结局不能改变,至少我们爱过,你说对不对?” 曹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忽然将她扯过来,狠狠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心头泛上浓稠的幸福和苦涩,他不想放开她,却说了句,“傻女人,你这样太冒险,会伤了你自己。” 是的,自看到《王传》出现在自己的枕旁,她忽然有点犯傻。 若不是爱到一定的地步,绝不会把这本传说中,有可能牵扯到陷害陈留王真正的凶手的书,亲手交给她。 不管他爱的是安歌,还是她尉迟靖,她愿意傻一次。 听得曹炟又道:“万一,《王传》里的内容,是你所不能接受的,你当如何?” “若有一天,我打开了这本收,证实凶手是你,我便杀了你。但这又如何,杀你和爱你是两回事,只不过,我现在不想知道答案,如果注定你我之间有一场生死搏斗,注定有一人要死,那么在死之前,我愿意与你好好爱一场。” 没错,她即是他的女人了,他与她之间所有的事,包括陈留一族的事,都成了家庭内部矛盾。 她这论调,倒当真潇洒得很。 这一刻,沈婥与安歌的脸,似乎与眼前的尉迟靖重合上了,失去原本记忆的她,不再受命运桎梏,不再被情感左右,她似乎更加的真实而潇洒了。 所谓女子不让须眉,便是如此吧? 这一刻,曹炟为了眼前的女子,而骄傲,而更加的爱她,怜她。 毕竟摒弃一切,做这样的赌局,其实也是赌上了自己一生的情爱,一生的悲喜,甚至是,一生的命运。 “这一世,绝不再负她。”曹炟只是默默地这样想着。 用早膳的时候,是曹炟和尉迟靖一起用的。 既然决定在一起,便没有再躲闪的必要。 他们因为之前在殿内“打赌”,导致早膳用得晚,因此尹凤和尹彩玉来探曹炟时,正好便看见曹炟正把一块已经挑了鱼刺的鱼肉送入到尉迟靖的口中,二人甜蜜的模样,令旁边的宫人们都不敢直视了。 尹彩玉面色微变,尹凤却是带着如常脆弱而温和的笑意。 给二人施过礼后,尹凤道:“皇上,看到您与公主之间亲密如斯,凤儿心中的愧疚总算稍减,真是害怕因为那日的误会,而使皇上怪责了公主,那凤儿的罪过可就大了。” “尹姑娘,一起用点吧。”皇帝邀请。 尹凤却是极有眼色,“我和彩玉刚刚用过早膳,这次特意过来便是感谢皇上的救命之恩。却不敢再打扰皇上与公主用膳,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面含微笑地退了出来。 尹凤和尹彩玉到了隔壁院子里看风景,尹彩玉满脸都是愤怒,然而看着尹凤更不顺眼,不由嘲讽道:“凤儿,你不是说你有把握?你那点小技俩没让他们分开,反而让他们更亲密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忘了,你娘亲想进尹家的大门,想要成为地位崇高的大夫人,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做到的,我和叔叔要的可是事实。” “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因为不知会有什么人在远处盯着自己,尹凤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善意的微笑,语气却是极度的冰冷讨厌。若不是尹彩玉亲眼所见,还当真不敢相信她居然练出了这样的本事,心里其实也有些自叹不如的。 当下也勉强弄出点笑容道:“没有,只是,只是——” “你放心,他们越亲密,我便越好下手,正是需要这样的机会呢。” 尹凤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邪恶。 当天晚上,曹炟处理完有关蛇行物的事情,终于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了巫咸国,嘱他们将此信转交给况离。此信便由聂玉郎亲自出马,送往巫国,必务要保秘,甚至都不能让尉迟靖知道此事。 这样一来,留在碧落行宫的行程,又被拉长了,好在宫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有柳溢在那里坐阵,曹炟倒也是放心的。 曹炟正感到有些累,就见尉迟靖端了碗莲子粥进来。 经过早上那简短的交流和赌约,二人之间的屏障忽然去除,一片清明。 曹炟吃着粥,内心深处涌动着对上苍的感激,这样的时光,若真的只此一刻,他也依旧感激。在吃完后,尉迟靖打算离开,却被曹炟轻轻抱住了她的腰肢,“靖儿,今晚,留下来。” 尉迟靖含笑回眸看他,一张小脸微红,却并没有拒绝。 第438章 若输了,只有死 二人亲吻,拥抱,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曹炟脸色不好,眸子里满是懊恼,尉迟靖自不会多说什么,只以为他是累了。二人就这样睡下了,烛为渐熄,尹彩玉见那屋子里的灯光忽暗,几乎气出了眼泪,回到院子里时,却见尹凤的屋子里,也已经熄了灯,仿若这天地间,所有的都是美好的,幸福的,只有她独自在伤心着。 但其实,尹凤也并没有睡着,黑暗中,她盘腿坐在榻上,手中捏着一个小布人儿,小人儿的背上贴了个八字,正面却写着“曹炟”二字,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唇角边浮着邪恶的冷意,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将那小人儿贴到自已有胸口,喘息微微地粗重起来。 与此同时,原本有些睡不着的曹炟,渐渐地陷入了深睡,很快就进入了梦境,在梦里,黑色的天幕下,悬崖边,一个身着轻纱的女子站在崖边,她在跳舞,舞姿妖娆,惑人心神,她脸上的面纱随着风飘飘扬扬,一双美目含情,曹炟不由自主地想要看清她的面容,却始终看不清。 只觉得那女子的眼神化为有形的绳索,带着他不断地往前走,他也到了悬崖边,到了那女子的身边,女子吹气如兰,像灵蛇般攀上他的身体,一双手臂缠绕到他的颈上,她的周身有种淡淡的香气,如同令人迷醉的玫瑰香,之后,她猛地一仰身子,似乎要掉落到悬崖下去,曹炟本能地想要去抱住她,然后蓦然惊醒…蠹… 睁开眼睛,却见尉迟靖已经睡着,睡颜恬静,白天那种张牙舞爪的感觉,都收了起来。 想到梦中的情景,曹炟抹了下额上渗出的细汗,舒了口气,轻轻地将尉迟靖捞到自己的怀中,她感觉到动作似乎有些不舒服,小脑袋一钻一钻,寻了他胸膛前比较舒服的地方,才安心地睡了过去髹。 …… 第二日清晨,尉迟靖醒来后,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转过头才发现曹炟早已经醒了,此时一双凤目盯在她的颜上。 她的小脸一红,却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反而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曹炟的心怦然而跳,就将这个小妖精捞到怀里来,想要好好的亲亲。 就在这时,门外却有人禀报,“皇上,谢大人求见。” 曹炟还挂心着蛇行物的事情,当下只好在尉迟靖的额上印下浅浅一吻,“你再睡会儿,我去见谢大人。” 尉迟靖嗯了声,便不再缠着他了。 曹炟来到大厅时,谢流行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是蛇行物有下落了吗?”曹炟问道。 “皇上,只怕这蛇行物并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道光影。”谢流云这么说的时候,有稍微的忐忑之情,因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皇帝找这蛇行物做什么,而且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碧落行宫有蛇行物? 曹炟微蹙眉头,“此话怎讲?” “因为白日里找不到,微臣便想是不是晚上才到看到,所以昨夜在各种安排人蹲守,有消息通知我。结果今日清晨,朝阳初升之时,在北院的一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蛇形物,待我赶过去的时候,光影已经很淡,但仍然能够看出来,那影子便如是一条正在昂首前行的大蛇,看起来凶猛异常,然而那只是个影子,从它出现到失踪,统共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 “那这光影是如何造成?在附近是有蛇形的山川还是树木?”曹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怪就怪在这里,微臣见此状后,立刻着人调查光影来源,结果北院北处,乃仍然是院落,可以这样说,北院四周都是比较空阔的,除非那东西非常高大,才能够反映到院子里来,可惜的是,四周并没有这样的蛇行山或者蛇行物,那蛇的光影似乎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了。” 这样一来,事情该是陷入死胡同了,没想到曹炟却忽然笑了下,“果然是有蹊跷,谢流云,这几日不必找了,你说的对,只怕是与风水数术有关的,得有这方面的高人方可以堪破其中的秘密。我们等待况离吧。” “是。”谢流云说到这里,疑惑地道:“若说高人,公主也算是高人,为何不让她试试?” 曹炟的语气略微黯沉,“这件事,可能与她有关,不知道对她是好是坏,暂时先不让她知道。” 谢流云哦了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接着却又抱拳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最近与公主的感情,似乎大有精进。” 他郑重的样子令曹炟噗嗤笑了出来。 虽然觉得被开了玩笑,但幸福之感涌溢而出,竟是生生的接受了谢流云的取笑。 谢流云本来想提醒他,有关尹铉那方面的事情,之前他与尉迟靖,虽然有那一夜的事情,到底还没有真正的在一起。尹铉睁只眼,闭只眼而已。现如今,如此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恐怕尹铉是不愿意的,只是看到曹炟向来凝肃冰冷的眉眼中,泛着淡淡的柔光与幸福,一嗓子的话硬是憋在了喉咙口,最终什么也没说,便告辞出来了。 晌午的时候,尉迟靖接到了一束花儿。 那是一束紫色的风信子。 她将它***到花瓶中,盯着它看了很久,喃喃地道:“风信子——我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沈婥喜欢的便是风信子——” 她轻轻地拨弄着花瓣,脸上有些许淡淡的嘲讽。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人从侧面的帘幕后走了出来,听到动静我的尉迟靖赶紧转过身来,却发现那人一身白衣,笑意吟吟,正是夏炚,或者说是——石隐。 “你怎么来这里了?”她大吃一惊。 石隐笑着道:“这安阳城拦我不住,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他说着,走到花瓶前看着,“风信子花?你喜欢吗?” 尉迟靖笑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你知道的,我从小被人追杀,记忆里只有血腥,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情。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并没有明显的感觉。” “可这风信子,曾经是沈婥喜欢的花,后来安歌似乎也非常喜欢,曹炟可能是想着,你也会很喜欢,或者他,根本就是把你当成了安歌。” 尉迟靖知道她想说什么,笑容渐渐地凝在了脸上。 石隐走过来,轻轻地捏下他的脸蛋,“伤心了?” 尉迟靖愣怔了好半晌才噗嗤地笑了出来,“记得在秘室里,你说过什么吗?你说,我是个没有心的人,因为有心的人,不会经过了这么多事,还会如我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觉得你说的很对,石隐,我的确是个没心的人,没心的人,又怎么会伤心呢?” 石隐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恶毒,却并没有被尉迟靖看到,再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忽然狠狠地抱住了她,“傻丫头,这个世上,只有没有心的男人,怎么会有没有心的女人?若你伤心了,你要记得,我这里,始终有你的一个位置。” 尉迟靖有点慌张地推开他,后退了好几步。 “石隐,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石隐挑挑眉,依旧潇洒地道:“请说。”对于他刚才蓦然抱着她的事,似乎已经很轻易地抛之脑后了。 “我爱上了曹炟。” 石隐微怔了下,却又道:“你确定?” 尉迟靖点点头。 石隐又道:“可是,你没来碧落行宫的时候,似乎还对他有很多的恨意,你恨他,你怎么会爱上他?他把你当成了安歌和沈婥的影子,他送给你风信子,这样的一个男子,你怎么会爱上?说不定,是他毁了陈留旧部,杀了上官夜——” “假如,他真的杀了上官夜,毁了陈留旧部,他当真是我陈留旧部的仇人,我该当如何做?”尉迟靖目光灼灼,忽然问石隐。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杀了他!” “是啊,我应该杀了他,可是杀了他我会快乐吗?我不愿让自己一生都活在仇恨中,如果我是在烈火地狱中,相信能够拯救我的也只有他,当然最终送我入地狱的也有可能是他,但我,总该要赌一把。” “虽然你们都觉得,我像安歌,但我不会像沈婥那样,放弃可以爱的机会,也不会像安歌那样,频频的错过,若我们这世,注定是怨侣,那么我也愿和他,做一起生,一起死的怨侣。” 石隐看着眼前的女子,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之后,他忽然自嘲地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果然是世上最傻的女子,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你还相信爱情的存在——” “不过,凭什么,上天如此厚待于你,让你可以一直爱下去——”石隐低喃着,手却狠狠地握住了眼前的椅背,指节发白,青筋暴露。显然他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石隐,你在说什么?”尉迟靖并没有听清楚。 石隐如梦初醒,僵硬的表情上好不容易染上一抹笑意。 “不,我只是说啊,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你果然比一般的女子洒脱很多,但是,你也很冒险,尉迟靖,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没有胜算。假如这是一个赌局,你却是输定了,介时,便由我带着你私奔吧!我会带着你,去过一些,你喜欢的日子,你说如何?” 尉迟靖一笑,“只赌这一次,若输了,只有死。” 她决心已下,石隐却不以为然,“或许到时候,你只想杀了他,而不想和他一起死。”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尉迟靖忽然问道:“石隐,你为何还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趁着和帝在碧落行宫,而去把明云夕救出来吗?你为什么不回到小四河去?你在这里很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石隐神秘一笑,“你觉得我应该回小四河吗?” “自然是。”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靖儿,我暂时不想走,我要留在这里,看着你过得好好的,走之前,我会带走明云夕的,所以你不担心我。” “不可以,你怎么可以因为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石隐用手指轻轻地压住了她的唇,“你我之间,不要讲这么多客气。靖儿,我了解你,就好像了解我自己一样,我真的很担心你做的这个决定会把你逼入死胡同,没有最后的答案之前,我是不可能扔下你不管的。” ……石隐说到这里,忽然道:“今日你与和帝是不是有什么安排?我看到外面他们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尉迟靖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闷闷地道;“之前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要到碧落行宫的后山去游玩,我也会去。” 石隐点了点头,“你要保重。” 尉迟靖笑了下,“只是去后山,又不会发生什么,不用说保重这样的话。” 后山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不太高的山而已,一处布满绿色的大缓坡,按照太阳东升西落的特性,若真的出现蛇行物的影子,唯一的可能就是从这座山上投下。可是这么平缓的一个大坡,它的光影甚至投不到碧落行宫去,那个蛇行物是如何投影至此呢? 曹炟觉得很奇怪,决定实地堪查一翻。把尉迟靖放在碧落行宫实在不能放心,只好带着她一起。 同样来到后山的,还有尹彩玉和尹凤,是尹铉带着他们的。 尹铉总觉得这次曹炟来到碧落行宫的事情,实在是有些突兀,并且来到之后的种种行为也令人疑惑,他觉得他是在找什么东西,但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呢? 尹铉想不透,就只能步步都贴着曹炟行动,以寻找蛛丝马迹。 上了大坡的时候,正是下午夕阳西下之时,从山下俯瞰碧落行宫,只觉得碧落行宫倒也算是巍峨雄壮,各个宫苑都很大皇家的气氛,只是为了避免有人在山上偷窥宫苑内的情况,宫苑设计的角度很是奇特,乍然看呢,似乎一目了然,仔细看呢,却又觉得庭院深深,根本看不透里头的东西,再加上绿色掩映,便带出不少的神秘之感。 尉迟靖是学风水术数的,到了一处地方,自然会观察这里的风水,她与曹炟并肩站在高处,夕阳的光辉为一切都罩上温和的美感,尉迟靖就感觉到一股阴森之意,她眨眨眼睛,仔细地看着碧落行宫,然而那种阴森之感却又消失了,但她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劲儿。 见她看得出神,曹炟笑问道;“靖儿,在想什么?” 尉迟靖转头看着他,似有短暂的恍神,“和帝,以前,沈婥有来过这里吗?” 曹炟心里一震,“为何这样问?” 其实关于沈婥下山的经过,尉迟靖也是亲证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沈婥应该也来过这里。 “没什么,这碧落行宫很是奇特,当时建筑的时候,怕是请了高人来设置的。” “没错,靖儿是越来越厉害了,这碧落行宫当年的确是请高人设置,至于是哪个高人却不得而知了,刚建起时,说是可能防煞,为的只是护先祖的宠妃安全,但是后来,那宠妃还是自缢而死,所以众人便也并不觉得那位高人是高人了,时间久了,已经难以查探当年的高人是谁。” 曹炟想到蛇行物的事情,问道:“靖儿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为什么会觉得,沈婥来过这里?” “是,是因为我觉得这碧落行宫格局和气势很是奇怪,不符常理,恐怕暗中夹杂着风水大阵,如她那样懂得风水的人,在安阳城郊这样的地方,有这样的一个风水大阵,她怎么会错过呢?不过,也是说不定了,因为我在里头住了这些日子,也是直到此时才觉得此宫苑非常特别,况且想要仔细看时,又看不出什么了,大概只是我想多了。” 曹炟深深地看着她,忽然想到,是了,沈婥的一部分秘密在这里,虽然不知道如何是在这里,但若真的有一个人,去解开这个秘密,恐怕尉迟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他太害怕了—— 因为不知道这个秘密带出的将是什么,是悲?是喜?是灾难还是悲剧? 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很紧,“靖儿,别胡思乱想了,依朕看这宫苑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边的风信子正开得旺。” “嗯。” 二人手牵着手,往前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忽然见到满坡满坡的野生风信子在风中摇曳,风信子独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把空气变成了一只只温柔的手,拂过人的心灵。 在尉迟靖的印象中,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闯进了这片花海。 曹炟也随后跟了进去,从后面猛地抱住了她,她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挣扎时二人一起滚倒在这片花海。 二人欢快的笑声刺痛了在不远处站着的尹氏姐妹,尹彩玉的眼眸里更是要盯出毒来。尹凤则是满目的冰冷,唇角甚至还挂着讥诮,此时爱的愈深,介时便也深得更深,她才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样的感情会一直持续,维持原状。 尹彩玉看着尹凤的神色,心里竟是微微的一冷。 “凤儿,你的眼神,好可怕。”尹彩玉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 “你怕我?”尹凤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尹彩玉,尹彩玉却觉得,她的目光似乎是从哪里分了一股出来,恶毒的紧紧地盯着她。 尹彩玉没说话,却不听得尹凤道:“你当然害怕,你没有想到,我会活着回来,那时候你的娘亲亲自下手,残害我与我的娘亲,说起来,我们已经有五年没有在你们的面前出现过了,你定以为是我是死了。你绝对没有想过,我还有回来的一日。尹彩玉,其实,你欠我一条命。当初,是你对我见死不救,是你那么冰冷的抛下我,我能活着实属侥幸,但你依旧欠我一条命。” 尹彩玉想着以前的事情,记忆似乎都已经淡漠了。 但她知道那是严重的,当下只是呆呆地看着尹凤,“凤,凤儿,你回来,是为了报仇吗?” 尹凤哼哼冷笑,“我只是跟尹大将军做了个交易而已。” 见尹彩玉还是一幅惧怕的模样,她又安慰道:“你放心,现在我们是同盟,不是敌人,我不会害你的。” 尹彩玉微微地舒了口气,转身往另个方向走,“眼不见为净,我不愿看他们开心快活,我先回去了。” …… 帐子里灯尚没有熄,因为尉迟靖在身边,曹炟已然安然睡去。 尉迟靖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悄悄地起身,来到帐子外面,独自走到高坡上,看着碧落行宫。行宫内是留了人看守的,所以依旧处处宫灯,在这黑暗里别有些繁华富贵的味道,然而她却越看这里越不得劲儿,做为一个已经有些小成就的风水师,碧落行宫已经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又观察了片刻,拿出卦钵,开始摇卦计算。 ---题外话---——感谢carry19742008、m5907000、h_5n8d9zy2i、情怡儿等亲赠送鲜花和月票,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439章 迷路的梅花卫队 一边摇钵,一边把数据记录在身边的空地上,精神集中,混然忘记了周遭一切事。 曹炟又做梦了,依旧是那个悬崖,依旧是那个跳舞的女子,依旧是有清风四溢,依旧是星月之下,如梦的媚惑。 这次,女子并未落下悬崖,而是像灵蛇似的攀于他的身上,勾起了他体内一股特别的感觉,整个人像浮于火山山癫,被烈火炙烤般难受又迷乱。在梦里,他脑中空白,眼中除了这个女子再无其他,二人翻云覆雨,尽享鱼水之欢,女子的每寸肌肤的触感,都那样的真实,女子的发丝,盖满了他的脸,他闻到她发间的香味,有点熟悉,有点陌生,有点沉迷—— 梦里的沉浮,使他忘却所有,然而那女子,却在最后一刻,又往那悬崖而去,并且回眸一笑,接着纵身跳到崖下去。曹炟蓦然惊醒,梦里最后的时刻,他扯住了那女子的红色轻纱衣袖蠹。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又是一梦呢! 只是——这个梦又过于真实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能与尉迟靖做那种事,导致春夢连连…… 他懊恼地坐起身来,却发现身边早已经没有尉迟靖髹。 立刻下榻,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几个黑衣人闯入了帐中,他们手持飞旋刀,刷刷刷便往曹炟攻来,曹炟眼眸一冷,便与这几个人战在一处。曹炟的功夫向来以轻灵敏捷见长,并不适用于横冲直撞,在这狭小的帐内倒也能施展得开,勉强地穿过他们的刀阵,打到帐外来,只见外面已经一片刀光剑影。 这次来袭击的人不少,尹铉拔刀亲自上阵,与黑衣人缠斗。 听得某处一声惊叫,却是尹彩玉被吓得跌倒在地,头发被黑衣人的飞旋刀险险地削去几缕,而尹凤则抢了士兵的大刀,冷面与这些黑衣人对抗,不过她本来身上就有伤还没有痊愈,又要护着尹彩玉便显得非常吃力。 看着尹凤耍刀的模样,他脑中忽然出现梦中那穿着纱衣的女子,她们的动作似有相似之处…… 就这么一晃神,一把刀便要刺到他的后心来,好在不远处的唐环看到,用力地撞向曹炟,二人一起滚倒在一边,饶是如此也非常狼狈,唐环大喊,“来人护驾!” 谢流云带着几个人及时出来,拦住了黑衣人。 谢流云的剑法不错,曹炟稍微缓了口气问道:“唐大人,有没有见到公主?” “没有!皇上,我们先离开这里!” 曹炟怎么肯,没见到尉迟靖,他是万万不能离开的。当下道:“唐大人,带人去把公主找出来!” 唐环刚应了声,曹炟又见尹凤那边险向环生,几乎要抵挡不住了,曹炟几步赶到尹凤处,替她拦下了几剑,尹凤身子一晃,似乎是已经撑到了尽头,尹彩玉赶紧爬起来扶住她,听得尹彩玉道;“这些杀手是从哪里来的?如此怪异,使用的是这种会飞的刀呢,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其实吧,尹彩玉在汾城的时候,便从尹铉那里偶尔听说过有关飞旋刀的事情,当时尹铉猜测用飞旋刀的杀手很可能是保护尉迟靖的人,现在生死关头,她依旧不忘提想曹炟,这些飞旋刀杀手的特性。 曹炟没有理会她,只对尹凤道:“去帐子里躲着!” 尹凤应了声,然而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依旧在旁边肆机帮助曹炟,就在这时,曹炟的手腕被回旋刀锋割了下,也不知道深浅,只觉得几缕鲜血随着刀锋而往出,尹凤惊呼一声,竟是不顾一切冲过去,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撞上那个杀手,二人翻倒在地,那杀手恶狠狠地以回旋刀往她的脖子上切去,尹凤死死地抓住那人的手腕,奋力抵抗,曹炟忍痛一剑挑开那个的回旋刀,尹凤翻身上来,骑在那人的身上,拳头像雨点般落下去,硬是将拳上打出了血,最后将那人打得躺在地上不动了,尹彩玉才过去将尹凤抱住,“别打了,她已经死了!” 尹凤不顾自己的形象,像个男子般打人的模样,令曹炟印象深刻,而且她为了救他奋不顾身! 曹炟往四周看了看,发觉至少来了五六百个黑衣人,而且都是武林高手,不像是杀手团队,倒像是一支队伍。 她牵起尹凤和尹彩玉的手,“跟我走!” …… 再说尉迟靖,此时却已经不在高坡之上,她一边演算,一边继续摇卦,一步一步地进入一条小路,其实后面的打斗声已经很大了,而且就有人倒在她身后不远处,但她因为太投入,竟是恍然未觉,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待到某处地方时,她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地面,不一会儿,把旁边的土沙弄掉些,露出一块活动的青砖。 她把青砖起开,就见里头有个圆环,倒像是某种机关。她继续演算,卜卦,得到的却是“地水师卦”。 师卦象征在柔顺的外表下埋伏着凶险与机遇,即大吉大凶并存。得师卦者,因众成势,但却隐忧多多。正则使之浑然一体,可成大业;邪则一旦失控,为害惨烈。 师卦所代表的吉凶为“东南”方。 而圆形环扣上正好有与指类似类的刻痕,她想了想,轻轻转动环行扣,停在东南的位置,抬头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秀眉微拧,干脆放弃了环形扣,继续往前走,这一步踏出去,方知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简单,在她踏前一步的时候,周围的山形河岳仿若有了新的变化,只见大树成荫,绿璃掩映,而山下的碧落行宫却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看起来,却有了些稍微的变化。 尉迟靖有点惊喜,同时也更加郑重了,果然这碧落行宫是有问题的,然而这样走下去,是好是坏却不一定。 她想回头去叫曹炟一起,然而回过头,却见来路幽幽曲曲,小茎通幽,不知道要通到何方去,而之前的营帐、灯火和打斗,已经完全被摒弃在这个世界之外了。 这一退,若不能退回原位,只怕更加凶险,不如便直接往前好了。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继续往前行去。 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这条小道中。 而仍然陷在打斗中的众人却还不知道她的情况,曹炟带着尹凤和尹彩玉到了一处还算僻静的树丛内,叮嘱她们,“打斗结束之前且勿出来!”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尹凤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皇上,你要去干什么?” 曹炟看了她一眼,固执地扯回自己的衣袖,“不知道靖儿怎么样了,我要去找她。” “不可以!皇上,这次飞旋刀杀手来势汹汹,明显是要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皇上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太危险了!”尹凤劝说着。 曹炟淡然一笑,只依旧头也不回地往营地而去,听得尹彩玉在他的身后喊,“皇上,这些人使的是飞旋刀,分明就是尉迟靖的人,她自然会没事的,但是皇上不可再去冒险啊!” 曹炟像是没有听见,他现在心里只有慌。 从开始打斗到现在,若是尉迟靖没事,现在应该会往营帐的方向而来,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一路之上,黑衣杀手依旧猖狂,曹炟身边的侍卫固然也武功高强,然而毕竟人数有些少,一时双拳难敌四手,他手中的锋刃闪闪,冲入了血雨腥风之中。 唐环眼见着他去而复返,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喊着,“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而他自己其实已经自身难保,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刀,最后终于倒在地上,却还是捶着地大喊,“保护皇上!保护皇上啊!” 曹炟的轻功很好,身法敏捷迅速,所以如果不硬和对手接招,闪躲过去问题还不是很大,只见他一边自刀锋的缝隙中闪躲,一边大声喊道:“靖儿!尉迟靖,你在哪里!靖儿!” “靖儿!靖儿!”他的一声声呼唤震动了很多其他的人,谢流云只有更加凶狠地去返击那些黑衣人,而尹铉在狠狠回击几招后却跳出了战圈,向身边的副手道:“赶在皇上的前面去找到尉迟靖,将她杀了!” 副手听闻,立刻招呼了几个人,于乱斗中机警的四处寻找尉迟靖的身影。 …… 再说尹凤与尹彩玉躲在那处,眼见着曹炟不顾生命安危重新闯了进去,尹彩玉的眸子里满是不平,“他心里为何就只有一个尉迟靖?为何?我们这两个大活人在这里,为何他都看不到!” 尹凤欲言双止,想说点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是盯着曹炟在刀光剑影里穿梭的身影而沉默着。 正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黑衣人,飞旋刀首先出手,刀就在尹凤和尹彩玉的头顶飞过,二人赶紧蹲下身子,饶是如此还是被人发现,尹凤一把抓起尹彩玉的手,“快跑!” 在这样的时候,没有谁能真正的护她们安全,尹彩玉是明白这点的,立刻跟着尹凤往林子更深处跑去,而那队黑衣人似乎一直追在后面,二人跑到一个高坡上的时候,尹彩玉的脚蓦然一滑,整个人尖叫了一声滚到坡下去,尹凤眼见她躺在那里半晌爬不起来,咬咬牙,扔下她继续往前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气喘吁吁地停下,然后发现周围雾气腾腾,似乎听不到那些黑衣人追来的声音,但是她自己也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她干脆靠在树杆上,休息片刻。 清晨时分,昨晚的营地上,一片狼籍。 向来爱干净的曹炟髻发些微散乱,袍子上数处都有血迹,面色苍白,黑眸里布满阴沉。 两个侍卫回报,“皇上,黑衣人已经退去!” 曹炟紧抿的唇,终于冷冷地迸出一个字,“杀!” 侍卫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说了声是,便招乎起队伍,“追上他们,全部就地斩杀!” 这侍卫的肩上,绣有梅花印记。 梅花杀手现在是曹炟麾下的队伍,这件事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了。侍卫安排完毕,便来到曹炟的面前复命,只听得曹炟道:“为何会来的这么晚?”虽然梅花杀手的出现的确挽救了营地的败势,然而出现的,毕竟还是太晚了,谢流云、唐环甚至是尹铉,包括曹炟自己,都挂了彩,死去的侍卫的尸体更铺满整个山坡。 侍卫答道:“回皇上,昨晚发现打斗以后,已经是立刻要行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面前的道路数变,我们竟一时找不到正确的道路,以至于困在营地之地,待天快要亮的时候,道路才忽然明晰,我们——” 话未说完,已经被曹炟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 “无能!” 他实在想不通,一支这么精干的队伍,怎么会在附近迷路。 侍卫低着头,“皇上恕罪!” “找到陈留公主尉迟靖!将功折罪!否则——”曹炟的话没有说完,然而眉稍眼角满含的冷厉寒芒已经让在场诸人都打了个寒颤。 ……待一切安排妥当,曹炟依旧不肯去休息。 谢流云伤了腿,此时虽然已经包扎过,但是整个人还是很狼狈,声音有些沙哑地道;“皇上,这件事过于蹊跷,梅花卫队可不是一般的队伍,队伍里人才众多,怎么会忽然迷路?” 曹炟似乎无心听他分析,只道:“杀尽了他们便罢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却还往四周看着,一个晚上了,尉迟靖还是没有出现。 尹铉忽然道:“皇上,微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炟虽然心中烦乱,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讲。” “皇上,谢大人说的对,梅花卫队是不可能轻易迷路的,再说,若按照一般的情况,即使分不清方向,只听着打斗的声音也不可能迷路,若微臣猜得不错,可能是有人设置了迷障,将他们困在营地外。如今在此地,能有这种本事的,除了尉迟靖恐怕没有他人,便是冲虚子也没这本事,而且来袭者,又分明是回旋刀杀手,如果微臣记得不错的话,回旋刀杀手曾经在汾城也出现过,似乎是听取尉迟靖的哨令。” 他的话刚说完,曹炟忽然呕了口鲜血出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谢流云吓了一跳,却见曹炟只是抹去唇角的血迹,无事人似的,冷冷对尹铉道:“若抓到回旋刀杀手的活口,便尽管拷问,没有证据之明,大司马还是莫要妄加猜测!” 尹铉道了声是,唇角却有些嘲讽的。 他坚信这次的事情,必须尉迟靖有关,回旋刀杀手便是铁证。 待尹铉离开后,谢流云赶紧扶住曹炟,“皇上,大司马是否猜对了?” 曹炟瞥了他一眼,将他推开,“你竟也是这样想靖儿的。” “微臣不能不这样想!皇上,尉迟靖已经不是从前的安歌!你们之间本来就是势成水火,可是这几日居然一反常态,与皇上重修旧缘,这件事怎么看都怎么令人意外!前不久皇上才强占了她!一个女子,贞操在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的重要,在她的心里,你是她的仇人,她忽然与皇上和解,恐怕便是为了杀皇上,她有理由这样做啊!” “住口!”曹炟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又呕了一口鲜血出来,谢流云一下子跪了下去,“皇上保重龙体!” 曹炟拿出手帕,试去唇角的鲜血,好不容易才能使自己语气缓和平稳。 他亲自扶起谢流云,道:“靖儿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污蔑她。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她是无辜的,只要找到她,一切都会清楚了,在此之前,不许你们这样说她。” 谢流云的胸口涌动着一大团乌云般的悲伤,那是只有男子与男子之间,才会产生的理解与悲痛。 最终,他只是微微哽咽着简短地说了几个字,“皇上,微臣,陪你一起找。” ……这时又有人来报,“皇上,尹姑娘失踪了!” 谢流云忙问,“哪位尹姑娘?” 那人道:“尹凤尹姑娘!还有尹彩玉姑娘也受了重伤,刚刚被救回,现在昏迷不醒!” 听得曹炟道:“派人去找,一定要把尹凤姑娘找回来!” 再说尹凤,此时正困在布满大雾的树林中,虽然天亮了好一会儿,雾似乎还没有散去,而她奔了整晚,已经累得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再加上没有任何的水和食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支撑不下去。 她想着,自己莫非要死在这林中了?当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生所受的污辱,竟是没有办法去逆袭了。 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忽然看到晨雾中,一个白衣飘飘的人走近。 此人形态昳丽,面如傅粉,朱衣自拭,色转晈然,一双眸子却是似笑非笑,令人看不通透。 他走到她的面前来,向她伸出了手,“姑娘定是迷路了,来,我带你出去。” “你是谁?”尹凤有气无力地问,人却警觉地后退了两步。 那人微微一笑,“我叫石隐,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在这里,只有我能救你。” 可能他的语气柔和如清风,又或许真的到了死亡的边缘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也或许他的眼神真诚而令人信任,总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石隐的语气很温和,笑道:“你来山里的日子不好,若是遇到了好日子,其实这里也挺美的,风景好,空气好,会令人无比的愉悦。” “你对这里很熟悉,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我并不住在这里,但是我对这里很熟悉。” 二人边聊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已经可以看清楚一条大道直通到山上,而不远处似乎有人声,显然是士兵在寻找着什么人。石隐笑笑地道:“这些都是和帝的人,想必是在寻找于你,你便在这里等他们好了。” “我一定会让皇上好好感谢你的。”尹凤道。 “不不不,请你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一定不要告诉他你见过我,我和他可是死对头呢!以后你就明白了。”石隐似乎笃定尹凤会遵守他的话,笑看着她往后退,重新退回到林中,眼眨间便不见了。 忽听得有人道:“那不是尹姑娘吗!” 立刻有几个士兵围了过来,尹凤心头一松,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尹彩玉、尹凤还有唐环这些伤员,被提前送下了山,离开的时候,曹炟亲自来送,尹凤当时已经清醒过来,见到曹炟立刻哭了起来,哀哀地叫了声,“皇上——” 这一声让在场之人的鼻子都酸了。 曹炟心头也很愧疚,想到她若不是不顾一切来护他,可能不会伤成这样,又想自己若不是把她抛在树丛中,她便不会失踪,而致劳累到旧伤发作。这时轻轻地握了她的手道;“先回碧落行宫养伤,不管怎么样,养伤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都不要多想。” 第440章 眼睛的虫子 尹凤含泪点点头,“希望皇上,也能早点下山。” 曹炟点点头。 目送这些人下山后,谢流云道:“皇上,公主失踪好几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要被大司马说中了。现在大司马也果然抓了活口,正在拷问,万一那人抵不住真的说出什么来,只怕皇上就算找回了公主,也难以保住公主的性命。” “不会是她。朕一定要找到她。她到现在不出现,怕是遇到了危险。”曹炟声色沉沉地道。 “皇上,今日有人告诉微臣,说是公主那日从帐子里出来,便去了附近的一个高坡上,行动颇为怪异。蠹” “带路!” 谢流云带着曹炟来到高坡处,目光所及,碧落行宫一揽无余髹。 这便是那日白天里,曹炟和尉迟靖一起来过的地方,当时她说,从这个角度看去,碧落行宫似乎与平日里不同,还问他,沈婥有没有来过这里。曹炟心里微微一动,她来到这里,会不会只是因为好奇?又想到那蛇行物,沈婥既然提到,想必这碧落行宫果然不简单呢? 可是,靖儿,你到底在哪呢? 曹炟总觉得尉迟靖肯定遇到了巨大的危险,否则她不会不出现,若是这样的话,难道这世他也要失去她吗?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便觉得心口疼痛,那绝情蛊自那天夜里,因为他担忧她的焦躁心理而发作,现在就时不时地发作,他心里时时有难过到仿若不能呼息的地步,又忽然想到,或许真的命不久矣,反正失去她,这世间,的确也没甚可留恋的了。 这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小四河的夏炚出现在邾国境内,有举使节棒,意思竟是国君亲访。虽然两国争战两年,但是既然是使访,却只能迎接,他们大约是十日后到达安阳。柳溢及朝臣都希望曹炟能够早日回朝,以早日安排天烬国皇帝夏君来访事宜。 曹炟不回碧落行宫,更不回朝,每日里在后山转悠,寻找尉迟靖,几乎每寸草皮都要被他翻过来,恨不得每个老鼠洞里都能够探挖一翻,却丝毫没有尉迟靖的影子。 转眼间,又过去了七八日,一无所获。 曹炟想起前事,竟呼呼仿若做了场梦,尉迟靖像个影子,来了,又走了…… 尉迟靖失踪的地方,谢流云见他久久地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面色越来越苍白,担忧地道:“皇上,公主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是吗?”曹炟声音飘乎。 “皇上,她一定没事的,皇上,柳大人说,夏炚再有三日便到安阳,其实皇上有没有想过,这次夏炚来得实在是巧合,我们争战两年,他根本就没有来安阳的理由,只怕他这次来,是为了公主而来,说不定此时公主便是藏在某处,等待他来接她呢!” 谢流云知道这样的猜测很伤曹炟的心,但是几日前,尹铉终于撬开了黑衣人的嘴,经过他们招供,果然竟是只听命于尉迟靖的鸣笛,只要尉迟靖的鸣笛一响,不管她想要杀的人是谁,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冲上来,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尉迟靖的暗卫。 而他们更自称是陈留旧部,只忠诚于尉迟靖的死士。 眼见着他们招供,尹铉气愤不已,发誓要杀了尉迟靖,曹炟亲耳听到这供词,却依旧说“不可能!”接着抽剑将那几个黑衣人亲自斩杀于当场,尹铉却道:“皇上,如今证据确凿,尉迟靖仗着陈留旧部谋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她不出现便也罢了,若是出现,尹某定要将她名正典刑,以震慑诸歹人!” 处处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尉迟靖,特别是当日梅花杀手明明就在周边护卫,在那样关键的时刻,却迷了路,后来请了冲虚子上山,经过他仔细堪查,确定当时周围有人动过手脚,布过术阵,才使得梅花杀手明明就在附近,却无法赶到,导致已方损失重大,甚至连皇帝也受了伤。 曹炟身上重了数剑,虽然伤口都不深,差点被杀手得逞杀害,却已经是事实。 可是曹炟还是不相信,他绝对不相信尉迟靖会做这样的事情,那日清晨,她推门进来,问她两个问题,二人说好,要好好的爱一场,他不相信这爱,竟是这样的短暂,更不相信她会在那时骗他,只为了在这里设阵杀害他。 她那日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她的眼睛那么亮,她的面容浸着笑意,她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将自己一生的爱,许给了他。 这一切,还在眼前,尹人却已经远去吗? 风吹在脸上,曹炟闭了闭眼睛,只觉得一颗心,已经被无数只利剑凌迟,那痛,竟仿若是全身的骨头都寸寸碎裂。 再睁开眼睛时,双眸里却是梦幻般的蒙胧,伸出一只手,仿若摸到了尉迟靖调皮微笑着的脸。 “歌儿——” 下一秒,整个人忽然往坡下栽去,这下冷不防的,谢流云一个飞旋也冲下坡,在半坡拦住了往坡下滚去的曹炟,将他半扶在怀里时,见他已经昏迷,唇角丝丝的血迹,被苍白的面色映衬得更加艳红。 谢流云这次却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往周围看了下,虽然并没有近侍,但却有守卫,虽然他们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动,但他们是有耳光和眼晴的。 谢流云面容肃杀地道:“皇上昏迷之事,不许传出,让我听到消息,你们都得死!” 要知道现在尹铉虎视耽耽,若曹炟出个什么事,只怕马上就会动摇国之基础,特别是,他觉得,曹炟这次的病势来势汹汹,曹炟从小就身体不好,也曾与病魔争朝夕,但是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心碎绝望,了无生意的模样。 他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相信,这次的杀局是尉迟靖所设,但眼见证据都指向尉迟靖,他定也是伤心难过的,特别是现在尉迟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罪名似乎是背定了,竟无法替她洗刷。 或许不必洗刷,这根本是事实。 唯一的好消息是,当天下午,巫国的乌弋山居然来“访友”。 巫国是个小国,但是乌弋山的身份比较特殊,尹铉对此人有所忌惮,但他即来“访友”,他却也没有理由拦住他,回禀了皇上后,得到的答案是,请乌弋山上山。 乌弋山只带了一个随从便上山了,果然是一幅访友的模样,手中居然还拿着一些巫国才有的香茶,见到尹铉后,便也送给了尹铉一盒。 尹铉看着这茶叶冷冷地笑,这乌弋山,倒真的是一幅串门子的模样呢。 只不知暗中会搞些什么,只是谢流云这个家伙防得很厉害,除了靠得住的侍卫,帐内伺候的人居然都被打发了出来,尹铉暂时得不到帐内的任何消息。再说乌弋山,进入帐里后,尚未说话,谢流云就已经迎上来,向他施大礼,“弋山大人来得正好,若再不来,谢某真的不知道如何做了。” 转目看到乌弋山身旁的人,微怔了下,立刻跪了下去,“况先生,请一定救救皇上!” 况离是高人,谢流云自是对他印象深刻,俩人其实算得上是故人了。 况离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与乌弋山来到榻前,只见曹炟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已经人事不知。 乌弋山忙道:“况先生,你一定救他。” 况离拿出一根银针,轻轻地刺入到曹炟胸前的大穴中,行针片刻,只见他口角缓缓流出一抹黑血,接着睁开了眼睛,茫然了几秒才看清眼前的况离和乌弋山,想要起身,况离连忙示意他继续躺着,行针尚未完毕。 曹炟只觉得眼前依旧发黑,怕自己一会儿又要昏迷,只不肯休息,勉力地道:“况离,上次,邾国与萧齐的斗阵中,想必你已经知道,尉迟靖便是歌儿,她,她不见了——” 况离点点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不必太担忧了。” 曹炟又道:“况离,你要帮她。” 况离又应了声,“放心吧,我会找到她的。” 曹炟的精神实在太弱,说了这几句便又睡了过去。 其实在这会功夫,谢流云已经大略地向乌弋山和况离讲述了事情的发生经过,这时乌弋山见曹炟为了尉迟靖,游离于生死边缘,又想到之前,这二人分分合合的数次,一时间不由摇摇头,这对怨侣,太不容易,而曹炟,爱得太苦,太深,直到此时,他方才忽然明白,自己当初输给曹炟,到底是什么原因,想必如果安歌再有机会重新选一次,选的也一定还是曹炟。 他输的倒是不冤,想到这里,他自嘲地向曹炟道:“曹炟,你要撑住,你赢了,你赢了家国,也赢了美人心,你这么成功了,你应该享受胜利的果实,可莫要就这样死了。” 况离这时行针完毕,道:“他身中绝情蛊毒,现在蛊毒彻底发作,若不及时救治,恐有生命危险。你们二人替我守阵,我要替他解蛊毒。” 谢流云闻之,立刻道:“况先生果然高人,说的一点不错!” 解蛊毒需要巫灵珠,而恰好,况离就拥有巫灵珠。 只是巫灵珠一动,要引来两个老妖怪,况离现在只希望,他们不会明张目胆地出现在这里。 之后,谢流云与乌弋山分别守在旁边,况离从怀里拿出巫灵珠,手决捏起,巫灵珠缓缓升到半空。 乌弋山看着珠子,对谢流云道:“这巫灵珠,可是好东西,历代巫皇的手中宝物,可以控制人心。只是况离这家伙从我家明珠手里骗去的而已,不过现在这东西可不大吉利,有两个老怪物跟着它,我有心将它夺回来送给我家明珠,又害怕终究还是给明珠带来灾难,因此先借给况离用几日。” 谢流云对于巫灵珠的来去,倒也有些听闻的,心头明白,乌弋山要夺回那巫灵珠恐怕不易,不过嘴上倒是应道:“弋山兄向来办法多,夺回巫灵珠只是迟早的事情,不地可千万不能在此时动手,毕竟还是人命重要啊。” “谢大人,你放心,乌弋山冲着歌儿的面子,也不会想让曹炟死,况且他倒也是个讲义气,若不是他,我到不了巫国,打不败巫灵逸,我的哥哥恐怕依旧在淳于光的手中,他对我们兄弟有大恩,我知恩图报是应该的。” “弋山兄亦是一代人杰,是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乌弋山摆摆手,“谢大人夸奖了,不过,现在就希望曹炟争气一点,挺过这一关,虽然歌儿的确不错,但若他就为了个女人,这么死了,我会看不起他的。” 他嘴上看不起,神情却是完全是相反的表现,大概一个男子,能如此淋漓尽致的去爱一个女人,其实也是件幸福并且令人羡慕的事情。 乌弋山现在的巫术也已经不同一般,说到这里忽然闭了嘴。 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催动手决,符纸飞出。 见谢流云不解地看着他,他解释道:“况离口中的那两个怪老头来了,这符纸上写了况离的八字,希望能够暂时转移开他们的视线。” 况离显然也感觉到了,这时更快地催动手决,珠子光华大亮,曹炟的心脏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仿若刹那间便要化为齑粉,然而脑中过往的事情却特别的清明,与沈婥的初识,与沈婥的相斗,雨夜抱着沈婥的尸体走出皇宫…… 与安歌的初识,与安歌的点点滴滴…… 还有与尉迟靖相处的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忽然从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所有的这些影像忽然被打碎,汇聚成一个眯着眼睛笑的模样,“歌儿……歌儿……” 曹炟蓦然醒来,侧身吐了好多黑血出来,而这血中便有个虫子似的东西在蠕动着,况离收了珠子,额上已经出现细汗。向谢流云和乌弋山看了眼道:“行了,蛊毒已解,再调养几日便会好了。不过,那两个老怪物来了,我要先行一步。” 曹炟听闻,忙道:“靖儿她——” “我就是去找她,你放心吧,我会把她带出来,同时也躲躲这两个老怪物。”说到这里,却又一笑,“你知道那两个老怪物是谁吧?” 曹炟一怔,点点头道:“靖儿,便拜托你了。” 况离点点头,向谢流云道:“带我去她失踪的地方。” 谢流云看向曹炟,曹炟向他点点头道:“去吧。” 谢流云于是带着况离,走出了帐子。 乌弋山则走过来,观察他吐出来的那只小虫子。 用夹子将它夹出来,放在碗里,倒了些酒水冲去血迹,终于看清了这虫子的模样,明明只是一条虫子而已,却似乎长了一只人类的眼睛,是的,它只有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却似有感情,清透人世,直看到人的内心深处去。 乌弋山只不过与它对视几秒,便有些发怔,好在曹炟很快就发现不对,马上引了火到酒碗中,酒着了火,只见那只虫子被烧得扭曲了下,缩成一团,很快就在酒中化为一小片灰烬。 乌弋山也清醒了,叹道:“这巫灵逸果然不一般,什么玩意儿他都能整出来。”是的,巫灵逸是擅于用虫的巫师。 好在,这应该是巫灵逸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这个人及这个人的一切,除了留下的那些传说,现在彻底的不存在了。 乌弋山很解气。 …… 谢流云送况离到了尉迟靖失踪的地方,况离看到远处的碧落行宫,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谢流云不知他要如何寻找,心里担心着曹炟,见他不说话,他又返回去探了一趟曹炟,确定他没事之后,才又返回。这时候,况离却已经不见了。 接下来的两天,况离都没有再出现。 再过一日,天烬帝夏炚将到达安阳。 这样的时候,曹炟不得不起驾回宫。 乌弋山担心况离和安歌的安危,决定留下来等待二人出现,否则回去也没有办法向巫明珠交待,巫明珠可是特意叮嘱了,一定不能让尉迟靖出了什么事。 ---题外话---——感谢13898126326、jinqiurong、jinqiurong、13840366923、苏小灯、tulipa_wong、lilyelim、carry19742008、m5907000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及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今天有第二更哦~谢谢大家:) 第441章 静姝,我对不起你(二更) 回宫那日,曹炟的脸色还是很不好,没有绝情蛊了,那源自于内心的痛反而更加的明显,只是却变成了老菜刀割肉般的钝痛,漫长而清晰,无处可逃蠹。 走走停停,直到看不见碧落行宫,才径直往安阳皇宫而去。 曹炟前脚回到安阳皇宫,后脚就得到消息,说夏炚也到了,队伍已经在皇宫外面,只带了侍卫四人,已经在宫门口。 大殿中,曹炟坐在位置上,想到夏炚当初放他离开囚牢的时候曾说过,他之所以放了他,便是向那个死去的女人证明,到底他与夏炚之间,谁强。可是,证明了又如何吗?这个女人,真的会在乎他们之间谁更强吗? 好半晌才道:“让他进来。” …… 在夏炚神色凝重往大殿行去的时候,在安阳城一个不起眼的客栈内。相貌与夏炚一模一样的石隐,正灿烂地笑着,他盯着眼前努力维持着自尊的男子,眸子里尽是戏谑的笑意,他甚至走过去,轻轻地拧了下他的脸蛋,“煜,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一天,当初,我听闻城破,你知道我是什么想法吗?” 坐在他面前的正是曹煜,与他最后一次相见,该是两年多前,如今他的两鬓竟有些许斑白,脸上也见风霜之色,从前的意气风发,似乎已经在他的身上耗尽了。 此时,他抬起有些疲累的眸,淡声问道:“何想法?” 石隐神情有些夸张,道:“当然是狂喜了!我想,我终于可以从那个鬼地方出去了!生,或者死,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出去!所以,我真的好高兴,国破了,我必将从那个地方走出来,我甚至想着,或许皇上,会良心发现,忽然记起我这样的一个人,去把我接出来,一起逃跑。” 说到这里,他略略地有些忧伤,“毕竟,像煜你这样睿智的人,一定早就知道,我被那安歌所害,变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鬼东西……髹” 说着,她忽然抓起曹煜的手,将那只手揉在自己的胸上,“你摸啊,摸啊!虽然我的脸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的声音变成了男声,可我还是个女人,我没变啊,我还是女人!” 她状如疯魔,曹煜厌恶地皱眉,将手抽了回来,“静姝,你疯了。” “我没疯啊,我当时就在想,我是煜的女人啊,煜要逃跑,总不能扔下我吧?然而我一直等啊等,失望了……煜,你没来。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现在看起来,像个男人……”他语气很悲伤,但是神情却是一派嘲讽甚至喜悦的模样。 曹煜只觉得身上起了一阵战栗,这个女人,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一定是关的疯掉了! 女人的身体,男人的容貌,她的心理一定是扭屈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立刻逃开,反而走上前,轻轻地扳住石隐的肩,“静姝,当年是我做的不对,城破之时,兵慌马乱,我是去了你宫里寻你的,不过当时那个像你的女人,已经被杀死,我真的不知道你原来还被关在宫里,变了模样,我若知道真相,定不会让你独自受那么多苦。” 石隐噗嗤地笑了声,有点嘲讽地道:“不知道,真相吗?” “当年,我被安歌迷了双眼心智,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会邪术,她有心害我,而我又怎么能躲过?静姝,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石隐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哧地冷笑一声,忽然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你在骗人!你若不知道真相,为何你我再次重逢之时,你立刻就认出我不是真正的夏炚!连尉迟靖那个贱人,都没有识破我的身份!” 谎言被揭穿,曹煜的脸火辣辣的烧疼。 愣了片刻,反而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静姝,你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是什么吗? 就是你始终活得过于清醒。当年,你为了进入皇宫,不惜害自己的亲弟,为了独占后宫,不惜去害安歌,还害了那木拉一家,不,你害死的人,何止是这些,若不是你幕后怂恿,朕不会对曹炟下手,我们兄弟二人不至现在这般水火不容,你为了自己的***,害了太多的人也害了你自己,如今,你又这样残忍的对待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你定是觉得,我若死了,便是你最想要的结局吧?” 石隐愣了下,脸色忽然又缓和了不少,“我自是舍不得你死,不过,你我二人的关系?那是什么样的关系?” “碧落行宫一事,你我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虽然没有杀死曹炟,却也让他遭受重创,而且尉迟靖也失踪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们是这么好的搭挡,我们都是被命运戏弄的人,难道不应该合作,继续反抗命运吗?” “那要如何反抗?”石隐道。 “夏炚来到了安阳,你一定已经听说了吧?” “自是听说了,也因为这样,我才出宫来。否则若被人看到一个安阳宫里出现了两个夏炚,那还了得。” 曹煜深深地看着石隐,莫名说了句,“可是,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分不出谁是真正的夏炚。或许,你就是夏炚,夏炚就是你呢?” 石隐彻底地怔住了,好一会儿,眸子里有着灼灼的亮光。 他指指自己的脸蛋儿,“可是,光和你做搭挡,我觉得不太好,我从始至终都爱你,现在我变成这个模样,只敢让你知道,也只有你能爱我接受我。你先亲亲我,让我看看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曹煜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深情地抱住了她,忍住内心的烦恶,将自己的脸在石隐的脸上轻轻地摩擦,臆语般地道:“静姝,是的,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最有资格爱你的人是我,能够好好去爱你的,依旧是我,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不爱呢?”说着,便轻轻地在他的颊上印上一吻。 虽然这吻很轻很淡,但却似乎饱含深情。 石隐享受地昂起了头,眼睛微闭,“煜,静姝早在你放弃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石隐。” …… 夏炚进入大殿,只见两侧邾国朝臣站满。 里头有他熟悉的人,也有不熟悉的人,他们此时都用紧惕的目光看着他。 龙座上的曹炟,却依旧淡然,二人又是很久没见,再次相见,他在龙座上,他却是以访者的身份到来,这种落差不得不说让人心里很难受,特别是现在的曹炟,清贵庄严,原来锋芒必露的嗜血王爷,如今收敛起了血腥的味道,却变的更加深不可测了。 夏炚面不改色地施了大礼,“参见和帝,万岁!” 曹炟淡声道:“夏君不必多礼,平身。” 又转身一旁侍者,“赐座。” 马上有人搬来宽大的雕纹椅,夏炚也不客气,稳坐其中。 曹炟看了眼柳溢,柳溢道:“小四河据安阳,千山万水,路遥迢迢,我皇已经安排好了宴会和住宿,不知夏君是否要休息一两日?” 夏炚道:“也好。” 柳溢如此问他,意思便是,若有政事,趁着现在文武大臣都在,自可现在就说出来。若是私事,则可以先行宴会,而宴会之时,相陪之人自是由皇帝指定。或者他想与皇帝单独聊一下也未可知。 柳溢接着道:“那么,请夏君这边请。” 就这样,夏炚屁股还没坐热,便被柳溢请了出去。 直到这时,朝臣才议论纷纷,“皇上,夏君来访,实属蹊跷,见他似乎又无大事,难道只是想念安阳城了,过来逛逛?” 这时,唐环走出来道:“皇上,经过微臣查探,夏炚此次的确只带了四个侍从,简装而来,只是越是这样,越显得目的不纯。皇上的确是要小心紧慎,夏君只怕是来者不善。” “呵,区区一个夏君,有什么了不起?只带了四个侍从,能闹出什么风波来?就算真的来者不善又如何?凭着他们几个人,能掀了这皇宫?” 声音从门外而来,却是大司马尹铉。 尹铉迟迟不到,现在才到,便已经是有别人其他人了,而且曹炟也并不责怪,只道:“大司马说的不错,夏君此次虽不是单枪匹马,但仅凭四个侍卫的确也不能做出什么事,在对方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前,我们不必自乱阵脚。” “皇上,微臣愿意会会那夏君!” 柳溢也道:“微臣亦愿做陪。” ……除了这二人,并无其他人敢如此申请。 曹炟道:“好,你二人随朕一起会会夏君。”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是夏君要求先行休息片刻,沐浴之后再行酒宴。 “好。”曹炟道,夏炚到了这时候,反而要摆下排场呢。 这日,待夏炚休息片刻,至酒宴时,曹炟也已经到了,二人目光一对,彼此一礼,便坐了下去,而这时候,其实已经是下午时分。 死牢里,石隐正缓缓地走向月夕云所在的地方,眼角眉稍挂着恶毒的笑容。 第448章 曹炟,你赢了 明云夕觉得今日牢里很不对劲儿,平时就算是人比较少,总归是能够听到咳声脚步声等一些生活的锁碎声音,但是此时此刻,这个世界安静的如同死寂。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爬在牢壁上,将目光尽量往周围探,发现狱卒虽然立在那里,却仿若是死的一样,一动不动。 “喂,出了什么事?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 明云夕跟那人说话,那人丝毫不理。 明云夕见那人依旧不说话,便伸出手臂,伸直手指,想要触触那人,就在这时,一只白晰冰凉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髹。 她吓了一跳,转目一看,才发现此人朱衣自拭,色转晈然,不是夏炚又是谁呢? “夫君!”她惊喜地唤了声。 石隐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来,脸上始终带着深笑。 明云夕见状愣了下,却又继续道:“夫君,你是来救我的吗?那些狱卒怎么都不动?他们都被杀死了吗?蠹” 石隐打量着这个女子,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虽然已经在牢里关了多日,但精神仍然很好,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的样子。这虽然不能说是个十足的美女,模样儿却也的确是不错,可是模样儿越不错的女子,越惹得石隐生气,而且她特别不喜欢,明云夕见着他时的惊喜模样,凭什么明云夕就一定认为自己能够等到来救他的男子,而她姬静姝,却只能在绝望中挣扎呢? 但手中有刀,此时却只是默默地握在手心里把握着,反而向明云夕道:“是啊,我来救你了。” “那陈留公主果然守信,是她通知你的吧?” 石隐不置可否,只又问道:“你真傻,就这么跑了,还跑到死对头的宫里来,若是没人通知我,你会被关到死的。” “我就是想看看,我在你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你数次向我承诺,绝不伤害我的家人,我的族人,可是我却知道你一直在打着车渠国的主义。我既然不能保护车渠国,也没有在车渠国人都在受苦的时候,我却独自在你的身边享福,看着他们在我的脚下哀嚎,我做不到。” “那现在又怎样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闯过来,很可能会被曹炟给杀了。” 却见明云夕一笑,“不会,曹炟不会杀我,他绝不会想在这种时候,再与任何的国家起纷争,我是公主,这一点是真实的。他看着车渠国的面子也不会杀我,我猜他只是想关我一段日子,给我个下马威罢了。” “那你来此又有何意义呢?”石隐叹了口气,“你只是为了气我,便冒险来到这里,说实话,我没有感动,只有疑惑。” 明云夕愣了下,随即自嘲地道:“我自不侈望你感动什么。” 二人说到这里,有片刻的静默。 明云夕见石隐手中寒芒闪烁,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绝然之色,忽然向着石隐跪下去,“夫君,或许云夕确实做错了,夫君只是感念云夕的救命之恩,而云夕却侈望着夫君的爱情。此时此刻,云夕别的也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想告诉夫君,云夕来此,其实是想要带回陈留公主尉迟靖,我知道你爱那尉迟靖至深,只要我带了尉迟靖回去,或者将她留在车渠国,说不定你会放过车渠国。” 居然与尉迟靖有关!石隐的脸上闪过一闪恶毒的寒芒。 “尉迟靖?你说,夏君爱尉迟靖,因此你才要想办法带尉迟靖回去?为的,只是救车渠国?” “是,求夫君看在云夕一心为夫君着想的份上,放了车渠国吧。车渠国不能毁在我父皇的手中,更不能毁在我的手中。” “呵呵——”石隐只是冷冷地笑着,“明云夕,你何苦将自己说的那样伟大?你以为,你把男人喜欢的女子送给他,他就会感念你的恩德吗?他只会觉得你是个贱人。明云夕,你活到这么大,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怪不得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话音一落,明云夕只觉得眼前寒芒一闪,接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怔了下,才啊地尖叫起来,捂着脸惊吓地往后面退去,与石隐拉开距离。 她的脸上,一道很鲜明的斜着的刀疤,从左额角,一直到了右下巴下,脸上的鲜血从明云夕的指缝中流出来,明云夕那瞪大的眼睛,眼珠子仿若要掉出来,看着她这样的惨样,石隐哈哈地笑了起来。 直到这时,明云夕才哑着嗓子喊道:“你,你不是我夫君!你是谁!你是谁!你这个恶毒的人,你为何要害我!” “夕云,我就是你的夫君啊,你看着我,竟是不认得我了吗?”石隐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明云夕惊恐大喊,她是绝不愿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的。 石隐笑够了,才道;“明云夕,别喊了,附近的人都已经被我们控制,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而且这把刀上粹了毒,就算有人来救你,你也同样活不了。你不是很想死吗?很想为车渠国牺牲吗?那我就成全你,可你知道车渠国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此时的石隐,在明云夕的眼里,当然已经不是夏炚。 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物,他此刻正在越过夏炚,杀死她。 想到这里,她忽然恶狠狠地道:“车渠国的公主,绝不会死得不明不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而且我的夫君,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石隐笑着强调,“你好好的瞧瞧我,你的夫君,不就是我吗?” “不,你不是!”明云夕几乎是大喊着。 石隐笑得越发深刻,叹了声。 是与不是,反正也没有那么重要,她只是想看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痛苦的死去而已,所有能够好好享受爱情的女人,都该死。因为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 明云夕的眼前发黑,伤口一直在流血,她其实却并未感到多少疼痛,但越是这样,越证明石隐说的话是真的,伤口沾了毒,才会这样麻木吧?她定是要死在这里了。她的身子,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滑下去,眼前阵阵发黑,又轻轻地唤了声,“夫君——” 脑海里出现了与夏炚相识的情景,最后自嘲地笑着垂下头,在失去意识之前,却忽然想到了尉迟靖。 尉迟靖,你说过会帮我的,你在哪里? …… 石隐眼见着明云夕倒在那里,轻微地抽蓄几下,便再也不动了,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收敛了,冷冷地冲着明云夕的尸体道:“明云夕,你可知道,你的夫君,此时就在这安阳皇宫,他来救你了,可惜,你真是没福气,居然等不到她。不过,女人的命不是都该如此吗?无望的等待,绝望的死亡,只能说你命不好吧。” 说完,她又看了眼她的尸体,便转身往牢外走去。 在明云夕断气的时候,夏炚手中的酒杯忽然落在地上,碎裂。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失礼行为,曹炟及尹铉,还有柳溢都看着他。 夏炚忙道了声,“不好意思,一时失神。” “没关系,夏君,不知这安阳的酒,还能喝得习惯吗?” 自是喝得习惯的,安阳的酒,算是各国中酒制的最好的国家之一,小四河的酒固然也好喝,然而却显得粗糙了些,热烈了些。而夏炚原本就是在安平君长大的小郡王,不说自小娇生惯养吧,那也是品尽了美酒,阅尽了美人,如今在荒蛮之地为君,虽然还是君,但相比之下,自不如在安阳的好。 但他嘴里却说,“喝惯了小四河的烈酒,这安阳的酒未免太清淡了些。” 柳溢道:“更烈的酒也有,只要夏君想喝。” 夏炚却笑道:“不了,其实夏某今日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说着却拍了拍手,随侍逞上一个手掌大的盒子,“所谓礼下于人,才能开口求人。这是夏某送给和帝的礼物。”说着打开盒子,里头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莹润的光泽召显它的名贵,有时候,一块上好的玉,就是无价之宝。 曹炟点点头,侍监接过盒子逞上。 做为见过不少宝物的曹炟,自识得这东西的价值,此时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不如夏君先说说,此次到我安阳来,到底有何事?” 夏炚道:“夏某此次来,一是约见故人尉迟靖;第二件事吗,乃是为了我的云夫人。” 从他说话的顺序来看,约见尉迟靖显然是更重要的事情。 “云夫人?”曹炟一时茫然。 “就是车渠国公主明云夕,她年纪小,任性妄为,前些日子居然瞒着我闯入了安阳的皇宫。听说她被和帝关了起来,因此夏某不敢耽误,立刻赶来,希望能够将她好好的接回。而这块碧玉,便是孰她之物。” 一块碧玉,一个人,似乎很划得来的买卖,但是如果这个人是车渠公主,便又另当别论了。 曹炟收下了碧玉,道;“没想到夏君与明云夕是这样的关系,若是早知道,必奉为上宾款待。” “谢谢和帝,那么——” 曹炟向柳溢道:“柳大人,让人去把车渠公主接出来,参加酒宴。” 柳溢应了声是。 夏炚又道;“还有陈留公主,亦是很久未见她了,不知——” “她最近正好外出游玩,不在宫里,夏君,有缘自会再相见,只是夏君这次来的不是时候。” 夏炚的目光一黯,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尹铉却道:“皇上,何苦要瞒夏君?那尉迟靖谋反叛逆,欲杀皇上,证据确凿,如今更是逃之夭夭!夏君想要见她,却哪里需要问皇上,而是要问夏君自己才对。而且云夫人也绝不能就这样放走,若想见云夫人,必须得拿尉迟靖来换,尉迟靖身犯大罪,理该名正典刑!” “什么,靖儿不见了!”夏炚亦是大吃一惊。 曹炟却只是面目沉沉,“大司马,未经证实的事情,还是不要宣扬得好,免得引起误会。” 又向夏炚道:“靖儿的确是失踪了,不过,朕相信她只是一时没有回来,她总归还是要回来的。” “你——”夏炚还要说点什么,忽然见有人来报,神色惊慌,“皇,皇上,牢里的那位车渠公主,她,她死了!” 在坐诸人,皆是一惊。 曹炟与夏炚一行人赶到牢里的时候,死牢已经被封锁起来,非有皇帝口喻,是不可进入的。 柳溢先行进入看了下情况,出来后,面色难看,伸手拦住夏炚,“夏君,还是莫要进入了,等仪官们为公主整理好仪容再行相见。” 夏君一把推开他,与曹炟一起进入了牢里。 牢里的环境并不是很好,谈不上阴暗潮湿,甚至还很干净,只是,牢房就是牢房,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和阴森感。 牢门已经被打开,为了保护现场,明云夕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样,只见她靠坐在墙下,脸上的血染将身上的衣裳染出很多黑紫色,脸上的伤使她面目狰狞,但是生前的绝望与挣扎,还有那双死不瞑目子眸子,都使她备显凄楚。 大概死前定是很痛苦的,她双手成爪,抓着几根稻草…… 夏炚见状,猛地扑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好久好久才轻轻地唤出她的名字,“夕夕——” 男儿有泪不轻弹,特别是像夏炚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但此刻他的泪水却滚滚而下,因为要努力地忍住哭泣的声音,他整个人都在擅抖着。曹炟见状,便知此事不能善了,这时冷着脸对柳溢说,“不是让你着人去找这位明云夕的底细,怎地她是夏君的夫人,你都没有查出来?” 柳溢忙道:“已经汇人去给车渠国送信,可是前日接到车渠国的回信,说明云夕并非是车渠国的公主。其他的并未多说,而派去打听消息的人,至今尚未返回。” 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曹炟也明白这点。 “夏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 “和帝,你要给我一个交待!” 夏炚说到这里,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盖住明云夕的尸体,为她留最后一点体面,然后亲自抱起她,往门外而去。 他的背影那么孤寂,那么悲伤,曾经曹炟抱着沈婥的尸体,及抱着安歌的尸体的情形又重现眼前,曹炟非常理解此时夏炚的心情,竟然没有反驳他,只是让人好好地调查这件事的始末,为何明云夕在牢里好好的儿,偏偏在夏炚赶来救她的这一日,而被杀死在牢里。 …… 入夜。 万物俱寂。 曹炟来到了月云夕停灵之处。 夏炚的目光始终在月云夕的脸上,经过整理,她的仪容是好看多了,但脸上的伤痕外翻,依旧令人恐怖。然而夏炚却似乎看着世上最美的女子,对于曹炟的到来仿若未见,曹炟的目光是不忍落在女子的身上的,只向夏炚道:“晌午时分,死牢所有的牢卒不明原因的失去一段记忆,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公主死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是有什么人做了手脚。” 夏炚噗嗤冷笑,“曹炟,你赢了。” “什么?” “当年,我强占安阳,把安歌的尸体送到你的手上,你抱着她的尸体出城,一夜白发。我却不能够理解你当时的伤痛,我曾说过,我放了你,便是让安歌看清楚,我与你,谁才是真正的强者,现在,有结果了,你夺回了你的安阳,你是强者。” 曹炟只是沉默,对于过去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问谁对谁错。 夏炚又继续道:“只是,我不该用安歌的尸体刺激你,所以现在,你用同样的办法报复了我,我来找我的女人,你却只给我一具尸体!曹炟,倒是没看出,原来你是这样一个呲牙必报之人。” “你怎么想也好。”曹炟不想分辩,又道:“现在你打算怎么样?” “我要把她带回去,然后再带兵来为她报仇,曹炟,你敢如当年我放了你那样,放了我吗?” 这是他的激将法。 然而曹炟却已经不是当年的曹炟,会为了一时的义气之争,而做些什么承诺出来,当下只道:“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幕后黑手也会被揪出来,小四河刚刚稳定,而邾国虽然不想再经历战乱,但若夏君挑衅,我们自也不会不反抗,只是这样一来,不管谁输谁赢,最后都是民不聊生,血流成河,恐怕高兴的,反而是幕后的策划人。” 夏炚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曹炟,你是不敢放了我。” “夏君带着误会离去,确不是我乐见的。但只要真相大白,邾国必派队伍护送公主尸身回国。” “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曹炟,真相是什么?” 曹炟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 夏炚知道,在人家的地盘上,得听人家的。 当下却也不再勉强,只道:“好,曹炟,我等待你的真相。” 说着,低首抚着明云夕的脸颊,“你知道,为何,她如此任性,我却甘愿为她放弃车渠国,为了她而只身入邾国来救她吗?” “你爱她。”曹炟道。 “是的,我爱她,你知道,我为何会爱她吗?” 曹炟神情微动,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将那话说出来。 听不到曹炟的回答,夏炚自问自答地道:“她性子很像安歌那时候,敢爱敢恨,为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就好像当年,安歌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避免被你这个嗜血王爷杀害,而选择了嫁给我。她是我的八夫人,虽然后来敬恒皇帝作废了那纸婚约,但是,在我的心中,她永远都是我的八夫人。可是,是你把她弄丢了,是你让她千疮百孔,是你,让她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命,我再也找不回安歌,只能找到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可是,现在,我连她都失去了,曹炟,同为男人,我失去了江山,失去了自己爱的女人,我还能再失去些什么?” 剩余的,只是命了。 曹炟明白,若不能够查清楚明云夕的死因,只怕夏炚疯了起来,会不输于当年乌弋山。 “关于她的死,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但请你耐心等待几日。” 夏炚终于道:“好。” …… 大殿,曹炟独自坐在案几前,略微昏暗的烛火跳跃着,他的面色沉沉,尹凤和和尹彩玉提着个食盒走进来,跪在案几前,把食物都摆好在桌上,见曹炟始终不开口,而是在想着什么问题,尹凤示意尹彩玉不要打扰,直到把饭菜摆好,才拿了只鸡腿,想要伸到曹炟的鼻端去,被曹炟一下子捏住了她的手腕,“尹姑娘,你在做什么?”语气淡然,没有什么温度。 ---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第二更~:) 第449章 来是她送的信 尹凤的心微微一沉,忙跪了下去,“皇上,尹凤冒犯了,只是想着皇上今日忙碌了整日,必是没有好好用膳,所以准备了些吃食过来。蠹” 曹炟往案几上看了眼,食物精致,汤鲜味美,又见尹凤跪在那里似乎是非常害怕,微微战栗,他的神色缓和了些,“你们起来吧。” 尹彩玉上次受了伤,虽然已经养了些日子,伤势却并未全好,一条腿还微微有些跛。 她最近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只跟随着尹凤的身边,倒像是个贴身的闺蜜。 尹凤和尹彩玉起身后,一人布菜,一人倒酒,温婉送到曹炟的面前。 曹炟犹豫了下,还是道了声,“朕自己来。” 然而担忧着尉迟靖的安危,再好的饭菜也味同嚼腊,吃了一点便也吃不下了,反而那酒被烫得温,不由多喝了两杯。 向姐妹二人挥挥手,“你们下去吧,朕要休息。” 尹凤应了声,与尹彩玉双双退下。 出了门,尹彩玉道:“刚才皇上还丝毫没有睡意,怎么用了膳后,立刻就累了?” 不管曹炟爱不爱她,她终究还是想和曹炟走的近些髹。 尹凤只笑不答,其实她在曹炟的酒水中放了点容易使人安眠的药物,不过这件事她可不想让尹彩玉这个猪脑袋知道。 曹炟的确有好些日子没好好的睡一觉了,自从那夜黑衣人来袭之后,他从未有一晚睡过个整觉。这一睡,却睡得甚沉,飞蛾扑到火光中,被滋地烧成一缕灰,恍惚间,竟似乎见到了尉迟靖,她从远处向他走来,近了,才发现她满脸是泪,身上都染着血,他大吃一惊,往她跑去,然而快到跟前的时候,她的身影却消失了。 他的心脏仿若被打了一个洞出来,痛到不能自己,正在情绪极为低落,不知所措之时,又仿佛听到哪里有鼓乐声,曹炟不由顺着这鼓乐声而去,只见竟然来到了一个梦中来过好几次的地方,便是那处阴森恐怖的悬崖,而崖边正有个女子在跳舞,依旧是一声红衣,万分妖娆。 曹炟一步步走近那女子,他看不见她的容颜,但觉得她出现在这里极不合理,而且他上次还与她—— 又想,莫不是歌儿吗? 想到这里,脚步更快了,到了悬崖边便将那女子搂在怀中,二人目光对视,仿若那真的就是安歌的眼睛,曹炟实在是心喜,忍不住捧住那女子的小脸,吻住了她的唇,女子很是配合,如同灵蛇般缠绕上他的身体,二人便这样倒了下去,在夜晚的风中翻滚,仿若这一下便会天荒地老,仿若是一对生死蝶,下一刻便要化成飞烟去。 或许是太忘情了,他们的身子居然一齐往崖下摔去,好在那女子衣袖一甩,将二人挂在了崖上,人虽然没掉下去,脸上的面纱却终于被风吹走,曹炟也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水雾样的眼眸,细眉,樱唇,这是张熟悉的面孔,却并不是尉迟靖,而是——尹凤!? 曹炟的心一惊,蓦然便松了手,尹凤见状,眸子里的悲伤刹那间浓郁,伸手便去抓曹炟,却被曹炟挡开,曹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往下沉,往下沉,好似这悬崖是无底的…… 就在这时候,听得谁喊了声,“和帝!” 似乎是尉迟靖的声音,他蓦然惊醒,他还不能死,还不知道尉迟靖到底如何了! 他的心怦怦狂跳,忽然奋力而起,一下子坐了起来。 目光往四周看去,只见昏灯依旧,大殿内冷冷清清,没有悬崖,没有尹凤,没有风也没有尉迟靖。 他抹抹额上的汗珠,又颓然倒下。 靖儿,你到底在哪里? …… 尹凤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刚才梦里的情形真是让她吓了一跳,似乎差点要无法收场了,曹炟很可能跌入梦的深渊里,万劫不复。 “皇上,你为何如此固执?你知道吗?你差点死去?” 她奋力地想要抓住他,都被他拨开。 “皇上,你当真爱那尉迟靖,爱到不能再接受任何的别人吗?” 尹凤说得忧伤,却又隐隐地咬牙含恨的模样,这样的惑心之术,她这两年都试过好几次,从未失手过,这次却被曹炟破了例。 接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紧惕地往四周看着,刚才梦中忽然而出的声音,那呼唤曹炟的声音,并不在尹凤的计划和安排之中,她施以惑心之术,并非普通的梦境,梦境里怎么会痛下别的人呢?而且听那声音,似乎正是尉迟靖的声音,难道尉迟靖已经回来了?她就在这安阳皇宫中?她就在她的附近,她的周围? 尹凤的心越来越紧地揪了起来,这么多年,她从未怕过什么人,但是与尉迟靖交过手,此时又被尉迟靖侵入她的惑心之术,她开始害怕了。 一种潮水般的恐惧,渐渐地淹没她。 她一步步缓缓在室内行去,蓦然将幕帘扯开,看看后面有没有藏着人,又猛然将门打开,深夜的院子里,月光清冷,夜风寂寂,却又哪有半点人影,寂寞的宫灯周围,连只飞蛾都没有。 “谁,到底是谁?是谁这么鬼鬼祟祟的!”她这样喝了声,并无人回答,她的心反而更加忐忑了。 良久,尹凤才回到榻上躺上。 …… 一夜无事。 …… 明云夕的尸体被置于冰室,夏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来。 曹炟便等在冰室外,见夏炚走出来,他道;“经过调查,出事之前,有人看见夏君你出现在死牢。” “和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还有,牢门没有遭遇到破坏,即是说,若不是熟悉的人,车渠公主不会走到门口来,若她不到门口来,凶手就没有办法在她的脸上划上一刀,那么她可能不会死。” “呵呵!”夏炚冷笑一声,“你这是要推卸责任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希望夏君能够配合,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况且昨日,车渠公主出事时,夏君你明明就还在与我们喝酒。所以我敢肯定,杀死车渠公主的不是夏君你本人。” “曹炟,你还算懂点道理,她自然不会是我杀的。”夏炚如此道。 “那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夏炚见曹炟身边除了从巫国回来的聂玉郎,并没有其他人,便道:“问吧。” “车渠公主进宫之时,朕虽然没有亲自接待,但也是郑重为她接风洗尘,可是她指定要尉迟靖来陪她,尉迟靖应朕之名而来,却差点被她所杀。朕无法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决意给这位刁蛮公主以教训,将她关在大牢里,然而,朕只知她是车渠公主,并不知道她是夏君你的夫人,关键是,她被关起来的消息是对外保密的,朕只派人去询问车渠国,车渠国回信否认她的身份,而你,却是如何得知她被关在安阳皇宫的事情?” 夏炚目光灼灼,“你当真不知,她是我的夫人?” “朕若知道,自然会早早通知夏君来将人领回。” “可是,我认为你是知道的,否则,她又如何会知道?” 夏炚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封信,将信取出,抖了下,展开在曹炟的面前,“看看落款是谁。” 曹炟的目光落在落款之处,只见上书,“尉迟靖上。” 曹炟只觉得心口什么一计重锤打中,然而却依旧面色清淡,他仔细地看了看那字迹,最终还是道:“原来靖儿是早知道她是夏君的夫人,想必是顾忌你我二人的关系,才会对我隐瞒此事,这也很正常,毕竟当时发现车渠公主对她动粗的时候,就只有她们二人在那里,必是靖儿识破她的身份,才被她攻击。” “我以为,你得到了靖儿,两人该是心贴心,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情,靖儿却瞒着你,可见你们的感情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曹炟,你是否恨靖儿如此待你,所以居然将她杀了?否则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凭空消失?” “她是邾国的陈留公主,夏君好像无权过问她的事情。” “你——”夏炚咬牙,“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我要带她走,曹炟,你是个禽兽,你没有资格爱这样的一个女子!” 说完,便从他的身边走过。 那两封信,他也并没有收回,曹炟看着信的内容,便是通知夏炚,他的云夫人被关在了这里,而第二封信中,提到了自己被他这个和帝強女干的事情。原来她将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了夏炚,怪不得夏炚会骂他是禽兽。 而对于夏炚之所以这么得到尉迟靖的信任,他却是有些了解的,当年,救尉迟靖的便是夏炚,在救她的时候,她的记忆被重塑。 在她的心里,他当真是个强女干犯? 她难道,真的会因为他强战了她,而恨他,想要杀死他吗? 本来一直坚信着的事情,忽然就有了一丝动摇,她没有从前的记忆,自是不知道她是他手心里的珍宝,她也忘了自己,曾经那样的深爱他。因为他强占了她,而她产生杀他的念头,似乎也很好理解,那么,她在接到《王传》的那日,进入大殿与他所说的一番话,都是假的了? 她真的只是为了杀他,是她把他要到碧落行宫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脑中纷纷乱乱,正在这时,听得一声柔柔的呼唤,“皇上。” 曹炟转过脸去,就看到是尹凤,她手里打了把伞,轻轻地挪到曹炟的头上,“皇上,下雨了,你手里的东西都要被打湿了。” 原来今日是个阴天,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 尹凤的提醒,让曹炟如梦初醒,立刻将手中的信收入到袖中,竟无意识向尹凤道:“她是绝不会这样做的,朕要信她。” 尹凤睁大着探究的眼睛,“皇上说的是谁?” “没什么。” 尹凤拿出手帕,替曹炟试去脸上的雨水,“皇上,雨势就要加大了,先回去吧。” 曹炟点点头,二人便这样,缓缓地走远。 雨中,从背影看,二人竟也是极其合谐的。 …… 雨依旧很大,秦越人替曹炟把完脉,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那绝情蛊果然已经没有了,皇上龙体大好。” 曹炟哦了声,却道:“这绝情蛊是否有别的后遗症状?比如,噩梦什么的。” 其实那应该不算是噩梦,反而是旖旎香艳的春夢。 秦越人想了下,“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比较多,皇上忧虑心重,才会导致夜有噩梦,这样吧,微臣给皇上开些温补助眠的方子。” 说着便刷刷写下一个药单。 这药方确实有用,当天晚上,曹炟并没有再做那样的春夢,却梦到了尉迟靖。 她端着一盅莲子粥进来,自然地放在他的榻旁,然后轻轻地触了触他的脸,“懒猪,快醒来。” 曹炟睁开了眼睛,看到尉迟靖笑着,周围似乎有一层蒙胧的光芒。 他怔了下,然后坐了起来,“靖儿,你回来了!” 尉迟靖笑了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呀!” 说着便将那莲子粥端起来,送到他的唇边,“吃了吧,这可是清心明目的,助你识人,好清心火。” 第450章 卷皮卷内的秘密 曹炟哪管这莲子粥有什么作用,只要是尉迟靖给的,便是毒药他也吃了。 当下乖乖张了口,吃了口莲子粥在口中,微微的苦涩,虽然里头放了冰糖,依旧感觉到后劲儿的苦涩,曹炟咽下了粥,却端过她手里的碗放在旁边,然后将她狠狠地捞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靖儿,你知道我在到处找你吗?我不该让你去碧落行宫的,我知道,那里是有危险的,沈婥被困住的地方,你又如何能不被困?都怪我,都怪我一念之差,总想着去将沈婥救出来,将你的曾经救回来,却没有想到,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我真糊涂——” 他后悔不已,责怪自己,竟亲手将她送到了虎口中。 “你不怪我吗?他们都在怀疑我,怀疑我才是那个处心积虑害你的人。” “不,我知道一定不是你,不是你!你和沈婥一样,只是被困住了而已。蠹” 尉迟靖似乎被他的话感动,也轻轻地拥住他,“傻瓜,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是没事的,你莫要担心我,到了该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的。” “靖儿,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要离开吗?髹” “我不是离开,我只是暂时没回来……和帝,你要等着我。” “不,我不让你走,你立刻回来!”说着曹炟更要将她搂得紧些,却忽然觉得怀抱里空虚,再眨眼一看,还哪里伊人在?曹炟只觉得心里一痛,忽然就醒来了。 “靖儿别走!靖儿——”曹炟慌张地看着四周,风微动,轻纱扬起,似乎的确刚刚有人进来过的样子,但仔细一看,又是一派的安静。 他从榻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头是那张从永阁挖出来的羊皮卷。 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是细细的如同讲了一个故事。 “敬有缘人,若发现此卷,沈婥定已经不在人世。当年沈婥奉师命下山寻找真龙天子,后发现卷入到波澜诡秘的阴谋中,现已经无力自拔。无意间得知碧落行宫蛇行物,曾前往一探,却遇到异人,将本人神智困在那里良久,沈婥如今已然清明,却觉得那一段是空白,只怕神智未复,从而犯下大错。 曾数次试图冲破限制,找回那段空白里的东西,却无法成功。隐隐觉得应与邾国的未来及真龙天子有关,而那段缺失的神智必还困在蛇行物中。若有缘人看到此信,请寻之,救之,沈婥不甚感激。若那时,邾国四海升平,有缘人则可以当做没看到这封信,让沈婥的那段曾经与真龙秘密随之尘卦。 时也,命也,势也,天地之令,诡秘邪魅,时值此刻,沈婥一生真心错付,然而我等凡人,对也,错也,又何须计较?或尽到所能,或化烟而逝,皆无大撼。唯那点神思不归,挂之于心。而近日更觉神思飘乎,怕是这一点模糊的记忆也将随风而逝,不知梦里曾有何人,曾有何事? 敬,有缘人,安。沈婥上。” 曹炟看着这羊皮卷好半晌,他没想到沈婥曾经遇到过这种事,他总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清明的女子,虽然当年明知道她可能是被曹煜欺骗,但她是女风水师,她是能够窥探天命之人,她一直在坚持着自己的选择,不管曹煜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她坚持的,想必就是对的选择。 他却没想到,就算是窥探天命之人,也有可能被天命所困,而沈婥,因为神思被困,有可能失去了一段最重要的记忆,里头到底含了些什么?对她之后的选择,是否有所影响? 对现在的邾国,对现在的尉迟靖,又意味着什么? 沈婥因为一段神思不归,而无法瞑目,他想知道蛇行物是什么,他想救出沈婥,却没想到,连带着失去了尉迟靖。 这蛇行物,竟真的是沈婥的克星吗? 天色渐渐放亮,曹炟来到大殿之上,朝臣都在担心夏炚与其夫人云夫人的事情,然而曹炟上朝后,却用一句话简略了此事,“明云夕之死甚为蹊跷,不管尔等用什么办法,都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朝臣皆应了声,曹炟又道:“碧落行宫自建设以来,频频发生恶事,且大部分时间空置,还要浪费人力物力去维护。朕决定,将碧落行宫平去,将碧落行宫的所有物品变卖为金银充国库内,藏品亦入国藏库。这件事,交给柳大人和大司马,记住,朕的要求是不能遗露任何一物,倔地三尺,将碧落行宫翻个个儿,朕要知道,那里到底藏着什么鬼祟!” 柳溢和尹铉如此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曹炟此举还是为了尉迟靖,他是坚信尉迟靖陷在碧落行宫。 而现在,国库的确有些空虚,从表面看起来,折除碧落行宫倒真的是好事一件。 尹铉上前一步道:“皇上,碧落行宫乃先祖皇帝所建,其中藏书更是无数,留下的是邾国的历史,真的要毁去吗?” 其实曹炟又如何希望那里毁去?碧落行宫的藏书,还不大部分都是他曹炟的藏书。 以前执着于藏书,现在想想,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 曹炟沉吟片刻道:“碧落行宫内的所有藏书,运到安阳城内的大楼阁,成立学子书院,凡天下有心学习之人,皆可无尝借阅,不收取费用,但书不能带走,相反,若有人愿意供献书册在其中,皆可收录。” 学子书院?众臣都议论纷纷起来。 其实这件事,曹炟已经想了很久了,但是自从安阳城破至今,事情接连不断,使他无法分神。尉迟靖曾经说过,得一城,不如得一城人心。书,是个好东西,可以让百姓明事理,开眼界,所谓的明族大义和国之归心,都要通过书册中的内容去教化,他想通过这个书院,让所有邾国的人,都有机会读书,都有机会识字,是一处不必花费费用,供天下学子学习的书院。 柳溢和谢流云马上明白了曹炟的用意,此时齐齐道:“微臣等,赞成皇上的决定,学子书院开放,则天下归心不远矣。” 谢流云又提议道:“书院即开放,还应该请些有学识的士子或者是才子,固定讲课。” 曹炟点点头道;“此事便交给唐环吧。” 唐环因为受伤沉重,这两日才能够上朝。 刚来便担此大任,当下道;“微臣自当尽力。” 唐环当年也是才子出身,这件事交给他自也再好不过了。 将这些事都交待完毕后,曹炟即宣布退朝。 尹铉没有像别的朝臣那样离去,而是紧追上曹炟两步,“皇上,微臣还有话说。” “请说。” “皇上,平了碧落行宫这件事,柳大人一人便能解决。而夏君的事情,得由专人调查,微臣愿意留下来,调查这件事。” “大司马,车渠公主的事情,自有各位御史去查办,大司马若亲自调查此事,乃是大才小用。而且车渠公主之事,乃是朕的疏忽,朕打算亲自监理。碧落行宫的事情,的确柳大人一人就可以了,其实朕也有个想法,只怕大司马不会同意,是以才没有在朝堂上明说。” 尹铉神情微顿,“皇上请说。” “萧齐最近与小四河的大军接上了兵,接下来可能要大战。” 尹铉不由讶然,“夏君此刻便在安阳皇宫内,是谁那样大胆,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去挑战萧齐?” “这不过是夏君的计谋罢了,他在来到安阳之前,已然按排了这一切,他人在安阳,使萧齐误会他与我邾国有联合之意,因此萧齐对此战会有所顾忌,同时萧齐那边儿将会派人试探我邾国大军,所以大司马,朕的意思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恐怕大司马还是得回到渝州进行驻守。” 尹铉犹豫了下,“只是安阳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微臣现在离开,实在是不放心。” “大司马不放心的是,尹公子还是两个侄女?” 曹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我君臣二人,走到现在,朕以为,就算不能完全交心,至少也是患难与共,大司马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令朕有些寒心。尹公子在兵马司占据要职,控制军政大权,而尹凤与尹彩玉姑娘也已经搬入内宫,由朕亲自照顾,大司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其实仔细想想,曹炟对尹家的确已经是很厚待了,目前唯一缺失的就是,曹炟内宫空虚,曹尹两姓没有一子半女进行维系,而曹炟似乎一直放不下尉迟靖。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尹铉的心里很明白,有他尹铉一日,将来的皇后必定是姓尹,将来的储君,身上必然流着尹家的一半血液。 尹铉重重地叹了声,“既然皇上已经有所安排,微臣自不敢耽误,这就马上起程回渝州。微臣就此告辞!” “尹将军,一路顺风。” …… 夏炚基本是被软禁在皇宫内,但他并不惧怕。 想象着萧齐此时对邾国的误会,他就感到一抹莫名的兴奋。 若是萧齐与邾国打了起来,那么,最终渔翁得利的是他。 他在皇宫中溜达着,无意间来到了永阁。 曾经他也无数次来过永阁,只是他当时,沈婥是死在永阁,这个地方虽然是她住过的地方,毕竟不吉。所以他通常是站在外门悯怀一下故人,便也算了。这次再来永阁,却见到永阁内生机勃勃,里头种了不少花儿。 他忽然想到,曾经的牧丹花,曹炟利用花商,将很多的牧丹送入到安阳来,引得那些朝臣念旧,想起邾国的好,引得那些百姓常常念起安阳。曹炟用一池花,击溃了朝官和百姓的心, 其实他失了安阳,曹炟打回,他心里是挺服气的,但那失败的滋味太难爱了,他当初是把“安歌”的尸体送给了曹炟,致使他一夜白发,这朱心一剑,直到现在都是他的得意之作。然而与曹炟的伤心不同,他清楚安歌没死,也清楚尉迟靖就是安歌,但他要向她证明自己的能力,自己是强过曹炟的,只这一念之差,居然放过了曹炟。 当然若不放了曹炟,也不一定就能关得住,只是人是他亲手放走的,如今想起来便觉得有些后悔。 因为不曾想过,曹炟真的有能力打回来。 不曾想过,到手的安阳城,又变成曹炟的。 他看着这片院子,看着永阁那两个字,忽然想到,沈婥是能堪破天机的,安歌更是带着曾经的回忆归来,她们应该是明白的,最后那个胜者到底是谁,可是为什么还是产生了这么多的挫折呢? 胡思乱想之下,时间已然一点一滴地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见到他,却是微微讶然,“是你啊。” 夏炚并不识得尹凤,略微有些茫然,只静静地看着她走近。 尹凤道:“原来你就是夏君,久闻大名。” 尹凤把夏炚看成了石隐,以为在碧落行宫后山,是他救的她,又想这夏炚明明早就出现在了碧落行宫附近,想必是可以早早来救明云夕的,但是真到他来救时,明云夕却死了,尹凤觉得,这事就是夏炚的一个阴谋,他是要对邾国和曹炟不利,故意设置了这个阴谋。 所以尹凤对于夏炚的那点感激,到现在已经被冲淡了不少,又道:“碧落行宫出事,想必与夏君脱不了干系。” 夏炚见她容色妍丽,又想到这次年到的传闻,说曹炟有个新寵叫尹凤,莫不是,就是眼前的女子? “你是尹凤?”夏炚淡声道。 尹凤笑了下,明明见过面的,何苦装不认识? 不过她也不追究,只是点点头,看向永阁道:“之前尹凤听说过一个传说,传说中沈婥虽然死了,却又变成了一个叫安歌的姑娘,后来更成为了尉迟靖,这些传说很荒诞,但好像我认识的大人物都相信了,夏君,你在这里,是不是在悯怀沈婥?” 夏炚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我倒真的是很佩服这个女子,就算人死了,还能让你们这些优秀的男子掂记至今。” “你恨她?”夏炚略带嘲讽地看着她。 “是恨,只是,活人难跟死人争。死人离去的时间越久,在记忆中就会被人们越美化,原本的缺点也会被缩小,甚至到最后她做的所有错事都会被原谅,被忽略,但是活着的人就不一样了,但凡活着,总有人会看到你的缺点并且将之放大。” 夏炚不得不承认地点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 尹凤又道:“你这次,真的是为了明云夕而来?还是为了尉迟靖而来?” 夏炚仔细地看了她两眼,然后似乎提起了点兴趣地道:“看来,尹凤姑娘还有话要对本君说。这样吧,不如我们便到这永阁中坐坐,有些事或许可以说的清楚一点。” 尹凤摇摇头,“这是她的地方,我不喜欢这里的任何东西。” 她向他招招手,“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也好。” 二人到了凉亭内,尹凤手中的扇子摇了摇的,倒也是极美的美人姿态,夏炚微笑道:“其实尹姑娘说对了,我这次来,不止是为了明云夕,更是为了尉迟靖。不过,他们都说尉迟靖失踪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那若是找到了尉迟靖,你会怎样做呢?”尹凤笑问。 “自然是带她走,她不应该留在不能保护他的男子身边。” 尹凤笑得更深了,“你一定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夏炚点点头,“愿闻其详。” 尹凤仔细看着夏炚的脸,忽然道:“你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夏炚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笑笑。 尹凤这才道:“其实,尉迟靖的确是失踪了,不过她也并不是真的失踪了,她只是暂时不见了而已,而我觉得,她应该就在这附近。她迟早还会出来的,至于她那天为何失踪,我后来也仔细地打听过了,在碧落行宫后山,飞旋刀杀手突袭之前,她去了后山某处高坡上,在那里推演着什么,很多人都看见她了,只是后来,她忽然不见了。” 夏炚这些年,也闯过不少地方,比如君山大阵,当初派人入阵,之字型前进,当他们入阵之时,忽然之前的东西不见,面前出现新的景物。 听尹凤讲述,尉迟靖竟然似乎是闯入了一个阵法。 尹凤接着又道:“后来,有一个自称是乌弋山的家伙,来访友,见了皇上,他现在依旧在碧落行宫,似乎在替皇上寻找尉迟靖,而皇上今日下令,要将碧落行宫平了,想必都是为了尉迟靖,所以,不管尉迟靖的出现,是迟早的事情,假如夏君动一点脑筋,带走尉迟靖并不是难事。” 夏炚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看来,你很希望我带走尉迟靖。” “你不是很爱她吗?带她走有什么不好。” “我是爱她,所以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不会强行带她走。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要是我带走了她,你觉得你就可以占据曹炟的心,你就是以后的皇后,对不对?” “身为女人,为了自己的男人,多了点小心机,难道是应该被诟病的吗?如果夏君觉得我很卑鄙无耻,那我们也可以不合作。我与尉迟靖之间,总归是要有个你死我活的,我身后是尹铉大司马,尉迟靖有什么呢?况且这次飞旋刀杀手的事,大家都怀疑,是尉迟靖的死士想要杀皇上呢,只要她出现,恐怕大司马一定会让群臣进言,杀了她。所以你带她走,只不过是救她的命罢了。” 经尹凤这么一说,要是夏炚真的爱上尉迟靖,带她走当真是为他们好呢。 “我可以带她走,但是你能帮我把她找出来吗?”夏炚道。 尹凤一笑,“虽然困难了一点,但总归会有办法的。” “这算什么,尹凤姑娘这是在与本君联盟吗?” “夏君不愿意?”尹凤微笑。 “你这个女人,呵——只是,你怎么那么肯定我爱上尉迟靖?你也知道那是传说,即使我曾经爱过沈婥,爱过安歌,却不一定会爱上尉迟靖,所以,你我的联盟没有什么意义。” 尹凤再也笑不出来了,呆呆地看着夏炚。 夏炚却又道:“但是,我还是有可能带她走的,但是我若带她走了,我有什么好处?” 尹凤咬牙看了他半晌,又坐了下来。 “夏君果然精明,还和一个小女子计较。” “你可不是小女子,你都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我怎会把你看成小女子。” “既然如此,夏君不如把话说明了,你想得到点什么?” “我想得到的,你都能给我送来吗?”夏炚道。 “若是值得,我愿意相助。”凤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第451章 永阁内遇到她 “听说大司马尹铉的尹军,多年来甚至有凌驾于君权之上的迹象,比如从前的曹项,和后来的曹煜,都不敢对他怎么样,自他坐阵渝洲之后,俨然就是那里皇帝,之所以没有反起,是有更大的野心,而他们之所以多年来驻立不倒,是因为君权无法真正的控制尹军,尹军内部自有一套他们自己的办法,与君权分离,所以我需要尹军的职司、等级及各尹军各方面信息和操作的东西,你能把它送给我吗?” 尹凤想到小四河的大军,如今与萧齐对阵,这事情她也是刚刚听说,而小四河的大军,明里是进攻萧齐,实际目的有可能是邾国。大司马尹铉如今已经去了渝洲。 尹凤想了下道:“对不起,这件事太难了,我只是大司马的侄女,我的命运都是被他操控的,况且尹军是皇上的一大助力,并非是凌驾于君权之上,若我这样做了,你打败甚至操控了尹军,对我邾国实在是场大灾难蠹。 我等小女子,就算为了感情事,舍小节却不能亏大义,不能为了我个人的事而出卖邾国,出卖皇上。” “你们女子,果然是目光短浅。” 夏炚说到这里,似乎懒得说了。 尹凤觉得他很可能放弃带走尉迟靖的想法,便又进一步地道:“除了这件事,别的事我都乐意奉陪。” 夏炚哼哼一声冷笑。 尹凤觉得这次的联盟是失败了,当下站起身来,“是尹凤冒昧打扰,既然不能合作,那我先告辞了。髹” “尹凤,你不是尉迟靖的对手。” “你为何如此肯定?” “我比你更了解曹炟对尉迟靖的感情,也更明白尉迟靖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我的帮助,你和尉迟靖斗,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输!你知道若你输了,意味着什么吗?” 尹凤的眸子越发细长,瞳孔缩小,仿若一只快要被激怒的猫,然而她却说了句实话,“我与她,无论谁输,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夏君如此聪明,一定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女人,注定不能并存。” 夏炚站起身来,目光鹰聿,“你在威胁我?”说着,已经忽然出手,猛地掐住了尹凤的脖颈,只刹那间尹凤便觉得喉骨将要碎裂,一抹惊慌从眸中闪过,她却忽然笑露出了笑容,夏炚却又放开了她,“听着,你若敢动她一根毫毛,本君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尹凤咳咳咳了几声,这才缓过气儿来,冷笑着道:“还说你不爱她,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夏炚沉默着,看着眼前狡猾的,看起来有些阴狠的女子。 “夏君,你不必骗自己,我也不必骗自己,我的目标是曹炟,而你的目标是尉迟靖,只要我们合作,必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届时,你带着尉迟靖远走高飞不是很好吗?” “呵呵,尹家这代的男子虽然都有些许能力,比如尹白山、尹白玉等,但他们的脑子都不够用。或许尹家这代最厉害的高手,竟是个女子?尹凤,你我二人可以合作,但本君还是有个疑惑,忽然说服我带走尉迟靖,比杀了她要困难,你为何不杀了她?” “我说过,活人无法和死人争,所以我会说服我叔叔,同他们一起把尉迟靖找出来,我要她活着,我要她活着背叛曹炟,曹炟才会真正的死心。” 夏炚再次捏住了凤尹的下巴,瞳孔收缩,“你这个毒女人!怎么办?我忽然有点喜欢你了!”他说着,竟冷不防地吻了尹凤一下,而且这吻是带着某种恨意,尹凤只觉得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下,唇上微痛,有微微的血腥在口中弥漫。 夏炚未再纠缠,尹凤已经惊吓的后退了好几步,继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呵呵地尴尬笑了两声,“夏君你固然很优秀,甚至很多方面都比曹炟更优秀,但可惜你的爱太容易得到了,女子挑战爱情,就好像你们男子挑战江山一样,有难度才更有意思,对我来说,曹炟更具有吸引力,所以——” 夏炚听闻后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不过有朝一日,若你厌倦了那种追逐,或者彻底的败给了尉迟靖,你便来找本君,本君会收了你这小妖精,明白吗?” 尹凤抹了抹唇角的血迹,妩媚一笑,“谢谢夏君的厚待。” 她像盯着一个危险物似的,缓缓地后退,之后猛然转身,消失在林荫小道中。 这一幕,忽然让夏炚忆起了很多…… 其实某些方面,尹凤与刚刚出现在安平郡的安歌,有某种相似之处。 …… 尹凤的唇角有伤,倒是两日都没敢出门,毕竟那伤的位置太过于尴尬。 尹彩玉手中做着刺绣,做着做着便又盯着尹凤的唇上,“凤儿,你的唇到底是怎么受伤的?莫不是皇上強吻了你?” 尹凤头也没回,“尹彩玉,这两天你问同一个问题,已经问了数十次了。” 尹彩玉噢了声,又低下头继续做刺绣。 尹凤走过去,看了看她手里的活计,是一对戏水鸳鸯,倒是活灵活现,颇为好看细致。尹彩玉是曾经的渝州第一才女,除了琴棋书画,女红也是必修课之一,刺绣当然做得不错。 “尹彩玉,这个做好后,送给我吧。” “你自己做,这可是我做给皇上的。” “哧——”尹凤冷笑了声,“这幅刺绣假如由我赠给皇上,皇上自然是会如获至宝的收藏。要是你赠的吗,只怕看都不会细看一眼。尹彩玉,为何到此刻你还没有接受现实?你和皇上之间,是不可能了,将来这后宫的皇后,也不可能是你,而会是我尹凤。” 尹彩玉略微失神,针便扎了手指,眼见着血点子污了刺绣一块,尹凤也没心情要这个东西了,“你不想给就算了,反正这块也是不能用了。” 尹彩玉却又道:“污了也没什么,我重新绣块好了。绣好了送给你,你去送给皇上吧。” 尹凤淡淡地嗯了声,倒仿佛是给了尹彩玉天大的面子,才同意。 当尹凤从房间里离开的时候,尹彩玉的眼泪便默默地落了下来,她是渝州第一才女,论貌不输尹凤,论才不输尉迟靖,可是为什么,这样的自己,竟被皇上厌弃到如此的地步?从而使她在尹凤这个外室之女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 地牢里,曹炟看着那些被扒掉衣裳,绑在刑架上的男子,他们的身上已经遍体凌伤。 “说,你们到底谁了收的钱,才会让不该进死牢的人进去了?” “皇,皇上饶命——真的,真的没有——” …… 这些人都已经快要被打死了,却依旧说不出什么来。 曹炟想着他们之前的讲述,向身边的聂玉郎道:“只怕宫里真的进了魑魅魍魉,吩咐下去,仔细搜索内宫的每一处,若有什么蛛丝马迹,立刻来禀告我。” “是!” 聂玉郎领命而出。 回到大殿,发现谢流云等在大殿前。 “谢大人,碧落行宫那里有什么消息?” “回皇上,一切顺利。” “噢,没有什么发现吗?” “有。” 谢流云说到这里时,却仿佛有些神秘,曹炟道:“内室谈。” 二人到了内室,谢流云才道:“皇上,按照皇上的要求,平了碧落行宫之后,深挖三尺,因为乌弋山大人在,所以我拜托他帮我们看好方向,他指点我们由西南角开始挖,是一边平碧落行宫一边挖过去的,结果发现,碧落行宫的建筑果然不简单,行宫深挖三尺后,看到里头有建筑痕迹,根据挖出来的图案推测,竟像是个反八卦。乌弋山大人恐事关重大,让人停止往前挖,而地面部分继续在拆除中。” “乌弋山还说什么了吗?” “他说,陈留公主必定没事,况先生也定没有性命之忧,只怕二人是被困在碧落行宫的某个阵中了。” “他没有办法看出端倪吗?” “乌弋山大人很苦恼,他没有办法破解,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不找高人来探看一番,看看能不能进入大阵将二人救出来。或者是让人继续挖出整个埋在地下的印迹,介时可能会从图阵中发生些什么。” “这个世上,若是同时能困住况离和尉迟靖的地方,就算再有高人,只怕也是没有办法救他们出来的。除非是——” 除非是那两个老怪物,可是,那两个老怪物若是出现了,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严重的后果,那是不能以常理推测的两个人,无法想象万一搞不好,到底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曹炟犹豫了半晌,打消了这个念头,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最后终于道:“让他们继续挖,全部都挖出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做怪!” 谢流云得了旨,马上道:“是!” 这时,夏炚也同样得到了消息,只见他面色沉沉,犹豫了片刻,还是来到了大殿见曹炟。 此时,谢流云已经离开。 夏炚一见曹炟,便立刻道:“不能继续挖!要挖也不能这样盲目的挖下去,会出大事!” “夏兄,何事如此焦急?” “曹炟,你装什么傻?你以前进过君山大阵,知道一个阵法,万一被触动,将是什么样的后果,现在无人指点,就靠乌弋山那个半瓶子醋,是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的!如果你信我,立刻带我去碧落行宫!” “你——”曹炟疑惑地看着他。 “难道安歌没有告诉过你吗?我其实亦是杨筠松的弟子,没错,我一直与杨公有联系,便是那千年龟壳,亦是他让我转送给安歌的!安歌会出现在安平郡,杨公知道,我亦是知道,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你现在明白了吧!其实自始至终,最了解安歌的就是我,而你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最想救她的也是我,曹炟,尉迟靖不能出事,尉迟靖就是安歌,安歌就是尉迟靖!安歌没死,没死!” 他以为曹炟听到这些话会很震惊,然而他只是淡然地道:“这些事我都已经知道了,我从来没有不想救她。” 夏炚怔了下,“你知道?” “我自是知道的,就算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我认得出她。况且,在遇见尉迟靖之初,我已经在代宏文的帮助下,知道了她为何会记忆混乱,却忘却了曾经的事情,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为何,你会将她变成尉迟靖,她真的是陈留王尉迟风的女儿吗?” 话到此处,已经是要开诚布公了,夏炚想了想道:“她的确是尉迟风的唯一遗女尉迟靖,她的本来的名字就叫尉迟靖,只不过当年满门被抄斩,她在逃亡路上差点死了,是杨公救了她,重新为她取了名字。” 曹炟没有再问过程和原因,有些事其实就是很简单的,想得太复杂了反而容易扑朔迷离。 “你愿意去碧落行宫救她?” “当然。”夏炚很肯定地说。 “可是月云夕的案子还未水落石出。” “曹炟,这几日的事情我也看得很清楚,夕夕的确是死得冤枉,但是凶手却不是你,但是我一定会找出这个凶手的。却不能为了这件事,而误了靖儿的性命!为了靖儿,我愿意暂时放下你我之间的恩怨,去救她。” 夏炚都这样说了,曹炟自也没有再犹豫的必要,当下道:“好,我们一起去碧落行宫。” 就这样,曹炟和夏炚,一起来到了碧落行宫。 尹凤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宫门口,尹凤从后追来,到了城墙之上,见二人一黑一白,骑马并肩而行,后头的卫队整整齐齐,所有的这些,都是为了去救尉迟靖吗? 尹凤不由自主地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唇,有些女人的命运,为何如此之好?优秀的男子都围绕在她的身边,为她付出一切?而自己又差在哪里? 尹凤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而是去了永阁。 上次,她和夏炚在永阁前面见面,夏炚说去永阁里坐着说话,她拒绝了,其实是她当时便觉得永阁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她拒绝,只不过她当时有个强烈的感觉,感觉到尉迟靖可能就在永阁里。 尹凤今日还是有这样的感觉,她手中拿着银针与符纸,目光如豹子般往四周打量,一步步地走过每寸土地,就是想要找到尉迟靖的踪影,然而她这样将每个房间都找过了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永阁里空空如也,除了那些摆设,似乎是经常有人打理的样子,但的确是空无一人,连多余的呼吸都没有。 尹凤有点不甘心,坐在廊下闭目休息了片刻,仔细感受风的声音,阳光缓缓转动,照到了她的身上,略微有些刺眼的光亮使她虽然闭着眼睛,却仿佛看到一个影子出现在视线里,她连忙睁开眼睛,那影子却又不见了。 “尉迟靖!是不是你!”尹凤连忙喝道。 然而周边寂静,根本就没有人。 尹凤犹豫了下,还是坐定在一角,拿出符纸,银针飞舞,只见那符纸如同活得一般,被她应用的活灵活现,符纸在整个永阁飘飞了一圈,然后被尹凤一把抓住,吞下肚去,同时两根银针刺入自己双目与眉下的地方,两滴血珠迸出,她闭上了眼睛,觉得体内翻滚的厉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哇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抹去唇角的鲜血,再抬眸时,只见四周花叶调零,一片萧条之象,院子里落叶堆积,尘土很厚。 而在这些尘土之上,似乎有留下些脚印。 四周所有的景象,不再是夏秋交界时的花团锦簇,而是变成了灰白色,花是灰的,房子是灰的,所有的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尹凤此时看到的,并不是永阁表面的东西,而是永阁的内里,一永阁共存的另一个空间。 用此血引方式闯入到这个世界里,其实很伤身,若不是实在想知道尉迟靖是否真的在这里,她也不会用这个办法。 她听到哪里有摇卦的声音,这个声音她又熟悉,又陌生。 当下顺着声音走过去,穿过两进门,到了永阁的后院,只见一棵已经没有叶子的光凸凸的枯树下,一个女子正蹲在那里,努力地演算着什么,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扳着手指,一边摇卦一边演算,嘴里还喃喃自语地道:“东方,赤龙将至,三十三步之数,西方,火凤台落,水涨,水火相克,凶……咦,这么一来,又不对了呢。” 她把之前写在地上的很多数字和横线直线,又用小手抹去,闭了闭眼睛,打算重头开始的样子。 她完全没有发现到尹凤的进入。 尹凤却已经认出,这个女子正是已经失踪了好些日子的尉迟靖。 她果然就在皇宫里,她果然在! 尹凤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硬生生地忍住了生气的模样,笑问道:“尉迟靖,你在算什么?” 尉迟靖乍然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错愕地转过脸,见鬼似的打量着尹凤,然后赶紧跑过来,用手触触她的额头还有小手,尹凤有些厌恶地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道:“做什么?” 听得尉迟靖道:“你只是虚神入境,没事的,没事的,唉,你没事跑这里头来做什么,赶紧出去!要是以前,你这样看自然是没事,但是现在不行了,你要明白,那大阵直指安阳城皇宫,现在可是阵门大开,这里头的一切都不同了,你再不出去,会吃大亏的!” 尹凤见她说的认真,忙问道:“什么大阵?” “对你说了也不懂,我猜测呢,这大阵,可能是追踪况离的两个老怪物其中之一的那个人弄的,目的吗,还不清楚,待我找到沈婥才可以……” 尹凤根本听不明白她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见她的身上的衣裳和头发,却是鲜妍如斯,又见自己身上的衣裳却已经灰扑扑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是活人啊,我整个人都进入了这个阵中,而你进来的只是魂,这是很危险的。” 尹凤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果然是被困在阵中的?” “对,没错,我是被困住了,但是也是因为有些事还没有搞清楚。”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往后退了几步,紧惕地看着她道:“不对,我本来以为你是和帝的救命恩人,但你是个妖人,你想控制她,你是坏人!既然如此,你在这里陪我也是好的,总比你出去害人的好!” 说着她竟来扯尹凤的胳膊,显然是害怕她逃出阵去,尹凤却是明白了什么,立刻用银针扎了下尉迟靖的手,“你莫要过来,既然你说这里危险,我出去好了,不过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出不去了?” 尉迟靖凝着眉看她,眸子里渐渐地溢出一抹固执。 ---题外话---——感谢22062206、18609510968、youyou0721、rita1981、rita1981、ztw_zz、huoying12345、苏小灯、亲亲我的宝贝儿、客户端用户、临风飘影等亲赠送鲜花钻石和月票,感谢客户端用户和临风飘影亲一次赠送六张月票及五颗钻石,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其实这个小说已经进入到结局卷了,亲们有什么疑问或者是之前有什么梳漏都可以提出来,尽量把结局写好哈~爱你们么么哒 第452章 倒阴阳八卦阵 她忽然也拿出银针,其实若论银针的使用,她可比尹凤强多了,当年在君山角下,和黑熊练习使用银针,相当的熟念了。只见袖子里出现了几根丝线,丝线的尽头便是几根银针,像灵蛇般探向尹凤。 尹凤吓了一跳,待要逃跑却已经晚了,银针带着丝线,在她的周身迅速缠绕,很快就把她包得跟个大茧子似的。 尹凤这下是跑不动了,只能看着尉迟靖拍拍手,眯着眼睛笑,走到她的面前来。 “尹凤,你别走了,以你的能力,留在这里或许还能帮帮我们,你出去后呢,却有可能害我们,特别是你知道了我们被困在这个阵中,谁知道你会做出何等样的事情来?最重要的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打和帝的主意,他是我爱的男人,他也爱我,我和他是不会分开的,中间也容不下别的任何人,你明白了吗?” 尹凤虽然被绑住了,很是狼狈,却依旧冷笑道:“尉迟靖,你真是贱人,当初不是因为和帝他强占了你,你才召唤了飞旋刀杀手来杀他吗?这会怎么好像非他不嫁,爱得要死要活了?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贱的女子!” “你懂什么?他要我,我自是要给他的。很久之前,我便想把自己给他,是他谨守君子之礼,总想着要给我一个风光的大婚后才会与我在一起,结果我们错过了那么多的好时光,现在我和他终于在一起了,我只有欢喜,又怎会因为他强占了我,就产生杀他的念头?” 尹凤仔细地盯着眼前的尉迟靖,只见她笑得很开心,眯着的眼睛是她的标志,还有那轻松惬意的模样,与之前尉迟靖警张而矛盾的心态完全不同。 她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你,你不是尉迟靖,你是谁?” “你猜猜。”眼前的女子还是笑得很开心。 尹凤首先想到的是沈婥,因为这里是永阁。 但是沈婥不会和曹炟的感情如此之深,当下道:“你是,安歌?” 女子的笑容更深了,“我就跟况离说了,能留在曹炟身边的女子,果然都是聪明的女子呢!但其实,我是安歌,还是尉迟靖,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这个,我找回了自己而已。髹” 说着,她晃晃手腕上的铃当,铃当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音。 却正是曾经的那串引魂铃。 只是尹凤并不知道这引魂铃的作用,但却知道,安歌曾经是拥有一串引魂铃的,后来一直保存在曹炟的手中。 尉迟靖也不多解释,扯着一根细细的丝线,像牵着小狗般的,“走吧,我们今天还忙着呢,我们去找况离。” 尹凤不想走,无奈根本不是尉迟靖的对手,身体是不由自主地被她操控着往前行去了。 此时,永阁廊檐下,尹凤的身体还在那里盘腿坐着。 …… 曹炟到达碧落行宫后,就见整个宫苑已经不是上次来的模样,被拆得七零八落,有一部分则被深挖三尺,可以隐约看出下面用青砖和糯米泥制成的建筑,像是八卦图的一角,在矮壁上却又刻上了不同的花纹,看起来很是奇特,夏炚马上跳下去,细看那花纹。 乌弋山乍见夏炚,眸子里闪过一抹愤怒,所谓仇人相见,分外脸红,夏炚当初利用巫灵逸就是利用他,他也跟着跳下去,便与夏炚打在一处。 二人武功都很高强,特别是乌弋山,曾经的悍将,战争疯子,此时放开了打,当真气势如雷轰,夏炚的武术规矩,身形灵动,才过了不过片刻,就已经互交了数十招,而且彼此出招都是狠命地往对方的死穴上打,曹炟在旁看了片刻,知道这样打下去必会出事。 便喝了声,“住手!” 乌弋山和夏炚如同没听见似的,曹炟便向聂玉郎使了个眼色,聂玉郎立刻抽出大刀,他本来就是江湖人士,少懂政治,来到曹炟的身边也不过是护卫曹炟的安危,此时一刀下去,便如同要劈山碎月,夏炚与乌弋山若不撤手,必为其所伤,二人当然不肯吃这个亏,齐齐撤手,听得聂玉郎大喝一声,“皇上说让你们住手!” 乌弋山和夏炚互视了眼,皆冷哼了声。 曹炟这才走过来,“你们要打,出去打,不要打扰朕救靖儿。” 现在救这个女人,才是重要的事情,夏炚咽下了这口气,故作云淡风清地道:“这位聂兄好身手,倒是罕见得很。” 聂玉郎一抱拳,“过奖了!” 便回来站在曹炟的身边。 乌弋山道:“和帝,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这个家伙带过来!” “他自称是杨公之弟子,说不定能堪破此局。” 乌弋山哼哼一笑,“那我还要说,我们巫国是燕王麾下,燕王比之杨公又如何?” 谢流云不知何时已经来了,这时连忙插了句,“乌弋山大人,夏君,二人何必争此名头?如今碧落行宫地下现出异象,双方正好可以在这里大施拳脚,不过今日车马劳动,谢某已经替皇上备好了酒宴,请皇上及二位先行去竭息片刻如何?” 谢流云经营百福楼多年,对于人情事故方面的事很是在行,当下几人不再争辩,随着谢流云至碧落行宫最偏僻的一进小院,此院因为地势较高,又与其他宫苑并不相连,因此决定最后拆除它,目前还是能够暂时用作行宫,虽然小了点,却比临时搭帐强多了。 正厅内果然酒菜已经摆好,颇为丰盛。 谢流云眼见三位顶尖人物各自坐了个方向,形成正三角,似乎并没有留他的位置,于是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乌弋山执起酒杯,倒满酒,“不打不相识,英雄惜英雄,既然刀剑不能见高低,今日便以酒为准,谁先倒了,谁非好汉!” 夏炚也执起杯子,“斗酒?我夏炚从来未怕过。” 夏炚虽然没有千杯不醉之名,却也是喝酒好手,这里头酒量最不行的反而是曹炟,因小时候身体弱而致一饮酒便醉,到后来又觉得饮酒误事,便干脆少饮,见他们二人斗酒,曹炟并不阻拦,自顾自地夹了几根菜吃了。 三人各自代表不同的国家,自也很少提到有关政事,毕竟在喝酒,万一说漏了嘴就不好了,大约一个时辰后,眼见乌弋山和夏炚已经喝到皆要醉了的程度,曹炟觉得甚是无聊,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盒状物,打开,却见里头空空如也,盒子里并没有东西,他怔了下,只觉得头脑一阵轰鸣白光,盒子也啪嗒跌在地上。 乌弋山和夏炚虽然喝醉了,却依旧发现了曹炟的异样,乌弋山大着舌头问道:“和帝,你,你怎么了?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夏炚也笑道:“这可是你的地盘儿,你若丢了东西,可别赖在我们的头上……” 说着又举杯,向乌弋山的杯子碰了下,“干!” 这二人脑子已经半混沌,虽然觉得丢了的东西可能很重要,毕竟还是没有多想。只见曹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去,拉开门,吸了口外面的空气,才觉得刚刚快要窒息的感觉,终于过去。 他不再管这二人,而是奔往挖开的碧落行宫。 他要怎么告诉她,他竟丢了他与她的定情信物。 引魂铃,不见了! 他从未如此慌张过,以前尉迟靖的记忆被重塑,她把他当仇人,可是他很欣慰,毕竟她还在他的身边。可是现在,她不但人不见了,连她的引魂铃也不见了,感觉上她似乎是真的要消失了。 就在这时,谢流云忽然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卷轴样的东西,“皇上,刚才他们在清理残土时发现了这个,按道理说,这地下埋的东西,肯定是有些年程了,但是这卷轴的样子像是很新,仿若就是大殿里您常用的卷轴呢,微臣没敢打开,请皇上亲阅。” 曹炟收敛了下刚才几乎要被丢失引魂铃击溃的神智,将卷轴接了过来,只见上书这么一行字,“和帝,东西我没打招呼自取了,等出去后带给你。” 落款正是“尉迟靖”。 曹炟乍见这卷轴,刚才极悲的心情又到极喜,往四周看看,连忙唤道:“靖儿!靖儿,你在哪里?” 曹炟就这样在零落破碎碧落行宫之间走动着,到处都是被拆得差不多的残恒断壁,夕阳西下处,青色的夜幕渐渐降临,不知道哪里突起一片淡雾,曹炟走在这淡雾中,身影被拉得很长很淡,脚步高低不平,周围还有叮叮光光的声音,是士兵们在继续干活儿,曹炟觉得,尉迟靖就藏在这残恒断壁的哪里,继续呼唤着,“靖儿!靖儿!” 而这时的尉迟靖,忽然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腕间的铃当也在铃铃作响,她站在那儿半晌没动,眼睛却渐渐地湿润了。尹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道:“尉迟靖,你是不是想明白了什么?你要是想明白了就把我放了吧,你可知道你在玩火?我现在进入此阵,用的是我自已的血气,若我一直不回去,我会死在永阁的。” 尉迟靖根本没听到她说话,她只听到曹炟,在一声声地呼唤着她,她知道此刻她见不到他,但他能听到他的声音,她听得出那声音里透出来的悲伤和深情,她不能不哭,这一直以来,这个男子,为了与她的一段情,付出的太多,到了现在,她却依旧让他在为她悲伤。 她忽然想起来,当年他带着装着沈婥尸体的水晶官,出现在安平郡,他因为悲伤思虑太重而吐血,他和她护着水晶官,免得那些杀手们闯进来,生死一线时,他没有逃,想的只是护住沈婥。 一点一滴都那么鲜明的浮现出来,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抬起袖子狠狠地一抹,将泪水擦去。 听到尹凤还在那里道:“……你知道我叔叔是什么人,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一定不会放过皇上,同样也不会放过你。你明白吗?江山稳固,靠的就是尹军,没有尹军,就没有现在的邾国,更没有现在的皇帝!” 其实尹凤一直厌恶尹家,她也从没有把自己当成尹氏一族的一份子,她起初同意来到曹炟的身边,完全是为了尹铉的承诺,只要她控制住了曹炟,成了曹炟的女人,曹炟的皇后,那么她的母亲自然母凭女贵,成为尹家的主母。那么她们母女,曾经所受的委屈,都不再是委屈。 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却和尹彩玉一样,只求自己的敌人,能够看到尹铉的份上,能够因为惧怕于尹氏一族,而放了自己。 却见尉迟靖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尹凤,我不会放了你,不会再让你去害他!反正我也不一定能出得去,既然如此,我们都不要出去了,让他好好的生活下去好了!” 尹凤的心蓦然一沉,但见她刚刚哭过,眼睛还些微红肿,大概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当下闭了嘴。 二人再走了片刻,眼前出现一处漂亮的宫苑。 竟是曾经的未央宫。 当然未央宫也变成灰扑扑的模样,在他们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是扑灰灰的,只有尉迟靖身上是有彩色的,尉迟靖带她进入一个房间,只见一个男子正伏案,也如之前的尉迟靖一样,正在纸上演算着什么,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道:“靖儿,我是没有骗你,我真的看见沈婥了,你知道的记忆反正已经恢复了,该明白沈婥就是你自己,你说你明明在这里,怎么又会出现沈婥?” 尉迟靖愣了下,“真的看到了啊?可是怎么会呢?”她走过来,看着他在纸上画的那些,又道:“这是什么?” “我找到了一条新的路线,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说到这里他终于抬起了头,然后看到了黑着脸的尹凤。 这二人应该算是第一次见面,况离不由讶然道:“这阵居然还能有人进来?” 尉迟靖笑道:“算她倒霉,永阁那里阵门大开,她用了血引术,魂体分离来到这里,这却是好,她是个坏人,我见她施惑心术想害和帝,所以把她绑到这儿来了,况她也有些本事,或许能够误打误撞,能让我们从这里头出去。” 况离上下打量了尹凤几眼,道:“细眼细嘴,确是妖物,结果却是不大好。” 况离和尉迟靖都是风水方面的专家,对于人面风水自有研究,所以看了眼,便能看出此人平生大致的福气。 尹凤愤怒地瞪了他几眼,向尉迟靖道:“怪不得你藏在这里头不出去,敢情还在这儿藏了个小白脸儿,皇上真是好笑,还四处找你,却不知你在此处逍遥快活得很。” 尉迟靖也不理会她,便将手里的丝线绑在桌子腿儿上。 奇怪的是,就这么一根细细的丝线,居然让尹凤就是挣不脱。 拴好后,尉迟靖向况离道:“饿了。” 况离只好放下手中的笔,“正好那会儿有人端了饭菜经过,我取了些食物放在那里,你去吃吧。” 尉迟靖看到另外一个桌上放着几个馒头还有鸡腿,便走过拿了只馒头咬着,见尹凤瞪视着她,她道:“你不是实体,你不用吃饭的。” 尹凤切了声,扭过头不看她。 况离又看了看自己画好的方位图,道:“这个倒阴阳的八卦阵,真是很恶毒。又是在先祖皇帝的时候就建好的,想必从那时候就已经直下了隐患。邾国至今还没有完全的分崩离析,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这几位皇帝的能力太强,也或许是因为你的加入改变了一些事,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天下,除了杨公,倒有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若是杨公所做,那么又为何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弟子?似乎专程来破坏这些。” 尉迟靖叹了声,“这就好像自己的左手打右手,大概就是觉得好玩儿吧。”说到这里,她又笑道:“没想到我师父是个老怪物,当初我怎么就信了他的话,什么三世情缘,手心里的朱砂痣……” “你不生气?” “至少有一点他说对了,我的确有三世情缘,而那个人也的确成为了皇帝,只是他的心上没有朱砂痣。” “话说回来,和帝忽然赶到后山,必有其原因,想必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去的,我又看到沈婥在阵里出现,莫非,他是为着沈婥才来到后山?” 尉迟靖微怔了下,“沈婥?” 一边静静听了半晌的尹凤忽然插嘴道:“呵,看来皇上还真是个痴情的人儿,虽然身边有个陈留公主,还是忘不了曾经的情人,我觉得他说的对,肯定是与沈婥有关,当年沈婥死了,他还抢出她的尸体呢!活人是没有办法和死人争的,尉迟靖,你也比我强不到哪去。” 尹凤倒是听说过传闻,说沈婥、安歌和尉迟靖,有可能是同一人,但毕竟是传闻,她才不信世上真有这样的事情。 况离看向尉迟靖,“怎样,和曾经的自己争风吃醋的感觉如何?” “哧——” 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尉迟靖只是一笑。 …… 其实夏炚的酒量是真的好,乌弋山的酒量也不差,二人见曹炟出去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就跟出去了,看到曹炟有些失魂落魄的到处寻找尉迟靖,二人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感觉,其实撇开江山来说,像曹炟这样的男子,尉迟靖这样的女子,该有自己幸福的爱情,他们应该是好好的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不是这样呢? 夏炚忽然说了句,“乌弋山,她跟着你们谁,都得不到幸福,我要带他走。” 乌弋山只是冷笑,就凭着曹炟对尉迟靖的感情,他想带她走?除非曹炟死了。 当天晚上,因为夏炚的指点,众人继续开挖,因为兵多将广,拆一个行宫实在是小事,到天亮的时候,就已经又往前挖了很大一片,果然是个倒阴阳八卦,每段矮墙上都刻着奇怪的花纹,间惑还有经文,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短句。 有个士兵就发现了这样的一句话,“天命所定,谁要逃不脱。” 又有一句,“蛇行天下,素手翻天。” 这些短句意义不明,然而却是他们唯一还能比较看得懂的文字了,其他的经文、符文和花纹,更是让人一头雾水。 夏炚逛了一圈儿,眉头微凝,久久不言语。 乌弋山道:“别装深沉,到底看出了什么?” “这倒像是个,鎮壓阵。” “何意?” “就是,以前,有人用倒阴阳八卦去震压妖魔鬼怪,或者是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当然也有好人被冤枉,而被恶人鎮壓的。” “意思是这地下,可能有什么厉害的妖物?”乌弋山也担忧起来,莫不是尉迟靖和况离,真的与地下的什么妖魔鬼怪给缠住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人有道:“参见皇上。” 第453章 尹彩玉遭遇石隐 却是谢流云无意间看到曹炟站在那里,显然已经听到了夏炚和乌弋山的话,此时一双眸子里满是黯沉,走到夏炚的面前道:“若这里真的鎮壓着什么,靖儿是不是已经遇上了?既然整个碧落行宫都是为了鎮壓那东西,想必它非常的厉害,夏炚,既然靖儿能进去,想必你也能进去,你为什么现在不进入这个倒阴阳八卦阵去看看呢?” 夏炚冷笑,“若是我将她救出来,她就是我的女人。” 曹炟愣了下,又道:“你可以把我送入阵中去。” 夏炚摇头,“不可以。和帝,说实话,此阵未被破坏之前,或许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但是现在,我们没有机会了,除非他们出来,否则我们谁也进不去。髹” …… 这时候,有人来报,“皇上,宫里来人要见皇上。” 曹炟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尹彩玉。 眉头拧了下,刚想说不见,便听得尹彩玉喊道:“皇上,请您救救凤儿!蠹” 他只好点点头,招手让她过来。 尹彩玉一过来,便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道:“皇上,凤儿不行了!” “怎么回事?”乍然听闻此消息,曹炟也是吓了一跳。 “皇上,凤儿一定是中邪了!” “起来细细说!” 接着,尹彩玉便说了有关尹凤的事情。 “皇上,凤儿那日出门送您,可是您已经到了宫门外,她只能在城墙之上目送您离去,我想她的心情一定不好,之后果然没有见她回转,我想她到晚上一定会回来的,没想到晚上也没有回来,我便让人四处寻找,终于到今日清晨时分找到了她,却是倒在永阁,人已经昏迷不醒。” “永阁?”曹炟微感错愕。 “我了解凤儿,她向来心思沉重,莫非是因为心病才倒下?当下便叫了太医来把脉,结果,结果太医说,凤儿呼吸微弱,神魂俱灭,已经是,没法救得了,现在只靠着千年人参吊着命。” “无缘无故,怎会病到如此程度?是不是又受伤了?” “太医检查过了,内腑的伤一直没有痊愈,倒不至于要了命,并无外伤。” “她现在在哪里?” “在宫里,她,她现在命悬一线,实在不宜挪动,我只好让人看护着她,亲自来通报皇上。” 曹炟感到有些头疼。 自从那些香艷旖旎的梦,他刻意避免与尹凤再见面,却不知道她忽然病得如此沉重。 想了下道:“你先回宫吧,朕会派人通知秦越人,让他去救治尹姑娘。” 秦越人的大名,在场之人都听闻过,尹彩玉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略微的失望,“皇上,凤儿已经命悬一线,您也不回宫探探她吗?” “尹姑娘吉人天象,自会没事的。” 尹彩玉又道:“找到公主了吗?” 曹炟摇摇头,“没有。”又继续叮嘱道:“我会让人把永阁封起来,以后没事别去永阁逛。” 尹彩玉应了声是,有些依依不舍地道:“那,那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回去照顾凤儿了。” 曹炟说了声好,又继续道;“这件事,尹大将军知道了吗?” 尹彩玉怔了下,答道:“应该还不知,不过延寿堂哥已经知道了,现在也守在凤儿的身边。” 既然尹延寿都知道了,那么瞒不瞒着尹大将军,似乎也意义不大,当下道:“你走吧。” 尹彩玉又施了一礼,便离开了,却是一步一回头,一双水眸在曹炟身上转来转去,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 一路上,尹彩玉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曹炟未免不尽人情,居然在尹凤生死关头的时候仍然不亲自探她,一方面却又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他并不是对她一个人这样的无情,而是对其她女人一样无情,让她的心理平衡不少。 刚入城,就遇到表歌杨凡,他正带着几个人在巡城,见到她的马车,便厚着脸皮拦了下来。 尹彩玉皱皱眉头,“杨凡,你不想活了,敢拦我的马车?” 杨凡笑嘻嘻地道:“彩玉,这么久没有见到你,这一向可好?” 其实尹彩玉对杨凡并没有多大的恶感,若放在普通人群里,杨凡也算是个人物,当初从汾城巡城换到了安阳巡城,虽然还是巡城,官职却高了不少,其实他现在也不必常常巡城了,尹彩玉回府的时候,听闻府里亲戚传话,杨凡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在巡城的时候可以顺便遇见尹彩玉。 尹彩玉正受情伤,犹豫了下,干脆从马车上下来,微笑道:“杨凡,我过的好不好,与你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杨凡抱着胳膊,顾做轻松,“怎么和我没关系,我怎么着也叫你一声妹妹。” 忽然看到旁边有卖糖葫芦的走过,赶紧追上去买了串糖葫芦,笑嘻嘻地递到尹彩玉的面前,“彩玉,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玩意儿了,给你。” 大概这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真的触动了尹彩玉的什么心事,她默默地接了过来,道:“杨凡,我说真的,你不要对我存着什么心思了,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大家都知道,我是迟早要嫁给皇上的人,你这个土老冒,怎么能和皇上比?再说,我早就不喜欢吃糖葫芦了。” 说着便将糖葫芦扔到了地上,斜着眼睛看它,躲过杨凡的目光,“没事的话,我走了,你别再拦着我了。” 尹彩玉说着,便又要上马车。 杨凡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吗?你已经被皇上厌弃,现在皇上的新寵是尹凤,那个你从小就讨厌和看不起的外室之女!你何必让自己这样的辛苦,你明明有别的路可以选的。” “我不选,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尹彩玉的眸子里蓦然浮起浓浓的水雾,没等杨凡回答,她已经道:“因为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他!我每次见他,哪怕我只是在尹凤那贱人的身边做个陪衬,但只要能见到他我就觉得开心!杨凡,如果你懂得爱情是什么,你就明白我现在的感受。” 杨凡终于放开了尹彩玉的胳膊,眼睁睁地看着她放下了车帘,杨凡紧走几步,“尹彩玉,谁说我不懂爱情!我爱你!我自然能明白你的感受!” 尹彩玉却始终再没有掀起帘子。 尹彩玉回到宫里后,已经有人先于她回宫,并且请秦越人到了尹凤所居之处把脉。 尹彩玉不想进屋,又想到之前他们说起的那个永阁,沈婥曾经住过的地方。皇上说封了它,不知道当真封了没有? 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她竟然想再去看一眼。 路过林荫小道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往冰室而去,尹彩玉一时好奇,便跟着往前走,发现那白衣人居然是夏炚。之前还看到夏炚在碧落行宫呢,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尹彩玉想着,大家的动作都是快,她只在路上耽误那么会儿,就赶不上了呢。 夏炚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四个人,看装束就似乎是那日进宫的那四个侍卫,进入冰室后好一阵子没出来,她便想着,这夏炚虽然亦是帝王,却对这个云夫人有些情的,她虽是死了,但能够得到这个男人的一顾,也算是死而无撼了,不像自己,若是死了,曹炟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脑海里忽然出现当初,曹炟也曾与她似乎亲密无间,二人轻拥的景情,虽然她知道,他那样做必有其目的,但那样的时刻,竟也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尹彩玉默默地走开,到了永阁。 果然发现永阁已经被封了起来,周边也有侍卫把守,不让任何人进入。 一个死去的人,都被如此重视,而她,活得却像一个孤独的游魂。 …… 冰室内。 白衣人围着明云夕的尸体转了一圈儿,将她身上的白布掀开,仔细地打量了这尸体片刻,才道:“再漂亮的人儿,死了以后也只剩余恐惧的感觉。你瞧这小脸儿,青白的颜色,一看就是死去的肉,还有这僵硬的尸身,根本就和外面那些枯了的树木又有什么不同?我现在倒是越来越佩服曹炟了,当年他抱着沈婥的尸体,千山万山寻觅良穴,唉呀,令人感叹呀……” 明云夕的眼睛还是半睁着的,大约真的是死不瞑目。 白衣人看得很有趣,笑着对着她的脸道:“夕夕,你好,我是你的夫君呀,你的夫君夏炚,你看我像不像?是不是一点儿都分不出来呢?” 明云夕自不会再回答她的。 她得意地哈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侍卫中一人道:“静姝,你莫要再耽误了,我们这就走吧。” 说话的声音清朗好听,只是带着些风霜之色,白衣人一笑,“煜,你又叫错我的名字了,我叫石隐。再过些日子呢,我就是堂堂的天烬皇帝夏炚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许再叫静姝了,唉……静姝以前是什么样儿,我都忘了呢。” 原来这伙人,并非是夏炚,而是曹煜和石隐。 曹煜又道:“以夏炚之前定好的计策,他其实并不想这么早离开邾国,再加上尉迟靖的事情,他耽误的时间可能会更久,而我们运走明云夕的尸体,他是绝对不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也以为是曹炟护卫不力,或者是曹炟使了什么手段,连个死人都不放过,总之,只要我们顺利离开皇宫,到了小四河,一切都由得我们来掌控了。” 石隐笑道:“可不是,到时候,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小四河的那些将士们,可能都迫不及待的想打一场呢!我要让小四河将士们的铁骑,踏遍了四海疆土,我要让曹炟和尉迟靖跪在我的脚下,企求我的原谅!”她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要防乐极生悲,现在一切还只是个计划,若有一环出差错,便会出大事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好啊!”石隐说着,忽然从怀里拿出短刀来,毫不犹豫地又在明云夕的身上,刺了好几刀。 见她似乎不解恨还要继续刺,曹煜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我要让她看起来比现在更惨,介时,车渠国她的父王看到她死的这样惨,你说会不会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要知道,车渠国的国王可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而上次曹炟送往车渠国的信,不过是被我半道截了而已,那封回信根本不作数的,这位明云夕,想必在车渠国受尊重得很,毕竟当初是她做了夏炚的云夫人,才挽救了车渠国,他们对她只有感激,若知道这样的一个女英雄,居然被曹炟如此害死,想必必定群情激愤,难以压制。” 这样一来,曹煜也不好拦着她了,石隐又继续在明云夕的身体上刺了几刀,这才罢休。 之后,一行五人,带着明云夕的尸体从冰室里走了出来。 刚走不远,便见到一群巡卫,石隐很自然地拿出腰牌,向他们晃了晃。 最近这天烬皇帝亦在皇宫中,众人都知道,当下没有再阻拦,反而是不远处逛回来的尹彩玉道:“夏君,你们这是要带着车渠公主离开了吗?”她的目光落在后面四人抬着的窄长箱子上,它看上去像是个储物箱,并不是棺材。但因为他们是从冰室里出来的,与那些巡卫不同的是,尹彩玉自然而然将这箱子看成是棺材,因此有此一问。 石隐的眼睛转了下,装成沉重的模样,“是啊,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能再耽误,我必须带她回去,给她父母一个交待。” “那你不继续再寻找陈留公主了吗?”尹彩玉继续问。 “公主的事情,自然由和帝负责,我与公主非亲非故,没有道理继续留在这里打扰。” 尹彩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道:“那你们慢走。” 石隐眼见她要转身离去,忽然道:“尹姑娘。” 尹彩玉又停了下来,“夏君还有事吗?” “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眼见尹姑娘对和帝如此深情,和帝却对尹姑娘并不上心,因此替尹姑娘感到不平而已。反正我现在也快要离开了,有些话想对尹姑娘说说,毕竟我是男子,最知道男子心里头在想什么,若尹姑娘愿意听的话,可随我们走一段儿,随便聊聊。” “哦,也好。”听着是与曹炟有关的,尹彩玉并未多疑,便与他们一道儿走,“夏君要离开,本该是相送一程的。只是皇上太忙,所以才没有相送。” “他是个无情的人,你不必替他解释。”石隐似乎是打趣般地道。 这话惹得尹彩玉噗嗤笑了起来,“夏君说的对,他的确是个无情的人。” 石隐一改之前夏炚留在尹彩玉心目中那严肃的模样,与尹彩玉有说有话,往宫外行去,路上遇到巡卫很多次,对于他们抬着个大箱子也感到有些疑惑,但是因为有尹彩玉跟着,便也不多做询问了,毕竟如夏炚这样堂堂一国的皇帝,还有尹彩玉这样的身份,绝不会是偷窃宫里的什么,说不定是皇帝赏了什么。 就这样,顺利地出了宫,尹彩玉顿住了脚步,笑盈盈地看着石隐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男子的心思果然是难猜。” 石隐一笑,“那也没什么难猜的,尹姑娘,你再陪我往前走一段儿吧,我与尹姑娘交浅言深,很是喜欢尹姑娘,有个东西想要送给尹姑娘。” 尹彩玉盛情难却,欣然答应,“好吧。” 一行人到了一个小巷中,石隐手探入怀里,“尹姑娘,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尹彩玉颇感兴趣地向前一步,就见石隐手中寒芒一闪,刚刚刺过明云夕的匕首,噗地刺入了她的身体,她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惊诧莫明地抬眸,看着石隐,眸子里全部都是茫然,然而她终是不算糊涂,一只手忽然抓在了石隐的脸上,“你,你究竟是谁?你不是夏君……” ---题外话---——亲们,今日有二更。 第454章 揭秘当初的人面虫真相(二更) 噗——匕首又拔了出来,石隐冷冷地将尹彩玉推开,尹彩玉踉跄了两步,靠到了墙上,嘴里也开始流血,双眸不甘地狠瞪着石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身体慢慢地滑下去,最后倒在墙根下,抽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曹煜嗡嗡地道:“你其实可以不杀她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心疼了?说起来,这个尹彩玉也是才女一个,人长得又漂亮,你说曹炟为什么不喜欢?他心里就只有那个尉迟靖,煜,你心里是不是也只有那个尉迟靖?说不定你心里不止有尉迟靖,还有尹彩玉这个小贱人,反正她们都是美人,而我是不男不女的——” 他越说越恨,越说越悲伤,脸孔渐渐地扭曲,曹煜见状,赶紧过去将他拥住,“莫要这样轻贱自己,在我的心中,你一直是最美的。” 石隐固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但这话确实也有些效果髹。 他冷笑了一声,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收入到刀鞘中,看也不看曹煜,将他推开道;“我们走吧。” 就这样,明云夕的尸体,被带出了城蠹。 留下尹彩玉的尸体在小巷中。 直到天将要黑下来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小巷中发现了尹彩玉的尸体,惊声大叫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在不远处巡街的杨凡听到声音,率着人走过来。 只看了那尸体一眼,便觉得心碎神散,几步奔过去将尹彩玉狠狠地抱在怀里,悲声唤道:“彩玉!彩玉你怎么样!彩玉!” 一个巡城兵走过来,探了探尹彩玉的脉,向杨凡说道:“杨大哥,这女子,已经死了多时了。” 杨凡一把推开那人,仰天大喊道:“彩玉!彩玉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拦住她的马车,竟是他们有生之年,所见的最后一面。 当晚,杨凡抱着尹彩玉的尸体,到了尹府。 得知消息的尹金哭着奔出来,将女儿的尸体迎入府中。 几个时辰后,在碧落行宫的曹炟也得到了消息,当时他正在看折子,听到消息后手中的折子不由自主地落在桌子上,好半晌才淡声道:“真的死了?” 奏报之人道:“皇上,尹姑娘的确已经过世,尹府的灵堂已经搭起。” …… 清晨,尹府大院。 尹彩玉的尸体已经入棺,棺盖尚未盖住。 曹炟和谢流云进入院子,诸人皆跪下参拜,山呼万岁。 曹炟先走到尹金的面前,将他扶起来,“尹大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顺便。” “皇上,小女,死得冤!”尹金声音擅抖,鼻头红肿。 尹彩玉这个女儿,自小聪颖,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兼之相貌又好,当初曹炟刚刚登基时,尹彩玉即被选为未来的皇后,一家人也都将这个女儿当成未来皇后那样宠着,后来虽然因为夫人之愚蠢而被皇上厌恶,却依旧并未被家人所厌恶,相反,尹彩玉的失落与失意,家人都看在眼里。 尹金是很理解自己的女儿的,自也是加倍疼爱,没想到,她还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走了。 曹炟道:“尹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朕一定命人查清楚真相,为尹姑娘讨个公道。” 曹炟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 “哈哈哈,查清楚真相?!讨个公道?!笑话!这世上,还会有谁如皇上你这样负她至深?还有谁像皇上你这样欠她一个公道?”话音未落,那妇人已经冲到了曹炟的面前,双手成爪便要来撕扯曹炟的衣领,谢流云首先出手,将那妇人一把推过,“夫人,莫要借此发疯癫!” 众人看向这妇人,却正是当初与尹彩玉住在宫里一段时间的尹彩玉的娘亲,当初为了让尹彩玉尽快得到曹炟,居然出了一个点子,让尹彩玉在曹炟的饮食中放了药,结果却间接促成了曹炟和尉迟靖,而尹彩玉因为这件事彻底被皇帝厌弃,这妇人因此觉得自己害了自己的女儿,常自责不已。 此时女儿竟死了,她更加受不了,才不过一夜,已经是双眼发红,披头撒发,目光涣散的模样。 听到谢流云如此责怪,妇人更加地疯笑了起来,“是啊,我是在发疯癫,我疯了,我要疯了!告诉你们,我们尹家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放过你们!” 她说着居然猛地低头往棺材撞去,好在尹金向来了解自己的这位夫人,早就防着这手,这时手疾眼快拦住她,死死地抱住,“夫人啊,你不能这样,你再这样,我还如何能够活下去啊?” 谢流云见这妇人实在是激动得厉害,便伸手在她颈上敲了下。 妇人便昏了过去,尹金吓了一跳。 谢流云道:“尹大人,尹夫人只是晕了,让人带她去休息吧。” 尹金这才应了声,让人架着这妇人离开了灵堂。 尹夫人的忽然疯癫,令在场诸人都侧目,而曹炟很明白尹夫人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时便走到棺材前,只见尹彩玉安静地躺在棺木里,她活着的时候,其实他并未好好地打量过她,她死了,他才发现,或许以前他真的对这个女子过于冷漠了,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已。 仪容已经整理过了,换上了一身锦衣,脸蛋上涂了些胭脂,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被刺伤的地方,隐隐可见血迹渗出,一片湿辘。 一个好好的女子,因为凶徒的逞凶,就这样死去了。 虽然并非他下的手,但他到底曾经那样地对着他笑过闹过,所以心头还是异常的难受,特别是想起最后她去见他的时候,其实尹凤病了,她完全可以派随便一个人去通知他,但她却亲自去了,无外乎还是想借机见他一面罢了。 她离开时,他感觉到她依依不舍的目光,然而他并未挽留她。 曹炟不忍心再看,转过身来,看到跪在灵堂下的杨凡。 他的头上缠着白布,目光有些呆滞。 曹炟走到他的面前,道:“杨凡,听说是你发现了尹玉的尸体?” 杨凡先给曹炟施了一礼,才道:“回皇上,正是小人发现的尸体。” 曹炟道:“那边说话。” 杨凡便跟着曹炟来到了隔壁的安静的房间,曹炟道:“你是否已经查出些什么了?” 其实杨凡送了尹彩玉回来后,就立刻回到了案发现场,立刻组织人去查案,到了此刻,倒真的是有些线索的。 只是…… 杨凡的目光略微有些闪烁,似乎很难下定决心。 “有话就说,皇上在此,你还在犹豫什么?”谢流云提醒道。 杨凡这才道:“是,是,皇上——” 接着又道:“经过小人调查,昨天傍晚时分,有人看到一白衣人为首,四个侍从模样的人,与彩玉一起由宫中走出来,之后,彩玉便出了事。根据那些人的描述,那白衣人倒像是最近在宫里做客的天烬帝夏炚,而那四个黑衣人大约是他的侍从,据小人分析,能够自如出入宫中,非特许或者名刺,无法做到,即使那人不是天烬帝夏炚,也是宫内之人。” 杨凡说这话的时候,隐隐地透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既然是宫里的人,与曹炟自然脱不了干系。 总之,尹彩玉死了,就是曹炟的责任。 谢流云听得眉头紧拧,“不可能是夏炚,昨天他一天都在碧落行宫,没有离开过。” 杨凡看他一眼,显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 若是凶手去杀手,都能被人发现行踪的话,这世上还有破不了的凶杀案吗? 曹炟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向谢流云道:“谢大人,你记得不记得,当时车渠公主明云夕出事的时候,似乎也有人看到是夏君模样的人进入死牢。莫非,是当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不是夏君,却易容成夏君的模样,四处行凶?” 谢流云忽然想到了什么,蓦然倒吸了口冷气。 “皇上,恐怕不是普通的易容,而是——” 谢流云那吞吞吐吐的模样,简直就跟见了鬼似的…… 曹炟却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流云见杨凡在场,并没有立刻说出来,只道:“杨凡,你退下吧,继续调查此案,直至水落石出。” 杨凡道:“是,小人一定会查出真相。” 说完便退下了。 谢流云这才道:“皇上,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曹炟不明所以,只道:“何事?” “当初,安姑娘从天烬大墓归来,敬和皇帝宣传,齐王爷葬身于天烬大墓。那时,安姑娘便在宫中暗暗行动,开始策划为齐王爷报仇之事。那时候,我并不在宫中,所得消息有限,有次无意间听说了一个消息,好像是说,宫里原本被圈禁着的夏炚,忽然疯了,说自己不是夏炚,整日里又哭又叫。” 曹炟皱了皱眉头,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他可能还在渝州养伤,他虽然没死在天烬大墓,可是差不多也去了多半条命。 后来好不容易才回到安阳,却已经无法挽回很多事,导致安歌跳城楼殉情自杀。 这些事情想起来便很心痛,事过后,曹炟没有再详加打听。 也是因为听到安歌的名字,想到安歌的影子,便会痛到不能自己。所以对当时的时候,曹炟其实一直知之不详。 谢流云又继续道:“我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夏炚被圈禁两年,怎么会忽然性情大变?后来我使了钱让人在宫中打听,才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说是不但夏炚性情大变,还有一人亦是性情大变,便是当初皇帝身边的女人姬静姝,这女人原本是极恨安姑娘的,但是最后不知因了何事,居然帮助了安姑娘。” “歌儿向来善交友,不过与这姬静姝却向来便不合,这件事的确是很奇怪。” 谢流云又道:“不知皇上还记得曾经巫灵逸使用过的人面虫吗?” 这么一说,曹炟忽然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了,莫名惊诧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流云又继续道:“城破之前,我其实约见过安姑娘,虽然那时候安姑娘身边已经有许多暗卫盯稍,敬恒皇帝对她也并不是十分的信任,可是我依旧在安姑娘的安排下,见过她一次。当我向她求证,齐王爷是否真的死在天烬大墓,她只是默默地点头。然后我又问,被圈禁的夏炚,是否已经不是原来的夏炚,她并没有回答我,但她当时的神情我忘不了,分明就是一种很快意的笑,只是那笑却被敛成淡淡的一抹。” “所以后来,夏君得到先皇遗旨,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有安姑娘帮忙,他得到这个自然不难。而且经过我的侧面验证,我怀疑当初被圈禁的已经不是夏炚,而是另外的人,是安姑娘用了巫灵逸的人面虫,造了另外一个夏炚,代替夏炚被关在那里,真正的夏炚早已经逃了。” “是了,巫灵逸的人面虫煞是邪气,以歌儿的性子,私下里捉两只玩儿,倒也是有可能,一般人也不可能养得活这人面虫,也只有歌儿能做到。只是,她到底把谁变成了夏炚,代替他被圈禁呢?” “很有可能是姬静姝。”谢流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竟然是她!可是朕得到的消息,她似乎在城破之时,就已经被杀了。” 谢流云冷冷一笑,“在城破之时,同样失去生命的还有安姑娘呢?可是最后怎样?出现了尉迟靖,与安姑娘一模一样的面孔,我与皇上一样,相信尉迟靖就是安姑娘,安姑娘就是尉迟靖,既然安姑娘的尸体能造出假来,再造假一个姬静姝又有何困难?” 谢流云又接着道:“更加诡异的是,自城破之时,似乎并未再听到圈禁夏炚的消息,被圈禁的人,似乎也是趁乱逃了。” 曹炟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道:“只怕根本就没逃,若是姬静姝,对宫里的一切熟悉的很,还有哪里比宫里更加安全?” 谢流云忙道:“微臣正是此意。” “可是当初夏炚占据这里的时候,也并未听说过他的出现。” “只怕他曾经出现过,不过谁又能想到皇宫里会有个与皇帝一模一样的人存在?那个假的夏炚,在夏炚占据安阳城的时候,说不定是过得最舒服的时候。只要小心一点,完全有理由不被发现。” 这样一来,便是连曹炟也觉得,那人定是姬静姝无疑了。 实在没法反驳,除此之外,竟找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这么说,明云夕和尹彩玉,都是这厮杀的!” “恐怕是的。只是听那杨凡讲,当时是尹姑娘陪着他一起出宫的,他即杀了人,此时怕已经跑远,应该是追不回来了。况且,他的脸既然与夏君的脸是一样,便是连通缉令也不好发布,否则极易造成更大的误会。” 曹炟这时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道:“立刻派人把人追回来,不管他藏在哪里,都要把他追回来!” “是!” …… 曹炟到底还是回宫了一趟。 由聂玉郎重新布置了宫禁,并安排下去,若遇到与夏君,便一定要使之出示名刺及特许的通行腰牌,否则一律逮捕。这是为了防犯,万一那人还没有走,依旧躲在宫内。 尹凤昏迷不醒,因为只用千年人参吊着命,人似乎消费了很多。 秦越人在外间里捣着药,边捣药边向曹炟道:“老了,老了,发现老夫没有以前精明了,这么多年了,老夫什么病症没见过?但是像尹姑娘这样的病征,倒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或许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连秦神医都没有办法了,难道尹姑娘是没救了?”曹炟淡声道。 “那倒也是至于,她死不了,只不过是活死人而已,平白比死人多口气,只是不能动,不能言,不能吃饭,不能说话,跟个死人也没两样了。而且一直是这样,不管吃多少人参也还是这样,内腑里的伤,也已经调查好了,她总不醒,老夫是没有什么法子了。” 第455章 分明就是沈婥 秦越人这两年看起来的确老了很多,动作似乎也有些迟缓。 但在曹炟的心目中,他依旧是最能耐的神医,连他都没法子让尹凤醒过来,那定是没法子。 尹家的两个女子,同时出事。 曹炟预感到,这次尹铉,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曹炟走进内室,探看尹凤。 只见她果然如同是一株植物般,虽然还略微有些呼吸,然而整个人生气已失,跟个死人没什么大的区别了髹。 过了半晌,曹炟便又走了出来。 “秦神医,你好好照顾她,无论如何,不能叫她死了。” “皇上放心,只要有人参吊着命,一年半载的,还是能维持。” …… 曹炟安排内务府的人去携助尹府办理尹彩玉的丧事,而他自己则连夜赶回了碧落行宫。此时,诺大的行宫已经全部拆除,露出地下倒阴阳八卦的整个图案来,见者无不震惊,这张图看起来太过于壮观了,而在这个矮墙砌成的倒阴阳八卦图中,终于出现了曹炟一直寻找着的蛇形物。 那是一个龙身蛇首的怪物,在倒阴阳八卦的中心,口张大,似乎在吞吃着什么的样子,它只是一块石头做成的雕像而已。 然而众人走近它三尺以内的地方,便感觉到说不出的阴冷。 乌弋山伸臂拦住了众人,“别往前走了,此物邪气,近身不得。” 众人观察了片刻,最后决定,先不管它,等天亮了,阳光一亮的时候再说。 曹炟正是这个时候赶回来,也终于看到了蛇形物的真面相,只是没想到,它居然是被埋在地下的,当初据谢流云所说,看到的分明是一个影子,借着朝阳而出来又消失的影子,既然是影子,自然是物体投影所至,埋在地下的东西,能把影子投到地上去吗? 不过今日要想的事情太多,他揉揉眉头,将乌弋山和夏炚叫到了屋内。 并向夏炚说了有关白衣人的事情。 夏炚听闻后,神情大变,当时的事情只有他最清楚,当时姬静姝忽然变成他的脸,那痛苦尖叫的模样,还有安歌扯着他离开圈禁之地的情景。 “没想到她还活着!” 其实夏炚进入安阳城后,就四处寻找过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姬静姝,可惜找来找去都没有什么进展,此刻一想,她当时根本就没有离开皇宫,宫内门户众多,她又熟悉皇宫,想躲起来的话,当真不容易找。 想到她变成了他,一个女人变成了男人,又被圈禁了很久,心理上一定扭屈了,所以才会杀了明云夕吗?才会杀了尹彩玉吗? 这两桩杀人案,真相倒是有点大白了,可是如何交待呢? 除了他们这些曾经亲身经历过诡异事情的人,曾经见过人面虫的人,又有谁会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反正曹炟是无法交待了。 而夏炚面临的问题,则有可能更严重,毕竟谁又能想到,曾经一个那样狼狈过的女子,会有那么大的野心和能耐呢? 曹炟忽然提醒他道:“夏君,你应该回小四河了。” 夏炚其实也隐隐不安,但仍然没有想到最严重处,只道:“蛇形物出现了,很是怪异,我瞧着好奇。明日研究这东西过了,我便带着夕夕回小四河。至于尉迟靖,暂时交给你去照顾吧,但是曹炟,等我安排好那边的事宜,我会来接她的,若是她死了,我小四河的军队,一定会再度踏破安阳!” 乌弋山一直没有说话,只道:“这蛇形物甚是怪异,今晚不能睡觉了,我要看着它如何变化。” 乌弋山果然没有睡觉,大晚上,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蛇形物面前。 后来多了一个夏炚,关于蛇形物的事其实他也听说了,这东西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倒阳阴八卦中,实在是令人好奇的一件事。 再过了片刻,当然又多了一个曹炟。 与他们不同的是,他的好奇只是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眼里,这东西更像个妖怪,吃人的妖怪,他像瞪视着仇敌似的瞪视着那蹲妖怪。又想,说不定靖儿就在这个妖怪的肚子里,说不定哪会儿,就给吐了出来呢?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 按照规矩,今日是尹彩玉出殡之日。 一般闺中少女若出殡,都会有特殊的规矩,比如出殡时间不会选清晨,而是会选在晚上的时候,悄悄地抬出人群密集的地方,悄悄地安葬。但是尹金却决定给自己的女儿大办,虽然并无皇后的名份,曹炟也只是交待“厚葬”而已,但他决定让女儿入祖坟,用“皇后”的身份规格将她安葬了。 天气有点阴沉,并没有下雨,天空乌云滚滚,倒确也风起云涌,仿若在为这位少女鸣不平。 白幡高举,冥纸飞扬,整个街道都被庄严肃穆的送殡队伍占据,原来站在道旁指指点点的百姓,也渐渐地不出声了。在城楼处,俊马飞扬,四五骑如风而来,又乍然停住,尹铉虽然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却依旧危风,此时轻扯马缰,看着送葬的队伍渐渐接近。 直到近前时,他才从马上下来,满身的风尘仆仆,可想而知是如何赶来的,金尹见状,立刻走过去便要下跪,“大哥——” 话未说完,人已经痛哭流泪。 尹铉将他扶了起来,神色也是哀痛,“彩玉真的去了?” “大哥!您要为她报仇啊!” 尹铉道:“放心,彩玉一定不会白死的。” 尹铉并没有前去送尹彩玉,而是看着送殡队伍过了城门,往郊外新划分给尹氏族人的墓地而去。尹铉则直奔宫内,去看尹凤,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尹凤也几乎只比死人多了一点呼吸而已。 尹铉忍着怒气,来到厅外,手掌狠狠地拍在桌上,“欺人太甚!” 在他看来,尹彩玉也好,尹凤也好,他们出事,与曹炟脱不了干系,因为曹炟内心里很抗拒娶尹家的女子,就算尹铉百般安排,他依旧不乐意,才导致这两个尹氏一族内,最优秀的两个女子落到这样地步,这不是两个女子的失败,而是曹炟对于尹氏一族的轻漫和践踏。 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地步。 他没有去碧落行宫找曹炟,而就在皇宫内,立刻写下令信,命人送往尹军内部。 然后,他亲自守在尹凤所居之处,脸上挂着冷冷的笑。 此时,曹炟和乌弋山还有夏炚,都盯着那奇怪的蛇形物看着,只见它原本青色的,随着太阳的升高,渐渐变成了深黑色,并且身上渗出来潮湿的东西,很浓的潮湿,但却不会凝成水珠,然而随着太阳的渐渐升高,这潮湿又淡了下去,直到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而在蛇形物这个东西布满潮气的时候,周围大约百米之内,都似乎被巨大的寒气浓罩,明明是夏秋交季时,却仿若让人置身于寒凉的隆冬。 待它的颜色淡去,那寒凉之意才再次缩小到三尺以内的范围。 曹炟忽然明白了,这可能就是碧落行宫,避暑非常好的原因,又因为有温泉,所以甚至可以做到冬暖夏凉。 乌弋山也想到了这点,却忽然道:“这是不是碧落行宫专门用来降温的设施啊?还挺玄妙的,和帝,说实话,你先祖还挺聪明的,要我我可想不出这样的点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曹炟其实也是同样的想法,觉得先祖很聪明,但他却不会简单地认为这是一个降温的设施,因为沈婥提到了这样东西,而且尉迟靖也失踪在这里,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东西是个非常简单的降温品。 倒是夏炚,好半晌才道:“这果然是镇术,恐怕碧落行宫地底,镇了什么东西在里头。而这个蛇形物,之所以能够在黎明时分忽然暴起这样的阴冷,并不是用来降温的,只因为整个的蛇形物本身,恐怕是以人骨磨粉以筹成,而且这人骨,必须是满门含冤的人骨,所以它刚刚散发出来的阴沉寒气,乃是浓烈的怨气汇聚。先前谢大人看到的影子,恐怕并不是真的影子,而是怨气冲到地面形成的湿影,只是太阳一出来,便将那怨气阴气又逼了回去,所以影子消失。 还有,从蛇形物建筑的光泽度和倒阴阳八卦的建筑看,这蛇形物并非是与这倒阴阳八卦一起建筑的,而是在后面又塞进来的,他们的建筑时间,差不多相距五六十年的时间。” 这倒是令在场之人都听的纳闷了。 特别是曹炟,从未听说过碧落行宫后面又有所改建,不过若是与倒阴阳八卦的建筑时间相距五六十年的时间的话,那么这个蛇形物可能是曹项为帝时发生的事情,那时候曹炟就有可能没出生或者是年龄还很小,因此不得而知。 而曹项据说因为觉得碧落行宫过于阴冷,并且先祖皇帝最寵愛的女人,曾经死在这里,使曹项觉得不吉,一度封闭过这个碧落行宫。 事情经夏炚这么一说,越来越诡秘了。 而夏炚却在这时候,忽然又冒出来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什么时候见过,又想不起来。” 然后曹炟和乌弋山就都看着他了,目光都有些复杂。 夏炚连忙澄清,“绝对不是我,按年龄算也不是我,你们休想把这黑锅背在我的身上!” 曹炟然后和乌弋山,又看向这个蛇形物。 挖是挖出来了,该怎么处置它呢? 尉迟靖又与这个蛇形物有什么关系呢?沈婥提起蛇形物并且被困此处,又是何意呢? 三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子,面对这个非石非金的沉默怪物,一时间竟是茫然无绪。 而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尉迟靖和况离也遇到了空前的困难。 那日,尉迟靖无聊,逗尹凤说话。 “尹姑娘,其实我和你的身世颇有相同之处,我指的是你和我做为安歌的时候的身世,我那时候虽然和安氏只有一小段时间的母女缘,但是她对我很好,不过后来可能也是因为我,而去世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害得她,我起先想的那个害她的人,可能是敬恒皇帝,我现在却有点怀疑。” 尹凤果然好奇了,“你怀疑是谁?” 尉迟靖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是知道,但是我想着,他是没有理由那样做的,因为他当时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但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世,而我却绝不愿意怀疑他,尹姑娘,若是你知道,有人杀害了你的父亲或者是娘亲,你会怎么做呢?” 尹凤想了想,道:“若是那人杀了我的父亲,我想无所谓吧,若是那人杀了我的母亲,我想我是一定会杀了那个人的。” “看来你虽然有父亲,也等于是没有父亲。然而我印象里,父亲的的模样已经模糊了,我却仍然觉得我的父亲是个好人,并且他死得也冤。重要的是,我父亲死后,似乎尸骨无存呢。” 尹凤没有再多说话,“你自然会给你父亲报仇的,不过我们现在在这个倒阴阳八卦阵里,有可能都出不去,说这些也是多余的。” 现在的尹凤,并没有被尉迟靖的丝线控制住。 她是自由的,但是她试过很多次,按照自己的方法,想要冲出去都没有成功,而永阁那里的阵眼大门也早就关闭了。 尉迟靖眯着眼睛一笑,“谢谢你来给我做伴啊。” “谁要给你做伴!”尹凤气到不行,狠狠地丢给尉迟靖一个大白眼,然而尉迟靖依然是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反正谁被关到这阵里这么久,也都会崩溃的,她非常理解现在尹凤的心情。 况离有些狼狈地回来了,原本一身素净的青衣,如今上面沾满了土,尉迟靖和尹凤都看着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刚才正算着可能会有一条出路,结果忽然倒了……” 什么倒也他也没说,反正在这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况离又加了句,“他们把那东西挖出来了,我们得赶紧出阵,否则……” 否则什么,况离没说出来,尉迟靖和尹凤都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谁知道这阵若是被人为破坏了,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定就在这里灰飞烟灭了。 况离却又准备离开,尉迟靖问了句,“你去哪里?”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况离欲言又止。 尹凤惊奇地盯着他,这可是她听到他第二次提起这阵里还有别的人了,看他的样子不像撒谎,难道阵里真的还有其他的人?而尉迟靖显然也是郑重起来,她走到况离的面前,带着询问道:“是沈婥?” 况离点点头,也是不可思议。 因为原本的沈婥就在他的眼前,就是眼前的尉迟靖。 尉迟靖怔了好一会儿,道:“我跟你一起去找她。” 事到如今,很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估且认为况离没看错,那么那个与沈婥一样的阵中人,到底是谁呢? 尹凤道了句,“我也去。” 现在三个人都被困,倒也可以暂时抛却以前的是是非非,便一起去了。到了况离所说的那个地方,才发现居然似乎是到了一个半山腰,况离指着一个坑道:“就是这里,我刚才在这里的时候,山体忽然倒了下去,我被压在下面。” 二人看了看那个坑,的确是一坑虚土。 况离又指了指前面,“就是在我爬出坑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只是等我爬出来再寻找的时候,她却又不见了。” 尉迟靖拿出自己的卦钵,摇了起来,一手摇卦,一手用一根树枝在地上演戏,一连串的数字和方位图出来后,尉迟靖道:“这里的方位图很熟悉,虽然看着与当初碧落行宫后山的位置略有不同,但基本可以肯定这里就是碧落行宫的位置图,碧落行宫与安阳城被这个大阵联系在一起进行了浓缩,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后山。” 况离点点头,这点他早就知道了,尉迟靖不过是解释给尹凤听的而已,之后又指着一个方位道:“只有这个地方,是生门吉位。那个影子若真的是沈婥,想必一定会找吉位吧?” 况离点点头,“正是。” 那还等什么?三人一齐往那个方向而去。 走了一段,发现果然是人迹罕至之地,看似是有人穿行过,然而灰扑扑的荒草将所有的道路其实都遮住了,三人走的很是艰难。尹凤有点疑惑,“况先生,你说那人是沈婥,她一个女子,怎么会选择这样的路走呢?除非她的脑袋有问题。” 况离点点头,“我同意你的说法。” 尉迟靖白了他一眼,他以为她是死的吗?居然说她脑袋有问题。 况离脑海里出现那女子的身影,一身白色的纱衣,神情淡的仿佛没有,一双眸子似乎永远只是直视前方,看不到周围事物的模样,看起来容貌倒是像沈婥,但是神情却真的不像呢,有点问题的样子,所以他其实内心里把这个女子定义为,一个长得像沈婥的女子。 其实沈婥的模样,过了这么些年,就算他想要努力的记住,也是越来越模糊了,但是当他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沈婥的模样却那么鲜明的浮现在脑海里。 这样又往前走了一段,前面忽然出现一道灰扑扑的高墙。 高度居然堪比参天大树,而且墙壁光滑,除非三人会穿墙术,或者学耗子打洞,否则是没有办法通过这面墙的。然而尉迟靖的目光却落在墙壁上隐隐突起的花纹和字符,念叨着:“归否,不归之。” 还有一句貌似是“十万滴血,汇聚成一。尔感侵犯,必死无疑。” 倒像是诅咒。 尹凤和况离也看到了,然而况离更感兴趣的却是墙壁之上隐隐突起的一幅壁画。 画中是一个长发男子,长得倒是颇为美貌。 很有些当年在天烬大墓中看到的霓兮的风范,然而却又与霓兮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这打扮,穿着,却很有当年天烬国的风格。 尉迟靖也看出来了,自从况离得了引魂铃,使她在阵中恢复了记忆,曾经沈婥的记忆、安歌的记忆甚至是尉迟靖的记忆,都鲜明地浮动在脑海里,她知道那些都是自己,当她在醒来的那一刻,便知道曹炟还活着,因此并没有再寻死觅活。现在看到这幅画,天烬大墓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道:“这里不好,不好,师兄,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尹凤倒叹了声,“天下竟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况离看着这男子道:“奇怪,为何在我的印象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人呢?” 左右看看,这面墙似乎没有尽头,想要绕到后面去也不可能。 犹豫了半晌,三人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候,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自墙左边的尽头走过来,她脚下是荒草,身旁是荆棘,但她似乎完全不惧,就这样目不斜视地走过来,越来越近了,不但是况离呆呆地看着,连尉迟靖也看得半张了嘴巴,这眉眼,这动作,这身高,这模样,分明就是沈婥。 第456章 一抹残影 尉迟靖就算不认得现在的自己,也认得曾经的自己。 尹凤见他们二人都愣住了,而那女子却越走越近,眉头皱了皱,忽然张开双臂挡在那女子的面前,“喂,你是谁?” 然而那女子像没有看到她似的,直接撞上了她。 尹凤吓得眼睛一闭,身体却没有任何的被撞的感觉,错愕回过头,只见那女子已经飘然而过,继续往前走去。 况离和尉迟靖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尹凤也收收被惊吓的心,紧随而来髹。 尉迟靖伸出自己的手,在那女子的面前晃晃,“喂,你看得到我吗?你是虚的,你不是实体,你是游魂吗?你和尹凤是一样的吗?” 然而那女子根本就不回答。 况离与她并肩走在小道上,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 当年,沈婥独自下山,下山前夜的事情,还清晰地留在他的记忆里,只是没想到那似乎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再见时,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她变成了安歌,而安歌又变成了尉迟靖,可他始终还是,对原本的沈婥,感到真正的愧疚和不安,他就那样陪着她走,也不管她走到哪里去。 尉迟靖还在继续问着她问题,“喂,你是我吗?你是沈婥吗?” 可是这女子始终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人存在,依旧我行我素地往前行去。到了某处,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样子,晃来晃去,神情专注,同时另外一只手,开始在墙壁上画下什么。 这个模样,在场三人都太熟悉了。 平时尉迟靖摇卦便是这个样子,而这女子,手中除了没有卦钵,动作和神情几乎与尉迟靖一样。 好像她手里有个隐形的钵。 她这样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向远方。 之后忽然转身,又返回原路。 尉迟靖向况离道:“依师兄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况离摇摇头,默默地看着沈婥,依旧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自从她从燕苍山上下山,这是多久了?他都没有再见过她,现在终于见到了,看起来更像是残留在大阵中的一个孤影,却也想让人珍惜地捧在手里,可惜,她实际上就如一片有颜色的空气,看她的神情,定有什么事在困挠着她,然而她的头脑里,估计也就这么一些困挠,她没有办法再思考其他的事情吧? 尹凤这时却插了一嘴,“我以前学艺的时候,听我师父讲,人死了之后,若是有什么未完之事,便每日里都会重复做这些事情,以我的看法,这只不过是残留的影子,或许她每天都会这样重复,却不会有一个什么结果。” 尉迟靖听闻后,觉得自己平生所见,已经很是匪夷所思,然而此刻所见,却更是如此,她曾经见过自己的尸体,见过自己死了又活了,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如今却没想到—— 居然见到了曾经做为沈婥,她死后留下的残影吗? 这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不知道曹炟若知道这事,又有何想法。 她不由忧郁地皱了皱眉头,很想念他,但是不知道会在这里困到几时。 只见沈婥这抹残影往前走了一段,又停了下来,然后就站在那里,转过身,呆呆地看着这堵墙壁上的文字和花纹,那神情仿若她还在生,那蹙眉的模样,她凝神思考的模样,那微扬下巴的模样,可能是想得过于出神,牙齿还轻轻地咬上了下嘴唇,眸眸里有着浓重的疑惑。 况离也是如此的情状,不过他呆呆看着的,只是沈婥,他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影子,手便从虚无中穿过。 尉迟靖忽然道:“我若是能够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想我们就能从这个阵里出去了。” 尹凤眼睛一亮,“为什么这样说?” “你们可有曾听说过,沈婥被困在阵里的事情吗?一直以来,有关她的传说很多,但却没有听说过她被困在阵里,连我都没有这样的记忆……”尉迟靖恢复了记忆后,当然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她就是沈婥,也是安歌,也是陈留王的女儿尉迟靖,但是为何竟没有这段记忆?这抹残影又是什么回事? 她有些混乱地摇摇头,却努力地使自己能够继续按照之前的理解的,继续说下去,“我相信,大家只知道她被困在宫中半年,却从未听说过她被困在阵中的消息,或许她曾经真的因为什么机缘,误入过此阵,但是她又走了,只是留下了这抹残影,或许这是她出阵之时,所付出的代价吧。” “不错,婥儿定是出去了,所以如果能知道这抹影子,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说不定我们也能出去。”况离接着道。 “可是,她不说话,她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不会和我们互动,我们如何知道她在想什么?”尹凤渐渐地焦躁起来。 “其实婥儿在燕苍山学艺的时候,很笨,学了那么多年,也并未有很多的精进,但是她喜欢钻研一些东西,一些她的师傅没有教过,她却想要钻研的东西,她能从不同的角度,发现这种事物的不同地方。她悟性很高,我猜,她这样走来走去,恐怕就是在找出路,只要我们跟着她,想必也一定会有所收获。” 况离这次的说法,得到了两女的一致赞同。 可惜的是,沈婥居然在这个墙面前,一站站了好几个时辰,她似乎也并不感觉到累,反而把陪站的几个人累坏了,此时况离靠在树上,他也不看墙壁,只看关沈婥,仿佛怎么样也看不够。 尹凤靠着树坐着,她讨厌死现在自己灰扑扑的模样,简直就是个鬼。又想到,万一真的在这里出不去,等到多少多少年后,自己的肉身死去,她无可归依,便只能在这里当一个游魂,会不会也变成沈婥这抹残影一样? 所以她目光些微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的枯树枝发呆。 而尉迟靖却并没有打算死等下去,她在地下,画了一个又一个图,这些图是这个大阵中的图,看起来与安阳及碧落行宫的格局差不多,但又完全不同,比如现实中,从安阳皇宫到碧落行宫,骑马的话至少要两个时辰左右。 而在此倒阴阳八卦阵中,几乎是从安阳皇宫中出来,就直接到了碧落行宫,两个宫苑合成了一个大的一样,而且后山的景色格局也几乎一样。 不过这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的最大范围了,她们走不出皇城,走不出碧落行宫,走不出这后山。 画完之后,又重新抹掉,再画……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个时辰,尉迟靖也累了,靠坐在树上昏昏欲睡。 正想着是不要睡一觉的时候,听得一声惊呼,“婥儿!婥儿!” 尉迟靖蓦然睁开眼睛往沈婥所立的地方看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刚才还站在那儿的沈婥,居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况离。 “她,她就这样消失了——”况离似乎受到了惊吓般,这是尉迟靖第一次从他的眸子里看出惊慌,他从来都是稳定而安静的。 “靖儿,你说婥儿她是不是彻底的消失掉了?她还会出来吗?”况离问道。 尉迟靖想了想,摇头道:“她还会出现了,我总算明白了。” 她转身道:“走吧,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一会儿晚膳该没了。” 况离问了句,“你明白什么了?” 尉迟靖道:“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在阵中这么久,总是看不到她。想必她就是这样,一下子出现,又一下子消失,又一下子出现……像个鬼一样神龙不见首尾,所以才让我们产生错觉,总是遇不到她。现在我们既然知道她是真的存在于阵中,只要连续盯上几天,一定会掌握到她行走的路线的。” 况离有些恨恨地盯着尉迟靖,“靖儿,你能不能对曾经的你客气点?什么叫做像个鬼一样!” 尉迟靖挑挑眉,没有再和他争辩。 三人原路返回,直到见到况离脸上的怒容似乎淡了下,尉迟靖才眯着眼睛一笑,“况离,你说你何必这么认真呢?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放在心上过,现在我已经有了另外的心上人,不管你再怎么怀念曾经的那段感情,我们也只能是师兄妹,发展不成别的关系,况且这影子就是我曾经的一抹残影,她又不会有感情,听到我的话也不会生气——” 况离吸了口气,似乎觉得尉迟靖说的很有道理,然而却又淡淡地反驳,“虽然你拥有沈婥的记忆,但你并不就是沈婥,因不沈婥没有你现在的阅历和经历,她只是那个阶段的她,而我喜欢的,也是那个阶段的她。所以,请你尊重自己,也尊重曾经那个阶段的自己。” 这次,尉迟靖知道自己吵架是吵不过况离的,而且自己分明就是自作多情了,人家喜欢的,是那个阶段的她,不是现在的她! 还是炟炟好,不管是哪个阶段的她,他对她的心意始终未曾变过,也不会挑剔她和以前有些许不同的地方。 想到这里,就又开心起来,手里拿着枝条上上下下地扬着。 尹凤见二人谈话,居然也想到了曹炟。 特别是曹炟为了回去寻找尉迟靖,重新冲回到杀手群中时,那种义无反顾,刻印在她的脑海里那样的鲜明。 这样的男子谁不爱? 可惜,他的心里,到底是没有她。 三人回到碧落行宫,在阵外,碧落行宫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在阵里,这里却还是原来的模样。 尉迟靖要去泡个温泉澡。 况离要继续去找沈婥。 尹凤则希望能够在这里见到曹炟。 她感觉到,曹炟有可能又来了碧落行宫,可惜她始终看不到他。 …… 曹炟等人面对着这个怪怪的蛇形行,不知道该怎么办,眼见着一天一天的过去,众人束手无策。 乌弋山甚至叫人送人给巫明珠,说明了情况。 巫明珠的回信却与夏炚是同样的,说此蛇形物不能随便乱动,除非是找到根源,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可也没说,不能乱动之后,应该怎么样。 就在这时候,夏炚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冰室里的明云夕的尸体不见了。 这次便是曹炟,也不能留在碧落行宫发呆了,依旧是乌弋山留守,曹炟和夏炚打道回府,到了冰室内,就见一具尸体依旧躺在冰床上,只是此时身上盖的白布已经揭开,身上虽然也穿着与明云夕差不多的衣裳,却显然并不是明云夕,因为那具尸体看起来明显是个男子尸体,再往脸上看,可不是,虽然抹得很白,然而五观僵硬粗毫,明明就是个男子。 这是石隐等人,在把明云夕接走的时候,杀了人做的障眼法,不过守在这里的人,每日只会放冰床上看一眼,又有谁会走到跟前来。 是以直到现在才发现冰床上的人,已然不是明云夕。 夏炚面色大变,向曹炟脸上看去,曹炟同样面色难看。 曹炟原本心里便有些隐隐的担心,关于同时出现两个“夏炚”,面容一样,而却不是同一个人。他现在怀疑那个人有可能是曾经的姬静姝,这件事也与夏炚说过,曹炟也派人去追击他们,只是到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那伙人仿佛从世界上消失般,根本就没有拦截到。 更关键的是,虽然有人出证词,说是看到了两个夏炚,毕竟没有真实的证据,是以这件事也并没有想象的多么严重。 这时,曹炟问柳溢,“派去追击的人,有新消息吗?” 唐环回道:“没有任何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再出现与夏君长得一样的人。“ 但曹炟总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又想,对方该不会这样的大胆,于是看向夏炚道:“夏兄,对不起,居然弄丢了云夫人的尸体。” 夏炚的目光略微深寒,“和帝,看来你这里并不安全,下手的人不少,这么大的异动,你的邾国当真稳当吗?” 是的,邾国不稳当。 曹炟知道他在讽刺他,但并没有反驳。 这时却忽听的一人冷然道:“夏君犯不着拿这件事来讽刺我邾国帝君,明云夕以车渠公主身份入宫而来,妄想在宫中杀人,就已经是一尊大罪,皇上并没有拿她的命,而是将她关了起来。她却在夏君你来接她的那日莫名遇害,其中的蹊跷,想必夏君心里最清楚,还有,夏君即对她情深,在她死后却不为何不立刻送灵回国?却要放在这冰室,可见在夏君的心里,明云夕也并没有多么的重要,既然如此,尸体丢了也就丢了,也没有什么。” 说话的却是忽然走进来的尹铉,他本来是要回渝州的,但因心里存着不甘,因此一路走的极慢,人还没有走到多远,便听闻自己的侄女尹彩玉遇害,于是又返回,这段时间便一直亲自照看着人事不知的尹凤,每日都要询问秦神医好几次,有关尹凤的消息,俨然是当成亲女儿一般。 曹炟听了回报,自然知道尹铉是想要借题发挥,若尹凤在尹家的地位高明,被尹铉当成是“亲女儿”,这次她昏迷不醒,曹炟自是要给他们一个交待的。 夏炚的目光落在尹铉身上,只是冷笑一声。 然后转头对曹炟道:“难道就准备这样推诿掉吗?”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八百里急报!” 一信报兵冲起来,立刻奉上书信。 曹炟接过来看了一眼,却是神色未变,只道:“朕知道了,退下吧。”又转头向夏炚道:“根据这封奏报,明云夕的尸体已经被运回到车渠国,而且是夏君亲自送回,如今车渠国得知公主如此惨死,已经准备奔走各国,联手讨伐我邾国。” 夏炚脑子里轰地一声,他总算明白发生了何事。 尹铉冷笑一声,“来人呀!” 立刻有人进来,尹铉道:“把这个冒充夏君的贼子抓起来!” 第457章 封为后 “慢着!”曹炟喝了声。 “大司马,这是何意?”曹炟又问道。 夏炚亦是惊疑不定,知道现在逃亦是晚了,只是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尹铉道:“皇上,既然车渠公主已经回到车渠国,并且是夏君送回,可见眼前这个夏君乃是冒牌货,居然敢冒充别国国君混到皇上的身边来,足见其居心叵测,当然要抓起来,杀了他!” “大司马,这位是真正的天烬国夏君,朕可证明。髹” “皇上,您被他蒙蔽了!” 尹铉说着依旧固执地向侍卫喊道:“把这个贼子立刻抓起来!蠹” “大司马,皇上在这里,您似乎逾越了!”唐环道。 “你懂什么!”尹铉对他极不客气,其实也是对皇帝不客气。 “大司马,此事有侍追查,此人不能死!”曹炟如此道。 这是默认尹铉将夏炚抓住了,但曹炟只是要保住他的性命。 尹铉冷冷一笑,却是向着皇帝一施礼,“微臣明白!” 又向侍卫道:“将他关到地牢里,别让他死了。” ……就这样,夏炚被尹铉带走。 曹炟来到大殿里,柳溢道:“若您确实此君便是夏炚,若他赶不回去,只怕小四河那边要乱。” 曹炟何偿不知道这件事,然而就因为这件事太明显,尹铉才执意要扣下夏炚,只要小四河乱了,那么尹军的地位会再次提升,因为邾国需要尹军去对付小四河及周边国家的挑衅,不但刚刚稳定下来的黎民百姓要遭殃,就连邾国本来就勉强维持的政权再次剧烈动荡。 半晌,才向柳溢道:“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足以与尹军对抗。一击不胜,则彻底绝裂。” 柳溢说到这里,又继续道:“皇上,到了这样的地步,是不是干脆——”柳溢比了个杀的手势,只要杀了尹铉,有些事或许就能解决好。 曹炟却摇摇头,“朕之所以与尹军周~旋这么久,是因为尹军便如当年的陈留旧部一样,自有其一套自己的管理办法,行之密令、口号或者是信物,而且所有的大权先被层层细化又被集中管理,如果其中一个层面出了问题,其他层面的人会立刻补缺,所以就算现在杀了尹铉,也会有人代替尹铉立刻站在他的位置上,因此,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 而且,若是小四河真的出了事,这时候杀了尹军的头领,只怕邾国立刻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柳大人,现在想办法救出夏炚,他赶回小四河,还能挽回那边的败局吗?” 柳溢马上道:“只能说,有机会。” “那你安排,在三天内,无论如何救出夏君,朕会让梅花卫队配合你,护送夏君回到小四河。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与他送成协议,至少让他在有生之年,不能再犯我邾国。” “皇上思虑周到,微臣明白了!” 柳溢又道:“那微臣现在就去安排。” 说着便要退下,曹炟忽然唤住了他,“柳大人!” 柳溢又站住了脚,抬眸道:“皇上。” 因为室内光线稍暗,却偏有两道光亮从窗外投进来,照得见空气中的微尘,君臣二人看着彼此的脸都有些许的模糊。 曹炟的语气略微有黯沉,“此次救夏君之事,乃是极秘密之事,绝不能因此事,而使朕与尹军彻底破裂,朕依旧需要争取时间。所以万一事情败露——” “皇上,此事是微臣自作主张,若此事败露,微臣自当人头奉上,以平大司马的怒气!” “柳大人——要不,朕还是派别人——” “皇上!此事天地,地知,我知,皇上知,在此际能得皇上如此信任,乃是我柳溢三生有幸。当年若不是皇上,安平郡穷秀才柳溢早已经饿死街头,如今却陪着皇上踏马天下,成为众人口中的一代名臣,为我柳家光耀门楣,柳溢这生已经已经足够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君臣二人一时都沉默,半晌才道:“柳大人,万事小心,若真的出现了最坏的结果,朕定会护你家人平安。” “谢主隆恩!”柳溢跪下去,向曹炟嗑了三个头,这才又慢慢地退下去。 ……入夜。 曹炟来到地牢,只见周围众兵把守。 入了地牢,看到夏炚,尹铉到底做得还算有分寸,房间里很干净,甚至有桌有椅,夏炚此时正坐在桌边喝酒,桌上居然还有酒菜。牢门被打开,曹炟进入,坐在他的对面,夏炚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其实,我的确对不起夕夕,那个人至少把夕夕送回国,某种方面,我竟还有些感谢他。” “你对车渠公主有愧疚。”曹炟道。 “对,我对靖儿更加愧疚,或许当年,应该早早的告诉她真相。”夏炚道。 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到了现在,追悔已然无益。然而夏炚又加了句,“不过如果重新来一遍,我还是会那样做。曹炟,你是对她深情,可你带给她的只有风风雨雨,甚至使她几度生死,你没有能力保护她。而你明明是个很强的男子,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曹炟想起在天烬大墓中,那两个老怪物说过的话,说他们有三世情缘,却是孽缘。 “可能是,命中注定。我本想搏一把,没想到搏丢了她。” “曹炟,若她再出现,并且愿意跟我走,你愿意让她跟我走吗?” 曹炟怔了下,一时竟没有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夏炚长声笑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极高兴的事情,“曹炟,你犹豫了,可见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带给她平安和幸福,你终于开始正视自己了!” 曹炟忽然苦笑了下。 这笑只是淡淡的一下,却仿若浸透过世间的最苦最痛,就算是夏炚,竟也在此时感受到他的感受,一时收住了笑,又喝了口酒。 曹炟从他手里抢过酒壶,亦是大大地灌了两口。 夏炚哈哈一笑,又抢过来,也是灌了两口。 二人就这样,把一壶酒抢来抢去,直喝到酒壶里的酒快干了,曹炟的酒量不好,此时却因心事太多,而没有丝毫的醉意,只是面色被酒逼得泛红,目光却是灼灼,“夏君,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放下过靖儿,但是你知道吗?靖儿她,爱我,我梦里见过她,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爱。” “是,她有权力选择自己所爱,而我能包容她心里有别人。因为单单一个爱字,未免使人生过于辛苦,而我,只希望她能够有安定的生活,还能像以前那样眯着眼睛笑,不必担心阴谋,不必担心诡计,不必担心有人害她,我有能力独宠于她,我的小四河,虽然没有邾国大,不是最富饶的土地,然而只要她愿意,那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你行吗?” 是的,曹炟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夏炚的一席话,激得曹炟哈哈哈笑了起来,却是笑得眼角透着晶莹,大概为了掩盖自己的狼狈,在自己的情敌兼政敵面前流泪,可是太丢人了。他抢过酒壶,装作灌酒,却把酒全部都倒在了自己的脸上,“你觉得靖儿还能出现吗?夏君,靖儿若再出现,算是第几世呢?是不是等于她又死了一次,是不是已经是第四世?” “曹炟,我有预感,靖儿一定会回来。我也知道,你今晚来的目的是什么。曾经,人人都说你是冷血王爷,人人都说你是铁腕王爷,可是在我看来,你心还是太软了,你挂着百姓,挂着邾国的未来,你挂心的东西太多,所以留给靖儿的就太有限。” 曹炟的脸上挂着酒水,也不将它们擦去。 只道:“别说了。” 夏炚于是真的就闭嘴不说了。 “若你现在赶回去,能挽回小四河的败势吗?你要知道,那姬静姝化身的你,对你我可都是太了解,而且这次背后必定还有势力,否则他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他曾经在皇宫潜伏的太久,只怕现在早已经摸透你的夏军,你的性子,他这次敢去车渠国,再过几天,必然就到达小四河,她敢做任何事。” “只要我出去,必定能够挽回败势。”夏炚肯定地道。 夏炚却又道:“什么时候?” “三天内。” 夏炚又道:“我有个条件。” “呵,你现在是在求我,我尚未说出你的条件,你却要提出你条件?” “曹炟,你的条件我很清楚,若这次,我能够回到小四河,力挽狂澜,那么,我夏君将在有生之年,不会再犯邾国!并且车渠国的事情,我也会代为解决,绝不会发生因为夕夕的死,而使诸国联合起来讨伐邾国的事情。” 他果然了解曹炟,曹炟道:“君子一言。” 夏炚道:“驷马难追!” 二人并没有就此定下任何白纸黑字的证据,而是以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信诺,达成了一个协议。 曹炟似乎不想问夏炚想要提的条件,然而夏炚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又继续道:“我希望三天内,你能想办法救出靖儿,我将带她一起离开。你知道,现在尹彩玉之死,再加上尹凤之病势,你已经彻底惹恼了尹铉,靖儿若再出现,尹铉有足够的理由诛杀于她,只有我带走她,她才有机会继续活下去。” 是啊,多么明显的事实啊。 曹炟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夏炚又道:“曹炟,若靖儿被尹铉诛杀,我宁愿陪她一起死,回不回小四河也无所谓,就让姬静姝那妖人,毁了小四河,毁了邾国,毁了安阳,毁了你我,毁了一切,靖儿活不了,我们所有人都不要活好了!” 这个意思,若三天内,没有救出尉迟靖,夏炚宁愿不走。 而夏炚若走,也必须是带着尉迟靖一起走。 曹炟怔怔地看着夏炚,夏炚曾经说他赢了。 可是,不,没有这回事,他曹炟从来都是输家。 “好。” 良久,曹炟的口中,飘飘乎乎地抛出一个字,像是一个叹息,像是一个心碎的声音。 …… 曹炟从地牢里出来,正好遇到尹铉,他喝得有些醉了,被风一吹,更有些头晕目眩,尹铉的目光深沉冰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还是谨守君臣礼仪,给曹炟施礼,曹炟想去扶他,却觉得头一晕,就要倒下去,反而是尹铉扶了他一把。 “皇上,你醉了。”尹铉道。 “大司马,陪朕喝酒,继续喝!” 说着曹炟扯着尹铉,便往前走。 尹铉竟没有拒绝,往前走了几步,却喝了声,“皇上的肩辇呢!” 立刻有人过来,肩辇停在曹炟的身边,尹铉亲自扶他上去。 挥挥手,肩辇往前,曹炟靠在肩辇上沉默着,仰起头看天上的星辰,只见今夜夜空繁星点点,密密麻麻。 曹炟的脑海里,却仿佛出现了尉迟靖的模样。 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尹铉问道:“皇上,何故发笑?” 曹炟继续笑着,却不再看星星,扭头看向尹铉,眸子发亮,倒仿佛真的是在笑,“朕今日心情很好,大司马,朕今天心情很好。” 他笑得这样开心,尹铉也只好陪着干笑了下。 送曹炟到了他的寝殿,曹炟果然吩咐人再去拿酒菜,今夜要和大司马喝酒。 尹铉今夜耐心倒也很足,稳稳当当地坐着,等着酒菜上来,见曹炟亲自把酒给满上,“大司马,没有你,就没有邾国的今日,朕敬你!” 尹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皇上,您去看过凤儿吗?” “凤儿有大司马关心,想必病势好转。”曹炟依旧一幅醉态。 “皇上,太医说,凤儿没几日好活了,她快要死了。” “唔,是吗——” 曹炟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去。 见他神色如此淡然,尹铉怒气上涌。 “皇上,我尹氏一族,本就人丁稀疏,如今与尹铉血缘相近的,也就只有尹白玉和延寿二人,本来指望着,彩玉能够在皇上的身边好好服侍服上,没有想到她竟莫名被杀,如今凤儿也将要离去——” “是朕对不起尹姑娘。”曹炟又喝下一杯酒。 尹铉接着道:“皇上,如今彩玉已经离去,皇上即使对她有愧疚之心,也已经无法弥补。彩玉活着的时候,与凤儿感情极为亲近,而凤儿现在也快要走了。皇上知道吗,凤儿曾经有个愿望,就是让她的娘亲能够真正的进入尹家,但是因为尹金为人固执,尹家的大夫人又是个厉害角色,因此凤儿的娘,一直只是外室,凤儿曾经救皇上一命,不知皇上可愿还她这个恩?” 曹炟点点头,“滴水之恩相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朕愿意报恩,大司马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微臣希望皇上能够最后再帮凤儿一把,给凤儿一个大婚,一个名份,只要她成为了国母,不但可以使她的娘亲母凭女贵,顺利取代现在的尹家大夫人变成为大夫人,而且也可以慰籍尹军之心,毕竟皇上是承认了尹家的地位。” “有道理,朕觉得这样甚好。” 曹炟答应的轻快,却让尹铉愣怔了下。 好半晌才又道:“皇上,您——不是醉言?” 曹炟抬眸看着尹铉,不知为何,今夜他明明已经喝了很多酒,平时的酒量也并不好,今夜却是越喝越清明,大约是那颗心,正在被一把利刀一下一下地割着,那疼痛感使他无法真的醉去,因为他的目光清澈明亮,倒真的不似是喝醉的样子。 他微笑着道:“大司马,我愿意娶尹凤,只不知何时合适。” 尹铉虽然诧然,却依旧答道:“三天后,是良辰吉日,若是皇上愿意,就……” “朕愿意!” 说着自己站了起来,走过去到了书桌前,铺好笔墨纸砚,立刻写下一道圣旨,边写边道:“从今天开始,尹凤就是朕的皇后。” 大笔一挥,写好,然后盖上印章。 将那圣旨拿到尹铉的面前,道:“拿去!” 第458章 便是死了,也是皇帝的皇后 他之所以这么的迅速,只是怕,不是趁着喝醉的时候办这些事,写下这些字,清醒的时候更难办了。而这次,他逃不了,谁要逃不了,这是他必须要面对的,尹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却还是犹疑着接过了圣旨,只见上面大红印章,字迹也甚清晰,这是晋封尹凤为后的圣旨,绝对没有错。 尹铉接过了圣旨,再看了一遍,这才凝重地收了起来,“皇上,凤儿病体沉重,无法亲自过来谢主隆恩,便由微臣代凤儿感谢皇上。” 说着便跪了下去,恭敬施了个大礼。 这次,曹炟没有阻止他丐。 重新坐在案前,执起酒来喝了一口,“既然办好了事,大司马就去忙吧,朕也累了。” 尹铉见他一口口地喝酒,却是神情寂寥,分明逐客的味道。 却还是应了声,退了下去。 曹炟继续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其实他今夜酒兴甚好,很想喝醉魑。 …… 问世间,情为何物?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似乎直到此刻,才终于发觉,二人缘分只怕仅至此处。 …… 在夏炚的建议下,怕是只有破除蛇形物,才能让倒阴阳八卦阵开启,从而打开一条通道,解除现在的僵局。尉迟靖如果被困在阵中,那么是生是死,都应该从阵里出来,若她不在阵中,此阵更没有什么用了,也可以看一下,阵下到底压了什么样的妖物。 但是此蛇形物一破,若尉迟靖真的在阵中,怕是生死难料。 靖儿,若让你在阵中困一生,但却平安,你愿意吗? 不,以靖儿那样的性格,怕是绝不愿意的。 曹炟紧紧地盯着蛇形物,晨光早已经逼退了潮意,但它那诡异的模样,让人看着依旧阴森森的,接近三尺之处的地方,便能够觉得寒意逼人,阴气森森,只看着这东西,便也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按照夏炚的意思,倒阳阴八卦阵原本就是镇妖的,而蛇形物似乎是让此阵更加的坚固牢靠,但是倒阴阳八卦阵相互牵制,所以二者之间一定还有些什么关系,只是这却是难以堪透了。 曹炟久久地站在那里,碧落行宫已经拆除了,只露出这个大大的倒阴阳八卦阵,原来是整个碧落行宫其实都建在这个阵上。 晨风吹来,曹炟盯着蛇形物看了很久很久,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谢流云在旁唤了声,“皇上?” 见曹炟不答,他又连续唤了好几声皇上,曹炟才如梦初醒,“谢大人,开始吧。” 谢流云正要问,何时开始。 听闻后反而有些拿不准了,“皇上,现在就开始?” 曹炟俊眉微蹙,依旧看向那蛇形物,“若靖儿真的被困在阵中,这么久没出来,必是遇到了困难,无法出来了。不过她一定不想一辈子困在其中的,所以,开始吧。” 谢流云仔细地观察了眼前男子的神情,发现他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有些飘远,然而这个决定绝对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他不再犹豫,向拿着铁揪及铁锤的士兵抬抬手,“开始!” 刹那间,百十人涌上去,敲蛇尾的敲蛇尾,砸蛇头的砸蛇头,情况倒是相当的热闹。 曹炟的手渐渐地握紧。 眸色更沉…… “……靖儿,靖儿,听着,一定要活着出来!” “靖儿!一定要活着出来!” 曹炟对着蛇行物说着,声音沉沉,却震动着每个人的心。 此时的尉迟靖,正带着尹凤跟在况离的后面,而况离正跟在沈婥残影之后,只见沈婥面色虔诚地对着一处地方叩拜,每三步便拜下去一次,往碧落行宫行去,后面跟着的人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参拜。这样跟下去,半个时辰左右,就看到沈婥的额头上已经有了血迹,膝盖似乎也嗑破了,白色的衣衫上染了血。 况离心痛,赶紧往前追了几步,似乎想要拦住沈婥,但她只是一抹虚影,他又如何拦得住呢? 沈婥又往前拜了好一会儿,尉迟靖也追了上来。 尹凤今日却显得不太对头,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几乎要跟不上前面的两人,她靠在一棵树上,软弱地道:“我走不动了,我快要死了。” 尉迟靖回头看她,只见她的影子,似乎比之前虚了些,而且好像随时会淡去的样子。 她赶紧走过来,一把执起了她的手,当然她是没有任何脉搏的,尉迟靖却是犯了糊涂。 她拍拍脑袋,问道:“为何会这样?” 尹凤苦笑一下,“我的身体,它快要熬不住了。” 虽然尉迟靖觉得尹凤想要以非常手段接近曹炟是不对的,而且可能还有别的目的,但此刻见她这样辛苦,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有什么办法吗?你知道,现在就算我不为难你,在永阁那里的阵门也早已经关闭,你是根本出不去的。” 尹凤知道,尹凤早就试过。 这时干脆靠着树杆坐倒下去,“不是说,此阵没有出口吗?当日为何会在永各那里有个出口?” “只能算你倒霉吧,其实在永阁那里的阵门也并不是时时大开的,正好是那两天才开着,我就是因为对这件事感到好奇,所以才过去看情况,恰巧就遇到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既然尹凤能够无意间闯进来,说不定当年沈婥被关在永阁时,也曾无意间闯进来。 奇怪的是,她就是沈婥,沈婥就是她,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一点都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呢?可是分明沈婥的残影又在阵中,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些疑问一闪而过,她继续接着上面的话说: “更重要的是,永阁的门虽然大开,却是只能进不能出,否则当日我已经从那里出去了,我本来以为你有本事进来,必有本事出去,但是后来与你过一招,便知道你只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为了避免你再乱闯,万一触了阵眼,这里的变化就更复杂,才将你绑了起来。” 其实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尹凤喘息着道:“我不甘心,不甘心,为何是这样,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怎么帮你?”尉迟靖问。 尹凤的眼睛微微一亮,“你真的想帮我吗?” “自然,我们一起在这里滞留了很久,也算是患难与共,虽然出去后,我们注定还是敌人,但是此刻我倒不想让你死在这里。” 尹凤微微动容,然而很快,眸子里便闪过一抹狡黠。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我,就是让我附着于你的身体之上……” “打住!”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尉迟靖就站了起来,语带讽刺地道:“刚才我还同情你,想救你,但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你分明就是想害我。一个身体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魂魄呢?你这招骗骗别人还尚可,骗我没门儿,我可是活了好几辈子的人。既然你害我之心始终不收,我也没有必要救你,我走了。” 尉迟靖当真转身要走,却听得尹凤虚弱唤了一声,“尉迟姑娘,对不起,是我错了,但是请你,救救我——” 尉迟靖叹了口气,顿住脚步,“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方法不行的,不说别的,便是被况师兄发现,也一定会把你从我的身体里揪出来,打得魂飞魄散的。” “其实,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尉迟靖见她吞吞吐吐的,料想并不是多么好的办法,然而见她虚弱地靠在那里,影子似乎更加寡淡,分明就是一幅快要消失的样子。若是人的魂魄消失,那么现实中的身体也会死亡,毕竟是一条人命,她犹豫着,却又走到她的面前来,眼眸里透着狡黠,“救你怕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试试救你。” “什么事?”尹凤有些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以前的尉迟靖峰芒就很露了,现在的尉迟靖倒是没有之前那样的凌利,然而总觉得她会时时设陷给她,这让尹凤心里很是惧怕。 “我救你也可以,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出阵,你要主动离开和帝才好,你知道的,我和他才是一对,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不可能再分开的。你若不答应这件事,执意与我为敌,那我也不怕,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令你自生自灭好了。” “我答应!”尹凤几乎没有犹豫,反而是松了口气,若是这个要求,并没有什么难的,而一旦出阵,很多事恐怕不是某个人独立能够控制的。 她扯着尉迟靖的手,“好姐姐,你便救救我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尉迟靖叹了声,道:“那我们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好!”尹凤说着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尉迟靖在她虚虚的掌印上击了下。 “说吧,要如何救你?” “我是虚魂,而姐姐是实体,虚魂之所以虚弱,不过是阳气减弱,只要姐姐愿意把贴身饰物给我,那么姐姐的阳气便能过给我一些,能够支撑几日,不知道姐姐是否愿意。” “贴身饰物?什么都可以吗?” “最好是与姐姐曾经阳气相通之物。” 尉迟靖明白了,她说的是引魂铃,这尹凤不愧是学过几天的,倒是知道她手腕上的这串铃不简单。这串铃的功用,尉迟靖可是亲自体验过的,怎么能把这样的东西送给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呢?她站起身子,目光在尹凤的身上游离,踱来踱去的步子,显然出她的犹豫。 “这引魂铃,于我意义非同一般。”她如此道。 尹凤的眼眸里立刻蓄上了累,却不再争辩,只道:“既然如此,怕我尹凤就是这样的命吧,姐姐不必烦恼,尹凤顺应天命好了。” 这世上哪有天命? 尉迟靖历经三世,如今记忆恢复,自然对曾经的有些事执怀疑态度,不过…… 她把铃从腕间摘下,狠了狠心,从铃上取下一只铃当,又将绳子接上,除了那枚铃当,其余的依旧戴在自己的腕间。然后将那枚铃当递到了尹凤的眼前,却并没有立刻给她,而是观察铃当接近她后的样子,大约是铃当真的已经具有灵性,也有可能尹凤说的是真的,总之那枚铃当接近了尹凤之后,尹凤果然好了些,看着也比之前精神了些。 尹凤的眼睛很亮,连声道谢:“谢谢姐姐!” 尉迟靖终于把铃当放在了她的手中,又想,这引魂铃之所以有灵力,而是早就算好的金木水火土,一串是几个铃当当然便是死数,少了一个,将来便不可以再以此铃做为逃生之用了。不过,都已经是三世了吧,不管结局如何,她再也不想逃了。 想到这里,倒是释然一笑。 尹凤得了铃当,精气神马上好了很多,与尉迟靖一起又赶上了之前的况离和沈婥。 况离眸回头,见尹凤气色好了很多,疑惑地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耸耸肩,不管怎么样,让她看着一个目前并无大恶,又与他们同困阵中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她还是有些做不出这种事的。 这时候的沈婥残影,还在继续扣头。 位置,却已经到了蛇行物附近。 而且在阵中的地上,清晰地印着一只蛇头龙身的影子。 况离见这事物,不由诧异,之前来过这里走动多次,却并未瞧见这蛇形物呢。忽然想起当初聂玉郎送信到巫国,乌弋山拿着信寻到他的情况。曹炟说,碧落行宫可能有“蛇形”一物,与沈婥生前有关,因此要寻找,但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所以希望况离能够帮忙寻找。 况离赶来的时候,却正值曹炟性命攸关,再加上尉迟靖失踪,况离其实并未来得及寻找这蛇形物,而是顺着尉迟靖走过的路,直接入了阵。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如今,沈婥残影一直对着蛇形物跪拜,果然这蛇形物应该是意义非常。 只见沈婥拜完后,便盯着那蛇形物怔怔流泪,泪水一串串的落下来,被风吹到空中,晶莹的仿若玉珠。沈婥果然是美的,与安歌和尉迟靖的美是不同的,至少外貌上是不相同的,安歌和尉迟靖,更加的平易近人,而沈婥,始终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样子。 这一刻,尉迟靖忽然觉得,其实她与沈婥是有区别的,她只是拥有沈婥的记忆的另外一个女子而已。 三人都观察着沈婥,只见她对着蛇形物哭了很久之后,又神情哀痛地往另一边行去。 她的影子忽然消失。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剧烈的轰隆隆的声音,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然后整个阵中的世界,忽然变得扭屈,同时地动山摇,仿若地底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 况离三人见状,都吓了一跳,尹凤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况离见那蛇形物的影子,竟有破土欲出的样子,一时间也愣了下。 倒是尉迟靖马上想到了什么,笑道:“定是和帝,是他在做什么,他想要把我们救出去。” 想到曹炟终究为了救她而想尽办法,她并不惧怕眼前阵中恐怖的变化,脸上反而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嫣。 就这么一会功夫,果然见之前在地上的影子,竟如实物般突起。 接着一条巨大的蛇形物实体,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虽然阵中到底都是灰扑扑的颜色,但感觉上并不是很阴冷,待这蛇形物破土而出后,忽然一阵强烈的阴冷气息弥漫四周,尉迟靖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仔细地观察着这条奇怪的蛇,看着看着,脸色就有些变了。 况离也是神色凝重,显然他也明白了什么。 “靖儿,恐怕这东西,是鎮壓什么东西的,这东西如果没有意外,必在阵中。” 尉迟靖略有些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异常阴冷,视线里的房间什么的,都有些扭屈变形外,也并没有出现妖怪或者僵尸一类令人闻而色变的东西。当然或许那东西现在还隐在什么地方,没有出来。 尉迟靖又道:“这蛇形物好生奇怪,怎会散发如此阴冷的气息?难道——” 她马上想到了一个远古的传说,然而却有些不敢说出来。 倒是况离道:“没错,这是冤魂骨头,大量的冤魂骨冰磨粉参着石砂制成了这蛇形物,因此它才能够如此的阴冷,它出现在这倒阴阳八卦阵中,目的可能是为了鎮壓什么东西,因为冤气重而又具龙煞的事物,最能鎮壓一切邪物,只是这以邪制邪的血腥法子,多年来未听有人用过,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尹凤听二人谈话,便明白,这倒阴阳八卦阵内,恐怕还有除了他们三人之外的厉害东西,她不由自主地更离尉迟请近了些。 她的确是有些邪术,但那都是针对人来说。 若想在此阵中保命,还得靠尉迟靖和况离。 …… 而阵外,谢流云的神色越来越茫然。 因为这么多人冲上去,破坏这蛇形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竟是异常坚固,刀削不坏,斧凿不穿,忙了一晌午,居然只是微微地撼动了这蛇形物的基底,倒是基础的青砖上出现了裂缝,然而这蛇形物还好端端的毫发无损。 谢流云抹了抹脑上的冷汗,向曹炟道:“皇上,这东西如此坚固,非凡物制成,莫非真如夏君所说,是人骨制成?” 曹炟道:“既然不能伤它,便将它连根拔起。” 他如此镇定淡然,谢流云却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死灰色。 想到两天后的大婚,谢流云终是轻叹了一声。 ……宫内,尹铉刚听完眼线的回报。 听完后不由地冷笑道:“咱们的皇帝还真是痴情,两天后就是他大婚的日子,到现在却还想着把那贱人救出来。这样也好,听着,你们就守在碧落行宫附近,一旦发现那贱人出现,立刻就地斩杀,不必顾忌皇命,那贱人本就该死,上次碧落行宫后山的飞旋刀杀手袭杀,就是她一手促成,叛逆之名已成,所以她死一千遍一万遍也是应该。” 那人听了令,立刻应了声,表示明白。 这时,有太医回报,“大马司,尹小姐的状态似好了些。” 尹铉听闻,神情漠然,“好不好又如何?死了又如何?便是死了,也是皇帝的皇后。我倒是希望她能保着命,但不要好过来,就这样半死不活才能让和帝真正的烦恼。” 原来清晨的时候,有一阵子,太医忽然说尹凤不行了,尹铉当时还略微着急了一下,后来他便想通了,便有了后面的结论。 不过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进入屋里探了一眼。 虽然命保住了,却仍然是人事不知,昏迷不醒的模样。 一会儿,尹金求见。 ---题外话---——感谢情怡儿、倩tracy、苏小灯、清心cici、1318978083、1318978083、苏小灯、妫臻、莹儿1、hjmd99等亲赠送鲜花月票钻石及荷包,特别感谢1318978083一次性赠送十朵鲜花,感谢苏小灯一次性赠送鲜花五朵月票五张,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新年快到了,此文不停更,会持续更新,大家得空便来逛逛吧。同时预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爱你们么么哒~:) 第459章 被尘封的真相 尹金到了后,倒是先去看看自己的女儿,虽然是外室的女儿,但尹彩玉莫名死亡,他也就尹凤这么一个女儿了,虽然这个女儿与他感情不好,可毕竟马上为后的人,不管是生是死,既然为后,就得进尹家祖坟,得尹家尊重。 探看了后才出来,再向尹铉行礼,“大哥,彩玉的事情,杨凡实在查不出什么,只说是夏君做的。想问问大哥,何时才斩了那夏君,给彩玉报仇。” 尹铉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么大岁数了,还如此感情用事,杨凡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那夏君是你想斩就斩得的?何况,皇上现在还护着他!” 尹铉对尹金的作法很不赞同,但也不说原因,只反问道:“让你查有关陈留旧部的事情,查得怎样了?还有那上官夜,到底是生是死?” 尹金心情差,这时只如实道:“没有任何的消息,上官夜就好像从世上消失,至于陈留旧部,更是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髹” “这不可能!” 尹铉有些心躁,当初为了陈留旧部,发生了多少事,不可能它不存在,也不可能就这么消失,陈留王的部队,怎么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呢蠹? 尹金见他生气,干脆不说话了。 他心情不好,他尹金的心情也没见得多好,眼见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则徘徊在生死边缘。 尹铉冷静了一下,又道:“你不要摆出这幅样子,尹家虽然人丁不旺,但除了你尹金的女儿,也不是真的就找不到别的尹姓女子可替代。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的女儿当皇后?还不是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如今尹凤虽然这幅样子,本已经没有资格为后,不过也只是为尹家正名而已,是死是活可能并不是最重要的,大婚一完毕,你就是国丈,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 尹金心头很不是滋味,嘴上却应了声是。 尹铉又道:“至于夏君的事——你无须多管,我自有安排。” 尹金黯然答道:“是。” 本想着告辞了,犹豫了下却又道:“大哥,碧落行宫那事,倒真的有些邪性,听说那里有个蛇行物,居然是坚固异常,使尽了手段却无法将之毁去,又说那周围寒气逼人,行宫被挖除后,现出来的是一个倒阴阳八卦,此事透着非常的怪异,大哥不派冲虚子过去看看吗?” “没有什么好看的——那东西,毁了好。” “既然是毁了好,不如让冲虚子去帮忙毁了它。”尹金又提醒道。 “以冲虚子的能力,做不了那件事。”尹铉对此事内情仿若一点都不关心,却又好似知道些什么,令尹金大为疑惑。 再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 倒阴阳八卦阵内。 沈婥残影终于再次出现,手中抱着一块木板,上面已经刻好了字,她神情谈不上悲伤,只是眸子如水般沉静,似乎里头沉了很多东西,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整个人有种很空洞的飘乎感。 只见她再次出现在蛇形物面前,久久盯着它看,之后,她应该是拿了个小铲子模样的东西,在空地上生生挖出一个浅坑,然后把那块板子插在小浅坑里固定起来,直到这时候,尉迟靖才看清那板子上刻着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念下来,居然是——陈、留、王、一、族、之、墓。 她愣了下,这是何意? 尹凤道:“没想到陈留王一族的墓居然在这个阵内,可是,这里并没有出现墓一样的东西啊。” 倒是况离首先反应了过来,看向尉迟靖,“靖儿,你还好吧?” 尉迟靖的目光盯在那蛇形物上,乍然也明白了什么。 最后腿一软,亦是跪了下去。 却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之前,况离说这蛇形物,其实是人骨磨成粉合着石砂制成,因为必是冤死的,因此这周围会非常的寒凉,乃是怨气化成。 她当时,却怎么能够想到,这蛇形物,居然是以她陈留一族的冤骨化成呢? 况离又道:“现在只是看到婥儿这样做,说不定事实并不是这样。” 尉迟靖有些失神地道:“若是别人,我自是不信。但即是沈婥,我定是要信的,况且,陈留一族,被满门抄斩后,据说被陈留旧部,一夜收尸,是他们替陈留一族收的尸,但是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在哪里出现过陈留一族的墓,没错了,他们在这里,我的亲人们,在这里,所以,大家都找不到陈留一族的墓在哪里。” 其实况离也信,沈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他奇怪的只是,当初的沈婥,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她知道是自己陈留一族的孤女,为何当她成为安歌后,对自己的身世依然一无所知呢?而且到现在,她其实对自己如何变成了尉迟风的女儿,也是有些模糊的,这似乎只是夏炚的安排,但是夏炚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安排。 这一个空白,要如何解释呢? 其实若他们知道羊皮卷轴中的内容,自然也就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可惜尉迟靖找到的羊皮卷被曹炟拿走了,后来再去找,却是假的。真正的卷轴里的内容,她不曾读到过,否则便知道,沈婥说,自己被困在这个阵中,说自己,记忆模糊,恐怕会完全失却这段记忆,说希望有人能找到真相,救之于她。 而曹炟正是为了这卷轴,才来的碧落行宫。 “况师兄,你说,这冤骨制成的蛇形物,是鎮壓什么妖物的,为什么,偏偏是我陈留一族的冤骨呢?” “大约,是因为——”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其实当年,陈留一族是冤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曹项此人一生被称为安逸皇帝,说白了就是懦弱,不好战,除了年轻的时候与大月氏因为兰妃之事,而与大月氏产生过摩擦,却还是大事化小,并未起多大的战事,他一生为了不打仗,想了很多的办法,不能不说,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个好皇帝。” 尉迟靖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此时提起曹项,不过却是极认真地听他讲下去。 况离又继续讲下去,“曹项为帝一生,最大的错误便是斩杀陈留一族,但是后来这件事也被生生的压了下去。而碧落行宫是邾国皇帝的行宫,如果发现碧落行宫有问题,那么第一个发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曹项,至于他如何发现的,现在恐怕已经无法考证。 但他发现的这个问题,肯定事关国运,是件大事。因为这个倒阴阳八卦阵,肯定是建宫时便修建的,即先祖皇帝在世时所造,当时先祖皇帝造此行宫,表面上似乎是为了自己宠爱的妃子,但有可能那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真正的目的是用倒阳阴八卦阵,鎮壓了什么东西在行宫下。 而且他传位之时,很可能将这件事告诉了曹项,那么曹项可能是在后面发现此阵有所松动,因此才又造了这蛇形物,继续鎮壓。” “这么说,我陈留旧部背负谋反罪名,被满名抄斩,只是为了,被化成骨粉制成蛇形物,鎮壓劳什子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妖物?” 听到这里,尉迟靖就算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况离又道:“以邪制邪,之所以此邪比彼邪更加厉害,不但是因为具有浓郁的怨气与冤气,更要有积累下来的煞气才行。当年的陈留王,最后一战,损兵折将达到十三万,令举国震怒,也令周边国家耻笑,陈留王一生戒马,未曾如此败过,回国后,并被告谋反叛逆,是以,全家被抄斩,因此,十三万条的将士性命与陈留一族的含冤而死,可谓煞气与冤气,都非常人能比。” “是啦,我知道,我父亲的军队,之所以损失那样的重大,乃是有人暗中出卖了他,里通外国,联合出击,这个人,不过是个引子,促成了十三万将士的死亡和我陈留一族的冤案!而曹项干脆顺水推舟,正好用这冤气煞气来鎮壓这里的邪物对不对?” 尹凤在旁边听了良久,这时候也听出些眉目来了,忽然插了一句话道:“既然此妖物事关国运,十三万将士与国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里通外国的奸人,从一开始就是先帝曹项设下的计策呢?因为,陈留一族出事,只对这个阵有好处呢!其他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好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别的好处。” 尉迟靖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好像有强劲的大风,刮过她的大脑。 冷,混乱,害怕—— 尹凤见她乍然间,脸色更加难看,唇角闪过一抹淡淡的冷笑。 这笑意并没有瞒过况离的眼睛,他忽然拿出卦钵,对着尹凤便要打过去,尹凤吓了一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向着况离嗑头,“况先生,这单纯只是我个人的胡乱猜测罢了,并不是有意要说出来的!” “在我看来,你是刻意挑拨!别以为你这样挑拨,靖儿真的离开了曹炟,你就会与曹炟有些什么好结果。尹凤,你未免太天真了。” 见况离还要打尹凤,尉迟靖却忽然语声清冷地道:“其实她猜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着,她转过身来,对着况离道:“师兄,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真正的事实,就算此事真的是曹项所设计,那又怎样呢?难道就真的应该父债子还?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与和帝之间的事,到底要怎么样,却不是她几句话能够改变的。” 她不由自主地摸向怀里,那里有本《王传》。 那里或许真的记录了某些真相。 这时候,她忍不住想拿出来翻翻了。 而这时候,沈婥残影在参拜了好一会儿这蛇形物之后,眸子里渐渐地出现一抹冰冷的神色,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见她似乎拿出了腰间的卦钵,当然,这卦钵其实现在是在尉迟靖的手中,所以在他们现在看来,她其实只是执着一团空气而已,只见她将那卦体左右摇晃,身形优美而凌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事似的。 况离和尉迟靖都有些紧张,从沈婥残影摇卦的方式,以及她所立的陈留王一族之墓的事情,已经可以肯定此沈婥必是当年永阁的沈婥,也就是尉迟靖的前身,现在她的手法他们自然也看得出,一般情况下,风水师很少会用极端的方法去伤他物他人,但危极关头,也会有那种攻击的手决。 而沈婥,此时所使的便是,攻击的法子。 只见她一边摇卦一边在蛇形物周围画着什么,一圈下来,居然是一个阴阳八卦图,只是将蛇形物正好封在八卦图的中心。 之后她的钵,猛地出手。 直往蛇形物的头顶中心击去,这一击过去后,只见阵内风云色变,那蛇形物忽然如同活了般,摇头摆尾并且发出低低的龙吟声,沈婥大吃一惊,被震得身子往后飘去,况离本能地冲上去想要接住她,她的身子却穿过了他,依旧落在不远处的地上,然后她呕出了一口鲜血。 她好半晌都爬不起来,眼见着那蛇形物居然跃起,张开大口,似乎要将沈婥一口吞下。 况离见状便要冲上去,与那蛇形物相斗,就目前看来,二者力量悬殊太大,况离这一下过去,必然要被蛇形物吞了。关键时刻,尉迟靖猛地扑过来,将他将要跃起的身子扑到一边,二人滚倒在地上,况离大喊了声,“做什么!我要救婥儿!” “婥儿没死!我就是她!但你现在冲上去就是找死!” 二人说话的这片刻,只见沈婥终于撑不住,干脆放弃了抵抗,微闭眼睛,似乎是在等死。 然而那蛇形物在几乎触碰到沈婥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沈婥,然后绕着她的身子飞舞盘旋了好一会儿,居然又发出一声龙吟,竟然回归了原位,继续停留在那里,变成了非金非石的雕像,不再动了。而刚刚地动山摇的阵,也恢复了正常。 沈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唇角流血,但神情却似是有些欣慰的。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蛇行物身边,捡起那只卦钵,将自己的脸贴在它的身上,脸上怔怔地流下泪来。再过片刻,可能是累得太狠,便干脆整个身体都依在蛇形物上,像如同一个累坏的孩子,依偎在自己父母的怀里,微阂眼睛,安心地睡着了。 尉迟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竟也是怔怔地流下泪来,“没错了,这蛇形物必是陈留一族的冤魂无疑了,若不如此,它怎么能放过沈婥?沈婥又怎么会在受了它的伤害后,依旧如此的信任它?因为他们血脉相连,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虽然说,对自己的童年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想当年,她被杨筠松捡到的时候,可能是惊吓过度或者是头脑受过什么创,因此根本就把童年的一切忘记了,因此才在后来的多年里,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什么。 也有可能,杨筠松用什么办法,封住了她童年的记忆。 谁又知道呢,不过,尉迟靖却知道,自己终于找到家人了。 也终于确定,自己到底是谁了。 尹凤道:“她为什么要拿钵去撞击这个蛇形物?” 况离道:“不破不立,怕是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物,竟要牺牲如此多的人,用如此多的冤魂去制成蛇形物压制。” 尉迟靖此时,也觉得心智从未像此刻般清明。 冷冷地道:“对,若想知道这怪物是什么,必须要毁了蛇形物。” 况离在这在刹那间,已然明白了她的决定。 就在这时候,一股黑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在接近沈婥。 而沈婥竟似是真的睡着了,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况离连忙走近她,拭图摇醒她,可是她是虚影,他的双手从她的身体穿过,她是空气。 而那黑雾渐渐地逼近,尉迟靖大声喊道:“沈婥!醒醒!有危险!” 然而沈婥还是毫无所觉…… 尉迟靖和况离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雾逼近她,然后黑雾中隐隐有一双邪恶的手伸向她,然后那双手忽然扯住了她的头发,在那一刹那,沈婥蓦然醒来,头也未回直接返手用卦钵反击,然而却似有些晚了,整个人被黑雾中的那两只手托了起来,她被托到半空,整个人被黑雾包围,上下翻滚。 就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蛇形物再次动了,一下子也窜入那黑雾中,与那黑雾缠绕在一起,沈婥如落入大海的人,此时完全的身不由已,只是奋力地想从从这种纠缠中爬出来。 虽然他们都知道,沈婥最后肯定没事的,然而看到这里时,却着实的惊心动魄,随时都会失去性命。 这样纠缠了好一阵子,沈婥蓦然被甩了出来。 脑袋被撞击到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与此同时,明显有只黑手还紧抓着她的头发,她晕了一下。 脑袋上有点出血,之后她很快又醒来。 这时候,黑雾却已经消失,而蛇形物还在半空盘旋。 沈婥看着蛇形物,似乎有些茫然和惊讶。 就在这时候,蛇形物忽然从她的身下钻过,将她托了起来,沈婥惊叫着,被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蛇形物再回来时,身上已经没有了沈婥,蛇形物又变成了雕塑,静立在那里,像是从未动过般。 没错了,这就是沈婥为什么会失掉这段记忆的原因,她怕是被撞到了头,又被那黑手扯了头发,伤了脑子,因此才会失掉这段记忆,但却不是完全的失去记忆,可能还会有些模糊的影象。 只是这影象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也完全淡去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此阵,无疑便是蛇形物助她了,是蛇形物将她送出的。至于她在阵中,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又悟到了些什么,却无法猜测了。 ……尹凤很是聪颖,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却也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当下眼睛发亮,道:“你们说,现在这蛇形物,还会继续具有当初的灵性吗?它是不是也会把我们送出去?毕竟它是陈留王一族所化,心地一定是好的,而我们是无辜的,它应该也会把我们送出去。” 她的话音落了,无论是况离,还是沈婥,却都没有回答她。 …… 碧落行宫。 曹炟已经试了几十种办法,想要将蛇形物搬开,却都没有成功。地下已经挖了很挖的洞,然而再往下挖,却再也挖不动了,而蛇形物还牢牢地立在那里。但是碧落行宫这里,因为蛇形物的挖掘,而至碧落行宫发生了好几次抖动,如同地震一样。 第460章 问神(加更,八千字,祝节日快乐) 谢流云越来越担忧,“皇上,真的要这样做吗?按照夏君所说,这可是压制着什么东西的,这蛇形物毁去,那妖物放了出来,说不定会给邾国带来不可收拾的后果。蠹” “越是这样,越证明靖儿有可能被困在里头,若朕不救她,还有谁能救她?谢流云,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这真的是邾国之难,也应该是所有的邾国人一起承担,或者是由朕承担,而不是让靖儿一个女子承担。” “要不然,我们请行内高手吧?”谢流行再次提议。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乌弋山一声冷哧。 “高手,高手都折得差不多了,还有谁能帮我们?除非曾经的杨公复活。” 谢流云也知道,想找一个会风水数术的并不难,但是能找到一个闯入倒阴阳八卦阵的人却很难,毕竟连况离都进去了,到现在没有出来,这世间能比况离高明的人,除了杨公,真想不出还会有谁。 乌弋山又道:“这东西,火烧不坏,人拉不走,其寒无比,看来,只能上牛劲儿了。” “何意?”曹炟问道。 “找上百头火牛,拴住这蛇形物,一起扯,总能将它连根拔起。” 乌弋山干脆放弃了有关用数术破解的方式,也建议用蛮力。 其实他并不是随便说说的,火牛乃至阳之物,与这寒物相克,又兼牛力无穷,的确是人力不可相比的。他的建议也只是存着侥幸之心,毕竟一下子找到上百头火牛也是不容易的事,没想到过了片刻,曹炟道:“好,就这样办。髹”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来急匆匆的回报,“皇上不好了,夏君跑了!” 这件事本来就在曹炟的预料之中,早就计划好的,这时只问,“柳大人呢?他在哪里?” 来回报的人道:“就是柳大人,放走了夏君。” 接着又道:“现在柳大人跪在正殿门口请罪。” 曹炟的手蓦然握紧,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流云道:“皇上,我们是要回宫吗?” 曹炟却摇摇头,“不必了。” 谢流云的心头冒出一股凉意,“皇上若不回宫,恐怕柳大人的命——” “他既已经跪在殿前请罪,可见的确是他放走了夏君,这样不忠不义之人,朕又何必救他。” “皇上!”谢流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皇帝。 却见他神色冰冷,目光只是盯在蛇形物上。 谢流云气急败坏,“皇上不回宫,我回!我不信柳大人会私自送走夏君!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谢流云说着,也不等曹炟再说什么,立刻打道回宫。 而曹炟则道:“找一百头火牛,拉这雕象!” “是!” …… 谢流云回到宫中的时候,只见柳溢的确跪在正殿门口,而尹铉则让人搬来一座宽大的太师椅,稳稳地坐在椅子中。尹铉面容冰冷,眸光煞气重重,腰间长剑此时看起来格外扎眼,而柳溢则只冲着正殿而跪,然而却高昂着头颅,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谢流云见状,赶紧走到他的跟前,“柳大人,柳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尹铉并没有阻止谢流云询问,只是眸子里煞气更重。 柳溢往谢流云身后看了眼,并没有发现曹炟的影子,莫名竟是松了口气,这才潇洒向谢流云一笑,“谢大人,你来得正好,我与尹大司马正在争辩一个问题,不如你来做个仲裁,看看我们到底是谁说的有道理。” 谢流云看向尹铉,“大司马,柳大人与你同级,本无上下之分,为何如今大司马竟是坐在那里,而柳大人跪在这里?” 尹铉冷哼一声,“罪人,自然是跪着的。” 柳溢又道:“在你的眼里,柳某的确是罪人,居然私下里放走了夏君,但是,柳某却不负皇恩,亦不负天下人。如今,小四河已经混乱,就要被奸人占据,急须夏君回去亲自处理问题,而大司马执意扣留夏君,致使问题不能得到解决,小四河的天烬必然大乱,介时,只怕不止小四河周边诸国要遭央,邾国更是首先便受其害!邾国的百姓,更是首当其中要被残害!是以,我不负皇恩,不负百姓,我没罪!” 尹铉哧地冷笑,“柳大人既然自称无罪,又何须跪在这正殿之前,自落官帽请罪?” “柳某虽然不负皇恩,但终究此事未得皇帝应允,因此才来请罪。” 尹铉噢了声,“皇上,真的不应允?” 柳溢怒道:“皇上若是应允,恐怕大司马就不能大刺刺的搬来大椅坐于正殿之前了!皇上一时糊涂,却恰巧被你这奸人得道,皇上啊,皇上!” “大胆柳溢,犯此重罪,尚未追究,居然敢在背后编排皇上!可谓罪上加罪,罪不容恕!” 谢流云听了二人谈话,已经知道二人争执的,便是该不该放走夏君。 其实以谢流云的角度看,夏君当然是必须得放走的,因为去小四河的那位假“夏君”,有可能是姬静姝,按这个女人的心性,一旦控制了小四河的军队,只怕天下再无宁日。 之前,谢流云不是没想过,想办法将夏君放走,然而因为碧落行宫事宜主要是他负责,分了心,因此这念头动了下并未深入,却没有想到,一直以辩论之才立于朝堂,看起来很厉害然后却是个真正的酸秀才的柳溢,在这样的时候能够做下如此绝决的决定,这令他在刹那间,对柳溢的认识有了新的看法,并且肃然起敬。 他吸了口气道:“大司马,既然夏君逃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应该立刻派人逮捕夏君,而非在此询问柳大人。既然柳大人,相信皇上从碧落行宫归来后,自有定论。” 尹铉道:“此事当然不必谢大人提醒,这夏君,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顿了下却又道:“只是柳溢所犯罪大,私放夏君等于里通外国,乃是叛逆大罪,此时不斩,何以论公允!” 他竟是要立刻将柳溢斩了。 谢流云马上道:“不可!柳大人之事尚有疑点,在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斩杀于他!而且柳大人位例三公之首,没有皇上的亲口喻令,是绝不可以就这样斩了他的!” 正说着话,以唐环为首的一众文武大臣也已经赶到。 唐环见状,连忙道尹铉施礼,“大司马,柳大人此举虽然鲁莽,但夏君却未必能够逃得了,只要将夏君追回,柳大人的过失便也减轻了些,根本罪不致死。” 柳溢听闻后却立刻转身,反而向着众文武大臣深深地嗑了一头,“众位同僚,大家的好意我柳某心领了。放走夏君,虽是柳某一人之意,然而柳某也是再三思虑,权衡轻重之后才做的决定,此刻,众位大人若真的想帮柳某,想要柳某死得其所,便请各位大人不要再去追捕夏君,夏君能否顺利回归小四河,意味着未来十年甚至是二十年,邾国与周边国家的和平,大家一定与柳某一样,不愿再看到生灵涂碳,柳某死不足惜,但愿能够以此一举,救得家国二十载。” 柳溢的话,使众臣议论纷纷起来,其实有关夏君的事,众臣都已经听闻过,甚至是讨论过,但因多数大臣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知道是有人冒充夏君进宫捣乱,而且这个假冒者已经被抓住,因此文武大臣并未就这件事再行商讨,以为假冒的夏君一定会被斩。 没有想到,夏君不但没被斩,而且还被柳溢放了。 这时听柳溢所言,倒是被关在皇宫内的夏君,才是真正的夏君吗? 他们一直难辩对错,只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没有谁站出来发表建设性的意见。 尹铉见状,呵呵冷笑,“此夏君,乃是假冒者,否则皇上怎么会同意将他关在地牢里?柳大人在此说的天花乱坠,不过是挠乱众人视线而已。柳大人放走假冒的夏君,只会令小四河陷入混乱,令周边国家和邾国陷入危极,柳大人你,是真正的千古罪人,而恰恰是你,有可能使我邾国再次陷入战乱,哪有什么以你之身,救是国家二十载,柳大人太会找理由,也太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不愧是秀才出身,辩才果然是绝世无双。” 尹铉这番话,又扭转了众臣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毕竟,既然是出现了两个夏君,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知道内情的人太少。而曹炟更是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能采取下下之策,命人暗中解救夏炚。 此时谢流云也明白了什么,只是忽然抽出随身的宝剑,向尹铉大喊:“无论如何,柳大人乃是皇上的肱骨之臣,不能就大司马一句话给斩了!我今日护定柳大人,谁要想害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其实柳溢和谢流云,在政见方面也常常不合,但二人也皆能看出对方的忠心,有英雄相惜之感。 然而直到此刻,柳溢才知道,他可能低估了二人之间的情谊。 当下抱拳道:“谢大人,柳某临死之前,还能得谢大人这一知已,死而无撼了。” 尹铉又道:“来人呀,把柳溢抓起来,立刻押到南门斩首。” 柳溢从腰间拔出一丙短刀,猛地刺入到自己的左胸内,口角缓缓流出一抹血迹,谢流云听到他的闷哼声,转身见状,手中的长剑当地落在地上,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柳溢向尹铉道:“柳某不敢劳顿大司马。” 这时包括唐环在内的很多大人都围了上来,谢流云也终于飞奔过来,将快要倒下的柳溢揽入自己的怀中,“柳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他将耳朵对着柳溢的唇边。 听得柳溢道:“为皇上,死而无撼……谢大人,皇上,没有对不起柳某……” 至死,他害怕因为他,谢流云会误会曹炟。 而曹炟,对任何事,似乎都没有解释的习惯,这是令他担忧的。 其实谢流云眼见柳溢自杀,而皇帝始终没有过来,的确心里泛着寒气,但是听到柳溢如此说后,便明白柳溢和皇帝之间恐怕是有什么约定,当下只能悲伤地流泪,而柳溢便也在此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谢流云喃喃地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是宿命,也是应该,柳兄,你精忠报国,死得其所,你放心走吧,你的遗志,定会有人代你完成。” …… 尹铉见柳溢已死,便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站起来离开,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大司马,柳溢的家人已经于两日前秘密离开安阳,只是临时找了些流浪汉扮作府里小厮,掩人耳目。如今,去向如何,却已经无法寻得了。” 尹铉冷哼了声,道:“继续找!” 这人又继续禀报道:“听王将军说追捕夏君之事也不顺利,不见踪影。” “没用的东西!” 尹铉一甩长袍,冷气森森地道:“看来只有尹某亲自出马了!” 说完,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柳溢和神情悲伤的谢流云,冷哼了声,带人往皇宫外面行去。 安阳城。 因为柳溢之死,夏君之逃,尹铉亲自带着骑兵,旁若无人策马骑行于闹市,一路过来,鸡飞狗跳,百姓们哭爹喊娘,有不少人逃躲不及受了伤。而尹铉只恨有人挡自己的路,一鞭子下去就能把人卷起扔在路边,却不管那人死活。 碧落行宫。 有人在曹炟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曹炟的眼睛微闭,面色煞白,就算再镇定,再能压抑住心中的难过,却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痛失良臣的遗撼和悲痛。再过片刻,却硬生生地将这情绪压下,一双眸子再睁开时,里头满是坚定和冰冷,“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之前皇上就安排好的地方。” “无论想任何办法,带他们离开安阳,护送他至小四河。” “是!” 那人走了后,曹炟又让人叫来了聂玉郎。 聂玉郎神情严肃,“皇上,柳大人是不是——” 曹炟微微地点了点头。 聂玉郎神情一黯,眸里有水光闪烁。 “聂玉郎,白老爷子现在何处?” “他就在附近,随时侍命。” “听着,无论如何,要送夏君回到小四河,无论想任何的办法,要护送他到小四河。宫中侍卫没有江湖经验,怕不是尹铉的对手。你和白老爷子尾随刚才那人而去,将夏炚从他手中劫走,从现在开始,这只是江湖上的事,与朝堂无关,而你与白老爷子若遇到艰难与围困,朝廷是不会出面解救的,要全靠你们自己,聂玉郎,你敢承担这个重责大任吗?” 聂玉郎郑重地跪了下来,凝重道:“聂玉郎,领命!” 他站了起来,“然而,若我与白老爷子都走了,皇上这里,只靠梅花卫队——皇上,您要保重。” “此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聂玉郎,若朕不幸失败,你和白老爷子及所有相关众人,不必再回安阳了。” “皇上——” “时机不等人,快去吧。” 曹炟拍拍聂玉郎的肩,“无论成败,都替朕谢谢白老爷子及其你们的江湖兄弟们。” 聂玉郎终是再点了点头,一个大男人,红了眼圈。 却不再犹豫,立刻跟上了之前离去的那个侍卫。 …… 这时候,碧落行宫已经成了牛马场,一百头肌肉紧实的火牛,已经被牵到了蛇形物前,没有数术,没有风水,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硬生生的去破坏。曹炟看着那蛇形物,唇角抿得很紧。 待一切准备就绪,绳子都被扯得很紧,指挥官一声大吼,“开始!” 只见一百头牛齐齐被赶得往前走,蹄下尘土飞扬,牛的鼻子里都喷着白气,士兵们在旁边大声打气,“牛儿,加油!加油!” 这样扯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人惊喜地来报告,“皇上,底托有些松动,裂了条缝儿!” 曹炟的面色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眸中寒光更盛。 只淡淡地道了两个字,“继续。” “是!” …… 此时,倒阴阳八卦阵内,如同发生了地震般,将三人都震得站立不稳,尹凤焦急地道:“公主,快点求求神龙,让它带我们出去吧!它那么有灵性,定会同意,将我们一起送出的对不对?” 尉迟靖也很狼狈,然而目光却是坚定,“尹姑娘,它不是你所谓的神龙,它是我陈留一族的冤魂汇聚而成。如果我不毁了它,它便要一直留在这里,一直,一直都在这里不得解脱。” “你,你要毁了它?”尹凤错愕又震惊地看着她,真是觉得这尉迟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如今这蛇形物的下面还不知道镇着什么东西呢,当时沈婥被送出前那东西出来过,看样子绝非好对付的,而且以沈婥当时的功力,尚不能毁掉这蛇形物,她又如何能毁掉它? “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比较好,出去后再一起办法解决这里的事情,没有必要在这里硬拼啊!”她不遗余力地劝说着。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想走,就走好了,我不会拦着你的。” “你——你明明知道,我们出现无论是谁单独一处,都会出不去的!” 尉迟靖却不再与她搭话,只是微拧着眉,观察着蛇形物周围,她直觉刚才的震动是与蛇形物有关,然而看了半晌并未看出什么来,倒是无意间一抬头,忽然发现灰闷闷的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此时正有黑色的雾气从撕裂的地方盘旋,不知道它们是出去了,还是正在进来。 尉迟靖马上想到,定是曹炟在阵外,动了这蛇形物。 她心里一紧,决定不再耽误时间,若那些黑雾是要从裂口里出去的,那么曹炟必定面临危险。 想到这里,便开始蹲在地上,拿了一根棍子,画起方位图。 一边画,一边卜卦计寻找正确的方向,计划正确的角度。 尹凤见状,知道尉迟靖是真的不可能改变自己的主意。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况离的身上,自从沈婥被蛇形物送出阵去,况离便神游天外,似乎阵内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一样。直到此时,尚未回魂。 况离对尹凤无好感,尹凤不是不知,但这时候为了活命,也只能冒险一试。 她走到况离的面前,伸手在他的面前晃晃,况离虽然神游天外,对这样的动静却不可能视而不见,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拨到一边去,冷冷地问,“何事?” “况先生,依您说,那神龙即是十三万将士的怨气和陈留一族的冤气所化,那定不是一般的力量可以打破。况且这下面压着的妖物也不知是什么,毁了蛇形物,或许陈留一族的冤魂的确可以解脱,但是那怪物想必也是极为厉害的,这下出来,不但我们三个人有可能齐齐折在这里,万一那怪物出了此阵,不知道是否会造成生灵涂碳?” 尹凤自觉得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况离却只是淡漠嘲笑,“倒不愧是尹家人,当初敬恒皇帝在世的时候,尹家人便是什么事都能提升到家国的高度,堂而惶之违逆皇命,独霸一方。如今你不过是一介小小女子,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尹凤被嘲讽,却依旧面色不变,“那又如何?尹家为国尽忠,便是把所有的问题上升到家国问题,也并不算过分。况且如今现实摆在眼前,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送死? 假如这里的怪物,真的是有巨大危险的,冒险将它放出来,去祸害无辜之人,你们又忍心吗?” “对不起,在我的心里,并没有家国天下。” 况离语气依旧淡漠,答案却是明确的。 对于一个心中没有家国天下的人来说,你跟他说什么百姓、国家,可以说是对牛弹琴而已。 尹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有些崩溃地道:“疯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你们一定是会后悔的!” 尹凤沮丧万分,心中充满了悲哀。 可怜她一生受人白眼,现下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居然不明不白地陷入此阵中,实在是——不甘心! 她咬了咬嘴唇,往四周看,希望能够找到出路。 就在这时,她也注意到了蛇形物上方的天空,那个巨大的裂口,还有那些盘旋的黑雾。 她的目光一凝,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喜。 这个裂口,难道不是出口吗?或许这就是,唯一出去的机会。 她立刻盘腿坐下,手中捏决,决定以自己的能力冲出去。 况离终于也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当然也看到了那个裂口,也看到沈婥已经在蛇形物周围画了一个完整的八卦图,显然她用的方法与沈婥用的方法是一样的,况离走过来,问道:“有把握吗?” “本来是没有,但现在此阵怕是因为外地,而产生了一个裂口,同时撼动了蛇形物的座基,所以现在应该是有把握。”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这是我陈留一族的英魂,但他们被困此处,我有理由让他们解脱。但是,若他们能与我说话,他们会愿意离开吗?” 从蛇形物救助沈婥的事情能看出来,它是有灵性的。 况离道:“这有何难?直接问好了。”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玉质卦钵,然后往钵中插了三根枯枝,代表三支香,然后放在蛇形物面前,和尉迟靖一起跪下,“陈留一族的先灵们,若是你们同意靖儿的决定,便请将三支香收下,若是不同意,便让它们保持原状。”说着,况离先嗑了三个头。 尉迟靖也嗑下头去,再抬眸时,脸上却已经挂满了泪水。 她是沈婥的时候,就已经来过这里,见过蛇形物,然而这又迟了好些年,才再次来到这里,不知道先灵们有没有怪责于她?她一时觉得自己很无能,又觉得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又觉得,过去的那些年,似乎总有些难解的迷,自己浪费了很多的时光,无论对陈留一族,还是曹炟,甚至于自己,都是亏欠的。 半晌,那三柱“香”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尉迟靖看了眼,哽咽地道:“父亲,您是否不放心这里的妖物?害怕他们出来祸害苍生?虽然你们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杀手,强行送到这里来鎮壓邪物的,但你们依旧心挂苍生,就算是被迫的,就算自己一族是被冤死的,你们仍然愿意完成这个使命?” 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尉迟靖又道:“父亲,剩余的事情,交给靖儿吧。十三万将军及陈留一族的灵魂,不该被困此处。女儿愿意为后来的一切,承担起责任。至于父亲,及十三万将军的英魂,早已经完成了自己该要完全的事情,你们已经仁之义尽,你们不负军魂,不负邾国,不负陈留英名,你们不该永远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你们应该获得自由。” 然而,面前的“香”,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尉迟靖与况离互看了一眼,这是不同意她的决定吗? 当年沈婥,也曾以卦钵,想毁了这蛇形物。 后来被蛇形物送出阵去,他们是不愿意的吗? 想要维持现状吗? 尉迟靖却不想再维持现状,她自己经过了安歌之事,坚信这世上,是有灵魂存在,她怎么忍心让陈留一族的人困守此处?直到一生一世,或者几生几世,不得投胎转世? 尉迟靖再次嗑下头去,这次却嗑得很用力。 抬头时,额上已经出现青紫,一缕血丝由伤口流出。 “父亲,若女儿放任一切维持原状,却也是做不到,那不如让女儿此刻便跟你们在一起,与父亲及陈留一族的人,一起守在这里好了。父亲,已经有人用蛮力撼动了基座,大概是陈留一族的使命仅到如此了,若再守下去,必有更厉害的人出来,撼动大阵,介时,父亲与陈留一笑已经衰弱,自信真的能够守得住吗?而陈留一族的悲剧,该到此刻结束,难道要一直延续下去吗?” 她语气坚定地继续道:“我宁愿与邪物,同归于尽,也不愿,继续与对方对恃,直到有一日我方衰弱。” 她正说到这里,忽然见况离卦钵中的三支“香”,忽然化出几点火心。 接着迅速变成一缕轻烟,竟是接受了的意思。 尉迟靖泪流满面,却是噗嗤笑了出来,站起来,走到蛇形物的跟前,轻轻地依在它的身上。 就像依偎在父母的怀里,虽然悲伤,却也有幸福。 ---题外话---——明儿是除夕,慕容特别加更至八千字,以预祝大家除夕快乐,万事如意!同时本文除夕及整个过年时期将不停更,大家有空便来逛吧。祝大家来年身体康健,财源滚滚,万事如意!最好的祝福送给大家,爱你们么么哒~:) 第461章 没发现的东西 况离对这蛇形物更是肃然起敬,陈留一族化为蛇形物,在此压制邪物这么多年,虽然散发着冤气和怨气,然而却似乎还是理智地控制着事态的发展,他们的忠魂,依旧指引着他们去做正确的事情,去尽量地守护着百姓及邾国的安危。如此忠魂,落得这样的下场,的确是令人唏嘘。 ……这时候,只见尹凤,忽然大叫了一声。 她的身影居然也向一缕轻烟般,迅速地升至裂口的地方。 况离便要追过去,却被尉迟靖扯住,“师兄,你道行高升,难道看不出此女之异变?她命数不到,你杀了她是逆天而行,你我不遵天命,已然各自受到了惩罚,不要再多事了。髹” 况离终也顿住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终于道:“你知道了?” 尉迟靖的眸光温柔而澄明,像世上最明亮纯洁的阳光,“师兄,你我认识这么多年,直到此阵中,才能够真正的认清楚你。对于以前的一切,我只能说谢谢。师兄,你的缘分便快要到了,这次,不要再失去机会。” 况离忽然将她拥入怀中,“我应该,早早挺手此事。” 尉迟靖在他怀里依偎了片刻,感受到温暖,这才道:“一切都是命数。蠹” 再抬眸时,便见尹凤的身影也是徘徊在裂口之处,叫声凄厉悲惨,数股烟雾缠绕在她的周身,她身体扭屈,在黑雾中痛苦翻滚,如同正在接受烈火地狱般的煎熬,头发忽然被烧灼起来,顿时变得火红,连眸子也变得火红,在极度的痛苦过后,她忽然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不死!我不要死!你们打败不了我,我不会去死!” 随着这声音,她的身影忽然脱出黑雾而去,消失在裂口之处。 尉迟靖看向况离道:“此时黑雾被这么一搅合,最是虚弱的时候,师兄你若出去,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靖儿,我倒也想见识见只这邪物,才不枉我在世上走了这么多年。这次,你赶不走我。” 尉迟靖知道,这样的时刻,她的确赶不走况离。 当下点点头道:“好,那就让我们师兄妹,好好的会会这邪物!” 说这话时,目光坚定明亮,对将要面对的,竟似乎半分恐惧也没有了。 ……二人不再耽误,二人各自执钵,双脚踢在八卦阵内,目光紧盯蛇形物,神情凝重,双钵出手…… 只见双钵击在蛇形物之上,只听得一声龙吟,震撼天地,一时间四处摇晃,阵中一切都开始变得扭屈,而阵外亦是因此而一片混乱…… 整个安阳城,似乎都震动了起来,还有那隐隐的龙吟声,每个人似乎都听到了。 尹铉忽然扯住也马缰,马儿蹄下混乱,状极不安。 尹铉则向四处看着,目光鹰挚可怕。 谢流云正让人抬着柳溢的尸体往宫外而去,听到此声音,往四处看去,只见树林簇簇。 “柳大人,莫不是蛇形物终于被击倒?”谢流云这样说着,双目中出现深深的忧虑。 百姓则都从屋子里出来,仰头看向天空。 只见天空之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乌黑的阴云,渐渐地遮住了骄阳。 众人心中都产生不安和不祥的感觉。 碧落行宫内,百头火牛忽然挣断了了绳子,疯了般行宫外跑去,有些士兵闪避不及,居然被这些火牛踩死或者踏伤,随着蛇形物的塌陷,从那里开始,整个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如同是一块要碎裂的糕点,处处都显示出裂纹,而且每个裂纹中都冒出数股黑雾,看起来非常可怕。 黑雾所过之处,传出惨嚎,被黑雾包裹着的人,都痛苦地倒在地上,再过了片刻便满面黑紫的死去,尸体肿涨发亮,非常可怖。 这些事情似乎只是刹那间发生的,曹炟见状,蓦然飞身而去,躲过一股黑雾的袭击,却是立刻指挥着随时侍命的梅花卫队,“快去拿网将火牛拦住,且莫让它们冲进城内!” 梅花卫队训练有素,个个身轻如燕,迅速跃起往前赶去,企图拦住火牛。 乌弋山自问也是见多识广,但是这样的情形,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愣怔了下后,又往曹炟冲去,将他扑倒在地,躲过一股黑雾,“你不要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曹炟一把推开他,这件事由他而起,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伤害减少到最低。 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也是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蛇形物倒了之后,从地底出来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这样有毒的黑雾。也没有想到火牛在扯倒了蛇形物之后,会忽然癫狂。 眼见着士兵被黑雾裹夹,而火牛集体冲入城内。 曹炟身上皇帝,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眼见着一头火牛从自己身边不远处冲过,他牙一咬,忽然扑到了火牛的身上,双手狠狠地扳住火牛角,想要迫使火牛停下来。火牛被忽然而起的震动和黑雾吓疯,此时哪里能够听得指挥,只是摇头晃尾,不顾一切地往前疯跑,曹炟拔出匕首,一匕首插在牛的脖颈处,火牛狂吼一声,猛地将它甩了出去。 曹炟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十几下才停住,全身已经多了数十个小伤口,然而那头火牛的脖颈***,往前再奔了一段距离,轰然倒下。 正在这时,又有一头火牛冲过来。 火牛之上却已经有一个梅花侍卫,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出现在道上,惊恐之下只扳住牛的脑袋希望牛能够改变方向,不要撞上了曹炟,但是疯牛的方向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眼见着火牛就要从曹炟的身上踏过去,忽然从侧里出现了一条绳子,缠住了曹炟的身体,并且猛地往这边扯,曹炟的身体飞起,险险避过火牛。 “曹炟!你是第一个敢和疯牛搏斗的皇帝,我敬你是条汉子!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别忘了当初你答应我的事!” 曹炟看清眼前之人正是夏炚,只是他换掉了素常所穿的白衣,换上了邾国普通士兵的衣裳,正说着话,聂玉郎也是随后赶来了,与曹炟目光一对,聂玉郎跪了下去,“皇上,夏君执意要来此处,不肯立刻逃走。” 这其实也是在曹炟预料之中的,当下只道:“无防。” 一行人眼见情势已经颇难控制,便先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曹炟道:“夏君,看样子术阵已毁,压制的怪物该是出来了。靖儿若是真的被困此阵中,今日便是她出阵之日,你即想带她走,便想办法将她从恶阵中平安带出。” 夏炚似是正在等他这句话,“和帝,说话算数!” 曹炟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抢过了夏炚手中的绳子,甩了出去,套住了另外一头疯狂的火牛。 …… 事情发生的太快,还是有几十牛火牛冲进了安阳城。 冲入街道,疯狂地冲向百姓。 梅花卫队的侍卫们,竭力阻拦火牛,实在阻拦不了的,便抢在火牛的前面去救出百姓,期间又杀了不少的火牛,有些火牛跑着跑着便倒了下去,血流一地。尹铉此时骑马站在高处,眼见城内情况,冷笑不已,曹炟啊曹炟,这次你可是闯了大祸了,看你如何收场? 但其实因为梅花卫队的努力,火牛伤到的百姓很少,反而是之前尹铉的马队横冲直撞,伤了不少人。 不过安阳城的今日,先是尹铉弄得鸡飞狗跳,后有火牛冲入城中,实在也令百姓们惊魂未定,恐惧连连,只知道这些都是朝廷弄出来的事儿,哪还分得清什么大司马什么皇帝,有些迷信的老人则在这时候企求上苍保佑,参拜菩萨。 夏炚大胆地来到阵眼之前,只见被火牛扯开的蛇形物基座下,一个黑黑的大洞,此时里头黑气萦绕,看不到底,但依旧觉得阴气森寒,令人如坠三尺冰窖般瑟瑟发抖。 他捡了一个小石子扔进去,却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这个洞,倒像是个无底洞。 夏炚其实亦是束手无策,此时仿若除了等待,再没有别的办法。 曹炟对风水数术虽然不了解,但对碧落行宫此阵已经有所了解,他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是帮不上忙的,干脆只专注地去解决火牛和黑雾的事情,火牛在此时已经全部都冲出阵外去,而黑雾还在继续从地缝裂口里冒出来,一股股的像一条条黑色的蛇。 他发现一件怪事,就是黑雾虽然可怕,然而却似乎被某处无形的罩子罩在其内,冲不出已经残破的倒阴阳八卦阵。发现这一点后,他向下安排,“所以的士兵,全部都撤出此阵,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进来!” 他这个命令下得很及时,士兵们都在指挥官的指引下,出了倒阴阳八卦阵,果然,黑雾是出不了残阵,到了阵外,他们是安全了。 可是曹炟和乌弋山还在阵中。 乌弋山道:“和帝,一起出去!” “我要等靖儿。乌弋山兄,这段时间你帮了不少忙,朕很感激你,你先出阵而去吧。” 乌弋山哈哈大笑起来,“你小看我乌弋山是不是?” “你误会了。”曹炟湿淡的声音里,竟似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乌弋山感觉到了,又道:“你不要绝望,靖儿那么有本事,又有况离在身边保护,定会没事的。” 曹炟只是一笑。 他其实预感到,尉迟靖一定能够从此阵里出来。 只是那时候,她不再属于他。 说起来,阵内和阵外的情况,还是有区别的。比如碧落行宫的诸人,只是利用百头火牛将蛇形物拉扯开而已,深埋的基座被硬生生的破坏掉,地震之后,裂开的地方冒出有毒的黑雾,这黑雾却似灵蛇般并不散开,窜来窜去。而阵内,况离与尉迟靖双钵齐出,蛇形物在发出剧烈的震动后,最终还是抵不住双钵的力量,在刹那间碎成粉末,那粉末却又并非石砂样的东西。 而如同人的骨灰散落空中,四处都被这种灰白色弥漫,它们像雪,像雨,又像是雾,片刻后就在阵内的空间内落下厚厚的一层。 尉迟靖蹲下身,将那粉末抓起来一把,看着。 她知道,这是陈留一族的人的骨灰,它们终于不再受诅咒而被迫守护这里,他们终于自由了。 也就在这时候,四处黑雾乱窜,蛇形物碎裂后,现出了阵内真正的情景。 只见这些黑雾渐渐地遮挡住了天空,阵内变得非常黑暗,四处阴风阵阵,隐约可见四周洞壁高耸,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已经完全不是先前的模样了。况离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着了,才发现四周洞壁上及地上,高高低低处,竟然放置了成千上百只棺材,这些棺材从外观看起来已经很破旧,有些棺木破损陈腐,棺壁掉落,露出里头黑黝黝的情形,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这些棺材或高或低,依洞势而置,有些平坦的平台之上,排烈的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火折子看不远,但目前看到的已经令人倒吸口凉气。 况离道:“是了,这才是阵内的真正情形,这些日子因为蛇形物的原因,我们看到的只是假象,其实我们一直在这个洞内,一直都与这些棺材同在。” 纵然尉迟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到了此时,却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里,竟是墓穴?”尉迟靖问道。 况离跳到一个平台之上,踩着一具棺木,点着了壁上的一只油灯。 油灯被点燃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连锁反应,洞内原本没有点燃的油灯,此时全部都点燃,顿时亮堂了很多,人也看得更远,才发现洞内不但有许多棺木,甚至还有很多没有入棺的人骨,而许多地方,仍然遗留着老旧的兵器,还有没有完全腐烂的衣裳。 况离又从平台上跳下来,走到尉迟靖的身边,牵住她冰凉的手,使受到惊吓的她面色好转后,这才道:“这的确是一个墓穴,而且应该是个大家族甚至有可能是皇族的墓穴,但是为何这般粗糙,似乎是在短时间内死了很多人,无法造就良墓,因此都将棺材聚集在这里而已。” 二人踩着阴湿陈腐的人骨往前走,脚下嚓嚓地轻响着,令人头皮发炸,尉迟靖道:“莫非也是冤死于此,所以幻化成妖物?因此要用陈留一族的英魂来压制他们?” 况离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微蹙眉头,又往旁边观察了良久才道:“就算是真的冤死,也没有陈留一族及十三万将军的冤魂更冤,而且一个家族即使再冤死,也不可能由冤气化为任何妖物,这里一定有些别的,我们没发现的东西。如今蛇形物已碎,陈留一族的英魂已经随风而散,我们再没有任何的依仗和后盾了,我们要小心行事。” “是,我明白。”尉迟靖道。 况离捡起地上的兵器,那是一个斧头样的兵器,柄上还刻有暗花,斧锋在这样的暗光中却依旧锋利,这么多年过去,并未生锈。 况离目光黯沉,好半晌,忽然道:“皇后?” 尉迟靖怔了下,“什么皇后?” 况离叹了声,面色略微灰败,道:“靖儿,当年的天烬国灭亡之事,你定是听过的。” 尉迟靖点点头,关于这个故事,她听过不止一次了,虽然听到的每个版本都不尽完美,而且有时候略有些说不出的差异,但大致还是相同的。就是当年天烬国皇上霓兮和其皇后残忍无道,霓兮为了保持自己的绝美容颜,居然生食小人心,而皇后亦是为了长生不老,居然用少女血沐浴。二人如此荒诞不经,已失人性,导致国内怨气冲天,后是燕王一族,联合了外族曹氏,催毁了这个令人恐怖的国家,然而后来燕王与曹氏反目,曹氏将燕王驱逐,再后来,便有了现在的邾国,而天烬只留下了天烬大墓的传说,燕王则留下了当年的君山大阵,及现在的巫国,其实亦是以燕王为尊的。 尉迟靖想到这里,又道:“你刚才提到皇后?” 况离点点头,“天烬国灭亡后,众人皆道皇后既然是以少女血沐浴,定然已经触犯天意,她的结局便一定是个死字。可是众人却似乎忘记了,能够做天烬皇帝的妻子,这位皇后又岂是等闲之辈?” 历史书录,向来重男轻女,天烬国的传说中,皇后只是个喜欢用少女血沐浴的残忍女子而已,对于她的身世,尉迟靖就从未听说过。 这下马上好奇问道:“她难道没有死?” “她死没死,我并不太清楚。但是她没有那么轻易的灭亡,因为天烬帝霓兮的最后一代皇后,她的祖先便是当初修密一宗的始祖明妃母佛,而皇后闺名为桑日娜娜,乃是一个明艳的女子,并且是当年一手支撑着天烬立国的明妃母佛的重孙女,继承了明妃的密修术,成为密宗一派最正统的传人,所以她不但是霓兮的皇后,更是天烬国所朝拜的明妃母佛的族人,乃是密修一族的公主兼最后一代祭司。” 听到这里,尉迟靖已然觉得不好了,古有山医命相卜之说,其中的“山”,是秘术中的最高境界,修习者极少,而‘山’又包括玄典、养生、修密三类,其中的养生多用于修练自身,养生者追求的是健康长寿的吐纳法、炼丹法等,而尉迟靖杨公所学,偏重于玄典之学,在学习基本的风水大术及八卦占卜的基础上,研习《老子》、《庄子》以达到修身养性之目的。 而修密偏重的是咒法、武功,以前意念,达到最高境界的时候,据说可以隔空取物,以意念控制一切。 而修习修密者,务必要付出很多东西,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以灵魂换取也在所不惜,而修密术也是山医命相卜中,最诡秘最霸道的秘术类型。这位皇后桑日娜娜既然是修密术的传人,那么她即使死了,怕也不会轻易地认输。 果然,况离又接着道:“皇后桑日,生前便极端霸道,与霓兮亦是面和心不和,仗其美艳,又修有极高秘术,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而她背后的修密一派,尽得天烬国人拥戴,所以无论从地位、声名甚至是权力上来说,都与皇帝霓兮分庭抗礼,不分轩轾。” “这么说,当年天烬国灭亡之时,她一定是奋力抵抗。”尉迟靖道。 “按道理说,她即有如此至高无尚的权力,当然是以抵抗为主,不管与霓兮如何的不和,也应该先保住天烬国。然而奇怪的是,当曹氏和燕氏打上门的时候,这夫妻二人所做的选择,令人疑惑不解。” 说到这里,况离的神色凝重又茫然。 只见他捡起一把剑,将地上未完全腐烂的衣裳拨开,衣裳的花纹和样式还勉强能够想象出当初的样子,况离道:“这样的衣裳,的确是当年皇后桑日近卫所穿的衣裳。” 第462章 皇上的安危大过天 这样一来,几乎可以肯定,这里便是皇后桑日娜娜族人的墓穴了。 况离又接着道:“当曹氏和燕氏打来的时候,皇后桑日选择了带着修密一族离开皇宫,不知去向,她不但放弃了抵抗,甚至在离开之前,用秘术将宫内但凡能够反抗的人施了咒,使他们暂时不能够反抗,只能等死或者逃跑。而霓兮虽然没有以秘术去害自己人,但是当得知敌人打到的时候,他所想的却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容颜,及后来的富贵生活,于是带人逃到了天烬大墓。” 这下,便是连尉迟靖都听出不对来了。 就算是天烬国命数已至,但是以霓兮为了容颜而生食小儿心,皇后桑日为了保住青春而用少女血沐浴的情况来看,这两人绝非是遵守天道,安份守已以至于相信命数之人,何故却在最后的时刻,居然一起放弃了大好江山?毁之于此? 然而况离将故事讲到这里,便停止了,很显然,这其中的原因和后来的事情他也是不清楚的,至于为何皇后桑日的墓地会出现在这里,他心里只是疑团重重,却没有答案蠹。 而对于尉迟靖来说,这个地方只是变得更加危险了。 因为天烬的皇后桑日,而使陈留一族的英魂被困在此处近二十年,她对这位桑日皇后除了厌恶,还有恐惧髹。 “况师兄,听说那霓兮,他的容颜似乎是几百年不变,那他的皇后,是否也与他一样?她死了吗?她的尸体是在这里吗?” 半晌才听得况离答,“不知。” 况离似乎也很紧张,二人都是提高了警惕,往四周观察,忽然,况离的脚下嚓嚓两声,接着整个人便失重往下落去,尉迟靖手疾眼快,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但是因为下坠的速度太快,尉迟靖的身体也被扯得往前滑了一截,好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才能够稳住。 “况师兄!”她惊叫了声。 况离身体悬空,感觉到地底传出来的阵阵阴寒之气,也感觉到尉迟靖的手,大胆地抓住他,但是毕竟是女子,他的手正在从她的手中滑脱。 他低头看了眼,只见下面黑气萦饶,看不到尽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 “靖儿,放开我吧。”况离道。 “不可以,况师兄,你赶紧借力上来。”尉迟靖反而抓得更紧。 况离道:“现在看来,这里恐怕真的是个无底洞,你再往前走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莫要掉下来。但是我却必须去下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靖儿,你不用太担心,事到如今,有些东西必须有个了结了。”况离声音黯然,仰头看着尉迟靖,其实因为逆光的原因,他已经完全看不清她的模样。 “况师兄,这些事以后再谈,我们一起进来,便该一起出去!” 大概是她语气坚定,况离的念头有些改变,然而就在他低头间,却又发现那萦萦的黑雾中,竟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再仔细一看,居然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化为光影正在由黑雾中冉冉升起,他只看了一眼,便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时便又向尉迟靖道:“靖儿,你记不记得在天烬大墓中,火公主将我错认为天靖驸马的事情?” 尉迟靖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件事,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你与那天烬驸马,相貌似有相似之处。” “不,并不是相似,而是,我原本就是火公主的驸马况玄明,只是后来因为神鬼七杀阵而与先缘断绝,多年来独自游离于世上。直至后来研习巫灵珠术法,利用了巫灵珠回到前世今生,方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我是况玄明,是火公主的驸马,亦是修密一派的大弟子,后与天烬皇帝霓兮及皇后桑日产生了相左的意见,以一人之力无法改变大局,因此被他们追杀与仇视。我有负于火公主,有负于我主桑日娜娜,这件事,由我而起,也应该由我结束。” 说到这里,况离的手,已经渐渐地往下滑去,尉迟靖听着他讲述这些事,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只觉得不能放开他。 她红着眼睛,用力全身的力气去抓住他…… “我不管那些事,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况师兄,你不能死!” “靖儿,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所有发生的一切,原本就有迹可寻,不要怨恨命运,不要怨恨这个世界,虽然世人皆说,爱是世界上最虚无飘渺的东西,抓不住,摸不着,有些人甚至怀疑它们的存在,但是靖儿,师兄却要告诉你,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信任和依靠的。” 尉迟靖觉得自己要握不住况离的手了。 心碎地大声哭喊起来,“师兄!不要!我知道你能上来的,你可以的!你快点上来呀,不要吓我!” “靖儿,桑日娜娜在下面,我要阻止她上来。万一我阻止不了,靖儿,遇到她,一定要躲远些,不要与她对战。且记,且记。” 说到这里,尉迟靖只觉得自己的手里一空。 她的目光迅速落入到无底洞中,只见况离的身影已经像一片枯叶蝶,往黑雾中落中,而黑雾中似乎有点点的红绿色光芒,在况离掉落下去的刹那间,那些光影及黑雾便迅速将他淹没,洞内乌黑滚滚,黑雾上升,似乎是有很多人在里头挣扎翻滚,尉迟靖虽然心碎欲裂,此时头脑却轻醒了些,就觉得这些黑雾是不能够涌出来的,当下爬起来,跑到旁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只棺材推过来,堵在洞口之上。 又不放心,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以洞口为中心,画了一幅八卦图,一手捏决,将洞口封起。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神情悲痛,然而动作却利落。 她知道,无论是况离还是桑日娜娜,恐怕都会轻易冲破她这个封口,也有可能,二人相斗之下,两败俱伤,再无力冲破这个封口,而被永远地压在下面。她现在只当是尽人事,听天命,做自己能做的而已。 封住洞口后,她无力地倒下去,靠在一个黑色的棺材上发呆。 正在这时,只见不知道从哪里飘落一缕光亮。 一个声音正在愤怒地大叫,“况玄明,你给我出来!出来!” 这声音打破了墓内的静谧,尉迟靖的睫毛微动,眸子里闪出一抹微光,“火公主,火公主是你吗?” 听到声音,那光球倏地就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看到了她。 光球内果然是许久未见的火公主,此时她有些怔然地看着尉迟靖,茫然道:“听他们说,你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安歌,你还记得我吗?” 尉迟靖将手伸展开来,使光球能够顺利地落在她的手上。 “阿火,我的记忆恢复了。” 火公主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他不能控制你多久的。” 此时尉迟靖恢复了记忆,自然是前后连通,很多事都想通透了,也知道火公主所说的“他”,必然是指夏炚。 当下只问道:“这里很危险,你怎么下来了?” 光球里的红火小人儿,一脸愤念,“还不是因为你,夏炚自己是个胆小鬼,看到这里头黑雾重重,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牺牲我,让我下来探探路……” 原来在蛇形物座基被毁后,出现一个幽深无底的大洞,从上面看黑雾重重,令人恐惧。夏炚说下大话,一定要救出尉迟靖,但他其实实在不能确定尉迟靖是否还在阵下,也不能真的就透过黑雾下来查看,最后只能从袖中取出光球,拜托火公主道:“阿火,靖儿便是你的朋友安歌,这点你早就知道了,朋友有难,你该不该去救她?” 阿火虽然鄙视他,但是又想着若能够趁机从他手中逃脱倒也不错,因此瞪着他道:“你是胆小鬼,自己不敢去救尉迟靖,却用这样的办法逼我去救,那也没什么,这黑雾虽然可怕,但我有光球护身,黑雾自是伤不了我,不过,夏炚,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尽管说。”这一刻,夏炚倒是大方了。 “我倒是愿意去这黑洞中闯一遭,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回来后你都不许再控制我!” “一言为定。”夏炚如此道。 说完后,夏炚便松了手,火公主的光球便直冲入黑雾。 火公主非常人,光球也的确有隔绝毒气的作用,因此她倒是很顺利地到达洞底,然后马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存在,这才喊起驸马的名字。 说完自己的来意后,火公主又道:“既然你活着,以你的本事自然可以出去,但是你无法通过黑雾,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一会儿,你藏在棺材内,我送你出去,只要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黑雾,它们也是伤不了你的,但是有一点,你得告诉我,况玄明那个家伙现在去哪里了?” 火公主的话,迅速将尉迟靖的思绪扯回到现实中。从刚才发生的种种迹象来看,蛇形物被毁后,的确有可能放出那妖物,而那妖物无疑便是曾经的天烬皇后桑日娜娜,既然她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并且拥有高超的秘术,所以蛇形物被毁,她出这倒阳阴八卦阵,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她要以何种的方式出现,或者是被况离缠住,永在阵下,这都是很难预料的,而且她也不能一直等在这里。 而火公主的到来,有可能是她唯一的生机。 想到这里,她在心中已经做出了权衡,当下道:“从这里掉进去的,不是况玄明,而是况离。火公主,只要抹去我刚刚画好的封印,你就能够顺利的进去。但是听他说,曾经的皇后桑日娜娜在阵中,她是你的后母吗?她即活着,想必不好对付,所以还请火公主三思。” 火公主道:“他欠我的,就算他死了也得还给我。” 尉迟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况玄明和火公主之间的事情的,见火公主已经有了决定,她也不再多劝说什么,走到洞口,将刚才好不容易推过来的棺材又推开些,露出一个刚好火公主的光球能够进入的小洞,然后捏起手决,念念有词,一会儿,听得她道:“等会你可以从这里进入,但是洞口是用八卦封住的,所以关键的时候有可能会出不来。” 火公主点点头,“我明白。” 光球迅速地往周围看了一圈,最后找来一座铜棺,尉迟靖打开棺材,就见里头竟是一座空棺,这时也不管为何这里会出现空棺,立刻躺到棺材里去,在盖子盖上的那一刻,火公主道:“在这样的棺材里头会窒息的,希望他们能早点救你,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算一条最近的通道出来,因为黑雾中容易迷失方向,而我们必须要争取时间。” 尉迟靖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摇起卦钵,一边算吉位,一边算方向与距离,片刻之后,已经算完,道:“从这里往上至黑雾处,只有一处吉位,在正西偏左的地方,我观察那黑雾似乎在那里更加的薄弱些,想必可以从这里通过,这次要麻烦阿火了。” 阿火道:“你算的果然没有问题,我相信你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样子,我将你送上去,也会更加的放心些。”原来火公主在冲下黑雾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西边靠左的方位,黑雾薄弱,若是能够冲出去,也只有从这里冲出去。 尉迟靖很明白她的心思,只道:“那么,我们开始吧,再见。”说完,她便主动地躺进了铜棺内。 “再见。”棺材盖就这样合上,火公主捏着手决,铜棺渐渐上升,没入到黑色的毒雾之中,看不见了。火公主最后用力将它往上托了下,然后不再犹豫,光球回返,往之前留出来的那个洞里而去,一边往里沉,一边还在大喊,“况玄明!你在哪里!快点出来!” …… 碧落行宫内,黑雾流窜。 等闲人等,都不敢再进来。 连尹铉都只等在阵外,他猜想着,有可能夏炚在临走之前,也会来到碧落行宫,但他真的来到后,却不愿与曹炟一样,在阵里忙禄,只是等在阵外。眼见着黑雾如灵蛇般窜来窜去,尹铉的眸子里却有些许激动之色。 这激动,甚至使他差点要忘记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了。 一座铜棺忽然由基座处冲出,铜棺上本来缠绕着很多的黑色烟雾,在出了地面的那一刻,忽然都散开来,铜棺静静地落在夏炚的面前。 铜棺很重,夏炚等了片刻没有任何的动静,他小心翼翼地将铜棺打开。 只见铜棺内,一个女子静静地躺在里头,虽然在地墓内滞留了很长时间,衣服头发都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减她身上的端庄之色,仿若外在的装饰已经不能够影响她的任何。 铜棺打开后,女子那双澄明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失望,一抹疑惑。 然而下一刻,却是明媚的一笑,“夏君。是你。” 夏炚再次见到这熟悉的容颜,又怎么能不激动?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探身将她从棺材里抱了出来,“靖儿,你还活着,太好了。” 尉迟靖声音软软的,道:“夏君,那黑雾虽然没伤了我,但也影响到我,我现在全身酸软,动不了了。” “靖儿放心,你会没事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他说着,抱起了尉迟靖。 就在这时,一直在不远处的曹炟,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很想冲过来看看情况,看看尉迟靖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他又不敢过来,看到尉迟靖虚弱地躺在夏炚的怀里,倒也真正的是一对壁人,他能救她,他能保护她,而他,带给她的却只有灾难和危险。 夏炚并未告诉尉迟靖,曹炟就在不远处,只道:“靖儿,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没有听到回答,低头看时,她已经昏迷过去。 夏炚抱着他走近了曹炟,目光微冷,“和帝,希望你说话算数,如今靖儿可是被我救出来的,若不是我,她已经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在上次安阳大劫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她,她有这样的际遇,并不代表次次都要为你而消耗,总之,这次我是不会放手了。” 曹炟的目光紧紧落在尉迟靖的脸上,最后忍不住伸手,想要触一下她的脸颊,却被夏炚冷冷的目光阻住,“和帝,请你自重。” “从这里的东南方向出去,聂玉郎和白老爷子在那里等待,他们会护送你和靖儿至小四河。小四河也并不太平,夏君,你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你唯一比我强的只是,你的部下并未要追杀于她,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保护她安全,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夏炚一笑,“你放心,她在我的身上,绝不会再出什么事。” 夏炚再见他看一眼,“再见。” 而后抱着尉迟靖,往阵外行去。 阵内黑雾处处,如灵蛇般,然而它们似乎并不再主动的攻击人了,看起来很危险却不似刚刚见它们出来时那般可怕了。此时夕阳西下,合着阵内一些没有收拾完的尸体和散落的兵器,以及倒地的蛇形物还有残破的倒阳阴八卦阵,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满目疮夷,残阳如血。 曹炟目送夏炚抱着尉迟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残阳中,一时间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这种空落,似乎抽取掉了他体内所有的温度。 转过身来,他往阵外行去,此刻,尹铉正在阵外。 出了阵,就见阵外已经布好了几队士兵,密密麻麻,直来了有至少两三万人,见他出来,诸人全部都跪下,“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炟淡漠地应了声,“平身!” 就见数个文武大臣奔过来,争相说起今日安阳城发生的事情,这些曹炟其实都已经知道了,目光淡漠地落在尹铉的身上,“大司马,为何聚集如此多的士兵在这里?安阳城内既然是一片混乱,大司马理应去制止火牛,及安抚百姓。” 尹铉道:“火牛乃是由碧落行宫冲出,其根源在此处,况且皇上亦是碧落行宫,皇上的安危大过天,因此微臣不敢怡慢,自然是率领众位将士,来到阵前协助皇上。” “是吗?”曹炟语气淡然。 尹铉一时看不出他的情绪。 “皇上,现在大阵已破?” “未破,若是大司马有兴趣,可以带人进去清理一下,里头有很多黑雾,这些雾是有毒的。” 尹铉哦了声,“这雾既然有毒,怕一时散不了,只需周边派士兵把守,不再放人进入便也可以了。对了,阵中尚还有其他人吗?若是没有,微臣即刻便封锁这里。” “大司马想得周到,不过朕可没功夫去细查里头是否有人,朕累了,没事的话,朕先回了。” 尹铉忽然道:“是了,明日便是皇上大婚的日子,今日天色已晚,皇上是需要赶紧赶回宫里准备一下,这里的事情,全权交给微臣好了。” “好,打道回宫。” …… ---题外话---——感谢13922993181、倩tracy、13679430819、18777777763、cocolee22、客户端用户、caixiaotao、情怡儿等亲赠送荷包、鲜花和钻石及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63章 大婚之日的相见 这边厢,曹炟一走,那边厢,尹铉已经派人将整个碧落行宫团团围住。而这时,夏炚却已经在曹炟的事先安排下,随着聂玉郎通过曾经藏书的密室,由秘密通道到了后山,后山树林里,白老爷子领着一群江湖人士,正等着他们,夏炚抱着尉迟靖到了后山,与白老爷子汇合。 白老爷子看了看夏炚手中的尉迟靖,冷冷地道:“这次只是看在皇上的份上,才能够护送于你。否则,如你夏君这般祸国殃民之人,我翟白是绝不会助你的。” 夏炚此时倒明白,自己若想回到小四河,就得靠这些人,当下笑嘻嘻地道:“大势所趋之下,很多事身不由已,还请白老爷子见谅。但本君与和帝早有约定,这次若我成功回小四河,夺回政权,则有生之年不再进犯邾国。” “你自是不敢,若你稍有异动,我翟白即能救你性命,也能立刻摘了你的脑袋!” 双方如此交流了一番,这才开始不慌不忙的下山。 江山人士可以高来高去,再加上有曹炟为他们准备的通行符及易容的服饰,他们可做行夫脚卒,也可以装成士兵,所以相信他们顺利下山不是问题。只是尹铉的人马追的比较紧,依旧令曹炟有些忧心忡忡髹。 回到宫里后,却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尹凤苏醒了过来。 曹炟来到尹凤所居之处探望,只见一众太医早已经在那里,脸上皆有欣喜之色。 尹铉也很高兴,道:“皇上,看来天佑邾国,明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今夜凤儿却醒来了,奇迹啊!” 进入内屋,只见两个宫婢照顾在床头,尹凤靠在其中一个宫婢的怀里,虽然是很虚弱,但是能看得出,她的确已经好多了,在曹炟进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眸微微一亮,甚至想要挣扎着起来给曹炟施礼。 曹炟连忙阻住她,“尹姑娘不用多礼。” 尹凤双眸含情,大胆地握住了曹炟的手,“皇上,怎地,还叫我尹姑娘,这般生分——” 她本来虚弱,这时含羞带俏,倒别有一番风情。 尹铉见状,手一挥,室内人都悄悄退走,尹铉便也出门而去。 到了门外,正好有人回报,尹铉冷声问,“抓到他们没有?” 回报之人道:“属下已经按照大司马的吩咐,封锁了各路关卡,严加盘查,但是到现在为止并未寻找与夏君或者是陈留公主相似之人,所以目前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不过之前有人发现从碧落行宫的后山之后,下来一大拨人,只是属下们寻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按照目击者的说法,那行人竟是往安阳城内来的,所以属下便想,是不是他们想来个灯下黑,又回到了城内?” 尹铉心中一动,当下道;“封锁四城四城,三天之内,所有人等,只许进,不许出!还有,出动禁卫,挨家挨户寻找,定要将他们找出来才罢休!” “是!” 此时,内室的曹炟状似无意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端起案上的药碗,“明日大婚,即使是再有人照顾,毕竟还是会很劳累。你刚刚醒来,赶紧把药吃了吧。” 说着便给尹凤喂药。 尹凤倒是乖乖地张了嘴,忽然想到之前在倒阴阳八卦中答应尉迟靖,要主动离开曹炟的事情,但此时,只见曹炟英俊的容颜和温柔有礼的动作,她只想立刻扑到这个男子的怀里,她只想,他所有的痴情与感情,能够在刹那间转移到她的身上! 尹凤的手中,还握着那枚引魂铃当,此时越握越紧。 因为尹凤是晕倒在永阁内的,这一向又一直趟在榻上,曹炟可未曾想到她魂游他方,也有一番不寻常的际遇,因此并未多问。 这却合了尹凤的心意,反正很多事,她正打算不告诉曹炟的。 只是提起尹彩玉,她颇为难过地掉了几滴泪。 曹炟心中有事,并未多耽,之后便嘱她好好休息,他回到自己的寝宫,却收到一封信,信中有个地址,正是尉迟靖发来的。 天渐渐地亮了。 安阳城内百姓聚集,因为都不能够随便出城,反而就安心地留在城内,一时间,客栈、酒楼都客满,闻得今日正是皇帝大婚之日,百姓们倒也暂时忘记昨日惊心动魄的光景,站在路边等待皇帝和皇后的鸾轿经过。 天光大亮之时,大婚的队伍终于过来了。 皇帝与皇后同坐在一个轿中,此轿倒不需人抬,而是八匹马拉着,轿子异常阔大而豪华,周围轻纱环饶,轿子的周围是金珠串子,轿顶则镶嵌着数颗红蓝宝石,大而华美,轿前仪仗开路,昂首挺胸的士兵护在两侧,最前面却是尹铉亲自护卫,骑着高头大马。 后面更有各舞姬、乐姬还有鼓手及很多士兵和宫婢太监等。说起来安阳城已经久未迎来如此热闹豪华的场景了,百姓都围在两侧看热闹,鸾轿过时,便跪下山呼万岁,从轿外隐约可见轿内一对壁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亦觉得这对壁人定是风华绝代,倾城倾城的一对壁人。 可惜轿内两人始终也未掀帘往外瞧一眼,尹凤是因为有些虚弱,不得不靠在皇帝的肩上,根本没有办法去掀帘看看外面的情景,只是听到外面有山呼万岁的声音,而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甚至都要流泪了,小的时候,她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日,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受万人跪拜。 而从今日起,她的娘亲,便是尹府的大夫人,从此以后可以好好的坐观曾经那些欺负过她的人,要落得如何下场了。 她越想越激动,不由自主双手环饶,抱住了曹炟的腰。 曹炟却是正襟危坐,对于外面的一切无动于衷。 对于尹凤的感觉,他也无从理解,只是关切问道:“是否不舒服?” 尹凤抬眸看向他,眸子里闪着光,“不,不,今天是臣妾最幸福的日子,即使真的身体不舒服,我也感觉不到了,我现在只有满心的欢喜。” “皇上,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臣妾,已经是您的皇后了?” “是。” 曹炟应道。 而这时,在围观的百姓中,有两个人戴着帽子,目光也落在这豪华的大轿之上。 其中一人,语气凄楚,喃喃自语地道:“和帝,你明明说过,三年之内要为安歌守灵,为何你要食言?现在根本还没有到三年的时间!” 说着话时,已经是语音微颤,双手发抖。 旁边一人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靖儿,莫要再说这样赌气的话了,他从前或许是爱着安歌的,但也仅仅为她守了这两年而已,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你的话很有道理。”尉迟靖的目光紧盯在轿子上,镇定地与夏炚说话,然而夏炚却觉得她根本不可能真的镇定下来。 “靖儿,你昨夜不是已经约了他吗?既然约了他,且看他是否应约,你千万莫要冲动,今日是尹铉亲自护驾,周围定埋伏有尹军,虽然你有风水数术护身,大约他们未必能够抓得到你,但是他身边也有个冲虚子,所谓寸有所长,你千万莫要栽在他的手里。” “对,我只看他是否应约。” 尉迟靖如此说着,语气里却全无自信。 一颗心如被千百双手撕裂着般疼痛,脑海里时时出现二人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当年烟雨河上,雾夜之中,二人的山盟海誓,蹁跹纏绵,还历历眼前,然而今日,他却已经娶了别人。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轿子前进。 尹铉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她感觉到了,立刻低下了头,掩入人群,避过了尹铉的目光。 就在这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数十个黑衣人,凶神恶煞般冲散了大婚的队伍,直奔鸾轿而来。尹铉大喝一声,“护驾!” 曹炟却向尹凤说了句,“别怕,他们定伤不了你!”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飞身而出,只见一头白发,一身龙黄色的衣裳,身上还绑着大红的喜绸,果然是俊逸无双的模样,而他的动作更如同蛟龙般霸道敏捷,几乎与冲上来的两个黑衣人硬碰硬,却是两个黑衣人落了下方,而尹凤在轿中,却果然并没有黑衣人冲向鸾轿,反而与周围的侍卫打成一片。 尹铉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今日绝不能让这些人搅了大婚,一声令下,果然四面八方跳出了很多的尹军侍卫,各个看起来都极为彪悍,向那些黑衣人进攻。 曹炟一个失神,已经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打中了后颈,曹炟蓦然倒了下去,两个黑衣人手疾眼快,马上便扶住了他,同时迅速往后撤退,其中黑衣人头领见此情景,喊了声“扯呼”,一众黑衣人立刻退散到人群内,百姓哪敢与这些黑衣人照片,都疯跑起来,这些尹铉的人马造成了不少的阻拦,只是眨眼功夫,皇帝曹炟便被这样掳走,不见了踪影。 ……尹铉气急败坏,大声喊道:“去把皇上救回来!” 而这时,夏炚却忽然反应了过来,问道:“昨日约在何处?” 尉迟靖愣了下,“约在我们立脚的地方。” 夏炚道:“我们回去吧,否则怕是要与和帝那小子错过。” 尉迟靖啊了声,这才反应过来,以曹炟的天子之身份,根本没有必要在黑衣人一来的时候就冲出来,战在最前线,这分明是个计策呢! 一时间心中又是喜,又是悲,各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心间。 然而,再想多的时候,都没有比和他见面更重要的。 当下随了夏炚往回走。 到了一处普通的宅子里,才发现曹炟果然已经到了。 白老爷子和聂玉郎都护在他的身边,其后进来的夏炚反而如同外人般。 尉迟靖的目光与曹炟相对,原本那么复杂的情绪,尽在刹那间如同最清澈温暖的阳光般,又像秋日艳阳静静挂在那里,二人见面并未想象中的那般激动,或许是因为,实在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实在已经将那激动,化成了一种淡淡的流水般的,令人深痛,却再也言语不出的感觉。 眼见着尉迟靖忽然向曹炟微微一笑,走到他跟前,一双澄明的眼眸里,似乎并没有责怪,甚至大胆地牵住了他的手,像老朋友般道:“走,去屋里说话。” 曹炟深深地看着她,如同要将她的影子,刻映在心底的最深处。 最后只化为一声,“好。” 见二人转身往屋内行去,夏炚欲言又止,打算上前几步说点什么。 却被聂玉郎和白老爷子冷冷地阻住。 然而二人进入屋内后,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当初,她为了他,以江山为祭,做了那祸国的妖女;而他为了她,一夜白发,从此断情绝爱。可是如今,这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沉默着,谁也说不出话来,或许曾经的诺言惊艳了彼此的时间,但那山盟海誓的爱情,真的仍旧还等在原处吗? 这一生的缘分,是否真的能够不顾周遭的一切,如静水流深般笃定的进行下去? 曹炟似乎已经不抱这种希望了,所以他看起来更加的漠然,这种漠然并没有伤害到别人,却是真正的伤害到了自己。而尉迟靖原本是想要一个解释的,到这时候却又觉得解释并不重要了,眸子里的笑容,终于渐渐地敛去,做回了一个真实的自己。 第464章 只要你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曹炟才缓缓开口,“你记忆,恢复了?” 他是一眼看到了她的变化的,只有安歌,才会有她现在这样的表现,若是沈婥或者是尉迟靖,都不会是这样。 尉迟靖伸出手腕,晃了晃腕上的引魂铃,“是的,我把它拿走了。” 曹炟笑了笑,“早知道它对你有这样的作用,早该用它的。蠹” “却也不必早,一切早已经天注定。” “是啊,天注定。”曹炟这样叹着。 “你原本不信天命。”尉迟靖道,“我记得当年,敬恒皇帝还只是最不得势的皇子,而你也只是齐王。我曾经数次劝你莫要违逆天命,可那时候,你根本不信天命,你只信自己。” “我错了。髹” “你没错,你的确应该信自己。” 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将那本《王传》从怀里拿了出来,递到他的眼前。 “这本书,我昨晚看过了。”尉迟靖道。 “这本书里,并没有任何关于曾经陈留王一族被陷害的证据,而是讲述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失去家人,孤苦的小女孩的故事,那个小女孩,在父母家人皆被杀死的时候逃了出来,或者说是被救了出来,上官敬的妻子,护送着自己的儿子和这个小女孩,一路往东逃去。” “后来,在一次的围缴中,官兵逼迫上官敬的妻子交出孩子,因为刻意的隐瞒,官兵并不知道她带着两个孩子,所以她只需交出一个,便能保住另外一个。她在最后的关头,交出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保住了自己的儿子,小女孩因此被官兵带走,最后却不知是何原因,居然给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里又泛出柔光,静静地看着曹炟。 曹炟终于道:“当初,我年龄尚小,并不懂得那么多的国家大事,只是觉得,那么多大人,为何一定要杀死一个小女孩?所以才让人悄悄地放了你走,并且送到了燕苍山附近,我知道山中高士杨筠松在那里,他定不会见死不救。” 尉迟靖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下山的那一天,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因为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认为我一定记得自己的身世,来到邾国是报仇来的,所以你一直与我做对,但你同时又爱上我,对不对? 所以,你那么矛盾地,一边想要保住我的性命,一边又反对我做的所有决定,因为你觉得我一定会对邾国不利,包括当初选择敬恒皇帝,在你看来也不过是我报复邾国的一个举措。” 真相就是这样的残忍,这才是两人一直以来,相爱相杀的根本原因,两人从未好好的爱过,偏偏又爱的那样认真。 曹炟一时间,面色苍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王传》这本书,原本就是只是基本完整的记录了当年陈留王一族被杀的事情,只是书中透漏的细节,使人们能够猜测到,陈留一族还有个女儿活着,所以这本书,绝对不能流传出去,否则那个小女孩的性命堪忧,因此,你毁了书局及书局内的所有人,让这个秘密继续保持下去,你只是单纯为了我吗?才杀了这许多人?” “当初,的确是我派人将你送到燕苍山附近,但我并不确定杨公是否真的收留于你,也不能确定沈婥是否就是尉迟靖。只是后来,这件事却被有心人知道,三子夺嫡自诸皇子小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人抓住这件事大造文章,《王传》本来只是记录陈留一族的事情,只是被人告到父皇那里,说此书写的是有关陈留旧部归属及当年被陷害的真相。 这样的情况下,父皇必然会查看这本书,必然也会知道陈留一族还有嫡女,必然也能知道,当初是我救了那个小女孩。若他真的知道这些事,小女孩自然幸,而我也必受牵连,轻则失去皇子之位,重则有可能被父皇杀害,父皇生平看起来虽然懦弱,然而骨子里是个很强硬的人,若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背叛了他,就算这个儿子能够免强留下性命,这个儿子背后的这些人,却有可能都活不了了。” 他这样一说,尉迟靖马上便明白了。 《王传》这本书,并非真的是有利于陈留一族的,也并非是敬重陈留一族的人书写,相反,它是祸害,不但能害了陈留一族的最后一根秧苗,也能害了曹炟,是有人相用这本书,一石二鸟。 曹炟杀了书局之人,却保留这本书,大概原本就只是为了自保,但这本书大概也是唯一还原了当时情况的一本书,他偷偷地藏起一本留下来,或许只是想着有一日,真的在陈留一族的冤案真相大白时,再拿出来公之于众。 也或许,就是在等尉迟靖的出现,将这本书亲自交给她。 无论如何,可以确定,其实正是当年还很幼小的曹炟,为了一点悲悯之心,而救了她的性命。后来在东窗事发时,又是曹炟一手收拾了这个残局,保住了她的身份和性命。 从这本书,也正是确定了她的身世,让她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去,让她确定自己的确是陈留一族的遗女。 “靖儿,我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到现在,注定要护住的人太多,而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若说争取过什么,便是在与你的事情上,曾经不顾一切。这可能是我生命中,唯一为自己做的事,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与阳光。” 尉迟靖再也忍耐不住,忽然扑到了他的怀中。 紧紧地抱住他,“你可知,我是祸害!?当年的沈婥,早已经知道陈留一族的冤魂是留在倒阴阳八卦阵内,阵内压的是当年天烬的皇后桑日娜娜,她早已经推测出,有可能是你们曹家,害了陈留一族。她之所以,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大概是因为,知道曹煜若当了皇帝,便一定会给邾国带来大劫,走不少弯路,她爱曹煜,却也害了邾国,你道为什么?因为又爱又恨,她的死,明明就在她的预料之中,虽然她已经失去了记忆,却遵循了自己最初的决定与选择!” 是的,曹炟的怀疑从来都是对的,如此大的血海深仇,没有谁能够轻易地放下。 沈婥,的确是杨公派往山下的一支利箭,她才是让一切都脱轨的真正原凶。 曹炟的声音也终于忍不住微颤起来,“她,她知道了吗?” “她知道,倒阴阳八卦阵中的蛇形物,是陈留一族的英魂,她原本是知道很多事,只是后来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或许是强行忘记不想让自己记起来,她催眠自己,她爱着曹煜,事实上,却是那么残忍地对待了邾国,邾国这后来几年的状况,分明就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所以和帝,我是祸害,这样的我,你还爱吗?”尉迟靖喃喃地说着。 “爱,从来都爱。”曹炟紧紧地拥住她。 只是有些问题,他还是没有消化掉。 比如,蛇形物竟然是陈留一族的英魂化成…… 比如,这蛇形物,到底是如何出现在倒阴阳八卦中的,这些事,他都不太清楚,也不敢想象。 曹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你身负血海深仇,是我曹家对不起尉迟家,你我二人最早的相遇便是一场诅咒。靖儿,我的确是不想信命的,在你失去记忆之后,我便想着,既然你不信,那么我也不信,我要和你站在相同的立场上去与天意搏一搏,然而,天意弄人,因为我的固执和自信,差点让你失去性命,最重要的是,如今尹铉根本容不得你,你留在我的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说,我们的缘分,仅止于此吗?”尉迟靖道。 没等曹炟回答,她又道:“是啦,既然从开始就是一场诅咒,又怎么好期待好的结果?” “可是,我不会原谅你的,和帝,你选择娶别的女子,此时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放弃了我们的感情,我不会原谅你。” 曹炟黯然抬眸,半晌才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她慢慢地从他的怀里脱出来,一手抚上他的脸颊,“你这个傻瓜,当年若是不救我,便没有了后面这所有的苦。” “可是若重来一遍,我依然会做这样的选择。靖儿,我从未后悔当初。” “那我也要说一句,我愿意留下来,与你同死,你愿意吗?” 曹炟的心揪了起来,之前抱着沈婥的尸体逃离皇宫,和后来在地牢里,安歌的尸体被送到眼前的情景,似乎还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曹炟的身体乍然变得很是僵硬,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眸光中有突然而出的混乱与茫然,还有恐惧和无助。 他没有回答,他明白尉迟靖这样说时的深情,可他实在害怕那样的情景再次重演。 一阵阵的气血翻涌,一缕血丝终是从口角缓缓流下。 曹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尉迟靖惊呼了声,连忙抱住他的身体,亲吻着他的额,他的脸,他的眼睛…… 流着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莫要难过悲伤,今日一切,非你不爱我,也非我不爱你,而是命数使然。和帝,我不再怪责你了,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况且陈留一族的冤案,总还是要查出来的,要不然我亦会死不瞑目,如今邾国这样的情况,我留下来的确无益,我走了,但我知道你心里爱我,或许已经足够了……” 曹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与尉迟靖相拥,尉迟靖感觉到他的泪流在她的颈子里,湿湿的,凉凉的,知道从现在开始,此后的命运,皆不在二人的掌控之中,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虽然此刻不是死别,却是生离,而且有可能,这世都再也见不着面了,也有可能,下次再见面时,是比此时的情况更加令人心痛和无奈。 不知道是谁先吻上了谁,总之,他们似乎要化为两个泥娃娃,将彼此吻到碎裂,再合二为一。 那呼吸相闻间,生命已经融入对方的生命,即使马上要远离,两颗心却紧紧地绑在一处。 此生,两颗心再无分离的可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才从这世界末日般的碎裂而又震动的情感中清醒过来,终于能够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要小心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若那天烬皇后桑日娜娜真的出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而且况离与火公主一起陷入其中,若他们需要帮助,一定要帮助他们,对付这几个老怪物,怕没有况离和火公主是不行的。”尉迟靖一边拿出针线,替曹炟把之前与黑衣人打斗时不小心扯落的红绸重新缝好,一边嘤切叮嘱。 “靖儿,我们现在的困局,都是那几个老怪物造成的,但只怕有一日,你若与你师父遇上,你该当如何自处?”曹炟还是有些忧心此事。 “呵呵,他的弟子是沈婥,沈婥早已经死了。”尉迟靖决义不再认这个师父。 红绸缝好后,又给他扯扯直,“出来的时间很久了,你怕是得继续去举行大婚了,再晚些时候,不知道尹铉又会闹出什么事。还有尹凤,她并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与她在倒阳阴八卦中相处良久,她练有很厉害的邪术,你要小心她,莫要着了她的道儿。和帝,你可以娶她,但你不许爱上她。” 曹炟没想到,这尹凤居然也是身怀绝技的,心内很是震惊,又惊讶于她的戏演得可真好,当下只捧着尉迟靖的小脸,在她的唇上吻了下,“我已经是你的人,此生不变,再不会爱上别的女子,和别的女子做那种夫妻间的事了。我要为你守身如玉,不管是心,还是身。” 一个大男人,正儿八经地说这么件事,终于惹得尉迟靖噗嗤地笑了出来,却见曹炟微微蹙眉,不太高兴地道:“你不信吗?我是认真说的。” 尉迟靖再次扑到了他的肩上,眸子里渐渐地溢出泪花,“和帝,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却依旧不信天命,只是后果如何,殊难预料。和帝,我要你保重好自己,好好的活着,只要你活着,你我之间的帐,总有算清的一天。” “好,我等着你回来,跟我算清我们之间的帐。” 二人语锋凌厉,却饱含依依不舍的深情,鼻子发酸,实在掩盖不了对彼此安全的忧心忡忡,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465章 彼此的困局 尹凤眼见大婚队伍已乱,却并没有惊慌之色,只是握着拳,咬着唇,她不能从鸾轿上下来,只差了身边的侍卫去叫尹铉。尹铉虽然还护在鸾轿周围,但已经极度不耐心,但还是打马到了鸾轿近前,勉强平和地道:“凤儿,你莫要担心,皇上必会没事的。” 尹凤唇角起了一抹嘲讽,语气尖锐地道:“叔父,你真是太大意了,这样的日子怎么可以让人把皇上掳走?我早知他定会没事,倒是叔父白白操心了。” “凤儿,你是什么意思?”尹铉还茫然了下。 “我猜着,就算皇上真的愿意放弃这段感情,想必那尉迟靖却不愿意的,今日之事八成是她在捣乱,叔父若想抓住她,便在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尹铉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狠狠地握了马鞭,“是叔父一时糊涂了!髹” 又道:“可是叔父现在并不知晓皇上去了哪里?人多杂乱,连个基本的方向都是晓得呢!” “那也无防,叔父只需跟着这道符走,定会找到他。蠹” 一道黄色画着绿色字符的黄符从轿内伸了出来,尹铉将这符接住,他倒是知道这个侄女有些本事的,况且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当下问道:“如何用?” 听得尹凤在轿内道:“将它抛到半空,它自然知道带你去哪里。” 尹凤的脑中,浮现出自己在上了鸾轿之上,因为身体虚弱而靠在曹炟的身上,之后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将一张符悄悄地塞到了他的袖子里,此符便与她现在送给尹铉的符遥相呼应,只要顺着此符去,定能寻找到曹炟,能够找到曹炟,想必尉迟靖也跑不了。 曾经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她与尉迟靖都达到了一个共识,此生,爱上同一个男人,不是我死,便是她亡。 或许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尹铉率人离开,跟着黄符往一道巷里而去。 然后跟着符在巷子里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却还是没有走出小巷。尹铉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身边一个副将提醒,“大司马,这巷子很是怪异,属下竟不知道安阳城内有如此长的小巷,莫不是着了什么道儿?” 尹铉冷笑道:“这却让老夫更加确信,尉迟靖那个丫头必在此处,除了她,还有谁会玩这样儿的把戏。只是凤儿却低估了这丫头,她这道符,怕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跨不过尉迟靖布下的这个小小迷阵。” 说着话,便抽出刀,一刀迎风将那符砍成两半。 符一下子烧着了,冒出一股蓝烟,化为灰烬。 鸾轿内的尹凤是有感应的,当下心一紧,咬住了唇。 她知道自己可能并不是尉迟靖的对手,但是数次对阵之下都失败,使她越来越恨尉迟靖了,眸子里竟似能够滴出毒般,让人见而生畏。 在这道黄符烧着的时候,曹炟其实已经与尉迟靖道了分别。 二人之间的万般不舍,自是不必再做描述,只说他一路行来,心中即是喜,又是悲,喜的是尉迟靖不但恢复了记忆,还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悲的是,从此之后,不知道缘分如何,又真的还能有相见之期? 正在这时,却觉得袖中一阵灼热,他猛地一甩,便觉得有一股灰从袖子里出来。 他不明所以,但是想到尉迟靖所说的,尹凤其实练有秘术之事,当下提高了警觉,此时却是临时改变主意,往另外的方向而去。 所以,当尹铉终于从小巷的迷阵中原路返回时,曹炟居然已经回到了鸾轿旁,大婚的队伍都经过了重新的整顿,又是一片庄严整齐的模样,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既然他回来了,想必想做的事也已经做好,尹凤心中不愤,却只能装出担忧又惊喜的模样,然后发现他身上的喜绸,似乎有重新缝过的痕迹。 眼神微冷,却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方面,得到消息的尹铉也赶了过来,因为确定尉迟靖可能就在那条巷中,是以派了很多人将整个巷区都围了起来,现下他其实笃定得很,这样的围法,就是一只小老鼠,也休想随意进出。 见曹炟虽然被掳走一两个时辰,但是依饰整齐,根本没有丝毫的狼狈,倒对自己的侄女尹凤所推测的事,有几分相信。 这时冷冷问道:“皇上,掳走您的人,现在何处?” “朕把他们杀了。”他的声音温淡,说得理所当然。 “杀了?那皇上,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他们的尸体又在何处?皇上总不能杀了人后,就将他们的尸体扔在原地?按照一般的程序,理该将尸体运回刑部,仔细验看才是。” “大司马,掳走朕的人,正是朕的八弟曹煣,他一向胆大妄为习惯了,在这么明显的事实下,朕不想多生事非。所以尸体已经叫人就地掩埋。今日是朕的大婚之日,朕看着时间不早了,莫要耽误了吉时。” “皇上——”尹铉还想要说什么,听得轿内一个柔弱的声音打断了他,“叔父,凤儿相信皇上,而且皇上说的对,若误了吉时,反而更为不美。请叔父看在凤儿的份上,莫要再追究,再说,皇上能够平安归来,乃是好事。” 尹铉忍了又忍,终是把这口恶气硬生生地压下。 “好,队伍,走!” 大婚的队伍又继续往前而去。 远处的阁楼之下,尉迟靖和夏炚,目送鸾凤走远。 终于夏炚道:“靖儿,我们走吧。” 尉迟靖点点头,“好,走吧。” ……不知哪里的女子,正在轻声弹唱一个不知名的曲子…… 整夜风在吹,吹得人心碎,谁人陪我醉?被寂寞包围。 整夜风在吹,吹得人心碎,爱梦化泡影,我心随风飞。 早知不能聚,不如永远都沉睡……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明月中天,夜阑珊。 尹凤盖着红盖头,静静地等在洞房内。 洞房安排在祥和宫,其实便是从前的未央宫,离建章殿非常近的一个宫苑。尹铉觉得各宫苑内都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为了大婚有个新气象,提前几日将宫苑的牌扁都换了,这未央宫就变成了祥和宫,对于此点,曹炟倒也没有异议,换个牌扁而已,其他的事情又不会改变。 曹炟就在洞房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入洞房,而是招了梅花卫队的首领来说话,得知尹铉依旧将城内控制得死死的。 曹炟不能微蹙了眉头,尹铉这是怎么样也不愿放过夏炚和尉迟靖呢,叫他如何不担心? 他对尉迟靖的能力是很相信的,再加上有夏炚,还有白老爷子和聂玉郎,逃跑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事,但依旧担忧。 轻轻地摆摆手,让梅花卫队的人下去。 之后他进入了洞房。 并没有什么犹豫,拿了秤杆,挑开了尹凤的红盖头,尹凤抬起小脸,一双含情的眸子似悲似嗔。曹炟看着她的脸,不由有些怔忡,其实早已经想到,尹凤救他之事,未免过于巧合,也曾派人查过她的身世,确实是尹金的外室之女,与当初的安歌的身世,颇有些相似之处。 大约便是这一点点的相似,使他并没有对她多么的排斥,但却未曾想过,她居然还练有秘术,心头便忽然记起当初在宫内和碧落行宫的后山,曾数次做梦与她苟合,此时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尴尬。 尹凤自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站了起来,轻轻的拥住他,“皇上,您让凤儿好等,凤儿本以为,您今日不会来了。” 曹炟并不习惯被她搂抱,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坐在桌边,倒了杯酒道:“今日是你我二人大婚之日,朕怎会不来?” 说着,便将酒送到唇边。 尹凤含羞带俏地挡住那杯酒,“皇上,洞房里的酒,却不是这般喝的。” “哦?” 尹凤拿过杯子,又再倒了一杯,然后把自己的胳膊和曹炟的胳膊套在一起,原来她是要喝合卺酒。 曹炟倒也没有抗拒,与她一起喝了此酒。 只是因为心中缺了爱意,因此这酒与别的酒,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尹凤自也是感觉到了,酒后不由苦笑了下,何苦要强求? 两个酒杯静静地放在桌上,红烛跳跃。 二人似乎已经没有话说。 曹炟站起身来,道:“明日早膳,朕会来你这里用膳。” “皇上——您今晚——” “你的娘亲,朕已经吩咐人接回了尹府,现在她是大夫人了,过两天回门之时,朕会陪你一起回去。” “是,谢谢皇上。但是今夜是我们洞房花烛夜,皇上难道要留下凤儿一人在此吗?” 曹炟转过身上,面上带着笑意,红烛映照下,竟是风华绝代,很不真实的感觉。 “尹姑娘,除了爱,你想要的一切和你应该得到的一切,朕会尽量满足你。” 尹凤的双眸里一下子逼出了眼泪。 再坚强的女子,如果没爱有的润泽,也会在刹那间枯萎。 尹凤震惊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原本以为,只要二人成了亲,总有机会去经营这份爱情的。 看起来,曹炟却似乎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这是要告戒她,彻底死了这份心,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吗? 她不甘心,所以在曹炟拉开门准备出去时,她忽然走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死死地不松开。曹炟拧眉,却是固执地将她的手扳开,便想脱出身去,然而尹凤却是铁了心要将他留下,这时便又顺势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且用上了不少的力道。 尹凤本来就是有武功的,这一点从她第一次救曹炟时,曹炟当然已经知道了,但他却没想到,尹凤会在洞房花烛夜时,将这武功用到他的身上来,说起来这女子也是够大胆的了。 二人便干脆在洞房里你来我往的过起招来,尹凤的武功不错,所以开始的时候,还是能与曹炟平分秋色,之后却渐渐地落到了下风,她急得眼睛都红了起来,一幅想要拼命的样子,似乎这样真的能让曹炟留下。 但是曹炟心中还有其他事,当下用了狠招术,分筋错骨手两式,将尹凤的胳膊别在身后动弹不得。 尹凤挣扎了两下,疼痛使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却依旧企求道:“皇上,别走。” “朕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尹凤略有些崩溃地问道。 曹炟自不会去解答这个问题,于他来说,她姓尹,是尹铉那方的人,只这一点,已经证明他们的这场大婚不过是个交易而已,各取所需,根本不必解释。 眼见尹凤激动挣扎,他还是放开了她。 “你早点休息吧,要知道,当中宫之主没那么容易的。” 说完他又要走,尹凤悲凄道:“大婚之夜,皇上不在洞房之内过夜,就算有了皇后的名分,在外人看来终究还是一场笑话。皇上既然给不起凤儿这些,又何必要娶凤儿?如今即是娶了,便不该如此对待凤儿!” 曹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芒,忽然看到她的眼眸深处,冷哧道:“你是否忘记,你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主动离开朕?你若受不了现在这个结果,自可以离开,朕不会拦你!” “你——”尹凤的脸色微变,之后却更加的悲凉和怨毒,“果然,大婚之时,你是去见了她吗?这些,是她告诉你的!” “这已经不重要。”曹炟说完,跨步往外而去。 “对我来说却很重要,皇上,你在我们大婚之时,去见她,洞房之夜因为她而如此待我,我恨你。既然如此,我便遵守了自己的诺言,离开你好了!”她说的是离开,然而曹炟却感觉到后脑生分,转过身来,果然见她满面冰冷地举起一支钗,向他刺来,竟是要杀他。 出于本能,他挥掌便打向她,结果在这刹那间,她忽然收了自己的招式,放松身体迎着他的掌风而来,脸上还带着一抹凄绝的笑意。 曹炟大惊之下要收回掌式已然不及,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尹凤的身体被打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她本来就因为身体没有恢复而显得虚弱,此时更是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曹炟愣怔了下,还是迅速地将她揽入怀里,“你这是干什么?” “皇,皇上,凤儿,凤儿因为命运,而与皇上遇见——凤儿不懂什么政治,不懂你与我叔父之间,到底是如何的事情,凤儿,愿嫁,只因为,凤儿爱皇上,只是因为一个,爱字,而无其它——” 尹凤说到这里,又吐了两口鲜血。 曹炟将她抱起来,放在榻上。 很快,秦越人被叫了过来。 见此情景,倒是很意外地盯了曹炟两眼,男人打女人并不奇怪,何况现在的女人张牙舞爪,有时候不教训一下实在不行。但是在洞房花烛夜打自己的妻子的男人还是比较少的,特别是这个男人居然是向来谨守礼节的皇帝大人。 曹炟冷着脸,刻意忽略秦越人的目光,道:“如何了?” “皇上,她内腑受了些伤,需要调养,此后的这段时间不能再大悲大喜,也不能再动武。” “那开药吧。” “是。” 秦越人迅速地写下药方,差人去熬药。 “你出去吧。”曹炟道。 “是。” 尹凤面色苍白,此时眉睫微动,睁开了眼睛,却是立刻就抓住了曹炟的手。 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下,却终究没有完全脱出来,反而是轻握住了她的手,道:“尹凤,你干么这样对自己?” “皇上,今晚,别走。”尹凤的目光很是固执。 曹炟尚未回答,尹凤又道:“若你走了,凤儿定会恨你。” 大概是气血上涌,说着话她轻咳起来,唇角溢出鲜血来。 曹炟连忙替她拭去唇角的鲜血,终是道:“朕今晚在这里陪你,不走。” 尹凤的眼睛微亮,“真的吗?” 曹炟替她掖了掖被角,“太医说你需要多休息,闭上眼睛,赶紧睡着。” 尹凤其实还是有些怀疑的,然而因为受了伤,终抵不过浑身的倦意,就这样握着曹炟的手,闭上了眼睛,渐渐地陷入黑沉。 大约是夜里的风,或者是别的什么响动。 使她忽然惊醒过来。 然后发现自己的榻边早冷,虽然有人守夜,然而不过是宫婢罢了,曹炟早已经不知去向。 她拥被坐起身来,眸子里满是冰冷。 …… 再说尹铉的人,围住了整个巷区。 一时间他们并不能闯到巷区去,就算派人进入也会迷路,根本就找不到尉迟靖等人,但就这样守着,的确也使尉迟靖等人陷入了困境。 最后夏炚与白老爷子及聂玉郎商议后,决定还是不能硬拼。 毕竟尹铉的尹军也不是好对付的,而且人多势众,便是每个人扑上来不用打的,压也能把人压死。但若是智取的话,却似乎也很困难,被困了良久之后,他们倒想了个办法,利用尉迟靖的风水数术,将围困巷区的一小队巡兵给隔离开来,然后将这些家伙全部都拖进小院内,扒了他们的衣裳,将他们赤 身 裸體绑在屋内,而他们的衣裳自然由夏炚这行人换上,然后骑了他们的马,走出那段迷阵,与尹军的侍卫队们混在一起。 然后再由尉迟靖一段路一段路的设置迷障,保证他们这一小队人,可以在尹军的眼皮子底下顺利穿过。 当然,事情是不可能这样的顺利的。 尹铉想到了尉迟靖是精通风水之术的,是以派人把冲虚子带了过来。 冲虚子在数术方面自然不能与尉迟靖相媲美,然而多少还是起点作用的,他进入到小巷中后,带着尹铉的人马,一路往小巷中寻去,然后想了个很笨的办法,既然是找不到正确的路,便用最有效的办法好了。他让人找来附近巷区的地图,大略地算出位置,然后蒙起士兵的眼睛,让他们前行至冲虚子算出来的步数或者距离,便停下来。 然后挥舞手中的工具,向左向右开路,凡是遇到墙壁之内的,便毫不犹豫的拆除,若是没有遇到墙壁,便数百甚至数十人,围成大圈儿缓慢移动,这招果然是有效的,很快,尉迟靖之前设下的数阵便被破解,冲虚子带着尹铉找到了他们先前的落脚之处,自然就看到了那些被扒光衣裳的巡卫。 尹铉立刻明白,尉迟靖等人是顺进他的队伍里了,当下便开始在十字路口处,点兵点将。 点兵点将一开始,尉迟靖就暗道了声不好。 向来年说尹军内部有极严谨的完全不同于皇室的管理办法,若这样点下去,自然会暴露出他们。 ---题外话---——感谢rita1981、13898126326、fangchengxy、lilyelim、13922993181、倩tracy、13679430819、18777777763、cocolee22、客户端用户、caixiaotao等亲送赠月票鲜花和钻石荷包等,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467章 石隐的宫 尉迟靖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当下对白老爷子和聂玉郎点了点头,又与夏炚交换了下目光。此时他们已经接近城门,只要穿过尹军的最后屏障,便可如鱼入大海般的自由,只是最后这一关,却未必能冲得过去蠹。 上天并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此时除了抓紧时间硬闯,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此时,各路巡卫正从身边经过,往点兵处而去。 并且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开始大声质问,“尔等在此处做甚?还不赶紧回头,去点兵之处。” 回头?哪有回头路? 白老爷子和聂玉郎,还有白老爷子麾下的其他江湖人士,齐刷刷地抽出了大刀,护着尉迟靖和夏炚往队伍外面冲去。这一小片騷動,立刻引起了尹铉的注意力,听闻消息后马上指挥,“去城门口,堵住城门,务必要将他们全部都抓住,或者就地斩杀!” 大量的士兵开始涌向城门,夏炚和尉迟靖的心齐齐一沉,这般模样,想要出去似乎太难了。就在这时候,城门口忽然起了一阵混乱,士兵们不知道什么原因自相残杀起来,更有一小队人马往夏炚等人冲来,到了他们近前却并不与他们动手,只道:“跟我们来!” 白老爷子喊了声,“你是谁?凭什么跟你走!” 尉迟靖却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热,对白老爷子道:“我们跟他走!” 夏炚见状,也道:“不走亦是个死,不如试试!” 聂玉郎却忽然喊了声,“你小子!来得正好!髹” 原来是认识的,这更没有什么疑虑了。众人意见达成一致,便打马进入那人的队伍,一齐往城外冲去。 过程很混乱也很艰难,可是因为事先的安排,而且后面来到的这队人武术非常高明,一般士兵非他们的敌手,居然也就这样浴血冲出一条路,勉强地出了城门,聂玉郎和白老爷子及夏炚尉迟靖,和一起来的江湖人士,皆继续打马往前而去,而后来的这队人马则留下来断后,尉迟靖骑马飞驰一阵后,回头看,只见身后战况依然剧烈,火把照亮了半个天空。 在这样的混乱中,她似乎看到一人,亦是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白发在风中飞扬,却是立在高处观战。 …… 只要出了城,的确没有什么能够阻住夏炚这些人了。 毕竟保护他们的是白老爷子这样经验丰富的江湖人士,出了城,便是入了江湖,从此不再是尹铉能够掌控的天下。 他们在一个树林里换过了衣裳,打扮成一行富贵人家迁移的模样,又打着把车从里头缓缓地出来。聂玉郎扮成家丁护卫,白老爷子自然是扮成老爷,夏炚却是因为容颜英俊,不好遮掩,无耐之下扮成了女子,与尉迟靖共同扮成白老爷子的一对如花似玉的女儿,其他人扮成脚夫护送,一行人在天亮之时,渐渐地上了官道。 尉迟靖还担心着曹炟,忧心忡忡,比较沉默。 夏炚对昨晚冲出来的那队人却比较好奇,向聂玉郎道:“以前一直听说过梅花卫队,似乎他们是和帝陪养出来的最厉害的卫队了,但是昨晚冲出来的那队人,武功身手绝非普通士兵能比,竟丝毫不逊色于梅花卫队,甚至强于他们,这些是什么人?” 聂玉郎冷冷一笑,“不怕告诉你,这些人可都是我聂玉郎亲自带出来的,不过他们这次可能是第一次出任务,能在离开前看到他们大展身手,我很高兴,若不是他们,我还真不放心把皇上一个人扔在宫里。” 夏炚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好奇,“看来,若论拉拢人心,和帝果然是比我强太多了,连聂兄这般潇洒的人士,居然也甘愿为他所奴役。” 聂玉郎人直爽,嘴巴笨,一直只是冷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白老爷子接了句,“和帝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否则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出手相救于夏君,他身在帝王之位,能够为百姓考虑到这样的地步,我们自是忠心追随,反而夏君,为了一已之私,几乎将自己的国家拱手送人,当真是好笑得紧。” 白老爷子很明白,他们这次不是耽耽送夏炚回国这么简单,而还面临着有关石隐的事情。 夏炚只道:“白老爷子教训的是。” 回首看到有些木然的尉迟靖,却在心里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无论如何,尉迟靖是在他的身边了。 ……再说曹炟,此时尚没有回宫,在一个关隘之住,亲自截住了往前追击的大司马尹铉,整整一夜,君臣二人至此处,才正式会面。 他单枪匹马,亲自拦到路的中间。 其余四五个侍卫则在不远处散布,眼见着尹铉的队伍就要冲到近前,他却依旧不退却,尹铉的瞳孔收缩,终于大力地扯住了自己的马,队伍也紧跟着停了下来,尹铉往四周看看,确定这里只有曹炟及他身后的四五个侍卫,然而天性多疑的他,仍然觉得很不对劲。 这时沉声问道:“皇上,您刚刚大婚,不在宫中好生陪着娇妻,却来这里做什么?” “大司马,朕觉得,有些事可以适可而止了。” “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尹铉丝毫不示弱。 “朕是说,闹到这个地步,已然够了。如今,尹家的女子做了皇后,大司马和重要的兵部部署权都落在尹家,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必要再闹了。不过是尉迟靖这个女子而已,没错,是朕放了她,但是若大司马一直如此追击,朕倒是很愿意她再回到朕的身边。” “哼,那女子犯下大罪,该死!” “这么说,大司马不打算放过她?” “放虎归山乃是祸,皇上还是太年轻。” “这样说来,朕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废了,大司马是执意要与朕作对到底。” 说到这里时,曹炟的语气已经很是冰冷。 虽然他是独自挡在队伍的前面,但不知道为何,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度,还是让人敬畏,特别是此时,收了一惯对尹铉的隐忍,那由内而发出的冰凉及冷漠,让尹铉不由自主地微怔了下,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道:“微臣不敢。” “那便打道回府吧,朕可不希望自己的大臣,每日里带着兵马肆意而行,前日里兵祸安阳城百姓,如今百姓可都等着大司马的交待呢。” 前日里的兵祸,可不止是尹铉一人的责任。 可是看起来,曹炟似乎要把火牛之祸也推到他的头上。 尹铉口中应着,却没有行动,显然不服。 “大司马,事到如今,朕这里可能还有你需要的东西,你难道想功亏一溃?真要斗到两败俱伤?” 尹铉的心像被大锤锤了一下,“皇上严重了,微臣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知道怎样去做正确的选择,才是聪明人。” 曹炟说完后,似乎已经意兴阑珊,打马慢悠悠地往安阳的方向而去,经过尹铉的身边时,又道了句,“况且,你此时再怎么追,也是追不到的。莫非你真以为,朕想要护的人,便一定护不住?” 尹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最后却是一摆手,随着曹炟一起打道回府。 ……那天晚上,建章殿内,皇帝和尹铉二人,聊了很久。 尹铉从大殿内出来时,面色并不善。 然而又回头看了看建章殿两旁的雕龙柱,不知道为什么,硬生生地将内心的火气压了下去。 回到府中后,却只叫人关注碧落行宫的一切。 * 一个月后。 小四河,夏宫。 台上一出大戏——真假猴王,乃是中秋献戏。 台下一众妃嫔坐着观看,倒也看得有滋有味儿,一边咬着瓜子水果吃,个个都优雅美丽,在她们的中间位置,侧坐着一袭白衣的石隐,衣领及腰带还有袖口暗花的龙黄色,还有头顶的龙冠,标质了他皇帝的身份,他对于戏台上此时的大戏,似乎也很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眼睛都不眨一下。 正唱道两猴狲向唐僧道:“师父,我是真的!” “师父,我才是真的!” 台下妃嫔多数都笑了起来,而石隐亦是一拍桌子,哈哈大笑,仿若这出戏当真的是非常有趣。只有苏静清和傅婉儿二人对视一眼,二人因离得近,便干脆交头接耳起来,傅婉儿道:“这《真假猴王》,若在以前,乃是宫中禁戏,它挑战皇权,戏弄皇权,偏又带着一个‘王’字,在宫中出演乃是大忌。” 苏静清倒是点点头,“倒是,不过皇上自由邾国归来,性情大变,谁能猜得透他的心呢?” 苏静清说到这里,脸却微红了下,“不过,这样的皇上倒是有趣。” 原来自从皇帝归来后,向来受到冷落或者说是尊重的苏静清,居然被晋升到了“苏贵妃”的位置,而傅婉儿虽然是皇后,却明显的不如先前得宠,以前皇上有什么事,倒喜欢与傅婉儿商量一二,当年与汾城,身边带着的亦是傅婉儿,但是现在呢,皇帝自从归来,只是在不能避免的场合与傅婉儿说过话,从未在她宫中留宿。 苏静清眼见傅婉儿失宠,心头高兴,此时才不介意皇帝的性情大变,而傅婉儿反就拧紧了眉头,虽然说她也未必就真的将皇帝对她的态度放在心上,但如此被冷落,在宫中的日子自是不好过的。 傅婉儿却不知,如今的皇上又哪里是当初的皇上,而是石隐。石隐是谁?是姬静姝中了人面虫而变得不男不女后的产物。 傅婉儿当初刻意讨好安歌,与安歌交好的事情,石隐自是知道的,所以现下冷落傅婉儿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反正与安歌好的人,在他的眼里,都是敌人。 一曲《真假猴王》将要完结,最后真猴王一棍将假猴王打死。 众人皆叫好,石隐这个假皇帝却声音漠然地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女子,头脑简单。你们安知被打死的这个一定就是假猴王?想来这真猴子总是得罪如来,说不定如来恰好趁这个机会,指使着六耳猴将孙行者给杀了也未可知,毕竟除了如来,连唐僧都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番话倒没有人细想过,也算是另类角度的解说,傅婉儿这个才女倒有些许讶然,毕竟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其见解也算是独特过人。 她不由自主地和了声,“皇上英明,婉儿佩服。” 石隐只是淡淡地看向她,很是疏离的一眼。 便又面含笑意地向苏静清道:“清儿,今晚本君便教你玩一个游戏,保管你尽兴。” 苏静清的脸一红,“是,皇上。” 其她众妃见了,只有羡慕嫉妒恨,同时将同情的目光投到傅婉儿的身上,傅婉儿是一介才女,又是曾经的贤相傅老的孙女,自恃身份高人一等,自嫁给夏炚为后,虽然因为汾城之事也曾惹恼夏炚,但是毕竟这么久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冷落,这时心中便不由自主地非常难受,一双手将那可怜的手帕紧紧攥住。 石隐见状,却只是暗暗一笑。 到了晚上,众人散去,傅婉儿独自流连在花园里,夜色降临,已经看不清花朵的颜色,但它们残破衰落的迹象却越发明显了,毕竟已经是秋季了,百花将残,万物将枯,便如傅婉儿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似乎已经痛到无处安放,又似乎随便扔在哪里踩上几脚都好,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全部都落入石隐的眼中。 这时,便从暗中悄悄地走过来,然后一下子抱住了傅婉儿,傅婉儿惊叫了声,却觉得那人轻咬在她的耳朵上…… “婉儿——”那声音让她死水般的心,忽然怦然一动。 傅婉儿怔了下,却不再挣扎,任他亲吻她的耳朵,她听得到他的呼吸,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样的真实。 二人如此缠绵了好一会儿,石隐才放开她。 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怎么,今日你不高兴?” 傅婉儿有点脸红心跳,虽然从未将强娶她的夏炚看在眼里,也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他,但是被冷落了这许久,终也让她尝到些人情冷暖,忽觉得此刻的温暖相拥,竟是她那样拥样和渴求的,在这拜高踩低的皇宫里,在这冷凉凉的世上,能有此一人偶尔相拥,竟已经是弥足珍贵。 这一刻想法的改变,竟让傅婉儿从此后像变了个人般。 “皇上,婉儿怎敢不高兴?不过,自从皇上从邾国归来,便一向不怎么理我了,我只是黯然神伤而已。想必,是在那邾国,又遇见了她吧,皇上的一颗心,终究还是为她所左右,无论是我傅婉儿,还是苏贵妃,都不及她的一根头发。” “你说的——她,是指谁呢?”石隐依旧似笑非笑,一只手却去动傅婉儿的头发,显出几分亲昵。 他现下虽然变成不男不女的人,然而骨子里当然还是个女人。 他最知道,怎样去俘虏一个女子的心。 傅婉儿这样的女子,必定是在他要俘虏的计划之内,不过与对别人的计划稍有不同而已。 傅婉儿娇嗔,“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石隐笑着将她揽入到怀里,叭叽亲了口,这才道:“你这个小傻瓜,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初我们在安阳之时,使她在那和帝的身边去做暗桩,谁知道她一心一意的护着和帝,在关键的时候没有把我需要的消息传过来,导致我们失去了安阳,这样的女子再是优秀,又与我何干呢?我早已经把她像是我生命里的杂质般,剔除掉了。” “真的?”傅婉儿疑惑,明明在汾城的时候,还是相当护着她的,不过想想也是,在汾城的时候,安阳尚是夏炚的,如今却不是了。 “你不信?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走了。”石隐说走便走,转身作势要离开的模样,却被傅婉儿拉住了他的手,“莫走,皇上,你好不容易来我宫里一趟,就这样走了?婉儿还有很多话想和皇上说呢。” 她声音软软,难得娇滴滴模样,石隐灿然一笑,又转过身捏捏她的下巴,“即是舍不得,下次对我好些了。” “皇上,你越来越坏了!” 傅婉儿流露娇态,一幅欲拒还迎之色。 石隐牵着她的手坐在风亭内,“你说有话要对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傅婉儿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 石隐道:“莫要这样,这样的话便是当夫君是外人了,你我二人又要生分。” 傅婉儿这才缓和了面色,道:“皇上,最近听说您日日与曾经的敬恒皇帝还有,曾经的八王爷曹煣在一起。” “是啊,他们可是我们的贵客。”石隐点点头。 “可是这两个人,都曾与你不睦,却不知现下为何——” “婉儿,你们女子,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现下邾国是我们的敌人,而敬恒皇帝和八爷也视邾国为敌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有何不对?这二人,一个曾是皇帝,一个也曾叱咤风云,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他们愿助我一臂之力,则打回安阳,指日可待。” “打回安阳?”傅婉儿的小嘴微微张大,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怎么,难道你不想回安阳吗?那里可是你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你的爷爷,在那里生,在那里死,你们傅家的祖坟,可也在那里,你不会觉得,在这小四河便已经很满足吧?” 傅婉儿一时心里混乱,打回安阳?这不止是一个目标,而是一个漫长而血腥的过程。 之年两年里,傅婉儿已经见证了太多的血雨腥风。 不过,男人逐路天下的雄心,又岂是她这样的一个女子可左右的? 当下只是道:“我只是觉得,天烬国如今的天下,便也不算小了,除了萧齐在大月氏,还有邾国,又有哪个国家敢与天烬争辉?” “小傻瓜,你太容易满足了。” 石隐说着,又吻了下她的唇,“你们女人家,没事便不要研究这些事了,这些是女人该管的吗?以前还有句话,叫做后宫不得干政,怎么你这个才女倒是忘了祖训?常常这样忧虑,会早早老掉的,到时候,我可就不喜欢你了。”说着牵起她的手,“走,送你回屋休息。” 傅婉儿顺从地站起身来,笑了笑,倒没再多说什么。 二人回到寝室,傅婉儿以为石隐会留下来,没想到他只是把她安顿在榻上,又替她掖好被子,便离开了。 饶是如此,亦是她最近得到的最好待遇了。 又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认命地闭上眼睛休息了。 石隐回到自己的寝殿,通过一重重的帘幕,进入到最里头的屋内,屋内设置豪华,鹤嘴香炉里的龙涎香味已经弥漫室内,一排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到这珠帘响,里头的男子转过身来,黄亮的灯光下,男子的眼角眉稍满是浓浓们茫然,乍然间竟让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里安慰一番,虽然面上已经有风霜之色,却还是难掩曾经的风华。 第468章 一对阴谋家 石隐一呆,伸出手,任那男子将他扯上榻去。 叹息一声道:“男人与女人不同,女人经历多了些,便会显出衰老之态,或者被生活折磨的愚蠢丑陋,一幅认命的可恶样子;或者便由当初的伶俐聪明变成尖酸刻薄的模样,仿若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似的;又或者为了自我保护及适应,眼角眉稍也必含着抹不去的过于精明的神色与世故,这种女子却已经无一处可爱了。” 男子已经替他将上衣脱掉,轻轻地按摩着他的太阳穴,此时见他说到这里即止,便又道:“你没说完,男子若老了,也与此差不多,甚至比女子更加难以入目。” “是吗?”石隐脸上流露出一抹媚色,在他这种极为有男子汉气的脸上,非常不和谐。 男子却依旧能够深情地对着这张脸蠹。 听得石隐又道:“或许多数男子也如女人一样,老了,便越见可恶与猥琐,让人不屑多看一眼。但你却不同,你是经历的多了些,看着是比以前老了些,却老的有风情,越来越惹人爱了。” “呵呵,你这张小嘴呀——髹” 男子忽然想到,若是当初,她如这般油嘴滑舌,虽然不一定被人喜欢,却也不至于就讨厌,心中倒有些微的遗撼,为什么他似乎总是在错过不该错过的人?到最后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煜,后宫的这些女人果然麻烦,我虽懂她们的心思,却已经觉得难以应付,想想当初你为帝时,根本猜不到后宫的女人在想什么,你一定也苦恼过。” 苦恼过吗?曹煜很少真的将心思放在女人的身上。 不过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把手移到她的肩上,“你今日一定是累坏了。” “还好,我是想着,要早点遣散后宫,立你为后才对。” “立我为后?”曹煜的手顿了下,“隐妹,你莫要开这种玩笑,我是男子,若我为后,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 “那你就能忍受,我天天周 旋在那些女子之间?” “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得到消息,说是夏炚一个月前,由安阳逃出,并且他不是一个人逃出的,身边还带着尉迟靖。若是夏炚一个人,我倒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如今你顺利进行夏宫,取得玉玺,只等夏炚回来后,杀了他,夺了他的大印便也罢了,但如今是尉迟靖一起跟着来的,事情可能就比较难办。” “煜,看来你被那个女人吓着了,我瞧着她呆呆傻傻的,也没多聪明,以前那些事情不过是机缘巧合赶巧了。这次她不来就算了,若是来了,定要叫她受些苦头才好。” 石隐说到这里,不由地笑了起来,“我反而有些迫不急待要见见她了呢!” 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只虎符令牌,捧在手心里越看越高兴,笑嘻嘻的模样让曹煜有些毛骨悚然,“隐妹,这是何物?” 石隐将那令牌递到他的手中,“这是送给你的,以后你就知道有什么用了。” 曹煜拿在手中观察了片刻,面色微变,这东西与传说中的——很是相似。 他把东西收入怀中,问道:“从哪里得来的?” “说起来你都不相信,是尉迟靖送与我的。”说着,石隐哈哈哈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探手弯住曹煜的脖子,微闭了眼睛,道:“亲我。” 石隐目前的容貌与夏炚一般无二,不过夏炚虽然有些腹黑的心思,也曾马踏千里江山,因此气质上更险凌厉清俊,而石隐骨子里还是女子,再怎么扮男子,到底还是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气质,此时微闭眼睛,朱唇微张,美则美矣,却是不男不女,令人倒尽胃口。 曹煜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在他的朱唇上轻点了下,之后便将他拥入怀里,“隐妹,你放心,我总能找到办法将你体内的人面虫逼出来的。” “哦,是吗,那之后呢?” “之后?” 曹煜不知他在问什么。 “我恢复了女儿容貌之后,便不再是夏君,也不是石隐,只能是姬静姝了,那时候,我大概也没有什么用了,你便会弃我而去。对吗?” 他的声音嗡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当然不是!以前是我错了,以后绝不会再犯这种错。”曹煜发誓般道。 石隐抬眸看着他,在这一刻,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 忽又笑道:“其实我有理解尉迟靖了,或者说,我有些理解安歌了。我一直视她为最大的敌人,然而现在想想,她或许了解我,我却一点都不了解她,所以我曾经输给她,是理所当然的。众人传说,她其实是沈婥,是沈婥的魂魄占据了她的身体,是啊,若她是沈婥,安歌便是她的第二世,尉迟靖便是她的第三世,人活三世,自是比只活一世的人看得清楚。” 见曹煜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他也不讳言,又继续道:“就好似我,我曾经是姬静姝,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害了不少人,然而还是什么都没得到。所以我变成了夏炚,现在的石隐,我虽然没活三世,但也是二世了,所以你的话,骗不了我。” “只要我失去夏君这个身份,你马上便会弃我如敝履。” 曹煜正要分辩什么,石隐又阻止了他,“不要反驳我,曹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了解,况且到了现今,不止你骗不了我,任何人都骗不了我。这就是再世重生后的悲哀,没有什么谎言能够使我开心,然而我却必须要自己给自己设陷,让自己陷入到谎言中,这样才会得到些许安慰。” 曹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的目光太清明,太透澈,这样反而如同照妖镜一样,使他无所遁形。 有时候他会觉得,石隐并不是怪物,他才是。 …… 小四河坤城。 金府。 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此时正跌跌撞撞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喊着,“姨姨——姨姨——” 手里还拿着根没吃玩的糖葫芦。 尉迟靖听到呼唤,笑得更加灿烂,眼见着小家伙的身子一歪,似乎要跌倒,她如离弦之箭般窜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二人笑闹着滚倒在地。小女孩将手里的糖葫芦在尉迟靖的面前晃晃,“姨姨,娇儿给姨姨留了这个,姨姨吃!” 尉迟靖抱着她坐起来,并没有吃糖葫芦,却是亲了亲小女孩的脸蛋,“娇儿乖——” “舅舅说,娇儿不乖——” 小女孩看起来有些苦恼,“舅舅说,以后都不给娇儿买玉饼吃。” 她胖嘟嘟的脸蛋因为珠玉般的唇噘起了些,更显得肉肉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下。 “没关系,姨姨等会跟舅舅说个情,让他以后不敢再说娇儿不乖。” “姨姨真好!”说着胖乎乎的小手圈住尉迟靖的脖子,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口。 …… 尉迟靖放任小女孩去玩耍,走到亭子里,看到夏炚正在与一个眉目如画,一身素衣的青年男子下棋,不过是两三年没见的样子,眼前的男子已经脱去了少年的稚气,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眼见青年男子将最后一子落下,叹了声道:“我又输了。” 尉迟靖歪着脑袋看了半晌,却一脸不尽然的神情,在夏炚落下一子后,她抢在青年男子的前面拨动了一子,只觉得棋盘局略微开阔,刚才已经堵死的路子又通了一部分,竟在刹那间逆转了棋盘上的局势。 “姐,原来你也是弈棋高手!” “宝禄,你姐帮你,这局你赢了也不算数。而且你姐根本不是弈棋高手,你以为她下棋的时候与你我一样吗?她定是又用了她的风水术,她即是不知道怎么下棋,也知道落哪一子,才是最有利的。” 原来这青年男子正是许久未见的姬宝禄。 姬宝禄笑嘻嘻地道;“夏大哥,你此言差矣,不管我姐用的是哪招,只要起作用就是好招。难道弈棋的时候,你又管得了对方是怎么想的吗?” 夏炚似乎觉得有点理亏,一时说不出话来。 反而是尉迟靖替他解了围,“宝禄,我们二人对付他一人,确实是我们占了便宜,这局不作数也罢。” 说着又将棋子拨回原处。 然而姬宝禄已经得到了指引,再次落子时,居然又是一步好棋。 末了,还是夏炚堪堪输了一着。 夏炚赞赏道:“宝禄,你悟性好,将来必成大器,等小四河的事情解决了,你便留在我的身边如何?” “我只是应姐姐之邀,来做客而已。至于是去是留,全凭姐姐作主。” 说着看向尉迟靖。 原来尉迟靖随着夏炚离开安阳,一路往小四河来的途中,便让人秘密给姬宝禄去了信,姬宝禄在安阳被破之前,已经随着西蛮人到了最初西蛮所在之地,倒是躲过了当年的是是非非,只是如今想起来,对这个姐姐却是颇多愧疚,不该只留下她一个,面对一切。 然而事过境迁,后来想想,就算留下来,只怕也是于事无补,在事发之前,这位姐姐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策算过一遍,对姬宝禄和西蛮人,都做了安排。 这次去信,却是让姬宝禄带着曾经的敬恒皇帝的大公主曹娇娇一起赶到了小四河。 夏炚与姬宝禄棋局已毕,姬宝禄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娇娇身上。 “姐,娇儿从小便不知爹娘是谁,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告诉过她,好在西蛮一族人情单纯,娇娇从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舅舅、姨姨、哥哥、姐姐等,还应该有爹和娘,现下受姐姐之邀,将她带到小四河来,却不知是对是错。” 毕竟是自那么小不点儿的时候,就抱出宫的,并且一直养到这么大,姬宝禄对这位小公主殿下,当然还是有感情的,生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夏炚倒是好奇,“这个娇儿,到底是何身份?” 姬宝禄似有犹豫,并不回答,还是过了半晌,尉迟靖回道:“她是敬恒皇帝的女儿。” 夏炚的眼睛一亮,“想起来了,当年据说的确是姬静姝为他生了个女儿,后来不是传说没保住吗?” “并不是没保住,只是她出生的时间不好,大人们的斗争都至白炙化,连她爹她娘都是只顾自己顾不了她,或许他们都忘了自己还有个这样的女儿。是我差了人趁乱将她抱出宫去,交给宝禄的。” “为何要这样做?”夏炚其实已经想到了什么,不过是害怕说出来后污了尉迟靖的人品,因此只是这样问着。 “当时只觉得,孩子必成姬静姝的弱点和软胁,留下了孩子她就多了几分顾忌,不会胡作非为了,谁成想——” “现在这孩子依旧是她的软胁,靖儿,你做得好!我正愁着,这姬静姝如今冒我之名,横行宫中,居然无人发现,不露破绽,你我该如何打进宫去,如今有了这娇儿,一切便都不成问题了。” 夏炚的想法是,只要拿了娇儿,威胁姬静姝便可。 所谓虎毒不食子,娇儿现下有可能,真的是姬静姝唯一的软胁。 “不可!”尉迟靖和姬宝禄同声道。 夏炚微怔了下,之后惭愧地拍着自己的脑袋笑,“看我糊涂了……” 姬宝禄见状也颇为尴尬,道:“夏大哥,姐,这样对娇儿好像太残忍了,我带娇儿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姐——”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助,如今已经来了,若真的夏君与尉迟靖想拿娇儿做些什么,他似乎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尉迟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宝禄,莫要听你夏大哥的,若他真敢如此做,我们便再也不理他了,与他绝交好了。这次让你带她过来,只是觉得,我们与姬静姝之间,恐怕不是她死,便是我亡,这孩子自出生后,没怎么见过她的娘亲,虽然说姬静姝可恶,可是娇娇却有权力见见自己的娘亲。” 仅此一个目的吗? 其实尉迟靖也说不准,不过目前她只能这样说。毕竟娇娇不止是尉迟靖的女儿,更是曹煜的女儿。但恐最后不知会不会伤害到这幼小的女孩,因此其实她也只能视情况而定了。 三人正说着话,就见金子贺走了过来,金子贺年方四十左右,一抹薄须,一袭文士服,颇有些书卷气。按照夏炚的话说,这位是在世诸葛,是天烬朝堂内唯一有文化的人,其他的文武大臣,要不然就是曾经邾国的旧臣,如今离开安阳后,多数已经不受重用,或者干脆弃用。 要么就是新近提拔上来的武将,打仗自是好的,却也粗豪,真正能出上主意的,似乎满朝文武就只有这么一个金子贺了。 “金大人,你来的正好。”夏炚笑道。 金子贺整个人有种令人信任的和询,这时笑道:“自这小娇娇到来,皇上似乎心情就变好了,却不知这小娇娇是何来历?” 姬宝禄连忙答道:“是我一个本家姐姐的女儿。” 金子贺点点头,“甚好,小姑娘甚可爱。” “金大人,听说昨儿园子里听戏,不知唱的什么戏?” 金子贺笑着摇头,“微臣便是为此事而来。说起来,这石隐亦是大胆,居然在宫内点唱《真假猴王》,台下众妃嫔皆都喝彩,只有傅皇后和苏贵妃提出了质疑,但是苏贵妃似乎对此事并不如何关注,而傅皇后虽然关注了,其后也并没有怀疑,昨晚大戏结束后,石隐便专门前去见了傅皇后,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傅皇后后来竟是眉开眼笑。” 夏炚原本听得还很有趣,到后来想到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玩弄,心里便说不出的难受和愤怒。 “这么说来,若我现在去见傅皇后,她却不一定认为那位是假的?” “关乎她的选择而已,或者她能够发现些蛛丝马迹,但是皇上一直对内宫里的这几位漠然,如今这位石隐却是热衷得很,要知道女子与男子不同之处,便是容易为情左右,是以,现下的确不是好的时机。况且傅皇后虽然有皇后名头,但是自从离开安阳后,邾国旧臣多数被弃用,没有了旧臣子撑腰,份量似乎也变轻了,反而苏贵妃,最近倒是越发得到老夫人的喜欢。” 老夫人钟氏,当年在安平郡时,便已经是一个女强人,而夏炚能够在关键的时候一举拿下安阳,老夫人钟氏功不可没,若不是她拥有强大的经营能力,使得小郡王府财源滚滚,又如何能够盘下那么多年的军政事业。 因此自夏炚登基自立为帝,老夫人在夏宫中便得高望众,很多当时追随夏炚的军队及臣子,也都依旧相当重视老夫人钟氏的意见和建议。 可以说,钟氏的威望与夏炚比起来,甚至可以母子平起平坐。 可越是这样,夏炚越不能马上去见钟氏。 有些母子,是朋友,可以一起聊天吃饭逛花园,温暖至极。有些母子,可以是战友,相互扶持患难与共,共同沉浮于人世间。而有些母子,则是一对阴谋家,可以一致对外也可以相互倾轧,完全要视时机和环境而定。 而夏炚,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恰恰就是一对能够谋国的阴谋家。 对于钟氏来说,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日子和地位,一雪当年的忍辱负重,如今坐在上位的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到底重不重要?或者说,只要那个人够强,对她却够听话够好,于她来说便也是于愿足矣。 而有两个夏君之事,现在天烬之人除了这位金大人,再无其他人知晓,无论是夏炚还是石隐,都希望这个秘密保持的时间更长些。对于石隐来说,秘密一旦暴出,面临的考验比较大,会成功也有可能会失败。而对于夏炚来说,这其实是个丑闻,他只愿静悄悄地恢复到自己的身份。 是以,到底从哪里打开缺口,应该是件慎重的事。 其实他有考虑过傅婉儿,觉得此女当年为一介才女,非常聪明,而且自己给她的也够多,虽然感情上有所缺失,但她毕竟已经是皇后。 现在看来,却未必是这么回事呢。 女人都是小心眼,女人都很容易被男人哄骗。 对于这件事,尉迟靖也没有什么好发表的意见,毕竟如今的天烬国,并不是当初的邾国,人事全非,她对天烬国也并没有多么的了解。 但是想起钟氏,她总还记得当年在荷塘除毒蟾之事。 那时候的钟氏,就很不待见她呢! 与他们所料无差,石隐最是懂得揣测人心,第二日便又从宫里传出秘密的消息,石隐居然悄悄地接了十个美少年入了宫,做为礼物,赠给了老夫人。 第469章 树林中帝王相见 老夫人虽然被称为老夫人,但若按照年龄计算,也不过是四十几岁的中年妇人,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时,况是守了多年寡的女人,对感情和年轻肉體的渴求,的确也是非常强烈的。 若是夏炚,却绝不愿用此方式来讨好自己的娘亲,贞洁廉耻在他心中依然很重,做为她的儿子,他丢不起这个人。 然石隐却想得很清楚,他现在是皇帝,只要他愿意,他想怎样孝敬自己的娘亲,谁敢说道什么?况且老夫人玩弄几个面首而已,根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是送往老夫人的面前时,还是费了点周折髹。 这钟氏长年吃斋拜佛,虽然那佛理未必是入了心,到底面子上还是要做一做。当十个美貌少年齐齐在她面前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时,她的脸色蓦然变了,之后转过身,喝了声,“大胆!” 十个美貌少年俱都吓了一跳,齐齐地跪了下去。 石隐笑嘻嘻地走到老夫人面前,“娘亲,你不喜欢他们?” 钟氏黑着脸道:“皇儿,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蠹” “娘亲,如今皇儿我有了这样的天下,这小四河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们母子的,包括这些贱人,也都是我们的,你可以把他们当成玩偶,或者当成工具,总之,皇儿将他们送给你,你想怎样对待他们都好,他们都不敢说一个不字的。” 说着,硬是将钟氏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这十个美貌少年,石隐走过去,用扇子将其中一个少年的脸抬起来,“啧啧,噍瞧这小模样,便是潘安复活,也不过如此,好个娇艳欲滴,让人引不住想一亲芳泽呢!” 美貌少年听闻他如此夸赞,脸上已经染满红色,不过是年芳十六七岁的小少年,的确是如同刚刚成熟的水果般,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石隐却又放了他,再用扇子抬起另一个少年的脸,这少年亦是极俊,却是浓眉星目,比之刚才的少年又是另一番风情。 钟氏眼见这少年,像一块块鲜美的珍馐,心其实也是泛起些涟漪的。 她的神色缓和了些,亲自走过去,站在一个少年面前道:“抬起头来。” 那少年抬起了头,神色倒是镇定。 钟氏道:“你可知,你为何到了此处?” “皇上说,让我等好好伺候老夫人。” 钟氏哦了声,忽然让人端来一盅蜜饯,然后将碗微微一斜,几料蜜饯就被倒在了自己的脚面上。 然后她微笑着看着那少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少年也机敏,微微顿了下,便伏下身子,将沾染在脚面上的蜜饯舔食干净,一边舔食一边还用双手有意无意地触着钟氏的小腿和小腿弯部分,钟氏久未被男子动过的身体乍然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反应,全身如同爬上了细细凉凉的小蛇儿,引得她不由地呵了声,微仰起头。 直到那少年放过了她,她才清醒过来,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忽然发现旁边有一个少年,神色似乎颇为不屑,隐隐有嘲笑之意,钟氏经营生意多年,对于察言观色自是有所心得,当下指着那少年道:“你是不屑于他的做法,还是不屑于本夫人已经年老色衰,却要叫人伺候?” 那少年愣了下,到底是血气方刚,马上道:“皇上让在下等来陪夫人解闷儿,却不是做鸾童,刚才一幕,实在下作!” “大胆!”老夫人气得擅抖,目光凌厉地落在石隐的身上。 “你瞧见了,他们是如何看待你娘亲我的。这样的话,你还是打算将他们送给我吗?” 石隐的眸子里闪过寒意,道:“他们只是这小四河最不值钱的狗,他们没有资格不屑于任何一人,何况是尊贵如娘亲你。” 说到这里,他似乎已经懒得看见这十个美貌少年,道:“来人呀,将这十人拉出去扔到兽园去。” 先前舔食蜜饯之人,立刻往前爬了几下,“夫人,我对夫人是衷心的呀!求夫人饶命!” “可惜,我不想在看见你的时候,便想到你身边曾经有人不屑于我。”钟氏的声音冰冷无情。 就这样,十个美貌少年被拉了出去,为了怕他们的喊叫惊动众人,甚至在拉他们出去之前,便将他们的舌头都割了。 这血腥一幕,并没有打消石隐“送礼”的热情。 十个美貌少年被拉出去还不到一刻钟,便又送来了十个,倒是比先前那十个还要英俊。 石隐笑道:“娘亲,之前的那几个,虽然说外貌上大体过得去,但到底都是从普通人家出来的,他们的脑袋不灵光,既然无权无势却要讲究什么尊严,这种人是最不该活在世上的。现下这一批却是不同,他们都是从小四河各名流书院出来的少年才子,有些在民间颇负盛名,乃是知情知趣,有才有貌的少年男子,这些人,绝不会像之前那些不懂礼貌。” 钟氏的目光在这十个美貌少年脸上扫来扫去,发现他们与刚才那伙果然不同,他们多数都会迎上她的目光,或大胆清明,或含情脉脉,或面露羞涩,或故作風流,质素果然比前面那批要强得多,而且也懂事得多。 钟氏知道,之所以分成两批,又颇有区别,定是自己的儿子早就算计好的,若是自己再拒了这一批,却是自己不懂事了。 当下笑笑道:“好,谢谢皇儿。” 石隐一笑,“儿子告辞了。” 石隐说完便走了出去,只叫人暗中盯着这里的发展。 之后,听闻钟氏居然将十个少年齐齐地唤入寝室,一夜都没有出来,其香艷程度令人遐想。 …… 当夏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知道自己的母亲定是被石隐攻下了,如今有这丑闻暗中传出,若没有石隐这样护着她的皇帝,只怕她这个夫人立刻要水落千丈,为人所垢病。 想这石隐,当真也算是豁得出手段的。 然而夏炚也不是省油的灯,早知道了石隐暗中寻找美貌少年的事情,当时尚不知这些少年是要孝敬钟氏的,便已经打发了人混入那些少年中,当然亦是才貌双全之人,而此时,这人就在钟氏的寝宫中,多数消息也是他飞鸽传书传递出来的。 时值十一月中旬,万物开始萧条,石隐在宫中享乐横行,却并没有荒废了政事,夏炚接到钟氏身边暗桩的信时,正是下午时分,展开后,见上面写着这样两件事。 一件事情是,钟氏与这些少年夜夜笙歌,肆意緾綿,时间久了倒有些精神不济,每每只愿在寝宫中享乐,任由少年们将她侍候的舒坦,已经完全不再管朝廷上的事情,而且因为“皇帝”的孝敬,似乎染上了五石散,如今每日沉迷其中,渐渐地越见衰老,身体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第二件事情是,“皇帝”喜男子,宫内养有男宠。 这两件事若是传到坊间,定引起哗然,天烬皇族*至此,怕要引起百姓不满及文武大臣的反弹。 然而与这少年传回的消息完全不同的是,先前一直忙禄着联系各国的车渠国,如今终于有了眉目。车渠联合大月氏为首,纠结周边国家大石、下鄀国、莒国和北虢国等,阻成了多国联盟,为了车渠公主之死明云夕讨伐邾国的事情,如今此事已经说定,各国正在汇聚调遣军队中。 就是说石隐将内宫挠得一塌糊涂的同时,却丝毫没有放松对讨伐邾国事件的进展。 这一日,却是车渠国国王觐见石隐的时候。 提前得到消息的夏炚和尉迟靖等人,早早地等在城外的路口之处,当车渠国国王的车队进入一片树林小路时,便迷了路,怎样都走不出来。车渠国国王并不知道自己是遇上了术阵,只当这小树林里大树参天,因此才会迷路,便想着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再延用以前的老法子,让“老马带路”,总归是能走出树林的。 在队伍停驻后,车渠国国王下马,到一棵大树下休息。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呼唤,“父亲!” 车渠国国王听得这声音很是熟悉,心中微怔,寻着声音看过去,便见到一穿着华丽衣裳的明媚女子,就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却分明是之前早已经去世的女儿明云夕。 “夕夕——”车渠国国王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而去。 国王的侍卫倒是注意到了这件事,立刻往前跟了两步,唤了声,“大王!” 然而眼睛一眨,车渠国国王的身影居然就那样消息在他的视线里,他愣了下,大声喊:“大王失踪了!快点寻找大王!” 车渠国的马队立刻慌了神,诸人开始在四周寻找车渠国国王的踪迹。 而此时,车渠国国王却已经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帐蓬前。 帐蓬周围的树木上绑了红色的绳子,并且埋在暗桩,明显是提前经过了布置,他提高了自己的警觉,拔出了腰间的大刀。 帐蓬的绵布帘子被掀起,一个白衣人走了出来,眉目鲜妍,俊眉修目,却不是夏炚又是谁呢? 车渠国国王愣了下,道:“原来是夏君。” 说着便把刀重新插回刀鞘内,往四周看看,略有疑惑地道:“本大王正在进宫去谒拜夏君,却不知夏君鬼祟将我引来此处何意?” 夏炚笑道:“大王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车渠国国王洒脱一笑,“自是记得,只不知夏君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请进入里面谈。” 车渠国国王进入到帐内,只见帐内还有另外一人,却是个眉目清秀,颇具颜色,令人过目难忘的女子。 “这位是——” 夏炚连忙介绍,“她是尉迟靖。” 车渠国国王哦了声,总觉得尉迟靖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 夏炚请他入座,他便坐下,夏炚亲手敬他一杯烈酒,他端过就喝了。 喝着酒,目光却盯在尉迟靖的身上,“莫非,是要新入宫的娘娘?” 他的直觉告诉他,夏炚出现在这里非同寻常,这女子一同出现在这里,定也是特殊的。 夏炚倒是想,只怕尉迟靖不肯。当下只道:“大王,今日朕在此等你,是因为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告之你。”对于他刚才的提问却是不置可否。 车渠国国王嗯了声,“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夏君,既然在此遇见,想必这里的环境更好说话,那干脆由我先说吧。” 夏君点点头,“大王请说。” “我那可爱的女儿夕夕,惨死邾国,实在令人痛惜,幸得夏君将她送回。从见到她的尸体的那天起,我便发誓,要让邾国的曹炟,付出沉重的代价。当时可是与夏君一起拟定的计划,现在计划实现了。 目前,以大月氏为首,周边的莒国、大石国、下鄀国和北虢国等,已经愿意与我车渠国联手,讨伐邾国。就好像当初夏君说的那样,或许我的女儿的性命,并不值得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但是邾国越来越强盛,周边国家早已经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周边国家的,从他们对夕夕的不尊重及凌虐就可窥和一斑,如今同仇敌忾,却是大家都乐于见到的情况呢。” 车渠国国王当初应下此事,还颇觉为难,后来一点点地去努力,居然得到大月氏的支持,一时间周边响应颇多,倒是令他意外。这次来到小四河,却也是邀攻来的,满心以为夏君必会佩服的五体投地,却见夏君听完他的诉说后,却显出些忧心忡忡来,竟是半晌没说话。 车渠国国王是个急性子,这时候道:“夏君,得到如此大的好消息,你不开心吗?” 夏炚抬眸,向车渠国国王抱拳道:“大王,可还记得你刚到帐前时,我问大王的问题?” 车渠国国王不知夏炚为何又扯到前事上,于是回想了下才道:“你问我,可曾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夏炚凝重点头,“想必大王一定记得。” 那其实是不怎么愉快的经历,当初夏炚铁骑踏遍黑山白水,如丧家之犬般疯狂却又如邪龙降世般令人恐惧,夏炚一路打过来,即将打到车渠国,却在那关键的时候竟然无意间受重伤,甚至被拖于马下,倒在泥水之中,后来是车渠国公主夕夕救了他,甚至将他带到车渠国大王别苑中养伤。 这件事很快就被大王知晓,在某个夜里,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别苑,将自己的女儿打了两个耳光,又将夏炚这个“野男人”赶了出去。 当时情势不明,夏炚自是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反而庆幸是当成与公主偷情的野男人而赶出来,若当时车渠国国王知道他是夏炚,怕是要当场杀之。 那一晚月朗星稀,夏炚站在别苑门口,朗声道:“夕夕公主的救命之恩,改日定当涌泉相报。” 当时的车渠国国王一下子扯起一张弓,对着他喊道:“快走!快走!不走本大王立刻射死你这个兔崽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家夕夕是注定要嫁给我车渠国的勇士的,岂能被你玷污!” 就这样,在车渠国国王的暴怒下,夏炚连夜出走。 好在那时候,他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而那时,他其实并不知道赶他出来的就是车渠国国王,也不知道救他的乃是夕夕公主!再隔多日,大军压至车渠国边境,两军对垒,双方才发现彼此身份,于是夏炚为感谢救命之恩,放过了车渠国,而车渠国的夕夕公主,从此也变成为夏炚的夫人,但夕夕公主是自由自在惯的,被娇宠大的,因此不愿进宫,所以二人仍然在宫外小聚,平常却是难以见面一次。 本来事情一直这样是挺好的,可惜夕夕公主要的不是权,而是情,她爱上夏炚,又觉得夏炚娶她完全就是为了还所谓的救命之恩,无意间得知他心里的人儿是尉迟靖,又得知尉迟靖被扣在邾国皇宫无法出来,因此脑子一热,居然去了邾国,想要将尉迟靖带回到夏炚的身边,结果却惹出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车渠国国王想起自己的女儿,还是很心痛的,后来夏君送回的夕夕公主的尸体,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他默了半晌道:“那天夜里,本大王不知道原来夕夕救的是夏君,所以才不客气的要赶夏君出去,难道事到如今,夏君还要跟本大王计较此事?” 夏炚笑笑,“只要大王记得此事才好。” 车渠国国王不解,夏炚又道:“还有关于夕夕的事情,其实并不像大王看到的那样简单,若是大王还想要见到夕夕,请在皇宫里当面问夏君,是否还记得当初你们二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看他能否回答得出。若想再见到夕夕,请至此处。” 说着在他的手心里,写上了一个地址。 夏炚接着道:“且记,且记。” 车渠国国王蓦然觉得这里不对劲儿,然而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就晕倒了。原来是夏炚早在那烈酒中做了手脚。 车渠国国王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在那棵树下。 而周边军士都已经回来,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仆人正递了一碗热奶茶过来。原来刚才这些人以为大王不见了四处找寻,后来有人发现大王居然出现在树下,只是睡着了,所以大家伙以为只是虚惊一场,此时并无人提及此事。 车渠国国王则认为自己可能太累了做了个梦,可是梦中的一切又那样的清晰,他边喝着奶茶边想着,夏炚划在他手心里的地址,似乎还在眼前。 他的目光越发深沉,喝完奶茶,站起来道:“走!” 队伍便又正常上路,这次却是非常容易的就走出了这片树林。 …… 小四河皇宫。 文武大臣皆立于殿上,石隐看着阶下这些有名望有地位的男子们,恭敬向自己叩拜,越发了解了男子的世界,为何男子们为了江山而撕杀,坐在这座龙椅上,所有的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车渠国国王施完礼后,向石隐道:“夏君,联盟之事已经完成,现在就看小四河这边了。” 虽然有大月氏和诸小国,但是若没有天烬军队的介入,攻打邾国仍然是非常困难。 石隐笑道:“车渠大王,此事你办得很好,你放心,事关夕夕公主,本君定是要好好的计划,势必让邾国国破家亡,四散零落,让曹炟那个臭小子哭跪在地上求饶!” 车渠国国王应了声,“这我就放心了。” 石隐又问金子贺,“金大人,邾国那方面有什么消息没有?” “回皇上,邾国皇帝让尹铉回渝州布置,尹铉也已经答应,但他本人并没有回到渝州,仍然滞留在安阳。反而是荆州城的尹白玉军队却比较麻烦,如今已经例军布阵,往小四河及周边诸国移动,荆州的布防亦是非常严谨,怕不好对付。另外,萧齐态度不明朗,似乎对此事并无意插手。” ---题外话---——感谢苏小灯、rainbowlee0512、tjh-zh0708、18777777763、倩tracy、御寒屋、13768680597、rita1981、13898126326、13898126326、13898126326、fangchengxy等亲赠送鲜花荷包和钻石,感谢13768680597亲一次性赠送九张月票,感谢tjh-zh0708赠送大荷包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70章 夕夕公主的真相 “尹白玉——呵,这个愣头青,也好对付得很。至于萧齐的态度,只要他无意插手便好,此事怕的便是他们要插手。”石隐如此一说,诸位大臣也皆赞同。 一时间,只觉得此次战役必赢,诸人心情都不错蠹。 石隐便在这时,宣布开始宴饮,为车渠国国王接风洗尘。 酒至三巡,车渠国国王似乎喝得有点大了,目光落在石隐身边的傅皇后和苏贵妃身上,“夏君,如今情势一片大好,夏君可能都忘了我的女儿夕夕了,夏君利用我爱女之心,达到什么目的,这我不管,我只想为我的女儿讨回公道而已,只是夏君,这两个女人看着碍眼得很,让她们下去!” 车渠国国王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众人以为石隐必会发怒,因为傅皇后和苏贵妃的脸色已经相当的不好看,伤她们的面子就是伤皇帝的面子。已经有人开口道:“车渠大王,傅皇后乃是天烬国国母,苏贵妃是皇上的发妻一直陪伴左右乃天下女子之表率,这两位足有资格与我等共同宴饮,却不知大王如此这般是何意?” “是何意?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原本坐在那里陪着我们一起宴饮的该是我的女儿夕夕才对!” 车渠国国王犯倔脾气,毫不客气地道。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他紧接着愤怒问道:“夏君,还记得你我二人第一见相见时的情景吗?” 石隐自然是听说过有关明云夕与夏炚之间的事情,想来他们第一次相见,应该是在战场之上。 于是道:“初次相见,你们二人英雄惜英雄,天烬与车渠不再敌对,因为夕夕的原因,我们从此便是姻亲,这么重要的事情,自是要记得的。髹” 车渠国国王内心怦然一震,然而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大声道:“皇上记得就好!难道现在夕夕去了,你我之间,便没有那姻亲了?” 石隐微皱眉头,眼眸微动,终是低声向傅皇后和苏贵妃道:“你们二人,先行下去吧。” 傅皇后和苏贵妃皆向众人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石隐笑道:“岳丈大人,现在满意了?” 他这声岳丈大人倒是缓和了气氛,众人只当这车渠国王多喝了几杯,又是负功而来,因此才趁机会骄纵些。众人皆都笑了起来,同时举杯道:“皇上如此给车渠大王面子,我等怎能不趁此机会巴结?来来来,我们一起敬车渠大王一杯!” 车渠国王也似极满意,一口喝干杯中酒。 宴饮结束后,石隐回到寝宫,见到曹煜已经在等着他,他的心情很好,身子一歪便靠在曹煜的身上,懒洋洋地道:“煜,今天是个好日子,真是没想到,那明云夕的尸体竟那般有用,还有她这个老子,我原本觉得他这样粗鲁的人,绝办不成这件事,没想到居然成了,现在诸国组成联盟,曹炟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越说越高兴,双臂攀着曹煜的脖颈,“到时候我们打回了安阳,你便重回帝位,我现在只发愁一件事情。” “何事让隐妹发愁?” “到时候,你又成为了邾国的皇帝,而我却还是天烬的皇帝,我俩总不能日日在一起,反而要天隔一方,我一定会想死你。” “隐妹难道是打算在天烬一辈子吗?” “嗯,有此打算——”他呵呵呵地笑着,“我觉得当皇帝蛮好玩儿,我有点,上瘾了——” “隐妹,这都是后话,你可知,今日宴饮之时,你似有失误。” “失误?什么失误?我怎地没发觉?” “车渠国国王,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确定,夏炚与他第一次见面,是你说的那个时候吗?” “自然确定,他们是在战场上相见,后来因为夕夕公主和他彼此认出,才没有使那场战争暴发。所以车渠国还是车渠国,没有变成天烬的一个郡城!” “我却不以为然,今日那老家伙,忽然问这个问题,很是突兀,怕是有别的目的。我猜测着,莫不是那夏炚,没打算由内开始,而是从外开始?他即没胆回宫,却有本事在外面搞得天翻地覆?车渠国国王很有可能在进宫之前,见过夏炚。” 石隐听到这里,酒倒有些醒了。 却又道:“那也没什么,这老家伙,总归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去。” 石隐如此说。 本来,车渠国王的计划是,汇报一声,就赶紧进入正式的程序,安排军事等问题,但第二日他却提出另外的要求,说是要去城中逛逛,毕竟小四河坤城在夏君的治理下已经与从前不同,他言,甚想看看现在的繁华模样。 这要求也极简单,石隐立刻应允,原本要派人引路,却被车渠国王婉拒,说是要微服私访,这样才能够看得到真正的模样。 最后车渠国王只带了一个侍从,便离开了皇宫。 但他的身后,却跟上了发石隐的暗桩。 车渠国国王倒不愧是一国之主,很快就发觉身后有人跟随,他不慌不忙,只作真的是在游玩逛街,偶尔在小摊前停下看货物,又会忽然去围观猴戏,饿了的时候便干脆坐在路边摊前,要上二两白酒,几斤牛肉,倒也吃是津津有味,倒是将跟随者跟得很是无聊。 一直到了下午时分,车渠国国王忽然逛到了万花楼,那可是个青樓妓館,几个跟随着的暗桩都很是理解,反正这男人,不管地位如何,年龄如何,这种地方总是有些吸引力的。 车渠国国王拿出重金,点了万花楼的花魁陪他。 之后便听到那女子在房间里发出惨呼与惊叫,仿若被车渠国国王折腾的很惨,也是了,车渠国国王看起来就是一个彪形大汉,这小小弱女子被他折腾是理所当然。 这女子直叫了一两个时辰,声音才弱下去。 倒是妈妈害怕这女子被折腾死了,跑到门口问,“姑娘可好?” 那姑娘坐在桌旁,正数着桌上的金叶子,今儿这客人怪得很,一进来便洒了满桌子的金叶子给她,地上也有一些,却只叫她做出被調戲的叫喊声,并且安排了人在窗外专门听她的喊声,然后这些金叶子就全部是她的了,她倒不敢怠慢,一直喊到这时,嗓子都快哑了。 闻得妈妈问,便道:“我好着呢。” 妈妈放了心,一摇一摆的走了。 另一边,倒是暗桩们听出了不对,这女子回答问题的时候,声音中气很足透着不耐烦,倒不像被折腾良久的样子。 其中一人,蓦然推开了房门。 只见房中的姑娘衣饰如常,正在数着金叶子,见有陌生人打开门,瞪大眼睛看着陌生人,“干嘛?要点我,去下面找妈妈!” 那人便把门关了。 一个示意,诸位暗桩皆跳到了万花楼下的小巷,相互通了消息后,方知已经将车渠国国王跟丢了。 诸人立刻四散去寻找。 而这时,在花魁隔壁的房间内,车渠国国王已经与夏炚见面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暗中跟随的人却没有想到,这两个房间是有暗门相通的,车渠国国王根本就没有离开万花楼。 尉迟靖来到窗前,往小巷里聚首的跟踪者看了眼,发现他们四散开来往别处寻去,这才走过来坐下道:“他们走了。” 原来那日,写在车渠国国王手心里的字便是,“万花楼,点花魁”几个字。 车渠国国王此时正襟危坐,目光紧紧地盯在夏炚的脸上,看来看去却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却是赞了声,“夏君好点子。” 夏炚笑笑,“这个点子却是由靖儿想出来的。” 车渠国国王的目光又落在尉迟靖的脸上,“我想起来了,你便是邾国那位陈留公主,据说被邾国皇帝厚待,如今却怎地与夏君混在一处?而且陈留公主是会些邪门的术法,当日在树林中,并不是本大王的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本大王却是被你们耍了。” “此事说来话长,大王,今日来此,要说的是您的女儿夕夕公主的事情及车渠国的未来,对于树林内那日的事情,实属无奈,还请大王谅解。”尉迟靖将话题扯入正轨。 “呵,说这些之前,我得知道你到底是谁?” 这下,却是直接看向了夏炚。 夏炚冷静迎上他犀利的目光,道:“想必大王一定问过之前,我让大王问的那个问题了,否则今日不会来到此处。” “问过又如何?难道你要告诉我,坐在天烬皇宫大殿上的皇帝,是假的?”车渠国国王这样说着的时候,仍然觉得此事难以置信,肯定是夏君在玩什么把戏。 夏炚也不与他争吵,只道:“是真是假,相信大王一定会有个判断。” 接着又道:“那晚,月朗星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别苑中,夕夕为了照顾我这个伤者,给我熬了一碗粥。但是那碗粥尚且刚刚端在手里,大王便已经率人到了别苑,毫不留情地将我赶出别苑,并且告诉我,您的女儿,只能嫁给车渠国的勇士,而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时我并未知晓,原来救我的便是夕夕公主,而您便是车渠国国王,之后,我便趁着夜色离开。” 听完了他的讲述,特别是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就少,一来是要保护夕夕公主的声名,二来双方都是一国之主,这种锁碎的事情必然不用拿出来挂在嘴边。 所以,坐在殿上的夏君不知。 眼前的夏君却连细节都说了出来。 车渠国国王面色剧变,“到底是出了何事?夏君,为何你在此处?殿上那人是谁?” 夏炚不欲扯出姬静姝这个久远的人物,只道:“殿上那人叫石隐,不过是与我相貌相似之人而已,却趁着我去邾国,利用阴谋诡计,携了夕夕的尸体回到车渠,再由车渠国王的相送与认可,直接将他推到了天烬国皇帝的皇位上,而我这位正主,却还在归途中。” 车渠国国王亲自听到此等奇事,纵然他阅历丰富,却也是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人与人的相貌相似,倒也有可能,但是那人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公然冒充皇帝呀! “你要我如何相信这件事?”惊愕之下,车渠国国王,只说了这句。 夏炚看向尉迟靖,尉迟靖点点头,这才道:“大王,您的女儿夕夕,其实她仍然还活着。” “什,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尉迟靖拿出一封信,交给他。 “这是邾国皇帝曹炟的来信,请阅。” 车渠国国王赶紧接过信,迅速地看了一遍。 之后吸了口气,“他说,夕夕被救,只是因为伤势过重,是以一直在秘室养伤,不能够及时回到这里来。” “是的。” “可是,既然她不能回来,又如何证明你们说的是真的?” “大王,这封信是大约半个月前发来的,如今夕夕公主已经在归来的路上,明天,或者后天必然就到小四河,所以,请你无论要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一定等到她回来再说。因为杀你女儿的,并非是邾国皇帝曹炟,恰恰就是你今日所见,坐在朝堂上的石隐!你若是因为女儿之事,而联合诸国攻打邾国,不但是错打了救命恩人,而且也会给诸国及车渠,都带来不可预料的灾难和后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车渠国国王完全的混乱了,其实这件事,连夏炚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时他亲眼看到夕夕公主死在牢中,气息全无,怎么可能又会被救呢? 尉迟靖笑了笑,缓缓说出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当日,夕夕公主被石隐含有剧毒的刀子伤了脸,中毒倒地,在她即将失去意识之前,悲伤地唤着尉迟靖的名字,在那一刻她仍然不想死,仍然想着尉迟靖能够来救她,大约是这种强烈的求生之念,使在碧落行宫的倒阴阳八卦阵中的尉迟靖有所感应,而恰巧,她当时便是在此阵的边缘,可以在皇宫中走来走去。 只是她赶到的时候,夕夕公主已经气息全无,被放在冰室内。 当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尉迟靖来到她的面前,却意外发现她的手指动了下,她立刻给她仔细把脉,才发觉夕夕公主其实只是因为剧毒攻心而陷入假死状态,但其实生命尚存一息,不易觉察罢了。 只是此毒不解,终究也是没法子救她,就算有解,她没有办法通知人救她,或者耽误了时间,也是极危险的事情,终究还是救不了她的命。 在这样的时候,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是干脆将夕夕公主置于冰块中,冻住她的气息她的身体她的所有,当然也冻住了毒药攻击身体的速度,之后布置了小小风水阵,将她的身体隔绝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至于床上躺着的那具尸体,不过是恰巧遇到一个被尹氏姐妹欺辱,不堪重负而选择上吊自杀的一个女子的尸体。 这具尸体,本来尹彩玉和尹凤是打算让人将她扔在井中的,后来被尉迟靖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去冰室,又在她的脸上做了些手脚,变成了躺在冰室里的夕夕公主。 也就是说,在很长的时间内,夕夕公主其实一直在冰室,只是众人难以瞧见她罢了。 她把破解此风水术阵的方法,直于永阁的那棵大树下,并在信中叮嘱,若有一人能够救夕夕,怕那人便是秦越人。 那日她埋好这东西的时候,恰好就是尹凤误入倒阴阳八卦阵的时候。 自然,因为不能保证夕夕公主一定会活过来,所以她连夏炚都瞒着,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却在曹炟大婚那日,与曹炟见面之时,将此事尽数告诉了曹炟。 之后曹炟回宫,在永阁树下挖到了尉迟靖书写的破解术阵之法,将冰冻的夕夕公主从冰室里救了出来,交于秦越人,只是伤势过重,又是被冰冻了那样久,是以救治的时间也很久,直到这几日,才不得已,由秦越人亲自护送来小四河。 ---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哦~ 第471章 婢女之死 夏炚知道此事,也只比车渠国国王早三四天而已。 他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车渠国国王则震惊又激动地问,“你说的这些,可全部都是真的?” “自是真的。”尉迟靖笃定地道。 “既然如此,我是一定要见见我的女儿,才能做决定了。” ……车渠国国王回到石隐为其安排的宫苑时,便发现里头已经摆满了美酒美食,还有丝竹乐声,进入厅内,才发现石隐居中而座,侧位坐着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见他进来,石隐笑着道:“车渠大王,感觉坤城现在如何?” 车渠国国王瞥了眼那英俊男子,这才道:“坤城自然好。髹” 又道:“这位莫不是就是传说中,夏君的坐上宾,曾经的敬恒皇帝曹煜?” “车渠大王好眼力!” 三人举杯,车渠国王道:“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曾经也听说过敬恒皇帝不少事情。来,我敬你一杯。” “大王过奖了。” 一杯酒尽,门口已经涌入了两排娇美的女儿,紧裹着腰身的舞衣和柔软的腰身,每个舞姬都很是美貌,她们的到来便携进一股浓浓的脂粉香,令人沉醉其中,车渠大王的目光果然被她们吸引,一边喝酒一边道:“能得到夏君如此盛情招待,本大王实在是感激不尽。” “车渠大王,若是喜欢这些舞姬,等你回车渠的时候,将她们带走就好。” “好,好好,好,先行谢过夏君!” 车渠大王说着话,眼神迷离起来,再过了片刻,竟然就爬在案几上睡了过去。石隐和曹煜对视一眼,石隐走过来推推车渠大王,“车渠大王怎么了?这就喝醉了吗?” 车渠大王只睡得呼呼响,不说话。 石隐示意一下,立刻便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扶起他来。 曹煜拿了一根细细的银针,扎在他后脑和胸口的地方,只见车渠大王的眼珠似在快速转动,曹煜一边行针一边道:“车渠大王,今日你去见了何人?” 车渠大王呵呵了两声,却没有立刻回答。 曹煜又继续将针刺得深了声,继续问:“车渠大王,你是否见到两个夏君?” 这次,车渠大王却喃喃地回答了,他先是笑了下,然后道:“夏君,只有一个,你这小子,糊涂了——” 曹煜的眉头微皱一下,又问道:“你的计划是否有变?诸国联盟是否继续?” 车渠大王:“当然,当然有变——灵活变动,一举拿下杀我女儿之人!联盟太好,太好——” 这回答莫凌两可,曹煜一时不能判断他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好又再次问道:“那么,你知道杀你女儿的人是谁吗?” “是,是——为女儿报仇——” 说到这里,车渠大王忽然喷了一口血出来,曹煜无奈,只好迅速地撤了针,车渠大王倒了下去,曹煜面色沉郁,挥挥手让人把车渠大王扶到内室去休息,石隐一直在旁静观,此时道:“煜,是不是我们疑心太重了?他或许今日是发现有人跟踪,但不一定就是趁着那个时段去见了什么人,而且他一心想为女儿报仇,她的女儿死在安阳,这个是不争的事实。” 曹煜却依旧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诸国联盟,以大月氏为首,却是车渠大王组织起来的,这其实若有变动,当真令人不敢深想。” “那以煜的意思,现在当如何?” “尽快让诸国联盟出击邾国,介时生米成了熟饭,一发不可收拾,其情势,却不是一人一事可影响。” “你说的对,明日我便让这老家伙回去。” 曹煜总觉得此事里还有什么令人不放心的,一时却又觉得别无他法,当下轻叹了声。 石隐轻轻地拥住他,“你莫要担心,一切都有我,这次我在高位,而她在暗处,我与她各有优势,正是能够公平决斗的机会,这一生,输与她我不服气,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万一她落在我的手中,你可莫要心疼她,我必要将她千刀万剐,受尽苦楚才允她死,新仇旧恨要一起清算。” 曹煜知道他所说的人是谁,一个似乎离他已经很遥远的影子,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那影子不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加清晰,刺得他心中刺痛,却又是麻木的,让他连呼声痛声懒得。 “我亦是输家,我一直以为我赢了,可是却输得那样惨。”他喃喃地说着,心头忽然想到,若是那时候,那个雨夜,他没有杀了她,而是告诉她,他的确是骗了她,对她的感情却是真实的,又会是何种情况呢? 之后却又默默地摇摇头,不,结果一定还是这样的,她是奉师命寻找真龙天子的,而他造假痣欺骗了她,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结。 就算她当时能够原谅他,怕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安心,总怕她会忽然变卦,将他们的感情和一切抛之脑后。 石隐似乎感觉到他心中的复杂绪,不高兴地道;“你又在想她?” 曹煜道:“你不是也在想她?” “我想她,只不过是因为我恨她,是彻彻底底的恨。而你想她,却不是如我这般。” “噢——”曹煜只简单地回应。 “你输了,她却也没赢,她付出的代价也够大。煜,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至于我,我曾经是输家,但我如今却依旧是她最强大的敌人,没有到最后,还不知道谁会笑到最后。但是我敢保证,这次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因为,我再也不想输,再也不能输,我已经被现在拥有的一切迷惑和吸引,我再也不要失去所有的这一切。” 他说着这些的时候,似乎有种咬牙切齿的用力的感觉,那是信心坚定,一定要达成所说的这种结果才可以。 说完后,他忽然微闭眼睛,向曹煜道;“亲我。” 曹煜倒是习惯了他这般模样,他总是在感觉到没安全感,或者需要力量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要求。他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倒是很温柔地吻了下去,这个吻很轻却很深情,石隐的身子有些发软发虚,如同快要昏迷般倒了下去,曹煜拥着这样的他,滚倒在案几前,顺手拿了一壶酒,往石隐的口中倒去。 石隐张口嘴接着酒,咕咕地咽着,那迷乱的神情若是被女子看到了,必也会神魂癫倒。 曹煜却只想将他灌醉…… 但石隐显然不想醉,而且他的酒量可是不错,依旧能够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道:“要我。” 曹煜知道是躲不过去,袖中便出现一方大大的手帕。 丝柔的手帕略微冰凉,抚过石隐颈间的肌肤,使他全身起了一阵颤栗,接着那张帕子很自然地盖在了石隐的脸上,曹煜的手指已经勾开了他的衣裳,这具身体的内里不再是“他”,而是“她”,衣裳大开,石隐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随着缚胸带的解开,他仿若大大地喘吸了声,身体主动地迎上来,却让曹煜觉得那身躯曼妙无比。 他不由自主地向他吻去,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外面哗啦一声…… 曹煜神情一紧,回过头,却看见一个宫人打扮的丫头,正站在大厅的门口,震惊地看着内里的一切。 而且,她一定是看了很久了,否则不会如此的震惊。 发现自己闯了祸,那宫女便转身要跑。 曹煜随手拿起桌上一只盘子,往那宫女扔去,正好打在她的颈上,她只听得颈骨碎裂的声音,便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上。 杀了人,曹煜的激情减了一半儿。 向石隐看去,却见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喘息依然沉重,被遮住了他的脸,这具身体的确是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曹煜走过去,将那宫女的尸体扛起来,扔到车渠大王的榻上去,然后返回大厅,将石隐抱起来,用自己的大裳护住他的身体,然后往石隐的寝宫而去。 石隐常常会喝得滥醉,而曹煜常常是陪他喝酒的那个人。 所以这一幕,宫内之人倒是熟识得很,没有人去问为什么。 …… 清晨的阳光很好,石隐这一醉,却是日上三杆才醒来。 这时候曹煜早已经不在他的身边,倒是听得宫人报,说是傅皇后求见。 石隐皱了皱眉头,冷声道:“让她在外面等着。” 石隐收拾了好一阵子,才从内室走出来,看到傅皇后早已经等在厅外,见到他出来立刻跪了下去,“臣妾替春儿求情,请皇上看在春儿向来对臣妾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她所犯的错。” 石隐脑子有点发闷,但还是耐着性子去扶起了她,“出了什么事?朕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春儿怎么了?” 看他的神情,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傅皇后的神色缓和了些,喃喃念了声,“这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接着又道:“是这样的,昨晚得知皇上宴请车渠大王,只叫了曹公子相陪,臣妾想着皇上向来胃不好,所以炖了暖胃的粥让春儿给送去,但是这丫头竟然一去不复返,至此时都没有回来。所以臣妾猜想着,莫不是昨晚对皇上有什么冲撞,因此将她关了起来。” 石隐马上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虽然情绪迷乱,然而隐约还是明白,曹煜杀了个人,至于这个人怎么处理的,他却没过问了,反正他办事,石隐放心。 “既然是去了车渠大王处,正好朕亦要再去看看他,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是否你的春儿在那里。” “是。” 二人便一起去了车渠大王处。 此时,车渠大王其实也刚刚醒来,对于昨晚的事情,他有些迷糊,但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是幸好在他回宫之前,尉迟靖为了防止他回宫后被逼问,所以在他前后心都贴了符,可以破去多数的逼问方式。 不过曹煜的法子依然很有效,若不是他努力克制,实在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 这却是越发证明,这位夏君是有问题的。 否则他们之间,不该有这么大的疑心才对。 车渠大王醒来后,看到桌子上有茶,便自行倒了一杯喝,晚上积在胸口的浊气随着这杯茶喝完,倒是降下了不少。就在这时,听得石隐在外面问门口宫人,“车渠大王醒了吗?” 门口之人回道:“尚未。” 听到问询的车渠大王放下茶杯道:“本大王已经起了!” 说着便往门口走去,而这时,宫人也将门打开,在这一刹那间,车渠大王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下,显些摔个大马爬,好在被石隐及时扶了一把,“车渠大王,莫非酒尚未醒?”他倒是笑笑的。 车渠大王道:“谁在我屋里放了什么东西!” 说着话,目光往那个绊倒他的事物看过去,心却怦地猛跳一下。原来绊倒他的事物竟似是个女子,横躺地上,一半的身子在桌底下,一半的身子在桌外,就在这时候,傅皇后猛地扑过去,悲声道:“是春儿!” 她将她的尸体半抱怀中,才发现她后颈后一片血肉模糊,染了她半胳膊,而人自然是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傅皇后愤然看车渠大王,“春儿怎会死在此处?” 车渠大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得石隐道:“向来听闻车渠大王好女色,家中妻妾无数。只是车渠大王未免太心急了,昨晚已经向您敬献数十佳人,只待返国时带回去享用即好,怎地居然酒后行乱,倒害死了春儿这无辜的女婢。” “你乱说什么?”车渠大王很是生气,虽然人有时候会在酒后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也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个女人,不是我害死的!”他断然否认。 之前他从宴席上将傅皇后赶走,做为傅婉晴早已经记恨在心中,一介才女,不管到了哪里,谁人又敢不给几分薄面?此时即有事情落在她的手中,她马上道:“车渠大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春儿死在你的屋中是事实,你必须要负责,我会心天烬皇后的名誉召告天下,春儿是被你害死的!” 车渠大王见她说得咬牙切齿,却只是冷哼了声,“夏君,此事便要闹大吗?” 石隐挑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仿若还在观察和考虑。 车渠大王又道:“既然如此,我干脆认下这个大罪,没错,这个春儿昨夜来到我车渠大王的屋中,被我調戲不从,我后来干脆杀了她。一个婢女而已,我杀了她就好像踩死一只蚂蚁般的容易,此事就算天下皆知又如何?丝毫不会影响到我车渠大王的名誉,反而是夏君,若你如此相逼,我看联盟之事便算了吧!” “哈哈哈——”石隐笑了起来,“车渠大王,区区一个婢女之死,怎能与我们的大事相提并论?皇后乃是妇道人家,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而已,大王又何必与她计较?” 石隐这番话说出来,却是令傅婉晴万分的失望,一时间只是拥着春儿哭泣。 经过傅蜿晴这么一闹,春儿之死倒是有了定论,车渠大王背了黑锅,而曹煜杀人之事实被就此掩盖。 车渠大王并未真心将此事放在心上,依旧该吃吃,该喝喝,似乎石隐也并没有将这件事当成大事,只将傅婉晴要憋出内伤来。这一日却秘密找了些人来调查,她的寝宫内灯火通明,数十人被她抓来跪在她的面前。 她身边的宫人道:“你们这些贱奴,现在都成哑巴了,好,都哑得好,如果再不说话,便给你们每人都灌些哑药,让你们以后都说不出话来!” 跪在地上的宫人都瑟瑟发抖,有些则嗑起头来,“皇后娘娘,我们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呀!既然车渠大王已经承认此事,怕就是他失手杀了春儿!” “住嘴!”傅婉晴目光凌厉。 第471章 夕夕公主归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也的确认为,春儿必是车渠大王所杀,可是回来后却越想越不对,车渠大王虽然有美妾无数,但并没有贪花好|色之名,而且以她的观察,这车渠大王性情刚直,乃是敢做敢当之人,他先前不承认,她倒认为是他做的,等到他承认了,却马上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 傅婉晴喝住了她们,脸色却是缓和了些,又温温地道:“你们若能提供一点点消息,哪怕是最后在哪里见到春儿的消息,我便会赏你们一绽金。若是都拒不开口,那么只能像执事说的,把你们都灌了哑药,干脆这辈子都不必说话了。” 跪在地下的数十人都互看着,最终有一人,再也顶不住压力,颤声道:“昨晚,我看到了春儿,她是站在大厅的门口,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反正她的神色似乎很震惊,想要转身逃的样子,但又动不了——” 傅婉晴立刻意识到,这有可能是春儿生命的最后时刻蠹。 马上问道:“厅里,当时都有何人?” “是,是皇上和曹公子,皇上宴饮之时,常驱奴婢和宫人们出去,因此但凡他不想让奴婢们打扰的时候,奴婢们是不敢上前的。我还道春儿胆子太大,便想要唤她过来,但是彼时正好又有姐妹唤我,另外有事,便耽误了。” 傅婉晴秀眉紧拧,“皇上与曹公子宴饮之时,常把你们所有人都驱离吗?” “是。”那女婢答到髹。 傅婉晴嗯了声,示意执事给这女婢赏了一绽金,道:“你可以走了。” 又道:“还有谁想说话吗?” 有人看到之前的女婢居然得到了一绽金,顿时也有了得财之心,马上亮着眼睛道:“皇后娘娘,昨夜皇上又喝醉了,却是曹公子抱着他回的寝宫。” 这事却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傅婉晴已经听到过好几次这样的事。 两个男子的关系好成这样,的确令人感到奇怪。 不过她了解夏炚这个人,知道他雄心勃勃,与曹煜在一起,八成还是为了打回安阳之事,她倒没有过于纠结此事。那女婢见她似乎并不感兴趣,竟又加了一句,“皇上似是衣冠不整,被曹公子拿自己的衣裳遮盖着,其实亦有人暗中传闻,说皇上和曹公子之间,怕是有那断袖之谊。” “断袖?”这令傅婉晴愣了下,她可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呢,但是自从夏炚归来,似乎再没有与任何一个女子过夜,却也是事实。 想到他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倒是大变,变得好多了。但至多也就是花言巧语,却从未真的动过她一根手指。 傅婉晴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莫非,夏炚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傅婉晴没有心思再问下去,给招来的这数十人每个人都赏了些银子,叮嘱他们莫要将今夜被讯问的事情说出去,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了。不过在这里的人散去不久后,这里的消息便完全传到了石隐的耳朵里,石隐听完来人的禀报后,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挥手打发了出去。 帘幕后曹煜的身影走了出来,嗡声道:“傅婉晴不愧是傅老的孙女,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女子,怕她是迟早要发现你的秘密。” “是吗,那应该怎么办?”石隐问。 “目前她只是怀疑而已,不必动她。”曹煜道。 “呵呵,等她真的发现便晚了。”石隐不同意曹煜的说法。 “那你想怎么样?”曹煜问。 “总归,会有办法的。”石隐的语气里,有一种懒洋洋的寒意。 …… 车渠国国王独自走在花园中,每每遇到宫婢和宫人,总觉得他们正在窃窃私语,而他所听到的闲言碎语也使他深深感受到天烬皇宫的糜烂,比如钟氏居然养了十几面首,放弃拜佛,每日里与那十几面首厮混。比如夏炚与曾经的敬恒皇帝关系似乎过于好…… 比如得到盛宠的傅皇后和苏贵妃,其实亦是每日独守空闺。 又比如,这夏炚似乎只想快快将联盟的事情定下来,攻打邾国。 种种的迹象,让车渠国国王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而他若不做一个决定,是绝对再走不出皇宫的。 他走走停停,内心充满了忧虑。 隔天,石隐请他相谈下一步的行动,他倒是很爽快地拿出了自己与联盟国的计划,其实计划很简单,打仗吗,无非就是看谁是兵多将广,看谁更占有有利的地利天时人和,如今诸国联盟,打着为夕夕公主讨回公道的旗号,倒也是名正言顺,而且其中比较强大的大月氏早就对邾国很不满,这次的反应尤其强烈,再加上天烬的军队,从布署和兵力上,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邾国的兵力。 至于人和,诸周边国家未必都与邾国有仇,但是邾国是个大国,水草丰茂,人杰地灵,向来是经济繁荣的中心区,某些方面甚至更胜于以制造冷兵器发家的萧齐,现在邾国就好似一块大肥肉,谁能参与一起拿下,到时候就可以分享这块大肥肉,这么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相反,邾国内部因为曹炟和尹铉之间的微妙关系,人和这一点便没占着,所以单从这两方面瞧,邾国似乎已经输定了。 剩余的就是天时,这倒无所谓了,能够克服。 战略布署更是直接有效,诸国齐齐发兵,包抄邾国,必使曹炟顾首不顾尾,一败涂地。 听了车渠国国王的计划,石隐很是高兴,拍手道:“好,就按这个计划来。” 石隐同意了这个计划,并且签下了联盟书,由车渠国国王带回去。这个联盟书上,盖上了天烬国的国印和夏炚的御印。 当然,这御印不过是临时找来一块还不错的玉石材料,然后按照夏炚以前留下来的御印模样,重新刻制的。 车渠国国王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带上了这份联盟书,便告辞出宫。 在走出皇宫的那一刻,车渠国国王骑在高头大马上,回首看了眼高高的宫墙,眸子里的神色暗沉。站在城墙上相送的曹煜和石隐,都看到了他这个动作,石隐笑道:“看来这老头子颇为喜欢我天烬皇宫,大约是我们将他招待的太好。” 曹煜却道:“我却觉得,放了他,便如放虎归山,这只老虎说不定哪天,会反咬一口。” “煜,你最近担心的太多了。”石隐并未觉出什么危险。 曹煜的眼眸深沉,并未多说什么。 再说车渠国国王,队伍行至来时的那个树林,便下令原地休息,然后独自一人走入了树林深处。情形与上次一样,眨眼间就不见了。 却到了一个帐蓬前,这次帐蓬前却明显多了些人把守,而且有两辆马车停在附近,车渠国国王如约进入大帐内,只见夏炚和尉迟靖都在,另外还有一个老者秦越人,还有另外一个玉面朱唇的白发年轻人,几个的目光皆落在帐内榻上,连他进来,都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车渠国国王也往榻上看去,只见榻上躺着的,正是已经很久未见过的女儿夕夕。 “夕夕!”车渠国国王立刻扑上去。 这下才算是惊动了诸人,他们皆退后两步,让车渠国国王和夕夕公主说话。 夕夕一见自己的父亲,便双眼泪流,看起来凄楚又可怜,眸子里却又带着惊喜,她虽然状似极虚弱,却依然能够说话,“父亲,女儿,回来了。” “夕夕!夕夕!”车渠国国王膝下零丁,这个女儿亦是当儿子扶养长大的,并且这个女儿也算是智勇双全,早几年已经代父上阵,打过不少大仗,并且都赢了,这个女儿当真是车渠国国王的掌上明珠。此刻,他除了叫她的名字,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尉迟靖最怕见到这样的情景,便走出帐去,白发男子也跟了出来,这白发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曹炟。 “靖儿。”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尉迟靖转过身来,虽然笑着,却更多的是担忧,“和帝,你不在家里好好应对尹铉那帮人,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一路得多危险啊,而且你来了这里,宫里的事宜都由谁处理呢?介时一个不小心,被人夺了权,你便什么都没了。” “那岂不更好?介时我们什么都不用管,我带着你浪迹天涯。”曹炟也笑得很是惬意。 看着他的笑容,尉迟靖再也不忍多说什么了,她已经多久没见过曹炟这样的笑容了。 当下只是轻轻地捶打了下他的胸膛,便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怀里。 又道:“你真傻。” 是啊,浪迹天涯,多美的事儿,但好似天生就不属于他们呢。 却听得曹炟又道:“宫里只知道我患有惡疾,谢流云及唐环等人守着,不让他人觐见,由尹凤留在正殿内伺候,尹铉自也相信了这件事。所以若是能在一个月内回到宫里,就会没事的。如今这里诸国联盟,要攻打邾国,我若不亲自来,只怕没有办法彻底解除联盟,况且,我实在是,是,是想见你——” 其实曹炟也不怎么会说情话,甜言蜜语甚少,所以最后这句话,竟说的有些结巴,惹得尉迟靖噗嗤笑了出来。 “你这是假公济私!” 嘴里这样说着,眼眸里却都是甜蜜。 继而却又有些忧虑地道:“这么说,尹凤竟是站在你这边厢,帮着你了?” 曹炟点点头,“是的。” 见尉迟靖眉头微皱,似乎在沉思什么,马上又道;“但是我与他之间是清白的,虽然她这样帮我让我有些意见,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尹铉会相信她。” “你不必这样跟我解释,和帝,你若喜欢她,便尽管喜欢,毕竟你我二人,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也很难说。我只是担心一点,这女子殊不简单,又身怀邪术,我有些不放心罢了。” 尉迟靖说着,面色却越发凝重,“还有,尹铉此人已经是邾国之祸了,和帝,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他吗?” “有,只是需要时间。”曹炟如此答。 二人又聊了几句关于碧落行宫的,自从上次蛇形物被拉倒,碧落行宫周围人蓄难近,虽然有士兵把守,依然有偶尔走进去的动物、人和各种飞鸟拆在里头,如今碧落行宫那里倒仿若乱葬岗子,里头堆了不少的各类尸体。阵内那黑蛇似的烟雾越来越多,也越密集,如今居然是难以进入清理了。 尉迟靖忧心忡忡,“阵下已经够阴沉了,再加上这些死物的阴气,只怕反而滋养了阵里那妖物,迟早成为大患。” 然而,目前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二人只盼望着况离和火公主能够从里头出来。 这时候,夏炚亦是走了出来,看到二人亲密相拥,本来沉郁的面色更加的难看,然而却是强颜欢笑地道:“真是没有想到,此次居然是和帝你亲自送夕夕回来,此等大恩,无以为报,先受本君一拜!” 夏炚心高气傲,如今这一拜却仿若是诚心诚意。 曹炟伸手将他扶起,“夏君,只希望你能记得,你我二人此次共度难关之谊。” 夏炚如此聪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大恩是有相还的时候,无非就是关键的时候能够拉对方一把。 夏炚点点头,“若是此次,让石隐的事情水落石出,我能够重回大位,当初在地牢里,你我二人的约定定当算数,绝不返悔。” 这时候,车渠国国王也出来了,目光落在曹炟的身上,然后上前参拜,“面目如此俊朗,却是满头白发,如此风华气度的男子怕只有传说中的和帝了。” 夏君连忙道:“这位正是和帝。” 车渠国国王马上参拜下去,“感谢和帝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曹炟亲自将他扶起,温淡的声音道:“车渠大王,将夕夕公主送回乃是我的责任,夕夕公主去我处做客,理该保证她的安全,没想到小人横行,居然让她受此重傷——不过,更严重的是有人利用夕夕公主之事,妄图挑起大战,是以我不能不来此一趟,向诸位解释此事。” 车渠国国王叹了声,“在那边发生的事情,夕夕刚才都已经告诉我了,和帝你是好人,此事乃是夕夕莽撞在先。至于诸国联盟之事,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否则无法交待,然而这箭,到底发往何处,本大王认为,还待要斟酌。” 这已经是松口了,曹炟沉重的心些微輕松了些。 车渠国国王又道:“关于夕夕的伤势,是否她以后就这样了?” 原来明云夕如今虽然留得一命,醒了过来,然而却是从脖子以下都没有知觉,吃喝拉撒一应事情都无法自理,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已然非常痛苦,刚才在帐内却是哭着道:“若不是还想见父亲和夫君一面,只怕早已经自刎而死,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车渠国国王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又如何能够不心痛呢? 曹炟将秦越人唤来,询问明云夕的病情,秦越人道:“夕夕公主的病情的确是复杂,主要是因为当初中毒至深,以至于全身都处于假死状态,若不是陈留公主及时将她冻住,只怕现在就算是解了毒,却与一棵植物差不多,然而,现下的情况却是夕夕公主的头脑意识清楚,这便是不幸中的大幸,人只要有意识,便有可能恢复健康,只是需要时间,和长期的锻炼。” “长期的锻炼?”车渠国国王和夏炚同声问。 “是的,只有通过肢体的锻炼,才能恢复肢体的肌能。”秦越人道。 听者都略微松了口气,这意思,夕夕公主还是有机会恢复健康的啊! 因为只能在这里略微停留,不能停留过久,否则会引起石隐那些暗哨的注意,因此众人大概知道了这些情况,达成了一致的目标之后,就打算分开了。曹炟因为要去瓦解诸国联盟,因此会跟着车渠大王一起先去车渠国。 夕夕公主虽然回来了,此时却没有办法留在夏炚的身边治疗,但也不能回到车渠国,只要她一露面,便有可能被石隐知道消息,介时有了防犯,事情便不好办了。 后来还是听从了尉迟靖的意见,让夕夕公主留在坤城修养,请专人伺候,秦越人依旧跟随左右,夏炚也可在闲暇之时去探望她。 说实话,车渠大王实在是不放心将女儿再交给别人,但是问询夕夕公主的意见时,她却默认留在小四河坤城。大概是不想与夏炚分开,所谓女大中留,知女莫若父,车渠国国王虽然万般不放心,却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尉迟靖,却是依旧留在夏炚左右。 对此,夏炚自然是乐意的,曹炟也无异议,毕竟去车渠国也是危险万分,况且如今夏炚这里是半点差错也出不得,需要尉迟靖的辅助。 众人安排好了彼此的方向,曹炟与尉迟靖却是依依不舍。 然而却没有像别的恋人那般,在分开之时扯着对方的衣襟不肯松开,二人反而越发的沉默,最后是尉迟靖目送着车渠国国王和曹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回到坤城,夕夕公主被安排在金府一个秘密的别苑里,那晚,夏炚陪了夕夕公主整晚。 烛火跳跃,二人如同隔世再见。 明云夕见夏炚看着她的脸不说话,略有些羞涩地道:“我现在这样整日躺在榻上,更是要变丑了,与陈留公主比起来,更要落了下风。你心中觉得我不好,便将我抛给我父亲好了,却又为何要将我留在身边呢?” “你还怪我?”夏炚轻轻地执起她的手,“夕夕,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样。” “你以前便对我很好,是我不知足罢了,因为每个女人,都想独占自己爱人的心。我亦是如此。” 见夏炚只是深情将她的手贴在他的面颊上,却不多说什么,她终是叹了声,“是了,你放不下尉迟靖。如她这样的女子,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也放不下呢,我记得当初我中毒失去意识之前,想到的不是你,不是别的任何人,想到的却只有她,想着她曾经承诺过会帮我,为何却让我死了——那一刻我只求她能够出现救救我。” 在那一刻,她已然落了下风,永远的落了下风。 尉迟靖如今是她的救命恩人。 明云夕说到这里,眸子里盈满泪光,夏炚并非木头人,若这世上没有尉迟靖,如明云夕这样热烈的爱情,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呢?她救了他的命,她为了他独闯邾国皇宫……如今她回来了,身已残弱,却依旧只愿留在他的身边。 他欠这个女子良多……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放不下外面那女子。 他替明云夕拭干了眼泪,“夕夕,我对不起你。” 第472章 皇子恪与韦西大王 除了说对不起,居然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 从屋子里出来后,只见冷月之下,尉迟靖独自立于风亭之侧,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那背影看起来略微瘦弱却坚强,说实话,她现在的模样,已经不是他初识她时的样子了,但是无论她是何模样,是何阶段的她,都同样在牵动着他的心。 “靖儿,你在想什么?”夏炚问。 “我在想,为何那样巧,我会出现在安平郡?” 夏炚的心中一震,却道:“命运的安排吧。” “但是在这世上,或许有人能够扭转天意,以自己的意识去安排命运这种东西呢?龊” 夏炚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只是强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一天在胡思乱想什么?” 尉迟靖摸着被打痛的地方,无辜地笑笑,“夕夕公主怎么样了?” “她还好,只是——” “只是什么?” “算了,不说了,她现在行动不方便,我真是害怕在这里保护不好她。” 尉迟靖拍拍他的肩,鼓励道:“你已经差点失去她,千万不要犯再次的错误,一定要保护好她,这是你做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夏炚有点无奈地看着她,“你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尉迟靖撇撇嘴,“是吗?” 她忽然想,若是去当曹炟的管家婆,曹炟会喜欢吗?又想,若是曹炟的管家婆,必要叫他的后宫只有她一人,那么便很容易管理了,若是多一个人,这一辈子都得多累呀! 其实明明是可能不会达到的目标,但是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好了不少,也不想看月亮了,向夏炚摆摆手,“我走了,我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吧。”说着打了个哈欠,撇下夏炚独自在院中,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躺在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曹炟孤身闯入车渠国,要解除诸国联盟谈何容易?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曹炟,一定要保重。 …… 翌日清晨,尉迟靖被院子外面的一阵笑声吵醒,她懒洋洋地打开门,就看到夏炚正亲自掺扶着明云夕在院子里“散步”,或者说是一种锻炼,不过明云夕因为手脚皆使不上力,其实基本是被夏炚抱着往前走的,说是走,不过是脚挨在地上,一点点的挪动罢了,稍微让她站一下,她就会跌倒。 不过明云夕的心情很好,每次跌倒都不沮丧,被夏炚及时扶住后,反而会惹得她哈哈大笑起来。 夏炚的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却也是一幅高兴的模样。 “夕夕,你要加油,不要放弃,一定会成功的!你一定会再站起来的!” “嗯,我一定要站起来!”明云夕也信心百倍地说。 晨曦下,二人的身影充满了欢乐和温柔。 这可是最近,尉迟靖看到的最好的画面了,当下唇角微翘,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之内,看了看蓝天,白云,长长地舒了口气。 * 自树林里与曹炟分开,已经有三天。 尉迟靖每天都在担忧曹炟的安危,却依然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夏炚从外面进来,摘掉头上的斗笠,神色略微凝重,“靖儿,事情怕是有变。” “怎么了?是不是和帝出什么事了?”尉迟靖惶急问道。 “现在还没有得到和帝的消息,不过,大月氏的国王,今日来到了皇宫见石隐,怕便是联盟之事。大月氏与邾国素来不睦,只怕是感觉到车渠国有退缩之意,因此想要跃过诸国联盟与天烬合作。” “这可如何是好?”尉迟靖一听,也有些急了。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如今大月氏的国王,竟是故人。” “故人?”尉迟靖彻底茫然。 “不知道靖儿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个皇子恪,还有位赫赫公主?” “平王殿下!赫赫公主?”这两个人,尉迟靖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时间久远,当时安阳皇宫内,这二人的存在感又太低,若不是有人提起,她当真要把这两个人压在回忆的角落里。 夏炚接着道:“当年,赫赫公主本是应该嫁给敬恒皇帝,只不过是个和亲公主而已。她与邾国送去大月氏的质子皇子恪一起长大,后来皇子恪被接回邾国,恰好大月氏被东且弥的乌弋山逼迫,家国山河危急,那时候,是赫赫公主主动提议,通过和亲邾国,而去帮助大月氏度过危难。不过据我所知,赫赫公主虽然有意嫁给敬恒皇帝,但这场婚事最终却并没有操办起来,后来她是与平王皇子恪居住在平王院的。” 尉迟靖还依稀记得当年的事情,那时候,宫内事情正多,加之潘玉儿的出现及后来的君山大阵,而敬恒皇帝曹煜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地位汲汲可危,再加上屡次出兵失败,因此对于大月氏求救的事情,虽然曾经放在心上过,后来却是抛之脑后,连同皇子恪和赫赫公主,似乎一直便深埋宫中,无人问津了。 后来,敬恒皇帝曹煜,将赫赫公主和皇子恪的事情交给了皇后姬烨妤,却是不了了之。 再加上姬烨妤后来的失踪,便是连尉迟靖也不知道,后来赫赫公主与皇子恪如何了。 夏炚见她神色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道;“真是没有想到,当年的质子,会成为如今的大月氏皇帝,而皇后,居然是当年的赫赫公主。” “这,这怎么可能?”要知道,这皇子恪可是邾国送往大月氏的质子,也就是说他原本是邾国人而且是曹项的儿子,怎么可能成为大月氏的皇帝?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夏炚同样也搞不懂其中发生了何事,因此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虽说是故人,但这故人,如今是敌非友,情况复杂,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半晌,尉迟靖道:“既然大月氏来到了小四河坤城,只怕车渠国那边联盟的事情一定是出了问题,曹炟所做之事已经起到了作用。想信只要给他时间,一定会彻底瓦解这次的联盟。” “可是如今,时间难以争取。”夏炚道。 其实夏炚也在等待一个时间,便是诸国联盟瓦解,在这种角力之中,若石隐失利,他便可以趁机说出真相,甚至以诸国之力逼迫石隐说出真相。而此时,若石隐与大月氏达成一致,却是非常不好弄了,大月氏要的只是一个同盟,而非是某个人,这个同盟之主,可以是夏炚,也可以是石隐。 二人犹豫了好半晌,还是尉迟靖先说了话,“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大月氏既然是跃过了车渠国,怕一定是来与天烬国谈联盟的。联盟可以,但却不是为了攻打邾国之事,这其中要如何转换,只有夏君你出面了。” “我出面?” “正是。” “我要如何出面?” “入宫,见大月氏国王。” 大月氏的车队于下午时分到达坤城。 之后,被石隐派人隆重地迎入了皇城。 晚宴即在大殿举行。 在晚宴开始之前,石隐与曹煜商量接见之事。 曹煜此时当然已经得知了消息,知道大月氏如今的皇帝韦西居然是曾经的质子平王皇子恪之事,他也已经得知了。努力搜索有关皇子恪的一应事宜,只觉得他回到邾国之后,却是一幅唯唯诺诺的模样,根本没有半点贵气,而且一到邾国便引发了大案,后来似乎一直居住在平王院,被人遗忘似的。 对如今韦西的皇后赫赫公主印象倒颇深,只是当初皇后姬烨妤似乎很不喜这个女子,后来他便将这女子交给皇后处置,再后来,他倒曾派兵助阵大月氏,只是却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因此他对这女子也就没有什么好感,再也没有理会过,如今想想,实在是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曾经那样漠然地对待过大月氏的皇帝与皇后,实在也不知道见了他们后会是何样的结果,干脆摇头道:“我与他们之间也并非有什么大的过节,但当年我派兵助大月氏未尽全力,而大月氏后来也临阵退缩,我因此对赫赫公主与皇子恪更是轻蔑,后来不曾亲自安排他们的生活。不知道当年的姬烨妤是如何安排的,我怕他们因此记恨在心,所以,我便不去见他们了,你最好也莫要主动提起我来。” 石隐听了他的话哧笑道:“煜,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无识人之明,你总是忽略那些真正的有本事的人,一心中,便只有尉迟靖才能被你看得上眼。说起来,尉迟靖也的确应该被高看一眼,只可惜,人家的心却不在你的身上。” 石隐如今已经贵为皇帝,而曹煜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天子,为了讨好他,常常隐忍地做些本不愿做的事,他心里清楚得很,却不愿就此放过曹煜,时不时地便找些机会和过分的话来刺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找回一点点公道。 曹煜这次没有反驳,觉得石隐说的对极了,自己的确没有识人之明。 当晚,石隐率几位重臣接近了大月氏的皇帝和皇后。 其实姬静姝也曾经见过这二人,不过当时他们落魄,姬静姝也当真没有好好的观察过他们。此时看他们的样子,这韦西分明还很年轻,而且面容英俊。 据说这位皇帝上位已然将要三年,便是当年安阳城破之后,他登基的。 大约是做在皇帝的位置上久了,便自然沾染上贵气,如今的气度风华,已经完全让人与当年的皇子恪联系不上了。 至于赫赫公主,还是那么华美高贵,时光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记。 石隐并不知晓他们的来意,此刻也不问,众人只是吃菜喝酒,赏舞听乐,一晚上都很热闹,正事却半点没提,他们不提,石隐也不逼他们,待晚宴散了,才将韦西与赫赫皇后留下来,想要细细的聊会儿,不料,赫赫皇后竟然说自己喝得有些醉了,非要韦西送她回房间睡觉。 这韦西已然不是当年瘦弱的模样,如今肌肉精壮,身材修长,比赫赫高了整个头,而且并不隐藏自己对赫赫的爱护,直接将她在怀中,向石隐道;“我的皇后今夜喝多了酒,不好与夏君说话,明日我们再来谈吧。” 石隐当然并不能勉强,只能允他们回去休息。 当韦西把赫赫抱着回到房间后,赫赫却是一点醉意也无,从他的身上跳下来,然后将一个纸条递给韦西。 只见纸条上写着,“今晚三更,永和宫殿见。” 落款居然是“夏君”。 韦西的面色凝重起来,“赫赫,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要相谈,而且刚才夏君也表现也要想谈的意思,为何我们拒绝了他?” 赫赫道:“韦西,这个东西是我从酒杯下摸出来的,我想他定是有深意,或许他说相谈只是装个样子,避过有些人的闲言碎语,而真正想与我们相谈的时间与地点却是安排在三更的永和宫,既然他这样安排了,我们便配合他吧。” 赫赫说到这里,又道:“一入皇宫深似海,不管是大月氏的皇宫,还是天烬国的皇宫,都与当年的邾国皇宫一般无二。” 提起邾国,二人不由相视,苦笑摇头。 月挂高空,已然是三更时分。 韦西与赫赫果然牵手出现在永和宫。 二人一步步地踏上台阶,皆有些紧张。 大门也适时打开,门内站着的,却正是夏炚,而尉迟靖扮成一个小宫人,跟在他的身后。 韦西与赫赫见到他,心里一松。 韦西道:“原本以为会是个大玩笑,没想到天烬帝在自己的皇宫内也喜欢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不知道是在顾忌着谁。” 赫赫也道:“是啊,叫我们好生疑惑。” 夏炚笑着迎他们进入大殿,“外面冷,我们还是入内说话。” 夏炚对于这小四河坤城皇宫自然是熟悉的,永和宫此前传出过闹鬼传闻,因此附近的丫头宫人少有在此守夜的,永和宫其实有点儿荒芜了。这一点,在韦西与赫赫进入大殿之后就感觉到了,除了灯下的一个矮几被擦得很亮,周围的坐垫倒是摆得平整,看起来也似是临时拿过来的。 殿内除了尉迟靖这一个低着头的小宫人,无人伺候。 因为灯光也比较昏暗,韦西与赫赫并未注意到尉迟靖的脸,否则一定会想起来这个女子就是原本的安歌,安歌让他们的印象都很深刻。 “夏君,到底为何要约在这里谈话?” “在哪里谈话并不重要,谈什么才最重要。我知道大月氏国王和皇后,贵人事忙,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定有重要的事与本君相商,为了保证谈话内容的保秘,并且便于我们彼此做出思考,所以选在这里,不管能不能谈成,不至于在大臣们的面前翻脸。” 韦西笑道:“先小人,后君子,夏君爽快人!” 尉迟靖看着韦西的脸,忽然有些恍然,记得那一年,她和曹炟在一个荒院中被困,还是寻着皇子恪的路逃出来,当时的皇子恪看起来便与平常隐忍的模样不同,曹炟还曾暗中调查过皇子恪的事情,只是后来结果如何了,曹炟却没有与她细说,如今想起来历历在目,反觉得那时候就算凶险重重,却也有幸福的时刻。 赫赫注意观察着夏炚的脸,一时也并未看出什么来,只是觉得此夏炚比晚宴时所见到的夏炚,脸上似乎更多了些清朗正派之色。 夏炚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在尉迟靖的脸上,发现她也正在看着他。 二人目光对视,微微点头。 夏炚道:“二位此次来,是否为了诸国联盟,出兵邾国之事?” 如此直白,韦西与赫赫也是对视一眼,最后韦西点了点头。 “正是。” “诸国联盟之事,不是由车渠国国王负责吗?而且本君也已经书写了同意书,愿意与诸国同仇敌忾,按约定,我们本来应该照计划出兵就好。” “原来夏君还不知道车渠国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哦,发生何事?” 韦西冷笑着道:“那车渠大王不知道哪根弦子拨错了,话里话外似乎有毁盟之意,而且觉得攻打邾国得不来好处,引得其他几个小国也隐隐有退缩的意思。但是我大月氏,向来是信守诚诺的,现在此事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万万没有退回去的道理,既然他们这些胆小鬼都想退缩,我便来问问,夏君做何想?若是他们真的四散而去,以夏君与我大月氏的力量,是否可以对付邾国?” “听韦西大王如此说,是很支持这次的联盟之事,而且对于攻打邾国之事,也很是笃定,很有决心。” 韦西点点头,“邾国水草丰茂,谁不想分一杯羹。” “可是据我所知,韦西大王,以前你的身份,似乎是大月氏质子,原是邾国皇子恪,我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何事,居然让一个质子成为了大月氏的皇帝。但是若诸国都退缩,只剩余我与韦西大王的话,我也还是有顾虑的,第一,我不知道皇子恪为何要攻打自己的母国,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与母国联手设计圈套,不过是想害我天烬而已。” 韦西大概没有想到夏炚居然是做此想,不由苦笑摇摇头,“听夏君的意思,似乎还有第二?” 夏炚点点头,“第二,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和帝曹炟的手下败将,当年攻占了安阳却没有守住。说实话,虽然心里的一口气咽不下,但若真的动起真格来,我还真怕不是他的对手。原本是借着,诸国联盟,人多势众,必胜无疑,如今看情况,大家皆有退缩之意的话——” 他犹疑着,没有将话说完,意思却是很明显。 韦西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这时道:“至于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不会勉强你。本来这次也只是探探这边的意思而已,并没有强迫合作的意思。” 赫赫接着道:“夏君的消息倒是灵通,知道我皇曾经利用过的身份。” “利用过的身份?这是何意?”夏炚茫然。 “事情其实很简单,当年的质子皇子恪,早已经受不了折磨病死在大月氏,大月氏虽然也辛苦抢救他,终究没有救过来。 而我韦西,原本就是大月氏的皇子,因为病弱,便被强行安排代替皇子恪回邾国。当时我大月氏诸子争权很是厉害,我冒充皇子恪回邾国,乃是我的岳父大人的所做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但是躲过了国内的争权战祸,而且得以休养生息,后来更得到赫赫的帮助,替我向国内诸势力传递消息……” 如果赫赫是皇后,韦西所说的岳父大人,很明显就是指赫赫的父亲了。 ---题外话---——感谢lilyelim、苏小灯、倩tracy、lsrr1234、rainbowlee0512、tjh-zh0708等亲赠送荷包、月票鲜花和钻石,谢谢大家的支持,好像年假结束了,很多亲开始正式上班了,祝大家工作顺利,天天都有好心情:) 第473章 夜半会盟永和宫 韦西说到这里,笑道:“原本,时机已经成熟,我可以回国了,正愁着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大月氏,恰逢夏君你攻进安阳城,我与赫赫得到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回国后,时机也恰好成熟,我的几个大哥还有弟弟,叔叔,他们都死得死,亡得亡,我赢了,所以我是皇帝。” 韦西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云淡风清,仿若在说一个久远的属于别人的故事,但是在座的几人也都不是等闲之人,无论是夏炚还是尉迟靖,都能想象到这其中的风云变幻,波澜诡秘。 能够由势弱之身,扭转大局,登基成帝,谈何容易?而赫赫的父亲,在这里头显然扮演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强势又成功的角色。如今他是国丈,听韦西的意思,他这位国丈如今的地位,必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蠹。 又想起他哲伏在安阳皇宫内的日子,要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够克制自己,隐而不发,等待时机?所以这位韦西,当然也非普通人。 尉迟靖倒是想到了的别的事,果然曹炟是对的,他早已经调查出皇子恪是不对的了,也知道大月氏皇宫必有内情,但他却没有深入调查,只是因为,这皇子恪来到安阳,并非想要伤害邾国,而是躲避战祸罢了。 这样说来,邾国对这位韦西大王,仍然是有恩的。 如今,他为何要恩将仇报呢? 夏炚也有同样的疑问,又问道;“赫赫亦是公主,却不知她的父亲是——” 韦西道:“赫赫公主本是大将军王的女儿,只因为要和亲邾国才破例晋为公主,当然这些事其实都不重要,想信夏君只是不明白,似乎算起来,邾国对我大月氏似乎有功,因此我应该感谢他们,而非恩将仇报?髹” “既然韦西大王如此坦白,那么夏某洗耳恭听。” “此事,与皇子恪的母亲,兰妃有关。” 关于兰妃的事情,夏炚和尉迟靖都是听说过的,当年兰妃身怀六甲,却出逃大月氏,并且在曹项追到大月氏的时候,大月氏国君否认这件事。可是在曹项去世前夕,兰妃的儿子皇子恪却有了消息,曹项原打算将皇子恪接回,皇子恪却又病倒,皇子恪真正归来的时候,曹项早已经归天。 而兰妃,始终没有什么消息。 韦西继续道:“兰妃——司徒兰,当年从邾国逃出,遭遇到了邾国的追杀,她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可是曹项不愿放过她。而带着她出逃之人,终觉得事情闹大,在关键的时候居然放弃了她,好在她命不该绝,后来居然遇到我的父亲,兰妃顺利产下了皇子恪,并且改名换姓成为我父亲的宠妃,然而,数年前,父亲因为大月氏被乌弋山逼魄,求助于邾国。 父皇承诺皇子恪将要被送回国,兰妃极力阻拦无果后,居然向皇子恪下毒,虽然发现及时,保住了一条命,终是回天乏术,缠绵病榻半年后,依旧撒手而去,兰妃伤心过度,又怨恨我父皇的绝情,竟然将皇子恪交出以换取救兵,又怨恨曹项害了她一生,使她宁死也不愿回邾国,又怨自己胆小,居然怕到将自己的儿子毒杀,在皇子恪死后不久,兰妃也死去了。 然而死去之前,却留下了遗言,让我父皇诛灭邾国,为她讨回公道。我父皇没有做到这件事,却在最后传位的时候,将这个遗言又留给了我,因此我是有责任去讨伐邾国的。” 尉迟靖观察着韦西的神情,觉得他并不似在说谎,然而这件事依旧说不通,一个女子,一个逃妃,不管当年出了什么事,她怀了孩子还要离开曹项,自然是因为心灵受了伤害,可是到底亦是她背叛了曹项,并且后来遇到了良人,也算是平稳过了十几年,为何到最后,却如此的痛恨曹项呢? 韦西大约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因此说到这里,便没有就此事再延续讨论,只道:“本来家丑不宜外扬,但是我父皇的遗召,我是需听的。父皇虽然没有给我限定时间,但是讨伐邾国之事,乃是势在必行,况且如今的机会很是好。就算车渠国王不为自己的女儿讨公道,夏君却必须得为自己的女人讨公道,对吗?” 看来,韦西是一定要攻打邾国的。 一时间夏炚也不好生硬地告诉他,如今的天烬皇宫内,可是有两位相貌一样的“皇帝”。 默了下,他才道:“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韦西笑道:“自然,这么大的事,当然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不过车渠国王出尔反尔必有原因,还希望夏君好好的调查一下,莫要让邾国之人钻了空子。” “自然,自然。” …… 几人谈到此处,似乎已经了解了彼此的想法,也必须给对方考虑的时间,因此没有再继续深谈,便在永和宫告辞。 夏炚和尉迟靖回到金府别苑,明云夕一见到他们,便激动的热泪盈眶,“你们去哪里了?一晚上没有回来,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如今的她,因为病弱,更需要照顾,心灵似乎更欲加的脆弱,对夏炚甚是依赖。 尉迟靖笑着道:“你莫要焦急,我们只不过去皇宫里溜达了一圈。” 想了想又道:“说不定哪日,你也需要去皇宫里溜达一圈。” 明云夕很是诧异,不明所以地看向夏炚。 夏炚也不明白尉迟靖这么说的意思,但见她似乎有些疲累,便道:“好,有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再说吧。” …… 这日傍晚时分,韦西再次被请到大殿内。 石隐笑问,“韦西大王,现在可以说了吧?来到此处的真正原因。” 韦西有些疑惑,四处看看,发现石隐将殿内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诺大的大殿只有他们二人。又想着,夏君如此问,难道是要给听壁角的人演戏?可是那日在永和宫内相谈的时候,却并未提及这方面的事情,韦西脑子迅速转了几圈后,笑着说:“其实本大王来此,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问一下,有关诸国联盟,夏君是否有写同意书给车渠大王。” 石隐的笑容深沉,“原来是此事。本君已经写了同意书给车渠大王,与他达成一致,但凡是有关诸国联盟之事,我都是很支持的。这次必然要将邾国拿下才好!” 韦西的眼眸微微一亮,以为这便是夏君给他的答案。 于是道:“即是如此,太好了!” 石隐又道:“今晚本君设了晚宴,介时,还请韦西大王参加。” “一定,一定。” 二人谈了几句,韦西便告辞了。 回到暂住的宫苑,却见赫赫面色忧虑地站在树下。 “赫赫,怎么了?”韦西轻轻地拥住她。 “我刚才听到宫人们说闲言碎语,原来敬恒皇帝似乎也在宫中,他现在是落迫了,令人意外的是,竟成为了夏君的座上宾。并且二人关系及好,似有断袖之谊。” “哦?”韦西大为诧异,想起刚才与石隐见面的情景,忽笑道:“这夏君细看,其动作和神情,的确是有几分女子的娇柔造作。先前听他大胆围困安阳,失败后又马踏千里江山,总以为他必然是个非常果敢的男子汉,没想到——”说到这里他摇头笑着,言语中亦是嘲讽之意。 赫赫也是微微皱眉,“其实这夏君,以前在邾国皇宫的时候,也曾远远见过,亦听说过不少他的传闻,那时候他还是翩翩君子,干净而清正,未听有此污名,如今却是令人太,太意外了。” “人是会变的,就像当初,又有谁会想到小小平王院,居然藏着未来的大月氏皇帝与皇后?” “那敬恒皇帝为人阴挚,有他出现的地方必有阴谋。韦西,你我二人还是小心为妙。” “我倒不这么认为,若他真的是夏君的座上宾,那么夏君出兵邾国的机会更大些,敬恒皇帝难道真的愿意把国家江山拱手相送予和帝曹炟?就算他自己得不到,他也不会想让邾国平平安安的,以这一点来看,反而是对我们有利。” “可是,敬恒皇帝居然与夏君在一起,你不觉得这件事从逻辑上说,实在太不通了吗?”赫赫依旧愁眉苦脸。 韦西怔了怔,仔细想了一下,才拍拍自己的脑袋。 “倒也是,夏君才是当年围困安阳将敬恒皇帝赶出安阳的罪魁祸首,二人之间应该是水火不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才对,绝不该成为好朋友的。” 韦西说完,再与赫赫的目光对上,二人皆有些震惊和错愕。 赫赫又道:“不过夏君的作为的确也是很令人奇怪,谈话让我们去永和宫谈,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他可能被敬恒皇帝控制了,他与我们谈话的时候之所以选择在永和宫,是为了避开敬恒皇帝。” 二人越分析,越觉得这次的事情,怕是严重了。 当夜的晚宴,倒没有大臣相陪,石隐携了傅皇后与苏贵妃二人,而韦西也只携了赫赫。因为白日里石隐的话,韦西对今夜的晚宴其实还有所期待,酒过三巡之后,又提起有关诸国联盟之事,话里话外呢,是希望石隐能够移驾往车渠国一趟,因为现在各国使臣都聚集在车渠国,如果夏君能够号召一声,诸国相随的可能性更大些。 石隐听完,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爽快答应了。 韦西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因此喝得有些熏熏然,晚宴散后,被赫赫扶回居住,一进门,赫赫便又从手心里拿出张纸签,“韦西,你瞧这个。” 韦西看了眼,居然又是相邀永和宫相谈的纸签。 “这个夏君,在搞什么鬼把戏!”韦西喝得有点多了,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这是他的地盘,他却老跟本大王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刚才晚宴之上,该谈的都谈妥了,他若是真的受制于曹煜,就别做这些承诺,既然已经承诺,就没有反悔的余地,赫赫,今晚,我们不去。我们不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不太好吧。”赫赫有些犹豫,今日她喝的并不多,只是仔细观察了夏君,觉得韦西形容得很好,这夏君有些动作会过于娇柔造作,扭捏作态,实在像是女子才会有的动作,眉稍眼角的情绪也过于粘稠,席间,身边虽然相陪了傅皇后和苏贵妃两位美女,但他却只是照顾她们吃喝,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她们。 这实在是—— 赫赫还想说什么,见韦西居然是爬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当下只能扶起韦西,艰难地将他扶至榻上,亲自安顿他睡好,推好了被角。 看看时间,居然也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咬了咬唇,她独自往永和宫而去。 情况与上次一次,到了永和宫,便见夏炚身旁只跟随一个小宫人,永和宫内很冷清,烛火孤独的跳跃,与刚才晚宴时丝竹舞乐的热情场景完全不同。 赫赫进入后,便仔细地打量着夏炚。 倒与在大殿之内所见的别无二至,只是动作间更见男子的洒脱和锋芒。 赫赫坐了下来,向夏炚道:“对不起,夏君,韦西喝醉了酒,无法过来。” 韦西不能过来,夏炚眸子里的失望一闪而没。 赫赫却是笑道:“有些事我也能够做些主的,所以夏君有什么话,不防直接与赫赫说也好。” 夏炚犹豫了下,刚想开口说什么。 忽然赫赫却站了起来,走到夏炚的身边,道:“夏君,我先敬您一杯清茶。” 原来案上虽然未置酒菜,却备了一壶清茶。 夏炚不明所以,但也还是举杯,“赫赫皇后客气了。” 二人将茶饮下,赫赫忽然再离夏炚近了些,并且忽然很不雅地探头,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面色大变,手中的茶杯都不由自主地扔在了地上,然后狼狈爬起来,警觉地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对着夏炚道:“你不是夏君!你即不是他,三番两次约我们至永和宫,到底有何企图?” 气氛一下子僵硬下去,对比赫赫的紧张,夏炚是有些尴尬,而一直在旁的小宫人尉迟靖,却忽然笑了下,将头上的帽子取了,露出一头长发,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面容依旧被映照得很清楚,一双澄明的眼眸里都是笑意,“我就说,今日赫赫皇后一定会识破你的身份,你却不信,现下却输了吧?” 夏炚苦笑一下,“靖儿,你是卜出来的,还是推测出来的。” 尉迟靖道:“不告诉你。” 说着,她也不怕赫赫的弯刀,笑着走到她的面前,“赫赫皇后,还记得我吗?” 赫赫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继而有些讶然地道:“你,你是安歌姑娘!” 赫赫与韦西都曾与安歌打过照面,再说安歌当年亦是敬和皇帝时期的红人,众人对她自然是印象深刻。 赫赫惊疑不定地道:“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 “安歌的确是已经死了,但是尉迟靖没有。赫赫皇后,当年之事不提也罢,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陈留公主尉迟靖。” “哦。”赫赫显得更加紧张了,“你倒真是个传奇的女子,那他呢?” “他便是真正的天烬皇帝夏炚,而晚宴之时,与你饮酒之人,虽然与夏君有着同样的相貌,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夏君。其实你应该听说过她,因为她的话你也应该很明了,你想想,这世上,还有谁会与夏君,有着同样的容貌。” 尉迟靖如此提醒着她。 赫赫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了在离开安阳之前的传说,顿时如被雷击,“你说的是——姬静姝!” “我就知道,既然曾经同居一个深宫,这点事怎么能瞒得住赫赫你呢?”尉迟靖说到这里,又道:“我不知道你们对姬静姝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就算她再化身成任何别的身份,我都不会再信任她的。而且她的背后,现在是敬恒皇帝,想想敬恒皇帝此人的心性吧,你们真的敢与他们合作吗?” 尉迟靖说到这里,便干脆也坐在矮几旁,倒了杯茶喝。 赫赫也收了弯刀,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既然对方是有交易要谈,那么她自然是没有危险的。 她努力梳理了一下自己接收到的信息,道:“你是说,姬静姝仗着与夏君同样的容貌,因此鸠占鹊巢,成为了天烬皇帝,而真正的夏君,却只能这么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皇宫里?” “我们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不过是为了免生动荡而已。”夏炚道。 赫赫点点头,“说到底,大抵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吧,再说你们二人如此之相似,就算真的站在一块儿,也难以分出谁是谁,所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尉迟靖承认赫赫说的有理,因此只是静听着,不反驳。 “那你,怎么证明,你才是真正的夏君?” 尉迟靖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车渠公主?” “自然是见过的,最近这几年,夕夕公主的父王可懒得紧,因此好几场大仗都是夕夕公主出面的,我们是邻国,夕夕公主没事时也喜欢到处游走,闯入人家皇宫的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也曾到我大月氏小住一段日子,所以我对她印象深刻着呢,多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只是这次却错闯了邾国皇宫,才丢了性命。” “所以,夕夕公主的人缘其实很好,她那样大胆的人,又有什么地方去不得,闯邾国皇宫于她也不过是平常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夕夕公主并没有死。” “什,什么?”赫赫愣了下,当初接到车渠大王的贴子,说是要为他的女儿夕夕公主讨人公道,因此诸国都或派使臣或者君王亲临,慰问过车渠大王,而大月氏对于联盟之事尤其看中,当时亦是由韦西与赫赫亲自参加了夕夕公主的葬礼的,而夕夕公主的面容,也给他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脸上斜斜一处刀疤,身上还有数处扎伤。 车渠大王之所以愿意让人瞻仰自己女儿的遗容,也是为了要激起大家同仇敌忾之心。 当时都已经亲眼看到尸体了,现在却说夕夕公主没死? 这却是从何说起? 尉迟靖拍了拍手,就见永和宫侧门内,两个宫人抬了个辇过来,辇上坐着的,却正是明云夕。 赫赫见到她,更是错愕,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明云夕,眼含热泪道:“赫赫皇后,前年夕夕曾无礼闯入大月氏皇宫,不但没有被责罚,反而被皇后热情招待,夕夕直到现在感念。原本想着找机会再去拜会,好好谢谢皇后,然而却没想到,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你真的是夕妹妹?” 明云夕点头,又道:“当年夕夕离开大月氏皇宫的时候,皇后您还曾送给我一套金甲及头面,就是最适合女孩子上战场穿了。只是夕夕看那金甲制作精良,头面又实在令人爱不释手,因此从未舍得在出战时穿着,如今还是压在箱底,偶尔拿出来欣赏一下,便会想起皇后对夕夕的好。” 第474章 崩溃的尉迟靖 这是事实,赫赫终是叹了声,“夏君是你的夫君,你自然不会不认错自己的夫君,看来,招待了我们两日的那个夏君,的确是假的。蠹” 她转尔问道:“那么,现在你想让我们怎么做呢?” 明云夕道:“那石隐便是害我之人,如今我虽然留得残命,却是像个废人般活着。我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只想逼出他的真面目,杀了他!” 赫赫点头道:“明白了。” 夏炚轻轻地抚了下她的头发,“夕夕,你先回去,有些事我们还得与赫赫皇后还有些话要说。” 明云夕很乖地说:“好吧。” 之后,便又被那两个人抬走了。 直到这时候,尉迟靖道:“除过私人恩怨,关于攻打邾国之事,还请大月氏皇帝皇后三思而后行。 不说夏君原本便没有再行攻打邾国之意愿,只说兰妃之事,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何苦要延到现在来?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大月氏与邾国,曾经数次有合解之机会,后来虽然没有配合完美,然而终究是能够首望相助的邻国,此次伐邾国,若大月氏失败,将与邾国再无和解之机,受苦的不过是百姓罢了。” 赫赫皇后笑了笑,“既然是天烬内部的事情,我与韦西,自然是不好插手,但其实,不管是石隐为帝也好,还是夏君为帝也好,这与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只要是能与韦西一样,去完成诸国联盟之事,攻打邾国,才是最好的。” 其实尉迟靖和夏炚是最害怕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怕的就是赫赫明知道了真相,却依旧支持石隐,因为石隐是支持去攻打邾国的髹。 尉迟靖道:“为何?一定要攻打邾国呢?” “其实韦西上次就告诉你们了,是为了兰妃。” “难道真的要为了上代的恩怨,而至如今,使生灵涂碳?”尉迟靖万分不解。 “其实这件事,陈留公主若出面,倒有可能劝服韦西,于我个人的立场,自然是希望两国不要开战,毕竟大月氏也是自东且弥败落之后,才渐渐的好起来,也需要休养生息。 但是兰妃的儿子虽然是皇子恪,但是兰妃与韦西之间却也有母子之情,兰妃是个很善良的人,到大月氏后做了很多善事,很多人都感念她的好。 兰妃临死前,为了使皇子恪不被送回邾国,亲自毒杀自己的儿子,待儿子死后她自己也悲伤过度而亡,大月氏没有人怪责于她,只觉得她可怜,同时对邾国也恨之入骨,兰妃之所以这么恨邾国,当然有其原因,而据我所说,这个原因却是与陈留公主的父亲或许是有些关系的。” “什,什么?”尉迟靖不由哑声问道,这实在是令人意外,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知道兰妃居然与陈留一族扯上关系。 夏炚却道;“是啦,当年兰妃出事之时,也正是陈留一族被判全族诛灭之时。但是这与兰妃到底是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这种事,是绝不应该说出去的,韦西也不会同意我说出去。不过,既然如今陈留王的遗女在此,我觉得是有必要让她知晓的,她有知情权和选择权,夏君,对不起了。” 赫赫这样一说,更令气氛僵硬。 夏炚的心怦跳着,赫赫的意思是说,这个事情如果说出来,尉迟靖未必就会与他站在一条战线上了。而尉迟靖也很害怕,关于陈留一族的事,她多知道一点,就会多心痛一点,她现在知道陈留一族的尸骨是被筹进蛇形物的,于她已经是难以接受的事实,只觉得这个事实,已经触到了她的底线,她觉得再有一根稻草就会将她压垮,而明显,这根稻草似乎就近在眼前。 赫赫似乎感觉到二人的犹豫,笑着道:“你们如果不想深入的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关系。或许这件事只是影响到我与韦西的决定,不能影响到你们的决定。” 她似乎觉得话已经说完了,就打算站起来离开。 夏炚忽然道:“还是请赫赫皇后把话说完吧,就像你说的,靖儿她有知情权,也有选择权,而我,永远都会尊重她的一切。” 赫赫看向尉迟靖,却发现她欲言又止,然而却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赫赫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好在二人的面前。 她的目光盯着尉迟靖,道:“我再确定一下,你真的是陈留一族的遗女吗?那为何,从前你会化名为安歌呢?”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确定自己是陈留王的女儿。至于以前的化名,不过是为了生存的更加方便而已。”尉迟靖答得死气沉沉。 听得赫赫道:“既然如此,那你的确是有知情权。” “其实兰妃当年,已经怀有孩子,却一定要从皇宫中逃出,并非她真的与我大月氏的使者好上了。而是她有必须要逃出的理由,因为她怀的孩子,乃是陈留王的孩子。” “什,什么?!”夏炚和尉迟靖同时大吃一惊,错愕地看着她。 她又继续道;“陈留王尉迟风与曹项、兰妃之间,原本就是熟人,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大概类似于,一种三角恋爱的关系。兰妃与尉迟风原本就是一对很好的恋人,但是曹项也早就喜欢兰妃,最后居然棒打鸳鸯,利用帝王的权势,将兰妃拘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有一年,曹项带着兰妃去汾城赏梅,在汾城倒是居住了约有一个月的时间,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兰妃以各种理由外出,后来曹项知道,尉迟风在汾城居然建有别苑,而兰妃频频外出便是与他私会。” 尉迟靖忽然想到,自己被关到汾城陈留王的别苑里的日子,那个别苑建的美伦美奂,听说是为了一个叫“兰儿”的女子所建…… 却原来,兰儿就是兰妃吗? 赫赫又继续道:“听说那进院子,不但精美到无以复加,而且似乎名字便叫做兰苑,是尉迟风花数年时间,专门为兰妃所建。这院子外表看起来普通,内里却是暗藏富贵,曹项知道这件事后,曾经亲自探暗此院,虽然未深入,却被陈留王的势力和财富惊住,更为兰妃与尉迟风私会的事情感到愤怒,震惊——” “据兰妃说,在那不久,尉迟风便在曹项的安排下再次出征,这次却是败得很惨,十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再后来,就出现了尉迟风通敌國之事,尉迟风全族上下皆被判斩刑,当时兰妃已经有身孕好几个月,她自知,曹项对她动手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不对她动手,待孩子出生,这孩子既然是尉迟风的骨血,自也逃不动曹项的毒手,因此她趁着大月氏出使邾国之机,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大月氏的使臣,带她出了邾国,逃往大月氏。” 其实话至此处,不必多说,后来的事情大抵也都是能够明白了,以及她为何竟然亲自杀了自己的儿子。 因为这孩子是尉迟风的孩子,绝不能回邾国,回去便是死路一条。与其被诛灭他全族的仇人杀了他,不如作为娘亲的她,动手杀了他,也免得回去再受那折磨。 陈留一族,死于曹项之手的人已经够多,不必再多一个。 兰妃即没有能力报仇,而当时的大月氏也屈居于邾国国威之下,虽然曾经冒大险逃出并且生下了陈留王的儿子,然最后,到底还是绝望,母子共赴黄泉。 半晌,听得尉迟靖喃喃道:“原来,我还有个弟弟。” 这时候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想法,只觉得这世间,情事纷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赫赫又继续道;“兰妃临死之前,拜托大月氏先皇讨伐邾国,便是为陈留一族报仇罢了。先皇重诺,自是应允,韦西皇位得自先皇,继承遗命,是以,大月氏与邾国,其实是因为陈留一族的事,而结下仇怨,韦西是绝不肯轻易违信背义的。” 她又加了句,“只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陈留一族的遗女,倒也是意外,此事或许会有转机,全看陈留公主做何想。” 很明显,到了此时,若有一人能改变韦西的想法,便是如今仅存的,能够代表陈留一族的人,她的意见和意愿,对韦西来说,应该亦是很重要的。 只是,尉迟靖乍然听闻这个故事,心情复杂可想而知。 一时间只是愣怔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陈留一族,不止有个她,她还有个弟弟,一个——男丁。 男丁意味着什么,任何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年代里,那是一个真正的骨血的延续,以后这个男丁的孩子,可以姓尉迟。 虽然已经上代的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陈留一族那么多人,居然,居然都要死在曹项的手中! 尉迟靖站了起来,面色惨白。 她知道,按照大多数人的选择,这时应该站在把陈留一族的仇恨背负在身的大月氏一边,他们虽然是外姓人,却决然毅然地将这血海深仇背负在身,就算付出数十大军也在所不惜,而她呢?她是陈留一族的唯一女儿,这时候居然要帮着邾国吗?她的心,和她的行动,正在分裂,背道而驰,她觉得全身都痛。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的残忍? 尉迟靖勉强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眼睛一黑,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隐约看到似乎曹炟在她的身旁。 努力地睁大眼睛,仔细看去,听得一声音柔和地响在耳边,“靖儿,你醒了,好些了吗?” 尉迟靖看清了,眼前的人,居然的确是曹炟。 她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痛和委屈,蓦然扑到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哇地哭了起来。 曹炟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靖儿莫哭,是不是夏炚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了?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的替你教训他。” 尉迟靖却只顾着哭,半句话也不说。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痛苦的人,她的心被撕扯着在流血,每时每刻都在受煎熬,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干脆让仇恨的烈火去吞噬了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世上要有一个曹炟,一个尉迟靖?若是只有曹炟,没有尉迟靖多好?曹炟也不会如此辛苦。 若是只有一个尉迟靖,没有曹炟又该多好,此时的尉迟靖根本不必纠结,只要去灭了邾国,报了血海深仇便也罢了。 可是同时却又想,若这世上,没有曹炟,尉迟靖却也没有必要存在了,独留一个活着,必是没什么意思…… 一时间只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哭的几乎又要晕过去。 曹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崩溃的她,一时间只心痛地将她搂在怀里,不知道怎样去安慰才好,便去吻她脸上的泪水,“靖儿,靖儿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和你共同面对,不要这样好吗?不要这样——” 尉迟靖见他忧急的样子,也想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努力地忍了一下,换来的却是更加大声的哭泣。 曹炟没有办法了,忽然吻住了她的唇。 吻的温柔而绵长,像一场温柔的细雨,包围了混乱如火的尉迟靖,又像一个密封的茧,忽然装起了她破碎无法缝合的心。她呜呜了两声,哭泣声都被曹炟吻了进去,他的怀抱像个安全的房子,让这个凄凄惶惶的小女孩躲了进去,渐渐地,她的哭声被这吻淹没了,再渐渐地,原本僵硬颤抖的身体软了下去,之后便闭起了眼睛,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胸前。 如同累极了,又好像只是撒懒,曹炟的吻停了下来,看着怀里的女子,她的眉睫上还挂着泪珠,神情却已经平静了不少,但是眉宇间那委屈的样子,依旧没有淡去。 他不忍心吵醒她,就这样抱着她,直到胳膊都僵硬,依旧不敢稍有动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得门外有说话之声,“什么?他来了!” 是夏炚的声音,接着砰一声,门被推开,夏炚已经满脸恼怒地进入屋子里来,只见尉迟靖还是那么默默地靠在曹炟的怀中,他本来想要说什么,忽然就憋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咳咳了两声。 却见原本已经平静的尉迟靖,忽然又有两串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如梨花落雨般楚楚可怜,却依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只是更加往曹炟的怀中蹭了下。 这一刻,夏炚也听到了一种碎裂的声音。 他的心,碎了。 他直直地盯着他们好几秒,然后又转身走了出去,顺带把门重新拉上。 在门口站了很久,默默地回到风亭内,直到有人来报,“公子,夕夕姑娘刚才问您回来了没有?” 这个小丫头是金府的侍女,这段时间一直照顾着夕夕,因为害怕住在金府内消息走露,所以在这里都不称皇上和夫人,只称公子和夕夕姑娘。 夏炚哦了声,目光才刚刚回神,如同做了场大梦,此刻忽然清醒。 他站了起来,随着那丫头来到夕夕公主的房间。 推开门,却见夕夕竟然拄着双拐,站立于地上,他愣了下,几个箭步跑过去扶住她,“你疯了!身体还没好,怎地如此冒险?如果跌倒了可怎么办?” 见他如此紧张,夕夕公主嘻嘻一笑,“没有关系了,这段时间我天天练习,虽然还是使不上力,但这双胳膊却有力气了呢,再过些日子,想必就会好的。秦神医的药果然有效。夫君,这次你可要好好的感谢秦神医,若不是她,我必定不能够回到夫君的身边。” “好,我会好好感谢他。”夏炚说着话,将夕夕抱了起来,将她放到榻上,“不过下次再这么做的时候,能不能叫上我?你独自这样,该让人多忧心。” 夕夕见他眸子深沉,似乎是真的担忧,当下心里一甜,“只是想给你个惊喜罢了,这些日子我一直躺在榻上,我便想着,若是哪天我忽然站在你的面前,你会不会很开心——呜呜——”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夏炚便用自己的吻堵住了她的嘴,她的眼睛睁大,错愕之下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 另一方面,皇宫内的石隐,此刻正在头疼着。 傅皇后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缠着石隐喝酒,平时那么端庄的人儿,此时居然喝得东倒西歪的,身上的媚骨似乎借着酒劲儿都上来了。无论石隐怎么推拒,她就是像狗皮膏药般贴在他的身上,而此时,又喝下了一杯酒。 “皇上,自从这次回来,为何都从来不碰臣妾?臣妾是比以前更丑了吗?还是让皇上更加讨厌了?” 石隐无奈地看着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皇后,你是真的醉了吗?” 他的脸上可是没有半分的嘻笑之色,凝重着呢。傅皇后心里明白得很,但不愿就此功败垂成,双手便要伸到石隐的衣裳里去,“皇上,我想你了——” 石隐捏住了她的手腕,“皇后,你累了,要休息了。” “今晚,皇上陪我。”傅皇后满脸媚色,依旧缠着他不放。 石隐厌恶极了她这样的颜色,这世上的女人,原来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这傅婉晴在人前做出那样端庄的模样,背后里却也如此放浪形骸,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又想起自己曾经为了装出端庄的模样,苦作淑女状,结果却得不到男人的心,想必还是自己太傻。 想到这里,心里头生出一个恶毒的念头,忽然笑着端起酒来,将傅皇后斜抱在怀里,逼着她仰起头来,“皇后,既然如此,更要多饮些酒,女人被酒浸过了,才会更加的柔媚,令男人神魂癫倒呢!” 傅皇后只好仰起头,任由着石隐将整壶酒都倒入她的口里去,咽不及时便被呛得咳咳咳。 石隐又轻拍她的背做关心状,“慢点儿,慢点儿——” 若说傅皇后刚才没醉,此刻这么急的一壶酒下去,亦是醉了,咳了好一会儿,抬起迷茫的眸子,对着石隐憨憨地笑了一下,就歪倒过去,却也并没有真正的睡去,心里竟然还挂着那事,“皇,皇上——他们说你,不喜欢女人,我不信,我要你恢复以前的样子——” 石隐笑道,“这有何难?美人,不如让朕抱你到榻上去。” 石隐果然抱起了傅皇后,虽然很费力,将她抱到榻上后,他气喘吁吁地立在那里,“这女人可真沉啊!” 之后,却轻轻地唤了声,“出来啊!” 接着便看见曹煜出来了,微蹙眉头,“这时候你将我叫出来做什么?” 目光落在榻上,只见傅皇上似乎感到灼热,正在撕扯自己胸前的衣裳,虽然还没有完全醉过去,一双眸子却是闭得很紧,一幅很难过不舒服的样子。 “今晚,把她交给你了。”石隐笑嘻嘻地道。 “你,你胡说什么?”曹煜恼怒了,蓦然转身往外面走去。 第475章 死没死的傅皇后 石隐两步追上,从后面抱住他,“你莫要生气,这女人却是想试试我是不是个男人了,今夜若让她毫发无损的度过,明日便是你我的麻烦。有些女人就是发贱,她是该被男人狠狠的折腾一顿,就会老实了,我知道你对我最好,自然不会去搞这样的女人,那你得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搞定她呀。” 曹煜转身看着他,“这又有何难?不过她到底是傅老的孙女,说实话,当年若是听了傅老的话,说不定我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如今,我却要这样对待他的孙女——”曹煜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没有长久的敌人,也没有长久的朋友。”石隐道。 “也只能怪她太聪明吧,唉——”曹煜叹了声,又道:“事情到了这样地步,果然人人都无回头路。” 当下不再多说什么,只出门一会。 再进来时,身后却跟着个精壮的男子髹。 这男人很是无措地看着石隐,又看看榻上已经醉倒的傅皇后,更加茫然,还是石隐微笑着示意,“你今晚要好好享受,一定要把皇后给弄舒服了。” 见那男子似乎有点犹疑,石隐又说:“这是皇命,明白吗?” 男子眼睛微微一亮,接着鸡啄米般的点头。 之后,石隐和曹煜退了出来…… …… 傅皇后酒醒后,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时分了,感觉全身酸痛,肌肤上也布满了吻痕,头还是有些疼,她伸出纤指揉揉脑袋,想到昨晚的情形,脸上一片绯色。丫头宫人早在门外等着伺候,听好起来,鱼贯而入,却是端着青盐热水什么的,却是多了一盒香脂,宫人解释说,抹在身上能迅速去掉一些深色的痕迹。 吻痕吗?傅皇后心头泛起一抹甜密,她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此刻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反而觉得先前的怀疑是自己有些过分。 准备下榻的时候,在榻上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拿到手里一瞧,却是一条石头刻成的天珠,一般都是武士佩戴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有些粗糙,傅皇后的眉宇间出现一缕疑虑,之后将这东西随意地扔在榻头的柜子里,并未深想。 此后,连续好几日,每晚都是如此,石隐会花些心思,将傅皇后惯醉,然后叫人爬上皇后的榻,每日里都是翻云覆雨,享尽鱼水之欢。 然而也有些奇怪的地方,比如每次,当她醒来的时候,总能从榻上摸到不同的东西,比如一把奇怪的小刀啦,或者是一条陌生的带子啦,或者是从未见过的荷包及手环等等,这段日子过去,居然积累了八件奇怪的东西。 她心里实在是疑惑,这晚,无论石隐怎样劝酒,却都不喝了。 石隐见状,倒也不劝了,只自斟自饮,似乎知道她有话要说,于是耐心等待。 然而傅皇后并没有多说,只面色绯红地道:“皇上,臣妾今晚,不想喝酒,臣妾想在清醒的时候能够与皇上——”她已经艰难羞涩地说不下去。 石隐点点头,“好,朕懂皇后的意思了。” 傅皇后略有惊喜,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将手伸向她,“走,我们回内室。” 傅皇后将自己纤柔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二人相拥,进入内室,到了榻边,却觉得石隐的手微微用力,猛地将她往前扯,她一个踉跄便扑倒在榻上,虽然摔得有些痛和狼狈,却仍然没有想到别的,只尽量不显狼狈地卧好,笑着道:“皇上,你弄疼人家了。” 石隐的笑里带着嘲讽和寒意,却仍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是吗,摔疼了?那真是对不起。” 傅皇后笑道:“没关系。”说着,伸手来拉他。 石隐却是身子一侧躲了过去,忽然正色道:“皇后,怎地我们在一起饮酒多日,你竟然还是不明白朕吗?一定要朕把自己的伤疤揭出来才行吗?”刚才还很温和的面色,此时看起来很是伤悲,甚至还带着点愤怒。 傅皇后愣怔了下,不明所以地道:“皇上,您怎么了?” “你知道,这些日子,为何朕夜夜要将你灌醉?” “不是,不是为了——” 石隐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恶毒,一张脸几乎贴在傅皇后的脸上,“朕只是为了让你好生安稳的睡觉罢了。皇后,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现在,皇后不放过朕,朕只好告诉你了,朕此次去邾国受了伤,正好伤在‘要害’之处,虽然没有性命之忧,然而,却,不能再行男女之事——” 他露出难堪的模样,“皇后,你那样的聪明,知道朕这些日子只会灌醉你却不会与你做那种事难道还猜不出来吗?为何要这样,步步紧逼着朕?让朕在你面前,毫无尊严呢?” 听完他的话,傅皇后如遭雷霹,“皇,皇上,不,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你一定是骗臣妾的吧?” 石隐抓住她的小手,往自己的裆下探去,“怎么?不信,你摸摸。”语气里满是邪恶。 这时候,外面忽然刮起大风,一阵凉意闯入室内。 傅皇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猛地抽回手,“不,这不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皇后,以后你要好好的做你的皇后,朕也会尽其所能给你想要的,但是这床笫之事吗,只能算朕对不住你了。” “不可能!皇上若不能行夫妻之事,那么这些日子,到底是谁——还有那香脂,难道不是皇上送来让臣妾消除吻痕的吗!” “香脂啊,只是对皮肤比较好罢了,苏贵妃那里也有啊。” 石隐说得不以为意,说完后却忽然明了其中的意思,“皇后,你刚才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日子,朕并未动你一根汗毛,倒是谁在你身上留下了吻痕?” 傅皇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八件不同的东西—— 她啊地惊叫了声,往床里缩了下,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石隐,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这些日子,爬上她榻上的人,不是石隐,又会是谁? “不,不,一定是皇上你骗我的,对,是骗我的!这是个陷井!皇上,你为何要这样做!” 石隐的心思却更加恶毒,只是扑上前,撕扯着傅皇后的衣裳,“倒让朕来瞧瞧,朕的皇后是不是还是那个纯洁的皇后,让朕瞧瞧……” 傅皇后奋力反抗,却依旧被他将衣裳撕开来,露出来的肌肤可以明显看到上面依旧布满吻痕。 石隐本来想装作出愤怒的样子,看着看着,却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傅皇后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紧缩在墙角,茫然看着笑出声的石隐。 听得石隐道:“你知道,为何你的榻上,次日都会留下不同的东西吗?” 傅皇后蓦然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朕当然知道了,是朕让他们做的,朕跟他们说,每次完事之后,定要留下一个信物给皇后你,以做纪念。你知道吗,一个信物,就代表一个人,朕算算,到现在应该有八个信物了吧?你已经有了八个男人,除了那些妓館女子,大概没有谁比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过的男人更多的了吧?怎样,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呢?” 傅皇后彻底的愣住了,脑中一阵一阵的空白。 “为,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半晌,她才能开口问出这句话。 “皇后不是想行鱼水之欢吗?说实话,扰得朕很头疼,于是朕自己既然不能亲力亲为,只好找别人来代替了。你放心,为了保秘,所有与皇后有一夜鱼水之欢的男人,出了这个门就已经被朕‘咔嚓’处理掉了,现在他们所有的人都是死尸,所以皇后不必害怕损伤名誉,而且朕还很支持皇后,毕竟啊,朕自己无能,不能怪皇后多欲。” 傅皇后听着这些话,如同是从地狱传出来的最凌厉残忍的刑罚,咬唇都被咬破,鲜血冲着唇角流出来,“你这个魔鬼!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太可怕了,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 她猛地扑起来,如同狰狞的女鬼,往石隐扑去。 石隐猛地撤身,她便扑倒在地上,摔的好半晌起不了身。 石隐的声音冷冷淡淡,残忍无情,“可见,多欲并不是件好事,路是你自己选的,朕也是被你逼的,皇后,莫要将此事闹大了,否则,最终受损害的,只不过是你爷爷傅老爷子的名誉而已,至于你,红尘之中一浮萍而已,生与死,反正差别都不大。” 他冷漠地说完,再看一眼傅皇后,便走了出去。 傅皇后的头慢慢地低下去,双手用力地拍打着冰冷的地面。 她自小便有才女之称,熟读四书五经,对于女子必读的《女戒》也是烂熟于心。贞操观念早已经深植于心。 如今得知自己一晚一个男人,这实在是—— 她在地上爬了好久,才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榻头去打开柜子,将那八件东西拿出来,其实早知道不对劲儿了,为何还要这样的陷下去?只因为这一世,那情字离得太遥远?只为争取最后一点点可能,而赌上了一切?明明知道是陷井,便这样跳下去了。 她将那八件东西蓦然洒在这个房间里…… 似乎他们的魂魄,还在这里呢! 他们在这里,那她便不要在这里,活着被玩弄戏耍,死时总要干干净净。 风很大,傅皇后本来就被撕破的衣裳更被风吹的飞起,暗夜中,她失魂落魄地在宫中游荡。 不远处的角楼上,站着石隐和曹煜。 “她去的那个方向是明湖?”曹煜道。 “嗯,是那儿。”石隐简短回道。 默了片刻,觉得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越走越远,石隐回身拥住了曹煜,“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自己要去死,别人都拦不住。煜,你是不是有点心疼她?可是她这样的蠢女人,实在觉得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她必须得死对吗?只不过她自己死了,也算是给我减少麻烦了。” 曹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了声,“其实还有折衷的办法的,隐妹,其实,你明明可以不杀她的,你也可以让她死得痛苦点,而不是如此折辱于她。” “不杀了她,怎么能泄我心头之愤?她是与安歌那个贱人在一起的好朋友,我要让她们都去死!而且不能死得太便宜。” “真是个小——女人。”曹煜见他这样,莫名竟然发出这样一声感叹。 …… 再说傅皇后,一个人混混愕愕走到明湖边。说是明湖,不过是个荷塘,并不算是宫内最漂亮的湖,也不算是最大的,但是明湖是最深的,湖水冰冷至骨,以前就有好几个宫人丫头曾在这里头溺死。 她站在湖上横着的石桥上,风很大,湖水被吹得剧烈波动,好像水下藏着什么怪物似的。 在这无月光星的夜里,着实有些可怕。 这一刻,她本该回顾自己这悲哀的一生,奇怪的是,她脑海里所想的,只是曾经自己追逐在烟雨河的情景。 然而所追逐的那人的影子,却早已经模糊。 她嘲讽地笑了笑,笑自己这生,终是空空而来,又空空而去。 至终了,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不再犹豫,脚丫子抬起,往桥下跨去,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遍体凌伤的身和心都淹没在冰凉的湖水中。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沉下去,不屑于再挣扎,然后模糊中,觉得又有一个人影跳入水中,如离弦之箭般往她冲来,她已经不想管那人是谁了,反正是谁都与她无关。 然而那人冲过来后,便将如一根水草般的她捞起来,迅速地带到湖水之上,她却已经被冷水激的晕过去了。 待上了岸后,她清醒了些,却见救自己的人,竟是那个要逼她死的人。 她摸到头上的钗,用尽最后的力气往他刺去,轻易就被他抓住了手腕,“婉晴!是我!” 是啊,是他,可她,想要杀的就是他! 手腕被死死的捏住,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再加上秋风那么大那么冷,风从每个毛孔里钻进来,冷入骨髓,她的身体又无力地软下去,这人赶紧将她抱起来,离开了明湖。 永和殿内。 已经聚集了几个人,有韦西和他的皇后赫赫,还有尉迟靖聂玉郎等,再就是随着抱着*的傅皇后进入屋内的夏炚,众人见状都吃了一惊,韦西道:“夏君,傅皇后这是怎么了?” 夏炚摇摇头,“她跳湖寻死,被我救了上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赫赫道:“必然与那石隐脱不了干系。” 韦西却是沉默着,对这一切仿若并没有多大的震撼。 尉迟靖走过来,看了看傅皇后苍白的脸,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眸子里有些许泪雾。曾经的朋友啊,那么多本来不曾注意过的细节,忽然浮现在眼前,她越想越难过,把她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婉晴,婉晴——”轻轻地呼唤着,她却始终没有醒来。 “看来只能送出宫去修养了。”夏炚道。 赫赫道:“那今晚就这样吗?” 其实这几日,一直关于真假皇帝及是否联手攻打邾国而做讨论,当然曹炟并没有参与其中,他来到坤城另有要事,不过也暂时落脚在金府别苑而已。尉迟靖想了想,凝重走到韦西的面前,道:“韦西大王,大月氏对于我尉迟家的义气恩重,尉迟靖一定是记在心里的,但是攻打邾国与如今天烬国真假皇帝之事,乃是两件事,希望你们能够先帮忙,揭露了那石隐才好。” 韦西依旧有疑虑,“若夏君,没有恢复地位,我们尚有商谈的余地,一旦恢复地位,怕是绝不会同意攻打邾国。陈留公主,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如果你想报仇,这可是最好的机会,可以就现在逼夏君,立下同意书的字据,待他恢复地位后,发兵邾国。” 尉迟靖忽尔垂下眼帘,却不说话了。 韦西的目光有些冷,语气里略带嘲讽,“有一句俗语说,女生外向,我父皇是大月氏的国王,尚且能应兰妃遗言,扛下陈留一族的血海深仇,想办法为陈留一族报仇,没想到陈留王的唯一女儿,却完全没有报仇的信念吗?当真是令人意外呢。或者说,只是为了曹炟这个男人?” “不是!”尉迟靖双拳紧握,紧张又屈辱的眼神,令夏炚的心头微微一痛,其实他倒是很想答应韦西的要求,真的恨不得立刻去铲平了邾国,这一生,似乎一切都毁在邾国及曹炟的手上了,可是他曾经答应曹炟,若是能够平安回国并且夺回身份,便在有生之年不能进犯邾国,韦西这是逼着他违背诺言呢。 听得尉迟靖又道:“我只是觉得,陈留一族的事情尚有疑点,还有,兰妃当时只是自己猜测,曹项会杀了她,因此才逃走了,若她留下来,或许不会出这么多事,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不应该亲自杀了皇子恪的!” “陈留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意思竟是兰妃错了?你居然要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一个女子的身上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尉迟靖急急道。 韦西冷笑,“看到陈留公主这般模样,陈留王地下有知,也会很郁闷的。陈留公主,你的所做所为,会让我看不起你。” 韦西的语言刻薄,赫赫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 韦西见状,便也没再多说了,但脸上显然还是为了尉迟靖的选择而愤慨。 就在这时,听得夏炚道:“韦西大王,你不必逼迫于她。想必你也听说过,陈留公主,原本就是杨公的徒弟,杨公素有民间之皇之称,杨公做任何事都是会先考虑黎民百姓,而不会将私怨放在最前面。做为他的弟子,靖儿不被恩怨所左右,能够顾全大局,才是最难得的。 可是陈留王一族的血海深仇,当然也最终会有个结果的。在这里我向你保证,若是靖儿有一日,想通了,要为陈留一族复仇,我夏炚绝不会推却,一定是第一个冲上去,至于我曾经许下的劳什子诺言,也不必在乎,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靖儿,我愿意被天诅咒!” 韦西怔了下,凝眉犹豫了起来。 倒是赫赫说:“韦西,为陈留一族复仇,原本是我大月氏对兰妃的诺言,理应我们独立承担,现在也不过是觉得天烬国现在的情况,是个好机会而已。但是既然真正的车渠公主没有死,诸国联盟攻打邾国,便缺了由头,还有大石那些国家,都已经在退缩,或许这一次的机会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好,不如我们退一步,给陈留公主一个思考的余地。” 韦西向来对赫赫的意见看中,这时候终于叹了口气道:“好,这件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谈,不过夏君,真假皇帝这件事不可以再拖下去了,否则我会看你的笑话。” 第476章 既然决定了,不要再犹豫 赫赫也道,“最近,诸国使者都往天烬而来,想必是邾国和帝在后头运作,无非就是要求毁盟的,或许这对你也是个好机会,好好利用吧。蠹” 夏炚点点头,“是的,时机已经成熟。” 经过再三考虑,傅皇后并没有出宫休养。 出宫容易进宫难,况且她身体不好,目标太明显。所以她干脆被接到皇宫一处秘室休养,这皇宫原本是夏炚的地盘,他自是熟悉得很,让秦神医开了方子后,连药都是在太医房那儿取得。 傅皇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幽秘的房间内,但是房间内布置的不错,整洁温暖,她全身酸痛,皮肤还有那种火烧火灼的感觉。而她的旁边,坐着的却正是夏炚,她一见他,便又气得全身发抖,眼冒金星,只是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你——” 夏炚冲着她温柔一笑,“婉晴,是我。” 傅皇后愣了下,像是被冰凉的蛇子碰了下似的,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夏炚,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那样设计害我,不就是想让我无颜再活在世上吗?我已经如你所愿去死了!你干么又要救我?你还想要怎样折磨我?” 夏炚有些心痛地看着她,“他,折磨你?” 傅皇后看见他的样子就生气,愤怒,绝望,“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恨死你了,我再也不要见你!” 夏炚忽然道:“婉晴,你当真,分不出来吗?” 傅皇后有点儿错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髹。 夏炚道:“婉晴,以前是我对你太不好了,以至于你分不清我与他,这都是我的错。不管出了什么事,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折磨了,婉晴,我是夏炚,我是真正的夏炚,而这些日子,坐在龙位上的那个人,叫石隐,是中了人面虫而化成了我的模样,他之所以这样折磨你,乃是因为她是曾经的姬静姝,他已经疯了。” “什,什么?”傅皇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喝了药,一会儿,我带你去见真相。” 傅皇后机械地张开了嘴,任由夏炚将药汁喂入她的口中。 大约二更时分,夏炚带着傅皇后出来,由幽秘小路进入一个走廊,再转过几圈,到了一个类似于书房的地方。一路之上,傅婉晴都又是疑惑又是不耐,待到了书房,忍不住出言叽嘲,“这是你自己的地盘,怎么搞得偷偷摸摸。” “嘘——”夏炚示意她别出声,二人继续往书架处而去,夏炚直接推开书架,傅皇后才发现书架后头另有乾坤。到了这间秘室,忽然听到有声音,夏炚将一幅山水画挪开,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个小窗子,外面罩着网罩,虽然视线有阻隔,然而却依旧能清晰看到那边的情形。 傅皇后看了一眼,差点尖叫出声,幸好被夏炚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然而她的眼眸却是瞪的大大的,原来墙壁那边,竟是石隐常在的地方。自从他把曹煜携入宫中,便寻了这个隐秘的房间,常与曹煜在此处相会,却不知道这个隐秘的房间,却是设有机关,夏炚进入书架后的秘室,可轻易看到他们。 这时候,石隐正在与曹煜说话,眉头紧拧,“你说,这打捞了一天,也没捞上来她的尸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煜道:“听说明湖幽深,大约是沉在湖底了。” “不可能啊,就算再沉入湖底,人死之后尸体还是会飘上来的对吧?况且今日一个白天都在那里打捞,怎地一点痕迹也无?这个贱女人,不知道她是不是逃出生天了,若真是这样,反而是个麻烦,说不定哪天回过头来害我。”石隐的语气里满是不满,又道:“早知道赐她一条白绫,只有见着她那了无生趣的尸体,我才能放心。” “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而且昨晚有人亲眼看到她跳下去,估计生还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的。”曹煜安慰道。 “贱人,贱人!”石隐连声叫骂,眼睛里像是有毒。 “还有,诸国使者怎会齐齐到了坤城?隐妹,这才是你要关注的事情吧?之前你即已经签了同意书,他们就没有必要再来了吧?”曹煜道。 “那谁知道!这一个个的,让人头疼死了!”石隐不耐烦地说。 “隐妹,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可不能耍小性子,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便前功尽弃,而且听到有人秘密禀报,夏炚现在就在坤城,根据我的猜测,他甚至有可能已经进了宫,你的言行,或许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耳目中。”曹煜这么说着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往四周扫了眼,夏炚和傅婉晴都不由自主地摒住呼息。 石隐的面色也凝重起来,眸子却越发邪恶冰冷,“你说的这个,我觉得太有可能了,当初,我便也是在他们的皇宫里,如入无人之境般出出进进,现在他们故技重施亦是有可能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这宫里,没有人会欢迎他回来,无论是大臣,还是后宫妃嫔甚至是他的娘亲——他们可都是靠着我给的好处,过好日子,谁叫他以前不好好的对待这些人呢。” 是啊,现在宫里的人的心,大约都已经被石隐捕获,谁叫他可以抽出时间陪他们看戏,谁叫他可以常办晚宴,邀请众位文武大臣同乐,谁叫他可以在朝堂之上对文武大臣们和言悦色? 这些,都曾是曾经的夏炚所缺失的。 石隐又加了句,“自从夏炚围困安阳城,他的部下可有一天过上好日子?这几年都在战斗中,听起来马踏千里江山,可是威风得很,可是一路走过来,都是别人流的血,夏炚却坐享其成,之后又如果漠然的对待他们,你猜,他们会想要这样的一个帝王吗?” “他是个掠夺者,必被别人掠夺,隐妹,你这番道理乍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道理,但是细想想,又确实如此。” 曹煜赞成他的话。 石隐此时,倒是含羞带俏地靠向他的怀里,“煜,其实我也有点怕,而且尉迟靖没有死,这个女子最是狡猾,又会使邪术,我是真怕——” “你怕她,不过是因为曾经败在她的手里。可是隐妹,她曾经可是你的七妹呢,你忘了吗?” “是啊,七妹——” 姬静姝忽然想起来,那一年,曹煜颁下敬和皇妃病故的消息,她与她那位七妹——安歌同站在告示牌前,那时候的安歌,狼狈又丑陋,像一粒不起眼的灰尘,而她在众人的面前光华灼灼,如今,她却变成这不男不女的样子,而尉迟靖,居然赢得了在百姓之间的声誉,甚至几个帝王的喜欢。 若说上天厚待,当年该是厚待她姬静姝才是?安歌何德何能,居然要受此殊誉? 石隐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手,“煜,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 曹炟来到坤城已经七八天。 这日接到了安阳的来信,说是最近尹铉不知道为何,忽然将兵马调集至碧落行宫附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谢流云在信中,是希望曹炟能够早日归来主持大局。 曹炟将信放在灯下烧去,看向对面坐着的车渠大王,道:“我们去吧。” 车渠大王点点头,二人起身出了门。 到了另外一个大厅,只见厅内已经坐了数十人,个个看起来都是尊贵而又充满智慧,但因为各国风俗不同,衣饰打扮上都有不同,曹煜随便扫一眼,便也知道,参与联盟各小国基本都到了。 曹炟走进来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一袭白发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这一袭白发不但没有减弱他的气势和俊朗,反而使他身上更多了些别人没有的邪魅狂肆,偏从他的神情风度来看,又是极内敛的人,这种复杂而又迷人的气质,在刹那间已经使各使者重新开始评估曹炟这个人,甚至是联盟这个整件事。 他们留给曹炟的是最中间的尊贵位置,倒也算给足了曹炟面子,曹炟倒也没客气,坐了上去。 车渠大王发话道:“看来人都到齐了。” 大石国使者道:“是到齐了。” 车渠大王道:“之前的事,本大王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关于我女儿夕夕之死,完全是个误会,夕夕不但没死,而且还是邾国和帝所救,而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决定诸国联盟攻打邾国这件事,的确是有些鲁莽了,在这里给诸位造成的不便与麻烦,向先诸位道歉。” 莒国使者道:“可是这事也不能就当成是一场闹剧,毕竟我们都为这件事已经做了准备,付出了心力和人力,回去后对自己的君主也不好交待。” 下鄀国的使者道:“交待不了又如何?假如大家都退出,你要独立开战吗?何况邾国是什么样的国家,你自信是他们的对手吗?” 这明显是拍曹炟的马屁,而损莒国,将莒国使者气得屁股抬了好几下,“你,你怎么说话呢!” 还是车渠国大王接着道:“其实打仗这种事,我们没有谁会愿意,最近这一年多,诸边邻友十数个,都被天烬收归,剩余我们这些个,也是因为各种原因躲过。但是这一年多,也是我们过得最为艰难的时候,天烬国马踏千里,邻友们死了多少人?而我们的货币、经济和货物往来,受了太多的影响,现在又有天烬国邻彼,每年要上供,其实天烬国才是让我们头疼的对不对?” 车渠国大王说了句实话,顿时众人都不吭气儿了,好半晌,有人道:“你当然这么说了,你的女儿即是没死,便还是天烬国的云夫人,你就是他的国丈,他自然不会对你们车渠如何,我们呢?我们可没有那么样的好女儿。” 车渠大王的脸蓦然垮下来,“那北虢使者,你说怎么办呢?” 北虢使者看向曹炟,“如今,诸国联盟已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有人能阻止这箭发出去,那自是好的,大家都不必劳心劳力了。但若不能阻止,只怕我们也只能随波逐波,毕竟彼邻天烬,今次逆了他们,倒是容易,后面免不了被找麻烦。” 他说的,也正是众人所担忧的,曹炟知道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只听他声音缓和温淡,道:“箭在弦上,自然可以不发。只在于这个控箭之人,曹某是明白你们的顾虑,但是若诸位能退,这控箭之人,自然也能退,这件事曹某可以向大家保证。至于将来,既然曹某今日在此,劝戒诸位放弃联盟攻打邾国,那么诸位若是给了我曹某面子,将来诸位所代表的国家有什么事,自可通知我,若有需要之处,会鼎力相助。” 莒国使者道:“空口白牙,无凭无据,倒叫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冒如此的风险,实在不值。” 车渠大王的语气冷漠,“那使者是想让和帝立个字据吗?” “字据那种东西,在邾国起作用,在我们这儿不起作用。” 车渠大王也有些恼,这些人是榆木脑袋,实在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下鄀国忙打圆场道:“在下倒是听说,萧齐最近与邾国联合打造各类兵器,若是邾国愿意,咱们可以向他们购些兵器呀。所谓,兵器是强国自卫最好之物,兵器强而兵强,兵强而兵器更强,若我们自己强起来,又害怕什么天烬国的马踏千里?都是人,为何一定觉得输家是我们?” 这下鄀国是在萧齐下首,在铭江上首黑湖南端,是以对铭江的消息灵通些,萧齐近年来开铁矿造兵器,已经是诸国皆知的事情,而萧齐的兵器向来也是最好的,凭借兵器,他们不但经济发展迅速,立于不败之地,更是兵强民富,国泰安稳。 只是曹炟与萧齐一起开矿之事,在坐其他人倒是第一次听说,心里头都打起了滴诂,这萧齐若与邾国真有这方面的关系,邾国果然是惹不得的,关键时候,萧齐定要插手,明显这次的联盟,虽然曹炟亲自出面说项,似乎众人站在有利地位,但仔细算起来,诸人并没有胜算。 “萧齐的兵器,向来只销往邾国和北方的齐、晋等国。很少销往诸邻国,不但是因为有了兵器而喜欢胡乱起事,而且诸邻国太强,容易将它自己置于易败地位,因此下鄀国使者,你便不要做这个梦了。”莒国使者如是说。 看来,他是坚决站在天烬国一方的。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状况与以前已经不同,比起萧齐,你们有更近的目标,便是曾经掠夺你们邻国的天烬国。如今,天烬可说是萧齐的摒障,同时也是萧齐将要面临的敌人。假如这次,你们愿意退出联盟,曹某可以负责说服萧齐售卖兵器给你们,以让你们可以自保。” 曹炟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众人都不由一怔。 莒国道:“和帝你的提议是好,但是谁知道这事情办得办不成呢?” 车渠大王却道:“我可以作证,此事乃是真的。” 说着忽然拔出自己的腰刀,只见昏黄的灯光下,锋刃泛着寒冰一样的颜色,“这件兵器,便是这次和帝给本大王带过来的礼物,正是出自萧齐的手笔,同来的一批有五千件弯刀和一千件利斧头及三千件流星锁子锤,与这些礼物同来的,还有萧齐王的亲笔书信,已经言明,以后愿意将兵器售于我们在们五国,而这些,原本是萧齐王通过和帝赠予我车渠的,现在我愿意献出其中的三分之一,由大家自行挑选,也可算做是样品,介时想要的,可以直接向萧齐定购。” 众人的目光还是落在那弯刀上,车渠大王摆了只酒杯在桌上,啪地在手里啐了口,使手心湿润,然后紧握着腰刀,看准了,嘿地一声砍下去,正中酒杯的中央,只见酒杯啪地破成两半儿,断口齐整,令人惊讶,再看腰刀,丝毫无损。 这一下,引来不少惊叹。 下鄀国使者立刻道:“果然好刀!” 接着向曹炟道:“和帝,不知车渠大王所说的,萧齐王的亲笔书信,是否可以展示一下。” “自然。”曹炟探手由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展开。 果然书信的下款,盖着萧齐王的御印。 到了这时候,便连那莒国使者都不多说什么了。 下鄀国若有所思地看完那封信,缓声道:“其实,如今和帝亲临,若我们不给和帝面子,便是与邾国为敌。而退出联盟,便是与天烬国和大月氏为敌。但是邾国向来对我们不曾进犯,之前与这对抗的也只有东且弥国,如今东且弥退去,我们又何苦迎头赶上?而天烬国才是我们真正的威胁。”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点头,下鄀国使者又继续道:“今日,我们勉强应和了天烬国,解一时之危,那么以后呢?难道次次都要听命于天烬国?这样的话,我们虽然并未被天烬国占有,然而也不过仍然是天烬国的臣子罢了,我们的国家,将永远是他们可以随时落脚和掠夺的郡城罢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气氛蓦然间沉寂下来。 对于天烬,他们真是又恨又爱。 曹炟却又道:“你们只是害怕天烬国不愿退盟,而你们无法解释罢了。但有可能,天烬国也不过是因为你们五国联盟,他也是赶鸭子上架,无法不应呢? 其实天烬与你们五国,相互牵制,不管怎么样,或许天烬国的皇帝夏君,也根本无意征伐邾国,毕竟他也曾是邾国的手下败将,也需要很大的勇气,而正是你们的联盟,才给了他这样的勇气。 然而,目前的情况是,就算联盟成立不退,你们却依旧没有任何的胜算?不是吗?介时,天烬反正输过一次,输得惨了,穷途末路之下如何扭转情势?不过再次掠夺你们的城池和人民,货物而已,但是你们呢?输得起吗?” 这其实正是现实,残忍的现实,莒国的使者终是狠狠地叹了一声,最终道;“也罢,也罢,和帝,我莒国愿意在此先行放话,我愿意退出联盟,但是,若夏君问责,还请各位邻友能够分担一二。” 下鄀国使者忙道:“那是,那是,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现在这种情况,更是应该共同共度难关。” 车渠国大王道:“只要我们五国从此盟好,夏君不敢为难我们,只是这件事,还是要好生解决,最好不要翻脸,是以,仍然要进宫一趟才好。” “正是,正是。” …… 这场谈判看似简单,却其实是由清晨谈到夜里,又由夜里谈到现在,至此已经连续数十个时辰,其间的激烈不言而喻,不过好在最后勉强达成协议,此时天色微亮,曹炟与众人散去,各自回屋休息,再一日过去,便是一起进宫的日子。 曹炟回到金府别苑,看到尉迟靖就坐在亭中发呆。 他连忙前去唤了声,“靖儿!” 尉迟靖回头看到是他,面色微沉,居然低着头像没有看到他似的,从另一个方向迅速地走掉了。 自从上次她崩溃哭过后,就是这种态度。 在曹炟的印象里,自认识尉迟靖的第一天,当她还是沈婥的时候,便知道她与普通的女子不同,她遇事从来不会像别的女子那样逃避,她会迎上来,就算她刚刚恢复尉迟靖的身份,那时候记忆尚未复苏的时候,与他做对那也是光明正大,直接爽气的,这种像小女儿般躲躲闪闪的模样,当真还是第一次。 曹炟的脑子也乱成一团麻,郁闷地回到房间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日联盟彻底解散,他就该立马起程回邾国了,他当然不能带尉迟靖回去,尹铉还在那儿虎视耽耽呢,对比起所有的这些小国家,尹铉才是大老虎,能一口就把尉迟靖给吞了。 这一走,又不知道相见何期,曹炟只觉得心里一点点地泛上潮湿,又想,难道她是想要放弃了吗?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也是,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在这种状况下,依旧把爱情摆在第一位。 况且,这个男子,是没有办法护她周全的。 刹然间涌出来的挫败感,让曹炟面色苍白,回到屋子里连续喝了三四杯茶,才将胸口那种让人崩溃的情绪压下去。 不过,就算要结束,也还是要好好的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又走了出来,往夏炚的居处而去。 在他回来之前,夏炚刚与夕夕公主说过话,傅婉晴的事情,夕夕公主已经全数听说了,之后便感叹,“傅姐姐真是很可怜。夫君,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她虽然已经失了贞操之身,但毕竟还是你的妻子。” 夏炚想了想道:“夕夕说呢?” 夕夕公主忽然笑道:“那石隐是与你极象,当初在牢里,若不是将他错认成你,倒也不至少被他所伤。所以傅姐姐上当受骗,也是情理之中。虽然按照我们车渠国的习惯,一个男子终身只可爱一个女子,可是对于傅姐姐来说,我却是后来者,她现在落到这样的地步,我希望夫君能够照顾她。” 夏炚看着眼前女子慧黠的目光闪闪烁烁,一时间心内五味陈杂,当初为了在安阳立足,娶了傅婉晴。虽然她样貌才学样样不差,然而她对他不上心,他对她也不上心,只是一场交易罢了,但他内心里,还是觉得不应亏待这个女子,演变到现在的模样,便是他也始料不及。 “夕夕,这件事且先看她自己的选择吧,毕竟她受了这样大的污辱,只怕我想再照顾她,她却不愿呢。” 夕夕公主只是点了点头。 从明云夕的房间里出来,便见到匆匆经过的尉迟靖,她低着头,仿若狼狈的逃兵。 他不动声色,只追在她的后面。 只见她跑到了一棵黄桷树下,蓦然停住脚步,像是被谁点住了穴道般动也不动,夏炚没有去打扰她,只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这样过了好半晌,却见她的肩膀忽然抖了下,接着双手捧住脸,很明显她是在哭。 这一刻,夏炚再也忍耐不住,走过去,将她的手从脸上扳下来,只见她红着眼睛,泪流满面。 “以前,却觉得你不会哭,不像个女孩子,这几日,却发现你是打算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吗?”夏炚心痛地道。 “我骗不了自己,我不能再骗自己——曹家,与我尉迟家,是有血海深仇!以前,我是一个人,总存着侥幸之心,为了自己,我可以放下一切,总是以冤冤相报何时了来安慰自己,再说,曹炟何错之有?曹家的仇不该他负责任,但是现在,连一个毫无关系的大月氏国,都能够因为信义而背负这责任,我却——” 她内心挣扎,痛苦,在于大月氏兰妃真相的出现,阻断了她所有的借口,阻断了她所有的侥幸,阻断了她的退路。 夏炚抬手拭去她的眼泪,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 尉迟靖像个孩子似的流泪,感到羞惭,刚准备转身离开,听得夏炚道:“你是女子,虽然是陈留王的唯一遗女,但依旧是女子,女子天生就是柔弱的,不该负起这般重责大任,既然大月氏愿意背负这责任,为陈留一族复仇,你又为何自苦?你想爱谁便爱谁,你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不会有人影响到你,不管怎么样,你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靖儿,永远都没变,还是那个人!” 尉迟靖蓦然顿住脚步,“不,陈留一族若要复仇,也不该假手于人。” 她转过身,看向夏炚。 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然而夏炚却只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绝望,他的眼睛也忽然红了,这个女子,活得太苦。 自他认识她,她似乎就没有过几天快乐的日子。 他蓦然奔过来,狠狠地将她拥在怀里。 紧紧地拥着她,那么紧,似乎要将她揉入自己的怀里,颤声道:“既然是决定了,就不要再犹豫,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不必再回邾国,也不必再去见曹炟,你要嫁给他,我便做你的送嫁人,你要找他复仇,我便是你的前锋!靖儿,不要这么痛苦,世上,除了曹炟,还有另外的男人,还有真正爱着你的人!” 尉迟靖没有推开他,如今的她,只觉得空前的脆弱,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来依靠。 而这个依靠,却从此以后,不能是曹炟。 站在不远处的曹炟,听清了他们说的每个字,也看清了他们的模样,他不敢有稍动,只是像棵植物般站在那里,只觉得身与心皆是冰凉入骨的,仿佛被冰冻了多少年,仿佛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复苏。 ---题外话---——亲们,今天更了八千字哦~鼓掌一下。 第477章 把这个怪物抓起来 尉迟靖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又哭得太多,这样一闹,眼前便又发黑,无力地靠在夏炚的怀中。 夏炚将她抱起来,往她的房间而去。 眼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曹炟才忽然觉得力气一失,竟是忍不住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好在金大人恰好走过来,见他如此,连忙扶住了他逆。 “和帝,你怎么样?” 其实曹炟不过是一时有些晕,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时只是苍白着脸色摇了摇头,“没事,金大人,我没事。” 金大人倒是疑惑地往前看了几眼,却并没有看见什么,见曹炟已经转身离去,忙又问了一句,“和帝,这次金某代皇上谢谢您,若不是皇上手下留情,放了皇上回来,只怕这次的事情要闹很大,无法收场了。” 曹炟哦了声,声音淡的如风吹过,“不用客气。” 这一夜,曹炟却没有再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想到明日联盟八成会解散,也没他什么事了,便要回邾国去了,想收拾下行礼,可是却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好一会儿,便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冷月,已经是秋天,他为了看这冷月,将窗户大开着鼷。 门被推开,聂玉郎和翟白天走进来,二人见状,都面面相觑。 还是翟白举步,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皇上,秋夜太凉,莫要这样坐在窗前吹风,会吹坏身体。” 曹炟哦了声,倒也不勉强,竟还能微笑着道:“你们来了。” 聂玉郎因为做他的侍卫久了,居然也慢慢地有了侍卫该有的特性,恭敬地站在那里并不说话,翟白嗯了声,“皇上,明日的事情至关重要,只是不管是怎样,明天也该有个结局了,若是联盟解除,皇上自是没事,若是联盟依然如故,只怕他们立刻就要对皇上发难,所以我与聂兄商量过后,觉得皇上还是今夜连夜秘密离开比较好,由聂兄与我亲自相送。” “朕若走了,车渠大王及其他人,都会觉得朕怯了天烬,或者是想要悔约,是以,在结果出来之前,朕是万万不能离开的。” “皇上,是否还在想着,能够与尉迟姑娘一起回邾国?” 曹炟的心里突然一窒,或许之前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回到了邾国,只要避开尹铉的耳目,二人终究还是能够经常见面的,而他也不会让这种情形持续太久的时间,但是现在—— “不是,她有她自己要走的路。”他说到这里,似乎不知道怎样说下去了,又道:“总之,朕要等结果出来才走。而且,你们不必相送于朕,朕自有梅花卫队和铁面卫队来护卫,你们只消保护好靖儿便好。” 铁面卫队是最近曹炟新命名的一个卫队,正是聂玉郎训练出来的卫队,一直没有命名。 前些天忽然想起自己曾扮铁面时,与尉迟靖在一起的种种,于是干脆就给这支卫队给了一个“铁面”的称号。 聂玉郎终于道:“陈留公主有夏君保护,自是会没事的。” 曹炟却摇摇头,“有你们两个在她的身边,朕放心。” 至此,二人终于不再劝戒了,然而聂玉郎和翟白都认为,还是应该先做些准备,免得事情突变,不好应对。 曹炟无法,只好打起精神,与他们商量了一个秘密的退出坤城的路线,二人方才罢休。 天渐渐地亮了,无论是天烬国皇宫内,还是皇宫外,都似乎有一种难言的肃穆,灰蒙蒙的天空,秋雨连绵,打在树枝叶上,啪啪啪哗哗哗的声音,像一根棍子,一直在搅动着一湖水,曹炟站在廊下,感受这凉凉潮潮,不一会儿,有一个侍卫打着把素伞过来,“皇上,我们现在转移去别的地方。” 这个“别的”地方,便是昨晚与聂玉郎和翟白商量好的地方,在金大人和曹煜、尉迟靖离开后,他们也同时离开金府,在秘密的地方落脚,怕的便是万一事情有变,不会被围困在金府,毕竟金府可是夏炚的地盘。 只是尉迟靖早上离府往皇宫去的时候,并没有来与曹炟打招呼,曹炟从小路走出来目送于她,只见她穿着一袭素净的衣裳,头发却是挽成髻子,垂在脑后,却披了件非常华贵的宝蓝色斗篷,显得整个人英气勃勃,而腰间挂着她独有的千年龟壳,袖子里也必藏着那六枚铜钱。 妆容淡淡,青色烟雨中,整个人被镀上了梦幻般的美丽,曹炟很想冲上去唤住她,想替她整理一下似乎有点系歪了的斗篷带子,最终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夏炚的掺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辘轳而去,车帘晃动,然而始终没有再出现尉迟靖的脸。 “皇上,现在就走吧,再迟了恐有变。”执伞的侍卫道。 曹炟终于点点头,接过了侍卫手中的伞,步入雨幕中。 一人一伞,渐渐地出府而去。 再说尉迟靖,一路之上也是极端沉默,夏炚也不多说什么,今日,夏炚穿着一身金紫龙袍,腰间明黄色的带子,一块宝玉镶嵌其中,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更添了尊贵之色,眉宇间有兴奋,有紧张,也有忧郁,而此时他的眸子里,却似乎只有尉迟靖一人。 刚想说点什么,听得尉迟靖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今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关键的一日,所以夏君,有什么事等今日过了再说。” 夏炚只好点点头,“好。” 一旁的傅皇后和明云夕心中各自心里滋味不同。特别是傅皇后,发现夏炚如此着紧于尉迟靖,露出一抹苦笑,她与尉迟靖之间,到底是她彻彻底底的输了。 不过这一次,她却愿赌服输。 朝堂之上,各国使节已经到了。 石隐见他们穿着奇形怪状的衣裳,内心里其实并不怎样将他们看在眼里,因此除了给车渠大王和大月氏的韦西夫妇赐座,其他众人居然都只能站着,在他心目中谁高谁低,一目了然,这更引起了诸如大石和莒国等使者的不满,不过今日本来就是来拆台的,是以众人都暂时地忍气通声,不予计较。 “诸位,今日齐例堂下,到底是何缘故?”石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起来,这也是应曹煜的要求而为,因为曹煜要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到底为何而来,同时做好布置。 车渠大王与众人目光对视,虽然之前已经说好,要一起退盟,但此时一个个都挺能沉得住气,看来都是不打算做那个“出头鸟”。 车渠大王摇摇头,忽然叹了一声,“罢罢罢,此事由我而起,也因由我而终,还是我来说吧!” 石隐笑嘻嘻地道:“岳父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车渠大王面色一变,“你莫要叫我岳父大人,当不起。” 石隐笑容不变,“岳父大人是否对我有什么误会?若是这样,我们可以私下里解决,莫要在朝堂之上闹出笑话来。” 车渠大王往四周瞅了眼,似乎觉得时机还不对,直接大声道:“我要退盟!” 石隐的笑容不变,“岳父大人,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要退盟?到底所谓何来哉?况且当初又是谁东奔西走要联盟攻打邾国的?大家可是为了给您的女儿夕夕报仇,才聚在一起的,现在你要退盟?岳父大人,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他左一声岳父大人,右一声岳父大人,车渠大王不知道真像便也算了,如今知道他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便觉得内心一阵恶寒,蓦然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事到如今,有些事我觉得必须得挑明了。” 又像石隐指了指自己身后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你看看她是谁。” 这女子自进来便一直坐在轮椅上,其实石隐倒是略微好奇了下,又以为是哪国的使者,当时也没有多想,此时将目光落在这女子身上,只见她撑着双拐,勉强地站了起来,然后伸手竭开了自己的面纱,明丽的容颜,倒是异常美丽可人,然而石隐见了却面色大变,指着她道:“鬼,鬼!” 他竟吓得差点从龙椅上给溜下来,这时候藏在龙椅幕帘后的曹煜提醒他道:“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她是人,明云夕没死!” 听到曹煜的声音,石隐才不那么慌张了,但是一时还转换不过来,想到她亲自到冰室中,在明云夕的尸体上刺了几刀,还划破了她的容颜,如今,这人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确实让他心惊肉跳。 就听得明云夕冷嘲道;“石隐,我不是鬼,你可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活着回来吧?当初,你在我的身体上刺了几刀,又划破了我的脸,泄完恨,污辱完我的尸体,又将我的尸体带回来给我的父王,污赖是邾国和帝杀了我,以引起我父王的愤慨,但是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那个真正下了毒手的人,是你!反而是邾国和帝救了我!你如此处心积虑,不过是想利用我父亲和各位叔叔而已!” 明云夕向来喜欢游历,彼邻之国多数都去过,是以一直将他国使者称为叔叔。 因为众人早已经在前日便知道真相了,所以大家只是静静地听着,观察着石隐的反应。 石隐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稳了下来,“你胡说!我亲眼看见夕夕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 又向车渠大王道:“你想退盟,便找来一个与你女儿相似的女子冒充她,岳父大人,你如此做,夕夕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车渠大王冷冷一笑,“我的女儿,我自是不会认错,若她真死了,我也会为她报仇,但是事实上,整件事都是阴谋,连你这个夏君,都是假的!石隐,在座诸位都已经知道真相,你就不要再狡辩了,而且我们今日来,便是要退盟的,话已至此,别的话不必多说,我们不过是过来交待一声而已。” 石隐气急而笑,“你说,大家都知道真相!好笑!本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退盟之事,既然你们如今白纸黑字两只脚都插进来了,现在想退出却不那么容易了,我天烬的士兵不是吃素的,天烬国的君主也不是可以随便被耍弄的,所以岳父大人,你可真的想好,要如何为你现在所有的言行负责?” 他语气里威胁的味道,已经很浓烈了,而且满脸布上了一层淡淡的戾气,这时候,原本就缺了些天家贵胄的尊贵的他,显出浓浓的邪恶,倒像是从哪个山林里跑出来的妖精,见者无不内心更加动摇,与这样的君主合作,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下鄀国使者道:“我们下鄀国也要退盟,车渠大王,若是要负什么责任,我下鄀国愿意与你一起负。” 莒国使者往前一步,“算我一个。车渠大王,我们听你的。” 北虢国和大石国也都往前而来,“我们也要退盟!” “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石隐的眼眸里仿若要滴出毒来,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敲着龙案,“你们这些昏才,居然以为我夏君是好欺负的!” 这时候,听得后面曹煜道:“冷静,莫要上他们的当,他们定是有备而来。” 然而这段时间,坐在龙位上,已经被这高位之上,高一不二的美好感觉所左右的石隐,根本听不进曹煜的劝说,好不容易压下胸口一口浊气,哈哈大笑两声,“你们这些昏才,既然如此不识时务,留着你们有何用?本君现在就杀了你们,然后再告诉你们国家的人民,你们过来联盟,结果被邾国国君所杀,看看他们会不会愤慨,会不会继续支持这次的联盟!” 他说到坐到,立刻喊道:“来人呀!把他们全部都围起来,一个都不许出去!” 只听得门外兵甲动,门砰地被踢开,外面已经重重叠叠三四层手执长枪的士兵,虎视耽耽盯着殿内的诸人。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诸位文武大臣也忽然之间议论起来,金大人上前一步,“皇上,素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之说。他们皆是各国的使臣,杀不得呀!” 石隐冷笑,“我天烬国,马踏千里江山,又把谁放在眼里来哉?今日他们胆敢如此仵逆,实在已经挑战到了本君的底线,不杀不快尔!” 金大人便不再说话,回首看着诸位文武大臣,见他们也皆都议论纷纷。 显然对石隐此举都感到诧异。 而诸位使者反而是面色平淡,并没有特别害怕的神色,反而摆出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金大人见此刻时机已经成熟,向车渠大王道:“车渠大王,刚才听大王屡次提起石隐这个名字,请恕金某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车渠大王可否详述一遍?” 车渠大王尚未说话,听得石隐道:“详述什么?这个老匹夫的话,你们也听?金大人,你当真是糊涂了!” 石隐害怕再这样下去,连朝内大臣也开始反叛,立刻便下令,“来人呀,将他们就地斩于堂下!” 于是手执长枪的士兵,便踏着重重的脚步,步入朝堂。 诸位使臣虽然知道,夏炚必须会出现的,然而面临着石隐这个疯子,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都背靠背站成一圈,莒国的使臣道:“夏君,你疯了吗?身为上位者,怎能如此弑杀,一言不合便要杀人!你当真是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吗?” 石隐冷笑,“你总算有些自知之明,你说对了!” 眼见着士兵举枪,便要刺穿众人的身体,忽然见一人,手举大印到了门外,有个女声道:“皇上在此,谁敢造次!” 众人回首看去,只见身穿龙袍的夏炚正手举御印,走上堂来。 士兵们乍然见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帝,也蒙了。 顿时都让出一条道来。 而夏炚的左右两侧,则分别是傅皇后与尉迟靖。 躲在幕帘后的曹煜眼见这几个人进来,心中便是一沉。 他悄悄地后退了几步,终于咬了咬牙,往外面逃去。 而此时,石隐并不晓得曹煜已经离开,只震惊地看着夏炚进来,目光落在傅皇后的身上,他恨得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贱人,果然没死!” 傅皇后冷冷地道:“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 “你竟然敢于本君如此说话,简直放肆!” 夏炚冷笑道:“婉晴是朕的皇后,用这种语气对你这种宵小说话,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石隐,事到如今,你还要挣扎下去吗?” “你是哪里来的怪物?居然敢冒充本君!”石隐犹自大喊,“快点把这个怪物给我抓起来!” 士兵便又往前围了一步,夏炚将御印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目光更是冷冷地盯他们一眼,“你们敢!” 他为帝已经有两三年,虽然于安阳惨败,然而出了邾国后,这一路行来,亦是造就了铁血部队,身上自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与尊贵,士兵们眼见如此,反而都又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看看龙位上的石隐,又看看夏炚,眼光茫然,最后齐齐盯上了本朝的文武大臣们。 金大人见状,道:“你们先莫要动手,听本大人指挥。今日,既然是两位都在此,看来是分辩个真假的时候了,大家都看过真假美猴王吧!纵然二位相貌一样,却总有不同的地方,我堂堂天烬国文武大臣,绝不能拜错帝王。” 金大人的话引起诸多文武大臣的共鸣,然而也有沉默着静观其变的。 石隐从邾国回来后,为了拉拢人心,新近提拔上了不少的文武大臣,完美利用心术,捕获了不少文武大臣家人的心,比如他曾经为臣子重病的母亲派去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又给有些臣子重修大宅,甚至当起了媒人,给好几个文武大臣的儿子和女儿当众指亲,所指之人当然非富即贵。 他这些小伎俩还是很起作用,如今有些臣子,依然是站在他的这方的。 夏炚道:“金大人,身为重臣,你一定知道本君的御印是什么样的,而此印所用之玉乃是上千年前的黄龙色暖玉制成,此印此仅一枚,别无其他。石隐若是能拿出与本君此御印同样的大印,本君可自动退下。” 说着夏炚将大印递到金大人的手中,立刻有其他几位大人也同时围上去查看,之后都是点点头,此玉名贵却大而厚重,是不可能被冒充的。 金大人有些紧惕地盯着龙位上的石隐,“你说你是帝君,请拿出御印。” 石隐此时多少是有些慌张的,此次他唯一的失误就是一直找不到夏炚,而没有得到夏炚手中的御印,后来虽然重新找块玉照原样刻了一块,但现在正品出世,那赝品拿出来,也是徒增笑料罢了。 ---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 第478章 钟氏与贵妃辩真假 想了想他道:“没错,本君的大印是丢失了。” 此言一出,堂下诸人的议论声立刻声了起来,有人道:“皇上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丢呢?” 而在坐的使者及尉迟靖,却只是冷笑。 石隐定了定神,道:“大家不要吵。东西可以仿造,可以丢失,可以易主,但是人,却永远都是那个人,每个人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不可能一样。我发誓,我便是夏君,夏君便是我。对方即使要冒充本君,但总会有疏漏,刚才车渠大王说,自己的女儿,你自己自然是识的,那么现在,本君要请本君的娘亲出来作证,本君的娘亲,一定知道,谁是自己的儿子!” 此言一出,众人又安静了些。 傅晚晴往前一步,便想要说什么,却被尉迟靖扯住了衣袖,二人目光对视,尉迟靖对着她缓缓摇头鼷。 傅晚晴又看向夏炚,夏炚却并无明示,犹豫了下,还是站回了原处。 金大人道:“既然如此,就请老夫人辛苦一趟吧。” 钟氏却是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才对,朝内情况紧张,气氛尴尬。 众人正觉郁闷难解时,就见钟氏在两个小宫人的掺扶下,进入了朝堂,她大约四十多岁年级,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风韵犹存,只是最近这些日子日日被这些年轻面首伺候着,精神却仿佛有些萎顿,眸子里还留着些许茫然,好似刚刚从榻上爬起来一般。 进来后才发现堂内气氛诡异,先前似乎也并无人敢多嘴皇帝忽然请她来朝上的事,眼见文武大臣和诸位使臣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不由自主地咳了声,挺了挺胸,在华贵衣物的衬托下,倒的确是有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势。 看到钟氏的夏炚和石隐,在此时都各自唤了声,“娘!” 钟氏眼见面前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儿子,心里咯噔了下,面色大变,“你们,你们这是——” 就见石隐连忙人龙位上下来,亲昵地掺扶住钟氏,扶着她到了龙位之上,二人并排坐在其上,这时石隐才道:“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野种,因为模样与儿臣有几分相似,居然公然冒充儿臣,还拿着儿臣不小心丢失的御印,逼儿臣退位,他好当皇帝,娘,这次你一定要还大家一个真相。” “好,好,好——”钟氏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目光却落在堂下的夏炚身上。 夏炚却是谨守礼节,又给自己的娘亲施了一礼,语气些许微颤,“娘,这段时间儿子将您独留深宫内,让娘受苦了。” 钟氏看看自己身边的儿子,再看看堂下的这个儿子,想到自从邾国回来后,自己身边的这个儿子对自己可谓真好,不但让她公然养了面首,还每日里嘘寒问暖,比起以前是孝顺多了。 想到这里,她忙道:“你先莫要忙着叫娘,我问你,你为何要冒充炚儿?就因为你与炚儿有一样的脸?可是,天下相似之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大胆妄为,好岂不是要乱套了。” “娘——”夏炚略感委屈唤了声,母子二人面对面,可是自己的娘亲竟不认得自己,这也是一种悲哀啊。 倒是金大人道:“老夫人,此人手中持有皇帝御印,并且他与皇上的确是十分十的相似,微臣等一时难辩真假,还请老夫人帮忙辩认真假。” 钟氏眉头微拧,道:“要如何辩?” “老夫人,我皇是由老夫人一手带大,想必对他的身体发肤状况都很了解,比如,身上有没有痣或者是胎记什么的?” 钟氏哦了声,皱了眉道:“金大人,你这么一说,老身倒是有些印象的,我记得我儿的左肩窝处,有一颗红痣。” 金大人道:“来人呀,给二位验明正身。” 石隐道:“大胆,朕乃真龙天子,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躯体示于人前?” 夏炚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石隐,你是不敢了吗?” 石隐气得咬牙切齿,道:“好,朕让你们验!” 其实石隐虽然面容为男子面容,然而躯体却依旧是女子的躯体,当然是很介意在众人面前露出肌肤。 不过这下赶鸭子上架,不验也得验。 只见一个验官走来,夏炚已经主动将衣领扯开些,只见肩窝处确有一个红痣。众臣马上又议论起来,“真的有,真的有啊!” “嘶——难道这段时间坐在堂上的都是假皇上!” “老天,这可真是谎唐!” 听着堂下刺耳的议论,石隐紧拧眉头,“住口!你们这些人云亦云的糊涂虫!他的肩窝有红痣,你倒是本君的肩窝反而没有吗?他既然是确定要冒充本君,自然会做些手脚,莫说是一颗痣,便是十颗痣也做得出来!”说着,伸手一扯自己的衣领,果然肩窝处亦有一个红痣,艳艳的刺着人的眼睛。 金大人似乎略感诧异,但是尉迟靖却一点不感到奇怪,她分明还记得当年,曹煜当着她的面,洗去手心里红痣的事情。 石隐又扯扯自己的衣领,似乎是气急了,对钟氏道:“娘,现在他们竟如此为难儿臣,还要扯上娘你,儿臣真是无颜再面对你了,真是对不起!”他说的动情,让钟氏大为感动和心痛,又道:“不用验了,坐在我身边的,就是我的儿子夏君,堂下之人乃是冒充!” 她这句说出来,却让堂下真正的夏君,亦是忍不住悲声唤了声娘,然而钟氏如同没有听到般,目光跃过他,并不理会。 这次,却是一眼看到了夏炚身边的尉迟靖。 “哦,还找了这个贱丫头来帮忙,怪不得了。”钟氏似乎恍然大悟。 有老臣子便问,“老夫人,何出此言?” 钟氏道:“在座例位,认识这个丫头的可能并不多,但是本夫人可是记得清得很,这丫头可不就是当年安平郡的安歌贱丫头,凭着自己有些邪术,便在那里兴风作浪,引出了多少说道?既然这人身边跟着她,那便是发生什么事都不出奇了,她会邪术,能变出一个跟我儿子一模一样的人来,大概也是可以的。” 钟氏的话果然又引起一阵议论,却听得夏炚道:“娘,当年你便不喜欢歌儿,要知道歌儿可是我的八夫人,若不是你背着我将她休了,她如今还是我的八夫人,我与她有这层关系,在一起才是正常。毕竟,没有哪个人,会认错自己的夫君。” 如今,老夫人如此偏坦,夏炚只能转移话题了。 但是尉迟靖并不想以夏炚的八夫人身份自居,因此并没有站出说话,傅婉晴倒是一步站了出来,道:“不错!没有人会认错自己的夫君!我身为天烬国的皇后,夏君的正妻,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才是真正的夏君,即我的夫君夏炚,而龙位上那位,是个冒充者!” 石隐却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却是充满自嘲和苦色,“皇后,朕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竟要如何害朕?” 傅婉晴冷笑,“你不必装模作样,我已经看透了你的真实身份!” 石隐又道:“来人呀,把那八件东西拿出来!” 一会儿功夫,就见有人逞上八件东西,却正是傅婉晴得知真相的那晚,洒落在寝宫里的,那些被杀男子的遗物。 石隐看了看盘中的东西,一把打翻了它们,那八件东西便落在地上。 众人心头都略微奇怪,而傅婉晴则紧咬嘴唇,已经有腥甜入口,那如恶梦般的一幕幕—— 尉迟靖已经想到石隐要说什么了,连忙将傅婉晴扯到自己的身后来,“婉晴别怕,我来跟他说清楚!” 尉迟靖道:“石隐,我知道你是谁。” 尉迟靖如此道。 石隐的面色微变,别人说这话,他不信,别人再知道深一点儿,也不过确定他是石隐。但石隐是谁,可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是眼前的女子说她知道,他却不得不信,这世上,若有人能让他现出原形了,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石隐蓦然住了声,冷冷地瞪视着尉迟靖。 只觉得自己这一生的挫败,都与尉迟靖有关。 手越握越紧,若不是此时此刻此景,他真想立刻冲下来,将眼前这女子,剁成千百万块,然后将她的尸体拌上天下最污秽的东西去喂狗! 强烈的恨意,居然让他无法掩饰自己的神情。 尉迟靖却是淡然笑道:“你瞧你现在的模样,世人都知道,真正的夏君,是绝不会这样恨我的。” 其实夏炚与安歌甚至是尉迟靖之间的事,亲近之臣多少知道些的。 坊间的传说也有些,毕竟当年围困安阳,这位叫安歌的女子,可是主策划,出了不少力呢!可以这样说,没有安歌,就没有现在的夏君。 石隐却突然噗嗤笑了出来,那笑意却依旧是冰寒的。 “尉迟靖——呵,是啊,当初我救你性命,要求你卧底在邾国和帝身边,以便在适时的时候,给我准确的消息,使我一击而中。但是你最后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都怪我太信你,才失去了安阳。尉迟靖,这天下若有一人,有资格恨你,那人便是我夏君;尉迟靖,若有一人,恨毒了你,那人便也是我——夏君!” 他这样一说,理由倒也充份。 尉迟靖居然被堵的一窒。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来了一群女子。 却是已经听到风声的各路妃嫔,为首者正是苏贵妃。 “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皇上!”苏贵妃道。 石隐微微一笑,道:“放苏贵妃进来!” 其他众妃仍然被拦在堂外,而苏贵妃却走了进来。 她现在大约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在经过尉迟靖和夏炚身边时,她甚至没有稍转头看一眼他们,而是径直向石隐请了安,然后转过身,面对众人道:“本宫可以做证,龙位上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他的腰间,还挂着本宫亲自为他绣得荷包!” 众人打眼看去,果然,龙位上的石隐,腰间的确有一个挺漂亮的荷包,上面绣着戏水鸳鸯及百合花。 石隐微微一笑,“苏贵妃,一直以来,你果然比傅婉晴那贱人对朕忠心,想当初明明你是正妻,却屈居于傅婉晴之下,是朕对不起你。” 苏贵妃饱含深情地道:“只要皇上戴了荷包,臣妾便知皇上对臣妾心意未变,地位高低却并非放在臣妾的身上。” 夏炚冷眼看这二人一唱一喝,倒不多说什么。 这苏静清在安平郡的时候,便惯会讨好钟氏,这个习惯可是维持到了现在呢,只可惜一直未得夏炚之心。 倒是金大人问了句,“苏贵妃何以以一个荷包,就来定真假呢?” “因为这个荷包有特殊的意义。”苏贵妃答道。 “哦,是吗?微臣等原闻其详。”金大人道。 “这样吧,若是堂下这位也能说出其意义,才算是功夫做到了家,那么这荷包辩人之法,便可不通。”苏静清如此道。 说着,她缓缓地步到夏炚的面前,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眸深处。 夏炚对这位正妻,虽然谈不上爱,但到底一起生活了多年,如今她站错队列,接下来的后果可想而知,夏炚终究是不忍心,只好道:“静清,别闹了,你我夫妻二人多年,我不相信你分辩不出真假,堂上那人,居心叵测,未安好心,你还是执意要陷下去吗?” 第478章 入我思想门,如我相思苦 苏静清忽然念了句诗,“入我相思门,如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夏炚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这首诗是杜牧所作。” 苏静清的眼眸里出现一抹微光,却听得龙位上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个无才学的小人,这首诗,明明是李白所作!好个白丁,被我的贵妃,一试便试出无知来!逆” 众人也都觉得奇怪,这首诗乃是李白名句,夏炚怎会连这个都搞错。 然而苏静清却似乎并不理会这些,又道:“当年,夫君被召去安阳,却被扣在安阳经年,臣妾苦苦思想,夫君却不得归。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夫君,便念此句来表达相思之意,没成想——” 说到这里,她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来。 原来当初苏静清因为很久不见夏炚,见他回来自然是爱极,立刻扑入他的怀中,念此句。然而夏炚当时心里挂念着安阳之事,秘密回到安平郡不过是为起事做准备罢了,心里只想着战事的事情,对于即将要乱的邾国,也是颇为感叹的,心里便有一诗句,“商女不如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对于即将要到来的民不聊生的惨状,也颇为怜悯。因此说出了杜牧的名字,结果苏静清倒以为她所念之句,让夏炚错记为了杜牧的作品,当即便笑着纠正他的错误。 今日她再次念此诗句,分明就是要试探眼前的夏炚的,而且她此刻,一定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鼷。 除了真正的夏炚,谁又知道这一小段趣事?谁又会认为此相思句是杜牧所作呢? 可是,苏静清并未当场点明,反而是说到了这里之后,便顿住,又望着夏炚道:“那你倒是说说,那荷包是何来历?” “这——”夏炚的眸子里满是茫然,其实他在安平郡时,府里的妻妾众多,甚至有时候每天都能收到数个荷包,哪会去一一记得什么特殊的含义。 苏静清在这一刻,眸子里忽然蓄满了泪水。 然而她却硬生生地将这泪水又逼了回去,只颤声道:“真的,不记得了吗?” 这时候,夏炚已经意识到,恐怕这个荷包有特殊的意义,然而此时此刻,居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不由懊恼道:“对不起静清,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对不起。”他万分愧疚。 苏静清的眸子也在刹那间冷了下去,再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时,却已经是面对笑容,对诸位大臣道:“皇上说的不错,我的夫君才富五车,绝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答错。 所以,堂下这人必然是假的,众位大臣也要看清楚,一个不学无术之人,只不过因为有了与皇上同样的相貌,居然能够在这里凭着这般样貌与皇上争峰,也实在令人恐惧,令人发寒!亦是,荒唐至极!” 夏炚没想到苏静清明明认出他来,却依旧将错就错,一时间愣怔住,盯视着苏静清。 苏静清却已经向石隐道:“皇上,我相信皇上一定知道这荷包的意义。” 石隐笑道:“那是当然,这个荷包意义重大,朕自是不能忘记的。因为凡是在安平郡长大的男女,绝不会不明白的。安平郡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或者说是习俗。 在成婚当日,夜里喝合欢酒之前,女子要将一个绣有鸳鸯和百合花的荷包赠予自己的夫君,以示自己贞洁干净,并且从此愿意将身与心交付于男子,这一生一世,对这份爱将纯洁永久。 这是,妻子对丈夫的承诺和信任,丈夫若收了这荷包,自然是应了这份承诺,而且这荷包只能是正妻赠予相公,而之后的小妾与姨娘,则无此规矩。” 所以,这个荷包是重要的,是夏炚众多荷包中,有不同意义的,然而夏炚并不知道安平郡居然有这样的规矩,连尉迟靖也不知道。这倒也可以解释得通,夏炚当时的心思从未放在“情”之一字上,自然注意不到这些细支末节,而尉迟靖在安平郡的时日尚短,竟也没听说过这种所谓的规矩。 反而是石隐——姬静姝,他自小在安平郡长大,自是早听说过这个规矩的,当他发现这个荷包后,便将之挂于腰间,已经这样做了有段日子了,在苏静清的心里,上头虽然还有傅皇后,但皇上只要挂着她苏静清的荷包,便是承认她还是她的正妻,如此之下,哪有不能捕获她的心的? 关键是,夏炚完全忆不起这荷包来历,而这石隐,即使不是真正的皇帝,他却为她用了心思的。出于堵气也好,出于难过也好,总之她的天秤,此时倾斜到了石隐。 多年来,苏静清一直在等待。 当夏炚在安平郡的时候,她便从早上等到晚上,希望能够见到他一面。当夏炚被软禁安阳,无归期的时候,她依旧在等待,等过了多少个日夜,然而见到面的时候,也不过得到一段小趣事而已。 当夏炚为了起事四处游走的时候,她只盼他安全,当他终于当上了皇帝,她却只能屈居于一个陌生女子的下面,不再是正妻。 今日,终于再次见到了他,而他的身边却跟随着尉迟靖,他不记得她曾经在大婚之日赠予他的荷包,他根本不知道那荷包的意义。 种种的一切,似乎都要在今日暴发了。 她不想再等下去,忍下去们—— 如果这份爱注定不是她的,那么她,不想再继续努力了。 石隐对苏贵妃的表现很是满意,招招手道:“贵妃,你上来,坐到朕的身边来。” 苏静清温柔笑笑,便走到他的身边去,在坐下去的刹那间,却笑着用只有石隐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当皇后。” 石隐面色微变,明白苏静清怕是已经分辩出谁真谁假。 当下笑着拍拍她的手,“放心,贵妃与朕共患难,此事过后,贵妃便是皇后。” 苏静清坐了下来,目光落在众人的身上,神情却是略微木然与冰冷,眼眸中的光芒忽然就那么黯淡下去。 尉迟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苏静清的表现和夏炚的神情,二人只怕明明已经相认,为何却们—— 就在这时,傅婉晴却站了出来。 “苏静清,你的选择错了。” “哦。”苏静清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傅婉晴道:“你可知,这地下洒落的八个物件是什么?” 苏静清摇摇头,“不知。” 石隐冷笑,“傅晚晴,这么肮脏污秽的事情,你也要拿出来说吗?要知道,你说出来,伤害的是你自己的面子而已。” 傅婉晴冷笑,“我自小长到这么大,该失去的都已经失去,我沦落到现在的地步,还会在乎什么名誉,面子?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的。”说到这里,继续向苏静清道:“苏贵妃,这八件物品,一件,便代表一个男人,在过去的这些天里,龙位上这个卑鄙小人,每晚将我灌醉,然后让不同的男人与我上 床,最后,亦是他亲自揭露了真相,告诉了我这一切。” 苏静清的脸色变了,在这个“四书”“女戒”为女子必读必遵的年代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一切足以置人死地。 其他众人也都惊诧莫名地看着这位傅皇后。 这种事,便是应该死,也不能说出来的,否则死后,都是一身的污名。 傅婉晴继续道:“大家的心里,肯定在说,既然如此,傅婉晴,你怎么还不去死!你站在这里说什么?让大家笑话你吗?你就是天下女子的耻辱,你应该去死!” 尉迟靖却接了句,“此事受害者乃是你,男子为恶,为何让女子背负此污名?婉晴,你在我的心里,仍然还是以前的傅婉晴,该死的是他!” 尉迟靖说完,直指龙位上的石隐。 傅婉晴看了眼尉迟靖,淡淡的而又是复杂的。 半晌接道:“不错,这件事,本并非是我错,然而我却也跳了明湖,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如今站在这里的,倒是如尉迟姑娘一样,乃是新生后的我,不再是从前的傅晚晴,所以,更应该把这真相给揭露出来。但是有一点,尉迟姑娘却是说错了。” 尉迟靖哦了声,疑惑道:“是何事说错了?” “若是男子欺我,我虽觉得恶劣,却依旧觉得这不过是上天不公,谁叫是男尊女卑?他不能站在女子的角度看事情,所以犯了这样的错误,虽然卑鄙,却不过是残害着他不能理解的生物罢了。但是,但我却是被女子所欺,便越发不平,女子已经被不公的对代,然而却还要同类相残,更加的令人悲伤和愤怒,也越发感到屈辱不平!” 尉迟靖马上明白她所说的意思了,马上道:“蜿晴的意思,龙位上那人,竟是个女子?” 傅晚晴冷笑一声,纤纤手指指着石隐道:“不错!此人虽然与夏君有着同样的样貌,可惜她是男貌女身!她是个女子!” 这一下,堂内彻底炸锅了! 便连钟氏,也扭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儿子,眼睛木呆呆的,这也太荒唐了吧,不可能! 石隐气急站起,“傅晚晴,你胡说什么!” 傅晚晴却冷笑,“此间如此多的女官,任谁都可以做为验官。甚至是苏贵妃,也可。我不相信苏贵妃会选择一个女子当夫君。苏贵妃,你不如替大家验验,这龙位上的人,是否是女子?” 苏静清木然地看向石隐。 石隐眼见堂下众人都已经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之前所维护的那些大臣,如今听说对方是女子,也似乎立刻就转了向。因为这种时代,绝不允许一个女子坐在高位之上指手画脚,天烬国的皇帝乃是一个堂堂男儿,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若变成女子,天烬国子民、大臣的脸皆往哪放呢? 石隐这时已经知道,大势已去!额上刹那间惊出一头冷汗。 明明刚才已经胜券在握,可是这个傅晚晴,如何知道她是女子的?! 她的目光忽然狠狠瞪向尉迟靖。 定是她!是她将那人面虫施用在她的身上!是她,把她变成如今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 苏贵妃忽然想到,这假皇帝,可真是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占过她的便宜”,若不是女子,为何会如此呢? 石隐知道,苏贵妃这一起疑心,前面为她作证的事儿,全当没有了,因为无论如何,一个女子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另外一个女子。 她依旧强自镇定,“我,堂堂天子,不可将如此私人之事,公之于众。” 夏炚道:“怕是你不敢而已。” 说到这里,他转身向诸位使者道:“今日,夏某以天烬皇帝的身份向大家承诺,夏某同意诸位的要求,同意诸位退盟而且绝对不会再找诸位的麻烦。大家还是朋友,夏某绝不会找任何借口,去攻打诸位。” 一直没有说话的韦西却道:“如今真假难辩,你的承诺固然诱人,然而你未登龙位,这承诺却是做不得数。” 尉迟靖知道韦西是想要联盟攻打邾国的,此时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他却仍然如此说,显然是没有死心。可是做为尉迟靖的身份与立场,实在也不好说他什么,只是看向苏贵妃道:“苏静清,你认不出自己的夫君便也罢了,难道你真的要给一个女子‘当贵妃’,你可知这是天大的笑话。” 苏静清早已经被这个事情击得头脑嗡嗡响,这时道:“不用你说!住口!” 却又向石隐道:“皇上,让臣妾验证一下好吗?让他们都知道,你是堂堂七尺男儿,并非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女子!” “贵妃,你得信我。” “可是,他们不信,难道真的不需要,向他们解释一下吗?” “不需要!我天烬国做事,何须向任何人解释!” 苏静清有些无奈,正感到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却听见钟氏道:“你真的不是我的儿子?若是我的儿子,便让贵妃验证一下又如何?” 显然钟氏也起了疑心,不管这个儿子是真是假,但他需得是“儿子”,而不能是“女儿”呀!天烬国的皇帝,绝对不能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却听得石隐压低声音道:“老不死的!若你今日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天天需要数十面首伺候的事儿抖落出去,看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石隐威胁钟氏,原本声音极低,可惜苏静清离得近,居然听得一清二楚。 心里马上明白了什么,这时看看堂下的夏炚,咬咬牙,忽然流下一串泪来。 接着却是不顾一切,忽然双手成爪,抓住了石隐的衣襟,只听得撕拉一声,石隐的衣襟被扯开一大块,露出半截身子,里头明显是用布条束起来的胸部,虽然已经裹得很紧,依旧现出绝对不属于男子的女儿身态来,石隐大吃一惊,忽然拔出手中的短刀,也不去将衣裳掩上,就对着苏静清的胸口来了一刀。 苏静清眼睛蓦然瞪大,双手抱着石隐执刀的手,艰难地道:“你,你果然是女子!我,我对不起我的夫君!” 石隐气急,一脚将她踹开,她从台阶上滚落下去,夏炚的身影已经急速赶来,将她半抱在怀中。 “静清!静清!”夏炚悲声呼唤。 苏静清尚未死去,只是口角流血,她嘴唇颤抖着,欲言又止。 终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她颤颤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抚一下夏炚的脸。 然而尚未触到他的肌肤,她便脑袋微微一歪,身子一沉,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永远的黑沉。 夏炚轻轻地替她合上没有闭上的双眼,红着眼睛看向龙位上的石隐。 却见他已经将匕首逼到了钟氏的脖颈之上。 钟氏的身份大家自然是要顾忌的,此时显然真相已经大白,然而众人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同样不知道怎么办的,还有石隐。 “煜,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你说话呀!”石隐不回头,却明显是在问幕帘后面的人。 然而幕帘后的人,早已经在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石隐连问几声,没有人回答,便知道曹煜已经弃她而逃了,当下只目色赤红地想,曹煜,你又一个人逃了!你这个混蛋!混蛋! 她的手一紧,紧紧地揪住钟氏的衣领,也不说话,就那么对着众人。 大月氏皇帝韦西与皇帝赫赫,今日一直在旁沉默,眼见事态发展成如此这般的模样,终于站出一步,道:“既然如此,我大月氏也退盟。” 其他诸国使臣,也纷纷如此道。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夏炚依旧不怒而威。 而龙位上的石隐,早已经失态,在座的诸位,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谁又没见过些风雨?此时自然已经明白,谁是真正的皇帝,谁是假冒的,谁大势已去,谁扳回正道。 金大人见状,立刻也向夏炚跪拜下去,“皇上,微臣等有眼无珠,居然让一个冒牌货在龙位上胡闹,实在有所失职,请皇上责罚!” 诸位文武大臣也都跪了下去,“请皇上登位!”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夏炚终于恢复了自己的身份。 他让众人都起身,道:“此事便这样了,诸位使者可以先行离开,剩余的这些家事,便由本君自行处理。” 所谓家丑不便外扬,今日,天烬的家丑可是扬了个够呀。 在车渠大王的带领下,诸位使臣哗啦一下,都离开了大殿,夕夕公主因为行动不便,留在自己夫君的身边害怕反而耽误了事情,因此也是先与父亲离开了,而留下来的,便只有尉迟靖,傅蜿晴和夏炚及以金大人为首的天烬国的文武大臣们。 夏炚冷冷地看着石隐,道:“姬静姝,放了我娘。” 石隐气急反笑,“你让我放我就放?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夏炚,想让我放了你娘可以,你现在动手,把尉迟靖那个贱人杀了,我自然就放了你娘。” “你休想!”夏炚淡声道:“若你现在放了我娘,你尚有一线生机,你明白吗?” “哦,老夫人,你瞧,你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要将你的性命置之度外呢。” 钟氏原本就不喜欢安歌,现在当然也不喜欢尉迟靖,马上道:“炚儿,杀了她!” 夏炚不理会自己的娘亲,只向石隐道:“你不用如此挑拨离间,我当然不会杀了靖儿,但是我不会放过你。”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到了此时此刻,我会怕死吗?”石隐一点都没有将夏炚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手上微微用力,在老夫人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钟氏立刻吓得大叫起来,“我流血了,炚儿,救我,这个疯子真的会杀了我!” 第479章 钟氏之死 夏炚皱皱眉头,自从得知自己四十几岁的老娘圈养面首,钟氏这个娘亲的形象就已经在他的心中崩塌,如今为了活命,竟然让他杀了别的人,他更加对自己的母亲失望。 不过虽然不满,但她到底还是自己的娘亲逆。 夏炚又道:“石隐,你提出的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但是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放了我娘亲。” “生路?”石隐居然觉得好笑。 她不信夏炚真的会给她一条生路,而且也觉得,这样活下去没什么意思。没有哪个女人被同一个男人,两次抛弃还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的。 尉迟靖这时候道:“是不是曹煜已经走了?你不想找到他,为自己讨个公道吗?还有,你记不记得你有个女儿,你难道不想见她一面吗?——我相信,夏君能说到做到,他说放你一条生路便必会放你一条生路,因为或许有人还需要你活着。但是姬静姝,我希望你能够从此番然悔悟,下一次,不会有人对你手下留情。” 尉迟靖的话果然带给石隐很多的震撼,心怦怦怦跳个不停,那个女儿,出生没多久,她就没再见过了。 她真的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呢,差点以为,这世上没有再值得牵挂的人了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道:“好,我不会伤害老夫人,但是需要她送我出宫!” 说着便向老夫人低喝一声,“走!鼷” 钟氏还想反抗,她的刀便又在她的皮肤上割了一下,“老夫人,我可不是会控制力道的人,如果你再这样,真的被刺死了,也不过赔上我一条命而已。” 钟氏忙道:“你别冲动,我送你就是了。” 石隐就这样,逼着钟氏,由众人的面前走过去,往大殿外而去。 “你们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立刻杀了她!”石隐大声道。 好不容易才走到大殿的石阶下,石隐忽然顿住脚步,见众人似乎要步入台阶往前而来,她立刻道:“你们都别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手上微微用力,便听得钟氏又是一声嚎叫。 夏炚只好止住脚步,众人也不得不停下来。 石隐的目光落在尉迟靖的身上,好半晌,不知为何,她忽然唤了声,“七妹。” 尉迟靖应了声,往前走了两步。 石隐见状立刻携钟氏往后退了两步,“你莫要过来,我只是,忽然有些问题要问你罢了。” 尉迟靖停住脚步,“好,你问吧。” “你刚才提到了我的女儿,她,还好吗?” “她很好。” “她现在在哪里?” “这个,恕不能相告。”尉迟靖不想给西蛮一族惹上麻烦,更不想石隐逃出后,因为自己的女儿而更加的疯狂。 “是了,她必是不想要我这样的娘亲。”石隐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泪雾,虽然他有着夏炚的容颜,但此时看来,她依旧是不个不折不扣的女子,虽然她改了名字,虽然她不再叫姬静姝,但她骨子里,到底还是姬静姝,她似乎变了很多,但似乎又一点都没有变。 尉迟靖永远都记得,她曾经为了进入皇宫,而害得姬宝禄差点丢了性命的事情,这时候即使她看起来相当的可怜,却也不敢丝毫透露出娇娇的下落。 石隐好不容易忍住想要流泪的感觉,甚至还能露出一抹笑容,“七妹,我又输了。” “这世上的事,并不是每件事都有输赢的。姬静姝,善恶到头终有报,希望你自此能够悬崖勒马,莫要再一条道走到黑。”尉迟靖道。 “那你能为我恢复从前的容颜吗?”石隐的笑容中,略有些失控的疯狂。 尉迟靖愣了下,这人面虫相当的霸道,当时若不是恨极了姬静姝在后面玩弄手段,以至齐王曹炟陷入天烬大墓中,使她恨毒了她,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她,想要将人面虫取出来,除非劈开她的头颅。也就是说,要么一辈子带着这张假脸过活,要么选择死。 石隐道:“既然你不能恢复我的容颜,便不要要求我走回头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 石隐说着话,携着钟氏继续往后退,“夏炚,给我准备马匹。” 夏炚应了声,一会儿功夫便牵了一匹大马过来。 石隐勒令钟氏上了马,钟氏无奈只得爬上马,石隐也上了马。 之后向夏炚道:“别让人追我,我会将老夫人放在城外的驿站口。” 说完,她拍了下马股,马儿飞驰而去。 …… 一路之上,石隐的眼泪被风吹的飞起,落在后头钟氏的脸上,钟氏抹了把,冷嘲道:“原来你是姬家的四丫头,没想到你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老贱人,住嘴!信不信我立刻踢你下马!”石隐怒道。 “你不敢,我现在是你活命的资本,你若将我踢下马去,你也活不了。”钟氏对这一点倒是笃定得很。 石隐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袖子抹了把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输的人,一直是自己! 曹煜!我恨你!为什么你要丢下我,独自跑掉! 听得钟氏又道;“你倒是将我害惨了,你送的那些什么面首,当真是害我而已,如今我儿子虽然尚未说什么,但只怕后面还是会对我有意见。我堂堂的天烬帝之母,居然传出这种丑闻,这本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吧?连我这样的老人家你都要害,你简直没有人性!” 一路上,钟氏便是这样相骂。 石隐气极,又没空理会她,一路上,倒真的也是无人阻拦,很快便到了坤城外的驿站,石隐勒住了马,从马上下来了,钟氏也下来了。 石隐转身就要走,钟氏却唤住了她,“四丫头!” 石隐转过身,冷冷地道:“怎么?你还没有骂够!再骂,我杀了你!” 钟氏却道:“不,我有礼物送给你,无论如何,你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倒是我最快活的日子,我倒真以为我的儿子如此孝顺呢!你让我享受到了我儿子都不曾给过我的孝顺,所以,今日你虽然落难,我却忍有礼物要送给你。” 石隐想了想,自己出来得急,甚至连盘缠都没带呢,当下便又半信半疑地走回半步,“你当真如此想?” “你过来,就知道我没有骗你,我当真是有好东西送给你。” 说着她往怀里掏去,仿佛是真的有好东西。 石隐便又走近了些,却见钟氏果然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袋。 石隐接在手里掂了掂,至少有十两碎银,倒也不错呢。 “谢了!” “这里头,可不是银子,而是金叶子,不信你打开看看。”钟氏微笑道。 若是金叶子,那价值自然又翻了好多倍,大概是觉得这老夫人对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石隐果然打开袋子低首往里头看,却见老夫人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趁他在看金叶子的时候,忽然拔下头上的金凤钗,猛地往石隐的脸上刺去,这一下倒是用了十成的力,石隐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手中的钱袋落在了地上,她猛地推开钟氏,捂着脸尖声嚎叫起来! 钟氏手中还紧握着滴血的金钗,恶狠狠地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冒充我的儿子!现下好了,我在你的脸上给你做个计号,坏了你这张脸的容颜,以后看谁还相信你是我的儿子,看还有谁会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帝君!” 石隐疼痛的倒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从怀里拿出那柄短刀,“老贱人,我杀了你!” 说着便颤抖着往钟氏冲来,钟氏见她半张脸都烂了,一只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那模样也当真是恐怖,她此时才觉出几分害怕,不由地后退。 身体僵硬,居然逃不开,被石隐扑了个正着。 二人便一起滚倒在地上扭打起来,石隐一心要杀了钟氏,手中的匕首用力地往下按去,钟氏一手紧紧地撑着石隐的短刀,一手的金钗却又在他的身上刺了几下,石隐却仿佛不知道疼痛似的,只一门心思地刺死钟氏。 但她毕竟受了伤,居然被钟氏又翻滚了过来。 反而金钗狠狠向他刺来,他见状,不由迅速往后退去,钟氏的眼中都是恶毒,觉得原来这石隐也不过如此,反而往前追来。脚下忽然一滑,踩到了一块圆滚滚的石块,啊了一声就扑倒过来,恰巧扑在石隐手的尖刀之上,噗——短刀刺入她的胸膛,她口中吐着血沫子,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正在这时,远远跟在后面的夏炚等人已经到了,见状,夏炚悲声唤了声,“娘!——” 石隐眼见众人冲过来,立刻撤了手,顾不得把尖刀从老夫人的身体里拔出来,真是直接将她的身体翻过去,以使自己的胳膊自由,接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往驿站内逃去。 夏炚冷声道:“杀了他!” 身边立刻有张了弓,搭了箭,瞄准了石隐。 石隐跑了一段儿,忽然眼前一黑,滚倒在地,却正好堪堪躲过了第一箭。他忍着痛再次爬起来,却发现这次来的可不是一箭,而是数十箭齐齐射来,要将她射成刺猥,他知道这次是决计躲不过了,干脆闭起眼睛等死。 却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手中长剑舞出好看的剑花,居然将数十箭齐齐挡下,然后一把抓起了姬静姝,二话不说,施展轻功往驿站内而去。前后不过眨眼功夫,众人全部都追入驿站,却不知道这原本挺热闹的驿站何时已经空了,到处都挂满蛛网,地上的积尘甚厚,走在楼梯上,可听见楼梯叽叽响着,透着苍老。 然而众人找来找去,却并未找到石隐和后面出来救他的那人。 尉迟靖和夏炚一起蹲在钟氏的身边,尉迟靖连忙替她把了下脉,之后摇摇头,道:“老夫人这一刀刺在要害之处,已然仙逝了。” 夏炚听闻此消息,眸子里还是出现了深切的痛苦。 毕竟,这可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若没有钟氏,便没有现在的夏炚,更不会有现在的天烬国。 一时间,夏炚握着钟氏的手,痛哭起来。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尉迟靖不知如何劝慰。 这时,看到驿站内有人来报,“皇上,搜遍了驿站,找不到石隐!” 夏炚哭到不能自己,一时间尽无法回复。 尉迟靖站了起来,对那人道:“带我进去看看。” 她随着那人到了驿站内,入目只觉得此处倒似荒芜了经年的模样,可是她明明记得,这驿站前些天还是很热闹的,他们初入坤城时,曾经过这里,不可能短短几天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她仔细观察了片刻,便拿出卦钵,蓦然将钵洒落下去,之后蹲在地上写写算算。 之后站了起来,看准方向,将一枚铜钱猛地打向虚空,只听得铜钱过处,发出刺耳的声音,铜钱最后跌落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之上,然后由楼梯上滚落下来,只见滚过之处,便出现浓稠的黑红色,却明显是血迹,众人被一幕惊呆了。 待铜钱彻底的滚落下来后,就见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如同一层幕布被揭去,露出幕布后面真实的状况来。 驿站还是那个驿站,不过只是到处都是死人,多数尸体层层叠在楼梯上方的平台处,鲜血顺着楼梯淌下来,所以楼梯上才会有那么厚的血迹。这里出事大约已经有两日了,有些尸体上围着不少的尸体,并且发出淡淡的臭味儿,好在是秋天,若是夏天,则更可怕。 尉迟靖再往后堂走了几步,查探清楚,石隐与救他的那人,是已经逃跑了。 当下吩咐道:“你们快把这些尸体清理一下,集中一处深埋,免得弄出什么疫症来。” 众人应了声,便去清理尸体了。 尉迟靖走到夏炚的面前,“夏君,他们有高人相助,现下已经逃了,对方懂得奇门数术,恐怕士兵们是无法追得上他们。” 这意思,就是连追的必要都没了。 夏炚非常明白,会数术的人,若要躲过追击,那是非常容易的。因为尉迟靖早已经给他做了好的范例。 当下他只是抱起钟氏的尸体,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让他偿命!” * 这一日纷纷扰扰,不过总算大事已定。 深夜,坤城外。 曹炟身穿黑氅,迎风烈烈作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犹自看着坤城城门口。诸国联盟之事已经解决,而且得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结果,但是邾国内的情势已经不等人。曹炟今晚必须走,他虽然知道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城门口了,但还是忍不住痴痴地看着那个方向。 聂玉郎和翟白都在城门内,一个是在金府内等待,一个则就在城门口,备着快马,便是想见着尉迟靖以后,能请她迅速出城,与曹炟道别。 聂玉郎焦急地在金府内踱来踱去,好几次去门口问,“公主回来了没?” 门卫都是摇头,好不容易等到金大人回来了,连忙问,“金大人,公主呢?” 金大人道:“今夜皇上在殿内摆酒庆功,公主不害庆宫宴上。这么晚了,大概是要居在宫里了。” 聂玉郎听闻,心里不由一寒,沉声道:“呵,庆功宴,听说夏君的老娘可是死了,居然还摆庆宫宴。” 金大人却不以为意,耐心解释道:“那倒也无防,毕竟大家都这样的辛苦,才能将事情办得这样完满,庆功宴是必须有的。至于老夫人,是另外一回事,今夜布置灵堂,有专人守灵,明日大丧才会开始。”金大人想着,这丧事可是交给自己的,老夫人在夏君的心目中还是很重的,这丧事也不能马虎,恐怕要忙好几天,今夜还是抓紧休息为好。 当下又向聂玉郎道:“聂兄,金某先去休息了,这段时间聂公子等人也一直提着心,现在好了,可以好好睡个好觉。” 聂玉郎嫌他罗嗦,道:“金大人先睡吧,我睡不着。” 金大人摇摇头,往内堂行去,却又蓦然停住,“对了,和帝呢?” 不提还好,一提到,聂玉郎就一肚子的火,差点跳起来,“你还说!堂堂天烬国,居然这样对待我邾国天子!没有他,夏君他能回来吗?现在就要过河拆桥了,他要回国,居然连个送行都没有!简直就是过分!” 金大人一听,拍拍自己的脑袋,“今夜就走了啊!原本想着,事情既然解决了,没有必要这么快的。” “你懂什么?有没有必要,是你说的算吗!” 聂玉郎越说越气,双手叉腰,把气全部都发在金大人的身上。 金大人一听,也知道此事有所不妥,忙道:“那和帝现在何处?若然来得及,金某愿意代皇上相送,并且给和帝道歉。” 聂玉郎没好气地道:“不用了!” 金大人无奈,又道:“聂兄,你看,今日之事,固然也有安排不妥当之处,却也是必然罢了。今日进宫之时,谁能想到进宫之后是何等模样,也就是皇上准备充分,才能连续进击,使得石隐退败,这其中若然有一点点差错,和帝不得赶紧离开坤城吗?所以我皇早有安排,让我等不必派人跟随和帝,以免到时候反而坏事,使得和帝不能及时走。 没想到事情很顺利,可是老夫人又死了,我皇为了老夫人之事颇为伤心,一直忽略了和帝,还请聂兄原谅一次吧。” 聂玉郎不耐烦地道:“走走走,谁要听你的解释!要解释,让夏君给和帝解释去!” 聂玉郎是个粗人,金大人也知道。 当下只能摇摇头,将这件事作罢了。 此时,宫宴之上依然热闹,凡是先前站错队的,此时都开始请罪,凡是先前站对了队伍的,也都需要夏炚打赏。而诸国使者也都在座,唯不见曹炟。其实这里头的事儿,尉迟靖这么聪明的人倒是想岔了,他以为曹炟会与诸国使者一样,至少要参与宫宴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离开。 与这些人聊得无趣,她自已执了一杯酒,出了大厅,站在冷月之下,这时候,有人来禀报,“公主,听说邾国和帝已然出了城,要回国了。” 尉迟靖只觉得自己手中酒杯抖了下,差点便要跌在地上。 往前走了两步,便欲追出城去,却在这时,听得夏炚唤道:“靖儿。” 尉迟靖蓦然停住脚步,回首看着夏炚,“夏君,我想出城一趟。” “是去见和帝吗?”夏炚心中倒是了然。 尉迟靖的脸微微一红,“说到底,他这次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我想与他道个别。” 第480章 萧齐再次约斗 “多情还似无情,靖儿你此时所做,不过是徒添自己与他的烦恼罢了。不过你若是真的想去,朕可送良马于你,只怕他已经离开,你是追不上了。”夏炚如实道。 尉迟靖倒没再多做解释,“那么,谢谢夏君了,还请借良马一用。逆” 夏炚叹了声,对下头人道:“去给公主准备一匹好马。” …… 尉迟靖的马飞驰而去,一路之上,诸多的影象从眼前划过,尉迟靖目光如水,沉静而默然,心却有种难以描述的钝痛,即使是被夜风吹着,也依毫不减那疼痛。 好不容易赶到城门口,却见城门已经即将关闭。 尉迟靖喝了声,“且慢!” 关闭了一半儿的城门,就此停了下来。 而这时,曹炟依旧等在城门之外,他也看到了尉迟靖已经飞驰而来,脸上闪过一抹惊喜,连忙打马往城门口奔了一段,见尉迟靖虽然到了城门口,却扯马立在原处,马不停地弹着蹄子,关闭了一半的城门中,她的身影单薄,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她沉静如水,却又透着浓浓的忧伤,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曹炟跨下的马匹亦是不断地弹着蹄子,然而曹炟只是用力地扯着缰绳,没有再前进一步鼷。 尉迟靖的视线已经模糊,忽然明白了夏炚所说的意思,多情还似无情苦,相见争如不见。 二人就这样对视良久,终听得她道:“关闭城门。”尉迟靖的声音微颤。 沉重的城门又继续推上,曹炟终是唤了声,“靖儿!” 然而城门最后一线缝隙已经合上,彼此看不到彼此的身影。 尉迟靖听到了他最后的呼唤,然而她却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二人之间的关系。 “曹炟,让时间去解决这些事情吧。”她在内心里说。 打马转头,才发现夏炚就在不远处。 此时道:“靖儿,我们回去吧。” 尉迟靖疑惑道:“回哪里?” 夏炚道:“回宫。夕夕的身体虽然好些了,但到底还是虚弱,需要人近身照顾,我不放心那些人,只信任你,相信夕夕亦是如此。再说最近这几天还要办我娘的丧事,我也不能抽更多时间照顾她,所以得麻烦你在宫中住一段日子,帮我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 其实在这坤城,尉迟靖一直寄居于金大人家的别苑,虽然住的也很舒服,但却没有归属感。 再说她一个未婚女子,如今再居于金大人家里已经不合适了。 犹豫了下终是点点头,“好。” 夏炚又道:“至于宝禄和娇娇——” “夏君,他们两个人的事,由我自己来安排吧。”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 再说曹炟,打马再次进入暗夜中,却是一步三回头,又在城门口留连很久,夜里的冷风让马儿焦燥不安,打着响鼻,而期待中的身影终于还是被挡在沉寂的城门之后,眼见着天色似乎要变,风已经越来越大,曹炟终于下令,“我们走。” 随着一行人的打马声,队伍在烈烈秋风中,离城而去。 ——————————————————第十三章《解战》完结 小四河坤城,深秋。 一大群人围在召告栏前,议论纷纷。 原来是皇帝召告天下,立车渠公主明云夕为后,为了表示对明云夕的宠爱,已经将宫内其他妃嫔都遣散,如今夏炚后宫只剩余了明云夕一人。 众人议论的就是这件事,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就算是平民百姓,只要有钱,还想多取俩老婆呢。 百姓的议论归议论,其实并不能影响到皇宫内的任何决定。 其实,夏炚在办完其母的丧事后,的确是遣散了一些妃嫔,这些妃嫔在石隐冒充皇帝期间,没有认出自己的丈夫,称了陌生人一段时间的夫君,其实已算是犯了七出之条,此时被休,也只能认命,反正皇帝也说了,出宫后她们各自可再婚嫁,不会被问罪。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不愿再去民间受苦,而是请愿去庵堂。毕竟是夫妻一场,夏炚并未将事情做绝,同意了她们的请求,将她们送到坤城附近的伽罗山上宁慈庵,这群人却是以傅婉晴为首的,只是这个消息却是保秘的,以免有人利用此消息做出些什么事来。 那日,她们拔下钗环,一身素衣,白巾遮面,便在皇城东门与众人话别,夏炚并没有来亲自送他们,送他们的是金大人还有尉迟靖,金大人当然只说些官话,而尉迟靖并不知道能与他们说什么,到是傅婉晴,终于还是走到她的面前,盯视了她一会,终于道:“其实,我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你真的是安歌吗?” 其实,她到底是不是安歌呢?当年也不过是利用引魂铃,借了安歌的尸体还魂而已,多活了这么多年,都靠这具身体。但是她并不是真正的安歌,安歌已经死了,她是沈婥,而沈婥原本就是尉迟靖。 但她知道,傅婉晴所问的,也并非是真正的安歌,所以她只是点点头,“我是安歌。” 很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乍然说起来,二人都感到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傅婉晴叹了声,“安歌当年为了齐王,纵身由城楼之上跳下,不惜以倾国之代价为齐王做祭。很多人,觉得这便是结局。但是在我看来,这只是开始,只是让你们二人纠缠得更深,缘份也更深而已。我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有情缘,然而终究还是希望,有情人能够成眷属。” 这是规劝,也是对二人的心痛,或者说,是对齐王的心痛。傅婉晴,终究还是受着曹炟,就算她其实只是他心目中,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这一刻,尉迟靖原谅了傅婉晴的所有。 同时有些愧疚,傅婉晴能够许以曹炟的爱,或许并不比她少,只是傅婉晴不幸运,没有机会去与自己想爱的人相爱。 “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的。”尉迟靖最后如是说。 傅婉晴再看了眼这巍然的皇城,终于轻叹了声,“我走了。” 这次的离别,不是单纯的人与人的离别,而是与红尘的离别。 从前的诧紫嫣红,流光飞舞,都将紧紧地封在回忆里。 傅婉晴转身离去,偶尔回首间,看到尉迟靖静立城门之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婉晴欲言又止,终究鼓起勇气又说了句,“安歌,夏君,不适合你,你不要在这里久耽。” 这算是她给她的,最后的善意的忠告与提醒吧。 尉迟靖应了声,只以为傅婉晴关心曹炟心切,是让她回邾国去找曹炟。 尉迟靖回到宫里时,就见夏炚正在喂夕夕吃水果,这段日子,他倒是有空便亲自来照顾夕夕,表现出来的深情倒令人感动。夕夕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见她进来,连忙推开夏炚的手,“我自己动手就可以了,夫君,你别这样。” 她不习惯自称臣妾,还是我我我这样的说话,夏炚也并不计较,只道:“怕什么,又不是外人。” 说着还是固执地将一个桔瓣塞到她的口中。 尉迟靖道:“我还是不打扰你们恩爱了,夕夕,我回头再来探你。” 夏炚忙道:“靖儿,正好有事跟你说。” 尉迟靖无奈,只好又走过来,坐在夕夕的身边,看了看她的脸色,道:“夕夕,你的气色越来越好,越漂亮了。” 夕夕的脸一红,“是吗?” 尉迟靖点点头,这才将目光落在夏炚的脸上,“夏君,何事?” “萧齐国,你知道吗?” 尉迟靖对于萧齐国的印象还挺深刻的,那一次斗阵,便是想让尉迟靖这个陈留公主去给他们冲喜。好在后来有况离和巫皇及乌弋山的帮助,曹炟的维护,上官夜暗杀了萧齐老皇帝,才能躲过冲喜之命,而现在的新任皇帝,似乎是萧齐王的小儿子萧衍。 尉迟靖点点头,“知道。” “最近,我听说他们卖大量的兵器,给诸边彼邻。我便也派了使者,与他们洽谈有关兵器交易的事情。他们没有直接拒绝,但是却提出了一个条件,我觉得可能是与你在汾城时,与萧齐王使者斗阵之事有关,那使者很是小心眼,居然记住了你,这次找了高人,来与你决斗,如果你赢了,便与我天烬开中兵器交易,若是你输了,我天烬便永远不能从萧齐购买兵器。” 尉迟靖愣了下,这么大的国家大事,怎么能如此儿戏呢?她有点承受不起,因此只是茫然看着夏炚。 夏炚见状,以为她吓着了,笑道:“自然,我堂堂天烬国,怎么能把这种重责大任置于一个女子的肩上,我已经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夕夕若有所思地道:“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不能向他们购买兵器了?听说萧齐国的兵器可是一绝,而且他卖于彼领之国,却单单不卖给我们,实在是有所不公平。如果我们愿意比别人多出些价格,也不行吗?” 像夕夕问的这种问题,夏炚和尉迟靖就绝对不会问,因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能算是问题,现在既然成为了死结,自然不是钱的事儿。不过这正是夕夕的可爱之处。 夏炚倒是很照顾夕夕的心情,柔声道:“夕夕,你说的很对,不过萧衍那小子倔得很,居然毫不松口。想我天烬国,金戈铁马,踏平了万里江山,不也没用他萧齐的兵器吗?兵器自然有助于强兵,然而却不是强兵的最重要,否则,世上哪有什么御人之术?人心齐,则比什么兵器都强。” 夏炚做为如今天烬国第一代皇帝,与士兵有着患难与共的感情,有助于人心凝聚,而他也非常明白自己的优势。 最后他总结似地说:“所以,他不卖,我们便不买好了。” 夕夕看了眼始终没有发声的尉迟靖,想到她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倒也不多说了。 下午时分,夕夕忽然缠着尉迟靖,让她陪她去练习走路。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夕夕甚至可以扔掉双拐,试着往前走几步了,为了尽快恢复,她没少下功夫。但是每每跌倒,总觉得还是有损颜面,反而是校场那里人少,而且又平坦又大,最适合练习走路了。 尉迟靖自然没有拒绝,然而和夕夕到了校场之后才发现,校场的人并不少,不但不少还有很多,两队人马排成排,正在练兵。 夕夕笑道:“看来,今日来得不巧,不过也没有关系,看看他们练兵也好。” 尉迟靖也没多说什么,二人便站在校场边缘观看。 只见校场内,两队人马各自拿着大刀,从外观看,大刀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差异,只是一队人马的大马柄是青灰色,另一队人马的大刀柄是幽蓝色,而夏炚便坐于校场高台上,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两队人马。 “杀!”上官发出了号令。 “杀!杀!杀!”三声连续震天响的吼声,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抖,夕夕不由自主地拍掌,“好!” 尉迟靖倒也很少见到这样的练兵,当下也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接着便见两队人马皆往前三步,大刀相交,一阵金鸣之声。 “收!后退!” 两队人马拼了一刀后,便各自后退。 之后夏炚让验官下来查看,只见灰色刀柄的那一队人,手中所持之刀皆有崩坏之处,在阳光下那崩坏之处很是刺眼。而另外一队,刀柄为幽蓝色的士兵,手中所执之刀在阳光下发着寒光,刀完好无损,恍若如新。 虽然如此,夏炚却似乎犹不死心,再次一挥手,“再来!” “杀!杀!杀!”两队人马,再次像刚才那般,并了一刀。 这下可好,尚未退去,灰柄刀已经有数个直接断裂,半截刀落在校场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而那些幽蓝刀却依旧寒光闪闪,完好无损。 夏炚的面色略微有些变了,由高台上下来,亲自检视。 这时候,夕夕忽然唤了声,“夫君!” 夏炚听到唤声,便放下了手中残刀,往二人走来。 夕夕好奇地道:“夫君,你们在干什么?” “在试刀而已。”他似乎不想提及过多,反问道:“夕夕,不在房中好好休息,到这儿来做什么?这里都是大兵蛋子,万一伤着你可怎么办?” 夕夕笑道:“你太小看我了,要知道,我也是文武双全,若不是这次受伤,你这里的大兵蛋子,我能一个打十个不费力。” “吹牛!”夏炚在她的脑袋上弹了下。 夕夕摸了下被弹的地方,一点不疼,又扯回原来的话题,“在试什么刀啊?那种幽蓝色的,是不是萧齐的刀?” 夏炚点点头,“正是,这是上次岳父大人让出来的样版兵器,他同时分给其他邻国一些,今日,我便亲自来看看,这些刀到底优胜在哪里,结果呢,我只能说,果然名不虚传。这都得益于铭江畔的那些铁矿,那些铁矿啊,与别处的不同,炼铁制成的兵器,要更加锋利和坚硬。” 夏炚的脑子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购买这些兵器算什么?若是能拥有铭江河畔的几个铁矿,兵器问题或许就解决了。 不过这两个女子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夕夕道:“看来,若是他只卖周边邻居兵器,却独独不卖给我们,我们将来必会吃大亏的。”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如今,天烬国小四河是离萧齐最近亦是最大的国家,我们与他们互为摒障又是最大的敌人。他们拒绝卖兵器给我们,只能说他们胆怯了,怕了我天烬,这没什么。” “可是,能够化干弋为玉帛是最好的,明明可以与他们比试一下,或许就能拥有购买兵器的权力,为何要放弃呢?就算是,靖儿不想出战,也可以寻找天烬国内的其他高手出战啊,我就不信,诺大的天烬,找不到这方面的人才。” 因为尉迟靖踹着明白装糊涂,一直不说话,不表态,夕夕有点生气,说话便也不客气了些。 夏炚知道夕夕是为他好,但还是不由微变了面色,“夕夕,你在胡说什么!” 见他如此严肃,夕夕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立刻闭了嘴。 夏炚转尔向尉迟靖道:“你别听她瞎说,定是这段时间我将她给惯坏了。购买兵器与否,是我天烬的事情,与靖儿你无关,莫要将这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我也已经有了新的想法,购买不如抢夺,我觉得我的士兵休息了这阵子,手早就痒痒了。” 这是又要打仗的节奏?尉迟靖不由自主地皱皱眉。 ……在校场可以算是不欢而散,尉迟靖独自站在黄桷树下,缓缓地转动着手上的引魂铃。 这段时间,她的确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脑子里时常浮现当时在城门口,与曹炟隔门相望的情景。 算时间,曹炟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邾国,不知道他还好吗? …… 此时,曹炟正在案前阅折子,尹凤安静地伺候一旁。 刚给曹炟倒了杯茶,便觉得手上引魂铃似乎在微动。 这段时间,她已经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只要引魂铃一动,便知道是尉迟靖在思念着曹炟,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这种思念。每到这时,她心里的危急感就增加一分,现在她走了,她尹凤才能伺候在曹炟的身边,她是万万不想尉迟靖再回来的,她只希望尉迟靖能忘了曹炟。 曹炟将她手中的茶似乎要波出来了,有点疑惑地道:“尹姑娘,怎么了?” 虽然她早已经是他的皇后,可他还是习惯性的唤她尹姑娘,一个,疏离的称呼。 “哦,没什么。”尹凤掩饰地将手腕上的铃当往袖子里拢了拢。 曹炟却已经看到了,他知道这是那串引魂铃上的其中一个铃当,却一直没有问尹凤,这铃当如何到了她的手上?现在这只铃当被尹凤用金钱穿了,戴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这一刻,曹炟却忽然有些忍不住了。 放下笔,他道:“这只铃当,是否靖儿送给你的?” 尹凤见是无法隐瞒了,只好点点头,“正是,在我昏迷的期间,我曾经梦到过陈留公主,在梦中她说她要救我,因为,因为——她说因为——”她咬着唇,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曹炟道:“因为什么?” “她说,因为凤儿是皇上心疼和看中的人,若是死了,皇上您会难过,所以她将这只铃当交给了我,救了我的命。后来我醒了过来,这铃当果然在我的手中,感念陈留公主大恩,我便将她常戴在手上。” 其实尹凤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发生的事情,之前尉迟靖已经向曹炟讲述过,但是关于赠送铃当给尹凤此事,却并未特意的说明细节。 但是曹炟觉得,尉迟靖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从来就不会说特别煽情的话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一笑,“她善良而已。” 听得尹凤一头雾水。 不过她接受此铃当的时候,曾对尉迟靖许下诺言,要主动离开曹炟,所以她也不想在此事上说的太多,当下只是尴尬地笑笑,应和了一声道:“是啊,陈留公主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女子。” 第481章 我的意思是,我的事情你少管 提起尉迟靖,曹炟的眼眸里便染上一抹由衷的笑容,虽然这笑容里似乎参杂着别人看不懂的苦涩。 尹凤咬着唇,轻轻地将茶杯放在他的面前,“皇上,喝茶吧。” …… 这样又耽隔了三四天,那日,尉迟靖无事可做,夏炚端着一盘残棋过来,要与她对奕。但是尉迟靖这段时间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对奕棋亦是不太感兴趣,夏炚见她情绪厌厌,便让人又将残棋拿走,换上二杯清茶,笑道:“最近,我内心有个比较重大的决定,但因为有很多不利的综合因素,是以不知道如何决断,不知道靖儿可否帮我卜一卦?” 他倒是能够摸清尉迟靖的心思,如今这种时候,大概也只卜卦风水什么的,还能够提起些兴趣,尉迟靖当下点点头,“也好。逆” 取下腰间卦钵,便摇了起来,哗啦洒出一个卦,定晴一瞧,居然是屯卦,乃是龙游浅水,万物始生之卦。屯,象征着创业的艰难,如同草木刚刚破土,嫩芽新发,只要坚定信念,长势本已经无可限量。得屯卦者,便如同初生婴儿的稚嫩之躯,最怕受到伤害,也最易受到伤害,所谓惹不得,躲得起,而若刚硬不退,则无法保全。 此卦同时暗含金弋之意,杀伐过重鼷。 “如何?”夏炚问。 “此卦不利西南,讲究的是一个‘避’字,对方锋芒过旺,无论皇上心中是什么样的决定,只怕都不宜与对方起冲突,否则恐会失利。” 夏炚的面色微微一沉,眸光有些许黯淡。 一口喝了杯中水,沉默了半晌,目光幽冷,忽然将茶杯狠狠地隔在桌上,“可恶!” 很少见夏炚如此发脾气,尉迟靖问道:“夏君,到底出了何事?” 夏炚抬眸看了看她,道;“没事。” 之后又道:“朕还有事,不陪你了。听说你这几天胃口不好,总不吃东西,朕看着好似也是瘦了一大圈,今日特地给你换了厨子,所以等会儿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尉迟靖只好点点头,“是。” 对于夏炚的关心,她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 傍晚,至用晚膳的时候,明云夕坐着过肩辇来了,进入房间后,恰巧看到侍女在上菜,这桌子菜至少也有十余道,看着清淡实则名贵,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而尉迟靖却显然对这些饭菜不感兴趣,她甚至根本没有坐在饭桌前,而是在窗前修剪一盆三角梅,神态极是认真。 直到发明云夕主动唤了声,“靖儿,你在忙什么?修剪花枝有吃饭重要吗?我今儿可是听说你这里来了新厨子,特地过来蹭饭,想要尝个鲜的。” 尉迟靖哦了声,连忙放下剪刀,“你过来了。” 走过去将她扶至桌旁坐下,笑道:“正愁没人陪我吃饭,这一桌子菜我一个人吃实在太浪费了。说起来,从小到大都没有这般侈奢过,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云夕笑道:“我看还好,咱这皇宫里的女子,可不就得吃得好点?说起来,这桌的规格,便是我这个当皇后的,也有些比不上呢。我那里虽然每日里山珍海味,却没有你这个有心思。” 她语气里有淡淡的吃醋的味道,其实这段时间尉迟靖能够感觉到,而且当初她不就是因为得知夏炚心里头还有个尉迟靖,才去邾国找她,最后遭了无妄之灾,招来石隐这个祸害。 尉迟靖笑道:“是啦,我可受不起,我每日城清粥小菜足以,明日便请夏君将这厨子放了回去。” “且莫要这样,他想对你好,你不接受,他倒以为是我从中作梗。”明云夕笑得很甜,但是话里话外的刺儿已经不能避免了。 尉迟靖拿起筷子,替她夹了两筷子菜。 便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明云夕,“夏君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倾尽后宫,独留皇后,便已经是表明了心迹。他如此爱你,断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怕他倾尽后宫,只是为了能够留住你而已。”明云夕直说了。 一时间,二人都是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气氛如此尴尬,明云夕终是强笑了下,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唇,“瞧我这张嘴,又乱说话了。” 尉迟靖却道:“我住在这里,的确多有便,也容易引起误会。我明日便请辞,离开这里。” 明云夕却又赶紧握住了她的手,“好靖儿,千万莫要如此,他会怪死我。”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时忽然溢出一抹泪雾,“我,我只是嫉妒罢了,其实我心里知道不关靖儿的事。真要论起身份来,反而是靖儿你与夏君先认得,我是后来者罢了,只是有时候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你若因为我的几句话便负气离开,恐怕夏君更要恨我,离我越远了。” 尉迟靖一时也是知道怎么办好了,只道:“你放心,我与他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只有朋友之谊。” 明云夕抹了抹眼泪,“我明白。” 嘴里虽然说着明白,脸上依然还是受伤的神情。 为了缓和气氛,明云夕也夹了几筷子菜在尉迟靖的盘子里。 “靖儿,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求助于你。” 尉迟靖哦了声,对她所求之事倒有几分明了。 这时道:“你说的是萧齐之事吧?” 明云夕道:“正是。那萧齐人指名道姓,约战的便是你。即使找了其他的高人来,他们也不会认帐。我这夫君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最近居然点兵点将,安排人马,似乎要去抢萧齐的铁矿,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但是以我个人的角度来看,觉得此战很悬,一是天烬士兵一路从南往北打来,这两年的确也是劳累了,现在刚刚稳定下来,实在不宜再开战。 二是,那日萧齐的幽蓝刀与我天烬的大刀相拼,结果你也看到了。虽然强兵之道,武器非是最重要因素,但这样硬拼,只怕天烬国要受很大损失,万一失败,恐周边小国将会反噬天烬,后果之严重,简直无法想象。” “夕夕,你想到的这些,夏君自然能想到,他应该不会鲁莽开战的。”尉迟靖接着道:“而我,与萧齐斗阵本就是误会,现在不该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再说他们寻了高人来,总归我也不可能稳赢,我若输了,天烬将永久失去与萧齐交易兵器的机会,反而不美。” “原来你是怕输吗?这根本不是问题,只要你出战,无论输赢,萧齐与天烬也会将战争止于此,不必再开战,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 “靖儿,求你帮帮我们吧。你刚才说,以我夫君的性子,不会鲁莽开战,可是我敢打保票,此事若不解决,此战必开。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要维护你,他不能让你在萧齐失了面子,特别是他自己,不能在你的面前失了面子。” 尉迟靖倒没想这么多,夏炚为天烬帝王,怎会为了一个女子不顾一切?只是明云夕言之凿凿,却令她不得不认真考虑此事了。 明云夕忽然从椅子上溜下来,跪在了她的面前,“靖儿,听闻你是杨公之弟子,杨公一生为人,急功好义,有百姓之皇之称。你既然是他的弟子,想必亦是慈悲为怀,绝不愿意看到流血的战争发生,请你一定帮帮我们!” 她一跪,惹得尉迟靖便也跟着跪了下去。 “夕夕,你别这样——”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夕夕道。 “好,好,我答应你,明日,我便去请战!” 尉迟靖无奈地说。 坤城皇宫,明和殿。 文武大臣下朝之后,从殿中出来,金子贺见到尉迟靖,连忙上前打招呼,“公主,好久不见了。” “金大人,你好。” 金子贺道:“你的弟弟宝禄带着娇娇于十几天前走了,留了一封信。” 他们走了的事,尉迟靖早就知道,亦是她安排的,她不想让姬宝禄和娇娇受到任何的伤害,叮嘱他们悄悄地回西蛮族去。不过为了达成悄悄溜走的目的,无法相送,因此姬宝禄才给尉迟靖留了信,把信展开,无非就是一些告别的话语而已,尉迟靖将信收入袖中,又道:“那段时间很是麻烦金大人,一直想找机会感谢金大人呢。” 金子贺连忙摇头,“公主千万莫要客气,您是我天烬国的贵客,金某能够招待公主,真是荣兴之至呢。” 二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金子贺便告辞了。 尉迟靖回身,只见大臣们都已经走了,而夏炚正站在大殿的台阶之上,见她看过来,他向她笑笑,接着缓缓走过来,尉迟靖刚要行礼,夏炚道:“靖儿,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尉迟靖便也免了礼。 “你这么郑重其事在此等候,想必有事?”夏炚问道。 “夏君,我是来请战的。”尉迟靖道。 “请战?”夏炚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我打算攻打萧齐的事情了?可是我向来倒不知道你能带兵打仗,靖儿,别开玩笑了。还有,我以为你会不同意我此次的决定,毕竟你给我卜的一卦,预兆似乎并不是很好呢。” 预兆虽然不好,却不代表一定会输,夏炚自从当上皇帝,只输给曹炟而已,其他人还真的没放在他的眼里,他内心里的自负与骄傲,透过他的语气表现了出来。 这一刻,尉迟靖确定他如明云夕所说,一定会与萧齐打起来。 以她的卦象来看,他这次怕是要输惨。 如此一来,她倒觉得,身为朋友,的确不能坐视不管,任由这场完全不利于天烬国的大战开始了。 当下道:“夏君,你误会了,我请战并非为了带兵打仗,而是想应他们的赌约。萧齐王萧衍不是说,若我接受他们的挑战,赢了,从此夏君就可以与他们达成兵器交易,若是输了,便永远也没有购买和使用他们萧齐兵器的资格了,所以,我是来请此战的,我觉得如此做,如果能避免一场战争,倒也是值得的。” 夏炚眉头微皱,打量着尉迟靖,她最近的确清瘦的厉害,也不像当初刚刚与曹炟分别时,总是哭的双眼红肿了。然而她的痛,却似乎被她藏得更深了,在骨子里的最深处,旁人再也触及不得了。 “靖儿,是不是夕夕又对你说了什么。”夏炚的声音里有微微的怒意。 尉迟靖这时候,需要的不是斗阵,而是身与心的休憩。 夕夕却为何这样不懂事呢! “不关夕夕的事,做为朋友,我不想你做错事而已。”尉迟靖道。 “不行,我不答应,这是我天烬国的事,我身为皇帝,自然可以解决这件事,却不必一个女子去请战,做什么赌约。” 夏炚说到这里,态度倒是绝决,见尉迟靖似乎还想说什么,他道:“你不必再多说了,这就是我的决定!” 说完竟丢下尉迟靖一个人走了。 尉迟靖只得快步追上去,“夏君。” 夏炚不理她,尉迟靖锲而不舍,“夏君,你听我说。这个赌约,我当然没有自信一定会赢,但是我会尽力的。万一输了,也不过依旧买不到他们的兵器而已,反正他们也是打定主意不卖给你,这一点只要你不怪我输就好。关键是,这场比斗可以化解或者替代一场流血的战争,这有什么不好呢?” 夏炚蓦然停住脚步,“尉迟靖,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尉迟靖愣了下,“这话如何说起?” “既然你是在我的地盘上,便由我保护你。斗阵之事,当初我虽然不在场,可是也知道有多么的凶险。那一次汾城斗阵,很多人死在了里头,尉迟靖,你不会忘了那个情景吧?难道你认为,你再次与他们斗阵,就能够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曹炟也会笑话我。” “我不会出事的。”尉迟靖道,“再说,我出了事,也不关曹炟什么事,他哪有资格笑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夏炚忽然扳住了她的肩,“你其实心里是不是在想,如果死在阵里才好,那样的话,就不必再面对与曹炟之间这么痛苦的爱情,你就可以解脱了!尉迟靖,你的责任心呢,你的坚强呢,你的笑容和你的力量呢!难道曹炟不在你的身边,这些就都不存在了吗?” 夏炚越说越生气,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说,你是不是这样想的!若是这样,你现在便离开岂不更好!也不要管我去排多少兵,去例多少阵,去流多少血!反正是我愿意!” 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真的是吓到尉迟靖了,她的脸因为血气上涌而泛着红色,眼睛里涌出了泪雾,好半晌才道:“你便是,这样看我的?” 声音颤抖的厉害,一双澄明的眸子里,满是失望和受伤。 夏炚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我——” 然而到底应该说什么,却不知道了,尉迟靖用力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扳下去,转身便跑走了,边跑边忍不住的抹眼泪。 夏炚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懊恼地叹了声。 回到寝宫,发现明云夕已经在等着了,脸上还带着笑容,并没有发现夏炚面色不对,笑嘻嘻地过来,道:“夫君,靖儿刚才有没有去找你?她是不是真的要请战去斗阵于萧齐?这样的话,大事就解决了——” 说到这里,便听得夏炚冷声道:“果然是你!” 明云夕愣了下,“怎么了这是?” “你难道不知道天烬国的规矩吗?那么我现在重申一遍,后宫,不得干政!以前你是车渠公主,你父王将大任交于你,信任你,让你冲在兵阵的前面,但是现在不行!你是我夏炚的皇后,是天烬国的国母,你不能像以前那样自以为是,懂吗!” “夫君,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明云夕还一时反应不过来,反正她在车渠的时候,往往会拿很多主意,有时候主意比她父王还大,现在忽然听夏炚这么说,是真的觉得难以理解。 “我的意思就是,我的事,你少管!” ---题外话---——亲们,今儿还有一更哦~感谢rita1981、莫一冰、倩tracy、13971915388等亲赠送月票鲜花等,爱你们么么哒。 第482章 点到为止,莫要伤和气 “你——” 明云夕被噎住,而夏炚则转身走出了屋子。 这是明云夕自从回到夏炚的身边,二人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明云夕气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气没地儿撒,只能把手中的双拐扔在地上,坐在地里生闷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尉迟靖走了进来,见状,将她的双拐捡了起来,递到她的面前。 明云夕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不去接双拐鼷。 尉迟靖只好将双拐靠在桌旁。 接着她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逆。 明云夕有点忍不住了,“你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已经没地方去了吧。”尉迟靖叹道。 世界这么大,居然没有哪里是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地方。她本来就不应该留在天烬皇宫,可是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呢?回邾国吗?可是她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不想面对那些事情。 上次,大月氏的皇帝韦西离开前,还特意来找过她。 “尉迟靖,我知道,你才是尉迟靖的后人,你更有资格决定复仇,还是放弃。但是做为大月氏君主,我对曾经的承诺要负责任,但是现在,不管是你个人,还是大月氏,去谈论报仇这件事,似乎都有些侈奢,如果你决定复仇的话,我们大月氏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要放弃,那么请想想九泉之下,你的父亲及你的族人,悲惨的死亡情景吧。” 尉迟靖当时并没有说话,她的脑子乱极了,就听得韦西又道:“身为家族的一员,我不太明白你为何要放弃那些仇恨。如果你愿意复仇,以和帝对你的信任和爱护,应该非常的简单,而我,韦西,也可想办法在你复仇之后助你全身而退,这样一来,我即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你也报了仇,这不是很好吗?难道真的为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背弃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与义务吗?” …… 韦西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尉迟靖已经不大记得了,脑子乱轰轰的什么都想不出,那一刻她只想逃。 明云夕此时扭头观察着尉迟靖,只见她眼眸灰暗,没有之前那样的灼灼之光,心一下子软了,她都做了些什么呀?她明明知道尉迟靖现在是在最艰难的时刻,可是她想到的却只有自己。 明云夕伸出胳膊,抱住了尉迟靖,“靖儿,是我不对,我不该吃醋,因为我明明知道你心里就只有和帝,若是你与夏君之间真的有点什么,那也是夏君的错,我该找他的麻烦才对。我更不应该逼你去邀战,因为那是很危险的,说不定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是我太自私了,靖儿,你原谅我吧。” 尉迟靖沉默着没有说话,脑海里又响起那会儿,夏炚大声吼她的模样。 是啊,在别人的眼里,此时的她是不是很脆弱?不堪大任? 做为陈留王的遗女,给别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实在是不太好呢。 她看着明云夕道:“不,这不是你的错。夕夕,无论如何,我还是会与萧齐人斗上一斗的。上一次在汾城,他们输了,这次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若我躲了,却把难题留给你和夏君,就太不讲道义了。况且你说的对,只要我出战了,那么萧齐和天烬之间的大战则可免,虽然我与夏炚只是朋友,但我也不希望他冲动开战,造成不可挽回后果。” 二人这样一商量,目的倒是很明晰了,现在唯一没法过的,反而是夏炚这一关。 看着明云夕愁眉苦脸的样子,尉迟靖笑道:“你放心,我有办法。” 其实夏炚,拗不过她。 她心里是明白的。 当天傍晚时分,尉迟靖在窗前,看着夕阳西下。 忽然听得侍女来报,说是皇上到了。 尉迟靖也不去外面迎接,反而返回房间,将一个小包裹拿出来,挎在肩上,一幅即将要出门的样子。 夏炚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子晶莹剔透的蜜糕,见她这幅模样,神情又是冷冰冰的,连忙将糕点盘子放在桌上,拦在她的面前,“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过了,那些萧齐人是冲着我来的,上次他们败了,这次要找回面子,只要我离开了天烬,自然天烬就没事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用拦着我,我现在就要走。” 夏炚黑着脸,眸子里的怒意几乎要将她淹没了,可她一点都不怕,“夏君,你不必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喜欢和萧齐人斗啊!我不过是觉得,有些责任应该自己负起来而已,也没一丝一毫是为了你,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初的尉迟靖了,你当初是如何骗我的,我现在可是明了的很,心里也对你很是厌恶,我这么做,完全只是为了,和萧齐人之间有个了结而已,让他们莫要以后再缠着我。” 夏炚的神色一缓,他明白尉迟靖说的是什么事,当时在安阳的时候,她跳城楼差点死去,为了救她,他让人重塑了她的记忆。现在她的记忆恢复了,自然明白了整件事,甚至也明白了,他放她回到曹炟的身边,怕是别有目的。 这件事他理亏,而她不提,不过是想着两人之间曾经的友谊而已,今日提起来,看来他的确是把她给气坏了。 “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是这次——” “是,以前的事我们可以不必再提了,当年亦是我糊涂而已。我本来想着,当年的事情虽然造成了很多的伤亡,还有这几年的大战,但是对你个人而言,你是欠了我的一个大人情的,我本可以借你的地盘解决和萧齐人的矛盾,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你不愿帮我这个忙,反而要借势与他们开战,让我背负更多的人命债,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不如直接就找他们拼命好了。” 她越说越生气,居然直接推开他往外面走去,夏炚连忙从后面紧抱住她,她一惊,反抗的更加激烈,甚至转身狠狠地打了他一拳,这一拳很重,正好打在他的肚子上,他神色痛苦地弯下腰去,“你,你对我真是狠!” “活该!你明明知道,夕夕对你多好,你却还总是不注意保持与我这个‘别的女人’保持距离,告诉你,我和夕夕之间的友谊,是胜过任何爱情的,你以后再挑拨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朋友都没得做了!” 夏炚心里极不同意她的说法,但是见她真的要走的样子,还是勉强地道:“好,好,我同意了!只要你别走!” ……尉迟靖这才放下包裹,来扶他,“你怎么样,不会真的被我打破了肚子吧。” 夏炚恼怒地瞪他一眼,“因为不是你的男人,所以就要这么凶狠的对待吗?” 尉迟靖耸耸肩,那也没办法啊,假如是曹炟在这里,她还当真不舍得这样对他呢! 想到曹炟,她心里又涌过一阵苦涩,其实在她记忆尚未恢复正常的时候,她也伤了曹炟很多次,可是曹炟从来没有怪过她,才不会像夏君这样质问她呢!这么一对比,依旧还是曹炟更爱她啊!可惜的是,曹炟却不能在她的身边,而她,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去,上天太残忍,出了个难题摆在她的面前,让她进退两难。 …… 深秋,树枝上一地面上都挂上了一层白霜。 尉迟靖出来的时候穿了厚斗篷,还是有点冷,太阳倒是挺亮的,耀得白霜上起了五颜六色,扰着你的眼睛。 再过几天,就得要手炉了,要不然都出不来了。 这一日,一支队伍华丽丽的进城了,一路关卡开放。 却正是萧齐的队伍,不同的是,这次居然是君王亲自领队,萧衍亲访天烬。 尉迟靖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转悠在梅林中,梅花还没开,有点干巴巴的,忽然想起来那时候在汾城,那座梅林当真是漂亮极了,可惜却因为尹白山和夏炚给毁了。 又想起,曹炟当时也在林中,那样凶险的情况,现在想起来,倒有几分甜蜜。 谁为相思苦,千里说红豆。 曹炟,此时此刻,你亦在想念我吗? …… 头一日,萧衍被夏君浓重接待,摆宴接风洗尘,整夜的漫舞笙歌,好不热闹。 第二日,夏君带萧衍去了点兵场,展示自己的队伍庞大而纪律严明。 第三日,夏君带萧衍去小四河最灵的神庙祈福。 第四日…… 第五日…… 反正每天都安排得很满,就是不引见尉迟靖,萧衍居然也极耐心,安排什么都不反对,反正是客随主便,这次既然是来了坤城,总归是能见到尉迟靖的,至于那个小美人儿,自然也会报了一箭之仇的。 一直到了第十日,萧衍又被安排赏了一天的花儿,这个天气还有花赏,其实也的确是难得了,再加上饮宴了些酒水,回到夏君给他安排的华贵寝宫后,已经很晚,只见一个女子坐要梳妆台前,郁郁不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齐眉的头发和披在背上的黑发,让她有种很特殊的气质。 而她裸 露在外面的一点肩膀上,纹着蛇纹图案,更添了邪魅,见萧衍进来,她很生气地将梳子拍在妆台上。 “这都几天了,还是天天喝酒喝酒!萧衍,你不要忘了自己到这儿干什么来了?我问你,你见到尉迟靖那个贱人没?” 萧衍带着一身的酒气走过来,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美人,你别这样生气,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这夏君有求于我,比起家国安危,一个女子算什么呢?你放心,这次那尉迟靖,就是你的瓮中之鳖,她,跑不了!” “可是我着急!这么多年,我就最恨她了!” 萧衍为了安抚她,轻轻地搂住她,“没事,没事啊,有我在,你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尽情的把你的气给出了。” “真的吗?”他这么一说,这美人儿才露出一抹毒蛇样的笑容。 转身爬在他的怀里,“你这呆子,莫要让人的酒灌糊涂了。” 萧衍笑道:“哪能?” 说着将这女子抱起来,扔在了榻上…… ……一会儿,便听到里头传出***的声音。 …… 其实尉迟靖也有点着急,她倒不是急着要和人家斗,但是凡是遇到同业内的高手,便很好奇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萧齐来了这么久,她也没见到正主儿,关键也不知道对方带来的高手是谁。其实这件事,夏炚亦是提前打听了,奇怪的是,根本没打听出来对方带来的是什么样的高手,倒是萧衍藏着一个美人儿,这美人儿据说很美貌,却总是躲在宫内不出来,侍候之人也是萧衍自己的人,夏君派人打听来打听去,只知道这位夫人在萧齐被称为“孔雀夫人”,是萧衍登基后所纳的第一位夫人,很是得宠。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有用的信息。 夏炚更加的担忧了,对方如此神秘,若不是真正的高手,就是故弄玄虚,但是这次斗阵事关重大,萧衍绝不可能用一个无用之人来对战的,所以对方很可能是真正的高手,是防着尉迟靖得知了他是谁后,而提前预防,因此才瞒着的。 夏炚忧心忡忡地唤尉迟靖到了大殿中,“靖儿,这次我们摸不到对方的底细,而且对方也没有像在汾城那次,要求先行布阵什么的,就是说,你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如何斗阵,都还是未知数,我觉得这其中许多凶险,现在你退出还来得及,我堂堂天烬帝,绝对有能力应付这种事。” 越是这样,越代表对方来者不善,尉迟靖秀眉微拧,这时候才退,事情反而弄更复杂了,她几乎没有犹豫,“夏君,我是不会退的,你尽快安排我们开始吧。” 夏炚其实还想劝说她考虑一下,但见她似乎非常笃定的模样,终是叹了声道:“靖儿,无论如何,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而且我绝不希望你出了什么事,就算是你们已经对战,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退出,而我,只要你安全,你明白吗?” “明白。” 就这样,在第十一日,夏炚终于提出,要见见对方的高手。 而对方当然也要见见尉迟靖,大殿之下,众臣的目光之中,萧齐的高手终于要露面了。 却就在这时,听闻快报,说是邾国的使者唐环求见。 夏炚和萧衍齐齐怔了下,当下夏炚却是明白了,以曹炟对尉迟靖的关注,自然已经知道斗阵之事了,而派使者唐环在这个节骨眼上到来,无非亦是为尉迟靖保驾护航的,只是这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显然,曹炟对他能否完全保护尉迟靖,持有怀疑之心。 这个夏炚觉得曹炟是小看了他。 而萧衍也明显的愣了下,却不知道是何原因,接着脸上却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唐环进入大殿,先行给夏炚施了礼,又给萧衍也施了礼。 夏炚道:“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不知这次唐大人驾临,是有何事?” 唐环回道:“听说萧齐与天烬将有一场风水大术的比斗,夏君知道,我邾国向来出这样的人才,杨公之名更是赫赫,因此我皇派唐环前来观战。而陈留公主亦是我邾国的陈留公主,若没有人为她助阵呐喊,显得邾国冷漠,所以这次亦是来为公主助阵呐喊的。” 这理由倒也过得去,萧衍笑道:“没想到,曹兄竟是很重视这位陈留公主。” 唐环道:“陈留公主与我皇,向来交好,这件事很多人都知晓。不过萧齐君大概是因为很少关注到我国境内事,因此才会不知晓。” 唐环说到这里又继续道:“我皇也有一句话,嘱唐环带给萧齐君。” 萧衍道:“请说。” “我皇说,两方竞技,点到为止,莫要为了这等小事,伤了彼此的和气。”唐环如是说。 萧衍呵呵一笑,“曹兄说的甚有道理,不过即是竞技,有时候难免会难以控制力道而造而伤亡,再说这种神妙的数术*,我们这些外人即是想控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我会叮嘱我方应战之人,对陈留公主手下留情的。” 唐环一怔,倒没想到萧衍会以此来鄙视陈留公主,倒让陈留公主落了下风,当下面色微微变了。 第483章 孔雀夫人与上官夜 夏炚却笑道:“萧兄说的正是,两方竞技,损伤是在所难免,不过萧兄应该更为已方担忧比较好,陈留公主尉迟靖,不但是当年陈留王尉迟风的唯一遗女,而且亦是杨公杨筠松之弟子,杨公之能,天下闻名,他的弟子可是差不到哪去,我先前还在担心,若是陈留公主小心伤了萧兄的人怎么办,如今听萧兄如此通情达理,我倒放心了。” 三人说话各有机锋,而唐环做为使臣并非君主,身份上比不得二位,此时便主动退到一旁。 “杨公之名自是赫赫,但怕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我相信这是一场很精彩的大战。” 萧衍以一句不痛不痒不偏不左的话,结束了这次的讨论逆。 夏炚向唐环笑道:“使者既然是来观战,今日来的却正是时候,赐座。” 有人搬来椅子,唐环既然是代表曹炟来的,自然是受得起这个赐座,当下谢了夏炚,坐了下来。 “请陈留公主尉迟靖上殿!”随着传官的声音,尉迟靖走上殿来。 她今日穿着一袭白色素衣,外罩薄纱金线衣,头发简直挽起,却插着一只很名贵的钗,手腕之上的引魂铃露了出来,有些醒目,整个人看起来素净而不失华贵,再加上她眉目清正,却又美的像清晨的荷花,透着令人过目难忘的温淡之意,她的气质比之从前,更加内敛,沉静,从前的冰冷如今被隐隐地藏在眸底深处,难以发现了鼷。 萧衍这是第一次见到尉迟靖,本以为,一个玩弄风水数术的女子而已,就算是美,大概也如同他的美人儿那样,带着邪魅的气息才对,却原来是这样的清澈,如夏天山里的涓涓细流,看着人畜无害得很。 尉迟靖先向夏炚施了礼,又一眼看到了唐环,二人便打了声招呼,“唐大人,你也来了。” 唐环点点头,“公主,好久不见。” 夏炚向尉迟靖介绍萧衍,“这位就是萧齐君,至于他的高手,现在还没有露面,我们一起等吧。” 尉迟靖的目光落在萧衍的身上,原本想着,那萧齐老皇帝临死之前还想着立后冲喜,他的儿子怕是年龄不小了。结果看起来对方亦是个少年英才的模样,年龄大约与曹炟相仿,眉目棱角分明,眸光灼灼,锋芒外露,衣饰华贵,一派身居高位的贵公子模样。 “尉迟靖见过萧齐君。”她向他施了礼。 萧衍淡声道:“不用多礼。起来吧。” 待尉迟靖站起退到一旁,他又问,“听说你原名是安歌,曾经愤而倾城为曹炟做祭的那个安歌?” 萧衍早听说过这个故事,但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是不相信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子,而能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二是不相信一个女子会有这样的能力。不过传言都是这么说的,他今儿倒要亲自问一声,看她如何说。 尉迟靖回道:“的确曾用名安歌。”对于萧衍的倾城之说,却是回避了。 夏炚道:“萧齐君,你还要把你的高手,藏到掖到何时?” 萧衍被打断,略微不高兴,却是向侍从道:“让夫人进来。” 夫人?敢情萧齐君请来的高手,也是个女子? 这场戏却似越来越好看了。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一个妖娆的身影,只见她全身穿戴与众不同,身上挂了很多的小零碎物儿,颇有些异国风情,一双灵动娇媚的大眼睛在殿中寻视一番,一下子就落到了尉迟靖的身上,二人目光对视,尉迟靖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直有些想不起来了。 女子亦如她一样,给夏炚和萧齐君萧衍施完了礼,夏炚见她面纱没取,略微不悦,淡声道:“你就是孔雀夫人?” 女子道:“不错,正是本夫人。” 她在夏炚的面前,自称“本夫人”,已是不敬。 萧衍笑道:“夏君,我这夫人被骄纵惯了,因此不拘小节,还请夏君包容则个。” 夏炚只冷冷一笑。 对于主动挑衅,特别是挑衅尉迟靖的人,他向来不抱有任何的好感。 只见女子扭动腰肢,到了尉迟靖的面前,语气里略微带着嘲讽,“你现在,倒是公主了——以前,可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此尊贵呢,以前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个神婆罢了,安歌,你还记得我吗?” 说着,她缓缓地掀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只见这张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却又比小麦色还要深些,一双眼眸里沉满了太多的邪气,而脸颊一侧画着蛇形图,唇角却因为冷笑往一侧微微上挑,整个脸上充满了挑衅和高傲,却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的曾经的巫国公主巫雅! 自从巫雅由巫国逃出,倒是一直没再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没想到原来她是到了萧齐,并且现在已经是萧齐君的孔雀夫人。 尉迟靖直到此刻方才确定,果然,交易兵器什么的只是个引子,人家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呀! “原来是巫雅公主。”尉迟靖愣了下,还是礼貌道。 “巫雅?的确,像安歌这个名字一样,也不过是曾用名而已,我现在是孔雀夫人,麻烦以后都请称呼我为‘夫人’,懂了吗?” 尉迟靖微微一笑,“好,孔雀夫人。” 巫雅如此发泄了一番,似乎舒服了些,走到萧齐君的面前去,“夫君,现在已经见过面了,应该没我什么事了。你只需要告诉他们,如何比法就好了,至于后面的细节勿须研究,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萧衍很是宠腻地道:“好,你去吧。” 关于巫雅这个人,夏炚自然也是知道些的,心头也有些意外,但想到巫雅曾经的做为,便没有多么同情了。这个女人,有时候笨得要死,头脑简单又善嫉恨,况且曾经还想要强行嫁给曹炟而不得,后又因为曹炟和安歌的介入错失了巫皇之位,她实在是有理由恨她的。 巫雅一走,尉迟靖便也向夏炚请辞。 夏炚当然是同意了。 只是他们都走了,剩余这些准备观战的人,却是一头雾水。 尉迟靖快步追上了巫雅,“孔雀夫人,有一件事,打听一下。” “你现在好像没有这个资格向本夫人打听任何事。”巫雅停下脚步,冷漠地看着尉迟靖。 “可是这个人,却是你曾经地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哥哥。” “你说的是,姬风?”巫雅道。 “正是。” “呵,没想到你还能把他称为哥哥,不过在他的心里,你早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当年若不是你相害,他怎会差点被浸猪笼淹死?后来好不容易逃跑了,你还用药物控制他,不过幸好,我看出你不过是故弄玄虚,他不必向你俯首称臣。而且你现在是陈留公主,你姓尉迟,不是姬家的人,你根本不是他的妹妹,而姬风也是个无情的人,谁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提起姬风,巫雅似乎有点儿唏嘘,然而也仅仅是唏嘘而已。本来就是吗,区区一个小武将,当年若不是被害而同床共枕,谁会将他放在心上呀,他根本,就配不上她这个堂堂的巫咸公主。 她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成功的,比如曹炟。就算曹炟不喜欢她,那么她嫁的,也只能是萧齐君这样的人,等闲人士,谁又能配得上她? 巫雅说完,就冷冷睇了尉迟靖一眼,“尉迟靖,当年若不是你,很多事情不会是现在这样,这次,我不会放过你的,必要你死在我的手中,你好在为之,好好珍惜剩余的几天时间吧!” 说完,她扬长而去。 …… 大殿内,夏炚倒是主动开口问,“萧齐君,这次的斗阵,是你方提出来的,但是到现在尚没有具体的方法,到底是怎样的斗法呢?需要事先准备些什么,还是——” 萧衍道:“这件事,其实根本不必你我|操心,她们的斗法,现在开始。半个月后,谁输谁赢自有分晓。” 这意思,竟是有可能随时随地开始,比较危险的就是,尉迟清不会知道对方何时动手,何地劝手,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她只有应对,却没有提前预防的机会,这对她很是不公平。 “这不公平。”夏炚道。 “我也觉得不公平,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孔雀夫人提出来的,她觉得公平就好。” “你——”夏炚的函养差点要被萧衍和巫雅这对儿给弄得暴废了。 然而萧衍却就此出去了。 午膳的时候,经过夏炚的同意,唐环得以与尉迟靖共进午餐,唐环有些拘谨,见尉迟靖只是不断地给他夹菜,自己不怎么吃,但也不多问什么,唐环只好低首吃东西,吃个差不多了,这才憋不住地道:“公主,您不想问问皇上的情况吗?” 尉迟靖这才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很自然地道:“噢,是啊,和帝还好吗?” “最近尹铉为碧落行宫的倒阴阳八卦阵很感兴趣,每天都在那附近逛悠,倒是没空理会宫里的事情,所以皇上最近还算是清净。不过——”唐环说到这里,便似乎欲言又止,尉迟靖疑惑问道:“不过什么?” “最近尹凤与皇上走的很近,尹凤甚至能够在皇上的案前,陪着皇上阅折子了。” 唐环当年蒙闷,被安歌所救,这份感激一直存在心里。他也明白,曹炟娶尹凤乃是不得已,但是现在看到他们越来越近,心里便不免为尉迟靖叫屈,这时候便又道:“公主,要不,这次斗阵之后,还是随着使者队伍一起回邾国吧,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时间和距离的相隔啊。” 尉迟靖的心里,一下子下起了潮湿的雨,手里的勺子,当地掉在汤碗里,恍若未觉。 好半晌才道:“他好,就好。” 之后,连唐环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深夜,尉迟靖独自站在冷月之下,如今她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连与夕夕聊天的兴趣也在减弱,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在院中发呆。但是今夜,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手上的引魂铃似乎有些颤抖,她将目光从虚空中收回来,手指按在了卦钵之上,另一手却扣紧了六枚铜钱。 目光向周围扫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白天的时候,夏炚已经亲自来告诉她萧衍的说法,其实这对尉迟靖来说,一点都不意外,太符合巫雅的性格了。当年她也是极任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用上自己的幻术。 其实经过尉迟靖与巫咸国那总是减不断的缘分,已经令尉迟靖对巫咸一族的术法有所了解了。巫咸国的术法注重的是幻之一字,当然这个幻字,却比之一般的幻术要厉害很多,民间也有那种巫婆和神汉利用幻术骗人钱财,可是多数都需要辅以药物,究其原因,不过是药物引响了人的神经,而至人产生美妙的或者是可怕的幻觉,以达到其敛财的目的。 而巫国的幻术,却好像一把利刃,劈开虚空,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他们会把他们的手伸到那虚空中去,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用这些东西害人或者是救人,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辅以药物,但那只是低级巫师才会做的事情。 以前,巫雅的术法便已经不错,不知道现在又进步了多少,她离开巫咸国很久了,大概又学了其他的什么术法,才致邪气上身,如今整个人都有一种很鬼魅的气质,这可与巫咸国的正宗大巫师完全不同的,巫咸国的巫师,级别越高,气质会越纯净,就好像得道高僧般,有一种令人敬佩和尊重的光环在身上萦绕。 尉迟靖见过巫雅之后,可以确定她定是遇到了什么人,另外学了邪术,走入了偏门。 然而所谓偏门,又到底是什么门呢?正邪又如何区分呢?尉迟靖从来不小看所谓偏门数术,但凡是技能,做正事是自然是正的,做坏事时自然是坏的,而且偏门中不乏真正的得道高手,比如况离,她从来觉得他所学之术,其实也应该是属于偏门的,然而他却是个好人,当今世上,能够出其右者,也是极少。 只是有些偏门数术,习练之,对人的心智有所影响,极易走火入魔,令人心性改变,变得邪恶、暴怒甚至是嗜血。 她不知道巫雅到底属于哪一种,但现在巫雅既然选择了这种暗箭伤人的方式来斗阵,只能说其心性,甚毒,而对于一般的伦理规则,只怕并不放在心上。 所以她不得不防。 可是她观察了好一会儿,却觉得腕间引魂铃又安静下来。 刚才慢慢逼近的那股邪煞之气,似乎又退过去了,连地上翻滚的枯叶,也停止了翻滚。 她默默地松了口气,见明月当空,四寂无声,想必那巫雅今夜不会来了,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却发现房间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人,她紧惕地喝了声,“谁?” 那人手中的火折子缓缓亮起来,将他的眉目照得很清晰。 竟是那么熟悉的容颜—— 尉迟靖的眼眸里刹那间涌上泪雾,“你,你果然没死,他没骗我。”她蓦然捂住了自己的唇,害怕哭出声来。 “是的,靖儿,我没死,我一直都好好的,却是你,这些日子定是受苦了。” 他的声音温柔和善,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靖儿,能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上官夜,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尉迟靖说着,狠狠地在他的胸口捣了一拳。 上官夜捂着自己被打痛的地方,可怜兮兮地道:“我们这么久没见了,见了你便想要杀了我吗?你这个刁蛮公主,本以为你恢复记忆了,会对我好些,哪知道还是那样!” “你想我对你好,你得看你值得不值得。我问你,你即称我为公主,为何当年汾城发生事情的时候,我被关在兰苑,你却不去救我?为何当初我四处寻不见你,为了你还差点杀了曹炟!?你这个缩头乌龟,你不是说会效忠陈留旧部一辈子,会保护我这个陈留公主吗?关键的时候你倒是溜得挺快!你溜了就溜了吧,现在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不是找打吗!” 她越说越生气,居然又向他打去,上官夜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五观都拧在一块儿了,准备受她的打,她的手却在快要触及他衣衫的时候停了下来。 转身给他倒了杯茶,“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原谅我了?”上官夜笑笑地道。 “你先说怎么回事,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尉迟靖可不能被他轻易的绕进去。 上官夜却是为难地道:“有些事,还不能告诉你。” 尉迟靖的脸刹那间黑沉下去,瞪着他不说话。 上官夜连忙道:“我的好公主,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求你别这样行吗?这次若不是随行于萧齐君,我还根本不能出现在这里。” 尉迟靖秀眉紧拧,“你不告诉我也行,不如我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你回答一下好了。” 上官夜觉得这是个套,但是如果他拒绝的话,恐怕尉迟靖真的会翻脸,当下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好,你问,能够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尉迟靖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个德行? “我问你,你说你跟着萧齐君来到这里,难道你现在投靠萧齐了?” “没有没有,我生是邾国人,死是邾国鬼,哪能随便投靠到别国。” “我再问你,你即没有投靠于他,为何这次可以随行而来?” “因为我是他的朋友,还记得当初汾城之时,萧齐老皇帝快要死了,居然还想把你娶过去冲喜,后来和帝让我去萧齐杀了那个老家伙。结果老家伙本来就命不久矣,稍作一点手脚便一命呜呼,之后便如同当年先帝去世,我邾国几个皇子夺嫡一样,萧齐的几个皇子也开始了这方面的战斗,而我呢,觉得萧衍这小子,莫看他表面一幅很没有担当又愚蠢的样子,实际上却是珠华内蕴,相当有脑了的一个人,而且讲情重义。 这么着说吧,他们的老子死后,几个儿子都是当众做足戏,只要这个小子深夜祭拜他老子还哭的双眼红肿,我见他如此,于是动念帮他。” 其实这也是曹炟的意思,当初他去萧齐之前,他便说,若是他看中某皇子,可以帮助那位皇子夺嫡,而他是邾国人,既然帮助夺嫡成功,自然是有些交易。然而此时,上官夜却也并不细说此事,只道:“所以,后来他才能夺嫡成功,成为皇帝,自然对我感恩戴德得很。” 这样一说,尉迟靖果然明白了不少,有些细节他虽然未说,尉迟靖稍稍动动小脑瓜,居然也能想到个七七八八。 因此他不再问有关萧齐之事,只道:“还有一个问题,陈留旧部如何了?” 第484章 拜月神女 “那你可冤枉我了,我当时可不知道他们是来找你麻烦的,毕竟像这种内政,萧齐君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我这个外人的。我就是听说,你也在这坤城,才自请随行,不过是为了与你见一面而已。”上官夜着急忙的解释逆。 “真的?”尉迟靖表示怀疑。 “自是真的。”上官夜发誓般地道。 “那你们来了这么多天,怎么现在才来见我?” “那不是,没机会吗。”上官夜说到这里。 虽然上官夜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也都能解释得过去,但是尉迟靖心里却明白,有些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的。比如上官夜为什么非要来到坤城见她?就算他是奉曹炟之命在萧齐帮助萧齐君,可是他完全也可以抽时间回到邾国,去探望于她,而不是音讯全无。 又比如,既然他对自己的行踪那样隐秘,这次却为何又冒险来到天烬?要知道夏炚若是知道上官夜还活着,恐怕事情会闹到更大。而且上官夜显然也没打算让夏炚得知他的到来,所以才会偷偷摸摸的来见她。 尉迟靖反而又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上官夜微怔一下,笑道:“当然没有,只是,只是想找你喝点小酒罢了,说起来,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尉迟靖回忆起,自己与上官夜真正的畅快饮酒,竟是很久很久以前,上官夜还是姬烨妤的时候。 往事如烟,又如幻如梦鼷。 那好像是上辈子的景象了。 她自去柜里拿了坛了好酒过来,“巧得很,前些时候夏君送了我一瓶好酒,当时舍不得喝便藏了起来,想着不知道能和谁一起享用此酒,看来就是你了。”说着拿了两个杯子,将酒倒满杯,上官夜也不客气,自取一杯,二人的酒杯碰在一起,各自喝下,只觉得一股刀子般的感觉顺喉而下,末了末了,却化为一股温热,全身都暖融融的。 “果然好酒!”上官夜道。 尉迟靖得意地笑,“自然的。” “可惜少了点什么。” “不就是下酒菜,你等着。” 这会功夫,厨房的人早就竭下了,而上官夜又是偷摸着来的,显然不想暴露行踪,找人伺候酒食自然不行,尉迟靖只好亲自出马,悄悄去厨房端几样小菜过来,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上官夜,“上官,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好吃冷牛肉,厨房定有,我给你弄些过来。” 上官夜的眼睛亮亮的,笑着道:“好!” 尉迟靖找了个食盒,到了厨房翻翻找找,还真找到了几样小菜,也真的就有煮熟的冷牛肉,她原本想要切成片儿端过来,不知道怎地心里发急,干脆把一整真牛肉都放在食盒里,又拿了把切刀放在食盒里,打算学那外夷人,把这肉边吃边削。 然而等她回到屋子里,发现桌上有两个空酒杯,那坛酒倒是不见了,上官夜当然也不见了。 若不是那两个空酒杯,还有肚子里的一片灼热,她还真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造了个梦呢! 切!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我的好酒唉!我才喝了一杯!强盗!” 可这酒当真也不是一般的酒,一杯初喝入肚,只觉得有些发热罢了,待她这么出去拿食物吹了些冷风,此时居然有些醉了。脚步微微踉跄往榻边走去,抚着自己晕晕的头,嘴里又念叨了一句,“这酒果然是好,就是太烈了点……”说着话,人已经爬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清晨的时候,是被一阵铜罗声吵醒的,那哐哐哐嚓嚓嚓的声音就好像坊间的百姓在跳秧歌。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听了两秒,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起身后觉得身体轻健,头也不痛,并没有酒后宿醉的症状,当下整整衣裳,打开门走了出来。 只见领头之人,竟然就是孔雀夫人巫雅。 她脸上带着一股邪气,不怀好意地盯着尉迟靖。 “孔雀夫人,这是何意?”尉迟靖看着这一院子穿红戴绿,戴着面具仿若正在跳秧歌的人,心里着实茫然。 “尉迟靖,今日,我们就以这些人为阵,若是你能闯出这个阵来,今日便算你赢。” 尉迟靖听了便有些头疼,这一看就不算是什么大阵,人是可以移动的,当然也是提前排练好的,可是按照这巫雅的意思,就是今儿想起什么,就是什么,今儿赢了也只是今儿赢了,明日还得继续比拼,若尉迟靖有一次输了,那也是输了,的确相当的不公平而且非常烦人。 “我能拒绝吗?”尉迟靖道。 “你说呢?”巫雅笑得很是夸张而不怀好意。 “那怎么开始?”尉迟靖的手已经扣在卦钵之上。 巫雅弹了弹手指,只见刚刚还在敲罗打鼓的秧歌队伍,忽然哗啦“立体”了起来,什么叫“立体”了起来呢?就是如同叠罗汉般,一个踩在一个的肩膀上,站立起来形成一堵又高又阔的人墙,花花绿绿挺扰着人的眼睛,旁的人尚没有看出什么,就觉得有点耍杂技吧。 但是尉迟靖已经一眼看出来了,这一队人看起来的确是像叠罗汉的,实际每个人之间的空隙构成了一种特别缝隙,类似于凌形的空洞,加上晨光从中透出来,如同一只只怒目大睁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 她从前是由古籍上看到这种以人为本的活动阵容,被称为“恶鬼阵”,当初她看的时候,并不觉得会有人习练这种术阵,因为这是很早很早的一个部落,祭天神时才要摆的术数,为的只是迷惑部落中的男女老少,让他们处于似真如幻的情境中,从而对天神敬仰,畏惧,听从部落长的指挥。 此恶鬼阵由五十六个壮年男子组成,但是需要一个“女神”,以起到画龙点晴的作用,但此女是需要有极阴之体,即极阳配合极阴,才能使此阵发挥最大的效果,但是到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出现女神,难道“女神”是巫雅,可是根据尉迟靖的观察,巫雅并不是极阴之体。 院子里的奴婢和宫人此时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跑到尉迟靖的身边,道:“公主,奴才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们,全部都退出此院,没有我的同意,皆不许进来。” “可是,公主您怎么办?”执事及宫婢们倒也看出,巫雅来者不善。 听得哈哈哈一阵长笑,从宫苑的左右飞身进入两个人,却是翟白和聂玉郎,他们二人飞身进来轻飘飘的落在尉迟靖的身边,“你们这些小奴才,眼见着大敌来袭还不逃命去,留下来也不过是添麻烦而已,这里交给我们了。” 其实之前,聂玉郎因为曹炟离开坤城时,尉迟靖未及相送,并且最后并未跟随回邾国,令他大为不开心。再加上后来与翟白护送姬宝禄和曹娇娇到安全的地方,耽误了时日,今日却来的大巧。 尉迟靖的心头亦是一松,“白老爷子,聂兄,你们来得正好。” 聂玉郎哼了声,“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尉迟靖明白他说的自然就是曹炟,但此时不是否纠结这个的时候,只是装没听见,只叮嘱宫人们尽快出去。 一会儿功夫,宫苑里只剩余这一队人,及巫雅。 巫雅找了个很舒服的位置坐下来,一幅坐观好戏的模样。 翟白和聂玉郎都见识过数术的厉害,这时候神情都很凝重,听得尉迟靖道:“此术阵很可能是失传已久的恶鬼阵,按道理说还有一个‘天神女’会出现,她是此阵的关键,此女定是极阴之体质,一会儿便由聂玉郎主攻此女,而翟白老爷子需要防着这些大汉手中的金锣,以免他们暗箭伤人。” 说了这两个要点,三人已经各自亮出武器,等待着此阵开始。 只见巫雅非常悠闲的弹了弹指甲,将一粒鲜红的樱桃放入口中,接着将樱桃籽吐出来,就这一刻,忽然金锣声大作,队伍一下子往三人倒下来,像一张大网,将几人罩在其中。 翟白和聂玉郎并不知道此为何意,紧张地各自张臂挡在尉迟靖的头顶,却觉得眼前一花,如同一阵风从身边吹过。 却并没有伤他们分毫,反而是尉迟靖像是早料到了,动都没动,目光只是盯着阵眼之处瞧着,果然,在此阵倒下来的同时,阵的中央忽然出现一个女子,这女子穿着黑色的纱衣,一张脸儿很是精致漂亮,眉间一点红,然而脸上却泛着说不出的冷和寒,连带着整个人的周围都泛着冷意,就好像她刚刚从一个幽冷的山洞里走出来。 尉迟靖一见这女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场景: 那是一个游行的队伍,领头之人脸上用白线画着各种奇怪的图案,他们都赤着上身,头上插着羽毛或者着戴奇怪的帽子,边走边随着乐声在舞动,而后面便是抬着大鼓吹着各类乐器的一堆人,再往后,是一群女子,脸上都缚着轻纱,穿着白色的衣裳,各个看起来都线条修长柔美,舞姿如仙。 队伍中,一个被抬在高辇上的女子,身体肖瘦而容貌绝美,眉心点着一点红痣,神情高傲冰冷,居高临下扫着这些膜拜她的人。 这女子——拜月神女,刘成风之女刘凌儿! 当年在汾城拜月节上与此女有一面之缘,本来这女子自拜月节出现过一次之后,并没有再出现,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刘成风乃是拜月教的教主,于敬恒皇帝在位时,受过不少敬恒皇帝的恩德,当时朝里拨给拜月教的教费相当可观,令他们能够壮大声势,广收教徒。后来敬恒皇帝落难,他们受彼之恩,自然是要回报,因此一直是站在敬恒皇帝的一边的,曾经甚至带领教众,刺杀过曹炟。 当然曹炟也不是省油的人,之前就已经断了拜月教的教费,后来再三派专人打击拜月教,已经令他们的教徒四散零落,再不复当初的风光与辉煌,而那次在汾城发生的一切,更是激怒了曹炟,其后派人大规模的横扫拜月教,将以前被奉为国教的拜月教,重新界定为邪教。 自汾城之后,曹炟重新打回安阳,夺回政权,以至拜月教再也无法在邾国立足,如今,倒是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 本以为,拜月教已经完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拜月教曾经的拜月神女,亦是刘成风的唯一女儿刘凌儿。 好吗,这萧齐君,麾下倒是收归了不少的奇人异士。 恐怕这次巫雅叫阵,真正上阵的却是刘凌儿,尉迟靖并不知道刘凌儿的实力,只是在汾城见她高坐于肩辇之上的模样,冷漠而高傲,打扮的极为圣洁,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当时她便看出这女子,恐怕是非同一般,而她的这种冷,除了自身的遭遇和性格,还有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阴气。 再加上这恶鬼阵,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极阴之女。 刘凌儿出现后,手中拿着一串奇怪的珠子,尉迟靖的目光落在那串珠子上,不由自主地愣了下。 在她的记忆里,对这串珠子其实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当年,齐王府内,就有这样一个喜欢穿着白衣,打扮的与曾经的沈婥很像,脸也有九成相似的女子——潘玉儿,她的手中,便长年握着这样一串花纹怪异的珠子。 当然,说起来慢,其实这些都是在刘凌儿现身后,尉迟靖观察之下,几秒钟内得到的信息。只见她起身后,手中的串珠忽然飞起,盘在她的头顶,一道盈盈之光将她笼罩其中,手决变幻之下,猛地往上一托,只见四周一下子起了数堵高墙,留下来的通路窄而细长,刚才的人墙,在刹那间变成了铜墙铁壁,铜墙之上,印着人形影象,就好像刚才那些大汉,都被嵌入了墙内。 比较可怖的是,每面墙壁上都有很多个类似于恶鬼眼睛的“洞”,这些洞里迸射出光芒。 尉迟靖将自己的手帕往那束光上呼了下,手帕立刻着了火,转眼间化为灰烬。 再往身后看,却不见翟白和聂玉郎,知道是刚才起阵之时,三人被迫分开了,抬头看,天空只余一线。 尉迟靖疑惑地凝起眉,这到底是幻术,还是幻而为实,是实体呢? 她用手触了下那墙壁,却是寒入骨髓的冷凉,但也确实是金属的质感,如果幻而为实,那么这个实体,又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因为那些从“恶鬼眼”里透出来的光束,是可以让人燃烧起来的真火,所以她只能或是低头弯腰,或是扁身错过,艰难地往前行走。 她所居的宫苑并不是很大,甚至只是一个比平常大户人家稍大的院子罢了,但是此阵出现后,窄通道居然非常长,走了好半晌还没有到尽头,而面前却出现了岔路,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五条通往不同方向的路,每条道上又分别开了不少的门,尉迟靖闭起眼睛,将自己的思绪自由,飘往高处,俯瞰整个数术,终于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是个如同蜂巢般的迷宫。 迷宫之于人,有简单而有趣的,可供人们饭后消遣多余体力和脑力。也有复杂而令人恐惧的,可以将人困死阵中。这个恶鬼阵显然是属于后者,况且还有那些烧灼的光束,可谓非常的凶险。 尉迟靖手中的卦钵摇了起来,仔细的分辩方向,于她来说,这迷宫固然艰难,但是对于她这种风水数术高手来说,应该还能应对,所以她并不着急。 另外的一边,翟白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凶险,他所面对的迷宫自然与尉迟靖面对的迷宫是同一个,不过他所在的通道内,却飞舞着无数的金锣。这些金锣边缘锋利如刀,撞在墙壁上会起蓝色的火花,翟白虽然武功高强,但因为通道狭窄,腾挪起来有困难,因此才入阵不久,居然就受了好几处伤。 而在聂玉郎所在的通道内,他却只看到一个美女,一个冰冷的美女,她的眸子如同天边最冷的月亮,她的眉目漠然无情,她站在那里,那么美,又那么冷,聂玉郎一生放荡,也见过不少的美女,然而,此时此刻,却不由看的有些痴。 好在,他是知道自己定是在阵中的。 “喂,美女!”聂玉郎摆出一幅浪子模样,“就是你在装神弄鬼吧?这玩意儿——”他摸摸这铜墙铁壁,道:“这玩意儿有点意思,我承认你很厉害,不过我劝你呀,还是早早收手比较好,你再厉害,你能玩儿过尉迟靖吗?你不知道她曾经闯过君山大阵和倒阴阳八卦阵的吗?你们这些,都是小儿科了!” 其实他面对的这位美女,正是刘凌儿,她听了聂玉郎的话,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只是渐渐地向他移过来。 为什么说是移,而不是说“走”或者是“跑”呢?因为她的裙裾盖住了她的脚,而她的身子也并没有走动的感觉,当真如同仙人那般移到了聂玉郎的跟前,一双眼睛盯盯地看着聂玉郎,眼睛里却除了冷,却是没有其它任何的东西。 整个人如同——怎么形容,如同冷玉雕成的假人儿。 聂玉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她凝脂般的脸颊,就在这时候,他却觉得刘凌儿手中寒芒一闪,好在他并没有被美色迷了心智,反应也够快,手腕下沉立刻钳住了她的手腕,果然她的手中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被聂玉郎捏住了手腕,她并不惊慌,手腕灵同蛇一般灵活转动,居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使刀尖冲着聂玉郎的手腕,聂玉郎无奈之下只好放了手,紧接着往后退了一步,女子却是如影随行,整个人像一阵冰冷的风,又像邪恶的蛇,直击聂玉郎各种要害之处。 此女是武林高手!聂玉郎这样想着,却又不怕了。 只要不是邪术,论武功,聂玉郎怕过谁来着,当下笑了起来,再次抓住女子的手握,不等她变招,猛地往前一扯,就觉得女子的身体被扯了起来,从他的怀里滑过,然而也只是滑过,聂玉郎本还想将她抱个满怀,没想到她真个就滑过去了,并且腰肢在半空竟能够扭转过来,又杀回来。 聂玉郎大喝道:“有意思!我喜欢!” 更加认真的对待起这场打斗来。 …… 此时,阵外。 夏炚与萧齐君萧衍还有唐环,都已经赶过来了。 此阵从外观看,依旧还是五十六个人搭成的人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这些人时不时地口中念叨着什么。他们的阵形随时变化,将尉迟靖和翟白及聂玉郎围在其中,但是阵外的人却能够看到阵内人的行动,比如那些持金锣的大汉,会把手中金锣抛出,袭击翟白。 而刘凌儿则一直与聂玉郎斗在一处。 倒是尉迟靖的动作似乎更加怪异一点,因为她要躲避光束的烧灼,只见她时而摇卦,时而抛出铜钱,一点一点地往前走,然而因为这些人墙随时移动着,导致她时时迷了方向,又重新计算方位,所以行进的也非常困难。 第485章 我是巫师,你莫要找错人了 夏炚看了眼悠闲自在的孔雀夫人巫雅,心里泛起怒意,而萧衍对这些事情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向巫雅道:“上次,这个阵式出来,阵内似乎并没有这个白衣女子,夫人,你将她藏得很好。” 巫雅道:“这女子乃是我请来的天女,不到关键时候,自然是不能露面的。” “原来夫人是有帮手,之前还当夫人自己上战。像这样莫名其妙的女子,实在没有资格与陈留公主邀阵。”唐环忍不住接了句。 巫雅捂着嘴巴轻轻一笑,“她有没有资格,且看她的实力。况且,尉迟靖不是一样邀请了帮手吗?” 唐环气结,翟白和聂玉郎只不过是武林高手而已,与刘凌儿这种能一样吗?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唐环只在心里骂了声,“好个卑鄙小人!” 正说到这里,忽然看到尉迟靖的一枚铜钱击出,恰巧由人墙的“鬼眼”处击出,尚未落地,便见那铜钱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而站在此“鬼眼”附近的翟白却似乎忽然找到了出口,在金锣再次袭击他的时候,也恰是阵形变化的时候,因为铜钱所指引的那个方向,露出一抹缝隙,翟白自然不会放过,立刻从缝隙里挤了出来。 然后看到人墙变幻,尉迟靖与聂玉郎依旧被围在中间,到了阵外,并不觉得此阵有多么的可怕,大不了把这些使金锣者全部杀了的好! 翟白虽然已经身负多处伤,此时却是咬牙,提剑往人墙冲去。 只见金锣齐刷刷下来,与翟白斗在一阵。 “这个老头子真讨厌,既然已经冲到了阵外,就好好的去保命好了,居然还想着去杀人!”巫雅说着,手中已经扣了手决,显然打算助阵。巫雅这厢还有巫雅可以助阵,而尉迟靖这厢却无人再能助阵,夏炚忙喝了声,“夫人且慢!” 说着向翟白道:“白老爷子,您即已经从阵中出来,可见靖儿能够应对,且来向我们解说一下此阵内部到底如何?鼷” 翟白倒清楚尉迟靖在夏炚心目中的位置,料想他如此必有原因,于是长剑虚晃一招,跳下来,到了阵外,远远地倒是向唐环抱了一拳,“唐大人!” 唐环连忙道:“白老爷子,阵内怀况如何?” 翟白又向夏炚施了一礼,接着道:“阵内此时铜墙铁臂,道路错综,该是一个很厉害的迷宫。公主以铜钱之力打出一个缺口,我因此挤出阵来。只是公主和聂兄——” 夏炚道:“既然靖儿能以铜钱之力打出缺口,可见她对此阵已经胸有成竹,白老爷子莫急。来人呀,唤太医来为白老爷子治伤。” ……这边厢夏炚白老爷子被赐座休息,那边厢巫雅却笑得有些阴森,“夏君,您此话说得过早。尉迟靖不过是无意间打出一个缺口而已,她自个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出来,完全是一个未知数呢?说不定,她永远也出不来了。” 此时,过去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清晨的寒意刚刚退下。 一个奴婢嘟嚷道:“夫人来得太急,公主连早膳都没有用过。” 夏炚道:“原来靖儿没有用早膳吗?那朕猜,她一定赶得及午膳。” 萧衍道:“夏兄,话说得过大了。” 夏炚也不理萧衍,在他看来,一个堂堂帝王,居然为了自己的宠妾,耗费心力,跑到别人的地盘儿撒野,就为了给自己的宠妾出口气?这真是太好笑了! 却见阵内的尉迟靖,铜钱再次出击。 这次却直击在五十六人中,其中一人的印堂。 那人啊地叫了一声,忽然从人墙里歪了出来,人墙上刹那间撕裂一个大口子,尉迟靖便准备从此裂口中出来,可是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蓦然停住脚步,眼睁睁看着被打击的那人又在其他众人的合力下,拉回人墙,使阵法重新恢复。 唐环可惜道:“唉呀!怎会忽然犹豫起来?” 夏炚却似是很明了,“唐大人,想必靖儿知道聂玉郎还在阵中,不忍心独自逃出,因此才没有趁此机会出来。不过她连续击出两个缺口,可见对此阵已经了然于心,唐大人不必担心。” 夏炚对尉迟靖的本事是有些了解的,这个神鬼阵乍看固然是挺厉害的,可是比起曾经的君山大阵、天烬大墓和倒阴阳八卦阵实在不算什么,夏炚气定神闲,令唐环和翟白等人都安心了些,却让萧衍皱起了眉头,而巫雅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夏炚却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以前,尉迟靖的铜钱打出去,总是收不回来,需要在战后清理战场,重新将它们一个个的找回来。但是现在,她却可以轻易将铜钱收回,仿佛是用一根线牵引着似的,而铜钱的走向更加准备灵活。他稍微一想便也明白了,尉迟靖一直是会使用一种针技的。 就是曾经在君山下与黑熊习练的针技,针被引线控制,可当成是武器保护自己。 她现在不过是把针,换成了铜钱而已。 而尉迟靖不从阵中走出,果然是为了聂玉郎。 先前她已经助翟白跃阵,她相信自己也能救得了聂玉郎。 用自己的卦钵卜算了一会儿,计算出正确的方位,确定聂玉郎的方向,然后一步一步往聂玉郎接近。 这个过程虽然缓慢,然而却是顺利的。 大约两柱香后,她终于通过错综复杂的各方向通道,达到了聂玉郎所在的通道,这的确让巫雅震惊,她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在此之前,其实她也进入过恶鬼阵,就是想亲自试试,此阵到底难不难,当时天女刘凌儿甚至根本没有入阵,就是说当时的阵法,没有此时的阵法这样坚实牢固,也没有此时变幻多端。 可是巫雅被困在阵中一天一夜不曾出来,她根本就找不到出路,好在她进入之前就备好了干粮和水,虽然寂寞了点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尉迟靖居然在刘凌儿入阵后,救出翟白,并且能在庞大的迷宫中,寻找到另一个伙伴所在的通道,这简直就是—— 巫雅心里头对尉迟靖的本事是佩服的,同样也是嫉妒的,恨的! 再说通道内,聂玉郎和刘凌儿,都已经看到了尉迟靖。 刘凌儿与聂玉郎缠斗,但并没有完全忽略阵中变化,这时虚晃一招,跳到了聂玉郎的身后。 这样一来,聂玉郎与尉迟靖便在同一方向,而刘凌儿面对着他们,刘凌儿的目光冷冷,盯视着他们,人却往后退着,之后忽然拐进一个通道,不见了。 聂玉郎所在的这个通道内,并没有鬼眼,不再害怕鬼眼光束的烧灼,尉迟靖总算能够站直身子走路,“聂大哥,我们出去吧。” 聂玉郎的目光犹自看着刘凌儿消失的地方。 “公主,求你见事。” 尉迟靖有点儿茫然,“何事?” “我看上这个女的了,你出去后,能不能跟夏君商量一下,让他和萧衍要了这个女的过来赏给我。” 尉迟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聂玉郎,这都啥时候了,他居然在想这等好事? 忍不住抬手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下,“这般恶罗煞,你确信你能够压得住?” “恶罗煞才好玩。”聂玉郎不以为然。 尉迟靖懒得与他胡扯,在观察了半晌后,手中的铜钱再次出手。 这次,果然此阵裂开一个大口子。 聂玉郎心里想着风花雪月的事儿,手底下不含糊,扯着尉迟靖的一条臂膀,二人一个纵跃,就出了阵。出阵之时大概还觉得不愤,聂玉郎的大刀吹向了人墙中一人的腰,待得他们出阵后,那人墙再也支持不住,哗啦倒下一大片,状极狼狈,但是聂玉郎盯了半晌,都没看见刘凌儿从阵中出来,她好像忽然就这么消失了,又好像原本就是此阵中产生的幻象。 一想到幻象二字,聂玉郎的心里就非常难受,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子,莫不真的是不存在? 这时,夏炚早已经让人备好了御膳在屋中。 见尉迟靖从阵中出来,连忙道:“靖儿累不累?先去吃饭吧。” 尉迟靖看了眼巫雅,只见她也正在看着她,神情中含着冷笑,然而并没有被气疯。 尉迟靖只是向她点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夏炚像是才想起他们似的,道:“萧齐君,朕已经吩咐过了,你和孔雀夫人午膳备于你们现居的宫殿。” 今日,他要和尉迟靖一起用膳,让尉迟靖安全的用膳。 萧衍自也不会自讨没趣,只道了声,“谢了。” 便牵了孔雀公主的手向院外走去。 在饭桌上,尉迟靖提起了刘成风之女刘凌儿,夏炚也略感惊讶,真是没想到,刘凌儿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又道:“刘家对敬恒皇帝曹煜向来忠诚得很,此次虽然是随着萧齐君出现的,恐怕还是受了曹煜的指使而已。上次揭露石隐的时候,居然又被曹煜跑掉了,真是太可惜了。” 尉迟靖却是若有所思道:“曹煜此人心机深沉得很,他此时不去邾国,反而来到天烬,绝对是别有用心。” “呵呵,大概是因为邾国有尹铉坐阵,尹铉固然是邾国最大的敌人,或者说是曹炟最大的敌人,然而也是最厉害的护国者,若他不愿意,谁能犯邾国?经过了这么多事,很显然,尹铉是不会再让曹煜有任何的喘息之机,曹煜只好来到天烬玩玩了,不过,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 “那倒是,你这里无聊死了!”尉迟靖笑着说。 因为这次恶鬼阵的事情,导致夏炚对于孔雀公主这种突然袭击法很是反感,给尉迟靖的宫院周围加派了很多的侍卫,按照夏炚的说法,不管是阵大阵小,只要比过了就是要有结果,这恶鬼阵的结果便是尉迟靖与孔雀夫人比式后的结果,显然,尉迟靖赢了。 他吩咐守着宫苑的侍卫,不许巫雅再踏入尉迟靖所居之处半步。 当天晚膳后,孔雀夫人巫雅便郁郁不乐地坐在镜子前,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萧衍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拧了下她的脸蛋,“胜败乃兵家常事,不会因为今日的失败就沮丧吧?” 巫雅心情不好,不搭理他。 又听得他道;“雅儿,这陈留公主原来大有来头,你先前也不向朕说清楚,朕若是早知道情况,却不一定同意你来胡闹。” “什么大有来头?不就是个外室之女吗?比起我原本是公主的身份,她算得了什么?而且我怎么就是胡闹了!你原本不也是要不要将兵器卖给夏炚而犹豫吗?我输了,大不了你与他继续交易好了,我若赢了,你便有理由拒绝他,我都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倒好,站在别人那边儿,胳膊肘往外拐。” 萧衍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却道:“倒是朕胳膊肘往外拐了?朕是担心你。朕瞧着那尉迟靖的本事,绝不止于此,你与你们请来的那位什么天女,绝非她的对手。” “你懂什么?在这风水数术界,可没有什么真正的高低之分。有时候,看起来无敌的高手,偏就输在一个小小的人物手上,而有些你觉得术技低微的小辈,却有可能藏着致命的绝技,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 “你还有后着?” “不告诉你。”巫雅又继续道:“而且,萧齐的冬天一点都不好玩,冰天雪地的,不如这小四河,冷则冷亦,却还是有美的地方。要不然,我们今年在此过冬吧,我最喜欢看到夏君对你言听计从的样子,让人心里大为爽快。” 萧衍点点头,“嗯,朕也想看他这样子,可是他有这样子吗?朕见他高傲得很,倒像是我有求他来着。” “所以啊!我这次一定要打败尉迟靖,让他必须在你的面前这样子,我们才能看到他这样子啊!” 萧衍觉得这有点困难,但是爱妾爱玩,他既然有权有闲又有钱,陪着玩玩也没什么了。 不过,这个尉迟靖,倒真的是个难得的女子。 她在阵中,明明有机会出来,却还是要将伙伴救出来,才出来呢。 嗯,有点意思。 ……萧衍想了想又道:“既然雅儿亦是觉得,这小四河坤城的风景还不错,那不如明天我们再出去玩玩,反而那尉迟靖,被夏炚派人将宫苑围成了铁桶不得自由,比之你我,她可是辛苦多了。” 萧衍会开解人,果然巫雅高兴起来,“好,明天出去玩!先让尉迟靖白白的紧张几天!” 说起来这坤城,据说原本就是一个牧场,因为四周水草丰茂,而渐渐地形成集市,一大片草原踏成了光突突的平地,接着平地起高楼,成为这千里之内非常发达富饶的一个地方,这也是夏炚当初选择坤城为帝都的原因之一。 他一路由南往北打来,带着队伍穿越黑山白水,吃了不少苦头,要么说邾国是块大肥肉,人人都想叼一口,实在是邾国无论是风景及建设,风气文化等,都比小四河这些未开化的地方好太多,不过自从夏炚以坤城为帝都后,在这里仿照从前天烬国的习俗,修建了新的皇城,坤城周围和街道上也都植了只有在南边儿才会出现的树木。 而坤城也真的就是一块宝地,稍加修饰,已经颇具美丽,再经夏炚一打扮,硬生生的从北边儿小土妞,变成了南边儿的大家闺秀,颇有些气势。 萧衍将这些改变看在眼里,不得不感叹,夏炚却为帝王之才。 今次他们却是便服低调而来,身边只带了四个侍卫而已,二人悠闲地走在人群中,巫雅时不时地停下来,被路两边的小摊儿吸引,最后看中了一串狼牙,拿在手里道:“这狼牙好大,应该都是从大狼的嘴里拔出来的,狼这种动物很是凶猛,你戴着它在身上,能避煞。” 说着将那串狼牙戴在了萧衍的身上,萧衍低头看着这女子的脸不,她有时候是很刁蛮任性,但有时候也的确会为他着想。 再加上她的妖媚和怪异,这正是令他着迷的地方。 此时幸福一笑,“即是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才是。” 巫雅道:“切,我这么厉害,谁能伤得了我?” 正说着,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人群里。巫雅愣了下,待要看仔细时,却见那人影又淹没在人群中了。 不过巫雅确定自己看到了那人。 眼珠转了转,她忽然捂着肚子苦着脸道:“夫君,我要出恭。” 萧衍便往四处看,找能够出恭的地方。 巫雅道:“你去那个杏花村老店等着我,我一会上去。”说着指指前面,他们本来就是说要尝尝这家老店的美食的。 见萧衍点头,巫雅一溜烟地跑到了一个小巷中。 见萧衍在原地站了下,便往老店而去,巫雅这才松了口气。 往四周看了看才道:“出来吧,我刚才看到你了,我知道你也看到我了。” 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此人面容阴聿,带着冷漠和刚硬。 正是很久未见的姬风。 巫雅见他虽然还是那身黑衣裳,但是明显比先前瘦了不少,冷哧道:“看起来,你甩了我,也没见得就比我过得好。现在隔哪儿混着呢?莫不是混不下去了,又回来找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萧齐王的孔雀夫人,不能像以前那般自由,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了,你莫要来找扰我的好事儿。” 姬风的脸上,勉强地扯出一抹冷笑,“你过得开心就好。” 只短短一句话,却让巫雅愣了下,接着恼怒地道:“我开心不开心,关你屁事啊!姬风,自从认识你,我就觉得我倒了八辈儿霉,现在好了,你肯放了我,我很感激你呀!不过请你自觉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二人这几年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历历在目,姬风的心头闪过一抹疼痛,伸手便想抚上巫雅的脸。 被巫雅一偏身闪过了,有点厌恶地道:“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何事?” 姬风道:“帮我们救一个人。” 就这样,巫雅随着姬风,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小院。 开门的女子,一身民妇打扮,的确也是个三十来岁的民妇,丰满而好客,把人让进门后,就忙着去烧热水了。 姬风却带着巫雅从后门出来,经过一个狭长的巷道,进了另一个院子,此院却颇为华贵,明显刚才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 尚未走到院中几步,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让我死,让我死!” 这声音竟好像是男人和女人同时发出来的混杂着的声音,当真将巫雅都吓了一跳,转目看着姬风,道:“这人是中邪了吗?我巫雅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有资格让我替他驱邪的,我是巫师,不是驱邪师,你莫要找错了人。” 第489章 可怕的人面虫 “雅儿,这人你也认识,况且你现在不是正在对付尉迟靖吗?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让你救的这人,也恨尉迟靖入骨,而且这人比你还狠,你若救了她,说不定她能帮你。” 巫雅有些好奇了,二人再往里面走了些,便来到了一个月洞门内,刚踏入,就见一人砰地推开房门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像没头苍蝇般乱冲乱撞,甚至不小心碰在柱子上,之后就滚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大声尖叫,仿若正在受着什么地狱里的煎熬。 接着又从屋子里冲出来几个人,迅速地跑过去将她按倒在地上,巫雅的目光落在最后走出来的那人身上,他显得气定神闲,并不慌张,然而眉头却紧拧着,见到巫雅,便道:“巫雅公主来了,曹某这厢有礼了。” 说着竟给巫雅微微施了一礼,巫雅吓了一跳,连忙跳来,“原来是敬恒皇帝!你的大礼我可受不起!”却是笑嘻嘻地说着。 既然敬恒皇帝在此,可不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一次见到落迫后的敬恒皇帝,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觉得的确是有些变化。 又见先前尖叫的那人,依旧挣扎不止。 导致巫雅一直没看清她的脸。 曹煜道:“她是静姝。” 巫雅似乎一时没有想起来,曹煜又道:“前段时间被人所伤,脸上受了伤,可是伤口不但不好,还让她饱受折磨。我曾经承诺,会找人治好她的脸,听说巫雅公主来到了这里,所以冒昧让姬风将您请来,对了,静姝是姬风的亲妹妹,希望你能看到姬风的份上,救救她。” 正在这时,尖叫的人似乎被制服,安静了些,就在众人放下紧惕之心的时候,她忽然又站了起来,如同恶虎般扑向巫雅,巫雅这才瞧清她的脸,脸上一个大疤痕,这疤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造成的,只是周围血色依旧鲜红外翻,但是里头却似乎有很多小小的白色的虫子在蠕动,看起来非常的吓人。 好在姬静姝在将要碰到巫雅的时候又忽然软了下去,整个人摊在地上。曹煜的目光中倒满是疼惜,推开其他人,亲自将已经昏迷的姬静姝抱起来,进入房间置于榻上。 巫雅和姬风也都跟了进去,巫雅看着姬静姝的脸,只见一边的脸完好,然而却并不是印象中姬静姝的模样,倒似是夏炚的样子。另一边的脸有很长的伤口,然而却依旧能看出睫眉纤纤,是女子的模样鼷。 巫雅倒也是有见识的人,特别是这东西原本出自于巫国。这时皱了皱眉头,“竟是人面虫。” 曹煜道:“正是,之前没有受伤,不过是被变成别人的模样而已,自受伤后,两边脸形便有变化,而且伤口一直不好,里头有很多的虫子,取之不尽。” 巫雅嗯了声,“当然是取之不尽,她脑子里有一只母虫,这只母虫会产下很多很多这样的小虫子。中了人面虫的人,面容之所以会改变,正是因为这些小虫子的原因,它们平时就藏于人的皮肤血肉之中,像一个个纺织工,将人的脸纺织成母虫想要的样子,如今这皮肤破损,它们却依旧活跃。” “那要如何是好?难道让她一直受这样的折磨吗?” “除非,劈开她的脑袋,将那只母虫拿出来,否则——”巫雅虽然没有说完,大家也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曹煜有些无力地坐在榻边,“意思是,没救了吗?” 面色略微苍白,他抬起头看着巫雅,“真的,没有别的任何办法了吗?” 巫雅点点头,却又道:“敬恒皇帝,我记得,你并不像如此长情之人,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姬静姝没成这样子的时候,似乎你对她并不怎么样呢。现在又何苦摆出这样的模样?就让她自生自灭岂不更好?说实话,我对人面虫虽然是有些了解,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伤口,看它们如何在活着的宿主里继续生存的情况,你说会不会到最后,她全身都是这种虫子呀!” 巫雅的语气有些许恶毒,透着令人彻骨寒冷的凉意。 这一刻,曹煜的眸子里只有绝望。 他再看了看尉迟靖脸上那可怖的疤痕,好半晌,喃喃地道:“一会儿,她醒来,会再次受不了这折磨而疯狂,渐渐地,她根本不会认得任何人了,她不会再记得以前的爱的恨的往事,因为没有谁能够经得住这样的折磨。巫雅公主说的对,这样的活着,于她来说,不如死了。”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匕首,紧握着那匕首,“既然如此,我不如送她一程,也好叫她少受些折磨。” 他的泪一滴滴地落下来,落在姬静姝的脸上,她的眉睫抖动,缓缓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见此情景,却并没有再继续挣扎,反而露出一抹笑容。虽然以她的脸来说,这抹笑容是那样的可怖,但曹煜是明白的,她造成他的做法,她也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他的手狠狠地擅抖着,刀的锋芒在照进屋里的阳光里,泛着寒意。 “静姝,那时候,你一定以为我抛弃了你,一定非常的伤心难过。” 姬静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不再说话,似乎也没有再需要说的什么话了,听得曹炟道:“我说过,我不会再撇下你,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那日我提前出走,不过是因为要想办法救你,静姝,可是我还是晚了,让你受了这样的伤害,对不起!” 姬静姝的眼泪也从眼角缓缓流出来。 她颤颤地抬起手,想抚一下曹煜的脸颊。 曹煜的脑海里,一时闪现出很多的往事…… 自安平郡第一次见到姬静姝时,就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他一度因为如此,而冷落着她。后来也知道她为了想要进入宫里,不惜利用自己的弟弟姬宝禄,而至他不死不活地熬了好几年,差点儿就死了。 又想到她曾经为了爬上权力的癫峰,那样的努力过,她心狠手辣,但她更像是曹煜的一面镜子。 曹煜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静姝,我爱你。” 这似乎是曹煜,对第二个女子说出了这三个字,然而这含义却与从前有所不同。 在他说爱她的时候,他的匕首也在接近着她,眼见刀尖已然到了胸口的衣裳,忽然听得巫雅道:“你们虽然是坏人,但我向来不忍心看到有情人被拆散。上天总是做这样的事情,喜欢让坏人受到惩罚,什么都得不到。但是我却觉得,就算是坏人,也有权力得到爱情的。” 她的话让曹煜手中的匕首忽然停在半空,扭头看着她。 她走过来,将他手中的匕首固执地夺了过来,只觉得匕首柄上满是汗渍,她将匕首隔在一旁的桌子上,这才缓缓地道:“其实,对付这种人面虫,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这人面虫本来是巫灵逸培养出来的邪虫,初时便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婴儿肉喂养,所以这虫其实是有主的,懂得人语,也会明白自己的使命,它得了令,便会一直执行下去,除非能够闻到主人投饲的味道。” “巫雅公主,你的意思是——” “主人是已经没有了,但是那饲养的味道还在,你们想办法找来一个阴年阴月阴时阴日出生的孩子,这孩子不能超过一岁,将它带来后,人面虫自然会嗅到它的味道,而缓缓从伤口里爬出来,去吃自己的食物,只要母虫出来,那么她脸上的这些虫子,自然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死去化为血水,剧说这血水,对人的容颜倒有些滋养的作用呢,说不定她的容颜,还能不留疤痕恢复如初呢。” 曹煜忽然松了口气,“这,这太好了。” 倒是姬风说了句,“以命换命,对那小婴儿,却太不公平了些。” 这句话说出来后,曹煜微怔了下,然而姬静姝却忽然开口说话,“小婴儿什么都不懂,死了便也死了,可以继续去投胎。” 显然,得到自己能够恢复的消息,她是什么都不顾得了。 巫雅的脸上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姬风护送她到了刚刚两人初见的小巷里,姬风的语气有些凝重,“雅儿,你刚才说的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是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婴儿可是很难寻呢。就算她的运气是好是坏了。不过有了这样的生的希望,她便是多么的痛苦,也一定会活下去了对不对?我喜欢看到别人痛苦的活着。” “你——”姬风脸上现出怒容,“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姬风,当年你甩了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好了。当初你救我,对我百般的好,让我芳心许于你,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失望,就夜夜笙歌,与那些烟花女子混在一起,让我独守空房,这就算了,我只不过是杀了那些不要脸的贱女人,你居然就抛弃了我!” “雅儿,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姬风似乎理亏,低首道。 “不过,姬风,你不用懊恼,因为被你甩了后,我就遇到了更优秀的萧齐君,我现在很感谢你当年不娶之恩呢!还有,你与曹煜混在一起,无非就是还没断了那向往爬上高位的心,你一辈子,只能靠别人往上爬,这就会注定你的失望。姬风,你不会成功的,你到哪儿,都只会是别人的一条狗!” 巫雅骂他骂的甚是痛快,积在心里的恶气,似乎是出来了些, 之后,不理会姬风,径直往老店而去。 到了之后,却发现萧衍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一瓶小酒已经空了一大半儿。 “美人,你出个恭,怎么这么久,我都要等不住了,刚说要去找你。” “我这不是来了吗。” 巫雅一屁股坐在了萧衍的面前,看着他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道:“我不是出恭去了,是去做了件好事而已,是救人的好事哦!”她笑得很是开心,好似真的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萧衍倒也不紧追着问,他太了解眼前这女子,她所谓的好事,不可能是真正的好事,那他倒也懒得去过问了。 而此时此刻,尉迟靖也正在郁闷,这个上官夜,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他了。 又想到,自己的宫苑外面这么多守卫,大概他是不方便出现。 犹豫了好一阵子,干脆从院子里走出来,打算去各地方逛逛。结果刚出来,就有人拦住了她,“公主,皇上说让您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外面危险。” 尉迟靖哭笑不得,“这是在软禁我,不是保护我。” 可是侍卫得了令,自是不敢违抗的,只是为难而固执地挡在她的面前。恰巧这时明云夕过来了,这几日她也没怎么露面,主要是因为尉迟靖的事儿,夏炚居然那样的对待她,使她有些伤心。 尉迟靖见她已经扔了双拐,走路虽然走的还是很缓慢,却毕竟能够如常行动了,而不是像个病人。 眼睛微微一亮,“夕夕,你的身子好多了。” 明云夕没有理会她,亮出自己的皇后身份,“现在是我让她出来的,皇上要是责罚,本宫一力承担。” 侍卫见状,只好向明云夕施了一礼,放了尉迟靖。 “夕夕,谢谢你。”尉迟靖道。 明云夕还是一脸的不高兴,道:“不用谢我,我只是看不惯他对你这样着紧。” 尉迟靖也有点生气了,“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尉迟靖一般情况下,倒是很少摆出这样生气的模样,明云夕略微意外,接着却又笑了起来,“我只是随便说说的,靖儿,你莫要生气。” 尉迟靖却一幅不想原谅她的样子,“夕夕,我今天心情不好,想一个人走走。” 明云夕咬咬牙,盯看她一阵,终于道:“好吧。” 她说着,转身就离开了。 尉迟靖松了口气,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与夏炚之间什么也不可能有,也根本无意介入他们夫妻之间,但是还是被人误会,而至烦恼,实在是有些无辜。但她让夕夕离开,却也是别有用心,找了个凉亭,在里头坐下来,然后摇着卦钵,将铜钱洒在桌上,盯着看了会儿,便又起身,往西面的小路行去。 此宫殿往西,便是比较偏的地方了,因为是新修的宫苑,里头尚未住人,平日里只有些扫洒丫头和宫人来去,到了这样的深秋,更显得萧瑟,来的人也更少。尉迟靖往前走了好一阵子,才看到几栋宫苑,修得倒是很华丽,但也是略显冷清的样子,正想着什么,就听到身后一个人声道:“公主,是在找我吗?” 尉迟靖回身,果然就看到了上官夜。 他倒是气定神闲,一幅无所事事的模样。 尉迟靖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你这么神出鬼没的,让我以为见了鬼。” 上官夜挑挑眉,只笑笑地看着她。 尉迟靖打量了下四周,发现最近一处宫苑上书“大名阁”。 “你不想见夏君,所以日日躲在这里?” “倒也不是,夏君是皇帝,很多人想见他还见不到呢,我呢,只要不求见,他也是难得见到我的,根本不必躲。不过这个大名阁很有意思,所以我常常过来看看。” “哦,有些什么意思?” 上官夜道:“我们进去说吧。” 说着前头带路,却没有从正门进入,反而是去了后门,此宫苑前后皆是封闭式,可见皇帝应该挺注重这里的。后门也挂着一把锁,而且门高墙也高,就算是有轻功之人也不易翻跃,尉迟靖不由皱眉,却见上官夜从身上拿出一把钥匙,直接打开了锁。 尉迟靖张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上官夜将钥匙重新挂在腰间,“以我上官夜的聪明机智,这点小事哪能拦得住我。” 二人进入这个院子,尉迟靖才发现,这里的布置比在远处瞧见的可是好多了,而且很是郑重其事,绝不像那种随随便便的宫苑。里头几栋小楼造型各异,而且每个小楼上都标着“丙乙”“未庚”等字样,像是某种年限。 上官夜推开了“丙乙”门,这里是夏炚储存各类书籍的地方,说是书籍,其实都是这么多年来,跟随着他的各类档案而已。 “这里有很多有关夏炚的东西,甚至保存了当年来到安平郡之前的很多事件的秘辛。我呢觉得这些很有意思,有时候就过来瞅瞅。看过了这些天,收获不少,原来他真的是杨公的弟子呢,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你传说中的师兄了,而且他拜师的年龄极早,是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已经拜在杨公门下的,十岁那年被晋为小郡王,由吴郡往安平郡前行时,其实根本就不必经过燕苍山,他和他的娘亲特意绕道至燕苍山,也是别有原因的,只怕是去探望自己的师傅而已。” 尉迟靖的心忽然有些怦跳起来,问道;“那这些事件秘辛里,有没有一件是记录安氏之死的?” 有些事情她早已经怀疑了,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 上官夜却摇摇头,“没有发现。” 说到这里,却又道:“原来你心里还记挂着安氏,在我看来,你虽然名誉上是她的女儿,可是她真正的女儿,安歌——是早就死了的吧。你现在的记忆里,并没有当年安歌的记忆,可是你对安氏,似乎还是有很深的母女情。” 其实这件事,尉迟靖早就想与上官夜谈谈了。 此时正好他提起,她便道:“是啊,其实当年的安歌,在宝禄带人围攻时,就已经死于灰烬中了。活过来的是我。可是我知道,你与当年的小安歌之间,是有些故事的,你从来没有讲过,可是你屋中一直挂着那幅小安歌的画像,你爱着小安歌对不对?” 上官夜的神情微凝,好半晌才苦笑道:“怎么办,过了这么久,竟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接着他又道:“其实,小安歌是第一个知道,我是男子,而非女子的事实。那时候就算是小蝶,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小安歌虽然是个外室之女,生活又那么落迫,但却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可爱,最单纯,最善良的女孩子,当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后,马上就明白我有我的难处,还来安慰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尉迟靖能够想象出当年的情景,上官夜的身份被隐瞒,生活的该也是战战兢兢的,假如当时的小安歌没有那么懂事,不知道他会不会杀了她? 又听得上官夜继续道:“我那一次去安平郡,就是想带着小安歌和我回安阳,从此以后生活在我的生边,我至少可以让她吃饱穿暖,过些好日子,不必再在那里可怜巴巴等待姬家的一点怜悯,只是没有想到,我却去晚了。那时候,你拒绝与我一起离开,我还很奇怪呢,却没有想到,我的小安歌早已经去了。” 第490章 输了一着 “斯人已逝,上官,你要节哀顺便,过去的人和事,再也追不回来,我们还是要往前看。” “是吗?”上官夜硬生生把心里的疼痛压下去,“是啊,过了这么久,其实我已经不太想念她了。公主,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说追不回来便可以不追的,这些事以后你便明白了。逆” 尉迟靖没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只是笑笑。 二人又继续往房间里去,只见果然是摆满了各种书架,架子上也摆满了各种书籍与档案,每个书架都满满当当的,上官夜又道,“夏炚把有些东西混杂在这些书籍里,若不是认真刻意寻找,很难把有些事情连系起来,他真是狡猾。” 尉迟靖道:“真是奇怪,他若是害怕这些东西被人发现,毁了也就是了,为什么要隐藏起来?” “大概这就是‘根’的力量,没有一个人,想失去自己的根,没有一个人,不想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又将到何处去,其实我觉得夏炚对自己的身世其实是很怀疑的,你记不记得,当年君山大阵中,那张曹燕分界地图?你知道这张地图是落在谁的手中了吗?” 尉迟靖沉吟了下才道:“……那个人,在最后的时刻忽然窜出来,在时间上的把握简直精准,而他做这种事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她想起当年在宫里,那人抢夺先皇遗旨时的情景,“我猜,应该就是夏君拿到了曹燕分界地图。” “其实如果他真的是天烬后裔,只需要拿出这张地图,邾国江山就能去半,可是他虽然恢复了天烬旧号,然而当初起事,却是以先皇七皇子的身份起事,就是说他拿着先皇遗旨,公之于众的身份也是七皇子的身份,而非天烬后裔的身份,这件事就很有蹊跷,如果他能证明自己是天烬燕王后裔,就算是现在,也可以依此地图分走邾国的半壁江山。” “是否——地图根本不在夏炚手中?”尉迟靖又猜测到。 “当时君山大阵中就那么些人,而最后能够保全自己,没有出现的就只有他,连曹煜都怀疑是他拿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将他软禁起来。我觉得地图一定在他手中,但是有某种原因,使他宁愿自己铁骑踏千里河山,也不愿拿出来,坐享其成。茶” 上官夜说到这里,却又有了另外一种想法,“或者是,地图起先是在他的手中,但是后来,已经丢失或者被人抢走。” 尉迟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当时知道这张地图存在或者看到这张地图的,除了代宏文和她,还有一位就是曹炟。 难道是曹炟—— 尉迟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件事了。 上官夜又道:“至于夏炚,当年在吴郡,发生重大瘟疫,还伴有僵尸横行,导致百姓一夜之间很多人变成活死人。曹项苦民之所苦,居然亲到吴郡解决问题,民间之皇杨筠松自然也到了,二人均在吴郡停留了一段时间,而瘟疫和僵尸也被治住,后来,吴郡的郡志却被毁了,接着并入柳郡,所以现在想查找当时的情况已经很有限。” 这些事情尉迟靖以前倒是听曹炟说过,所以并不奇怪,只道:“研究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上官,这些事情既然是夏君的秘密,又不想公之于众,大概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必过于执着了。” 上官夜一笑,“是的,看起来他的身世如何,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就我了解到的情况,发现他有可能错了。” “什么错了?” “身世错了。”上官夜道:“他有可能,并不是曹项的儿子,甚至也不是什么天烬后裔。” “那他——” “我猜,他只是个傀儡,一场大局中,必须要出现的一个棋子。” …… 入夜,尉迟靖独自在桌前,转动着手上的引魂铃。 与上官夜的一席谈话,让她的内心也产生了很多的疑惑。 夏炚曾经说过,他早知道她是他的师妹。 也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在安平郡的一切,原本就在预料之中。 他是奉杨筠松之命,在十三年后将千年龟壳卦钵及六枚铜钱交给她的。 是啊,他果然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棋子。 他这些年的轨迹,不过是一个过河的卒子,静悄悄的过了河,然后开始斩兵杀将,无往而不利。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却传来声音,“公主,孔雀夫人求见。” 尉迟靖本来想说不见,犹豫了下,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尉迟靖自到门廊下迎接,只见巫雅穿着一身亮恍恍的衣裳进入了院子。 “安歌,你觉得,天女的功夫如何?” 巫雅单刀直入。 巫雅习惯称她为安歌,尉迟靖并没有刻意去纠正,只道:“她所学应该是当年黑茅术的一种,以幻术控制人心。但是她能够以幻化实,这功夫在所在类旁里算是出类拔萃。” 巫雅也到了廊檐下,顺势坐在廊下的石椅子上,“安歌,你觉得你和她比拼,胜算如何?” “我自不会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话里的意思是,刘凌儿还是差了点。 巫雅笑着说:“没错,连我都觉得她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她那个恶鬼阵,在开阵之前,原是想着至少能困你两天两夜,第三天或者能够打开出口,可惜她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做到。不过说实话,你有这个这样的对手,肯定也觉得挺头疼,况且她还是我的人。” 尉迟靖应了声,点点头,也坐了下来,目光却是平和直视着巫雅的脸,“巫雅公主,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恨我,可是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有预料到最后的结果,那巫灵逸最后也被证实,之所以要帮助你也不过是另有所图而已,事到如今,你已经是萧齐君的孔雀夫人,高高在上,富贵荣华,难道这样,还不足以让你释怀吗?” “释怀?如何释怀?”巫雅语气嘲讽,“你能让我回到巫国,能让我那好姐姐巫明珠向我道歉,能让我成为巫皇吗?” “巫皇?为何你如此执着于巫皇之位?”尉迟靖实在不能理解。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那好姐姐,自诩什么都比我强,所以所有的好事都落到她的头上。我就是不服而已,她喜欢当巫皇,我就偏抢她喜欢的,只要是她的,我都喜欢抢一抢,抢不到无非就是被人嘲笑,抢到了的话,看着她伤心难过沮丧,我却是开心得很。” 尉迟靖想到当年,她看上曹炟,想嫁给曹炟,结果半路的时候唤出蛇阵,差点儿将她淹死在沼泽里的事情。 “难道你一辈子,就只想着一个‘抢’字吗?那多累。或许你此时已经得到的,便是别人心目中最好的,也是上天能给你的最好的。抢别人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好玩的。” 巫雅点点头,又说:“好,这个不过是观点问题,你不同意也没有关系,反正你虽然不是用抢的,可是你无意间也抢了别人好些东西。尉迟靖,你若不想和我继续纠缠下去,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尉迟靖问。 “把巫灵珠给我,那么以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巫雅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而且似乎已经很笃定,巫灵珠就在尉迟靖的手中。 尉迟靖微怔了下,“巫灵珠乃是巫国至宝,怎会在我的手中?看来,你是找错人了。” “我没找错,我知道,巫灵珠现在就在况离的手中,而况离是你的师兄,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就我个人的观察,只要你遇到危险或者困挠的时候,你那位好师兄就会出现,就好像去年汾城之危,萧齐与邾国相斗,若不是况离插了一手,你自信能赢吗?” 尉迟靖终于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了,原来她并不指望她自己或者是刘成风之女刘凌儿打败尉迟靖,而只是想制造一种危急感,让得到消息的况离赶来,然后呢,巫雅就可以来个守株待兔,待况离一来,便将他擒下,到时候,巫灵珠自然逃不出巫雅的手掌心。 可是巫雅太小看了况离,若他不想被擒住,又有谁能擒得住他? 况且,况离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老怪物,眼睛似乎也都是盯在巫灵珠上,反正不管怎么算,算来算去这颗巫灵珠,都不可能落到巫雅的手上。 尉迟靖心中一动,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哪能逃过巫雅的眼睛,她的目光像蛇一样盯着她,“安歌,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我今日还能与你心平气和的谈,完全是因为我这个人很懒,能不多废力气就节省着点用,待过了今夜,或许我们就没有这样谈话的机会,介时,便算你求到我这里也没有用,就算我夺不过巫灵珠,也会弄个鸡犬不宁。” 尉迟靖想了好半晌,这才道:“其实,有件事你应该听说过……” 巫雅连忙竖起了自己的耳朵,颇感兴趣地道:“不知你指的是何事?” “邾国,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尉迟靖给了她一串关键词。 这件事巫雅当然是听说过的,道:“就是前些日子,安阳闹出火牛闯闹市,碧落行宫被铲平的事情。听说过,不过传闻中似乎倒阴阳八卦阵非常的邪门,到现在依旧被重兵把守,人兽皆不能接近,说是闯入一只苍蝇、老鼠,也会被阵里的怪物给杀死……不过我觉得这不过是夸大其词了而已,天下或许有这么霸道的阵式,但不会霸道的这么明显,因为天下之阵,只要露了本相,就一定会被破掉。” “可是,这个倒阴阳八卦阵,的确是很例外,它已经露了本相,可是还是没有办法将它破解。我当时进入阵中,若非是况师兄的帮助,恐怕亦是难以逃出。主要此阵并非是独立大阵,而是阵下有阵,此阵之下,据说压着一个大妖怪,据体是什么妖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况师兄进入那里后,便没有再出来了。” 巫雅的眸子蓦然冰冷,像是要把尉迟靖看透。 尉迟靖又道:“我知道你不信,但你只要稍加打听,便知道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或许那巫灵珠,的确是在况师兄的手中,也或许不在,但是况师兄,却一定还在倒阴阳八卦阵中,这个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巫雅冷笑道:“这即是说,就算我再找你麻烦,你的况师兄也不会出来救你?因为他被困在阵中,不得脱身?” “正是如此,巫灵珠不在我这里,孔雀夫人再动多少心思,也是枉然。”尉迟靖坦然道。 “好,这件事我会查证的。” 巫雅说完,似乎谈兴已枯,立刻站起身来告辞了。 她刚走了一会儿,院子里忽然起了阵风。 尉迟靖打了个寒颤,就打算回屋子里,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声呼唤,“靖儿。” 声音那么熟悉,令人心颤。 尉迟靖蓦然扭过头来,就见院子的中央,站着一人,身穿黑氅,一头白发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眉目如画,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感觉,然而他微微上扬唇角,还是显出了几分令人迷恋的温柔。 尉迟靖的眼眸渐渐充满泪雾,就这样与这人对视着,最后终于忘记了什么国仇家恨,终于不记得所有的纠葛,只记得自己是爱着这个男子的,她不顾一切地,像一只被放飞的小鸟般,从台阶上冲下来,扑向他。 她甚至都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然而就在她扑到他的怀中,也分明看到他张开双臂微笑着迎接他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只是扑向了一团空气,根本就没有实在的触感,愣了下,看着面前的空空如也,她惶然无措。 却听得哧一声轻笑…… 却分明还是巫雅的笑声,她蓦然清醒过来,怒目看向笑声处,只见巫雅的确站在那里,一只手还玩弄着自己衣饰上的一个拇指大小的骷髅头。 “巫雅,你怎么还没走?”尉迟靖恼羞成怒,手不由自主地紧握在一起,要知道这忽然的大喜至忽然的失望,莫名复杂的情绪让她几乎不能自控。 巫雅却笑着道:“你这里现在重兵把守,旁人难以进入得很,我好不容易进来了,自然是要和你玩玩。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了,可见你也不过如此,尉迟靖,这局却是你输了,我们一比一平。” 巫雅说到这里,这才一摇一摆的走了。 然而尉迟靖却气到快要吐血了。 又想到刚才的情景,忽然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果真的是曹炟站在那里,她定也会像刚才那样飞奔而去吧! 曹炟啊曹炟,你这个磨人的妖精! 不过巫雅也真是有两把刷子,她什么时候给她施了药,还是解了什么幻术,她都没有察觉。 这一局,却的确是她输了一着。 再说安阳皇城内的曹炟。 本来是在看折子,看着看着便有些撑不住,手扶额头,在案前稍事休息。尹凤端着热茶和糕点进来,轻轻地放在案上,又把他已经看完的折子收了码放在一边,见他依旧还没有醒来,便又取了条薄毯,盖在他的身上,却不知这时,他正在做梦,这场梦却是恶梦。 他梦到尉迟靖正处于一个水深火热的大阵中,她像是火中开出的蔷薇花,笑容美到令人窒息,然而就在他想抓住她的时候,她却跌入火谷,她就那样带着笑容跌入到不知道有没有尽头的火谷,刹那间满眼只剩余火了。 惊怒之下,他蓦然醒来,却见尹凤刚好将薄毯披在他的身上,又见他额上一层冷汗,便拿出手帕替他拭去额上的冷汗,“皇上,您又做噩梦了?” 曹炟刚醒来时很迷糊,听她这么问,却是清醒了,头微微一偏,带着明显的躲避,避过了尹凤的手帕,“朕没事。” 看看滴漏,夜似乎已经很深了。 曹炟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尹凤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帕道:“皇上都没休息,臣妾怎敢休息?不过皇上,您已经连续好多天,不曾好好休息了,这折子真的多到,看也看不完吗?” 曹炟知道她在怪他,自从二人大婚后,他从未去过她的寝宫。 “哦,锁事太多。” 为了转移话题,他又道:“听说你叔叔最近把家眷也从渝州接过来了?” 尹凤点点头,“是的。” “看来,他是打算在安阳安营扎寨了。”曹炟道。 “皇上,我叔叔大概是觉得,反正诸国联盟的事情已经不攻而散,目前渝州周边都安稳得很,他驻守渝州多年,此时可能想要回归故里,安享晚年。我觉得叔叔是老了。” “哦,你是这样想的。”曹炟淡然道。 尹凤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道:“臣妾是女子,想法可以是单纯了些。” 曹炟端起茶喝了口,却又道;“苦。” 尹凤立刻抢过茶来亦是喝了口,然后道:“不苦。” 她喝他的口水茶,令他有些尴尬,当下道:“朕还有些折子要批阅,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尹凤的眸子里发着微光,唇角含笑,“皇上,有件事还要求你。” “何事?” “明天是我娘亲的寿辰,我想回尹府,为我娘亲祝寿。” “这是应该的,你去吧。” 尹凤道了声,“是。” 然而却还是立在那里,没有走的样子,眼眸里带着略微的期望,曹炟见状,如同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中的御批笔又放了下来,“对了,既然是皇后的娘亲过寿辰,朕亦该送一份大礼才是。可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什么好,明儿早,朕叫人开了库房的门,你自去取一件合适的吧。” 尹凤只好应了声,“是。凤儿替娘亲谢谢皇上。” 谢过恩后,却是掩盖不住脸上的失望,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她其实是想让皇上与她一起回去拜寿的,那样的话她会更风水。况且她的娘亲,是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皇上呢! 曹炟倒是将她失望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就在她即将走出大殿的时候,他又道:“明儿,朕陪你一起回尹府拜寿。” 声音极淡极清,却是令尹凤惊喜不已,转过身来,眼睛里都是灼灼的喜悦之光,“皇上,您对凤儿真是太好了呢!” 曹炟的声音依旧很淡,“应该的。” 第二日清晨,曹炟果然叫人带尹凤去了皇帝专属的私库,却挑了一尊福寿玉观音像,做为礼物。而曹炟早早早地准备好出发。 皇后回门,于尹家来说,自然是风光的大事,而皇帝陪同而来,更是前所未有的大荣光,尹府众人老早便等在门口,眼见着大轿缓缓而来,众人便山呼万岁地跪了下去。 尹凤全幅皇后专属行头,打扮的高贵华丽,再不是以前那个让人忘而生厌的外室之女了。 第489章 夫人之死 而皇帝虽然身着常服,然而自带一种无与伦比的尊贵,一对壁人从车上下来后,简直耀耀生辉,令人不敢逼视。就连尹铉,忽见此状,心头也不由地产生了一抹怪异的想法:都说,这天子是上苍确定的,乃是真龙所投,气质绝非凡常,难道曹炟居然真的就是真龙天子? 这样说来,倒是便宜了尹凤这丫头,可惜的是,自己儿女稀少,白叫尹金一家得了便宜。 原来尹铉得知皇帝今日陪同皇后来拜寿,做为尹家实际的家主,他自然也是需要出现的。 这时,一个看起来瘦削,然而却具几分風流媚態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先是抑制着激动给曹炟和尹凤施了一礼,然后直接扑过来握住了尹凤的手,“凤儿,娘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原来这位就是因为身份而一直无法进入尹府的尹凤的娘亲,当然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尹府的当家主母,不但是因为尹彩玉的娘亲疯掉了,更因为原本尹凤与尹铉之间就有交易,一旦尹凤当了皇后,她的娘亲自然就是当家主母茶。 尹凤的娘亲——现在尹府的大夫人,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出头,自然高兴得很,身上的披挂从以前的粗布灰衣换成了现在的光鲜靓丽。尹凤并不嫌弃自己的娘亲这一身过于夸张的披挂,反而很是欣慰,这么多年来,她的娘亲,终于穿上了自己想穿的衣裳,终于戴上了自己想戴的首饰,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地位。 自己曾经签应尹铉这桩交易的时候,只是抱了牺牲自我的决心,却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好的结果逆。 不但娘亲得到了一切想要得的,而她也找到了自己的良人。 若不是答应了这桩交易,甚至,她娘今日的寿辰,可能只能吃一碗寿面而已。 众人进入屋内,大桌子上早已经摆满了美食,曹炟居中而坐,尹凤右侧相陪,尹铉则在左侧,尹金在尹铉的下首,还有尹延寿也来了,还有几个尹家一族的官员,反而身为大夫人的寿星,最终只能敬陪末座,但是她也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这一生中,能够与皇帝吃在一起的人,还是很少的。 众人才刚刚坐定而已,忽然从外面窜进来一个女人,虽然穿着锦衣丝绸,然而却是蓬头垢面,目光散乱而令人感到恐惧,好在门外早有侍卫防着,将她挡在门外,狠狠地推出去,她跌倒在地上,却是疯狂地大喊道:“你们这些***才!敢欺负我!我的女儿是皇后,你们这样对我,她定会杀了你!” 她的脸也很脏,曹炟初时还没有认出她来,只见尹府众人都面露嫌弃的模样,又听到她说什么女儿是皇后,才明白眼前这疯女人就是尹彩玉的娘亲。 曹炟对尹彩玉并没有好感,但现在斯人已去,曹炟反对这女子产生了一点侧隐之心。 尹金连忙指挥院中小厮,“快把她送回房间!冲撞了龙颜,你们都想掉脑袋吗?好好的看好她!再让她出来,你们都得死!” 倒是新晋的大夫人大度得很,此时道:“老爷莫发脾气,她现在这模样,自己也不晓得在做什么,我们旁人要多照顾她些才是。”说着亲自走过去,向小厮们叮嘱,“好生送回房去,让丫头们好好的哄着她,厨房里有些好吃好喝的,都给送过去,莫人再吓着她。” 这位大夫人做事倒颇有几分大气似的。 “尹大人,她这般疯癫,有找大夫诊治过吗?”曹炟问。 “唉——倒是也找了不少的大夫,可惜都——大概是好不过来了,谁叫彩玉薄命,早早的去了,倒把她娘亲的心也一块带走了。” 尹金说到这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尹彩玉可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女儿,不似这尹凤,他虽知道她的存在,却也与旁的人一样,嫌弃她娘是个卖艺的,对这个女儿也未曾上心。谁能想到,最终当上皇后的,却是尹凤呢? 事到如今,尹金也只能感叹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无常罢了。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曹炟这么问了句,已经算是给尹彩玉的娘亲面子,相信尹金至少会尽到照顾之责,不会任由她冻饿而死了。 尹铉倒是一直没说什么话,曹炟打量了尹铉一眼,发现他红光满面,这段时间君臣之间产生了隔阂,尹铉一直没上朝,据说倒是碧落行宫关心得很,整日介的守在那里,却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好事,如此红光满面? 曹炟又道:“大司马最近的气色越发好了,想必碧落行宫的邪气快要散去。” 尹铉微笑着答,“皇上此言差矣,碧落行宫的邪气倒是越来越多,密集度也越来越高,整个被黑雾笼罩,几乎要遮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碧落行宫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大司马却一点都不焦急的样子,想必是有了应对之法,或者是这其中有什么玄机?”曹炟又道。 “皇上,如同碧落行宫旧址被黑雾笼罩,行人都不敢走近,倒是守卫任务减轻了。” 尹铉如此敷衍着,并不愿意多说。 曹炟又道:“听说大司马的家眷都迁到安阳了,怎地今日没见夫人过来参加寿宴?” 尹铉笑笑道:“皇上的消息真是灵通。” 原来尹铉虽然儿女少,但却是有夫人,但是其夫人据传早在多年前就去逝了,然而曹炟却一直听说,尹铉其实还有一位夫人,一直养在房中照顾着,似已经病了多年,通常情况下都是请最信任的照顾,或者他自行照顾,是以连尹府之人见过其真容的都很少。 曹炟本以,她今日会出现。 尹铉又道:“内子已经不见他人二十几载,已经不再适应应酬这外间之事,再加上身体孱弱,前些日子迁居安阳更是舟车劳顿,因此微臣着她在家里好好休息,莫要出来。” 曹炟赞了声,“大司马铁骨柔情,令朕敬佩。” 说着举杯对着尹铉,尹铉连忙举杯,与曹炟的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碰,“皇上过奖了。” 二人举杯饮尽杯中酒。 尹金向来老实,大夫人又不过是普通民妇,对于曹炟与尹铉之间的机锋自然是不能领会,只管打圆场让众人吃好喝好,尹凤却有些明白,今日曹炟陪她回到尹府为她的娘亲祝寿,恐怕是别有目的,心里头便有些微微的不高兴,忽然想到,若是尉迟靖的话,他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做法。 越想越不高兴,不由地看了眼腕上的铃当。 总体来说,君臣这一餐吃得还算是和谐,膳后,尹金招呼着皇帝、尹铉和尹延寿喝茶,而尹凤则被大夫人招手唤到外间说话。母女二人的目光对视,尹凤的眸子里并没有多少温度,大夫人却似乎已经习惯了,牵着女儿的手到了另外一间房子,扯她坐到榻上。 “凤儿,娘亲靠了你,才能够过上这般好日子,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日子,不过比起凤儿,娘亲看起来像是乡下来的民妇呢。”说着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尹凤,尹凤对这样的打量并不习惯,漠然地道:“娘亲,你嫁进府来,倒变了性子,对那个疯子那般好。” “凤儿,我现在是大夫人,行为做事自然不能让看着太过不去了,咱也要做大格局的事情了,不能给凤儿丢脸。” 说到这里,她忽然拉住女儿的手,“凤儿,娘亲看得出,你不开心。” “娘亲,你自管过你的好日子就行了,我的事你不必问。”尹凤有些许冷漠地拒绝了她的关爱。 “我是你的娘亲,我怎能不管你?” 大夫人说到这里,眼圈却微红了下,“凤儿,我知道,我原本是没有资格进入尹府的大门的,定是尹铉向你许下了什么。不过现在你已经是皇后了,且勿不要被尹铉掌控,幸福是自己争取的,女人即嫁了人,丈夫便是天,况且你的丈夫是个真正的天子,你更要好好待他,且莫要与尹铉穿一条裤子,反去害你的夫君。” 尹凤倒不知道,自己的娘亲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通透,一双眸子盯在她娘亲的脸上,“娘亲,你在说什么。” 大夫人道:“凤儿,娘这些年行走江湖,见过多少人,见过多少事,我看得出来,你这位天子丈夫乃是个好人。 那时候还专程为尹彩玉的娘亲说话,你可知他这一提点,可算是救了那贱妇一命。娘亲是没有大的见识,但是识人是很准的,你这位丈夫绝不是甘居尹氏一府之下之人,他与尹铉之间必要战个高低,凤儿,你可千万要站在自己的夫君的身边,你要明白,你嫁了人,嫁给了姓曹的,你现在就已经改姓曹了,你不再是尹家的人。” 大夫人这翻话,终于让尹凤些微动容,“娘——我明白。” 大夫人欣慰地道:“你明白就好。” 大夫人又叹了声,道:“娘亲在未能进入尹府之前,一直都想着,不知道何时才能进入尹府,不说当大夫人,便是随便是个小妾,能有一间屋子遮风雨,能有一口饭食吃便心满意足。 现在终于进来了,你瞧……”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女儿身边转了一圈,“穿金戴银,住的也是这样摆满了值钱古董我名贵家具的房间里。” “娘,你开心就好。”尹凤道。 “娘开心啊,很开心。不过凤儿,娘只希望你开心。其实这些东西,若真得到了也就那样,吃着这山珍海味,不一定比当初咱们母女同吃一碗面条来得爽快,我倒宁愿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但是我知道,女儿,我们都回不去了。现在娘亲也没有别的侈望,就希望你能够幸福,你明白吗?” 尹凤最终点点头,“娘,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做夫君的皇后,即嫁给他,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我,我都是他的女人。” “可是,有娘在尹府,你始终还是有顾忌。” “娘,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你的夫君,吃饭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自己动筷子,都是你替他夹的。” 尹凤的脸微红了下,娇嗔地道:“娘——他是皇帝,平时在宫里吃饭也是被人这样伺候着的,总不能到了别处儿,就没人照顾了。” “我知道我知道,娘亲明白的很。有个能爱的人,总算还是幸福的,不像你爹,当年对他也算是一见衷情,后来生了你,却还是不能进入尹府,这么多年来,没有见到过他几次,有时候远远的见到了他,总觉得他应该还是年青时的模样,或者说他老了,也至少保留着当时的一些特质,可是——” 她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哽咽,“终于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了,终于也能天天见到他了,终于也能与他同桌吃饭了,却发现,他原来根本不是我多年前爱过的那个男了呢,完全不同的,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越说越心酸,又叮嘱道:“所以女儿,既然你爱着皇上,就不管发生什么,也要留在他的身边,要和他一起过日子。” “是,娘。”尹凤此时其实不能够完全理解娘亲的心思,对于一个,追求了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女人,半生的梦想都是能够进入自己的夫家,与自己的丈夫享受荣华富贵,待真的得到了,她却为何如此这般不屑得很? 下午时分,尹凤便随着曹炟回宫。 大夫人笑着送别,送给尹凤一个荷包,目光里却有些尹凤看不懂的东西。 尹凤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结果回宫当夜,便传来大夫人在自己房里,服药自杀的消息。 大夫人死了。 尹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立刻扑过去到榻上,将大夫人送的荷包捧在手心里打开,里头却果然留下了一个短签,她迅速地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这样的几个字,“凤儿,娘亲这辈子想得到的都得到了,该失去的也都失去,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追求了,娘亲先走一步。娘亲不遗撼,凤儿没有了娘亲的牵拌,便不要再顾忌尹府之人,要好好的与夫君恩爱一生,白头携老。” 尹凤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这张短签上,听到消息的曹炟这时也赶到了,推开门,唤了声,“尹姑娘!” 尹凤一惊之下,将那张短签重新塞到荷包里去,转过身来,却已经是泪流满面,不顾一切地扑到曹炟的怀里,“皇上,莫要唤我尹姑娘,叫我的名字,叫我凤儿,只这一次,行吗?” 娘亲死了,这世上,也只剩余曹炟这一个,可算是亲人了。 曹炟觉得她身体颤抖得厉害,平时挺坚强的一个人,此时脆弱不堪,终于还是应她的要求,叫了声,“凤儿。” 尹凤反而哭得更厉害。 曹炟又道:“朕听到消息了,特许你出宫奔丧。” 尹凤只是哭,却将曹炟抱得更紧,更紧。 …… 大夫人的丧事还算是隆重,尹金对于她的寻死,万分不解。 尹凤在尹府住了三日,待第三日棺棂下葬,尹凤才终于将自己的愤怒暴发了出来。 她将尹金堵在屋内,冷冷地道:“父亲大人,我娘亲好好的,为何会寻死?” 没等尹金回答,她又愤怒地道:“是不是,你逼死了她!你始终还是看不起她,闲弃她没有原来的大夫人那般身份尊贵!父亲大人,你可知,你这么做后果是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凤儿,这不关我的事,我怎知你娘她为何忽然寻死?她想要什么,我便给她什么,能给我的我都给了,她的女儿是皇后,我怎敢慢待她?”向来有些懦弱的尹金如此解释着。 尹凤却不信,她在房间里逛了一圈,“自从我娘亲进入府中,你怕是,从来没有与她同住一间房,一张榻。” “这——我们老夫老妻的,有心便好。” 尹凤只是冷笑了下,便离开了。 她来到尹彩玉娘亲的屋门前,却发现屋门打开着,只见里头的疯女人,今日倒好似不疯癫了,端坐镜前,往头上插着钗,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华贵但很素净,此进笑嘻嘻地对镜匀妆,“呵,丫头,你帮我瞧瞧,这样可是好看?” 她身旁的丫头道:“好看,夫人戴什么都好看。” “丫头油嘴滑舌,不过今儿本夫人心里高兴,不惩罚你了。” 丫头忙道:“是啊,那女人还当真是一身贱命,这才进尹府几天?便自已把自己吓死了?这尹府的大夫人,始终还得是您——” 这丫头刚说到这里,便觉得门口似乎有人影。 立刻住了嘴,回过头看了眼,吓得跪了下去,“参见皇后娘娘!” 坐在镜前的已经发疯癫的大夫人也转过身来,刚准备要给尹凤施礼,便见尹凤冷笑一声,道:“原来你是装疯的。想必是因为你的女儿死了,而我当上了皇后,无论如何你这大夫人之位也会不保了,所以你就装疯卖傻,而背地里却不知使了些什么阴谋手段,将我娘逼死! 是啊,你一直生活在这尹府大院,而我娘一直在府外,别人笑她身份低微,而她却的却比你单纯多了,心机自是不如你。可惜,我娘她心地善良,我却并不是那么样的人,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这大夫人见是真相败露,反而笑笑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你娘亲寻死是她个人意愿,并非是谁逼迫。况且,我之前确实混混愕愕,不过这几天清醒了些罢了,之前出了什么事,我是当真不知道呢。” 这女人语气笃定,完全没有将尹凤看在眼里。 尹凤虽然是皇后,但是并不得皇帝宠爱,这件事可是人尽皆知,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可不信,她能对她做些什么。 所以,小看人总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尹凤手中锋芒忽闪,在她脸上的笑容尚未落尽的时候,就已经一刀割断了她的脖子,还有站在旁边的丫头,脖子也被割断,尹凤本来就身怀武功,杀两个不会武功的妇人自然利落得很,只是这两个快要死的人,却仿佛直到死都不相信这件事的发生,眸子里带着惊异和不甘,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尹凤拿着帕子,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拿出一个小瓶,微微一倾,便有些粉沫倒在两具尸体之上,不一会儿,便见两具尸体起了一股青烟。 不出两个时辰,这两具尸体必定会化成一滩尸水。 尹凤再冷冷地看了眼两具尸体,便从房间里走出来,关上了门房。 见到有人端了茶水糕点过来,想必是那疯女人要的,可惜她永远吃不到了,尹凤冷冷地拦住送茶水的人,道;“大夫人说,茶水不要了,今天,不要再有人打扰她。” 下人自然是认得皇后娘娘的,立刻便退去了。 第490章 黑云之恐慌(万字) 尹凤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发现尹铉亦在门口与尹金道别,丧事办完了,该散的人自然也是要散了。尹凤走到他们面前,二人连忙向尹凤施礼,“皇后娘娘。” 尹凤淡声道:“都莫要多礼,爹,叔叔,若没有你们,便也没有凤儿的今日?我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逆” 尹金道;“好女儿。” 尹铉到底老道些,发现尹凤说话时言不由衷,而且声气太冷,当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待与尹金告别,离开尹府时,尹铉这才道;“正好微臣与皇后娘娘一路,有些话想与皇后娘娘一说。” 尹凤点点头,“好,那我们走一段吧。” 二人走在尹府门前的青石路上,这里是官邸,门前来往行人几乎没有,倒也是清静的谈话之所。 “凤儿,最近皇帝对你,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吗?”尹铉问道。 “皇上对凤儿很好,虽然凤儿与他依然没有夫妻之实,也不过是因为凤儿想要他的心。叔叔你是知道的,以凤儿的手段,要一个人的身体很是容易。”尹凤对此并不讳言,反而是比先前更加的大胆直白。 尹铉眉头微皱,“凤儿,你娘亲死了,你心里是不是怪我们?” 尹凤道:“凤儿不敢。茶” 只是不敢,不是不怪。 尹铉很明白这其中的区别,蓦然顿住了脚步,似乎在思考继续说些什么。 却听得尹凤道:“为了不影响与叔叔及父亲,与凤儿之间的感情,凤儿刚才已经替娘亲报仇了,所以叔叔不必纠结此事。” “报仇?”尹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正在这时,就看见尹金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冲到了尹凤的面前,便抬起巴掌准备打尹凤,尹凤唇角浸着冷笑,不避也不让,但是尹金抬起的手被尹铉一下子握住,“你疯了吗?为什么冲出来就准备胡乱打人!” 尹金一幅气到要吐血的样子,“大哥!她竟杀了,杀了彩玉她娘!” 尹铉微怔了下,再看了眼尹凤,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 这时,才明白尹凤刚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尹铉却手臂一用力,将尹金差点摔个跟前,踉踉跄跄往旁边退开两步,“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逆女,居然如此大逆不道!” 尹铉皱皱眉头,道:“那个疯女人,死了就死了吧,你吼叫些什么?再说,你已经失去了彩玉,失去了两位夫人,你还想再失去这个女儿吗?你让大哥说你什么好,你什么时候,脑子才能真正的清醒一点!” “我——”尹金依旧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尹凤却一幅不想再纠缠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去。 尹铉又向尹金道:“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处理,不要走露了风声,影响了皇后娘娘的名声,这样对你,对尹家,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叮嘱完毕后,便往前追着尹凤而去。 尹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不由仰天长叹了一声,“天呐,我尹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 再说尹铉,赶上了尹凤,又道:“凤儿,你做得很好。” 尹凤扭过头来,唇角浸着一抹冰冷的笑,“我以为叔叔会责怪我。” “你叔叔我,不是你爹那个老糊涂。” 尹凤一笑,“叔叔,你今日,莫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凤儿,你杀人这件事,虽然说是家事,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对你的看法必然也会有所改观。况且我们的皇上可是个死脑筋,信奉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事若被他听说了,的确也是难办得很。”尹铉反而忧心忡忡又提起刚才的事儿。 其实,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似乎永远只是个说法罢了。否则,这坐在高位上的人,尹铉、夏炚、包括曹炟,哪一个不是趟着无数人的鲜血过来的,他们早就犯了罪,可是也没有人给他们定罪。 尹凤倒完全没把自己杀人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以尹金那懦弱的性子,是绝不会捅出去的。 但她还是一幅受到威胁的样子,“叔叔,刚才您可还说我父亲是老糊涂的,怎地现在您也说起糊涂话来?” 尹铉哈哈一笑,“叔叔的意思是,若凤儿你想这件事完全的保密,不如帮叔叔一个忙。” 尹凤笑嫣如花,“叔叔请说。” 尹铉道:“那个东西,原本就是属于我们尹家的东西,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落在了皇上的手中。你要想办法把它拿回来。” “哦。”尹凤一幅静候下文的样子。 “要是拿到了这个东西,以后皇上反而会受制于你。那个时候,他,不敢不爱你。” “真有这么好的东西?”尹凤越来越有兴趣了。 “自然是。”尹铉再次肯定。 “那到底是件什么样的东西?” “那是一张,本该毁掉的地图。” 尹铉只说到这里,却并没有说完,尹凤当然也聪明的没有去问地图的具体内容,只说:“既然是本该毁掉的地图,那么说不定,他早已经毁掉了呢?” “一定没有,因为那张地图,不但是张地图,更是藏着真龙龙脉。而此条龙脉中,便有一支强悍的护龙军队,若是能找到这条龙脉,便能得知这支护龙军队到底是什么,而他也可以以天子的身份直接指挥这支护龙队,介时——恐怕,会是我们尹家的大敌。” “那叔叔若是先找到了这张地图,会去破坏这个龙脉吗?” “自然不会,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修改一下罢了。”尹铉如此道。 “这可难了,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我如何能断定,我找到的就是那张地图呢?” “此张地图,水火不侵。”尹铉接着道:“并且一定藏在皇帝随时能够看得到的地方,否则他如何能够放心呢?” 尹凤得了令,笑道:“叔叔,凤儿知道了,凤儿会尽力的。” 就这样,尹凤回到了宫里。 这几日在尹府,做为皇后娘娘的身份,自然是被处处照顾的,但是毕竟也是要为娘亲守灵什么的,也要甚为疲劳。但是回到宫里后依旧香熏沐浴,尽力打扮了一番,虽然是素衣素钗,却依旧美丽明艳,去给皇帝请安,去的时候正赶上谢流云在里头与皇帝商量要事,她只能在外间等待。 之后忽然对二人的对话产生好奇,便悄悄地走到了门口,虽然守门的人不让其进去,但她却透过门缝能够看到内里的情形。 谢流云正在汇报着什么。 尹凤不动声色从袖中拿出一个符决,在掌中揉成一小闭,接着便弹了进去,那一小团东西正巧打在谢流云的衣襟之上,因为轻小,当然是没有被人注意到,然后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却是捏了手决,侧耳倾听谢流云与皇帝的对话。 “皇上,唐大人传回来的消息,大约就是这些,陈留公主虽然被逼应战,但是那位孔雀夫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皇上不必担忧。反而是微臣这几天去了碧落行宫,发现那里完全被黑气笼罩,像是一大团黑色的浓雾,将整个碧落行宫罩在其中,外人已经难窥探到内里的情况,看起来情况相当不乐观。” “继续关注那里,不管大司马是有什么样的目的,只要阵中有什么变化,一定要及时回报,还有,若是况离和火公主由阵中冲出,要第一时间帮助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是。” 谢流云应了一声又道;“其实这时候,如果陈留公主愿意回来,或许对此阵的破解有帮助。” “她若是能破此阵,自然是早就回来了,就算是不为了朕,她也会救况离和火公主。她之所以不回来,不但是因为对此阵,她恐怕是没有办法,而且也不愿面对此阵所带出来的真相。谢流云,当年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陈留一族的冤案,到底有无我父皇的参与,甚至就是他策划的?” “这——皇上,当年,事情发生的很是突然,向来有不败将军称号的尉迟风居然败了,其后又传出什么叛国之说,但是这个叛国似乎是有证据的,之后便满门抄斩,微臣当年虽然目睹此事发生,然而并不明白其中还有些什么别的事。只知道陈留一族自那时候便销声匿迹了。” “是了,这内幕知道的人定是少。比如陈留一族的骨头,磨成灰,制成压制倒阴阳八卦阵的蛇形物,这件事朕猜,定是我父皇造成的无疑,否则谁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碧落行宫呢?而且我父皇生前,很少去碧落行宫避暑,想必也是心有愧疚吧。” 这么一想,心里更加难受了,若自己的父亲害死了尉迟靖一家,尉迟靖恨他是理所当然,这一生就算彼此相爱,却是无缘在一起了。 他原本还有侥幸之心,但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陈留一族的事情,就算没有父亲的直接策划,也绝对是插手了。甚至更有可能就是背后黑手。 曹炟想到这里,竟有些失神,好半晌没再说话。 谢流云又道:“皇上,微臣认为,陈留公主一定会回来的。以她的为人,不可能就这么扔了这个未了之局。” “她此时回来,尹铉肯定会发疯,朕却未必护得了她。况且,有些事情可能大家都需要时间好好的整理一下,朕不怪她没回来,但朕会等着她回来。” 这下,谢流云也没话可说了。 尹铉的确是横在二人之间,一大难解的难题呀! …… 二人商量末了,谢流云走了出来,见尹凤端坐外间,便向她施了一礼,告辞而去。 尹凤这才缓缓进入皇帝的书房,只见他似乎还在为刚才的问题发愁,然却目色淡淡。 “皇后,你回来了。” 尹凤嗯了声,只要他不唤她尹姑娘,已经算是一个进步了。 “皇上,这段日子尹府频频出事,倒教皇上跟着烦恼了。” “无防。” 曹炟对她说话很是客气,之后便无话可说了。 尹凤的眼睛辘轳转着,好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般道:“皇上,今次回到尹府,听闻了我叔叔说起过碧落行宫的倒阴阳八卦阵。那些日子我昏迷不醒,对此事并没有机会关注,但是听闻后便很感兴趣。不瞒皇上说,其实凤儿也曾习过些阴阳数术之类的东西,若是皇上愿意,可让凤儿去阵前一观,说不定能够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曹炟其实早听尉迟靖说过,这尹凤也习得一身奇术,只是深藏不露而已。在倒阴阳八卦中,她的表现的确令人惊异,居然能够趁着那短短的时间内,及时逃出来。但是尹凤在清醒后,却把这一切都归结为梦,对自己身怀奇术的事情并不坦白,让曹炟无法对她信任得起来。 如今她却忽然提起这事,让曹炟有些诧异,“是吗?” 尹凤点点头,“如今我娘亲已经去世了,在这个世上,唯有皇上是我的亲人,我愿意付出一切,为皇上排忧解难。” “既然你这样想,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 尹凤在宫里休息了两日,第二日便与曹炟一起到了碧落行宫处。 果然见尹铉守在那里,在周围支起军帐,吃喝住皆在此地,若是夏天,条件倒也算不上是艰苦,但因为已经是深秋时节,这样宿营其实还是很辛苦的。曹炟实在不明白,尹铉为何会如此重视碧落行宫此阵。 见到尹凤和曹炟来,尹铉同样感到错愕,一番请安客套后,便一起上了一处高坡,居高临下观察着此阵。 曹炟放眼看去,只见入目处犹如恶云翻滚,所有的黑气似乎是化为了黑色的浓雾,又好似是黑气太密集,聚集成了浓雾状。其实看过去,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视线完全被浓雾遮挡。 尹凤对阵里的情况其实还算比较了解,只是后来蛇形物被毁的时候,她便溜走了,没有看到后来的洞窟墓穴。 这黑雾的来历,她只当是蛇形物化成。 这样一来,便知道自己是说下大话了,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入阵去,只能等阵再次产生变化,或者是阵里的人冲出来。阵外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进入的了。 当然曹炟本来也没有抱着多大的信心,见她不说话,已然明了。 又道:“大司马,这里太辛苦了,大司马可以搬回城内居住,朕另外派人来这里守着。” “不必了皇上,保卫皇城乃是微臣的职责,为了避免再发生当初火牛闯入闹市的情景,微臣必须亲自守护在这里,以免这些黑雾会忽然散开,而荼毒生灵!” 尹铉总是把当初火牛闯入闹市的事情拿出来说,以提醒曹炟他当时所犯的错误,曹炟并未再说什么,尹凤却娇嗔地晃着尹铉的胳膊道:“叔叔,你莫要总是提火牛的事情,火牛虽然闯入闹市,但是蛇形物也倒了啊,否则现在咱们对着碧落行宫还不是一筹莫展?” 尹铉知道这是尹凤想在曹炟的面前表现一下,便勉强地笑了下,“凤儿说的对,是叔叔的错,叔叔给皇上道歉。” 说着便真的要抱拳给曹炟道歉,曹炟连忙拦住他,“大司马教训的对,当时的事情的确是朕的疏忽。” 尹铉却是故意叹了声,“没办法,女生外向,有了夫君,自是不允许别人再说夫君的一丁点不是。”这却是以长辈的口吻,尹凤羞涩地低下了头。 天空忽然响起隆隆声,一般来说,秋空响雷,代表不好的预兆。 几人抬头往天上看,却发现天气其实还是很晴朗的。 只不过头顶这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些黑云,而那隆隆声正是因为这几团黑云的原因。 “皇上,这黑云似乎是这碧落行宫的黑云升腾而成。”尹凤立刻看出了蹊跷。 尹铉和皇帝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曹炟的心微微一沉,若真的是这样,那意味着黑云将冲出倒阴阳八卦阵,而四处扩散。曹炟亲眼看到过黑云缠上人畜后的情景,被缠之人死状可怖,而且很难逃脱,现在这黑云升腾的如此之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大司马,你看这如何是好?” “微臣已经派人将冲虚子接来,好好的做几场法事。按照冲虚子的说法,这些黑云乃是人死后的阴气形成,大约是灵魂不能升天,才会聚集在此。只要做满七七十四九天的道场,想必会起些作用。” 他回答的甚是轻松,而且冲虚子道长的本事,曹炟心里也是有数的,如果连他都能解决黑云的事情,只怕况离早就从倒阴阳八卦阵中冲出来了。尹铉这种说法,可不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忧国忧民,反而有敷衍之嫌,使曹炟更加确定他死守这里,恐怕是别有其目的。 就算是天子,对于有些事也无能为力,曹炟回到宫里,心情便不大好,尹凤有些愧疚地道:“皇上,臣妾没有想到倒阴阳八卦阵内会发展成现在这般模样,臣妾实在是无能为力。” “依皇后的看法,这阵再继续这样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这——臣妾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阵法,实在不知道后面会发展成如何。但是那黑云邪门得很,总归一定不是好事。” 曹炟点点头,“皇后说的对。” 翌日,安阳城内外张贴出了皇榜,皇榜上说,皇帝正在找人破除倒阴阳八卦阵,凡是此道中人,皆可揭榜面圣。 此榜一出,在坊间引起了不少的恐慌,然而多数人还是将碧落行宫处的倒阴阳八卦阵当成是一个稀奇事儿来看,并没有真正的感到恐惧。而原本地位低下的各类散路道人、神棍,甚至是打小人的神婆,在一夜之间都神气起来,各个将倒阴阳八卦阵说的头头是道,仿若那阵就是他们自创的。 可是若真正见识过此阵,便知道此阵的厉害及诡异之处,实在已经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 而且就在三天后,忽然一个不好的消息传进宫里来。 在碧落行宫附近的山头之下,有一个小村落叫做“清溪村”,名字取处从山上流下来的一条小溪。这个村里大约只有十几户人家,长年住在山脚下,有时候会遇到泥石流等灾祸,若是外乡人住进来,常常会因为不能适应村里的生活而致失足跌死或者遇到泥石流而死,但本村本家人,因为居住多年,早已经熟悉了这个山头的脾气,能够避过灾祸。 多年来,村子里这十几户人家,倒也过得悠游自在,却没想到会祸从天降。 那一夜,天气竟是少有的闷热,要知道如今已经是深秋时节,这种闷热却仿佛夏天三伏天的热,村里人倒也感到稀奇,各个走出家门,男的则踏入穿村而过的小溪边洗澡,女的则在溪边玩水,一时间倒热闹得紧。 有那快嘴快舌的便道,“稀奇真稀奇,你这这明明是即将要下雪的天气,怎地好像是夏天了!” 又有人接道:“那谁知道,说不定是仙女下凡,有好事儿,明儿一开门,嘿,满坡的鲜花都开了!” 有女子接道:“花开了又怎样?你们这些糙汉子,懂得那花美不美?” “话不能这么说,哥哥会不会赏花不重要,关键是妹儿们都爱花是不是啊——” 说到兴起处,干脆还对唱起花儿来。 只有村里的几个老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头顶的阴云,其中一个老人手都已经微微地抖了,“天现异象,必有灾祸。你看这天儿,云头都快压到底了,却无风无浪,闷热至极,怕是要出大事儿。” “是啊是啊,现下该怎么办呢?” ……几个老人年龄大了,虽然担心,却还存着侥幸之心,不想在这种深秋时刻流离失所,也没有立刻去提醒年轻人们,等到他们发现那些黑云忽然黑压压地往下压来时,已经晚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黑云在刹那间,将溪边的男男女女裹在其中,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已经被黑云又抛出,只是裹进去的时候,男人女人都是有血肉的身体,抛出来的,却是如同被吸干了血肉的干尸。 黑云之后,便又升腾而起,依旧浮在半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顶多就是有人觉得这片黑云有些奇怪罢了。 这几个老人,虽然没有被黑云裹夹而去,却因为目睹惨案发生,而齐齐地心脏停顿,就那么死去了。 所以这件案子,就成了件奇案。 整个村里的男男女女,都成了干尸,几个老人面容惊愕,惊吓而死。 京兆尹眼见此案奇怪,又丝毫查不出蛛丝马迹,便立刻上报了朝廷。这个清溪村,曹炟却是知道的,因为本来就离碧落行宫不远,那一次他携尉迟靖去碧落行宫,后尉迟靖失踪,他亲率人马在四周寻找,自然也是经过了清溪村的,再听他们报上的那些人的死状,立刻让他想到了在倒阴阳八卦阵中,被黑云缠住而死去的那些人的尸体的模样。 曹炟亲自去案发现场查看,凤尹也要求跟去,曹炟本来还有些犹豫,尹凤又道:“或许我能够帮上什么忙呢?毕竟在这样的时刻,皇上身边只有我懂得一些那方面的事情。” 最终曹炟还是同意了,到了清溪村后,入目一片死寂,不但没有人声,便连鸟雀声都听不见,而那些干尸已经抬离溪边,放在另外一处比较干燥的坡上,的确是死状恐怖,尸体发黑,不知道为何眼睛却发红,实在是令人望而生畏。 尹凤的胆子倒是很大,走上前去细细查看了好一会儿。 曹炟抬头看着上方的那片黑云,黑云似乎正在扩大,而且有往安阳城方向移动的迹象。 曹炟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如此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时间,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莫非真的是天烬国最后一代皇后兼祭司桑日娜娜复活了? 要再与邾国一决高下吗? …… 这边厢,曹炟正在面临迷之大案,那边厢,尉迟靖也正在面临着新的决择。 上官夜天天在书库里翻找有关夏炚的一切,尉迟靖猜不透他有什么样的目的,最后便也懒得管他了。反而是孔雀夫人巫雅,一直不肯放过她。在她确认了有关倒阴阳八卦阵的事情,并且打听出消息,有可能况离是真的被困在阵中,她反而更加的要缠着尉迟靖。 可惜尉迟靖是真的不想陪她玩了,反而对刘成风之女刘凌儿比如好奇,那日巫雅又来了,她还没有说话,尉迟靖便抢先道:“孔雀夫人,为什么那位刘凌儿出现一次就不出来了,是不是被聂玉郎给吓着了?” 聂玉郎喜欢上了刘凌儿,这事他没想着隐瞒,反而到处打听刘凌儿的消息,巫雅自然也是知道的,不屑地挑挑眉,“尉迟靖你死心吧,就聂玉郎那样的糙汉子,配不上我家凌儿,况且来着,凌儿那就是神龙不见首尾,她不想出来,你们都找不到她。” 尉迟靖笑嘻嘻地道:“我家聂玉郎也不差呀,能文能武,现在还是邾国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将来更是前途无量,这样的人儿怎地就配不上刘凌儿?” “尉迟靖,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呢?这刘成风是怎么死的?刘凌儿又是如何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的?她跟曹炟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聂玉郎呢?他是曹炟的忠心侍卫,是护卫他的参领,你要是能让聂玉郎从此不要再忠于曹炟,跟着凌儿混,说不定还有那么点希望。” 尉迟靖微怔了下,“原来她介意的是这件事。” “呵,你倒是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就算曹家杀了你们全家,你还是要跟他们的子孙卿卿我我?这除了你,一般人也做不出来啊。” 尉迟靖便低下了头,拿出一支看起来很精致的银钗,递向巫雅。 巫雅皱皱眉头,“你想贿赂我啊?你那么多值钱的,就给我这么普通的一个?” 银钗虽然不错,毕竟是银子的而已。 尉迟靖将钗在手中轻轻一拔,原来这钗另有悬机,里头是中空的,里头却放着一张黄符,她道:“这是一张平安符,可以制邪,我卜出你这几日说不定会遇到危险,然后这张符或许可以保你逃过一劫。” “你乱说什么?你以为你真的比我强吗?我自己逃不过,却需要你救我一命?” 她嘴里这样说着,却一把夺过了银钗,“不过这钗看起来不错,我先收着了。” 尉迟靖只是笑笑,拿出卦钵把玩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巫雅想到自己刚才之前说过的话,忽然又笑道:“我知道,你很介意我刚才那样说,虽然这是事实,不过说实话,我并不鄙视你的选择,如果我有一个,这么爱我的男人,为他做什么,我也会做的。” 尉迟靖知道她只是安慰她,巫雅并没有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情。 “——我记得,当年,是姬风和你一起走的。” 尉迟靖试着说了这么一句,巫雅立刻道:“别以为我收了你的钗,我们的感情就很好了,你再多问一句,我就把这破东西还你!” 尉迟靖只好不问了,巫雅却又说:“我打算不为难你了。” 尉迟靖抬起头来,“真的?” “既然从你这里得不到巫灵珠,那我打算去邾国找巫灵珠,萧齐君说了,要陪我一起去。” “去邾国?”尉迟靖的心脏怦然一动。 “想去吧?”巫雅眨眨眼睛,笑着问。 “我——”尉迟靖欲言又止。 “我今天才听萧齐君说,邾国安阳城附近出事了,碧落行宫的那个大阵,有杀人的黑雾。曹炟目前贴了皇榜,在征那些懂得风水术数的高手。但我觉得,风水数术这方面的东西颇为博杂,有些贩夫走卒似乎也有懂的,还有江湖上算命的那些半仙,还有打小人玩儿厌胜术的那些人,哪个不把自己说的神乎奇神?所以应征者很多,但肯定都是草包,而我知道的高手,如此这般斗来斗去,现今都折的差不多了,不过你若与凌儿合作,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尉迟靖却只道:“看来巫灵珠对你真的很重要,你竟然想让我帮你?” “没有一辈子的仇人,也没有一辈子的敌人,时也势也,识时务者为俊杰,尉迟靖,这些话都不必我教你,你明白就行了。”巫雅大刺刺地说。 尉迟靖并不知道清溪村的事情,只想着是不是那倒阳阴八卦阵出了什么变化?要不以曹炟的性格,应该不会发皇榜征集高人的,这应该是无奈之举。 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第二日,向来不信菩萨的尉迟靖,居然在夏炚的陪同下,上了伽罗山的宁慈庵,此庵立于伽罗山半山腰,周围环境很是悠美。 傅晚晴率众人出现迎接,目光落在夏炚的脸上,却是淡然无波,反而看向尉迟靖的时候倒露出了笑容,“尉迟施主,您也来了。” 尉迟靖见她穿着粗布青衣,然而面容白净,眸色清正,整个人散发着宽厚温和的气息,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晚晴——你在之里生活的还好吗?” 傅晚晴笑着点点头,“从没有这般好过。” 一众人并没有进入庵堂,而是由傅晚晴带路,四处逛逛看看风景。最后还是尉迟靖先告辞,去堂内上香许愿。 看到庄严和气的观音像,她的心却找不到一点安稳。 接过点燃的香,许了愿,又由姑子去把香插在坛内。 她低声地许愿,“求菩萨,保佑和帝能够度过难关,保佑他平安,求菩萨保佑,保佑他好好的,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 其实她心里还有许多想求菩萨保佑的人,但是到了菩萨面前,她却只想到他的名字,而没有提别人的名字,总觉得若是提得多了,菩萨一烦,便谁要不保佑了,所以她说来去,还是求菩萨保佑和帝。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晚晴进来了。 她许愿的声音虽然低,但还是被傅晚晴听到了。 “施主即是还如此担忧他,为何不离开小四河,去邾国寻他呢?” 尉迟靖吓了一跳,转头有些尴尬地看着傅晚晴,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晚晴又道:“你放心,夏君不喜人陪同,自去山上观景台看风景了。” 尉迟靖微微一笑,大概是傅晚晴陪着夏炚走觉得有些难为情,而夏炚骨子里是很骄傲的,看出了她的尴尬,因此才放过了她,自己独自去了山上观景台。这倒也好,正好尉迟靖可以和傅晚晴好好的聊聊。 二人到了静室内,傅晚晴倒了清茶送到尉迟靖的面前,看了她半晌,她忽然道:“歌儿,你回去吧。” 自从二人再度相见,傅晚晴从来没有唤过她歌儿,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名字。这一刻,很多回忆忽然从脑子里闪过,尉迟靖怔住了,好半晌才讷讷地道:“为何,为何唤我歌儿?歌儿,早已经死了。” “歌儿不能死,和帝他需要歌儿你。” 尉迟靖摇摇头,“不,我不明白——晚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傅晚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你倒是以为,我在这山中当真过得好?你知道我们这些姑子,到了晚上如何生活的吗?每天夜里,走在走廊上,都能听见各个房间传出来的哭泣声。我之前就说过,我纵然不甘,却也必须断了红尘,因为我不能再给我的爷爷丢脸,但是你,你明明有那么好的爱情,为什么不把握?” 尉迟靖笑了下,虽然尽量装作无事,那笑容还是透着苦涩,“你让我去找和帝?可是很多事你并不知道。” “也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你只是觉得,曹家可能与你陈留一族的冤案有关,可那是上代的事情,与曹炟何关?反而是夏君,你可知道,你的娘亲,是死于他的手里!夏君此人,连你的娘亲都可以害,深不可测,绝情无义,你千万莫要上了他的当!如今安阳黑云造成恐慌,需要帮助的是曹炟,你应该要帮助的也是曹炟啊!” 第491章 老虎山与玉狮子 “晚晴,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当初,石隐祸乱后宫,夏君明明在宫里,却为了最终打倒石隐,而狠心隐瞒事实真相,他若对我有丝毫怜悯之心,我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的地步?至于你娘亲安氏之仇,你想报也罢,不想报也罢,这都没什么,反正根据我的了解,你对她应该也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从这些事情上,可看出夏君此人的本质,歌儿,我是念着咱们以前,当真是做过朋友的,才跟你说这些。 如今,安阳城内,黑云之事,已经天下皆知,如今和帝需要的正是你能帮他,而你却在这里与自己的杀母仇人在一起,你当真是糊涂。” 傅晚晴说到这里,见尉迟靖依旧还是不太相信的模样。虽然她早就怀疑,安氏可能是夏炚派人所杀,可是事情都过去那样久了,傅晚晴是如何得知的?她又有什么证据吗? “晚晴,我娘亲安氏,只是个小人物,夏君为何要杀她?”尉迟靖问道逆。 “这件事你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他杀安氏一定有目的,而此目的直接于你起作用。” 尉迟靖忽然想到,当年,安氏死去之后,她为了追寻真相,踏上了去安阳的路茶。 傅晚晴又道:“我与他做了几年夫妻,虽然感情不好,但是毕竟在一个院里住着,很多事便会无意间得知。我曾听到他和他的忠心部下说过,说自己做了件错事,如今很是后悔,便是当年杀了安歌之母的事情,如今无可挽回,因为他让他的部下去安平郡,毁灭所有的证据,甚至杀害当年执行之人。是以,我敢肯定,是他杀了你的娘亲安氏!”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是为了和帝吗?你还爱他?”尉迟靖虽然早已经猜到此真相,不过是一直没有证实而已,但猜疑和证实完全是两码事,她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傅晚晴笑得很苦,“是啊,我还爱着和帝,因为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至情至性的男子。虽然我这生只能仰望于他,但我依然爱他。反而是夏君,我虽然与他做了好几年的夫妻,但是我恨他。” “晚晴,你若觉得这里苦,便离开吧。” 既然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又何苦远离红尘。 虽然貌似在红尘之外,却依旧于人间留一丝绮念。 傅晚晴冷笑,“我想走,但这生都没有机会,因为我不但是夏君的女人,更是他的皇后。我想活着,这已经是我能逃的最远的地方了。你可知,那些没有入此庵堂的妃嫔们,现在如何了?” “不是说他们可以自由婚嫁吗?应该是都回到家里了。” “若真是这样,我也不至如此寒心。那些自以为得了自由的妃嫔,在走后没多久,就因为各种原因而死去了。但是他们都被制造成意外死亡,比如上山采药的时候跌下山涯,比如打水的时候掉入井中,甚至还有在去买菜的时候,被杀鱼的刀刺死的,若是一件两件意外,那说不定是真正的意外,但是,到前日为止,是所有得了自由的妃嫔都死去了。” 傅晚晴的话,让尉迟靖也不由一阵的脊背发凉,“你是说,这些,都是夏君做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在他心中,男权至高无上,既然曾经是他的女人,怎可出宫再寻自由,怎么能够再被别的男子觊觎?当初我心灰意冷,选择来庵堂,却是无意间躲过了死劫,然而这生,也就只能在此终老了。” 尉迟靖终于明白,傅晚晴为何在现在,反而那么厌恶夏炚,并且恐惧,因为夏炚的确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好相与啊。 他的心眼儿,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大。 而且,安氏若真的是他所杀…… 尉迟靖默了半晌道:“我明白了,晚晴,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 二人再走出来时,正巧夏炚已经回来,看起来还是温文尔雅,眉目如画,一身高洁的样子,若不是尉迟靖了解他,甚至不能够相信就是他,带领着军队马踏千里,硬生生的踏出自己的一片江山来。 夏炚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微笑着道:“以前你们总是不合,现在倒好,你们二人在此说话,倒将朕给冷落了。” 傅晚晴道:“施主却是多心了,不过是这位女施主想要求取签文罢了。” 夏炚哦了声,略感好奇,“靖儿,若说这能够预知前尘,卜算未来的事情,该是你自己最拿手的,现在怎么反而求起签文来?” 尉迟靖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里闪过很多片刻,他们初识时的片段,还有他被曹煜软禁起来的情景,她救他出来时的模样,当初只想着给曹炟报仇,哪里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心里的情绪复杂,面上却依旧云淡风清,“夏君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医者不自医。” “也对。”夏君点点头,“那是什么样的签文呢?” 尉迟靖略微惊了下,毕竟傅晚晴只是随口说了个谎话而已,没想到傅晚晴却果真拿出一条签文,握在手中,似笑非笑地道:“施主,女施主所求签文,却是不能给施主看的,而本庵,也要尊重求签者的意愿,为其保秘。” 夏炚哈哈一笑,“朕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说着却又道:“靖儿,朕见这里景峰奇秀,不如你四处逛逛,看看这里的风水,若是有需要修整的地方告诉朕,朕总归要这里的风水好,让晚晴下半辈子能过得舒服些。” 尉迟靖点点头,“好。” 这里的风水果然是不错,很是灵秀,有福寿之相。 尉迟靖四处逛了会儿,方才想起来,大约是夏炚故意支开自己。想到这里,她便又悄悄地返回静室。 大概是皇帝下了命令,让无关人等走远些,所以她反而很顺利地到了静室门口。 听到夏炚的声音道:“晚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纠结了,现在你不是过得很好吗?你一直不喜欢我,现在我还了你自由,在这山青水秀的地方生活,我每月都会拨相当款额的银两过来供养你,这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事情,你又何必不满足?” 傅晚晴笑道:“臣妾满足得很,并没有不满足。” “你刚才,定是对靖儿说了些什么吧?” “你何苦这么害怕我跟她说些什么?你又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呢?”傅晚晴虽然尽力想让自己表现的没有那么恨夏君,然而语气里还是带上了挑衅与嘲讽,夏炚忽然掩住了她的颈子,“你这个贱女人!你不想活了!” 傅晚晴被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夏,夏君——你要公然,杀了我,她,才会更加怀疑你!你维护的那些形象,都会破裂!” 夏炚蓦然放开了她,傅晚晴咳咳咳好几声。 好半晌才喘息过来,却是嘲笑地道:“夏君,那些臭男人欺辱我的时候,你定是知道的,甚至你亲眼看到了对不对?否则怎会那么巧,我跳入湖中,便偏偏是你将我救了出来?你明知道我在受着什么样的愚弄和屈辱,却任由事情发展成最后那般模样,你是个卑鄙小人!你比石隐更可怕!” 夏炚呵呵冷笑,“你向来恨我,你想恨便恨吧!你现在就像可怜的小蚂蚁,根本不值得朕向你解释什么。” “不过——”他又提醒道:“靖儿是我这生唯一爱上的女人,你好自为之,莫要在她的面前嚼什么舌根,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 傅晚晴懒得再搭理他,只是仰天苦苦地笑。 夏炚说完,便从静室里走了出来,门口的尉迟靖却已经退出去了。 她没有立刻再回来,反而也上了山,站在观景台上。 入目,只见远处青山连绵,山下民居炊烟四起,白云悠悠处,枫树叶子还没有落尽,有几处火红很是惹眼。 想着自己一路走来,原以为凭着能窥视天机的本事,必定能少走不少弯路,而实际上,人心难测,人心比天机更加难测。 夏炚四处寻她,后来远远地看到她站在观景台上,这才稍放了些心。 他来缓步来到观景台上,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站在尉迟靖的身边,道:“靖儿,你在想什么?” “昨天,孔雀夫人说不想和我玩了,她玩腻了,要收手,想必这几日,夏君与萧齐君之间的兵器交易也已经谈妥了吧?” “倒是妥了。”夏炚道。 说着话,他轻轻地握住了尉迟靖的手,“靖儿,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大概是那孔雀夫人明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才放手的。萧齐君太过于宠着这位夫人,因此才会任由她胡闹,不过萧齐君的心里也明白的,他若不卖给我武器,我必定会打他铁矿的主意,况且我也可以从别国间接购买他的武器,总归,解决的办法太多了,所以他根本没有理由不卖给我武器。” 尉迟靖点点头,觉得他的手湿凉,倒像是蛇的皮,令她感到难受,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这样就好,总算是没有耽误大事。夏君,我们回去吧。” 夏炚微怔了下,“不是说,要在这里住上二三日?” 尉迟靖摇摇头,“我刚才看了下这里的风水,倒的确是好风水,只是因为远处正好有一处虎头山,因此皇上却不宜在此多逗留,以后最好也别上山来了。” 夏炚皱了皱眉头,“如何说?” 尉迟靖指着观景台前方,远处的青山连续,“就是那里,夏君你仔细看,那是不是一只张开大口的老虎头?” 夏炚没看出来,尉迟靖于是用两只手圈出一个圈儿来。 “往圈里看。” 夏炚于是顺着这圈儿看出去,这次却隐约看出来,那连绵的青山中,似乎的确有个正在张大些血盆大口的老虎头,而且正冲着这宁慈庵的方向。 其实夏炚也是杨筠松的弟子,只是跟师日子很浅,杨公总是在见着他的时候,才会进述一些风水及阵法的知识给他,他虽然懂些,却还是浅显,再加上他天生不喜欢风水术阵,只爱玩弄权势,对这些东西几乎荒废了。 皱了皱眉头,他道;“的确似乎是个老虎头,这对朕有所影响吗?” “老虎,向来代表一个‘王’字,乃是山中之王。是以宁慈庵这里的确是块风水宝地,一个王字,代表了正阳,正阳驱邪,与女子庵堂阴阳互抵,定使这里清正明朗,邪气难侵。然而于夏君来说,却未必是好。 夏君是一国之主,乃是人中之龙,向来龙虎相争,必有其伤。是以,夏君以后还是少上这伽罗山为好,以免损了自身的龙气,而使运势下降,引来灾祸。” 听尉迟靖委委道来,似乎的确如此,夏炚扭头看了看宁慈庵的方向,“既然如此,朕以后便不来罢了。” “那我们现在就下山吧。”尉迟靖道。 “好,下山。” 二人连袂由观景台下来,向傅晚晴道别。 尉迟靖分明看到傅晚晴的脖子上,有很明显的淤青,定是刚才夏炚给扼出来的,不过傅晚晴也是稍稍的用衣领遮掩了下。 夏炚害怕尉迟靖看到那伤,再多问傅晚晴什么,于是道:“靖儿,天色不早,我们上路吧。” “好。” 尉迟靖坐上了马车,掀开后车帘往外面看,傅晚晴一直在山门口目送他们,尉迟靖在心中暗道:“晚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以后夏君不会再上山了,想必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宫中,尉迟靖叫人约了孔雀夫人巫雅过来。 巫雅倒是欣欣然的来了,却将之前她送给她的钗放在了她的面前,“尉迟靖,你果然有点本事,你这个所谓制邪的东西的确是有用,今儿若不是它,恐怕我真的要栽了。里头的符已经被我用了,你倒是再给我画一张,我留着慢慢用。” 尉迟靖笑道:“画符哪有人在旁边来得更保险?巫雅,我想过了,你说的对,既然碧落行宫大阵黑云漫布,做为术界中人,你我想必都想一睹为快,到底此阵是个什么样的真容。况且,况师兄还困在阵中,我也实在不想看到他出事,所以我决定了,要和你们一起去邾国。” 巫雅的眼睛滴溜溜转,脸上带着一股子邪魅,“算你聪明,你自个对付不了那个阵,但是加上你、我和刘凌儿,却还是有相当的胜算。但是你明明知道我是冲着巫灵珠去的,到时候况离若是被救了出来,你可不能阻拦我拿巫灵珠,否则我会连你一起杀掉。” “至于巫灵珠最终花落谁手,不是我能关心的事情,反正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只是我希望能够和平解决,大家可以开诚布公,且莫要随便伤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巫雅没好气地坐下来,“太善良的人,会惹人讨厌的。” 尉迟靖只笑不语,巫雅却又道:“好,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只怕是夏君,不愿放我走。”尉迟靖道。 “他敢!他凭什么留你?你本来就是自由的!” 在去伽罗山之前,其实尉迟靖也是这么想的。她之所以留在坤城,其实的确是为了逃避有些事情,不想面对有些事情。可是现在,她明白有些事不面对是不行的,不管结果如何,都必须要面对。而夏炚,也绝不会像她认为的那样,随时都可以放她走。 巫雅说完这句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又道:“原来你是怕自已走不了,所以想和我们一起走,尉迟靖,你真是狡猾。” “那你帮不帮忙呢?要知道那个大阵,没有我的话,恐怕情势是难以控制,就凭你和刘凌儿也做不了什么,况离出不来,巫灵珠终究也无法落到你的手中。”尉迟靖如此说。 “算了,不和你计较。但我也有一个要求。”巫雅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媚态。 尉迟靖的心里产生一阵恶寒,“莫不是,你还想着和帝?” 巫雅扭了下身子,“你这个死女人,老这么聪明干吗?不过我现在是有了萧齐君,也不能那么的明目张胆了,毕竟没有萧齐君的支持,有些我想做的事情也做不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吗,毕竟当初为了他,我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 尉迟靖叹了声,“你想怎样?” “到了安阳后,我要你想办法,让我避过萧齐君,能够与和帝单独共处一日一夜。” 说实话,这事可不是尉迟靖能够决定的,就算尉迟靖同意,那边儿不还有一个尹凤吗?尹凤会同意吗? 不过到了这样的时刻,尉迟靖决定为了能够顺利离开坤城,还是暂时答应了她吧,而且和帝应该不会因为她这样卖了他,而感到生气的吧? 反正他欠她那么多,这次就当是小惩小戒吧。 所以她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好,没问题。” 巫雅很是雀跃,“那好,明天准备一下,我们后天就出发!” 巫雅说完,就准备离开,却听得尉迟靖又问一声,“你说你遇到了邪物,那是什么样的邪物?” 巫雅顿住脚,倚着门风情万种地转过身来,笑笑地盯着尉迟靖道:“这个吗,很有趣,可惜我不想告诉你。” 唉—— 尉迟靖终于明白,什么叫快要吐血的感觉。 这个巫雅,难道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吗?可是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本来她就已经,有这么多爱也不能爱,恨也不能恨的人了,还要多出来一个巫雅吗? 尉迟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概自己天生就是招这种小人的体质。 …… 巫雅回到自己的寝宫,看到萧齐君萧衍已经先在里头了,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玉狮子,光泽油润,质地细腻,一看就是好东西,特别是狮子的两只眼睛,竟发出幽幽的红光,巫雅乍然见到,以为是镶嵌了两粒红宝石,可是这光泽又不似宝石的光芒,便悄悄地走过去,猛地伸手欲夺过来。 萧衍却早已经发觉她的到来,手一缩,已经将它挪到一边去,笑嘻嘻地道:“美人,你越来越过分了,居然想从本君的手里直接夺东西。” “夫君,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难道不能让我欣赏一下?” “那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莫要动手抢夺。” 巫雅连忙点点头,“一定不乱抢了。” 倒是少见的乖巧,萧齐君笑笑,这才又将玉狮子拿近了些观察,“这玉狮子乃是上好青白玉制成,我本以为,这世上不会出现第二个,没想到竟让我得到了第二只,美人,你瞧它的眼睛——” 巫雅刚才就对玉狮子这双眼睛感到好奇了,这时候道:“好奇怪,竟是一体?我本以为会是宝石。” “这正是它的奇妙之处,这两只眼睛,却是天然生成在青白玉中的鸡血石,这两种都是非常名贵的玉,关键是生得如此恰到好处,而雕者也是利用巧思,将它们雕成了一对眼睛,你瞧,边缘清晰,乍然一看,倒真的会以为是镶嵌进去的。” 巫雅也见过不少宝贝,但像这样的玉器极品,手边几乎是没有。 “夫君,你说这玉狮子,是你见到的第二只,那就是说,你手中原本还有一只?” “正是,这下正好凑成一对儿。只是没想到,两件东西会一模一样,这也太奇巧了。” “当真是一模一样?”巫雅问。 “一定是一模一样,我常常将那件拿在手中把玩,不会弄错。”说到这里,却忽然道:“莫不是那夏君去萧齐,偷了我的玉狮子,转头再送给我?” 巫雅仔细地观察着这玉狮子,忽然道:“这东西,看着眼熟。” 萧齐君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见过?” 原来萧齐君本来就极爱把玩玉狮子,但是身边这位凡是见到什么好东西,就要抢走,萧齐君为了护住自己最心爱的玩物,现在只能偷偷的把玩了,按道理说巫雅是没有见过这玉狮子才对的啊! 巫雅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你背着我藏私,这么好的东西不分享,你既然有一个了,这个给我好不好?” 说着还扭了下身子,就是在撒娇。 萧齐君牙咬了又咬,最后还是苦着脸道:“那你让我多把玩两天好不?我这才得了手,还没有捂热呢!” 巫雅倒是痛快地点点头,“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要把它好好的给我。” 萧齐君叹了声,只好道了声,“遵美人,令!” 说着又将目光落在那玉狮子上,“这真是太神奇了。” 却听得巫雅道:“也没什么神奇的,我以前听大巫师说过,在很久以前的天烬国,就有‘养玉’之技,这一只已然这么神奇了,若是两只一样,绝不可能是天然形成,必是高人通过养玉之技养成,不过这养玉之技可是不简单得很,特别是要养成这种成色的,还要青白玉和鸡血石一起,这得穷好几代的心血,才能养成,而且必须代代都是养玉高手,方能不出岔子。” 萧齐君是第一次听说“养玉”这么神奇的事情,向来玉石被说成是天赐之,好玉更是可遇不可求,只能偶得之。 这可不是种瓜种菜,放了籽下去,就能种出东西来的。 因而很是不以为然,“美人,你又吹牛,我长这么大,可没听说过什么养玉之技。” 巫雅最恨别人不信他了,当下道:“你见识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你不信也没关系,反正这东西你已经答应给我了,不许反悔。” 萧齐君点点头,目光使终被这只玉狮子吸引。 这青白玉玉质纯净而细腻,隐隐透着莹莹正气,但这鸡血石却因为过纯而透着妖异的红色,比最鲜艳的鲜血还要令人心头一震,如此正邪相容在一个物件上,的确是很迷人。 又笑笑地道:“这夏君倒是相当的聪明,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爱把玩玉狮子,竟翻老本送了我这个,说实话,若不是这只玉狮子,我还当真不能答应与他做什么兵器交易,这夏君啊,我算看出来了,他就是一只大老虎,贪心不足,怪不得当初安阳会落在他的手中,曹炟能扳回举劣势,并且夺回自己的领地,的确是不容易。” “那当然,曹炟那个家伙向来喜欢扮猪吃老虎,看起来刚正得很,其实啊,黑着呢!” 巫雅这句话,终于将萧齐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看来,你对他还是颇为了解的啊?” “我还差点嫁给他呢,那又怎样?现在我还不是你的美人?”巫雅说着话,忽然抬起一条腿,侧身坐在了萧齐君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怎么,吃醋了?那我还想去邾国,你会陪我去吗?” 萧齐君明显地感觉到一丝危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打算明后天就回国去。邾国的安阳现在可是危地,本君何等尊贵,可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涉险。” 巫雅的眼眸里像有一根针,“真不去?” 萧齐君觉得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当软蛋。 “好,你不去,我自己去。”巫雅说着,就要从他的腿上下来,却被萧齐君一把紧紧搂住她的腰肢,“妖精,你又想玩什么把戏?旧情难忘?你想去救他?” “曹炟乃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他要死没人敢拦,他要活没人敢杀,哪里需要我去救!”巫雅也似是动了真气,一张蛇样妖媚的脸上,却有种难以描述的媚惑之感,令萧齐君心动,他忍不住猛地咬住了她的耳朵,上下牙齿轻轻地磨着,让巫雅的身子一下子就发麻发软。 “你这个坏人,你想干什么?”巫雅的声音都擅了。 “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敢违君令,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是杀她,却是极尽耳鬓厮磨之能,使巫雅根本就没有办法说什么了,甚至没有力气去反抗,二人便顺势滚倒在地榻上。轻薄的帐幔散落下来,幔内一片香艷旖旎,春光无限。 却没发现,帐外,一个黑影幽幽地站在那里,看着这情景,手中的刀已经握得很紧很紧,握得指节都在发白…… 第二日清晨,巫雅醒来。 却听得萧齐君在她的耳边问,“当真想去邾国?” 第492章 呼风唤雨 巫雅还有些迷糊,嗯了声,道:“我不止是想会会曹炟,让他知道我没嫁给他也过得很好,更是要找到那颗巫灵珠——萧齐君,你老问我最想要什么,我说我想当巫皇,你可以成全我吗?” 萧齐君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好一会儿,方才觉得他起身淡声道:“明日出发,我们去邾国。” …… 得到了萧齐君的同意,巫雅的心情大好,便想去通知尉迟靖,刚刚转过假山,忽然被一股大力扯入到假山后的阴影处,惊吓之下立刻捏起手决要反抗,却觉得一个热吻已然落在她的颈子上,“雅儿——”那声音微颤,带着咬牙切齿又爱又恨的味道。 巫雅忽然就知道这人是谁了,没有再反抗,反而由着他亲吻,直到二人都喘吸起来,那人才罢休。 巫雅这才得已转过身来,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却见果然是姬风,穿着侍卫的衣裳。此时半边脸被巫雅打出一个手印,却依然只是痴痴地盯着她。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和你之间,早就完了,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纠缠着我!”巫雅很不客气地道。 “雅儿,你闹够了吧!你居然和他,和他——”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巫雅忽然明白了什么,轻佻笑道:“昨晚,你是看到了?” 姬风不说话,只是气愤地扭过了头茶。 巫雅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硬生生将他的脑袋扳正看着她,“怎么,心里不舒服?那当初,我铁衣加身的时候,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你不是每天都混迹于烟花柳巷中吗?那时候的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呢?怎么?只许你上了千千万万的烂女人,却不容许我将身子许给他人?要知道,萧齐君,现在可是我真正的夫君,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你——雅儿,你怎可如此说我?当初,若不是我混迹于烟花之地,又如何能找到那千年媚骨来给你打开铁衣!” 巫雅微怔了下,一时转过身,眸子里都是泪花,似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其实这个解释,姬风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按道理说,她应该接受这个理由才对,铁衣加身,一辈子不能享男女之事的幸福,于他固然不公。可是当初她跟着他走的时候,以为就算自己是铁衣加身,他必定也不会嫌弃,一定会与她相爱到老,就那样把日子过下去。 可是男人,真的很在意那件事,他想方设法地帮她打开了铁衣,却是伤了她的心。 况且当时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在铁衣打开的刹那,她甚至差点杀了他,之后她就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已经是萧齐君的孔雀夫人。现在就算知道了原因又如何?他们终究还是回不到过去了。 巫雅使劲儿将自己的泪花逼回眼眸深处,“你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你,我们扯平了。姬风,你莫要再来找我了,如今我是萧齐君的孔雀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你还是个流离失所之人,与那没有前途的敬恒皇帝混在一起,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你也不想我跟着你一起受苦吧?” “雅儿,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你跟着萧齐君一起,不过是为了让他帮你拿到巫灵珠对不对?你还是想回巫国,去做巫皇对不对?这件事我也能办到,我能把巫灵珠夺回来!不管他在谁的手中。” 巫雅心中微动,“是吗?那便请你不要光说不做,巫灵珠就在况离的手中,你有本事就把它夺回来,然后再来找我!” “好!雅儿,你记住你今日之言,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姬风说完,又忽然抱住她,狠狠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下。 巫雅猛地推开他,“你这个疯子!” 姬风呵呵一笑,“我是爱你爱疯了。巫雅,不管你现在和以后有多少个男人,我始终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而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 他说完,又默然转身,离去。 巫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 夏炚得知尉迟靖要走的时候,正在用膳,听闻消息后,手里的碗差点儿落在桌上,然后他急急忙忙地从房间里冲出来,便赶到了尉迟靖的住处。发现她果然正在收拾包裹,一幅要出远门的样子。 他一把夺下她的包裹,“你要去哪里?” 尉迟靖并不恼,笑笑地道:“夏君,刚才说要去给你说一声,你就是来了。是这样的,明儿萧齐君和巫雅要去邾国,我打算和他们一路同行,也免了夏君你再另外派人送我。” “你要回邾国!”夏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久了,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了,且不说安阳现在被黑云笼罩,只说你与曹炟之间的深仇大恨,你都能够放下吗?” “夏君——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应该为了陈留一族,而放弃与曹炟之间的爱情。可是,陈留一族的事情还根本就没有完全搞清楚,换句话说,我现在根本就没有找到真正的仇人,我应该继续把这件事继续下去,不能因为恐惧就有面对。”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放不开曹炟,所以才要去邾国的!尉迟靖,你父亲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的选择,一定会不开心的!” 尉迟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黯然。 “夏君,你对我的心思,我明白,但是,你心里应该早就明白,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所以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去邾国,并非单纯为了曹炟,便是火公主和况离,他们当初是因为我才进入阵中,如今我不能任由他们在阵中自生自灭。而且我的师父是民间之皇杨筠松,虽然我现在觉得他——并非我想象中的模样,但是他的教诲我却牢记在心。百姓有事,我不能躲。” “你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靖儿,我不会再让你做错误的选择,我不会让你离开坤城的,我不会让你去安阳的。” 尉迟靖早已经料到会如此,因此只是淡然地道:“夏君,当时你可是答应我的,我想走,你随时都可放我走。” “是呀,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话。”随着说话声,走进来两个人,正是萧齐君和巫雅。 巫雅继续道:“再说,人家陈留公主本来就是邾国人,夏君您虽然是皇帝,却并不是她的皇帝,您是没有资格限制她的行动自由的。而且您要相信我和萧齐君,我们带着她去邾国,绝不会在路上使她出事。” 夏炚没想到巫雅忽然向着尉迟靖说话,看了眼萧齐君,他还是那样放任不管的态度,显然对于巫雅的一切他都是支持的。 “原来二位要转道去邾国,这事倒是新鲜。”夏炚之前并不知道,巫雅和萧齐君要去邾国的事情。又接着道:“不知道萧齐君去邾国是有何事?难道也是因为兵器的事情吗?是了,如今萧齐的兵器被诸国所推崇,像邾国这样的地方,萧齐君自然不会放过。” 巫雅笑道:“夏君不会以为,萧齐君答应了与您交易,就会断绝与别国的交易吧?” 他如果这样想的话,无疑是过于天真了。 所以他马上道:“自然不必如此。” 巫雅语气嘲讽地道:“那是当然不必如此。” 萧齐君这时也道:“不瞒夏君,我们与邾国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达成兵器交易。” 夏炚干笑了声,“萧齐君的买卖果然做得大。” 萧齐君又道:“所以这次去邾国,顺道带着想回邾国的陈留公主一路,不止是保护她的安全,亦是给邾国的和帝送去一个人情。夏君不会挡着本君去送这个人情吧?” 夏炚的脸色很是难看,但还是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萧齐君不了解我与陈留公主之间的关系而已。” 说到这里,他忽然将目光转到尉迟靖的脸上,“靖儿,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不知道夏君所说的是何事?” 夏炚看了眼萧齐君和巫雅,“二位,我有事要单独与靖儿说。” 萧齐君点点头,看向尉迟靖,道:“陈留公主,你若想回去,看在和帝的面子上,我萧齐君绝对会护着你往前邾国,不必有什么顾虑。”意思就是,万一夏炚威胁她的话,她可以忽略他的威胁。 尉迟靖感激地向他微微一幅,“谢谢萧齐君。” 现在,房间里就只有夏炚和尉迟靖了。 “靖儿,你真的要走?要回到他的身边去?”夏炚再次问道。 尉迟靖转过身,掩饰着自己的忐忑,不管是走是留,其实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她现在如同一只孤鸿,不知道归宿在何方,更不知道要去何处,做为一个身负血仇的女子,该当何去何从,她当真也是迷茫得很。不过她心里明白,自己是绝不可能再留在坤城了,傅晚晴说的对,夏炚的身边,过于危险。 “是的,我要回到安阳去。”她肯定地道。 “靖儿,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恳求你,留下来,我会带给你最好的生活,会与你承担所有的一切。陈留一族的仇,从今天开始,也将是我夏炚的仇——” 他还没有说完,尉迟靖已经打断了他,“你已经有夕夕了,你为了她倾尽后宫,难道现在又要伤她的心吗?” “靖儿,你怎地还不明白,我倾尽后宫,是因为你来到了我的身边。至于夕夕,她为我付出太多,照顾她只是出于我的责任而已。” “那我的罪孽不是更大了,你为我倾尽后宫,然后杀了那些得了自由的妃子,我身上无故背负了多条人命。怪不得上天会对我这样的残忍,看来都是我该得的,夏君!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问过我的意愿,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愿你这样,你这样的爱情,请恕我承受不起!” “你怎么知道那些妃子的事?”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连忙道:“那只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并不重要,夏君,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虽然留在宫里,但并非全然不通消息。”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要离开?” “我只是不想破坏你和夕夕,夏君,奉劝一句,珍惜眼前人。” 尉迟靖说完,便继续收拾包裹,“没事的话,夏君可以出去了。” 夏炚眼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咬咬牙,他道:“靖儿,你知道当初你从倒阴阳八卦阵里出来,为何和帝会放你与我一起走吗?就算他要你躲避尹铉的追杀,却可以派高手暗中将你送走,却为何,将你交到我的手里吗?” 尉迟靖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想得很周到,当初石隐冒充你到了坤城,必然为了私仇而挑起各国战争,他助你逃出邾国,不过是为了‘解战’,而你当时若想顺利扳倒石隐,是需要我的帮助,反之,你也可以保护我的安全。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让我随你来到坤城,该是最好的办法。” 夏炚哈哈哈连笑几声,“靖儿你真是天真!他之所以将你交到我的手中,乃是与我达成了协议,若解战成功,我夏炚在有生之年将不能再犯邾国一分一毫!而我当时唯一的要求,只是带走你。所以,他是将你卖给了我夏君,以换得邾国未来几十年安稳!” 尉迟靖只觉得一颗心忽然抽紧,从未有过的慌张,她蓦然转过身,仇视地看着夏炚,“我不许你污辱他!你说的不是真的!” 夏炚见她在刹那间面无血色,一时间心里也是微痛,但这个时候,却只是摆出残忍的样子。 “我没有说谎!他为了邾国,也是不会与你在一起了,或者你愿意做她的暗室,甚至不如你的娘亲,至少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姬成是她的夫君,而你呢,为了邾国与天烬的和平,你将永远只能在暗中跟着他,你愿意这样吗?而且你真觉得,我不会介意吗!” 一时间,尉迟靖的脑海里乱轰轰的,又听得夏炚道:“靖儿,为了你的自尊,为了你的家族仇恨,莫要再回去自取其辱了,他若真的放你在心上,自然会留下皇后之位给你,但是他现在早已经有了皇后尹凤!我知道你们女人,感情至上,忽略了很多的事实,但是靖儿你不能再糊涂下去了,这时候我必须这样提醒你,让你认清现实。” 尉迟靖呵呵冷笑,“可是你,不也有皇后了?” 夏炚的眼睛微微一亮,“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随时可以废了夕夕的后位,我相信夕夕不会计较做大做小。” 尉迟靖哈哈哈地笑了下,脸上却无一丝笑意。 正在这时,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逃也似的奔开。 夏炚连忙打开门,只见是明云夕正往院外跑着,显然她刚才是躲在门口偷听来着,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此时大受刺激,边哭边跑着,大概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跑了一段便狠狠地跌在地上。 夏炚不由一惊,唤了声,“夕夕!” 便追了过去。 尉迟靖趁机将门关上,后背死死地顶住门,脑子里都是夏炚残忍的声音,她捂住耳朵不想听,但是那些声音就好像一个个针尖,狠狠地刺入她的耳朵,她的身体渐渐地滑下来,喃喃地道:“和帝,他说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对不对?” 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走,胸口却翻滚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蓦然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已然吐了出来。 ……这时候,夏炚已经扶起了明云夕,让人把明云夕送回去,他又折返到尉迟靖门口,却觉得门被死死地顶住。 “靖儿,你还好吗?” 尉迟靖抹去唇角的血迹,“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炚在门口呆等了片刻,“那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晚上再来找你。” “不要来了,夏君。” 尉迟靖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 这一刻,曹炟正在处理有关黑云的事情。 只见冲虚子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干尸,又抬头看向天空的黑白,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这实在是,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难道是天降灾祸?” 冲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在曹炟的预料之中。 他也懒得看尹铉做出关心的模样,让冲虚子去摆阵弄法术什么的,按照尹铉的说法,冲虚子可以招风唤雨,既然黑云是“云”,招来大风将它们刮散也就是了。 于是冲虚子就开始做法“唤风”。 这黑云若是真的能被风吹散,也不至于笼罩于碧落行宫残址上方这么久不散了。 这清溪村也不至于,全村的人都死光。 曹炟顺着河边走,忽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他停下了脚步,轻唤了声,“靖儿。” 而这时候,河岸的另一边,尹凤也在发呆。 她感觉到手上的引魂铃散播出来的那种痛苦和伤心难过和无助。 然而她并不为尉迟靖担心,唇角反而溢出一抹冷笑,“尉迟靖,我不知道你现在正在经历着什么,但是我好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想必那是非常狼狈的吧?” 转目看到对岸的皇帝,似乎捂着胸口,有些难受的样子。 她怔了下,便立刻匆匆地跑过河上的木桥,到了曹炟的身边,“皇上,你怎么了?” 曹炟这才抬起有些苍白的脸,“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心绪极度不宁。” 尹凤抬头看看天上的黑云,“云头是越来越低了,皇上,臣妾觉得这里很是危险,要不我们先退出清溪村。” 曹炟也觉得此刻应该退出清溪村了,于是点点头道:“是的。” 曹炟的命令下去后,众人都退到黑云以外的地方,临时搭起营帐,但是离黑云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他倒想看看,这黑云到底会不会再忽然飞下来吞噬人命。 大约下午时分,天空中忽然起了一阵阴云。 接着狂风大作,将本来就已经是深秋时节的树木刮得瑟瑟发抖,那些勉强挂在树上的叶子全部都支撑不住随风飞舞,从营帐里走出来,就感觉那大风像是要把人刮起来般,做法的冲虚子见状,更是卖力地施起法来,一把桃木剑舞得风生水起。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独自在山头做法的冲虚子身上,只见他道法似很高超,道袍随风飘扬,白胡子也在风中飘扬,整个看起来,果然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尹铉笑着道:“冲虚子还是有些实力的,若他真的能将这片黑云吹散,倒是办成了一件大好事。” 曹炟观察着那团黑云,风那么大,可是黑云却仿佛归驻立在半空的一座石头山,魏然不动。 尹凤的目光也紧紧地盯在黑云之上,忽然道:“这黑云团似乎越来越大了。” 曹炟当然也已经发现这一点。 这时候谢流云骑着马赶了过来,人还没下马,已经大声喊道:“让冲虚子道长停止作法!皇上,让冲虚子道长停止做法吧!” 第493章 回程 说着跌跌撞撞地跑到曹炟的面前,“皇上,这风一起,碧落行宫上的黑雾雷声轰轰,涌动的厉害,接着像是找到了什么通道,都往天空飘着的黑云聚集,您看,那黑云是不是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出祸事。” 尹铉道:“这证明大风对这些黑雾还是有作用的,继续吹下去,总能吹散它们。” 谢流云道:“大司马,若是吹不散呢?反而这这片黑云更厚重更大,介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尹铉冷笑,“你又怎知吹不散?我看现在情势好得很。” 谢流云也不与他争辩,直接看向曹炟,“皇上,请听微臣一言,此现象绝非是好事,请冲虚子道长立刻停止做法。茶” 曹炟向来信任谢流云,而且他与谢流云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时道:“大司马,朕觉得谢大人说的有道理,还是让冲虚子停止做法吧。” 尹铉的语气加重,“皇上,冲虚子能够呼风唤雨,还不能够证明自己的实力吗?在此处,又有谁比他更能对付这些黑色云雾?他可以就此打住,可是这些黑色云雾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让它们飘到安阳城去吗?介时,受苦的可能是整个安阳城的百姓,便是皇城,也难逃此劫。逆” “朕不是已经让人四处征集高手了,一定会有办法的。而这黑云,风定是吹它不散。” 说着也不管尹铉再说什么,直接向身旁之人道:“传朕口喻,冲虚子立刻停止做法。” “是!” 接着有人顶着风往山上冲去,一边跑一边道:“冲虚子道长接皇上口喻,立刻停止做法!” 然而冲虚子此时正做法到兴起处。 一直以来,冲虚子都是尹铉最为看中的人,就因为他懂得风水数术,还能够招风唤雨,然而自从出来了后生一辈,比如况离、安歌等,似乎冲虚子的地位就一落行丈,仗着尹铉的信任,他依旧高高在上,但是之前的数次斗阵,他却只能做解说人,连参加数阵的资格都没有,这一度让他觉得有些丢脸。 这次,没有况离,没有安歌,没有巫国人,也没有萧齐人,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大展伸手,而且阵坛起处,大风飘摇,风雷声来,云涌如海。 这可是他能够好好表现的时候,一定要叫平日里那些低看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他只一味关注,自己确实请来了“大风”,却不知道那团黑云,因为他的作法,正在渐渐壮大。 听到皇帝口喻,他微怔了下,向山下的尹铉看去。 然而发现尹铉似乎站在与皇帝相反的方向,并且目光瞪视着他,并没有让他停止的意思,二人相处经年,自然他是能懂得这位大司马的心思,于是马上便装成是因为风大而没有听到传官的声音,继续做法。 直到传官气喘吁吁的跑到他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裳,“冲虚子道长,你没有听见吗?皇上让你停止做法!” 冲虚子一把将他推开,“大胆奴才,谁让你上法坛的!” 传官被推得差点跌倒,再加上大风,简直都快要站不稳了,“冲虚子,你敢抗皇命!皇上让你停止你就得停止!” 冲虚子见传官动了真怒,眼睛微转了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做法太认真,根本没听见您说的是什么,不过我这法坛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来的,会影响到做法的效果。你刚才说,是皇上要我停止做法?” 传官见他态度好了些,当下只得收了怒意道:“是的,快快停止!” 冲虚了点点头,“我这就做法收坛,你得帮我向皇上解释一下,这法坛可不和人比武,就打就能打,说收就能收,现在我必须再次施法将法术收住,否则这风可是会一直刮下去的。” 传官有点疑惑,“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甚。”冲虚子一幅很笃定的样子。 “那你赶紧做法收坛。”传官说着,又急急忙记地往山下跑来。 传官到了曹炟的面前,“皇上,冲虚子道长说需要做法收道,否则这风不会停的。” “放肆!他这是抗旨吗?”谢流云大声道。 尹铉这时才转身,笑呵呵地道:“谢大人,何必这么大的气?冲虚子道长做法,尹某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可不是像那陈留公主一样,随便一摇那龟壳,就说自己洞悉天机了。冲虚子道长这可是招风唤雨,与陈留公主那套糊弄人的完全不同,有放自然就有收,收入放一样,需要做法,而不是说收就收了。” 在场几人,根本就没有懂得这开坛做法之事,尹铉这样说还真是无懈可击。 尹凤眼见着那团黑云越来越大,担忧地向尹铉道:“叔叔,能不能让冲虚子道场收得快点儿,这黑云如此壮大下去,恐怕要出事。” 尹铉冷冷递她一眼,不客气地道:“皇后娘娘,你一个女子哪懂得这些事?” 尹凤知道尹铉嫌她管太多事了,当下也不便多说什么。 却就在这时,听得轰隆隆仿若雷声的响动从天际传来,其中带着一种很难形容的金鸣之声,又好像是百万鸣蝉在叫,端得令人心惊胆战。 下一刻,便见一直魏然不动的黑云,忽然开始移动。 尹铉见状,道:“看来这风,果然对这黑云有作用,这次定能吹散它们。” 这个结果令曹炟和在场众人都很诧异,不过如果风真的能把黑云吹散,这也是好事吧? 众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那团黑云,只见黑云果然是在快带移动,似乎是被风吹着跑了。 曹炟却道了声,“不好!” 尹铉道:“皇上,何处不好?冲虚子道长的做法起作用了呀!” 曹炟从地上抓起一把山土,再松开,只见土随风而去,却与黑云行进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曹炟道:“这黑云,并不是被风吹的往前行动,它反而在逆风而行!” 这下子,众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尹凤忽然道:“快让冲虚子道长下山来!那黑云似乎是向着他去了!” 然而她说的还是晚了,只见那团云忽然移动加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山头逼近,冲虚子这时自然也发现这团黑云是冲着自己来的了,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逃跑,第二个念头是,就这么逃了太丢人了;第三个念头,是根本逃不了。 因为在他犹豫的这刹那间,黑云已经裹夹着风雨雷电声,瞬间占领了山头,他整个人都被裹夹在黑云中,在被裹进去那刻他还执着桃木剑想要反抗,接着他的桃木剑忽然就变成了粉沫,而他自己也只觉得全身如同针刺,一双眼睛如同火烧般疼痛,这种感觉很短暂,接着他就变成了一具干尸,滚落在山头之上。 而那团黑云,似乎就要向山下逼来,谢流云见状喊了声,“不好!皇上快走!” 尹铉也是大吃一惊,哪还能管顾得了其它,众人只扭头就往更远处跑去,然而那团黑云却像是在逗着他们玩儿,居然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又渐渐地长腾到半空,像是从恒古久远的的时候,就停留在那里一样,继续蹲守原地了。 尹铉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道:“皇上,看来这黑云随时都可能袭击众人,这里乃是凶地,不宜久留。” 谢流云也道:“是啊!大司马说的对。” 曹炟想了想道:“这黑云来自于倒阴阳八卦阵,要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恐怕还得继续破阵。我们去碧落行宫。” 尹铉还想说什么,但鉴于曹炟说的很是斩钉截铁,他也只能顺从了。 碧落行宫残址上的黑色浓雾,并没有因为风动云涌,有一部分升腾起来到了半空,融入了不远处的那团黑云而稍有减少,反而黑雾有越浓之势。起初,曹炟等人以为是此阵有所结界,将黑色浓雾罩在其中,但是现在看来,黑色浓雾其实是能够从阵中出来,自由行动的,就是说这里并没有结界,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使它们停留在这里而已。 尹凤也是好奇极了,她仗着自己懂些奇术,画了一道护身符印入掌心里,然后趁着诸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接近了碧落行宫。 然而离黑云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闻到空气里有股腐臭的味道,非常浓郁,还有一些让人难以忍受的灼热气息。 就算捂着口鼻,也难以接近。 既然不能接近,便更不能看明白那些黑雾是什么东西了。 她可不想输给尉迟靖,暗暗地想,若是尉迟靖在这里的话,她会怎样做呢?她一定不会放弃的,她会继续往前走。 尹凤不想在这种时候,曹炟只想到尉迟靖能够帮他。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摒着呼吸,继续往前走,好在有护身符,这黑雾里若是有什么邪物,一时也伤不了她。 但是走着走着,却觉得全身都有些痒,然后发现自己离黑雾其实很近了,入目间发觉此处似乎有些暗,视线却并没有被阻隔,也感觉不到有东西来去,然而身上就是很痒,并且头也开始晕眩,她心道不好,不能再坚持,连忙退回原处,虽然如此,然而一到腐臭气消息的地方,还是筋皮力尽地倒了下去。 她是被巡视的士兵抬回营帐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却见灯下,曹炟正在翻阅什么书籍,帐内没有其他人。 她想坐起来,却觉得全身都酸软无力,只好又跌回锦被里,呻 吟了一声。 曹炟听到声音,连忙到了榻前,“皇后,你好些了吗?” 尹凤虚弱地摇摇头,“皇上,臣妾觉得很不舒服,全身都不舒服。” 曹炟看着她苍白的面色,道:“刚才太医来给你看过了,说你是缺血严重,才会导致晕倒。可是你似乎并未受外伤,所以太医推测,这几日是否你的小日子。” 这说起来是女儿家的私事,曹炟这样说着时,略微有些尴尬。 尹凤也有些尴尬,脸上火辣辣的,却道:“并非是此原因。臣妾的身体向来很好,不可能忽然缺血。” 曹炟哦了声,“那你觉得,是何原因?士兵说是在黑云附近发现你的,莫非,你冒险进入了黑云?” 尹凤看着他的眼睛,人虽然虚弱,目光却是灼灼。 “正是。皇上,臣妾就是想看看,这黑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虽然,臣妾还是没有最终接近它们,但是臣妾似乎明白黑云杀人的原理了,它们是一种可以让人体缺血的物质,这就是为什么,被裹夹进黑云的人,都变成了干尸,因为他们的血液都被黑云吸干了。” “吸血黑云?”曹炟说完这个字,简直就是云里雾里,他自问也算是博学多才了,但是这黑云吸血,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呢? 从来,听都没听过。 尹凤接着又道:“臣妾猜想,当年用蛇形物压住倒阴阳八卦阵,所震的就是这邪物。可是皇上为了救陈留公主,扯倒了蛇形物,现在没有蛇形物的鎮壓,才使它们泛滥成灾,跑了出来,目前若想再镇住它们,不知道是不是要弄成另外一个蛇形成才行。” 曹炟的目光微冷,“那你可知,蛇形物是由什么东西制成?” 尹凤其实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已经知道这蛇形物的本质是什么,这时候却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臣妾并不知那是什么,不过看样子也不过是个雕塑罢了,只要照原本制好,兴许能起些作用。” “难道你会如此说,原来还不知道蛇形物是什么——”但是曹炟似乎并不想深入解释蛇形物的来历,只道:“不过,朕要救陈留公主,是朕的意思,与她无关,所以你要怪就怪朕吧。而且蛇形物太过残忍,邾国,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 尹凤有些难过地道:“皇上,臣妾并非要责怪皇上。只是臣妾也懂得些命格之类的,我曾经看过陈留公主的命格,与皇上确实相冲,现在想来,若是没有她出现,所有的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曹炟已经打断了她,“皇后,你现在身体不佳,还需好好调养,旁的事皇后便不要操心了,明日朕就派人送你回宫。” 说完,一掀帐帘走了出去。 尹凤勉强地起身,唤了声,“皇上!” 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呢。 尹凤颓然倒在榻上,心中一阵沮丧。 …… 尹铉倒是没有想到,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冲虚子道长,居然就这么离开了,他叫人把冲虚子的干尸运回来,让仵作进行验尸。仵作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大司马,还是与前面的结论一样,全身并无外伤,是失血而死。” 尹铉得了结论,却并不觉得意外,道:“将冲虚子道长抬出去好好安葬了吧。” “是!” 尹铉从帐里走出来,正好看到曹炟就在不远处。 还有盯着碧落行宫的方向在看。 尹铉道:“皇上,以微臣之见,这黑云怕是不好对付,不如早做打算,让附近的百姓早早迁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这黑云聚集的越来越多,难道当真没有什么东西能制住它们?莫不是它们最后会大到盖住整个天空?” 尹铉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若真是那样,莫说是安阳,就是整个邾国,甚至是所有的人类都保不住了。 * 这一晚,尉迟靖也是整晚未睡。 她一直抵在门口,仿佛是害怕谁人进来打扰。 直到天微明时,才要站起来,结果身体早已经僵硬,直接爬在了地上。 外面之人听到了动静,连忙唤了声,“靖儿,你怎么了吗?摔倒了吗?” 是夏炚的声音。 夏炚是入夜之时来的,来了后便也靠在门上,其实是与尉迟靖背靠背,只是隔着一道门。 两人没有再多交流一句,各怀心思。 听不到尉迟靖的回应,他开始推门,但是门是从里头插上的,他只恨不得能撞开门冲进来。 尉迟靖好不容易才将僵硬的腿脚活过过来,艰难地道:“夏君,我没事。” 夏炚这才停止撞门,又道:“那你把门开开,我看到你才能放心。” 尉迟靖只好站起来,将门打开,门一开,夏炚便冲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靖儿,你不要走好不好?” 尉迟靖被他搂的几乎喘不过气儿来,但她想到他就是杀死安氏的人,实在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伏在他的怀里,于是将他狠狠地推开,夏炚像个牛皮糖,被推开后再次冲上来又要抱住她,却见尉迟靖手掌心里寒芒一闪,接着肩颈处微微一痛,他便不能动了。 尉迟靖用自己的绣花针,点了他的穴。 “夏君,你是堂堂天子,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纠结。你应该拿出当年的气魄,在安平郡的时候,你隐忍,锋芒不露。但是那时候,曹炟甚至不害怕皇帝曹煜,却对你有几分顾忌,他的直觉是对的,从那时候起,一切便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夏炚身体不能动,也不说话,只看着尉迟靖,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果然尉迟靖又道:“昨晚,我想了一夜。我觉得,从安平郡开始,或者从我还是沈婥的时候,下山的那一刻,我便是一个棋子。我不知道下棋者是谁,有可能是我师父杨公,有可能是你,或者说,是你们一起在下这盘棋,你们是对手?还是合作者,这都不重要,总之,事情按照你们的安排在发展,我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你们能够预想到的。” 说着,她走到夏炚的面前,眼眸里有淡淡的泪雾,“当年,你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娶我做八夫人。我是相信的,夏炚,我相信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爱过我一丝一毫,若你爱我,不会看着我,在这样的漩涡中,越滑越深,无法自救!” 夏炚从她的眸底,看到了她的痛苦,以前,他总以为她是坚强的,因为她比别人多活了两世,因为她遭遇过背叛也为爱情疯狂过,他以为,这发生的所有终于磨掉了她的棱角,让她可以变得现实些,然而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没有。 她之所以痛,是因为她还是曾经的那个她,就好像当初仍然在燕苍山上,每发跑很多路去探望师兄的那个怀有赤子之心的傻姑娘。 她之所以痛,是因为她历经了三世,依旧有放不开的执念。 “不是的,靖儿,不是这样的!”夏炚着急地喊叫着,然而却如此的苍白,他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果然,尉迟靖又道:“夏炚,一切都回不去了。当年,在你杀了安氏,将我迫上回安阳之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注定是一颗孤独的旗子,是的,我失去了我的爱情,我可能永远也不能与曹炟在一起,但是,我与你之间在一起的机会,却是在那时就断绝的。” 夏炚的眼眸蓦然睁大,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必须放我走,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仇人,不止是曹家,还有你夏炚,你留我下来,我为了给安氏报仇,迟早也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她说完,直接回到榻上,拿起昨天收拾好的包袱。 “我走了,再过一个时辰,你便能动了,不必相送。” “靖儿,你听我解释!”夏炚急急地道:“是,当初我的确认为你只不过是一只棋子,但是我后来,真的爱上你了。至于杀害安氏,是我这生做的最错的事情,我一直都在忏悔,靖儿,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说起来,安氏并不是你真正的娘亲!陈留王却是你真正的父亲,你身上流着陈留一族的血,你怎可回到你的仇人身边!” “既然他是我的仇人,我自然是要回到他的身边,否则如何报仇呢?夏君,我顺便也会问问他,当初,他到底有没有给你那个承诺。” “这是真的,我没有说谎!你只需问他,当初他与夏君,是否在牢里做过承诺!拍了手掌!是他他同意,夏君将你带走的!” 夏炚知道自己是绝然拦不住尉迟靖了,焦急地喊出这几句。 他不能动不能转身,而尉迟靖此时已经出了门。 听得尉迟靖道:“我会问他的,夏君,如果证实你说的是假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就这样,尉迟靖径直出了皇宫。 在路上遇到了明云夕,自从上次二人分开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明云夕上下打量着她,已经明白她这是要走了。 “靖儿,之前的事,对不起。”明云夕有些尴尬地道。 “都过去了。”尉迟靖笑着走过来,“今次一别,恐怕后会无期,夕夕你要保重。” 想到二人共同经历的事情,明云夕的眼眶还是禁不住红了下。 若是没有夏炚,她们必定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明云夕忽然抱住她,“靖儿,你也要保重。” 尉迟靖点点头,二人就此告别。 出现皇城,只见萧齐君和巫雅早已经坐在马车里等着,尉迟靖向二人点点头,便往后面的马车而去,却见巫雅向她招招手,“先上我们的马车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向陈留公主请教。” 尉迟靖看向萧齐君,他也点点头,尉迟靖只好先上了他们的马车。 巫雅很八卦地道:“我以为夏君是决计不会让你走了,你是如何出来的?” 却听得萧齐君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慑于我萧齐君的威势,夏君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便与我堂堂萧齐君闹不和。” “是不是当了皇帝的男子都这么妄自尊大?”巫雅说。 巫雅其实说出了尉迟靖想说的话,刚才还很抑郁的心情因为这二人之间的对话,不由地噗嗤笑了出来。 萧齐君有些恼怒地看着巫雅,“美人,你能不能在旁人的面前给本君留点面子?” 巫雅笑得捂住肚子,之后过去在萧齐君的脸上巴嗒亲了一口,萧齐君这才没那么生气了。 当然这么一搅合,尉迟靖却不必回答巫雅那个问题了。 马车辘轳往城外行去。 这时候,明云夕已经找到了夏炚,好在她也是有些武功的,利落地为夏炚解开了穴道,就见夏炚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站不稳。明云夕赶紧将他扶稳,夏炚问:“她呢?” 明云夕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谁。 当下道:“她已经走了。” 夏炚推开她,就往门外跑去。 明云夕也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等到明云夕气喘吁吁爬上城楼的时候,只见夏炚站在城楼上,目光投向远方。明云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萧齐君的队伍,已经到了城门口将要出城。 夏炚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明云夕轻轻地抱住他的胳膊,“夫君,你千万莫要拦她,她去了邾国,解决了该解决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回来。但是你现在去拦她,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队伍到了城门口,萧齐君拿出通关令碟,队伍顺利出城。 终于彻底消失在夏炚的视线里。 听得明云夕又道:“夫君,我们能不能好好爱一场?就好像和帝与陈留公主那般,认真的爱一场。” 夏炚没有回答,他是听到了这话,可是这话没进入到他的脑海里去。 他脑子里都还是有关尉迟靖的一切影象。 …… 萧齐君的队伍出城后走了半日,巫雅就受不了了,到了一个看起来很热闹的驿站,便定要休息,说明天再走。 巫雅玩心重,萧齐君都习惯了。 而尉迟靖既然是借着他们的队伍去邾国,所以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众人便在驿馆住了下来。 尉迟靖的房间靠着最里头,将行礼放下,便也打算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一开门却见聂玉郎和翟白站在门外,尉迟靖不由笑了下,“就知道你们会赶上来的。” 聂玉郎和翟白道:“我们早就想走了,公主这次的决定是对的。” 尉迟靖可不想论对错,这次回邾国,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目的回去的,她只是觉得有些事应该让它结束,而不是这样一直拖着。但到底怎样结束法,连她自个都不知道,或许,要问过那个问题,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之后才能做决定吧? 第494章 知道人怎么成魔的吗?(八千) 三人一起下楼,找了张雅座坐着,翟白道:“公主,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何事?” “是这样的,既然有邾国萧齐君护持,我和聂兄便觉得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所以我想让聂兄先行回邾国,毕竟皇上那里此时可能更需要人。想必黑云的事情,公主已经听说了。逆” 尉迟靖点点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至于——”尉迟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聂玉郎道:“白老爷子,你说错了吧,是你要先回邾国,而我是奉皇命必须要保护公主的,所以我必须要留下来,亲自保护着公主才放心。” 翟白道:“谁不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留下来只是为了寻找刘凌儿!你的眼睛每天都盯在别处,哪里会好好保护公主?总之,是你先回邾国,明白吗?” “白老爷子,您这样说就不厚道了,当年您也曾像我这么年青过,那时候你若是能好好把握机会,找着一个红颜知已,也不至于现在就孤零零的天天和我这个大男人混在一起!你想让我和你落到同一个地步吗?现在我是有这样的机会,我与那刘凌儿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我的心已经被她勾走了,这无关乎我在邾国还是在去邾国的路上,所以,你的理由不成立,还是你先回邾国。” 翟白被他的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 还是尉迟靖赶紧道:“白老爷子,您向来足智多谋,此时和帝身边可能是需要您这样的稳重人,聂玉郎不过是一介武夫,回去后怕也帮不了多大的忙。不如这次您先回邾国,至于聂玉郎,他想留与我一道走也行,或者和你先行走也行,反正我与萧齐君他们一路同行,不会有事的。” 翟白一听,当即道;“既然公主这么说了,那还是我先行一步吧。至于聂兄,自然是留下来保护公主,萧齐君和这位孔雀夫人性子都是多变,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儿,公主身边有个人,也好及时应变。茶” 聂玉郎连连点头,“再说,皇上说了,让我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安危。” 尉迟靖只好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这么决定了吧。” 之后,翟白在驿站里买足了干粮和酒水,骑着匹好马,先行告辞一步而去。而聂玉郎则撇下尉迟靖,去与孔雀夫人套近乎。 巫雅性好玩,此时便觉得聂玉郎憨得可爱,笑道:“想找凌儿?” 聂玉郎摆出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姿势,胳膊肘捣在树杆上,一条腿松松地斜过另一条腿,道:“没错,那日我与凌儿在阵中相遇,一见衷情,相信凌儿对我亦是有感觉的,只是从那后不知为何再没有见到凌儿,夫人若是知道凌儿的消息,不防指点一二。” 巫雅笑得捂住了唇,妖媚地道:“凌儿那女子,冷冰冰的,不知道你看中她什么?话又说回来,别看她冷冰冰的,等闲男子还不能入她的法眼。” 说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聂玉郎,似乎在衡量他够不够资格。 聂玉郎神色凝重地道:“孔雀夫人,我乃邾国皇帝座下三品参领,您应该知道的,便是尚书,达到三品的也极少。” 他的话惹得巫雅又笑了起来,“不如这样吧,你帮我办一件事,那么我便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凌儿,看她要不要见你一面。” “孔雀夫人请说,但凡我聂某能做到的事,一定万死不辞!” 巫雅道:“本夫人瞧着,尉迟靖手腕上那串铃当好玩得紧,你若能把那铃当给本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出来,只让本夫人稍稍的观赏那么一会——” “不行不行!说到底,我是邾国皇帝的人,而皇帝让我保护公主,就是说我现在是公主的人,我不能做这种事情,孔雀夫人您重新说一个。”聂玉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本夫人就这一个要求,你做不到就算了。况且,我只是拿过来欣赏一会,然后你就给她重新送回去,她又不会损失什么,如果你做得好,你也不会损失什么,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你不是武林高手吗?这件事对你来说肯定简单得很,还能见凌儿一面,你何乐而不为?” “这——”聂玉郎有点犹豫了。 巫雅道:“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答应,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对凌儿就不是真的上心,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凌儿。” 巫雅说着便生气地要走,聂玉郎急了,忙道:“我试试好吧!” 夜深人静,尉迟靖睡不着,便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冷月。 就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子哭泣声,接着有嘈杂的脚步声。 尉迟靖感到奇怪,然而出门在外,还得多点小心,因此并没有立刻出门,就在这时,忽然看到窗前飘过一个人影,那人戴着半边面具,面具上画的是令人恐惧的恶鬼纹,那人却并没有看到尉迟靖,就直接滑了过去。 接着又一人滑过,这人却正巧与尉迟靖打了个照面,二人都吃一了惊,尉迟靖认出他是曹煜,而他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二人虽打了个照面,但是时间毕竟短,很快他们就滑远了。 尉迟靖仔细地观察上空,才发现这家驿管与对面的建筑之间,有一根黑色的绳子,因为是暗夜里,绳子的颜色与夜色融为一体,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就是借着这绳子,从驿馆“飞”走的。 尉迟靖连忙关上窗户,想了想又打开门,只见楼下一女子正发疯般地哭泣尖叫,“抢孩子了!有人抢我的孩子!抓强盗!抓强盗啊!” 紧接着萧齐君和巫雅也出来了,他们显然是被吵醒的,显得有些睡眼惺松。 萧齐君问身边下人,“出了何事了?” 那下人是一直在门口守着,所以对楼下的事,是全部目睹了的。 这时回道:“回主子,是楼上嘶喊哭泣的这女子,被人抢走了孩子。那孩子还不满一岁。” “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呵呵,有趣。”萧齐君道。 反而是巫雅想到了什么,啧啧了声,道:“果然心狠手辣。” 尉迟靖只觉得疑惑,她是看到了曹煜抱着孩子的,那就是曹煜抢走了这孩子?可是曹煜为什么要抢孩子?这也太奇怪了吧! 楼下那女子,哭着哭着便晕了过去。 …… 这时候有人上楼来了,道:“说也奇怪了,这叫什么事儿呀,最近这十里八方的,凡是不满一岁的婴儿,好多都被抢走或者偷走了。你说这么小的婴儿能做什么?便是要去将婴儿卖了吧,你说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孩子也卖不出几个钱来,穷人家卖孩子的多了去了,抢孩子的倒是少见。” 听了他们的议论,萧齐君也面露疑惑之色。 “美人,你说这是什么原因?”萧齐君问道。 “或许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夫君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天下间,什么样的肉最美味?” “有句俗语说,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 “龙肉?龙肉好吃还是不好吃,有人吃过吗?还有驴肉,不过是粗鄙之物罢了,这是那些吃不到肉的穷人杜撰出来的,做不得数。我倒是听说,最美味的莫过于婴儿肉,那肥嫩多汁,又纯净无比,才是世间最美味的肉。这些人抢孩子,八成是要回去炖了吃的。” 看她说的这么理所当然,连萧齐君这种见惯生死的人,内心也是一阵恶寒。 再说曹煜,抱着孩子进入了一间小院,就见姬静姝已然揭掉面具,坐在椅子上等着了,她脸上的伤口在昏灯下看起来非常可怖,里头还是蠕动着令人恐怖的肥白蛆虫,不过她似乎倒已经很适合了,那种麻痒疼痛的感觉,她能够忍住。 见曹煜看着怀里的孩子发呆,她冷冷地道:“煜,还不将孩子快点抱过来,我瞧着她俊得很,说不定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呢!快点将她杀了,引这些虫子去吃她的尸体!” 曹煜将孩子放在桌上,孩子才刚刚八个多月,会爬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非常可爱。 而在曹煜和姝静姝的眼睛里看来,她现在不过是蛆虫的食物,她最好是变成蛆虫的食物。 “煜,怎么还不动手?” “这孩子,恐怕不能杀。”曹煜道。 “为何?”姬静姝大声问道。 “刚才我们从驿馆出来的时候,被尉迟靖看到了,我与他打了个照面,她定是认出我来了。以她与夏炚之间的关系,恐怕很快夏炚就会派人追到这里来。不过我听说,她与夏炚之间应该是产生了一些误会,如今她要回邾国,按照她的性格,若是我们将这孩子送回去,说不定她会放我们一码。” 姬静姝哧地一笑,“她才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人,否则怎会对我施予人面虫!让我受如此的折磨!你不必管她,煜,快杀了这孩子!” “静姝,你冷静点。杀这孩子还不简单吗?只是你觉得,这孩子的性命真的能救得了你吗?我是觉得,那巫雅说的话未必是真的。” “可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不是吗?”姬静姝声音沉沉,“若是连这个办法都不能用,那我可不就是得等死了?或者我这辈子就是这等模样。煜,你不是说,你爱我吗?难道你忍心看我这样?” 姬静姝的眼泪落下来,本应该是梨花带雨的模样,然而她因为半边脸溃烂,伤口里又有那般的虫子在动,实在是半点让人怜惜不起来。 “不行,这孩子不能杀,我要去还给那个女人!” 说着他抱起那孩子,就打算离开。 姬静姝见状,忽然唤了声,“慢着。” 姬静姝缓步走过来,“那,可以先不杀她,可是毕竟忙了这一整晚,才将这孩子抢来,能不能看看这人面虫,对她到底有无反应?若无反应,那么再送她离开也不迟。” 曹煜没有拒绝,让姬静姝走到孩子面前,只见她盯盯地看着孩子的脸,轻轻地抚上她的脸蛋儿,“多可爱的孩子啊!” 孩子却可能因为看到她脸上的伤,非常害怕,因尔大声哭泣了起来。 姬静姝有点无措地道:“不哭不哭,好宝宝不哭。” 曹煜也道:“我这就送她回去,她大概是想她娘亲了。” 姬静姝看着那小孩圆溜溜的眼睛,虽然哭着,却还是盯着她脸上的血疤,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忽然低下头,狠狠地在小孩的脸上咬了一口,生生从孩子脸上咬下一口肉来,孩子的哭泣声一下子转为撕心裂肺。 曹煜一把推开她,“你疯了!” 姬静姝将那小孩子的肉在口中嚼了两下,咽下去,忽然觉得脸上的伤,竟没有那般麻痒了,眸子微微地一亮,“煜,这孩子的肉有用,我的脸没那么难受了,你让我吃了她吧!让我吃了她吧!” 曹煜眼见孩子被咬去一块肉,是不能再送回去了,送回去她的父母也必不甘休,当下便想抬手杀了这孩子,给姬静姝算了。 谁知道手刚刚抬起,就听得外面一阵娇笑。 接着就见脸颊上画着蛇纹的巫雅走了进来,“没错,只有生食活生生的孩子的肉,才会有作用呢!” 姬静姝狂喜,“原来是要吃活的,怪不得,怪不得我前面杀了那么多小孩,却一点作用都不起呢!巫雅公主,你怎地不早点说明白!” 巫雅笑道:“我说的很明白,是你们没有听明白罢了。” 不管怎么样,姬静姝算是得到了正确的答案,立刻从曹煜的手中抢过孩子,像个野兽般就蹲在屋角啃食起来,孩子起先还大哭着,嗓子几下就吼得哑哑的,再到后来就只剩余本能的痛苦哼哼,再过了片刻,便彻底没声儿了。 巫雅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居然觉得很有趣。 而曹煜看到姬静姝满脸是血地啃食活小孩,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 …… 巫雅回到驿馆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不过萧齐君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神出鬼没,倒是她自己神秘兮兮地对萧齐君道:“夫君,你知道人是怎么变成魔的吗?” 萧齐君想了想,“这天下间,能让人成魔的东西太多了,权利,欲 望、金钱——如果想让一个人成魔,便要给他这三样的其中一样,然后再收走,然后再给他——如果三番五次,必定成魔。” 巫雅笑道:“这些都是小儿科,有比这更厉害的,那就是对生命的渴望,会让人成魔。” 尉迟靖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夏炚写了一封信,清晨时分让人给夏炚送去,信中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下,主要还是为着那些无辜的婴儿罢了。在她看来,不管曹煜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该在小孩子身上下手,而且那小孩一晚上未归,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尉迟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巫雅和萧齐君,还有尉迟靖继续上路。 这一日,聂玉郎却是紧跟着尉迟靖身边,照顾殷勤得很,比如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水果塞到尉迟靖的马车里,或者没话找话和尉迟靖搭话。尉迟靖实在是奇怪,挨到下午时分,才道:“聂玉郎,今天表现得很够了,说吧,有什么事?” 聂玉郎很尴尬地摸着后脑勺,“没事,能有什么事,皇上让我照顾你,这些都是应该的呗。” 尉迟靖嗯了声,“是你说没事的,等会别又有事。” 聂玉郎见尉迟靖好似真的打算不再过问了,连忙道;“有事有事,是有点子小事。” 尉迟靖见他手中比划的,似乎的确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是有关刘凌儿的?” “正是呢!我就说公主你,真是少见的聪明。” 尉迟靖嗯了声,“倒是难得,这刘凌儿可是孔雀夫人的秘密武器,没有她的允许,你们怕是见不了面的。怎么着,是你答应了孔雀夫人什么事吧?” 聂玉郎这下当真是对尉迟靖刮目相看了,以前光知道她摆弄数术,没想到想办法也这么细密周到,忙道:“既然都瞒不住你,我就直说了吧。是这样的,孔雀夫人呢,想借你手腕上的这串铃当一观,如果我借到了,就允刘凌儿见我一面,如果借不到呢,就,自然见不到了!” “只是借去一观?” “正是正是,她说借去观一小会儿就归还。” “那敢情好,正巧我也有一物要观,若她同意,我便愿意把这串铃当借给她。” “你也有一物想要一观?公主,看在我们这么深厚的感情上面,您不会故意为难我吧?” “一点儿都不为难。”尉迟靖说着,便招他过来,在他耳朵说了几句话。 聂玉郎听了,只好道:“好,我去试试看。” 聂玉郎到了前面的马车前,听到巫雅正在撒娇,又要队伍停下来休息。萧齐君有些为难地道:“每天这般休息,什么时候才能到邾国呢?你不是特别想见你昔日的心上人和帝吗?怎地现在要奔着他而去了,你却这般磨磨唧唧的,美人,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朕是越来越不懂了呢!” “唉呀人家好不容易出来玩一下,就想好好看看风景,体会一下风土人情,走的这般快,那不是白走了吗?” “什么时候都是你有理。” 这时候聂玉郎道:“孔雀夫人,聂某有事要跟您说。” “说吧,我的事没有萧齐君不能知道的。”巫雅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刚才,聂某去借那串铃当了,但是被公主给发现了,不过她很好说话,她说,她愿意借出铃当给孔雀夫人一观,可是听闻孔雀夫人近日得到宝贝,她也想借去一观,所以二人可以互换一观。” 巫雅哧地一笑,“这个尉迟靖,倒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呢。她想借什么?” “说是想借夫人新近得到的那只玉狮子。” 马车的车帘被一把掀开,巫雅的眼睛里像是藏着针,盯在聂玉郎的脸上,“那串破铃当倒是价钱几何?我这玉狮子可是无价之宝。她倒是挺精的,聂玉郎,你去告诉她,我不借!但是她那串铃当可要戴好些,莫要哪天掉了,倒教我给捡到了,白白便宜了我。” 聂玉郎一听,苦着脸道:“那我和凌儿——” “你这么无能,连串铃当都借不来,那自然是不能见凌儿了。” “这,这不好吧!”聂玉郎不依。 萧齐君听出来点意思,也探头出来,“原来聂兄看中了刘凌儿?” 聂玉郎忙换了幅笑脸,“还请萧齐君成全。” 萧齐君笑道:“这事朕可做不了主,你还是继续求朕的美人吧。” 然后他一幅事不关已的样子,又缩回了马车里。 把个聂玉郎恨的牙痒痒。 半晌,聂玉郎又道:“要不,我再去问问公主。” 巫雅道:“快去快去!” 聂玉郎叹了口气,又到了后面的马车处,将事情给尉迟靖说了一遍。尉迟靖笑笑地道:“未料到她如此小气,既然如此,那我便也小气一把。这串铃当的尊贵之处她是不懂的,而她看起来并非是识货之人,既然如此,又保必一观?至于那玉狮子,想必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以出奇,不看便也罢了。” 聂玉郎于是又到了巫雅的马车前,这次却不是低三下四的请求了,而是直接道:“公主说了,你既然是把那串铃当看成是不值钱的东西,想必并非识货之人,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一观了。” “什么,我并非识货之人?”巫雅再次掀开了车帘,“她那破铃当,除了我也没谁能看在眼里了!我不是识货之人?!气死我了!” 聂玉郎只是挑挑眉,也不说话。 倒是萧齐君道:“既然她对玉狮子感兴趣,使给她看看又如何?又不会少掉一块肉。为了防止出现闪失弄丢了,让她到我们的马车里来。” 巫雅顺水推舟,“快去快去!把那小贱人给我叫过来!” 聂玉郎却不动,巫雅皱着眉道:“快去呀!” 聂玉郎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小贱人是谁。” “敢情护主呢!”巫雅噗嗤一笑,“好,去把你的公主大人请过来可好?” 聂玉郎这才打马转身,一会儿功夫,尉迟靖来了。 上了马车,巫雅有点不服气地道:“你说我不是识货之人?” 尉迟靖笑着道:“你自是识货之人,否则又怎肯拿玉狮子进行交换相观。” 一句话把巫雅一肚子兴师问罪的话堵了回去,她气得咬咬牙。 从马车柜子的隔档里取出一个盒子,递到她的面前。 尉迟靖打开盒子,里头果然是那只青白玉狮子。 尉迟靖便把手上的铃当也摘下来,递到巫雅的手中。 巫雅将铃当拿到手里后,便像观赏宝物似的,真是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而尉迟靖自然也是如此看玉狮子的。说起来,这巫雅和尉迟靖,都算是当今很厉害的两个女性,见她们行事作风也不相上下,丝毫没有相让之意,这萧齐君心中倒是对二人都赞赏有加。 “陈留公主,这玉狮子朕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陈留公主见识广博,可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有一模一样的玉雕出来?”萧齐君问道。 尉迟靖也有点诧异,“萧齐君居然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萧齐君点点头,“正是。” 尉迟靖再仔细地看看,“这玉狮子质地油润细腻,乃是极品软玉,关键是不但狮子的身体雕塑用的是上好软玉,便是这鸡血石也是此类玉石中的精品,而且这并不是后天由别处挖来镶嵌的,而是原本就与青玉一体,这种情况下,得一已经是难得,居然有一模一样的,只怕只有一种原因可能做到。” 萧齐君哦了声,“是何原因?” “便是养玉人穷几代心血,而养成的玉。在养玉之前,便已经设定好了雕物的形状和用料以及位置,才能弄出两个一模一样的。” 萧齐君是第二次听到这种解释了,第一次是巫雅说的。 “这世上,竟真的有养玉人?” “听说天烬时期,养玉人盛行,只是能养成功者无几。后来天烬灭国,养玉人这种依靠皇族而生存的群体,刹那间解体,现在已经难寻养玉人了,而且也没有人相信会有人养玉成功。但是今天见了这玉狮子,当真是眼界大开,只怕并不是没有人成功,而是成功者都不喜公之于众罢了。” 尉迟靖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放下。 果然雕工也是精湛,实在是精品,这样的精品若说是天然形成,未免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她还在玉狮子的后脚上,发现了一枚小小的,类似于印章的东西。 可是实在太小,肉眼根本分辩不出来里头写的是什么,盯了半晌道:“可以打一碗水来吗?” 萧齐君立刻让人去打了一碗水过来,尉迟靖将玉狮子倒着放在水碗里,发现玉狮子的脚上的印字果然大了些,眯着眼睛看了好半晌才看清楚大约是“天烬玉制坊,陈”几个字。 萧齐君其实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玉狮子的脚上有字,或者说是注意到了那个“瑕疵”,却没想到那是制玉人所留下的印章。他甚至只是惊诧于两个玉狮子,便连瑕疵都是在同一处的。 这时诧异道:“这竟是一个章刻吗?陈留公主果然好本事,这样一来,倒可以查出此玉狮子的来历了。” 尉迟靖笑道:“有些东西本就是有故事的,有些故事值得深究,有些故事却不一定值得深究。不过这位陈姓人家,能够养此玉成功,理该记录在册。现在一双玉狮子都已经到了萧齐君的手中,理该记录在萧齐官册。毕竟这么样的一对宝物,也实属难得。” 萧齐君忙道:“那是那是,不过夏君若知道这玉狮子竟如此珍贵,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那么大方,居然赠予了本君。” 想到夏君听到消息时,那种神情,他不由高兴地笑了起来。 尉迟靖也只能笑笑,萧齐君和巫雅这二人,当真是适合做夫妻的,二人性子很是相似。 第496章 两君会面 这时,却听得一直没插话的巫雅喊道:“尉迟靖,你耍赖!” 尉迟靖诧异道:“玉狮子就在桌上,并没有被我偷走,如何叫做耍赖?” “这串铃是不是少了一个铃当?被你藏起来了?”巫雅看起来很是气愤。 尉迟靖恍然大悟,“此串铃的确少了一个铃当,却并非被我藏起来了,而是拿去救人,此刻应该在那人的身上。怎么了?” 巫雅听闻极度失望,将这串铃啪地拥到了尉迟靖的面前,“此铃的确是宝物,但是当时是利用金木水火土的格局制成,铃当的数量有严格的规定,如今既然少了一个,此铃便也不如当初那般宝贵了,甚至也真的就值不了几个钱。我倒后悔今日这桩交易了。逆” 说着立刻把玉狮子抱在怀里,重新装在盒子里,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这个姓陈的居然能养玉成功,就该青史留名,记录官册。不过这只玉狮子可是已经送给我了,夫君你可不能收回。”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萧齐君哈哈笑了起来,“美人,你便是要朕的半壁江山,朕都不会眨下眼睛,这东西再宝贵,朕却还是舍得的。茶” “那就好,那就好。” 尉迟靖引魂铃重新戴到自己的手腕上。 这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应该休息的时候,队伍渐渐地停了下来。 下车后,入目却是一个青山绿水的小山村,村子里炊烟处处,鸡犬相闻,好一派乡村绣景。虽然已经是深秋,却好似并不见萧瑟之意,反而处处都勃勃生机。尉迟靖深深地吸了口这里的空气,漫步于旁边的小树林里,聂玉郎则又去缠住了巫雅,巫雅今日得知引魂铃少了一个铃当,心情很不好,但是被聂玉郎缠也得很不耐烦,终于答应今夜让聂玉郎和刘凌儿见一面。 尉迟靖则抚着自己腕上的引魂铃,虽然离邾国还有十几天的路程,但是往前走一天,就少了一天的路程,就意味着快要与曹炟见面了。 可是,以夏炚的为人,真的会说谎吗? 曹炟那时候在牢里,是否真的同意了夏炚的提议?曹炟是否真的把她送给夏炚了? 她想着想着,心就又狠狠地痛起来。 家族仇恨固然让她为难,肝肠寸断,然而这爱情的背叛,却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快要将她压垮了。 …… 且不说尉迟靖归邾国这一路的风风雨雨,只说曹炟,四天后见到了翟白,知知尉迟靖要回到邾国来了,他真是高兴的一宿都没睡觉,第二日便让侍从给自己找出新衣裳,在妆镜前照来照去,又问侍从,“你们看朕,这段时间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变老?” 其实因为那黑云的事情,曹炟已经好些天没好好休息,虽然容颜依旧英俊无人能匹敌,但是的确是比前些日子又瘦肖了一点。不过侍从们哪敢这样说,都说皇上精神奕奕,和以前一样呢! 曹炟嗯了声,把穿在身上的新衣裳又换下,打算等尉迟靖到安阳那天再穿。之后又安排人赶紧去把建章殿附近的宁祥宫打扫出来,虽然宫苑不大,但因为离建章殿比较近,所以内里的布置却是比之皇后宫寝还要豪华,因为皇帝有时候会在其内独自休息,又往宁祥宫里添置了些新东西。 这些事情都被尹凤看在眼里,心里头那个气呀…… 之后她便找机会去宁祥宫逛逛,结果正巧遇到曹炟在里头,正在摆开一盆牧丹花,看到她进来,他微皱眉头,“皇后,你怎么来了?” “听说陈留公主要回来了,臣妾来看看是不是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不必了,都添置齐了。” 想到尉迟靖一直对尹凤有戒心,不太喜欢她,而且尹凤也承认自己会些奇术,想了想,曹炟觉得还是先防患于未然比较好,于是道:“在靖儿回到宁祥宫之前,皇后都不用来了。” 尹凤的脸色微变,却还是只能道了声是。 接着便走了出去。 这样连续等了四五天,听探子回报,按路程算,尉迟靖再有三天就会到达安阳。这个时候,曹炟才从那种狂喜中恢复过来,尉迟靖是回来了,可是当初在金府时,她面对仇恨所做的决择,还清晰地印在曹炟的脑海里,他没有权力要求尉迟靖放弃仇恨,他甚至没有继续爱尉迟靖的资格吧? 想到二人见面后即将要面对的问题,他终于恢复了理智,喜悦的背后,参杂着各种忧心忡忡和惆怅的复杂情绪。 靖儿,这次你回来,是来报仇的吗? …… 萧齐君和巫雅还有尉迟靖,到了安阳附近的郡城的时候,就发现路上似乎有很多的“流民”,他们大包小包,托家带口,在这萧瑟的秋日举家迁移。有些小孩子因为走不动常常在路边哭泣,因为人多而混乱,有些人家甚至丢了自家的孩子,路上被强盗打劫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萧齐君的队伍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就见一小拨流民试探着来到队伍前,向他们要吃的。 萧齐君倒还善意,让人把吃食给这群人分了些,他们高兴地席地而坐,几口就把食物吃光。 萧齐君见状,却又不再给了。 尉迟靖走上前去道:“你们从哪里来的?现在已经快要冬天了,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为首一人答道:“我们是安阳城附近的居民,安阳要出大事了,我们不敢再住在那里,所以就打算回老家避一避。谁知道半路就被抢劫,现在离老家还远,真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这人说着叹了一声。 另一人道:“是啊是啊!现在不但是安阳城附近的百姓,还有安阳城内的人们也都外迁,只是那黑云看起来还在不断的壮大,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才会安全呢!” “黑云?”尉迟靖疑惑不解地问,“什么黑云?” “那团黑云可邪门了,就停在半空,现在已经离安阳城可近了,过几天说不定就能覆盖住安阳城,到时候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这团黑云已经把清溪村所有人都弄死了,唉呀可真是吓死人了。” “是啊是啊,现在虽然艰难,可是运气好的话,遇到你们这样的贵人,能有口吃食,好歹还能到达安全的地方,这安阳城却是决计不能再居住了。”为首这人说完,看着萧齐君的队伍道:“看贵人们行去的方向,该是往安阳而去的吧?劝贵人们三思而后行,现在大家都往外跑,你们反而往里走,万一出事可怎么办呀!” 巫雅听得有趣,有些兴奋地道:“我已经迫不急待地看看是什么样的黑云,居然这般的厉害。” 其实尉迟靖当初从阵里出来的时候,有看到过那黑色的烟雾,当时只以为是地下冒出来的冤气形成,等见了天日,晒几日太阳,自然就没事了,难道是那烟雾没有散去,反而凝聚起来了? 队伍再次上路,巫雅在车里搂着萧齐君的脖子,“夫君,你真的要去吗?万一去了,真的出不来怎么办?” “我乃真龙下凡,龙气护体,怎么可能出不来?反而是你,胆大包天,朕倒是有些担忧你。”萧齐君说着叹了口气,将巫雅抱在怀里,“美人,朕不知道你在胡闹什么,只是这次闹完后,就跟朕好好回宫过日子行吗?没事抓抓蛇玩,或者逗逗小宫女小太监不是挺好的?何必要到处冒险。” 巫雅笑得很灿烂,这笑却不达眼底,她内心里的冰冷,似乎已经没有谁能够捂热了。 萧齐君当然看得出来,只微叹了声,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这一路来,尉迟靖眼见巫雅被萧齐君宠爱,爱着,哄着,捧在手心里的,心里其实有些羡慕巫雅,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这样胡闹的,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遇到萧齐君。 又想到自己与曹炟,心里头却越发茫然。 ……流民的劝戒,并没有阻止到一众人往安阳城进发的脚步,这一日却已经到了安阳城外,他们也终于见到了那团黑云,黑云的确已经往安阳城的方向飘去,现在已经很近了,而且黑云比之前些天,要更大更令人恐惧,就好像是上天发怒,弄了一座黑山出来压在安阳的头顶。 路上有很多老人设香坛拜各种大仙,空气里流溢着各种烟雾的味道,更令这里的氛围奇怪。 远远地,曹炟率人过来,迎接萧齐君的队伍。 两位帝王一起下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二人却像兄弟般,互敲了下彼此的胸膛,拍了拍彼此的肩膀。 这番客套完了,曹炟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尉迟靖的身上。 二人目光对视,尉迟靖蓦然垂下眼帘,缓步到了曹炟的面前,道:“臣女尉迟靖,参见皇上。” 曹炟连忙将她扶起,“不必多礼。” 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心痛地道:“你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病了?” 尉迟靖在离开坤城的前一天晚上,整晚未睡,又吐了血,第二天好像没事人似的跟着队伍行进,一路之上萧齐君虽然也派太医给她开了些药调养了下,但是她心中重压过大,终究是没有养过来,此刻面色苍白,人的确也瘦了一大圈儿。 曹炟温柔慰问,令她的心蓦然一酸。 却只是看着曹炟,并没有说话,反而好似怕别人看到她与他过于亲近,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这微小的动作,已然让曹炟的心中泛着苦涩。 他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她,只道:“萧齐君,这次来的不是时候,我安阳城正面临着危机,恐怕这几日便要出事,怕祸及萧齐君,所以朕不打算迎萧齐君入城,就在这城外设了宴,替各位接风洗尘,之后,便请萧齐君离开安阳,率人回萧齐吧!” 萧齐君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毕竟他也亲眼看到了这团黑云,并且也感觉到这黑云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自从认识了巫雅,他其实见过不少的邪门东西,但此时此刻也觉得这黑云恐怕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可怕,倒真的没有必要把命赔在这里。 于是只道:“谢谢和帝安排,和帝安排得甚得我心,极为周到。” 却听得巫雅道:“夫君,你是被和帝小看了呢,居然还谢谢人家!” 萧齐君只不过是想装个糊涂,应了和帝,可以随时退走,没料到巫雅却要来堵死这条路,因尔尴尬地道:“美人,你喜欢这里,下次朕再带你来好了。我们在这里,和帝又要安排人去对付那黑云,又要招待我们,如此分心,会令和帝很辛苦的。” 巫雅呵呵冷笑,走到曹炟的面前,“和帝,你还认不认得我?” 其实在她说话的时候,曹炟已经认出了她,心里倒也知道这巫雅公主的性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却不知道这次有何目的。 当下道:“原来是巫雅公主,好久不见了。” “能够见到我,你一定很奇怪,也很错愕,不过没有关系,本夫人要的就是这种反应。和帝,我这次来,就是想要见识见识这个什么倒阴阳八卦阵,还有这黑云,只是有一点,若是我们帮忙破去这黑云之危机,你不能阻止我抓住况离,他可是我的!” 曹炟心想,这况离也不是你想抓就抓的啊,如果他侥幸能够从倒阴阳八卦阵中逃出,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呢? 当下道:“夫人若是能破去此黑云,那么夫人与况离之间的恩怨,朕不会插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和帝你可不许反悔。” “自然。” 而一直在旁边的尉迟靖,却没有插话。 对于接风洗尘的大宴,也没有参加,倒是早早地去停放尸体的地方去仔细观察尸体,曹炟在尸体堆里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将一个死去的男子的衣裳解开,仔细地看那人的每寸肌肤呢! 曹炟连忙走过来将她扯了起来,“莫要离这些尸体太近,免得邪气侵体。” 尉迟靖的目光落在曹炟的眸底深处,怔了半晌才道:“你抓疼我的手了。” 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靖儿,这些尸体是昨天黑云再次降下而害死的人,这个黑云,大约每三四天降落一次,侵害的人,有时候多,有时候少。” 尉迟靖道:“没有办法抓到一些黑云吗?” 曹炟微怔了下,在大家的意识里,黑云虽然与别的云不同,但到底还是像空气一样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想去抓住黑云观察一下的。 他摇摇头,“没有,而且现在,它们变得不可接近。前些日子尹凤接近一次,结果全身的皮肤都很痒,似是得了失血症,在宫中养了好些日子,才恢复了。” “失血症?”尉迟靖扭头看着这些尸体,“是啦,他们的死状,倒像是什么东西,吸干了他们的血肉。可是为什么,全身都没有伤口呢?” 尉迟靖不甘心,又蹲下去。 这次,曹炟没有阻止她,反正就算现在阻止她,一会儿她还是会再来看看的,所以他干脆也蹲下去,和尉迟靖一起将干尸上的衣裳扯了,露出整个尸体的皮肤,尉迟靖连发间头发都没有放过,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的伤口。 她干脆拿出一把小刀来,将这具尸体上的皮肤割下来一块,“我要拿回去看看。”她这样说。 然后真个就拿出手帕,将那块皮肤包在帕子里。 已然没有血和肉及水份的皮肤,其实有点像是风干的皮革。 而巫雅则对倒阴阳八卦阵更感兴趣,可惜因为黑雾笼罩,她便是连接近倒阴阳八卦阵也做不到。 有些郁闷地道:“这次莫非真的是白来了?照这样的情况,况离定是死在阵里了,可惜了我巫国的巫灵珠!” 在接风宴的时候,尹铉也来了。 对于萧齐君的到来,尹铉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此刻尹铉来到萧齐君的身边,“萧齐君,尹某觉得皇上说的对,这里却是凶地,不宜久留,萧齐君不如早点回国去。” 萧齐君笑笑,“你似乎很盼着本君走。” 尹铉干笑道:“这个时段实在是有些特殊,尹某也完全是为了萧齐君着想啊。” 萧齐君道:“本君倒是奇怪了,尹大司马,据本君所知,您可是邾国了不起的一等一的大人物,而且和帝让您驻守渝洲,唉,这渝洲离这安阳,何止千山万水,这时候尹大司马如果离开安阳,去渝州避难,想必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尹大司马回渝州守城,也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可是尹大司马却宁愿留在这危地,莫不是,这危地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尹大司马?” 尹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犀利,“安阳乃是我邾国皇城,安阳的安危则是邾国的安危,我尹某自是出现在需要尹某的地方。护安阳,护住整个邾国,是我尹某的责任,尹某岂能在这个时候做了贪生怕死之辈,让皇上独自在这里应对这些事情。” 萧齐君还能说什么呢,只伸了个大拇指,呵呵笑道;“果然忠臣!本君座下若是有大司马这样的忠臣,也可省心多了呢!” 尹铉干笑一声,“萧齐君为了登上帝位,却是将兄弟姐妹都杀完了,如今是孤家寡人,虽然寂寞了些,可是到底再没人敢与萧齐君作对。” 这可是直指萧齐君的痛处,萧齐君晒笑两声,“为君者,便是遇狼杀狼,遇虎杀虎,哪个手上没沾上鲜血?若为君者过于良善,怕是把爪子藏了起来而已,尹大司马,戒骄戒躁啊!” 这句话却让尹铉的心怦地狠跳一下,最终道:“感谢萧齐君的指点。” 萧齐君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 夜已经很深了,尉迟靖还没有睡。 火油灯被她拨到最亮,她将那块人皮拿到灯下观察,只觉得那像是一片风干的猪皮,并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于是将它隔在桌上,又卜了一卦。 卦象却显示——凶。 解大壮卦初九,意为力量是有限的,还没有达到征服敌人的地步。如果自以为强胜而冒进,则有可能还来重大灾难和凶险。 可是,再耽误下去,那片黑云就要进入安阳城了呢! 她想看看夜里黑云的动向,蓦然站起来掀帐而出,却把帐外一人吓了一跳,那人正是曹炟,不知道他在门口踌躇多久了,原本刚刚鼓起勇气想要进入,没成想尉迟靖给出来了。 尉迟靖见他无措的样子,心忽尔一酸。 却是没有多说什么,低头往前面的高坡上走去,曹炟缓缓地跟在后面。今夜的风很大,他们一前一后,风袂被风吹的作响,两人之间其实有一点点距离,但是曹炟却忽然觉得,便是这样走着,也是幸福的。 尉迟靖停步在山头,仰头看头头顶的黑云,曹炟到了她的身边,也看着头顶的黑云,这才黑云越来越壮大浓黑了,即使是在暗夜里,也能感觉到那沉重的浓黑。 ---题外话---——预祝各位美女们节日快乐!祝美女们青春常驻,健康如意! 这个月的月票有点儿低,求月票啦啦!么么哒爱你们。 第497章 看他会不会为你杀了我 看到尉迟靖似乎有点冷,抱着双臂,曹炟赶紧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用它裹住尉迟靖,尉迟靖想要推却,却觉得曹炟的动作颇为固执,一时间只好接受了,却仍然不知道说什么。 二人的目光对视,又都匆匆躲开,结果就这样默然地站了很久,最后又一起默然地下了山头,又各自默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第二日清晨,尉迟靖刚把那块人皮用盐水泡着,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又传来参拜皇后娘娘的声音。 尉迟靖怔了下,却没有出去。 过了片刻,帐帘被掀开,进来的正是当今邾国的皇后娘娘尹凤。 尉迟靖转过身,二人目光对视,尉迟靖尚未有何反应,尹凤已经目含热泪地快步走过来,似乎要给尉迟靖跪倒的模样,一边还喊着,“姐姐!” 尉迟靖连忙将她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当日的救命之恩,尹凤尚未谢过,未料到那日一别,直到现在才可以再见面。” “你定是想着,若我们这生,都不要再见面才好。” 当日尹凤的所做所为,早已经让尉迟靖认清她是何样的人,就算她此番如此表现,她依旧知道她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是以语气间并不客气。 “姐姐在生凤儿的气?”尹凤道。 “尹凤,我不习惯被人叫姐姐,你现在是皇后,只需直唤我的名字即可。”尉迟靖淡声道搀。 “姐姐果然还在生凤儿的气。可是当初那般的情况下,凤儿若不逃出,只怕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人魂离开身体是有时限的,超过那个时限便无法再恢复如初,所以才会那么冒险不顾一切的逃出。” 尉迟靖不理会她说的话,她明明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却是顾左右而言它。 尹凤见她面色依旧沉郁,又道:“我知道了,姐姐是怪我没有实现诺言,当日我答应了姐姐,若是姐姐救了我的命,我便主动离开皇上。是的,当日凤儿即答应了姐姐,就没有想着食言,只是从阵里出来后,很多事又岂是凤儿一人能左右的,说到底,凤儿也只是个棋子,任人摆布罢了,姐姐若怪我,便杀了我好了!” 尹凤说着,便拿出一把尖刀,塞在尉迟靖的手中,然后将刀尖冲着自己的胸膛,“姐姐你杀了我好了!” 尉迟靖见她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那里有当时在倒阴阳八卦阵中的阴毒之色。 诧异一个人,居然可能将不同的面容应运的如此自如。 心头却对她的伎俩不屑,松开了刀柄,她道:“你想死,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吧,别死在我的帐内。” “姐姐——”尹凤震惊地看着尉迟靖。 “尹凤,你我相斗过,也患难过,我们对彼此都了解得很,你又何必使出这样的法子来?你现在是皇后,莫说我不能杀你,便是不小心割断了你一根头发,也有人会找我算帐的。好了,我很忙,你出去吧。” 尹凤的小心思被揭穿,却并不生气,反而在沉默了半晌后,将尖刀收在袖中,唇角上弯,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看起来,姐姐定是听说了什么。没错,现在皇上呢,是对我专宠了些,惹得很多人羡慕,可那还不是因为后宫空虚,除了我这个皇后,完全是个空壳,介时,若姐姐也成了皇上的妃子,皇上却未必就如此专宠凤儿了。” 这些话果然刺激到了尉迟靖,她不由自宠地念叨了句,“专宠?” 尹凤又笑道:“难道不是因为皇上专宠于我,姐姐才不敢动我一根汗毛吗!?莫非,姐姐竟真的如此良善?有心不与凤儿计较过去的事情?” 这话简直就是对尉迟靖的污辱,至少在尉迟靖看来是如此。 她走到她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尹凤,一身尊贵的打扮,到这等地方来,居然还戴着凤冠,眉目倒是比以前更加好看了,因为妆容细致的缘故,但是面色却泛着潮红。 尹凤见状,不但不躲她的目光,反而笑嘻嘻地与她对视,尉迟靖忽然出手,一根银针刺入尹凤的耳后,尹凤大吃一惊,“你,你想干什么?” 尉迟靖笑道:“你紧张什么?你不是说皇上专宠于你,我连你一根头发丝都不敢动吗?我现在就杀了你,看皇上会不会杀了我给你偿命!” 尹凤的心脏怦怦怦跳得厉害,“你居然,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下此毒手!” 自这根银针***到她的耳后,她就觉得侧边身子似有一阵尖锐的疼痛,断定尉迟靖是下了狠手,果然要置她于死地。 心中后悔自己刚才不该激她,正想拿出尖刀,与尉迟靖同归于尽时,忽然曹炟掀帘进来。 尹凤动作顿了下,便扑到曹炟的怀里,“皇上,姐姐要杀我!” 可能觉得自己快死了,便是连呼吸也紧张起来,身子发软。 曹炟却向来是了解尉迟靖的,她是不可能随便杀人的,便将她扶起道:“凤儿,你莫要乱说,靖儿怎会杀你。” 尹凤连忙指指自己耳后的银针,“皇上您瞧!” 曹炟瞧了瞧那根银针,向尉迟靖问道:“这针确是你扎的?” 尉迟靖嗯了声,理所当然的表情。 尹凤又往曹炟的怀里靠去,“皇上,我感觉我有点不行了,皇上,我要死了,皇上,我好舍不得你啊——” 尹凤越说声音越低,当真是一幅快要不行的样子,接着便倒在曹炟的怀中,这下连曹炟也不得不信了,连忙道:“皇后,你怎么样?叫太医,快点叫太医!” 尹凤却是双手勾在曹炟的颈子上,虚弱地道:“皇上,是姐姐害得我,虽然我食了言——可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皇上,是姐姐害了我——”尹凤说着话时,鼻子里便流出血来,那情状当真是有些凄惨。 接着她便晕了过去。 曹炟看了眼镇定如斯的尉迟靖,“你,你真的杀了她?” 尉迟靖只看着他不说话。 曹炟便伸手要去拔尹凤耳后的银针。 “莫要动它!” 尉迟靖蹲下身子阻止了他,“莫要拔。”她看着他,“我杀了她,你会杀我吗?” 曹炟探了探尹凤的鼻息,似乎真的没气了。 当下道:“靖儿,你乱说什么,朕怎么可能杀你。只是这尹凤,却也不能死!她是尹铉的侄女,上次尹彩玉死了,尹铉就差点发了疯,如今这黑云就在头顶,尹铉若再有什么异动,只怕邾国承担不起!” 尉迟靖见他担心的尽在别处,果然是没有想要杀她的意思,不由地笑了下道:“你莫要焦急,她没死。” 曹炟怔了下,“这——” “你说她前之患有失血症,大约她在宫里吃了不少补血的药物,因此有些补过了,今日见她面色不对,才拿银针给她放放血,否则再过几天她就会因为血太旺而身体出现问题,死是死不了,不过免不了一番折腾,我不想让她折腾你,所以替她排除这个毛病。不过这银针还得再刺那么一会。” 曹炟长舒了口气,“靖儿,你——唉——” 尉迟靖也不理会他,自去看泡着的人皮。 这时候帐外有人道:“皇上,太医来了。” 曹炟道:“让他们走吧,没事了。” “是。” 尉迟靖又走过来,将那根银针拔了出来,果然针一拔出来,尹凤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我,我没死?”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尉迟靖将银针收好,没说话。 曹炟把尹凤扶了起来,“皇后,你没事,靖儿不过是替你治病而已,却是你自己多心了,以为她要杀你。以后可不许再这样随便怀疑人了。” 尹凤心里气恼极了,但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又的确没事,不由瞪着尉迟靖说不出话来。 尉迟靖拿了面铜镜在她的眼前,“皇后还是赶紧去洗漱一下。” 尹凤往镜子里一看,只见鼻血染了半脸,华丽的衣裳上也滴了血,虽然身体没事,人却狼狈极了,当下被气得眼泪花儿都要出来了。可是刚才曹炟说什么?说她是在给她治病呢!如果她这时发脾气,倒显得她不懂事了,当下拿出帕子擦了擦脸,这才向尉迟靖福了一下,“刚才是本宫误会靖公主了,对不起。” 这下子便是装作,也叫不出姐姐二字了。 尉迟靖也觉得还是靖公主顺耳,点了点头,“没事,我不会计较的。” 尹凤咬了咬牙,又看了眼皇帝,便扭身走出帐去。 尉迟靖又走回去,将那片人皮从盐水中取出来,继续仔细观查,仿佛已经忘记了曹炟还在帐中。 隔了片刻,忽闻得曹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尉迟靖诧异回首,“你笑什么?” 曹炟走过来,轻昵地将她拥在怀里,“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定是吃醋了。” 尉迟靖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将那块人皮往曹炟的脸前一送,害得他不得不松手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又叹道:“这天下间,也只有你拿着人皮当玩具了,靖儿,不过你吃起醋来的样子真是很迷人。” 尉迟靖不理会他说的意思,只道:“这可不是玩具,若想找到他们死亡的原因,就得从这块皮入水。” 说到这里,她向他招招手,“已经有点眉目了,我们去阳光最烈处瞧瞧。” 二人说着话便往外面行去,此时清晨刚过,尚未到晌午,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若不是那片黑云,当真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尉迟靖找了个有树的地方,走到树下,偏就要将那块人皮对着树隙里的阳光看,只见人皮几乎被照的要透明了,她眯眼瞧了片刻,终于道:“是了,这就很清楚了。” 把人皮递到曹炟的手中,示意他也瞧瞧。 曹炟也学着她的样子,仔细观察,赫然发现这块看似完整的人皮,其实已经千疮百孔,而且这些小孔密密麻麻,大小一样,就好像是人皮上的毛孔。但若真的是毛孔,就算将人皮刮到薄,就算对着阳光,它依然是个整体,而不是这样的透明窟窿。 “这,这是怎么回事?”曹炟错愕地道。 尉迟靖走到树阴外面去,抬头看着那团黑云,“这黑云,并非是云,而是聚集了数不清的黑色的虫子汇聚而成,这虫子显然会飞,而且它们很小,小到它们的口器和身体比牛毛针还细好几十倍,当它们缠住人的时候,因为太多,那力量也是很强大,然后它们从人的毛孔钻入,迅速吸食人的血肉,之后将人的尸体抛出……这些家伙,是吸血肉的魔怪!” 虽然尉迟靖解释得很清楚,但曹炟显然还是有点怀疑,这世上真有这么小的,会飞的虫子?它们能汇聚成黑色的云雾? “这是什么虫子?” “这个我不知道,还得好好查查。不过既然是虫子,当然有办法消灭它们,这世上还没有灭不了的虫子吧?” 尉迟靖的笃定和轻松,让曹炟这些日子紧崩着沉重的情绪,忽然舒缓了下。 他忽然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原地转了好几圈儿,之后竟然不顾远处士兵及“有些人”的围观,直接吻住了尉迟靖的唇。尉迟靖被转得头晕眼花,被吻了居然不懂得反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曹炟差不多都快要心满意足了,说起来上次得到她的香吻,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不知道多想她的味道。 不过尉迟靖终于还是清醒过来,狠狠地拧了下曹炟身上的肉,曹炟一痛,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放开,“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真下狠手啊!” 尉迟靖用袖子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唇,“你这个无耻的流 氓!” 曹炟反正已经吻过瘾了,被骂也值得了,当下又凑上来,“靖儿,你莫要生气了,我刚才只是没控制住。” 尉迟靖转目四顾,只见远处的人虽然站在各自不同的方向,但好像都往这边看来,她的脸腾地烧疼,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把手中的人皮往曹炟的怀里一扔,曹炟没接,那人皮便掉落在地上,尉迟靖转身便往帐里跑,曹炟想追,最后想到她定是羞坏了,于是呵呵笑着停住了脚步。 一会儿,又拣起人皮,在阳光下看着。 怪不得找不到伤口,感情所有的毛孔都是伤口,只是因为太过细小,肉眼很难看清楚。 怪不得尹凤那天虽然还没有接近到黑雾就已经失血了,恐怕就是被那些周边的小虫子攻击,不过小虫子没有汇聚到一定的量的时候,肉眼甚至看不到它们,它们就像与空气融为一体了般,只有大量大量的聚在一处,才会形成有形的黑云或者说是雾气般的东西。 曹炟不得不佩服尉迟靖的观察力。 而这时,最生气的莫过于尹凤。 曹炟和尉迟靖在树下情景,她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相信,以曹炟的聪明,就算尉迟靖真的是在替她“治病”,也是有作弄的成份在其中的,他就算不惩罚尉迟靖,也没有必要在刚刚出事后,就立刻与她打情骂俏,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啊! 尹凤手中的帕子都要被她攥破了,唇上几乎咬出血来。 这一幕,尹铉自然也看到了。 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因为要查资料,尉迟靖和曹炟、尹凤及萧齐君、巫雅等,往安阳皇城行去。巫雅不走,萧齐君当然也不走,二人还就赖在这里了,而且也曾光明正大的说明原因,就是为了况离!是以曹炟没有再劝离他们,他们一走,就只有谢流云和尹铉,继续守在碧落行宫附近。 车子到安阳城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此时此刻,杨凡正在喝闷酒。 自从尹彩玉死了后,他觉得他过的日子就是生不如死,而且不能为尹彩玉报仇,又增加了他的一重痛苦。 这夜,便又在酒馆里喝酒,几乎要喝到烂醉了,忽然一枚铁镖飞过来发插在桌上,一封短签也被带了过来,杨凡一看,就觉得气血上涌,短签上书“杀尹彩玉的凶手尉迟靖已经回城,此刻马上到东南。” 杨凡将短签揉碎在手中,立刻提起自己的剑,就往东门附近的道路上而去。 …… 再说曹炟和萧齐君的马车行到附近,忽然前面来了个挑着馄钝担子的人,可能是脚下打滑,一下子摔倒在地,汤水及锅碗瓢勺落了一地,士兵走过去喝道:“怎么走路的,赶紧收拾收拾,莫要挡着皇上的道儿!” 那挑担人一听“皇上”二字,一边应着是,一边跪下就嗑了好几个头。 士兵又催道:“快点快点!” 萧齐君和巫雅掀帘往前面看了眼。 发现尉迟靖也正掀开帘子往外面瞧着,只有曹炟,浑没发现外面出了什么事似的,目光只落在尉迟靖的身上。尉迟靖也是为了在他的目光下透透气,才露头出来,就在这时,萧齐君发现,在暗夜中,一个人影正从旁边屋顶上跳下来,手中长剑已经出鞘,直往尉迟靖刺去,而尉迟靖尚未有所觉,目光还被前面那个卖馄钝的老头吸引。 萧齐君道了声,“不好!救人!” 情急之下,手边没有什么武器,顺手脱了巫雅的鞋子,往那刺客打去。 倒是打得很准,那刺客以为来了个什么暗器,身子一偏便去躲避,待落地时,当然已经被尉迟靖和曹炟发现,那人反应也快,在落地的刹那就又挥剑往尉迟靖而来,尉迟靖只觉得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扯,她的身子被扯到马车深处,本来在她身后的曹炟此时却与她换了位置,手刀出手,与那人的长剑碰在一起。 只觉得青红色的火花四溅,曹炟在武器上吃了亏,一条胳膊几乎被震麻了,可见那人下了多大的力气。 而曹炟只一打眼间,发现此人居然穿着官服,面容也有些熟悉。 “大胆贼子!还不住手!你要造反吗!”曹炟喝了声! 那人一怔间,忽然目露凶光,再次冲上来,不过这时,马车旁的护卫也都反应过来,通通出手将那人围在中间,那人武功倒是很高强,他无意与护卫纠缠,只想冲到马车跟前来,杀了尉迟靖。 冲了几次冲不出圈了,他开始大声吼叫,像野兽般,“尉迟靖!你这个凶手,你出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时候,尉迟靖已经认出了这人。 曹炟当然也认出来了,二人目光对视间,已经知道此人为何事而来,尉迟靖有些无奈地道:“尹彩玉并非我所杀。” “这杨凡并非糊涂人,他知道尹彩玉不是你所杀,不过他把这笔帐悉数都算在你的头上而已,这后头定有人怂恿。” ……这时候,坐在最后一辆马车里的皇后尹凤,也已经看清了前面的情形。 心中只骂这刺客,太过于鲁莽,杀人是这样杀的吗? 这样能杀了尉迟靖才怪! ---题外话---——感谢13799966672、rio1999cao、carry19742008、rita1981、星光点点愁、倩tracy、jinqiurong、情怡、rita1981、lush423、liu_taotao、妫臻、youyou0721、m5907000、wwspyl2、13898126326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498章 遇刺(八千) 不过她是真的希望,这人能杀了尉迟靖,这一路之上,身为皇后的她居然单独坐一辆马车,居然还被美名其曰,因为身体不好,应该在马车上躺着养身体。曹炟居然与尉迟靖同一辆马车,这简直已经公然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她此时只恨得牙痒痒,然而看这刺客笨得很,根本就不可能冲破侍卫的防护过来,果然下一刻,杨凡已经被踢倒在地,数柄刀压在脖子上,被抓住了。 之后,曹炟甚至都不用问是什么原因,让人直接把杨凡压到天牢里去。 这样耽误了好一阵子,那卖馄钝的老头也终于收拾好了自己担子,战战兢兢从马车边走过,经过尉迟靖的马车时,老头唉呀喊了声,尉迟靖在车内听到,以为老头又摔倒了,掀开帘子一瞅,却见老头的担子里冒出一抹寒光,里头居然嵌着一把长剑,没等尉迟靖反应过来,那老头的长剑已经直刺尉迟靖而来悦。 尉迟靖手里的银针也迅速出手,恰好扎在那老头的手腕之下,同时曹炟伸臂将尉迟靖护在臂下,手臂上就此挨了一刀,好在老头的手被银针扎中,力气受了点影响,没把他的手臂给砍断了,饶是如此,曹炟也痛得闷哼了声,再次把尉迟靖扯到车里去,自己一脚踢破了马车车壁,冲了出来。 那疼痛几乎让他站不住,但他却挡在车前分毫不让,与老头迅速过了几招之后,退后几步,侍卫们才又冲上来。 这老头武功很是高强,侍卫们转眼就被他杀了好几个。 尉迟靖也从马车上下来,跑到曹炟的面前,“和帝,退后!” 曹炟忍着痛被尉迟靖扯着往后退,然而就在此时,不知道又从哪里冲出来一些黑衣人,直奔着尉迟靖和曹炟而来。 萧齐君和巫雅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惊诧搀。 之后,巫雅却笑道:“这邾国果然不太平,皇帝回个宫都会有人刺杀。夫君,你当时所做的果然是对的,将那些该杀之人早早的杀了,也免了后面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在我们齐国,有谁敢这样明张目胆的来刺杀夫君呢?” 萧齐君嗯了声,又道:“可是本君夺位之时,这位和帝可没给本君少出主意,还是他派人辅助的本君,本君才能于弱势之中胜出。美人,这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当时还是你劝本君多听从他的主意,可是为什么他自个的事没有搞定?” 巫雅道:“他不是没有搞定,只是他的事比夫君你的复杂。这老头分明是冲着尉迟靖来的,还有这些黑衣人,大抵也只是为了杀她而已。” 萧齐君更不理解了,为什么一个女子,这么遭人恨?要惹这么多杀手来。 不过萧齐君和巫雅都没打算帮忙,只是坐在车内独善其身。 黑衣人一出来,侍卫们明显落了下风。 尉迟靖的银针频频出手,也只能阻拦一时,再说银针很难一针置人于死地。而挑馄钝担的老头尤其凶悍,他的目标就是尉迟靖,这时候竟然又冲破侍卫圈,往尉迟靖而来,曹炟不顾胳膊受伤,马上挡在前面,然而老头儿的武功高强,几招下来,带伤而战的曹炟便有些不支,就在老头一剑砍下来,吓得尉迟靖心都要从胸腔子里跳出来的时候,忽然闻得金鸣之声,竟然是一直没出声的尹凤出来,她手里拿着把刀,也不知道从哪个侍卫手中抢的。 她本来武功就很高强,这时将一把大刀耍得滴水不漏,把曹炟护在身后,道:“皇上,带靖公主走!这里臣妾顶着!” 曹炟此时有些许顶不住,再加上担心尉迟靖的性命,便也带着尉迟靖后退了几步。 接着便扶着曹炟往战圈外而去,尹凤已经与那老头激烈地战于一处,这时,她可一点儿没有白天的狼狈了,一幅英姿飒爽的样子,利落凌厉的样子。尉迟靖只恨自己没有那么高强的武艺,好在这时候,翟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而且还带着一些铁面侍卫。 曹炟的心头一松,立刻道:“听着,聂参领没回来之前,你们全部由翟白领导,现在去把这些刺客抓住。” 铁面侍卫们立刻也都加入了战圈。 尹凤眼见如此,心里头却有了新的计较,在老头再击来一招的时候,她忽然虚晃一招,实际上却是放弃了抵抗,老头一剑刺到她的肩头,她痛叫了声,果然引得曹炟和尉迟靖都看向她,然后她的剑从下方上来,将那老头的剑挑开,然后捂着伤口后退,看似是险险逃了一命,但是重伤难免。 翟白已经冲到近前,道:“皇后娘娘退后!” 尹凤道了声,“麻烦白老爷子了!” 踉跄退出战圈,尉迟靖已经赶紧过来扶她,二人到了曹炟的面前,曹炟见她半边身子都是血,面色也异常苍白,心里忽然有些愧疚。 尹凤却丝毫未察觉般,“皇上,靖公主,我们走!” 这时,却见萧齐君的马车已经悠哉游哉绕过战圈,来到了他们身边,打开车帘道:“上车吧。” 三人一起上了萧齐君的马车,巫雅盯着这位皇后娘娘尹凤看,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回到皇宫后,尹凤已经半晕了。 虚弱地靠在车壁上,甚至根本下不了马车,曹炟只能唤人抬来肩辇,才将她抬回寝宫,因为要安排萧齐君的住宿等事宜,曹炟忙完才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萧齐君和巫雅见状什么都没说,回寝宫休息了。而尉迟靖则亲眼看着太医为他包扎好伤口,曹炟流了不少血,精神倦怠,可却睡不着。 尉迟靖很明白他的心思,道:“要不然先去看一下皇后吧,不知道她怎样了。” 曹炟却又道:“朕感身体沉重,不想走动,要不靖儿代朕去瞧瞧。” “好。”尉迟靖欣然答应。 尉迟靖到了皇后的寝殿,只见太医也是刚刚从寝殿中退出来,见着尉迟靖皆施礼道:“靖公主。” 尉迟靖道:“皇后伤势如何?” 太医答道:“伤了筋骨,好在没有完全断裂,得静养数日方才能好。” 尉迟靖点了点头,与太医们别过。 到了寝宫外,执牌给那些守卫看,说是代替皇上来探望皇后的,守卫便也没有阻拦,尉迟靖害怕打扰到尹凤休息,也没有让人通报,直接就入内了,刚到内间的门口,便听到里头有巫雅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却听得巫雅道:“皇后娘娘,您这次受伤却是值当得很,看来你也是很了解和帝,知道他这人表面冰冷,实际上最容易感动对不对?” 尹凤的声音微微清冷,也有些虚弱,“本宫听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巫雅笑道:“别人看不出来,本夫人却看得清楚得很,那一剑你明明可以躲过的,可是你生生受了一剑,这不是苦肉计是什么呢?白天的时候,陈留公主和皇帝在树下卿卿我我,刺激到你了吧?你虽然是皇后,终究是没有享受过那样的爱情吧?所以今儿这场苦肉计,是值得的。” 尹凤冷笑一声,道:“看来,孔雀夫人不太了解邾国习俗。在邾国,男子可娶二妻,女子却不可二嫁。本宫即是皇后,就理该大方贤淑,皇上若真喜欢靖公主,本宫不但不能阻拦嫉妒,反而要促成此事才好。也不会因为,皇上对她稍宠一点儿,本宫就吃醋,毕竟,无论如何,后宫可以有数个妃嫔,却只能有一个皇后,本宫已然是赢家,不需要什么苦肉计。” 巫雅有点错愕地看着她,夸张地道:“本夫人第一次看到,有人将谎话说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幅正气禀然的样子,就冲这点,本夫人也佩服你。” 尹凤冷笑,却不愿与她多说什么了。 巫雅又道:“不过,你手上这个铃当,是怎么回事?” 尹凤微闭眼睛,“朋友相赠的而已。” 巫雅道:“能不能转赠予本夫人呢?” “对不起,此物对我来说甚为珍贵,不会赠予任何人。” 巫雅真的生起气来了,这个尹凤,真是给脸不要脸,一幅天下就她老大的样子呢!巫雅自从当了孔雀夫人,尚没有遇到如此冷待她的人。 想了想,她决定刺激一下尹凤,“皇后娘娘,你知道为什么,和帝会喜欢尉迟靖而不喜欢你吗?因为尉迟靖,从来不会小看他人,就算是再低微的人,她也会认真对待,而你,居然仗着皇后娘娘的身份,冷待于我这个萧齐君的夫人,是啊,夫人的位份的确是没有皇后娘娘你的位份高,不过我依旧不是你能看不起的那类人,为什么?因为萧齐君爱我啊,所有的妃嫔中,他只愿意陪着我胡闹啊!” 巫雅看到尹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一笑,“好了,本夫人走了,你啊,心计太深,真情太少,一定会吃亏的。我乐得站在旁边看好戏。” 巫雅出来后,就看到尉迟靖站在那里。 她微怔了下,却在她的耳边道:“你听见也没有关系,可以让你更好的认清真相,我是在帮你呢!” 说完她邪魅一笑,便离开了。 尉迟靖走了进去,道:“参见皇后娘娘。” 尹凤睁开了眼睛,往她的身后看了眼,然后一阵失望。 “你来做什么?本宫现在累得很,想休息。” “是皇上让我来探你的,他受伤很重,过不来。” 尹凤的神色稍好了些,闷闷问道:“皇上的伤,没大碍吧。” 尉迟靖道:“需要好好休养些日子。” 尹凤嗯了声,道:“坐吧。” 尉迟靖便坐在榻前的软凳上。 尹凤苍白着脸,默默地观察着尉迟靖的脸,半晌才哑声道:“他为了护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果然是他的克星。” 这一句话说出来,便如铁锤一样,狠狠敲打在尉迟靖的心上。 是啊,但凡她与他在一起,他似乎总在受伤。 尹凤似乎知道这句话的力量,又道:“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外面听了多久,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我是苦肉计又如何?在危难的时候,是我救了皇上,还有你。所以,你之前于我的救命之恩,我也算还清了,从此以后,我不再欠你的。” 说完,倒是主动将腕上的铃当摘了下来,“这个,还给你。我不想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他看到这铃当便想起你。” 尉迟靖收了铃当,握在手中。 半晌眯着眼睛笑道:“尹凤,你若能好好对待皇上,说不定我会放手。” 尹凤怔了下,却又道:“爱情这东西是自己争取的,你放不放手我都会争取,而且我不屑于别人相让。” 这算是正式宣战了吗? 尉迟靖觉得没啥好说的了,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复命。” 却听得尹凤道:“你会住在他那里吗?” 尉迟靖道:“他已经安排我住在宁祥宫。” 尹凤冷清清地道:“虽然我不反对皇上纳妃,但是最好还是名正言顺了之后再和皇上在一起吧,否则会影响靖公主的声誉。” 尉迟靖的脸色终于变了,这是在公然污辱她吗? 不过她只道:“谢谢皇后娘娘的提醒!” 到了建章殿皇帝的寝宫,发现曹炟果然还没有睡着,灯依旧亮着。 “怎么,担心她担心到睡不着?你放心,我去探过了,她的伤是很重,但不危及性命,休养一些日子能好。”尉迟靖如此道。 “这个太医已经回报过了,我是在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我也很累了,要回去休息呢。” 说着便站起身来要走。 却被曹炟扯住了她的衣袖,“我伤口疼得厉害,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 “伤口疼就应该赶紧入睡,要不要我帮你扎一针,美美的睡一觉。”尉迟靖道。 “你真的要这么残忍啊,我这伤可是为你受的。” 呵,一段日子没见,知道争嘴维护自己的利益了,以前可是生也好,死也好都不会说这种话的。 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尉迟靖只好坐了下来。 “好,陪你说话,说什么呢?” 是啊,说什么呢?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曹炟想了半晌道:“不如,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尉迟靖一脑黑线,但是并没有反驳,一会儿道:“好,给你讲个故事。” “有一个故事,是我师父跟我讲的,那时候,他说人这一生是有因果轮回的,所以做为一定不能太过份。” 接着她讲了如下一个故事: 话说梁武帝时,有一位志公和尚,是位得道高僧,他有五眼六通,能对世间所有事的前因后果一一明了。有一次呢,一个有钱人家有婚事,便请志公和尚去念经为新人祈福,他一踏进这家门口,便叹息道: 古古怪,古古怪,子孙娶祖母。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就有人问和尚,你说古古怪,古古怪,到底怪在哪里? 和尚道,孙儿娶祖母,你说怪不怪?原来,这位祖母在临终时,她拖着孙儿的手,心里很是舍不得,她说,你们都成家立业了,独我这小孙儿,没有人照顾,唉!怎么办呢? 她说完这个便去世,到了地府,阎罗王便判她,“你既然这样宠爱孙儿,还是回去做她的妻子,好好照顾他吧!” 于是这位祖母托来,来做孙儿的媳妇。 至于“猪羊炕上座,六亲锅里煮”,是志公和尚往做菜的锅里一看,锅里煮的是这家人上世的六亲,而炕上坐在享受菜肴的则是上世被这家人吃掉的猪马牛羊。 “女吃母之肉”就更好解释了。 志公和尚看到在屋外的桌旁,一个女孩子正在吃猪蹄儿,吃得津津有味,只是这只猪却是她前世的母亲。而“子打父皮鼓”,意思是说儿子正在打的这面鼓乃是用驴皮制造,而这驴子却是上世他的父亲托生。 这个故事听到此处,颇有些可怖,“肉”字里面两个人,里边连着外边人,众生还吃众生肉,本来是说,人生在世,应该吃素多点少吃肉,这样下辈子就会少还点债,而故事的本质上,却是说了因果轮回的残酷之处。 曹炟听完后,久久凝视着尉迟靖,脑海里想的却是有关陈留一族的事情,这个故事是在说什么呢?是在提醒他,因果轮回,曹家害了陈留一族,现在是到了要还债的时候吗? 而尉迟靖想的却是,祖母只是心疼孙儿罢了,阎王却端得无情,干么让人家托生回来***呢?还有女吃母之肉,完全没道理,这个故事是最浅险的语言说了轮回这残酷,然而说的完全没道理,只是一个粗陋的,直白的烂故事而已。 曹炟道:“靖儿,这个故事很有趣。” 尉迟靖道:“那你怎么还不睡。” 曹炟微微用力,将她扯到怀里来,“我原意还债,怎么还都行。但是你先亲我一下,亲了,我便睡。” “无赖!” 尉迟靖挣扎着要起来,触了曹炟的伤口,他嘶地一声,脸色刹那间血色又褪了些,尉迟靖终究不忍他这般痛苦难过,愧疚之下,终于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你好好睡,身体得到休息了,伤口才能长得快。” “好。”得了一个吻,曹炟似乎满足了,果然不再纠缠于她,只是眼睛却依然大张着,不肯有一刻离开她。 她知道,曹炟肯定是睡不好的,又俯下身去,曹炟以为又能得一个吻,乖乖地闭上眼睛,结果尉迟靖却不动声色地拿出银针在他颈边轻轻地刺了下,他便忽然陷入深睡。 尉迟靖看着他沉睡的脸,反而不急着走了,轻轻地握起他的手,脑子里乱乱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问道:“和帝,我问你,你和夏炚之间,到底有没有承诺,你把我送给了他?这是真的吗?” 曹炟陷入深睡,自然不会回答,尉迟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道:“你这个人的性格啊,就是有什么事不愿多说。不过你不回答,嗯,我就明白了,定是假的。那我走了,你好好睡。” 说完,尉迟靖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走了出来。 那边厢,黑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边厢,倒是两个受伤。 尉迟靖回到宁祥宫,吩咐太监搬了些古籍过来,她在灯下看了大半夜,又查阅了古往今来治虫祸的案例,最后便直接爬在案桌上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到曹炟的声音就在门外。 正喁喁向宫人丰富,“莫要吵着公主,让她多睡会,还有,准备好早膳,公主一醒马上就端过来,要热的不要凉的。还有,一会儿她若醒了,莫让她再扎到书卷堆里去,带着她逛逛宁祥宫,放松一下……”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又道:“之前吩咐给公主做的衣裳都好了吗?全部都拿过来,还有——” 尉迟靖听了一会,发现曹炟所吩咐的事情事无巨细,从小到大,她倒是少有受到这样的照顾,一时心里又是幸福又是恐惧,极其复杂的感觉让她几乎揉着衣角,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 好一会儿,她悄悄来到门口,正要打开门,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参见皇后娘娘的声音。 她便没开门,只站在门口。 尹凤坐着凤辇过来的,这时便下辇要给皇帝施礼。 曹炟道:“皇后莫要多礼。”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走到她的面前去,“你怎么来了?” 尹凤的眸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光芒,“皇上自个受伤了,不好好养着,不也一大早到靖公主这里了?” 曹炟皱皱眉头,听得尹凤却又是一笑,道:“臣妾跟皇上开玩笑的了,只是臣妾今日特地让人整治了很不一样的早膳,想与靖公司一起用膳。靖公主自回来就没好好吃过饭呢,昨儿又为我们夫妻忙了整夜,不犒劳犒劳怎么行呢?既然皇上也在此,不如留下来一起用早膳吧。” “可是,她还没醒。” 尹凤笑笑,“站这么大一院子人,定是吵醒了。不信臣妾问问。” 这一下,尉迟靖知道自己躲不了了,只好打开了门。 走出来,给曹炟和尹凤施礼,曹炟见她眼下青影,知道她尚没有睡好,心中倒有些责怪院里人多嘴杂,终究将她吵醒了。 尹凤肩部受伤颇重,这时候半边身子麻木疼痛,行动不是很便。 曹炟也一条手臂受伤,尹凤瞅瞅自己,再瞅瞅曹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众人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一会儿功夫,早膳便已经被送到宁祥宫来,果然清淡适宜,却又丰富,令人望之胃口大开。 曹炟受伤的是左手,这时右手执筹,给尉迟靖夹了一只水晶包在碗中。 尉迟靖看了眼尹凤,尹凤只是默默地拿筷子自己吃,可她受伤的是右肩,只能用左手吃饭,见她努力地用筷子想把面前的一只虾夹起来,却连续夹了好几下都没夹起来,正当尉迟靖想要帮她的时候,却见她已然巍颤颤夹了一只红通通的虾,却是放在了曹炟的盘子里。 曹炟和尉迟靖都愣了下,没想到她好不容易辛苦夹起一只虾,却是送到他的碗里的。 曹炟连忙把虾又夹回尹凤的碗里,“皇后你也吃。” 尹凤眼见好不容易夹走的虾,又回复原位,一时间倒有些委屈的神色,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抚了抚头上出来的细汗,道;“臣妾真没用,用个膳也让皇上操心。”说着干脆放下筷子,“皇上和靖公主吃吧,臣妾陪坐好了,反正臣妾刚起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一碗甜粥,这会儿饱饱的。” 跟着尹凤身边的丫头道:“皇后娘娘您骗皇上,您早上起来亲自盯着厨房弄这顿早膳,根本就没有吃任何东西。” 尹凤颇为尴尬地道:“住口,多嘴的丫头,一边掌嘴去!” 那丫头委屈地走去一边掌嘴,啪啪啪的倒打得很真实,这么一闹,倒是尉迟靖毫无胃口了,道:“大清早的莫要打那丫头了吧,她说的是实话。” 又对曹炟道:“皇上,您的皇后现在右手不便,您不会光顾自个吃吧?” 意思是让曹炟喂尹凤。 曹炟却对正在掌嘴的那个丫头道;“你过来,喂你们主子吃东西。” 那丫头停了掌嘴,走过来。 尹凤已经很难过了,这时道:“臣妾真的不饿,为了不打扰你们用膳,我还是先行回宫吧。”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见她面色苍白,摇摇欲晃的模样,曹炟终究有些不忍,说到底她可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呢! 道:“闹什么闹?坐下!” 尹凤只好坐下,却是红着眼睛。 尉迟靖心里头虽然不喜欢尹凤,但她到底未未经历过深宫争宠的事情,一直爱得很单纯,况且她现在的身份,根本都没有资格和尹凤争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加上尹凤的模样实在可怜,当下只低头吃东西,却是食之无味。 而曹炟已经拿起勺子,喂尹凤喝了一口粥。 结果一顿饭,就在这样沉默的氛围中吃过了。 膳后,有人来报,说是牢里昨晚被抓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全部都死了,现在除了杨凡已经没有活口。 “可恶!” 曹炟站起身来便要走,却又看了二女一眼,“皇后,你身上有伤,莫要再随便走动,回宫竭着吧。靖儿,随朕去看看。” 尹凤道:“臣妾也去。” 曹炟道:“都是些死人,有什么好看?再说,那些人是冲着靖儿来的,与皇后无关。” 说完也不再理会尹凤,还着尉迟靖就走了。 尹凤今日却并不生气,相反心情还很好,至少曹炟当着尉迟靖的面儿,喂她这个皇后吃东西,她心想尉迟靖一定要气死了,她这一举,算是报了在营帐内发生的事情的一箭之仇。 回到宫里,却是尹铉派人来告诉尹凤,说是黑云头再次下降,这次死了很多士兵,而且黑云即将要移动到安阳城了。 尹凤真的担忧起来,若这黑云不能散去,安阳城难道真的要完蛋? 第498章 聂玉郎采鬼兰(一万字) 第498章 聂玉郎采鬼兰(一万字) 多尹凤犹豫了下,回到自己的寝宫,将人全部都打发出去,然后拿出一面镜子,化了张符,捏起手决,不一会儿,镜子里出现另外一个人的脸,却是个背影,看样子是个男子,衣袂飘飘,风华绝代,相信如果他愿意转过身来的话,必定能看到他是个多么逸俊的男子。 尹凤道:“师父,弟子有事,不得不求教于师父。” 那人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深谷的模样,他背对着尹凤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反正手也没停。 “你找我何事?说了,不要叫我师父,我才教你那么几招皮毛而已。” “就算只向师父学得一招,那您也是我的师父。” “好了,别嘴甜了,说吧,何事?” “最近安阳城附近出现一团黑云,是由碧落行宫内的倒阴阳八卦阵中散发出来的,这黑云端的厉害,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能够将人变成是僵尸,现在徒儿已经没有办法了,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听说过这黑云?” 只见镜中那人脊背一僵,却是道:“别问我这个,不知道!” 接着镜中一暗,画面消失。 尹凤咬牙切齿地道:“老不死的!到这时候倒退缩了!没堪大用!” 尹凤沮丧地坐在椅子上,之后头疼似的揉搓揉太阳穴。 再说曹炟和尉迟靖,到了大牢里,只见昨晚被活捉的凶手,包括那个挑馄钝担的老头,和数个黑衣人倒在牢里,口角还留着血沫,面色黑青,很容易看出来是中毒而死。 这时候,刑部尚书已经过来向曹炟禀告,“据说是吃了送来的早饭后,就忽然这样了。” 一会儿,仵作也过来了,道:“从剩余的饭菜里验过,里头放了很浓的砒霜。” 很明显,这些人是被宫里人害死的。 这样一来,反而不必再查下去了,真凶是谁,呼之欲出,能在宫里天牢动手脚的,除了尹铉还有谁呢? 看来尹铉杀尉迟靖之心不死。 从牢里出来后,曹炟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许离开朕身边三米以外。” 尉迟靖有点郁闷,并没有说话,凶手若想杀人,总有机会的。 她不可能晚上的时候,也离他这么近吧? 既然知道凶手是谁,无非就是防范,目前不能动他也动不了他。之后曹炟又咐咐了十个暗卫对尉迟靖时刻保护,而翟白则时刻跟在尉迟靖的身边,担当临时护卫。 尉迟靖没有拒绝,在生命的面前,有些事情她可不会选择去矫情,命最重要。 只是曹炟,倒真的不许她离开他三米之远,就算她要查阅资料,也是在曹炟的隔壁又另设了一案几。 又是刺杀,又是黑云,萧齐君夫妇反而被冷落,他们倒也不介意,在随侍宦官的带领下,这个宫苑逛逛,那个宫苑逛逛,倒也自得其乐。反正巫雅要等的只是况离出来后,向他索要那颗巫灵珠,他没出来前,她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这也给曹炟无形中减轻了压力。 反而萧齐君对黑云更上心,愁眉苦脸地道:“这邪物儿,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会真的吞了整个安阳甚至是邾国吧?接着会不会波及到萧齐?” 巫雅就说他岂人忧天,又说,尉迟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萧齐君倒没想到巫雅对尉迟靖的评价如此之高,好奇地道:“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她?” “可她到底是杨筠松的弟子,这种邪门事,若她都不能解决,恐怕真的就没人能解决了。”她道。 萧齐君点点头。 …… 曹炟发现尉迟靖腕上那串引魂铃恢复个数时候,是在尉迟靖看书看得又睡着的时候,他给她披上薄毯,然后想要将她手里的书拿出来,却发现她手腕上的引魂铃,数量似乎正常了,再数一下,果然正常了,料想是尹凤将那只铃当还给她了,当下心中一松。 他的动作虽然微小,尉迟靖还是忽然醒了,模糊的双眼看着书上的字,一眼看去是“蝓蛞”俩字。 她的眼睛蓦然瞪大,“有了有了!定是蝓蛞啊!” 曹炟连忙给她端了杯水,递到她的唇边,“莫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尉迟靖的心还是怦怦怦地狂跳着,道:“我想,我明白怎么制住这黑云了。” 曹炟也是惊喜,“真的?!” 尉迟靖凝重点点头,“以前,我师父跟我说过一些曾经发生在古代的秘辛,其中就包括治虫一项。话说以前有个小国家,特别崇尚鸟类,他们把鸟做为本国的图腾,每个人遇鸟都不会去捕杀,所以那真是一个鸟的天堂,说也奇怪,那些鸟儿似乎知道这个国家的人尊重它们,因此它们也并不去啄食粮食,而归以虫为食,结果那个国家,不但是粮食丰收,而且避免了很多次的虫祸。” 曹炟有些不解,“莫不是,你说的这个蝓蛞,也需要很多的鸟儿过来吗?现在已经是深秋,这里的鸟已经很少了,再说,好像这团黑云,便是鸟儿冲进去,也无生还道理,前些日子阵中就落了很多干枯的鸟尸。”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众生在这个世上,总是有能克制它的东西,若是没有克制它的东西,这世界早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毁了。这个蝓蛞,最怕的是盐!只要把盐洒过去,它们就会消失。” “这,这是真的吗!”曹炟觉得有些难以治信。 “很有可能是这样,我只说试试。因为这个蝓蛞,已经不是普通的蝓蛞,一般的蝓蛞个头大而行动并不迅速,但是有一种蝓蛞,按照古籍上所说,是被养在地下的,并且它们有翅膀,繁殖能力也很强,在老早以前,曾经被祭师做为一种灵物来养着的。” 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道:“我之前跟皇上说过,倒阴阳八卦阵下,压得很可能是当年天烬的皇后桑日娜娜,而她本身就是个祭师。倒阴阳八卦阵上的蛇形物被破去,使此阵有了缺口,桑日娜娜养的灵物涌出阵外,形成现在的黑云。” 尉迟靖说到这里,又继续道:“这种被祭师饲养的蝓蛞,已经与普通的不同,它们不但有翅膀,为了营造出神秘的气息,它们还长得很细小,比空气里的灰尘也大不了多少,是以它们能够伤人于无形。 而且这种蝓蛞,在饲养初期,就是以人之血肉来喂养的。所以它们吸食人之血肉,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朕现在立刻吩咐下去,让大家准备盐,对付这些怪物!” 尉迟靖却又道:“皇上莫急,如今安阳城内已经人心惶惶,百姓走了大半,留下来的都是走不了的,再加上今日多名士兵死于黑云,如今连守城将士都要崩不住想逃了,如果我的判断出现失望,使大家得到的希望再破灭,只怕后果难以预料,是以,我觉得应该先小范围试验一下。” “靖儿,你想得很周到。”曹炟赞叹道。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出发吧。” “不行,晚上容易出事。” 曹炟看看外面,天色已暗,“再说那些东西本来就是黑色的,如今掩入夜色,太难分辩,明天清晨,可早早动身。” “也好,就这样决定了。” 尉迟靖说到这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曹炟也站了起来,轻轻地拥住她,“今晚,你就留在建章殿。” “那可不行,我凭什么留在你这里啊?而且你又凭什么留我在这里啊?”说完,便推开他,“我走了。” 曹炟叹了声,“那我和你一起走,我今晚要宿在宁祥宫。” “你——” “整个皇宫都是朕的地盘,朕想宿在哪里,就宿在哪里。” “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伤好了,所以可以如此嚣张,想去哪就去哪了!” “我只是要和你在一起而已。”曹炟微拧着眉头,一幅达不到目地而郁闷的神情。 尉迟靖道:“不许去,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说着她就走出门外去,曹炟顿了下,还是跟了出去。二人刚至门外,就见尹凤的丫头来了,急急地道:“皇上,皇后忽然患了急病,这会儿昏迷不醒了!” 曹炟和尉迟靖赶到的时候,看见尹凤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曹炟问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因为肩上的伤口忽然恶化,导致突发高热,病势殊为凶险,只怕——” “没有什么只怕——把她救活!否则太医院的人全部赔命!” “是,皇上!”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起来,继续把脉的把脉,写方的写方。 一屋子太医,曹炟又忧心于尹凤的病,尉迟靖看了片刻,默默地退了出来,回到宁祥宫,却忽然发现聂玉郎在院子里,一幅红光满面的模样,见到他便施了个礼,“公主,属下回来了!” 尉迟靖嗯了声,又道:“奇怪了,你跑到哪儿去了,怎地到今日才回来?” 聂玉郎笑得挺开心,然而欲言又止,仿若有什么难以启口的故事。 尉迟靖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是为了刘凌儿?” 聂玉郎摸摸后脑勺,尴尬地笑着点头,“正是。” “你见到她了?” “何止见到——” 尉迟靖干脆将他扯到厅里去,一幅很想听八卦的模样,“快说说,怎么回事?” 聂玉郎喝了口宫人上的茶,这才道:“事情是这样的——” 这事情还得从巫雅与尉迟靖交换玉狮子和引魂铃观看的事情说起,聂玉郎做为中间人,让巫雅近距离接触了引魂铃,而尉迟靖也观看了玉狮子后,聂玉郎便缠着巫雅要见刘凌儿,巫雅再三推托而不得,最后没办法,就悄悄地告诉了他刘凌儿的所在地。 原来刘凌儿果然也是与他们一起往邾国而来,只不过萧齐君带着队伍走的是官道,而刘凌儿则与七八个信徒,走的是小道,整日林里穿,草里走,好在这些信徒也颇有些手段,他们可以用一顶轻巧素轿抬着刘凌儿高来高去,简直跟神仙一样,而且速度也不慢,因此其实离萧齐君的队伍并不远,只不过刘凌儿喜欢玩神秘,是在附近的林中罢了。 尉迟靖点点头,怪不得她神龙不见首尾,神出鬼没的,原来是这样。 聂玉郎得了巫雅的指点,自然立刻前往附近的树林寻找刘凌儿,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他在一片树林里,见到了刘凌儿。 当时刘凌儿带着信徒在休息,众信徒围着火堆取食食物,而刘凌儿则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打座,一身白衣,仿若是冷面观音下凡。 聂玉郎藏于暗处,不知道怎么和刘凌儿才能搭上话。 又害怕一说话,吓跑了她。 他就干脆跳到一棵树上,由高处往低处观察。 没想到刘凌儿居然早发现到他的到来,正当他悠哉游哉拿出干粮享受的时候,忽然觉得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在晃,抬头一看,居然是一条满身花纹肥大而粗壮的巨蛇,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他袭来,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他大叫了声从树下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那里,惹得信徒们都朝他看来,甚至还笑了起来。 而他往树上一看,那里却哪有什么巨蟒,只不过是一截子白色的丝巾,此时在风的作用下飘然往刘凌儿而去,刘凌儿伸手接了,冷冷地看向聂玉郎。 聂玉郎这才知道自己是被刘凌儿耍了,他尽量优雅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到她面前去。 信徒们见状,紧惕地围上来,却见刘凌儿挥挥手。 信徒们便又退到一旁。 聂玉郎笑道:“刘姑娘,聂某来这里,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次在恶鬼阵中相遇,虽然短短一面,却让我对刘姑娘惊为天人,难以忘怀,所以今日特地来此,向刘姑娘表达一点真心。” 刘凌儿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道:“凭你也配。” 聂玉郎的笑容微僵了下,然后正式介绍自己,“本人,聂玉郎,江湖人称鬼侠,现任邾国皇帝坐下三品参领,乃是在圣驾面前可带刀的侍卫头领,这个地位全邾国也没几个人能达到的,我个人认为,勉强能够配得上刘姑娘,还请刘姑娘对本人也稍加青眼,必会发现本人身上诸多其他优点,比如,深情、专一,而且会烤野味,会保护弱女子等等——” 刘凌儿只当没有听到他说话,闭目养神,聂玉郎试图再往前行一步,就觉得仿佛遇到了一面无形的墙,怎么走,离刘凌儿还是那么远。 在恶鬼阵中,他已经见识了刘凌儿的本事,自然知道武艺再高强,遇到高明的术界中人也是枉然,当下只能笑笑,干脆席地而坐。 聂玉郎自然又介绍些有关自己的优点之事,还会讲些江湖上的趣事给刘凌儿听,可这仿若对牛弹琴,刘凌儿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之后,她大约休息的够了,便起身。 信徒们也都是轻功高强者,抬着素轿往半空飞去,刘凌儿的丝袖伸长,挽住素轿,之后也如同仙人升腾般上了素轿,眨眼功夫,素轿已经去得远了,聂玉郎反应过来,紧紧地追在后面。 这样追逐了四五天,已经到了邾国境内。 那日,素轿落在一座山顶之上。 从那里看下去,山涯下云雾飘渺,看起来美,实际相当的凶险,他们的去路被一道大山谷挡住,山谷到底有多深,就是扔一个石子下去,悄无声息,怎么也听不到落地声音。 刘凌儿却在那里站了半晌,聂玉郎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刘姑娘,你不会是想从这里直接过去吧?其实从这里过去固然可以节省时间,不过走官道也一样啊,你看啊,从这边往北走,大约一天,就能看到一条已经陈旧的天涧桥,如果刘姑娘肯再绕远一点,就能直接上了官道,与巫雅他们走一样的路,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呀。” 刘凌儿的目光终于落在聂玉郎的身上,甚至向他笑了下,这可是破天荒一次。 聂玉郎以为自己的意见被她采纳,相当开心,又道;“这条路,我来来回回也走几趟了,是以比较熟悉,没什么的呵呵,刘姑娘不必佩服。” 刘凌儿的笑容却忽然收了,道;“聂玉郎,我到这里来,并非是要从这里通过,而是听说这涯壁上,有一种百年才开一次的‘鬼兰’,是一种白色的兰花,你见着了它,自然知道它的模样,而我算好,这些日子正是鬼兰开放的日子,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我?” 聂玉郎尚未听出什么门道来,点点头,“你不会才知道我喜欢你吧?经过这几天我们的相处,我已经把这种喜欢发展成——深爱了。” 刘凌儿的唇角出来一抹冷冷的嘲讽,“那现在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果你表现得好,那么我可以试着接受你对我的——深爱。” 聂玉郎一听兴奋啊,“什么机会?刘姑娘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那也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要一些鬼兰而已。” 聂玉郎这才明白她前面所说的意思,“鬼兰?就是长在这崖壁上的鬼兰?” 刘凌儿点点头,“对啊,你如果能帮我采上个数十朵鬼兰上来,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聂玉郎走到涯边往下看了眼,只见云雾轻浮,深不见底,望之令人头晕。 赶紧收回目光,一会儿再往下看一眼,还是上次的感觉,并且从这里看下去,发现涯壁上除了滑溜溜的青苔,因为是深秋,已经有点儿发黄了,而且上头还落着层白霜,在这样的日子里,爬这么危险的涯壁去采什么鬼兰,果然就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呢。 “这涯壁上,真的有鬼兰?为何我却看不到呢?” “因为它在百丈之下。” 刘凌儿缓声道。 聂玉郎的心蓦然缩了下,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这涯壁看起来如此凶险,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儿,简直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以后只能做鬼跟着刘凌儿了。 刘凌儿却在此刻轻蔑地加了句,“怎么,不敢了吧?” 聂玉郎哪受得了喜欢的女子如此的激将法,当下便把身上多余的家当拿下来扔在地上,只留着大刀,卷起了袖子,然后对刘凌儿道:“不就是几朵鬼兰吗?若是我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我的女人,那我就不算个真正的男人。不过凌儿,你说话可得算数,不能食言啊!” 刘凌儿道:“等你成功采到鬼兰再说。” 聂玉郎露出一个自以为很风|流潇洒的笑容,立刻道:“我去了!” 话音一落,人已经跳入涯下。 刘凌儿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愣了下,连忙跑到涯边查看,只见聂玉郎手中各持一把短刀,就靠着短刀***石缝中支撑着身体,正迅速地往涯下而去。刘凌儿一惯冷清的脸上,不由出现一抹复杂的情绪,“这个傻瓜!我这里备有绳子!” 刘凌儿向信徒们道:“来人,把绳子放下去。” 说实话,聂玉郎用双刀下涯壁,本就极危险,对体力和技巧都是挺大的考验,之后便见有一根绳子从他身侧的地方垂下,他才反应过来,敢情人家是早备好了绳子,他就这么样跳下来,却有些鲁莽了,不知道刘凌儿有没有因此笑他? 他抓住绳子扯了扯,发现上面果然是有人拽着。 聂玉郎本来想抓住绳子下滑,却又多了个心眼儿。 这刘凌儿人长得漂亮,心性却冷得很,万一她有“谋杀亲夫”之心,他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绳子上,绳子那头的力量却撤了,他不是死定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管那绳子,还是用自己的双刀下行。 那绳子倒也没有收回去,一直往下垂着,位置始终不离聂玉郎左右。 这时候,聂玉郎抬头,已经看不到刘凌儿。 刘凌儿低头,也看不见聂玉郎,他已经深入到“云雾”之中了,这些云雾在上面看着是美,真的深入其中只三个字,“冷、湿、滑”,聂玉郎只觉得自己的行动越来越不便,力气不济不说,脚下也在打滑,手上更不用说,用力都用僵了,只是本能地在继续下行。 好在大约行到百丈以下的时候,还真就看到了涯壁上迎风擅动的一片白花,此花长得有些怪异,它的花朵大而洁白,但却只有花没有叶,根系密密地盘在石缝中,花形也是奇特,乍然一看,倒像是一个个戴着鬼头帽的小鬼在那儿张牙舞爪,但若再看两眼,却又觉得并不是那样,而是极漂亮极美丽极特殊的兰花的一种,并且它散发着幽幽淡淡的香味儿。 聂玉郎盯着看了几秒,便腾出一只手,向那些鬼兰抓去,然后他发现,这些花儿居然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它们的时候,集体往后缩了些。 怪哉——这东西莫非有灵性? 因为和尉迟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聂玉郎对这些有灵性的东西,略微有些忌讳,然而上头心爱的女人还在等着,他咬了咬牙,终究一把抓住几朵鬼兰连根扯了起来,然后他听到一阵诡异的惨叫声,仿若是女子在受到伤害后凄苦而惨烈的悲声,这声音吓得他手一抖,鬼兰差点儿跌到空中去。 妈呀!该不是这东西在叫吧! 聂玉郎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鬼兰,他心里清楚,除了他这个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傻冒,这种鬼不拉屎的地方定不会有别人来,更别说是柔弱的女子,所以他马上猜测,这悲声可能是这鬼兰发生的。 他心里忐忑起来,有灵性的东西就是有生命,他感觉他在这里杀人呢! 不过既然杀了一个两个,不如杀够了再回去? 想到这里,便把已经扯下来的鬼兰塞到怀里,然后又迅速地朝着涯壁上扯了数十朵,塞入怀中,心想够不够呢? 万一不够,还得再来一趟,这鬼兰采之不易,多采些给她。 于是又采了数十朵,而他的耳边自然也是悲声不断,先前还觉得只是一个女子在那里哭嚎,到此刻,已经觉得整个谷中皆是女子的哭嚎声,像是有几百人在那里悲鸣哭泣,那惨状让人闻之心酸,那诡异恐惧的气息,却令人想干脆松了手,与这些哭泣的臭女人们死一块算了。 就在他认为采得不少,够了的时候,将花朵都塞入怀里,准备离开的时候,抬头间,才发现自己的上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女人,或许说是女鬼,它们皆是一身白衣,两个眼眶里流着血,全身苍白,瘦弱,十指成爪,像壁虎般倒爬涯下,目光皆不怀好意地盯着聂玉郎,而且它们的脑袋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左右转动着观察着他。 它们的口中还发出悲声,他似乎能够听到它们颈骨转动的声音。 原来这里真的有女鬼!怪不得刘凌儿那个臭女人自己不下来! 聂玉郎直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这下被这数十女鬼缠住,生还的可能性就低多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些女鬼忽然就朝他扑过来,聂玉郎一只手握住插在石缝里的刀柄,腾出另一只手准备与这些女鬼搏斗,谁知道就在这一刻,插在石缝里的刀竟然有些松动,接着从石缝里忽然冒出一条彩色的花斑蛇来。 聂玉郎心想,这是天要亡我! 蓦然看到旁边垂着的绳子,这时候倒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用尽力气跳过去抓住了绳子,而那些女鬼也都向绳子扑过来…… 绳子那头的人,感觉到了聂玉郎的重量,忽然加快了速度,绳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升。而女鬼们也都爬在绳子上,向聂玉郎扑来,聂玉郎开始时还在搏斗,后来干脆紧闭双目,死死地抱住绳子,任由女鬼们欺凌,就感觉到身上被女鬼划开了数条口子,流血不止。 ……聂玉郎被拽到涯上的时候,刘凌儿见他已然昏死过去,身上的确也有不少伤,却是因为在聂玉郎自己不清醒的情况下,被涯壁上的利石所割破,他此时依然紧抓绳子,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而已。 刘凌儿赶紧解开他的衣裳,将那些鬼兰从他的怀里取出来,放在特制的袋子里,然后给聂玉郎的伤口之上上了些药。 又替她把了把脉,觉得他生命无碍,便让人将他抬到涯边一处平地休息,然后刘凌儿带着信徒们走了。 …… 尉迟靖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定是算定你没有生命危险才将你扔在那的,不过这鬼兰却的确有分几邪门,按照你说的情况来看,这花儿可能会令人产生幻觉,有一定的致幻作用。这正是刘成风的习惯,喜欢将药物辅到术数中来,所以刘凌儿的确是一个劲敌,因为药物难防。” 她进一步地猜测道:“既然她也跟来了邾国,莫非她的药物是来对付我的?” 听得聂玉郎道:“公主,这不可能!或许她本来是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现在,我已经将她摆平,从此以后她就是我聂玉郎的女人,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所以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敌人了。” 尉迟靖笑了起来,“呵,当真是男大不中留,这才几天呀,居然就护上了?你放心,我与这刘凌儿细算起来并无冤仇,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只要她不惹上我,我不会将她怎样的。” 聂玉郎尴尬一笑,“不,不是,公主的本事我自是知道,不过刘凌儿也不差,你俩要真打起来,那不是星星撞地球吗?不打的好。” “这当然,我倒是好奇,你在那山顶昏迷,后来却是如何摆平刘凌儿的?” 聂玉郎接着说了下面的事情,却出现了让尉迟靖错愕吃惊的人物。 原来聂玉郎在山顶是被冻醒的,你想啊,又是深秋季节,又是这个山顶,山风那么大,温度可想而知。聂玉郎被冻醒后,天上寒星满目,他僵硬地爬起来,好一会儿才觉得血液循环开来,然后他在山顶跑了几圈,让自己的身体尽快热起来,之后想到刘凌儿绝对不会从这山谷上直接通过,肯定是去前边儿的天涧桥或者是官道了。 没有什么犹豫,他直接往前追去。 要问他到底生不生气?这刘凌儿用完人,直接给抛山上。 聂玉郎起初是有些生气的,但气着气着就不气了,刘凌儿算是厚道的,他被那些“女鬼”欺负,差点儿没命了,若不是刘凌儿拉他上来,说不定已经成为了谷中幽魂。 反正下谷是他自己的选择,她救他上来,却是救了他一命呢!而且她扔下他之前,还给他的伤口上了药,这么一想,他心中舒畅极了。 不过,人若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 这刘凌儿拿到鬼兰之后,便往天涧桥而去,她性喜安静,走官道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所以还是往天涧桥而去。 就如聂玉郎所说的,行了一天,至天黑时,刚好就到天涧桥了。 这桥从这头看过去,足有千米长,桥上用结实的绳子下木头板子结合而成,连铁锁都不是。 还还没上去呢,就是风,也把这桥刮的吱吱呀呀,老旧的呻|吟。 加上天色已晚,就有信徒建议,还是等天亮之后再行过桥,今晚便在这崖边休息一晚。 刘凌儿并非那种非常固执的人,当下并不反对,诸人于在涯边埋灶做饭,熊熊的火光夹杂着一些饭食的香味儿,在空气中飘荡起来。 刘凌儿依旧盘腿坐在一边练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道:“哇,好香的味道,杨某今日好口福。” 刘凌儿睁开眼睛,看向前方,就见一个高士打扮的老头儿走了过来,白胡子,灰布衣裳,再加上风大,倒是一身的仙风道骨。他来了后,理也不理刘凌儿,径直到了信徒们做饭的火堆旁,往冒着热气的锅子里瞧着,“嗯——这才是人世的味儿,好久没有闻到过了,香!” 这老头说话奇奇怪怪,兼又胆大包天,信徒们便想将他赶走,然而刘凌儿虽然不会相面术,却凭自己的经验判断出此人非同一般,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里,又是孤身一人,没点本事怎么敢呢? 当下向信徒示意,可以将吃食分给老头一些。 锅子里煮的本来也是极普通的食物,是些野蘑菇和干肉而已,信徒们得了令,自然也就拿了只碗,给老头妥了一碗汤食。 老头仿佛是冷坏了,坐在火边烤火,边尝了一口汤,就好像品尝到了山珍海味般,赞叹不已。 又向刘凌儿道:“你这女娃儿,心眼倒好。” 刘凌儿也不会理会他,继续打座练功。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就为止了,谁知道老头才坐定没一会,居然又很突兀地冒出一个人来。 这人比起老头倒是年轻多了,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级,然而那样貌—— 怎么说呢,刘凌儿长这么大,又因为父亲刘成风的关系,见过不少大人物,父亲死后她独自带着信徒逃跑,也算是见多识广,眼界很宽阔的了,然而这样美丽的人物,却是第一次见到。 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词儿,“美而近妖”。 这人却比老头矜持的多,走过来时,很礼貌地跟刘凌儿打了个招呼,“这位姑娘,本人行夜路又饿又冷,能不能借贵地竭息片刻?” 像这人这般美,简直如同从天上走下来的天神。 他提出的要求,很难让人拒绝。 刘凌儿点点头,“公子请自便。” 这人便也坐到火堆前去,立刻使这火堆周围的环境也灼灼生辉起来。 他坐下后,虽然目光也偶尔掠到锅里,却似乎并不好意思开口要东西吃,反而是之前那老头,不但已经热呼呼的喝着汤,而且连干粮也拿到手了,吃喝得津津有味。 第499章 奇遇 第499章 奇遇 刘凌儿也擅察颜观色,于是又向信徒道:“给这位公子盛碗汤,拿些干粮。” 信徒们于是依言行事,这人远远地向刘凌儿点点头,以示感谢。 结果这人刚刚接过热汤和干粮,尚未吃进嘴里,却被对面老头一把抢过了手中的干粮,而且连碗也抢走了,“老怪物,你吃多了荤的,这素汤素干粮,怎合你的口味,不如都让给我算了。” 这人很快便又夺过干粮和汤,“时间久了,也要吃点素的,况且我闻到这汤里有肉干,我在谷中被困得久了,身子冷,这热汤正是我需要的。” “这里有你的墓冷?你被困了几百年也没见你喊冷。” “那情况能一样吗?”这人颇有些可怜兮兮地道:“你这下臣,当年反我,现在居然连一汤一饭也与我抢夺,当真是大逆不道。” “我大逆不道?我替天行道而已。”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信徒们听得他们言语,已经知道这二人非同一般。 皆悄悄地退到刘凌儿身边去,刘凌儿知道今晚恐怕是很难平安度过了,当下对众信徒道:“你们各自找地方休息吧,莫要打扰他们二位。” 就这样,信徒们各自啃了点冷干粮,便背靠背在刘凌儿附近的地方休息。 那老头见状,笑道:“怎么,这锅子汤都没人吃了吗?” 刘凌儿道:“既然二位喜欢,这锅子汤及那些干粮,便算是孝敬二位的,二位不必客气。” “好好好,果然懂事的女娃儿。” 老头至此,方不再抢那公子的饭碗。 那公子自由锅中妥了一碗汤,拿了一块干粮,却是仔细地插在棍子上,连干粮也放在火上烤热乎,这才斯斯文文的吃了起来。他那样子倒是尊贵的好似帝王,那老头被他一比,反像个不懂事的粗莽汉子。 二人看着彼此很是看不顺眼,却又聊得甚欢。 老头说,“这汤好喝,像我那个弟子的手艺。” 公子则淡淡一笑,“你徒弟,我见过。” 老头道:“咋样,不差吧?” “还行。” 二人就这么吃吃聊聊,倒与刘凌儿这边相安无事。 刘凌儿本来是凝神细听,想从他们的对话中猜测他们的身份,但是她对天烬大墓的事儿知道的太少,更对杨筠松等人也不太了解,听了半晌,只觉得这二人身份神秘,来历不凡,却猜不到他们到底是谁。若是曹炟在场,肯定一下子认出这俩怪物正是杨筠松和霓兮。 天渐渐地亮了,刘凌儿眯了会眼睛,再睁开眼时,就见那老头和那公子正在打架。 这才发觉,就算昨夜已经判断这二人是高手,却依旧低估了。 他们高来高去,打斗时居然隐隐有雷鸣之声,实在是很令人震撼和恐惧,而且显然也是数术方面的高手,时常有手决出现。 眼见如此,刘凌儿第一念头是,赶紧离开此是非之地。 今日天气倒是晴朗,风也不大,但是白天里看这桥,就更令人担忧,绳子似乎有很多的磨损之处,木板也有很多地方都是塌陷下去,若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常人,是绝不可能从这上面走上去的,不过刘凌儿也非是常人,为她抬素轿的信徒们也都是高来高去习惯了,千米而已,只要有落脚点,数个起落便也到了。 刘凌儿示意过桥。 信徒们自然抬起素轿,果然如常,几个起落已经接近中间,而在这时,连夜赶来并没有停留的聂玉郎到了,他眼里只有刘凌儿,居然没有注意到打斗中的两个怪人,径直追着也往桥上而去,他的轻松也尚可,这桥拦不住他。 本来就这么过去,挺好的,谁知道那俩怪人打着打着,忽然就落到了桥的中间,不偏不倚,正好拦住了刘凌儿的去路。 看他们的样子倒也不是故意拦住,只是碰巧了。 刘凌儿害怕素轿飞过他们的时候,被他们打下来,所以干脆停了下来,一顶素轿数个信徒,在轿的中间摇摇欲坠,而聂玉郎此时也正向桥中间奔来,却见两个怪人,忽然双掌相对,强大的气劲忽然扑面而来,素轿整个往后推了好长一段,被聂玉郎拦住,将头伸进轿内,“凌儿,你没事吧!” 刘凌儿厌恶地看他一眼,对信徒说:“不能耽误,立刻走!” 然而还是晚了,随着第二波的气劲到来,耳中只听得此轿咯咯乱叫,蓦然主绳崩断,此时再想腾身而起已经晚了,况且两个怪人的力道将他们压得根本起不来,刘凌儿道了声不好,丝袖伸出,挽住了一块桥板,而那些信徒们也纷纷地抓住轿板,有几个没抓住的,就直接惨叫着往不见底的深谷中跌去。 聂玉郎也抓住了桥板,只觉得眼前景物乱晃,整个桥往涯壁上摔去,这若真摔上去,就算人还挂在桥上,也肯定因为惯力而被碰死在涯壁上。 在这一刻,聂玉郎忽然往下滑了点,将刘凌儿整个地抱在怀中,“凌儿,别怕,我保护你!” 说时慢,其实那一切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桥板已然拍到涯壁上,聂玉郎只觉得自己的脊背已经撞在了涯壁上,他甚至听到了内脏破裂的声音,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然而刘凌儿在他这样的护持之下,有了个人肉垫子,到底是没有受伤。 但那些信徒们就没有这样信用了,全部在这样的碰撞下,松了手,掉到了深谷中。 而聂玉郎经这一撞,也明显力气不济,抓不住桥板,身子往下滑去,刘凌儿另一条丝袖出手,缠在他的腰上。 二人就这靠着这两条丝袖,吊在涯壁之上。 一时间是不会落向深谷了,然而丝袖的结实度有限,况且,这样一来,刘凌儿也分不出力气上涯,就只能这样掉着。 聂玉郎此时已经受到重伤,人虽然没力气,但仍然是清醒的。 马上明白了刘凌儿的困境,便向她笑道:“凌儿,不要管我,丢我下去,你自然就可以顺着这板壁往上而去。” 刘凌儿欲言又止,却并没有要丢下他的意思。 聂玉郎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她向来少言,感情什么的皆不外露,能得到她这样一抹复杂的情绪,对他来说都已经是难得,而且再这样耽误下去,只怕丝袖万一断了,两个人都将掉入深谷。 聂玉郎于是拿出大刀,努力地往上举,要割断刘凌儿缠在他腰上的袖子。 刘凌儿见状,终是冷冷地喝了声,“你敢!” 聂玉郎手一顿,却又笑道:“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断了袖子,能活一个,不断此袖,两个皆活不了。” 说着,刀便真的将袖子割了一条口子。 这种时候,袖子上但凡有个缺口,就会一下子撕裂。 刘凌儿又道:“你便是死,也要让我欠着你的吗?我刘凌儿一生不欠任何人,你若敢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聂玉郎只觉得胸口疼痛,刚才那一撞,已经伤内腹很严重。 但凡他有力气可以爬上去,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他听了她的话,不觉伤心,反而高兴,“能让你一辈子不原谅也好,至少你总会记着我。” 说着,再用尽全力在力气,举起了刀。 “等等!” 刘凌儿又喊了一声。 他的动作顿了顿,就这样仰头看着她。 “刚才,为何那样傻?你若是不挡在我的前面,被撞伤的人可能就是我。”刘凌儿问道。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凌儿,因为,我不想让你伤,不想让你死。”聂玉郎觉得刘凌儿这个问题,实在是非常无聊无趣,并且像是白痴一样的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她这个样儿,冷冷清清,如同不食烟火的样子。 “我是拜月教的神女,这一生,都会孤独一个人,直到有一天,成为祭品。你救我,不值得。” 这是聂玉郎自从认得刘凌儿后,她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聂玉郎的心很痛,其实他真的很想活下去,将这个女子孤寂的心捂热,让它欢腾。 然而就在这时,刘凌儿的另一条丝袖,也发出了微微的撕裂声。 聂玉郎知道,两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刘凌儿,“值得不值得,不是由你说了算。凌儿,我爱你,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好好活下去,让自己幸福。” 聂玉郎说完这句话,手中微微用力,袖子终于完全断裂,他只觉得身体蓦然悬空,如在云端,他以为自己在飞,实际上却是在迅速下落,他很满意自己的选择,唇角甚至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但是下一刻,他却笑不出来了,他看到刘凌儿放开了桥板,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张开双壁,义无反顾的向他飞过来。 这一刹那间,聂玉郎忽然明白,自己的努力并不是没有结果的,或许在哪一刻,已经轻轻地打动了这个女子的心。 他反而有些后悔,这傻女子,不该做这样的选择。 刘凌儿的丝袖再次缠住了他的腰,猛地用力,二人就抱在了一起。 然后她的身体放松了,像一只小猫般伏在他的身上,“聂玉郎,我和你一起死。” 聂玉郎没有问为什么。 他明白,这只是她本能的选择,你问她,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的。 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 尉迟靖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浮上了泪花。 为了掩饰自己的感动的尴尬,她在聂玉郎的胸膛前锤了下,“聂玉郎,这次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不错!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聂玉郎切了声,得意地道:“怎么样,连你都感动了吧?” 尉迟靖吸吸鼻子道:“可是我现在有些怀疑你说这些话的真实性呢,既然深谷那么深,你们又一起掉下去,那么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聂玉郎的脸上出现一抹奇异的神色,“公主,以前人家都说这世上有神仙,我愣是从来没有信过,就算你们这些在山中修炼的人,在我眼中也不过是神神叨叨的而已,虽然公主的高明手段固然让我改变了有些想法,但是我依然不信世上有神仙,不过这次,我在深谷中,却多亏得神仙的搭救。” “你见到了神仙?”尉迟靖一下子愣住了,她当然相信这世上有高明的人士,比如曹炟口中的杨筠松和霓兮。 但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聂玉郎接着说了下去。 他与刘凌儿,真的可谓是在空中定情,虽然那深谷再深,掉下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可就是那短短的时间,二人似乎已经生死相许,此生所有的感情,都在那一刻暴发,二人彼此紧拥,从云雾间坠下去,这时候已经不想着自救或者是采取什么手段了,这样高的地方,掉下去的话,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二人在空中随着气流翻滚,很快就晕晕乎乎,不知所以,陷入了昏迷之中,而那时,他们还没有掉到谷底。 是聂玉郎先醒过来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异常美丽的地方,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周围却开满了炫烂的鲜花,而刘凌儿此时便是卧在几丛花朵中沉睡,看起来并未受到外伤,就好像舒服的睡着了而已。 聂玉郎起初以为二人定是到了死了,这地方是天堂还是地狱?如果是地狱的话,这地狱也太美了些吧? 他试着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内腹可能有些受伤,然而却又并非想象中的那般严重。 他觉得刘凌儿睡着的时候着实好看,便也不去打扰她,只摘了朵花儿,插在她的发间。 刘凌儿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眸光清澈冰冷,但在对上聂玉郎的一刻,却忽然有些许的柔软。 她坐了起来,往周围看了一眼,之后脸上也出现诧异错愕的情绪,之后二人一起抬头往上空看去,虽然上面有云雾遮挡,依旧可看出一道窄窄的天空,强烈的阳光透过云雾照进来,直到这时,二人才恍然大悟,他们的确是掉在深谷中了,现在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而是在谷底。 聂玉郎站了起来,发觉自己除了当时在涯壁上撞伤了内腹,胳膊腿儿都好好的,没事,刘凌儿的状况与他相似。 二人往周围逛了一圈,聂玉郎确定地道:“凌儿,我们没死。” 说着兴奋地将刘凌儿拥在怀中。 刘凌儿倒没有反抗,只是过了片刻还是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淡声道:“原来谷下这般美,不知道我的那些弟子们,是否与我们一样幸运?” 聂玉郎知道他担心那些信徒,于是道:“我们去找找吧。” 这里没有路,但是花丛间似有小径,二人顺着小径往前走,入目皆是奇花异草,花儿鲜妍繁茂,草儿争相蓬勃,还有一股小溪流在谷间缓流,香气四逸处理,蝴蝶在丛中翩翩起舞。 聂玉郎笑道:“凌儿,我猜这里必定没有鬼兰,否则不会有这么好的气象。” “不错,鬼兰只会长在半涯壁上,而且只在最高的山壁上才有,这里却是世外桃园,应该不会有鬼兰。” 世上桃园?不错,刘凌儿形容的不错,这一刻,聂玉郎忽然动了个念,若是这生都不用从谷中走出去,与刘凌儿生活在此处,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刘凌儿忽然摘了一朵大花,递给聂玉郎,“吃吧。” 聂玉郎将花儿拿在手中,哭笑不得,“让我吃花?跟牛嚼牧丹一样,而且这个也填不饱肚子。” 他刚才就注意到溪中有鱼,便问道:“凌儿,是否饿了?” 刘凌儿已经摘了另一朵花,将花瓣放在口中嚼着,“有这些花儿,不会饿死。” 她以为聂玉郎不吃花儿,是认为花儿有毒,又解释道:“这花儿没毒,我在书中瞧见过。” 聂玉郎将那朵花儿顺势插在她另一边的发上,“没毒也吃不饱,咱们是人,又不是动物。” 说着拉着刘凌儿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下,“你等会,马上就有好吃的。” 谷中气温适宜,虽然是深秋时节,却俨然如同浓夏般令人舒畅,这大约是此谷太深,而形成不同于外面的小气候,而这些花朵得以开放,生机勃勃,却与光照有关系,此谷这般深,但是因为海拔高,阳光居然可以顺利照到谷中,而且每日的光照时间还不算短。 聂玉郎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站在了溪水中,手执大刀,目光紧紧地盯着溪底,才一会功夫,果然就见远处水中有数条白鱼过来,聂玉郎瞅准时机,用大刀在溪中搅扰,凭着内地激起水波,数条白鱼随着水波跌到了岸边,他赶紧上岸,将白鱼就地宰杀,去了内脏,又在水中洗干净,穿在棍子上。 刘凌儿果然放弃了手中的花儿,默默地等着聂玉郎的烤鱼。 聂玉郎越干越起劲儿,好在火折子并没有丢掉,生火容易,他烤了几条,剩余的两三条,他却突发奇想,用刘凌儿之前采的花儿包起来,埋在火堆里。 刘凌儿没想到聂玉郎还有这雅兴,顿时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些。 二人第一餐,便吃的鱼宴,虽然没有调味料,却依旧吃得很是开怀,这白鱼很是奇怪,自带盐味儿,再加上鲜,当真是二人吃过的最好吃的鱼。而且吃过此鱼后,当天晚上聂玉郎便觉得被撞伤的内腹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居然缓解了大部分的伤痛。 后面二人又这样过了两三天,聂玉郎的伤恢复迅速,已经跟没事人似的了,只是他们走遍了周围,都没有找到那些信徒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因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刘凌儿心中就存着侥幸,以为信徒们也与她一样,说不定莫明其妙的活下来了呢? 问题是,不但找不到信徒,便是连出谷的路也找不到。 聂玉郎倒无所谓,开始砍些木头什么的,准备搭房子,在谷中生活了。 刘凌儿的眉头却越拧越紧,忧心忡忡的模样。 在聂玉郎的再三追问下,刘凌儿才看着聂玉郎的眸底深处道;“聂玉郎,我必须出谷去,拜月教的一切,我不能丢下,那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 聂玉郎看她目光坚定,又暗含着一抹企求,心中一软,点点头道:“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可是,出路在哪里呢? 这谷中虽然鸟语花香,却似乎并没有人类踏足过的痕迹,可见大约是,四周路都不通。 如果四面都环着涯壁,出去的希望并不大呢。 就在这时候,却见有两个人并肩而来。 正是那天打架的老头和公子。 聂玉郎算是第一次见这二人,被那公子的俊逸模样惊了下,想到自己的粗豪,略微有些尴尬。对那白胡子老头却有好感,一身仙风道骨的模样。 第500章 不会是着了谁的道吧 第500章 不会是着了谁的道吧 刘凌儿对这二人此刻可没一点好感。 冷冷地道:“原来二位也在此处,当晚我刘凌儿赠饭与二位,却不想二位恩将仇报,将我等打下桥来。” 聂玉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二人就是使桥断裂的罪魁祸首。 他全身的肌肉立刻崩紧,扬起了手中的大刀,“原来是你们要害凌儿!我与你们拼了!” 却见那白胡子老头笑道:“姑娘莫要误会,那日只是无意间罢了,并不是真的要害姑娘。而且二位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若不是我们,你们又怎么可能活得好好的?不过之前两天一直和这老怪物打斗,没空理你们,今日我们打累了,随便走走就遇见了你们,你们不过是想出去吗?简单得很。” 聂玉郎冷哧道:“说的倒好听!” 白胡子老头却道:“你这娃儿我喜欢,若不是见你护她护得紧,我老儿百忙之中才不救你们呢!” 原来那日,杨筠松与霓兮打斗,使桥断裂,诸人落谷,而他们二人自是没有受其影响,继续打斗。杨筠松却看到了聂玉郎为使刘凌儿获得生机,而自愿做肉垫被撞得半死,之后刘凌儿又随着聂玉郎一起往谷中跌去的情景,心中微动侧隐之心,便也及时冲到谷下去,利用内功气劲托住二人的身体,才没有使二人受伤。 杨筠松道:“我不但说得,还做得。” 说着便向身旁的霓兮道:“一起送他们一程?” 霓兮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可以,不过我要送这位姑娘。” 杨筠松骂了句,“老色|鬼!” 聂玉郎见状忙道:“不必!凌儿——” 他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凌空而起,原来是白胡子老头儿提了他的腰带,往涯上而去,杨筠松是不是神仙,聂玉郎并不知道,但是他的轻功当真非常好,脚尖轻轻在涯壁上点一下,就能往上窜起好高,另一边的那位公子霓兮也不示弱,他轻搂着刘凌儿的腰肢,也如杨筠松这般往上而去。 聂玉郎行走江湖多年,绝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轻功,因此当时便觉得这二人一定是神仙。 而杨筠松和霓兮似乎也在较劲儿,速度越来越快,搞得聂玉郎和刘凌儿差点满脑晕眩,刚落到实地,二人皆忍不住干呕起来。 但是杨筠松与霓兮似乎是同时到达目的地的,二人皆不服气,喊了一声,“再比过!” 就“嗖——”地不见了。 说到这里,聂玉郎几乎就说完了,又道:“山外有人,人外有人,直到那天,我才真正了解了这话的意思。特别是那位公子,年龄看起来与我差不多,然而却——” “那,刘凌儿的那些信徒呢?”尉迟靖问。 “按照杨筠松的说法,当时只来得及救我们二人,恐怕那些信徒,已然早就死去了。” 尉迟靖这时候,大约猜到这二人是谁了。 道:“他们不是神仙,是两个怪物而已。” 聂玉郎眼睛一亮,“你知道他们是谁?” “我猜的,也不确定。”尉迟靖摇摇头,显然不想细说。 又问,“后来呢?” “我和刘凌儿在谷中耽误了几天,之后当然是风雨兼尘,赶往邾国,在邾国附近的时候评——” 他说到这里,面色微微一暗,“那日在客栈打尖,等我吃饱喝足,发现凌儿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有缘再会’,之后她就不见了。不过你要相信我,我们一路行来,我确定她对我是有感情的,而且很深,只要再见了面,我们还是能够爱的像蜜一样甜。” 尉迟靖道:“她既然来了邾国,你们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尉迟靖也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向聂玉郎说了一番,特别是有关刺客的,聂玉郎一听,乍起,“居然有人还敢杀你!” 尉迟靖嘘了声,笑道:“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又是个祸水,有人想杀我很正常。不过你既然回来了,得先去和帝那里报一声。昨儿我还听到他派人四处寻你。” 聂玉郎道:“我这就去。” 说着与尉迟靖告辞,走出了院子。 尉迟靖回到屋子里,忽然感到很疲惫,想到明早还要去试验那个以盐治蝓蛞的事儿,干脆便和衣倒在榻上想了起来。刚睡着,就遭到噩梦侵扰,似乎梦到了老早以前的事情,又似乎觉得自己身处水生火热之中,没有具体的形象,只觉得很是辛苦,一直在挣扎,却是醒不来。 整整一晚,就这样在挣扎中度过,到了清晨好不容易一惊而醒时,才发觉疲累异常。 照了照镜子,面色非常难看,这一晚的休息,仿佛比不休息还要令人难受,尉迟靖抚了下自己的脸,想着莫非是因为路途上过于辛苦,到现在才发作?虽然有些说不通,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曹炟已经在院内等着,见尉迟靖面色如此难看,不由地愣了下,“靖儿,你没休息好?” 尉迟靖老实地点点头,“嗯。” 曹炟的心抽痛了下,牵着她的手进入厅中,一起用早膳。 “昨晚,她病得很重——她是为救我才受的伤,所以我陪着她,没有过来探你,靖儿,你是否因此而——” 尉迟靖连忙道:“和帝,你想多了。” 她头疼疲累的有些厉害,当下也不多做解释,只道:“我们赶紧吃东西吧,还有正事要办。” 见她状态真的很不好,曹炟也不再纠缠此事,只默默地为她夹菜,让她尽量多吃些。 二人用过膳,便一起出宫而去。 这次却没有通知萧齐君和巫雅。 出了城,二人一起抬头看天空,只见黑云离安阳城又近了些,照这样发展,不出三天,恐怕整个云头会压在安阳城上方。到时候受害的就会是城内百姓。现在虽然还没有压上来,但一路走过来,城内已经很冷清了,无人上街摆摊,也无人在路上胡乱走动,只偶尔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孩童玩闹声和妇人的打骂声。 整个城死气沉沉,没想到当年被人争夺的安阳,会变成如此这般的模样。曹炟内心更是郁闷,安阳没败在曹煜手中,没有败在夏炚手中,最终却要败在这云头之下,他曹炟的手中。 马车继续前行,路上行人更少,只有巡逻兵。 要想知道盐能不能对付这些虫子,只能亲自去试验。 马车并没有去营地,而是随便找了个树林停了下来,之后二人在外面套上了浸过了浓盐水的大袍子,将头脸什么的都包在其中,连眼睛上也蒙着浸过盐水的轻纱,视线虽然有阻隔,但是勉强能看清前面的事物。 二人手中各提着一袋盐,便往碧落行宫而去,离碧落行宫越近,越感觉到灼热,视线里分不清自己到底深入到什么程度,直到感觉到眼前的空气明显黑暗,二人才明白只怕已经走得很深处了,然而除了灼热,还当真没有什么别的太不舒服的感觉。 二人相互点点头,将一大把磨细了的盐洒出去,片刻功夫,果然见到眼前黑色淡了些。 有用!尉迟靖惊喜地道。 若不是这种特殊的环境,曹炟真想抱着尉迟靖。 二人继续把盐洒将出去,一会儿功夫但见眼前清明不少。 若是有人其他人看到的话,可能会更明晰。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接近到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的边缘,自从黑云溢出边界,还从来没有人走到过这个位置,而且他们真的像是在黑海中拿着避海神器的样子,他们的周围盐能够涉及到的地方是白的,之外的地方却是黑的,他们二人如同立在黑暗处的白光中。 之后,手中的盐快要洒完了,二人才退出来。 聂玉郎做为参领,早已经等到焦急不已,见他们出来才松了口气,只是他们原本浸过盐水的大袍子,如今彻底变成了黑色,上面如同长了一层厚厚的黑痂。 二人脱下大袍子,松了口气,又检查手上,胳膊上,确定没有红疹子,没有被吹伤的痕迹,这才吁了口气。 尉迟靖拿一把刀,将衣裳上的黑色刮下来,是一层粘粘的东西。 之后,让人打来水,将这东西泡在水中,一会儿这些东西便散开,整碗水变成了黑色的,然后再将这碗水往清水里倒了一滴,就见第二碗水照样被染黑,只是颜色淡了些,尉迟靖连续换了大约十碗水,终于将这东西稀释,众人这才发现水中的东西细小如灰尘,呈黑色。 可惜肉眼看起来,它们真的就是灰尘。 尉迟靖道:“这就是蝓蛞没错了,是一种祭司养的蝓蛞,非常古老而可怕,但是现在知道用盐可以对付它们,事情好办多了。” 曹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还是她眼睛尖,发现他的衣袖一片深红,显然是伤口崩裂,急急道:“你的伤口裂开了,就说让聂玉郎陪我去好了,你偏要亲自——”尉迟靖一边嗔怪于他,一边叫人拿了药箱来,将他拉坐在矮榻上,亲自给他包扎伤口。 伤口的确很痛,但曹炟却不由自主地微笑,看着她为自己忙,他笑道:“我怎么放心别人陪你,由我陪着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救不出你,我还能陪你一起死。” 尉迟靖忽然想起聂玉郎和刘凌儿的故事——她轻叹了声,“你这个傻瓜。” 换上药之后,便又上了马车,往宫里赶。 曹炟因为受伤的原因,再加上跟着尉迟靖跑了那么一遭,便有些支撑不住,马车还在路上便发起高热来,吓得尉迟靖以为他是不是被那蝓蛞咬了,但是仔细地检查了容易被咬到的胳膊脸颊等部位,并没有发现异常,那便是手臂上的伤导致的,他的额上有细细的汗珠。 尉迟靖心为之痛,拿了帕子替他拭汗,却见他迷迷糊糊地醒来,道:“还没到吗?” 尉迟靖掀开车帘看了眼,“快到了。” 曹炟哦了声,“我在想,这盐的确是可以治得了蝓蛞,但是要如何把这盐送到半空的黑云里去,还有倒阴阳八卦阵中,似乎不断涌出这个东西。是不是要叫每个人都穿着浸了浓盐水的衣裳,就可以避免受伤?” 尉迟靖见他面色苍白,精神非常不好。 安慰道:“等回去告诉那些臣子,说盐可以治蝓蛞,他们自然能想出好办法的,你好好休息吧。” 自从曹炟将以前的固疾治好后,后来又受了几次伤,就算是胸口受伤的那一次,似乎人也是很坚强的,并没有怎么样。但是这次受伤,尉迟靖觉得他的身体似乎一下子有些垮了,异常虚弱,竟比之前那几次受伤还要严重。 “和帝,这次回宫里,你便好好休息,莫要出来了,剩余的事情交给臣子们解决吧。” “不行,我得时刻在你的身边,我害怕尹铉那厮——”他说着说着便又睡了过去。 尉迟靖心里难过,她知道,他是害怕尹铉杀她之心不死,可是现在她身边已经有聂玉郎和翟白保护,尹铉想杀她倒也不容易。 回到宫里后,尉迟靖赶紧让人把谢流云叫来,说了试验的结果。 谢流云狂喜,“公主,真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等好办法!” 尉迟靖又看了看内间,“皇上受伤了,你们没事别打扰他,现在既然知道食盐可以解决这件事,就放手去解决好了。” 谢流云说了声事,立刻召集了几个相关的臣子,商议此事。 尉迟靖也很是疲累,皆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此刻也是累得头晕眼花,待太医熬好了药,她给曹炟喂了药后,便撑不住了,曹炟昏睡着,她也不小心握着他的手,便爬在他的榻边睡着了。 尹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尉迟靖握着曹炟的手睡着。 这一幕让她几乎咬牙切齿,却是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将曹炟的手轻轻地从尉迟靖的手中抽出来。 曹炟被打扰了,睡得迷迷糊糊间唤了声,“靖儿——” 就见尉迟靖忽然醒来,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 然而一睁眼,却与尹凤冷冷的目光对上。 “原来是皇后娘娘来了。”尉迟靖连忙起身,给尹凤施了一礼。 “本宫能不来吗?再不来,只怕你都要爬到皇上的龙床上去了。”尹凤说话相当的不客气。 她满心以为尉迟靖会恼,却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皇上是真龙天子,有女子愿意爬到他的龙榻上有何奇怪?反而是你身为堂堂皇后,爬不上皇帝的龙榻才是笑话。不过尹凤,如今皇上重伤,黑云逼迫,我不想跟你争这些有的没的,你也不必对我冷嘲热讽,没错,你是皇后,可是你这个皇后如何得来,你心里最为清楚,而我与他,却已经相爱了好几世了呢。” 尹凤的眼眸里似乎滴出毒来,然而目光落在她腕上的引魂铃时,神色忽然缓和了些。 “你说的对,其实在这场感情里,我才是第三者。不过既然你还知道我是皇后娘娘,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尹凤,照顾好他。他若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尉迟靖如是说。 一抹怒意从尹凤的眉间闪过,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分明连自保都成问题的女子,如何能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不过她难得的没有与她继续争吵,只道:“他是本宫的夫君,本宫自会好好照顾他,却不必你操心了。” 尉迟靖走了出去,又想起刚才尹凤的模样,呵,昨晚还有生命危险,要死不活的,今儿倒是精神奕奕。 她在屋门外默默地站了片刻,还是回到了宁祥宫。 尹凤的唇角浸着冷冷的笑意,等她的脚步声远了,这才坐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却在这时,又听到曹炟唤尉迟靖的声音。 她冷淡地应了声,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了曹炟的手,“皇上,靖儿在呢,你好好睡啊。” 听到了她的声音,曹炟点了点头,又睡了过去。 尹凤见他再次安心睡熟,这才取出一张早就画好的符。 轻轻地在曹炟的面门上绕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一会儿,见曹炟眉头微舒,似乎睡得更深。 她才轻轻地在他耳边道:“皇上,靖儿问你,那江山图在何处?” “江山图——”曹炟如同梦臆,眉宇间闪过一抹幽伤,终是答道:“在,在墓中。” “墓中?在谁的墓中?” “先皇——” 尹凤的眸子里闪过兴奋的光芒,这曹炟还真是会藏东西啊,居然把那东西藏到曹项的墓中,一般人可不就是想不到吗? 尹凤笑了笑,又在曹炟的耳边道:“靖儿谢谢皇上告之。” 之后那张符便忽然烧着,只余一点灰烬了。 尹凤从房间里走出来,向左右侍人叮嘱道:“听着,若皇上醒来,便说一直看护他的人乃是陈留公主,本宫没有来过。” 听她如此说,宫人们虽然觉得奇怪,还是一起应是。 尹凤回到房间,立刻招来几个侍卫打扮之人,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几人点头,之后便离开。 尹凤回到榻上等消息,唇角浸着冷笑,喃喃地道:“皇上,等这东西到了凤儿的手中,您这辈子还能逃出凤儿的手掌心吗?你便是爱我,也得爱,不爱,也得爱,我尹凤即做了你的妻子,你的皇后,便会一直是你的妻子,你的皇后。” 她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再说尉迟靖,回到宁祥宫后,便觉得又是异常疲累,似乎白天里积聚的累到这时候全部都发作了,甚至连巫雅来探她,她都没有精神招呼,才刚刚说了几句话,便一幅要晕倒的样子。 巫雅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扶到榻上,叫太医来。 太医来后把了脉,却说公主并无大碍,可能只是累着了。 巫雅叹了声,道:“这么累,何来来哉?” 便替她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吧。”出门而去了。 尉迟靖睡得极不安稳,整个夜里噩梦不断,如同身处烈火地狱,感觉到身体被烧灼得很厉害,皮肤被火烧得滋滋响,那感觉真实的根本不像做梦。 最让她难受的是醒不来。 直到清晨的时候,才挣扎着起来。 这一次,却是撑着起来后,几乎又要倒在榻上。 休息了很久,才推开门,只见外面阳光明媚,竟是个好天气。 聂玉郎和翟白都在院中,他们奉命保护尉迟靖,因此一直在附近,天亮了,便来到院子里溜达溜达。 见到尉迟靖,他们齐声问道:“你怎么了?” 尉迟靖尚没有回答,聂玉郎道:“这脸儿白的,跟个鬼似的。” 尉迟靖怔了下,又返回屋中,坐在铜镜前,观察自己的面色。 正在这时,巫雅也来了。 一进门就道:“算着你也是该起来了,尉迟靖,你昨晚可太失礼了,我还跟你说话呢,你就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 尉迟靖扭过头道;“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晚上特别累。” 巫雅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你这睡了跟没睡似的,你看眼下这青影,还有这没有血色的小脸,啧啧啧,你不会昨天去碧落行宫那儿,真的着了道吧?” 第501章 地狱咒 “不会吧,自己没什么感觉。” “那你就是中邪了。” 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了下。 莫非真的是中邪了? 巫雅道:“你站起来,让我好好看一眼。” 尉迟靖听话地站了起来,只见巫雅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好一会儿才道:“并未看出什么不对劲儿,对了,你这几日有没有接受谁的赠物?搀” “赠物?”尉迟靖仔细地想了下,摇头道:“并没有。” “嘶——这太奇怪了啊。” 尉迟靖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之前为了救尹凤的性命,将一只铃当送给了她,这次回来,她把铃当还给了我。” 巫雅一怔,“拿来瞧瞧!” 尉迟靖显然有些犹豫,这引魂铃好不容易才凑齐呢! 巫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耐烦地道:“我听说了,这引魂铃可是你和曹炟的定情信物,你放心,我不抢你的东西,你就把她还给你的那颗拿给我,我好好的看看。” 尉迟靖便将那一颗铃当取下来,放在巫雅的手中。 巫雅先是晃了晃,铃铃的单调好听的铃声,并无什么异常,再继续拿到眼前观察了半晌,依旧没有什么结果。 啧了声,又将铃当还给了尉迟靖,“或许你这几日真的太累了。” 巫雅是有些本事的,特别是对巫蛊这种很懂,既然她说铃当没事,应该就没事,尉迟靖继续将它戴回手腕之上。 好在一到白天呢,她的精神就还不错,虽然面色不好看。 一会儿,有人来通报巫雅,说是萧齐君和和帝一起出了皇城,往碧落行宫而去。 尉迟靖刚站起身来,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皇帝身边的小侍监又来传旨,说是让尉迟靖好好休息。 尉迟靖的确也是累,便没有反驳,接了圣旨道;“巫雅,你也不去吗?” “不去,这黑雾散不去,想必那况离也出不来,我去了也没用。” 尉迟靖其实是想,萧齐君都去了,巫雅可能会担心萧齐君的安危,没想到她倒是洒脱。 尉迟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晌午的时候就得到消息,说是全城百姓都穿了盐浸的衣裳,从头到脚包得很严实,然后士兵们也在准备盐衣,并且搜集了全城的盐,打算明日派士兵入倒阴阳八卦阵,先把阵中的蝓蛞灭了再说。灭了阵中的蝓蛞,至少半空里的黑云不会再壮大,而且大伙都穿了盐衣,等到黑云再落下的时候,受伤的只能是黑云而不会是百姓。 尉迟靖听了,觉得进展良好,倒是安心了些。 下午,曹炟就回宫了。 一回来便来到尉迟靖的宁祥宫,发现她搬了把躺椅,身上盖着毯子,躺在午后的深秋阳光里,其实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就算这阳光有些许温度,还是很冷的,曹炟有些心疼,连忙悄声唤人来,又拿了条厚毯子来盖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醒,依旧沉睡,脸上恬淡的神情,令曹炟忍不住想要抚一下她的脸。 一会儿,聂玉郎便过来了,“皇上,微臣瞧着公主不大对劲儿。” “嗯。”曹炟道:“这些日子,她一定累坏了。” “今儿早上她起来,脸像鬼一样白。”聂玉郎道。 “找太医看了吗?” “看了,说是没有大碍。” “这就好。” 曹炟轻轻地将尉迟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聂玉郎发现曹炟的脸色也相当不好,“皇上,您的伤,好些了吧?” “好多了。” 曹炟说着话,却想起来昨晚那个梦。 不由的俊眉微蹙。 却在这时,尉迟靖醒来了,冲着他一笑。 曹炟也笑了起来,“靖儿,你怎么睡在外面?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没事,我这几天就喜欢明晃晃的太阳,在屋子里总有种*的感觉。” 曹炟呵地一笑,“是嫌弃这宁祥宫不好?要不,你喜欢哪宫哪殿跟我说,我叫人收拾收拾,搬过去。” “皇上,我想回家。” “家?哪个家?” “就是以有和宝禄住过的地方,静园。” 曹炟明白了,道:“那府邸在我们离开安阳的时候被毁得厉害,朕前段时间才叫人去修整,已经命名为陈留公主府了,只是暂时还没有修整好,要想回到那儿住还需要些时日。” “哦。”尉迟靖明显有点点失望,却也并没有勉强。 曹炟又道:“靖儿,昨晚,你守着我?是不是因此而累坏了?” 尉迟靖精神萎顿,并没有听清曹炟说的是什么,只道:“我没事。” 看她又是昏昏欲睡的模样,曹炟忽然伸出双臂,将她抱了起来。 尉迟靖蓦然清醒,却不敢挣扎,“你疯了!不想要你的胳膊了!” “没事,我这条破胳膊还能抱得动自己心爱的女人。” 尉迟靖害怕一挣扎,反而要牵拉到他的伤口,只嘴里说:“放我下来,不要你抱!”却不敢真的挣扎,结果就被曹炟这样抱进了屋内的榻上,人一落到榻上,尉迟靖赶紧紧张地查看曹炟的伤口,却见果然有些许崩裂,血都渗了出来。 尉迟靖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扭过身子不理他。 曹炟轻扶她的身子,想让她躺下,她却道:“被你气得毫无睡意了!曹炟,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我会愧疚的!万一你真的因为我失去这个胳膊,可如何是好?” “我有分寸的,这不是没事吗?” 尉迟靖还是不理他。 曹炟笑笑地也爬上了榻,“那,的确是有点痛的。” 尉迟靖气坏了,“痛死活该!” 却终于还是担心,不由自主地转过脸来,道:“你赶紧回建章殿去吧,让太医好好的给你看一下。” “不用太医,他们都是没用的,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痛了。” “你——不要脸!”尉迟靖又扭过身子不理他。 曹炟哄了好半晌,尉迟靖才算神色和缓了些,不过也是累的,天一黑啊,困意就止不住的袭来,虽然她下午其实睡了好几个时辰。 曹炟见她连连哈欠,便柔声道:“靖儿,休息吧。” 尉迟靖是真的很累,嘴里说:“我不困,你赶紧走。” 人却已经歪倒,曹炟趁势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来,她便靠着他的胸膛睡着了。曹炟面带笑容,就这样半坐着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的似乎在挣扎。 曹炟睁开眼睛,往怀中人儿看去,只见她面色苍白,秀眉紧拧,似乎在受着什么深重的折磨般,双拳也是紧紧地握在一起,捧着胸口,嘴里还模糊地喊道:“救,救命啊——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曹炟轻轻地晃了晃她,“靖儿,做噩梦了?” 尉迟靖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还是继续沉浸在梦中的情景。 只见她紧咬着唇,甚至将唇上咬出一个血印来。 一般人做梦,做到这种程度肯定会醒来,然而尉迟靖却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这让曹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连忙大力地晃她,“靖儿醒醒,醒醒!” 然而尉迟靖还是醒不来,曹炟向外头喊道:“来人,叫太医!” 一会儿,太医便来了。 只见尉迟靖在榻上不安地挣扎,面色已经非常难看,然而还是醒不来,把了脉后,太医却道:“脉象时急时缓,但却强而有力。” 曹炟焦急,问道:“这是何意?” “皇上,公主没事,只是在做梦而已。” 曹炟却越看越不对,“混帐!做梦能做成这样吗?” 太医惶恐跪下,又道:“皇上,有一种梦叫做梦游,梦者如临真境,因此会有种种异常表现,公主虽然没有起身梦游,但以她的状况来看,很像是在梦游状况中,若强行令公主醒来,会惊吓到她,介时问题会更严重,所以建议有人守在公主身边即可,等她自行醒来。” “滚!滚!”曹炟将太医骂走。 连太医都没办法,这一夜,曹炟只能亲自守在尉迟靖的身边。 他感觉到她在受什么深重折磨,没有办法替她分走,就只能轻轻地拥住她,不断地道:“靖儿乖,快从梦中醒来,靖儿乖,别怕,有我在你的身边呢……” 尹凤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时间愤怒地将一只茶碗摔到地上。 “什么,他居然住在宁祥宫?!”尹凤的声音有些许尖锐。 “皇后娘娘,听说是那靖公主病了,请了太医也没用,皇上因此陪在那里。” 尹凤忽然默了下,眸子里现出一抹兴奋,“病了?梦游?” 那宫人道:“正是。” 尹凤摆摆手,“你出去吧。” 房间里只剩余她一个人,她的脸上方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 天渐渐地亮了,尉迟靖忽然醒来。 身体沉重异常,却觉得榻上并非自己一人,吓了一跳,待细看时,才明白原来是曹炟和衣躺在她的身边,此时正睡着着。 尉迟靖见他虽然睡着,却依旧满面倦容,料想昨晚自己没少折腾,便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去院子里,阳光很亮,她眼前有些发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长吁口气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视太阳,“阳光真好啊!” 曹炟也醒了过来,一摸旁边没人了,慌忙起身来出屋,只见尉迟靖双手向着太阳,身形却似有些不稳。 他走过去轻拥住她,“靖儿,你做什么呢?” “和帝,太阳真好。”尉迟靖答道。 曹炟抬头看了看,太阳的确很好。 “靖儿,你身体是不是很不舒服?” “晒晒太阳就好了,一见到太阳,就觉得轻松多了呢。”尉迟靖答道。 曹炟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只见眼下青影明显,就好似好几天没睡过一样,而且仅仅一晚,人似乎也肖瘦了一圈儿。 曹炟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头,其实尉迟靖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对。 …… 曹炟命人把贵妃榻搬出来放在院子里,阳光能够完全照得到的地方,又叫人在旁边生了暖炉,煮了热茶,既然她喜欢晒太阳,便多晒晒吧。而且她头刚一沾到榻上,似乎就已经又疲惫了,睡了过去。 曹炟命人请来巫雅,巫雅再次围着尉迟靖仔细观察了一大圈,最后摇摇头,“本夫人知道,她定是中邪了,可是到底中的什么邪,我却看不出来。和帝,恐怕这次我是帮不了你。” 曹炟一时忧心忡忡。 晌午时分,宫里却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曹煜及刘成风之女刘凌儿。 谢流云、唐环等人都不赞成曹炟见此二人,但曹炟还是宣了二人进来。 曹煜总算再次踏入了建章前殿,殿内的文武大臣都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从前的敬和皇帝,现在怎么还敢踏入此殿呢?然而曹煜表现的却很从容,看着皇位上的曹炟,曾经,他自己坐在那里,现在,却只能仰望。 心里复杂的念头涌起,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依臣下的规矩给曹炟施了礼,曹炟让其平身。 兄弟二人久未见面,此时见面却都不提兄弟之情,只是以君臣之礼待之,曹炟的目光落在刘凌儿的身上,问道:“这位是——” 曹煜答,“她是刘成风之女刘凌儿。” 曹炟的目光淡然扫过刘凌儿,见刘凌儿虽然跟在曹煜的身后,但是神情冰冷,而且眸子里有淡淡的戾色。曹炟当然清楚明白的知道刘凌儿与自己之间,是什么样的仇恨,曹炟上位后,认为刘成风的拜月教乃是邪教,在汾城的时候就已经进行大力打压,直到如今,拜月教基本已经从民间消失,只有少数顽固份子还在暗中活动。 “不知道你们这次来,是有何事?”曹炟问道。 “皇上,城内外皆贴着告示,以求会数术之人,消灭黑云,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今日我与刘姑娘正是揭榜而来。” “黑云之事,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不需再劳顿二位。”曹炟道。 “皇上,黑云没有散去,依旧向城内进发,听说城内百姓皆穿盐衣,但这只是防范,要完全消灭黑云,才是真正的将这件事解决了。刘凌儿之父刘成风,乃是半仙之体,刘凌儿自小继承衣钵,传承其父之技,如今,她有办法让黑云完全消失。” “哦,是真的吗?”曹炟的目光落在刘凌儿的身上,询问她。 刘凌儿只能向前一步,“四公子说的不错,民女可解决此事。” 这时,有大臣道:“皇上,如今黑云已然压在安阳城上,虽然百姓穿盐衣,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既然有人声称能够解决此事,不如让其试试。” 其他大臣似乎也都很赞成,毕竟黑云压城,人心惶惶,大臣们也都是普通人,到最后依旧是保命最重要。 曹煜见曹炟还是有些犹豫,曹煜忽然跪了下去,“皇上,我知道,你还是忌讳我与刘姑娘的身份。但是皇上有没有想过,这安阳城,这邾国,也曾是本公子的,本公子现下虽然已经不是皇帝,终究还是不忍安阳城被毁。至于刘姑娘,刘姑娘之父刘成风,这一生都为跟随国之大道,为民服务,刘姑娘被从小教导忠君爱国,此念深植骨中,见百姓危难,才冒着杀头大罪请命入宫,还请皇上能放下之前的成见,让刘姑娘尽力一试。” 这番话说的诚恳,如果曹炟再拒绝,但显得小家子气了。谢流云此时上前一步道:“曹煜,你敢说,此次前来,只为了消灭黑云,别无所图?” “那么谢大人觉得,我还能图些什么呢?”曹煜露出一抹冷嘲苦笑。 众大臣都点头,有人道:“谢大人,现在消灭黑云最重要。” “是啊是啊,消灭黑云最重要。” 众臣已经被黑云压得人心惶惶,此刻听得刘凌儿有办法,居然多数人都赞成。 曹炟见状,也不再阻拦,只道:“好,既然如此,便让你们试试。” 刘凌儿和曹煜,暂时被安排在东暖阁暂住,曹炟亲自相送,经过宁祥宫门外的时候,刘凌儿的目光往里头瞅了眼,正巧就瞅见尉迟靖躺在贵妃榻上沉睡的样子,忽然顿住脚步道:“尉迟靖她怎么了?” 曹炟心头一动,道:“刘姑娘认为她怎么了?” 刘凌儿冷冷一笑,“回皇上,民女看着她像是中邪了。” 曹炟哦了声,“那不知刘姑娘可有办法治此邪?” “那得进去瞧瞧。” 曹炟往周遭看了眼,安排的暗卫及侍卫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再说尉迟靖的院中还有翟白和聂玉郎,应该会没事。 于是道:“刘姑娘请。” 这么多人走入院中,都还是没有吵醒尉迟靖,她的皮肤因为虚弱而在阳光下显出些许不健康的透明,脆弱的像个果冻人。曹炟的心猛地抽痛,他才离开一两个时辰,她的情况像是又恶化了些,昨晚她是做了一整晚的噩梦,于他又何偿不是呢? “靖儿,靖儿醒醒!”曹炟轻声唤他。 另一边站着的曹煜,见状也不由拧眉,刘凌儿刚想往前去,曹煜忽然道:“凌儿。” 刘凌儿站住了脚,向他看着,眸光中有一抹疑惑。 曹煜的唇抿了抿,也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定,道:“救她。” 只这两个字,刘凌儿却更不明白他的心思了,冷凝的脸上出现一抹疑惑,手中的尖锐寒芒却悄悄地收了回去,之后她勉强地点了点头。 尉迟靖被唤醒后,首先看到的是曹炟,不由嫣然一笑,“和帝,是你。” 转目间却看到了曹煜,忽然捂住眼痛苦地道:“醒来!醒来!尉迟靖醒来!不要再在梦中了!” 这几日,但凡她做噩梦时,都在梦中强烈地希望自己醒来,然而总是醒不来。 看到曹煜的刹那,她以为自己犹在梦中,是以才有这种反应。 以前的曹煜,虽觉得自己伤害沈婥颇深,为了得到安歌又曾杀掉他最心爱的男子,但依然觉得她反正是个坚强的女子,就是因为她的强,而引来诸多事,是以她应该能够随所有的痛苦,直到此时,他发现她居然把她当成是噩梦,心头的震惊渐渐地化为一阵锐痛。 这个女子,不是没有信任过他的。 她曾经那么的,依赖过他。 可是现在,那当真仿若是一场噩梦呢!于她是,于他也是。 曹炟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拥住她,柔声道:“靖儿,不是梦呢!是我邀请他来的,你放心,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他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哄劝了好一会儿,尉迟靖感觉到曹炟的吻和他的温度,方才渐渐地明白这的确不是梦。 坐起身来后,目光落在曹煜和刘凌儿的身上。 这曹煜果然与以前不同了,脸上多了风霜之色。 她恨极了他,也怕极了他,但是到现在,却只是厌恶他。 她的目光淡淡地从他的脸上滑过,落到刘凌儿的脸上,“刘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刘凌儿没应声,却是蹲下身,直接往她的腕上摸去。 她本能地把手腕往后缩,却见刘凌儿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抓住了那串引魂铃,不知道她的手上曾经染过什么样的东西,尉迟靖只觉得她手上灼热,而引魂铃尤其灼热,惊吓之下不由啊地叫了一声,曹炟的手也搭在刘凌儿的手上,猛地将她的手拿开,同时变招忽然捏住了刘凌儿的下巴,声音冷到如同冰块,“你想害她?” 刘凌儿被捏住下巴说不出话来,便看向曹煜,曹煜连忙道:“她断不会害公主的!请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曹炟的目光极冷,像要把人穿透。 直到这刻,刘凌儿才忽然发觉,这位皇上不愧是曾经传闻中的冷血铁腕王爷,那一股嗜杀的血腥暴力气息,在刚才忽然冲破他一惯的沉稳与尔雅,冲破他的躯壳暴发出来,若不是曹煜,她刚才必定死于曹炟的手中。 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不敢再造次。 老实地答道:“回皇上,请您看这串铃。” 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尉迟靖手腕上的铃当上,只见其中有一只铃当,像被火灼了一下的有些发红,而且铃当上隐隐出现一些奇怪的符文,再过片刻,就又消失了。 果然问题是出在铃当上,曹炟赶紧把铃当从尉迟靖的腕上脱下来,紧紧地握住,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眸子里的暴戾之气更重。 尉迟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曹炟了,这时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道:“我没事,大不了以后不戴着它便行了。” 却听刘凌儿道:“现在却不是不戴就能解决问题的。此铃从外观看与其他铃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有人用了极特殊的方法,将符决画在了铃内。根据刚刚浮出来的字符,我判断应该是地狱咒,中此咒者,先前一两天只是噩梦连连,之后便会越来越虚弱,直到四五天之后,会忽然死去,看起来就好像急病而死。” “地狱咒?”尉迟靖从未听说过,天下间竟然还有此等咒。 刘凌儿接着道:“不错,当每天夜幕降时之时,便是此咒开启之时,你自以为不过是噩梦侵扰罢了,然而却无法从噩梦的折磨中清醒过来,那是因为你的灵魂在夜里,被抓去地狱,受十八层地狱的重重折磨,每晚,你的灵魂将穿过三至四层地狱,在每层地狱都受尽折磨,至第五天或者第六天,你受尽了十八层地狱的折磨,便会气尽而亡。” 曹炟的手已经握得很紧了,她受着什么样的苦,他昨夜里是亲眼所见,他陪了她整晚,她整晚都在受着极深重的折磨而醒不过来。 听得刘凌儿道:“此铃想必是与公主有极密切的关系,甚至曾经与公主的灵魂有所交汇,因此曾经,此铃对公主来说,当是护身符一样的贵品。如今此铃被此符所毁,怕是对公主只有害处,没有好处,而且就算此铃离身,也会产生一样的效果,地狱咒依旧不能解去。” 曹炟道:“那要如何才能解去?” 好半晌,刘凌儿才道:“皇上若能答应民女一个条件,民女可解此咒。” “你敢和朕提条件?”曹炟的声音冷到骨子里,这么久以来,他真的很难动到如此的真气。 刘凌儿道:“是,而且民女的条件很简单。皇上在两年前曾经将拜月教论为邪教,民女之父在那段期间被迫害而亡,死后还要落上邪教之主的帽子。拜月教向来为邾国祈福,曾经是邾国第一圣教,如今伦落至此,只能说是天命如此,但是我父何辜?因此要求皇上为我父摘掉邪教教主的帽子,而以高士之名厚葬之。”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尉迟靖想起自己当初为陈留王之平反而做出的努力,顿时有了同病相连之感。 但是此事毕竟事体重大,恢复了刘成风之名,等于为拜月教正名,如此一来,本来已经毁去的拜月教可能重新兴起。 而如今看刘凌儿与曹煜的关系,拜月教若重新兴起,直接受益者恐怕就是曹煜,凡教类,是最宜在短时间内壮大并且能够左右民|意的东西,细思便知,这后头不知道有多少凶险在等着。 她几经犹豫,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听得曹炟道:“好,朕答应你。但是你要让靖儿恢复健康,若她少了一根头发丝,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 尉迟靖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答应这件事,不由地道:“和帝,不可!” 曹炟看着她的眸子,“事关你的性命,没有什么可不可。” 刘凌儿当下行大礼,隆重谢恩。 而曹煜,也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今次他们其实主要就是为复教一事而来,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地达到了目的。 之后,刘凌儿道:“请当此铃当取下,由民女化去其中之符,便可解。” 曹炟于是将那颗有问题的铃当,取下来,放在了刘凌儿的手中。 尉迟靖又问了句,“符化去后,此串铃能恢复当初否?” 第502章 要杀她,其实并不是太难 刘凌儿道:“此铃已毁,不复当初。只能是一件普通的饰物了。” 尉迟靖愣了下,却是道了声,“也好。” 刘凌儿拿了铃道:“那民女先行告辞,晚上再过来探望公主。” 说着便向二人施礼告辞,曹煜也向二人告辞,到了门外,却见聂玉郎大刺刺地挡在二人的面前。 “凌儿,你怎会与他混在一起!”聂玉郎轻蔑地看了一眼曹煜。 曹煜倒似乎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可能有些什么事,只是不介意地笑笑道:“你们慢聊,不打扰你们。搀” 说完,就准备离开。 聂玉郎却偏偏要挡在他的面前。 曹煜没办法,只好往侧面行去,由他的身侧绕过去。 惹得聂玉郎哈哈嘲讽笑道:“凌儿,你看到没,曾经的帝王又如何?我不给他面子,他便只能绕道走。” 他满以为如此可以折辱于曹煜。 没想到刘凌儿对他这一套,相当的厌恶。 “幼稚!”她冷冷地说了两个字,然后猛地出手推开他,将他推到一边去,她径直往前而去了。 “唉!唉你这个冷血的女人!这么快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我才是你男人!” 但是刘凌儿连头都没回,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曹炟守在尉迟靖的身边不肯离开,想到刘凌儿的话,若是四五天之内没有发现这劳什子地狱咒,这东西就会要去尉迟靖的命了。 尉迟靖看出他的愤怒,小心翼翼地用手刮了下他的鼻子,故作轻松地笑道:“好了,刘凌儿都说要救我了,你还这么生气做什么?只是你答应了刘凌儿那个条件,免不了使曹煜要借了拜月教来做乱,太不值得了。” 曹炟轻握住她的手,他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半晌,他默默地抱起她,“外面冷,还是回到子里休息。” 尉迟靖害怕他再生气,乖乖的由他抱了进去。 从宁祥宫出来,正好遇到铁面侍卫,回报道:“皇上,末将等去查看了先皇皇陵,果然里头有人动过,还遇到了那伙人,与他们激战,可惜最后还是被他们逃了。还有皇上所说的那个匣子,也不见了。” 曹炟听完后,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铁面侍卫道:“要不要将它追回来?” 曹炟道:“不必了。” 原来曹炟那晚似梦似醒之间,觉得有人在问有关江山图的事情,他心里觉得不能答,但是又觉得问他的人是尉迟靖,实在不忍心不答,就把真相说了出来,他醒了后,觉得这似乎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江山图的位置被泄露了,但是因为问过身边的侍人,都说那晚只有尉迟靖在他的身边,于是他确定,他将这个消息是告诉了尉迟靖。 他立刻派铁面侍卫去皇陵查看,结果得到这样的消息。 铁面侍卫还想说什么,曹炟道:“你下去吧。” 走在路上他便在想,靖儿,你找江山图,是要为陈留一族报仇吗? 好吧,如果你执意要报仇,就来吧,朕愿意成全你。 想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 一会儿,便到了尹凤的寝宫。 因为已经是傍晚时分,尹凤以为曹炟是来与她共用晚膳的,心情很好,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臣妾恭迎皇上!” 未料曹炟根本没有理会她,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尹凤脸上的笑容消失,默默地跟进了房间,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丫头宫人都走了出去。 “皇上,您在生气?”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曹炟冷冷地盯着她,“是你做的。”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那个铃当里的地狱咒,是你搞得鬼,你要害她,要害死她!” 曹炟忽然抬头,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颈,“你想杀她!你竟想杀她!你难道忘了,若不是她借你铃当,你根本就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尹凤知道自己所做之事败露了,当下也不解释,只是委屈地盯着曹炟,眸子里满是泪雾。 曹炟见她被掐得面色通红,才忽然将她甩开,尹凤弯着腰咳咳咳起来。 曹炟语气漠然地道:“来人呀!” 门外便进来两个宫人。 曹炟道:“这个女人,企图谋害陈留公主,将她拉到死牢去。” 两个宫人道了声是,便要动手。 却听得尹凤冷声道:“慢着!” 她缓步行到曹炟的面前,道:“皇上,你这样对我,你不怕我叔叔找你麻烦吗?” “尹凤,你是现出本来面目了吗?要拿你叔叔来要胁朕?” “臣妾不敢。不过,皇上要押臣妾到死牢中,我叔叔不会坐视不理,介时,不但皇上不能拿臣妾怎么样,反而还要应付我叔叔,岂不是划不来?” “是划不来,但是朕绝不能容忍你去害靖儿。” “可是皇上,你可知,臣妾一旦出事,将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而这后果,就算你倾邾国之力,也无法承受。” “你什么意思?” “皇上,先皇皇陵,是否已经出事了?”尹凤问得笃定,唇角甚至含着淡淡的微笑。 这次,是曹炟挥了挥手,刚才唤进来的两个宫人,又被打发了出去。 “原来是你!”曹炟冰冷的声音,让尹凤的骨头都感觉到了寒意。 然而她一点儿都不怕,只道:“是不是我都不重要,反正只要我出事,甚至是我哪天不高兴了,它随时都能被送到我叔叔尹铉的手中。那东西有多么的重要,想必皇上一定心里有数,介时,皇上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不过说实话,自臣妾嫁给皇上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皇上的人了,若不是皇上你一直恋着那尉迟靖,你我二人,朗才女貌,真的好般配。” 曹炟现在已然明白,江山图原来是落到了尹凤的手中。 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真觉得以前是小看她了,她害尉迟靖,又不动声色夺了江山图,手段当真厉害着呢。 曹炟觉得自己似乎要重新认识眼前的女子了。 好半晌,他道:“听着,若你想继续好好活着,就不要再动尉迟靖一根汗毛,否则,不要说赔上半壁江山,就算是赔上整个江山又如何?朕也会为了她,而杀尽所有负她之人!” 尹凤听得心头一阵发寒,“你竟当真如此爱她?” “是的,朕爱她!” 她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现在,便解了那劳什子地狱咒!” 尹凤眼眸含泪,“既然皇上知道此咒,想必是有高人识破此咒,既然如此,想必用不着臣妾去解此咒。毕竟,臣妾刚刚才下手害她,现在又说去为她解咒,她一定不会信臣妾的,反而于事有害。” 她的手腕几乎要被曹炟捏断了,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她对他的所有侈求,都是一场空。 就算她再多做些什么,也还是不会得到他的心。 曹炟终究放开了她,往门外行去,“尹凤,你好自为知,朕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尹凤跌跌撞撞地追到门口,望着他绝然的背影远去,终是流下两行苦涩自嘲的泪水。 好一会儿,她才发现门旁边站着个人。 抬头与那人目光对上,她吃了一惊,“叔叔!您什么时候来的?” “曹炟那个家伙,欺负你了?”尹铉问。 尹凤慌忙地抹去眼泪,“没,没有。” 但是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妥,实在不能确定刚才尹铉到底听到了他们多少谈话,是否已经知道江山图落入到她手中的事情。便不再控制情绪,任泪水流下来,哭哭啼啼地道:“叔叔,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虽然贵为皇后,却不能得到他的青眼有加,之前还好些,现在尉迟靖一回来,他的心,便全然的在她身上,再也不会顾忌我的心情了。” “呵呵,这是曹姓之人,共同的弱点呢。” 尹铉说着,进入房间,尹凤跟了进来,尹铉将门关上。 “这么说来,你离江山图却是越来越远了?” 尹凤这才确定,尹铉真的没有听到她和曹炟那段关键的谈话,于是委屈地点点头,“恐怕是的,凤儿帮不了叔叔,好生愧疚。只是凤儿只有叔叔这一个依靠,还请叔叔不要为了这件事,便对凤儿弃之不理。” 尹铉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争气?当初彩玉得不到他的心便也罢了,你说你,不是练有什么惑心术,怎么就得不到他的心?” 尹凤想到上次施展惑心术,其实是有点作用的。 但是到最后一次,曹炟却在梦中差点死去,若不是尉迟靖闯入他的梦境忽然唤醒了他,恐怕他此时已经像个死人般,永远沉浸在那痛苦的梦境中了。 她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曹炟,而不是躺在榻上,只会做梦的植物人。 从那以后,她未再向他施展惑心术。 尹凤想了想,却道:“叔叔,并非我不施此术,而是他的身边,始终有个尉迟靖,你知道的,这贱人于数术风水方面有过人之处,凤儿的术法皆被她破去,本来这次,差点就能让她命丧黄泉,却在这关键的时候被识破,她不死,我根本没有办法对皇上施用惑心术。” 尹铉的眼神冷冷的,“是吗?” 尹凤点点头,“正是,凤儿无一点虚言。刚才皇上之所以忽然对凤儿发难,便是因为凤儿对付尉迟靖,被发现了。” 尹铉见她神态诚恳,当下道:“要杀她,其实并不是太难。” 尹凤惊喜道:“叔叔有办法?” 尹铉却又摇摇头,“暂时并没有。” 尹凤微感失望,却又道:“只不知道,今日来了何高人,竟然能识破地狱咒。” 尹铉道:“是敬恒皇帝,带着刘成风之女刘凌儿。” 听到刘成风三个字,尹凤的目光微冷,“我说是谁坏了我的好事,却原来是那个神棍的女儿。” 尹铉道:“看来,你对刘成风是有所了解。” “敬恒皇帝之时,拜月教乃邾国圣教,刘成风出尽了风头,又有谁人不知。不过他自知那一套只是糊弄人的,因此未敢真正的来到皇城现眼。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女儿居然能够识破这地狱咒,可见其人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说一这里,她心头微微一动,“若是今日才识破,必是今晚动手化解此咒,在化解此咒之间,刘凌儿最易走火入魔,而亦是尉迟靖最虚弱之时,叔叔若是想对付此二人,何不就趁现在?” 尹铉怔了下,半晌,点点头道:“凤儿说的对,这两个女子,一个死死粘在曹炟的身边,一个跟着敬恒皇帝,的确都不能为你我所用,不如死了的好。” 尹铉说完,又道:“你今日即被皇上责怪,便好好的留在屋子里吧,免得出了什么事,皇帝又在推到你的身上。” “谢谢叔叔体恤。祝叔叔万事成功。” 尹铉嗯了声,便走了出去。 再说刘凌儿,此时已经摆好法坛,四周都用大幅附纸围将起来,形成一个降魔阵法,而她自己便在此阵中。 法案上那一个画了地狱咒的铃当,此时正露出红光,透出里头的符咒。 一会儿,听闻曹煜在外面问,“我能进来吗?” “还没有开始,可以进来。”刘凌儿的声音冷清。 曹煜便走进阵来,“凌儿,为何还不开始?” “四公子,地狱咒极难化解,在我做法期间,不能有任何的打扰,只是如今没有护法之人,我实在是有些犹豫,万一走火入魔,我将陷入万劫不覆之地。” “这么严重?”曹煜怔了下,“那你为何要答应救她?” “曹炟喜欢尉迟靖,只有我救她,他才有可能答应恢复我父亲的身份,而使民众不再相信拜月教是邪教,而还是以前的正统圣教。只是——万一我失败,只怕从此疯魔,再也不能去主持拜月教了。” 曹煜也没有想到此咒居然如此厉害,当下道:“你放心,我会亲自在外护法,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刘凌儿道:“若是精通术数之人想要害我,即使不在这里,也一样可以趁我解咒之时害我。所以,必须是有懂得术法之人,才能够替我护法。” 就在这时,听得咯咯一声笑。 “凌儿妹子,你是在等我吧。” 随着说话声,一个打扮妖娆,脸上画着蛇纹的女子走了进来,却正是巫雅。 刘凌儿连忙向她俯身,“孔雀夫人。” 巫雅轻轻一扶,道:“不用客气。” 一双眼睛却是落在了曹煜的身上,有些许挑衅,“曹煜,我们又见面了。” 其实今天白天里就见过面,只不过离得远,并未说话。 巫雅当年想嫁给曹炟这件事,曹煜也是知道的,当时他根本看不起巫国,对眼前这位巫雅公主的所做所为,也只是当成笑话看,万万没有想到,三年河西,三年河东,有些事变化太快,使他促不急防。 “原来是孔雀夫人。”他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 巫雅倒也不追究前事,只道:“凌儿这里,你护不了她,今夜还是由我来吧。” 说着,她妖媚往阵外走,“凌儿,天色不早了,早点开始吧。” 刘凌儿道:“是。” …… 曹煜从阵中出来,依然站在阵外没有离开。 却见巫雅拿短笛吹出几声怪异的声调,只听得周围簇簇声响,不过须臾,阵外围一下子多了数百条毒蛇,它们个个都昂首挺胸,扭动着身子如同在跳舞。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把曹煜吓了一跳,连忙要跳开去,只见好像整个院中都布满了毒蛇呢。 也不知道巫雅是不是故意的,哈哈笑道:“曹煜,我这些小宝贝,可不是不认人的,你快点跳到树上去吧。” 跳到树上?那将是多么的狼狈? 曹煜紧抿着唇,料想巫雅绝不会在这时候伤害他。 于是只将目光落在刘凌儿的身上,不去理会那些毒蛇。 果然,那些毒蛇看起来很可怕,却像得了命令似的,对曹煜视而不见。 巫雅一笑,“算你有胆识!” 又向里头道:“凌儿,你放心,我这些小宝贝儿都机灵着呢,万一有个风水草动它们马上就会有所反应,我也会知道的。” 刘凌儿的声音从阵内传来,“谢谢孔雀夫人。” 话音一落,只听得阵内火光大盛,接着那铃当飞向半空。 周围的符旗如同遭遇大风,全部都簇簇地响起。 刘凌儿紧捏手决,只见飞到半空的铃当如同一团火苗在烧灼,同时铃当越变越大,并且发出刺耳的铃声,如同千万条恶鬼在同时吼叫,有悲惨的叫,有邪气的叫,有鬼魅般的乱叫,也有愤怒的吼叫,总之,那些叫声块实地传入人的耳膜,让人如坠地狱。 这大概就是每晚,尉迟靖都要听到的声音。 巫雅虽然也算是经验丰富,这时候不免也凝重起来,脸上再无一丝笑容,甚至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些微痛苦地看向曹煜。 发现曹煜面色难看,然而终究却并没有什么动作,似乎他能够承受这样的声音。 刘凌儿则对这些声音恍若未联,继续施法。 这边厢,解咒阵法进行中。 那边霜,尉迟靖整个人忽然疯魔似的冲到了院子里,头发披散着,双目翻白,一出来便扑倒在地,然而等曹炟与聂玉郎及翟白追上她,她却已经又爬了起来,像野兽般的对着三人伸出爪子,如同看陌生人般看着他们。 曹炟只觉得一颗心都要撕裂了,柔声道:“靖儿莫怕,乖乖的,一会儿就好了呢!来我这里,我不会伤害你的。” 然而尉迟靖好像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只觉得她全身的骨头都咯咯嚓嚓响着,那声音煞是吓人,而她的动作也因为这响动变得很诡异,然而她自己似乎根本无所觉,只是紧惕地看着三人,像野兽般呲牙凶他们。 三人都不敢在这时,硬上前,尉迟靖见状,往外面跑去。 翟白一个飞跃,到了尉迟靖的面前,伸开双臂挡住她,“公主,你现在不能出此院!” 尉迟靖往前行动的动作未停,直接撞在翟白的怀里,双手忽然掐住了翟白的脖子。 她的力气变得异常大,就算是翟白武功高强,一时居然挣脱不得。 聂玉郎见状,便要去敲她的后颈,被曹炟一把挡开,“不可!” 聂玉郎方才想起来,之前曹炟叮嘱过,就算尉迟靖闹得再厉害,也不能把她打昏,否则那地狱咒解不了,反而要更深入她的体内。这也是刘凌儿提前让人来叮嘱的注意事项,聂玉郎情切之下倒是忘了,这时候愣了下,便和曹炟一人一边,硬生生地将尉迟靖的双臂扳开,翟白这才挣脱。 聂玉郎惊惶不定地道:“皇上,怎么办?” ---题外话---——亲们,前段时间至接下来的十天左右(或者更长时间),小说内容可能看着让人有些憋气,主要原因是作者为了能够在限定的时间内(生孩子前)把小说写完所以其实是加班超前了一些,不能及时听取大家的意见,有些章节在把握上出现些许偏差,而且部分章节是定时的,就是不好再回头更改内容。有些地方可能会出现不严谨或者令人憋气的情况,受不了的亲可以先放一放再看(但请默默的,表在留言区说您先存文或者走了,会难过的)。但请相信作者已经尽力而为去把握了,祝大家阅读愉快!同时谢谢大家支持与关注! 第503章 你阻止不了我 曹炟见尉迟靖的眼角流下血来,面色苍白如鬼,一颗心狠狠地抽痛,尉迟靖这时又往前冲去,曹炟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扯过她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不顾她的手用力地打他的身体,不顾她的反抗,狠狠地吻住她的唇,这吻太过于霸道和热烈,尉迟靖虽然神智不清,但却被吻得晕晕呼呼,一会儿功夫,身体居然有些发软,没有刚才那般大力气了。 曹炟放过了她,只见她双眸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他是个未解的迷一样,这小模样儿却是令人怜惜,虽然披头散发还面色苍白,竟然还是被曹炟觉得可爱,心痛。 再次她把拥在怀里,亲吻着她的脸,额头,鼻子,眼睛…悦… “靖儿,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我们好好的熬过这个艰难的时间就会没事了,靖儿,你会好的——” 聂玉郎和翟白都转过脸去,不好意思再直视了。 但是曹炟刚刚放过她而已,她却忽然扑到他的肩上,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那一刻曹炟没有躲,反而就势将她抱了起来,结果就这样,她咬着他的肩,而他抱着她,回到了房间里,曹炟将她放在榻上,她尝到了丝丝的血腥味儿,放开了他的肩,肩上的衣裳已经红湿了一片。 她怔怔地看着他,目光复杂。 曹炟忽然明白,她此刻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明白的,一时间更加心疼她了,安慰道:“没事的,我不疼。” 尉迟靖的眼角又流下血泪,身体痛苦地颤抖,显然那地狱咒还在折磨着她,她抱着头,撕吼地钻入他的怀里搀。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刻,曹炟真的在祈求上天,能把加诸于她身上的痛苦,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他抬起袖子抹了下脸上,将泪水抹去,便像哄孩子似的将她抱在怀里,“靖儿乖,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而这时候,在刘凌儿的符阵中,那只铃当忽大忽小,上面的鬼画符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开始从铃当里出来,崩向刘凌儿。 刘凌儿一边躲避着这些符刀,一边继续做法,符旗一直簇簇地响,风大的吹起了曹煜的衣裳。 就在这时,曹煜听得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曹煜,你不恨尉迟靖吗?” 曹煜听着这声音有点陌生,一时竟没有想起来是谁。 只是没说话,往四周看了看。 听得那个声音道:“你若恨她,现在就是杀她的最好时机,你只需要大胆的走过去,将东南角的符旗拔出,此阵便会无效了。” 曹煜皱了皱眉,尉迟靖的确是他一生最大的敌人。 可是他以前已经杀过她一次了。 杀了她后,他没有开心,有的只是日渐深重的思念和痛悔。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那声音终是骂道:“怪不得你会失败,你连一个女人都不敢杀!你忘了她曾经做了什么好事吗?若不是她,你根本不会失去帝位,根本不会伦落到现在这模样!” 当年安阳城破的情景,忽然浮现在曹煜的脑海里。 是啊,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事情或许根本就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曹煜的神情有些微茫,终于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步,挡在他前面的毒蛇嘶嘶声叫着,却还是往后退去。 巫雅注意到了这边的情景,瞳孔收缩。 忽然向着其中一条蛇道:“宝贝,去!” 那条蛇便如同离弦之箭,忽然飞到了曹煜的身上,曹煜被吓了一跳,啊地跌倒在地,然后有很多蛇都爬到了他的身上,转眼间他已经成为一个蛇人。就算再胆大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吓到半死不活,曹煜奋斗挣扎,便见巫雅走到近前来,道:“曹煜,你刚才是不是想去破了此阵?告诉你,不可以!我答应为凌儿护法,就会做到。” 曹煜耳边的声音还在响,“快去啊,快去啊!否则你怎么能对得起你自己!你失去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曹炟还妄想要爬起来,可是身上被几十条蛇缠得死死的,他只能在那里无望挣扎。 巫雅注意到他的眼睛发红,不由地微怔了下。 往四周看了看,又并未发现异常。 不过她还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曹煜的额心点了下,曹炟一下子不动了,紧凝的神情也缓和,但是发现自己满身都是蛇的时候,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巫雅,你做什么?快放了我?” 巫雅观察了下他的眼睛,道:“你清醒了。” 曹煜也是极聪明的人,马上道:“我刚才是不是中邪了?” 巫雅嗯了声,却又道:“看来这里有个极会惑心的人,不过,人家要惑你,也得你心里有邪念才成。想必你正是被人沟起了邪念,因而才会如此。为了避免你再惹出什么祸来,所以你便干脆在这里躺一会儿吧,你放心,只要你不挣扎,我这些宝贝们不会伤你的。” 曹煜虽然觉得这样极不舒服,但见巫雅已经走到一边去,为了避免再出岔子,她决定还是认真点好,于是盘腿坐在地上,还是施术。 曹煜知道自己是必须在蛇堆里躺着了,当下只能叹息了声。 巫雅这一做法,便见那些蛇儿都比刚才更加的昂首挺胸,并且每条蛇儿都吐着芯子,看起来极为可怕,周围因为这些蛇儿喷出的嘶嘶声和蛇儿特有的口气,形成了一个有形的结界。 尹凤在房间里,忽然吐了一口血。 刚才她施术去蛊惑曹煜拔符旗,结果符旗没拔掉,反而被人破了术,她败了一局,吐出一口鲜血,恨恨地砸了下床。 她早知道是巫雅在为刘凌儿护法,却并未料到这个巫雅原来也有几分真本事的。 想到这里,她只能放弃,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尹铉的身上。 此时刘凌儿在阵中,依旧在躲避那些符刀,被躲过的符刀危力不减,直往符旗砍过,所以符刀过后,周围的符旗都或多或少有所破损。就在这样的时候,又有几十只箭矢忽然往阵中射来,目光就是刘凌儿和那只铃当,刘凌儿不但要保证自己的性命,还要铃当不被箭矢射中,一时间只觉得应接不暇,终于右肩和腿上,分别受了一箭。 但她也是强悍的性子,竟然一点儿都不喊痛,依旧动作敏捷地躲过箭矢和护住铃当,好在这一拨箭矢过去后,再没有箭矢射进来。 巫雅观查了片刻,心里明白这些射箭人定是被人阻止了,又继续闭目护法。 而那些射箭矢的人,果然已经被人制服,铁面卫队从后面冲上来,将这些射箭之人全部都就地杀死。 这也是曹炟叮嘱的,不留活口,也不必盘问,因为敢这样做的人除了尹铉就没有别人,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不盘问便是间接给尹铉面子了。 不过远处的尹铉见此情景,便也知道皇帝这次为了尉迟靖的性命,的确是做了很周祥的安排,怕是不能得手了,当即也悄悄地退出去了。 刘凌儿继续坚持做法,终于,铃当内的厉鬼叫声渐渐地减弱,而换成了一种,铃铃铃,铃铃铃很空灵悦耳的铃声,铃当上的符刀也渐渐地出完,铃当变得干净,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 一直到最后,铃当忽然落地,刘凌儿手疾眼快,将它接在手中。 然后仔细看了看铃当,发觉它的确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心里一松,眼前一黑,刘凌儿便晕倒在符旗阵中。 这边厢,巫雅也松了口气。 还有被蛇缠住的曹煜,亦是心情极为复杂。 而被曹炟紧紧搂在怀里的尉迟靖,也终于安静了下来,曹炟感觉不到她的挣扎时还吓了一跳,将她的小脸从怀里扳起来,才发现她已经睁开了澄明的眼睛,正泪盈盈地看着他,却是不说话,曹炟知道这次她是受了很重的折磨,但见她眼神恢复正常,身体也很柔软不像之前那般,便明白地狱咒或许已经解了,当下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乖靖儿,你好了,没事了。” 声音微颤,他刚才真的以为,尉迟靖会被折磨而死。 尉迟靖也伸开双臂,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 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能力想,只想这么依偎在他的怀里,才有安全感。 …… 这样过了一夜,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 尉迟靖虽然有些虚弱,但休养两天想必就没事了,而那只铃当也被刘凌儿还了回来。 尹凤没有受到惩罚,曹炟照顾开始关注黑云事件。 巫雅继续等待况离的出现。 萧齐君继续吃吃玩玩。 唯刘凌儿受了伤,而曹煜竟然破天荒没有阻拦聂玉郎来探望刘凌儿。 聂玉郎亲自端了药碗进入屋里,刘凌儿正背对着门在替自己换纱布,闻到了药味,以为是宫人送来的,当下伸出一只手,接过了药碗。 并没有回头看聂玉郎。 聂玉郎也不说话,将药碗递给她,只见她一口气喝了碗中的药,头也不回,又将药碗递给聂玉郎。 聂玉郎连忙把一片蜜饯往她的口中塞去,冷不防的,她还是张了嘴,蜜饯吃到嘴里,这才回头看清是聂玉郎,眉头一拧,将蜜饯给吐了出来,“你往我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聂玉郎赶紧再拿出一片蜜饯,“药苦,吃了这蜜饯就不苦了。” 刘凌儿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聂玉郎赶紧又塞了一片在她的口中。 这次她倒是没有吐,嚼了好半晌,才咽下去。 聂玉郎见她包扎自己的伤口好半天,还是没有完全包扎好,毕竟伤了一条胳膊,又伤了一条腿,实在不便。 他便拿过纱布,要为她包扎。 “你干什么?”刘凌儿似乎不理解。 “凌儿,你我都同生共死过了,你还是不信任我吗?这伤口是要好好包扎的,要不然以后会留下后遗症的,介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不用,我自己——”刘凌儿的话还没有说完,聂玉郎忽然抱住了她,“凌儿,你知道你受伤我有多担心吗?我恨不得受伤的人是我,但是现在我只能为你裹伤,我只是想为你做这一点点事情而已。” 说着,他居然大胆地吻了下刘凌儿的额头。 刘凌儿气坏了,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并且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 “我不用你管!”她冷清清地道。 聂玉郎真是气得牙都痒痒,这世上,还有比刘凌儿更加暴力的女人吗! 为什么就偏偏被他聂玉郎碰着了!? 聂玉郎坐在地上,生好半天气,不起来。 刘凌儿不喜欢房子里一直有个人,便又道:“你起来,出去!” 聂玉郎扭过头,不理她。 她见他一幅孩子般生气的模样,冰冷的心反而是柔软了下。 但她还是不肯低头,又去自己裹伤。 裹着裹着,却发觉怎么都裹不好,反而伤口因为活动又裂开来,有血往外头渗。 聂玉郎终究不忍她受罪,又爬起来,这次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三下两下就把药给她抹好并且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了,包完了胳膊轮到腿,他脱她的袜子,她便又怒目圆睁张牙舞爪起来,聂玉郎嫌她烦,一指点在她的穴道上,她顿时觉得身半酥麻,动弹不得。 聂玉郎脱了她的袜子,查看腿上的伤,伤是昨天就包扎过的,但是今天已经被渗出来的血占粘在伤口上,聂玉郎用酒轻轻地沾湿那里,才细心地将旧纱布取掉,发现这一箭射得挺深,伤口乍然一看挺触目惊心的,聂玉郎紧抿着唇,也不说话,将伤药洒在上面,用干净的纱布给她抱得服服贴贴,这才又替她穿上袜子。 整个过程中,刘凌儿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这时候更是一幅想要杀人的样子。聂玉郎却又趁机在她的唇上迅速地啄了下,一点温柔的触感,让刘凌儿愣了一下,聂玉郎害怕点着她的穴道使气血不畅,于她不利,于是准备点开她的穴道,却在点开之前道:“你不许打我,我可是刚刚为你包好伤口,我是功臣。” 说完,才点开她的穴道,然后逃也似的溜出门去,甚至连头都没敢回。 看着紧闭的房房,刘凌儿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去,过了一会儿,更是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 又检查了一下聂玉郎给包扎的伤口,的确是比她包的好多了。 这一日,尉迟靖和曹炟、萧齐君及巫雅,曹煜和刘凌儿,一起来到了碧落行宫外,只见阵内浓黑已经散去,却是恢复了当初刚破倒阴阳作卦阵时的模样,空气明朗了,只是还是不断有小股的黑雾从地底涌出,却不似从前那般灼热,就算不穿盐衣到此处,只要躲过这小股的黑云,也可无大碍。 这是巫雅和萧齐君、曹煜和刘凌儿第一次见到倒阴阳八卦阵的原貌,虽然蛇形物已经被拉倒,却仍可看出曾经蛇形物处的无底黑洞,并且站于高处,将整个大阵收入眼底时,才发觉这根本就是个很大的工程,这倒阴阳八卦阵,是在建筑碧落行宫的时候,就已经建筑好了倒阴阳八卦阵,而蛇形物据说是后来才添加进去的,目前已被毁,不怎么能想象当时的原样了。 这个倒阴阳八卦阵,就是陈留一族的坟墓,尉迟靖再次来到这里,心情异常复杂,脑海里却出现了当时在阵中时,跟着沈婥时的一幕幕。 她记得,在阵中似乎看到一堵墙,墙壁上刻满了各种符号和文字,还有一个英俊的男子似乎也从墙壁上显过形。 如今回忆,却是不记得那男子的形貌,只觉得长得很是美。 而头顶的那团乌云,依旧没有散去,如今已经完全压在安阳城上方,只是城内上至朝廷命官,下至平头百姓,皆穿着浓盐泡过盐衣,因此黑云后面落下的两次,都只是在城内引起了恐慌,却并没有人因此而死去,而安阳城内的百姓知道盐衣可防黑云,居然渐渐的也并不那么害怕了。 开始有人穿着盐衣在街道上走动,收拾一些凌落的小摊子和垃圾。 众人都为找到对付黑云的办法而高兴,唯有一人崩着脸,始终高兴不起来,这个人就是——尹铉。 他见阵中浓雾散去,便也穿着盐衣,往阵中而去,好几次往那无底的深坑看去,却见里头黑洞洞的,实在看不清有些什么。 他转悠半晌,又遥遥看向在高处观看阵内情况的曹炟一行人,终是神情凝重的走出阵来。 众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但似乎达成了默契,皆不谈论不该谈论的话题,好半晌,倒是向来沉默少言的刘凌儿道;“这阵内黑云散去,半空里的黑云无补给,只要呼风唤雨,将盐沫吹去半空,想必就能够使半空里的黑云彻底散去。” 当时她和曹煜见曹炟的时候,便说是要解决这黑云而来。 如今她也知道这办法可能未必有人赞成,但还是得说出来,以示自己的确是为了黑云而来。 却听得巫雅对着天空懒洋洋地道:“本夫人瞧着,不必那么费事儿,这要把盐沫吹到半空去,得多少盐呐!是不是要把盐堆成山?” 要知道这时候,盐还是比较难得的货物。 全国各地的盐皆由盐商从遥远的盐碱地带来,当时还未形成大规模的制盐术,都是从西北的盐湖采集天然盐,就算有小规模的海边的制盐人,所产量也极小,供不应求,所以很多平民家,其实一年能够得到的盐很有限,甚至有人一年四季都吃不到盐。 如今要用刘凌儿这个法子,自然是有困难。而当时,城内百姓泡盐衣的盐,还是曹炟亲自交待下去,让盐商和富人把盐分一些出去给平民,宫内的盐也有运出很大一部分,才使得城内百姓人人有盐衣穿,但饶是如此,也已经很吃力了,如今要大量吹向天空的盐沫,且不说这法子到底行不行,就说这盐,也得从外地运来,得好些日子才能集够。 刘凌儿自然不会与巫雅较真,她也就是多这么一嘴以示自己没有食言,事实上,她已经救了尉迟靖,就是天大的功劳,如今这黑云之危,却未必需要她去解。 曹炟道:“靖儿,依你之见呢?” 尉迟道:“这半空里的黑云,现在知道它们不是邪门的空气只是一种培养过的蝓蛞,其实就没有那么令人恐惧了。没有阵内的黑雾补给,再加上不能够吸到人的血肉,想必坚持不了几日便会自行散去,反而是阵内,一直有新的黑雾涌出,不知道将会持续到什么时候,难道需要一直有人穿着盐衣与这些蝓蛞正面交峰吗?但若是不管不顾,只怕过不了几日,这些蝓蛞又会汇聚成为黑云为害。” 的确,在场众人皆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难点。 尉迟靖忽然道;“皇上,我还想入倒阴阳八卦阵,恐怕要想阻止蝓蛞不断涌出,只能从阵下入手解决这件事。” “不可以。”曹炟断然拒绝。 见众人都看着他,他似乎略微尴尬,道:“这阵极其凶险,现在既然知道盐衣对对付蝓蛞有效,便一直让人进来用盐袋捕尽它们好了,朕不相信地下有多少这东西,会一直涌出来,就算再涌出个半年一载,也没事。” 巫雅一听,却大摇其头,“和帝,这可不行,治根不治表,迟早出大事,再说,阵中不还有个况离?你打算不救他了?” 其实曹炟并非那样不讲义气之人,只是再也不想让尉迟靖冒险了而已。 于是道:“都这么久了,况兄只怕已经遇难。” 其实若去推算况离是活着,还是死了,多数人都会觉得况离肯定已经死了,在这样的恶阵中,能活着的话那除非是鬼。 没想到尉迟靖却道:“不,他还活着。我昨晚替他卜过,他依旧活着。” 尉迟靖的卜卦,向来准确,她的能力在场人都知晓,当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家都把目光落在曹炟身上。 曹炟的双唇紧抿,之后轻轻地握住了尉迟靖的手,“你一定要进去救他?” 尉迟靖没点头也没摇头,却道:“当初若不是他,我也出不来了。我欠着他。” 曹炟看着她的双眸半晌,尉迟靖也不躲闪,二人看着彼此,互不相让。 最后曹炟道:“朕不许你去!” 尉迟靖的眸子里忽然涌出泪雾,却又道:“你阻止不了我。” 说着转身往远处行去,曹炟不顾帝王之尊,紧随其后而去,其他众人见状,都颇为感慨地摇摇头。 这时,有人拽了下刘凌儿的头发,她紧惕转身,却见聂玉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正笑嘻嘻地看她。 刘凌儿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便也下山而去,她的腿还不太利索,胳膊的伤也没有好,因此有些踉跄,聂玉郎赶紧扶住她,却又被她推开。 见这两对渐行渐远,巫雅叹了声,“唉,这痴情和无赖,莫非也是种传染病?” 曹煜道:“痴情倒有,无赖从何说起?况且,和帝可是皇帝,怎么允许被说成是无赖?” 巫雅道;“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们曹家,都是无赖。” 曹煜自己找骂,这时只能挑挑眉,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齐君却是牵了巫雅的手道:“我们也走吧,其实美人,谁都没有你无赖。” 巫雅怒瞪他一眼,还是跟着他走了。 曹煜独自在山上漫步,不一会儿,感觉左侧多了个人。 转过身,却见正是穿着黑衣的姬风。 姬风上前请了安,“四公子。” 曹煜嗯了声,道;“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是什么感觉?” 姬风看向还没走远的萧齐君和巫雅,他们正在边走边打闹,巫雅看起来已经被萧齐君哄得很高兴,正咯咯地大笑着。 姬风道:“我的心情,想必四公子最是了解。” 所谓同是天涯伦落人,谁又有资格笑话谁? 曹煜呵呵冷笑,却没再说什么。 曹炟追到了尉迟靖,发现她只是面色难过地往前走,他也不拦她,跟在她的后面。 尉迟靖忽然顿住脚,转过身道:“曹炟,难道你要做无情无义的人,放任况离去死?” 第504章 文喋 “难道你让我放任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况离的事,你不用管,我会想办法救他的。”曹炟有些赌气地道。 尉迟靖冷笑,“你怎么救?这是风水大阵,不是普通的战场,你那些梅花卫队,铁面卫队如果起作用,早就进去救人了能等到现在?” “反正,朕不许你去!”曹炟还自称朕,想要在尉迟靖面前摆出些威风来。 “你与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生也好,死也好与你何干?曹炟,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和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尉迟靖丝毫不惧悦。 在一起?这种事曹炟的确已经不太侈望了,但他嘴里却道:“你迟早是我的皇后。” 尉迟靖微怔了下,半晌才道:“谁稀罕当你的皇后。” 曹炟不再多说,只是走过来,伸臂将她拥住,“即使上天真的不让我们在一起,也不能阻止我爱你。” 尉迟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搀。 那是让她心安的味道。 也有一种药的味道,他的伤其实还没有好,只是这几日事情太多,导致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伤,仔细瞧他,其实已经瘦了很多,她知道,在她被地狱咒折磨的那几天,其实曹炟也不曾好好休息过。 但是,明明知道不可以,还要这样生死纠缠下去,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 尉迟靖忽然默默地靠在他怀里休憩了片刻。 曹炟也松了口气,二人相偎着。 好半晌,听得尉迟靖道:“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 曹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尉迟靖又继续道:“我最近替你卜了一卦。” “噢?”曹炟倒有些兴趣,忽然又笑道:“别人都说你很厉害,卜卦很准确,人人都信你说的。但是我现在反而不信你了呢,只不知你卜出的这一卦又是什么?” “你不信我,又问我这一卦是什么?岂不矛盾?既然不信,就没有必要知道。” 在曹炟想来,这卦无非也就是用来说服他同意她的想法的,是以道:“既然如此,不说也罢。” “你——”尉迟靖无语。 沉默地气了半天,又说:“你为什么不信我了?” 曹炟笑了笑道:“因为你卜的不准。你看,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倒是有几次卜的正确的?那时候,你说我四哥是真龙天子,结果呢?他现在沦落至此,邾国也差点毁在他的手上。后来,你又算出夏炚是真龙之身,你肯定是这样算出的,否则你为何助他破安阳?还有,你即会卜算,怎地就没有算出我还活着,居然跳城楼去殉情?你现在倒算出况离还活着,你让我怎么相信?” 他的一席话,果然把尉迟靖说的又羞又恼,猛地推开他,瞪着一双美目看定他,想反驳,然而又觉得曹炟说的的确是事实。 不过她怎么肯认输呢?憋了半晌还是道:“主要是,我遇到的人都太坏了,你没听说过,人心难测这句话吗?卜卦自然是遵循天地之规则,但是人心善变,特别是你们这群人,根本就都没有走在即定的轨道上,这倒不是我卜错了,而是你们都走错了。” 见她说的如此认真,又外强中干的模样,他终不忍她生气,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么认真干什么?的确是人心难测,这点我懂。再说,你也没有卜错,我四哥到底还是当了几年皇帝的,夏炚虽然不是邾国的君,但也是天烬的君王,而我在天烬大墓时,身边有两个老怪物,他们随便做点手脚,也能让你卜不出我的生死,就算是那无能的冲虚子,当年不是还给尹白玉改命,使你以为他死了吗?” 见尉迟靖还是有些难过的样子,他又继续道:“只是你的确生到了不好的世道,这里高手众多,会打乱你的卜卦,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尉迟靖抬头,轻轻地压住了他的唇,“莫要说了,你不必替我找借口,其实我知道,占卜术是有规律的,比起人心变幻莫测,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但是,其实就算况离真的已经死了,我也还是要去倒阴阳八卦阵中去一趟的。” “为何?”曹炟不解。 “倒阴阳八卦阵中,还有未解之迷。只怕也是与陈留一族有关的,我既然身为陈留一族现存的唯一后人,我想我有这个必要,去搞清楚一切。” 曹炟忽然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吗?” 尉迟靖微怔了下,“为何如此说?” “大月氏兰妃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曹炟只说了这一句,尉迟靖却知道,以他的能力,只怕已经知道了全部的前因后果。大月氏要为兰妃讨回公道,而尉迟靖将这个重责大任又自己承接了过来,说到底她想自己解决这件事,其实也是为了能与曹炟之间寻找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而已,因为大月氏的加入,必定使一场私仇,变成国怨,介时受伤的无非又是百姓而已。 曹炟忽然道:“靖儿,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让你放弃,但是——”他忽然将她再次的拥入怀里,“靖儿,不管真相如何,我愿意承认所有的罪责,而且以现在的情况看,陈留一族遇害,与我父皇脱不了干系,我愿意承担这些,靖儿,你想要什么样的一个结果,我都给你,哪怕是你让我死,但请求你,不要再去动那个倒阴阳八卦阵,朕预感那里头没有什么好东西,你莫要去冒险,让朕自私一回好吗?” 他的话让尉迟靖的心锐痛,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却是低着头,不肯被曹炟发现到她的泪。 曹炟一时亦是难以控制情绪,只觉得,若能抱着她,就这样天荒地老,时间停止至此,也是好的。 他真是,一步都不敢再往前探,只觉得前面就是二人的万丈深渊,前面就是二人的海角天涯,前面就是永远的分离,再也触不到彼此的温度。 也不知道如此相拥了多久,却听得尉迟靖道:“傻瓜。”说着要将他推开,他却抱得更紧,也不反驳。 她又道:“你是一个帝王,你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为我陈留一族的冤案做个了结,可是你能放弃你的百姓吗?尹铉目的不明,你当真能放得下吗?” 曹炟像是没有听见般,不理会她。 她又道:“再说,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吗?万一,万一真相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呢?万一,我与你之间,并没有仇怨,但你却因为我的家族血仇背负罪责,这又算是什么呢?我们的爱情不但葬送于此,就算在陈留一族的灵前,我没有找到真正的真相和凶手,却找了你这个替死鬼,我又如何能告慰他们的亡灵?” 曹炟听到“万一真相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呢?万一,我与你之间,并没有仇怨——”的时候,心头忽然燃起一阵希望,继尔却又想,不会再有别的真相了。 定是先皇为了压制那个什么祭司桑日娜娜,而牺牲了陈留一族。 这实在也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尉迟靖抬头见他闭着眼睛,一脸死灰的模样,不由噗嗤地笑出了声,狠狠地咬了下他的下巴,“你以为,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就会让你替死吗?那样的话,我也活不下去了,既然我们都活不下去,何不再拼一把。你不是说,我卜卦不准,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希望奇迹的发生啊,或许我们的命运再次脱轨,然后反而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呢?” 曹炟听了,心果然怦然一跳。 谁不期待好的结果呢? 他终于放开了她,怔怔地体味下巴上的疼痛。 却听得尉迟靖又道:“你即知大月氏兰妃的前因后果,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回来报仇的,你为何还要对我这样好?止住陈留一族的纠葛,又不是只有一条路,若是那日,我死于地狱咒,便也毫无痕迹的结束了这件事。” 曹炟却道:“你刚才咬我。” 尉迟靖听得莫名其妙,却是很承认地点点头。 曹炟道:“我要还给你。” 说着忽然捧起尉迟靖的小脸,如同一团烈火般扑将上去,尉迟靖只觉得刹那间脑海一片空白,如被电击般啪啪闪亮,而他热烈的吻,落在她的眼帘上,唇上,鼻子上,嘴巴上,他似乎想将她含在嘴里,吃了她。 她竟然也不想反抗,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在激荡,血液如同着了火。 她惊吓于自己体内变化,不由地颤抖起来,眉睫却是微微垂下,企图躲到哪里去,曹炟不给她躲避的机会,一伸臂,大氅便脱了下来铺在地上,他将她抱上去,伸手去解开了她的衣领,尉迟靖惊吓地抱住了他的手,好半晌才道;“皇上,你,你干什么——”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我现在知道了,你莫要如此,我真的知道了……”她哀求地看着曹炟,曹炟却还是继续吻了上去,尉迟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二人曾经也有这样接过吻,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次特别不一样,尉迟靖知道,今日一定会发生一些特殊的事情。 然而,曹炟却又忽然停止了动作,也在她的身侧躺了下去,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喃喃耳语,“冷吗?” 尉迟靖睁开了眼睛,只见头顶天空一半绽蓝,一半被黑云覆盖,深秋的风辞得荒草簇簇地响,入目皆是萧瑟之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看出了一种波澜壮阔的美,而且也的确觉得不那么冷了。 曹炟的目光却只落在她的脸上。 半晌,才听得尉迟靖道:“不冷,你为什么忽然——”她其实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要停下来,她本来觉得今日一定会发生点什么的。但是终究羞于说出这话来,好在曹炟马上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他轻轻地吻了下她的耳朵和脸颊,“只是觉得,应该更公平些,将来,等到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时候,在一个不一定华美,却一定要温暖的房间里,可以全幅身心,没有负担的情况下,你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而现在——” 尉迟靖却道:“我本,早已经是你的女人。” 曹炟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二人当然还记得那一次的意外,他强要了她。虽然他并不是故意的。 “以后,我不会再犯那种错误。”曹炟道。 尉迟靖没有再多说别的,只是侧过身,将身体窝在他的怀里,“可是,我想要。” 曹炟的心怦然而跳,将她的小脸捧在手心里,看了半晌,只见她因为提出这样的要求,而脸色红怦怦的,一双眸子似乎不知道往哪藏,那模样就好像娇羞的小兔子般,令人不得不爱。 曹炟再次吻上她的唇,这次却是温柔得很…… 曹炟在这方面极霸道,却又极尽温柔,渐渐地,尉迟靖只觉得身体如火般,再度燃烧起来,没有上次那般突如其来,却是势渐大,令人不能自己,整个身体如在云端,感觉到自己被他捧在手掌里珍视而亲吻的爱恋,意乱情迷之际,果然是一点儿一点儿不冷了,牙齿紧咬着唇,在一阵阵的颤栗之中,几乎昏厥过去,又似乎被揉碎,与他合二为一。 苍穹中,黑的白的云雾滚滚。 深林中,树木簇簇。 似乎听到远处溪水潺潺,似乎听到小鸟啾啾。 良久之后,天地间的落叶之上,黑色的大氅之上,两个纯净的人儿,如婴孩般彼此拥抱,身上只盖着层薄薄的衣裳。 ……一切那么安静,又那么嘈杂。 …… 后来,尉迟靖想了想,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想要把自己给他?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答案,任何的国仇家恨,都阻挡不了她爱他。 即使她应该恨他,但那又怎样,或许有一日,两人终是拼到必须有一死。 但在此之前,没有理由阻止这爱情,也不想去阻止。 爱与恨,或许本来就可能同行。 …… 虽然曹炟不同意,但是安歌还是开始策划再次进入倒阴阳八卦阵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刘凌儿的要求下,曹炟宣布了刘成风为“高士”,并且令其信徒重修大墓,以正视听。但是却明言,拜月教因为教规问题导致教内之人良莠不齐,因此拜月教如今仍然不能重新兴起。 曹炟这一举,令曹煜陷入被动,本来想借刘成风之事,将拜月教理新兴起的主意遭遇到破坏,一时间很是郁闷。 刘凌儿则直接向曹煜提出,重兴拜月教。 曹炟并没有立刻拒绝她,只是说:“当时,你救了陈留公主,朕答应你的不过是为你父亲正名,并未牵扯到拜月教是否能正当兴起,如今你提出这个要求,却又要拿什么来换呢?” 刘凌儿神色不变,问道:“皇上想让民女拿什么换?” 曹炟道:“还记得拜月教初兴之时,是因为教众求雨得愿,教主刘成风更是为民请命,教内所敛所有的银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为不少的地方修桥铺路,百姓记恩,自然拜月教兴起,然而,这两年拜月教却并没有再行此善举,并且教义不明,又没有再行立功,又如何能够真正的正名?” 刘凌儿暗想,这两年变成如此这般模样,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狗皇帝赶尽杀绝,毁我教坛! 但是刘凌儿也清楚,皇帝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刘成风记恩,当年敬恒皇帝对拜月教相当的好,是以敬恒皇帝落难后,刘成风自然率阵投靠了落难皇帝,此举看似义气,于政治上而言,却着实是个大错误,只是刘凌儿却无力更改此状,支持曹煜,不但是其父刘成风之遗愿,更是拜月教近年来的大计,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刘凌儿眼睛辘轳地转,好半晌,忽然明了了什么,道:“民女明白了,皇上是想让我相助于尉迟靖,进入倒阴阳八卦阵?” “不但是如此,朕还要你,无论如何保住她的性命。若她死了,你与你父亲所有的愿望都会落空,你明白吗?”曹炟其实知道,自己的确阻止不了尉迟靖,能做的只是希望她的安全能够有保障。 刘凌儿恨恨地盯着眼前的皇帝,忽然道:“你害我父亲,害我拜月教沦落至此,如今却让我去保护你心爱的女人!皇上,你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如今我父之名已正,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拜月教的兴起是迟早的事情,既使我什么都不做,也会达成自己的愿意,所以皇上的要求,民女不能答应。” 刘凌儿说完,居然就拜别了。 回到房间里,就发现曹煜坐在椅子上,冷面对着她。 她微微一怔,向他福了一礼,“四公子。” “听说刚才,你拒绝了皇帝的要求?”曹煜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是的。”刘凌儿答道。 “为何?”曹煜似乎真的有些不解。 “那倒阴阳八卦阵极为凶险,我进入后很可能根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如何能够保住尉迟靖的性命?再说,皇上是我的仇人,是他迫死了我的父亲,我今次来是为他报仇并且完原他的意愿重兴拜月教,我为什么反而要三番五次的去救他的女人?总之,我不会答应的。” 刘凌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曹煜道:“你必须答应,如果你想报仇,想恢复圣教,就必须答应他。” “为何?”刘凌儿不解,“如今我父已经正名,拜月教信众定会恢复到以前,我们根本什么都不必做!” “凌儿,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拜月教之所以是曾经的圣教,乃是因为朝廷有颁下文牒,圣教教主实际上是有二品官职在身,只不过称法不一样罢了。有了这层关系,才能在各郡州、县等地,得到官府的认可,设立教坛,新收信徒。若是没有这张文喋,你以为各郡各州府是摆设吗?任何没有文喋的教类都会被视为邪教,而不必经过皇帝同意直接进行打击打压。 拜月教能够在那样兴盛的时候,忽然败落,便是因为那一次拜月节,我们行动失败,导致曹炟收去了此文牒。这可是朝廷的规制,而非民|意可改变,所以你想要堂堂正正光大邪教,必须答应他的所有条件,让他恢复拜月教的文牒。” 刘凌儿听了他的话才恍然大悟,只是这些事,她的父亲刘成风却并没有与他提过,因为拜月教从来教主都是男的,而她只是个神女。 一般情况下,神女一生不能出嫁,只服务于拜月教,却是听从于教主命令,必要时,将牺牲自己的性命,为拜月教服务甚至是一次普通的祭献,也有可能要了神女的命。 她虽然是刘成风的女儿,刘成风在此之前,却从未想过让她过多涉入教主事宜,只是刘成风死后,她做为唯一遗女,这才渐渐地将这重责大任接了过来。 如今听曹煜这么一解释,果然是她什么都不懂,太天真了。 ---题外话---——感谢13761896127、13761896127、youyou0721、晓满、亲亲我的宝贝儿、lush423、清心cici、跳跳071203等亲赠送鲜花、月票和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505章 他不敢不来 “那现在怎么办?”刘凌儿问。 “我并不是在逼你,凌儿,你今日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如果想通了,直接去找和帝道歉,并说愿意助尉迟靖一臂之力,想必他会原谅你的。若你此次立了功,自然拜月教就成为了圣教。若是你想不通,我们便就此出宫,没有必要在此久耽。” 曹煜说完,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刘凌儿的肩膀,“当年,你父亲把重责大任交托于你一个女孩子,我也知道你为难了。只是现在,我也只能靠拜月教兴起了,和帝此人向来对拜月教有意见,若想本教顺利发展,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而我,早已经选择与他斗到底。” 他的目光似乎有种魔力,让刘凌儿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四公子,我明白了。” …搀… 曹炟正是用人之际,特别是进入倒阴阳八卦阵,没有懂行的人,进入必是死路一条。 所以第二日刘凌儿再找到他时,他就知道刘凌儿的决定了,并且也没有责怪她,还是按照先前所开的条件,让她随着尉迟靖入阵悦。 就在这个时候,夏炚也到了。 对于夏炚的到来,曹炟心情复杂。 当晚,与尉迟靖一起替夏炚接风洗尘。 尉迟靖倒对夏炚有礼对之,夏炚虽然有一肚子话要对尉迟靖说,但真正面对她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席间,尉迟靖问了夕夕公主的情况,夏炚只说她还是老样子。 他却一直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但是无论曹炟还是尉迟靖,心里头都有数的,夏炚来此,无非还是为了尉迟靖罢了。 然而对于他的这一层情义,尉迟靖只能冷漠待之。 散席后,尉迟靖往宁祥宫而去,半路上却被夏炚拦住。 她无奈,只好将宫婢们打发远些,与夏炚站在僻静空旷处说话。 “夏君,你此次来到这里,是否有其他的目的?” “你说呢?”夏炚的目光里带着些许不被理解的自嘲。 尉迟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道:“再过几天,我便会去倒阴阳八卦阵了,此阵凶险,能不能活着回来尚未可知,所以关于旁的事,我不想多想,也不想再提了,夏君,你就当放我一马,让我做完想做的事情吧。” 夏炚忽然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去那个倒阴阳八卦阵?你是否还对他存着侥幸之心?我猜你,一定没有问他那个问题对不对?因为你害怕我说的是真的。” 尉迟靖的眸子里涌动着怒意,好半晌,盯着夏炚说不出话来。 夏炚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抚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其实这次我之所以来,是因为上次接到你的信,说是姬静姝可能掳走婴儿之事,我也去调查了,果然那一片丢失了很多婴儿,但是在追查姬静姝的过程中,却发现她往邾国逃来,我害怕她回到邾国害你,因此一路跟来。我——” 夏炚忽然有些心酸,为了眼前这女子,自己甚至放下了国家大事,就为了区区数个婴儿,追了这么长的路途,目的不过是希望她不要受伤害罢了。 他忽然的哽咽,还是让尉迟靖忽然有些愧疚。 “夏君,我会防着她的。” 夏炚又继续道:“好,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尉迟靖问道。 “我在半路上,便听闻了有关这里黑云散尽,你可能再入倒阴阳八卦阵的事情,所以我已经让人去天烬及周围寻高人了,现在已经找到了两位高人,正在赶来邾国的路上,大约七八天就到了,你能不能再等上七八天,等他们来了后,让他们陪你一起入阵。” 尉迟靖还想说什么,便听得夏炚道:“求你答应我,否则我怎么能够放心让你入阵。你若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不会放过和帝,因为你是因为他,才入的阵,只怕到时候事情便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了,邾国和天烬,免不了一场大战。你想当那种害诸多百姓死伤的罪人吗?” 夏炚了解尉迟靖的性子,只要他这么一说,尉迟靖必会考虑的,果然,尉迟靖的眼眸微微睁大,“你莫要犯糊涂,再说,你未必是和帝的对手,你已经败了一次。” “是啊,我已经败了一次,所以我不介意再打一次,把这败局给翻回来。” “你——”见他嚣张又笃定的模样,似乎她不答应他这个要求,若出了事,他必会说到做到的。 尉迟靖抬头看天空,只见天空依旧浓黑一片。 黑雾尚未完全散去,她也着实有些不放心。 犹豫了好一阵子,她道:“好吧,我答应你,等待那两个高手一起过来。” ……夏炚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些,又道:“我们好久不见,一见就说这么沉重的话题,怪不得你会这般不喜欢我。” 尉迟靖一笑,“你我之间,还有深仇大恨呢!难道你以为我不找你报安氏之仇,就算放过你了?现在我们还能和和气气的说话,都是我泯了良心才能做到的,你知足吧。” 的确,曹炟与陈留一族的所有恩怨,看似千丝万缕,实际上却尚未坐实,而他杀死安氏之事,却已经是坐实的事实。 夏炚牙疼似的嘶了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问,“我知道这件事始终是你心里的坎,那好吧,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特权,就是你想杀我的时候,我可以不动手,让你杀。” “你可知,君无戏言?这样随便说话很可能会丢了命的。”尉迟靖故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邪恶。 夏炚却不怕,笑笑地道:“那也没什么,待那时候,我还了欠安氏的命,说不定你反而会想起我的诸般好,我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 “唉——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动不动就拿死威胁人。” 尉迟靖的话像是开玩笑似的,可是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有些感情,让人如沐春风,有些感情,让人觉得是沉重的背负,有些感情,则是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而她于夏炚之间,不是这些之间的任何一种感情。 他们曾经做过一个时期的战友,但是现在,只是对彼此很了解的,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谁要挖不透谁的心思,但这样的情况下,夏炚居然还想让她和他在一起,她心绪复杂,有时候想,若是安氏不是被夏炚所杀,二人至少能够成为真正的朋友,可惜——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没有侥幸。 夏炚似乎看懂了尉迟靖眸中的情绪,那默默黯淡下去的目光,让他心痛如绞,然而却觉得这生,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只怕都是与这个女子擦肩而过了。 夏炚不忍再多说什么,只任凭尉迟靖独自往前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阴影中,他才忽然道了声,“靖儿,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打算让你独自前行,是我错了,是我让你这么孤独。” …… 最终,尉迟靖并没有要求立刻进入倒阴阳八卦阵,虽然她很想去搞清楚阵中的情形,但是也不想无辜送命。或许夏炚找到的高人,真的是高人呢?就算在她的脑海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高人了。 当晚,尹凤端着参汤来到曹炟的建章殿。 她的肩还没有完全好,面色也有些许苍白,进入殿后,曹炟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看折子。 尹凤将参汤妥出来,又轻轻夺了他手中的折子,把参汤放在他的面前。 曹炟眉头微蹙,漠然地道:“朕不喝。” 尹凤笑笑,“你害怕有毒?” 说着,她先就着碗喝了一口,这才又递到他的面前,“现在可以喝了吧,你这段时间很是辛劳,这可是臣妾特地花了不少时间炖的。” 曹炟将参汤碗推开,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尹凤,你即拿了江山图来威胁朕,就该知道,你我之间本来就不深厚的感情,已经完全灰飞烟灭,你不必对朕曲意逢迎,而朕,也不会再将你当成是朕的女人,你不必再耗费这些小心思,没用的。” “不管你当不当我是你的女人,臣妾都是你的女人,邾国的皇后娘娘,人尽皆知。” “朕可以保留你的封号,但请你现在立刻消失在朕的眼前。” “不,今晚,臣妾很寂寞,要皇上来陪着臣妾。” “呵呵,你竟如此大胆!对堂堂天子提出这样的要求。” “天子也是人,也没有比任何别的人多出一只眼睛一只嘴巴,臣妾是人妻,自然是要自己的夫君陪着的。”她说着话,手一松,参汤碗跌落在地上,啪地一声,参汤碗破了,尹凤呀了声,“皇上,臣妾伤势未复,居然将碗跌落地上打破了呢!皇上不会怪责臣妾吧?” 曹炟知道她是故意的而已,半晌,他道:“滚,立刻滚!” “皇上,臣妾会在寝宫里等着皇上,今晚,若是等不到皇上,有些后果还请皇上自负。” 她说完,便又冷清清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冷风吹颊,她觉得脸上冰凉凉的,却还是忍不住流了不少的泪水。大概是走神了,她走岔了路,居然在一个岔路口与尉迟靖狭路相逢,尉迟靖因为与夏炚的谈话,也是神思莫属,在暗夜里胡乱走动,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昏黄的宫灯下,两个女子互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悲伤和茫然。 她们缓步向彼此走去,待走近了,彼此的目光已经变得同样冰冷嘲讽,就好像刚才初见互视时的那一眼,不过是彼此的幻觉而已。 她们本来应该说些什么的,也都打算说些什么的。 但是到了近前,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可说的,最终又带着彼此的骄傲,缓缓的擦肩而过,都已经走过了一段距离,尉迟靖却听得尹凤轻飘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今晚,皇上会到我那里去,我会和丫头吩咐一声,让她们不要拦着你。” 尹凤回到寝宫,就让人准备了香花浴,她耐心地准备了很久,一袭黑发,如缎子般富有光泽,浓妆艳抹的她,此时素颜,却显出面容本来的清纯和乖巧,一双幼黑的眸子里却竟是木然的等待。 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当初与曹炟大婚的情景,那时候她身体未完全恢复,很是虚弱,但是那一段路上,她却是极幸福的。 那一刻,她是真的幸福的。 梳子轻轻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淡声问宫婢,“现在是几时了?” 宫婢道:“回皇后娘娘,已经是二更。” 宫婢见她依旧在镜前,没有准备去睡觉的意思,又道:“皇后娘娘,都这么晚了,今晚皇上怕是不来了。” 尹凤笑得有些漠然,“他不敢不来。” 说罢,便依旧耐心等待,一边往妆台上的香炉里,又敛了点香,幽幽的味道溢出来,带着些特异的暖香味道,她不由闭着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外头终于传出侍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尹凤的脸上出现一抹妩媚的笑容,但她甚至没有起身迎出来,依旧在镜子前,等到曹炟进来的时候,她才稍稍地扭过头,只露出一张侧颜,暖声道:“皇上,你终于来了。” 曹炟的神色很不好,他远远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尹凤的背影。 尹凤也不再多说话,只是伸手将香炉里香更加拨旺了些。 轻烟袅袅中,曹炟刚才紧崩的神经略有舒缓,终于道:“皇后,其实这样下去,对我们都不好。若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不防告诉朕,朕会给你自由。” 他的声音和缓清润,虽然是绝情的话,但听着却让人特别舒服。 尹凤终于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曹炟,因为室内灯光昏暗,其实曹炟开始时并未注意到她的衣着,待走近了才发现她只穿着袭衣,并且上面三颗挽扣都解开着,露出脖颈以下一片雪白的肌肤,而且她走路的姿势也非常妩媚,与平时端庄的模样大为不同。 “皇上,我不要自由,我只要你。” 尹凤说着话,人已经大胆地往曹炟的腿上坐去。 曹炟皱了皱眉,忽然撤腿,尹凤便坐了空,以她的反应及功力,即使曹炟撤了腿,她依旧不会跌倒,但这次她却像是普通女子那般,任自己跌在地上,手撑在地上的时候扯动了肩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嘶地痛呼。 曹炟漠然看了她一眼,又道:“尹凤,你知道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可能。你救过我的命,我对你只有感激之情,却无爱情。特别是你,竟然要杀害靖儿,朕不允许想伤她的人,还能留在朕的身边。” 尹凤坐倒在地上,咬着唇,忍了半晌的痛,却换不来曹炟丝毫的同情,脸上的妩媚及娇弱神态逐渐消失,默默地自己爬了起来,道:“皇上,事到如今,你说放臣妾自由,却哪有那般容易?臣妾若走了或者消失,我的叔叔肯定不会愿意的,还有,臣妾从做了你的妻子那日起,便将身心全部交付于你,如今你想抽身,臣妾却不想,皇上,臣妾离不开你,爱着你。” 她嘴上浓情蜜意,脸上却丝毫没有半分暖。 然而等到曹炟目光转向她时,她的神情却立刻变得柔和,并且出现几分脆弱的委屈。 曹炟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尹凤往前走了一步,这次却并没有坐在曹炟的大腿上,而是双臂伸开,直接从侧面抱住了曹炟的脖子,曹炟刚想挣脱,却觉得她的身子一歪,整个人已然躺在他的怀里,媚眼如丝,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道:“皇上,臣妾可以保证,以后与陈留公主和睦相处,臣妾再也不害她了,皇上也可以将她纳为妃或者夫人,但是皇上,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永远不要抛弃臣妾,让臣妾做你的女人。” 说完,她小嘴微张,怔怔地盯着曹炟那张不见悲喜的脸,他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戴着面具吧? 他的笑,他的愤怒,他的紧张,他的一切情绪,只会为了那个女人而波动。 曹炟终于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正当她面露喜色的时候,他却又松了手,使她站好,并且他干脆站了起来,与她保持了相当的距离,这才道:“不瞒你说,朕与靖儿之间虽然并未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在朕的心目中,却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纵逆水三千,朕也只愿取一瓢而饮。 尹凤的眸子里如同啐了毒,有种难言的阴狠露了出来。 心中更像是被毒蛇啃食般难受,她再难以维持自己的修养,冷冰冰地道:“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又要娶臣妾?” 当时那种情况,曹炟是不得不取。 但他实在不屑找这样的借口,于是只道:“这件事是朕的错,你想要什么样的弥补,朕可以尽力达到。” 尹凤哧地冷笑,却没有再说话。 正在这时,曹炟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刹那间的晕眩,使他有些站立不稳,同时头脑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尚未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便一头栽倒,好在尹凤及时扶住了他,他才没有跌在地上。 尹凤将他扶到榻上,见他双目紧闭,已然昏睡过去。 尹凤将锦被盖住他的身子,然后唤道:“来人。” 一会儿,有宫人进来,见状便以为皇帝是先睡着了,并未感到惊奇,只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今夜,可有别人来访?” “并没有。” “下去吧。”尹凤道。 房间里又只剩余曹炟和尹凤,尹凤看看门外,喃喃自语道:“尉迟靖,你倒当真是能够沉得住气。好,既然你今晚没有来,那么你就别怪我了,等我与皇上有了孩子,我看你们还如何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 尹凤拿出一张符,轻轻点燃,化在榻旁,口中念念有词。 一会儿,曹炟又微微张开了眼睛,神智似乎有些清醒,然而身体却还是软得使不上力,只是看着尹凤,他居然唤了声,“靖儿。” 尹凤居然也柔柔地应了声,“皇上。” 曹炟茫然地往四周看了下,“靖儿,我们这是在哪里?”原来此时在他看来,在他身边的,居然是尉迟靖。 “皇上睡糊涂了,你当然是是在建章殿。”尹凤答道。 曹炟想要坐起来,却不太能使上力,又道:“靖儿你何时来的?朕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尹凤听得有些好奇,“噩梦?皇上做了什么噩梦?” “刚才——好像梦到去了尹凤那里,她,她竟然谋害朕——” 他在刚才晕倒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些清楚的,立刻想到必是尹凤做了什么手脚才使自己头发晕。这只是一个念头,此时被尹凤的符咒影响,混淆了现实与梦境,居然把刚才的一切,当成了是噩梦,尹凤倒没想到是这样,一时间差点变了脸色,刚才那一切,若是尉迟靖做来,自然不是一场噩梦,而是会变成一场旖旎的风月好梦了吧? 不过她现在才不计较这个,只是俯下身去,唇瓣吻在曹炟的唇上,曹炟本来就很期待尉迟靖的吻,况现在她主动吻她,心里很是高兴,脸却微微地红了起来,听得眼前的女子道:“皇上,一场梦罢了,莫要怕,我在你的身边呢。” 说着,她又大胆地吻上他的脸颊。 曹炟身体发软,不能反抗,也不想反抗,只是微闭上了眼睛,享受她的香吻,修长的眉睫微颤,再加上脸上的红韵,还有那压抑着的喜悦里似乎夹复着一些只属于男子的羞赫与忐忑。 这真是一个***呢!尹凤想到他平日里冷冰冰距人于千里的模样,又有以前的传言,说他是嗜杀的冷血王爷,每每他摆出那幅冷若冰霜的面孔时,那强大的气场和尊贵,似乎夹带着血腥的风雨雷声,让人不禁望之而恐惧,再美的俊颜,又有谁人敢细细窥探? 若不是她施了术法,在他的眼里,变成了尉迟靖,只怕这辈子也看不到他脱去面具,如此柔软的令人心动的一面。 没错,虽是男子,却只能用***来形容了。 尹凤的心怦然而动,一只细长的双手,缓缓地解开了曹炟的外裳,接着是内裳,手向他的衣内探去,使曹炟全身起了一阵颤栗。 “靖儿——”他的语气里颇有丝脆弱和求饶的感觉,却又带着一些些的期待。 尹凤这时,当然不会管那些。 她发誓,今夜一定要吃了眼前这个男子! 在曹炟情不能自己的时候,她才脱了自己的衣裳,然后拉上了香帐,月光皎洁,照出映在香帐上的影子,一幅香艷旖旎—— 春闺如梦,一场细雨润无声。 莺啼鸟鸣,却如寂寂处无边风月令人喜。 …… 其实,尉迟靖也很犹豫,她好几次差点走出房门,要来到尹凤的寝宫看个究竟,可是诧然又想到,尹凤是皇后,曹炟是皇帝,曹炟若是去尹凤处,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她却要去自取其辱吗? 她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呢? 她就在这样复杂的心绪中,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天微明的时候,她赶紧走了出来,见门口果然有丫头站在那里,忙问:“皇上昨晚是不是宿在皇后那里?” 那丫头道了声,“回公主,皇上昨晚二更后,便去了皇后那里,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尉迟靖哦了声,心里头一下子空落落的。 之后却有点自嘲地道:“是啦,他们是夫妻,这不是最正常的吗?自己却在这里难受什么呢?” 尉迟靖得到了答案,一颗心却仿佛终于平静。 回到屋子里,蒙住头,狠狠地补了一觉。 ……而另一方面,曹炟也是睡到即将午时才醒来,睁开眼睛,首先想到的便是昨晚那如梦如幻的情景,唇角便露出了些许笑容,然而看了看这帐子,却并非是在建章殿,心头忽然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下,目光落在枕着自己胳膊的女子身上,女子还沉睡着,她的唇有些微肿,露出的脖颈上,还有点点的吻痕—— 头发凌乱,一幅被人凌虐过的样子,然而即使睡着了,唇角却还残留着幸福的笑容。然而这个女子,却并非是尉迟靖,而是——尹凤。 曹炟只觉得整颗心忽然沉了下去,蓦然坐了起来,这一下当然是把尹凤惊醒了,她像蛇般的缠上来抱住他,“皇上,昨晚还如此缠绵,怎地到了白天,就这般粗鲁,臣妾的头发都被你弄疼了。” 屋内还残留着一抹暖香,曹炟此时刚刚清醒而已,却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事,只怕是尹凤做了手脚,使他把她当成尉迟靖,二人竟在这种情况下,苟合了。 曹炟一把推开她,因为推得很用力,尹凤啊地一声倒在榻上一角。 然而她并不生气,只道:“皇上,你弄疼我了。” 说着,她也随着曹炟一起下榻,坐到了镜子前,看到镜子里自己脖颈上的浓色吻色,她道:“皇上您瞧,这样我是无法见人的了。”说着羞怯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曹炟却是胡乱地套上衣裳,面色如霜,尹凤还要说什么,忽然见曹炟回眸盯着她,眸光里杀意深浓。 尹凤禁不住瑟瑟发抖,“皇,皇上,凤儿,凤儿——” 曹炟没有再说话,走了出去。 …… 回到建章殿,只见众臣竟然都在,因为没有通知今日不早朝,他们因此而等到此刻。 曹炟踏上龙位,面沉如水,目光从众臣的头顶淡漠扫过。 众臣都跪下三呼万岁。 曹炟淡声道:“平身。” 他身旁的御前太监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时候,谢流云上前一步,“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曹炟道:“准奏。” 曹炟发现今日朝堂内众臣其实与往事稍有不同,若是往日,曹炟来这么晚的话,众臣虽然不能指责皇帝来晚了但是肯定不高兴,而言官在诸事奏完后肯定也会提及此事,但今日曹炟来得这么晚,这都要晌午了,众臣的脸上居然全部都带着笑,似乎遇到了什么极高兴的事情。 果然,谢流云道:“皇上,安阳城上那团黑云,今晨忽然消失不见,巧的是又辞了一阵西北风,这下真是太阳高照,碧空无云啊。” 这消息令曹炟也不由自主地振奋了下,才发觉今日光顾着与尹凤生气,都不曾抬头看看天空呢。 这时候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龙位上走下来,到了殿外。 第506章 故人来(八千) 第506章 故人来(八千) 众臣也跟着到了殿外,一起抬头看,只见天空绽蓝,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倒也不是说万里无云,但是那似乎是在蓝色的底衬上,用笔轻轻淡淡描绘出几许轻纱般丝丝缕缕的白云,看着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怪不得众臣这么高兴,原来黑云没了,是真的没了。 曹炟心情乍好之下,眸中却染上了几分忧色,黑云散去,这意味着尉迟靖肯定要进入倒阴阳八卦阵了,淡然向众臣道:“今日就议到此处,退朝。” 众臣又是一礼。 曹炟又接着道:“今日,你们都回去好好安抚家眷,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众臣今日等到这时候,也不过是想和皇帝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罢了,如今目的达到,不免有些臣子趁机拍起了马屁,“皇上果然真龙下凡,终于将这黑邪给抹去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啊是啊!”众人都附合道。 曹炟笑着道:“好了别拍马屁了,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都散去。 曹炟脚下如风,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尉迟靖,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人竟然已经到了宁祥宫。 到了院中,便先问侍女,“公主在哪儿?” 侍女回道:“回皇上,公主在睡觉,还没醒。” 曹炟有点担忧地道:“公主昨晚没睡好吗?” 那侍女嗯了声,却又欲言又止,仿佛知道什么内情又不好说的模样。 曹炟道:“她昨晚为何没有睡好?” 那侍女犹豫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公主听说您昨晚夜宿皇后处,因此而没睡好。” 其实关于尉迟靖和曹炟的关系,宫里头已经是人尽皆知。 二人的故事也早就传遍坊间,虽然说尹凤是皇后,但是众人的心目中,这位陈留公主亦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侍女太监最是会察言观色,自然是想在这时候给皇上卖个乖,却不知这一下的提醒,让曹炟如被冷水浇头,他刚才光顾着高兴了,差一点儿把昨晚的事抛之脑后,这时候又想了起来,顿时又羞又怒,竟一时不知所措。 侍女见状,却是匆匆告退。 曹炟默默地走到风亭中坐了下来,一会儿,侍监道:“皇上,这秋日冷,还是回屋里坐着吧。” 曹炟没说话,目光只默默地盯在尉迟靖的屋门上。 身后的侍监不由自主地叹了声。 这一等,居然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其实也不是等,只是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等在这里。 尉迟靖是被饿醒的,早膳没吃,午膳又没吃。 她起来后,对着镜子恹恹坐了一会儿,这才打开门,刺眼的阳光正朝着门来,她不由地伸手挡在眼前,心里奇怪今儿的太阳怎地如此烈?待眼睛适应了这光,才看到了风亭中坐着的曹炟,他当然也看到了她,二人目光对视,却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尉迟靖走了过来,像没事人似的说,“皇上,您怎么在这里?”然后抬头看了看绽蓝的天空,“今儿的天隔外干净。” 曹炟嗯了声,“黑云散了。” 尉迟靖听到这等好消息也是一怔,接着不由高兴地道:“太好了!” 却又道:“那碧落行宫呢?” 曹炟其实还没有详细问,这时便道:“尹铉还在那里守着,想必还是在往外冒黑雾,不过总算半空的那团黑吸怪没有了,现在又知道盐可以制黑雾,总归不可能再让它扩大到能成为黑云的模样。” 尉迟靖嗯了声,“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曹炟站了起来,牵住尉迟靖的手,“错过了午膳的时间吧?今日朕给大臣们都放了假,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看小食馆都开了没,和朕一起吃些东西。” 尉迟靖嘴里应道:“好啊!”手却不动声色地由他的手中抽出,“说起来安阳城的小吃真是非常美味,不过我也是好久都没有吃到过了,不如叫上巫雅和萧齐君吧!”尉迟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这个提议是相当的赞成,然而她不愿与曹炟单独行动,足见还是对昨晚的事情非常介意的。 也就是昨晚,尉迟靖才真正的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子,是个皇帝,他已经娶妻,有了皇后,他与皇后同宿一屋,乃是最正当的事情,而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曹炟是否经常与皇后同宿一屋,二人早已经过上了夫妻生活吧?她以前认为,就算他有了皇后,他依然是她的。 但事实上,他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这个认知让她一夜未眠,一夜的焦躁,一夜的伤心与难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不过她实在没有理由将自己的伤心气恼表现出来,反而越加笑得开心快乐,曹炟却并不太赞成她的提议,道:“萧齐君和巫雅可能另有安排,他们最近玩得很开心,靖儿,听说烟雨河的水也清了,烟雨桥上的小吃摊今日也应该摆出来了,咱们去那儿吧。” 尉迟靖看起来很勉强为难地道:“就我们两个人啊?” 曹炟点点头,“就我们两个人。” 尉迟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曹炟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微颤。 “反正是不行了,男女授受不亲,就我们两个人,容易引起误会来了。” 这时候,忽然听到夏炚道:“怎么,是要出宫去玩吗?可不可以算我一个?” 尉迟靖心里极拒绝夏炚的,但这时候却频频点头,“好啊好啊,一起走吧。” 曹炟无奈,结果就这样,三人一起出了皇城。 后面自然是铁面卫队和聂玉郎、翟白不远不近地护卫着。 一路上,曹炟显得很沉默,一语不发。 而夏炚和尉迟靖反而聊得极好。 尉迟靖忽然问起青玉狮子的话题,道:“夏君,你可知,你失去了一个好宝贝,那青玉狮子价值连城,你送给了萧齐君,你可是吃亏了。” 夏炚笑道:“端看一个人,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了,那青玉狮子是不错,光说那对鸡血石眼睛,也是价值不菲,但是放在手里当玩物的话,也不过是个玩物而已,将它换出去,才能换出实在的价值来。” 尉迟靖对他这一套理论倒也赞成,却又问道:“那东西这世间,怕是再无第三个,却不知夏君你是如何得到的?” “如何得到?”夏炚想了半晌。 “原来是我娘亲的爱物,总是拿出来端祥半天,后来她不在了,本想将它陪葬,又觉得这东西埋在陵墓里实在可惜,就起了私心将它放下了。后来听闻萧齐君有一模一样的一只,便送与他配成一对,算是个人情。”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尉迟靖道。 夏炚被问得有些发闷,“难道它还有特殊的意义?” 尉迟靖道:“有没有特殊的意义实在不知,不过这对玉狮子的确不是凡品,因为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养玉人穷几代之功,养成功的玉,这鸡血石的位置和青玉的大小,皆是养玉人从起先就控制的,所以鸡血石才能正好在眼睛的位置,而两只玉狮子才能够雕成一模一样。” 夏炚是第一次听说玉也能养的,在他的认知里,玉的确能养,不过与尉迟靖说的这种养玉完全不同。 比如一块好的玉石,有人为了使其油润铀光,便需要让一位没有开苞的少女来帮忙,这位少女不但冰清玉洁,而且为人脾气要好,容貌也要光泽靓丽,然后将一块打磨好的璞玉让其握在手中,或者抱于怀中,期间不得有一刻离身,少女在此期间更不许下炕,而炕下一直烧有温热的火,使炕保持一定的温度。 每日里有人专门给少女造饭送饭,替少女匀面梳妆,而少女因为是在温暖的炕上,因此每日都会有一定的时间是香汗淋漓,据说就是少女体香和脂香,随着汗液渗出玉中,因此使玉暖而油润,三个月后,此玉方才初养成。 夏炚乍然听到养玉,以为她说的是此种方法,不由笑道:“怪不得如此油润,竟然穷几代之功,的确也算是难得。” 这时,一直沉默的曹炟却终于插了一句话进来。 “夏兄理解错了,靖儿所说的养玉与夏兄所说的养玉不同,靖儿所说的怕是当年天烬国兴起的一股养玉风。养玉师需要寻找适合养玉的地方,探好里头有什么料,或者是添加一些料进入,特别是将青玉和红玉养为一处,并且提前设想好雕玉姿品的更难,将这些料添好后,再重新埋上。 其后的这些年里,会依据实际情况,不断加料,直至玉养成,一块普通的玉需要数年之功,而极品,需要数代之功,但倘若中间出了一点儿差错,便会前功尽弃或者成为残品。” 夏炚是以天烬旗号,虽然当年以七皇子的身份夺了安阳,但是亦败于安阳后,基本已经承认外界所传说的他是天烬后裔的事情。 他当然自认为是天烬后裔的,但是对于天烬国的这养玉习俗,他今日竟是第一次听说。 以前从未了解过。 听到此处不由赞了声,“和帝好才学。” 尉迟靖又接着道:“其实是因为当初和帝与我们同困天烬大墓,出来后,才会去主动了解天烬国的一切。想必和帝亦是如此,自然比夏君知道的多些。不过话说回来,毕竟是一个可能已经消失的行业,养玉人如今不复存在,所以夏君你明白你送给萧齐君的东西是多么贵重了吧?” 夏炚苦笑一下,“的确是走宝了。” 听到天烬大墓几个字,曹炟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当年的情景。 那时候觉得自己是极苦的了,如今想来,在那样的时候其患难,却也是甜蜜的。 想着想着不由失神,顿住了脚步。 而尉迟靖和夏炚,则已经上了烟雨桥。 一路走来,安阳城内果然已经恢复些生机,只是小食摊多数还是没有摆出来,而且路上的行人依旧没有敢脱了盐衣,让他们这般便服行走的,倒成了异类,不过一行三人皆是俊男靓女,行人也只敢侧目而已。 结果到了烟雨桥,也没买上什么吃的,倒是桥上有炸豆腐的小摊子,也仅仅只有这一个小摊子,摊主坐在桥阶上,炸着为数不多的豆腐。 尉迟靖要了三串豆腐,亲眼看着摊主炸至金黄,连忙拿起来给夏炚一串,“尝尝!” 又拿了一串要给曹炟时,却并没有发现曹炟。 夏炚用下巴指了指桥下,却见夏炚独自负手立于烟雨河边,一头白发随风轻扬,与烟雨河融为一体,倒是养目得很。只是神情却是茫然,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根本没有发觉周围发生的事情。 尉迟靖见状,心里难过了一下。 又道:“我去给他送一串。” 夏炚却道:“你们,吵架了?” 尉迟靖一笑,“没有。” 夏炚不信,却也由着尉迟靖走到桥下来。 尉迟靖其实也有些尴尬,举着一串炸豆腐来到曹炟的身边,刚要把豆腐递给曹炟,却听得曹炟道:“靖儿,再过些日子,可能就会下雪了,一下雪,这河里便要结冰,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在冰上共舞定情的时候吗?” 尉迟靖的手停在半空,好半晌都伸不出来,她当然记得,那时候,她还是安歌呢! 在失去曹炟的日子里,那场景曾经无数次的回忆在自己的脑子里。 然而她嘴里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真的快要忘记了呢。” 其实曹炟并没有发觉她过来,乍然听到她说话吓了一跳,扭头看她时,见她笑眯眯的举着一串炸豆腐在他面前,“新鲜炸好的,吃吧。” 曹炟默默地接了过来,他刚才似乎听到她说,已经忘了当时的情景呢! “谢谢。”他缓缓咬了一口豆腐,却味同嚼腊。 尉迟靖道:“不必客气。” 说完,她又道:“我想去桥上吹吹风,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好。” 曹炟没有阻拦,只道:“好。” 接着就见尉迟靖上了烟雨桥,回到了夏炚的身边。 她爬在桥栏上吃豆腐,唇角有豆腐渣,便抬手替她捡去了,她微怔了下,却并没有表示反感,而是对着夏炚笑了笑。 曹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再也无心吃什么豆腐了。 尉迟靖见曹炟始终孤独地走在后面,也不由的目光总是往后瞅,夏炚看在眼里,心里头情绪复杂。 “你若是爱他,昨晚的事情该包容他。”夏炚道。 “昨晚——”尉迟靖还想掩盖,听得夏炚道:“昨晚他夜宿皇后尹凤之处,这件事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你知道消息为何传得这么快吗?” 尉迟靖笑笑,“宫里从来没有什么消息传得不快。” “你说的也对,不过这次的消息之所以传这么快,是因为和帝与尹凤成亲后,根本未曾同房过,昨晚却是第一次。” “第一次,和许多次,区别也并不大。再说他们是正当的夫妻,我哪有资格管他们同房不同房。”尉迟靖说着,沮丧地低下头。 “我就奇怪一件事,你离开邾国的日子也不算短,曹炟都能够如此冷落尹凤,为何反而在你回来后,又替他解决了黑云之事,他反而要选择这个时候与尹凤同房呢?这觉得这其中定有误会或者是阴谋。” “阴谋?”尉迟靖忽然想起来,昨晚与尹凤其实是见过面的,当时她告诉她,皇上今晚会去她那里。 见尉迟靖果然想到了什么,夏炚道:“我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呢?如我不这样点醒你,或许你和他之间的裂缝会更大,而我的机会也就更大些。只是靖儿,我实在不想看着你如此难过,你明白我的心吗?” 尉迟靖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道:“不管是不是阴谋,其实我与他之间也是不可能的,就像我与你之间,也没可能。” “靖儿,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是请别阻止我爱你,行吗?”夏炚又道。 尉迟靖的眸子里蓦然染上泪光,“你如此说话,便已经是欺负我了!夏君,不要与我谈这个爱字,难道女人就一定需要男人爱吗?大不了我像我师父一样,做一个山野高士,避开这红尘纠葛也罢了。” 夏炚见她负气,心里却明白,她只是气曹炟罢了,却未必是真的气他。 又拿出帕子递给她,“靖儿,你流泪了。” “我哪有!”尉迟靖伸指往自己的眼上扫了下,却果然湿辘轳的,果然是流泪了,她有些尴尬地接过手帕,“谢谢。” 曹炟也看到了她的泪,很想走上前去,亲自替她拭去眼泪。 然而,却始终没有上桥去。 眼见着尉迟靖在夏炚的面前,又是笑,又是哭,心里顿时乱糟糟的。 一串豆腐渐冷—— 三人回来的时候,却见路边的摊点多了起来,然而三人都没有胃口,就又回到了皇宫里。 分别时,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宁祥宫,尉迟靖默默地回到房间里,随便洗漱后,便躺下去睡了。 躺在榻上却睡不着,眼泪顺着双颊流下来,感觉到脸上的湿意。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夏炚还有曹炟,夜已经很深了,秦越人来给他换药,发现受伤的胳膊伤口已经结痂。 “皇上,你的伤好多了。”秦越人道。 曹炟嗯了声,秦越人又道:“皇上,您的面色不太好,要不要微臣给你把个脉?” 曹炟却摇摇头,“不必了,朕没事。” 秦越人把药装回药箱里,便告辞了,已经老朽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建章殿。 一会儿,有梅花卫队的人求见。 曹炟让人进来后,那人禀报道:“皇上,江山图的确是落入到了皇后娘娘的手里,只是微臣等却没有办法找到它现在藏于何处,又是何人收藏。” “想办法找出它。” “是。”这人施了礼后,又退了出去。 待梅花卫队出去后,曹炟喃喃自语道:“或许,一切已经是时候了。”说着拿出圣旨,连续写下数份圣旨后,盖上国印和自己的玉玺。 另一边厢,萧齐君和巫雅正在赏舞乐,听丝弦,二人把邾国皇宫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家,且饮酒且乐,不亦乐呼。 这丝竹舞乐声却传到了建章殿,此时正有个女子在唱曲: ……是谁又捏碎了一轮海中月,醉梦里,长笑歌万阙;是谁又在海上吹那杨柳叶,六月里,天涯飞白雪,千人战几地秦淮水飘红夜。莫回首,百年相思难解,却回首为你指间笛声咽,再回首,看梅花不谢…… 多少年生死一笑剑歌烈,问天下,谁能掌缘生灭; 谁又在抬头望漫天青莲雪,谁又在,轻轻道离别…… (此曲摘自风姿物语·李煜·青莲雪) 是啊,这下天,谁能掌缘生灭? 曹炟举头望月,忍不住涩然而笑。 …… 其实,宁祥宫的尉迟靖也能听到这丝竹乐声,当下只是用锦被闷住头,隔绝了这声音。 另一边,尹凤正盘腿坐在榻上施法。 却被这丝竹乐声扰得不能专心一意。 几次三番试过后,气恼地从榻上下来,走到门外,望着萧齐君和巫雅的住处,一双眸子里满是冰冷。 之后又回来,继续坐在榻上施法。 嘴里还喃喃道;“为了孩子,一定要努力。” ……“曹炟,我一定会有你的孩子的!” 她接着开始施术。 …… 只有萧齐君和巫雅还是那么高兴,游戏人生的模样。 而在一个暗处,曹煜和姬风,也在听着这乐声。 却都沉默着没说话,姬风的目光紧盯着乐声起处,还能够听到巫雅银铃般的笑声,一双眼睛散发着阴郁的光芒。 …… 这一夜,似乎所有人都没有睡好。 之后的几天里,因为黑云的散去,所有紧张的气氛都缓和下来,当初离开安阳的百姓渐渐返回,就有些锁碎的事情需要安排,曹炟干脆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短短几天里,安阳城似乎就恢复了之前的繁华,一切变得正常,车水马轮起来,唯一的异变,可能就是食盐再次暴长,为了使普通百姓也能吃到食盐,从而使盐商突然掘起,因尔又引来很多这方面的恩怨情仇,传奇故事,不过这已经是另外的故事了,这里暂且不提。 那一日,夏炚在征得曹炟的同意后,终于带了两个人进宫来。曹炟认得其中一个人,正是当年君山脚下的黑熊。 另一个却觉得陌生。 尉迟靖也被唤来了,见到二人愣了下,接着奔到黑熊的面前,眼含热泪地握住了他的手,“黑熊大哥!” 其实之前尉迟靖不是没想到过黑熊,只是觉得事态危险,而黑熊在君山脚下生活得很好,她实在是不想过多打扰他。没想到,当年熟知君山大阵情况的夏炚,却自做主张请他出山了,既然来了,尉迟靖也干脆打消了先前的念头,饱含热情地欢迎黑熊。 黑熊的本事,曹炟也是清楚的,他的到来,曹炟也是开心的。 黑熊本来就少言少语,此时也只说了声,“小歌儿,我们又见面了。” 但这一声小歌儿,却让在场诸人都颇为感慨,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 另外一个年青人,看起来面容端正,只是一双眼睛却不对劲儿。尉迟靖端祥了半天还是认了出来,“阴娃?” 自从君山大阵后,尉迟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比以前长高了很多。 阴娃倒是嘴甜,直接叫了声,“靖姐姐。” 尉迟靖笑了起来,道:“君山大阵后,我还曾到底打听过你,你这阴阳眼可是世间少有。” 阴娃一笑,“所以这次助靖姐姐来了。” 尉迟靖道:“谢谢你。” 几人的会面很是开心,然而曹炟的神色却并不轻松,他们的到来,意味着尉迟靖将会进入倒阴阳八卦阵去。 当晚,曹炟摆了大宴为黑熊和阴娃接风洗尘,这二人其实都是山野中人,对满桌精致的美食表现得很淡然。只是酒还是要喝的,几杯下肚后,阴娃问起有关倒阴阳八卦阵的事儿,尉迟靖就把自己了解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黑熊凝神静听,之后却只叹道:“此阵虽然比不上君山大阵那么迷惑人,但是凶险程度却有可能超过君山大阵。” 阴娃也道:“那妖物被压在阵中多年而不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尉迟靖也道:“可惜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那妖物的真面容,实不好做推断。也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妖物,只是当初设下的妖阵而已。” 阴娃道:“凭我这双阴阳眼,进入阵中,必能看出端倪。” 一直坐在一隅没说话的刘凌儿这时插了句,“若真是妖物,万一我们对付不了它,可能是要死在其中的。” 刘凌儿亲眼见到过黑云的厉害,觉得阴娃和黑熊其中低估了此阵的厉害。 尉迟靖也知其中凶险,这时道:“黑熊大哥,阴娃,凌儿说的对,此阵凶险,若是二位现在想要退出,尉迟靖绝无怨言。” 黑熊冷冷地哼了声,忽然把一只杯子摔在了直,却不说话。 尉迟靖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去安抚他,“黑熊大哥,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对不起。” 黑熊的神色缓和了些,道:“要见识见识这妖物。” 尉迟靖嗯了声。 阴娃也道:“靖姐姐这样说,的确是小看我二人了,不过我知道靖姐姐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阴娃也在这里说一句话,无论如何,这次都要入阵去看看,虽然凶险,可能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的机会可以看到这样的恶阵,错过的话太过可惜,所以靖姐姐不要阻止我们了吧。” 尉迟靖听闻,只好举杯再与他们喝一杯酒。 众人举杯喝酒,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滚滚的天雷,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众人皆放下杯子,走到殿外来。 只见头顶黑云滚滚,风云突变,远处还似乎有闪电和雷鸣的声音。 第507章 再见沈婥 刘凌儿道:“深秋打雷,必有祸事。” 况且现在都已经快要冬天了,或许马上就要下雪,真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打雷闪电。 她的话,让众人的心里染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夏炚道:“好像是碧落行宫的方向。” 尉迟靖好久没有动用自己的卦钵了,这时回到屋内,摇起卦,占了一局。 之后盯着此卦,却半晌说不出话来搀。 原来此卦却是解革卦九四,意喻为悔亡,有孚改命之意。 意思是说,有人逆天改命而至死而复生。 这一生,尉迟靖第一次卜出这支卦来。 当年,杨筠松说,这支卦是百年千年都难遇的一卦,若是遇到,必有奇人降临,或者是大祸降临,乃天下大乱之表征。 这些人里头,夏炚和刘凌儿都懂点卦象,然而此卦他们却都看不出来。 夏炚问道;“靖儿,这是何意?” 尉迟靖一把收了铜钱,将卦钵挂回腰间,这才道:“此卦乃笑卦,我也实在解不出。” 说着,却是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碧落行宫的位置。 这一阵雷声滚滚和闪电过后,似乎又平静了下来。 阴娃在外面道:“月亮出来了,天晴了。” 众人再走出来,果然刚才滚滚的云朵散去,月光皎洁,天清气朗,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众人的臆想或者是大梦罢了。 阴娃道:“奇哉,怪哉。” 众人再等了片刻,却再也未发生异象,就又回到大殿中坐下。 尉迟靖心里担忧卦象所指,不知道那“逆天改命,死而复生”到底指的是谁,还是什么事?难道倒阴阳八卦阵中,真的有妖物复活?如果真的是这样发,刚刚复活的时候应该还很虚弱,如果妖物复活,那么况离和火公主呢?这些都使她异常担忧,犹豫了片刻,她向曹炟道:“皇上,既然黑熊大哥和阴娃来了,又有刘凌儿姑娘愿意相助,我想明日便进入倒阴阳八卦阵去看个究竟。” 曹炟怔了下,“黑熊和阴娃长途劳累,应该休息两日。” 黑熊道:“不用。” 阴娃也道:“我已经迫不急待。” 刘凌儿却是沉默,她感觉刚才的雷声和闪电,只怕也倒阴阳八卦阵有关,因此意识到此阵,恐怕比想象中的更加凶险,因为一般来说,一个大阵会在大阵相关地界内影响到一部分的风云变幻,天象和风象也会受其影响,但像此阵这样,居然引起雷鸣和闪电,乌云滚滚遮云蔽月,实在少见。 她不是怕死,但不愿为了这个昏君曹炟而死,不愿为他的女人而死,所以她对此事并不积极。 听得尉迟靖又道:“迟恐生变,况离和火公主也会更危险,早一点,或许可以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请皇上同意我的请求。” 曹炟因为这几日尉迟靖对他实在冷漠,这时知道自己再劝说也是无用,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决定,当下只能点了点头,“好,明日——就入阵。” * 与此同时,尹铉却已经将士兵从碧落行宫撤走。 在碧落行宫守了好几个月,这次却终于回到了新建好的大司马府。 当夜,尹铉欣喜若狂,跑回到一个华丽幽静的房间内,掀开一层层的帐帘,每掀开一层便兴奋的难以言喻,直到最后甚至来不及掀开帐幕就直接冲了进去,到了最里头的房间里,只隐约看见一个女子躺在榻上,尹铉在掀开帐帘的那一刻,却忽然胆怯了,颤抖的手只停在帘幕外,半晌,颤声问道:“宝贝,是你回来了吗?” 好半天,才听到里头像是叹息了一声,尹铉再也抑制不住的激动的神情,立刻掀开帘幕,只见里头的女子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白晰的皮肤,微颤的睫毛,一双眼睛却是奇特,一只眼球为棕色,一只眼球为深蓝色,她的眉很浓密细长,唇很丰满,五观立体,看着并不像是中原人,却有着让人一见而沉迷的美貌,同时有一种妖精般古典的妖媚感。 她眨着眼睛,看向激动的尹铉,终于道:“铉,是你。” 尹铉的眼眶红了,眼泪也几乎要掉下来,立刻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宝贝,你醒了!你醒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每天都在盼着这个日子!” 女子又轻叹了一声,“铉,你果然信了我,一直守着我,谢谢你。” 她的声音轻柔,让人闻之而心颤,并且并不反抗被尹铉抱着,甚至还伸展双臂轻轻地拥住尹铉的身体,“铉,我们这一别,怕有十几年了吧?” 尹铉喜极而泣,嗯地应了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女子又道:“铉,你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也幸好有你守着我,我才能从那个地方跑出来。” 尹铉这才止住了些眼泪,又盯着眼前的女子看,女子同样看着他,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眼睛,闪着妖异迷人的光芒。 “铉,你看起来老了好多。”女子道。 “都这么多年了,自然是老了,反而是你,一点都没变。” 女子笑着轻抚他的脸,“没关系,我反而更加喜欢你现在的模样,饱历风霜的一张脸,充满坚毅和深沉,这才是成功的男人的标志。铉,当年我睡去时,曾经向你许诺过,若是你能守着我,好好的保护着我的身体,等我醒来,必会助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这诺言,就仿佛昨天才说过,我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我不会食言的。” “你醒了便好,比什么都好,这些话可以先不提。”尹铉再次将她拥入怀里,粗粝的胡茬在女子的颈上轻轻地摩擦,女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铉,你这个坏家伙,还是那么坏!” 然而却并没有反抗,顺势躺在了他的怀里,“铉,我需要你。” 女子大胆直白的要求,一下子点燃了尹铉压抑了十几年的血液,他只觉得全身充满了需要发泄的慾望,简直不能自己,接着像恶狼般扑上去。 女子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微的冰凉。 她需要温暖,一种强烈的温暖—— 帘幕重重波动,风起处,只余男女混杂的呻|吟声。 之后,女子的身体果然被温暖了,尹铉却是无力地倒在了一边,满足幸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女子起身,观察着自己的胳膊上的皮肤,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渐渐地有些苦恼,“铉,我的皮肤是热了,我不再冷了,但是我觉得我的皮肤很干躁,是不是已经有皱纹了呢?这些年,你有没有遵照我的吩咐,隔一段时间就用少女血给我沐浴呢?” 她闻了闻自己身体的味道,似乎少了些从前熟悉的血腥味儿,果然尹铉并没有这样做吧? 尹铉有些愧疚地坐了起来,“宝贝,这些年曹项对我看得紧,还有后来的这两任皇帝,都对我很忌讳,我不能落下把柄与他们起冲突。在我们这个国家,随便杀人是不行的,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做,每隔半年,也会杀两个少女为你沐浴呢,你看,你的皮肤还是那般嫩滑,还是那般柔软,根本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真的吗?”女子似乎还是有些不信,依旧觉得自己的皮肤没有以前好了,半晌,却是幽幽地叹了声,“不过,能在你的照顾下保存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铉,这么折腾了一晚上,我觉得全身都有些汗腻腻的,能不能让我好好的沐浴一次?” 尹铉知道她所说的沐浴,可是与一般人所说的沐浴不同的,当下有些面露难色,却见眼前的女人面露委屈,“你不帮我也可,反正我自己也可以做到的,那你好好休息,我自去沐浴。” 尹铉赶紧坐起身来抱住她,“宝贝,宝贝——莫要生气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恐怕要引起很多人注意的,你不过就是想沐浴,有什么难的?” 其实尹铉早就给她准备好了专门的浴房。 他站了起来,“你在这儿等着,准备好了后,我来接你。” 这女子听闻,才露出一点笑容,“好,我就知道,铉对我最好了。” 尹铉到了外面,正好看到两个端茶的丫头从门廊前经过,他向她们招招手,“你们过来。” 两个丫头便走到他的面前,尹铉上下打量了下她们,大约都是十四五岁模样,干净而老实。 “跟我走。”尹铉又道了声。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们向来是服从习惯了,二人低头跟在尹铉的身后,进入了一间隐在一面绿树花墙后面的浴房,浴房整个用石头砌成,暗青的颜色,房内有个很大的温水池,及一个稍小点的浴池,因为一直用温水使这里保持温暖嘲湿,所以周围摆满了鲜花,这些鲜花并没有受季节的影响而衰败。 两个丫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浴房,都不由地有些惊叹,却不知是死期已到,尹铉指着那个浴池道:“你们过去看看,里头干净不干净,一会儿夫人要来这里沐浴。” 两个丫头便走上前去,低头往浴池里看,就在这时,尹铉抽出了腰间的大刀,目光阴冷地走过去,手法极快一边一刀,将两女的头颅砍了下来,只见两具爬在浴池边沿上的无头的身体刹那间喷涌出鲜血,鲜血悉数不漏地落到浴池中,尹铉冷冷地看了还在抽蓄的身体一眼,就走了出去。 等他再进来的时候,手中已然抱着刚才帐中的异眼女子,那女子粗粗地看了眼这浴房,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其中的血腥味儿,终是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铉,这浴房虽然简陋了些,比不上当年我用过的,但可以看得出你也是用了很多心思的,无论如何,谢谢你。” 尹铉宠腻笑了笑,“只要宝贝喜欢就好。” 浴池边沿上的两个无头身体,如今已经变得惨白而死气沉沉,只有伤口处还在往下缓缓滴着血,尹铉抱着异眼女子走过去,两脚把尸体踢到一旁去,这时里头已经有半浴缸的温热鲜血,女子被放入后,感觉到这鲜血浸入肌肤的滑腻滋润感,不由地仰起长长的脖颈,舒服地靠在里头,长长地舒了口气,“铉,很舒服,这两个丫头还不错。” 若是一般人,见这女子泡在鲜红的血液里,想必都快要被吓晕了,但是尹铉看着这女子,却觉得她此时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丽和诱人。 但是这女子显然想独自享受,懒洋洋地道;“你可以出去了。” 尹铉只好有些不甘地走了出来,守在浴房的门口。 …… 翌日,天清气朗。 曹炟与众人,一起到了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 只见阵内黑雾明显减少,似乎有渐渐散去的趋势。 包括曹炟在内的众人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反而只有尉迟靖眉头紧锁。 若说这黑雾不再涌出,是不是代表被压制的妖怪终于败了,但是妖怪若败了,况离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不过黑雾减少,有助于他们入阵。 入阵口,当然是曾经蛇形物镇住的那处,正从蛇形物被拉倒,地下就有一个幽深的黑洞,想要再入倒阴阳八卦阵下,从这个洞进入,是最捷径也最快的办法。要进入阵中的尉迟靖、刘附儿、阴娃和黑熊,以及两个铁面侍卫,再加一个聂玉郎,都已经全套武装穿好了盐衣。 尉迟靖往远处看了眼,只见曹炟立于高处,与巫雅站在一起,目送于他们,似乎并不打算过来送别。 尉迟靖倒觉得这也好,反正面对着曹炟,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其实本来聂玉郎可以不去的,但他放心不下刘凌儿,执意要跟着,曹炟无法,才同意了。 尉迟靖说他见色忘友,然而心里却很高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目标。 接着众人开始依次下绳梯。 带路的阴娃,因为他的眼睛最好,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万一有看到不对的地方可以及时警戒。 紧接着是其中一个铁面侍卫,其中依次是刘凌儿、黑熊、尉迟靖及聂玉郎和另外一个铁面侍卫断后。 洞很幽深,上次尉迟靖从洞中被送出来的时候,是被关在棺材里的,因此根本没有看清洞壁的情况,现在因为黑雾将要散尽,又穿有盐衣,虽然视线隔着薄纱,却依旧能够看得清洞壁上的情况,只见洞壁之上,居然密密麻麻嵌着许多死人头骨,并且都是面朝外,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里填满了泥土,让人望之而生畏。 等到越来越往低处的时候,人的头骨变成了乱七八遭的人的腿骨,手骨有胁骨等,总之乍然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万人坑。 怪不得当初碧落行宫没有被平掉的时候,蛇形物甚至能够因为阴气汇聚而将影子显于地面。 蛇形物本来就是陈留一族骨粉制成,再加上下面这些死人,这是多少条性命葬在这里了,阴气不重都不可能。 上次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这洞幽深深长,但是毕竟是火公主施了术,将她藏在棺材里送出,这次一步步的走下去,才知道这洞比想象中的还有黑,众人用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才真正的下到底部,再抬头看上面的洞口,本来很大的一个洞口,现在看起来只有碗口大了,黑雾虽然淡薄,却依旧萦绕,所以当线也只是闷闷地照下来一点点。 想看清洞内的情景,还得依靠松枝火把和火折子等物,不过这次的准备很充份,再加上洞外有人守着随时补给,众人点燃了松枝后,再往周围看,都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周围码着许多许多的棺材,各种样式各种质地的棺材,有些棺材因为年深日久腐烂了,可以看到里头的人骨头还有剩余的一些金器饰品等物,而且这些棺材的摆放毫无章法,错落无致,有些甚至是直接嵌在洞壁上,而有些是数个棺材磊在一起,更有些棺材可能是因为当时地面震动导致移位,总之横七竖八,更有许多竖立起来的棺材,棺盖已经掉了,里头的骨头散落出来,在棺材前堆成一堆。 这情景与当初尉迟靖所见到的差不多,所以这里头唯一不感到震撼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两个铁面侍卫紧紧地护在她的身边,聂玉郎和刘凌儿也不远不近地跟着,阴娃和黑熊断后。 众人在尉迟靖的带领下,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最后尉迟靖站在了一个棺材前,指着它道:“就是这里,这个下面有一个很深的——”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只道:“况离和火公主就从这里下去了。” 尉迟靖记得上次况离进入的时候,这里头似乎有火,还有恶鬼想要扑出来,无奈之下,只能用这个棺材放在洞口之下,又利用阵图将此处封上。 这时,尉迟靖拿出铜钱,铜钱出手,分别打向四个方位。 阵法被破,棺材被一股力量腾地弹开。 接着一股黑烟冒出,好在众人都早有准备,没有被这黑烟缠上,黑雾直往上冲去,带着雷鸣般的轰轰声,往上面的洞口而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这么粗的一股蝓蛞冲出,并且好一会儿都还在往外涌,这东西到最后肯定都是聚集在倒阴阳八卦阵的上方,虽然知道食盐可治它,毕竟这么大量的喷出来,如果时间久还是有可能成为祸患。 好在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蝓蛞黑雾就停止喷出来。 再过片刻,洞口安静了下来。 尉迟靖探头,拭着往黑洞里看去,却被其中一个铁面侍卫一把扯到后面去,然后这个铁面侍卫自个拿着松枝往下观察,只见黑洞洞的,一股股凉意喷出来,却看不清里头都有些什么,想了片刻,那铁面侍卫将手中的火把扔下去,靠着这一点点光亮,发现这洞至少是有底的,离地面大约只有几十米高,却不似当初尉迟靖形容的地底深洞。 这个也很好理解,尉迟靖当初看见的,很可能是术法阵,与真实情况有差。 这样的情况下,看来只能再进一步的深入此洞了。 还是阴娃,先行往洞内看了眼,接着摇了摇头,道:“这里头很正常,没有怪东西。” 从开始到现在,阴娃都没有看到怪东西,这实在是令人难解。 按道理说,在这样诡异的地方,没有怪东西,才是令人奇怪。 依旧阴娃打头,众人就着绳梯,依旧往这个洞下而去。 到了洞下,松火将这里照得很亮,然后里头的摆设和情景,还是让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大的宫殿,虽然是建在地下,却可见到金壁辉煌的雕凤柱及金珠子穿成的门帘,室内干净而清冷,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家具看起来古朴厚重,台阶都是由青玉制成。 推开一扇大红门,却见诺大的厅内,布置的却仿若是一个闺房,房内有铜镜和各种发饰及香脂,尉迟靖和刘凌儿身为女子,都不由自主地先拿起香脂看了一下,看装着香盒的盒子,倒像是很古老的东西,然而里头的香脂依旧油润而且恬香扑鼻,屋内床帐紧闭,透过帘幕,却似乎看到里头隐隐躺着个人。 而在这间屋内,所有的松火都失去了意义,因为屋子里装有好几颗不灭的夜明珠,将这里照出只有夜明珠才能照出来的明亮效果。 众人干脆走出屋子,将松火插在过道的墙壁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都很明亮了。 尉迟靖走来走去,道:“之前他们说,这里压着个妖怪,我还是有些怀疑的,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这个华丽的大殿,居然建在一个万人墓坑之下,着实有些诡异。” 阴娃道:“让我们看看,这床上躺着的,是否就是那个妖怪。” 说着便去掀开那帐帘,只见榻上锦衣香衣,一个女子睡容恬淡,躺在那里,她看起来只是睡着了,并不是一个死人。 然而看到这女子的面容,却让两个人同时觉得心神一震。 一个是尉迟靖,只看了这女子一眼,便轻啊了声,“怎么,怎么是她!?” 另一个却是其中一个铁面侍卫,他手中本来持着一把流星锤,此刻那锤却脱手而落,他本人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 只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这些细微动作。 刘凌儿道;“你认识她?” 尉迟靖回首看着他们,这些人里,可能就只有她认得这个女子了。 可是也唯有她,最不相信这女子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因为她就是这女子,这女子也是她,既然她们是同一个人,上次被困倒阴阳八卦阵,蛇形物没有被毁,生活在那个虚幻空间的时候,她见到了这女子的虚影,尚且能接受,可是如今这女子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倒阴阳八卦阵实际上已破,这女子还能是虚影吗?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阴娃也道;“靖姐姐如果识得她,请告诉我们吧,看样子她还活着,我们至少得知道她是敌是友。” “她,她——”尉迟靖欲言又止,非常为难的样子。 正当众人还要问的时候,尉迟靖却忽然道:“还是看看她活着还是死了吧。” 说着便走到榻前,轻轻地将手指搭在那女子的脉上,其实当她触到这女子的皮肤时,那温热的感觉已经告诉她,眼前的这女子是活的。只是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情景,因此还是继续替女子把脉,似乎是想耽误一点时间。 然而,这女子似乎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只见她的眼睛忽然睁开来,并且手腕很灵敏的外翻,反而在尉迟靖的手上狠狠抓了一把,立刻将她的手抓出几道血痕来,尉迟靖啊了声,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怔怔地看着这女子。 只见这女子的目光冷冷地扫视众人,然后问道:“你们是谁?为何闯入我的住处!” 尉迟靖闭了闭眼睛,默默地对自己说,“这一定是幻术,一定是幻术,这不是真的!” 然而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这女子却已经坐了起来,她真的像是高贵的主人般,目光很是漠然地瞧着这些闯入自己家里的人,神色笃定,没有害怕,却有不太明显的厌恶。 尉迟靖再看了看自己腕上的血痕,这也是真实的。 众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还是其中一个铁面侍卫问了一句,“你是谁?” 铁面侍卫因为戴着铁面,因此说话有种嗡嗡的声音,掩盖了其原本的声音。 尉迟靖却听着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不由多看了铁面两眼。 不料那女子却答道:“我是沈婥。”声音淡然而笃定,让人不疑她会说谎。 尉迟靖本能地道:“你胡说!你才不是沈婥!”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尉迟靖的表现那么奇怪,原来这个女子,居然是沈婥?! 在场众人,就算不完全明白尉迟靖的来历,但也都听说过沈婥死而复生为安歌,安歌为曹炟跳城楼殉情而未死,最后揭露身份成为陈留王唯一遗女尉迟靖的事情,身份演化似乎有些复杂但却是有紧密的联系,众人早已经认为,活着的尉迟靖,就是从前的安歌,是更从前的沈婥。 如今,却怎地又冒出一个沈婥来? 尉迟靖也是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将自己这几个身份合二为一,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现在蓦然出现一个沈婥,她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 这时候,还是那位铁面出声了,他笃定地道:“你不是沈婥,沈婥早已经死了。只不知你如此冒充于她,居心何在。” 尉迟靖感激地看向铁面。 沈婥却咯地一笑,站了起来,走到铁面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我认得你。” 铁面身子站得笔直,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有所动。 沈婥又道:“你的很多事,我都知道。曹炟,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认得我了,难道你也不认得我了吗?” 沈婥说着,便摘掉了铁面侍卫脸上的铁面,只见一头白发乍现,布满冰寒的俊脸上无悲无喜,不是曹炟又是谁呢?尉迟靖没有想到曹炟竟然也会冒险进入阵中来,更没有想到,这个称自己为沈婥的女子一眼就认出了曹炟,而她却直到此刻才明白曹炟进入阵来了。 一时间,只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却听得曹炟道;“你说你是沈婥,你有什么证据?” 沈婥微微一笑,在他的面前转了一圈儿,“你已经看到了我这个人,难道还不能够证明我是沈婥吗?” 曹炟走到尉迟靖的身边,握住了她因为震惊与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一股温热的力量传入到尉迟靖的手中,她的目光终于对上曹炟,见曹炟的眸子里都是笃定与信任,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靖儿,在入阵之前,我们就知道这里是个邪阵,这里有可能什么事都会发生。名字与外貌一样,有时候不过是个代号和标志而已,想想之前的石隐之案吧,我不会不认得谁是真正的沈婥。” 尉迟靖感激地看着他,要知道身份的混乱和否定,会让她否定所遭遇的一切,甚至会毁了她的所有。 就在这时,沈婥又唤了声,“曹炟,当初,你夜闯皇宫,抢出我的尸体,并不远千里寻良穴,不想让曹煜再伤害于我,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也是在我被关到这里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爱我的人是谁,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知道吗?” 尉迟靖吸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道:“你不是沈婥,我才是。” 见她说得如此笃定,沈婥只是略带嘲讽地一笑,“或许你是拥有我的某些记忆,不过你并不是沈婥,只是当初引魂铃的作用而已。你可以选择忘记了你真正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是没有办法抹煞的,你不过是安平郡一个外室之女——安歌而已,当初你被你的弟弟姬宝禄率人围殴至昏迷,醒来后就有了一部分沈婥的记忆,便自以为自己是沈婥——” 她缓步走到尉迟靖的面前,“你真是太可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借尸还魂之术?引魂铃的出现,不过是命中注定,需要你来承担一些责任而已。” 她这么说,是完全否定了尉迟靖之前对自己的认知,大声道;“你胡说!不是这样的!” 而看向其他众人,除了曹炟,似乎都觉得沈婥说的话大有道理。 尉迟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深度恐惧,向众人道:“我才是沈婥!我才是沈婥!” 眼见她似乎有些情绪崩溃,曹炟再次握住了她的手,“靖儿,你不是沈婥,也不是安歌,你是尉迟靖,你的身份早有定论,根本不需要向谁人证明。我只知道,当初与我一起闯君山大阵的是靖儿你,与我在天烬大墓中 共患难的也是靖儿你,为我,倾城倾国的还是靖儿你,为了我们的将来,闯入这个邪阵的人,还是靖儿你,所以,你不是沈婥,也不是安歌,你就是尉迟靖,是我爱着的那个女子,也深爱着我的那个女子。” 没错,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滴一点,这些是不会变的。 沈婥听到这些话,却是有些悲伤地一笑,“原来,曹炟你,已经移情别恋。” 曹炟一笑,“我是否移情别恋并不重要,但是她是谁,你是谁,你心里清楚得很,有我在这里,你休想扰乱靖儿的心智。” 沈婥在那一刻,忽然万念俱灰的样子。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邪阵,你们就不该进来,既然我出不去,你们当然也出不去,所以无论如何,我没有白白的等待,你终于还是来陪我了。” 说完,她回到梳妆镜前坐下,拿起一把梳子开始梳头。 刘凌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往外面冲去,聂玉郎紧跟其后,到了外面,才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起了变化,他们刚才下来的那个洞口如今已经消失,四周皆是刻满着花纹的厚重青石墙壁,虽然有甬道,但好似并没有尽头,刘凌儿和聂玉郎绕着甬道走了一圈,又回到这个大红门前。 之后他们走了进来,只见曹炟和阴娃,还有黑熊,尉迟靖依旧在这间屋子里。 他们没有离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好似在等待什么。 刘凌儿向曹炟道:“她应该是放下了断龙石,如今四周的路都被堵死,若没有机关,我们是出不去了。” 曹炟冷声问沈婥,“你想怎么样?” 沈婥从镜子里看到曹炟的身影,知道他是在问她,只淡漠地道:“我不想怎么样,我说过了,我出不去的地方,你们也出不去。” 曹炟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尉迟靖阻止。 她在这里站了半晌,心里翻翻滚滚许多个念头,直到此时方才平静了些,向沈婥道:“你说你一直在这里?你是如何到的这里?又为什么会到的这里?” 沈婥放下手中的梳子。 转过身来,注视着眼前这些人。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原因了。这里是倒阳阴八卦阵的下面,只有陈留一族的人,才能压住倒阴阳八卦阵,以震妖物。曹煜是知道这件事的,凡是做为邾国的皇帝,都会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曹炟你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你的皇位是抢来的。这倒阴阳八卦阵下的妖物,唯有陈留一族的魂、血、肉才能压得住,而曹煜当年登基后,似乎就缺我这一个陈留一族的人呢,所以他把我送到了这里。” 她越说越合理了,故事编得越来越圆了,然而带给尉迟靖的恐慌也越来越大。 “你胡说,你明明是被曹煜杀死。”曹炟道。 “那不过是假象,你们不是知道人面虫的威力吗?曹炟,你真傻,当初曹煜不过是想让沈婥这个人,顺理成章地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然后一辈子镇守此阵罢了,你们知道的,此阵一旦破去,带来的便是灾难,是可倾国倾城的灾难,曹煜做为皇帝,自然是要这样做的。而安歌,不过是因为引魂铃的关系,得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罢了,这大约是天命吧,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来终结这件事,终结陈留一族所受的诅咒。” 她的说法,已经完全否定了尉迟靖之前所有的一切。 第508章 你,想杀我? 但是尉迟靖为了陈留一族的恩恩怨怨,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如果这时候她真的被否定了,那她到底是什么呢?只是一场笑话吗? 虽然她尽力而为,提醒自己,沈婥现在所说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能信,是假的。 然而她说的,又合情合理。 是啊,世上哪有什么借尸还魂的事?难道真的只是引魂铃的神奇功能,使她阴差阳错有了一部分沈婥的记忆,继而促成了后面的一切?她对自己的认知,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悦? 尉迟靖虽然是努力克制,脸上的血色还是褪尽,甚至腿都发软,若不是曹炟及时地扶住她,她恐怕便要倒下去。 目光落在手腕上的引魂铃,她一直认为,这是她的护身符。 也是她与曹炟的定情物,只不过曹炟现在已经娶了皇后,她才没有把它还给他。 可是现在看来,它是个妖物搀。 她一把将引魂铃从手腕上脱下来,扔在地上。 这个动作,在潜意识里已经告诉众人和她自己,她接受了沈婥的说法,因为她说的太合理,她开始否定自己。 曹炟默默地将引魂铃拣了起来,柔声向尉迟靖道:“靖儿,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怎能随意丢弃?不过,本来就应该由我来保存的,所以从今日起,它归我了。” 说着他将它塞入自己的怀里。 转过身,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沈婥的身上。 “沈婥。”他唤了声。 沈婥眼睛微微一亮,嗯了声,“曹炟,你是否相信我了?” 曹炟道:“我不信,在场之人,没有人会信你。你刚才似乎提到了人面虫,似乎是想告诉大家,当初曹煜杀死的那个敬和皇妃沈婥,只不过是人面虫变的,但是你忘了人面虫的一个特性,凡是人面虫入脑者,人一旦死亡,便会露出最本真的面容,而在我的记忆里,沈婥的尸体没有变成别人,还是沈婥。所以你的这个说法不成立。” 沈婥微感诧异,似乎没有发觉出现了这么一个漏子。 她却又笑着道:“人面虫不过是我打个比方罢了,曹煜自然不会那么傻,他只不过找了一个与我相貌一样的女子当我的替身而已。” 曹炟又是冷冷一笑,“那你知道吗?曹煜为了挽回当初自己丢弃的感情,曾经如何的追求过靖儿?若这一切真的是他策划,他不可能不知道你活着,为何还要移情靖儿?” “哧——这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吗?的确,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可是这个地方他不敢来。而且他来了,便也会和你们一样,被困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他看到有一个女子,相貌虽然比不上我,但行为行事似乎与我有几分相似,甚至因为带着我的部分记忆而更显得相似,移情在她的身上也是很正常的事。”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厌烦了。 又道:“你不必承认我是沈婥,我也不必向你证明我是沈婥,曹炟,只是你们问我我是谁,我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已。至于你们如何认为,我此时根本就不在乎。” 她果然是不在乎的,说完后,往外面走了一圈儿。 隔了片刻,拿了几只碗进来。 碗里盛的倒都是很不错的水果,只是这碗,很明显是死人头颅做成的。 “这里,只有这个可以吃。” 这在地下有水果,倒也是奇事。 在场众人自然都不敢拿来吃。 沈婥也不在乎,自顾自地取了只苹果咬着。 ……曹炟不再看她,牵着尉迟靖的手道:“靖儿,我们不要管她,我们走。” 沈婥哧地一笑,似乎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尉迟靖却点点头,“好,我们走。” 阴娃忽然道:“我和黑熊留在这里看着她,避免她出去耍花样。” 尉迟靖忽然被提醒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阴娃道:“你不是有阴阳眼,你倒是看看,他是谁是鬼?” 阴娃盯了沈婥半天了,自然知道她是人是鬼。 阴娃的回答却是,“她是人。” 尉迟靖的心,便又往下沉了几分。 曹炟接着道:“阴娃你的提议很好,不过这女子既然敢独自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有些道行,你和黑熊大哥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立刻报信。”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铁面卫队用的鸣笛,塞在阴娃的手中,又道:“铁面侍卫也留下。”这却是对另外一个铁面侍卫说的。 阴娃点点头,接了过来,“我明白。” ……之后,刘凌儿、聂玉郎和曹炟,尉迟靖,从红门里走了出来。 一出来,尉迟靖才感觉到曹炟手心里的湿腻。 再抬眸看他,只见他的眼角眉稍都是复杂的情绪,额角甚至有细汗渗出。 虽然神情还是笃定淡然的,但是尉迟靖非常明白,刚才在那个房间里,受冲击最大的人,除了她,还有曹炟。沈婥毕竟是曹炟曾经深爱过的女子,或者说,是房间里沈婥的那张脸——他曾经为了她,而不惜与皇帝闹翻,为他寻墓造穴,为了保护她的遗体,他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今却发现她好生生的站在那里,这对谁,也是不小的考验。 况且,她说的有些话,真是合情合理。 尉迟靖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和帝,你信她?” 曹炟见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便伸手将她额头碎发拨于耳后,“别瞎想,我不信她,况且,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清楚,谁是真正的婥儿了。” 尉迟靖又道:“可是她说的,都合情合理,甚至是陈留旧部英魂鎮壓此阵的事情,她也知道,连我,都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曹炟忽然将她搂在怀里,“靖儿,那又如何?就是因为太合情合理,所以才不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我曾经尽力地爱过她,从来不曾欠过她的情,我与她即两不相欠,又早在君山大阵时,与她的感情就已经消失了,我当年便已经认命了,我失去了她。如今,我只珍惜于你,不管你是谁,本来来自于何处。” 尉迟靖听了他的话,心里又是感激,又是乱糟糟的,“可是,可是我若不是她,这些年——” “这些年,有这么多的朋友陪着你共患难,有我陪着你,这些都是真实的,谁也抹煞不去。靖儿,不要迷茫,你就是你,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况且,当初我听你描述进入倒阴阳八卦阵中的情况,那蛇形物乃是陈留一族的骨粉英魂筹就,而他们那时候已经承认了你的身份,他们是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后人的。我现在觉得,你是不是沈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绝对是陈留一族的后人,你是尉迟靖。” 尉迟靖听到这里,也乍然才想起这个细节,顿时散乱的情绪又凝聚了起来,没错,名字只是个代号。 甚至相貌,躯体都有可能改变。 然而,灵魂却不会骗人。 她是沈婥,她也是安歌,她更是尉迟靖,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踏踏实实,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另外一个女子几句话,轻易的否定自己。 她很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拿出卦钵来。 冲着曹炟一笑,“本来,你若是没有进来,遇到这种情况,其实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再出去了。但是你这个傻瓜居然跑了进来,这样的话我如果冤死在这里便太可惜,我才不信这里没有出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真的完全封闭,曹炟,我们这就找路出去。” 曹炟见她恢复了信心,顿时他自个心里的矛盾也被打开了,是啊,他爱的,一直就是他身边的这个人。 有什么好怀疑的。 这时刘凌儿道:“我们从另一边找路。” 尉迟靖道:“好。” 聂玉郎有些为难地看着曹炟,“凌儿一个弱女子,她——” 曹炟苦笑一下,“忘色忘义,你可是朕的参领!”话虽如此,还是挥了挥手道:“凌儿姑娘的安危就拜托聂大情痴了。” 曹炟很少取笑别人,再说以皇帝之尊,也不好常常开玩笑。 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他的一句话,顿时使气氛轻松起来,几人不约而同的噗嗤笑了起来,只惹得刘凌儿半娇半嗔地瞪了他一眼。 之后,四人分头行事。 曹炟走着走着,目光忽然盯在了墙壁的花纹之上,“这些图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其实这些图案,尉迟靖是早就认出来了。 当时刚进入倒阴阳八卦阵的时候,那时候沈婥还是一道虚影,她和尹凤、夏炚跟着沈婥虚影走到一面墙前,当时墙壁上的图案就如现在这些青石墙上的图案差不多,但是在倒阴阳八卦阵中所看到的一切有可能是某种现实的投设,也有可能是纯虚幻的,现在看到了这面墙,她便能肯定是一种现实的投射,只不过这个现实在是在比倒阴阳八卦阵最深的地下。 只是,曹炟当初并未在阵中,他是在何处见过这些图案呢? 尉迟靖忙问道:“和帝,你能确定见过这些图案吗?” 曹炟伸手抚上青石墙壁,微蹙眉头想了好半天,终于还是摇摇头,“虽然有印象,却并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 尉迟靖一笑,“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尉迟靖此时,早已经算好了卦位与方位,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站定,向曹炟道:“按照卦象所示,这个方向乃是生门,可是我面对的只是一面墙壁,莫非这面墙壁这里有机关?” 曹炟对机关数术是有所了解的,听闻后便仔细观察这里,企图寻找机关,用手敲敲墙壁,又在暗花里摸了良久,最后摇摇头,“并没有找到任何的机关。” 尉迟靖也在同时寻找,当然也是一无所获。 二人只好放弃了这处生门,然而往后行了大约两个时辰,每次寻找到的生门,毕是如此情况,尉迟靖开始怀疑自己,既然已经算出生门,那里必有生机,为何反而都是死气沉沉呢?她不再盲目前进,只站在原地,抬头反复观察,最后在墙壁下发现了一枚珠子,这枚珠子应该是曹炟身上玉佩缨络上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掉落了,她拿到他身上一比,果然就是。 接着却有些骇然,“和帝,恐怕我们一直在绕圈子。” 曹炟往四处看看,觉得甬道内部其实差不多,但是总体来说,不可能是一直在绕圈子,因为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大红门的位置,离那里已经非常远了。 尉迟靖手中的铜钱忽然出手,打向前面。 只是眨眼功夫,发现红门就在不远处,而甬道根本还是长短没变,同时红门的另一边,看到刘凌儿和聂玉郎也正诧异地看着他们。 尉迟靖道:“果然,其实我们一直在红门附近,不曾离开。” 刘凌儿这时也明白了什么,和聂玉郎走了过来,四人分开两三个时辰又汇合,却是一无所获。 “看来,这里是有鬼打墙。”刘凌儿道。 因为刘成风出自于民间,刘凌儿师承自己的父亲,是以有些诡异的现象她不会用专业的数法去解释,只说是鬼打墙。 然而鬼打墙实际上是指一些灵异方面的东西遮住人的眼睛,也俗称鬼遮眼,与现在他们遇到的情况是有相似之处,但又有所不同。尉迟靖可以确定这是一个术阵,一个可以迷惑人的术阵。她的目光落在刘凌儿的身上,“凌儿,上次你不是弄了一个恶鬼阵,内是迷宫的形式,与此时倒有些相似,若是知道那个原理,破此‘鬼打墙’,可能并不困难。” 刘凌儿嗯了声,向她解释道:“恶鬼阵其实是利用人形变化,再加上金锣的声音和光线,利用阳光的角度,造成人视线上的错觉,当然,还需要铺加药物,使人在这些基础引导上产生幻觉,但是因为是人为的,所以遇到高手,自然能够破解。” 她这样说,是侧面说明了,像目前遇到的这种鬼打墙,和她当时的迷宫可是性质不同的,所以她无法破解。 这样一来,任务就又落在了尉迟靖的身上。 尉迟靖又观察了半晌,这才道:“我们一直都在红门前打转,其实这里是最普通的一个*阵,让人如同走在迷失森林中,当你发现的时候,又很容易回到原点,最普通最简洁的,也是最有效最不能破解的,我想,我们是没有办法从甬道里走出去,唯一的出口,可能还是在红门内。” 这意思是说,还得找沈婥。 沈婥毕定是早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不着急,由着他们去转。 几人又走到了房内,却发现房内还是刚才这般模样,然而黑熊和阴娃,还有铁面侍卫都不见了,沈婥斜躺在榻上,面朝他们,似乎已经无聊到睡着了。 尉迟靖缓步走近她,道:“沈婥,你醒来。” 沈婥的眉睫微动,果然就睁开了眼睛,看到他们,她微微地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有事吗?” 尉迟靖道:“阴娃和黑熊呢?还有那个侍卫,你把他们弄到哪去了?” 沈婥道:“他们去找你们了,怎么,你们没见到吗?” 曹炟道:“你别装傻,定是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沈婥露出一抹幽怨的悲伤,然而只是一闪而过,“曹炟,你现在果然是不爱我了呢,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其实我之前就说过,既然进来了,就别想着能出去,我出不去的地方,你们凭什么有自信可以出去呢?我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吧?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可怜我在这里度日如年,外面就算已经过了千年,也跟我无关了。” 沈婥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困,想睡觉,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但请不要打扰我。” 说完,她竟然又斜卧下去,一幅将要睡觉的样子。 曹炟面如寒霜,忽然对聂玉郎道:“去把她抓过来。” 聂玉郎早就有些忍耐不住了,这时一下子跳过去,伸手就往沈婥抓去,若是原本的沈婥,虽然风水数术方面很厉害,但其实是没有什么武功的,但这时的她,却非常灵活地躲过了聂玉郎那一抓,同时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小刀,直刺聂玉郎的手心。 她这些动作干脆利落,凶狠歹毒,这是真正的沈婥绝对不会做出的事,这一下,曹炟和尉迟靖心里都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绝对不是沈婥。 好在聂玉郎的武功和反应都不弱,及时避开她那一刺,但是人也被逼的退后半步,一时间只看着她,居然没法把她从榻上扯下来。 沈婥倏地收掉了小刀,整个人看起来依旧优雅。 “你们莫要做无用功了,就在这里陪我一辈子可好?” 她如水的目光落在曹炟的身上,似是很深情,“毕竟,我是再也不想和你分开的了。” 曹炟冷漠地转过脸去,向尉迟靖道:“靖儿,是不是杀了她,此阵可破?” 听到他这样问,沈婥忽然掉起了眼泪,难以置信地道:“你,想杀我?” 她那受伤的样子,却不似装作出来的,只见她的泪珠一串串地落下来,伤心欲绝的样子。 她终于从榻上走下来,到了他的面前,微仰小脸,“我就站在你面前了,你杀啊!你杀了我好了!” 其实尉迟靖并不知道,如果杀了这个沈婥,此阵会不会有解。 这时只道:“和帝,不可!” 然而刘凌儿却道:“以我的经验,阵以人为本,若此阵是她布,杀了她,此阵必破。” 刘凌儿的话分明是鼓励曹炟杀了沈婥。 而曹炟也实在觉得,这个沈婥的出现,扰乱了人的心智,并且他确定眼前这个绝对不是真正的沈婥,就算她哭的这样伤心难过。所以他在犹豫了两秒后,手刀忽然出手,一下子扎入了沈婥的胸膛,而沈婥果然没有躲,她只是捂着自己的伤口,震惊地看着曹炟,一边身形不稳地后退,一边却大笑了起来,这笑却是带着悲沧和伤痛,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曹炟,你会后悔的!” 沈婥说完,便跌跌撞撞地坐去了榻上,一眨眼的功夫,她不见了。 刘凌儿赶紧跑去榻上,看有没有机关什么的,而曹炟也想往前迈一步,却觉得脚步沉重僵硬。 尉迟靖扶着他道:“和帝,我扶你去那边休息片刻吧。” 曹炟微点了下头,尉迟靖扶他坐在椅子上,只见他神情有些木然,好半晌才道:“我杀了她。” 尉迟靖道;“她不是沈婥。” 又强调了一遍,“她是个陌生的女子,只不过有沈婥的相貌而已。我才是沈婥,我在你的身边。” 说着他轻轻地拥住了他。 曹炟也伸出双臂拥住她。 二人默默地拥了片刻,只见刘凌儿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没有机会?她明明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第509章 再入红门 就在这时候,忽然觉得隐隐传来一些轰鸣声。 接着房屋摇晃,聂玉郎道:“不好,这里要塌了。” 众人赶紧往红门外冲去,却发现走廊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一点点声音。 而且也很平静,根本没有要倒榻或者地震的意思。 众人怔了一下,聂玉郎再次推开红门,却发现里头的情景又有了变化,只见沈婥穿着一袭红色的纱衣,化着大浓妆,眉眼上挑,唇色赤艳,头发如同蛛网一样四散,满身妖异,如同走火入魔般的样子,两条长袖子各挽在两边的梁上,她像个妖精似的挂在半空,冷冰冰地看着他们,而屋内也已经不是刚才的陈设,而是变成了如同妖精窝般的简陋和红艳。 尉迟靖眼见着她的眸子里忽然散发着冰冷的寒光,似乎马上就要动手的样子,她连忙喝了声,“退后!搀” 众人反应也都奇快,在沈婥扑向他们的时候立刻将红门关上了,然后听到她似乎扑到了门上,不但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而且双手应该是抠着红门,整个红门被她抠得撕撕响。 虽然不知道如果被她扑到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只听这声音就已经令人毛骨悚然。 聂玉郎道:“公主,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她是疯了吗?” 尉迟靖的心怦怦怦地狂跳着,好半晌才道:“你们注意到没,在此之前,她明明是受伤了,但是现在的她连一点伤都没有。而且她变成了这般走火入魔的样子,不过她应该出不了这个红门的,她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只是这个甬道又并非是出口,所以我们可能被困在这里了。” 若是别人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众人还不会绝望,因为有尉迟靖在吗,她是高明的风水女师,风水术数这点事难不倒她。 但是连她都这样说了,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众人的心上,都慢慢地弥漫出一股寒意。 做为没有办法的办法,就只能再去寻找出路,依旧是刘凌儿与聂玉郎一道,曹炟和尉迟靖一道。 自从看到红衣的沈婥,二人没有再讨论有关沈婥的事情了。 因为已经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沈婥不过是数术里的妖物,虽然还不能看到她的本来面目,但已经可以肯定她不是沈婥。只是因为她拥有沈婥的面容,二人的心里还是很舒服的,关键,她似乎还拥有一点沈婥的真情实感,因为有些悲伤是装作不出来的。 曹炟再次注意到了墙壁上的花纹,道:“靖儿,你记不记得君山大阵?” 君山大阵对于尉迟靖来说,是一个难忘的回忆。 怎么可能忘记呢? 于是道:“自是记得。” “我觉得这里,似乎与君山大阵有所联系,可是君山离此千里之遥,那里的东西是绝不会落到这里来的吧?” 尉迟靖心里一动,“那倒是不一定。当初君山大阵最后的藏宝室,葬于水底之下,被地下之水冲走。根据我师父所述,地下与地上一样,地上有明路,地下有暗路,即使是千里之遥,也是有可能相通的。只是,为什么会忽然提起君山大阵呢?你发生了什么吗?” “我觉得,这墙壁上的花纹,刻的仿若是君山大阵。” 这一点倒是让尉迟靖很意外,她再仔细地去看墙壁上的花纹,一时倒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直到曹炟为她指了一处,“你瞧这里,地下之水——我记得,当初潘玉儿,就是一张撕裂的面皮,落入了这地下之水中。你看这里画的,是不是当初她落入水中的情景。” 这一幕,其实尉迟靖也是印象深刻的,当初她亲眼看到潘玉儿落入深水时,似乎还回眸冲她笑了一下,那笑很是邪性。 如今看曹炟指的这处图案,好似果然是描述的当时的情景。 尉迟靖越看越是心惊,不由地道:“君山大阵的事情发生在前几年,而这倒阴阳八卦阵却已经在这里甚至存在了上百年,为何这墙壁上却刻有君山大阵时发生的事情?” 其实曹炟第一次经过这些甬道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上面的花纹似曾相识了,只是一直以为这花纹必是从书上或者哪里看来的,却没有想到原来是复刻君山大阵之事,直到看到这一小片地方,才忽然恍然大悟,再看其他地方,渐渐地便认出了那道汹涌的河流及君山之门。 尉迟靖又想到当初在倒阴阳八卦中看到的那面墙的情景,忽然道:“难道,这是布君山大阵的人,留在此的痕迹?” “可是君山大阵,不是已经确定是当年天烬国的燕王所布?” “是啊,燕王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是,潘玉儿却有可能出现在这里,既然地下之水相通,这里又出现君山大阵的痕迹,潘玉儿被带到这里变成妖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曹炟这样说着的时候,语气已经很肯定了,因为他实在想不透,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又一个与沈婥相貌相同的人出现,并且带有一部分沈婥才有的真情实感,或者那并不是沈婥的感情,而是潘玉儿当初爱而不得的感情,除了潘玉儿,还会有谁呢? 尉迟靖忽然道:“若真提潘玉儿,是否,还能说服她?” 因为只要是人,只要还有人类的感情,总会有突破口的。 曹炟怔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告诉尉迟靖,只道:“靖儿,若是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会怎么样呢?” “我们虽然做了充份的准备,但是带的干粮和水都很有限,现在我们在这里大约有四五个时辰,按照先前商量,每隔一个时辰便送给一次补给,可见外面的人如今到不了这个空间,而我们也出不去,如此这般下去,我们大约能熬个四五日,若还是出不去,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尉迟靖说到这里,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和帝——” 曹炟握住了她的手,“你想说什么?” “你不该进来的,你是一国之君,怎可如此冒险?” “只是不想再和你分开罢了,无论,生还是死。”曹炟缓声着说,语气笃定,可见早在心里做了这样的决定和准备。 尉迟靖的心忽然很难过,终于问道:“你即与我生死相许,为何与那尹凤——”她对这件事果然是非常介意的,到这时候终于忍耐不住地问了出来。 曹炟却觉得那样难堪的事情,实在说不出口,那一切,并不是他愿意的,只是他总不能告诉她,他是中了药物而将尹凤错认成她,这样显得太没有担当了太会找借口了,也不足信。他沉默半天,面色通红,却是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 尉迟靖见他为难又懊恼的神色,想起当夜尹凤的情景,恐怕是尹凤早有预谋,使了什么手段,当下道:“好,这件事不提了,尹凤那么聪明,或许是给你灌了些药酒呢?只是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当初石隐之事,在牢房里,你与夏炚之间是否达成了协议,你把我送给了他?” 曹炟愣了下,想到当时的情景,终于惊惶失措地道:“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尹铉要杀你,你即使从阵中出来,也会遭遇到他的杀害,我是为了夏炚和你能够顺利沈出城去,才和尹凤成亲的。而我只是答应他,他可以将你带走,但我可没有把你送给他!靖儿,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尉迟靖的神色却渐渐缓和了,当时的情景其实她是最清楚不过的,照现在看来,牢里那个协议应该是存在的,只不过夏炚与曹炟各自的理解出了偏差,这个解释若是在此之前,尉迟靖肯定不会接受的,因为只要协议存在,便代表曹炟在那一刻,放弃了她。 但是现在,她接受这个答案。 因为陪着她义无反顾地进入了倒阴阳八卦阵的是他,而非夏炚,有时候,怎么说并不重要,耽看他怎样做。 他可以为她付出自己的生命,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半晌,尉迟靖澄明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道:“我信你。只是下次,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不要再放弃彼此,关于尹凤那件事,我能理解,但不能接受,和帝,这件事我无法原谅你,所以请你也理解我,我想,我们目前只能做共患难的朋友。” 意思是,爱情终止了吗? 曹炟没有反驳,含糊应着,有些失神。倒像是个犯错误的小孩,虽然被理解,却依旧没有逃脱惩罚,或者本来也不想逃脱惩罚,但依旧有种难言的委屈和痛苦。 好一会儿,曹炟才道:“我们去和聂玉郎刘凌儿汇合吧,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明知道没有出路还继续耗费体力,只怕更加要撑不住了。” 尉迟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如几人聚在一起想想办法,特别是现在阴娃和黑熊也不见了,他们应该在原地等待一下他们。 之后,几人又聚合在红门前,红门内静悄悄的。 但是没有人愿意再见到红衣裳,已经走火入魔的沈婥。 几人也走累了,拿出干粮和水,勉强的吃了一点之后,便都靠着墙壁坐下去。聂玉郎害怕刘凌儿冷,就把自己的外裳脱下想要裹在她的身上,却见她猛地推开,“不需要!” 聂玉郎恶狠狠地将衣裳,硬把她裹上,“明明是女子,就不要装汉子了好吗?这里头阴冷,会冻坏的!” “要你管!”刘凌儿瞪他一眼。 聂玉郎道;“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真以为你是天仙儿呢!瞧你这冷冰冰的模样,也就我稀罕你,你还不珍惜。” 她话刚说完,就被刘凌儿在嘴上啪啪打了两下,“让你胡说!” 聂玉郎一下子暴起,一幅想把刘陵儿捞起来打一顿的样子,“刘凌儿,你太不给我面子了!我怎么说也是堂堂三品参领,你怎么能当众打我脸呢!” 刘凌儿也摆出一幅要打架的样子,轻蔑地道:“想打架,好,奉陪!” 聂玉郎做了个打的手势,还没有拍下去,又被刘凌儿在脸上迅速地打了一巴掌,聂玉郎的脸涨得红红的,看看在旁边看好戏的尉迟靖和曹炟,忽然捂住自己的脸,拖着哭声道:“你这个泼妇你又打我!”然而他嘴里这么骂着,却没有真的动手,反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刘凌儿捂着脸大哭起来。 “你这个泼妇,一点不给我面子!你知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打人不打脸,你已经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聂玉郎双肩耸动,哭的真的很伤心的样子。 刘凌儿窘迫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力量,打人的确是很疼的,可那还不是被他气的。 不过刘凌儿还当真没看到过男人这么哭,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是向来很铁汉的聂玉郎。 别说她,连曹炟和尉迟靖都傻眼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扭过头去,装没看见。 刘凌儿走到聂玉郎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聂玉郎。” 聂玉郎反而哭的更大声,“别叫我!我都快死了,还这么被女人打,我不如快点死了算了!” 刘凌儿微拧秀眉,“对不起行了吧?而且,我们不会死的,会再想办法。” “不死又怎么样,将来还不是被你啪啪啪打脸?还不如死了算了呢!我不想活了!”说着依旧爬在墙壁上,一幅好像崩溃了,真的不想活了的样子。 刘凌儿扭头看看曹炟和尉迟靖,他们俩头对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儿。刘凌儿咬咬牙,终于用了点力把聂玉郎的身子扳过来,果然见他双目通红,泪流满面的,一幅梨花带雨之相,她拿出帕子替他擦了脸上的泪,“这次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你别哭了行不行?” “你知道自己不对了?”聂玉郎抽抽泣泣地问。 “嗯,我知道了,你给我裹上你的衣裳,是为我好,我不该这样不知好歹,我错了。”刘凌儿无奈地道。 聂玉郎道:“道歉要有诚心,那你亲亲我。” “你——”刘凌儿气急地看着他,却见他一撇嘴,又要大哭的样子,她的气势又低了下去,往曹炟和尉迟靖的方向看了眼,他们还是头对头不知道在干吗呢,然后刘凌儿的脸微微地红了,鼓了很大勇气似的,蓦然在聂玉郎的唇上吻了下,聂玉郎趁机将她抱在怀里,结果她像鱼一般的溜开了,坐在墙角抹着自己的唇,仿佛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聂玉郎也不哭了,老老实实地坐在她身边,依旧把那衣裳裹住刘凌儿,这次她却没有拒绝。 结果聂玉郎道:“下次,你不许再打我。” 惹得刘凌儿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他唉呦地叫了声,然后看到对面的尉迟靖和曹炟一起暴发大笑—— 俩人笑得前仰后合,刘凌儿这才知道,感情人家一直都注意着呢,只是故意装的没注意,可把这些全部都看在眼里了,她又羞又气,嘤宁一声便把披在身上的衣裳拉起来盖住了头脸,聂玉郎却笑嘻嘻地向着曹炟和尉迟靖挤了挤眼睛,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几人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些,再加上也的确是累了,便各自都闭起了眼睛,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这里没有任何的变化。 而尉迟靖也想到了另外一种情况,对众人说:“我们此时大概已经不在倒阴阳八卦阵里了,而是触启了另外一个术阵。只是我看不出这是什么样的术阵。若是真的如此,术阵已开,外面的人是很难再闯入进来,闯进来的很难再出去。” 众人都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一直无人应声。 外面的补给自然也没有人送来,既然术阵已开,里面的人,包括阴娃和尉迟靖、刘凌儿这些都算是高手,却没法打开这个地方,甚至连况离有可能还是继续困在这个地方,那么外面的人,超过他们的已经很少,进来就更加的困难。 其后的几天里,四人可以说是想尽了办法,尉迟靖用进了自己所学,却依旧打不开这个地方,而刘凌儿更是狼狈,这个女子脾气大,心里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再加上并非自愿到这里的,因此更加冤气重,几乎没怎么给任何人好脸色,气急败坏之下,甚至还用刀剑去砍过墙壁,当然是没有多大的帮助。 而聂玉郎则接了她的班,想在墙上挖出一个洞,但是头一个时辰挖的洞,第二个时辰再看,完全已经恢复了原状。 根本不可能真的就挖个洞出去。 在洞中不知道时间,只知道干粮和水已经吃完,大约可能也许有四五天的样子了,几人都筋疲力尽,倒在墙根之下,懒懒地靠着。 四人的目光都盯在红门上,既然没有旁路,只能硬闯红门。 可是那个沈婥,亦是个不死的妖怪,而且从上次的经验看,她在受伤后反而变得更强,而她消失后,他们也根本无法从房间里找到出路。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想办法说服她,可是她仇恨尉迟靖,与曹炟之间的感情似乎不清不楚,关键曹炟还曾刺她一刀,如今她已入魔,别说这样的魔女,他们恐怕打不过,就算把她打倒,亦有可能白忙一场,因为,只有活着的她,才有可能帮到他们。 但是让活着的她,帮助他们,是何等的难。 众人各怀心思,又都明白眼前是个难解的题,再加上疲累,如今水粮也已经断绝,为了保持体力,都闭目养神。 曹炟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尉迟靖,她的小脸儿略微还是有些苍白,毕竟经过了那个什么地狱咒后没休息几天,就跑来了这里。原本是想找些有关陈留一族的信息,并且救出况离和火公主,如今这些都没见,反而被困在红门前,实在是得不偿失,而且她说,这最简单直接的阵法效果也最好,怕是没有外力的帮助出不去了。 曹炟非常清楚,有能力的人,基本都聚集在阵里头了,外面的人想帮,可能也帮不了。 而他们,再这样下去,只能越来越弱,出阵的希望也越小。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困死在这里的机率大大增加。 曹炟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脑袋下垫上自己的外裳,让她的头不至于就直接靠在冷冰冰的墙壁上。 之后,她又盯盯地看了他很久,这才转身,到了红门前。 这时候,刘凌儿翻了个身,忽然醒了,发觉聂玉郎像个哈巴狗一样,整个人都抱着她,睡得正香。而红门前,站着曹炟的身影,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站在那里。 接着,刘凌儿看见他推开了红门,便要往里头走去,刘凌儿刚想唤住他,但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声音,之后又向尉迟靖看了眼,发现她依旧沉睡着,刘凌儿再次将目光转到红门前时,红门已经关闭,曹炟的身影消失。 刘凌儿怔怔地盯了片刻,便又闭起了眼睛。 进入红门,发现沈婥竟然还是吊在半空,脸的神情极漠然,极冷,像是一具已经没有感情的躯壳。 看到曹炟进来,她只是翘起唇角,漠然地冷笑了一下。 第510章 陈留王尉迟风 第510章 陈留王尉迟风 曹炟缓步往前走了几步,才淡声道:“你到底是谁?” 沈婥的神情略微起了点变化,忽然收了长袖,落到地面,盯着他的脸道:“我是沈婥,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 “你不是婥儿,我知道。” “可我现在真的是沈婥,我已经拥有她的所有记忆,所以我是沈婥。正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子,以前我是玉儿的时候,你不喜欢,现在我是沈婥,正是以前你倾其所有喜欢过的女子,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冷漠的对待我呢?” 曹炟没办法跟她解释那么多,因为她自始至终,只是拥有沈婥的形貌而已,她的心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沈婥,所以许多事,她不能理解,她很茫然。曹炟当然不会去做无用功,一定要她理解。 只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那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希望你现在能放过大家。” “放过?为什么要放过?”沈婥一脸的不解。 曹炟一听她的话,却明白,她的确是这个术阵的关键,只要她让开,尉迟靖就有可能能够冲出去。 “那你要如何,才肯放过他们。”曹炟问道。 沈婥走过来,冰凉的手指轻拂在他的脸颊旁的发丝上,“你为了她,连头发都白了呢。为何她能得到这样的你,而我却得不到呢?我当初为了你,亦是面目全非,很惨的,为什么却没有人来同情我呢?”她越说越难过,又道:“所以我痛恨以前的自己,我现在要做人见人爱的沈婥,曹炟,你若想救他们,你就去死!” “死?”曹炟只是啧啧地重复着这个字。 “害怕了吧?是啊,没有人会对生命不看重,你怎么舍得你的江山美人,你怎么舍得死?所以,你救不了他们,你也救不了我,更救不了你自己!” 曹炟却道:“一个人死,总比一群人死好,你这样的恨我,看起来我只有死路一条。” “你愿意死?”沈婥很错愕,“你可知,你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关系,人死的时候,本来就什么都带不走。” 曹炟说到这里,似乎已经笃定自己的生死,却又道:“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死可以,但是我要看着他们离开。” 沈婥的眉眼中皆是好奇,“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啊。” 不过她也并没有多说,只道:“只要你死了,他们就能离开。” 她又加了一句,“你只能信我,我无法确定你能不能看到他们离开,因为我会先杀了你。” 曹炟进来,就知道自己有来无回。 只道:“这不公平。” “可是,你没得选。”沈婥笑道。 说着话,她的长袖已经忽然卷到了曹炟的脖颈上,倏地收紧,曹炟立刻返手住长袖,反而将沈婥往前扯了几步,并且脖颈上的长袖也松了,曹炟恢复自由,沈婥的长袖再次袭来时,曹炟手刀滑出,往长袖上一割,袖子被割裂成了碎片,沈婥哈地冷笑,“曹炟,你不敢死!你进来只是想要侥幸打败我对不对?但是我是不会败的!我也不会死!曹炟,你欠我良多,如今都该还给我,你还给我,或许我还能放过其他人!” 曹炟这时候怎么会相信她?欺身往沈婥而去,既然杀不死她,便抓住她也是好的,说不定只要将她抓住,靖儿能破了她的法。 他这样想的,便要这样做,二人激烈的打斗起来,曹炟功夫不弱,沈婥虽然凶狠,但曹炟不怕她,因此一时之间,她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只是屋内隆隆作响,因为沈婥的愤怒,这屋子似乎又要有变化,曹炟却不管这些,若是能与这妖精同归于尽,那么大家的生存机会便也多了些。 他冷酷一掌拍在沈婥的胸前,沈婥的身体往后飞去,等到她落地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尉迟靖出现在她的旁边,尉迟靖似乎想跑到曹炟的身边来,却被沈婥一把抓住了衣领提住,五个如利刀般的指甲扣在尉迟靖的颈子上。 “曹炟,你对我如此狠心,你能对她也狠心吗?”沈婥十指往尉迟靖的颈子上按了下,立刻有血珠滚出来。 尉迟靖道:“和帝,莫要管我!” 然而曹炟怎么可能不管她呢?这时只问沈婥,“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命换一命!你想让她活,你就死!” 曹炟的目光落在尉迟靖的身上,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惊惶。这一刹那,他其实有想过,红门未开,靖儿是从哪里进来的?莫非这个不是靖儿? 然而他却又怎么敢冒险猜测呢? 最后只道:“我愿意死,你必须放了所有人!现在就放了靖儿!” 沈婥的眸子里迅速闪过一抹更深沉的愤怒,“你当真,为了她愿意死?” 没等曹炟回答,沈婥一把推开了尉迟靖,尉迟靖的身影倏地消失了。 沈婥拍拍手笑道:“她是假的,不是真的。” 曹炟听了这话,却并没有轻松,反而更为沉重。对这个术阵,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无奈,任你武功多么的高强,到了这样的地方,也只能由这个妖女摆布,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她以不死之身面对他们这些正常的血肉之躯,这次,靖儿未必是她的对手,而他们所有人,都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因为她的手段诡秘,她甚至能凭空变出一个人儿来。 想清楚了这一点,曹炟缓缓抬起眼帘看她,“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否我死了,你真的能放所有人出去?” “这是灵珠阵情关,阵内所有关卡都关之于一个‘情’字,曹炟,你是出不去了,当初母司造个阵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你必然进来。必然困之于一个‘情’字。她从来没打算再让你出去,不过,只要你愿意受死,至少他们可以通过我这一关,不至于困死此处。否则,即使你杀了我,他们也依旧困死此处,况且你知道的,你们根本杀不了我,只要我在这里,你们就通不过此处。” “母司是谁?”曹炟又问道。 然而沈婥却是茫然了一下,半晌才道:“是啊,母司是谁?”她拍拍自己的脑袋,似乎真的想不起来了。 曹炟自己想了想,却也明白了,据说倒阴阳八卦阵下,压的乃是当年的天烬皇后桑日娜娜,而桑日娜娜曾为国母,又是祭司,所以有可能是被称为母司的。曹炟结合之前所有的问题再想了片刻,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关切,叹了声道:“无非还是为了君权罢了,不过,尹铉不会得逞的,你们所有人都不会得逞的。” 沈婥似乎根本听不懂曹炟在说什么,长袖忽然出手,再次缠住了曹炟的脖颈,这次曹炟并没有躲避,任那长袖紧紧束住他的脖颈,反而微闭起了眼睛。 沈婥见他竟然抱了必死之心,并不反抗,反而恨得牙痒痒,恶狠狠地道:“好!好!你为了她可以选择死!曹炟,你真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只对她那样!你为什么不能把你的感情分给我一点!我恨你!” 她越说越气,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曹炟已经不屑于解释这些,只期望她杀了他之后能够解气,能够放尉迟靖他们出去。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尉迟靖忽然醒了。 她揉揉眼睛,发现原本在她身边的曹炟不见了。 尉迟靖赶紧往四周查看,依旧不见其踪影,刘凌儿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却又并不说话。 尉迟靖问道:“凌儿,他呢?” 刘凌儿似乎并不想回答,又闭起了眼睛。她不屑于撒谎,本来想说不知道的,最后选择不说。 尉迟靖熟知她的性子,马上冲过去摇着她的身体,“你快说,他去哪儿了?!” 聂玉郎被这动静弄醒了,见状忙道:“公主,你怎么了?” 尉迟靖道:“和帝不见了!她知道他去了哪里,却不肯告诉我!” 聂玉郎一听,神色也凝重起来,“凌儿,皇上去了哪里?” 刘凌儿这几日,被聂玉郎折腾的也够呛,她谁都不怕,独有点儿顾忌聂玉郎,抿了下唇,终于抬起下巴指了指红门,“只有那里可去,还能去哪里?” 尉迟靖一听,二话不说,立刻往红门冲去。 而这时候,红门内的曹炟,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沈婥及时用袖子缠住他的腰,将他扯到自己的身边来,只见他双目紧闭,已然呼吸断绝。就在这时候,红门再次被推开,尉迟靖见曹炟倒在沈婥的怀里,生死不明,一双眼眸蓦然充了血,便什么都不怕,直接往沈婥冲去。 然而沈婥却是有功夫的,她尚未到眼前,就被她的长袖打中胸口,如被雷击般,尉迟靖的身体反弹出去,跌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 她紧紧地盯在曹炟的脸上,唤道:“和帝!和帝!” 曹炟没有半分的回应,沈婥冷笑一声,“他已经被我杀死,你唤他也唤不起的。” “你这个恶毒的妖女!你放开他!”尉迟靖哑着嗓子叫道。 同时,聂玉郎和刘凌儿都冲了上去,却见沈婥抱着曹炟蓦然后退,冷声道:“他用自己的死,换了你们的生机,你们莫要浪费了!惹火了我,你们连他换取的这一分生机也没有了!” 聂玉郎还想上去拼命,被刘凌儿一把扯住。 刘凌儿问道:“什么生机?” 只见沈婥冷声道:“他即用死来换你们的生机,我自不会食言,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北利生门,无幽往继,彼岸花兮,血来献祭!’” 尉迟靖此时哪管什么生门不生门,只向刘凌儿和聂玉郎道:“你们把和帝抢过来!快点!聂玉郎,把和帝救出来!”她几乎是哭嚎着又带着命令的气势,因为聂玉郎是和帝的侍卫,理该救他。 聂玉郎咬了咬牙,挣脱刘凌儿的拉扯,再次向沈婥扑去。 这次,却是扑了个空,沈婥带着曹炟,滚进了榻中,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 尉迟靖疯了似的扑到榻上,各处寻找,就如上次刘凌儿得到的结果一样,这榻上根本没有装有机关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刘凌儿却牢牢地记住了沈婥的话,这时候走过去,一把扯过尉迟靖,目光盯着她的眼睛深处,“尉迟靖,你在这里找是没用的,找不回他。现在只有先出去,再想办法救他!我想你一定知道,‘北利生门,无幽往继,彼岸花兮,血来献祭!’的意思吧?” 尉迟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眸子里的泪水一串串地落下来,然而却坚强地用袖子抹去。 只道:“他是死了吗?” 刘凌儿道:“不知道。” 尉迟靖失神地坐倒在榻上,心里头渐渐地有些空洞。 刘凌儿道:“他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活着,尉迟靖,如果你不放弃希望,我们还有机会救他出来,如果你现在放弃机会,就是断绝他最后一抹生机。尉迟靖,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聂玉郎也道:“公主,皇上乃是真龙天子下凡,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 尉迟靖又坐了好半晌,才逼迫自己平静下来,道:“你们说的不错,他一定没死。” 尉迟靖说着,又问道:“刚才沈婥说什么?” 于是刘凌儿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北利生门,无幽往继,彼岸花兮,血来献祭!” 刘凌儿又道:“这听起来似乎是术阵的一种破解方式,你是风水数术大家,想必是一定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 尉迟靖却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这好像是一种仪式的过程,萨满教喜欢用鲜血献祭的方式来促神灵清醒,这与你父亲刘成风以神女献祭的意思有点相似,不过萨满教如今已系旁支,而且只传于内部,了解的人很少,是以,我也不敢肯定。” “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也需要试试。”刘凌儿道。 尉迟靖的目光在房子里转了好一会儿,还是分不清方向,因为仔细看这房间,才隐隐感觉出来,这乍然看起来是个四边形的正方形房间,此时一看,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个六边形的房间,站在房间的中间,难辩其方向。 尉迟靖拿出卦钵和铜钱,边摇卦边道:“让我们找找方向。” 一卦洒下,只见六枚铜钱成为一个箭头样的东西,直指其中一个方向。 尉迟靖看着这个方向道:“这边儿是南方,那么北方该是与它相反的地方。” 所谓“北利生门”,她顺着找好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一些轻纱薄帐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聂玉郎害怕这后头还藏着什么危险,便用大刀将薄帐挑开,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而是立着一尊男子铜象,这铜象雕制的非常精致,人物神态与眉眼栩栩如生,身材修长,青衫翩然,却是一个男子雕像。 这男子虽然是文士打扮,然而腰带却似乎是特质的,露出一点锋芒,尉迟靖观察的仔细,所以断定这铜象男子乃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腰间所藏的正是软剑。 而这男子的面容,却是有几分熟悉的—— 当初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她们跟着沈婥虚影到了一面墙前,发现了一面墙壁上有非常特殊的文字和花纹,还有一个男子隐隐出现在铜象中,那男子非常英俊潇洒,简直就是人间谪仙。 当时她还在想,这男子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没有答案的,没有想到居然又在这里看到他的铜像。 刘凌儿以为这铜象有机会,于是在铜象的周围寻找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去抠铜像身上的软剑扣,却是死的,原来真的只是一尊铜象而已。 刘凌儿有些气急败坏,“尉迟靖,你是不是算错了?既然是这里,为何还是找不到出去的机关?” 尉迟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只落在这铜像人物的手上,或者说是他的手腕之上。 居然戴着一串与尉迟靖之前手腕上所戴的引魂铃一样的一串铃。 尉迟靖仔细地抚着这串铃,却见某个铃上,隐隐有两个字,上书“尉迟”。 这是唯一与她手上所戴引魂铃不同的地方,而且“尉迟”这两个字,让她心神震动,“莫非,这铜像人物,居然是尉迟家族的人?可他又是谁呢?” 尉迟靖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刘凌儿目光一凝,“莫非是多年前的陈留王尉迟风?” 尉迟靖愣了下,她呢,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曾经去书库里寻找有关陈留一族的一切,其中当然包括陈留王尉迟风的画像,不过那些画相多数年代久远,很是模糊,而且每次都穿着朝服或者是将军服,只是隐隐从身形看,觉得他身材修长,风度绝佳,绝不可能是一个相貌一般的男子,而肯定是个美男子。 但即便美,也不至于就美到这程度。 再说,他的铜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经过刘凌儿的提醒,尉迟靖马上想通了后面一句的意思,“彼岸花兮,以血献祭。” 这尊铜象所戴的铃当上既然有尉迟二字,那么就算不是尉迟风,肯定也是与陈留一族有关的人,若是与陈留一族有关,那么这里能献祭的便只有陈留一族的后人。 想到这里,她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割。 聂玉郎吓了一跳,“公主,你要干什么?” “我没事,只是献些血出来而已。” 尉迟靖说着,便盯着铜像的眼睛,抬手让自己的鲜血,一滴滴地落在铜像的手中,刚开始还并没有什么反应,隔了片刻,只见铜象手心里的血液忽然起了小旋涡,接着像被漏在漏斗里,眨眼间不见了。 尉迟靖收了手,再耐心等待了片刻,只觉得脚下隐隐震动,正当几人觉得不对,不知所措之时,铜像身后的墙壁忽然打开,他们的面前出现了,竟然出现了一片辽阔的草地,草地之上,十几万将士在冲杀,然而却在时,不知道周围为何起了大火,而且火势非常炙烈,因为周围都火,将士们无奈,便只能往中间聚合,可是火热还是不断地增大。 火舌只要稍稍的沾上将士们的衣裳,就会引发全身的大火,扑之不及,只能倒在地上惨呼,惨叫,翻滚——结果又让更多的将士们染上这火。 这场火战持续很长时间,而且还有箭矢不断地从圈外射进来,将士们躲火已然不及,如今再加上箭矢,更是死伤无数,一时悲声震天,万古同沧。 尉迟靖已然有些明白,这战场是哪场战争了。 眼眸里渐渐地溢出泪雾,这,就是曾经陈留王尉迟风所率领的十三万将士,他们灭亡的那一刻。 他们的确应该是被出卖了,否则他们的衣裳怎会一沾火头就全身着火? 这衣裳大抵与安阳街市上众人为抵抗蝓蛞所穿的盐衣差不多,若不是在火油里浸过,就是本来就是易燃物制成的衣裳,或者是,衣裳上洒了磷粉,因此将士们遇火根本无从反抗。 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肯定很长,然而在这里,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完结。 只见战场剩余一片焦黑,很多地方还在冒着青烟,十三万军士,被活活烧死在战场之上。 接着战场上出现了一拨拾骨人,他们把这些死去的将士们的尸骨都装在车子上或者麻袋中,运到集中的地方,堆成一座黑山,继而洒上铜油,继续点火焚烧,只光冲天之际,似乎有冤声不绝于耳,这些所谓的“尸体”中,倒有相当一部分当时被火烧得昏死过去,然而却并没有真正死去的将士。 第511章 循环的阵结(万字更) 在他们被堆在尸山上,继续焚烧的时候,烟雾和火光使他们清醒了过来,可惜因为伤痛及同伴尸体的挤压,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从尸山上逃出,只能发出鬼嚎般尖锐绝望的惨呼—— 这些尸山,又燃烧了很久很久,之后,有人来收拾尸山燃剩余的骨灰,将它们全部都装在袋子里,再用一种特制的机械将这些骨灰再磨得更加细致—悦— 尉迟靖已经没有毕竟再看下去了,因为这所有的场景,述说的都是有关蛇形物被造出来的过程。 怪不得蛇形物会有那么大的阴气和怨气,任谁这样死了,也不得不怨。 不得不恨。 刘凌儿和聂玉郎看着这场景,更是觉得不可理解,只以为这是制造出来的幻象,根本没想到这些有可能便是当初的真实情况。所以他们虽然震撼,却更加的紧惕,心里头也没有什么悲伤,因为不相信这些是真的。 尉迟靖却已经面色苍白,这座铜像的后面,出现这样的场景,那么,这铜象很可能就是自己父亲陈留王尉迟风的铜象了。她又返回铜象前,紧紧盯着铜象的脸,原来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出事的时候,她年龄太小,实在都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了呢! 现在,她终于知道他长的是什么样子了。 再结合之前的蛇形物,还有石墙上出现的男子影象,再加上这座铜象和制作蛇形物的过程,这么多的线索集中起来,都可以确定这倒阴阳八卦阵及阵下所压治的这些东西,果然与陈留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他们眼前的这些场景,随着大军的尸骨被磨成粉运走,而渐渐地淡化,之后,才出现了这个地方的真实面貌搀。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但这个空间里,除了地面的中心有一座棺材,再无其它。 而空间四壁,皆画着许多壁画。 尉迟靖、聂玉郎和刘凌儿,缓步往那棺材行去…… …… 而这时候,沈婥已经把曹炟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也是一个华美的房间,可惜房间里有些冷气森森。 沈婥把曹炟的身体放在榻上,然后伸手点了他胸前几处大穴,之后又轻轻地吻下去,为他渡气。 不一会儿,曹炟的身体忽然痛苦地颤动起来,接着好似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却依旧有些木然。 沈婥笑道;“你醒了。” 曹炟坐了起来,只觉得喉咙处很痛,说话的声音也很谙哑,“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以尉迟靖的聪明,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红门,往前而去了。” 曹炟听闻,忽然就从榻上下来,好似要离开的样子。 “曹炟,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走出这个门,马上就会迷失在这个大阵中,介时,你即找不到他,他也找不到你,你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曹炟蓦然停住脚步,站在那里不说话。 沈婥走过来,轻轻地拥住他的腰,“你真心狠,我哪里不如她?你为了他可以选择死,而与我多呆一刻也是不愿。” 曹炟没有回头,只淡然道:“放他们走。” “我已经放过他们了。” “是吗?我要亲眼看到。”曹炟如是说。 沈婥娇嗔里带着怒意,“你就会欺负我!我不要!” 曹炟见状,握了下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双黑翟石的眸子里,迸发出此无奈和妥协,软语道:“他们皆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朋友,若不见他们安全,我怎么能安心?我不安心,又怎么可能留在这里陪着你一辈子?” 沈婥的脸腾地红了,道:“你愿意陪我在这里一辈子?” 曹炟当然不愿意,但这时候却只点了点头,“是的,只要你把他们所有人都放出去,我就陪你在这里一辈子。” 沈婥笑道:“你可知这是灵珠阵?你说的所有话都会成为诺言,可真的是不能随便说的,你若骗了我,后果有可能比你想象的严重很多。” “婥儿,那你答应放了所有人好吗?只有我和你在这里。” “只要你没有骗我,我就答应你。”沈婥的眸子里都是希望。 “我不会再反悔,我没有骗你。”曹炟道。 “好,我让你亲眼看到他们都出阵!”她说着,便带着曹炟离开了这间房子。 她和他到了一处幽暗的房间里,只见房间里有一面墙,被很大的铜镜面完全取代,而镜面中,显示出来的正是尉迟靖等人,他们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此时正围着棺材,面色凝重,似乎在为要不要打开这个棺材而犹豫着。 曹炟见他们果然都安全,立刻扑到铜镜前去,狠狠地砸着铜镜,“靖儿!靖儿!” 然而尉迟靖等人,完全没有反应。 听得沈婥道:“他们看不到你的,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曹炟,你知道这里,是谁建筑的吗?” 曹炟摇摇头,表示不知。 沈婥道:“听说过莫赤吗?他真实的名字已经不可考,但传说,莫赤可是鲁班的大弟子,而他,正是天烬皇后的祖父,他们将建筑的黑厌胜之术与桑日祭司的巫术相结合,成就了后来的天烬皇后桑日娜娜所用的独门异术,再后来,桑日娜娜集两家所长,亲自设计建筑了这里的一切,所以这里的机关布置精巧,就算是沈婥这样的大风水师,也可能拿这里没有办法。而桑日娜娜是个以情为主的人,所以这里很多事,都关之于个字——情字。” 她怕曹炟听不懂,又加了句,“比如我和你,你若一直对我狠厉,那么我便也会相应的入魔,只要你顺了我,顺了我的情,自然一切都好办。” 曹炟有些理解了,桑日娜娜恐怕在这里设置了很多的“情关”。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那位天烬皇后,桑日娜娜呢?”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呵呵。”沈婥笑着说,“她是我的再生父母,若是我说出了她在哪里,我便会不存在了。” 沈婥虽然没有回答曹炟的问题,但曹炟已经从她的话里肯定,那位天烬皇后桑日娜娜,果然还活着! 曹炟的目光落在铜镜周围,忽然看到那里似乎有一个什么按扭,估计便是机关,于是他便去按那个按扭。 沈婥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要阻止他。 曹炟见状,更认为那是个机关了,便干脆不再忍耐,与沈婥战在一处。 二人武功皆不弱,沈婥长袖飞舞,随时都能将曹炟裹住,而曹炟手中的手刀也不是吃素的,他动作敏捷而优美,一个旋身已经将困住他的长袖斩成无数碎片,人从半空落下来,手刀却直刺沈婥的眼睛。 沈婥的瞳孔蓦然收缩,厉声道:“你果然是一心一意要杀了我!” 人却往后退着,曹炟紧追不舍,手刀直逼沈婥左目,只见沈婥的脸上忽然露出悲伤之色,“你说你爱沈婥,所以我千辛万苦将自己变成她,为何到此刻,对我竟没有半分的怜悯之情?” 她那双受伤的眸子,果然让曹炟有了半分的迟滞,就只这一点点时间,她已经反而过来,双手的指甲忽然长得很长,眼角青黑,唇色赤红,指甲如刀,恶狠狠地往曹炟的喉咙扫来,曹炟在半空一个反身,堪堪躲过,只见她十指成爪,又恶狠狠地往他的心脏处掏来。 “曹炟,我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沈婥声音嘶哑可怖。 曹炟手刀割在她的指甲上,指甲被割出口子,曹炟不顾指甲刺伤自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狠狠一拧,一个手指上的指甲居然被他生生地拧断下来,沈婥啊地惨叫一声,退后,被伤了的手指滴着血,整条胳膊都在颤抖着,看起来非常可怜。 曹炟手心也有被指甲刮破,但伤势却很轻。 “你之前,已经杀了我一次,你现在还要杀我一次吗?曹炟!你的心太狠了,世上怎么会信你是爱沈婥的!” 曹炟已经懒得多解释了,他只冷冷地道:“你休要纠缠,你我二人之间原本就什么都没有,现在更是如此。” 沈婥却是哈哈哈惨厉笑了起来,“不行!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又冲了上来,这边曹炟与沈婥缠斗不休,那边厢,尉迟靖和刘凌儿还有聂玉郎,终于决定打开这个棺材。 聂玉郎用大刀,将棺材上的绳子等物割开,然后一脚踢飞棺盖。 三人离棺材有段距离,为了就是害怕棺材里跳出什么有害的东西,但是棺盖被踢飞后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害的东西,反而是静悄悄的,三人便又缓步走近,终于看清棺材里躺着一个女子,这女子面目如生,一袭红衣,眉目如画,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尉迟靖还是惊喜不已,因为看出这女子正是许久未见的火公主。 只是以前见她,她都是在光球里,不过是收在光球里的一个虚影罢了,如今看起来,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阿火!”尉迟靖轻轻地唤了声。 果然见到火公主睁开了眼睛,目光些微有些木然地看着自己的眼前。 “阿火,是我!”尉迟靖试着走过去。 聂玉郎和刘凌儿同时拦住了她。 聂玉郎道;“公主,沈婥的事情才过去不久,这个地方邪性,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谁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变的?” 正着说,却见火公主已经从棺材里坐了起来,眸子终于灵动了些,看向尉迟靖道:“是你,歌儿!” 她还是习惯叫她歌儿。 尉迟靖嗯了声,观察着她的神态,与曾经的火公主无异。 走过去,她牵住了她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况师兄呢?” 摸到她的手,觉得很温暖实在,的确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呢! 火公主从棺材里跳了出来,看起来很是年轻活泼,“你问你的况师兄?他走了。” 说到这里,火公主的语气似乎略微冰冷。 “走了?他出阵了?”尉迟靖有些错愕,“不,阿火,你骗人,他若走也绝不会独自走的,不可能将你留在这里。” 火公主笑了笑,“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的确是走了,不过让我在这里等你而已。他算准了你会来,而我也会在这个时候拥有自己的躯体。” “真,真的?”尉迟靖还是觉得,况离若真这么做,未免心太大了。 “真的,反正这个地方,按照况离说法,因为设了情障,这天下间除了你在曹炟的相助下能进来,也没有别人有办法进来。若是一直没有人进来,我便一直躺在这里好了。反正他是不会等我的。” 尉迟靖想到火公主和况离之间,有可能存在着前世宿缘,但见火公主的样子,根本没有想要细说,只道:“阿火,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有个自称沈婥的女人?怎样才能找到她?” 火公主的眸子里忽然冒出一股寒意,冷声道:“况离就是为了她,才把我扔在这里的。” 尉迟靖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道:“你与况离之间定有误会,况离不会分不清她是不是真正的沈婥。” 火公主摇摇头,只道:“不用多说了,你找她做什么?” “和帝——和帝被她抓走了。” 火公主微怔了下,道:“好,我带你们去找她。” 她说着话,目光却有意无意往装有铜镜的那面墙壁看了眼,墙壁的那边,曹炟与沈婥正打的难解难分。 火公主道:“那个女人,是杀不死的。” 刘凌儿道:“没错,她又复活了,第一次明明见到和帝将她刺得很严重。” 火公主道:“我们走吧。” ——火公主对这里倒真的是轻车熟路,很容易便在这个看起来没有丝毫缝隙的空间里,打开了一道门户,众人走在甬道里,尉迟靖问起,“阿火,你是如何拥有真身的?” 火公主道:“不过是巫灵珠的力量而已。你以后就明白了。” 她似乎不欲多说。 尉迟靖觉得,火公主变了很多,以前的她疾恶如仇,性烈如火,开朗明艳同时让人一眼能看透她的目的,如今却是漠然了很多,虽然目光笃定,但她的话总给人莫测高深的感觉,她已经猜不透火公主在想什么。 而曹炟见他们离开了那个大厅,也更加地焦急了,手下更是不留情,刷刷刷几刀连环过去,动作一气呵成,沈婥虽然及时避开要害之处,却仍然被曹炟削掉了几缕发丝,她不恼反笑,“怎么,看到你爱的女人又不知道将要被带到何处去,着急了吧?” 曹炟也不说话,只又向她冲去。 她却笑着后退,引逗他,“来呀!你追到我,我便让你杀了我。” 曹炟却并不追她,依旧回到铜镜前,并且一下子就拍中了那个按纽,只听得隔叽叽的响声,像是什么齿轮被启动的声音。眼见铜镜缓缓升起,曹炟惊喜不已,便几步要跑出去追尉迟靖,因为这时候还能透过大厅里的那道门,看到尉迟靖的身影,却在他刚刚退出去的时候,只觉得腰间多了一股大力,尚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扯得往后飞。 与此同时,本来或起的铜镜墙,咔地落下来。 尉迟靖似乎听到这边的动静,回头看去,却见大厅里静悄悄的,一切如旧。火公主牵住了她的手道:“我们赶紧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尉迟靖犹豫了下,还是嗯了声,跟着她往前走去。 曹炟眼见与尉迟靖差点相会,又分开了,心头一冷,手中手刀忽然转向,在被扯到沈婥的身边时,人未回头,手刀却忽然如同暗器般由手中飞出,这一下促不急防,手刀正好钉在沈婥的咽喉里,曹炟只觉得腰间的力量一松,也不管沈婥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赶紧到到了按纽处。 却发现此按纽已经被毁,根本不起作用了。 再回过头来,看到沈婥正倒在地上,击起地上的一片轻尘。 她的眼睛崩得很大,极不甘心的样子。 曹炟走过来,看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第二次刺中这个女子了。 虽然他心里清楚,这人并不是沈婥,但心头还是有一种麻木的痛。 沈婥的目光始终盯着他,因为喉咙被刺穿,她说不出话来,最后就这样,眼睛瞪大,咽了气。 曹炟替她合上眼睛,便站了起来,打算自己去找出路。 走了一段,再回头看沈婥的尸体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在这里遇到的诡异事情多了,他反而也习以为常,神色淡漠地继续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这里的房间甬道非常多,四通八达,没有尽头。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入了类似迷宫的地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与沈婥对战又消耗了不少体力,他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只好扶着墙壁,靠在那里休息片刻。 就在这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有一个身影忽然撞进此甬道,一袭白衣,跌跌撞撞地往曹炟跑来。 曹炟一见这女子的面容,便不由头疼抚额。 在女子冲过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手刀,对着她,眸子里都是冰冷的杀意。 那女子忽然顿时脚步,“齐王殿下,是我啊——” 已经很久没有人唤他齐王殿下了,曹炟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面色苍白而眼圈发青,一幅久经病弱的模样,身形纤瘦一袭白衣,曾经饱满的脸颊似乎有些塌陷,却依旧很美,一种楚楚可怜的美,而她的腰间,甚至还挂着千年龟壳的卦钵,她的手中,也扣着六枚铜钱。 这是沈婥,比之前那两位,更像沈婥的沈婥。 这里,到底有多少个沈婥? 他到底要杀她多少回? 以前,他拼了命的,要将她的身后事办妥,如今,她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却需要一次次的杀掉她! 这一刻,曹炟的情绪底线,终于虚弱到极致,他也不说话,只是走到她的面前去,缓缓地抬起手,手刀便这样,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刺入到她的脖颈,立刻有鲜血涌出来,溅在曹炟的手上,温热。 她真的,是人? 这是曹炟最后一个念头,然后眼睛一黑,陷入到深渊的黑沉中去。 …… 另一方面,尉迟靖等人跟着火公主,聂玉郎和刘凌儿首先支撑不住,其实尉迟靖也支撑不住了,不过是因为心里头念着曹炟,这种精神上的支撑,使她忽略了身体的疲劳。 但还是照顾刘凌儿和聂玉郎,决定暂时休息一下。 火公主不得不停下来等他们。 在休息的时候,刘凌儿悄悄地来到尉迟靖的身边,向她道:“这个女子来历不明,由她带路太危险,而且我觉得这不是出阵的路,反而是越来越深入了,我们真的要跟着她继续往前走吗?” 尉迟靖当然已经注意到火公主与之前所认识的火公主已经不同,她手中的铜钱洒在地上,默默地计算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凌儿,在这里,我们卜不出生门,所有的生门都被用特殊的方法堵上了,如果不想被困死,只能跟着她走。” 刘凌儿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尉迟靖想了想,忽然道:“你与聂玉郎,退回到之前发现火公主的大厅,往左侧看,那一面墙壁必有蹊跷。只是也有可能藏着很大的凶险,你愿意和聂玉郎二人去闯这个地方吗?” 原来尉迟靖注意到了当时火公主的眼神,却没有揭穿她,因为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道生门。 后来她走了一段,听到大厅里似乎有动静,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因为有火公主的存在,并且现在已经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为避免反事情弄到更复杂或者是错过那个发现,她只能默默地将这些记在心里,既然刘凌儿不想跟火公主一起走,便不如让他们回头去看个究竟。 刘凌儿一听,却欣然点头,“我倒是愿意回头去看看,只是你怎么办?” “我没事,这位火公主是我很好的朋友,她要带着我去找和帝,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不能丢下和帝不管。” “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动。” 说完后,刘凌儿向聂玉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聂玉郎显得有些错愕,立刻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笃定地向他点点头,但是聂玉郎显然不放心她。 却见尉迟靖微笑着,似乎在鼓励他。 最后,他终于同意刘凌儿和尉迟靖的决定,护送刘凌儿回去那个大厅。 火公主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异动,喝道:“你们要去干什么?” 尉迟靖忙道:“阿火,是我让他们走的,他们和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没有必要再在一起。” 火公主道:“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 说着竟要过去,将二人抓回来。 好在刘凌儿和聂玉郎的武功都不弱,躲过了她,迅速地往回跑了,火公主还要追,被尉迟靖抱住了她的腰死死不放,“阿火,不要管他们,带我去找和帝。” 火公主摆脱不开她,最终只是跺了跺脚,放弃了。 转过身来,对尉迟靖道:“你不信我,你是故意让他们走的。” 尉迟靖也不否认,只道:“我现在不信任何人。” 火公主冷笑,“那你怎么敢独自留在这里面对我?” 尉迟靖还是不明白,火公主的神情忽然变得非常冷寒,忽然拿出一把匕首,对着尉迟靖道:“我不会带着你去找曹炟的,因为你不配!” 尉迟靖知道火公主变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变脸。 不由地后退着,“你想干什么?” “尉迟靖,你知道为何,他会守在燕苍山多年?” 尉迟靖知道她问的是况离,于是道:“况师兄在燕苍山修行,他的师父在那里,他自然也是在那里。” 火公主道:“错!” 尉迟靖从火公主的神情里,已经猜测这里头必然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但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只好道:“阿火,有话慢慢说,你我是朋友,当初若不是我把你从天烬大墓中带出来,你现在依旧还在那个地方吧?你说况离是曾经的况玄明,或许只是个误会罢了,他们只是长的相似而已。” 火公主笑得满脸泪痕,“尉迟靖,你别装傻了,他留在燕苍山多年,只是因为你而已!你,就是他对不起我的根源!” 尉迟靖不断地后退,此时后背已经贴在墙壁之上,“阿火,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会明白!你可知,这个大阵,是桑日娜娜借着巫灵珠所设,巫灵珠通人七情六欲,知人思想,是以你以为我们是在阵中,其实我们是在巫灵珠中!此阵一破,则巫灵珠毁,而这个阵,是永远破不了的,因为没有人能住堪破情关,桑日娜娜那个老妖婆,在这里处处设置情关,你知道,天下什么事是无解?” 尉迟靖摇头,但是为了宽火公主的心,她道:“天下无不能解之事,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耐心,还有信任。” 这一刻,她倒是肯定了,眼前的人,肯定就是火公主没错,只是因为一些事,她误会到了尉迟靖而已。 “不,你错了,天下,唯有情关无解。所以,这辈子我们都休想出去,因为我们各自过不了情关!就如你现在去寻找曹炟,你越是想找他,对他执念越深,你便越找不到他!而我,因为不能够原谅况离,是以也不能够原谅你,你想过关,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自然就能过去我这一关!你我之间的恩怨,便算了结。但是,我又怎么可能让你这样做? 当年,我已经为了你们而牺牲了一次,如今,却是不可能再继续成为你们爱情的牺牲品。这一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才能见到况离!” 听了她的话,尉迟靖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 此阵,便是让所有相爱之人,相互残杀。 利用所谓的“情关”,制造出一些无解的难题,让相关之人在阵中撕杀,而最后留下来的,会是什么呢?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尉迟靖便知道,今日想要逃过火公主的手段,希望不大,火公主与认为况离就是况玄明,纠纠缠缠已经几百年,这个结不是谁都能打开的,就在火公主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忽然道:“阿火,你不是真的!既然我们是在巫明珠内,那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幻觉而已,阿火没有真身,所以你是假的。” 火公主微怔了下,“不可能,我不是假的!” “你是假的,所以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若我们相互残杀,只会在阵中这样无限循环下去,阿火,我曾经听我师父说过,这世上有一种奇诡的幻术,叫做永生术,是锁定一个人的神思,将他的神思赋于生命,然后无限循环在他们生前不能解开的结上,最后因为精神崩溃,而至成为一缕半人半鬼的幽魂,最后甚至实体化虚,虚体化实,阿火,你仔细想想,你是在这里吗?真正的你,在哪里?或许你根本就没有与况离分开,此时的你,不过是一个傀儡!” “你不必危言耸听,况离借助巫灵珠的力量,使我恢复血肉之躯,这一点是不会假的。” “他既然救了你,又为何会放弃你?” “因为他害怕我找他算帐!”火公主答得理所当然。 “那么他为什么说,我可以救你?他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来救自己讨厌的女人,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这说不过去,火公主,你醒醒,况离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你别说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火公主说完,就往尉迟靖冲过来。 双手成爪,要扼住尉迟靖的脖子,却在接近尉迟靖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掌心刺痛,原来是尉迟靖手中的银针出手,火公主啊地叫了一声,只见手心里已经被刺出血来,还是相当痛的,她的双目通红,再次向尉迟靖冲来,尉迟靖忽然摇起卦钵,只见整个钵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转着圈儿,周围发出一些看不见的气劲儿,火公主居然像遇到大风似的,被吹的站不住。 火公主倒没想到尉迟靖还有这种本事,又发现她站在原处,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 “尉迟靖,你借着灵器,便想阻止我!” “阿火,我的卦钵,一直就是这样,它其实什么都没有做,然而你却受不了,因为你不是真实的,你看似是个实体,实际上却是个虚体。” “不,不可能!” 她痛苦地倒下去,抱住头翻滚着。 尉迟靖见她如此,终于还是将卦钵收了,“阿火,况离还在等着你,我不想你出事,你莫要再纠缠我了,放我走。” 火公主的头不痛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尉迟靖终于有了一点点顾忌。 想了半晌,她道:“你随我来。” 尉迟靖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但还是跟随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在一道门前,当门打开的时候,尉迟靖忽然看到了曹炟。 她一时高兴不已,似乎忽略了身后的危险,便要往曹炟冲去。 就在这时,火公主手里锋芒忽闪,直刺尉迟靖的背后。 就在刀尖要触到尉迟靖的时候,她却忽然转身,手中的卦钵刚好挡住刀尖,同时尉迟靖另一手中的六枚铜钱甩出,分别打在火公主的眉心、胸口和四支关节处,火公主啊地惨叫一声,像木头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形态起了变化,却原来只是一个长条形的石头块儿,一抹灵识在其中萦绕,之后便消失了。 尉迟靖扑到石头上,只觉得石头居然还是温暖的,如同人的体温。 然而,终究也只是石头。 “阿火!阿火!”尉迟靖连唤了好几声,然而却还哪有火公主的影子呢? 就在这时,尉迟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闯入了这里,她马上收了铜钱和卦钵,紧惕地看着闯入的东西,只觉得那像是两团雾气,其中夹杂着极烈的风雨声,好几次从尉迟靖的身边飞过,她只觉得脸上如同劲风刮过般的疼,忍不住用袖子遮住脸,蹬蹬蹬后退好几步。 就在这时,劲风却忽然停止,尉迟靖听得一声唤,“好徒弟,原来你在这里。” 尉迟靖心里怦跳一下,撤袖往前观看,只见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白头发白胡子,仙风道骨,另一个英俊无匹似是画中人物,这二人若单看都是有如神仙般的人物,站在一起却画风诡异。 尉迟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然后一下子跪倒在白胡子老头面前,“徒儿,见过师父!” 这个白胡子的,正是传说中早已经死去的杨筠松。 杨筠松赶紧扶起她道:“好徒儿,你怎么地在这里?” 如今,是在巫灵珠内,尉迟靖实在难以分辩,眼前的情形是真是假,既然师父问起,她只得如实回答,“徒儿大意,不幸陷入此阵,如今想出去,不得其门,还请师父指点。” 杨筠松点点头,“嗯。” 旁边那人道:“老怪物,这就是你的徒儿?” 杨筠松点点头,“正是。” 只见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尉迟靖,好一会儿,面色忽然有些变了,“她,她——” 杨筠松又点点头,嘲笑道:“能看到你这种表情真是难得啊!霓兮,你大概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吧?” 霓兮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极度耻辱的神情,终于道:“她,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说着,竟然忽然出手,往尉迟靖打来。 杨筠松却及时出手挡住他,“霓兮,我们是为巫灵珠而来,她的出现乃是顺应天命,为解决我们上世的孽缘而来,你杀了她,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霓兮,你要聪明点,就不要为难她,让她去做完她想做的事,还有,她是不能被困在这里的,你不是想得到巫灵珠吗?现在这里,就是巫灵珠,我不和你争,送给你吧!” 杨筠松话音一落,忽然来到了尉迟靖的身边,大声道:“跟为师来!” 尉迟靖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被杨筠松带出很远,同时听得身后重门落下,到处都是叽叽隔隔的机关声,想必为是了阻止霓兮出来,杨筠松在带她出来的时候启动了不少的暗处机关。 尉迟靖倒不觉得奇怪,杨筠松在场,这些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况且她现在已经知道,杨筠松有可能就是三百年前的天烬燕王,他活了这么久,对于风水数术和机关方面的造诣,自然非常人能比。 很快,尉迟靖似乎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因为这里虽然还是很阴暗的一个空间,然而却显得非常详和,并没有任何的杀伐之意。 这是一个青石屋,石内有几块石头,还有一些壁画。 杨筠松坐在石头上休息,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霓兮这个老不死的,这些日子真是要累死我。” 尉迟靖回眸,盯着师父瞧了好半晌。 这才道:“师父,你为何会在这里?” 第512章 陈留旧部归来 杨筠松知道自己这个弟子的性格,向来认真,开不得玩笑,当下也摆出师父的威严道:“为师来这里,自然有为师的道理。尔不须多问。” 尉迟靖道:“您刚才,说我是您的弟子,你还知道自己弟子的模样吗?” 尉迟靖盯着他的脸,不稍放过一抹他的神情,却见杨筠松神情自然,没有一丝丝惊慌,“你的事,自然是瞒不过我老人家,当初借你引魂铃,也是知道你有那一劫罢了,如今你虽然模样与以前的婥儿不同,但你们还是同一个人,这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悦” 尉迟靖又道:“师父,这么多年不见,徒儿本以为师父已经不在人世,现在又见到了师父,心中却有许多的疑问。” 杨筠松有些头疼地道:“我是最讨厌人家问我问题了,好徒儿,好多事,你就算问了也不会明白的,还是莫要问了。” 尉迟靖轻叹了声,“那我只问您老人家,一个问题好了。” 杨筠松见她目光澄明而固执,想必问不出道道来,不会罢休的。 当下无奈地道:“你想知道什么?” 尉迟靖脑子里出现,自已从燕苍山下山的那一日,那些情景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但是在见到杨筠松的这一刻,好像又忽然回到了眼前,就好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搀。 “师父,当年您让我下山助曹项,平三子夺谪之祸。还说只要找到真正的真龙天子,便可扶他为帝,三子夺谪之祸自然平息。又说那人,手掌心里有颗朱砂痣,并与我有三世情缘。这些话,是师父亲口告诉我的对不对?” 杨筠松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可是弟子直到如今,也并没有发现手掌有朱砂痣的男子,并且因为这传言被散播出去,还引来了很多阴谋,弟子被曹煜欺骗,扶他登上帝位,结果他却要杀死我。后来,我偶尔发现先皇遗旨,得知真正应该继承皇位的人,该是七皇子夏炚,而且据说夏炚出生时,手中的确出现过朱砂痣,后来却因为什么原因,将痣毁去,因此我断定,他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于是倾已之力,扶夏炚登位,只为了完成师父交待的任务,并且寻回真实的自己,但是后来,我竟然又错了,夏炚根本不是曹氏子孙,无权继承皇位。” 尉迟靖一字字地述说着这些事,听起来条理清晰,声音中也无波动,然而这一次次的过程中,她牺牲了多少,又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只有她自己清楚。 杨筠松又道:“夏炚之事,是你的失误而已,你凭着先皇遗旨,就断定他是真龙天子,本就有些冲动。而且当时你主要目的,是以江山为祭,倾城倾国不过是为了给曹炟那小子讨一个公道罢了,你同时报复了曹煜,此举可谓一举三得,让真正的真龙天子登位,为曹炟报仇兼报复曹煜,对不对?” 杨筠松一语点出她的真实目的。 “好,这次便又算是我错了,可是,除了曹煜、夏炚,现在登上帝位的却是曹炟,曹炟并非由我扶持,而是风云变幻之中,被推到风口浪尖,不得已而承担,而他的手心里,也根本就没有朱砂痣,就算有,也早就毁了。但他如今却被尹军左右,不得自由!若他是天子,为何要遭遇此困境?当年三子夺谪的确会引出大祸,但如今,这种情形又算什么? 此祸不比彼祸小,让徒儿觉得,徒儿才是第一祸星! 师父,我只问你,真正的真龙天子到底是谁?天命到底可不可信?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祸民还是利民?您当年的指点,是否是认真的?或者说,您也只是这场阴谋的一份子,故意误导徒儿?!” 面对着尉迟靖灼灼逼人的目光,杨筠松叹了口气,“徒弟呀,这可是很多个问题,而不是一个问题。” “请师父回答,能回答哪个,便回答哪个吧。” 过了好半晌,杨筠松答,“天命可信。” 只这四个字,意思便是说,之前他对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尉迟靖所有的问题,其实也算是得到了回答。 “那么,真龙天子,必是手心里有朱砂痣的人吗?”她略微有些失神,“可是,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你怎知没有出现?只不过你自己没确定罢了。”杨筠松如此道。 “徒子愚顿,实在不明。”尉迟靖的脸上,堪堪出现茫然痛苦之色,“师父,弟子怕是难以完成师父交待的任务。” “你要放弃?”杨筠松似乎感到失望。 “是,如今弟子只希望,曹炟能够平平安安,即然他并没有真龙之命,恐怕帝位也是暂代一时。请师父指点迷津,告诉徒儿谁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我必劝曹炟退位,与我归隐山林,当然,师父还得帮我救出曹炟,他被邪阵所迷,如今,生死不明!” “此阵非邪阵,若邪,这邪也是从自己的心里发出的而已。这巫灵珠,从来不是邪物,而是集天下至阴之气所汇聚而成的至宝。因一般至宝都是以正阳之气而成,此宝却是以至阴之气而成,是以更加至感情为上,是以,巫灵珠内情之一关最是难过,曹炟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对情之一字的理解,若他能堪破情关,自然就会过关。” “师父!请您救他!曹炟此人至情至性,情关于他怕是难过!”尉迟靖忽然跪在了杨筠松的面前,“请师父念在弟子一直秉承师训的份上,救救他!” “傻孩子!”杨筠松叹了口气,终于道:“有时候,救了便是不救,不救便是救,你不懂。” …… 此时的曹炟,又已经幽幽转醒。 他醒来后,并没有立刻起身。 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这几日的事情,如皮影戏般,从他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接近了床榻,曹炟的视线微动,转到那人身上。 却又是沈婥,一袭白衣,面容略微憔悴,目光却是温柔如水。 她又没死? 曹炟这样想着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在一场噩梦中,一场永远醒不了的噩梦。 沈婥温柔地将他扶起来,“你醒了,太好了,我刚给你熬了鸡汤,你赶紧喝一点吧!要知道,你已经好多天没好好吃东西,身体太虚弱了。” 曹炟任由沈婥将汤勺递到他的唇边,终于,张口喝了一口。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沈婥的脸上,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婥的脸上出现羞赫之色,“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曹炟怔了下,这才缓声道:“之前遇到你的时候,你似乎被谁追赶,你遇到了什么事?” 沈婥一听,脸上出现惊惶之色,“有,有坏人在追我!他们想杀了我!” 曹炟又道:“我一时没有看清你的模样,刺伤了你,伤的严重不严重?” 沈婥听到这话,似乎非常的感动,道:“原来你是不故意要刺我的?那,那我已经没事了,你太虚弱,根本没有力气,是以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曹炟的目光落在她的肩上,只见那里根本没有包扎过的痕迹。 他更肯定,这一切都是幻觉。 就算对方真的是沈婥,也不可能如此死而复生再复生。 他明明记得他刺得很深,鲜血从伤口迸溅出来的情景,还那么清晰。 曹炟吃了几口鸡汤,似乎有了点精神。 摇摇头表示够了。 从榻上走下来,观察这个房间,又是另外一个石屋,摆设完全不同。 他想了想,又道:“婥儿,你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沈婥的眼睛微亮,“曹炟,我要你爱我,真的爱我。” 曹炟点点头,“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真的爱你了。” 沈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一刻倒似乎有些真正沈婥的模样,曹炟微一恍神,听得她道:“我在你永远在这里陪着我。” “若我永远在这里陪着你,你会放了其他人吗?” “我会。”沈婥道。 继而却又微拧秀眉,“只是我现在不相信你了,你必会在我放了那些人之后,就会想办法杀我,就算明知道杀不死我,但你还是不会甘心留在我这里的。” “那要怎么样,你才会信我?”曹炟问道。 “我要你,吃了这毒药,你若想活下去,就必须留在我这里。” 说着她拿出一粒药丸,在她的手心里。 曹炟看着这颗红艳艳的药丸,脑海里一时想了很多。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半晌,他从她的手心里拿出这药丸,吃了下去。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看着沈婥道:“我吃了,现在你可以放了他们了吧?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离开。” “好,没问题。” 沈婥说着,牵住了她的手,“曹炟,我很高兴呢,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其实很冷的,我需要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身体来温暖我。” …… 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内,诸人遭遇各有不同,但基本都已经走到死局。 而阵外,安阳城内,同样情势严窘。 在曹炟入阵的当日,连续发了三道圣旨和三道召告天下的告示。 第一道圣旨是,皇后尹凤倒行逆施,行为极端,不配为国母,因此废去皇后之位,贬为庶民,并且立刻执行杀头之刑。 第二道圣旨是,大司马尹铉长期不司其职,导致尹军散乱,因此撤去大司马之职及一切军务,其所辖军队全部听由尹白玉调遣,尹白玉着升大司马之职。 第三道圣旨是,陈留旧部归来,由上官夜执领,与尹白玉共同暂代皇帝涉政,所有朝臣中,文臣皆放假回家休息一月,所有武将上朝。 而三道告示则是: 一召告天下,邾国将有半年内乱,所有战乱区百姓(包括渝州、荆州、附近五城等),以家族为单位,可选出一男一女一孩,皆由萧齐君接管,于铭江、黑湖一带开发新区居住,居住区域百姓以开矿为生。 二召告天下,召集天下英豪,以翟白为尊,共同护城御敌。然而这道圣旨中,敌人到底指的是谁,却并没有点明。然而翟白当然是知道的,这个敌人指的就是尹铉,是以得此圣旨后,尹铉立刻带领江湖英豪围了尹府,并且派人去了尹军内部打探消息,这个敌人,指的是所有有可能在此期间,叛 国做乱的人或者是势力。 三召告天下,将来邾国皇位人选,陈留公主尉迟皇后有绝对参议权力,在此期间,尉迟靖可以在上官夜与尹白玉的共同协辅,治理邾国,着谢流云、唐环二人共同辅政。 这三道圣旨和三道召告,几乎是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发出。 而更有一道秘旨,在上官夜与尹白玉相聚时才出现,内容是有关尉迟靖的:说本来应该立尉迟靖为后,只是不知自己能否由发恶阵中出来,介时怕皇后此誉反而约束她一生,使之错过幸福。因此才没有立尉迟靖为后,但是在朕心中,她便是朕唯一的皇后,请你们如同尊重朕一般尊重于她,而她身负寻真龙天子之责,亦是她一生为之努力的事情,是以将来再立新君,请二位务必听从她的意见,以她所择新君为尊。之后,请放她自由,莫要再让她卷入朝堂是非。 尹白玉与上官夜一同跪下,接了此道秘旨。 而除此之外的所有圣旨和公告,已经全部颁布。一时间,举国哗然。 而上官夜率陈留旧部十万兵,如天降神兵般忽然占领安阳,也是在尹铉预料之外的,另外尹白玉也已经带兵围住了尹铉老巢渝州,并执帝君所设专门军令印,强行接管了尹军,尹军不愧疚是训练有束,虽然尹铉没有从安阳归来,他们却并没有接受尹白玉的调遣,为了阻止他们异动,尹白玉已经调集十二万大军,与尹铉的尹军于渝州城外对恃。 这样的对恃,只要尹铉不出现,是不会打破的,尹白玉办完这些事,方才赶往安阳与上官夜汇合。 尹凤则于当日,被抓到刑部受刑,她听到圣旨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有想到曹炟居然会真的对他如此绝情,居然想要杀了她?在牢里的时候,她嘲笑地抬头望天,悲恨交加地道:“曹炟,你对我竟是这样的狠!为何?为何!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之后,她用稻草扎了个纸人儿,然后隔门将一个看守牢房的狱卒抓进来,杀了狱卒盖在稻草之下,她自己则穿上了狱卒的衣裳,而她自己的衣裳则被穿在稻草人的身上,然后她将一张符贴在稻草人的身上,拿着钥匙便离开了。 为了万无一失,谢流云亲自监斩尹凤,尹凤神情木然的受了刑,可是当她的头颅滚落在斩台下时,居然没有血,而脖子里露出很多稻草,再下一刻,她的头和身体都变成了稻草。 倒是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然而谢流云却明白,自己等人上当受骗,却是被尹凤逃了。 尹凤乔装改扮,逃到尹府之时,却见尹府早在尹铉的带领下,人去房空,尹金留下了一封亲笔书信,说尹凤大逆不道,诛杀主母,罪不可涉,因此从此以后断绝父女关系,逐出尹姓,并且永世不得归宗。 尹凤看到这封书信,气急反笑,将它撕的粉碎。 又喃喃自语道:“谁稀得当尹家人!”她本来是想把手中的江山图送于尹家的,但是看了这封信,反而又改变了主意。她可不想当任何势力的傀儡,只想着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惊掉所有人的眼睛。 她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很惊艳的点子,于是她笑呵呵地离开了尹府,没有去找尹铉,也没有去找任何人,她化成普通百姓,离开了安阳。 在此风云雷动之时,萧齐君到底不能在邾国久留,还是要回到萧齐国去主持大局,以防尹军在发疯的时候会攻击齐国。 只是离开时,对巫雅万般的不放心,然而巫雅铁了心要等况离出来,拿了巫灵珠才走。 萧齐君无奈,只好先行离开。 而曹煜见状不妙,自然是早早地离开了皇宫,不见踪影。 另一方面,上官夜率兵归来,凭着曹炟的亲笔御书和特制陈留旧部官印,完全掌控了安阳防卫事宜,得知尉迟靖和曹炟进入了倒阴阳八卦阵,立刻找人施救。 尹白玉也在七天后赶来,二人涉政,自然引起诸多人不满。 只是这两人都是手握权柄,各自旗下皆有军队,而真正与两人能够对抗的尹铉,却因为被困在安阳尹府内无所做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其他武将只有听从调令的份了。而那些爱说话爱唠叨的文臣,除了谢流云与唐环,都暂时被打发回家了。 按照曹炟的想法,只要尹铉被困,即使江山图落在他的手中,他也没有办法闹出什么风波。当然,曹炟的想法是对的,只不过后来还是因为尹铉及江山图,闹出了非常大的事情。 尹白玉与上官夜再次见面,二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各自伸出手掌,紧紧地握在一起。 当晚,二人小聚时,谈起这次的突然变化。 尹白玉道:“上官兄,之前我便知道,皇上一定派你去执行特殊的任务,没想到一去近两年,你竟然能够带十万大军回来,实在是让人太惊讶了!” 上官夜道:“当年,萧齐国发生夺谪之乱,老皇帝将去,夺谪之势已成,并且还发生了老皇帝欲取新妻冲喜之事,皇上一方面为了阻止陈留公主被强嫁,一方面派我去在萧齐夺谪之事上插了一手,暗中出手助如今的萧齐君萧衍登基为帝,萧衍与皇上达成的交易便是,借出铭江一带,助皇上养出十万兵。 当时陈留旧部被各方势力拉拢,但是陈留旧部分散多年,无力助皇上反而可能被那些被拒绝的势力所打击消亡,因此皇上为保陈留旧部并恢复当初的陈留旧部热力,才借了萧齐君的铭江一带,养兵十万,其实就是陈留旧部的兵。” 尹白玉叹了声,“皇上果然是高瞻远嘱。” 上官夜又继续道:“只是借地养兵之事,又需极保密,中间若出了什么岔子,必定不能成功。因此才瞒到现在,而十万大军忽然出现在安阳城,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正是利用黑云布满安阳上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黑云所吸引,因此才能分批秘密行来,而没有被尹铉发现。” 尹白玉道:“虽然没有发现,但尹铉的尹军,绝非好相与的。” “是以才要忽然出现,将他强留在安阳,若是被他逃回渝州去,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上官夜的话,尹白玉深以为然。 然而心里隐约不安,就他对尹铉的了解,可没这么容易被人控制。 上官夜却又道:“现在最担心的是皇上,他似乎连遗嘱都立好。” 他说的自然是二人所接秘旨的内容。 尹白玉对于尉迟靖本来是极度不服的,但是经过上次真假尹白玉之事后,对她倒是有所改观,此时却并不发表多余的意见,只道:“皇上吉人天相,自然是没事,只是我们来的太晚了,如果能再早来一些时日,或许事情到不了这样的地步。” 上官夜却道:“或许皇上算准了这个时间,他就是要在这个时候让我们来。” 尹白玉不明白,“为何?” 第513章 一节溅血的烛 “因为在铭江一带的养兵之地,多数都是归属的陈留旧部,否则短短两年时间,如何能养出十万精兵?只是陈留旧部与先帝之间,毕竟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仇大恨,皇上大约是怕我们一归来,还没有与尹铉战斗,就已经因为陈留冤案而与邾国战上了,你没有发现吗?如今皇宫内的曹姓子孙,多被皇帝移出,不知所踪了。” “你是说,皇上怕了你?”尹白玉的眼神有些危险,“还是说,你们陈留旧部真有此心,居然想与皇上决一死战?” 上官夜笑道:“皇上去书于我,说尹将军你什么都好,只是最重人情,却不通人情。看来他说的果然不错。皇上大胆任用你我二人,对抗尹铉,这么大胆的决定除了他还能有谁做得出? 当年安阳城沦陷,皇上身侧只有区区几支卫队,而尹铉却有尹军支持,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依旧能够平衡各方面力量,迅速夺回安阳,将夏炚逐出邾国,这又有几个人能办到?你说他会怕陈留旧部?我却从来没有这样觉得,他若怕陈留旧部,就不会利用铭江之地养陈留之兵。 他选择让陈留旧部归来,因为,只有陈留旧部与尹白玉将军你我二人合力,才能与尹铉有一战之力,否则你以为,只靠尹白玉将军你的力量,能够打败你的叔叔尹铉吗?至于你说的我陈留旧部是否要为陈留王报当年之仇,此事尚有疑点,相信公主会有决断的。搀” 听了这话,尹白玉明显不服,因为他觉得自己所辖军队,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也已经很精锐,而且他手中握着的可是十八万兵。 比之上官夜的十万兵,一点不差呢悦。 上官夜见状,笑道:“尹兄莫急,且听我说。” 二人干了杯中酒,尹铉道:“若你说不出个道道来,这兄弟没法做了。” 上官夜笑笑,继续道:“只因为,你这十八万兵的头头,姓尹。对,说的就是你,皇上虽然信任你,可你却姓尹,尹这个姓有好处呀,一方面大家都认为,只要头头姓尹,必是尹军一部分,甚至连尹铉也是这样认为吧,就算不完全是,也大约是,因此这些年你才可以平平安安的守住荆州,在尹铉的心里,你毕竟姓尹对不对?否则尹铉能让你执掌十八万兵这样久?只怕早就对你动手了。 因此为何要说皇上雄才大略,他若不是十分的信任你,绝不会让那十八万兵的头头姓尹,不会为了尹铉那一点自以为是的猜测而去冒险。 而虽然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只怕你手下的兵,也会认为自己是尹军的一部分,毕竟多年来,尹军在邾国都有着至高无上的名誉,能做一名尹军,都是值得骄傲的。若有一天,你这个姓尹的,要领他们打另一个姓尹的,虽然有军令,却依旧难免军心动摇,产生相惜之意,有种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意思,这种情况是极易出问题的,因此为大局着想,陈留旧部必须归来,因为某种意义上,当年的陈留王才是真正能够与尹铉平分秋色之人,而陈留旧部亦是可以完全立场分明去支持皇上的人,会给你的那十八万兵,带去一种笃定。” 尹白玉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了,又道:“算你说的有道理,这与前面所说的问题有何关联?” 上官夜道:“自然是有关联,皇上知道倒阴阳八卦阵凶险,因此这次与陈留公主进入阵中,必是抱着无论如何保全公主的想法。 他的这个想法很危险,这有可能使他不顾自身安危而做一些事。而他之所以在陈留旧部归来的同时,下到阵里去,其实并不是害怕陈留旧部与先帝之间的恩怨,他怕的,从来都只是公主而已,他害怕失去她,害怕最终的真相是两个人无法接受的,害怕公主的决断是他们二人无法接受的。若只有一人能存,他希望那个人是公主。” 尹白玉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曹炟对尉迟靖的感情,其实之前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而二人之间的恩怨,他就算不全部了解,也知道一部分。特别是曹炟曾经说在天烬大墓中,听到两个老怪物谈论他与尉迟靖之间的事。 他早知道,二人只能存一人,这是天命。 上官夜又道:“再说,你一定听说过一件事,尉迟靖其实乃是当年的沈婥化身,而沈婥所背负的使命便是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所以皇上将最后决择真龙天子的权力交给尉迟靖,也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 二人说到此处,话似乎已尽。 可是,天命到底是什么呢?所谓天机论断,到底可考否? 二人心头都有疑问,却是谁都不愿问出来。 因为这既然是曹炟的决定,做为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实在已经没有置疑这些问题的必要了。 二人的酒杯又再一碰,尹白玉道:“上官兄,尹军并不会因为我们扣住了尹铉就完全没有还击之力,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上官夜道:“是,我们必须守住邾国,为着皇上对我们的信任。” …… 倒是夏炚,依旧留在皇宫里,对于所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 也并不着急的回小四河,似乎是在等待尉迟靖从倒阴阳八卦阵里出来,又似乎是在忙着别的一些事情。 入夜,夏炚却被请到了尹铉府中。 尹铉盛情招待,夏炚却只是有礼应对,与尹铉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尹铉不由叹了声,“墙倒众人推,如今我这个被撤去职务的大司马,似乎已经没有资格招待夏君了。” 夏炚却又淡然笑道:“尹大司马说笑了,若是没有资格,夏某今日就不会踏入这个院子。” 尹铉笑道:“好!好!” 夏炚又道:“只是若等到和帝从阵中出来,得知夏某在这种特殊的时期,居然与尹大司马交好,要怪罪于我。介时我却不好自处了。” 尹铉再次笑道:“皇上?曹炟——”他干脆直呼他的姓名,“这次他所做的事情的确是出乎我预料之外,没想到他会在我认为他最不可能下手的时机而下手了,导致尹某殊于布置,措手不及。但是,他若想从阵中出来,却是不可能了,他一辈子都出不来。” “尹大司马为何如此肯定?”夏炚道。 “这个夏君就不必知道了,况且,夏君不是也希望,他出不来吗?” 夏君微怔了下,却笑道:“尹大司马善揣人心,说的不错,我是不希望曹炟从阵中出来。但是我同样不希望尉迟靖出了什么事,尹大司马,听说过去几个月,您是一直守在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的,如今看来,必是你在阵中动了什么手脚,才会如此笃定。不过你既然能动这个手脚,想必杀一人简单,救一人更简单。若你能让尉迟靖平安出阵,你需要本君在这种特殊的时期,做点什么,本君还是非常乐意的。” “痛快!痛快!夏君,你我之间这场交易,必成!” 二人举杯喝完酒,哈哈畅快大笑起来。 …… 再说阵中,尉迟靖忽然做了一场噩梦醒来。 额上冷汗淋淋,见杨筠松还坐在石上闭目养神,她冲过去,爬跪在他的面前,“师父,我刚才梦到了和帝,梦见他被人杀死。师父,求你救救他!” 杨筠松有些慈爱地抚着她额前的湿发,“徒儿,你即在阵中,便以为这情关与你无碍吧?对于曹炟的执念,便是你要过的关,如今你只想着救他,却有可能越陷越深,无法出阵了呢!” “师父,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尉迟靖期待地看着杨筠松。 “好徒儿,若是无情,情关自然便不存在。” “无情?”尉迟靖喃喃道:“便是连草木都有情,人怎可无情?师父,请指点徒儿一条明路!” 尉迟靖忽然跪下去,嗑了几个头,连额上都嗑青了。 杨筠松终于叹了口气道:“徒儿,这交怕是只能靠你自己,不过为了使事情早点结束,为师倒可以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就在杨筠松和尉迟靖一起离开这间房的时候,曹炟与沈婥也已经到了之前放置着火公主棺木的房间内,只见聂玉郎与刘凌儿正在先前曹炟与沈婥打斗的房间里,他们倒是破了铜镜的机关,此时那面墙打开着,当看到曹炟与沈婥的时候,他们皆吃了一惊,也有些惊喜。 聂玉郎道:“皇上您还活着,太好了!” 曹炟却像没有听到聂玉郎的话,只看着沈婥道:“你刚才答应过的,要放了他们。” 沈婥道:“自然。” 然后她向聂玉郎及刘凌儿招了招手,“你们随我来。” 聂玉郎和刘凌儿不疑有它,跟在他们身后而去。 只见沈婥将他们带到先前红门之处,手掌往青石墙壁上轻轻一按,青石墙忽然隆隆启动,打开一扇门,“瞧,那不是你们进来的地方吗?现在只需要从这里出去便可。” 二人往外一瞧,可不是,先前坚硬没有缺口,刻满壁画的青石墙没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石制大厅。 这个大厅他们印象太深刻了,从布满棺材的大墓洞中搭绳梯下来,便到了这个大厅中,最令人惊喜的是,绳梯甚至都还挂在那里。 当时他们就从这里进入此处的。 二人当下往那边跑去,刘凌儿惊喜往绳梯跑去。 聂玉郎跑了几步却停了下来,转头道:“你怎么忽然这样好心,肯放我们出去?还有,公主在哪里?” 沈婥只是笑而不语,聂玉郎刚要再说什么,听得曹炟淡声道:“你们先走。” 聂玉郎道:“皇上您呢,您不走吗?” “我不走。” 聂玉郎还想要说什么,又被曹炟打断,“你们快走,留在此处无益。” 这时,刘凌儿已经爬上绳梯,甚至都不与聂玉郎打声招呼,直接往上而去。 聂玉郎眼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却反而笃定了,“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公主和皇上一起走。还有黑熊和阴娃。” 曹炟道:“聂玉郎,这是朕的命令。你们留在这里也是白白牺牲性命罢了,你们离开吧。” 聂玉郎道;“你没有权力让我走,我还要等公主!” 这时刘凌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留在这里等有什么用?不过是给公主和皇上多添上麻烦罢了!别以为你武功高强就不是会成为别人的拖累!你出去后至少还可以想办法找高人来救他们!” 聂玉郎这次却很固执,只道:“我不走!” 刘凌儿无奈地道:“随便,我要走了!” 曹炟又道:“聂玉郎你过来。” 聂玉郎走到了他的面前,只听曹炟低声道:“刘姑娘说的对,你留在这里无益,而且,朕有一句话,需要你带给上官夜。” 聂玉郎目光一凝,听得曹炟道:“你告诉上官夜,陈留一族的大仇,朕在这里偿了,让他莫要再纠结前事,好好保着邾国。并且,让他不要入阵来,他来了对我们无益,反而会使靖儿与我都对他失望。” 聂玉郎知道这短短几句话的份量,除却私人恩怨,更有国家大事,他终于点点头道:“好,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此时,阴娃和黑熊也走到了曹炟的面前,阴娃道:“皇上,此阵怪异,我与黑熊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就此告别。” 曹炟道:“二位肯入阵,朕已经很感激。此阵专为朕设下,你们也实在没有必要再耗下去,就此出战去吧。至于靖儿,朕会找到她并且救出她的,你们没有必要过于担心。” 阴娃和黑熊拜别曹炟,默默地上了绳梯。 聂玉郎和刘凌儿都极度不甘心,刘凌儿虽然嚷嚷着走,此时却反而让聂玉郎先上了,她自个则忽然向曹炟道:“我可以和你一起杀了沈婥,然后救陈留公主!” 曹炟只说了声谢谢,却丝毫没有什么动作。 而沈婥则像她说了个笑话似的,根本对她不予以理会。 这时,聂玉郎已经接近洞口,快要爬到上面的棺材洞了,却并没有发现刘凌儿没有跟上来。刘凌儿抬头往洞口看了眼,聂玉郎的身影因为光线原因显得很模糊,而沈婥已经牵住了曹炟的胳膊,“我们走吧。” 刘凌儿知道,只要沈婥一走,这扇门便又关闭了。 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忽然加快脚步,蹬蹬蹬地跑了回来,站在曹炟的身旁。 果然青石墙如同平空出现的一般,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聂玉郎发现刘凌儿跑回去的时候,大喊了一声凌儿,从绳梯上跌下,可惜他已经找不到进入阵中的大门了。 曹炟倒有些奇怪,“刘姑娘,这是为何?” 刘凌儿道:“我只是想让聂玉郎那个帮不上忙的笨家伙先行出去罢了,至于我自己,我既然是答应了你要保尉迟靖的命,自不好就此离开。但是和帝,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归要叫你知道,我拜月教非邪教,我们也是有情有义,而且能够匡扶正义的大教,我们说话算数,一诺千金,却比你们有些口是心非的人强多了。” 曹炟见她目光坚定,终于道:“可是,朕帮不你了,朕可能出不了阵。而且朕绝不能让拜月教被曹煜利用。” 刘凌儿冷笑一声,又道:“曹煜曾对拜月教大力支持,拜月教如今知恩图报有何不对?” “没有不对,只是不能而已。” 刘凌儿冷了脸不再说话。 沈婥却忽然轻笑着道:“她定是受上那位聂参领了,否则为何这样做?她是怕她这样逃出去了,聂参领虽然不至于责怪她,却终究会看不起她。” “你——”刘凌儿似乎被揭到痛处,怒视着沈婥。 沈婥笑道:“我为情而生,你的这点小九九,瞒不了我。可惜不知道聂参领知道不知道你为他,居然能够做到如斯地步?若知道了,怕是感动得很。” 刘凌儿已经懒得和她说话。 曹炟却道:“你即为情而生,那你会为情而死吗?” 沈婥一笑,“我不会死的。” 曹炟哦了声,神情漠然,是啊,她是杀不死的妖怪,怎会为情而死。 如今,倒是清静了,至少该出去的人出去了,只是,要如何找到尉迟靖呢? 沈婥笑牵着他的手,“你看,我都按你的要求做到了,你说你要在这里陪我一辈子,你要说话算数。” “靖儿还没有出去,她还在阵里。”曹炟淡然甩开她的手,“你知道,她若不安全,我是无法心安的。” 沈婥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凝,好半晌才道:“你居然还叫她靖儿,好亲昵啊!我不许你这么叫她。” 曹炟从刚才走出阵的人就知道,尉迟靖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她有可能正独自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这时候真是没有心情与沈婥应对,当下只对刘凌儿道:“你当初答应我要护尉迟靖安全,为何你会与她分开?现在我要求你找到她。” 刘凌儿神色冷冷的,“我自会找她,不过,想必只有这位沈婥姑娘才知道她在哪里,你不如再施展一下你的美男计,从了她算了,介时,想要知道尉迟靖的下落,发那还不是简单得很。” “你——”曹炟气得说不出话来,刘凌儿这张厉嘴,他也算是领教了!大概只有聂玉郎那样会哭的人,才能压得住这个刘凌儿,心中倒隐隐有些后悔,若聂玉郎刚才没被赶走,或者刘凌儿就不敢这样对他说话。 刘凌儿冷哧了声,又接着道:“你一边睡着别的女子,一边又深情款款的来陪尉迟靖一起死,你这样的男子真可怕。” 对待刘凌儿语气里的嘲讽,曹炟无言以对。 然后刘凌儿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脸上啪啪被打了两下,火辣辣的疼,原来竟是沈婥忽然到了她的面前,伸掌打了她两个耳光,以刘凌儿的身手,居然完全没有防备住。 刘凌儿袖中符旗滑出,便要出手,却被曹炟一把扯住。 “莫要杀她。”他道。 “心疼了?”刘凌儿嘲讽地道。 “你杀不死她。”曹炟觉得,她每死一次,就会以新的,更接近沈婥的模样和更高明的身手出现,面前这个沈婥是打不死的妖精,而且会升级,死一次就升一次级,若不死,停留在这个级别上,可能反而好对付一些。 刘凌儿还想说什么,听得曹炟道;“我确信我已经杀死她三次。可她依然活着,你现在杀死她,谁知道下次她以什么样的模样出现。” 刘凌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终究只能受这辱,硬生生地咽下了被打两耳光的恶气。 但也因此,不再对曹炟毒舌了,毕竟不想再被打上几耳光。 第514章 朱砂现(万字更) 第514章 朱砂现(万字更) 而此时,尉迟靖正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这个地方她来过,一望无际的各类架子,架子上摆着无数的珍宝、藏书。 “师父,这是,君山藏宝?”尉迟靖诧异地道。 “徒儿,眼力不错。”杨筠松道。 尉迟靖一边惊讶于君山藏宝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一边却又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杨筠松是带她来找曹炟的,如今却只看到这个君山藏宝,虽然藏宝很迷人,但是在这样的地方,也是无用的东西罢了。 大约看出尉迟靖的失望,杨筠松道:“徒儿莫急,你想见曹炟简单得很,但不是现在,曹炟若想见你,必能堪破情关,否则你急也没用。” 尉迟靖不知道曹炟所遇情关到底是什么,但听闻杨筠松如此说,心头却忽然一松,“那么他至少应该是活着的吧?师父,您是世外高人,当然知道每个人的命运是什么,他一定会活下来的吧?” 杨筠松只道:“他现在还活着。” 尉迟靖秀眉拧了拧,这才回到正题,“师父,君日藏宝当日被地下之水所毁,如今怎会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出现?还有,似乎外面的青石墙壁上也绘有君山大阵的情形,此阵与君山大阵,是有什么联系吗?” “自然是有联系,徒儿,为师若说君山大阵,从未真正破去,你会有什么想法?” 尉迟靖愣了下,接着却道:“果然。当初从君山大阵出来时,我便知道此阵并未破去,不过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从阵中侥幸逃出而已。后来我利用一年的时间,漫山遍野去寻找此阵入口,却再没有寻着,但我知道,此阵还是存在的——啊,师父,难道此处——” “果然是我杨筠松的徒儿,见识果然不凡。其实,君山大阵之所以未能破去,乃是因为巫灵珠的原因,君山大阵与此刻的巫灵珠阵,本就是都同源于巫灵珠,巫灵珠是有记忆的,并且通七窍,懂人情,识得天下至宝。当年你们大破君山,阵虽未破,此阵却已经残了,巫灵珠以自己之力,借助地下之水,将此藏宝移至巫灵珠内,而巫灵珠现在又被司母所夺,司母利用巫灵珠布下此灵珠阵,因此这藏宝才又出现。不过这也证明了,巫灵珠并未落入到司母的手中,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拿不走此珠,因此硬生生将此珠与灵珠阵合二为一,这样一来,破了灵珠阵,此巫灵珠便会毁了。” 这又是尉迟靖没有想到的,当下道:“巫灵珠如果厉害,果然是术界至宝中的至宝,怪不得大家都想得到它。只是此阵一破,它便毁了,也是相当的可惜。” 听了她的话,杨筠松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 “师父,您在笑什么?”尉迟靖不解。 “我在笑你,好徒儿,你聪明是聪明,这次却是轻敌大意了。若耽耽只是灵珠阵,合你我师徒之力,再加上霓兮那个老怪物,倒当真是有可能破去的。然而现在巫灵珠被司母迫与此灵珠阵合体,巫灵珠乃是上万年的珠灵,你我凡人,怎有可能破去它?我与霓兮二人都后悔冒然闯入进来呢!说不定哪天,你我师徒及这灵珠阵内所有的人,都会成为灵珠内的又一灵力,此珠功力大涨,你我师徒却永远不必出去了。” 尉迟靖没想到,连杨筠松都说出了这种话,一时心中极为震惊,继而却又想,若能找到曹炟多好,就算是这样的环境,只要二人能在一起,不出去面对那些错宗复杂的爱恨情仇,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徒儿,你别胡思乱想了,你那点小九九,根本瞒不了灵珠阵。”尉迟靖想到自己的想法有可能被谁窥探,不如脸微微地红了下。 又道:“师父,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陈留一族,与这灵珠阵、倒阴阳八卦阵,到底有什么联系?我父到底如何蒙冤?与先帝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件事,说实话,为师也查过一些日子,可惜没有头绪。不过,无外乎一个情字罢了。” 杨筠松说到这里,便住了嘴,很明显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听得尉迟靖愤愤道:“师父所说的司母,定是桑日娜娜了!那位天烬皇后,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我陈留一族与她之间怎会有什么情字?” 然而杨筠松只是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并不多说。 只是信步往藏宝室中而去,诺大的藏宝室内,杨筠松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尉迟靖问不出什么,只得从后面追上来。 一会儿,杨筠松停在其中一个架子前,从上面取了一个盒子出来。 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盒子,只见里头躺着一截红色的蜡烛。 “这截蜡烛,是当年我利用巫灵珠布君山大阵的时候,找来放在这里的。这蜡烛是你父亲陈留王书房里的蜡烛,因为曾经无意间溅上了陈留王之血,因此被我保存在这里,如果你想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师倒可以借由这根蜡烛,将你送到当年那个时间去,让你自己去看清楚真相。” 尉迟靖微微地睁大了眼睛,“真,真的!” 要知道,她虽然恢复了身份,但对自己的父母却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是陈留王尉迟风,这位父亲在她心目中如天神般的存在,然而她却不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能不说是个非常大的遗撼。 当下点点头道:“师父,我愿意去。” 杨筠松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愿意去吗?要知道,这真相未必是你能够接受的。” “只要是真相,任何的,我都愿意接受。”尉迟靖道。 杨筠松道:“既然如此,为师便送你去一程。” …… 这时的曹炟,正拿出引魂铃握在手中观看。 沈婥飒眼一看,便要抢了过去,却见曹炟将它收入怀中,道:“这不是你的。” 沈婥笑嘻嘻道;“明明就是我的。我记得,这是我的。” 然而曹炟神情固执,显然是绝对不会给她的,她便也不再勉强,又道:“你能不能让刘凌儿离我们远些,我不喜欢我们的身边有别人。况且,我是已经放她走的,只是她不愿走而已,她若死在这里,却是与我无关。” 刘凌儿听闻,气的脸都白了,不过她只低头用符旗不断地画着什么,忽然有一符旗放往前飞一段,她便紧步跟过去。 曹炟便也跟过去,刘凌儿忽然站住脚,道:“是你们跟着我!不是我跟着你们!” 曹炟点点头道;“是啊,是我们跟着你。” 刘凌儿用符旗一指沈婥,“可是她——” “你何必要在意她的话。”曹炟道。 沈婥也道:“是啊,刘姑娘,你莫要在意我的话,我只是自言自语而已,我在这里住得久了,自然想什么就说什么,控制不住的。” 刘凌儿咬咬牙,又继续用符旗指路。 曹炟其实心里很清楚,刘凌儿很可能在做无用功。 若是她的符旗指路有用,早在前几天就应该出阵而去了。 只是如今,沈婥不愿帮忙,也只能靠着刘凌儿了。 然而沈婥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毒,刘凌儿不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和曹炟的身边。 就在刘凌儿跟着符旗走入一道窄门时,沈婥忽然往侧面推开一道门,冷不防地将曹炟拉入到这道门里。曹炟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马上拍墙,然而墙壁坚实厚重,曹炟转头,就看到沈婥笑嘻嘻地看着他,“这下,刘凌儿不会打扰我们了,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曹炟知道,沈婥既然这样决定了,那么刘凌儿毕竟是无法找到这里来的,当下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道:“现在可以带我去找尉迟靖了吗?” 沈婥笑道:“你跟我来。” 说着她在前面走,偶尔回头露出个娇俏的笑容。 曹炟只能跟在她的后面往前行去。 而此时,尉迟靖盘腿坐在一截红色的蜡烛之前,杨筠松亦是盘腿坐在她的对面,叮嘱道:“刚才为师所说的,你都记住了?无论如何,听到为师唤你,你便要立刻醒来,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为师只能唤你三次,三次以后如果你还不出来,大概便会沉溺在往事中出不来了。” 尉迟靖点点头,她不可能不出来的,曹炟还在这里,她不知他的生死,又怎肯一定人留在已经尘封的往事中?她对这一点极有信心。 嚓——火折子亮了,随着这团光亮,尉迟靖的眼前,渐渐地出现了以往完全没有见过的画面。 那是一个书房,房内的摆设并不华丽,却有种低调的高贵。 一个英俊的男子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什么。 尉迟靖见这男子的面容,与她通过红门献血于雕塑时的那尊雕塑果然有九分的相似,本人比雕像还要英俊些,一颗心立刻怦怦怦地跳了起来。 这是——陈留王尉迟风?她的父亲?! 仔细观察,在他脸上似乎隐隐找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人便是沈婥,原来沈婥的容貌其实是与陈留王有几分相似的,但可能沈婥是女子,所以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气质,并且没有陈留王身上这种风华绝代的感觉,大概是没有继承到陈留王先天的风度。 一会儿功夫,有人敲门进来,果然那人称道:“王爷,夫人叫小人来问您,今夜去不去看她?” 陈留王抬起了头,道:“本王今夜有重要的事情,不过去了。” 小厮刚准备出去,陈留王却又道:“就说我一会儿过去。” 小厮忙道:“是。” 陈留王合起了书本,静坐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道:“上官兄,在吗?” 门外出现一个影子,那人并不进来,只在门口道:“王爷,何事?” 这时候,尉迟靖听到“上官兄”这三个字,已经能猜到,门外的人怕是上官夜的父亲上官敬。 “这几日,城里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又能几个少女失踪了,属下正在找人查。” “哦。”陈留王没有再多说什么,道:“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都要迅速来禀告我。” “是。” 叮嘱完这件事,陈留王才步出屋子,沈婥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到了一桩小院前,月形门内,一个女子身穿轻纱,正在抬头看着天空。尉迟靖观察了一下周围,大约就是仲夏的样子,天空繁星点点,美得不成话。 尉迟靖的心怦怦怦狂跳着,刚才听那小厮讲,是夫人在问陈留王过不过去,那他现在过来,眼前这女子,莫非是她的亲娘吗? 虽然在她的记忆里,似乎完全没有亲娘这个物种存在的,她甚至都还记得,上官夜的娘亲,却不记得自己的娘亲是何等模样。就好像在她懂事之前,她已经没有娘亲了似的,偏偏陈留一族被杀的太彻底,也没有人能告诉她更多的事情。 她瞪大眼睛,望着那女子。 只见陈留王轻轻地拥住那女子,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屋去睡,着凉了怎么办?” 那女子也不回头,只是笑。 “风,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呢!我都不舍得睡着,只怕睡着了,就是浪费了时间与生命。” “傻话,人活在世,当然要吃要睡也要醒。” 二人喁喁说着情话,背影看起来极为合谐。 可是他们不转过身来,尉迟靖便一直看不到那女子的脸。 只见尉迟风与那女子相拥了片刻,才道:“我抱你进屋。” 那女子幸福一笑,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他抱起她,往屋内行去,这时,尉迟靖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只见她容颜深刻绝美,唇赤红,面容看起来极为妖娆,特别是那双眼睛,居然并不是同色的,一只眼睛是棕色的,一只眼睛是深蓝色的,看模样居然是个异族人。 尉迟靖在这一刻僵掉了,看沈婥的形貌与这女子并无相似之处,想必这女子并不是她的娘亲了?顿时失望至极。 陈留王已经抱着这女子进入了房里,灯熄灭,将要发生什么用脚后跟想也明白的。尉迟靖叹了声,虽然明白陈留王做为王爷必定不会是一个女子,可是左一个兰妃,右一个异族女子,那么她的娘亲倒是在哪里啊? 画面很快又转到府内花厅。 上官敬一身侍卫的服饰出现在花厅内,陈留王正站在一幅画卷前,盯着那幅画在看着什么。 上官敬向他施了一礼,“王爷,属下发现一个规律,就是每个月都会有三对女子在同一时间死亡,她们共同的特点是年轻、漂亮,尸身与头颅完全分开,鲜血流尽,尸身常常出现在垃圾堆上,与诸多污秽之物混杂一处。” 陈留王转过身来,表示听到了,却是半晌没说话。 上官敬又道:“王爷,属下曾经听闻,有些部族邪教曾用少女献祭,但是很少听闻有这么样残忍的,一个月三次,三次就是六个少女,再这样下去,我们陈留的少女们都要被杀完了。” “那就从各部族入手查探,新近有没有新进入陈留的异族部落?” “属下昨日已经派人去查,目前并没有明确的消息。” “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上官敬从花厅里走了出来,看见院子的白玉兰树下,站着那个异族女子,他的目光有些阴沉地扫过那女子,那女子感觉到了上官敬的目光,不但不回避,反而对着他微微一笑,上官敬却冰冷地转过头,离开了院子。 后面的几日里,上官敬四处查探少女无头案,时不时地带回来一些消息,可是离案情似乎还是很远,很多消息都没有实质性的价值,这让上官敬头疼,甚至有些难以接受,原来上官敬不但是陈留王最信任的部下,也是最得力的部下,如今却在这件事上频受挫折。 从陈留王与这异族女子的数交交谈,尉迟靖得知,这女子的名字叫倾城,一个异族女子取了个如此中原的名字,或许她从小是在中原长大吧。 对于陈留王与倾城之间的爱情,尉迟靖不想多做评价,只是这个时候,尚未出现小尉迟靖,所以这应该是尉迟靖出生以前的时间,那么或许当时她的娘亲,还并未嫁给陈留王也未可知。 心里头的疑问很多,又觉得时光缓慢,陈留王与倾城之间,每日你侬我侬,日子过得极为平淡而平静,无头案虽然血腥,却似乎无法在府内染上阴影,倾城每日里都会亲自做一些好菜送给陈留王吃,而陈留王也时不时地放下公务,为了讨倾城一笑,而挖空心思。 尉迟靖心里挂着曹炟,就想着,不知道这已经过了几天了,还是先出去看看吧! 正在这时,便听到师傅杨筠松的唤声,“靖儿。” “我在这里!”尉迟靖应了声,只觉得眼前一花,又回到了藏宝室。 感觉自己身体尚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忙道:“师父,这是过了多久了?” 杨筠松笑道:“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而已。” “可是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过了数月之久呢?” “你去探求曾经的往事,时间与现在自然是不一样的。” 尉迟靖哦了声,又道:“师父,你与我父亲曾经相识吗?” 杨筠松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下,却是道:“这些事儿别问我,我是不知道的。” 尉迟靖想了想,又道;“我父亲喜欢上一个异族女子,可是在我听过的所有关于我父亲的传说中,似乎并没有出现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是怎么回事呢?” 杨筠松道:“陈留王怎么说也是一个盖世英雄,长得又俊,身边有几个女人算什么?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为师辛苦将你送过去,你尽看到这些,你只关心这些事情吗?” 杨筠松的话让尉迟靖的脸微微一红,“师父,你取笑我,这还不是您让我看到的。” 又道:“看样子他们还要你侬我侬很久,师父,能不能先带我去找曹炟?还有,况离当初也陷在阵中,不知道他到底出去了没有,还有阿火——”听到尉迟靖絮絮叨叨的找这个找那个,杨筠松有些烦,看了看腊烛道:“你先莫要急,其实既然进入了灵珠阵,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如今所面对的不是情关?你先要解决好了自己的事才对。” 尉迟靖想了想,“我的情关里,能难倒我的只有曹炟,他既然不在这里,自然这里也没有我的情关。” 她对这点很是自信,见杨筠松似乎是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尉迟靖笑道:“师父不会觉得,我们师徒之间亦有情关吧?说实话,师父明明没死,却装死骗徒儿,徒儿与师父的师徒情差点绝了,更不要提什么情关了。” 杨筠松在这点上,确实是理亏,当下道:“好好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不信为师的话,为师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为师也找不到曹炟那个臭小子,但他身边有一个能打开所有门的人,只是这个人,又是他的一处情关,能否破情关,全在他,这阵就是为他而设的。” 尉迟靖实在是郁闷,“他不是术界中人,为何要针对他?” 杨筠松狠敲了下尉迟靖的头,“他是皇帝!”系 是啊,他是不是术界中人不重要,但他是皇帝,只要是皇帝,任何人便有成千上百个理由,去攻击他。 尉迟靖知道找曹炟无望,亦不想耽误时间,只道:“那我还是去看看陈留王那个色老头吧!” 她把自己的父亲称为“色老头”,完全是因为看不惯他朝三暮四,现在是有个异族女子,将来会有她尉迟靖的母亲,再后来可能还会有兰妃——不是可能,是一定,否则大月氏也不会搅进陈留一族的恩怨情仇中来。 尉迟靖越想越头大,叹了口气,又闭目盘坐,再往那前尘往事的虚空之境而去。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有机会能够搞清楚陈留秘密的机会,她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 ……再说曹炟,此时正在研究墙壁上的花纹。 研究了片刻,才将目光转到别处。 沈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但凡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便微微一笑。 她笑得很美,曹炟却觉得有些恐怖。 “你说,这里与君山,没有关系?”他问沈婥。 沈婥肯定地点点头,“这是灵珠阵。” “刚才,你还打开了那面墙,把他们都放了出去,那你又说,你出不去,大家都别想出去,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我自然是出不去的,那道青石门我能打开,但我不能出去,我若出去就会灰飞烟灭。但是你们可以出去啊!只是,看我想不想。” “那你会不会真的放了靖儿?” “你让我放,我自然要放的,我要的不过是你在这里陪我罢了。” “那你说话要算数,若你骗了我,我就算死,也不会再留在你的身边。” “我不会骗你的。”沈婥眯着眼睛笑。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阵里还有谁?况离你知道吗?” “这——”沈婥显然知道,但她似乎有些不愿意说。 “你必定是知道的,带我去。” “不行,不行啊。”沈婥忽然焦急地道;“不能去看他。” “为何?” “他情关难过,要与灵珠合一,你现在去,会连累你的。” “那我更要去了,我要看看,他要如何人与灵珠合一?” “这——”沈婥还是很为难。 “带我去。”曹炟道。 他的语气坚定,再加上有王者之威,沈婥最终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沈婥怯生生地看了他一会,终于点点头,“好吧,我带你去,但是你得答应我,只许看,不许做其他任何事,而且你也不是风水大术方面的行家,可千万别冲动呀,要知道一旦卷进去,难以出来了。” 曹炟心里想的是,若找到况离,说不定也能找到尉迟靖,当下点头答应,“好。” 二人穿过数条甬道,在一面石门前站住,只见石门上刻着很特殊的符纹,乍然看起来很是古朴纷乱,仔细一看却也是一个八卦图形的样子,只不过一般的八卦图形都是圆形,而这个图形却是以各种字符为边界,勉强组成了一个扁圆形,而且其中的两条阴阳鱼也是画的极为可怖,好像在浅水里挣扎缺氧,眼睛突出快要死去的样子。 若看清这门上的符纹,应该很少有人愿意踏进这扇门,然而曹炟见之,却迫不急待想要进入,这符纹越是特别,那么况离在门外的可能性就越大。 沈婥有些忐忑地看着他,“真的要进去吗?” “况离在这里面?”曹炟问。 “嗯。”沈婥点点头。 曹炟于是道;“一定要进去看看。” 沈婥磨蹭了好半晌,终于把自己的手掌按在那符纹上,青石门就发出沉重的声音,往旁边打开。其实曹炟已经数次发现无论去开什么门,只要沈婥手一伸就能把门打开,这时候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查看她的掌心,却赫然发现她的掌心与众不同,手掌中的皮肤光滑异常,没有平常人掌中所见的那些纷乱掌纹,光滑的手掌中心,有一点朱吵似的血红,仔细一看,血红上面还有隐暗的花纹,大概这就是这个灵珠阵内所有门的“钥匙”。 沈婥抽回了自己的手,脸色红红的,“你,怎么忽然这样盯着人家的手看?” 曹炟这才挪开目光,不自然地道:“就是觉得你的掌心很特别,与众不同。” 沈婥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石门彻底打开,沈婥和曹炟一起踏入石门。 入目便见这个房间里,有一蹲人像,此人像看起来非金非玉,周围却被一种淡金色的透明胶着,因此曹炟一眼认出了这个人像正是况离,他盘腿坐在那里,捏着手决闭目养神的样子,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红色衣裳的女子,却是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火公主,她的模样看起来悲惨极了,红着双眼,垂头丧气地倒在那里,一只手伸向况离,眸子里是又气又恨又爱又怜的情绪,周身散发着几近崩溃的气息。 曹炟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扶一下火公主,却看到自己的手穿过她的身体,好似火公主依旧只是个虚影。 曹炟又试着去摸况离,赫然发现况离也是个虚影。 沈婥走过来,道:“他们就要与此灵珠合二为一了,实体化虚,很快他们就会消失,成为灵珠的一部分。” 曹炟的心一冷,“是不是陷入这里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这灵珠的一部分?” 沈婥却又一笑,“当然不是,我和你就可以长命百岁,我们不会变成他们一样的。” “我如何才能救他们?”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参与他们的事情。”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无法见死不救。” “你,说话不算数!”沈婥的眸子里忽然涌上泪水。 虽然曹炟知道此人并不是真正的沈婥,而是一个杀不死的妖怪,但是自己的确是说话不算数,此刻便有些尴尬,觉得脸有些发烧。人常说,为君者,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 又见沈婥的眸子里渐渐地染上怒意,他终于道:“你莫要这样,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办法救得了他们,你若能救得了他们,我定当非常感激你。你若不告诉我如何救他们,我也奈何不了你,大不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着他极郁闷地叹了口气,话虽说的漂亮,心里着实焦急得很。 按照沈婥的说法,这况离与火公主时间再耽误久点,便要与灵珠合二为一,到时候这世上,大概就没有这两个人了吧? 如果这世上没有况离了,那么找到尉迟靖更困难了。 想到这里,他如同坚定了什么信心似的,道:“好,不救就不救,我们走吧。” 说着,当先往这个房间外面行去,沈婥的神色顿时和缓,笑逐颜开地跟在他的后面出来,道:“其实我们何必管他们的死活?他们死了,灵珠更强大了,我们在这里才更安全,活得更快活。” 曹炟心头非常难过,这时只是不说话,却也不愿离开此门太远,只在附近徘徊,然而沈婥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并不会因为他不开心而去顺从他的心意,曹炟无奈,只好靠着墙根坐下来,“我累了,要休息会。” 沈婥用自己的手,轻轻握住曹炟的手,原本又饿又累的曹炟,一会儿功夫竟不觉得饿了,也不觉得累了,不由诧异地看着沈婥。 沈婥只是笑了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曹炟的注意力却又落在她的手上,刚才他明显感觉到,是沈婥手心里的一股热量传到了他的身上。 想了想,他道:“婥儿,你是司母布给我的情关吗?”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婥儿,沈婥高兴到不行,点点头道:“应该是吧。” 曹炟道:“那到底怎样才能过你这个情关呢?” 沈婥的眼珠转了转,“和我在一起便好了,便是过关了。” 若是过关了,自然不会被困阵中,曹炟很明白这一点。只是杀又杀不死她,跟她在一起又不可能,这情关难道是个死结?隔了半晌,他又道:“司母却是错了,这世上能够难住我的情关,就只有靖儿,这世上也只有她可以成为我的情关,对于别的人,我只有对不起。” 沈婥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道:“你爱的难道不是沈婥吗?你不是因为,以为她是沈婥的化身,才爱上她的吗?” 曹炟觉得这事情很难解释,很多感情的发生,虽然有初始的原因,但在过程之后,原因是什么反而不重要了。 他只道:“能再看看你的掌心吗?” 沈婥点点头,缓缓地伸出了自己手掌。 掌心里果然就是一颗血红的朱砂痣般的东西,因为刻有暗纹,更显出几分妖异。 “沈婥下山来的原因,便是要寻找手握朱砂痣的人。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反而你的手掌心里出现这样一颗朱砂痣,你说这是什么原因?难道婥儿要自己当女皇?”曹炟半开玩笑地道。 沈婥却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道:“居然有这么件事吗?” 曹炟相信,真正的沈婥是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的,显然,眼前这个沈婥,无论她是如何出现的,她的设置中都少了这一环,因此她的茫然是真实的,她并不知道沈婥下山寻找真龙天子的这一件事。这个认知,让曹炟的心终于狠了下来,既然她根本与沈婥无关,又是要害他与靖儿的人,他到底是没有了任何理由,去阻止自己想做的事情。 眸中一点寒芒乍现,待沈婥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曹炟手刀从袖中悄然滑出,狠狠切在她的手腕之上。 沈婥惨叫一声,惊愕痛心地道:“你又要杀我!” “曹炟,你混蛋!”她一边骂一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曹炟下手极狠,她挣脱不开,痛极的她一掌打在曹炟的左肩上,曹炟的身体飞了出去,然而他的手还紧紧握在那颗拥有朱砂痣的手腕上,沈婥的一只手随着曹炟一起飞出,曹炟落地吐血,沈婥看看自己断了的手臂,一双眼睛蓦然赤红。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不顾断臂滴着血,一步步向曹炟走来,“曹炟,你的心好狠!原来你爱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悲伤的眸子里忽然流出两柱鲜血,面色也变得几近苍白透明,她一步步僵硬地走向他,嘴里念叨着:“都是假的,你根本不爱沈婥,都是假的,假的,曹炟,我恨你——” 曹炟看着她这可怖的模样,也有些心惊,艰难地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后退,反而是紧紧地看着她。 第515章 倾城夫人 第515章 倾城夫人 她看到她的身体愈加苍白,动作愈加僵硬,隐隐地竟出现非金非玉质地,倒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再看自己刚切下来的沈婥的手掌,已经失去温度,变成了非金非玉淡金色的手部雕塑。 这绝不是人的身体的一部分。 这一刻,曹炟忽然确定眼前这个沈婥,她是个什么东西了。 “是的,我不爱你,我骗了你,因为你不是人,你只是这巫灵珠的一部分,因此你可以打开所有的门但你却出不去。你是个没有心的石头,又谈何爱与不爱?你放弃吧,不要再纠缠着我了。” 他的话,似乎刺到了沈婥的内心最深处。 她震惊地看着他,嗓子里咯咯地响,声音变得艰难而沙哑,还有几分失真,“我是石头?不,我不是——我是,沈婥——有血,有肉——”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曹炟的跟前,但她的眼睛已经像变色玻璃般浊沌,情绪渐渐消失,动作也变成了僵立,却依旧直视着曹炟,说出了她最后想说的话,“我不是石头,我——是——沈——婥——” 最后一个“婥”字音落,她的动作彻底停止。 她的呼吸也停止,她变成了一尊非金非玉的雕像,一个与沈婥有着同样面容的雕像,只是这雕像缺了一个手掌,看起来有些怪异。 曹炟明明知道她不是沈婥,但见她变成如此模样,愣了好半晌,还是失声唤了她,“婥,婥儿——” 说着伸手去抚她的脸蛋,却是冰凉,质感也如摸到了一块石头上。 他没有再唤她。 只是很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她只是阵中的一块石头,或许当初的潘玉儿无间间被收入到此阵中来,灵识附在她的体内,但不管她是石头还是潘玉儿,她都从来不是沈婥。她或许早已经没有了灵识,是那个布阵人让她拥有了这一切。 如今,她彻底变成了石头。 她就算是石头,也是一块无辜的石头。 曹炟是被手中的一阵蠕动给惊醒的,低头看时,只见沈婥断掌中的那颗朱砂痣,忽然像活得一样动了起来,接着出现一条长长的虫体,这虫体通身红亮,身上刻满了符纹,一双独眼动来动去,忽然定格在曹炟的脸上,那么小的一只独眼,却仿佛一支利箭直接刺入到曹炟的心底深处去,曹炟不由一惊,手一松,断掌就往地上落去。 然而断掌落了下去,那虫体却并没有,虫体反而往上一跃,一下子往曹炟扑来,曹炟本能举手遮挡,只觉得手心里一阵灼热,那虫体居然钻入到他的右裳心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只见那小东西已经钻得只剩余一条小尾巴露在外面了,他想将它揪出来,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很痛,全身的骨头也痛了起来,坚强如他,也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不顾形象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好在,这里并没有别人看到他的痛苦与狼狈。 ……阵内纷纷乱乱,一派恐怖景象。 阵外亦是情况复杂紧张。 黑熊和阴娃及聂玉郎从阵里出来,就立刻被接到阵外的营帐里,那里坐着的却是上官夜。 原来上官夜就像之前尹铉一样,将营帐设在阵外,时刻关注阵里的情况。 聂玉郎与上官夜本就是熟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上去拍了上官夜一掌,“上官小子,你没死太好了!有你在这里,救他们有望了!” 如今上官夜的身份可不同以往,而是与尹白玉一起涉政的顾命大臣,不过上官夜并没有因此而觉得聂玉郎过份,只问道:“他们怎么样?” 聂玉郎一脸沮丧,道:“我空有一身武功,到了那里头屁用不顶。还有凌儿……” 说着,就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向上官夜说了一遍。 上官夜听闻尉迟靖与他们走散了,而且也没有和曹炟在一起,一颗心便提了起来,这时阴娃和黑熊也插话进来,说了他们进去以后的事情。 原来他们被安排在红门内看着沈婥,但是等到曹炟他们出去后不久,沈婥就向他们动了手,二人功力不差,但是在与沈婥打斗的时候完全占不到便宜,最主要的就是沈婥可以打开石墙,她神出鬼没,他们根本拿她无法,最后阴娃和黑熊下了狠心,为了追到她,居然跟着她进了一道石门,结果就转悠不出来了。 他们在阵里逛了很久,并没有遇到特殊的事情,只是黑熊以自己特殊的感觉,说此阵与君山大阵恐有联系,但是就算看出了这一点,却并不能解决问题。 到是后来,阴娃见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说是在某个石屋,看到了一些人物雕像,似乎有很多,都是非金非玉的模样。 上官夜听得连连皱眉,不知道这些能代表什么,而且真是没有想到阵中居然会出现一个沈婥。 “这么说来,靖公主是失踪了?” 聂玉郎道:“是的。” 聂玉郎接着将出阵时,曹炟的叮嘱告诉了上官夜,上官夜情神震动,很能明白曹炟的意思,然而他他还是恨不得立刻就亲自进入阵中去。 但是黑熊却又阻止了他,说在石门关闭后,聂玉郎因为想要回头找刘凌儿,因此拜托黑熊和阴娃重新打开石门,但是他们努力了很久也没有做到,因此怕是上官夜去了也无济于事,如今除非有风水大术界的高手,才有可能办到。 上官夜的武功自是不弱,但若说风水大术方面,自然是不行的。而能够想到帮忙的人,基本也没有了。 上官夜一筹莫展,却又有人送了一个新的奏报。 是关于大司马府的,如今已经撤了大司马府四字,只能叫做尹府了。翟白带领江湖人士守在尹府周围,围得水泄不通。江湖人士中,有奇术者有之,武功高强者有之,总之各路人才齐聚,比派两支军队去守着强多了,翟白也自认为,守的这里铜墙铁壁,任何人都出进不得。 按照翟白的意思,不如直接杀进去,杀了尹铉比较好,但是曹炟曾有严令,尹铉不能死,尹铉一死,尹军必定重新选一个头儿,介时反而不好控制。尹铉活着,便不会放弃尹军,而尹军又顾忌尹铉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最重要的事情,是将尹铉控制在安阳城内,莫让他逃回渝州去。 翟白自然是秉持这一点,务必让尹铉留在府内。 但是过了几日,翟白发现了一件事,就是虽然不见尹铉出府,但是尹府好像一直在招待客人,每日里还要招美貌少女进入府中,只见进,不见出。 翟白觉得此事大有问题,于是向上官夜回报。 上官夜听闻后,思虑半晌道:“我有办法。” 安排聂玉郎和阴娃、黑熊等人休息后,他又派人去办了件事。首先,打听好,尹府招美妾是从何处召来的,之后上官夜找到了钱小浅等地下钱庄的人,让他们找来数十个陈留旧部的美女,扮成初入行的流莺,等待尹府来买她们。 钱小浅找来的这些美女,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有些擅于周|旋于男子之间,有些擅于用迷!药,有些则擅长武术,总之个个都有绝技,但是大约四五天后,钱小浅灰头土脸的来奏报,说是被买进尹府的美女,一个都没有出来,她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馈消息,实在不知里头出了什么事。 钱小浅不服气,已经于前一夜派武林高手进入尹府一探,居然也没有出来,如今这尹府倒像是个吃人的大口,贪婪又恐怖,只进不出。 上官夜一时间,也有些震惊了。 让翟白继续观察。 而聂玉郎则自请,接受了一个新的任务。 因为倒阴阳八卦阵中,还一直有黑雾溢出,特别是在曹炟和尉迟靖初入阵的那一天,有一股很粗的黑雾溢出来,因为阵外之人亦有准备,穿着盐衣,未造成损伤,但终究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 上官夜怀疑那些黑雾可能是来自于地下那些腐烂的棺材,因此让士兵穿上盐衣,将里头的棺材及人骨都清理出来,然后设大坑焚烧。 聂玉郎想去找刘凌儿,自然当仁不让,接了这个任务,阻织士兵去清理棺材。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在清理棺材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头藏着不少好东西,别看棺材破破烂烂,有些棺材中也有些许有价值的陪葬品,上官夜将这些得来的钱财,一部分记入档案,以便到时候曹炟去处理,一部分则分给了辛劳的士兵,众人倒是干劲儿大起。 大约过了七八天,棺材被清理完成,放入坑中焚烧,自那以后,碧落行宫里,果然就没有了黑雾冒出。 有时候最粗鲁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蝓蛞之危,算是彻底的解决了。 被清理后的石洞,显得大而空旷,上官夜亲自下洞一观,发现清除了棺材和人骨后,看起来依旧阴湿外,却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了。 只是那一个洞下的石墙,依旧打不开。 上官夜狠狠心,派出两支队伍干脆由上方继续开挖下去。 然而这次却没有任何的效果了,不但挖不到石墙处,甚至很多士兵莫名其妙中邪了,整日里疯笑傻跳,上官夜知道风水术数有其规则,一般人是无法破解的,为了不使这件事变成大乱,只好勒令停止开挖,如今,似乎只能做一个字了,那就是——等。 那一夜,却又发生了大事。 翟白亲探尹府,人未归。 上官夜要守着碧落行宫,这件事便交给了尹白玉。 尹白玉身穿铠甲,在夜里静静地盯着尹府大门瞧着,很久之后,才派人用箭射了封短签进去,上面只有五个字,“尹白玉求见。” 过了不多久,尹府大门终于吱呀开了条缝。 尹白玉走了进去。 …… 再说曹炟和尉迟靖。 曹炟那日被断掌上冒出来的小虫子所伤,异常的痛苦使他不断地翻滚,后来便昏了过去,再醒来后,已经不知道时辰过去了多久。却觉得身体并没有异常,甚至有种很轻松的感觉,精力也较为饱满,抬起自己的右手观察,赫然发现那条小虫子钻进去的地方,成为了一颗朱砂痣。 朱砂痣就在手心正中,红艳艳的,上面似乎还雕有花纹,曹炟用左手手指轻轻拨动这颗朱砂痣,并没有疼痛或者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想到见到这独眼虫的恐怖模样,他立刻拿出手刀,打算将这颗虫子变的朱砂痣给剔出来,但是刀尖才刚刚抵到痣上而已,忽然见那朱砂痣睁开了一只独眼,冷冰冰地向他瞧来,他心神一震,正准备狠心剔下去,却是全身一抖,剧烈的疼痛让他啊地闷哼了声,手中的手刀也落在了地上。 全身的骨头仿若要寸寸碎裂!曹炟好不容易挨过这阵痛,方才明白一直杀不死的沈婥,为什么在他砍掉她的手掌时,她终于变回了原形。 这条独眼龙血虫子,只怕就是当初,尉迟靖所提到过一种寄生虫。 它寄生于人体或者是物体,若人不犯它,它便不犯人,若人犯它,它必让人亡,一个宿主死了,它会寻找新的宿主,总之,它能有损于宿主,宿主却不能有损于它,反而必须好好的对侍它,将它视为一体,才会减少损害。 比如人面虫,其实也是寄生虫的一种,见过了人面虫的曹炟,觉得寄生虫其实是很可怕的,只是如今,却似乎发现了更加可怕的虫子呢! 不过他也算是豁达之人,想到自己初时要砍去沈婥手掌的目的,忽然就不觉得这虫子可怕了。 或许,只有它能帮他了。 他又盯着掌心的朱砂痣看了好半晌,强迫自己接受了它的原本模样,深吸了口气,来到况离与火公主所在的青石墙前,然后抬起右手,将它按在那面墙上,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在他以为,这独眼虫大概在他这里不起作用的时候,只听得一阵隆隆声,石门居然缓缓地打开了。 他缓进进入石室内,只见况离的身影,似乎更加的往雕像方面发展了,非金非玉的体质,而火公主依旧狼狈,不过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瘫坐在地上,而是不断地爬起来,向况离冲去,边冲边道:“况玄明!你给我醒来!况玄明!你给我醒来!我不许你睡!你这个混蛋!” 她的声音早已经嘶哑,透着凄厉和愤怒,更多的却是悲伤和恐惧。 曹炟试着唤了声,“火公主!” 上次他来扶她的时候,她像是没有感觉般,原本以为她一定听不到他的呼唤,却没想到火公主立刻将目光转到他的脸上,眸子里是紧惕和悲伤,见到他后,丝毫不减这两种情绪,只是唇角微扬,冷冷地看着他。 “火公主,我应该怎么帮你?” 火公主看着他,微微动容,“帮我?” 曹炟点点头道:“火公主,靖儿与我走散,我现在找不到她,我现在愿意帮助你们,之后也请你们与我一起寻找靖儿。” 火公主听到这里,原本些许木然的神情,略微有些变化,“是了,靖公主,是歌儿吗?她必是真的——” 她的目光忽然又转为凌厉,“那你呢,你是真的吗?” 曹炟略微一想,便也猜到她遇到什么事,便道;“这个阵邪性,你一定是在阵里遇到了很多不敢相信的事情。我也有遇到,我遇到了沈婥,但是她们都不是真正的沈婥,我杀了她四次,终于杀死她了。火公主,我真的是曹炟,我现在所想的,就是找到靖儿,我帮你们是有条件的,可见我并非是骗你们。” 火公主哦了声,却道:“真的,假的,也没有什么重要,只要你能想办法唤醒他,让我做什么我也愿意,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唤醒他?”曹炟问道;“他怎么了?” 火公主苦笑一下,“他过不了情关,竟然沉迷其中,他就快要与这巫灵珠化为一体了。” “他的情关,便应该是火公主,为何公主唤他不醒?”曹炟也赶到疑惑。 “你错了,他是我的情关,而我,却并非他的情关。他心里爱着的那个人,始终不是我。” 火公主说到这里,又道:“他这次若能死里逃生,我便也不会再追究过去的事情了,三百年不爱又如何?我自己爱过了,便也是爱了一场,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曹炟见到她悲伤的模样,想到自己与尉迟靖之间,虽然历经三世,毕竟却没有如火公主这样等待三百年,一时间反而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只是这次若是永久的分别,不知道还有没有第四世? “我该如何帮你?”曹炟又问。 “我不知道,只要唤醒他——我不要他与灵珠合为一体。”火公主悲哀地道,“若是那样,我便也活不下去了。” 曹炟看着况离无知无觉的模样,眉头微蹙,向火公主道:“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我们一定可以救他的。” 火公主的眸光里闪过一抹希望。 * 再说尉迟靖,再次回到陈留王府。 陈留王府似乎还是老样子,尉迟靖往书房而去,只见陈留王手里拿着封信,看完了,将信放在桌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尉迟靖往那封信上看去,却正好被陈留王收了起来,卷成一卷,放在烛火上烧,尉迟靖只看到信的落款,似乎是尹铉二字。 陈留王站了起来,踱出书房,恰巧遇到那位叫做倾城的夫人过来,她的眼眸里含着春色,笑道;“王爷,我就知道你还没有休息。”说着撒娇地靠在他的怀里,“王爷,我已经叫人做了一桌子酒菜。” 陈留王嗯了声,拧了拧她的脸蛋,二人便往倾城的屋内行去。 尉迟靖对倾城有意见,总觉得自己的父亲居然朝三暮四,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二人无非又是吃吃喝喝,尉迟靖也不进屋,只靠在窗前,一会抬头看看天空,一会看看月亮,甚是无聊。 酒过三巡,陈留王略有微醉,这才道:“倾城,过几天,皇上要来府中做客,介时,我将你送至大名寺去住几天。” 倾城笑道:“怎么,王爷不准备把我引见给皇上?” “不是不能见,而是天威难犯——”陈留王说着,便忽然捧起倾城的脸,“这世间,再也没有人比你更美,皇上是人中之龙,怎么能容忍我的夫人如此倾城倾国,竟然比后宫里所有的娘娘都美?这般的话,皇上就太没有面子了。” 倾城道:“我的夫君,也是天下最英俊的男子。” 二人喁喁说着情话,听得尉迟靖面红耳赤。 转眼间过了几日,那日,倾城忽然晕倒,将陈留王吓得变色,请来大夫隔帘把脉,大夫凝神把脉好一会儿,才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夫人是有喜了!” “太好了!”陈留王激动地掀起帘子,握起倾城的手,“倾城,我们有孩子了!” “王爷,我,我——”倾城似乎也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516章 少女被杀案件 第516章 少女被杀案件 只是这样一来,倒不好搬去寺里住着,因为寺里香火味太重恐会影响到胎儿,而且怀孕后需要增加营养,倾城只好留在府中,由专人侍候调养。倾城每日里都笑脸盈盈,抚着自己的肚子,常常喃喃自语,“孩儿呀孩儿,你要好好的长,等你出生了,要像你的父亲这般英雄才好。” 尉迟靖心里情绪比较复杂,在她的印象里,并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可是她当时年龄太小,印象里虽然没有,并不代表真的就没有,比如兰妃的孩子皇子烙,不就是她的弟弟吗?可她也是在她这个弟弟逝去几年后才知道这件事。 在一个仲夏,夜晚,皇帝曹项忽然驾临。 他是微服私访,按他自己的话说,是边游玩边体察民情,不过是路过陈留而已。 陈留王自然是诚惶诚恐,一番招待。 期间,倾城在屋子里并没有出来,曹项身边跟随的人,一头黑发戴着文士帽,身体瘦肖,行动之间颇有潇洒之态,看起来也是个人物,当然跟在曹项身边的,自然是个人物,可是尉迟靖的脑海里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物,盯了半天,只好将这疑惑埋在心里。 好在一会儿,曹项向陈留王介绍,这位是刘成风,拜月教的负责人。 拜月教被归为国教,其负责人相当国家二品大员,陈留王于是与刘成风礼貌打招呼。 尉迟靖倒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刘凌儿的爹。而此时的曹项倒与老年时面容变化不大。 陈留王携上官敬,与皇帝曹项及刘成风同桌而食。 四人并没有谈到什么实质性的话题,只是曹项忽然问起有关陈留最近频频有少女被杀的案件进展,陈留王倒没有想到这件案子甚至传到了皇帝的耳里,顿时面露羞愧之色,道:“臣下治下不严,竟然发生了这等恶劣的案件,如今正在加紧调查中,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曹项却道:“朕并没有责怪尉迟爱卿的意思,全国各地每隔几年就会发生这样残忍的案件,只是传门对少女下手的实在少见。若说对方是采花贼尚且也不难理解,可是对方是杀了人,倒了身体里的血,这才是让朕疑惑的地方,莫不是陈留进了什么邪教?” 陈留王看了眼上官敬,上官敬连忙道:“回皇上,经过仔细探查,这段时间的确有几个小教会进入陈留,如今已经被属下掀了他们的教坛,相关人等也都抓了起来或者是遣散。至于其他的,还没有任何发现。” 曹项哦了声,“那么,少女被杀的事件,停止了没有呢?” 上官敬道:“回皇上,没有。” 曹项转向刘成风,道:“成风,把你的推测给大家说一下。” 见上官敬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刘成风道:“只怕人人都说我刘某是个神棍,所说之话并不可信呢。” 曹项笑道:“成风你可不是神棍,若不是你推算出来这里有妖物出现,朕也不会到了陈留,而且一进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可见成风你推测的很准确,只这一点,也使朕佩服。” 既然曹项都说佩服,陈留王和上官敬自是不能多说什么。 陈留王道:“愿听刘兄详述。” 刘成风这才瞥了眼上官敬,道:“大约是两个多月前,刘某起坛卜算国运,结果发现西南方向妖气冲天,有损国运,而且影响巨大,这等大事,刘某不敢不奏报于皇上,因此对皇上实话实说。” 曹项听闻后点点头,接着刘成风的话说:“所以,两个多月前,朕有发信函给你,询问你陈留有关事宜,但当时似乎一切正常。” 陈留王印象中亦是有这封信的,忙道:“的确,少女被杀之事件,是那之后发生的。” 曹项点点头,又道:“可是成风坚定地认为,妖物就在陈留。” 刘成风道:“不错,经过刘某再次起坛确定,妖物便在陈留。皇上忧国忧民,觉得此事不宜宣扬,因此携刘某一起来陈留微服私访,结果一进城就听到了少女被杀案件,根据刘某的推测,此案件共三个疑点,一是,为何每隔十天就有一对少女被杀?二是,为何少女被杀之后放光了体内的鲜血?三是,为何杀人者至今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按道理说,以陈留王的能力,绝不会将一个如此恶劣的案件拖延至此而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刘成风说话间,又瞅了一眼上官敬。 谁都知道,上官敬是陈留王最得力的助手,案子查不出,上官敬要负上主要的责任。 陈留王道:“此三个疑点,倒是与上官提出来的三个疑点相合。但是上官认为,可能是有武功高强有特殊杀人爱好的人,进入了陈留,却与邪教无关。” 刘成风道:“王爷此言差亦,这三个疑点,恰恰证明此非正常人所为。而是有妖物出现。” “妖物之事,自小听说过不少,但又有谁亲眼见过妖物呢?”陈留王显然不乐意刘成风鄙视上官敬之言,因此有些不客气的反驳。 皇帝曹项眼见双方要翻脸的节奏,立刻打圆场道:“尉迟爱卿误会了,其实朕也不太相信,朗朗乾空下,居然会出现什么妖物?不过这案子毕竟影响过于坏了,朕反正已经从宫里出来,所以打算在陈留多耽一些时日,一方面是给成风一些时间,以确定他所猜想的,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在朕滞留期间,尉迟爱卿能够找出真正的凶手,朕要亲自监斩,杀了这恶徒。” 这样的要求,尉迟风自是不能拒绝,只好道:“既然如此,微臣一定是全力以赴,找出真正的凶手。” 晚宴结束后,刘成风与曹项被安排到陈留别苑。 安顿好二人后,上官敬满脸不服气地道:“皇上真是的,怎么会信一个神棍之言?” 陈留王道:“既然是国教负责人,想必是有些能奈。” 上官敬又道:“可是,居然把这样的案子说成是妖物所为,实在是——” 却听得陈留王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上官,此事还需要再仔细调查,无论是人是妖,只能由我们陈留王府的来抓住他,而不是靠着刘成风。” 上官敬道:“这刘成风的事,属下之前倒是听说过一些,自从他所主持的拜月教被封国教之后,他就开始排除异已,其他教类都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次来我陈留说什么寻妖物,大抵也是为了扫除其他教类而已。” 陈留王点点头,“你说的对,他必也是有这方面的心思。不过独木难大,若这样下去,拜月教迟早也会出事。” 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些事情的尉迟靖点点头,“父亲,您老说的对,有先见之明哇!” 可惜陈留王并听不到自己女儿对他的夸赞。 之后的几日,果然在刘成风的带领下,将陈留大部分隐藏或者是在明亮的小教类都扫除干净,甚至有些农民拜个土地观音,都不允许,而将土地观音庙里的土地和观音换成了拜月教的雕像。 上官敬气急,将这荒唐事禀告于陈留王,陈留王却道:“杀人没?” 上官敬道:“尚没有。” “有人因此而死?” “也没有。” 陈留王道:“这就行了,没死人就好,其他的事情不重要。” 上官敬欲言又止,听得陈留王道:“没死人,没找到妖物,他们迟早会走。” ……不过,陈留王显然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刘成风当日晚上开坛,说是寻找妖物,预感到妖物就在附近。然后他穿着道袍,拿着桃木剑,周围插满符旗,做法半晌,手中的铃当摇得一直响。 其实尉迟靖倒没敢小看这个刘成风,毕竟他的女儿刘凌儿是有些真本事的,而且某些方面的本事还不小。 只是看他做法,却与普通的江湖术士没有什么两样,还是些微失望的。 这样又观看了一片刻,他手摇铜铃,径直往陈留王府内院行去。 刚至月洞门,便见陈留王走了过来,“刘兄,此处乃是内人居住的地方,里头都是女眷,刘兄不便进入。” 刘成风往身后看去,向皇帝曹项道:“经过符阵引领,妖物很可能出现于此。” 曹项道:“原来尉迟爱卿已经有了夫人,为何这次却不引见?” 陈留王道:“内子性喜清静,亲事也并未大操大办——况且内子刚刚被确定已经有身孕,受不得惊吓。还请皇上体谅。” 曹项笑了笑道:“成风,既然陈留王亲自开口,今日就到此为止。” 刘成风一怔,“可是皇上——” “成风,朕相信,妖物绝不会出现在陈留王府。” 所谓皇帝,金口玉言,刘成风虽然正得圣誉,却也不好再多说,只能不服气地收了铜铃,道:“既然如此,今日作罢。” 尉迟靖见他满脸阴郁的样子,便跟在他的后头。 刘成风与皇帝行到别苑空旷处才道:“陈留王屡次阻止我寻找妖物,皇上,莫非陈留王府真的养有妖物?” 曹项笑呵呵地道:“成风,却是你多虑了。陈留王此人向来不愿多事,想必他的夫人的确是那种喜清静的人吧。” 刘成风听闻后,目光却有些闪烁。 尉迟靖见状,只觉得这刘成风的人品与其女刘凌儿相比,真是差着一大截。刘凌儿目光冰冷,然而还是能够看出骨子里的正气,而刘成风的目光里总带着一股子邪气。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当夜,刘成风却又再次来到内苑门口。 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尉迟靖见状不由更加对他哧之以鼻,但这次,刘成风却是有收获的,他看到一个美貌的异族女子由屋内走出来,手里端着参汤,叮嘱丫头去送到陈留王的书房,虽然未离很近,却觉得此女温柔娴静,却又妖媚异常,美的看起来不像人间之物。 刘成风盯着这女子看了半晌,忽然双拳紧握,喃喃地道:“没错,她就是妖物!妖物!” 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甚至全身都打起摆子来。 此后的几日,刘成风都亲自监视着内院的动静,终于发现此女每日正午时分,会从内院走出来,去到陈留王的书房,在午膳之前陈留王细语一阵,之后二人一起用膳。这个机会是不能错过的,那日,刘成风假意告诉皇上,说在陈留王府发现一处奇花,异常漂亮,皇上应该去赏花。 曹项信以为真,便随着刘成风来到一处花园,只见园中花草茂盛,红紫相间,果然是非常的美丽,但细看之下,不过是普通的花儿罢了,曹项意味深长地道:“想来成风将朕诓到这里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知到底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刘成风的谎言被揭穿,却一点都不慌,只道:“皇上,是让您见那妖女一面。” 曹项道:“妖女?什么妖女?成风该不会认为,妖女真的是在陈留王府吧?” 刘成风道:“我确信这妖女,便是这些日子杀害少女的女人。” 曹项的目光微闪,凝重道:“成风,这可是陈留王府,你知道陈留王是什么人吗?千万莫要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惹上不该惹的人,只怕介时连朕都无法收场。” “皇上,先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小路尽头,两个女婢举着华盖前来,一美貌女子信步而来,手中还拿着一束刚采的鲜花,一路走一路露出恬静的微笑。曹项一下子愣住了,他身为皇帝,见过的美女何止成千上百,便是宫中,亦是环肥燕瘦各有风资的后妃,都能令人花了眼睛,但是所有那些女子与眼前女子比起来,都像一幅失去光彩的旧画。 听得刘成风在耳边道:“皇上,我打听过了,这位就是陈留王的新妻倾城。” “倾城——果然是倾城倾国之姿啊!”曹项念叨着。 “此女是近三个月前,陈留王由陈谷关附近救回来的女子,听说她当时倒在一处河边,昏迷不醒。陈留王救下她后,她对自己以前所有的往事都不提,似乎是有着非常痛苦的身世,得了陈留王的怜惜,将她带回府中,第七日,便娶她为妻了。”刘成风继续道。 “陈留王是个非常冷静的人,绝不会被美色所迷,不过这等绝色,也难怪他会迫不急待的娶她为妻,并且藏在深处不让见人。朕若有这么个宝贝儿,便也藏在深处,不会再让她见别的人了。” 刘成风此人,痴迷术数,不好女色,对于皇帝的话恍若未闻,继续道:“按时间算,这女子是近三月前来到王府,而少女被杀案发生两月有余,时间上也对得上,这女子美得妖异,怕正是那妖物。” 曹项道:“陈留王真是好福气,居然娶得如此美妻。成风啊,你莫不是因为嫉妒,想毁了这女子?” 刘成风忙道:“微臣不敢。” 曹项又道:“既然如此,还是莫要将心思动在她的身上,成风啊,也闹得差不多了,再耽几日,也该回安阳了。” “皇上,微臣可不是胡闹。按照时间算,今日可正是又到了少女被杀的日子,杀了人不可能不留痕迹,只消息今夜想点办法,冲进内院,便能找到她的杀人证据,介时,她是人是妖,便一目了然!”刘成风的眼眸里带着些许阴狠。 尉迟靖猜测,他之所以这么执着地想要证明倾城是妖,一是因为借由倾城整治陈留王,若害了陈留王最爱的女子,那么也算是报了当时陈留王讽他之仇。二是他确实算出倾城是妖。 可惜尉迟靖如今只是个看客,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否则她倒也可以占卜一下,这女子到底是人是妖。 此时此刻,她虽然讨厌刘成风那阴狠的模样,但也挑起了一抹好奇心。又脑洞大开的猜测到,莫非,正是因为这倾城之事,才导致皇帝曹项与陈留王反目,继而引出后面的一系列的事情?这样的话,这个刘成风可是罪魁祸首了!她心里隐隐的担忧着,却更期待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 而对于这些,显然陈留王和倾城都还不知晓,二人依旧过得甜甜蜜蜜,当天晚上刚过子时,陈留王正在书房里处理公文,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陈留王打开门,便见倾城的贴身丫头惊惶失措地跪在他的面前,“王爷,不好了!刘成风带着一干人冲进了内院,说是要抓妖,夫人受了惊吓,此时已然昏迷不醒!” 陈留王一听,这还了得,立刻往内院而去。 到了地方,只见曹项正喝着太医给夫人诊治,而刘成风依旧带着人,在院内四处察看。 陈留王一来,曹项便道;“尉迟爱卿,你来得正好。” 陈留王粗粗给曹项下了一礼,然后冲到倾城的身旁,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幅奄奄一息的样子。 陈留王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一时间怒气更盛,忽然拔出剑,就往刘成风冲去。 刘成风没想到陈留王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动手,勉强拿着道拂尘抵挡两招,就跪在了皇帝的面前,“皇上,微臣有发现!” 曹项趁机拦住陈留王,“尉迟爱卿,此事不完全怪成风,要怪就怪朕吧,是朕同意他如此胡闹的,而且陈留最近频发案件,朕只是让他试试而已,没想到却吓到了夫人。” 曹项如此护着刘成风,陈留王终于把剑放下,却是冷冷地道:“皇上,刘成风此人为已私利,妄顾他人,乃是小人。望皇上亲良臣,远小人,否则将来必成大祸。而且我陈留府中是否有妖物,我自是知道的,不过刚才听刘成风说自己有发现,我倒是想听听,他有什么发现,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我必不能放过他!” 陈留王此时自称我,便是连曹项的面子也不想给了,曹项脾气好,眸子里却闪过一抹寒光。 尉迟靖在旁瞧着,便忽然想起了曹煜。 曹煜当皇帝固然是差了点,才能也不如慕风,当年若不是连连决策失误,也不至于失去帝位,只是此时看来,曹煜的性格竟是与曹项最相似的,笑面下藏着奸狠,一幅伪善面孔,从刚才那一个眼神,尉迟靖判断自己的父亲已然得罪了这位一直口碑很好的皇帝。 曹项这时转向刘成风道;“成风,你有什么发现,如实道来。” 刘成风道:“刚才在温泉浴那里,发现了大量的血迹,还有女子钗饰。微臣怀疑可能有人在附近被杀!” “噢?”曹项显出浓重的怀疑,对陈留王道:“此事的确怪异,不过敢在陈留王府内杀人,也是极不可思议的。” 陈留王明白,不搞清楚这件事是不行了,当下只得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倾城,对近侍道:“照顾好夫人,等本王回来。” 近侍应了,陈留王与皇帝曹项及刘成风一道出门。 第517章 郡马和郡主赴宴 近侍应了,陈留王与皇帝曹项及刘成风一道出门。 温泉池是府中早就修好了的,由地下通道引入了附近山上的温泉,就算是冬日里进入这里,也是温暖如春,而且泉水的温度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都能保持在最佳。建府的时候动用了比较大的工程和财力才建成,算是陈留王府中一个比较低调侈奢的所在。 倾城第一日进入陈留王府,便一眼看中了这温泉池,说以后泡澡就要在这里,陈留王目前就只有倾城这一个女人,她的要求他怎么会拒绝?当下就同意了。 一众人到了温泉池附近,果然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儿,陈留王的眉头微拧,刘成风却胸膛一挺,底气很足的样子。因为刘成风发现这个现场后,就立刻叫人守在这里,封闭保护现在,所以现场还是他发现时的样子,散落着一些女子的钗饰和破碎的衣裳,还有一路的血迹,正是往温泉池内而去。 当时刘成风正准备进入温泉池,就见里头的倾城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惊惶失措地想要说点什么,却在见到刘成风等人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因此才打断了刘成风进入温泉池内查探的事情,却也在当时便派人守在池的附近,以免出现什么差池搀。 陈留王眼见血迹一路滴进了温泉池,一颗心也略微下沉。 陈留王当先进入温泉池,其他人紧随其后,只见里头雾气氤然,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儿,而原本清澈的温泉池内,已经被染上一抹淡红,而这淡红却来自于池旁边一个泡浴的小池子,池子周围满是鲜花,显然这个小池子就是倾城常常躺在其中泡澡的地方,而此时,这个小池子周围,满是鲜血。 陈留王此时的心怦怦怦狂跳着,这情形,似乎—— 难道倾城真的是妖物? 这时,刘成风道:“皇上,微臣敢说,那池中必定是两个少女的尸体,这血液便是她们尸体中的血液!” 陈留王冷冷地盯他一眼,干脆上前查看。 刘成风紧跟一步,反而曹项慢悠悠的,最后才过来,往池中一瞧,发现池中的确充满着红色的液体,池水和血液融在一起,血腥味儿极为浓重,而在这液体中,泡着一具被血液染红的尸体,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可以肯定这人却是个上身赤 裸,肌肉紧实的精壮男子。 刘成风一愣,失声道:“怎会,怎会是男子?” 这时,曹项却另有发现,指着池子后头道:“那里还有人。” 陈留王转到池后,发现那里躺着个女子,头发纷乱,衣裳都被撕扯的破了,露出一些肌肤,却在脖颈和腹部受了比较重的伤,此时血已经流尽,苍白的几近透明,整个人也因为失血而缩小了很多似的,这个女子,陈留王却认得,正是倾城其中一个贴身的丫头。 刘成风的神色却是一缓,“既然发现了一个女子,必定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的尸体!皇上,请允许微臣继续查找。” 曹项正在犹豫,却听得一个声音柔柔地道:“不必了,这里只有他们二人的尸体,再没有别人了。” 众人转头一看,却是倾城在近侍的掺扶下,进入了温泉池。 陈留王紧走几步,上前扶住她,“倾城,你即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却跑来凑什么热闹?” “王爷,这里出了事,我又是见证人,又怎能不来?” 倾城说着,走到曹项的面前,向他施了一礼,“臣妾倾城,参见皇上。” 她娇娇柔柔,又兼之前昏倒,如今面色苍白,一身袭香,再加上妖媚的美貌,曹项看得心神一荡,连忙伸手亲自将她扶起,“不必多礼。”倾城却极有分寸,在曹项将要触到她手的时候,她已经主动站了起来,并且撤身后退,到了陈留王的身边,这才道:“皇上,这件事倾城可以解释。” 她说着话又往温泉池里看了眼,面色不由又苍白了几分,曹项终是不忍,道:“这里情景过于血腥,夫人还是到外间说话吧。” 一众人来到温泉池外,微风轻拂,血腥味果然淡了点儿。 倾城这才道:“皇上,王爷,事情是这样的,臣妾向来喜欢这温泉池,可是却不喜在沐浴的时候,过多人在旁陪侍,那会让臣妾觉得不自在。所以每次来沐浴,陪侍在旁的便只有香儿。今夜,亦是香儿来陪臣妾,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然而沐浴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外间传来声音,似乎是有人在笑,香儿便去外间查探,却发现果然有人入内偷窥。” 倾城说到这里,面露苦涩,也有尴尬,却引得陈留王满面怒色,连拳头都握紧了。 曹项亦是有些震惊,要知道,陈留王威名赫赫,有谁敢在陈留王府对他的新妻如此不敬呢?但是再看倾城这倾城倾国的样貌,曹项又觉得,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此女美的过于妖异。 倾城调整自己的心情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香儿自是不愿的,当场便让那男子出去,同时向臣妾喊道,娘娘有酒鬼进来了,娘娘快逃!当时我便吓了一跳,立刻从池子里出来,迅速地穿好衣裳,就在这期间,我听到香儿与那男子撕扯,被那男子拖到外间去暴打,接着又拖回来,后来他们二人扭打到内室,我亦已经穿好衣裳准备出去,然而那男子见了我却尤不死心,居然冲着我奔过来。” 倾城想起当时的情景,尤自在那里发抖,陈留王握住了她的手,愧疚地道:“都是我不好,我该在这里派些侍卫保护你。” 倾城却摇了摇头,“不怪王爷,是臣妾害怕周围人多不自在,才擅自将他们打发走的。” 倾城又接着说了下去,“香儿当时已经受了重伤,见状又扑过来与那男子扭打在一起,最后那男子手持利器伤了香儿,香儿却也在最后将他拖入浴缸,那男子站立不稳,脑袋嗑在池子上,当时就在水中挣扎了几下不动了,香儿亦是倒在旁边——” “香儿,死得好冤——”倾城想到香儿的死,又痛哭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众人听完,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于她。 刘成风满脸不信,“皇上,夫人此话颇多漏洞,不可信。” 曹项却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漏洞来,这时只道:“住嘴!” 刘成风发现陈留王亦是满目危险的看着他,终究没有再敢多说什么。 然而陈留王最终却也没有留难刘成风,毕竟此事他也只是碰巧发现。 众人散了后,陈留王陪着倾城回屋休息,之后得到上官敬的禀报,说那位死去的男子正是府中其中一个侍卫,平时为人好酒,武功倒是极好。 陈留王眉头微蹙,训斥道:“上官,你是如何教导属下的?府中居然养了如此恶徒!” 上官敬此时不敢反驳,只道:“是,王爷,这次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会趁此机会,好好的整顿一下府内侍卫。” “去吧!”陈留王最终道。 可能是因为惊吓,致使倾城动了胎气,她一晚上都睡不安稳,时不时地唤肚子疼,陈留王陪了她整晚。 尉迟靖看着这一切,却觉得刘成风所言有礼。 这整件事的确是有漏洞,比如,那个死去的武功不错的府中侍卫,不错,就算他是个酒鬼,可是即使是酒鬼,也是个武功不错的酒鬼,一个普通的侍女如何能够与他撕扯扭打那么长的时间甚至最后与他同归于尽? 还有一点,就是尉迟靖见了那染血的浴池,忽然觉得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此场景,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当年在天烬大墓中,所听闻的有关天烬皇后桑日娜娜曾经以少女血沐浴的事情。 如今,忽然想到,每个月三次,每次死的都是少女,而且血被放尽,倒真的与当年的桑日娜娜做为有些像。 又想到自己乃是在桑日娜娜所布下的灵珠阵内。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似乎某根线,此时要连接在一起。 但这个想法让她感到恐惧,当下只是摇了摇头,不敢再去想。 …… 刘成风捉妖不成,却遇到血案,案子倒是很快就破了,然而当天夜里,却又有两个少女失踪,一天后,在附近找到了这一对失踪少女的尸体,她们的尸体被当成普通的垃圾一样,与污秽混合在一起。 刘成风势必要捉住这只妖物,仔细查看了尸体。 发现尸体果然是血液流尽,断了的头颅部分,切口利落整齐,凶手下手极为痛快,倒像是斩瓜切菜般。 刘成风再次起坛,然而他终究术力有限,只是觉得陈留这里有股巨大的阴暗的力量正在形成,却始终不能找到真正的来源。唯一能确定就是在陈留王府,然而后面再观察几日,却又没有任何的迹象了。而且桑日娜娜的确怀孕了,那柔弱的模样实在不太像是妖物。 反而是上官敬那里,很快有了线索。 原来上官敬在查探期间,发现这两个女子都是附近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而且即将年满十四岁,并且她们两个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初潮刚来一次,按道理说这种隐秘私事很难被人发现,但是在上官敬的不懈努力下,终究还是被查了出来,因此在周围人群中进行探查,问女孩们的父母,还有谁知道女孩们初潮来临之事。 结果还真就打听到了一个人,乃是城中第一媒婆绮香,此媒婆半老徐娘,三十二三岁模样,长得倒是很漂亮,听说曾经也是勾栏院里的头牌,后来不做那事了,却是当起了媒婆,一张巧嘴儿非常伶俐婉转。 因为她的努力,倒真的促成了城中很多良缘,而家中有女的,也多被她记录在册。 而且她有个怪僻,就是除非这女孩儿来了初潮,她才会开始给这些女孩儿说亲,若没有初潮记录在册,她是不会替女孩儿说亲的,原因就是她曾经在勾栏院的时候,亲眼见过许多尚未熟透的女孩儿被遭践的欺惨模样,未经人事,未懂人事,又怎么能嫁为人妇? 因尔她的名单本上,有每个女孩初潮的时间记录。 当上官敬站在绮香面前的时候,绮香似乎明白了什么,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官老爷,实在是绮香的错,绮香也没想到本子会落在坏人的手里,我知道那人是谁,绮香愿意带着官老爷去找他!” 绮香带着上官敬到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华丽的宅子,上官敬一看,却正是郡马的宅子,一时间有些茫然。 原来这郡马汪雄,当年极受曹项看中,可惜因为年纪轻轻而上位过快,遭到群臣非议,曹项就把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嫁给了他,使他一跃而成为郡马,不过那之后,却因为郡主喜欢清静的生活,最后请旨一起来到陈留,并且在陈留定居多年,身上虽然仍有官职,却已经不在位了。 虽然如此,他到底还是郡马,而这里到底也还是郡马府。 绮香道:“郡马疯了,是他拿了我的册子,每次都会找几个少女来到他的府中——”绮香说到这里,面孔上露出恐惧之色,“我真的不知道他居然会杀了她们,而且他是郡马,我一个小小的冰人媒婆,是没有办法与他对抗的……” 绮香被秘密带走,关在牢中。 而上官敬并没有立刻冲进郡马府,而是选择向陈留王通报。 陈留王听闻,也是诧异,思虑半晌才道:“这郡马汪雄,在陈留这里,一直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处甚安。这次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若是没有实际的证据,抓了他的话,只怕本王与皇上之间的关系更加要僵裂,介时后患颇多。” 上官敬道:“正是。” 陈留王却又道:“只是,少女们也都是无辜失去生命的,总不能让这种事继续延续下去,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只是区区一介郡马。” 上官敬道:“要不,属下去郡马府中查探一番。” 陈留王道:“还是先从侧面开始,否则评我们与皇上之间,恐怕立起冲突。” 上官敬道:“我明白了。” 在一旁观看的尉迟靖,忽然想到,莫非正是当年这件少女被杀的案子,才导致后面的颇多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陈留一族岂不是太冤了?而这位皇帝曹项,果然是个昏君吗? 尉迟靖心头踹踹,好奇心却完全被勾了起来。 接下来的这几日,上官敬暗中调查郡马府,派了暗卫监视,发现郡主喜欢进庙上香,每隔两天便要去庙里一趟上香,为人颇为慈善,路遇乞丐,就会停下来施些吃食或者银两给他们,然而每次都极低调,从不引人注目。尉迟靖暗想,这样一个又美丽,又善良的女子,若她的夫君真的是个疯子,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从头至尾,果然没有见过郡马出府,这的确是个不正常的现象。 这样过了大约六七天,陈留王更加忧虑了,因为每天第十天的时候,又将会发生命案。 陈留王倒也不是那鲁莽之人,与皇帝曹项聊天的时候,无意间提起了郡主和郡马,便提议让他们到陈留王府中,一起相聚。 其实曹项也挺想念自己那个很疼爱的侄女,只不过这次微服私访,并不想被太多人知道,以免引起旁的事,这时便有些犹豫。陈留王又道:“可以以我的名誉邀请他们过来。” 这样一来,曹项倒是立刻答应了。 陈留王于是去书一封,书信中并没有提及皇帝到的到来,但是字里行间却是巧妙地透露了这个信息。 当晚,郡马和郡主果然出现在陈留王府。 这是尉迟靖第一次见到这位郡马,只见他身材修长,高大伟岸,但却又彬彬有礼,一幅书生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为何面色很是苍白,而且眼睛就好像好多天没有睡好似的,内里布满红血丝。 而郡主一见曹项,立刻就扑过来,请安到曹项的脚下,欲语又休,亲人相见,她的眸子里盈满激动的泪水。 当晚举行了晚宴,刘成风却并没有参加。 酒过三巡,便提起有关少女被杀事件,郡马和郡主听闻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神情,郡马汪雄道:“这件事前些日子便听说了,想必是陈留入了杀人狂魔,只希望陈留王能尽快抓获此犯人。” 郡主也道:“是啊,专挑弱女子下手,实在是,太狠了!” 几人正说着话,却见向来不怎么出门的倾城踏着盈盈的步伐而来,美目流转下,已然惊艳四座,便是郡马也不由地愣了一下。郡主倒是落落大方地道:“早听说陈留王的新妻美貌惊人,一见之下,果然如此。” 倾城也是很礼貌地回施一礼,“郡主年轻漂亮,更是迷人。” 两个女子相互夸赞,几个男子的目光却都在倾城的身上。 倾城的目光落在郡马的身上,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接着却微笑着道:“今夜贵客光临,府内蓬壁生辉,臣妾实在忍耐不住,要凑这热闹一下。” 之后,便举杯,要敬大家一杯。 对于美女的要求,众人自不能拒绝,当下都齐齐举杯,唯有郡马,虽然举杯,但是在大家喝完了杯中酒后,他的酒却还是满的,倾城笑着道:“敢情郡马不给臣妾面子。” 不给倾城面子,就是不给陈留王面子,这潜台词——谁都能听得懂的。 郡主见状,连忙道:“我替他喝!” 然后立刻端起酒杯,便送到口边。 一口喝干杯中酒,郡主漂亮的脸蛋上染上红韵,曹项看得有些心疼,道:“郡主,你怎么帮着郡马喝酒?他一个大男人,替你喝才对。” 郡主用帕子轻拭唇角,“郡马最近身体不大好,不能喝酒。” 说完,又连忙向众人道:“大家千万别灌他酒,否则我今夜要失态了。” 既然郡主求情,众人自不好再灌郡马喝酒,只是酒宴还没完的时候,郡马似乎有点儿不舒服,要求离开一下。之后郡马便离开,往僻静之处而去。倾城也站了起来,扶着额道:“王爷,臣妾略有不支了,想回房休息。” 陈留王心疼她,道:“去吧。” 倾城又向皇上和郡主告辞,之后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尉迟靖总觉得倾城的眸子里有些别的东西,这次却没有留在陈留王的身边,而是悄悄地跟上了倾城,只见她进了一条小路之后,并没有往自己的居处而去,而是转往了另外一条路,尉迟靖感到奇怪,不明白她这时候想去哪里,跟着走了一段,便见倾城的目光往湖边看去,只见湖边一个修长身影,正是郡马。 倾城的目光紧紧地盯在郡马的身上,向身边的近侍道:“我想在这里休息片刻,吹吹风,你们却向王爷禀告一声。” 近侍应了声便走到远处,只见倾城缓步往郡马而去。 郡马显然也发现了她,目光漠然而有礼,“原来是夫人。” 倾城点点头,“郡马,你看起来不大舒服。” ---题外话---感谢——luzhu0830、lilyelim、rita1981、13910397846、anglem、13971915388 、扶七公子、13761896127、youyou0721、晓满、亲亲我的宝贝儿、lush423等亲赠送鲜花、月票和荷包,感谢lilyelim一次性赠送多张月票和晓满一次性赠送鲜花,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518章 三百年前筑情关 倾城点点头,“郡马,你看起来不大舒服。” “还好。” “郡主和郡马好不容易来一次,等会本夫人会向王爷请示,让郡马和郡主留宿府内。” “不用了,一会儿我和郡主便要回郡府了。” 倾城的目光忽然有些锐利,“郡马为何这般着急?悦” 倾城说着话,忽然拔下头上的钗,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一割,只见手腕之上,血液流淌,然而倾城仿若丝毫不觉得疼痛,反笑着说:“刚才看到郡马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想必现在是饿得很,郡马,你闻闻,我的血是不是很好?”她的语气充溢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妖异和媚惑,郡马的目光盯住她流血的手腕,一双眸子忽然变得血红,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在他体内冲撞。 倾城举着手腕,继续走到他的面前去,“郡马,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什么,你闻闻啊,我的血,正是你需要的,你不喜欢吗?搀” 她往前走,郡马便不由自主地后退,目光中有某种贪婪的慾望,却又努力地克制着。 倾城却是步步紧逼,“郡马,那些少女的血,都不如我的血,你一定能分辩得出来的。” 郡马大吃一惊,他狠狠地咽了下口水,却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意把自己的血献给你——”她忽然疾速往前跨了两步,身子几乎贴在了郡马的身上,她手腕上的鲜血滴落在郡马洁白的衣裳上,染红了多处的地方,“郡马,好痛啊——你忍心让我痛这么久吗?你看,这些血都要浪费了——” 她美丽的小脸微仰,吐气如兰,她的身体和她的血都是温热的,这一切,蓦然点燃了郡马内心深处的渴望,他猛地抱住了她,并且一口吻上她流血的手腕,那温热的血液流淌在口中的感觉,令他回味,他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液,好像一个饿了很久的婴儿,倾城微闭了眼睛,似乎是很喜欢这种被吸血的感觉,直到听到一个暴怒声起,“你们在干什么?!” 倾城蓦然睁开了眼睛,看到陈留王与皇帝及郡主正赶过来,她哀哀地喊了声,“王爷救我——”说着便倒了下去。 而郡马则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人也忽然清醒了,抬袖抹了把唇边的血迹,惊惶失措地看着众人。 陈留王赶紧过去将倾城拥在怀里,只见她手腕上的伤口很深,鲜血还在往外面流,顿时气得脸都青了,连唤了好几声倾城的名字,她才悠悠转醒,道:“王爷,郡马,郡马是个吸血鬼——他要吸女子的血,才能活——” 倾城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陈留王转身喝了声,“原来凶手果然是你!汪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郡马汪雄还能说什么呢?他绝望地看了众人一眼,便转身要逃跑。 上官敬忽然带着暗卫出现,拦在他的面前,汪雄此时急红了眼,也不管对方是谁,上手就打。 平心而论,郡马的武功还不错,但是比起上官敬及其暗卫还差了一截,很快就被上官敬拿下,汪雄眼见这种情况,又看到皇帝曹项震惊和失望的目光,忽然向郡主道:“郡主,我活着也只是害人,给你丢脸罢了,没有资格和你生活在一起,为夫,先走一步!” 说完话,便忽然抢过暗卫的刀,一刀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腹部。 郡主啊地惨叫了一声,扑将过去,汪雄已经倒在地上,郡主将他的身体揽在怀中,“郡马,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你怎么能这样就丢下我!你不能这样做,没有你,我也活不了的!”郡主这样悲惨地说着话,脑子轰轰乱响着,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情,之后拔下头上的钗,狠狠地刺入自己的颈部,她便也倒在郡马的身边。 只是二人此时尚未完全失去神志,见对方痛苦倒下,心内的悲伤难以言喻,只能尽力而为将彼此的手紧握,之后,便陷入黑沉。 上官敬探了下二人的脉,道:“皇上,王爷,郡主和郡马,已经去了。” 发生如此的变故,是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一时间只觉得时间静止了一般。 还是陈留王,心内虽然觉得有疑惑,但还是向皇上解释道:“皇上,微臣怀疑最近陈留的少女被杀案就是郡马做的,请立刻搜索郡马府,必有收获。” 皇上此时,还在看着自己侄女的尸体。 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在一起喝酒,怎地此刻倒都赴了黄泉。 当下只是木然又可惜地点点头,“好。” 因为事关重大,倾城暂时被送往屋内休息养伤,皇上与陈留王、上官敬等人前往郡府,还有事后听到消息的刘成风亦是匆匆赶来跟上,众人至郡府后,很快就发现了一处大房子,房子里布满刑具,有四五个少女被刑具所拘,扣在刑架上,她们的手腕上多数都有很深的伤痕,有些伤了还不止一次两次,明显是多次割伤的伤痕,好在,她们都还活着。 陈留王迅速地将他们解救下来,并且当时便问了许多有关的事宜,通过这些未死的少女的证词,可得知的确是郡马将她们抓到这里来的,并且他得了怪病,似乎是吸血才能够舒服点,否则就会不能见白天的太阳,郡马总是夜间出行。 这就是,为何上官敬总不见郡马出郡府的原因。 而这件事,也终于能够证明,最近的少女被杀案是怎么回事,用脚后跟也能推测出来,无外乎就是被郡马杀了取血而已。可惜的是,郡马和郡主都一齐死了,更详细的也无人能清楚了。 这也算是皇室丑闻,皇帝曹项让人把此事隐瞒,然后郡主郡马的尸体在府内停尸三天,后以郡马急病而死,郡主殉情为名,宣告了二人的死亡,反而引来百姓一阵赞扬,都说郡主和郡马的感情笃实,实在是一个传奇。而另一方面,三天后,也没有像如常那样,发生少女被杀案。 间接证实此案确为驸马所为,少女被杀案终于结束。 但是这其中当然是有疑点的,比如,被关在郡马府的少女虽然身上有伤,并且曾经被吸血,但是这些少女至少是活的。而先前被砍头杀害的少女,头颅与尸体分开,手腕上却并没有其他伤痕,虽然似乎这些少女共同的特点都是被取血,但是手法差异较大,尉迟靖怀疑,取血的目的可能也有所不同。而郡府中被关着的少女,只是被取血,郡马显然不想杀她们。 另一个疑点,就是当时郡马独自在湖边散步,若不是倾城引诱,恐怕不会发生当夜郡马和郡主双双自尽死亡的事情,可是倾城是如何看出,郡马身体有疾,需要喝人血而维持呢? 这两个疑点,让尉迟靖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而实际上,除了尉迟靖,陈留王也是怀疑此事的。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刘成风与皇帝终于告别陈留府后,当夜,陈留王就召集了好些个大夫到了书房,详细问起有关吸血疾病的事情。很多大夫都说对此病闻所未闻,但也有一个老大夫道:“此病征是存在的,是因为体内缺了某种营养,导致了某种血液上的疾病,而至患者不敢见到太阳,因不觉得太阳很可怕也很刺眼,而且他们需要食生血以补身体所需。” 这倒是与郡马的情况类似,陈留王问过了这件事,便向上官敬道:“郡马此病虽然可怕,但却也是一个疾病而已,并非变 态杀人。他将那些少女抓起来,也只是为了取血,并不是为了杀死她们,所以本王怀疑,无头少女案者,凶手另有其人,这件案子还需要继续查探。” 上官敬应了声是,但是在一两个月后,也没有查出什么来,关键是类似的少女被杀事件,也没有再发生过。 这件事从原来有疑点,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定论。 陈留王似乎也不再关注此事。 只有尉迟靖还是觉得不对头儿,她总觉得这位倾城是有问题的,可是盯了她很久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她很粘陈留王,而且为了占有陈留王的心,也会花费些心思,只是每每对镜时,却有些忧心忡忡,总是问身旁的侍女,自己的皮肤这段时间是否已经不光滑了?或者是失去光泽了等等,没事时喜欢调理一些花粉脂膏什么的,抹遍全身。 对肚子里的孩儿,亦是很盼望出生,只是有一件事,却让尉迟靖的心里极度不舒服,就是有一次,陈留王去探望倾城,倾城的肚子此时已经微微隆起,可是因为她身材极好,因此看起来还是很妖娆美丽,而且更多了几分难言的母性风情,陈留王贴在她的肚子上,听肚子里头孩子的动静。 倾城满脸幸福,抚着陈留王的发道:“风,给我们的儿子,起个名字吧。” 陈留王喃喃道:“你怎知是个儿子?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我希望是儿子,到时候和你一样英俊,能干,做个大英雄。”倾城做梦似的说。 “可我希望是个女儿,长得和你一样美。” 倾城甜蜜地笑了起来,“你骗人,你一定想要儿子。” “我真的想要女儿。”陈留王说到这里,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名字都叫靖儿好了。” “靖儿?很好听,我同意。”倾城和陈留王幸福快乐地笑着。 尉迟靖的心却一冷,靖儿,靖儿——这不是她的名字吗?难道这个在几个月后将要出生的孩子,会是她吗? 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是倾城的女儿呢?当初,她在查找陈留悬案的资料时,见到过陈留王与她的娘亲的画像,她的娘亲的画像与沈婥的模样非常相似,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族人的长像,而绝不是如同倾城这般,有着异族长相的女子,这一刻,她忽然再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另外的尉迟靖,她并不是真正的尉迟靖? 不,不可能的,她摇了摇头,摒弃掉这种荒唐的想法。 * ……正当尉迟靖被倾城肚子里的孩儿所困挠的时候,曹炟也正在做最后的努力,火公主始终无法唤醒况离,而曹炟不知道他到底陷入如何的困境,于是将手掌按在况离那非金非玉的躯体之上,只觉得掌心一阵灼热,接着眼前出现一幅绝美的画面。 画面中青山绿水,美到异常,然而这风景却是完全陌生的,偶尔看到空中群鸟,居然是一行白鹭。 这情景,大概是好多年没见过了。 正在这时,却见一对男女走了过来。 这男子身穿一袭青衣,腰间却是素净的白玉带子,手中拿着一根玉笛,整个人如同芝兰玉树般英俊洒脱。 而那女子,如一朵轻云般温柔美丽,却是沈婥的样子。 二人好似恋人般,含情脉脉的相对。 曹炟简直吃了一惊,一怔之下,手掌离开了况离的身体。 面色些微苍白,目光转到火公主的身上,道:“原来,他的劫,居然是沈婥吗?” 火公主的眼眸蓦然瞪大,“你看到了?” 曹炟微微地点了下头,却是不解,“这怎么可能呢?婥儿,向来是非常非常讨厌况离的,就算后来不讨厌了,也不至发展成男女之情。或者,这只是况离的想象吗?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假的,怎么迷惑他这样久?”火公主的眼泪又流下来。 曹炟心里纷乱。 倒是火公主,马上问道:“你怎么看到的?你竟可以看到他在做什么吗?” 曹炟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朱红的痣,这痣是一种虫子变的,一种可怕的独眼虫,这个独眼虫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东西对这个灵珠阵很有效,他可以打开阵内任何一扇门,畅通无阻,也可以进入况离的情关,看看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同时也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这颗痣在假沈婥的手心里时,她是走不出这个灵珠阵的,她只能在阵内肆意妄行。 那么他呢?恐怕他也走不出此阵,但应该可以帮助阵内的人出去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救人要紧。 他再次将自己的手掌贴到况离的背上,只觉得自己的神思再次进入了况离的世界,他正把一朵花插在这个与沈婥相貌一样的女子的头上,“宁儿,你真美。” “宁儿?”曹炟以为自己听错了。 听得况离又继续道:“宁儿,过几天就是术界大赛,我不想参加了,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离开天烬国,一起到别的地方看看。” 只见这女子的眼睛微微睁大,“私——奔?这,这不行,我不能丢下我的父母,你也知道,皇上和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走了倒是痛快了,我的父母,还有你身边的人,恐怕都要遭殃。” “宁儿,可是这次的大赛过后,我有可能被点为驸马。介时,我无法违背圣旨,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不会这么巧的,你以为你很英俊吗?你怎知,你的术数就是比别人高?就算你的术数比别人高,你也可以故意输掉啊。还有,公主的眼光肯定非同一般,你怎知她一定会选择你?”这个叫宁儿的女子取笑他,况离的脸变得微红,道:“宁儿呀,你为何不信我?我有预感,这位公主不是好相与的,我是真怕,万一——” “不会的,公主不会那么瞎,看上你这个坏蛋的!”宁儿还是没有当真,并且忽然拧了下况离的脸,然后调皮地往前跑去。 况离怔了下,终于还是追了上去,二人的追打笑闹,暂时使他们没有了刚才的忧虑。 ……曹炟的手再次离开况离的背。 看向火公主,“我看到他与一个叫宁儿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的面容与沈婥倒是极为相似,但她不叫沈婥,而是叫宁儿。” 火公主的眼睛蓦然睁大,“陈宁儿?!” 曹炟道:“你知道她?” 火公主怔怔地想了片刻,忽然道:“原来,原来如此——” 曹炟也不催她,只等她悲伤的情绪略有缓和,自主向曹炟道:“陈宁儿,我是知道她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她只是个平民女子,虽然自持悟性高,有点小本事,倒是有些名气,她是玉师陈的后人,她不但在术数方面有些造诣,还继承玉师陈的技艺,乃是养玉一族的佼佼者之一。若你看到的真是陈宁儿,那么,他是被困在三百多年前的情关内。” 曹炟听过养玉之事,记得尉迟靖提起夏炚将一只青玉狮子赠予萧齐君,而据尉迟靖道,那青玉狮子就是极难得的经过几代养成的玉。 “曹炟,你快点跟我讲讲,你都看到了些什么?”火公主急切地道。 曹炟便把自己所见所听的,给火公主描述了一遍。 火公主怔怔地听完,忽然苦涩地笑了下,“这么说,他是猜测到,我会点他为驸马了,他是有感觉的,当初,他练术时,我已经认识他,我喜欢他,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对我冷冷淡淡,我对他情根深种,自然不会在乎他的态度,总觉得有朝一日,我一定能赢得他的心。 我也曾听说,他恋上玉师之女陈宁儿,然而我始终觉得,一个玉师之女,怎么能与我这样的公主之尊相比呢?况且,我对自己的容貌和能力,都有足够的信心,我相信他会爱上我。” “只是没想到,他在此之前,就已经起了与陈宁儿私奔的念头——这次,却是陈宁儿天真了,因为,玄明虽然想输在术界大赛上,奈何对手太强,若他不反抗必死无疑,所以那一年,他得了大赛的第一名呢!是青年术师中,最厉害的一个呢!” 说到这里,火公主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光彩,“他那时的样子,真是很迷人。” 曹炟能够想象得到,当年的火公主情窦初开,爱上一个男子,这男子却心有所属的局面。 火公主继续道:“我也太天真,我居然认为,只要我们在一起了,就必然会修练出好的结果。所以,既然他赢得了大赛,我便也顺理成章点他成为我的驸马,其实他是当场拒绝的,但是我父皇和母后,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皇族的面子要往哪隔呢?所以在我们成亲前夕,虽然出了很多事,但依旧没有阻止我嫁给他的决心,没想到后来——” 后来的事情,曹炟基本能猜到些,火公主千辛万苦,不择手段得到了自己想爱的男子,没想到在成亲的路上出了事。 再后来,这个她深爱的男子,利用自己所学的神鬼八卦阵,将她杀死后,又将她的魂魄锁在天烬大墓三百年。 她爱他没错,他恨她也没错。 可是结果这样的不尽如人意,到底是谁的错? 曹炟心头黯然,火公主更是悲伤不已。 第519章 杀人犯 曹炟既然已经知道结果,就没有必要再进入当年的事情一观,而火公主也只是哀哀垂泪,她是绝对没有想到,就算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就算是经过了时间的洗礼,长长的三百年过去,他依旧被困顿在三百多年前的那场爱情中。 很久之后,她才问了句,“你说,陈宁儿与沈婥的相貌一样?” 曹炟点点头,“非常相像。” “那么是了,听说沈婥在燕苍山学艺十年,而那时候,他也在燕苍山,想来那淳于光怎么有资格做他的师父?他在那里,不过是为了守住沈婥而已,因为沈婥与陈宁儿相貌一样,他只是在守着他心目中的宁儿,可是他却忘了关在天烬大墓中的我,饱受折腾——他从未想去那墓中将我救出,那一年,若不是敬恒皇帝与安歌闯了大墓,说不定,我依然还在墓中苦苦挣扎。” “他对我,好狠——我不能原谅他,但我爱他,我爱他——” 这世上,最苦之一,便是爱而不得。 火公主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然而在这一刻,眼见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饱受折磨的男子,即将化肉身为石,即将变成为巫灵珠的一部分,从此他的一切都只是故事,没有了未来,她还是心痛。 她扑到他的旁边,想要狠狠地抱住他,然而他周围的那层光韵,却始终将她弹开。 她跌倒在地上,泪水涟涟。 曹炟将她扶起来,道:“牵住我的手,试试。” 于是他用那只有着朱砂痣的手,牵住了火公主的手,火公主再次试着去抱住况离,这一次,却果然成功了,自从到了这间石室,她第一次成功的抱住了他,虽然他的身体变得像石头般坚硬,可这却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她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用自己的鼻子碰触他的鼻子,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落到他的胸膛上,像被灼了般,又蒸发掉了。 她用自己的恨与爱,深情与绝望,与他耳鬓厮磨,就好像那些已经坚守了几百年的恋人搀。 她的依依不舍,她的爱恋,她的一切,都在这些动作中表露无疑。 就连向来表现得冷漠的曹炟,亦不忍心看着这一切,将目光转到了别处,眸子深处却有深深的悲哀,从火公主与况离的一切,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这样过了很久,火公主终于放开了况离。 转向曹炟时,脸上虽然挂着泪,却是笑着的。 “曹炟,我要进去了。” “进去哪里?” “我要进去那三百年前的情问,去改变这一切。我不要再选他当驸马,不要他痛苦到如今,我要他幸福。我要,改变这一切,曹炟,你可以帮助我的,我知道。” “可是——可是,你进去后,要如何出来?你要明白,这是情关,万一你出不来——” “我出来不出来,又有什么关系?你要明白,况离是能够救尉迟靖的,而我只是一抹灵识,我什么都办不到。说白了,我只是一个三百年的游魂,是只鬼,不是人,我早就该死了,只是一抹不甘与执着,才坚持到现在。可是坚持到现在又有何用呢?只是平添大家的痛苦罢了。” “你不可以进去。”曹炟已经意识到什么,“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就快要变成石头了,只有我去改变当年的一切,他才不会继续沉浸在这循环往复的悲伤和愤怒中,才有可能从情关中走出来,他才能活着。曹炟,我的确是不可能再出来了,也没有出来的必要,他不爱我,我来到这里,始终是无用的。” 说着,她紧紧地抓住曹炟的手,“让我借一点你的力量吧!” “不,不可以!”曹炟想抽出自己的手,然而火公主握得很紧,她虽然不知道曹炟为何会拥有进入况离灵识的能力,但却知道一定是他的这只手很特别,既然他能进入,她当然也能进入,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手决捏起,下一刻,她的虚影,已经渐渐地化入到况离的身体内。 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她冲曹炟笑道:“一定要好好爱歌儿,一定不要像我和他这样,曹炟,谢谢你。” …… 之后,他的手一松,石室里只剩余他与况离了。 火公主消失了。 曹炟连忙将自己的掌,拍在况离的背上,很快,他再次进入了况离的灵识。 ……当时还被称为况玄明的况离,已经站在了大赛第一名的位置上,一身青衣玉带,风度翩然,果然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他看到火公主坐于霓兮下首,另一边却是坐着个相貌美丽特别,却拥有着不同颜色眼睛的异族女子,看她戴着皇后的宝冠,那应该就是霓兮的皇后,布这个灵珠阵的桑日娜娜,假沈婥口中的司母了。 可能是因为觉得,他的阵过于恶毒,曹炟忍不住狠狠盯了皇后几眼,皇后居然有所觉察似的,向曹炟的眼眸深处看来。 曹炟心里一惊,强自镇定,却见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别处。 而火公主原本应该是高兴的,雀跃的,在这一刻,她却是沉静的,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况离,并不说话。 后来,还是霓兮让近侍到了火公主的面前。 “公主,大帝问您,看中了谁?是否就是况玄明?” 火公主怔了下,继而向霓兮一笑,向近侍道:“就说本公主谁都没看上,想留在大帝身边继续尽孝。” “这——”近侍没想到火公主是这样的说法,犹豫了下,等着火公主改变说法,火公主却催促道:“快去说呀,还在这里做什么?” 近侍这才回到霓兮身边,转述了火公主之语。 霓兮也颇感诧异,与皇后对视了眼,终究点了点头道:“随她吧。” 之后,便是授予术界大赛青年一代第一名获得者的权杖的时候,原本应该是司母亲自授予,火公主却道:“父皇,可不可以让我去完成这件事?” 霓兮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对皇后道:“也好,这样你却省了件事。” 之后,火公主拿着权杖,一步步向况离行去。 此权杖是个蛇头杖,杖身刻满神秘的符文,蛇眼中则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白天晚上都光华璀璨。火公主一步步地走到况离的面前,她今日打扮的高贵端庄,却又露出细长白嫩的脖颈,散发着浓郁的少女气息和淡淡的诱人魅力,三百年前的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很完美,而三百年后的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笑。 “玄明,恭喜你。”她将权杖递到他的手中,“从此以后,你就是咱们天烬国年青一代里,数术最高明的人了。他们大约是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因为况离的身份也是略微有些特殊,并不是真正的皇族,然而亦是与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们一起学习术法,他与火公主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况离总是被别人欺负,都是火公主出头护着他,因尔此刻才有这样的说法。 一直提着的心落下,况离反而也忽然想起火公主曾经对自己的好,笑道:“谢谢。” 火公主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眸子里的笑容渐渐地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悲哀,况离内心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公主,您怎么了?” 火公主强行将自己眸子里的泪雾和悲哀压下去,只觉得心里浓浓的痛楚依旧翻涌不止,“玄明,假如,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要如何,你才愿意醒来?” 况玄明的面色微变,定了定神道:“公主,我已经打算今日回到家中,便去宁儿家求亲。” 火公主哦了声,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听得他又道:“这一切不是梦,是真实的,能与宁儿在一起,是我的梦想,只要能够与她在一起,就算是梦,我也宁愿沉醉不愿醒。” 火公主的面色亦是有些变了,“什么?” “公主,我是说,只要能与宁儿在一起,我况玄明,宁愿沉醉不愿醒。” “不可以!”火公主眸子里的目光蓦然锐利起来,一把握住了权杖不肯松手,“你必须醒来!这一切只是梦,你明白吗?这只是一场梦!” 况离却眸光迷茫,并不懂她在说什么。 而如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霓兮眼见火公主似有失礼之处,便用眼神示意身边的近侍,那近侍快步来到火公主的身边道:“公主,授权杖的仪式已经结束,大帝请公主回到自己的位置。” 火公主的目光四顾,一时间心内充满了悲哀。 这些场景,她以前就见过,而且印象深刻。 那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将况离点成为自己驸马,众人欢呼,她被簇拥,所有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她,而她只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况离的身上,丝毫不会因为况离当时的冷漠而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妥,她总觉得,时间可以拉近一切的疏离,时间也可以让一切无情的东西变成有情,事实证明,她错了,可是,如今,又该如何改正这样的错误呢? 火公主在众人的目光中,思绪纷乱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惊惶地目光四处搜索,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曹炟,曹炟你在吗——” 曹炟以冷眼旁观的姿态,看清了她刚才所经历一切。 明白她此时必然是恐惧和茫然的,忙道:“我在。” 然而火公主并不能听到他的答复,等了一会未听到回应,又喃喃地道:“他说,他与陈宁儿在一起,只愿沉醉不愿醒。我是不是做错了?若是刚才,还是维持了从前的过程,他又会不会醒呢?” 曹炟的回答是,“不会,若维持原状,那便只是一个更深长的噩梦,若他愿醒,为何三百年后又会陷入情关迷阵?所以,他不会因为你维持原状就醒。” 其实火公主虽然听不到曹炟说话,但却也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当下又道:“是啦,失去陈宁儿,他沉浸在恨中,不愿醒。得到陈宁儿,他沉浸在爱中,不愿醒。那么,他是不是要死了?我如何才能救他?” 火公主说到这里,只觉得心像是撕裂般的痛苦。 “我如何才能救他?” 火公主终于忍耐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 况离拿着权杖从高台上走下来,离场之时,回头看到火公主旁若无人哭泣的场面,却只觉得她任性,眉头微蹙,唇角滑过一抹冷硬,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倒是霓兮似乎是看穿了什么,让近侍赏了一纸空圣旨给火公主,“公主,大帝说了,这圣旨是给你的,你想杀人也好,想做什么事也好,只管提笔写在这上面,便能达成愿望。” 火公主红着眼睛,接过了圣旨,若是三百年前的她,对此自然是感激得很,但是想到后来天烬大墓中,自己的父亲与夫君所做的事情,她就不能不心底发寒,若说对况离有恨有爱,那么对霓兮更多的却是恐惧和不解,她其实只想离他远些。 此刻却只能对着霓兮施礼,“谢谢皇父。” 仪式结束,火公主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闺房,天烬已经不存在了,现下的一切,都是梦而已,她没有必要去追忆过去,只想为某个人把握未来的命运。 换了一身侍卫的衣裳,火公主从皇宫里追出来,紧随在况离的身后。 就见况离果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而是拿着权杖,直往一条火公主陌生的巷子而去。 到了巷子的尽头,却看到他在一座高门大院里停下。 门额上赫然书着“陈府。” 这无疑便是陈宁儿的家了。 天烬玉师,在皇宫内的地位是不低的,特别是陈家这一门,很得霓兮看中,但是养玉师并不同于一般级别的官员,他们说到底只是商人、手艺人或者是一个技能的传承者,他们很独立个体,不需要去讨好任何官府之人,也不需要在生意上大费周张,他们要做的只是养出好玉,因为期待那些好玉的出现,甚至有人早几十年就预定此玉,长年供养他们。 而陈家更是获得了朝廷的供养,他们不巴结朝廷,反而要朝廷去巴结他们。火公主对这个一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几块破玉而已,用得着如此高高在上,态度超然吗? 但是陈家就是这么超然,他们甚至不愿和朝廷的人打交道,再加上火公主向来不怎么理会他们,因此她其实从来不知道,陈家原来是住在这样的高门大院中,也不知道陈宁儿其实可能也如她一样,是高贵的贵门淑女,她一直以为,陈宁儿就是一个普通民女罢了。 之后,况离扣响了陈家的大门。 没想到开门的正是陈宁儿,她一见况离,便像小鸟似的奔出来,扑入到他的怀中,“我听到消息了,你果然是第一。恭喜你。” 说着狠狠地吻了下况离的脸。 况离的眼睛也是发亮,将手中的权杖往她的面前一递,“这上头,镶嵌的是夜明珠,你父亲不是一直对夜明珠很感兴趣吗?今日我便用这夜明珠来提亲,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你说呢?”陈宁儿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二人幸福满满的样子,刺痛了火公主的心。 想想当年自己的无知,造就了她霸道的行径,在况离和陈宁儿的心目中,她一定是个凶恶的不讲道理的刁蛮公主。 怪不得况离后来,对她要那样的残忍。 可他即使对她残忍,在最后的关头,她却依旧只想着,如何救他。 后来的几天里,火公主一直在暗中跟随着况离和陈宁儿,况离提亲成功,陈宁儿已经在准备着出嫁事宜,去最高级的服饰店里定制了嫁衣,原来陈宁儿并没有娘亲,也没有人为她绣嫁衣,因此只能定制,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有些愧疚的,向况离道:“定制的会不会没有诚意?” 况离笑道:“知道你是个玉痴,又怎么会逼迫你去做绣活?” 对于况离的理解和大度,陈宁儿的幸福感似乎更加粘稠,如醉酒般的面色砣红。 火公主却躲在暗处黯然神伤,这过程,与真实的情况果然出入太大。 当年,她点了况玄明为驸马,但是因为他不想娶,也是拖拖拉拉一年左右,才定下亲事,最终却在成亲的日子里出了事。 而现在,况离在被授予权杖之后,却在一个月内就要与陈宁儿成亲了。 他一定是幸福极了。 火公主想,若是在这场梦中,她能够幸福地与他在一起,定然也不想再回到现实中,定然也会宁愿沉醉不愿醒。 他能理解况离的选择,然而这样下去,他定会死的。 火公主忧心忡忡,看着陈宁儿的目光却越来越冷…… 曹炟知道,她的想法改变了,可是她到底要如何处理呢?曹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或者,火公主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皆尽所能的想救他罢了。 …… 曹炟在石室,通过手中怪虫形成的朱砂痣旁观着况离的梦境,及义无反顾进入况离梦境中的火公主的所做所为。心中情绪复杂异常。 另一方面,尉迟靖亦是通过染了陈留王之血的一截腊烛在师父杨筠松的帮助下,去探寻从前的真相。 此时,本来独自游走在阵中的刘凌儿,却也有一番不同的际遇。 这时她手中的符旗已经铺开,向石室中一人围去,那人却是轻描淡写,手指轻轻一弹,便破了她的符旗阵,所有的符旗忽然起火,转眼间已经烧成灰烬,刘凌儿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便忽然停手了,冷声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我无怨无仇,你何必挡住我的去路?” 那人身材修长,眉目如画,如谪仙临世,然而却看不出他的具体年龄,刘凌儿觉得说他只三十岁左右可能挺合适,但是说他有二百岁也无不可。这样的地方出现这样的人,不得不令她如临大敌。 “你这小丫头好个暴燥的性格,我喜欢——不过你也太贵人多忘事了,你当真就不记得我了?” 洞中光线有些昏暗,那人往灯下走了那么几步,刘凌儿彻底看清他的面容,不由诧异微张了唇。 “是你——” 原来这人正是当初在天涧桥遇到的两个怪人之一,后来她在过桥,结果他与另一个怪人打架,害得她和聂玉郎掉到深谷里去。 她眼珠转了转,想到当时他与另一个怪人打架时,那简直是腾云驾雾,高来高去的神仙般,她刘凌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武功练到他们那个地步的人,而且一见就是俩,心中对他们早就佩服不已,也好奇不已,这时终于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来,“原来是大侠在此,凌儿正陷在阵中,不知所措,不知道大侠在这里做什么,可否带凌儿找条生路?” “你叫我大侠?”那人似乎觉得这个称谓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错愕了半晌才道:“也好,生平不做大侠,既然被称了大侠,便当一回大侠。” 刘凌儿不知他在说道什么,只是期待地看着他。 听得他又道:“当初,你借我干粮,你这小丫头心地不错,按道理说呢,我是该帮你出了这灵珠阵,但是你知道的,这阵是有多厉害,是那个臭婆娘布下的呢!到处都是情关,我们是没有办法一下子能够出去的。” 刘凌儿点点头,“看来大侠对此阵多有了解,凌儿愿意喜耳恭听。”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如今能够多了解一下此阵,对出阵必有好处。 这位大侠见状,倒是好脾气地道;“小丫头想听故事。” 刘凌儿点点头,“大侠不愿讲吗?” 这人道:“又有何不愿讲呢,你虽叫我大侠,却不知道我是谁,如果你知道了我是谁,说不定有些故事就不用我讲给你听了。” 刘凌儿忙道:“还未请教大侠尊姓大名。” “在下霓兮。”霓兮也学着大侠的样子,向刘凌儿抱拳道。 他满心以为,刘凌儿听了他的名字,必然知道他是谁了,没想到刘凌儿脑中并没有更多关于他的信息,这时却只道:“名字好特别。” 霓兮愣了下,接着哈哈一笑,“是啊是啊。” 说着拍拍刘凌儿的肩,“小丫头,你也别忙活了,你这样子是出不去的,跟我来。” 刘凌儿从霓兮上次与怪人大战,害她跌至谷中,后来却又想办法救他们上来的事情上,知道这个人虽然怪,但并非坏人,当下便也放心地跟在他的后面,道:“大侠刚才说,此阵到处是情关,不知何解?” “这都是那个婆娘做出来的事,那个婆娘就是我的原来的——夫人,她自以为她是世界上最懂情字的人,可惜她其实是最不懂情的人,就因为她不懂,所以她设置的情关肯定也大违常理,一般人怎么可能破去?所以,按照我的推测,恐怕陷入阵中的人,是出不去了,除非——” 刘凌儿道:“除非什么?” “除非有这个东西!”他伸出手,在自己的手里画了个圆,然而刘凌儿根本没看懂,而霓兮似乎也没有要详细解说的意思,又道:“不过这个东西很危险,谁知道它的心里是怎么想的?破灵珠阵就要先毁去它,知道它是什么吗?它是一种有灵性的虫子,灵珠虫,一种可以窥探人情懂七情六欲的可怕的虫子,乌灵珠内因为有它,才能被称为乌灵珠。” 噢,原来他说的是一条虫。 刘凌儿点点头,忽然眼睛一亮,“你说握有灵珠虫的人,能够放大家出去?” “是啊!除此之外,这里的门可都是没有办法打开的。” 刘凌儿道:“那之前,放我们出去的人,必然握有灵珠虫了!?” 霓兮皱皱眉,“你是说,之前已经有人从阵里出去?” “是啊,只不过我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出去罢了,否则我现在也是自由了。而且如你这样说的话,我已经知道谁握有灵珠虫了。” “谁?” “在这个阵里,一个叫做沈婥的女子。” 霓兮顿住脚步,一手掐决,算了半晌才道:“你说的这个人,本身早已经不是人,现在更是化身为石,已经没有灵识了。现在灵珠虫落到另外人的手中,这个人固执得很,灵珠虫若跟定主子,轻易是不会换的,唉呀,难啦,难啦。” 刘凌儿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霓兮说到这里,又道;“这个小子也蛮狠的,居然杀了她,不过更看出设阵的婆娘的心有多狠。”毕竟,只有设阵之人先这样设置了,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刘凌儿听得糊里糊涂,又不好多问,当下只是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霓兮倒是准确地打到了曹炟所在的地方,当他和刘凌儿进来的时候,看到曹炟一只手在况离的背后,似乎正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刘凌儿有些惊喜,“和帝!”她唤了声。 曹炟撤了掌,回首看到她,不由也笑了下,“刘姑娘,你没事便好。” 但是当目光落在霓兮身上的时候,神色便蓦然变了。 “刘姑娘,到朕的身边来。”曹炟道。 刘凌儿不知道发生何事,但见他神色凝重,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曹炟的身边,而且符旗也悄悄地滑出袖子,握在了手中。霓兮见曹炟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小子,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当初在天烬大墓中,若不是我和那老怪物救了你,你已经死了。” 曹炟知道他所指的老怪物便是杨筠松,这时问道:“杨公也来了?” 霓兮道:“我在这里,他自然也在这里。” 曹炟皱皱眉头,不知道杨筠松与尉迟靖有没有见面,一时间颇为担忧,这师徒二人若是见了面,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形呢? 霓兮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却只笑不语。 目光落在况离的身上,“这个小子,让我们两个老怪物追得好辛苦,就说了,巫灵珠在他的身上一定会闹出大事,这不,应上了。我们还是来晚了,看样子他就要变成巫灵珠的一部分了。” 曹炟心内知道这两个老怪物行事绝不按常理出牌,又是世人高人,或者说是世外魔头,他实在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但还是强自镇定,道:“他是快要不行了,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毕竟他也曾是你们天烬国的一份子,如今家国虽亡,情份该仍在。” 霓兮的眸子深沉,曹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围着况离转了两圈,这才道:“曹炟,你知道的事情不少。我那傻女儿,是否进入了他的情关?她还是想要救他?” 曹炟知道有什么事也瞒不住他,当下只点点头,“若是况离不醒来,恐怕火公主也出不来了。” 霓兮呵呵冷笑,看着况离的目光漠然。 曹炟的手刀悄然滑出,护在况离的面前,刘凌儿见状,亦是随着他,一起护住况离。毕竟对刘凌儿来说,她对霓兮还是不熟悉的,而曹炟,虽然曾经害得拜月教支离破碎,刘成风也抑郁而亡,但是她毕竟还是了解他的,她知道他其实是个正派的人,也知道他并没有害她之心。 霓兮冷眼看着这两个小孩,唇角浮起一抹微凉。 …… 尉迟靖此时心里怦怦怦地狂跳着,总有着不好的预感。 只是此时在陈留王府,似乎除了两只眼睛,其他的能力都失去了般。她也无法占卜,无法应用术数,只是那不好的预感令她烦燥。 然而她并没有往曹炟那方面想,只是觉得,陈留府内还是要出事。 因为上次的少女被杀案,根本就没有真的查出真相,而这时候,倾城的肚子已经隆起得很大了,再过两三个月,便会生孩子。尉迟靖每日听她在那里“靖儿”“靖儿”的唤着,虽然知道唤的并不是自己,但她对这个名字也是很敏感,听着非常不舒服。 但是后来,尉迟靖在倾城身边留的时间长了,便发现一件怪事。每次,陈留王来看倾城的时候,倾城都会抚着自己的肚子,幸福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一会儿说:“靖儿,你瞧,你父王来看我们了,你长大了一定也要像父王一样英伟。” 一会儿又说:“靖儿,你知道吗,你父王可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了,娘亲好爱他——” 尉迟靖觉得,这腻兮兮的话,也只有倾城才能说得出口,而陈留王居然甘之如饴,也是令她想不到的。 但是陈留王若是不来探倾城,倾城独自坐在镜子前的时候,就会面露冷漠之色,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冷静地说:“靖儿,你知道吗,娘亲为你牺牲了很多,你瞧娘亲的脸,都这样的干燥了呢,要等到你出生,娘亲的皮肤必然会炸裂开来,靖儿,你喜欢满脸满身都是血迹的娘亲吗?” 尉迟靖怎么听这话,都觉得非常血腥,不能相信一个女子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么冷血可怖的话来,虽然这孩子还在肚子里,可能并听不懂自己娘亲的心声。 她还看到一件事,就是倾城本来养了只小兔子,白白的一团,挺可爱的,平时无聊的时候她也会时不时地逗逗这只小兔子,但是有一日,不知道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紧紧地盯着这只小兔子一会儿,居然就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拧起兔子,将它的脖子割破,可怜的小兔子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接着她看到倾城贪焚地接住了小兔子流出来的血,趁热抹在自己的脸上,皮肤上—— 那享受的样子,似乎她已经抑制了很久很久之后,忽然暴发出来的一样。 尉迟靖亲眼看到她将自己的脸,自己的手和胳膊上都抹满了兔子的血液,然后满足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就在她痴迷于这样的自己的时候,有个女婢端着糕点和水果走了进来,每日这个时候,她都是按例送东西进来的。 乍然看到桌子上已经死去的兔子,她是吓了一跳,手一松,盘子落在地上,碎裂声也惊得倾城蓦然转过脸来,结果被那婢子看到她的模样,更吓得尖叫起来,但这尖叫很只是很短促的一声,因为下一秒,倾城随手拿起一截绫绸,蓦然缠住了那女婢的脖子,接着用力一收,只听得那女婢的脖子咯咯响了两下,人就栽倒在地上。 倾城扶着腰站了起来,走到死去的女婢面前,冷漠地看着她,一会儿,拿便了毛巾往温泉池走去,居然就把女婢的尸体扔在房内不管了。 倾城泡在温泉池内,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过能泡泡总之不泡强,将脸上和身上的血迹清醒干净,她摸了摸皮肤,似乎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少,不由地蹙眉,自言自语道:“真是晦气,反正要死,不如死到这里来,倒是浪费了。” 尉迟靖此时已经深深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头了,或者说感觉到这个倾城的问题很大。 然而又能怎么样呢? 她眼见着她扶着腰缓步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时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陈留王也在,见到她回来,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她,“你去哪儿了?” 她的目光与他相对的刹那间便温柔了,笑道:“只是去泡了个澡而已。” 又向门口看去,“他们聚在那里做什么?” 陈留王见她眸中满是茫然,刚刚泡过温泉的肌肤吹弹可怕,一手扶着腰部,的确是令人怜惜和需要保护的样子。陈留王轻轻地圈住她的腰道:“死了一个女婢,我已经交给上官处理了,这个院子住不得了,今晚搬到别苑去。” 倾城只是啊了声,便不再多说什么,随着陈留王走了出去。 死了一个人而已,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倾城早料到陈留王会代她处理这一切。 尉迟靖看到这些,却忍不住道:“父亲,你怎地如此糊涂?死了一个人唉,就这样处理了,是她杀的人,她是个杀人犯!” 第520章 玉师陈的后人沈青 这一夜,陈留王的书房。 上官敬正在报告一些事,提到了尹铉。 陈留王道:“上次若不是他来信提醒本王,说皇上到了,或许事情还更疾手些。尹铉此人驻北守北,本王驻南守南,本来是两个相犯,他有心结交,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不过军政大臣私下结交乃是朝廷大忌,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于我和他都有不好的影响。” 上官敬亦道:“属下之前数次听到有人提起过尹铉此人,说他少年英豪,民间一直有南陈北尹的说法,虽然尹在后,亦是与王爷并名而题了。但是实际上,他比起王爷的际遇,始终还是有些差别的,据说皇上始终对于尹军有防备,军资和待遇方面与陈留这边的军队都不能相比,而且王爷您早已经封候,而尹铉至今为止,也只是有个将军名头而已。” “话不能如此说,有时候职份只是个虚名罢了,所谓树大招风,并不能带来实际性的好处。” 二人对于尹铉的讨论到此为止搀。 上官敬并没有立刻离开,陈留王又道:“那个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验尸官已经仔细验过,那女婢乃是被武功高强之人杀死,她的颈骨几乎在刹那间就碎成数块,对方下手极狠。还有那只猫,是被小型刀具割破喉咙流干血而死,目前还没有找到凶手及杀他们的原因,去调查女婢的人回报说,女婢是自小便在陈留府内的,之前是粗使奴婢,最近才被选为近侍,父母也皆是陈留府的粗使,周边关系极简单,实在不明白凶手为何要杀死她。” “那只猫,流干了血?”陈留王的关注点似乎有些奇怪。 “是的,王爷,您是否想到了什么?”上官敬试探着问,其实他和陈留王一样,都想到了什么,只是这时却似乎不好说出来。 “你这个上官,现在倒与本王打起机锋来,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吧。”陈留王好笑地道。 “呃——其实是这样的,虽然只是一只猫的死亡,但是却让我想起了前几个月发生的少女被杀案,她们都是被放干了血。虽然现在默认为,杀人者是郡马汪雄,但是毕竟直到现在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而被汪雄弄到府里的那几个女孩子,也并没有被杀死,只是弄破了手腕取血而已。” 陈留王的眉峰微蹙,沉吟半晌道:“我知道了,上官,这件事可以继续暗中查探,不过不管有什么消息,都要先禀告于本王。” “是。” 夜里,陈留王拥住倾城,闻着她的肌肤。 “倾城,你越来越香了,倒是用的什么香料?” “不告诉你,免得你买了同样的香料去送给别的女子。”倾城笑着道。 陈留王又道:“听说怀孕期间,不宜过多使用香料,否则对孩子会有影响。” “好了,你又唠叨。”倾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嗔色,“现在就已经把孩子看得比我还重要,若是这孩子出生了,王爷你会不会冷落了倾城,反而更加疼爱我们的孩子呢?” “你也说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自然是要疼爱的。当然,我也还是一如继往的爱你。”说着在倾城的脸上吻了下。 “王爷你骗人,到时候,你肯定更爱孩子。” 见她果然是生气的模样,陈留王笑着拧了下她的脸蛋,“你真是的,天下间哪有娘亲还跟孩子抢宠夺爱的?你呀,真是没长大。” 倾城倒是见好就收,笑了下。 之后陈留王便走了出去,倾城立刻让人悄悄地跟去,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候,跟去的人回报,“王爷是一个人回到书房的。” “没有别的女人进入?” “没有。”女婢回道。 倾城轻舒了口气,摆摆手道:“你出去吧。” 因为怀孕的关系,她与陈留王已经分居很久了,她是怕陈留王耐不住寂寞,在她怀孕的时候和别的女人乱来。 可是盯了这么久,陈留王却并没有这方面的毛病,只是她还是不放心而已,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忽然狠狠地肚子上捶了一下,“都是你这个小祸害,不但让我不能沐浴,连我用个香料都要被说教,若不用这个香料,如何能遮去身上的血腥味儿!你这个小祸害,难道我真要把你生出来吗?” 倾城边说边打着自己的肚子,那模样竟是真的非常痛恨肚子里的婴儿。尉迟靖在旁观看,见她打一下就不由地痛苦裂嘴一下,好像倾城是打在她的身上一样。虽然到现在为止,她心里已经很清楚了,照着倾城这样,这孩子大抵是没有出生的,因为陈留王没有另外一个叫靖儿的孩子,只有她尉迟靖,而尉迟靖当然绝不会是倾城生出来的。 但她心里真的很可怜这孩子。 第二日,倾城让人去弄了麝香和红花等香料,熬成汤水。看着这碗淡红色的汤水很久,她几经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将它喝下去。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躲过了一劫,尉迟靖居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直到有一日,忽然有个女婢来禀告。 尉迟靖自然是听到了内容,那女婢说,陈留王虽然没有将女人带到府里来,但是在府外却养了一个女子。而且这女子容貌亦是极美,陈留王白天有空时,便会去那女子的居住与那女子相会。 这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乍得倾城愣怔了好半晌。 之后,眸子里却出现冷冰冰的神色,道:“好,我知道了。” 第二日,陈留王出门,倾城还亲自送到门口,温柔地道:“王爷,这几日小家伙不老实得紧,老踢臣妾,您要早些回来才好。” “好,本王忙完公务,一定早早回来陪着夫人。” 倾城露出幸福的笑容,目送陈留王骑马远去,眸光里的幸福却渐渐地淡了下去,换成了冷冰冰的样子。 之后,一顶小轿从府中出来,一个下人道:“夫人,轿子准备好了。” 倾城上了轿,报了个地址,众人便抬轿前往。 这段时间,尉迟靖的目光是盯在了倾城的身上,总觉得这女子的身上有很多难解的事情,而且她手上染了不少的鲜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郡马和郡主都是因她而死。 尉迟靖猜她这次定是盯上了与陈留王“相好”的女子,不知道她将用何种手段对付那女子。 等轿子到了地方,倾城下轿来,面对着绿树掩映的朱红门,还有七阶台阶,她眸子里的怒气越发盛了。这宅子虽然不是名门大宅,因为门上连个门额都没有,但这宅子从外观看,也绝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倾城本能地认为,这宅子必是陈留王买来,赠予佳人,金屋藏娇的。 尉迟靖目观这大宅,却忽然感到诧异。 原来大宅门外有两根金钱子树,越过院墙可见里头遥遥相对两棵高大的白玉兰,宅子内外有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树木恰好栽成这样的位置,形成了一个锐利的四棱形,对外挡煞,对内护主,乃是青龙护院的架式。 尉迟靖一颗悬着的心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点,看来,院中所居女子定是不一般呢,这倾城想将她怎么样,也不一定能将她怎么样。 这下,她倒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了。 倾城让下人去敲门,一会儿,宅内有了动静。 门打开,只见一个看起来颇为木讷的女子打开了门,观其穿着打扮,该是这院内的侍女。 “你们找谁?”这少女一开口,声音粗嘎,居然颇像男子声音。 尉迟靖的目光又凝了下,观察此女的面容,半晌,似乎心里有数了。 倾城走到她的面前,道:“这位姑娘,我是陈留王的夫人,今日来此,是想见见你家主人。” 这倾城倒也直言,一点儿不隐瞒。 那丫头哦了声,“婢子去禀报一声。” 不由分说就粗鲁地将门关了。 倾城嫌弃地拿帕子在自己的面前扇扇,冷笑着向身边的侍人道:“呵,这家主人的架子倒大,居然敢把本夫人拦在门外。” 侍人道:“想必是不知天高地厚,不开眼之人。” 正说着话,门再次打开。 从门里走出来的女子令人眼前一亮,她并不是那种很惊艳很夺目的女子,但是一身洁白和一脸淡然而温和的神情,让人觉得她就是一块温润的暖玉。这是与倾城完全不同的美,倾城微怔了下,继而却又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了,若说美,无论何种的美,也不如她这种倾城之美。 但是尉迟靖见到这个女子,心里却受到了重大的冲击,这女子的面容,很是,熟悉,她马上想到了沈婥的面容。是的,这女子乍然看起来,与沈婥并不十分相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一眼便会觉得她与沈婥必有血缘上的关系,而且是越看越像沈婥,无论是气质还是模样。她只是似乎比沈婥更多了一种沉稳和安静。 而尉迟靖的心里更有个强烈的声音,似乎是在呼唤着,“娘亲,这一定是娘亲!” 刹那间,尉迟靖的眸子里涌上泪雾,可惜她如今只是个看客,不能不顾一切地扑到她的怀里,并且这里的事情已经很诡异,她其实也不能十分确定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娘亲,而且难道她真的是被陈留王养在府外的“外室”吗? 带着种种的疑问,尉迟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这女子。 这女子有礼有节,不慌不忙地给倾城施了一礼,“传闻陈留王夫人双眸异色,美貌惊人,这位夫人定是陈留王夫不假,不知夫人光临,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本夫人只是来看看罢了。”倾城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女子想起了什么,笑道:“定是夫人得知玉将养成,所以才来看看。” 说着话二人进入院里,“玉将养成?”倾城听着这话,疑惑地道:“难道姑娘是个玉师?” 这女子道:“算是吧,但是玉师这称号,怕是多年来都没有人去这样称呼了。” 倾城又道:“据我所知,玉师可是天烬时,身份非常尊贵的一群人。但是自从天烬亡国后,似乎已经没有这类人了。今日能够得见姑娘真是三生有幸。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这女子道:“我叫沈青。” 倾城打量着她的面容,又想起了什么,道:“不知道沈青与玉师陈一族,有什么样的关系?” 沈青面色微微一变,大概没有想到倾城会知道这么多,但犹豫了下还是道:“玉师陈乃是先外祖,沈青的确是师承先外祖一脉。” 倾城呵呵笑了两声,“真是有缘,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陈家的后人。” 院子里种了很多树,还有一些奇异山草花卉等,青石小路并不是错宗复杂,但是尉迟靖能够看出来,这些小路乃是套在五行八卦中,有人引领自然会觉得小路很清晰能够顺利行之进去,若是不懂得五行八卦,看不穿此小路的诡秘,则有可能一直走不到尽头或者频频迷路,甚至误入什么陷井。 这平静的小院,其实也是存着杀机的,或者说,这位叫沈青的女子,是个很懂得自保的女子。 不知道倾城懂不懂这个,只听她说:“以前我便听说,陈家不但玉养得好,而且还懂得一些奇门之术,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呢。” 沈青微微一笑,“都是得益于先祖罢了,习得一些自保之术而已。” 在沈青的指引下,二人来到一处青澈的荷花池,池水非常清澈,可以透过池水看到下面的五色斑斓的石子,石子间还有些小鱼儿在游动,这些小鱼儿外貌也是色彩炫烂,它们时不时地会紧抱着水下的石子,嘴巴一张一张吐着泡泡,看着非常可爱,可这鱼儿长得怪,尉迟靖也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倾城显然要更加的见多识广,笑道:“这些小家伙,便是被称为雕者的吧,真是好可爱。” 沈青道:“夫人果然博学多才,便是陈留王至此,也并未认出这些小鱼儿呢。” “那是当然,这种小鱼儿,现在可是快要绝种了。” 倾城说着,又道:“这么说,这些个石子下面——” 沈青点点头,“正是,这对玉,是陈家穷五代而养成,至我这一代,陈家人丁凋零,入行者更少,无人继承此玉养成的最后阶段,因而由我这个有着陈家血脉便却是外姓的人来继续这件事,再过三个月零三天,此玉便成,介时会由我亲自雕好,送到府上。” 到这里后,倾城似乎是了然了什么,试探着道:“想来王爷来此,便是为了这对玉?” 沈青点点头,“正是。名剑赠英雄,好玉也应该有好主人。其实玉之将成,沈青能做的也只是替它们寻找一个合适的主人罢了。再说,能够得知沈青养玉即将成功,又能出得起这样价格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陈留王了。” 听到这里,众人便都知道了,原来是陈留王得知沈青所养之玉将成,因此才出高价买了这两块玉,这个高价必定是非同一般的高价,而这两块玉当然也是非同一般的玉,在此玉将成之际,一切都要更加紧慎小心看护,是以陈留王常至此处。 原来并非是为了沈青的美貌,而只是为了玉。这让倾城的心里舒服了些,笑容也更加灿烂了些。 “养玉可是个大工程,况且如此养了数代才成,若是没有恒心与毅力及扎实的养玉才学,是不可能养成的。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先一睹为快?” 沈青犹豫了下,但终还是点点头,“这玉是王爷要赠予夫人的,夫人自可以先一睹为快。” 说着,转身对近侍道:“让人把宝儿叫来。” 一会儿,就来了一个看起来非常粗豪的精壮小子,大约有十四岁左右,整个人都赤条条的,只穿了条内裤,皮肤洁白如玉,头发高高束起,见到沈青先掬了一躬,“青儿姐,叫我何事?今日似乎还没到要润玉的日子。” 这明明是个男娃,说话的声音却似女娃一样娇嫩异常。 尉迟靖又想起门童,明明是个女孩,却声音粗嘎,这般阴阳癫倒,在五行中是有避煞成锐角之势,而在人伦中却代表逆转和风波,会有奇怪变数之命运指示。尉迟靖几乎能确定这是沈青故意为之,或者是养玉师身边必须是有这样逆五行的存在?才能养出好玉吗? 听得沈青道:“这位夫人便是这对玉将来的主人,现在想看一下,麻烦宝儿了。” “那好吧。”宝儿说着,便轻轻地下到水中。 听得沈青道:“夫人,这宝儿是玉之最后的精魂,待此玉成,宝儿便也会失去性命,最后的精魂将入此玉,宝儿男身女声,乃是最纯洁之人,所以唯有他去动此玉,才不会使此玉在最后阶段跑偏而失光华。” 尉迟靖第一次知道,原来养玉也是要搭上人命的,心里不由微微一沉。不知道这宝儿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如何? 只见他蹲在水里,轻轻地将一些小石子拿开薄薄一层,只见一群小彩鱼儿从下面涌出来,哗啦又散开在宝儿的周围,宝儿并不看它们,继续将深处的石子捡到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 沈青道:“玉的最后养成阶段,不但要有水气浸润,这水亦是特质的水,这水里的荷花即使是在冬日也不会凋谢的,还有这些小鱼儿,便是为玉最后的油润光滑而努力,它们每日用自己的身体去抱着玉,时间久了,玉与鱼儿相互浸润,自然是生机勃勃,光华异美。” 一会儿,只见水下出现一团光韵。 似乎是水下有个洞,又似乎并不是洞,只是玉太美因此反射了阳光造成的,总之透过清水,可见两块玉躺在里头,是两个看起来非常相似的玉,青色油润带着鸡血红艳的两团,虽然还未雕成形,只这天然模样,已经非常吸引人了。 它们如同有生命般,随着小彩鱼游动,水的波荡让它们晃瞎了在场诸位的眼睛,只觉得此玉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宝儿这时抬起头道:“可以了吗?” 沈青点点头,“可以了。” 发现倾城似乎还没看够的样子,解释道:“玉之未养成,因此不能大意,不能露于阳光过久。” 倾城点点头,“理解。” 宝儿又将刚才的石子重新回填,尉迟靖看到那些小彩鱼儿又一条一条趁着未填满的缝隙而钻入其中,很有趣。 倾城道:“养玉果真是一门大学问。” 沈青又带着倾城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园子修饰得很漂亮,虽然比之王府的雕梁画柱略显仆素,然而别有一番大气内蕴的底气。 倾城逛了一圈,手扶腰部道;“有些累了。” 沈青道:“要不,在茶室休息一会儿。” 倾城摇摇头,“不必了。” 又深深看着沈青道:“此玉养成倒真是不易,而姑娘能够继承陈家的养玉之术,亦不是普通的女子。希望姑娘在此之前,好好的保重自己,莫要出事,毕竟那两块玉也真是美极了,本夫人极喜欢。” 第521章 吴郡僵祸 沈青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却道:“夫人所言甚是,沈青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之后,倾城告辞,由沈宅出来了。 尉迟靖因为猜到这位沈青有可能是自己的娘亲,而自己当时在燕苍山被称为沈婥,莫非是随母姓?总之,她有个强烈的感觉,眼前这女子可能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因此有些依依不舍的,她的注意力留在了沈青的身上。 大门一关上,便听得那门童道:“主子,我瞧着这位倾城夫人来意不善,今后要小心些才是。” 沈青嗯了声,又道:“没有关系。待玉养成,我的任务便也完成,到时候四海之下皆为家,便不在这里呆了。悦” 说着目光却是往四周看了看,内心里还是很不舍得这个宅子的。 沈青说完便要回房,却在这时,又听到敲门声搀。 因为沈青就离门不远,因此这次是沈青自己开门。 门打开,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他面容英俊,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见她出来,道:“不知这是否是玉师沈姑娘之宅?” 沈青上下打量这男子,只觉得他周身气度不凡,不似普通能打发之人。 只好点点头道:“玉师不敢当,但这的确是沈宅,我便是沈青。” 那男子眼睛微微一亮,“在下萧东壁,久闻姑娘大名,最近听说姑娘有一对玉即将养成,因此特来观看。若真如传闻言中的那么美,本人愿意出高价购买。” 沈青道:“不好意思,此玉已经有买主,萧公子却是来晚了。” 萧东壁似乎却并不愿意放弃,“姑娘,我可以出更高的价。” “对不起,我不能对买主食言。”沈青面色平静,笃定地道。 萧东壁见状,又道;“那不知买主是谁?” “对不起,我无权泄露买主信息。” 沈青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对这位萧公子没什么兴趣了,叫门童道:“送客。” 那门童不由分说将萧东壁推出门外,砰一声,关住了大门。 萧东壁吃了闭门羹,不由苦笑道:“这姑娘还挺有性格。” 然而尉迟靖却晓得,这萧东壁是谁了。 这便是后来快死的时候,差点把她弄去冲喜的那位萧齐国老皇帝,按时间算,他此时该是在四十岁左右,可能保养得当,养尊处优,因此看上去颇为年青。 尉迟靖对这人可没什么好感,当下跟着沈青进入内宅。 沈青坐下后,便对门童道:“这萧东壁,便是萧齐国的国君吧?” 门童点点头,“若他真的叫萧东壁,那有可能正是萧齐国的君王。” 沈青面色染上忧虑,“每次玉将养成,总是会出现许多意外之害。众人为夺玉,而引出纷乱祸事。没想到萧齐那么远的地方,居然也能得到消息,我是不是应该把买主是陈留王的消息告诉他才是?这样他的目光就会转到陈留王的身上,而此玉是否转让,也该由陈留王来决定。” 门童不置可否,静静地听着。 尉迟靖却已经知道,这玉大抵最后还是落在萧东壁的手中了,因为她看到青玉和鸡血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玉将来是被雕成一对玉狮子了,夏炚和萧齐君手中各有一只,而陈留王遗孤的她手中却并没有。她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可是萧东壁能从陈留王手里抢东西,可见的确不是好相与的。 当然他也绝不会就此罢休的,这让尉迟靖也跟着发愁起来。 ……这样平静地过了两三天,倾城并没有来找麻烦,可见她明白陈留王与沈青之间的交往不过是这两块玉的原因罢了。但是萧东壁则一直等在宅子外面,那一日,陈留王又过来了,直接打马到门前,门童开了门后,他便进去了。 无非也还是问问养玉的最后阶段有没有出意外,还有需要什么,都可以提供,甚至可以派人护卫在宅子周围。 沈青却拒绝了,道;“玉亦有天命,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靠人力护住是没用的,陈留王却也不必对此玉过于执着。” 陈留王一听,觉得似乎有些变数,但也没有直接问。 告辞出来后,便见到萧东壁微笑地站在门口。 陈留王马上明白了沈青刚才说的话,笑着走到萧东壁的面前道:“是萧齐君在这里,怪不得沈姑娘如临大敌,原来是有人要来与我尉迟风抢好东西!” 萧东壁却道:“诶,哪敢,陈留王赫赫威名,谁要敢和您抢东西,我萧东壁第一个不放过他。” 原来二人是故识,几句话说完,已经彼此在对方的胸口擂了一拳,以示兄弟亲密。 之后,陈留王邀请萧东壁去府中做客,萧东壁却也没拒绝。 尉迟靖见沈青这里应该暂时不会有事了,灵识便跟随着陈留王回到了府中。 酒菜很快就摆上来,二人说说话话,熟念异常。 萧东壁嘴里没提玉,却是提起了当年天烬玉师传说,陈留王知道他是没有放弃,便道:“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沈姑娘这里的玉倒是有两块,我陈留王倒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想一人独吞,萧兄若是想要,你们二人一人一块好了,听说雕成品该是一对玉狮子,而且是一模一样。” 萧东壁听闻,自然是连声叫好,又谢了陈留王数次。 尉迟靖本来以为,这萧东壁阴险得很,不知是以什么手段得到的玉狮子呢!真相却原来是,陈留王让出来了一只。 尉迟靖虽然觉得这个结果不错,但也觉得没啥意思了,好几天没见到倾城,不知道她现在又在弄什么呢? 到了倾城的住处,发现她的肚子似乎更大了。 脸上却带着郁郁之色,并不十分的高兴。 此时正在与近侍说话,“萧齐君?” 近侍道:“是的,他刚刚才到来,王爷正在招待他。” “他总是忙不完的应酬——” 叹了声,又道:“看来今晚他不会过来了。” 近侍只小心翼翼看着她不敢说话。 尉迟靖心想,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对于自己喜欢的男子,总是有要求的,她此时倒是能够理解倾城的郁闷。然而倾城打发走了近侍后,似乎有些焦燥,坐在镜子前再一次抚着自己的皮肤,喃喃自语地道:“这段时间天气真的很干燥,我的皮肤会毁了。靖儿,你父皇虽然喜欢你,可是你的确是我的克星呢,等到你出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尉迟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这倾城又想要干什么呢?不会又去杀兔子吧? 倾城焦躁不安地在房里踱步,“是不是我的皮肤不够光滑了,所以王爷才以应酬为借口,不常来探我?” 她如此焦虑,眸子里渐渐地疯长出来一些不能自控的东西。 当天晚上,在确定陈留王有可能陪着萧东壁整晚喝酒,不会来到她这里时,她悄悄地出了府。 她就这么扶着肚子在街道上漫步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她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就又继续往前走。因为下雨的关系,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到了一条小巷的尽头,她忽然听到一阵尖叫声,还有女子喊救命的声音。 倾城扶着后腰走过去,只见一个看起来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正抓着一个十四五岁小姑娘的胳膊在狠狠地扯着,嘴里还调笑着,“妹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只要让本公子玩一晚上,保管你将来吃香的喝辣的,富贵享到无穷无尽——” 那女子显然不从,奋力反抗,却被那男子抵到墙边,不客气地上下其手,女子仰起脸来大哭,“救命,救命啊!” 倾城在旁边看了一会,似乎觉得这场景颇有意思。 那男子也看到倾城了,大约没有见过倾城这么美的女子,顿时愣了下,一边继续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小姑娘,一边向倾城问道:“小娘子,你是从哪儿来的?啊呀,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要不要一起来——” 若是一般的女子,此时还不赶紧逃了。 然而倾城当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一点儿也不怕这个男子,反而不慌不忙地走到他们的跟前去,看着这小姑娘年青的脸,居然有点儿痴迷似的,问道:“小姑娘,你几岁了?” 小姑娘见这男子已经看倾城看得入迷,觉得有可能有救了,马上道:“奴家今年十四岁。” “一定是没嫁过人吧?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 这种问题很令人难堪,少女不知道她为何如此问,只是狠狠地点点头,“求夫人救救我,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今夜若是失去贞洁,我是活不了了!” 那男子听得烦,手竟然又在少女的身上乱摸了把。 倾城点点头,似乎对少女很是满意,就在男子以为这位夫人很好到手,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倾城忽然出手,一把握在男子的脖颈上,接着听到咯咯两声,男子全身一抖,双手便无力地捶了下去,倾城就这样托着他的尸体,将他托到墙边去,他的身子靠着墙壁滑下去。 少女吓坏了,“他,他死了吗?” 倾城笑道:“他没死,只是我想办法将他弄晕了而已,要不然你我这样的弱女子,如何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呢?” 少女见那男子的确是一幅睡着了的样子,身上也没血,当下信了倾城的话,道:“没死便好,千万也是不能弄出人命来的。谢谢夫人救命之恩!” 倾城点点头,“你要如何谢我?” 少女啊了声,茫然道:“夫人想让奴家如何谢?” 倾城道:“带我去安静的地方泡个澡吧,你瞧这天气,阴雨连绵,我已经被雨打得全身都凉透了。” 少女听闻忙道:“夫人请跟我来,奴家家里父母都出门了,今儿正好没人。” 倾城笑道:“那敢情好。” 少女前头引路,倾城跟在后头,少女对倾城这样打扮成贵妇模样的女子独自出行也感到好奇,便道:“夫人,看样子您必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却不晓得怎会在雨夜里独自出行?家人一定会很担心吧?” “嗯——我跟夫君闹了矛盾,一时不想回家。让他们担心一下好了。”倾城笑道。 少女很是理解地道:“我娘亲也是呢,每次与我爹吵了架,也是要回娘家的。” “可惜我娘家离得太远,我是孤身在此。”倾城道。 “夫人莫难过,像夫人这样的好人,在哪里都会有人疼爱的。”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少女的家里,是一间外观看起来极残破的小院,推开木门,果然屋内黑洞洞的,没有人声。 少女让倾城暂时站在院子里,她自个进入屋里点了一盏油灯,这才又出来扶着倾城进去。虽然只是细雨,二人身上都同样被雨浸得冰凉,倾城看到屋内情景,简直就是简陋到令人发指,除了几张破椅子,吃饭的桌子尚且是用旧木板拼出来的,连热水都没有,少女道:“我去烧热水,夫人稍等。” 少女动作麻利,很快就把灶火点燃,烧起了一大锅热水,先给倾城端来一碗热水让她喝,又把其他剩余的水倒进一个浴桶里,以便散些水气,就可以进入桶内泡着了。 少女因为感谢倾城的救命之恩,因此尽心尽力地做着这些事,倾城的目光却是越来越漠然,在少女准备好热水后,她便脱了外衣,隔着一扇旧门,进入浴桶里,水的温度真是刚刚好,能烫得皮肤微红却又能让人忍受,倾城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身子的血液终于有些温热了。 这样泡了一会儿,觉得全身毛孔都已经打开,水却些微有些凉了,这时,正好少女在外问道:“夫人,需不需要加些热水?” “不用了,但是,你可以进来一下吗?”倾城道。 此时尉迟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觉得倾城出来逛居然只是为了泡个澡,其实是令人难以理解,她当然不会去围观她泡澡了。 而少女正准备好了热水要端进去,听说她不用加热水,就把热水盆放在桌上,茫然进入了旧门后头,“夫人——” 刚刚说出了两个字而已,接着便是一阵短促的惨叫。 尉迟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迅速地冲过去。 只见少女脖子上居然已经被倾城掏了个血洞,此时爬在浴桶边缘,脖子上的血迅速地注入到浴桶中,而少女双目惊愕圆睁,手脚俱抖,嗓子里咯咯地发出声音,她一定不理解,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妇,为何要这样的对待她。 只见倾城满意地看着她的血流尽,然后将她的尸体一推。 少女倒在地上,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双眸大睁,死不瞑目的样子。 而倾城则继续沐浴,那鲜血的透着浓重血腥气的沐液,使这一切都变得那么残忍诡异。 尉迟靖忽然明白了,那时候温泉池内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想必那些日子,因为陈留王和上官敬以及那位刘成风,还有皇帝曹项,将少女被杀案盯得太紧,她无法犯案,干脆吃起了窝边草,抓了自己的近侍去杀了,贡献鲜血给她沐浴,只不过机缘巧合,不知道为何居然有男子发现了这件事,于是她将那男子也杀了,然后编出了一个奴仆忠心护主的故事。 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的内容是说,三百多年前,一个喜欢用少女血沐浴的皇后。 她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阵恐惧。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退却,然后疯狂地跑出了这个小院落。 她当然还记得自己是在灵珠阵内,当然也知道这个阵是司母也就是那位用少女血沐浴的皇后所布下的。 她却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这位皇后狭路相逢。 到了僻静的地方,她大声喊,“师父!我要出去!” “师父,我要出去!” 然而她叫了半晌,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另外一个念头又升腾起来,“是啦,师父杨公,是原天烬的燕王,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一定知道她会在这里看到桑日娜娜的所做所为,为何她还要让她进来?之前,他说,或许这便是你的情关呢?莫非,这真的是?她是要被困在这段往事中了吗?” 因为无人应答,尉迟靖反而渐渐地冷静下来。 刚才自己是被那妖后倾城吓着了,其实即使她现在出去,肯定还会要求再进来的,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妖后居然与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的渊缘,她是一定要在这里看到最后的,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有机会接近真相而且如此真实的接进真相的机会,的确是不能放过。 想到这里,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回首望着那破败的木屋。 …… 城里发生命案,原本是用不着陈留王亲自过问的,甚至不需要上官敬出面,自有下面的官员去处理。可是因为浴桶和无血尸体,标签性太强,上官敬很快就知道了,接着是陈留王也知道了,又勾起了前面郡马和郡主之死的事情,陈留王终于下令,重新撤查这件事,一定要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尉迟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在这个空间里,她只是个看客罢了,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觉得,这件案子可能破不了了。 因为倾城做得太随意,反而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天她用少女的血沐浴完后,便又回到了陈留府,而那时候,陈留王和萧齐君还在喝酒,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来去,她回来后没有回屋休息,而是直接去了温泉池,那里虽然死过人,她却当然不怕,用自己研制的香料美美地泡了个温泉,又是那个美到妖艳却清润可人的美人儿了。 身上香气袭人,果然压制住了那浓郁的血腥味儿。 她回到屋子里美美地睡了一觉,那一切的血腥于她来说像一场轻梦,似乎从未发生过。 这样的她,如何能让别人怀疑她是凶手呢? 尉迟靖推测的没错,后来,果然那名少女被杀的案子还是没有查出来,上官敬已经尽力了,陈留王也尽力了。但这件事终究也还是不了了之,成为众人心中的一团迷而已。 又过了不久,就发生了有关吴郡之事。 吴郡距离陈留并不是很远,并且是隶属于陈留下的一个辖区内郡,陈留王得到消息后,便准备立刻出发,赶往吴郡。倾城得到消息,赶紧追了出来,伏在陈留王的怀里依依不舍,无论陈留王如何的安慰,她还是嘤嘤哭泣,不管怎么样,就是要与陈留王一起往吴郡而去。 陈留王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再加上僵祸已经严重,陈留王狠心撇开她,上马飞骑而去。 陈留王走了,尉迟靖却并没有走。 她要盯着倾城,结果第二日,倾城坐了辆马车,也赶往了吴郡。 尉迟靖知道吴郡是夏炚的家乡。 总觉得,有些秘密要揭开了,所以心情也是异常的复杂,有期待,也有恐惧,更多的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担忧。 去吴郡的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说的,以倾城的能力,有些小问题的解决自不在话下,只是越接近吴郡时,可以看出情势越来越不好,路边常有饿孚,有此人则脸色泛青,眼睛泛红,撞见任何生物都会追上去一阵撕扯,被撕扯后也会感染上病毒,最后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僵尸。 尉迟靖之前与曹炟研究过吴郡的事情,基本可以确定其实是黑茅术人士为了私利而引发了此次僵尸之乱。 但具体的情景还是想象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倾城颇有些道行,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香料,在近侍的身上洒了些,一路上倒是香气袭人,而那些僵尸见到她的马车,皆都远远地躲开,所以她很顺利地到达了陈留王当时暂居的吴郡驿馆,当时陈留王正焦头烂额地想办法阻止一些企图从外面闯进来的僵尸,乍然见到倾城从马车里走出来,美艳的她从容不迫,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陈留王一下子愣住了。 接着便奔过来将她狠狠地抱在怀里,“夫人,你怎么来了?” 倾城温和地笑道:“我夫君在这里面临着这样大的危险,我怎么可能不来?我是一定要来的,即使与夫君同生共死,也在所不惜。” 陈留王铁血男儿,听到这话,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感动的眼睛都发红。 倾城又从怀里拿出一包香料,道:“夫君还记得,当初救我之时,是如何情景吗?” 陈留王想了想,道:“当时亦是有一小片地方,僵尸出没,为害一方,本王去除僵祸,却在河边救了你。” 倾城笑道:“不错,其实我当时也是那场僵祸的受害者,我的家人都在那次僵祸中去世了。但是我能够逃出来,都是凭借这样的香料,这是一个异人送给我的,身上带着这香料,那些僵尸便不敢接近。” 陈留王的眼睛微微一亮,“竟有这等好东西。”把香料接过来,立刻放在士兵的手中,“去,把它们洒在驿馆周围!” 士兵接了香料刚走,便从驿馆内又走出一个青年来。 此人眉头大眼,面容方正,与陈留王的俊美不同,他身上有股很粗豪的气息,然而面容又并非粗豪型的,反正像个白面书生,不,应该形容为,一个会武功而且武功一定不弱,身材粗壮的白面书生。 这人一见到倾城,便微愣了下,眸子里闪动的惊讶,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定是被倾城的美貌给惊住了 虽然这人很年轻,但是尉迟靖一眼认出了他。 他便是尹铉。 所谓南陈北尹,原来是在此会师了吗? 尹铉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笑着走上前,道:“尉迟兄,这位便是嫂夫人吗?” 陈留王点点头,道:“倾城,这位是尹兄弟。” 又向尹铉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的夫人。” 尹铉有礼地向倾城施了一礼,目光却是闪闪烁烁,未曾离开倾城的身上。 倾城是个成熟女子,对于他的这种目光似乎已经很习惯了,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向陈留王撒娇道:“我一路劳顿,现下当真是累得紧,肚子也大了,身子沉,实在是想去竭息了。” 陈留王心里顿生怜惜,“好,我扶你进去。” 之后便向尹铉点点头,亲自扶了倾城进入了内屋,而尹铉则在院中呆站了很久,倾城的影子深刻地留在了他的心中,也深深击打着他的灵魂,世上,居然有这样美的女子,实在是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 当天晚上,外面虽然僵祸横行,驿馆内却是温柔蹁跹,尹铉凝视着陈留王与倾城所居的屋子的灯光很久,之后领着一小队队伍出去。尉迟靖见他满脸暴戾,命令所有的士兵,一路杀过去,不管对方是人是鬼,他自己也拿着大刀砍砍砍,似乎要把所有的欲\望都发泄到杀人中。 这场杀戮持续到第二日清晨,他手下也有很多的士兵被僵尸咬伤,他满身是血的回来,推开门,正好看到陈留王与倾城执手立于院中。陈留王见他的模样,吓了一跳,道:“尹兄,你什么时候出去的?这是——” 尹铉双腿里如同灌了铅,一步步沉重地走过来,目光从倾城的脸上,挪到了陈留王的脸上,半晌才沙哑着嗓音道:“尉迟兄,昨夜僵祸严重,他们,围住了驿馆,我想着嫂夫人刚来,让你们好好聚聚,所以就没让人有告诉你们……”他说着身子晃了晃差点要站立不稳,陈留王赶紧让人把他扶到屋里去。 陈留王也的确是疏忽了,让大夫给尹铉瞧了病后,安顿好,他便带人出去了。 尹铉躺在榻上,望着天花板,门被轻轻地推开,尹铉扭头,就见到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却正是令他惊艳的倾城。 倾城端着碗汤过来,微笑地看着他。 尹铉躺不住了,坐起身来,嗓子有些干哑,“嫂,嫂夫人——” “现在感觉怎么样?”倾城问。 “还好。” “你喜欢我?”倾城忽然说了这句。 尹铉惊得蓦然抬头,见倾城并没有恼,反而是微笑着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些许了解的鼓励。犹豫了好半晌,终于点点头,“嫂夫人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这世上,再没有比嫂夫人更美的女子了。” 第522章 杨公救吴郡 倾城笑道:“私下里没人时,就叫我倾城好了。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猜错的,昨晚驿馆周围明明洒了很多特制香料,根本不会有僵尸围馆之说。你怕是见我与夫君在一起,心里郁闷,因此才出去发泄一番。唉——你们这些男人的心呀,太单纯,也太天真可爱了——” 说着她微微地侧了侧颈子,露出修长美好的脖颈,尹铉的眼晴里蓦然布上红血丝,猛地抱住了她,将自己的脸深埋在她的肩窝,贪婪地嗅着属于她的味道。 倾城不但没躲,反而仰起头很享受的样子。 但是等到尹铉还想进一步行动时,她却推开了他,“尹铉,你别乱来。虽然你这个人不错,但我心里始终爱的还是我的夫君。我不想伤害他,还有,我已经有他的孩子了,过些日子,我就会把他给生下来,他既然是我与王爷的孩子,就注定是个不凡的孩子,呵呵,我倒是期待他快点降生。” 尹铉听她像对朋友诉说一样,说着这些话,那股激情便也迅速退去了,如果不能指染,就当个她的朋友也不错。 当下只静静地听她说话,她又道:“我有时候极爱他,有时候又极恨他,他为人太正派,总是让我很为难。尹铉,你猜,我的皮肤为何这般光滑,为何我会这样的美?” 尹铉愣愣地摇摇头,倾城道:“是因为——”她捂着唇笑,却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只道:“下次再告诉你好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就转身要离开,到门口时,却又调皮地回眸一笑,尹铉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荡了下,差点要溢出体外了。 倾城留开后,尉迟靖见尹铉的目光渐渐变得阴狠,喃喃自语道:“虽是南陈北尹,但为什么好事都让你陈留王给占尽了!”说着,还狠狠地砸了下床板。 最近,尉迟靖越来越忧虑。 她知道有些大事就要发生了,然而却又空前的害怕。 她意识到,所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恐怕都与当年的旧事脱不了干系,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特别是陈留一族的冤案搀。 定然也与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是有着关联的。 她叹了口气,郁闷地站在驿馆外的高墙上,看着整个吴郡陷入僵祸的惨状。 也就是这一刻,她见到了钟氏。 钟氏正被一群僵尸追赶,她逃得很狼狈,而且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跑不了几步便会跌倒在地上,眼见着她就要被那些僵尸追上,忽然有数个人从天而降,他们各个都身穿铠甲,武功高强,很快就把那群失去理智的病人拦住了。而领头一人,将钟氏扯了起来,钟氏怕极了,也不管那人是谁,就一头扑在他的怀里,“救我,救我——” “这位姑娘莫怕,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声音很是好听,钟氏抬眸看了这人一眼,唇角浮上一抹感激,之后便晕了过去。 救钟氏的人,正是皇帝曹项,曹项的身边,一如继往地跟着刘成风。 尉迟靖大概已经能够想到后面的事情了,曹项与钟氏邂逅,二人苟合,后来生下了七皇子夏炚。 ……应该是这样吧?但后来,她知道,其实不是这样。 这里头的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些。 尹铉得到皇帝到来的消息,已经先一步由后门离开了。 因为如果南东北尹成为了好朋友,对于皇帝来说,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尹铉深知这点,陈留王也深知这点,所以当他迎着皇帝进入驿馆,没有发现尹铉的时候,也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至于皇帝亲临,也是因为此地僵祸过于严重,皇帝想亲自平了这祸。 皇帝再次见到了倾城,觉得她虽然大着肚子,却别有一番风韵,当真美极。然而刘成风对这倾城依旧冷目相对。若是以前不了解倾城,尉迟靖便会觉得这刘成风为了自己的私心,这样对待一个女子也有些过分了,然而她现在知道了,倾城的真面目,反而觉得刘成风这个家伙也是有些真本事的,至少现在这些人里,只有他瞧出倾城不是个好女子,是个妖人。 当天夜里,陈留王去了吴郡一个酒楼。 这酒楼清冷,破败,却是与尹铉约好了的地方。难得的是,尹铉竟然还整治了一桌酒菜,二人便在那里且吃且聊,尹铉说了自己对未来的宏图,陈留王也表达了自己想安居一隅的想法,因为有了妻儿,更多的是想好好的过日子,而不想再穿梭于血雨腥风之中,打算吴郡之事结束后,就在陈留好好过些日子。 尹铉非常赞成他的想法,只是又恐陈留王的这种想法会导致邾国南面渐渐失守,因了美人而失江山。 陈留王却又笑着道:“美人当然要,江山也要守。” 尹铉哈哈一笑,“好,男儿本色,尉迟兄真英雄!” 二人这般腥腥相惜,从入夜喝到天微明,难得的是二人皆醉,却又异常清醒,尹铉来到院中,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后,人便已经清醒。陈留王站在门边,望着远处的蓝天。二人再耽了片刻,尹铉便向陈留王告辞,“既然皇上来了,我这个原该镇守北方的将军也该回归自己的职责了,皇上有龙气罩身,再加上陈留王的整治,想必这僵祸会很快过去。” 陈留王也抱拳道:“这次非常感谢尹兄的仗义相助,若非尹兄提前得到消息来此相助,恐怕这僵祸要比现在还严重些。” “能因此祸而得陈留王一知已,尹某心甘情愿。” 尹铉说完,再狠狠一抱拳,便上了马。 一人一马绝尘而去,直往吴郡外面奔去。 尹铉出了吴郡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进入了一片树林,林内有几个不起眼的营帐。 尹铉的马刚停下,营帐里便有人走出来,却正是年轻时的淳于光,也还是光头的模样,只是这时候还没有练就成见谁都笑成佛爷的状态,见了尹铉,赶紧的一礼施下,“将军,效果如何?” “淳于光!不错!没想到你们燕苍山名门正派,耍起黑茅术也相当了得,这次的效果很好,不但陈留王来了,连皇帝都亲临了,更有意外的收获。”尹铉脑海里又晃起倾城的影子。 二人一起进入帐内,他道:“再加把力,本将军要吴郡所有人都死,关键的时候让他们看看我尹铉的本事。” 淳于光表示明白。 尉迟靖倒也没想到,当年吴郡之事,居然是尹铉和淳于光搞出来的,当初和曹炟推测这僵祸乃是黑茅术所致,倒是对头了,只是没想到施术法居然是淳于光。尉迟靖仔细地想了想,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初在仙女丘,淳于光便利用养尸之术,制造出了僵尸兵团,还害得代宏文最后也要变成僵尸,只是没想到,他研习黑茅术的时间要比他们想象的早得多。 再见到淳于光,觉得他简直坏透了,从开始就坏到后来,透到头顶流脓,却底生疮。 倒不知道当初况离抓走了淳于光,到底杀了他没有? 从未诅咒过别人的尉迟靖,现在只希望,现实中的淳于光,最好已经死翘翘了。 尉迟靖忽然想到,当时传闻中,似乎是杨公出现,最终解救了吴郡。 尉迟靖心知不能改变这一切,因此只能耐心地看下去,心中又冒出一个念头,既然自己的师父杨筠松来过吴郡并且救了吴郡,那么,他一定是见过倾城甚至是认得她的吧? 尉迟靖心头的疑惑并没有滞留多久。 因为淳于光的施术,僵祸不减反烈,染病的百姓越来越多,而且染病后无药可医,那些死在路边的尸体,腐烂后又被野狗吞食,之后居然除了僵祸之外,又延伸出了瘟疫,七八天后就已经完全不可控制了,曹项来吴郡的时候尚且雄心勃勃,此刻却想要离开吴郡,只是害怕百姓垢病于他,又害怕陈留王小看于他,才勉强地留下,这期间,被他救下的钟氏,为感谢他救命之恩,已经以身相许,二人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常常闭门苟合,倒也给了曹项些许安慰。 这样又过了几天,镇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山中高士,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果真就是杨筠松。 尉迟靖虽然觉得杨筠松身上有许多未解之迷,但是传闻中是他救了吴郡,而且他做过的好事多了,尉迟靖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因此有那么几天,她只在杨筠松身边跟着,笑眯眯地看他如何救人。 他开始时起坛施术,果然很多中了黑茅术的人,似乎略微安静了些,并且还排成队来到他的坛前,他给他们发药。 很快,便有很多中了黑茅术之人,又变回了正常人,可是身体受损也非常严重,杨筠松便在这时,求见了皇帝曹项。曹项其实也早就想见杨筠松了,只不过外头僵尸横行,他不敢出来而已。 如今杨筠松求见,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让人把杨筠松唤进来。 杨筠松进来后,一眼看到了偎在皇帝身边的钟氏,目光只是掠过她,便向曹项施下礼去。 曹项亲自将杨筠松扶了起来,“杨公莫要多礼,快请起。” 曹项的脸上满是崇敬之情,“听说高士以一人之力,破解黑茅术,救治吴郡百姓,朕真是感激不已。” 杨筠松也客套了一番,二人这般说了阵话,杨筠松就说起了有关百姓虽然解了僵尸之毒,然而身体受损,需要补养和医治的事情。曹项一听,立刻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杨公能让这些病人,不要再到处咬人,其他的事情都好办,朕立刻会下旨调来粮草和上好的药物及大夫,让他们好好的给吴郡之人调理一番。” 杨筠松连忙替百姓感谢曹项,曹项连道惭愧。 之后的一切,倒是顺利,街道上渐渐没有了乱咬人的人,只是病人比较多,一个个身体极度虚弱,好在曹项说到做到,调度得宜,很快就有药和大夫过来,吴郡的僵祸终于有止住的迹象。 这让陈留王也松了口气,那日要照例去亲自巡街,倾城非要跟着去,说想看看吴郡这番到底如何了? 陈留王拗不过,只好带着她去,一路上,她却因为路上有皇帝设下的药汤不断地熬药所冒出来的药气儿,折磨的她老想吐,陈留王要将她带回驿站,她苦着脸道:“驿站内也是有很强的药味儿,而且再走回头,又要闻那味道,不如我们去城外吹吹风。” 陈留王其实还有些犹豫的,毕竟僵祸才解,但是城外有没有没有服药的患者,也是未可知的。 倾城又道:“王爷,难道你怕那些僵尸?” 陈留王自然不想让美人失望,之后豪气地道:“怕它们做甚?走!” 之后,二人便到了城外山坡上,果然山明水秀,虽然城内一片乌烟障气,城外却果然还是老样子,空气清晰,白云朵朵,微风像温柔的手指拂过人的肌肤,倾城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陈留王忍不住拥住她,亲了下她的脸蛋。 倾城幸福地闭起了眼睛,也就在这时候,竟然有数股僵尸悄悄地向着他们而来。陈留王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这群僵尸围住,陈留王武功不弱,但此刻身边只有四个普通的侍卫,上官敬等人都在城里忙碌着,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种境况,陈留王立刻向侍卫道:“不能硬战,打开缺口,冲出去。” “是!” 然而僵尸们是没有理智的,他们会抓,会咬,会一涌而上,又人数众多,仅凭四个侍卫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四个侍卫便受了伤,眼眸里都露出绝望的神情,倾城目光冰冷,就想出手的时候,忽然从侧面又冲过来一些人,领头者居然是尹铉,尹铉的加入缓解了陈留王这边的困境,然而还是不能完全突破这个困境。 最后尹铉大喊,“我们兵分两路!尉迟兄带着嫂夫人走,我来引开这些人!” 然而,陈留王又如何肯让自己认可的兄弟经受这种危险呢?关键的时候,他把倾城推到了尹铉的身边,“尹兄,好好照顾她,我去引开这些僵尸!” 不等尹铉说什么,陈留王拿起大刀,便向这些僵尸砍去,同时大声喝着,“来啊,来追我啊!” 他当先跑了出去,果然,大部分的僵尸都被他吸引着走了。 这边儿尹铉眼见陈留王已经走了,立刻抱起了行动不便的大肚婆倾城,惹得倾城轻呼了声,却又并没有挣扎。尹铉抱着她往另外的方向而去,倾城仰脸微笑地看着他,待发现周围已经没有僵尸的时候,尹铉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却听得倾城道:“你这个家伙,倒演得一场好戏,你刚才故意将那些僵尸放出来,就是为了单独把我带到这里来吧?” 尹铉觉得她一双眼睛已经看穿了他,也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然而未等倾城回答,他已经一把将她扯入怀里,毫不留情地吻向她的颈和脸,“我太爱你了,倾城,我爱你——” 倾城并没有反抗,任由他亲吻她。 二人便如此这般滚倒在草地上,由于倾城怀孕的关系,尹铉只能点到为止,可即使这样,他也已经意乱情迷,而且得到倾城的欲 望愈加高涨。 倾城躺在他的胳膊上,道:“你现在说喜欢我,等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便不会再喜欢我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尹铉笑着问道。 “我很想沐浴——你知道这一路风尘,我的皮肤,实在是已经——” 尹铉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这有什么难?我带你去。” …… 当然,当尹铉发现,伺候倾城沐浴的两个侍女被杀,全身的血液都流尽,而倾城泡在温热的血液中,舒服的享受的时候,尹铉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太了解眼前的女人,也明白了她之前为何那样说。的确,若是一般的男子,见了这样疯狂的女子,定是吓也吓死了,如何还能喜欢她? 但尹铉当然不是一般的男子,他震惊了几秒钟后,就坐在旁边欣赏她沐浴的模样,觉得她身上有种很妖异的美,那是其他所有女人身上都不具备的。 倾城见状,便也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至少他不介意她如此,于是她也有几分爱上他了呢! 倾城是被尹铉秘密送回到驿馆的,这时候陈留王已经快要急疯了,他自己逃脱了那些僵尸人的追赶后再回头找倾城和尹铉,就怎么都找不到。正要再出去找,就看见倾城扶着后腰,已经来到了院子里,见到他便唤了声,“夫君,你没事,太好了。” 陈留王惊喜不已,走过去将她抱住,“夫人,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出事呢?你忘了,是尹将军带我逃走的,直到确定安全才将我送回来,不过他说他不宜在此露面,因此他已经走了。” 陈留王嗯了声,“这次真是要谢谢他了。” 正在这时候,曹项和刘成风,及杨筠松都走了过来。 倾城正要给曹项施礼,眼目看到他身旁的杨筠松,顿时腿一软,要不是陈留王扶着她,她便要跌倒了,饶是如此,她亦是有些站立不稳,向陈留王道:“我不舒服,王爷,我能不能先回屋休息。” 杨筠松却是镇定得很,只是没事人似的冷眼旁观。 陈留王歉意地向曹项道:“倾城自从怀孕,身子就差,还请皇上见谅。” 倾城是个美女,如今更是个楚楚可怜的美女,男子对于美女一般都是极为宽容的,曹项并不介怀,道:“快扶她进去吧。” 刘成风此人心倒是细,见二人离开,向杨筠松道:“素闻杨公大名,果然名不虚传,今次这场僵祸,若不是杨公出现,实不知会发展成何等模样。” 杨筠松道:“过奖了。” 刘成风又道:“刚才看陈留王夫人的样子,似乎是因为见了杨公被吓到,想必杨公仙风道骨,妖物自然是害怕的。只不知,杨公有没有看出来,这女子到底是人是鬼?” 杨筠松笑了起来,“陈留王夫人美貌端庄,自然是人。” “你——”刘成风咬咬牙,满脸的不甘心,他确定杨筠松看出些什么来了,然而却不肯说出来。刘成风不知道他为何不肯说,只道:“杨公如此袒护她,莫非与她是一伙的?” 杨筠松呵呵一笑,道:“天色不早,杨某还有些事没完成,先行一步。”说着向曹项微微施礼,便潇洒离开了。 刘成风刚要对曹项说什么,听得曹项道:“成风,你立功心切,朕心里明白,但是也不能随便指认妖物。杨公高士之名在外,百姓皆对他尊重,而且这次僵祸的确是他制止,你又何必口不择言乱说话呢?再说朕看那陈留夫人,也不过是个过于美貌的弱女子罢了,成风你还是莫要揪着她不放。” 刘成风还想说点什么,但见曹项眉头微拧,似乎已经很不满意他了,他只能狠狠咽下没说完的话。 第523章 你我之间,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 第523章 你我之间,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 吴郡的事情基本已经解决了,尉迟靖心头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在众人决定撤离吴郡的头一天晚上,杨筠松求见了陈留王。 二人一番客套话后,杨筠松道:“陈留王,您身边的那女子,来历如何,不知道陈留王确实知道吗?” 陈留王想了想,道:“杨公,是不是刘成风在您面前说了些什么?” 杨筠松道:“刘成风些微道行,还没入老夫的法眼。” 陈留王一听这话,便知是杨筠松自己看出来什么,当下道:“倾城,是我在大约半年多以前,于河边所救,当时她气息奄奄。救了她后,她因为受了什么刺激,已经将前世全部忘却,所以她的来历,便是她自己也不知呢。不过看她形貌,大约亦是异族行脚商出了什么事,流落在此而已。” 杨筠松又道:“陈留王一定很爱你的夫人。” 陈留王点点头,“为了她,我可以付出一切。杨公,其实一个人的来历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她现在是我的夫人就好。” 杨筠松轻叹了声,道:“老夫善观人相,王爷这位夫人,只怕将来是要延祸陈留一族的,她来历不凡,心怀叵测,还请陈留王自行留意。” 陈留王见他说的认真,当下也并没有生气,只道:“谢杨公指点。” …… 就这样,众人因为僵祸齐聚吴郡,吴郡的事情解决后,又由这里分开,分头而行。 尉迟靖注意到,在陈留王和倾城离开吴郡行往陈留的时候,尹铉其实是站在高高的山头上目送他们离开的。只不过陈留王并没有注意到他,反而是倾城注意到了,掀开了轿帘向尹铉张望。 而钟氏也的确是怀孕了,不过皇帝并没有打算把这个平民女子带回宫,而是依旧将她安顿在吴郡,又说等回宫后安排好一切再来接她,钟氏得了承诺,况曹项给她留下了相当大的一笔银两,钟氏最终接受了这个安排,但是恳求皇帝一定要早早来吴郡接她。 由此,尉迟靖倒是终于相信了,夏炚的确是曹项的第七个儿子。奇怪的是,为何他对自己的身世似乎并不确定,后来要以天烬号立国呢? 一路顺利回到陈留,似乎所有的一切又恢复平静。 只不过杨筠松的话,时时浮上陈留王的心头,有时候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倾城倾国的倾城,就会看得愣住了。杨筠松的意思,陈留王不是不明白,可是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女子是妖物。 然而少女被杀案,再次开始了。 陈留王让上官敬展开大肆的调查,这次算是倾其全力了,然而线索渐渐地集中到了陈留王府。 尉迟靖还在暗自庆幸,这太好了,终于要真相大白了。 然而陈留王怀疑归怀疑,对倾城依旧是一如继往的好,甚至对她更好,没事时就喜欢去倾城的屋子里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还抚着她的肚子,有时候会爬在她的肚子上听肚子里小孩的动静。 有一日,上官敬道:“按时间算,今夜恐怕又会有少女被杀。” 陈留王微微一怔,“过得真快。” 上官敬道:“王爷,耽误的时间越久,受害人越多。” 陈留王相信上官敬已经查出什么来了,只不过没有明说。 “知道了。”陈留王叹了声,“今夜派人加强巡逻,特别要叮嘱,女子莫要单身出行。” “是。”上官敬领了命离开了。 上官敬刚走,便有个奴婢来问,“王爷,夫人问您,今夜要不要过去?” 陈留王道:“今夜很忙,不过去了,让夫人早些休息。” “是。” 奴婢去回复了,陈留王却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看似闲溜达,便到了倾城的住处,明明是在自家的院子里,陈留王却轻手轻脚,做贼似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就见倾城正坐在镜前梳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但人还是那么美,陈留王似乎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刚想转身离去。 听得一个丫头道:“夫人,已经备好热水,是沐浴的时候了。” 倾城嗯了声,却又道:“今夜不在这里,我要去泉屋。” 泉屋就是温泉池,丫头听闻,劝道:“那里到底曾经死过人,夫人现在有孕在身,还是莫要——” “住口,本夫人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这丫头来多嘴!” 那丫头吓得不敢再说话。 这么久以来,陈留王也是第一次见到倾城如果凶悍的表情,那眸子寒冷如冰,竟是令人不寒而栗,这还是他认识的倾城吗? 倾城将头发上的珠钗都取了下来,只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色衣裳,就往泉屋行去,倒也不叫其他人陪着,连近侍都不许跟着她。陈留王倒是暗中随着她来到了泉屋,并未见什么异常,反正泉屋长年四季都是热水,她不想让人伺候围观也是有的。 倾城独自进入泉屋,将身子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 陈留王则一直守在泉屋外。 起先并没有什么不对,天气越来越凉了,夜风越冷,听得树上簇簇,间或有树间落下来。 就在这簇簇声中,忽然有东西从树稍之上掠过,陈留王定晴一看,却是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此人身穿黑衣又蒙着黑巾,如同夜色里的一抹幽灵,而他的左右手,却分别拘着两个两个被绑起来不得动弹的少女,此人动作利落,直奔泉屋,那身法步法,绝非一般武林高手。 陈留王的心蓦然一沉,然而人命关天,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当下也直奔至泉屋而去。 与黑衣人前后不过相差片刻,他进入的时候,只见那两个少女已经成为了死人,脖颈上血还在往沐桶里流着,而倾城更是泡在血中,见他进来,也不由得一惊,接着示意那黑衣人,“快走!” 黑衣人见状,也不管那两具尸体了,转身就往泉屋外而去,却陈留王截个正着,二人立刻四拳相接。黑衣人的武功不弱,陈留王也非普通角色,二人这一打,立刻就发觉对方是硬把子,当下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出拳快如流星,每拳都是直击要害,短短的时间里,二人已经过了四五十招,各有损伤,最后一招过后,二人皆捂着腹部,神情痛苦,那人不顾身体疼痛,转身又往外跑去。 陈留王正举步要追,听得倾城在他身后唤道:“你抓他干么?都是我的错。” 陈留王的脚步蓦然顿住,只这一犹豫,黑衣人已经冲出泉屋,轻功了得的他上了树稍,脚踩着树叶似的,往府外而去了。 陈留王久久没有转过身,似乎是不敢面对如此残忍的真相。 倾城也并不勉强他,觉得这血不能浪费了,依旧让鲜红温热的鲜血浸润着自己的皮肤。 泉屋里充满着血腥的味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留王抱着倾城从泉屋里走了出来,这时候的她已经洗得白白净净了。 至始至终,陈留王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他却一如继往的温柔,将她安顿在榻上,并且替她掖好被角。 之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倾城终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王爷,你是打算不再搭理臣妾了吗?” 陈留王终于回头,看着这美艳的女子,目光深沉,却又充满着不解和凝重,“我只问你,你用少女的鲜血沐浴,是一种习惯,还是必须?你是妖,还是人?” “这只是我的习惯罢了,王爷,您贵为陈留王,陈留的一切应该任您欲索欲求罢了,我只是需要几个少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我是人是妖,全看王爷你了,你说我是人,我就是你的人,你说我是妖,我就是你的妖。” “按照你的习惯,是不是接下来的十天,不会再有人受害了?” 倾城捂着嘴巴一笑,“王爷,干么说得这般难听?这些女子,天生就是贱命,若是她们不把鲜血供济于我,到头来也是被生活折磨而死。反正都是死,不如让她们死得有意义些,又有什么不好?” 陈留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害人害得这么理所当然,更没想到,自己睡榻上的女子,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着她笃定的神情,他知道一切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她绝不会后悔自己的所做所为。 这样愣了半晌,他轻轻地拧了下她的脸蛋,“好了,你赶紧睡着,我和你之间,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倾城问。 “没有什么意思。”陈留王话说的含糊,然而目光坚定。 倾城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陈留王从屋子里出来,忽然有些无力,走了几步,靠在柱子上,微闭双目。 尉迟靖能够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据说陈留王一生忠诚,爱护百姓,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子民居然是死于自己妻子的手中。可惜他心里的矛盾与痛苦,里头的那位妻子竟然全然不能体会呢!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假如这个倾城,当真是三百年前天烬那个用少女血沐浴的老妖怪,她当初那么高高在上,对于天烬所有的一切欲索欲求习惯了,思维定式不易改变,说不定如今还会责怪陈留王对她过于苛责了呢!她是没有办法理解生命的保贵的。 尉迟靖也不由轻轻地叹了声。 陈留王整夜未睡,第二日清早,早早地来到了沈青处。 沈青微笑着将他迎进来,“玉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养成功,如今已经雕成了一对玉狮子,早已经等着陈留王您来取了。还有,萧东壁在陈留王赶去吴郡的时候已经离开了,临走时说,陈留王必守信用,就算他不等在这里,这对玉也有他的一份,所以他不等了。” 陈留王勉强一笑,“他倒会激我。” 二人到了花厅,一会儿,沈青端着两个盒子出来,两个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两只青玉狮子,狮身油润饱满,狮相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双鸡血石的双目,虽然红的发艳,然而不知为何并不感到邪气,反而有种威风禀禀能拿来挡煞的感觉。 “玉好,雕工也好,当今世上,恐这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一对了。恭喜沈姑娘将玉养成,也佩服沈姑娘如此的好手艺。” 这对狮子尉迟靖也是认得的,如今它们全部都在萧齐君萧衍的手里。 沈青笑道:“王爷过奖了。” 陈留王拿起狮子就准备离开,站起来后,却忽然脚步踉跄,大约是整夜未睡,心碎神伤,此时竟有些不支。 沈青忙扶住了他,“王爷不舒服,可在这里休息片刻。” 陈留王只好又坐了下来,略有尴尬地道:“大概是着凉了。” “病来如山倒,特别是你们习武之人,若不生病还好,一生起病来比普通人还要生得厉害。” 说着便让人去弄些香茶过来。 一手又搭在陈留王的脉上,陈留王略微好奇,“沈姑娘还会医术?” “只是略懂而已。”沈青谦虚地道。 把完脉后,沈青道:“王爷只是急怒攻心,又兼情绪低落而至气血不济,需要好好休息一两天调理情绪,其他的并无大碍。” 陈留王没想到沈青,只通过把脉就把他的情绪摸得七七八八,当下有些尴尬地道:“倒教沈姑娘见笑了。” 沈青笑道:“王爷肯在陈留保我安全顺利将此玉养成,完成家族几代的心血,已然对沈青有着大恩,况又高价买进,让沈青下半辈子衣食无优,沈青不知如何感激,又怎么会笑王爷。反而因为不能为王爷分忧解难,感到愧疚。” 尉迟靖听到这里,才知道沈青之所以能够将此玉顺利养成,亦是因为陈留王的帮助,当下对沈青更有了好感。 兼她与沈婥的面容相貌相似,尉迟靖几乎已经将此女子认为是自己的娘亲了。 沈青说着,又道:“虽然身体是无大碍,但是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也会出大事,所以王爷还是要好好调理休息才是。” 陈留王听着她说话,心里头更加沉重。 脑海里只闪着倾城的模样。 沈青点了一柱香,道:“王爷不如在这里休息片刻。” 陈留王陷入到思绪中并没有回答她,她便出门,将厅门关了起来。 香的味道渐渐地充溢到空气中,陈留王的确感到困乏,一会儿功夫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下午时分,他这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呢!觉得失礼,立刻站了起来,推开门却发现院子里无人,陈留王知道沈青是个清静人,这时候大约也不想让他太尴尬,他心里一边赞叹此女的体贴和善解人意,一边接受了她的好意,直接抱起玉盒,便离开了。 尉迟靖看到,待他出门后,沈青才由一片花树后面走出来,对身边的宝儿道:“陈留王是难得的好官,陈留百姓过上平稳的日子都靠他。只不是他有什么样的烦恼,居然折磨自己至此。” 宝儿当然不能代替陈留王回答,只是沉默着。 再说陈留王,回到了府内,便立刻唤来上官敬,把其中一只玉狮子交到了上官敬的手中,叮嘱他亲自送到萧齐国萧东壁处。 上官敬领命去了,却又道:“属下这一去,来回得二十天左右,少女被杀的命案还未结束——” 上官敬感觉到,陈留王是故意支开他的。 果然,陈留王道:“此案本王会接自接手,你不必管了。”又叮嘱道:“此玉狮子是萧齐君亲自看好的,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派别人去,本王也实在不放心。” 上官敬道:“属下明白,属下领命!” 就这样,上官敬被支走了。 陈留王又抱着另外一个盒子,到了倾城处。 倾城正在院子里喝香茶,见到他,立刻面带喜色地迎上来,“王爷,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陈留王笑笑,从盒子里拿出玉狮子,道:“你瞧这是什么?” 倾城眼睛一亮,将那玉狮子拿在手中轻轻地摸索着,叹道:“这真是少见的好宝贝,其实关于玉师陈,我也是有些了解的。只是从未真正的接触过,没想到他们的手艺当真是非常惊人。王爷,这是送给我的吗?” “嗯。这个玉,本王已经盯了很久了,直到今日才算功成,送给你。” 倾城高兴地扑到了陈留王的怀里,又道:“太好了!听说这种养出来的玉,还有清心凉体的功效,以后我竭休时要把它放在我的被子里。”她说着笑起来,一幅幸福至极的样子。 陈留王笑笑,抚着她的头发道:“好。” 尉迟靖看到这一幕,实在不能理解陈留王,假如他真的爱护百姓,为何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还纵容倾城?甚至对她比以前似乎更好了呢?难道男人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女子,而妄顾他人性命吗?这实在是——她此刻,实在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陈留王。 然而,很快她的想法就被改变了。 第三天的夜里,之前在吴郡露过面的杨筠松,忽然秘密出现在陈留王府内。书房里的气氛略微沉重,杨筠松端坐宽大的椅子上,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模样,然而只是微笑地瞧着陈留王,默默地喝茶,并不说什么。 而陈留王借口要看卷宗,迟迟地不开口,偶尔抬头,也只是道:“让杨公久等了,实在是——” 杨筠松则宽和笑道:“无防,王爷可以看完卷宗再谈别的事。” 其实陈留王此举,已经是对杨公很不尊重了,但是杨筠松似乎很能理解,从始至终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更没有拂袖而去。 尉迟靖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句,“师父就是师父,函养大大地好!” 这样又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从刚刚入夜直等到子时了,才见陈留王终于放下了卷宗,揉揉眉心,抬眸时欲言又止,杨筠松见他疲累的样子,道:“王爷,有些事不必着急的,明天再谈也可。” 陈留王如同松了口气,道:“也好,明日再谈吧,今夜这么晚了,实在不敢耽误杨公休息。” 杨筠松站了起来,道:“如此,杨某就先行告辞了。” 陈留王眼见着他转身,即将出门,却不知道为何又唤了声,“杨公!” 杨筠松转过身,一双眼睛像是洞悉了陈留王的内心。 陈留王的面色终于浮上一层尴尬的红,“杨公,对不起,我——” 杨筠松道:“没有关系。” 说着转身又要出门,听得陈留王终于问了句,“杨公在吴郡,对我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杨筠松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着陈留王道:“王爷,不知您说的是哪番话,哪件事?” 其实尉迟靖觉得,杨筠松定然已经知道陈留王指的是什么,只是非要逼得他自己说出来才行。 陈留王面色更加尴尬,在杨筠松的面前,这位堂堂的王爷,终于表露出了孩子般的无措。 “倾城——她是妖物吗?”陈留王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杨筠松答道:“是。” 第524章 夫妻反目残杀 陈留王蓦然激动起来,“杨公,这怎么可能?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妖物存在!以前我常听人说,这世上有妖精,可是我自小长这么大,一个妖精都没有见过!倾城或许是有些怪僻,但她不是妖物。” 杨筠松笑了起来,“陈留王又何必自我欺骗?你定然是心里有答案了,只是需要杨某为你确定一下而已。” “不,我并没有答案。”陈留王又渐渐地平静下来。 “那,接下来会怎么样?”陈留王又问。 “此女生存在这世间,至少三百多年,陈留王一定听说过天烬国灭亡时期的事情,当年天烬灭国,皇帝霓兮携所有财宝,弃百姓而去,进入天烬大墓自保,而皇后桑日娜娜因为总是喜欢用少女血沐浴,而被围困皇宫,生死不知。” “少女血?”陈留王重复了这三个字,还是难以置信,“不能单凭少女血这一件事,就认定她是谁?她是我的王妃,并不是什么三百年前的桑日娜娜。” 陈留王一边肯定,一边否定。 尉迟靖的心里难受起来,她能理解陈留王这矛盾的心情。 杨筠松又道:“霓兮逃了,桑日娜娜无处可逃,其实是因为当初的燕王率领巫族人,将她困在皇宫内,可惜后来,她还是逃了。” 陈留王有些意外,“听说燕王雄才大略,为了百姓而甘当叛臣,背负千古骂名推翻天烬王朝,助自己的敌人曹氏立新政新国,而且他擅长风水术法,据说当时是无人能敌,为何那位天烬皇后,竟然能够从燕王的手中逃走?这有点太不现实了,一个女子,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从燕王和巫族人联合起来的圈子里逃出。” “本来,的确是这样,不过王爷还是过于小看了此女,她本来便是一个术数高手,又是国教祭司,她所握权柄一点都不比当时的皇帝霓兮小,所以她周围有一大批支持她的信徒,后来,她是在曹氏先祖的帮助下,逃走的。” 陈留王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与邾国先祖皇帝扯上关系,一时间愣住了,好半晌才道:“这不可能是真的,当年邾国与燕王大破天烬的事情,有详细的记录在案,却并没有杨公所说的这一段。搀” 当然是没有,就算这件事是真的,又如何能够记录在案呢?这可是牵扯到邾国先祖皇帝的事情啊。 无非还是此女倾城容貌引来桃 色事件而已。 “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都是真的,因为邾国先祖皇帝与当时的燕王闹翻,这件事就是主要的原因。而这件事,将给邾国带来大浩劫,凡是曹氏子孙,继承王位的,对这件事都知之甚详,只不过传到这一代,口口相传,可能已经有不符合事实的地方,而且当今皇上,恐不知此女已经逃出倒阴阳八卦阵。” 陈留王道:“倒阴阳八卦阵,又是什么东西?” “当年,先祖皇帝帮助此女逃出,又秘密将她带回到邾国都城安阳,本来可能是打算好好安置她的。但是渐渐地发现此女行事偏激,而且性喜杀戮。本来打算秘密金屋藏娇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此女不但要夺权,而且还要夺命,先祖皇帝无奈之下,请来高人,秘密修建了倒阴阳八卦阵,将此女连同她的信徒,全部杀害压在阵下。只是此女当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逃得了一命。” “如今百年时间又过,以她的能力,逃出来一点都不难。”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一个人,又岂能活到几百岁而不老不死?还有,就算她真的逃出来,就凭一个她喜欢用少女血沐浴,就能定论她便是那位天烬皇后吗?”陈留王依旧觉得不可信。 “王爷即不信杨某,杨某再说多少也是无济于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此女的存在,必将成为邾国的大难。不但在于当年邾国先祖在救了她后,又那么残忍的对待过她。也在于她的野心,绝不容许她平庸地过余下的生活。” 陈留王听闻后,只是沉默不语。 杨筠松道:“话以至此,如何做,还是请王爷自行做主,杨某先告辞了。” 杨筠松说着,便退出了房间,并替陈留王关上了门。 陈留王的脑海里响着杨筠松之言,一时间僵住了很久。 最后,他道:“无论如何,本王不信世上真有不死不老之人!倾城,不是妖物!”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从杨筠松的话里,尉迟靖却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原来这倾城,果然是假名,她原本就是桑日娜娜。对于这一点,尉迟靖是相信杨筠松的,因为她知道杨筠松是谁,他是从前的燕王啊,他是绝不会无的放矢,把随便一个女子说成是桑日娜娜的,倾城见到他便不舒服,可知二人原本就是相识的。 而且关于秘密修建倒阴阳八卦阵的事情也早就被证实了,并且也知道阵下压着的人正是桑日娜娜。 以前尉迟靖无法串连起来的事情,渐渐地有了头绪。 对于陈留王的固执,尉迟靖也能理解。有时候她会爬在陈留王的耳边道:“父亲,原来你对爱情亦是这样的坚持,就好像女儿明知道曹炟有可能是我的仇人,我却依旧放不下他一样,父亲,你为什么不遗传点好的给我,把这种东西遗传给我,徒增我的烦恼而已。” 话虽如此,发觉自己与父亲有相似的地方,心里还是蛮自豪和骄傲的,只是见他这样难过,她还是心疼。 这样又过了两三天,陈留王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残忍的用少女血沐浴的人般,依旧对她好到不行,你侬我侬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倾城沉浸在爱河里,人似乎又更加漂亮了些。 有一天夜里,倒是有个黑衣人,悄悄地进入了倾城的屋子里,她正含着笑在睡着,但是那人一进屋,她立刻就感觉到了,只是隔帘看了一眼那人的影子,便笑道:“你还敢来?上次被他追得那样狼狈,不怕这次再被发现,他会杀了你的。” 那人掀开床幔走进来,取下脸上的黑巾,“为了你死,我甘愿。” 说着忍不住将倾城的脸捧起来亲了一口,倾城并不拒绝,但他再要动手动脚,就被她把手拍打了回去,“你莫要如此,你帮我做事是你心甘情愿的,你若真死在他的手里,只能说你能力不及人,我反正也不会心疼的。” “好个狠心的女人!”这黑衣人忍不住又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下。 倾城却只是咯咯地笑。 尉迟靖看到这人的面容,却觉得恶心不已,却正是尹铉。原来尹铉与倾城,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背着陈留王打情骂俏。 而且之前那些被杀的少女,也必是尹铉替倾城出手。 尉迟靖此刻,对尹铉的恨意又上升到了一个空前的层次。 就见他与倾城打情骂俏了一阵子,倾城忽然告诉尹铉,“诺,他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了。” “什么?”尹铉吓了一跳,“就是上次发现的吗?我以为你会像之前一样,编个故事糊弄过去,反正你说什么,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信的。” “他不是任何一个男人,他是陈留王,我若骗他,他定不会原谅我了,所以我没有否认,他反而对我很好。”倾城说着,脸微微一红,又眨巴着大眼睛道:“尹铉,我觉得我真的爱上他了呢?你知道我从小长到这么大,似乎从未真正的爱过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好爱他——” 此时的倾城,如同一个怀春的少女。 尹铉不服气,“我也能接受这样的你,怎不见得你这样爱我?” 倾城捂唇一笑,手指在他的脸颊上划了下,“你反正也不会介意我爱不爱你,你只介意你能不能爱到我是不是?现在我给了你机会,你只有好好表现的份儿,哪会有你叫屈的份儿?” “你这个坏女人,就知道欺负对你好的人!”尹铉似乎恨得牙痒痒,但拿她却毫无办法。 半晌,才忧心忡忡地道:“他真的知道了?” 倾城点点头,“嗯。” “以我对陈留王的了解,他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倾城,他对你好,未必是真心的,你可得防着他一点儿。他这种人,满怀的正义,天下,百姓,实际上就是古板又无情,你千万莫要相信他真的会忽略你这件事。” 倾城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几条人命而已,我这般美貌倾城,牺牲几条人命就能让我开心,他不是应该乐意接受吗?” “你——”尹铉觉得倾城的想法,有时候实在是非常人的想法。他就算反驳也是没用的,为免得罪美人,尹铉只好道:“是是是,几条人命没什么,但是美人你的人命就很重要了,我可不希望你出丝毫的危险。” 倾城到底亦是活了几百的人,半晌道:“我能明白你的关心,你放心,人心险恶,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尹铉这才点点头,“再过两日,便又是你习惯的那个日子,这次——” “为了不再惹他不开心,这次就算了吧。再说,孩子亦是快要出生了,按道理说为了给孩子积些福份,我不该在这期间做这种事。可是肚子里的小家伙让我很难受,我为了他牺牲这样大,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将来也未见得会对我好,所以我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他而牺牲自己。不过为了陈留王,我倒愿意妥协一下。” 她这样说,似乎是觉得,自己真心是深爱着陈留王的。 尹铉也没多说什么,又在她额上吻了下,“你既然这样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这样的付出他是看不到的。我先走了,我明天还会来的。” 倾城笑道:“莫要来得太频繁了,免得被抓住,到时候我可不会替你说情。” 尹铉只得又骂声,“无情的贱人!” 倾城却只是笑,并不回口。 但是等到尹铉离开了,倾城的脸上便爬上了浓重的阴郁,很明显,尹铉的话还是让她有些担忧的。 果然第二日,陈留王再来看她的时候,她便在他的怀里撒娇,“王爷,你会不会因为我杀了人,而觉得我应该给他们偿命呢?” 陈留王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倾城,我们恢复不到过去了。” 倾城的眸光微微一冷,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回到屋子里,她第一次大发脾气,将屋子里很多的东西都砸了,因为怒气而使得脸孔变得尖锐凌利,她的美丽大大地减了几分。她也不叫人进来收拾东西,就坐在这样的一堆碎裂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满满都是漠然和幽怨之意。 尹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废墟中的样子,在他的心目中,倾城怎么样也都是美丽无双的。 轻轻地拥住她,他问,“是他惹你生气了?” 倾城没好气地道:“他居然说,我们恢复不到过去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然,他是不会放过你的,倾城,你要早做打算才好,若是他真的决定不放过你,恐怕你很难逃出他的手掌心。”尹铉边说着话,边轻轻地吻着她的颈,却见镜子里的倾城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即使恢复不到从前,他也断然不会杀我,我知道他爱我。” 尹铉微怔了下,“这要如何证明呢?他不杀你,或许只是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而已。” 倾城略微失神,“是这样吗?是为了这个孩子?” 尹铉不置可否,又道:“倾城,不如我带你离开。” “离开,去哪?” “我在哪,你就去哪。” 倾城咯咯一笑,“虽然人家都说什么南陈北尹,邾国有你们这二位将领,自然是铜墙铁壁一般。但是始终南陈在前,北尹在后,你和他比,还差了点儿,尹铉,无论是外貌,还是成就,你都不如他,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子都会选择他而不是你,你瞧,你现在不是只能偷偷摸摸的来到他的府中吗?” 他的话让尹铉的脸色变了几变,终究道:“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他的,难道那时候,你就愿意跟我了?” “这还要看情况,看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你也愿意给我生孩子?”尹铉又接着问。 “我只给天下第一等的男人生孩子,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让我替他生孩子。” “他陈留王算得上天下第一等?也不过是个外姓王爷而已,上面还有皇上呢!” “你倒觉得,地位高便是天下第一等的男子?我却不以为然,这种男子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关键的时候还不是会撇下侬家,独自逃跑?最最是无情,便是天家男子。我所说的天下第一等的,便是陈留王这样的,重情重义,得百姓爱戴,遇事绝不会逃跑,能够马踏千里江山的人。” “他做的,我也能做。”尹铉如此道。 倾城并不与他继续辩驳这个问题,却忽然身子一软靠在他的身上,“可你比他奸诈,你可听说过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戏?你与他称兄道弟,彻夜长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如今怎地就要戏起他的妻来?就冲着这点,你就落了下风,永远也不是第一等的好男子。” “你——”尹铉气结,但倾城似乎说的又非常有理,他辩驳不得,忽然抱住她在她的身上啃了几下,“算了,为了你,即使变成天下最下等的男子又如何?” 他这话又惹得倾城咯咯笑起来。 这还真是愿打的愿挨,也真正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二人一番温存后,尹铉又道:“你说他绝不会杀你,我却说他杀你是迟早的事儿,如今忍耐你不过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 倾城的好心情再次被破坏,沉默着不说话。 尹铉又道:“这孩子,我不喜欢。”他似乎已经觉得倾城就是他的女人了,他的女人却怀着别人的孩子,他当然不喜欢。 倾城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句话,只道:“铉,我忍不住,没有血,我会死的。所以,我不想忍,你说的对,他若真爱我,自然会忍耐我这个习惯。” “嗯?”尹铉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后日晚上,我还是需要两个少女。”倾城如此道。 尹铉紧紧地凝视了她片刻,终于点点头道:“你做的是对的,不过你在冒险,他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他杀不了我,再说,你会救我,对不对?” 尹铉终于狠狠地点了下头,“若真是这样,我愿意一辈子为你提供你想的。” 他其实已经对倾城许下了血腥的诺言。 倾城的眼睛里闪着光,终于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下,虽然只是那么轻柔的,却已经让尹铉意乱情迷,只觉得这生为她做什么,便也是值得的。 又要杀人了。 尉迟靖叹了声。 再说陈留王,始终还是下定不了决心,他似乎是打算再给倾城一次机会的,所以在当夜,他让人紧紧地围住整个陈留王府,免得有人送来少女,也叮嘱了门童和奴婢,盯着倾城,不许她走出府门半步。这当然惹得倾城很生气,但她也只是漠然地坐在镜子前,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到了该要沐浴的时候,她便穿了一身白色,从屋子里走出来,却发现夜色中,陈留王孤独地站在院子里,听到门响,他转过身来凝望着她。 她微怔了下,之后仍然笑着道:“来了,怎么不进屋?” “哦。”陈留王应了声,便向她走来。 二人又重新回到屋子里,倾城觉得自己身上有点粘腻,不太舒服,因此有些坐立不安的,陈留王见她如此模样,便轻轻地拥住她,“夫人,人的鲜血,真的那么好吗?” “自是好的。”倾城回答的干脆利落,同时也很敷衍。 陈留王又道:“以后,别这样了,好吗?” “你说你爱我,你便忍心看着我难受?” “伤害人命,有损阴德,有伤天寿。”陈留王如此答。 “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正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些年,你陈留王数次率兵出征,战场上斩杀被你斩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战场上每次因你而死去的人,又有多少?再说,什么损阴德,伤天寿,都是那些杀人者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随便说的而已,我的确是杀人不少,可我我还不是好好的活着?我还活得很年轻,漂亮。” 这话立刻让陈留王想起了杨筠松说的话,他说倾城是不老不死的天烬皇后,是妖物。 陈留王觉得劝服不了她,只将她狠狠地拥在怀里,“为了我,也不行吗?” 这次,倾城却不再说话了,只是返身轻轻地抱住陈留王,道:“我爱你。” 这温柔的声音,令陈留王的心悸痛,二人便这样相拥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这样相拥着入睡。 然而,陈留王即使用双臂紧紧地拥住倾城,却依旧没有办法使倾城打消沐浴的念头,黑暗中她睁开了眼睛,缓缓地拿开他的手,又凝视他一阵,便悄然出门去了。 而其实陈留王也并没有睡着,他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她进入泉屋,他也迅速地跟了进去,只见浴池旁早已经绑来了两个少女,黑衣人是提前将少女送来的,此时当然已经走了。而倾城手中拿着匕首,正准备放这两个少女的血,陈留王忙喝了声,“倾城住手!” 然而倾城明明看到他进来了,依旧利落地刺下去,两个少女惊愕的眸子顿失光彩。 她们的血喷到她的身上,她转身,看着急奔过来的陈留王。 丝毫没有一点点不安的神色,“王爷,我爱你,你也该爱我才对。我只是需要她们罢了,没有她们,我很快就会变老,我会死。你既然爱我,又如何能看我落到那样的地步?” “你——你这个狠毒的毒妇!”陈留王终于骂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这次若不是他心软,这两个少女又怎么会死? “毒妇?”倾城似乎觉得陈留王未免说的太严重了,又道:“我也只是为了王爷着想而已,这两个女子已经见到了我的面容,她们知道我是谁,若是让她们活着出去,大家都会知道你陈留王的妻子是个杀人魔,到时候你还怎么混啊?所以,我是为了你和我而已。” “满口谬论!”陈留王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刚才在屋中相拥的温暖,就好像是场梦。 之后,忽然道:“倾城,我要杀了你。” 倾城怔了下,“杀我?” 她似乎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微微地仰起小脸,笑道:“好啊,你来杀我啊!” 陈留王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她脚下,那两个少女的尸体已经完全不再动弹,她们的鲜血流得满地都地,往大泉池里缓缓地流淌着,一大片泉水被染上红韵。 陈留王抬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柔细的脖子,之后他的手渐渐地收紧。 起初,倾城的脸上还带着挑衅的笑容,但是当她呼吸急促,而他的手却越收越紧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变成了惊慌,眸子也蓦然张大,她似乎根本不相信陈留王会真的杀她,她开始抬手试图扳开他的手,然而平常里,他那双温柔的抚摸过她的手,此刻如钢铁般坚硬。 她的小脸涨红,甚至渐渐地有些发紫,她觉得眼前发黑,自己的肺也快要暴炸了,她真的要死了呢,而他还是不松手。 第525章 杀子 她的小脸涨红,甚至渐渐地有些发紫,她觉得眼前发黑,自己的肺也快要暴炸了,她真的要死了呢,而他还是不松手。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自己骗了自己撄。 这个男人,真的会杀了她。 心里被忽然涌上的寒凉,刹那间占满。 她想活,不想死。 带着这样的信念,与她心里的寒凉相背的是,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可怜楚楚,甚至流出了眼泪,痴痴地看着陈留王,接着她的手软了下去,她的身体也不再挣扎,甚至连眸子里的光茫也黯淡下去,最后脑袋一歪,便死了过去。 陈留王在这一刻,却终于松开了手,一时间痛然呼了声,“倾城!”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他探了探她的鼻息,似乎真的已经没气了,他不知所措痛苦抱住她,连唤着她的名字,“倾城……倾城……”他想抱得她更紧更紧些,似乎这样做她就可以活过来,他想把她揉在他的身体里,似乎这样,一切都可以重来,而不是现在这般的结局。 堂堂的陈留王,此时流下了涌汹的泪水。 就在这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狠狠一痛偿。 他惊愕低头看,只见倾城已经醒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丝毫没有温度,而她手中的匕首,却准确地插在他的左胸。 陈留王看着这匕首,又看看她,之后苦笑。 是啦,他与她,可能注定只有一个人能生存下去,而她既然那样爱护自己的皮肤,又怎么会甘愿死去? 倾城缓缓地推开他,站了起来。 陈留王也想站起来,可惜他受伤很重,已经无力站起来。 如今,倒是只能由着他摆布了。 却听得倾城道:“你不会死的,我就是要留着你的一条命,让你看看,背叛我们情感的结果是什么样的。王爷,当初你对我许下了那么多的诺言,现在却为了几条贱命便要杀我,你是真的想杀我,你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这种爱,我也一点都不稀罕。” 她蹲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恨,你。” 一字一顿,每个字里都带着浓浓的恨意。 陈留王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见她轻轻地抚了下自己的脖颈,那里被陈留王的手留下了几条印迹,她真的差点被他杀死呢! 她转身往泉屋外而去。 陈留王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尉迟靖虽然知道陈留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死去的,但还是很担忧。同时对于倾城这个女子的做事风格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个女子,她很会谈感情方面的事情,因为美貌与智慧并存,在男子里如鱼得水,可是她真的知道,爱——是什么样的东西吗? 陈留王这次受伤,一病病了近一个月。 从秋病到冬,第一场雪落下。 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陈留王这一日,才觉得身体好了些,走出来后,就觉得满目白雪。上官敬当然已经回来了,那只玉狮子他已经成功亲手送到萧齐君萧东壁的手上。对于府内发生的事情,上官敬虽然早已经有想象,但是弄到这个地步还是很意外,倾城自那夜里离开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陈留王也并未派人去找,只是后来在收拾倾城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她什么都没带走,却独独带走了那只玉狮子。 也隐隐有传言出来,据说倾城离开的那晚,满身是鲜血,却又绝美,一度有人说陈留府出了美丽的女鬼。 不管怎么样,倾城失踪了。 然而尉迟靖冷眼旁观,她当然知道倾城是跟着尹铉走了。 以尹铉的能力想藏一个女子,也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有一日,陈留王正在书桌前翻着公文,门像是被一阵强风吹开一样,带着寒意,只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出现在门口,那般熟悉的容颜,那般的美艳妖娆,那般的气定神闲,她还是老样子,不,似乎比以前更加的漂亮了,而她的手中,似乎抱着一个婴儿襁褓。 陈留王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却觉得这阵强风又消失了,女子就这样踩着冬夜的月光到了他的面前,带着一阵冷香的夜风,隐隐间似乎有股淡淡的血腥气,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很长时间的倾城。 她笑着道:“王爷,这么久没有见过你,实在是想念得紧。” 陈留王听着这声音,心里却升腾起一阵寒意,他看得出来,她不怀好意,而且她刚才进来的方式,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进来的方式,她果然是妖吗! “你来做什么?你手里抱的是什么?”陈留王连问两个问题。 “我还能抱着什么,王爷好好的算算日子,便也知道我抱着什么了。”倾城依旧笑得温柔。 陈留王心里一窒,忽然又惊喜,“莫非是——”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就要走过来,就见倾城轻轻一摆手,“你坐在那里别动,让我好好的把他送到你的面前。王爷,是个儿子哦!”倾城笑得有些诡异,陈留王只好坐着不动,只道:“快让我看看我们的儿子!” 倾城笑嘻嘻的,并不立刻放下孩子,只道:“王爷,臣妾这些日子,一直都很伤心呢!臣妾给王爷生孩儿,可是王爷居然要置臣妾于死地,想想都是心寒呀!王爷,臣妾这么久都没有来探王爷,不知道王爷可有想念臣妾,心疼臣妾,后悔当初那样绝情的对待臣妾呢?” 陈留王的心,此时只在孩子的身上,对于倾城说的这些,他似乎不想再思考,只道:“倾城,让本王看看孩子。” 倾城道了声,“好。” 只见她把孩子放在陈留王的书桌上,因为孩子太小,陈留王甚至不敢抱他,低首往襁褓里瞧着,只见孩子似乎睡得很熟,长长的眼睫毛,圆圆胖胖的小脸蛋,还有那只举上来的小手,真是令人见之怜惜。 倾城笑道:“王爷,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很可爱呢?” 陈留王嗯了声,“是很可爱。” 倾城道:“当然了,你长得这么英俊,我又这么漂亮,他当然会是这样的可爱了,他可还是个儿子呢!” 陈留王终于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然后轻轻地吻了下小家伙的脸蛋,接着却面容一变,连忙探手往襁褓内摸去,结果却摸到孩子冰凉的肌肤,甚至身体都有些僵硬呢! “他,他——他怎么了?”陈留王难以置信地向倾城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倾城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边笑着人却已经退到门边,“王爷,你那日如果杀了我,别说倾城已经死了,便是我们的孩子也死了,我那日能活着,只是侥幸,他什么都不懂,若不是他娘亲机智,他那夜就该死了,既然你如此不喜欢他,所以我将他生下来后,就替你杀了他了!怎么样啊,王爷,臣妾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陈留王看着手中已经僵硬的孩子的尸体,只觉得一口浊血涌上来,哇地一口,血液喷溅而出,有些则溅到了旁边的灯台和蜡烛上! 蜡烛倏地灭了。 这时候,尉迟靖才反应过来,这溅血的蜡烛,正是这时候留下来的。 借着月光,倾城似乎笑到停不下来,青冷的光影中,她的确像是一个女妖。陈留王蓦然拔出了腰间软剑,眸寒如雪,直向倾城刺去。倾城见状往后退去,二人一追一退到了院中,夜风吹过,树上的清雪被风刮下来,亮晶晶的,倒有些美,倾城抬眸看着这场景,道:“美是美,可是缺了情趣,你我二人在这样的时候如此拔剑驽张,实在是太不应景了。” “倾城,你是人是鬼?世上,怎会有你这样无情冷血的人?”陈留王的嗓音沙哑,“虎毒不食子,你怎可杀了我们的孩儿!” 倾城冷笑,“我不杀他,你又能记起我的些许好吗?我杀了他,这辈子你再也忘不了我,这一生,你都再也不能忘记我!我要你深深的爱我,若你不爱我,便深深的恨我吧,反正,我这一生,都要住在你的心里——” 倾城说完,笑着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很心痛?那你有没有想过,那夜,你对我下杀手,我也很心痛呢?” 陈留王的眸子里,似乎再也无情。 “倾城,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借口,你只是利用孩子的死来报复我罢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倾城却是漠然一笑,“好。你要报仇,来找我就好了。” 说完,却又对着他嫣然一笑,接着长袖伸展,直勾住一棵大树,人却已经如谪仙般飞上半空,在冬夜里,显出绝美。 陈留王也施展轻功追了出去,然而追到了府外,却早已经不见了倾城的踪影。 上官敬带着几个人也紧跟了出来,只见陈留王铁青着脸,却是道:“上官敬,无论如何,把她给本王找出来,找出来!” 上官敬还是第一次见到陈留王如此失态,忙道:“属下领命!” 陈留王抱着那孩子的冷尸,坐了整夜,第二日秘密办礼了丧礼。 之后,便叫人请杨筠松再次入府。 …… 尉迟靖也被这种情况吓呆了,万万没有想到,倾城居然会狠心地杀死她与陈留王的孩子,但是后来总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头,于是目光便随着倾城而去。 果然,倾城回到陈留,是有人相陪的,只是这人却不是尹铉。 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男子面容方正,很有男子汉气,看他的骨骼身手,该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夫人,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去吧。”那人道。 “回去?”倾城似乎并不确定。 “是啊夫人,尹将军得知您出走,就派属下来追,又得知您要来陈留,将军让属下一路护送夫人,将军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夫人还是莫要挑战将军的底线。” 这时候,倾城听到马车里有孩子的哭声。 面容一软,连忙上了马车,将孩子抱在怀里。 尉迟靖见这孩子白白净净,当真是漂亮极了。 当下明白了什么,恐怕倾城为了让陈留王心痛,就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去送给他,而她与陈留王真正的孩子,还在这里好好的活着,并没有死。只是可怜这孩子,这么小就已经背负了一条命债。 倾城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马车的帘幕放下着,外头那人并不能看见倾城的样子,倾城缓声道:“你家将军说不喜欢这个孩子,你家将军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数度想杀死我的孩子,为什么爱我,却不能接受我的一切呢?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那人答道:“夫人,没有哪个男人,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您得理解将军。” “那你说,我若带着孩子跟你回到你家尹将军身边,他还会杀了他吗?” “这个——属下不知。想必不会,尹将军对您一心一意,自也是能容得下这孩子了,只是夫人却也不能对将军提太多的要求,毕竟这孩子不是他的孩子。” “这么说,这孩子若是生活在他的麾下,想必以后也没有什么前途了。” 外面那人却又道:“自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是会生活得好点的。” 倾城冷笑,语气却还是和缓温柔的,“可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与普通的孩子相比呢?他应该注定是不凡的。” 说到这里,二人都不再说话,孩子也不再哭了。 倾城道:“你进来帮我一下。” 外头那人有些茫然,但还是掀开了帘子,在车帘掀开的刹那,只见寒光一闪,倾城手中的匕首准确地深深刺入到他的胸膛里去,他惊愕地看着倾城,“夫,夫人,为何要,要杀我?” 倾城轻轻地将他的身体往后推,“因为我不能让尹铉知道这孩子将会去哪里。你们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那人瞪大着眼睛,身体往后跌倒,击起一地的冷霜。 倾城放下车帘,向车夫道:“我们走。” …… 吴郡。 快要夏天的时候,钟氏终于要生产了。 她躺在榻上,痛苦地哭号着,接生婆在后面大声喊,“吸气,用力!” 钟氏的手中拿着一封信,信上隐约可看到,落款是曹项。 钟氏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然而每每将这封信拿到眼前来,便觉得又有力气了。 原来曹项一直关注着她,得知她将要生产,特地来信安慰她。 她生出来的,可是皇子——七皇子。 在这样艰难的折磨中,终于曹氏感觉到身体一阵温热和轻松,接着传来孩子大大的啼哭声。钟氏一下子笑了起来,喘息着道:“快,快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接生婆笑嘻嘻地将孩子抱过来,“夫人您瞧,是个儿子唉——” 钟氏此时的目光其实是模糊的,严重的失血和生孩子期间的疲劳,此时一涌而上,她虽然看不清孩子,却依旧想要抬手摸摸他,结果隐约看到他手心里一颗鲜红的朱砂痣,那接生婆也看到了,惊奇地道:“这孩子将来一定是大贵人唉,人家说脚心和手心有红痣的,必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是承载上天使命的——” 钟氏心里也觉得好高兴,是啊,这孩子,注定是不普通的…… 她只觉得接生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她什么也听不见了,整个人陷入深幽的黑沉。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接生婆忽然走近,并且一刀刺在这个接生婆的后心。 接生婆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抱着孩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倾城这时候走了进来,看着那孩子因为摔在地上大声地哭泣,而且头部有血流出来,她啧啧了声,似乎万分同情,把自己手中的自己的孩子,接到刚才杀人的接生婆手中,又把刚出生的小皇子抱起来哄着,“乖乖,刚出生就受这么大的罪——唉呀,摔着脑袋了,将来定会成为个小傻瓜,这样活着,大概也没有什么意思吧,莫要再哭了,我是最不喜欢小孩子哭了呢——” 说着便用手捂住了这孩子的口鼻,孩子果然就哭不出声来了,一会儿功夫,那孩子便彻底地不动了。 倾城抱着怀里刚刚出生却已经被她杀死的孩子往外走,经过接生婆身边的时候道:“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吧?” 接着婆连忙点点头,“知道,知道。” 倾城出去了。 等到钟氏再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早已经没了刚才的杀戮气息,接生婆和两个丫头正在旁边管孩子,孩子躺在摇车里。钟氏的精神也好了很多,这时笑着道:“将孩子抱过来我瞧瞧。” 接生婆于是将孩子抱过来,“夫人醒了就好,孩子很乖呢。” 钟氏往怀里的孩子看了眼,不由地愣了下,“这孩子——” 原来这孩子不但胖乎乎的好可爱,而且根本不像是刚出生的孩子,黑黝黝的眼珠转来转去,还在吃自己的手指头。钟氏虽然是第一次生孩子,但总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有四五个月大小了。 接生婆忙道:“夫人好福气,怪不得生产那么困难,差点就大出血了,这孩子实在长得比一般的孩子要大些,这是好事呀,必是贵人身份。” 其实钟氏这孩子,是皇帝曹项的,这事附近多数人并不知道。 为了必免风波,钟氏当然也不会四处宣扬,听得接生婆这样说,她本来疑惑的心又得到了安抚,“是啊是啊,他的身份特殊,所以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有区别。”说着,她轻轻地吻了下孩子的脸蛋,孩子却是撇撇嘴,哭了起来,钟氏常道:“炚儿莫哭,炚儿莫哭——” 原来孩子尚未出生时,曹项就已经给这孩子起好了名字,这孩子的名字正是——夏炚。 尉迟靖看到这一切,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 这么说,夏炚是倾城的孩子,亦是陈留王的孩子,亦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时间,她只觉得情绪复杂异常。 亦是可怜刚刚出生的那位小皇子…… 隔了半晌,钟氏似乎又发现了一件事,疑惑地道:“我记得,孩子的手心里,似乎握着一枚朱砂痣,怎地没了?” 那接生婆笑道:“夫人生产完就已经虚脱,神智不清,想必是看错了,孩子刚出生时全身都没有洗干净,想必是留在手掌心里的血迹而已。” 这倒也说得过去,钟氏就这样,接受了这个孩子。 也是因为,她认为,没有人有任何理由,换走她的孩子。 况且她生产完后,的确是有些神智不清的。 不过却在榻边,看到了一只玉狮子。 钟氏虽然从前身份低微,但这些日子来,曹项让人赏过来的好东西不少,有些甚至都没有拆开过,想必这也是曹项赏来的而已,又见这玉狮子与凡品不同,似乎有凉体之效,之后就让它一直伴着夏炚睡眠了。 这大概也是,后来传说,夏炚出生时手握朱砂,但是几日后朱砂却消失不见的传闻的形成。但是时间上出现了偏差,并不是几日后,而是出生后大约一个时辰,就李代桃僵了而已,那位真正的,可怜的七皇子出生后,便被倾城杀死了。 尉迟靖再也看不下去了,大声道:“师父,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大概她情绪太激动,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炸了,才听得杨筠松又唤了声,“徒儿,醒来吧。” 尉迟靖蓦然醒来。 发现自己还是在灵珠阵内的藏宝室内,而杨筠松也依旧坐在他的对面。 尉迟靖激动地冲过去,“师父,师父!你早就知道这些事对不对?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好了,为何要瞒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为了这些事儿,受了多少苦吗?那个倾城,她分明就是这灵珠阵的布置者桑日娜娜,她是个妖女,她杀了很多人,当时你们为何不阻止她胡作非为!?” 杨筠松见她如此情绪激动,亦是有些怜惜,道:“好徒儿,如今你借着你父留下的这截蜡烛,才能有机会得窥视事情全貌。当时师父虽然知道,桑日娜娜逃出了倒阴阳八卦阵,但是以她的能力,师父又如何能够独立压制住她?况且,师父也不是每件事都清楚的,与你现在借着蜡烛,可以纵观全局的情况是不同的,所以,你还要怪师父吗?师父只是让你去看看所有的真相罢了,你若不想去,师父是不会勉强你的,不过我已经唤醒过你两次,你也只有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尉迟靖心里依旧不能接受这些事实,她不断地退缩着,“不,不,我不想去知道后面还有些什么事了。” 她边说着甚至边往后退去,看着那截蜡烛,如同看着世界上最邪恶的事物。 杨筠松道:“其实徒儿,师父让你去看,只是因为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我想让你看看,这灵珠阵到底有无破解办法,难道我们都要困在这里吗?借着你父之血之灵,应该能够触到桑日娜娜的所有——因为你父亲,为了她,陪上了自己的所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够得知她的全部。” “是吗,是因为她,是了,当然是因为她——” 尉迟靖怔怔地说完,却依旧不想再去看当时发生的事情了。 只是问杨筠松,“师父,您是早知道夏炚的身份吧?” 杨筠松想了想,道:“算知道,也算不知道,他是皇帝的第七子,皇帝差点要立他为皇。后来皇帝知道他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因此而改了遗召。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我当然看得出夏炚骨骼清奇,不同于一般,但是一直猜不出他到底是谁的孩子,不如徒儿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尉迟靖的喉动了动,终于道:“师父都不知道的事,我也不知道。” “徒儿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反正各有各命数,夏炚的命数早有定论。” “那他该是什么样的命数?”尉迟靖追着问。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杨筠松依旧一幅莫测高深的样子,尉迟靖气结。 不过再要凭借那截蜡烛去探寻真相,她却真的有点缺乏勇气。在她的心目中,陈留王是高高在上的,人格魅力无敌,并且勇猛,为国尽忠,最后被冤死的良臣,可是他为什么会爱上桑日娜娜这个妖女呢? 尉迟靖也不管杨筠松了,只道:“我要走了。” “慢着。我的好徒儿,你要去哪里?”杨筠松忙问。 “我在这里不知时日,又要去看那劳什子真相,其实你根本就已经知道真相了,要不你直接告诉我真相好了,我也不必去看了。”尉迟靖停住脚步,带着点无奈。 “好徒儿,有些事情,是需要你自己去探知的,你说的那个真相,又有谁能探知全貌呢?除了你,别人也都做不到呀。” 尉迟靖盯着杨筠松道:“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了,我才会再去。” “好吧好吧,我记得以前我的徒儿很好说话的,你这个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刁蛮了!”杨筠松道。 “师父,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天烬的燕王。” 杨筠松愣了下,道;“你不是知道了吗?还问什么问。” “我要你自己亲口说出来!”尉迟靖固执地道。 “是,我是燕王。那又如何?现在还有谁会记得他!而且我是不是他,又有什么重要的?” 其实之前,尉迟靖和曹炟也不过是推测罢了,现在真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的心头一时间五味陈杂。这个答案得到肯定之后,其实有很多事都不必再问了,比如杨筠松为何会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甚至杨筠松为何会抚养尉迟靖,还有杨筠松,为何会暗中培养夏炚,这一切的矛盾点,不过是因为他曾经是天烬人,他一边要与天烬的霓兮和桑日娜娜做对,一边又要害曹氏,因为曹氏为了一个女子毁约在前,导致燕王落败,隐居山中。 因此他培养了沈婥出来,在他的暗示下,挥动双手搅乱天下,一方面却又在某种方面看似是真的在帮助着邾国。 第526章 抢婚 杨筠松是个矛盾体。 想通了这一切,尉迟靖便觉得,自己从头到尾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被利用来终结他们上辈子恩恩怨怨的工具。 她抬起头,硬生生地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又忍回眼眶里。 有些事情不必问太清楚了,太清楚就会伤到自己。 好半晌,她才道:“好吧,我知道了,师父,你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呢。偿” 杨筠松第一次,真正的心疼这个徒儿了。 他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事,不必问对错。好徒儿,我们都是命运的傀儡。撄” 尉迟靖噗嗤地笑出了声,死死忍着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却转身用指尖挑去,“师父,真相我是愿意去探知的,就像你说的,或许能从那里头得知如何破去巫灵珠的办法。我们至少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可是我极不放心和帝,这一生,徒儿受过很多人的期骗,便是师父,也让徒儿觉得受骗了呢,只有他,从来真诚对我,他爱也好,恨也好,他都只会骗自己,从来不会骗我。所以,我得先确保他的安全。” 杨筠松叹了声,“冤孽——你可知,你进入的这是什么地方,是情关——好徒儿,你就不能忘了他吗?” “不能,他虽然娶了别人为妻,但是这辈子,若我一定要因为一个人而存在下去,那么就只有他了。” 杨筠松终于叹了声,“好,好——可是,你莫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尉迟靖坚定地说。 杨筠松走到石门口,“其实,在你看着你父亲的往事时,为师已经知道他到哪里了,他现在离你不远。只要你站在这里唤他,他必能听见。” “真,真的!”尉迟靖眼睛突然放光。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杨筠松似乎被这个徒弟折腾的有点气恼。 尉迟靖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就这样,要见到曹炟了。 她走到石门口,唤道:“和帝,和帝!我是靖儿,我在这里!” “和帝!和帝!” …… 之前说过,霓兮带着刘凌儿找到了曹炟。 曹炟持手刀护在况离的身边。霓兮目光漠然。 眼见刘凌儿迅速坚定地站在曹炟身边,况离似乎并不意外,他似乎也没有打算为难这两个小朋友,只道;“你们莫要紧张,我不会去杀况离,也不会去杀曹炟,你们两个人,都不必我来动手,曹炟,你要知道,你是无法从这个阵里出去的。” 曹炟冷声道:“我出去不出去并不重要,但是我不希望你能出去。” 霓兮是天烬国最后一代皇帝,又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曹炟只要脑子没坏,绝不希望他从这里走出去。 霓兮闻之,却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没见到最后的结果,我也不想出去,还有好戏要看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曹炟问道。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看场好戏罢了。” 见他果然走到一边去,靠在墙壁上,一幅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曹炟拿他无法,只得又说了句,“你莫要想着害况离,你的女儿火公主,为了让他活着,现在已经进入他的灵识。若是你杀了他,火公主也将飞灰烟灭。你总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落到这样的地步吧?” 霓兮微怔了下,“火儿?” “怎么,不相信吗?”曹炟道。 “信,怎会不信。胆敢闯入到况离这臭小子的情关中,除了这么傻的她,还会有谁呢。” 霓兮说完,又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他们。我说了,我如今只想看一场好戏,一场,只属于你的好戏。” “你什么意思?”曹炟问。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曹炟见他果然并没有伤人之意,这才将手刀收回,又对刘凌儿道:“刘姑娘,你能想办法找到靖儿吗?” 刘凌儿摇摇头,“此阵太过诡异,我连正确的方向都找不到。” 曹炟其实也只是侥幸问一问罢了,这时叹了声道:“你可以帮我护住况离吗?我想去找靖儿。” 刘凌儿看了眼霓兮,点点头道:“我可以护住他,但是霓兮不能留在这里,他可能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刘凌儿如今既然看出霓兮并非好人,所以她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 曹炟想了想,又转向霓兮,“霓兮,你不是想看我的好戏吗?我现在要离开这间石室,你跟我走吧。只要跟在我的身边,才能看到这场好戏对不对?” 霓兮挑挑眉,“自然。” “那我们走吧。” 说着,又凝重向刘凌儿示意,“我会很快回来,一定要护住况离。” 刘凌儿也郑重点头,“放心。” 曹炟出了石室,果然霓兮也跟了出来。 他微微地舒了口气,问霓兮道:“哪边是南方?” 霓兮随手一指,“这边。” 却是曹炟面前的这面石墙,曹炟嗯了声,道:“以前,靖儿还是歌儿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我的吉方是南方。所以我决定一直往南,说不定靖儿便在那个方向等我。” 说完,他把自己的右掌举起来贴在墙壁上,心里只默念,“开,开。” 果然听到隆隆的声响,原本毫无缝隙的墙壁上出现一道门,并缓缓地打开。 曹炟很是兴奋,手心里的这只独眼虫,虽然很可怕,可是也很有用呀! 他当先走了过去,看到里头是个四方室,一目了然,并没有尉迟靖,他又对照石室打启的方向,继续往南,遇到墙壁就动用自己的右掌,一路算是畅通无阻了,霓兮见他高兴的样子,眸子里却露出朝讽之色,提醒道:“你以为你可以在阵中随便开门,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你以为,先前送出阵去的那些人,都会好好的活着吗?告诉你,此灵珠阵不破,谁也别想活,就算现在活着出去,介时也都会死着回来。” 曹炟心头狠狠一揪,“霓兮,你不必如此夸大其词。只要出了阵,不信还会受此阵的影响。” 霓兮道:“你现在跟我发脾气没用,反正他们会回来的。” 曹炟的心不由狠狠一沉。 曹炟和霓兮一直往南走,但是开合很多门后,曹炟终究还是有些不支,靠在门边似乎累到不行,霓兮道:“就算你可以打开阵中所有的门,也不能这样一直下去,会耗干精神的,你应该休息一下。” 他的话如同有魔力,曹炟没多说什么,便靠在门边,稍作休息,没想到这一休息,很快就进入了黑甜,似乎还做了场梦。 梦中,似乎果然聂玉郎他们回来了。 曹炟忽然惊醒,是因为他觉得有种很巨大的危险潜伏在自己的身边,睁开眼睛果然看到霓兮正蹲在他的面前,而且他的手掌张开着,手心里的朱砂独眼正在一开一合,煞是吓人,而霓兮眸光冷漠,一点不怕独眼,手中还捏着决,似乎准备做点什么。 曹炟抬手便打在霓兮的肩人,人趁着这股力道猛然后退,霓兮见状便要追上来,曹炟的手掌已经贴合在墙壁之上,门打开,他迅速地闪身进去,霓兮只慢了一步,门便合上了,他伸手拍了拍门,毫无反应。 一直自诩气度很好的霓兮,忍不住发起怒来,“曹炟!你这个臭小子,你以为没有你,这地方能拦住我霓兮吗!可恶!” 其实在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阴娃、黑熊还有铁面侍卫及聂玉郎,此刻都已经回到了阵中。 最先见到他们的,恰恰是刘凌儿。 刘凌儿独自守在况离的身边,心头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但也很好奇,入阵的这段日子,她真是见到了平生未见过之事,特别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能够变成如此非金非玉的体质,这是要变成石头还是要变成神仙啊?记得自己的父亲刘成风以前就说过,那些成仙得道者,后来都化为金身。 况离这算是金身吗?她想伸手摸一摸况离的身体,可与当时的火公主一样,不借助于曹炟的话,会被他周身那些气劲所阻挡。其实她觉得况离不需要保护,因为这样的他,又有谁能近得了身呢? 正在她无聊又焦虑的时候,忽然听得石室处脚步声声,然后听到一人惊声道:“坏了,我们咋又回来了!” 刘凌儿提高紧惕,拿出符旗往石门处看。 只见一行人茫然走了进来,却正是聂玉郎和阴娃他们,刚才说话的正是阴娃。 聂玉郎一见刘凌儿,高兴得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冲上来将刘凌儿狠狠地抱在怀里,“凌儿,你看吧,我又找到你了。” 刘凌儿起先是很激动,但是被抱了片刻,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冷冷地推开聂玉郎,恨声道:“你们是傻了吗?好不容易出去了,干么还要进来?这个鬼地方的魅力有这么大吗?把你们都吸引得一次一次闯进来。” 聂玉郎只笑不答,又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手,然后道:“这是真的,不是梦,我们真的回来了!” 铁面侍卫气急败坏,“这个鬼地方!” 而阴娃则道;“真是奇怪,我们怎么会回来了?聂大哥,这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聂玉郎道:“我之前还在床上睡觉呢,一觉醒来在这了。” 一直没说话的黑熊,这时道:“此阵果然与君山大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不能破阵,只怕进入阵中的人是出不去的。就算是出去也只是暂时的,就是说此阵只能进,不能出。” 刘凌儿听闻,倒也不责怪他们了,只是神情略微黯然。 难道一群人,真的要困死此处? 刘凌儿道:“你们不可能同时做梦,回到这阵里,这其中必有蹊跷,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梦?” 聂玉郎笑道:“凌儿,我一直很想念你,本来就是很想回到阵中来的,结果之前忽然梦到我居然又到了那面青石墙前,然后一直打不开的门打开了,皇上站在那里迎接我,然后我就跟随着他进阵了。” 阴娃皱皱眉头,道:“我们的梦差不多呢,那时候因为受到了一点挫折,就出了阵,但是事后很后悔,既然进来了,就不该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出阵而去,这对我来说也是不负责任的,我非常想再进来,结果就梦到到了青石门前,我梦中亦是皇上在接我入阵的。” 黑熊亦道:“我这么大岁数了,一生研究数术,死在此阵中在所不惜,也想搞清楚此阵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应该回来。” 至于梦就不必说了,肯定与前面两人一样,是梦中被和帝接进来的。 铁面侍卫却道:“我与你们不太一样,我是不想进来的,但是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我诱惑我,似乎我不进来,就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但是我亦是皇上接进来的。” 刘凌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猜,你们都是梦魂症时进来的。” 聂玉郎问道:“游魂症是什么?” “当年,拜月教还是国教的时候,我跟在父亲的身边见过不少游魂症的人,他们白天与常人无异,但是到了夜晚就会出现游魂症症状,这种症状就如同清醒的人一般,他们会做白天想做或者做不到之事,或者对某事有执念,就会在夜里反复去做。但他们自身并不知道,有些人清醒后只觉得自己做了场梦。” 说到这里,她又接着道:“你们既然梦境差不多,恐怕还是此阵邪气,让你们产生游魂症到了青石门前,而接你们进来的,可能正是和帝。”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凌厉,“莫非,和帝他——” 然而她只说了这几个字,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曹炟摆脱了霓兮,没有他去给他打开那些青石门,霓兮的本事再大,估计也会被困在某地一段时间,而他知道,他们离况离和刘凌儿已经很远了,霓兮不可能会及时的找回去,所以他也不怕他去找刘凌儿和况离的麻烦。 他现在只想快一点找到尉迟靖。 就在这个时候,居然隐约听到尉迟靖呼唤他的声音,他的心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力量,答应了一声,“靖儿!我在这里!” 马上抬起右掌,将眼前的石墙打开。 打开石墙后,果然见到尉迟靖就站在不远的一处石门处,而她的身边立着的,正是杨筠松。 杨筠松目光落在曹炟的身上,似乎有所怜悯。 而尉迟靖则不顾一切地向他冲来,“和帝!和帝你没事,太好了!” 二人不顾杨筠松的目光,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好一会儿,尉迟靖才轻轻地问道:“和帝,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出去了,只有刘姑娘留了下来,我找到了况离和火公主,不过他们——” 曹炟犹豫了下,没有将话说完。 尉迟靖知道他有所顾忌,是因为杨筠松在场,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总算听到了有关火公主与况离的消息也是好的,她也不深问,只向杨筠松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杨筠松神情不变,始终带着一点点笑意,“这要看你们自己的安排了,此阵中最有趣的地方就是这藏宝室,为师打算滞留此处好好研究一下,至于你们,可以随便想去哪逛逛都行,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好了。不过靖儿,为师可是提醒你,你在这藏宝室内,可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尉迟靖知道他说的就是关于陈留王的事情,尉迟靖稍微有点心烦意乱,道:“师父我知道了。” “可是——我害怕一会儿,我找不回来了。”这个地方的石门很难打开,有时候如果找不到机关,可以在同一个地方困很久。所以她有这方面的顾虑。 “呵呵,和帝会带你回来的。”杨筠松一点都不担心。 “真的吗?”尉迟靖有些诧异地看向曹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让杨公对他这般的有信心了。 “靖儿,我现在的方向感很好。”曹炟只说了这句。 尉迟靖当然信他的话,当下道:“那我们走吧。” 二人跨进刚才曹炟出来的那道石门,石门缓缓关闭。 尉迟靖在青石墙上观察了好半晌才道:“和帝,按道理说,我的机关学也学得颇为不错,为何就是堪不透这青石门的奥秒?可是和帝你好像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快跟我说说,这机关到底是布在哪儿呢?” 曹炟牵住了她的手道:“再看看,你就知道了。” 说着带着她连穿过了四五面青石墙,尉迟靖就算再傻,当然也就知道了,一切的奥秒都在他的手上。 待曹炟停下来,她连忙扳开他的右手掌查看。 只见掌心里有一颗红艳艳的朱砂痣,这痣不似普通的痣那般,而是痣上似乎还有一些怪怪的符纹,当下不由地惊叫出声,“朱,朱砂痣!?” 曹炟刚想要说什么,尉迟靖已经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围着曹炟转了两圈,“师父果然没有骗我,师父说,我与那真正的真龙天子有三世情缘,并且那人手握朱砂痣。原来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早就在我的身边,只恨我愚蠢,被人蒙蔽太久——只是没有想到,朱砂痣到现在才出现,真是,真是造化弄人。” 除了说句造化弄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曹炟笑着看她如释重负,一派轻松又自嘲的样子,“可是靖儿——”他似乎有些不忍心,“这并非是朱砂痣,而是一条,一条怪虫子——” “怪虫子?”尉迟靖不知他为何看起来很忐忑不安又有点沮丧的样子。 “和帝,莫要如此,说说是怎么回事吧?”尉迟靖道。 二人便往前走了几步,坐在这石室的台阶上,曹炟便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细细向尉迟靖说了一遍。 尉迟靖越听越是惊讶。 到后来曹炟说完,尉迟靖道:“和帝,没想到你会杀了那女子——哦,不,那块石头——这一定是出乎布阵人预料之外的,他大概没有想到你会对她下如此的狠手。要我说,这可能是你的第一道情关。” “因为我心里清楚地知道,她不是沈婥,不是你,她谁都不是,空有一幅曾经沈婥的皮囊而已。虽然有着我熟悉的样子,但却没有我熟悉的灵魂,对于我来说,她依旧是陌生人,所以我能够杀死她。靖儿,你会否觉得我过于绝情?” “不会,若你分辩不出来真假,我才会觉得很失望。” 曹炟又道:“这个所谓的朱砂痣,它,只是一条独眼怪虫。” 尉迟靖静静地盯着这虫子看,好半晌才道:“或者师父所说的朱砂痣,正是这条独眼怪虫呢?否则,那个手握朱砂痣的天子早就应该出现了,除了当初曹煜做假痣欺骗我,还有谁会在后天,手心里出来这么一颗红色的痣呢?和帝,我敢肯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而且你现在也已经是皇帝,所以,你便是真正的真命天子,邾国没有你是不行的,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曹炟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靖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可能出不去了。” 尉迟靖赶紧捂住他的唇,“呸呸呸!乱说什么?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曹炟笑了笑,终究不想让她过于担忧,便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尉迟靖一笑,“当然先去看况离和火公主,如果把他们救出来,或许很多事就会有所改变。” 曹炟也很赞成,道:“好。” 又道:“这半晌都一直在说我的事,还不知道你与杨公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呢?” 尉迟靖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些事,后面再告诉你吧。” 曹炟也不追问,点点头道:“好。” 因为曹炟手中的独眼怪虫,青石墙被一道道的打开,只要方向正确,很容易就能找到原来的位置。二人到达况离所在的石室中时,只见石室中除了况离和刘凌儿,还多了聂玉郎等人,都是之前曹炟认为已经出了阵的人,竟然都又回来了,这让曹炟蓦然想起了霓兮的话。 难道进入阵中的人,真的再难以逃脱? 其他人见到尉迟靖与和帝,自然都高兴得紧,只有刘凌儿如临大敌般,刻意与他们拉开些距离,目光始终冷冷地盯在曹炟的身上。曹炟与尉迟靖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尉迟靖便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为何又回到阵中这件事上,而曹炟反而走到刘凌儿面前道:“辛苦你了。” 刘凌儿淡然道:“不辛苦,你刚走,他们就来了,期间也并无他人打扰,我们只是在这里等你而已。” 刘凌儿说完,又道:“和帝,之前我进入石室,看到你的手掌搭在况离的背上,如果我了解的不错,和帝好像并不会术法之类的,为何况离的身体你可以贴近,而我们这些人却不可以呢?” 刘凌儿的问题,直击到曹炟手中的朱砂痣了,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 却听得尉迟靖道:“凌儿,正是因为和帝是我们中间最不会术法之人,又与况离是好朋友,是以才能接近他。” 刘凌儿对尉迟靖的答案不以为然,“哦,是吗?” 尉迟靖也不多做解释,只盯着况离道:“看师兄的模样,似乎马上就要变成石头了。” “阴娃、黑熊大哥、聂玉郎、铁面侍卫,你们四人替皇上护法,皇上要进入况师兄的灵识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凌儿,麻烦你去石室门口守着,无论任何人,尽量拦住他。”尉迟靖如此指挥道。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对于危险的识别还是很厉害的,从进入到石室,对上刘凌儿冰冷的目光,她便知道,可能是因为什么事,使刘凌儿对此时的和帝产生了某种杀机,所以她要将他们隔离开来。 曹炟对于尉迟靖向来信任,而她感觉到的,他当然也有所察觉,所以对此安排并无异义。 刘凌儿咬咬唇,知道二人对她有防备,但在此石室中,除了她,皆是对曹炟和尉迟靖忠心的人,她没有办法,只能听任命令,来到石室门口站住。 其他四人则围成四角,护住曹炟和尉迟靖。 曹炟将自己的手贴在了况离的背上,而尉迟靖则在他的身边守护。 很快,曹炟就已经看到了灵识中的景象—— 这是一个大婚的场面,八人抬的大红花轿落地,新娘子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口,鞭炮声不绝于耳,周围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而前来道贺的人正络绎不绝地进入况府。没错,大红门上的扁额上,分明写着“况府”二字。 但是轿子落下好一会儿,要踢轿门的新郎还没有来,媒婆便有些焦急起来,悄悄地找到况府之人,问询,“新郎倌呢?人呢?怎地还不来踢轿门?” 况府管家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少爷忽然不见了,正在找。” “你们,你们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回事吧,落轿好一会儿,没人踢轿门,就是件很不好的事情,为了缓和气氛,只能多放几挂鞭炮,但是也不能总这样,半个时辰后,事情似乎已经开始无法收拾了,坐在轿内的新娘掀起红盖头,神色忐忑,手中的帕子搅来搅去,有心掀开轿帘往外看一眼,却又不敢。 轿内的新娘正是陈宁儿。 而新郎当然是况离了,可是况离在哪呢?却正在一处华丽的屋子里,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取掉,绑他的两人将他往前推了一步,“还不赶紧给公主请安!” 况离是被人冷不防的打晕带到这里来的,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到房间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火公主,她面容冷清地看着况离,唇角带着凉薄和残忍,“玄明,我说了,你不能娶她,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非要如此做,要怎样,你才能够醒来?难道真的要把一切都打回原形?再将那悲苦来一遍吗?” 况离听着窗外的鞭炮声,急步奔到窗口往下看,才发现自己的府邸正在对面,而花轿早已经到了。 “公主,今日是我成亲的大日子,我不能把宁儿晾在那里,还请公主见谅!” 说完,况离就准备从房间里冲出来,没想到此房间周围立刻出现一阵脚步声,再看时,窗口已经有箭手将箭伸了进来对准况离,而门口更立着八个巫师打扮的人,可见火公主做了万全的准备,说什么都不会让况离从这里面轻易地走出去,况离就算是反抗,也不可能在自己成亲的大日子,与这些人斗得你死我活。 愣了下,况离只好又缓步走过来,“公主,您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能和她成亲。”火公主冷冷地道。 “为什么?我与宁儿两情相悦,彼此都愿意将自己的终身托付,到底为何不能成亲?” “因为成亲了,你便会更加沉浸在你的美梦里,玄明,你知道吗,你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否则终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空白,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大婚,没有这些街道,没有陈宁儿,也没有你,没有我,你会变成一尊没有灵识的石头!你一定要信我一次,醒来好吗?” “你不要胡说八道了!这一切根本就是现实!”况离简直不能理解火公主的说法。 “你即不信我,我也懒得与你说了。我只知道,这世上若没有了你留恋的东西,你自然会醒来。你这样做,只会害死你爱的女人罢了。” “你休想动宁儿一根头发,若宁儿有什么损伤,我不会放过你的。”况离语气里带着狠厉。 “呵,你又何曾有心放过我?”火公主淡然地说着,神情冷硬。 况离则不顾那些箭对准着自己,又去窗口看。 一看之下,却有些愣住了。 之前围观的群众,此时都不再议论纷纷,而是静静地观看着,因为新娘子,自己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盖头也掀开了,陈宁儿笑得甜美,向众人道:“我的夫君,是国家栋梁,我能嫁给他,是我莫大的福气。我相信他今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所以不能来踢轿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到了这里,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已经是况家的人,又何必拘礼呢?轿门不必踢,也不必有人背我这个新娘,我就这样自己走进去,我也还是况家的少夫人。” 她说着,果然就落落大方地缓步往前行去,她端庄高贵,神情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愤,只有面对一个人的大婚时的淡然和坚定。 况离的嗓子微微一哽,“宁儿,我对不起你。” 火公主也来到了窗前,看到外头的情景,只觉得一颗心狠狠地沉下去,再看看身旁的男子,果然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 火公主欲言又止,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之后,她向巫师们道:“紧紧地看住他!” 火公主自个出了门。 大婚正在进行中,火公主已经带着人来了,她身份尊贵,乃至大婚必须中途停下来,以迎接她的到来。 火公主目不斜视,直接到了喜堂前,看到陈宁儿正等在喜堂内。 她便对她说了一句,“陈宁儿,你不必等他了,他不会来了。” 陈宁儿面容不变,笑着道:“公主定然是知道我的夫君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因此才这样说吧?没有关系,朝廷的事情为重,我会很支持夫君的。他不在,我也可以与他的冠服拜堂。” 火公主冷嘲道:“陈宁儿,你是听不懂本公主说话吗?告诉你,他并没有执行任何重要的任务,他只是不想来,有些事他可能不好意思对你说清楚,所以要拜托本公主向你说清楚。” 说着,她拿出一纸圣旨,众人见状,纷纷跪下去。 火公主让随侍念了这份圣旨。 待到圣旨念完,陈宁儿已经面色苍白。 因为圣旨的内容正是说,况玄明因为人品贵重而学术精研,乃是国之栋梁,因此特指婚给火公主成为驸马。 这圣旨,其实是况离当日成为青年一代术界大赛第一名的时候,天烬皇帝霓兮赏给自己的女儿的,这时候她将这份圣旨拿了出来,填上自己想写的内容,当堂抢了陈宁儿的夫君。 火公主让人把圣旨放在喜堂之上,见周围的人还都在愣怔中。 她冷冷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所有的东西都撤去,难道是要违逆圣旨吗?还有,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赶出去!还说什么生是况家的人,死是况家的鬼,真是好笑!” 所谓皇命不能违,周围人就算心里头如何觉得陈宁儿太冤枉,可手脚不敢慢,匆匆将喜堂上的所有东西都撤走,诺大的况府一会儿功夫就由热闹而谨然有序,变成了鸡飞狗跳却冷冷清清,客人们当然都走了,陈宁儿踩着地上的狼籍,被火公主的人一步步地推出来,最后被推倒在况府的门前。 火公主犹觉得不平,走过去一把扯下她的大婚凤冠扔在一边,又让人扒了她身上的大红喜服。 陈宁儿眼见着火公主如此冷血无礼,直将自己的唇都要咬出血来。 她始终没有发脾气,但那固执和不屈的目光,却令人心悸之。然而火公主也并非是三百年前的火公主,她经历了天烬大墓的非人折磨,选择回到三百年前的情关来救况离,她的决心与毅力也绝非一般,两个女人的目光冷冷碰撞,终究还是陈宁儿略弱了些,苦涩地低下头,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经过火公主的身边时,她道:“公主,你纵然高高在上又如何?你懂得什么是爱情吗?你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527章 是不是不忍心伤害我 火公主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陈宁儿,我有没有好结果并不重要,我也不关心你有没有好结果,我只希望他有一个好的结果。” 陈宁儿又冷嘲地笑了两声,“他最好的结果,就是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火公主微怔了下,似乎有所触动,然而最终却只是摇摇头撄。 “不,最好的结果是在现实中,绝不在虚构的美梦中。”她坚定地道。 …… 陈宁儿狼狈回到家中,家中人都已经得知消息。 陈宁儿伏在父母怀中一阵哭泣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而火公主也终于回到了房间内,况离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再看眼前的公主时,只觉得她恐怖又无情,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女人。 理智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他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偿。 火公主抚着自己的脸,笑道:“一个耳光而已,相比之后你给我的惩罚,简直就是很温柔。况玄明,我其实根本就没有理由救你,因为你那样的不爱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可是为什么,我还要来这里救你?我一定是疯了,但是,既然我都疯了三百年,现疯一次又如何?就让我继续疯下去!” 她说的话,他听不懂,只道:“你真的是个疯子!”况离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简直已经恨极了火公主。 火公主却是冷笑道:“况离,你醒醒吧,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构的,陈宁儿是假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只有你和我,才是真的。” “疯子!”况离又这样说了一遍。 之后,火公主出现在皇宫内。 却是见到了桑日娜娜,她们二人原本就不是真正的母女,火公主对于桑日娜娜也并非真正的尊重,只做到有礼节罢了。 桑日娜娜平日里也不怎么管火公主,二人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今日,她却拦住了火公主,“公主,听说你今日可做了件大事,当堂抢亲呢!” 火公主看着这女子,心中其实是有恐惧的,这一切的情关,灵珠阵,还有之前的很多事都与她有关。 她只能强自镇定,“是啊,我喜欢他,所以把他抢到了手。不过这到底是女儿自己的事情,之后怎样,也不希望母后过问了。” 桑日娜娜笑道:“公主你真是会说笑,既然是你的长辈,如何能看着你不管呢?我已经替你打听过了,那个陈宁儿,是玉师陈的女儿,听说的确是出落的花朵一般。不过公主你今日的做法是蠢,你可知你抢了他的人,却抢不了他的心,你越是这样,他越觉得那陈宁儿可爱不可方物,绝不会放弃她的。” 火公主闻之,终于道:“你说的对,他的确是不会放弃她的。” 他执着了三百年,都没有放弃她。 桑日娜娜道:“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这件事。” “什么办法?” 桑日娜娜道:“当然是,杀了她。一个死人,就算是活着的人记挂她再久,终有一天也会忘记的。” 火公主愣了下,想了好半晌,才道:“母后莫要去动陈宁儿,女儿的事,女儿自己解决。” 桑日娜娜却道:“你莫要觉得这样残忍,母后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说完,她大摇大摆地走了。 火公主心知她这样说的意思,张了张嘴,却终于没有坚定的阻拦她。 或许,这样是最好的。 只要陈宁儿死了,这虚拟的梦境中,就再也没有况离留恋的人, 那么他应该会醒吧?应该是会这样吧? 夜幕渐渐地降临,火公主越发的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满心焦躁。就在这时候,却有个听年尼姑求见。 火公主一听,道;“赶紧让她进来!” 这个听年尼姑刚进来,火公主立刻奔过去,将她紧紧地拥住,“奶娘,我终于又再见到你了。” 尼姑笑道:“因为要出一趟远门,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临走之前特地来探望她。” 火公主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握着尼姑的手道:“奶娘,您是不是要去巴楚之山?” 尼姑点点头,“正是。不过公主,您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本来是临时决定,还没有向大家通知呢。” 火公主道:“我就是知道,奶娘,巴楚之山是个凶地,您要去了肯定会出事的,说不定便再也回不来了。奶娘,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您千万不要去。”此时的火公主,是三百年后的火公主的灵识,这里发生过的很多事,除非是被她改变的,否则还都是与以前一样。 她记得,奶娘有一次去巴楚之山,却在山上遇到了凶险,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她曾派人去找过,结果在涯下找到了她的残衣。 这一次,火公主虽然知道这情关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并不是当初真实的情景,但还是苦苦哀求,希望奶娘不要去巴楚之山。尼姑却道:“人生而有天命,所谓生有时,死有地,假如我是应该死在巴楚之山,我若不去,便是违背天命,定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而出事。与其那样,不如顺应天命。” 见她决心以下,火公主虽然心里难受,却也不再劝说。只是依依不舍地看着奶娘。 尼姑见她眸子里满是忧郁,便问道:“公主,是有什么忧虑吗?” “奶娘——您说的天命,是真的存在吗?假如有一个人,爱上一个女子,但是他因为这场爱而陷入危机。若是我硬生生打断他的爱,那么他就有可能得救,那我是不是应该不再让他们继续爱下去吗?” 尼姑摇摇头,慈爱地笑道:“世间之事,唯一个爱字是最难把握和控制的,爱就好像山涧流山,是无法阻断的。若二人真心相爱,就算一方死了,另一方也依然会爱,不会因为对方死了,就不再爱,活着的一方,如果得知是有人硬生生的打断这爱,一定会爱死去的一方更深,而且这个结是再也没有办法解开的了。” 火公主默默地想了片刻,终于道:“奶娘,我懂了。” 这时候,尼姑已经站了起来,“公主,老尼告辞了,以后的日子,老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探公主,希望公主保重。” 火公主忍着泪,送尼姑出了门。 之后,便让下人备好马,带着近侍,急匆匆地打马上道。 到达陈府的时候,只见陈府周围静悄悄的,然而其内却隐隐传出打斗之声。火公主二话不说,立刻带着人冲了进去,只见数十黑衣人正与陈家防院激烈打斗,而陈宁儿及其父母已经被逼到一个角落,四五人齐齐举刀向他们而去,火公主见状,身体直接由马上飞起,冲到陈宁儿面前,手中持着公主令牌,“住手!你们这些刺客,是要杀了本公主吗!?” 对于一般的江湖刺客,公主令牌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这些刺客是皇后桑日娜娜派来的,都是宫里养的暗卫所扮,所以见到公主令牌,齐齐一震,具停了手中的动作。 火公主将令牌举高,“本公主在此,谁敢放肆!若不想本公主追究,速速离开!” 这些刺客见状,互视几眼,终于齐齐地离开了陈府。 陈宁儿的父母赶紧跪下来,以谢公主的救命之恩,只有陈宁儿却是冷然站在一旁,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她可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并且硬生生将自己的父母拉起来,道:“爹,娘——这些刺客虽然穿着黑衣,但是竟然能够认得公主令牌,甚至听从她的号令,可见他们说不定就是公主的人而已,你们不必向她道谢。” 陈宁儿这样说了,其父母一听,果然有道理。 玉师陈一家,原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因养玉之技而受朝廷的礼遇和重视,听了女儿的话,这夫妻二人再看火公主时,已经不是先前那种感激的神色,而是充满怀疑和愤怒。 火公主也不屑于向他们解释,只道:“反正人还活着就好,他们不会再来了,本公主走了!” 说着她转身欲走,陈宁儿又冷笑着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有何企图?难道是因为玄明?他定是不愿娶你,而你来演了这场戏,贼喊捉贼,弄得好像与我家有恩似的,为的就是让我和他都欠你的情,从而不得不从于你吗?” 火公主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好笑地看着陈宁儿道:“我倒是有些后悔,就你这种货色,三百年前,若是我见你一面,或许我有办法让他爱上我。而不至于让他恨我三百年。陈宁儿,请你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我堂堂火公主,抢了一个男人便也抢了,光明正大,他不得不从,我又何必演这出戏?你是觉得本公主太有闲心了吗?” 陈宁儿被嘲讽,脸儿顿时变得很红,却又不甘心,道:“公主,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他是不会娶你的。” 火公主冷笑一声,“这件事,就不劳陈小姐操心了!” 说完,火公主就往门外而去。 刚刚走到门口处,便又有一人赶来。 是得到消息的况离,一眼看清了府内情况,虽然陈宁儿及其父母并没有受害,但是府内还是有人流血牺牲,地上倒着好几个护院。 况离一见火公主,便道:“卑鄙无耻!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火公主一窒,却是没有反驳。 面对况离,她似乎总是处在弱势。 陈宁儿却在此时,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在况离的怀中,“玄明,白天你去了哪里?为何拜堂成亲的时候你会不在?你可知,圣旨——” 况离心痛地抱着她,“我全看见了,宁儿,我对不起你。” 陈宁儿哭的他的肩膀都湿了一团,“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况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放心,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火公主见到二人抱得如此之紧,心头自然是很不开心,将目光转到别处去,也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想了想,还是快步往外面行去。 况离擦去陈宁儿脸上的泪水,“宁儿,你先回去,好好照顾伯父伯娘,我要去跟火公主谈谈。” 陈宁儿却摇摇头,“你与她谈,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况离轻轻地握了下她的手,“放心,圣旨赐婚的事,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陈宁儿犹豫半晌,终于点点头道:“好。” 耽误了这会儿,况离本来以为火公主已经走远了,没想到出门后,却见到火公主依旧等在府门外。 况离走到他的面前,“公主,今日陈府的事情,是不是你——” 况离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得火公主道:“不是我干的,但也与我有点关系吧,毕竟是我默认了的。” “你——”况离气结,又道:“若宁儿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火公主挑挑眉,“我知道。”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道:“陪我去喝点酒吧。” “什么?”况离有些意外,这种时候,应该不是二人能够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 “那你还想不想解决事情?你要知道,圣旨这种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你不想当驸马,只有说服了我才可以。”火公主提醒他。 况离沉吟了下,道:“好。” 火公主在前面带路,二人进入了一家比较大的酒家,要了雅间。 酒上来后,火公主当先喝了一大碗,看样子颇为豪爽,与况离印象中的火公主似乎有所出入。 火公主笑道:“不知道这虚拟世界中的酒,会不会真的让我喝醉?” 最近这段日子,况离听火公主的疯话听多了,并不以为然,也默默地倒了碗酒喝了,道:“酒不错。” 火公主一笑,“那是当然,能让本公主来的地方,自然酒是好的。” 火公主又连续喝了两三碗酒,这才道:“玄明,你爱陈宁儿,我能理解,但是三百年都过去了,陈宁儿肯定已经死了。可惜的是,我当时竟然一点没将她放在心上,以为凭着圣旨,反而你是不能悔婚的,怎知你后头那样的狠绝?而我却连情敌最后落了个什么样的结果都不知道呢!” 况离只得实话实说,“公主之言语怪异,请恕况某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我不相信这虚拟的情关,会没有漏洞,无懈可击。况离,你是修密高手吧,于占卜方面相信也是精通得很。今日,你倒是给本公主占卜一下,本公主未来的命运,对了,还有陈宁儿——还有你自己,你给大家都占一下,大家将来都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因为你们这样的人,不是都很信命运吗?你占完后,如果命运告诉你,如今的一切都是不对的,那么,我有可能想办法,去阻止继续错下去。” 况离心中一动,“公主真的愿意听从于命运的安排?”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请公主,报八字。” 火公主用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八字。 况离看了一眼八字,便开始捏着手决推演,半晌,面色略微有些难看。 火公主见状,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我命中注定,一定会有一个非常惨烈的结局?” 况离却茫然道:“公主是金枝玉叶,这结局能惨到哪里去?不明白公主为何这样说。” 火公主呵呵笑道:“看起来,你推演出了不同的结果?那我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呢?”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心情难以平静,是以一时推演不出。”况离道。 “是推演不出呢?还是空白?因为,根本就没有未来,没有以后,没有结局。” 况离面色微变,“公主,为何这样说?” 火公主也不与他分辩,道:“不如你再占一下陈宁儿的八字,看看她有什么样的结局,你一定知道她的八字吧?毕竟你已经向她提过亲,也合过婚。” 一般情况下,他们这种人结婚,绝不会自己给自己合婚,而是请别人推算。 不过,陈宁儿的八字况离的确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今日出了什么问题,居然会推演不出火公主的命运,犹豫了下,又开始推演陈宁儿的。 结果却让他大为意外,因为他完全也推演不出陈宁儿的命运。 就如同火公主说的,没有未来,没有结局,一片空白。 这在他这么多年的学术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况离的目光盯在火公主的脸上,“公主,必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得何方高人指点,居然有能力让况某人去推演八字的能力。” 火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况玄明,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本公主就算再卑鄙,断不会用这种办法。再说了,这么多年,你听谁会无缘无故失去推演的能力?你推演不出,只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况离,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醒醒吧,你之所以推演不出大家的未来,没有结局,是因为,一旦你完全变成石头,没有了思维,所以这些都会消失,消失你明白吗?” 况离听得有些震惊,却完全不信,“公主,你莫要危言耸听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它不会消失。” 火公主盯视着他,“你就是不信我是不是?那要怎样,你才肯信我?你要知道,这虚似的情关与真实发生过的往事是不同的,发生过的往事,无论你的思维是否消失,它都在世间存在过,不能被改变。而虚似的,是会消失的,你的思维消失,它们就一起消失,你、我、你的陈宁儿、这街道、这酒楼、甚至眼前的这碗酒,都会消失,因为它们不真实存在过的!” 然而无论火公主如何说,似乎都无法改变况离的看法,他根本不明白火公主在说什么。 是的,处于情关中,于他来说,这是三百年前,一切都是正在进行时。 火公主又将一碗酒喝尽,“你,没救了!况玄明,你没救了,你会死的!” 火公主又道:“你会忘记一切,你会变成石头,你会不记得,你三百年前如何伤我,又如何让我在天烬大墓中苦等三百年!你永远不会知道,除了陈宁儿,曾有一个女人,那般舍命的爱过你!” 火公主一下子把酒碗蹲在桌上,酒碗碎裂,割伤她的手,鲜血流出来。 况离连忙拿出怕子要替她包扎,她一把推开他,“怕什么,我一点不疼,这都是假的!” 但是这酒,似乎是真的。 她有些醉了,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道:“我走了,我不会放弃救你,这个情关,一定是有破绽的,一定有——” 下楼梯的时候,火公主的眼睛有些花,站立不稳,身子往下倾去,眼见着她便要跌下楼梯,酿成不可预知的后果,千均一发之际况离已经一步冲过来,揽住了她的腰身,火公主晕了一下,这会却又清醒了,笑道:“玄明,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不忍心我受伤?” 第528章 两女夺爱 “我只是不想让公主受伤罢了,公主是金枝玉叶,若因我而受伤,恐怕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切——”火公主最讨厌他这样说话了。 推开他,自己往楼梯下走去。 一日的纷乱并没有立刻结束撄。 回到皇宫里的火公主,酒意残留,径直冲到桑日娜娜的房间里,她正坐在镜前梳妆,打扮的妖冶异常。 见到火公主过来,她也并不意外,只淡淡地笑了下,“火公主向来不喜欢本宫这里,今天这么晚还来我这里,想必是有什么指教?” “你不要再去动陈宁儿,母后,我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 “真的可以自己处理吗?”桑日娜娜转过身来,笑看着她偿。 “我可以,所以,求您不要再插手,若陈宁儿出了什么事,我与母后之间,必定是不能相容了,母后希望我们走到那一步吗?” 桑日娜娜微怔了下,“当然,本宫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你明白就好。”火公主道。 “可是阿火,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其实今日你若不去陈府,如今的陈宁儿已经成为一具死尸,你所担忧的问题,根本就都不会存在了。况玄明是个聪明人,怎会继续留恋一个死人?他的心,定会转到你的身上来的。” “母后,爱情是不能勉强的。”火公主说出这句话后,自己也是愣怔住了,这若真的是三百年前,其实她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她以为,喜欢一个人,并得到他,就是爱情,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爱情原本就是双方两个人的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全权做主的。 桑日娜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唇笑了起来,“傻阿火,世间本就没有爱情,只有占有。” 时至如今,桑日娜娜的观点,已经不能左右和影响到火公主。 她只是轻蔑一笑,便向桑日娜娜施了一礼,离开了。 回到屋子里,火公主将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独自在屋子里踱步,来到窗前,看到半空的月亮很是皎洁,明日必定是个晴天。 火公主看着月亮喃喃自语道:“和帝,你还在看着我们吗?你能看到发生的这一切吗?你能想办法与我对话吗?我很茫然,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是对是错,不知道怎样才能解救到玄明。但是有一点,我一定不能杀了陈宁儿对吗?因为一个男人,不会对自己死去的爱人绝情,只要情在,那么,情关就在,是这样吗?” 火公主提出的诸多问题都没有答案,因为曹炟无法与她沟通。 曹炟在这时,却不得不撤手。 因为阴魂不散的霓兮又回到了这间石室,这次,守在门口的刘凌儿并没有拦住他,反而与他站在了一起。 众人都不明白刘凌儿为什么这样做,但她的选择,的确让尉迟靖等都有些紧张,曹炟感应到周边氛围的变化,也撤了手。 看清室内的情况后,曹炟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霓兮,你到底想怎么样?”曹炟问道。 “我不想怎么样,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到处逛逛罢了。” 在场之人,都深知霓兮此人的不一般,当下反而不知道如何对应了。 曹炟沉吟了下,问道:“霓兮,火公主与况离在三百年前的情关中及及可危,有件事令我有些疑惑,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惑?” 霓兮轻松地坐了下来,道:“能够为和帝你解惑,我很乐意。” “当年,火公主出嫁,队伍反而出了城直奔天烬大墓,这是为何?” “那时候,天烬国已经被叛徒燕王和曹氏所占领,我们送公主出嫁之时,他们的军队其实已经快要进城。为了保住大部分天烬的财富,早在那半年前,我就已经让人建造了天烬大墓,但是若想守住天烬大墓,必须辅以奇阵,而公主正是八字奇特之人,正适合做为阵中的一环,所以我们直接将她送到了天烬大墓中。” 这件事,其实在天烬大墓的时候,曹炟和安歌就已经清楚了,如今听霓兮自己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虎毒尚且不食子,霓兮,你在墓中杀了自己的女儿,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尉迟靖忍不住问道。 “她是为了天烬牺牲的,做为公主,这是应该的。” “那么当时的驸马况玄明又是何反应?是他亲手完成杀死火公主的那一环节吗?” “说起这个臭小子,本帝真是——”霓兮似乎有点往事不堪回首,道:“这个臭小子却是另有自己的打算,本来阿火虽然要成为天烬大阵里比较重要的一环,但却可以死的干净利落,而我们却可以一起在地下开启一个新的天地,然而况离并不想留在墓中,为了活着出墓,避开我的耳目,居然重新整合了天烬大墓的阵法,使之变成了神鬼七杀阵。我的女儿阿火,更成为他阵中的祭品。” “他害了阿火,害得天烬大墓最终毁于神鬼七杀阵,而他自己却趁此机会逃出了大墓。” 这一下,众人似乎知道霓兮一定要抓住况离的原因了。 曹炟道:“他逃出大墓,大概是去找一个叫陈宁儿的女子。” 霓兮笑了笑,“你连陈宁儿都知道,看起来,你真的能够探看到皇后那个恶毒女人设下的情关。” 又继续道:“没错,陈宁儿,这个人我知道,也见过她。因为她曾拿着她父亲的名刺,亲自入宫企求我修改赐婚圣旨,她说她才是况玄明爱着的女子,只有她和他在一起才会幸福。” “那她最后的结果呢?”曹炟问道。 他忽然意识到,或者陈宁儿的结局,是火公主能不能帮助况离堪破情关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皇后的安排下,她嫁给了一个侍卫。” “那么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失踪了。” 曹炟的心狠狠一沉,所谓失踪大概只是借口,八成是被害死了。 这样的话,怪不得况离会这么冷漠狠毒地对待火公主。 但是曹炟总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头,比如,从火公主进入情关到目前为止,已经是况离的生死关头,她尚且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想要去杀死陈宁儿,又怎会在现实中,在自己大婚的头一晚,去这么恶毒的对待陈宁儿呢? “以你对自己女儿的了解,她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那谁能知道呢?女人,都是一种很狠毒的动物。你们这些小子,涉世未深,还不懂。” 霓兮对女人,似乎有种失望透顶的感觉。 曹炟和尉迟靖同时想进来,当时在天烬大墓中,似乎刻在墓壁上的壁画中,有描绘天烬大帝霓兮狎玩娈童的情景。霓兮一直对女子存在偏见,不喜欢女子,所以当年他冷落桑日娜娜,为了长生不老常食小儿心,而桑日娜娜似乎对爱情的理解有误,为青春长驻而以少女血沐浴。 其实,就现在看来,他们二人才是真正能够成为一家人的,都那么——變態。 不管怎么样,霓兮似乎并没有要动手的模样,他似乎真的只是在等一场好戏罢了。 之后,曹炟便把在情关中看到的情景,向尉迟靖细细的说了一遍。 尉迟靖听完后,心中却是酸涩,“真是难为阿火了,我相信,阿火绝不会毒害陈宁儿。”说到这里,却又向霓兮道:“前辈,可以再请教一个问题吗?” 霓兮对于尉迟靖是存有好奇的,当下道:“请说。” “当年的玉师陈一族,人数众多吗?” “不多,仅四人而已。玉师陈一族,先前也兴旺过一阵子,不过后来似乎人丁不旺,当年也只有陈宁儿及其父母,还有一个哥哥。可惜她那个哥哥,对于养玉之技不但没有天赋,而且非常厌恶养玉之技,觉得一家人倾几代之功,养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物实在是无法理解。所以这位儿子在十几岁的时候便离家出走,自立门户,虽然没有改名换姓,但其实已经不是玉师陈一族的人了。” “也就是说,如果玉师陈后来有人继承,必定是陈宁儿这个女儿了?” 霓兮点点头,“应该是吧。” 尉迟靖听得眼睛一亮,向曹炟道:“和帝,陈宁儿必定是没有死的,况玄明当年得到的消息是假消息,为了陈宁儿报复火公主更是大错特错。因为,因为我知道陈宁儿有后人,她的后人继承了养玉之技,我们入阵前,提起的那对青玉狮子,就是她的后人所雕,所以当年的陈宁儿,必定不是失踪,这是有人故意陷害火公主,而设下的恶毒谣言!” 曹炟道:“你怎么知道?” 尉迟靖却不愿提起有关自己亲见陈留王及倾城、沈青之事,只道:“反正我就是知道,现在就是想办法要让况离知道这件事,三百年的恨积得太深,只有知道真相,才有可能化去心中怨愤,而看清事情本质,才有可能闯过情关。” “可是,如何才能让他知道呢?没有办法与火公主和况离沟通。”曹炟道,其实他能够进入况离的灵识看到情关里的情景,全部都是依赖手心里的独眼怪虫,可也仅此而已了。 “我有办法,不过,需要有人配合。”霓兮忽然道。 “什么办法?而且,你愿意帮他们吗?”尉迟靖道。 “他们,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女儿的驸马,我不帮他们帮谁?这三百年前的情关,恐怕只接受当初天烬国时的人,比如我、我的女儿,还有燕王那个老怪物,如果他也在,我们或许能够送一人的灵识进入情关,与我的女儿进行沟通。但这个人,须得是被我的女儿认可的,若是她不认可的人,也是没用的。” 说到这里,他却又道:“不过我与燕王是仇人,我和他是绝对不会成为搭挡的。” 尉迟靖心知,杨筠松还在藏宝室,他即说了,要在那里等她,应该不会轻易出来的,他当时可能已经算到这里需要他的帮助,但是他当时已经拒绝了。 而且霓兮的话,亦实在是不可信。谁又敢在他的插手下,将自己的灵识送到三百年前的情关之中呢? 这个办法显然行不通,但是霓兮这番话,却给了尉迟靖另外一个灵感。 她的目光与曹炟对视,曹炟虽然不知道她想出了什么点子,但是对她一惯的信任,使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靖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力配合。” 尉迟靖点点头道,“我们试试。” 说着,她扳开他的手,拿出一把小刀,将自己的手割破一个血口子,让那血滴到朱砂痣上,只见那血液迅速地渗入到朱砂痣中,而那颗朱砂痣终于有了变化,忽然张开独眼,盯了尉迟靖一眼,然后又闭上了。 虽然之前,曹炟已经向她说过有关独眼怪虫的事,如今亲眼看到这颗红痣忽然张开独眼,那诡异的摄人心的光芒,果然令人毛骨悚然,心头发寒。 曹炟没有问为什么,只道:“靖儿,你会有危险吗?” 尉迟靖道:“一定不会。” 又向他解释道:“这怪虫既然是寄生于人体,想必亦是以人的血肉和情绪为食,它即喝了我的血,让我稍稍的借助于它的力量,想必它是愿意的。” 在一旁的霓兮道:“小丫头果然学识渊博,这虫乃是灵珠虫,传说,乃是天上之血龙所化,的确是一种寄生的虫体,但它可不仅仅是寄生人体,解百毒,助青春长驻,而是可以寄生于天地间,任何有灵气的东西上,比如,石头——比如,一颗灵珠,乌灵珠之所以宝贵,便是宝贵在这条灵珠虫上,而它若择人而寄生,则这人必定是根骨奇佳,身份尊贵特殊之人。” 尉迟靖已经想到了什么,笑笑道:“和帝乃是人中之龙,怪不得被它选中。”但她隐隐觉得,霓兮这番话似乎有别的函意。 只是此意挂心火公主与况离,所以并没有深想。 之后,曹炟握住了她的手,道:“靖儿,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和帝,放心,我还有未完之事,绝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曹炟一只手牵住她,一只手放到了况离的背上。 其余之人,除了刘凌儿,自然是守护在况离的周围。 其实最生气的莫过于聂玉郎,但他知道刘凌儿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这时候只是打定了主意,他可以不去影响刘凌儿的选择,但若是刘凌儿敢动和帝和尉迟靖,他定会拼了命的去护住他们,哪怕在这种环境里,他并不是刘凌儿的对手,就算他死在刘凌儿的手中。 大概是因为有了这种打算,向来在刘凌儿面前嘻嘻哈哈的聂玉郎,这时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抹不易觉察的深沉的悲伤。 刘凌儿感觉敏锐,却是觉察到了,她知道,她的选择伤了聂玉郎。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二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终究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 再说曹炟再次进入了况离的灵识。 而尉迟靖也终于看到了灵识中的情景,但这只是看到而已。她拿出卦钵,捏起手决,六枚铜钱在卦钵中不断地转动着。然而她却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而是与曹炟一样,将目光投入到能看到的场景中。 一个凉亭,在荷塘边,霓兮坐在凉亭内,而况离便弯腰施礼于下首,微风拂过,二人皆是一幅谪仙模样,这幅情景已可入画。霓兮虚扶一把,“玄明,你起起身吧。” 况离起身,听得霓兮道:“阿火任性,朕亦是知道的,但是她这次选你做她的驸马,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阿火是公主,是我最衷爱的女儿,整个天烬国,再没有比她更尊重的少女了,又是青春貌美,为何你不喜欢她呢?” “感情之事,有外在其他条件无关,我与公主之间,只有朋友之义,无恋人之情。”况离回答。 霓兮似乎是有点为难,“你若执意如此,相信阿火就算嫁给你也不会幸福的。这样吧,朕再劝劝阿火。” 况离连忙道:“感谢圣上。” 之后,况离便告辞离开了,大约是觉得这件事既然霓兮开口了,十有八 九会成功的,他的心情还不错,出了皇宫后立刻往城外的山上行去,山上有一处风景幽美的别苑,此时陈宁儿便在别苑中,听说他过来了,连忙出了门,与他在门前的青石路上见面,见他手中拿着在路上采集的一束鲜花,便接了过来,“送给我的啊?” 况离点点头,笑笑地道:“送给你的。” 陈宁儿放在鼻端闻了闻,“真香。”又见况离脸上含着笑意,便道:“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况离又点点头,“你猜。” 陈宁儿一扭身子,“不猜。你直接告诉我。” 况离笑道:“我今日去见了圣上,告诉他,我不能娶公主,圣上说会劝劝公主,我觉得这事能成。” 陈宁儿的眼睛微微一亮,“真的?” 况离嗯了声,陈宁儿一下子便踮起脚尖,迅速地在况离的颊上亲了口,之后便含羞带俏地逃开,银吟般的笑声洒满青石小路。况离紧追在后面,一路追追打打,颇具情趣。 看着这二人状态,便能明白,虽然二人之间的情缘已经颇受阻挠,很有困难和风波,但有可能涉世未深,或者是对彼此的感情自信而向往纯美,根本没有往复杂里想,因此还能够在此时此刻,享受爱情的快乐。 火公主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景,问身边的丫头,“这里竟然有这么美的一处别苑,以前怎地不知呢?” “奴婢已经叫人打听过了,这里是陈家的别苑,之所以建在此处,乃是因为这里是养玉绝佳之地,在府中有一养玉泉,其中有几只快要养好的玉。最近他们一家人派人常驻这里便是这个原因。不过这区区山野之处,再美也没有皇宫豪华大气,怎比得过皇宫的尊贵。”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以为世间所有的好东西只在皇宫内。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我非常能够理解玄明的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皇宫里有最好的,也有最坏的,不似这里清风明月,百草微澜。”火公主这样说着的时候,颇为感慨。 身边的丫头又道:“公主,况驸马只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罢了,他迟早会醒悟的,陈宁儿怎么能与公主您比。” 火公主微微一笑,“一切,似乎都还是维持了原状。我要救他,即不能放手让他去与陈宁儿在一起,以免贪恋于这幸福更不易醒了。又不能重复以前的悲剧,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火公主忧心忡忡的喃喃自语,丫头却是听不懂了。 况离在陈府别苑中滞留了很久才出来,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第529章 陈宁儿的决定 第529章 陈宁儿的决定 走到了青石路的尽头,却见火公主笑嘻嘻地等在那里。 况离的神色一变,“公主在这里做什么?” 火公主道:“你在这里,难道我就不能在这里啊?” 见况离面色依旧难看,见到她与见到陈宁儿,完全是不同的表现呢,只有在陈宁儿的面前,他才能笑得那样好看吧? 火公主心内苦涩,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陈宁儿,我只是无意间逛到这里罢了。” 况离不会相信她的话,只是冷漠地嗯了声,“现在天色将晚,公主是否该下山了?” 火公主知道他紧张陈宁儿,只好点点头,“是啊,不如你送我下山吧。” 况离礼貌地道:“愿意效劳。” 二人正要走,忽然听得陈宁儿在后面喊,“玄明,等等我,我忽然想起有个重要的事情,必须回府,我和你一起下山。” 以陈宁儿的角度,这时并没有发现况离是与火公主在一起的,等她匆匆地跑过这个弯儿,才发现况离和火公主站在那里等她,一时之间愣了下,这才神情极不自然地道:“公,公主——您也在这里。”说着便又福下礼去,“民女参见公主。” 火公主淡声道:“不必多礼,既然陈姑娘也要下山,那便一起吧。” 陈宁儿有点踌躇,但触到况离的目光,忽然又鼓起了勇气,她与况离相爱在先,整件事都是火公主要强人所难,她根本没有理亏的地方,当下应道:“好。” 本来的二人行,变成三行人,当然火公主身边的丫头其实可以被忽略掉。 她识趣地走在最后头。 山路陡峭,陈宁儿是走惯了的,这时候刻意加快了脚步,果然况离也默默地提速始终在陈宁儿左右,火公主本来是尽力跟上,可是时间一久,因为不熟悉此路,还是走的有些跌撞,落到了稍后的地方,但她不愿意连这样的小事都输给陈宁儿,因此尽力而为咬牙往前赶,走着走着,忽然唉呦了一声,终究因为山路太过于陡峭,而扭了脚。 况离和陈宁儿停住脚步回身,况离道:“公主没事吧?” 扭了脚怎么可能没事,火公主只觉得自己的脚脖子钻心一般的疼痛,然而对上陈宁儿那挑衅略带嘲讽的目光及况离的淡然,她的尊严只允许她摇摇头道:“没事。”说着忍痛刻意往前走了两步,果然是如常的样子。 陈宁儿倒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火公主会借口脚扭了,让况离掺着她的。 可是火公主居然没有? 不管怎么样,三人又照常出发了,这次,况离却是刻意放慢了脚步,照顾着火公主的速度。陈宁儿见状,心头七上八下,神思不属,结果一个不小心,她的脚也扭了一下,她啊了声坐倒在地,况离见状立刻冲上去,将她的脚踝捧在手心里仔细检查,发现有些发红,立刻心痛地道:“走路怎地如此不小心?” 从头到尾,他没有问她,“你没事吧?”然而对比起刚刚对火公主的态度,当然是天上地下,完全不同的。 陈宁儿有些尴尬,“我,我不是故意的。” 似乎是对火公主说,又像是在对况离说。因为她刚才怀疑火公主是故意的,所以现在特别害怕况离和火公主觉得她是故意的。 况离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唉,你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他说着,竟然一把抱起了她,“我抱你下山吧。” 陈宁儿的脸微微一红,推拒道:“我没事,而且刚才火公主似乎也——” 况离回头看了眼火公主,发现她也正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许茫然。 不过她的脚扭伤后走了这一段,似乎并没事呢! 况离道:“没关系,公主还能走,你这样却是不能走了。” 说着将陈宁儿抱了起来,这一来,速度慢多了,只是于火公主来说,却更加煎熬,一是她每走一步,脚都会钻心的痛,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选中的驸马,旁若无人的抱着别的女子。 几人终于走到山下,况离打来一辆马车。 先将陈宁儿抱上车,才道:“公主,您也上车吧,天快黑了,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呢。” 火公主不想再见到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拒绝道:“不必了,陈姑娘受伤了,你先带她回去治伤吧,再说,皇宫和陈府不在一条路上,不顺。我自己再找辆马车好了。” 况离心里挂着陈宁儿的伤,当下也不再多说,只道:“公主保重。” 上了车,陈宁儿与况离的马车绝尘而去。 火公主的身子晃了晃,蓦然倒下,身边的丫头连忙将她拥入怀里,“公主,公主您怎么样?” 火公主面色苍白,额上渗上细汗,勉强地睁开眼睛,“我没事,我只是——”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人走近,却是刚刚上了马车离去的况离,他见到火公主倒在地上,立刻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公主,你怎么样?” 火公主眼前有些模糊,还以为自己定是昏迷了在做梦呢,况离怎么会回转来? 什么都还没答呢,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一间陌生的客栈内。 丫头守在床前,见她醒来,惊喜道:“公主醒了!” 火公主嗯了声,疑惑地看看周围,“这是哪里?” “公主,我们还在城外呢!城内已经关闭,今晚我们回不了宫了。” 火公主艰难地撑起身子,“那也没什么关系,我回不回宫,我父皇也不怎么关心的,只是辛苦你了。” 那丫头道:“奴婢为主子辛苦是应该的,不过今日最辛苦的不是奴婢,而是另有其人。”丫头说笑着,眼睛里闪着光,由衷地为火公主高兴。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况离端着碗药进来。 火公主愣住了,“玄明?你怎么在这里?” 况离淡声应道:“是宁儿让我来的,她在马车上对我说,发现你面色很不好,可能身体不舒服,又说快要到关城门的时候,害怕公主无法及时赶到城门口,在城外不安全,因此让我回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出事。” 况离说着话,放下药碗,“这药还得凉一下才能喝,先帮你包扎脚吧。” 说着便拿出纱布和伤药,将火公主受伤的脚抱在自己的手心里,火公主的脸蓦然一红,便想要抽回自己的脚。 况离拧拧眉,“城外客栈没有大夫,只能我充当,你不会是想着废了自己一只脚吧?” 火公主无奈,只好听他摆布了。 将袜子脱掉,只见脚脖子处一片青紫,而且肿大异常,分明是伤得很重了。 “明明伤得这么严重,却说没事。”况离一边说着,一边细心为她裹伤。 “真的是没事的。”火公主有些心虚地道,其实怎么可能没事,每走一步的疼痛,还要装作很正常的样子,否则又怎会痛以人都虚脱呢? 半晌,况离将她的脚包扎好了,这才抬起一双清澈略带清冷的眸子,“公主这样要强,却是何必,女子该弱时便要弱,这样才会有男子怜惜。” 火公主的眸子里蓦然充溢了泪水,“那么,现在我受伤了,你会怜惜我吗?” 况离怔了下,“我有些担心宁儿,她是一个人回家的。” 火公主目光一黯,反而安慰他道:“陈姑娘坐在马车里进城的,一进城就没事了。” 况离嗯了声,“但愿吧。” 这时候,二人谁都没有想到,陈宁儿回到城中后,却真的出事了。 带走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桑日娜娜。 陈宁儿本来是坐在马车中的,忽然有人出现,拦住了马车,接着有人掀开车帘往马车里洒了些什么粉末,陈宁儿只觉得眼前一黑,陷入黑沉。再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一个豪华的房间里,房内有龙柱,建筑风格就是皇家的,再见身旁的眼睛异色的女子,马上猜到这女子是谁了。 她马上起身下榻,向她行礼,“民女陈宁儿,参见司母皇后娘娘!” 桑日娜娜笑着道:“你不必多礼,本宫用这样的方式将你请来,想必是吓着你了。” “民女不敢。只是不知道司母皇后娘娘是有何事?”陈宁儿直问。 “是这样的,听说有个女子,居然敢与公主抢驸马,本宫好奇而已,因此才请你过来,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民女不敢。”陈宁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与火公主的感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我请你来也并非是为她出气。而是另有事情。” 陈宁儿哦了声,搞不清桑日娜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宫即是天烬国的皇后,亦是国教司母,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司母之职,乃是遵循天道循环,指引未来,避免灾祸。最近我起坛后,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在很久以后的将来,将有一个女子,成为本宫的克星,我推算来推算去,找到了此女子的根源,乃是你陈宁儿。” 陈宁儿的心头一震,“皇后娘娘之言,宁儿不懂。” 她如此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这位皇后娘娘的恶行她早就听说过,此刻已经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桑日娜娜笑道:“不懂没有关系,本宫可以再说的直白些。为了避免将来,真的出现一个这样的克星克着我,我决定现在就杀了你。陈宁儿,你别怪本宫,这一切只不过是天意而已。再说,你与公主抢驸马,现在不死,将来终究也是难逃一死。” 陈宁儿想到之前陈府遭遇刺客之事,自己与况离成亲大婚上的事情,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走的是多么艰难的一条路。 果然是行不通的。 她抬头看向桑日娜娜,缓声企求道:“皇后娘娘,在陈府别苑,有几块玉便要养好了,这件事我父亲是教给我的,这些玉在皇后娘娘看来,或许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是耗费了三代精力才成型,其实有一块可以雕成飞凤图,喻意也非常吉祥如意,皇后娘娘便是要杀我,也请让我完成最后的养玉任务,否则定会错过最佳起玉期,我父亲并不知道我被抓来这里,别苑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这些耗费了几代心血的东西就要浪费了。” 桑日娜娜见她说的笃定,很是真诚,笑道:“你们陈家人,果然都是玉痴,名不虚传。不过好东西人人都爱,看在那几块玉的面子上,我就多留你几日性命。” 陈宁儿默默地松了口气。 桑日娜娜却又接着说,“不过你休想动歪脑筋逃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陈宁儿不由自嘲道:“哪敢有这等心思,司母即是祭司,便是天神派下来主宰人间命运的,司母让民女死,民女一定会死,绝不敢逃。” 桑日娜娜不放心,忽然拿出一张黑色的符,拍入到陈宁儿的体内,“三天内,你若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张生死符便会自动执行死刑,会让你死得很难堪。这期间,你可以自行去安排家里的事,你应该明白,如果能够不让家里人受牵连,才是最好的结果。” 陈宁儿眸子里终于浮上一抹愤怒,然而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再向她施礼,“宁儿明白了。” 就这样,陈宁儿还是回到了陈府,一切发生的太快,当她强颜欢笑地见过自己的父母后,便在屋子里发呆。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地出门,等在门口。 然而直到午时,况离还是没有回来。 原来火公主毕竟是千金之体,娇贵惯了,昨日因为脚伤而引至虚脱,到了今日不但病势没有减轻,反而有更严重的趋势,入城之后,人已经昏迷,只能就近找到一个医馆,立刻施救,大夫说她的脚伤的确有点重,之所以昏迷还是脚伤引起的,现在只能好好休息,慢慢调理,几日就会好。 况离便守在榻边,直到下午时分,火公主才又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进城,并且况离还一直守在身边,心中涌起一阵温暖。 之后况离送火公主回宫,这才赶往陈府。 而这时候,陈府门外静悄悄的,陈宁儿并没有等在门口。 夜幕已深,况离在陈府大门口徘徊一阵,还是不打算这么晚再打扰陈府之人,缓步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而这时候,陈宁儿正在向自己的父母敬茶。 “爹,娘,喝了这杯茶,女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陈宁儿的父母看起来就好像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但是神情都是很稳重淡然,很符合陈家一惯超然的身份。 他们了解自己的女儿,陈宁儿虽然是独女,但是在养玉技能上,很有天赋,而且为人向来开朗稳重,她这么郑重其事的,必然是有大事。当下二人都接过了她敬的茶,喝了口放在桌上,陈母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好女儿,是不是别苑出了什么事?那几只玉,坏了?” 陈宁儿摇摇头,“那几只玉很是好,两天后正好是起玉之时。只是这几块玉,宁儿煞是喜爱,请求爹娘,将这几块玉赠予宁儿,当成是宁儿的嫁妆。” 陈母陈父面面相觑,“宁儿,你与玄明的婚事,已经破坏,难道玄明已经说服了公主,将那道圣旨作废了?” “圣旨乃是天家皇命,如何能作废?陈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驳掉皇家的赐婚。我与玄明之间,是不可能了。反而由于那次的大婚,而至女儿声名受损,好在圣上与皇后抬爱,已经为女儿另赐佳婿,但是因为此人乃是皇前侍卫,极受圣上看中,这些日子,听说燕王谋反,联合曹氏往天烬皇宫打开,他做为大将要带兵打仗,两天后就要出发,而我亦会随军而去。” 陈父陈母听闻,一下子大急,“这,这——宁儿,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何我们都不知道?” 陈宁儿抬眸,看着他们道:“女儿今夜便要出发去别苑,之后不会再回来了。但是爹,娘,宁儿会想尽办法让陈家的技艺继续传承下去,女儿会好好的活着,只是希望爹娘莫要心疼女儿了,这都是女儿自己的选择,那几块玉,即为女儿的陪嫁,女儿定会好好保存。” 陈父道:“可是,我们连佳婿的面都没有见过……” “上了战场,生死难料,若我与他能活着回来,自然会前来拜见二老。爹娘,就当是女儿不孝,这一切乃是皇命,也是宁儿自己的选择,二老要好好的养老,千万莫要以女儿为念,也不要因为女儿的事,而找上任何人。这件事,玄明也不知晓,他若问起来,便如实告之好了。不过必定是三天后才能告诉他,莫要让他去别苑找我。” 陈宁儿说的这些话,字字都锥着自己的心,陈母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还待要问些什么,却被陈父阻止。 陈父毕竟是久历风霜之人,此时当然已经清楚,有些事情可能没有陈宁儿说的这般简单。 可是陈宁儿口口声声说是皇命,恐怕是无法更改的了。 当下道:“宁儿,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为父,只希望你记得自己说的话,要想尽办法将陈家的技艺传承下去,要好好的活着。” 这一刻,陈宁儿知道自己的父亲,理解自己了。 眸子里刹那间涌上泪雾,抬眸看着双亲,竟是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晌,才又向陈父道:“两天后,务必请圣上来府中做客。” 陈父点点头,“放心吧。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趁着夜色,陈宁儿坐上马车,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情绪,告别了父母,往别苑而去。 与此同时,况离却在另一条小巷中漫步,他还并没有走远,从小巷里出来,隐约看到幽深的道路上有辆马车往前行去,并不知道车内便是陈宁儿,只是奇怪这么晚了居然还有马车要出城,可知城门已闭? 却不知陈宁儿的一切早有安排,到了城门口没有遭遇阻拦。 二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火公主在皇宫内,喃喃自语,“这场梦境真好,连我都不想再出去了呢!”她的脑海里尽是况离抱着她照顾她的情景,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经历,或许以前真的是太天真,太心高气傲,忽略了很多东西,若是重来一次,况离未必就真的那样绝情…… 因为心头这一点念想,这两天里,她只留在屋子里,并没有任何的作为,心中竟然有想放弃的念头,就这样在梦中,与况离在一起,然后一起消失,或许也是挺好的结局,何必活着受折磨呢? 第530章 火公主之情殇 第530章 火公主之情殇 火公主的转变,尉迟靖看得很清楚,也能理解。此时反而更加担忧陈宁儿,不知道她到底会发生何事,又会改变这场虚拟情关中的一切吗? 时间很快就过去,那日火公主刚刚醒来,就听到院中有嘈杂的声音。 她起身,走出门,便见况离站在那里,正被几个宫人拦住。 况离见了她,便冷声道:“公主!你将宁儿藏到哪里去了!?” 火公主很是意外,“怎么了?她不见了吗?” “你不要装傻!她的爹娘说她已经嫁入皇宫,这怎么可能!她是绝不可能就这样嫁入皇宫的!” 火公主的脑子迅速地转动着,道:“她何时不见的?” “自那日下山,在城外分开,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嫁入皇宫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了别人的,她定是出了事。公主!不管怎么样,求你饶她一命!我答应你我之间的婚事了,只求你饶她一命!” 况离已经认定,陈宁儿的失踪,定是火公主作祟。 火公主无奈地道:“你即不信我,又何必来找我?本公主并不知道陈宁儿在哪里。” “你——”况离目光冷厉地瞪着她,“若是宁儿出了什么事,我定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 况离说着就离开了。 火公主愣怔了片刻,身子有些发软。 一切,似乎还是往以前的轨迹行去了,况离因为陈宁儿的失踪而怪罪于她,或许,三百年前,况离之所以那样的痛恨她,有神鬼七杀阵封锁天烬大墓,都是为了陈宁儿,三百年前的陈宁儿,就已经失踪了,与现在虚拟中的是一样的。这样的话,所有的轨迹还是会与以前一样的,若是与以前一样,便根本没有过关的可能,一切只能循环往复,直到况离化身为石,灵识消失。 火公主匆匆往霓兮处赶去,可是霓兮正在接见大臣,根本无暇于她。 她转尔往皇后桑日娜娜处而去,却被告之,皇后娘娘大清早的就出宫了。 火公主逼问宫人,“皇后娘娘往何处而去?” 但是宫人都茫然摇头,不知道她往哪里而去了。 火公主出了宫,骑马往城外而去,陈宁儿不是喜欢在别苑吗?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他们,只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 而此时此刻,陈宁儿其实正在别苑,这两天,况离不止一次来到别苑寻找她,可每次她都不应门,别苑内静悄悄的,她独自躲在秘室里,不愿见况离。而况离想进入院中也不可能,每次都被阵法挡在院外,其实这一点他是能够理解的,陈家不但养玉之技厉害,其实于风水大阵方面涉及也多,目的不过是护玉周全罢了。 况离知道别苑这几块玉,正在最后阶段,也有想过陈宁儿可能因为养玉之事,暂时不能见他。 但是他心中总归觉得不安,因此也赶来这里。 而此时,陈宁儿正站在玉泉前,旁边是桑日娜娜,二人透过泉水,可见泉水里头几块翠白的好玉,已经是养成模样,如今只需要有懂行的人下去将之捞出来即可。 陈宁儿道:“捞玉大有讲究,非我不可。只是我体内有生死符,恐影响玉之纯净度,使玉染上邪气,所以宁儿大胆请求皇后娘娘能够先行化去宁儿体内的生死符,让宁儿将玉捞上来后,皇后娘娘想怎么处罚宁儿,宁儿都认了。” 桑日娜娜见她淡然说着这些事,倒不由地笑了起来,“陈宁儿,本宫真的很喜欢你这般模样,若是我,我也会选择宁儿你。阿火虽然不错,但是却天真的像个孩子,与你,不能比。可惜啊,你是我未来克星的根源,除掉你,我才能安心过余下的日子,所以,今日你必须死。” 陈宁儿道:“既然天命如此,宁儿无怨。” 桑日娜娜道:“好,本宫可以先行化去你体内生死符。” 说着,一指点在陈宁儿的额前印堂之上,一点温热,红光乍现,之后,陈宁儿觉得体内那淡淡的不舒适消失。 桑日娜娜笑道:“你只是去玉泉捞玉而已,想必亦是无路可逃,你体内符咒已经化去,本宫等你上来。” 陈宁儿的目光不由落在别苑门口。 她心里清楚,况离有可能就在门外。 可是现在,她不能见他。 咬了咬唇,她跳入了玉泉。 其实玉泉,不过是个井口大小的泉眼,而且能够看到泉底的石头。也就是说,从外观看,这也绝不是个逃命途径。陈宁儿水性极好,到了泉底将玉周围的石头拨开,拿开上面的几块玉后,这几只玉的下面居然还埋着一只光华四溢的玉石,那突如其来的光亮耀着人的眼睛! 这光亮便是夜明珠,也不能比拟。桑日娜娜不由自主地赞了声,“好玉!陈家技艺果然非比寻常!” 只是后来,桑日娜娜才知道,这块玉当然比夜明珠更珍贵,乃是一块避水神玉。 此时只见陈宁儿舍了别的玉,只抱着那只避水神玉,像一条灵巧的鱼儿,在窄小的泉井中转了个身,轻轻地转动了泉壁上的机关,只见泉井内的侧壁上忽然出现一个洞,剧烈的冲力使整个井泉嘟嘟往上冒着泛起白花的泉水,因为冲力剧大,居然连同最初那几块玉都被冲到井口外来。 桑日娜娜的近侍赶紧将那几块玉捡起来抱在怀里,兴奋道:“娘娘!看这些玉,当真是美极!” 桑日娜娜不怕泉水冲击,目光始终未离陈宁儿。 只见泉水的冲力虽大,但因为她怀中抱着那块玉,因此似乎根本不受影响,居然在这样的涌动下进入了井壁侧的黑洞里,整个人如同鱼儿般游进去,再不见出来。 桑日娜娜此刻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转身将几个捡了玉的奴才狠狠打了几个耳光,“蠢才!” 又道:“谁清楚,这玉泉井,连接到哪片湖泊或者是河道?” 在场之人都摇摇头,这玉师陈一家做事向来超然,养玉之技又是密技,别苑情况了解的人太少。 桑日娜娜立刻吩咐,搜索天烬城周围,远的近的所有的湖泊河流,若见到陈宁儿,立刻杀之! 桑日娜娜从别苑里出来,就看到了况离。 况离上前道:“参见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此处,是否为了玉师陈家的玉?” 桑日娜娜笑道:“正是。你看,陈家这几块玉,已经归本宫了。” 说着让人展示了一下那些玉,果然内蕴精烨,流光婉转,美极。 桑日娜娜的目光又往远处看了眼,“呵,公主也来了呢!想必驸马和公主是约在这里见面的吧?本宫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行一步。” 况离只能向桑日娜娜拜别。 火公主迟来了一步,心焦陈宁儿,见到了桑日娜娜也并未下马,只是打马向前,从桑日娜娜的轿旁冲过。待进入到别苑后,只见况离正在到处寻找呼唤陈宁儿,可惜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火公主知道,陈宁儿定是出事了。 当下只是冷眼瞧着况离渐渐失态,半晌,见他忽然冲到她的面前,“你说,你把宁儿怎么样了!” “你不是会占卜吗?她在不在,你一占卜,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况离又何尝没有试过?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所占之卦,全部都是空白卦相。 似乎他已经失去了占卜这一技能。 “定是你动了手脚,使我算不出宁儿在何地!”况离固执地这样认为着。 火公主心中有莫名的委屈,非常悲伤难过。 “若是陈宁儿,死了,你会怎么做?”火公主问道。 况离怔了下,“我会要你们所有人赔葬!” 火公主其实早已经知道答案了,现在问这个很傻,可是她还是问了。听了他的答案,似乎才真正的意识到,这场虚拟的情关,应该是真的没法破解了吧?一切都还是往从前的道路上发展了。 桑日娜娜赶到陈府,本来是要带人将陈府二老抓起来的,没想到进入陈府后,却见到霓兮正为座上宾,与陈老说着话,二人谈笑生风,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别苑发生的事情。 见了桑日娜娜,霓兮笑道:“听陈老说,他的女儿宁儿是嫁给了本帝的侍卫,想必,一切都是皇后的手笔。皇后这件事办得很好,不过凡事适可而止好了,毕竟陈老就这一个女儿,嫁给侍卫却是有些可惜了。” 桑日娜娜怔了下,亦是笑道:“侍卫常在圣上身边,沾染龙气,身份高贵,与陈老的女儿正好相配,最难得二人两情相悦,好得很。” 但是因为霓兮这一打岔,陈府终究是保住了。 霓兮与桑日娜娜向来平分轩轾,谁也奈何不了谁,之后桑日娜娜并未寻到陈宁儿,而且得知陈父陈母终于也弃了陈宅,不知所踪了。加之,战事越来越紧,桑日娜娜终究再也顾不上这边的杂事,没有再继续寻陈府的不是,陈府算是躲过了一劫。 不过况离经过多方打听后,依旧没有陈宁儿的消息,最后确定,陈宁儿是被桑日娜娜与火公主联手害死了,甚至霓兮也参与了,若是早一点同意了撤去那道无理的圣旨,陈宁儿根本不必死。 一切,终于又到了当年那个死结。 尉迟靖却知道,陈宁儿必是没死,陈宁儿虽然有哥哥,但不侍玉石,而沈青却是养玉高手。她几乎可以断定,多年后,她的父亲陈留王所遇到的那位沈青,必是陈宁儿的后人无疑。 既然陈宁儿有后人,那么遁入玉泉的陈宁儿,必定是活了下来,兑现了她当年向她的父亲玉师陈所许下的承诺——想尽办法将养玉技艺传承下去,要好好的活着。 只是苦了火公主,却成了这段感情牺牲品。然而她早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心中对所面临的结局并没有什么惧怕的。只是,如何让况离走出这虚拟的情关困境呢? 而这时候的况离,已经开始精研神鬼七杀阵。 也并没有再要求,让火公主去撤销那道赐婚圣旨,甚至听从霓兮的安排,利用送亲队伍,带着大量的财宝出城,计划往天烬大墓而去。 那一日,火公主坐在花轿内,街道上的一切,都与当年无异。 热闹的人群,虚拟的繁华…… 火公主的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掀开轿帘,看到况离骑着大马,穿着大红喜袍,跟在轿旁,那风姿仪态,令人心动。当年她也这样看着况玄明,满心欢喜,如今却只有绝望。 一切都没有变,维持原样,当然会循环往复。 若是,其中有变呢? 火公主已经想了好几日这样的事情了,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被送到天烬大墓去,她不怕再受一次折磨,却害怕况离从此再无灵识,变成死物。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尚未出城,她便忽然捂着肚子,惨叫着肚子痛,需要休息。送嫁队伍无奈地停了下来,况离就近将她扶到客栈内,并且叫人准备恭桶,又让人去唤大夫。然而,火公主却阻止了他,“不必了,我肚子根本不痛。” 况离发很是疑惑地看着她,“公主,那么停下来?是有别的事情?” 火公主道:“玄明,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你我之间,必要牺牲一个。我知道,你和父王,将会把我送到天烬大墓去,而你,为了逃离天烬大墓,暗中扭转了我父王设下的大阵,操作了神鬼七杀阵,因为我的五行属火,因此我将成为大阵的一部分,而你,会毫不留情地,将我的魂迫锁在大阵内,受足三百年的折磨。” 她的话让况离脸色变了数变,然而眸子却是越来越冰冷,显然,火公主说出来的,正是他心里头想的,真相既然已经被揭露,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时间提前了而已。 果然,况离捏起手决,双臂一合,房间的门和窗,都啪啪很用力地关闭,他的目光中布满危险,就这样冷冷盯着火公主。 火公主见状,却反而笑了下,“你放心,我既然现在说出来,就知道自己定是难以活着到天烬大墓,我当然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新娘,我从来,都没有成为你的新娘。” 桌上有水壶,她倒了一杯,不动声色间,指甲在水里弹了弹,有药粉化入其中…… 又给况离也倒了一杯,这杯却是干净无毒的。 将杯子递给况离后,她道:“此去天烬大墓,等待我的必然是悲惨结局,我倒也认了。但是我毕竟是新娘,能够幸福一刻也是好的,不如我们便在这里先行以茶代酒,喝了交杯酒,喝了交杯酒,我们便是夫妻了,至少在这段的路程上,我会感到幸福,而且我亦不会把你的计划泄露出去,你让我上刀山,我便上刀山,你让我下火海,我便下火海,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况离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犹疑地接过这杯茶,在火公主想要与他喝交杯酒的时候,他忽然手一松,杯子落在地上,碎裂声那么清晰,火公主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片上,掩不住脸上失落苦涩的神情。 听得况离冷冷地道:“你害死了宁儿,你没有幸福的资格。” “你不愿喝,我喝了好了。”火公主笑着,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儿。 说着,举杯将自己的杯中茶一饮而尽。 她拿出公主令牌,塞到况离的手中,“在过去的三百年间,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在哪里?你又遭遇了什么?你还会回来解救我吗?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你会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将我从那锁魂阵里解救出来。 可是我没有盼到你。不过现在,我只希望你活着。你肯定会以为我恨你,其实没有恨,玄明,我一直都很爱很爱你。或许我真的错了,我希望能弥补我的错误。这令牌可以让你离开天烬,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走出这个恶梦,走出这段孽缘,去寻找你的人生吧。” 况离并没有接令牌,冷然道:“一切都晚了,宁儿死了,我生无可念,所做的,只是想给她报仇。你们以为,只要她从此不在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就会让自己臣服于你们吗?你们错了,我一定会为宁儿报仇的。” 火公主苦笑,“我就知道,你不愿放过我。” 况离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腕,“公主还是上路吧,天烬大墓是一定要去的,你的父皇需要我助他布阵,此时此刻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就算信了,你的命在他的眼里,也不及那些财富。所以,你死心吧。” 他说着,毫不留情地扯了她一把,却觉得她的身体被她扯得蓦然倒了下去,他反应极快将她揽在怀中,只见她的唇角已然流出鲜血,面色苍白。 她悲伤地看着他,“玄明,你醒醒吧——宁儿,或许没死,说不定她在三百年后的地方等着你,她和沈婥,那么相似,说不定他们是有关联的,顺着这条线你一定能找到你的宁儿。 况离迅速地替她把脉,只觉得她脉息快急且乱,中毒之征。 “你服下了什么?”况离问道。 “毒药,无解的毒药——”火公主温柔地笑了起来,“我不愿,再受一次那样的苦,不愿死在,心爱的男子手上。我想来想去——此虚拟幻境,唯一能与现实不同的便是,我可以在这里,把握自己的命运,走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被动的去接受命运安排好的一切。 我可以选择死在这个无名客栈中而不是死在天烬大墓中,我可以选择死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你的手中——玄明,你一定要醒来,要醒来知道吗?你爱着的人,说不定还在阵外等着你。” 也许因为毒药使体内极痛苦,也许是因为焦急,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况离的胳膊,眸子里的光芒却越发散乱。 况离本来冷硬的面容,终于变色,急叫道:“公主!公主你不会死的,我要救你!” “你,你救我做什么呢?你又,从来不爱我——玄明,让我去吧,对于你和宁儿的事,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错——如今,错误已经无法挽回,我用自己的命,偿了——”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喉头紧张,连话都将要说不出来了,况离的模样在她的眸子里渐渐模糊,直到视线里的一切都变成了黑暗,她知道,自己终于要解脱了,脑海里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后的一切交织,天烬大墓的锁魂阵和灵珠阵内将要变成石头的况离的景象,一切一切,纷纷乱乱的从脑中掠过…… 最后,她只睁大着无光的眸子,遗撼地道:“这一生,几百年——没过好,不后悔,却遗撼——但愿,下辈子,不再是这样——” 火公主的话没有说完,便嘎然而止。 第531章 压妖(一万字) 第531章 压妖(一万字) 况离看着怀中的女子,有点愣怔了。 这不是他预想的结果。 好半晌,他呆呆地看着怀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女子发呆。 就在这时候,他惊奇地发现,火公主的尸体正在慢慢地变淡变轻,最后化为数个光点往半空升腾而散去。火公主本来就是一个魂魄罢了,她以灵体之身进入阵中,不过是为了救况离罢了,此时灵体已散,便是魂飞魄散了。 况离只是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就在这时,破空声响,一枚铜钱忽然进入视线,迅速有力道很足,上下翻飞间已经将火公主四散的数个光点圈在其中,六枚铜钱如同六只灵巧的手,将这些光点集中一处,形成光球,在半空中上下浮沉。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况离!一个女子,爱上一个男子有何错?你又有什么权力恨她?你曾经将她锁魂三百年,她已经受够了爱你的苦,如今,她用魂飞魄散来换你一线生机,你还不醒悟吗!” 这正是尉迟靖的声音。 况离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有些发虚,脑中隐约出现了一些画面,一些,他以为还没有发生的画面…… 他不明白,一个人死人,为何是会化为光点,除非现在这一切,真的是幻境。他的头很痛,他的脑海里,浮动着一些真切的画面…… 在这些画面中,他冷漠地将火公主锁在铁链之中,不顾她的挣扎。 她如杜娟泣血般地嘶吼,哭泣,他却冷漠对之,转身离开,将火公主无望地留在孤寂的天烬大墓中—— 他啊了声,捂住自己的脑袋,脑内的异常疼痛,使他发觉事情的不对头,他忽然想起来很多从前并不曾注意到的细节,火公主曾经数次提醒他,这里的一切乃是虚拟,是情关而已,他曾数次听她说到怪怪的话,而且她居然提前预知了他的计划。 是的,这里有很多东西不对头!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光线变得异常白,一切东西好在正在消失中,他顾不得火公主的光球,立刻打开门跑了出去,却发现客栈外面的一切果真都在褪色消失中。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果然这一切,都是假的,虚拟的。 他蓦然回头唤了声,“公主!” 却见那被铜钱整合的光球,也已经渐渐地淡去,即将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阿火!”他又大声地唤了一声。 飞身往那即将消失的光球扑去—— * 曹炟的身体蓦然被狠狠地弹开,同样被弹开的当然还有尉迟靖,曹炟受到破关气劲冲击,直接吐了血,尉迟靖面色非常苍白,但她立刻就爬了起来,催动手决,只见六枚铜钱牵动着一团光韵,还在上下沉浮。 曹炟抹了下唇角的血迹,道:“这是火公主!” 众人都有些讶异,尉迟靖从怀里拿出一只光球,扔过去与那团光韵在一起,一会儿功夫,那团光韵被收进了光球中。 然而光球中却并没有出现火公主,只是数个光点在里头上下翻飞。 看起来挺美的,只是尉迟靖感到悲哀。 霓兮见到这情景,道:“阿火已经魂飞魄散了,你便是强行将她的三魂七魄收集起来,也帮助不了她,这三魂七魄已无灵识,阿火再也回不来了。” 尉迟靖心里也明白,然而却有些不甘心,“阿火是没有灵识了,但她还没死,一定没死。假以时日,必定能想出办法救她。况且我曾经听我师父说过,以前就有人将没有灵识的魂魄唤醒,最终凝聚,时间久了甚至可以做到化虚为实,况离不是普通人,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救阿火。” 霓兮也不与他争辩,只道:“看样子,你们认为他已经堪破情关了?” 目光落在况离的身体上,只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曹炟和尉迟靖互视一眼,想到最后的情景,实在不能确定那一刻,况离到底有没有醒来。 就在大家都犹疑的时候,忽然看到况离的身体,那层非金非玉的外壳,嚓嚓几声,裂开了几道缝儿。 聂玉郎道:“坏了坏了!他要碎了!” 尉迟靖的眸子里却染上喜色。 果然,再隔片刻,况离的身体忽然暴裂,然而况离并没有碎,他就从那层暴裂的躯壳里跳了出来,一身青衣,眸子却不似先前淡然,扫了一眼石室中的情况,看到霓兮时不由怔了下,却没有多说什么,又发现尉迟靖手捧光球,光球中数个光点在无声的飞舞。 况离蓦然冲过去,将光球捧在手中,“阿火!” 似乎从来都没有哭过的况离,一行眼泪缓缓流下,滴落在光球上。 尉迟靖其实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似乎世人,只会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应该珍惜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责怪况离,况离的痴,在于他痴情于陈宁儿几百年。而火公主的痴,在于她痴情于况离几百年,痴到从一个身份尊贵,健康漂亮的女子,变成为历尽劫难,受尽孤独痛苦折磨,最后灰飞烟灭只剩余几点光点的女子。 但是他们,都没有错,只能说这一世,爱错了。 况离将光球珍宝似的捧在手中,一声声地轻柔呼唤,然而火公主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 “况师兄,你应该清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如你这样的奇遇,当初神鬼七杀阵中的人,你还有火公主,及霓前辈,都因为某种原因长生到现在,皇后一直追求长生,定也有其方法,但是陈宁儿只是个普通的玉师之女,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她有留下后人,她有个孙女叫沈青。” 既然她有后人,可想而知,她在逃离天烬后,并没有因为追忆前事而毁却自己的一生,她成了亲,嫁了人,还生育抚育了后代。 她应该过上了正常人应该过上的一生。 况离非常明白尉迟靖的意思,这么多年来,他所追求的,只不过是三百年前,就已经有了自己明确选择,选择离开的陈宁儿的影子。反而忽略了身边一直真正深爱他的人。 况离将火公主的光球握在手中,终是道:“我对不起阿火。但是从此刻起,我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况离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霓兮的脸上,道:“想必你已经明白,此阵便是灵珠阵,巫灵珠已经不在我的手上。” “那是自然,不过你知道,灵珠如今在谁的手中吗?” 况离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最后蓦然停在曹炟的脸上,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好半晌才道:“在谁的手上,都已经不重要。想必,在场所有人,谁都休想逃出去。” 尉迟靖其实也明白,如今灵珠既然化为灵珠阵,他们便是在灵珠阵内,灵珠自然不是在谁的手中。只是巫灵珠内有灵珠虫,如今血龙所化的灵珠虫却在曹炟的手中,她认为这是好事,曹炟可以打开任何一面石墙,按道理说想要把大家送出去太容易了,不过她与曹炟来到这间石室的路上,曹炟已经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知道聂玉郎、阴娃和黑熊本来都是已经出了阵的,如今他们都在阵中,料想其中必定是有蹊跷,心中隐隐不安,这时候却也并不点破。 刘凌儿却道:“你们说的灵珠不灵珠,我并不懂,但是现在和帝既然可以打开所有的门,想必我们都能够出阵而去了。” 聂玉郎道:“出了也会回来,出不出去有什么重要?” 刘凌儿道:“总有办法,出去了,再不用进来。”她的目光冷冷地挑衅着在场的众人。 尉迟靖道:“不知刘姑娘此言何意?” 刘凌儿却是看看曹炟,又看看尉迟靖,终是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不想说。” 聂玉郎神色一缓,走到刘凌儿的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凌儿,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在你的身边,生也好,死也好,我们都在一起。所以有些事情,不必过于执着,因为就算是化成鬼,我也会永远守护着你。” 刘凌儿虽然不知道火公主与况离之间的具体事情,但却知道,火公主为了救况离,魂飞魄散了。 刘凌儿的眼睛蓦然红了,怔怔地看着聂玉郎,半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曹炟道:“靖儿,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刘姑娘说的对,若是你觉得我们可以出阵了,我们现在就出阵去吧。” 然而尉迟靖此时,已经从霓兮和况离的神情中触到了什么。 只怕,出阵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而且有可能与曹炟有关。 想到这里她的心便有一阵的紧张,当下道:“我与师父约好在藏宝室见,现下既然况师兄脱离险境,我想我还是先去见师父,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搞清楚,现在不能出阵。当然——”她说到这里微顿了下,“如果有人觉得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出阵而去,我们便可以在这里分头行事。” 聂玉郎和阴娃、黑熊及铁面侍卫,是知道自己出不去。 刘凌儿当然亦明白这一点,她一个人在阵中逛过,其中的凶险也很清楚,与其像没头苍蝇般做无用功,不如就跟着尉迟靖和曹炟,况且如今曹炟似乎是能否出阵的关键。 至于霓兮和况离,自然是选择和尉迟靖在一起的。 一个要看好戏,一个有责任护着尉迟靖。 目前只有曹炟,尚未反应过来,大家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选择,按照他的想法,既然现在自己有能力将他们送出阵去,那么大家应该选择出阵才对。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吧。不过他对众人的选择也是尊重的,只是轻握了尉迟靖的手道:“既然如此,我们去找杨公吧。” 因为现在有了况离,尉迟靖这边儿的力量大增,她终于不再害怕霓兮,众人在曹炟和尉迟靖的带领下,顺利到达藏宝室。 只见杨筠松果然是在藏宝室中,不知道是不是尉迟靖的错觉,她忽然觉得,师父杨公在短短的时间里老了很多。 同样见老的还有霓兮,面容虽然未变,然而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变得花白。 尉迟靖快步走到杨公的面前道:“师父,您没事吧?” 杨筠松笑着摇摇头,“你来了就好了。” 又看向霓兮,“老怪物,你也来了。” 霓兮一笑,“我自然是要来的。” 这一次,二人却没有打起来,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秘密,使他们暂时地放弃了战斗。 尉迟靖看着地上那截蜡烛,虽然之前已经借着这蜡烛,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它似乎并没有损耗多少。只是,尉迟靖却有些胆怯了。 她怔怔地盯着那蜡烛看了半晌,忽然对曹炟道:“和帝,其实真相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对不对?” 曹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只觉得她目光茫然惶急,含着浓家的恐惧。心微微地刺痛着,他向她点点头,“靖儿说不重要,那就不重要。” 尉迟靖噗嗤一笑,又向杨筠松道:“师父,其实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与和帝都可以放下,那其他人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杨筠松道:“这只在于你个人的选择,别人无权做决定,好徒儿,你做了这样的决定,为师便会支持你。” 尉迟靖心里一松,看向霓兮。 她的直觉告诉他,如今最需要说服的,反而有可能是霓兮。 霓兮却并不看她,只向杨筠松道:“你如此护短,可知最终受害的有可能是你自己?燕王,事到如今,若找不到其他的办法破阵,我只能抢夺灵珠虫,只要杀死了灵珠虫,此阵必破,而且灵珠虫的灵力也可由我们收集,介时,我们便又会长生不老。” 杨筠松笑道:“霓兮啊霓兮,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长生不老有那么重要吗?你是长生了,是不老了,可这么多年,孤独的过日子,你又有什么快乐?” 霓兮并不认同杨筠松的说法,只将目光冷冷地盯住了曹炟。 尉迟靖和况离自然听明白他们所说的意思了,他们到现在还是没有放弃争夺乌灵珠,但是乌灵珠已经化珠为阵,如今只能来抢夺灵珠虫了,而灵珠虫此刻被握在曹炟的手中,若想把灵珠虫赶出来杀死,破阵,便必须要杀了曹炟。 尉迟靖道:“霓前辈,我们是不会允许你动和帝的。” 霓兮笑道:“用不着我出手。” 说到这里,他向众人道:“聂玉郎、阴娃、黑熊,你们之所以在出阵后,又被召唤回来,乃是灵珠阵所为,而灵珠阵便是以曹炟手中的灵珠虫为指引,其实你们这些人,是曹炟亲自接回来的。而曹炟因为手握灵珠虫,所以他在阵内会很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然而他却出不了阵,他永远也出不去。其实你们也永远都出不去了,只有他死了,灵珠阵破了,才是众人唯一的生路。” 这就是残忍的真相吗? 众人都惊住了,虽然在场之人,不一定个个都将生命放在最高处,但是他们都是喜欢自由的人,绝对没有人会喜欢一辈子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持续的受折磨。 要么死,要么逃,而死一个人,能逃很多人,这个帐谁都能算明白。 尉迟靖只是忽然看向况离,“他说的是真的吗?” 况离略微地点点头,“是真的,灵珠阵内灵珠死,才能真正的破阵。否则,谁也不能真正的逃出去。但是靖儿,你放心,我和阿火是你与和帝所救,我会站在你们这边,与你们同生共死。” 尉迟靖是信况离的话的,现在连况离都这样说,可见众人再次走入一个死结。 这时候,聂玉郎忽然走到了曹炟的身边,“以前,我是江湖草莽,好抱打不平,以为一双硬的拳头,一柄快的大刀,就可以解决所有不平事。但是我现在成为了江湖人口中的鹰犬,那又如何?我乐意!我配服能为百姓真正做事的人,这几年来,皇上的所做所为我看在眼里,皇上为百姓所做的一切才是大义。我聂玉郎,一日是皇上的鹰犬,便一辈子都是,无论生死!” 聂玉郎并没有拉着刘凌儿过来,说完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凌儿,刘凌儿似乎还是犹豫的,然而对上聂玉郎的眼睛,她终于也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聂玉郎心头激动,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刘凌儿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度,眼圈终于红了红,向聂玉郎道:“我想过了,拜月教当年可能选错了,拜月教向来顺应天命,而之后却因为人情而左右了天命,父亲不该帮着已经失势的敬恒皇帝,企图恢复他的位置。因为恢复帝位只是敬恒皇帝的自我雄心而已,父亲帮他只是因为觉得欠了他的人情而已,两人的选择都非为百姓,所以是错的。” 尉迟靖有些佩服地看着眼前的刘凌儿,又有谁不会留恋生命?贪恋自由?如今她能够分辩出大是大非,实在难得。 刘凌儿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又继续道:“况且,我也不想再当什么神女了。” 当神女,便不能成亲,不能与心爱的男子在一起,因为她要随时准备以自己的清白的身体和灵魂,做为祭祀。 聂玉郎吻了下她的额头,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如今,只剩余阴娃和黑熊,还有铁面侍卫。 铁面侍卫原本就是聂玉郎陪养出来的,况且从开始就受教忠于皇帝,见状并没有多少犹豫,立刻站在了皇帝的身边。 而黑熊和阴娃本来就是受托来帮助尉迟靖,此时便站在了尉迟靖的身边,显然,他们将尊重她的选择。 除了霓兮,众人都做了一致的选择,而其实这些人里头,最为难的就是曹炟。 他们越是这样对他,他便越不忍心他们因为他而被困阵中,一辈子都出不去。他沉默着,目光始终锁定在尉迟靖的身上,他可以死,可以离开,可以让这阵破去,可是他却舍不得尉迟靖,可是他若舍不得她,便是连她也会被困在阵中,这样活下去,她会乐意吗?众人会开心吗? 尉迟靖的脑子迅速地转动着,忽然道:“师父,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可破阵?” 杨筠松的面色一缓,似乎早就在等待她的这个问题。 他微微地点点头,“有可能是有别的办法的。所有的阵,皆有阵眼,而巫灵珠因为本身比较奇特,它通人情事理,能够窥探人心,并且能够做出理智判断,用它布阵,必须辅以情绪与感情,而布阵之人,当时的情绪和感情,无论是愤怒与仇恨,还是温暖与爱情,都将成为其阵眼。只有化解了这个阵眼,此阵自然不攻自破。” 尉迟靖终于明白,杨筠松让她借蜡烛去往陈留王时期的原因了,因为此阵乃是桑日娜娜所布,而桑日娜娜与陈留王之间的爱恨情仇,可以促成了最终桑日娜娜布此阵时的阵眼,只有想办法冲破此阵眼,才有可能破阵。 “徒儿明白了,徒儿愿意再去一次。” 却又问道:“阵破后呢?灵珠虫如何处理?” 杨筠松道:“某些人的确是有野心,想要借助灵珠虫长生不死,但此灵珠虫既然有了自己的主人,自然是主人不死,它不会离开的。所以不管阵破或者是不破,某些人都会对和帝动手的,不过徒儿你放心,有为师在,他不能把和帝怎么样。” “谢谢师父!”尉迟靖郑重其事地道了谢,又转向聂玉郎、阴娃和刘凌儿等人道:“我现在就去找破阵的方法,所以你们的任务便是好好保护和帝,若是和帝出了什么事,即使你们都出了阵,我尉迟靖也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虽然这些人在刚才都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忠心,但是尉迟靖此时目光慑人,众人不得信任自然是不开心,然而也能理解尉迟靖的心情,当下都再次向尉迟靖道:“公主放心!我等誓死追随和帝!” 至于况离,不必再叮嘱什么了,尉迟靖只道:“况师兄,你也要保重,一定要撑到我回来。” 况离点点头,“好。” 杨筠松再次点燃了蜡烛,与尉迟靖面对面,而曹炟坐在尉迟靖的身旁,用右手轻握着尉迟靖,他不知道这样做将会有何样的帮助,只知道这独眼怪虫可以给人源源不断的力量,并且有可能他与她能够一起进入到那个时期。杨筠松并没有说这样行不行,而尉迟靖没有拒绝,这种时候,二人一半是碰运气,一半亦是觉得,如果能一起面对,可能会更好些。 杨筠松手决翻转,口中念念有词,尉迟靖便蓦然再次进入到陈留王时期。 而以况离为首,众人围成一圈,将冷眼旁观的霓兮隔绝在圈外。 霓兮见状,倒也不急,靠在青石墙壁上闭目养神。 …… 尉迟靖再次回到了陈留王府。 里头是她已经熟悉的场景,自不必多说。 只是府中比之从前,不知为何冷清了很多,青石路上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还有之前有很多奴婢来来去去的在花圃里劳作,如今花圃里的花儿还没有野草多,虽然依旧是雕梁画栋,然而却呈现出一派荒凉冷凄之色。 “陈留王府这般模样,是发生了何事?”耳边蓦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尉迟靖惊喜道:“和帝,你果然能够看见。” 曹炟嗯了声,“手心里的这独眼怪虫,果然是有些本事。” 尉迟靖一笑,“有你在太好了。” 二人虽然看不清彼此的影象,然而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的确是很大的安慰。 尉迟靖道:“只不知现在是何年何月,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上次进来的时候,我父亲已经与那妖女桑日娜娜闹翻。” “这定是陈留王府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子。” 尉迟靖的心蓦然一沉。 之后二人搜索了整个陈留王府,却并没有发现到任何人。 而夜幕却迅速地降临了。正当尉迟靖有点儿茫然的时候,就见一间屋子里,忽然有灯亮起,窗上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尉迟靖和曹炟一起将目光锁定了这个房间。 只见房中,却是一个与沈婥的相貌极为相似的女子。 曹炟怔了下,“这——” 尉迟靖道:“这是沈青,有可能是我的娘亲。” 曹炟啊了声,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最令二人惊讶的是,沈青此时大着肚子,看样子怀孕至少七八个月了,素颜简髻,有种说不出的母性之美。她打开门,独自去了厨房,一会儿端来了一碗粥和一小叠凉拌青瓜,还拿了一只馒头,将它们好好地摆在桌上,脸上带着微笑,抚着自己的肚子道:“靖儿,我们要吃饭了呢,娘亲好好吃,你便要好好长,等你爹回来,就能看到你健康漂亮的样子。” 尉迟靖惊喜地道:“听见了吗?肚子里的这孩子,名叫靖儿!是我,一定是我呢!” 曹炟也觉得很神奇,居然能见到,还在肚子里的小靖儿。 这实在是—— 可是尉迟靖也有遗撼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这沈青怎么住到陈留府来了,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府中这样荒凉?她这样大着肚子,怎地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只见沈青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起饭来。 其实一个女子,独自在这样的大院子里,点上一盏昏灯,独自在灯下吃饭,与肚子里的孩子喃喃说话,看起来是很诡异的一种状态。然而就连这种状态都没有持续多久,刚刚还无风的院子里,忽然刮起一阵怪风,接着门和窗像是被人野蛮的推开般,啪啪地全部打开,沈青皱了皱眉,放下了筷子,往四周看着。 接着她迅速地出门,手中点上了香,又从柜子里拿出玉雕四神兽像,分别摆在门前的四个方位,手中的香燃得很快,从点上到燃完,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香灰被她洒向四周,之后她又进入了屋子,将窗和门都关上,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只圆型的玉石,上面雕龙画凤,整个玉石晶莹剔透,泛着奇特的光韵,屋子里更亮了,她把它摆在桌上,道:“先祖,请您保佑我和孩子。” 外面这股劲风果然停了下来。 接着从外面传来一阵妩媚的娇笑声,“沈青,你以为你能躲到何时?你有什么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并且替他生孩子?你知道吗?靖儿这个名字,可原本是他给我的孩儿起的名字呢!现在你怀了他的孩子,居然还叫靖儿,可见他的心中还有我,你只是我的替代品而已。” 这声音,却正是倾城的声音。 尉迟靖向曹炟解释道:“来者便是原天烬最后一代皇后桑日娜娜,现在她的名字叫倾城,她原本是我父亲的——妻子,不过现在不是了。” 关于陈留王的事情,曹炟曾经也留意过不少卷宗,所以他其实知道陈留王曾经有过一任妻子叫倾城,然而他却不知道倾城就是桑日娜娜,这时候自然是有些震惊的,然而他更担心的却是沈青,如果沈青出了事,那小小的靖儿可就保不住了。 沈青听了倾城的话,只是淡淡地笑道:“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杀了他的孩子,他怀念孩子,给我们的孩子也起名靖儿,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你要是自作多情想理解为,他对你念念不忘也无不可。” “你——你敢讽刺我!”桑日娜娜气急了。 沈青又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放弃了与他之间的感情,我不过是机缘巧合,恰好与他情投意合嫁给他而已。你又何必为难于我?你大可去他的面前问个清楚,到底他还爱不爱你,若他还爱你,你便带他来到我的面前,与我说清楚,我沈青绝不留恋陈留府夫人的位置。” “你不要以为你有避水神珠,就可以挡住我,你这个小小的阵法,难不倒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沈青忍不住笑了声,“一个男人抛弃你,你不去质问男人,反而要为难于他的女人,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为了我的孩子,我也会和你斗到底的,你休想进来。” 倾城道:“可不是这一个原因呢!我与你先外祖之间,早有约定。当年她说只要她的玉养成,她愿意自动赴死,最后却抛弃爱人独自逃生,是她的苟且偷生,才有了现在你这个孽种来与我做对,我不会让这种局面继续下去,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我不想知道你这个老妖精和我先外祖之间的事情,你觉得自己能杀得了我,只管来杀我好了,如果做不到便不要到处说大话,还是早些离开,保存颜面较好。”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沈青!” 倾城冷冷地说完,似乎却又对沈青真的没办法,外面的风渐渐散去,终究归于平静。沈青抹抹额上的冷汗,虚脱般坐在了桌前,粥已经凉了,她也没什么味口了,便这样爬在桌上休息。 曹炟和尉迟靖分别往外面查看,终于知道了陈留府这般冷清的答案。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冷清,陈留府外围驻扎着一明一暗两队陈留部侍卫,可以说将府中保护的滴水不漏,一般人等根本就进不来,况且沈青还在府内设了阵,若是不懂一些风水术阵方面的,闯入阵中也是死路一条。 可是还是有人时不时地闯进来,误杀一些奴婢和护院,为了保证无辜者的生命安全,沈青将府里的其他众人都打发了出去,而能够通过外围两队明暗侍卫进入府中偷袭的人,也就只有倾城自己了,不过沈青有避水神珠护身,又有千年古玉制成的四大神兽护门,倾城一时之间居然尽不得沈青的身。 只是她随时都有可能来袭,的确让沈青食不安稳,睡不能眠。 尉迟靖见沈青这般辛苦,真是气得咬牙切齿,道:“倾城居然欺负一个大肚子女人,真是好生卑鄙!” 曹炟倒是多问了句,“不知陈留王在哪里?” 他只是这么想想而已,眼前的情景变又有了变化,入目却是一间黑洞洞的山洞,山洞里的气息和景象,让曹炟和尉迟靖都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而陈留王与杨筠松正在此山洞中,听得杨筠松道:“果然,这里有个洞,她是破了这倒阴阳八卦阵,才出去的。” 曹炟和尉迟靖听到这句话,蓦然反应过来,陈留王此时正在碧落行宫的倒阴阳八卦阵下。 陈留王看着杨筠松指出的那个洞道:“洞下有什么?” “洞下是当初邾国先祖为桑日娜娜修建的地下行宫,是桑日娜娜自己要求要这样的一个地下行宫。哪知道后来先祖皇帝堪破她的真实面目,直接在地下行宫上方修建了倒阴阳八卦阵以压制于她,本来这个阵是没有破口的,如今有了这个破口,再难恢复如初。” 陈留王若有所思,“就只有这一条路吗?如今就算再把她成功压在阵下,可是她能冲破一次,必也能冲破第二次,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 看陈留王的意思,竟然想让倾城死,最好是让她痛痛快快的死。 大概也是因为,倾城竟然杀了他们的孩子,再加上她一直还是在以少女血沐浴,让他真的感觉到了,她只是一只妖,而非是个正常的人类。 所以他现在想杀了她。 杨筠松却摇摇头,“——其实在王爷之前,曾经的天烬皇帝霓兮,还有后来的邾国先祖皇帝,都曾动念要杀死她,而且他们也的确有这样的做过,甚至还以为自己成功过。先祖皇帝当年也以为自己将她杀死了,然后就将她的尸体置于地下行宫,后经人提醒才有修建了倒阴阳八卦阵,可她还是冲破阵出来了。” 陈留王有些诧异道;“难道,她真的拥有不死之身?” 第532章 杀妻 第532章 杀妻 杨筠松笑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特别是她,原本为国教祭司,历来祭司这类人物,都有极其诡异的手段,有些很厉害的,居然能够逆改天命。而祭司的传承,也与其他不同,祭司是由上一代祭司,挑选出她认为是自己真身可踱的下一代祭司,说到底,意思就是,每一代祭司都不过是上一代祭司的承载而已,她们或许拥有不同的身体,却拥有同一个代代相传的灵魂。正是因此,才能够前知五百后而后也知五百年,拥有预言天下的本事。” 陈留王虽然已经见过了倾城发威,此时却依旧道:“若她真的能够预言天下事,为何当年天烬会亡国呢?这不死传说不可信。” 杨筠松若有所思,“王爷所说也有道理。不过或许,天命就注定天烬要亡国,她也只是顺应天命了而已。” 陈留王不再多说什么,只凝重地道:“若是真的杀不死她,只能压制于她,这经过修复的倒阴阳八卦阵,能够支撑多久?” 杨筠松掐算半晌,伸出五个手指,“至多,五年。” “五年之后呢?她的仇恨更深了,又走出来,继续祸害那些无辜的少女?” 杨筠松道:“若五年后,她能够再度冲出来,只怕不是无辜的少女失去生命那么简单,她虽是个女子,野心却极大,只怕介时将生灵涂碳,不但邾国难保,便是周边数国,只怕都会灭亡,到时候饿孚满地,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陈留王听闻后,面色变得有些惨白—— “虽然杨公威名在外,但杨公此话,是否有夸大之嫌?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以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做到这样的事?” 杨筠松却笃定地道:“她能做到。” 说着又道:“正好我们是在倒阴阳八卦阵内,趁着修复此阵,可利用此阵的威力去看看此阵未来的命运。” 杨筠松说着,便盘腿坐了下去。 随着手决,周围的符决也运行起来,这时候的碧落行宫并没有拆途,倒阴阳八卦阵的图形却透过了地表显现出来,如刻在地上的浮雕。随着阵式运转的越来越厉害,倒阴阳八卦阵的上方,忽然出现了一片亮黄色的星云,透过星云,似乎可以看到一些画面。 画面中果然出现了倾城的影子,她依旧那么美丽妖娆,然而眸子里全部都是狠毒和狂肆,她头顶的天空布满黑色的乌云,而这些乌云会忽然下落,地下是疯跑的人群,将黑云将人群包裹后,下一刻再回到天空的时候,只见之前还疯狂的人们已经倒在地上,变成干尸—— 画面中出现了成片成片的干尸,头顶的黑云越来越壮大,它们似乎在随风移动,它们把整个邾国吞噬,使原本繁荣富强的邾国变成为残怛断壁,它们所过之处,人烟变为寥寥,可怕的是,不止是邾国,黑云如同天降邪兵,伴随着倾城充满邪意的笑声,它们所向无敌,最后整个世界都似乎变成了黑暗。 这场景,如今在倒阴阳八卦阵中的陈留王觉得难以置信,然而曹炟和尉迟靖却太熟悉了,那黑云便是蝓蛞,曹炟和尉迟靖与那黑云斗法,最后是曹炟和尉迟靖胜利了。 不过,若是失败呢?如今星云中出现的场景,就很有可能变成为事实。 “王爷,有看到未来吗?”杨筠松问道。 陈留王声音颤抖,“看到了。” 杨筠松又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场景罢了,她再次出来后,必定是带着满腔的怨愤,就算没有这黑云,她也有别的办法来催毁她想催毁的一切。” 陈留王道:“那怎么办?” “现在王爷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将她重新引回倒阴阳八卦阵中,我们便能争取五年的时间想办法。否则的话,她现在只是用少女血沐浴而已,再过些日子,她会更疯狂,这个女人,是个永远都不会满足的女人。” 陈留王终于点点头,“我愿意配合杨公,可是,她即是从这里逃出的,想必,再也不可能想回到这里来,我恐怕没有办法将她引回阵中。” 杨筠松拿出一面圆铜符,只见上面刻满了奇怪的花纹,“这便是用来修复此倒阴阳八卦阵的最后一道铜符,即它是此阵的一部分,我会在这阵中继续修复此阵,而王爷只需要将此铜符想办法贴在她的胸口,介时,它会凭借倒阴阳八卦阵力量,将她收回此阵,无论她在哪里,都会被收回此画。王爷,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为了您一直守护着的邾国,您一定能办到这件事吧?” 最终,陈留王接过了这圆铜符。 * 陈留王回到陈留王府的时候,沈青已经撑得很艰难。 而陈留王是夜里赶到的,赶到的时候,沈青正坐在玉制四大神兽之间,与倾城展开最后的决斗。可怕的是,一直庇护于她的避水神珠,此时已经出现裂纹,光芒外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但是力量却越来越薄弱,而倾城带着邪性的笑意,一步一步地接近着沈青。 尉迟靖和曹炟实在没有想到,一圈逛回来,沈青这里的情势已经这般危及了,沈青本来于术数方面只是一般,全靠着避水神珠来保护自己,况且她又怀了孕。这避水神珠便是当年的陈宁儿从井下逃跑时所持的避水神珠,若不是这颗珠子,连陈宁儿都早已经是死人了,又何来沈青? 所以倾城看到这颗珠子就气愤,如今更是发力,似乎一定要破此珠,取沈青的性命。 耳听得珠子,发出嚓嚓的声音,裂痕也越来越大,眼见沈青便要撑不住的时候,陈留王忽然就出现了。 “住手!”他大喝了一声。 沈青见到他,劲力蓦然松了一半儿,几乎是要歪倒在地,神情痛苦,“王爷,救我!救我们的孩子!”沈青悲伤地唤道。 陈留王不由地往前冲了两步,却听得倾城道:“救你的孩子?那我的孩子谁救?尉迟风,今日我便要他们母子,偿还我儿子的命!我要你,失去他们!”说着,她亦是往前两步,并且捏起手决再度攻击,陈宁儿本来就难以支撑,这时候一松劲儿,守护在她周围的四大神兽,忽然全部就倒在地上,失去了效力。 她连忙举起避水神珠抵抗,就在这时,却见陈留王忽然拦在了二人中间,然而却是背对着沈青,面朝着倾城。 “倾城,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就杀了我吧!”陈留王对倾城道。 “杀你?”倾城微微怔了下,眸子里出现茫然,“王爷,我这样的爱你,怎么舍得杀你?你曾经那样绝情的对待我,我都没有杀你,我只是想折磨你罢了,王爷,看着你的新妻子和你的孩子,即将死在我的手中,是不是很心痛啊?” “不,我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陈留王笃定地道。 他身后的沈青听到这话,已然完全失去了力气,原本就已经破裂的避水神珠忽然光华尽失。 而倾城似乎也很茫然,“王爷,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倾城,我是否真的爱你,相信你亦是有感觉的。当初只是因为,乍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你,才做了糊涂事,在你不在的日子里,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想念你吗?沈青,只是因为我太寂寞了,太悲伤了,而她恰巧是那种很会安慰人的人,所以我才娶了她,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娶了她,你必定会回来找我,因为你也如我爱你一样,深深的爱着我对不对?” “啊……”倾城只觉得心头一荡,但凡是女人,不管这个女人有多么的厉害,面对男子的甜言蜜语,总是难以抵抗的,倾城终于收住了招式,缓步走到陈留王的面前,“王爷,你说你爱我,你倒是亲亲我,我从你的唇的温度,就能分辩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倾城仰起小脸,睁大着那双媚惑的眼睛,等待着陈留王的亲吻,陈留王没有犹豫,蓦然紧紧地抱住她,她吻得极其热烈,就好像真的见到了让他相思入骨的爱人,那吻又密又紧,令倾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在二人如此缠绵的时候,身后的沈青,心,碎了。 然而她本来就是颇为隐忍之人,此时不哭,也不叫痛,只是面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避水神珠滚落到地上去,原本就有很大的裂缝了,这下一落地,便碎如齑粉,一阵风吹过,便连粉沫都吹散了。 倾城的目光越过陈留王的肩,看到这一幕,心中是痛快极了,忽然推开陈留王,笑着道:“你的唇,很暖——王爷,我相信你的话了,但又不完全信,毕竟你曾经那么绝情的对待过我,若要让我信你,你亲手把那个介入我们之间的贱女人杀了吧?只要她死了,我便彻底的原谅你,我和你之间的感情,便能恢复如初。” …… 尉迟靖忍不住愤声道:“这个妖女!妖女!” 她没有骂她的父亲陈留王,因为她知道陈留王如此做是有深意的,若不与倾城合好,又如何将她铜符贴在倾城的胸口去? 但是真的需要陪上沈青的感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尉迟靖大声地道:“父亲,您不能这样做,不能!” 然而,陈留王又怎么能够听到她的呐喊呢?就算听到了,此时大约也不会改变主意吧?毕竟,倾城杀沈青之心已烈,就算他能救得了沈青一时,倾城不死,终究还是会来害她。 尉迟靖心里非常明白这一点,而陈留王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只觉得他眸中一抹复杂的深痛闪过,最终却果断地抽出腰间软剑,道:“倾城,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说着,咬咬牙,便转身向沈青走去。 沈青想到之前与陈留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想到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她苦苦支撑,勉强与倾城斗法,早知道如此,又何苦辛苦?便让倾城杀了才好呢,不必面对如今这椎心刺骨的状况。然而她并没有埋怨,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留王走到近前,一双澄明的眸子,平淡如水。 陈留王也没有说话,他害怕倾城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对沈青的感情,害怕倾城听到他真实的意图。 所以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剑刺出。 这一剑,却刺在沈青的左胸。 因为疼痛,她的双目紧闭起来,一声没吭,就这样默默地倒了下去。 …… 陈留王没有将剑拔出,转身向倾城道:“我杀了她了!” 倾城看着那剑刺入颇深,而且沈青又是个快要生产的大肚婆,想必也是没命了,当下似乎很是感动地道:“风,你果然还是爱我的。既然如此,我便原谅你了,你知道吗?这些日子,实在是发生了很多事,我有许多话想要对你说呢!但是,我不想在这里对你说,不如,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陈留王没有回头看沈青一眼,点点头道:“正合我意,面对着她的尸体,说实话我颇感晦气,便是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二人一拍即合,立刻便出了府。 他们二人一出去,从一个阴影处便冲出了上官敬,身后还带着一个大夫,尉迟靖一瞧这大夫的模样,一颗心不由地雀跃起来,居然是中年时的秦越人,二人冲到沈青的身边,上官敬立刻抱起沈青送入屋中,秦越人马上替她把脉。 这一系列的动作,使尉迟靖再次确定,其实陈留王已经算定,今夜倾城定是会杀了沈青的,而他故意如此做,却是提前做了准备。 只是为了把戏做足,因此剑刺得很深入,这还是要人命的呀! 拔剑的过程很艰难,沈青流了很多血,本以为她会昏睡,她却醒来了,原来是肚子痛。 秦越人道了声,“不好,要提前生产了。” 这时候生孩子,对于一个受重伤的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 好在沈青毕竟还清醒着,秦越人在她的耳边道:“夫人,您要生了,想想这条小生命啊,您一定要撑住。” 沈青点点头,表示明白。 尉迟靖已经不忍心再看。 大约半个时辰后,沈青生下了一个女儿,虽然看起来过于弱小,然而却是个相对健康的孩子。 沈青在昏迷之前,向秦越人道:“秦神医,将我的靖儿抱来,我看看——” 秦越人于是将小小的孩子抱到沈青的面前,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太,然而沈青眸子里母性光辉未减,唇角挂上微笑。但是胸口的伤痛,还在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此目不转晴地盯着这小家伙看了半晌,才道:“既然你的父亲不要你,你也不必叫靖儿。从此以后,你便叫婥儿好了,随着娘亲姓好吗?” 尉迟靖看到这里,哇地痛哭了起来。 原来,从来就没有化名,尉迟靖这个名字,是陈留王这个父亲起给她的,而沈婥这个名字,却是她的娘亲起给她的。 沈青又看向上官敬,再次凝重地对他说,“我的孩儿,叫沈婥。” 上官敬点点头,红着眼睛道:“夫人,我知道了,定会转达给王爷。” 沈青再依依不舍地看向自己的孩子一眼,便渐渐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娘亲!娘亲!”尉迟靖大声地哭了起来。 曹炟也颤声道:“靖儿,莫要这样,莫要这样,你娘亲,说不定还活着,秦神医的医术你是知道的,陈留王亦不会真的想要杀了你娘亲,她一定能活过来的!” 然而在尉迟靖的记忆中,似乎真的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呢。 可以这样说,沈青的情况,绝对不乐观。 事已至此,尉迟靖知道自己哭也没用,倒是向曹炟道:“不知道我父亲会怎样对待那个妖女,他是不是真的,真的是因为要对付那个妖女,才这样伤害我的娘亲的!” 二人如此说着话,画面已经转至陈留王与倾城处。 然而画面却有些香艳,他们应该是在陈留王的别苑内,诺大的寝室内,床帐内两个缠绵的身影,伴随着床帐的微微颤动和倾城的呻|吟,想想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尉迟靖气到要吐血,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二人居然还有心情做这等事! 二人缠绵过一阵子,听得倾城的声音喁喁传出,“王爷,你真的想通了?” 陈留王的声音里有些疲惫,“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有什么想不通?” 倾城道:“那,你不怪我了?” “比起失去你的痛,其他所有的,对我来说,都微不足道。” 倾城听了这话,心里一软—— 再次攀上陈留王的颈,“王爷,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陈留王道:“好。” 倾城又道:“王爷,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陈留王道:“倾城,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二人说话时几乎是齐齐开口,说完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倾城撒娇地说:“我要先看礼物。” 陈留王道:“好。” 之后,他让倾城坐起身上,背对着她,倾城一猜,就是项链之类的,当下也不怀疑,幸福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礼物。只觉得陈留王手中握着一物,渐渐地移到她的胸口,正当她低头想看清这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忽然觉得陈留王手中的那片冰凉蓦然贴到了她胸口的地方,那冰凉似乎化为无数冰刀,直刺到她的心脏,她啊地惨叫了声,便要挣扎开去。 可是此时因她背对着陈留王,陈留王双臂死死地锢住她,使她像一条垂死的鱼般,虽然挣扎惨烈然而始终不能逃开去,倾城悲决喊道:“尉迟风!你居然骗我!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一定会后悔的!” 陈留王也不说话,只是尽力地将铜符压在她的胸口,倾城的面容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她的头发忽黑忽白,她的脸忽然像老成树干的丑妇又忽尔变回为美丽的年青女子,甚至连她的味道都变了,忽尔异香扑鼻,令人留恋,忽而又带着浓重腐败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若说,之前陈留王还不相信她是妖怪,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 妖怪之力非人能敌,他更加相信了杨筠松之语。 心一狠,整个铜符如同被烧灼般,将倾城的胸口烫出一个同等大小的洞,之后一下子按进了倾城的体内。 倾城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停止了挣扎。 眼见她虚弱地倒下来,陈留王终于放开了她,只见她这时,倒还是维持着倾城般的年青貌美,她终于能够转过身,对着陈留王,“风,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陈留王神情冷漠,却带着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伤痛。 “我不能让你继续留在世上害人,当初,我若没有在河边救了你,那么后面这些无辜的生命便不会枉死。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能让这错误继续下去,倾城,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倾城的唇角不断地流出血来,面色却是惨白如鬼,经过这番挣扎,发钗散乱,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第533章 落叶悲秋梦终醒(八千字) 第533章 落叶悲秋梦终醒(八千字) “风,你是我活了这几百年,唯一真正爱过的男子。没想到,正是你深我最深,风,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报仇的!我一定要让整个邾国乃至这个世界,为我的爱情陪葬!” 说完,她跌跌撞撞地跌下床去,也就在这时,一头乌黑靓丽的黑发,忽然变成满头银丝。 她看到自己的发稍,却裂唇笑了,笑得疯狂而又悲伤。 之后,她一个翻身,直接从客栈的窗口飞了出去。 陈留王默默地盯着窗口看了几眼,忽然也跳下榻子,却并没有去追倾城,反而口中喃喃道:“青儿!青儿你千万不要有事!” 说着,便往陈留府赶去。 事到如今,尉迟靖已经知道,陈留王的确是为了把圆符送入到倾城的体内,才伤害沈青的,但是以沈青醒后的表现,怕是难以原谅他了。不过她这次来到这里,一是为了探知真相,而是为了寻找破灵珠阵的办法,当下跺了跺脚,目光追随倾城而去。 …… 倾城的体内虽然已经嵌入了铜圆符,然而她的行动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她身轻如燕,迅速地窜入树林,找了个僻静之所,然后试图将铜圆符逼出来,然而连试多次都不能成功,反而她的体力越来越不行,铜圆符给她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明显的显现出来,她看到自己的手变得苍白枯瘦,看到自己的肌肤正在失去光滑,她正在变得老而衰弱。 她像野兽般,在树林里惨鸣,吓得周围鸟雀惊起,风云色变。 之后,倾城不再耽误时间,独自来到了吴郡。 夜深人静之时,她忽然来到钟氏的房间,钟氏本来在睡觉,乍然看到一个女鬼似的东西,吓得瞪大了眼睛,倾城一挥袖,包括钟氏在内,屋里的丫头婆子都一下子昏睡过去,只有榻上的小夏炚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挥动小手小脚,好奇地向她看来。 这时候的夏炚,约莫有一岁多了。 倾城走到他的跟前,一向看起来如苍鬼的神情,忽然幻出一抹微笑,轻轻地动了动他的脸颊,“炚儿——”她像天下所有慈爱的母亲一样,看着自己的孩子由衷的微笑,“炚儿,娘亲要离开一段日子,这下是不能常来探你了。你爹爹心狠,如此这般的待我——他本来,差点就要得到你了,我差点告诉他,你还没死,不过,他是没有资格做你的爹爹了。” 她的语气还是很温柔,然而话里的内容却越来越冷,“你那位爹爹,自诩忠君爱国,为了黎民百姓可以放弃一切。然我却觉得,他是世上最可悲最可笑的人,炚儿,他不是要护着邾国吗?你长大后便要记得,邾国是你的,你流着尉迟家的血,却抢夺了邾国,想必,你那位爹爹一定会气死吧?” 她说到这里,噗嗤地笑了起来,又道:“但你也有流着我天烬的血,既然,你爹爹这样的恨我,便不如让他恨到底吧,你且记得,将来一定要复辟天烬,你是天烬后裔,且不可忘记了。介时,你爹爹要是活着,说不定会与你战场上见面,父子相残,该是多么的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哈——” 她似乎越说越高兴,忽然在小夏炚的额心画了个符决,随着一缕血红的灵识灌入,她又吐了口血。 旁观的二人,曹炟和尉迟靖,都觉得心里头微微一紧,似乎明白了夏炚长大后,后来所做的所有选择的原因。 尉迟靖道:“她给夏炚灌入的灵识,便是她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此时夏炚虽然尚不懂事,但是等他懂事以后,这些灵识便会指引他的行为,一次次向他心里暗示这些内容,这便是为什么,我们查来查去查不到他的身份,甚至连他自己都查不到,却固执地称自己是天烬后裔,甚至以天烬为号的原因。” 曹炟终于道出了一个尉迟靖不太想接受的事实,“其实,夏炚是你的哥哥,他本该姓尉迟。” 尉迟靖怔了下,终于还是点头,“桑日娜娜,过于恶毒,连自己的儿子都利用。” 话虽如此,但是谁遇上自己心爱的男子,对自己狠下杀手,也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撇过桑日娜娜是妖女需用少女血沐浴外,她其实也只是个女子罢了。一时间,二人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目光只是随着桑日娜娜出了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下起了雪,这时候才知道,大约入冬很久了。 桑日娜娜独自走在路上,脚步缓慢速度却极快,身子如幻影般,往前迅速移动。 尹铉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尹铉属地渝洲附近,倒在雪地里,整个人几乎被雪埋住了。 尹铉心痛地将她从雪里刨出来,摇晃着她的身体,“倾城,倾城你怎么样?” 好半晌,倾城才虚弱地睁开眼睛,“铉——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尹铉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把你害成这样!” 倾城点点头,笑道:“这次,却是我自取其辱,铉,我醒悟了,我晓得,这世上,最爱我的男子,是你这个天下最下等的男子。” 尹铉一下子将她搂得更紧,“倾城,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倾城却是摇摇头,“这次,不成了的,我遇到了死对头,他,是定要置我于死地的,不过,我也真是不想死。铉,你愿意保护我吗?将我留在你的身边,好好的照顾我这幅躯壳,它还会恢复年青貌美的,你要替我,好好的保养它,少则五年,多则二十年,我必定回来,找你,我会嫁给你,助你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 她的语气低弱,说的也断断续续,然而语气里的坚定,却令尹铉相信她说得到,也做得到,毕竟与她相处久了,早看出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了。 当下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你,从此刻起,你便已经是我尹铉的妻子!这一生,我尹铉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倾城抬起那双异色的眸子,含着一抹复杂的情感,盯着尹铉的脸,之后抬手抚着他的脸颊,“你也莫要为我伤心难过,我只是离开一下而已,我一定会回来的。” 话音一落,眸光便黯淡下去,手也无力地搭拉下去。 体内的灵识,随着一个圆符由胸口逸出,浮向半空。 灵识与圆符似乎在争斗,但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还是在圆符的胁迫下,流星般往邾国碧落行宫的方向而去。 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内,杨筠松正在做法。 待圆符与灵识,从之前倒阴阳八卦阵的破口进入后,他立刻捏住手决,同时风水符阵启动,整个倒阴阳八卦阵发出阵阵怪吼,之前的缺口再次被封闭,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 …… 原来当年,是陈留王,亲自出手,助杨筠松将倾城压在阵下的。 尉迟靖和曹炟心里头,都情绪复杂唏嘘,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世间,感情之事,或许真的没有谁对谁错。 …… 转眼间,已经是四年后。 四年前,沈青在重伤的情况下,顺利产下小靖儿。此时,小靖儿已经能够到处跑跑跳跳,一双可爱的大眼晴,小圆脸,都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恨不得捏捏那脸上的小肉肉。曹炟是最喜欢看这样子的小靖儿,甚至有时候他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小靖儿的身上,能够看到自己所爱的女子的小时候,他的心情除了好奇,更多的是觉得小可爱好玩,令人怜惜。 尉迟靖也并不勉强他,爱观注谁观注谁去吧。 可是沈青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四年前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在卧床休息,而且始终郁郁不乐,不能原谅当初陈留王的所做所为,即使陈留王与上官敬数次对她解释,也无法打消她心里的伤痛。 陈留王在此期间,倒是尽自己所能地想让沈青开心,对她极好,可是他却似乎再也走不到她的心里去。对于这一点,他亦是心知肚皮,然而二人似乎都对所谓的爱情有些心灰意冷,便这么着,勉强地过着日子。 陈留王有时候会在梦中喊出倾城的名字。 而且也的确因为感情方面的失意,而与一位叫司徒兰的女子发生了另外一段感情,这却与大月氏赫赫所说的事情基本一致了。不过尉迟靖也知道,他也没有真正的爱上司徒兰,是以在后来事情发生的事情,没有刻意安排司徒兰的一切,导致了后来兰妃之事。 这让做为女儿的尉迟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娘亲沈青不愿原谅他,或许当年他狠心向沈青刺下那一剑的时候,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她只是他寂寞时,受伤痛时的疗伤之药,他为了寻求暂时的慰籍而选择娶了沈青,司徒兰也不过是陈留王排遣寂寞时的女人,然而他真正所爱的,却依旧是妖女倾城。 尉迟靖心中很是难过,几乎无法接受,父亲不是真心爱着母亲的这样的一个事实。 似乎他们二人的感情,在四年的冰封之后,终于要走向最终的僵局。这个时候,杨筠松却又出现在了陈留王的书房,对陈留王说,倒阴阳八卦阵再次异动,只怕倾城又要出出来了。 陈留王目光淡然,坚定地道:“这个妖女,是不能再行出来了。她这次定是怀着深重的恨意,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来。杨公,该如何压制于她,还请明示。就算是付出自己的性命,本王也在所不惜。” 杨筠松道:“必须让她继续留在倒阴阳八卦阵内,但是此阵已经不足以抗衡于她。所以要另外想办法才行。” 陈留王哦了声,“那杨公,现在有什么可靠的办法吗?” 杨筠松沉吟了下,“办法是有,只不过不适于现在说。” 杨筠松掐算半晌,却又继续道:“半月之内,王爷可能会接到圣令,出兵戎卢,此战只怕会陷陈留部于危难,请王爷一定要拒绝。” 陈留王道:“如今我的夫人身体欠安,我的确是不能够出征的,所以一定会拒绝,还是要谢谢杨公的提醒。关于倒阴阳八卦阵,只要杨公需要,可随时来找我,我愿意配合将她继续鎮壓在阵下。” 杨筠松向陈留王大大地掬了一躬。 送走杨筠松,陈留王便去了沈青的住处。 小靖儿已经被抱到另外的房间去休息了,沈青形容消瘦,面无血色地躺在榻上,可能听到她呼吸的粗重,那一次虽然她的命被救下,却落下了病根,似乎再也不能好好的呼吸了,这令陈留王的心头如同扎了一根锋利的刺,伤口永远也不会好。 他握住了沈青的手,沈青并没有拒绝,扭头看向他。 二人都沉默着,似乎现在说什么话,都是很多余的了。 二人就这样坐了良久,沈青又被一阵窒息给逼得咳了起来,陈留王连忙将她扶起来,给她端来水,喂着她喝了两口,似乎好了些。再次扶她躺下,沈青显得更加虚弱了,终于道:“王爷,我始终记得,那一年,你因倾城夫人之事而消沉,病体沉重始终不见好,却每日去我那里坐坐的情景。其实我从开始就明白,我并非你真正的爱着的女人,我还是一脚踩了起来,我自己做了这样的选择,最后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是我自己的错。” 陈留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傻瓜——我即娶你,便会爱你一生。那女人,我早已经将她忘了。” 他说的言不由衷,沈青却也并不再追究。 反而释然而笑,“王爷,我想走了。” 陈留王的手微微一紧,“走?去哪里?” 沈青道:“我先外祖曾经对她的父亲发下重誓,要将养玉之技传承下去,可惜,到了我这一代,终究是不成的了。我们的女儿,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始终还是觉得,养玉之技乃是玩物丧志之极顶,每次玉养成之时,总要搞出些风波出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推崇之处。自然之物,所谓机缘,促成得之,反而不是最好的。” 她的意思是说,养成之玉乃是人为,不如由自然之中,因为缘份而得美玉来得更好。 沈青说到这里,似乎已经累极,“我女儿,不再执着于养玉之技,乃是好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于她。” 这是在交待遗言了,陈留王想要阻止她,却又觉得,如今不让她说,或许下一刻,他再想听她说,她却说不出来了。 他爬上榻子,将她像孩子一样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青儿,这一生,终是我负了你,对不起。” 沈青的眸子显得淡而无光,唇角却挂着些许微笑。 “养玉之人,很是孤独,与王爷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快乐少,悲伤多,然而却是我这一生,最有意思的日子了。我不怪王爷,希望王爷,能够遇到真正情投意合的人,过好下半辈子。” 这是自四年前那件事发生后,沈青与陈留王说话最多的一次。 说完后,沈青便在他的怀中沉睡了。 此后的三天,沈青再也没有醒来,第四天清晨,沈青在沉睡中,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灵堂前,白烛闪动。 陈留王久久地盯着灵堂,终于说了句,“青儿,我是再也不可能过好下辈子了,我这一生,为了杀死我最爱的女人,而亲手杀了最爱我的女人,我还有什么资格在余生里,去过好下半辈子。青儿,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来陪你。” 大约十天后,陈留王果然接到了圣旨,要求他带兵出征戎卢。 陈留王接了圣旨,全然将杨筠松的话抛在脑后,沈青的死,直接让他做出了出征的决定。 这之后的事情,曹炟和尉迟靖其实已经猜到了。 陈留王在戎卢之战中大败,十三万军士,全军覆没。 就在陈留王准备选择自杀的时候,杨筠松出现了,是他告诉陈留王,这十三万军士死得冤,却正是压制倒阴阳八卦阵的最佳选择。杨筠松要陈留王将这十三万士兵就地焚尸,用它们的骨灰就地铸成蛇形物,秘密带回邾国,以做阵压制倒阴阳八卦阵。 本来陈留王是绝对不同意的,但是杨筠松却以,“他们的尸体便是不去焚毁,留在战场,以为戎卢会为他们收尸吗?恐怕他们只会凌辱他们的尸体而已。况且暴尸荒野,让野狗野狼食之,不如焚毁以铸有用之物,压制倒阴阳八卦阵,乃是救国救民之道,相信这十三万军士,定能理解的。” 最后,杨筠松说服了陈留王,陈留王亲自坐阵,焚毁了十三万军士的尸体,并在杨筠松的指导下,将它们的骨灰就地铸造成为蛇形物,秘密运回了邾国。 然而陈留王不知道的却是,这十三万士兵之所以如此枉死,乃是因为尹铉出卖,与戎卢通信,并且在围攻的时候,尹铉甚至带上了自己的尹军,扮成戎卢军对十三万军士两面夹击,最终使他们全部惨死。 尹铉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让陈留王——死! 他不甘一直是“南陈北尹”,不甘一辈子做倾城口中的最下等男人。 更不甘,倾城居然是为了陈留王而变成不言不动的模样。 在陈留王回邾国后,杨筠松已经将蛇形物直接运往碧落行宫进行安置。 在陈留王还未进入皇宫的时候,尹铉已经搜集了各种有关“陈留王叛国卖|国”的阵据,呈到了曹项的面前。 曹项当然暴怒,在陈留王进入皇宫述职的时候,就将他抓了起来关在死牢中。这个时候,曹项并没有立刻下定决心要处死陈留王。 然而那一夜,杨筠松却进入了皇宫,与曹项一阵秘谈,曹项皇位继承算是顺利,自然得到先祖皇帝的指点,知道碧落行宫地下倒阴阳八卦之事,如今被杨筠松提起,曹项也是相当的担忧,问道:“没想到倾城即是那妖女。是了,她那样貌,除了妖女桑日娜娜,还会有谁呢?可是,既然那十三万军士的骨灰,尚且不能压制,那要如何是好?” 杨筠松道:“其实并非他们的骨灰不能够压制,而是群龙无首之状,它们的灵魂都是茫然的。这就好像去西天取经,光有孙行者、白龙马和猪八戒及沙僧,却缺了灵魂人物唐僧,而这十三万军士,原本就是陈留王的人,如今,只怕需要陈留王的血,才能指引他们做正确的事。” 曹项的目光一凝,似乎明白了杨筠松之言。 之后,曹项倒是问了一句,“陈留王败阵于戎卢,有没有杨公之力?” 杨筠松郑重道;“此十三万军士的确死得冤,陈留王也冤,然而,并非我杨某之过,乃是别有原因。” 曹项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为了换取邾国安稳,牺牲一个陈留王,似乎是值得的。 只是尉迟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一手促成陈留王走向灭亡的,竟然是一直帮着陈留王的杨公,那个将她拉扯大的师父。也是了,杨筠松是从前的天烬燕王,一直以为,杨筠松与桑日娜娜才是真正的仇人,只是中间隔了太多的人和事,冲淡了这个事实,然而这个事实是一直存在的。 这一次,尉迟靖并没有激动,在这里她看到了太多让她料想不到的事情,陈留一族的牺牲到了目前为止,已经是理所当然,不可更改。然而曹项,并没有强硬的去执行这件事,反而去牢里探望陈留王,并且与他在牢里彻夜长聊,甚至语言间也透露出,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却还是需要他赴死的一个事实。 最后他问,“尉迟风!朕问你,为了邾国,你愿意吗?愿意付出你的这一切吗?” 陈留王一笑,“不愿意!我死可以,但不能让陈留旧部跟着我死!” 曹项一杯酒推倒,愤怒道:“说什么忠君爱国,到最后也不过尔尔!” 陈留王却知道事情是不能更改的了,当下道:“可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皇上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问我?皇上杀人,必有理由,现在肯定也有人为皇上送上了充份的理由,只是陈留王冤,陈留旧部更冤,希望皇上有朝一日,能够为陈留一族平冤。” 曹项愣了下,终是苦涩一笑,“尉迟风,实话告诉你,这妖女,乃是先祖皇帝留下的祸害,我邾国皇族代代相传,想要将她杀死,终是没有办法。她是个不死的妖怪,陈留王冤,陈留一族更冤,朕明白,朕答应你,一旦时机合适,定叫陈留旧部重新掘起!定为陈留一族平冤!” 就这样,君臣二人,在牢里达成一致。 所以,陈留王虽然并非全然的自愿,最后却还是同意了曹项的提议,为了邾国,他选择牺牲自己和陈留旧部。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倒是与曹氏无关了。 真相终于大白,原来,陈留一族虽然的确是死于曹项之手,却并非曹项一人之过,而是各种机缘巧合与情感,促成了最后的结果。 以前,曹炟和尉迟靖二人的内心里,总希望曹项与陈留王冤案之间,会有误会,世人传说的未必都是真的。二人执着于陈留冤案的真相,只希望真相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二人之间并没有血海深仇。如今,倒是真的证实了,曹项与陈留王的选择,不过都是为了压制住那妖女而已,陈留王甚至是自愿的。 而曹炟最终代表曹项,为陈留一族平了冤,二人之间果然并没有你死我活的血海深仇,然而,这个结果却依旧让两个人不能接受,一时间都沉默不语,曹炟很想将尉迟靖搂在怀里安慰,可惜,他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资格。 之后的事情不必多说了,陈留王一族被灭门,那是一场很大的血雨腥风。 而曹炟因为天性怀有怜悯之心,救了弱小的尉迟靖,送去的地方却正是杨筠松的燕苍山下。 为了不必发现是陈留一族的后人,而延用了当初尉迟靖之母沈青给她另外起的名字——沈婥。 陈留王一族被杀后,其尸体被秘密运到碧落行宫。 在曹项的监视下,杨筠松将陈留王的尸体也焚毁,并且利用鲜血,洒在蛇形物的身上,又利用数术及阴阳五行的办法,将蛇形物嵌入至倒阴阳八卦阵中,此阵原本有些虚浮,在蛇形物被嵌入后,忽然往下沉去,巨大的动作令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原本已经松动的缺口就这样被死死地压住,地火冲起,倾城在地下行宫中惨嚎,那声音甚至冲出地表,震撼着每个人的耳朵。 而尉迟靖却终于目睹到倾城长生不死的秘密。 倾城欲冲出缺口,没有成功,却已经被冲天而起的地火烧灼了整个身体,倒在地上,不再动弹。正在尉迟靖以为,她定会这样沉睡到二十年后,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被破,她才能酥醒的时候,却见地下行宫中的一个甬道里,居然走出一个与倾城一模一样的女子。 这女子到了尸体前,手抚在尸体的前额上,只见不知道怎么地,那灵识便由尸体中逸出,到了这个女子的身上。 之后,这女子揉了揉自己的脸,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很快便与真正的倾城一模一样了。 她这个技能,可让尉迟靖吃了一惊。 这已经完全不是转世或者什么东西能够解释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她跟在倾城的身后,随着她来到一间巨大的石室中间,方才发现这个石室中,居然立着数十个与倾城一模一样的雕塑,每个雕塑都是非金非玉的质地,而在大厅的中间,有一条独眼龙般的巨大怪虫正在盘旋飞舞,独眼怪虫下面,是一块用灵力即将形成的非金非玉的石头。 那石头,正在隐隐呈现出倾城的模样,目光无神,肢体僵硬,空洞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这个石头浮在半空,一无知觉的样子。 尉迟靖终于明白,为何倾城能够做到如此的无情无义,可以用少女血沐浴而从来不觉得这是不对的事情,可以说出用邾国甚至天下,为自己爱情陪葬的话。因为她根本,从来就不是人,她只是独眼怪虫幻化出来的石头,一个拥有灵识,能够通人七窍,懂情绪的石头。 她可以轻易把握别人的情绪,也可以追求认真追求自己所爱,但她没有真正的爱,这一切,不过是浮于表面。 她拥有的,只是独眼怪虫赋于她的而已。 尉迟靖和曹炟二人盯着这场景看了很久,曹炟终于道:“靖儿,懂了吗?” 尉迟靖点点头,“懂了。” “既然我们已经堪破她长生不死的秘密,想必对付她并不难,破灵珠阵也不难。”曹炟如此道。 尉迟靖道:“是的。” “那我们——”曹炟拭探着。 “我们走吧。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尉迟靖这样说着,便已经听到杨筠松的呼唤。 二人便这样,倏地醒来。 第534章 最后的争斗(一万字) 第534章 最后的争斗(一万字) 曹炟和尉迟靖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藏宝室内的情景却已经有了变化,况离和刘陵儿、聂玉郎、阴娃和黑熊,全部都正在施术,对付着霓兮。霓兮边捏着手决边道:“你们这些傻瓜!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那灵珠虫就握在曹炟的手中,杀了他,此阵便破去了!我们所有人才能够出去。” 其他诸人似乎都懒得听霓兮说什么,只一味地抵抗着。 尉迟靖的目光落在杨筠松的身上,嘴唇动了动,那声师父,却始终没有唤出口。 杨筠松却依旧笑着,“好徒儿,你都知道了?” 尉迟靖点点头,“我都知道了。” 杨筠松道:“有一件事,桑日娜娜说对了,你是她的克星。我相信你能解决此间的问题,至于霓兮,便交给为师吧。反正我与这老怪物,必是不死不休的,你们这群年轻人,却还是要想办法出去的。” 杨筠松刚才为尉迟靖和曹炟护法,抽不出手来,这时候忽然乍起,挡在诸人之前,接住了霓兮的招术。 “霓兮,要斗跟我斗,和几个小辈斗有什么意思?” 霓兮笑道:“好,好好!既然你要插上一手,我们便斗个不死不休!” 这二人一旦过上招,却与之前的情况又不同,所谓高手过招,棋逢对手,一接上手就异常激烈,众人甚至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只觉得石屋都在微微震动,之后二人如两团模糊的光倏地出了石屋,众人追出去看,却已经不见二人踪影了。 此时,刘凌儿及其他人,都看向尉迟靖和曹炟。 尉迟靖也看着曹炟,二人目光对视,曹炟不由笑了下,“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知道,我们是有机会出去的。” 尉迟靖道:“你别听霓兮瞎说。” 她害怕曹炟为了救他们,而牺牲了自己。 却听得曹炟道:“霓前辈的确是错了,要破灵珠阵,的确是需要杀死灵珠虫,因为桑日娜娜是借着灵珠虫的力量不死的,她只是一顽石,不过是灵珠虫的力量才使她变成人的模样,如今只要杀了灵珠虫,自然此阵破了。但是我坚信,引灵珠虫并不是我手中的这只。” 尉迟靖刚才是太紧张了,没有细想这件事,这次反而被曹炟想在了前头,听了他的话,她的心胸一下子开阔,“不错!只要找到另外一只灵珠虫,此阵必破。” 刘凌儿道:“此阵有另外的灵珠虫吗?” 尉迟靖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和帝手中的灵珠虫乃是桑日娜娜用巫灵珠布阵时留下来的,但是另外那一条灵珠虫,却应该是她做为祭司得到的继承,祭司一脉相承,能够有异常的力量和法术,并且能够长生不死,依赖的可能就是灵珠虫的力量,我和和帝,亲眼看到那灵珠虫,将顽石化成她的模样。” 刘凌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与众人对视一眼,“这样的话,我们便去寻找那条灵珠虫吧!” 尉迟靖点点头,“可惜,我们看到的只是一间石室。” 曹炟却道:“我知道它在哪里。” 说着他又伸开手,手中的朱砂痣越发红艳,“是它告诉我的。” …… 曹炟带着众人,往北走去,一道道石门被打开,最后果然来到了一间阔大的石厅,厅内非常明亮,只见数十个桑日娜娜的石像摆在厅中,每个姿态都不一样,却又栩栩如生,而在厅的最正心,一条巨大的独眼怪虫正在上下翻飞,这怪虫像是曹炟手心里这独眼怪早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样子,看起来也比曹炟手心里的这怪虫要邪恶,强大。 在它的力量下,一块顽石正在渐渐地变成了桑日娜娜的样子。众人忽然想起了刚刚入阵时,在红门处遇见的沈婥,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不死,恐怕就是因为独眼怪虫不但可以让顽石有生命,并且还有复制的功能。 曹炟感觉到自己的手心炙热,烫得他的手都抖了起来,连忙张开手心查看,只见手心里的独眼怪虫张开了独眼,眼中满是灼灼的精光,似乎是很兴奋的样子。 尉迟靖见状,道:“它似乎一点不怕那大虫。” 曹炟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个不小点,居然想吞了那大虫!” 他的话一说出来,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这两只怪虫,从体形上差得太远。 众人可没有信心,曹炟手中的这独眼怪虫能赢。 而尉迟靖最担心的是,如果曹炟手中的怪虫死了,曹炟恐怕也活不了。 但这时候想什么都晚了,只见手心里的朱砂痣忽然变成了一条大约只有手掌长的小怪虫,迅速地由曹炟的掌心游离而出,直往那条大的怪虫而去。没有了怪虫,曹炟果然觉得全身骨头寸寸碎裂,剧烈的疼痛使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尉迟靖觉得自己的心都抽起来了,探了探曹炟的脉,只觉得虚息虚弱。但他还活着。 回头又见一大一小怪虫相斗,小的那一条体形虽小,但极灵活,时不时从大怪虫的身体上窜来窜去,一会儿功夫大怪虫的身体上出现数个血洞。 而大怪虫也不示势,它通体发红,如一条游动的烙铁,偶尔扫到小怪虫,便听得小怪虫叽叽惨叫,似乎受到很大的伤害。 尉迟靖见状,向刘凌儿、阴娃和黑熊道:“我们帮帮朱砂!一定要斗倒倾城!” 她给小怪虫起名朱砂,给大怪虫起名倾城。 众人倒是一下子就听懂了,具点点头,盘腿坐下,准备施术。 尉迟靖也盘腿坐下,手中六枚铜钱同时出手,阴娃和刘陵儿及黑熊,都将真力灌驻其中,铜钱裹狭着劲风,往倾城怪虫而去…… …… 这一战,是惨烈的。 然而,最终却是朱砂赢了。 大怪虫倾城倒在了地上,抖动着巨大的身体,之后忽然变成为一片红色血雾,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而厅内所有桑日娜娜的雕像,都在刹那间失去了光泽,再过须臾,就听到嚓嚓声不绝于耳,桑日娜娜的那些顽石雕像,随着大怪虫倾城的死亡,而全部碎裂。 另一边,阴娃挣扎着起来,来到黑熊的身边。 “黑熊大哥!黑熊大哥!” 然而黑熊满身是血,身上像是被什么锋利的武器弄得到处都是伤,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此时听到阴娃的呼唤,也只是微微地睁开眼睛,努力抬首看向尉迟靖的方向,发现她也抚着额头刚刚爬起来,但人显然是没事的,黑熊又看向周围碎裂的石像,终于呵呵笑了两声,便身子一软,离世而去。 尉迟靖见状,也扑到黑熊的身边,最后亲自替他合上眼睛。 而小怪虫朱砂,大概也是累坏了,它一直爬在曹炟的身边,似乎想爬到曹炟的手心里去,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因此全身颤动着哀叫不已。 其实这个小家伙,长得真不咋地,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 但它胆儿太大了,而且是曹炟的命。 尉迟靖试探着将手伸到它的面前,“朱砂,我送你去你主子那儿如何?我不会伤害你。” 小怪虫睁着独眼看向尉迟靖,叽叽叫了两声,居然点了下头。 尉迟靖便捏起它的身子,将它放在曹炟的手心里。 小怪虫如同找到了自己的巢穴,努力地往手心里钻去,一会儿功夫便只有个头部露在外面了,睁着独眼又向尉迟靖瞅了两下,便闭上,形成了一个红艳艳的朱砂痣模样。 而曹炟在小怪虫朱砂进入他的体内后,便悠悠转醒。 看到尉迟靖正在哭,他坐起来,将她抱在怀里。 聂玉郎这时候也爬了起来,刘凌儿还倒在地上,她的眼睛睁开着,然而却动不了,与黑熊一样,满身都是伤。 想必在最危难的时候,他们二人都奋不顾身保护了想保护的人。 聂玉郎将刘凌儿抱了起来,吻着她的额头,“凌儿别怕,我们现在就出去,找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把你的伤救好。” 刘凌儿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聂玉郎,任由他抱起自己。 况离的伤情也不轻,他挣扎着起身,却不顾自己的伤,立刻从怀里拿出光珠,查看光珠有没有遭遇到损坏。直到发现光珠依然如昔,而光珠中火公主的灵识依旧上来缓缓飘飞,如同天空里最美的星星时,这才松了口气。 反而尉迟靖受伤并不重,这时往四周看了眼,只见所有的石门尽开,不再是以前条条路不通的状况。 不由笑道:“灵珠阵破了!” 之后扶起曹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 一行人在曹炟的指引下,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迅速往阵外移动而去。 而灵珠阵此时大破,似乎这地下行宫便再也撑不住了,石头不断地落下来,青石墙壁倒塌,所有的雕塑被砸得更加碎裂,所有的一切,正在被埋没。好在众人的速度也不慢,终于到了红门处,只要过了那道青石墙,大家就能逃命,曹炟和尉迟靖的心不由自主揪起来,按道理说,灵珠虫即为灵珠阵的一部分,此刻曹炟有可能还是出不了此阵的。 果然,那道青石墙壁上的门没有打开,曹炟二话不说,立刻以右掌贴在青石墙壁上,门洞打开,只见上官夜正在墙壁外迎接,他本来这段日子都守在这里,此刻感觉到山摇地动,隆隆声起,便知道发生事情了,正紧张时,石门打开,上官夜惊喜地发现众人都在那里。 “皇上!公主!快出来!” 此刻后面便是如山而倒的乱石,众人哪里还会犹豫,纷纷冲出石门,尉迟靖也紧扯着曹炟的手往外冲,然而就在她顺利出了石门之后,才感觉到曹炟的手微微一松,她愕然转身,只见所有人都出来了,而曹炟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住。 然而曹炟却是笑着的,向尉迟靖道:“靖儿,我要留在这里了,你们走吧。” 尉迟靖的眸中蓦然涌出泪雾,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向众人解释什么,立刻又一个跨步冲回到曹炟的身边,便是上官夜蓦然出手想拉住她,但也只揪到她一个衣角,在她冲回去后,青石门乍然关闭,里头隆隆声更响。 曹炟和尉迟靖什么都没说,二人沉默地看着对方,此时无声胜有声,有些话,已经不必说出口。 眼见着红门内的石墙也倒下,碎石如同山崩地裂般向二人冲来,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闻着彼此的呼吸。 …… 上官夜只觉得自己的心碎裂如齑粉,但人命关天,没有犹豫的时间,只能让众人赶紧出阵。 待他们爬上地面,只见洞口还在不断地有灰尘烟雾冒出,里头隆隆声不绝于耳,这样的情况下,曹炟和尉迟靖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众人的眼圈不由自主都红了。 就在众人绝望的时候,忽然从洞口冲出一团光韵。 这团光韵迅速冲出来后,落在旁边。 众人定晴一看,才发现那是四个人。 分别是霓兮、曹炟、尉迟靖和杨筠松。 此刻,霓兮和杨筠松都口吐鲜血,然而他们却大声地笑了起来。 曹炟和尉迟靖二人,竟然是完好无损,二人蓦然向着霓兮和杨筠松跪下。 尉迟靖:“谢谢师父和霓前辈救命之恩!” 曹炟:“谢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杨筠松走过去,扶起了尉迟靖,“好徒儿,为师,害了陈留一族,对不起你,不过,还是希望以后你们这些小辈儿,能够好好的。” 尉迟靖一下子扑在杨筠松怀里哭了起来,其实孰对孰错,真的已经很难分辩了,某种意义上说,或许陈留一族当年出事,就是命中注定。谁让陈留王正好经过那个小河边,谁让陈留王|刚好救了昏迷不醒的倾城呢?谁让陈留王,偏偏要爱上那个妖女,最后陪上自己的性命,陪上陈留一族呢? 一切,或许真的天命使然。 另一边,霓兮也扶起了曹炟。 “小子,好样的,你闯过了那个婆娘的最后一道情关。只有你肯为你的女人选择死,她才会放过你。不过她是个臭石头,一定想不到会有人愿意为自己的女人心甘情愿这样做的,那婆娘现在被破了阵,怕是命不久矣,你不必怕她。唉,一代江山一代人,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确不该再搅挠了,小子,以后看你们的了。” 霓兮大声地笑了起来,杨筠松忽然道:“你人二人还未分出胜负,再来!” “好,再来!”霓兮也道。 二人于是又飞上半空打了起来。 这是众人,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见到霓兮和杨筠松。 后来倒是巫明珠得到过一次杨公的消息。 之后的很多年里,还是有他们的传说,然而,再也无人见过他们的真身了。 他们成为了传奇,成就了一段故事。 或许这是他们留在这世间,最好的结局。 ……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一阵悲歌传来,令上官夜的头晕了一下。 …… 十日后。 灵珠阵破后,众人都好一阵休息,过了七八日后,众人伤也都养差不多了,聂玉郎和刘凌儿也终于在曹炟的主持下成了亲,做了真正的夫妻。 曹炟身体渐好,开始临朝。 堂下文武百官皆复原职,上官夜与尹白玉、唐环及谢流云,依旧为朝廷的中流砥柱,上官夜更被封为护国公,而尹白玉被封为上将军王,并赐封地荆洲,统领二十万大军,与尹铉的尹军正式开始对抗。 上官夜的陈留旧部,也从尹军后面包抄。 至于尹铉,也并非孤立无援。 当日,尹白玉在尹府门前站了很久之后,还是被请了进去,进入后,才发现天烬皇帝夏炚也在。二人也算是熟人了,对于当下局势也相当的明了,夏炚与尹铉联手合作,试图说服尹白玉,还是归顺尹铉比较好,毕竟,尹白玉是姓尹啊,是尹家的人。 尹白玉听他们如此说,便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道:“看来,夏君已经有了选择,定会帮助尹铉了。” 现在他连叔叔都不称呼了,直呼其名。 尹铉闻之,已经知道了尹白玉的选择。 此时他并不多说,只道:“既然侄儿你已经有了打算,那么叔叔也不逼你。只是你要记得,你始终是姓尹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夜侄儿你却是来错了。” 尹白玉道:“今日来,非为了政事,而是为了那些失踪的少女。” 尹铉哦了声,“我虽然被困此处,但买几个奴婢伺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尹白玉坐了片刻,终于再次劝道:“叔叔,回头是岸。” 这次却是以侄儿的身份说话了。 然而尹铉只是冷笑,“送客。” 这次,谁也没说服谁,尹白玉从尹府里出来后,便加派人手围困尹铉,然而数天后,尹铉连同夏炚,还有倾城,全部都失踪在尹府。尹白玉派人追击,却是没用,倾城的风水数术,非普通士兵能敌,不久,便听闻尹铉回到渝州,重整尹军,并与夏炚达成协议,共同讨伐邾国曹炟之事。 好在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曹炟却奇迹般的从灵珠阵中逃脱,立刻进行部署,总算是暂时稳住了局势。 灵珠阵大破那日,如霓兮所说,倾城像疯了似的在屋子里乱冲乱撞,她原本的美貌似乎在刹那间失去,脸上布满细细的皱纹,眼睛虽然还是异色,却失去了光泽和那惑人心神的魅力,尹铉进入屋子里时,她背对着他,大喊着让他滚出去!尹铉当然不会滚出去,结果就看到了她的脸。 尹铉很吃惊,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倾城捂着脸哭叫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居然破了灵珠阵,他们毁了我的灵珠虫!灵珠虫死了,至我这一代,再也没有国教祭司了!” 尹铉听闻,心头一沉,“你是说,曹炟出阵了?” 倾城疯了似的道:“是的,是的,他们出来了!不过,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蓦然抓住尹铉的衣领,“找到江山图!找到它!我要让曹炟和尉迟靖那个贱人,付出代价!我要毁了龙脉,重造龙脉!铉,你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你一定要打败那个贱人的女儿!” 尹铉知道倾城说的“那个贱人”,指的就是沈青。 贱人的女儿自然是尉迟靖了。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在尹铉看来这些已经是往事,然而倾城依旧纠结其中,他觉得这并不是聪明的做法,而且对于她还是如此愤恨沈青的事情也有些不能接受,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还未放下尉迟风?所以你才如此愤怒于他的女儿?” 倾城愣了下,没有回答他,尹铉看着她这张蓦然苍老的脸,似乎忽然意识到,这女人原本就这么老,他每天与之缠绵,只不过是她的画皮迷惑了他。 但他只是在心里如此想,嘴上却道:“倾城,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江山图,我会尽快找到它的。” 倾城终于笑了下,但是因为脸已经变得苍老,那笑看着有些可怖。 从那日起,倾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美貌的倾城。 而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她需终日戴着面纱,以防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现在,她最怕的是坐在镜子前,每每坐在镜子前,都会崩溃,然后抓起桌上的东西将镜子打碎。她实在不想相信,居然有人可以杀了她的灵珠虫,要知道,那可是祭司代代相传的灵虫!她现在失去了美貌,变成苍老的丑妇,这都是曹炟和尉迟靖害的! 特别是她知道,尉迟靖是陈留王的女儿,是沈青的女儿,就越发的不能接受这一点。 只是美的女子,一旦失去美貌这个利器,有些权力似乎不那么好用了。之前,尹铉很利意每隔一段时间就抓来美貌美子,让她用那些女子的鲜血沐浴,用她们的生命为她的生命洗礼,但是现在,尹铉似乎很厌恶这种事,并且觉得她变成如今这样,恐怕是用再多的少女血,也不会恢复如初。 心里头非常想念曾经倾城的美貌,更加无法接受如今的倾城。 倾城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一次向尹铉发脾气道:“你不爱我了!人这个混蛋!你欺骗了我!” 尹铉却只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若不是看在她依旧能为他出力的份上,恐怕他根本不会再敷衍她了。 倾城崩溃了一段日子后,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一日终于坐下来,要与尹铉好好的谈谈。 尹铉勉强地答应了,倾城被冷落了好一阵子后,终于又与尹铉面对面的坐着了。 倾城道:“铉,我知道,现在的我,在你的心中,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尹铉语气却是和缓,“倾城,你想多了。” “我没有想多,不过虽然你这样待我了,我却对你还是一往情深,你曾经待我的好,我还都记在心里,所以我必然是要还你一个人情的。” 尹铉哦了声。 “我之前说,要毁去龙脉,重造龙脉的事情,是真的,只要你找到那幅江山图,我便能知道龙脉是在哪里。介时,我毁了曹氏龙脉,为你铸新龙脉,让尹家登上权利的顶峰,并且万世不衰。” 尹铉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芒,眼前这个女子有多大的本事,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自灵珠阵被破后,他也明显地看到了她的衰弱,心里明白她只是强驽之末,不过即使如此,假如她愿意帮他的忙,他依旧很是开心。毕竟如今,他与尹白玉和陈留旧部的队伍对恃,虽然有夏炚在旁帮助,也只有一小半的胜算。 但若是真如倾城所说,龙脉被毁,那么曹炟的运势就会大幅下降,而尹家就会上升,情势恐怕又会有变。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宝贝,我知道你这段日子心情不好,所以才没有过多打扰你。不过我还是像以前那么爱你的,想想二十年来,我对你的守候吧,这可不是任何一个男子都能做到的。至于江山图,我会想办法的,若到时候真的我为帝,我必封你为后。” “我才不稀罕封后。”倾城如此道,心里却暗暗地想,“我只是不想让陈留王的女儿那么风光罢了。” 而且,她真正想帮的,也不再是尹铉。 ……二人各有打算,各有所图,彼此敷衍,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正当尹铉发愁江山图的时候,忽然有一日,这图自动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时候,已经又是夏初了。 尹铉刚刚接到奏报,说是曹炟已经颁布圣旨,封了尉迟靖为后。大婚将于半月后举行。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机关算尽,未料到最后依旧被禁锢在渝州城这一小块地方。 江山稳固了,却没尹家什么事了。 这曹家的人,都是这么办事的吗?想当年,曹项在铲除了陈留王的势力后,亦是这样对待他的。 正当他懊恼不已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个叫尹凤的女子求见,如今就在门外。 尹铉的眼睛微微一亮,说起来自曹炟忽然连颁圣旨,夺势之后,他与这个侄女倒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本来以为她是死在哪儿了,没想到她还活着,当下让人唤她进来。 尹凤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瘦弱了些,眼眸里布满红血丝,脸上颇有风霜之色,但她还是与以前一样,目光漠然却又带着笑意,使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更令尹铉诧异的是,她的手中抱着个似乎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孩子很安静,小小的一团,因为被襁褓包着,看不到孩子的脸。 “凤儿,你这是——” “叔叔,好久不见,凤儿这次,却是来帮您的忙了。” 尹铉才不会轻易上小丫头的当,笑道:“之前听闻皇上下了旨,要斩你。不过我知道,你不会轻易被人给杀了,只是你现在已经是废后,甚至是名誉上的死人,你还能帮叔叔什么忙呢?” “自然还是能帮到叔叔的,否则我又怎么敢来?” 见她说的很笃定,尹铉这才道:“来人呀,给侄小姐上茶!” 之后好歹让尹凤坐了下首。 尹凤似乎也并不介意,道:“叔叔,你猜,这孩子是谁的?” 尹铉拧着眉嘶了口气,道:“以凤儿的性格,当不会把自己许给随便一个男子,这孩子,莫非竟是你与和帝的?” 尹凤笑道:“不愧是叔叔,竟一下子就猜到了。” 尹铉心里也略微震动,倒没有想到尹凤与曹炟之间竟会有孩子,似乎是害怕尹凤骗他,便又道:“近前来,让我瞧瞧这孩子。” 尹凤便将孩子抱到他的跟前,尹铉往襁褓里看了眼,果然是个小小的小孩儿,只是这孩子似乎与别的孩子有一点点不同,那就是他格外的瘦弱,而且不知道为何,脸上的五观看起来很模糊,而且在小孩子的肩侧有一颗大瘤,乍一看是瘤,再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瘤体,似乎有些异常,再再细看,会发现瘤体上居然有着人的五观,也是很模糊。 尹铉吓了一跳,“这孩子——” 尹凤道:“这孩子来之不易,因此先天不足,有点儿怪异。我是利用术法硬生生聚合了我与他的精气,才孕育出这孩子。虽然长得怪异了些,但毕竟还是我们的骨血。” 尹凤说的很淡然,就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这倒让尹铉不好再大惊小怪,拧着眉道:“这孩子如此怪异,就算是抱到曹炟的面前,他也不会承认这孩子是他的。” “不承认又如何?这毕竟还是他的骨血,我打算在他与尉迟靖半个月后的婚礼上,将这孩子送到众人的面前。想必众人见了这孩子的怪异,自然认为他是天降邪恶,他的皇位必然动摇。”关健是这样一来,尉迟靖和曹炟都不会开心。 “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有人,护送我进入邾国皇宫。” 尹铉笑道:“这件事倒是不难,不过这只是你个人的私心罢了,叔叔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帮你呢?况且,以我所知,凤儿你们本事可不小,你想去哪里,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为何此时居然需要护送了?” 尹凤依旧笃定地道:“听说叔叔一直都在找江山图。” 尹铉眼睛微微一亮,“怎么,你有江山图的下落?” “没有江山图,又怎敢来求叔叔?叔叔交待的事情,凤儿一直都记在心里。” 说着她便伸手,由襁褓里拿出一个小卷轴,却没有立刻尹铉,只道:“叔叔要想得到江山图,务必要答应凤儿,找高人护送凤儿到达邾国皇宫。这个孩子,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由于乃是术法帮助下促成,因此是极阴之体,被魔鬼盯上了,若是没有搞人护送,这孩子根本无法顺利到达皇宫。” 尹铉明白了,经过这么多年,尹铉就算自己不懂风水术法,但是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这个尹凤所说的“魔鬼”,恐怕是不知道哪路邪人,想要她孩子的命,而她毕定不是那人的对手,因此没办法之下才来寻求他的帮助,也因此只能用江山图来促成二人之间的交易。 这样好,彼此都有利益,这样的交易保险,也容易成功。 尹铉笑道:“原来如此。凤儿既然如此坦诚,这忙叔叔是一定会帮的。” 尹凤这才将卷轴扔到尹铉的手中,“凤儿此举对叔叔不但无害,反而有利,还希望叔叔言而有信。” “放心,叔叔不至于对自己的侄女食言。” 就这样,尹铉拿了江山图,当天晚上,就把图交给了倾城,倾城见图之后,两眼放光,要求第二日便出发,前往龙脉而去。 尹铉同意了,并且要求同去。 另一方面,却找了些方士,及两队侍卫,护送尹凤前往宛城,并且在宛城与夏炚汇合,夏炚会以参加尉迟靖和曹炟的大婚的名誉,以国君身份前往庆贺二人的大婚,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将尹凤安全带入宫中。 安排好了这一切,第二日,双方便各自按照计划前往。 尹铉亲自带了最精锐的暗卫和两队侍卫,随他护送着倾城前往龙脉,而龙脉所在地,居然正是当年安平郡所在之地,一处名叫巍山的地方,此山离当初况离为沈婥寻墓之山不远,甚至就是同一脉山。 路途遥远,尹铉心里是计划的挺好的,曹炟与尉迟靖大婚,想必根本忘记了江山图一事,就算是想起来了,怕也顾不上来阻止。只要龙脉一变,曹炟皇运大损,介时—— 他越想越美,却不知此时曹炟,却另外有自己的计划。 …… 邾国皇宫。 况离与巫雅又在那里打斗,况离很烦燥,道:“孔雀夫人,您为何不相信呢?巫灵珠现在根本不在我的手中,灵珠阵破,巫灵珠便也毁了,你如此逼迫于我也没用啊,再说我现在没空与你斗法,我的阿火还需要我天天的照顾她呢!” 巫雅极度不甘心,“不行!你这个况离,当初若不是你盗走巫灵珠,我与姐姐也不会闹得那样不开心!现在你一句毁了,这事就算完了?休想!” 况离实在头疼,“那你说怎么办?要巫灵珠没有,要命一条!” 巫雅气得跺脚,“嘿——你还敢耍赖!没看出来啊,况离,你居然是这样的小人!你们天烬的这些老妖怪,都是赖皮!” “你——”况离气结,却是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候,见到尉迟靖和曹炟走了过来,曹炟穿着明皇色的龙袍,人却比以前越发有精神了,身材修长,面容英俊,气度非凡。一方面是他死里逃生,终于明白身为人君,到底负有什么样的责任,这份责任使他越发沉稳内敛,而另一方面也是手掌心里的独眼怪虫的功劳,只要这个家伙不要从他的手心里跳出来,他便觉得身体和精神都非常好。 第535章 姐妹合好 第535章 姐妹合好 话说尉迟靖也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一起想要找的真龙天子,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也没想到所谓的朱砂痣,就是这独眼怪虫,怪不得杨筠松当初说,“天命可信”,原来是这么个可信法,只能说之前的误会太大了,以为出生后天生手掌心里有朱砂痣的是真龙天子,倒教尉迟靖走了太多的弯路。 此时,二人之间因为灵珠阵之事,而化解了那些本来就莫须有的仇恨,手牵着手走过来,当真是一对天生壁人。 况离看得一阵羡慕,又想到自己与火公主。 巫雅也想到了萧齐君,这时道:“你莫要再敷衍,反正我一定是要得到巫灵珠的,你快点给了我,也好教我快点去见我的夫君。” 尉迟靖笑嘻嘻地过来,“孔雀夫人原来是想念夫君了呀!” “想念又怎么了?只许你和你的和帝双宿双飞?还不许我想念我的夫君了?” “当然可以想!不过你在这里逗留这么久,恐怕你的夫君早已经等急了呢。” “这还不是你们耽误的!”巫雅想到巫灵珠难以到手,脸上都是沮丧之色,“你们皆说那巫灵珠毁了,可是我从小长到这么大,从未听说有人能毁了巫灵珠的,靖儿,你倒是给我说句实话,你们到底是不是联合起来在欺骗我?” 尉迟靖叹了声,看了眼曹炟。 似乎有点犹豫。 巫雅又道:“你就告诉我吧,也免得我做这些无用功。” 尉迟靖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找巫灵珠,到底是为了什么?按道理说,孔雀夫人已经是萧齐君的女人,萧齐君又是那样的宠着孔雀夫人,这巫灵珠纵然有万般的好处,在孔雀夫人看来,想必也没什么了不起,却不知为何如此的执于着它?” 巫雅忽尔用手摸着自己的手脖子,“这巫灵珠有那么多的好处,谁不想要?我只是,只是觉得它好,所以想要得到它罢了,再说了,它本来就是我们巫咸国的东西。” “你还承认自己是巫咸国的人?”尉迟靖似笑非笑地道。 “我自小在巫咸国长大,自然就是巫咸国的人。” “那你,还想回去巫咸国吗?” “我想不想回去,与巫灵珠无关,而且,我为什么要回去?我那个姐姐,反正她是不会认我的了。”巫雅这么说着,眸光却蓦然黯淡下来。 “哦,这样啊——可是,若是你那个姐姐,还是很想让你回去,你会回去吗?” “不可能了,我姐,她,不会原谅我的——” 巫雅说着,头却更低。 最后还是尉迟靖一语道破,“我知道了,你执意要找到巫灵珠,恐怕是想带着珠子去到她的面前。当初你们二位夺权,却丢了珠子,而巫皇因为没有巫灵珠,始终是差了点意思,所以你觉得,只要把珠子送到她的眼前,她必定就会原谅你对不对?” “谁要她原谅了!”巫雅抬起头,“不过就是因为,她送了那截小指骨给我,解了那个锁,我欠她一个情而已。” 巫雅所说的小指骨,正是当初姬风为她寻找到的解锁之物。 当巫雅看到这小指骨后,便知道是她的姐姐巫皇刻意送出的,并且借姬风之手,辗转替她解了锁。 自那以后,巫雅的脑袋似乎忽然清楚了,对所有事情的看法,都有些微的改变。而那么久以后,她也终于明白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姬风,况且姬风当初是强占了她的身子,后来又迫于无奈和一丝丝的感动才与姬风在一起,她与他之间,并没有爱情,因此在解了锁后,她便独自走了。 在她想来,也与姬风之间,谁也不欠谁了。 巫雅说到这里,略略地有些悲伤,想起以前的荒唐,总觉得那一定是另外一个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雅儿,你从来都没有欠我的情,姐姐为妹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巫雅蓦然抬眸,却看到一身优容气度的巫皇在乌弋山的陪伴下,缓缓走来。 姐妹二人自那次巫咸国的夺权政变后,这几乎是第一次见面。 巫雅只是惊愕地看着她,却不知道做何反应。 巫明珠走到她的面前,笑笑地道:“妹妹,好久不见。” 巫雅的眸子里蓦然蒙上雾水,接着却是咬咬唇,赌气似的,扭过头去。巫明珠笑笑,主动从后面轻轻地拥住她,“雅儿,巫灵珠并不能代表什么,在我的心里,你比巫灵珠保贵多了。当年你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若不是巫灵逸从中作祟,你我根本不必分开这样久。但是我们不分开,你就不会认识萧齐君这样的良人,所以有些东西是天命里注定的,雅儿,现在,不但萧齐是你的家,巫咸国更是你的娘家,你永远都是巫咸国的雅儿公主。” 巫雅再也忍耐不住,就在巫明珠的怀里转过身来,像个小女孩似的掉着眼泪,“姐,要不是我,巫灵珠可能不会丢,巫灵珠都是巫皇最高的身份认证,如今没有巫灵珠,想必很多元老还是不服你,这都是我的错。” 巫明珠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雅儿,你太小看姐姐了,现在的巫咸国,已经不靠巫灵珠来主持了,而且萧齐君也已经与巫咸国达成很多通商利益渠道,有萧齐君的支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又有谁敢不服我?他可比十个巫灵珠还起作用呢!” 巫雅瞪大了眸子,“姐,萧齐君他——” 巫明珠点点头,二人的目光往后看去,只见萧齐君已经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些日子不见,他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还是那幅稍带着懒洋洋很英俊但又很睿智的样子。 巫雅激动地唤了声,“夫君!” 巫明珠向她示意,“你们好久不见了,快去吧。” 巫雅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不顾一切向萧齐君扑去,虽然有众多人在场,她还是忍不住在他的怀里撒娇,“夫君,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去等我的吗?” 萧齐君宠腻地吻了下她的额,“是啊,我是等了,可这都快要一年了吧,你倒是让朕每晚都独守空闺,对月相思。你真是没良心,又狠心的坏女人,我若不来接你,你打算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 巫雅被训得脸红红的,跺脚道:“夫君啊!人这么多,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萧齐君拧拧她的鼻子,“里子都没了,还要什么面子。” “你——”巫雅气结,说不出什么来,最后仍就扑在他的怀里。 后来,众人便回到风亭坐了下来,好长时间没聚这么齐全,想到之前发生的事,众人心里都有些感叹。而巫雅和巫明珠更是紧紧地挨在一起,姐妹俩的手也紧紧地握住,巫雅低声道:“自从离开巫咸国后,才知道自己从前有多么的任性,原来没有巫咸国公主身份,简直什么都不是。若不是后来遇到了萧齐君,恐怕都不知道要流落到何方去了。但是就算有萧齐君,还是常常想念姐姐,毕竟一个人,没有个靠山,还是会觉得很无助。” 其实巫明珠非常理解巫雅的心情,萧齐君虽然盛宠巫雅,但是萧齐君的后宫可不止巫雅一人,而那些能够成为萧齐君的后宫一员的女子,身份都是不一般的,巫雅如果能回到巫咸国,毕竟还算是巫咸国的公主,而萧齐君显然也给了她这个面子,与巫明珠就巫咸国和萧齐之间,达成了相当多的协议,这也是萧齐君真心爱巫雅的一个体现。 所以巫雅现在真的很开心幸福。 这些人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况离,他算是终于要摆脱巫雅的纠缠了吗?他拿出光球,看着光球里飞舞的莹光,脑海里出现的是与火公主在一起的一幕幕,她当初在天烬大墓中受尽的孤独和折磨的情景一次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常常会懊悔的心都在抽蓄,而火公主进入阵中,为救他而服毒自杀的情景,更是这一生再也抹不去的痛。 况离无法融入众人的其乐融融,只是低着头抚着光球,最后干脆离席而去,独自来到院子里。 尉迟靖见状,向曹炟目光示意了下,曹炟点点头,尉迟靖便也走出大厅,来到况离的身边。 “况师兄。” 况离转过身,道:“靖儿,你怎地不陪着他们,都是好久不见的朋友吧。” “朋友,哪有师兄重要。”尉迟靖笑嘻嘻地道,况离知道她只是为了哄他开心罢了,当下笑道:“等会把你这句话去告诉他们。” “师兄,人家好心好意来关心你,你却尽给人家挖坑使绊子。” 尉迟靖嘴里这般说着,目光却落在况离手中的光球之上,“师兄,阿火,还有救吗?” 况离的眸光微微一黯,“不知道。” 接着他却又道:“当初,你若在她服毒之前,硬生生将她拖出来,或许她能活着。” 尉迟靖的神情也是很复杂,半晌才道:“可是你死了,她也活不了,关键那时候她若出来了,你能醒悟过来吗?你也会困死阵中。阿火有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权力改变她的选择。” 况离点点头,“我明白。” 接着却又道:“靖儿,我明天就要走了。” “去哪里?” “天大地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我以前欠阿火太多,现在只想带着她,好好的去逛逛。而且我听说,有个地方叫灵岛,上面住着高人,据说世间没有能难得倒他的事。我打算去找灵岛,看那个高人,能不能把阿火救活。” “灵岛,那是只听闻过,却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地方呢!有人说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只是人们绝望之时杜撰出来的而已。师兄,要不然,再找找霓前辈和我师父,或许他们有办法呢?” “我想,阿火不想再缠绕在那些纷争当中,也不会再想见到霓兮和杨公。” 说到这里,他拍拍尉迟靖的肩膀,“靖儿,你莫要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阿火的,一定会把她救回来。那时候,我会携着阿火回来探望你与和帝,希望到时候你们膝下已经有一大堆可爱的小孩子了。” 尉迟靖笑得傻傻的,“师兄,你取笑我!” 这笑容终究没有维持多久,“师兄,就算阿火永远也不能活了,你一定要隔些日子便来探我。” 况离终不忍拂她之意,拧了拧她的脸蛋,“好。” 尉迟靖的眼睛红红的,“师兄,当年陈宁儿为了活命,对你没有任何解释,弃你而去,你现在是不是恨她?” 况离愣了下,接着笑着摇头,“不恨,她当时的选择是对的。当我见到你娘亲沈青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当年并没有死去。沈青便是她的后人,所以后来,我才能在燕苍山等着你来啊,我得保护她的后人。但是,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她现在在我的心里,如你一样,就像亲人一样,而我,终于明白,其实我深爱的人是阿火,我当年误会阿火杀了宁儿,只是恨她如此狠毒而已。这件事,阿火和宁儿,她们都做了自己应该做的,她们没错,是我错了。” 况离的语气很平静,但听得出,他内心里对这两个女子的亏欠之情,而尉迟靖比较欣慰的是,他终于知道,也终于确定,自己要爱的人,想爱的人,真正爱的人是谁了。 尉迟靖点点头,“况师兄,我会在这里等你和阿火回来的。” 况离说到这里,竟似一刻也等不及了,又道:“我不擅于说离别的话,所以想现在就离开了,靖儿,和帝那边,还请你代我说声后会有期。” 尉迟靖很了解况离的性格,知道他向来喜欢独处,对于场面上的事的确不喜欢,当下点点头,“好。况师兄一路保重。” “保重。” 二人便在这夜里,在这棵树下,做了最后的道别。 况离走了,乌弋山又出来了,若是以前,乌弋山必定逗逗这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但是现在他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巫明珠可就在厅里坐着呢,目光呢时不时的像锥子一样扫过来。 尉迟靖笑道:“你还敢出来?小心你的女皇回去让你跪搓衣板。” 乌弋山笑着道:“见着了故人打个招呼不行啊?你现在都快要成皇后了,你的眼睛就都在别人的身上,我自来到你面前,你都不带鸟我的。” 尉迟靖好笑地道:“你现在是有妇之夫,我也即将成为有夫之妇,我们之间当然要避点嫌了。” 乌弋山苦着脸道:“你分得这么清,就是害怕我对你还有觊觎之心。” “不敢不敢,我知道你的心现在都在巫皇身上。” 乌弋山却道:“你呀,也别自作多情了,我的确一颗心系巫皇身上,这次来,是给你送个东西的,是我的巫皇让我送给你的。” 说着拿出一个盒子,塞在尉迟靖的手中。 尉迟靖有些诧异,乌明珠要送什么东西给她,自可光明正大的送,怎会让乌弋山偷偷摸摸的送出来? 她茫然地用目光询问乌弋山,乌弋山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尉迟靖的好奇心被勾起,但也明白巫明珠这样做定然有其深意,当下将盒子塞入到自己的袖筒中,“好了,我们还是回厅里去吧,莫要他们等急了。” 二人进入厅中,免不了又是一阵与众人的寒喧,萧齐君这次本来是来接巫雅的,听说曹炟与尉迟靖的大婚是在半个月后,便干脆要留下来参加完婚礼才回萧齐国,这却正合巫雅之意,巫雅赶紧问巫明珠,“以姐姐与和帝及靖儿的关系,想必亦是要参加完大婚才回巫咸国的,正好,正好,我们可以在这里多玩一些时间。” 她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很甜蜜,巫明珠哪有拒绝的能力?当下就答应了。 尉迟靖也是相当的高兴啊,不由与曹炟对视,二人现在已经到了,只要看一眼对方,就能知道对方心意的地步,不知道为什么,尉迟靖的脸红红的又低下了头,却惹得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曹炟却从桌底,悄悄地握紧了她的手。 晚宴结束后,因为萧齐君和曹炟还有些大事要说,所以其他人都先各自回寝宫休息。 萧齐君与曹炟进入曹炟的书房,二人就最近的情势做了分析。 萧齐君道:“在来此的路上,居然听说尹铉如今已经并不在尹军之中了,带着一队人马,秘密离营,不知道去了哪里。” 曹炟眉峰微蹙,“这种时候,他怎么会离营呢?难道于他来说,还有比守住渝州更重要的事情?” 渝州已经是他最后的大本营了。 萧齐君也有同样的疑问,但是没有答案。 又道:“不过夏炚那里,我已经去了贴子,他是不敢妄动的。”萧齐君的这句话,让曹炟有些感激,“萧齐君,夏君有你的牵制,想必的确不能做出什么来了,他想配合尹铉,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这一两天,他已经送来消息,到时候会来参加我与靖儿的大婚。” “想必,他还会利用这个机会做出些什么事,和帝你要小心。” “嗯,我会的,不管怎么样,都很感谢萧齐君这几年对我的支持。”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样的客套话,当年你让上官夜去帮我,而我划出地来帮你养十万兵,我们是彼此合作需要而已。如今我又怎么能自己独享其成,而让兄弟你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呢?这一次,该是最后一次的大风大浪,这一战之后,怕诸国都要平静上几十年才对。” 对于这样的局面,为君者谁不希望呢?曹炟的眸子里出溢出灼灼之光,“但愿,一切如萧齐君你的预料。” * 再说尉迟靖,回到寝宫后,立刻打开了乌弋山让巫明珠带给她的盒子,只见盒子里却有一颗奇怪的珠子,珠子上似乎刻着字符。尉迟靖看了半晌看不出来这字符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想了个办法,将珠子滚在墨里,然后再在宣纸上滚一圈,将珠子上的字符都拓了下来,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六爻大卦中的一卦。 她仔细地看了这一封,却越看越心惊。 此卦乃是船涉金滩之卦,外虚中实之象。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卦者当是身陷大艰险中。当年唐玄宗得此卦,而遭遇安史之乱。他初时被逼出长安,后来虽然重新整顿兵力,最终得胜还都,但是其中的艰险,若是可以选择,绝不会重新来一次。 此卦与曹炟如今回归安阳之象,倒是类似,只是出现的时间完全对不上,而且她也不知道此卦到底指的是谁。 越看越是有些坐立不安,当下便要去找巫明珠,没想到一出门,倒见巫明珠就在院子里。 尉迟靖怔了下,连忙将她请入到屋中。 第536章 达成交易 第536章 达成交易 巫明珠笑道:“原本以为会没有机会与你独处,因此让弋山偷偷转交于你,没想到萧齐君与和帝倒有说不完的话,给我们让出了时间。” 尉迟靖点点头,“巫皇,此卦何意?” 巫明珠道:“此卦乃是我来到邾国的路上,遇到我巫咸国一直以来所尊的圣人燕王,是他留书叮嘱我将此物交给你。因为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所以悄悄的交给你。这是他的书信。” 巫明珠一提燕王二字,便知道那人定是杨筠松了,忙道:“你见到他老人家了?” 巫明珠却摇摇头,“并没有,只是在客栈内留下了这封书信和这个盒子而已。” 尉迟靖连忙将书信打开,里头却并没有叮嘱别的什么,只说此珠乃是他最近推演出来的国运卦,只可惜推演了一半儿,因为时间问题不能继续推演,因此让人带过来,剩余的事情由尉迟靖来完成。 尉迟靖猜测他所说的没时间,大概也不过是继续与霓兮打斗而已,这二人追追打打,不知道要打到何时才罢休。 不过此卦没有推演完毕,倒是让尉迟靖有些意外,当下拿出自己的千年龟壳和六枚铜钱,催动手决,六枚铜钱起自龟壳,将那颗符珠围在中间,只见珠子大放光华,字符一个个的崩出来,尉迟靖喃喃自语地念着,一只手迅速地将这些符字记下来,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彻底将此卦推演完毕,而之后,她却只是盯着桌上记下来的符字不说话。 巫明珠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忙问,“怎么样?” “是倾城,她居然妄图更改国运。是她!” 尉迟靖说到这里,一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指甲陷入到手掌心的肉里,刺痛,她咬着牙,眸子里充满着寒意和冷绝。 邾国这一切的厄运,都是起自当年天烬的灭亡,起自倾城。 而陈留一族的灭族,却完全是因为倾城,当初,若是陈留王没在河边遇到倾城,当初,若是陈留王并没有爱上倾城,一切,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此时,尉迟靖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不能让这一切重演! 巫明珠其实还不太清楚倾城是谁,只觉得此时此刻的尉迟靖,是她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的。 当天晚上,尉迟靖送走巫明珠后,便用了一夜的时间连卜三卦。 整夜未睡,待到第二日清晨时,门打开了。 借着晨光,曹炟见她面色苍白,眼眸下布着青影,床铺清冷,显然是没有休息,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只觉得她的身子异常冰凉,顿进痛疼的抽蓄,将她放在榻上后,紧紧地拥住她,吻着她的眉眼,“昨晚和萧齐君聊到太晚,没过来,靖儿,是生气了?” 尉迟靖哪会生他的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曹炟想了想,“那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尉迟靖还是摇头,曹炟再想追问,她道:“夫君。” 曹炟微怔了下,乍然惊喜,狠狠地亲了她一下,“娘子!” 尉迟靖噗嗤一笑,“我们还没有成亲,我叫你夫君,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曹炟幸福地道:“不早不早,还嫌太迟,早该这般懂事才对。” 尉迟靖冷不丁也吻了下他的唇,“夫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曹炟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唇,“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见他吓得脸上血色都褪了几分,尉迟靖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实在过分,他已经承受过好几次失去她的痛苦了,哪一次不是心碎神伤,甚至于达到要付出性命的地步?她心里叫着,该死该死!怎会问这样伤他的问题?却又因为心痛,主动地抱住他,像只小猫般爬在他的胸口,“夫君,我好幸福,和你这样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天,我也觉得所有一切都值得了。” 曹炟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却只能将她狠狠地拥在怀里,一个劲地喃喃道:“不许你再离开我,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不许,知道吗,我不许你再离开我——” 但是曹炟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事实。 那一日,当他再来探她的时候,就发现她留下了一封信,人却已经不见了。 曹炟立刻打开信,只见上面只书了一句话。 “夫君,不要到处找我,我一定归来。为了你,我一定要活着,等我。” 他疯了似的追出去,喊道:“靖儿!靖儿!” 吓得伺候尉迟靖的奴才都过来了,曹炟大声问他们,“靖儿去哪里了!?她去哪里了!?” 然而奴才们都茫然摇头,反应快的只知道跪下求饶命。 曹炟像风一样往皇宫外追去,然而追到宫门口,只见那里冷冷清清,还哪有尉迟靖的身影呢? 再看了看手中的留书,她说让他等他。 “靖儿,你一定不会骗我的吧?” “对,靖儿,你一定不会骗我。” ……其实,尉迟靖并非独自上路的,陪同者便是上官夜及陈留旧部的精锐卫侍,因为要秘密前往,因此尉迟靖硬是没有给曹炟透露任何的消息,而且在她看来,这实在是陈留旧部与倾城之间必须的一战,是该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其实也有想过,应该与曹炟一起来,可是因为大婚的原因,如今诸国国君前往安阳,曹炟不主持大局恐生乱,最重要的是,尹军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而且倾城这妖女,并不是一般人,去再多的人,到了关键的时候也只是无辜牺牲罢了。 一路上,上官夜似乎有些忧心忡忡,对于尉迟靖独自前往龙脉,似乎有着莫大的隐忧。 尉迟靖道:“上官,你别担心,我算过了,我们快马加鞭,最多十天就到达安平郡。你也说了,尹铉离开渝洲仅仅两天,但是因为渝洲离安平郡路途遥远,他们要到达安平郡,至少需要半月的时间,我们会比他们早到三天,这三天至关重要。” 上官夜默默地点点头,当天晚上,他却忽然失踪,以至于尉迟靖不得不在第二日到处找他半日,待他回来时,她问他原因,他却吱吱唔唔,不肯说出原因,但她见他衣裳凌乱,弄得灰头土脸的,那是一定有事了。尉迟靖想到这里,忽然冷声道:“上官夜,我以陈留公主的身份,命令你跪下!” 上官夜见她目光冷然,笃定,他只好跪了下来。 “上官夜,你知道我这次是去做什么事,这件事关系着邾国的国运,关系着我与曹炟的未来。我与曹炟,前面两世都擦肩而过,我们走到现如今,一点都不容易,我是不能容许这其中再出一点点差错,如今,我赶时间,去布阵,实际上却是挽救我自己的性命,挽救我与曹炟的未来,为了他,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算是你上官夜,坏了我的事,我也绝不会饶了你!” 上官夜非常明白和理解尉迟靖此刻说这话的决然,一时间只是低着头道:“公主!你放心,上官就算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公主的!” “可是,你并没有这样做,你的吞吞吐吐,隐瞒真相,正是在害你我二人耽误时间而已。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说出来,我可以和你,一起尽快解决掉你的事,然后再赶往安平郡!” “公主,这件事,实在是难以解决。” “说,到底何事!” 二人正在这里说着,忽然听得外面有个声音道:“陈留公主,你又何必逼他,这件事于他来说,的确很难。” 尉迟靖听声音非常熟悉,而且是他厌恶的那种熟悉。 她蓦然转身,只见门已经被打开,门口站着的,却是许久未见的曹煜。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一幅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样子,然而身上的尊贵却已经被风尘洗涤掉了,就算仍然穿着名贵的丝绸,却也依然是一幅纨绔子弟的模样,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敬恒皇帝,他的语气里,更多的冷漠和嘲笑下,带出来的只是心虚而已。 尉迟靖冷然地看着他,眸光闪出一抹寒意,“曹煜,你知道你现在站在何处?你现在站在我陈留旧部的势力范围内,如今只要上官一声令下,你立刻就会像蝼蚁一样被踩碎!你怎敢在这时候,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曹煜笑道:“若是没有筹码,我自是不敢。不过公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自己的判断总是过于自信。无论是当初你初下山寻找真龙天子,还是后来你一手推出夏炚为帝,都可看出你的过于自信。有时候,你认为一个再也没有能力与你斗的人,说不定依然是你最大的敌人。” 尉迟靖冷笑,“你是在说,你现在还是有资格成为我的敌人吗?” 曹煜见她冷然而立,脑海里却忽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她走在人群中,那样的特立独行,但是她在跟随他之后,却又那样的温柔与隐忍,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强硬的一面。 一切,已经随风而去,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回来了。 曹煜莫名其妙说了句,“听说,我那五弟的手心里,出现了朱砂痣,你终于找到你要找的真龙天子,也找到了与你有三世情缘的人了。” 尉迟靖怔了下,“这些,与你已经无关了。” 是啊,与他无关了。 曹煜不过是想提醒她一下,其实他也是,陪了她三世呢!只不过她不承认罢了。 “上官夜,不如你告诉公主,看我有没有资格与你们为敌。”曹煜此时,不说“做对”,而说“为敌”,是因为他渐渐地开始羡慕曹炟,当年在他的策划下,曹炟与沈婥一世为敌,只是沈婥死后,曹炟却冒天下之大不讳而从皇宫里抢出她的尸体,他对沈婥的感情,才终究暴露。 以前他觉得曹炟怎地这样傻,如今,居然他想走曹炟曾经的老路,做不成朋友,做敌人也行,至少对方还是记得她的。 上官夜此时很惭愧,他终于承认,这位陈留公主,不愧是陈留王的后人,她的身上有种天生的决断,有种天生让人臣服的威风。 比如此时此刻,若不是尉迟靖,他真的就在气势上,要输给这个落迫帝王曹煜了。 面对尉迟靖询问的目光,上官夜终于道:“是小蝶,小蝶在他的手中,小蝶和我的孩子,在他手中,他现在要用孩子,来换取陈留旧部的执掌权。” 尉迟靖愣了下,姬小蝶啊—— 这个久违的名字啊,然而姬小蝶那鲜活漂亮的脸蛋,却仍然清晰地浮在她的面前,她们是朋友呢! 尉迟靖不由放缓了声音,“小蝶,有了你的孩子?” 上官夜狠狠地点了下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想想那一年,小蝶大着肚子来找我,我却没有好好的安排她,让她落在曹煜的手中,我实在对不起她,现在我不能再弃她不顾,公主,我不能弃她不顾。” 尉迟靖盯了上官夜片刻,却忽然笑道:“上官,恭喜你,都当爹了!” 上官夜却是一脸沮丧。 尉迟靖却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这个问题,好解决得很。我且与那曹煜谈谈。” 上官夜见她目光笃定,当下点点头,“好。” 尉迟靖走到曹煜的面前,忽然问道:“她呢?” 曹煜马上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回道:“没想到你还惦记着她,她现在有自己的事,并没有跟在我的身边。” 他们说的人,其实是姬静姝。 “曹煜,她现在的脸,据说是很可怕。她这样痛苦的时候,你应该留在她的身边照顾她才对。毕竟,她也是你女儿的母亲呀。” 曹煜愣了下,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你女儿的母亲”这几个字代表何意。 尉迟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不会不记得,你还有个女儿吧?” “女儿——我当然记得,不过,不过已经许久没有她的消息,那年宫变,她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尉迟靖噗嗤笑了下,“本来,她的确是应该不在人世了,因为她羞于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但偏偏她活了下来。曹煜,你的女儿,一直都在我的手中,这件事你可以向姬静姝求证,她是知道这件事的。本来,那孩子挺可爱,我不想对她怎么样,但是现在,我只有一句话给你,你若放了姬小蝶和她的孩子,一个月内,你就能见到你的女儿,若是你伤了姬静姝和她的孩子,那你的女儿,性命也将不保。” 曹煜的心怦怦狂跳,“你在骗我?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却未必能够狠下心杀了我的女儿。” “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陈留旧部有的是刽子手!至于,姬小蝶和她的女儿,我相信上官能够顾全大局,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女人和女儿,就置整个陈留旧部于不顾,毕竟当年,我父王亦是为了邾国,而牺牲了整个陈留旧部,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陈留旧部的精神,便是舍小家,成大义。我父王能做到,上官自然也能做到。” 尉迟靖说着,将目光转向上官夜,道:“上官,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上官夜神情有些木然,但是目光却已经转而笃定,“公主,是我一时糊涂,陈留旧部,绝不会再陷落,我明白了!” 说着,向曹煜道:“你不用再逼我了,现在选择权在你的手中,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绝不会为了一已之私,而舍了大义。” 上官夜说完,竟是仅仅护在尉迟靖身边,决心已定的模样。 曹煜怔了下,终是苦笑道:“我很失望,权利的***,居然让两个我曾经认为,很是重血重义的人,变得如此无情。” 上官夜并没有多说什么,尉迟靖却冷笑了下,“皆因对手太残忍而已。” 说到这里,她又继续道:“曹煜,其实你应该接受现实,你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就算你真的拥有陈留旧部又如何?你以落难帝王的身份去掌控吗?没有人会服你的,而且发展到现在的情势,就算你多努力,以前的风光也再回不来了,你莫要再做无用功,因为你想重登帝位,就算上天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百姓也不会同意,天下的兵将,也不会同意。但是假如你乐天知命,或许还能多享一段天伦之乐,毕竟如你这般恶毒的人,居然也有女儿,算是上天对你的恩赐了。” 尉迟靖知道自己的语言很恶毒,但是她早已经认清,对这些人,不必假以词色,她一席话,不过是断了他最后的念想而已。 特别是曹煜这种人,你与他周|旋,反而是给了他可以哄骗你的机会,不如如此直白,看他自己如何选择。 尉迟靖道:“上官,我们走!” 尉迟靖与上官夜继续上路,上官夜的神情木然中带着悲伤,然而尉迟靖并不能去安慰他,因为她不知道结果如何?她只是在赌,赌曹煜的最后一点良知。 第二天晌午的时候,他们到达一个驿站,在驿站门口迎接他们的,便是姬小蝶和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尉迟靖的心忽然放了下来。 上官夜扑上去,抱了抱姬小蝶,又抱起他们的孩子,兴奋无以言表。 直到这阵激动劲儿过后,姬小蝶才拿了封信,交给尉迟靖,信封上写着,“婥儿亲启。” 婥儿,已经很久远的名字。 这封信,无疑便是曹煜留下来的。 打开信,尉迟靖看了眼,忽然有些掀慰地舒了口气。 信中只有几句话而已,“婥儿,我输了。当年,曹炟能够承认自己输了,从而放弃了一切,如今的我,也能做到。我本来想和他当年一样,说是为了你,才认输。但是,我永远也没有这样的资格这样说话,但是婥儿,我很后悔,当年对你所做的一切。你说的对,或许我应该去寻找,我真正应该寻找的人,我会在安阳,等待,希望你不要食言,能让我和我的女儿团聚。” 尉迟靖握着信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借了驿站的纸笔,给西蛮方氏兄妹和姬宝禄去了封信。 父女,是有权相见的,她没有必要一直藏着曹娇娇。 这封信,由上官夜派人,快马加鞭送到西蛮。 之后,尉迟靖又写了一封信,依然由上官夜快马加鞭,送了出去,此信,却是送给夏炚的。 姬小蝶与上官夜相见后,不免要诉说些离别情,还有他们的孩子,居然都能满地跑,而且也会叫爹和娘,这孩子胆儿挺大,开朗,一双精灵的大眼睛和姬小蝶很相似,一声声地叫着爹的样子,简直能萌出一脸血。 尉迟靖羡慕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心中想到的却是曹炟,幻想中,曹炟与她,和孩子一起玩耍喜笑,孩子一会儿叫娘,一会儿叫爹…… 姬小蝶再也不愿意和上官夜分开,因此要随秘密前往安平郡。 第537章 无敌兵阵护龙脉(八千字) 第537章 无敌兵阵护龙脉(八千字) 尉迟靖虽然觉得过于危险,但是又想到自己与曹炟,那才是真正的,能在一天算一天,说不定哪天,因为天灾人祸的原因,就永远也见不到。因此再大的危险又怎么样?只要能在一起,最大的危险都是值得的确。 上官夜倒是没有想到,姬小蝶的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在路上问起原因,尉迟靖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其实,曹煜早已经没有资格再参加这场大战,他不过是贪恋这种感觉而已。他心里清楚明白的很,一个女人和孩子,绝对不能协迫你真的将陈留旧部交给他,而他也不能就因为一块令牌而执掌陈留旧部,因为陈留旧部不是一件东西,而是十万大军,他们是有思想的活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陈留旧部主子,所以上官你解决她们母女的事情,是迟早的事。如今,他得到了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希望他能回头是岸吧。” 上官夜仔细地想了想,便也明白了,但还是对尉迟靖道:“谢谢公主,若不是公主,我与小蝶及孩子,不可能这么早便团聚。” 尉迟靖一笑,“我要感谢你才对,若不是你,我又怎敢独闯安平郡巍山。” 果然如尉迟靖所料,他们秘密到达巍山的时候,尹铉和倾城还没有到,尉迟靖也只是卜出大概方位,没有江山图,她根本就不知道龙脉所在地,到底是在哪里,不过谁叫她是风水女师呢,在上官夜的帮助下,她用了半天的时间登高望远,只见四周山脉众多,起伏不定,巍然而阔,非常壮观。 尉迟靖仔细地观察了半晌,并未得知龙脉是哪一条,最后只得再次起卦,利用鲁班尺的丈量,计算,算出了大概方位。 却是离他们所在之处,还有些距离。 最后,把方位暂时确定在一个隐藏在山中的小村子——卧龙村。 听这名字,也觉得这村子莫非与龙脉有些什么关联,上官夜很高兴,然而这个时候,其实尹铉和倾城也即将到了。 尉迟靖等人先行进入此村,发现此村居民穷困潦倒,因为道路奇险的原因,使这里的人生活极为不便利,也因为这时山势险要,不适合种植作物,多数人都是狩猎为生,而村里唯一的水来源,便是一口被称为“龙泉”的井,井房也是村里最好的建筑了,一个高大的风亭式建筑,看起来牢固又饱经风霜。 此村若不是尉迟靖等人通过风水堪舆而寻来,恐怕很难被人发现,其闭塞程度,从村里人的打扮及说话口音可以看出来,他们的语言似乎还是多年前的语言,尉迟靖与上官夜几乎听不懂,他们多数人以兽皮为衣,不分男女,脸上都有木灰画着线条,看起来彪悍而野蛮,对外来的他们,抱着非常紧惕的态度,在他们刚刚入村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被这些人团团围住。 语言不通,令向来镇定的尉迟靖也有些为难了,向他们比划了半晌,意思是,他们的到来并不会不利于他们,对他们并没有恶意。 但这些人依旧冷冷地围住他们,尉迟靖等人往前,他们便也往前,弄得上官夜脾气都上来了,就对尉迟靖说,干脆让人来硬的,杀几个人,看他们怕不怕。 但是尉迟靖却已经从这些人坚定的目光及那口龙泉上方的风亭里,看出了一些门道。 “上官,你看那座井屋,在那里该有几百年了吧?虽然经过风霜的侵蚀,但依旧可见大气恢弘与一种说不出来的厚重,而且上面还刻有字符,字符已经不清楚了,但四个柱子上却是雕龙画凤,在邾国,建筑方面的雕龙雕凤是有一定规制的,一般人家,是不允许四柱雕龙画凤的。” 上官夜猛然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这座井屋是皇族之物?” 尉迟靖点点头,“此井被称为龙泉,此井屋又是如此这般模样,怕就算不是皇族之物,当年定也是皇族的人进行建筑的,而龙泉,必然与龙脉有一定的联系。” 上官夜点点头,“有道理。” 尉迟靖又道:“传说古时龙脉,都有专门的护龙族,你看这些人,脸上用黑灰抹出来的图案,是不是隐隐有些像龙?我怀疑这些人,便是当年先祖皇帝交待在这里专门守护龙脉的护龙族,他们一定知道龙脉在哪里,我们想在龙脉周围做手脚,必须要得到他们的允许才行。” 上官夜有些惊诧,道:“你说他们是护龙族?” “是我推测的而已,还不能肯定。” 说到这里,又道:“饿了,上官,我现在又累又饿,不如就地扎营,先吃点东西再说。” 尉迟靖说着话,目光却落在这个部落的孩子们身上,这些孩子瘦骨凌凌,皮肤暗黄,眼睛瞪得很大,他们不像是能够吃饱饭的孩子们。 尉迟靖又叮嘱上官夜,“尽量将我们所带的比较好的食物拿出来,还有大饼,要多准备些。” 上官夜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以他对她的了解,知道她素来不会无地放矢,当下令人把所带的食物多多的拿出来,并且就地铺上布或者搭起矮桌,摆出一幅要野餐的样子,吃喝起来。 尉迟靖手中拿着一些嵌了枣子的大饼,慢慢地扳了块放在嘴里嚼着,一边向几个小孩看过去,只见他们看着营地里的侍卫们在吃吃喝喝,早已经垂涎不已,有些甚至忍不住要往前走几步,但是因为有大人在,他们都控制着自己的脚步。 尉迟靖将手中的饼吃了好几口,这才示意那几个小孩子过来,小孩子们怯生生地看向大人,大人们都冷漠地看着尉迟靖,小孩子们还是不肯过来。 尉迟靖只好又将饼的边延,都各扳了一块下来吃掉,意思是告诉他们,这饼是安全无毒的。 这时,忽然有个小孩扑过来,一把抢了尉迟靖手中的饼,就大大地咬了一口。 这孩子大约有七八岁模样,大约也是饿狠了,根本抵御不住美食的诱惑,他身后的大人追过来,拎起他的耳朵便打开,但这孩子还是急急地咬了几口努力地要咽下去,并不在乎打在身上的巴掌,而尉迟靖也扑过去,将孩子护在怀里,任那个大人在她背上敲了几拳,尉迟靖即没还手,也示意要上前的上官夜不要动声色,上官夜虽然觉得愤愤,但也只能听从指挥。 这大人见尉迟靖如此护着小孩,也不由地愣了下,又见小孩子已经把饼咽了下去,并且抬起一张兴奋的脸,举着饼在说什么。 大人们仔细地看那小孩,似乎的确没有不妥,人群才稍有***|动,开始对那些食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老人非常瘦,身材像材棍一样没肉,但却是目光灼灼,透着精明。 他走到吃东西的小孩面前,替小孩把了把脉,又让他张开口看了看他的嘴里,这才向那些大人解释了几句什么,那些大人的神色明显缓和起来。尉迟靖见状,连忙让人铺了一块布在地上,然后取了很多大饼和干肉,放在上面。老人回首向他们说了几句什么,那些人开始依次向前,领取大饼和干肉,他们面貌看起来野蛮,却极有秩序。 这使尉迟靖越发肯定自己的推测,若是一般的猎户村子,绝不可能拥有这般的秩序和紧惕。 只是语言不通,大家能一起吃东西,不能代表什么。 这时,却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要知道这深山里,几百年来没有外人来过,而且这是皇族禁地,一般的外来人是不可能闯进来的,周围都有各种陷井,你们必不是一般人。” 尉迟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进村时,发现这里的路径不太对劲儿,本来以为是山道又复杂造成的,使人容易迷惑方向及走入极难行的道路从而滚下山涯,尉迟靖是以自己的风水堪舆之技,才能带着众人顺利到达此处,路上也遇到了一些陷井,做得虽然不堪高明,但是如果来者是一般的江湖人,绝决计不容易走过来的。 这大概只有护龙族才会做这种事了,只是这护龙族始于何时,护的又是哪家的龙脉?还是让尉迟靖有些疑惑的。 不过这个老人会说尉迟靖能够听得懂的语言,不得不说是个惊喜。 她忙道:“老人家,我们来此,乃是奉了皇命。” 这个老人想了想,道:“是敬恒皇帝之命?” 敬恒皇帝指的是曹煜,尉迟靖见他提到敬恒皇帝的时候,脸上似乎带着些尊重之色,当下明白了,这些护龙族,护的恐正是邾国之龙脉。心里一阵惊喜,却是道:“老人家既然知道敬恒皇帝,想必并不是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的,是经常去山外吗?不过,老人家应该至少有四五年没有出过山了对吗?” 老人点点头,“正是,我有时候会下山,去探看一些消息回山。不过,害怕引来坏人,所以我们一般是不允许出山的。” “老人家,敬恒皇帝在四年前已然退位,现在坐是皇位的乃是他的弟弟和帝曹炟。而你们,必然是先祖皇帝安置于这里的护龙族吧?” 老人见她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当下道:“不知道姑娘是——” 上官夜这时插了一句,“这位正是和帝的皇后,此次亲临,乃是为了护龙脉而来。” 老人噢了声,怀疑地看着他们,“你们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点倒是让上官夜等人为难,为什么呢?他们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个护龙族,看这里的族人,他们应该是有些粗浅的武艺和风水方面的本事的,但是若真正打斗起来,护龙族必定不是陈留侍卫的对手,然而一般的护龙族,必然也掌握着龙脉的一些秘密,动粗是不行的,所以一定要让他们相信,他们的确是奉皇命而来。 只是,如何能够证明这点呢?连尉迟靖都为难起来。 半晌才道:“老人家,这些侍卫,乃是陈留旧部之人,想必老人家应该听说过。他们各自都带有腰牌。” 老人摇摇头,“腰牌可以造假。”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了,尉迟靖秀眉微拧,却依旧和气地道:“依老人家看,如何能够证明?” 老人看到那些领了大饼和肉干的族人,已经就着水开始席地而坐,大吃特吃,吃得香甜。 眼眶忽然微微一红,“当年先祖皇帝说,我们将这里守住百年,便会接我们回家,可是现在已经三百多年了,先祖皇帝早已经忘了我们。” 应该不是忘了,而是邾国向来皇帝登位,总是会出些事的,很多时候都不能以传承的方式正式登位,据尉迟靖所知,前面几代皇帝,都是死于非命,就算是曹项死后,其实继承人选也是有一定的疑虑的,否则怎会出现有关夏炚继承皇位的遗旨呢? 这样的继承方式,总会导致流失一些重要消息,比如护龙族的存在,曹炟肯定是不知道的,甚至曹煜其实也并不知道。 或许这样说,先祖皇帝逝世后,就没人知道护龙族的存在,因此才一直没有人接他们回去,而山河图的遗失与转手,更加重了这种情况。而护龙族并没有因为皇帝的食言而就此离开,而是依旧尽职尽责,苦守三百年,不过到了这样的时候,大概也是到了强驽之末,连孩子都吃不饱了,生活困苦而无望。 半晌,尉迟靖伸三指,向天祈誓,“我谨以,当今皇后之身份,向天祈誓,只要这次护龙族与我等配合,护龙脉成功,则我定当将护龙族带离此处,送回各自家乡,辅以厚礼,以让护龙族安居乐业。” 她神情凝重,自有种无法言说的圣洁和庄严,令老人对她也肃然起敬。 向尉迟靖掬了一躬后,老人道:“既然是皇后娘娘驾临,想必是可信任的。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你们的确是皇上派来的。” 尉迟敬眼睛一亮,“老人家请说。” 老人从怀里拿出一只双鱼八卦,那是个八卦圆盘,只是两个圆点刻成了两条游动的鱼儿,栩栩如生。 “当年先祖皇帝亲手将这个双鱼八卦交给我们护龙族先祖,说此双鱼八卦乃是奇物,只有能让双鱼八卦活起来的人,才是有资格知道龙脉下落的人。”说着他将这个双鱼八卦递给了尉迟靖。 她接过来观察了一下,感觉这双鱼八卦是一块类似于石头又类似于铁器的东西制成,颜色乌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关键是这双鱼上的双鱼及各种雕刻,都是直接雕刻出来的,就是说它们和这个圆盘是整体,再怎样,这个双鱼八卦也不可能活过来,因为并没有机会之类的东西。 尉迟靖心里微微一沉,这位老人,莫非是在故意为难于她?他根本没有相信她说的话吗? 心中虽然疑惑,还是向老人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之后老人也不多说,径直走到那边去,也领了大饼和肉干,和族人们一起吃了起来,其乐融融的模样。 上官夜向来稳重,但眼见着天色暗下去,上官夜也心急了,“今夜一过,就剩余明日一天的时间,介时尹铉和倾城肯定到了,他们拿着江山图,根本不需要经过护龙族就能找到龙脉所在,我们怕是赶不上他们,而且就算能赶上,不能提前布置,难道你要与那妖女面对面硬拼?” 尉迟靖心里也急啊,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既然有这双鱼八卦在这里,总不能真的就硬闯过去。 当天晚上,众人就在龙泉井不远处露营。 可能因为在大山深处,这里的月和星看起来都是格外的孤寂清冷,尉迟靖借着月光和火光将那双鱼八卦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个门道儿,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算日子,他们离开皇宫到里,已经十三日了,再过两日,便是她与曹炟大婚的日子,她无数次幻想这个日子自己会多么的幸福,哪里会想到,恰恰要在这个日子里,她并不在曹炟的身边。大婚的日期早已经宣布出去,她绝对不能够在那个日子赶回到曹炟的身边,真是太遗撼了。 尉迟靖闭了闭眼睛,心烦意乱,微风拂动,她看到上官夜插在旁边的旗子随风抖动,旗子的影子在风里如同一个瘦肖的大侠,倒颇有趣味。 她观察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蓦然将目光盯在手中的双鱼八卦上。 过了一会,她走到龙泉井旁。 立刻有护龙族的人起身,排成一排,挡住了她的去路。这时候,一直暗中观察着尉迟靖的老人却走了过来,挥挥手,向挡在她面前的众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便退回到了一边。 尉迟靖终于得已走近龙泉井,看看那水,清洌而散发着一种冰寒的气息,清冷的月亮斜照进来,角度明明不对,但偏偏出现在龙泉井中。尉迟靖这才发觉,这龙泉井也不简单,一定是有人早早在这里布了阵法,并且利用的风、水、月等大自然之物,布置于无形。 尉迟靖催动手决,只觉得一阵风袭来,她激灵灵打个寒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一种不容侵犯的肃重庄严感,使她不由自主地拜了下去。 就在她拜下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脚底些许晃动,众人都很惊愕地盯着她的背影,而她却是立刻将手中六枚铜钱洒出,开成一个圆,又把自己的钗拔下来插在圆心,制成一个简单的日晷,插的影子在形成指针,指证着时辰。 尉迟靖又跪在那里,仔细地观察周围,之后利用九九之数,演算出月影至井口正中的正确时间,便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跪拜,等待着时间的到来。 上官夜见她如此,便要上前,那位老人却拦住了他,“年青人,能不能证明你们的身份,全看神灵的启示,你现在上前打扰,恐起反作用。” 上官夜也并非冲动之人,不由地顿住了脚,而这时,姬小蝶领着孩子也过来了,向他道:“夫君,你要相信公主才是。” 上官夜点点头,轻轻地拥住姬小蝶。 这样又等了大约两柱香的功夫,尉迟靖的膝已经跪到麻木,眼见着钗影指示着日晷正中,本来只有一个的钗影,忽然变成了两根,上下对直,将半径的阴影变成了一个直径的阴影,尉迟靖这才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井口,将手中的双鱼八卦,就这样扔到了龙泉井中。 刚开始还并没有什么异动,过了片刻,只觉得井水翻滚,接着双鱼八卦的似乎又被翻滚了出来,月光正好照在其上,双鱼八卦上的两条双鱼,如同鱼跃龙门般,忽然由井口翻出,放大数倍,在半空遨游。 其实众人都知道,这是双鱼八卦上那两条鱼的影子而已,经过月光、水和风的作用,形成了这种游动的感觉,也即是达到了老人所要求的,“双鱼活了”。 老人自个其实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景象,惊叹过后,不由自主地点头,唇角带着微笑。 再仔细看这双鱼,被放大后它们面貌的细节也都能看出来,果然并不是普通的鱼,而是长着长胡须,头上生着细角的“龙鱼”。 一切迹象果然是指向龙脉。 好一会儿,这井水才安静下来,双鱼也逐渐消失,月光偏离,一切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可是双鱼八卦却沉在井底,没有上来。 这一刻,尉迟靖忽然担忧起来,转身对老人道:“它,它没有浮上来。” 老人笑道:“以它的质地,自然是浮不上来的。不过没有关系,老夫我现在相信,你们是皇帝派来的人。因为只有对邾国忠心耿耿,对皇帝忠心者,才会对此井产生敬畏之心而虔诚跪拜,才会触动这风、水和月的组合,而且双鱼八卦一旦沉入井底,则是龙脉门大开,既然如此,这便是天意,老夫有什么权力拦着你们呢?” 尉迟靖这才明白,龙脉既然是龙脉,关键之处自然是有东西护着的,若不能解开双鱼八卦之迷,龙脉门不开,就算找到龙脉也没用。 尉迟靖一下子跪了下去,因为她的身份,上官夜及其他随行士兵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老人家,因为龙脉事关邾国国运,明天一过,将会有另外一拨邪恶之人进山,破坏龙脉,若老人家依旧对邾国忠心耿耿,请立刻转移村中之人,并带着我们到达龙脉之关键之处。因为明天一过,将会有另一拨邪恶之人进山,届时只怕护龙族会被他们杀完。而他们的目的则是破坏龙脉,为了能够保护龙脉,我必须要先见进入龙脉之门才可以。” 老人见状,沉吟片刻才道:“就知道,若是没有大事,绝不会有人想起这里的,既然如此,我们旦听姑娘的。” 说着,老人回首,神情郑重的,以他们的语言,向护龙族众人们宣布了些什么。 之后,众人立刻回家打包。 其实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资源匮乏,家里实在一贫如洗,没有什么东西,这样一来倒可以轻装上阵。 一部分人由护龙族几个年青人,根据老人所指的路线,先往安平郡而去,老人叮嘱他们不许进入安平郡,而在人迹罕至的黑树林附近等待所有人下山,并嘱他们不许打扰安平郡百姓。 还有一部分精壮汉子,大约十几人,跟着尉迟靖及老人,一进往大山更深处行去。 因为有老人带路,果然一路行之并没有多艰难,只是路线奇诡,若没有人带路真的有可能迷失在大山中。 而所谓的龙脉之门,其实是在一道激流暴瀑之后。 尉迟靖观察这边地势,只觉得龙腾飞跃,青山流水,真正是难得的风水宝地,而周围更多出现奇珍异兽,足见此处的确是有资格做为龙脉之处的。诸人穿过激流进入洞中,只见钟乳石下,一涡清泉,泉深而无底,清澈发寒,泉中时有龙鱼翻滚,不言而喻,此处正是龙脉关键之处。 而此山,便是龙首。 尉迟靖看过之后,便在周围以已之所学,尽量布置出一个风水大阵,如烟雾笼罩,将整座山头护于其中。 布完阵后,尉迟靖面色苍白,啊地呕出口鲜血。 上官夜等人吓了一跳,然而尉迟靖却是满面喜色,“终于,赶在他们到来前弄好了,我们现在走吧。” 上官夜道:“靖儿,你到底布了何阵?为何能够如此放心?” 尉迟靖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 打开布袋,只觉得那灰色的灰,随着风而去。 “这是我父亲所带领的陈留旧部及我父亲,龙形物毁了,我以为父亲带着众人英雄离开,然而灵珠阵和倒阴阳八卦阵中,时不是出现的我父亲的影子,可见他并不放心离开,既然不离开,又能做些什么呢?所以我已经暗中收了他们的英雄,此阵,便是无敌兵阵,以后这龙脉,生生世世由我父亲及他的军队来守护,而他们的英雄也终将借此龙脉之龙气而超然解脱。” 上官夜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见尉迟靖说的笃定,便点点头,一行人准备下山了。 不过上官夜很快就明白了尉迟靖所说的无敌兵阵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是经过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验证后,才让他彻底明白的。 大约十年后,有一支三万多人的戎卢兵被大月氏追赶,无意间入巍山,往龙脉方向而来,后来这三万多人的军队一夜之间消失,再也无踪。 又过了数年,一支由马贼发展成的小股军队,进入巍山,本想躲避朝廷的追击,结果进入大山后便再也没有出来,有当地百姓捡到他们的武器和马匹。 又多年后,一位朝廷大将军终于叛国,并且无意间得知龙脉之事,居然率领自己麾下十万军进入巍山,但是就如前面的结果一样,这些人大部分都失踪在山中,小股人从山中狼狈逃出,声称他们遇见了阴兵,那些阴兵邪恶凶残至此,将所有人都杀死在山里。 至此,上官夜终于明白,其实尉迟靖是将一支阴军军队,带去保护龙脉了。 说起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陈留旧部解脱,因为一切的一切,皆因当年的陈留王,爱上了倾城而起,因此也该让他们自己去结束这一切。 第538章 全剧终(万字) 第538章 全剧终(万字) 后来,百姓也数次遇见阴兵,但是却说他们,“金甲闪闪,面容慈和”,乃是上天赐下来保护百姓的神兵。 有百姓在巍山角下,自发建立了多处“王庙”,王庙里所尊雕象,正是一个英俊的盔甲男子。 有人说,百姓所尊者,正是陈留王。 当然,这已经都是后话。 只说尉迟靖护好龙脉,在上官夜和老人的带领下,下山。 至山腰处,却与正在上山的倾城等人,遇个正着。 倾城一见尉迟靖,眸光便冷冽如冰,而尹铉与上官夜的目光对视,当然也是恨不得用目光就将对方杀死。但是两队人马,并没有马上大打出手,尉迟靖主动站出来道:“桑日娜娜!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请了我父亲护在此处,你若还有脸见他,你可以自行进入见他。我们却没有必要在这里打斗。” 倾城目光漠然,“你那死鬼父亲,我自然是要找他的,多年来,并不是我有负于他,而是他对我赶尽杀绝,有负于我。但是你即是尉迟靖,想必你的娘亲就是沈青,我却不能就这样放你走了,我要杀了你,让你和你那死鬼父亲在此做个伴,也可让他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这是一定要与尉迟靖斗上一斗才行了。 尉迟靖知道,这一战是躲不过的,她不战,无非就是上官夜与尹铉一战,牺牲的无辜人更多。 而上官夜当然不会让尉迟靖涉险,就准备上前叫阵。 却被尉迟靖给拦住了,“上官,这个妖女,害死我父亲,害死我娘亲,害死陈留旧部,又因为她,而害我多年来纠结于爱恨情仇的旋涡中出不来,我与她之间,实在是有难解的血海深仇,我们之间必有个输赢,她是术数高手,普通人等冲上去也是白白送死而已,只有我可以与之一战,而我也应该与之一战。但是你放心,我定不会输给她的,因为我还要回去,做和帝的新娘,这是我给他的承诺。” 就在这时候,尉迟靖的目光微闪,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混在尹铉的队伍中,而那人正在与她示意,却正是夏炚。 夏炚果然接到她的信了,并且义无反顾的来了。 她心里有些微酸,这么多年,其实他对她的要求,并没有真正的拒绝过,他的确也做了些过分的事情,但是对她却是极好的,她叫他来,也是冒险一举,不知道他最终会如何选择。但无论他怎样选择,于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想了想,她没有立刻与倾城动手,而是将目光转到尹铉的身上。 “尹铉,这么多年,你是否真的一直爱着倾城?你是否觉得,倾城一定也爱你至深?” 尹铉冷笑,“这里,似乎并不是应该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尉迟靖也嘲讽笑道:“那你可知道,当年倾城与陈留王生的孩子,如何了?” 尹铉微微一怔,“那个孽种,当然是早已经被倾城亲手杀死了。” 尉迟靖笑得有些轻蔑,“尹铉,你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一直以来,你的确如倾城所形容,你只是天下最下等的男子而已,你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最下等的男子,而努力了一生。可惜现实是残忍的,你纵然贵为大将军,甚至有野心去窃国,想要做那万万人之上之人,现实却告诉你,你在倾城的眼里,还是最下等的男子而已。” 以前,倾城的确把“他是最下等的男子”挂在嘴上,但这是倾城与尹铉之间的私话而已,他不明白尉迟靖如何知道的,当下脸色数变,“小丫头伶牙利齿,只是嘴上会占些便宜而已,在你心中,你父亲自然是高人一等,但还不是个绝户,可怜他只你这么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女儿,连传宗接代之人都没有。” “不知道你可听说过一句话,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我自不会去霸天下,而我与和帝真心相爱,他定会只尊我一人为妻。我虽是个女儿,却令陈留旧部重新倔起,天下人,无不敬仰我父。而我马上就要成为邾国的国母,我父虽然膝下无子,但却不会没有人传承他的精神。反而是你,可知你如此大逆不道,是自取灭门之道。最可笑的是,倾城与陈留王之子,明明还在人间,并且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 “你,你胡说什么?青天白日说什么梦话!”尹铉气得几乎要跳脚了。 尉迟靖见倾城一直阴郁地盯着她,却并不阻止她说下去,这时问道:“我以为这件事,所知者世上只我一人,不知道你这个贱人如何得知?” 尹铉的目光蓦然转至倾城,“你,你没有杀死那个孽种?” 倾城怒目向他,“那是我的孩子,我为何要杀死他?!” 尉迟靖却忽然道:“看你们之间的样子,怕倾城你此次来到龙脉之处,的确是要破坏龙脉的,只是破坏龙脉之处,重新造龙脉非为尹铉,而是为了你的儿子有更大的发展吧?从头至尾,你只是利用这个一生糊涂,从未认清自己和你的尹大将军而已。” 倾城默不作声,她已经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让尉迟靖死,她捏动手决,暗暗地积聚着力量。 尹铉再也忍耐不住了,向倾城冷声道:“你真的没有杀死他,他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倾城似乎懒得多看他一眼,道:“你这个下等男人,因为我容貌被毁,便开始嫌弃我,你根本没有资格知道有关我的一切!” 倾城的话,等于承认了尉迟靖所说的一切。 尹铉气得面色发白,又道:“那么果然,你说要重塑龙脉,也是为了你的儿子,并非是为我?” 倾城知道今日之事,断难善了,干脆道:“那又如何?你即嫌弃我,我为何还要成全你?” “你——你这个贱人!” 深知自己被利用的尹铉,再也忍耐不住恼怒,直接提刀便冲向倾城。 这下冷不防的,倾城居然真被他擒住,他一手狠狠捏住倾城的肩,一手将刀逼在他的脖子上,“告诉我,那个孽种到底在哪里?” 倾城只是冷笑,并不说话。 倒是尉迟靖又继续说了,“当年吴郡,倾城与尹大将军定情之地,出了一个贵人,名誉上是邾国七皇子,实际上早已经被李代桃僵,倾城杀了真正的七皇子,以自己的儿子代之。这个孩子,十岁即为小郡王,后来更成为天烬国王。其实他的身份早已经明了,他早就自称天烬后裔,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倾城曾经将他的天烬后裔的身份,深深地刻映在他的脑海里,他早已经向天下人召告了他自己的身份,只是尹铉你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已。” 尹铉忽然明白了,他大喊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是他!” 尉迟靖这时,反而不再关注尹铉与倾城,目光只是悲哀地落在夏炚的身上,只见夏炚因为听到他的话,此时已经面无血色,怔怔地看着尉迟靖,说不出话来。 尉迟靖继续道:“尹大将军这么失态,只不过是觉得自己被骗了,没面子而已。倾城你心里一定相当得意,这世上第一等的男子和最下等的男子,都被你骗了呢。最可怜的,是那个孩子而已,陈留王一生忠诚,为了护住邾国,挽回自己之错,甚至不惜以整个陈留为代价,他哪里会想到,他的忠诚,有一日却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打破,他的儿子,先是夺了邾国都城,又有叛出邾国,立天烬。 身为人子该从父,而这位可怜的儿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居然一直做着与父亲遗愿相反的事情。他这一生的可悲,才是真正的可悲。”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打在在场人的心头。 倾城被激怒了,她虽然变得老态龙钟,但是功力并未全失,此时忽然一把抓在刀刃上,似乎只是轻轻一扭,刀就断了,而她目光冷厉,握住了尹铉的脖子,十指生出如魔鬼般的指甲来,轻轻一抓,尹铉的脖子上便血流如注,尹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喉咙里咯咯地响着,后退了几步,甚至还举手想要打倾城,然而终究是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谁也没有想到,赫赫威风的尹铉,没有死在战场上,是以这种方式失去性命的,他带来的卫队,一见尹铉死去,便都往后退了几步,个个锋刀出鞘,惊疑不定地看着倾城和上官夜,尉迟靖等。 倾城的目光如寒刀一般扫过众人,骂了声,“废物!” 之后,哈哈哈大笑了几声,“尉迟靖,你激怒他又如何?你指望他杀了我吗?你看,他就是个废物,根本杀不了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倾城说着,便忽然往尉迟靖冲来,十指如爪。 她的功力,刚才众人都见识过了,上官夜立刻上前挡着,被倾城夺过了刀,一用力将将他摔出很远。 因为速度太快,其他众人尚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便到了尉迟靖跟前。 尉迟靖也不示弱,倾城握住了她的颈,而她手中的刀,也抵住了倾城的脖子,二人都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杀死对方。 但是倾城不想死,她不甘心死,所以她惜命,没有继续攻击尉迟靖。 尉迟靖也不想死,她还要遵守给曹炟的承诺,所以她也没有将刀刺下去。 二人便这样僵恃住,然而至此时,却是谁也不肯退让半分了。 上官夜从地上爬起来,见士兵想冲上去,趁此机会杀了倾城。他却知道,这样的状态下,倾城如果死,必也拉着尉迟靖,他们的动作再快,也没有她的爪快。 “住手!你们,全部退后。”上官夜命令众人。 不管是上官夜的卫队,还是尹铉的卫队,都往后退去。 只是尹铉卫队中的一人,却直直地站在那里,他已经僵立很久了,只觉得周围空气很冷,面对眼前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上官夜本来想训斥这个不懂事被吓呆的士兵,但看了他一眼后,蓦然愣住了。 “夏,夏君!”他惊讶地唤了声。 这一声,使倾城也微怔了下。 只有尉迟靖依旧神色不动。 既然大家都发现他的存在了,他也不能够再装傻了,他脚步缓慢地走向尉迟靖和倾城。 到了她们的面前,尉迟靖和倾城皆将目光投向他,然而二人都不说话。 夏炚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们,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出两手,一手握向尉迟靖的手腕,一手握向倾城的手腕,企图让她们同时撤手,但觉得两人手上都用了死力,根本不肯后退半分[作yivsmurong或者是直搜作者名字“慕容梓婧”进行关注,期待大家的关注与支持!么么哒],如果他硬来,反而有可能伤了两人。 夏炚没有成功分开二人,欲言又止,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是忽然一弯身,呕出了一口鲜血。 他痛苦地手捂胸口,缓缓地倒下。 倾城与尉迟靖终于不自禁地同时撤手,要将他扶起来,然而终究倾城快了一步,一掌拍在尉迟靖的肩膀,将她拍的倒飞出去好几米,也倒在地上呕起血来,夏炚眼见尉迟靖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心头更加痛苦,又呕了数口血出来,这下将倾城吓得够呛,“孩子,你怎么样?” 夏炚虚弱地道;“你若杀了她,便先杀了我吧。” 倾城一怔,道:“那个小妖精有什么好的?我才是你的亲娘,怎地这种时候,你反而向着她呢?” 夏炚眼见她目光冷漠,根本不似一个母亲在亲子遇到危难时所表现出来的痛苦,心头微微一寒。 又道:“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的血缘至亲。” 倾城哼哼冷笑两声,“可她是沈青那贱货的种,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这时,上官夜已经将尉迟靖扶了起来,她也不过来,只在那里瞧着这母子二人,对于夏炚的伤势,颇有些担忧。 夏炚问道:“你是一定,要杀了她吗?” 倾城道:“对,杀了她,这世上,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是我的克星,我不杀死她,她便会克死我。” 夏炚又道:“那么,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是我娘,而我的父亲,是陈留王?” 倾城笑了下,“自然是真的,若你不是陈留王的儿子,又怎会有如此好的根骨?并不是谁都有能力当一国之君的。” 夏炚笑了起来,是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 边笑边不停地呕血,这情状,倒也有些吓住了倾城。 她连忙将掌抵在他的背上替他顺气,“孩子,你别这样,娘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罢了。”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吧,是因为你想报复我父亲对吗?他忠心护国,你便偏要我反叛邾国,自立为王。我只是你报复他的工具而已。” 夏炚毕竟也不是普通的人,虽然没有如尉迟靖那般,亲眼见过当时的情景,此时却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倾城的语气微冷,“你是在怪你的娘亲吗?” 夏炚见她生气,眸子里涌动着杀意,眼锋似乎扫过了尉迟靖。 他便知道,她今日,一定会杀了尉迟靖的。 夏炚气血攻心之下,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一阵阵发虚,这时候忽然像孩子般往倾城的怀里靠了下,“娘亲,这么多年来,我才第一次知道我还有个娘亲,我如何会怪你?” 倾城的神色缓和了下,“我就知道,你是绝不会怪我的,若不是我,你现在又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呢?天烬因你而重新存在。孩子,等我们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后,娘亲就与你一同回天烬国,娘亲一定会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君主。” 夏炚听着这话,只道:“谢谢娘亲。” 接着,却觉得他手中寒光一闪,倾城刚想要说点什么,忽然震惊地低下头,看到夏炚手中的匕首直刺入她的腹中,若是以前,这点伤或许并不算什么,但是自从被曹炟和尉迟靖毁了灵珠虫后,她也不过是个凡人之体罢了,她心里清楚,这一刀,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你,你——”倾城难以置信地看着夏炚,忽然举起双手,似乎意图将夏炚拍死在自己的怀里,但是手高高地举起,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只悲哀地问道:“为何?这是为何?为何?你怎会,杀自己的娘亲——” “娘亲,子不该杀母,可是,你却将我变成了世界上最卑劣之人!我不能在父前尽敬,反而做了他一生绝不愿让我做的事情。我窃国,我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还爱上不能爱的人!我差点,强行占有了她!我没有娘亲,我被别人养大,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你和天下第一等的男人,生下了一个天下最下等的儿子!我无颜去见父亲,也无颜见你!若不是你,我父亲或许不会死,做为陈留王的儿子,我一定过得比现在幸福,我一定会继承他的事业,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入到被别人唾弃的地步!” 夏炚说得很快,却字字泣血,这么多年来,他为了莫须有的念头,付出的太多太多! 没有人能够理解到他的苦。 倾城哈哈哈惨笑着,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遇到的人,似乎全部都是针对她的。 她没有杀夏炚,因为她更痛恨的人是——尉迟靖。 她捂着伤口站起来,手指着尉迟靖,口中念念有词,目光邪恶,似乎正在给她下某种咒语。 尉迟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将自己的六枚铜钱洒出。 铜钱如刀,分别钉在倾城的额心、胸口、肩井等主要穴位,手决催动间,只见倾城身体剧烈颤抖,啊啊啊地惨叫着,之后便忽然随着一阵烟尘,化为一堆灰色的枯骨,倒在地上。 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不可能再复活。 夏炚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枯骨,半晌木然地向尉迟靖道:“你,你杀了她?她,是我娘亲!” 尉迟靖心头也很悲哀,这时道:“你曾经杀了我的娘亲安氏,如今我也杀了你的娘亲,我们扯平了。” 那么无情的语言,那么平淡的态度,夏炚怔了下。 终是点点头,站了起来,“对,对,很公平——” 他走到倾城的枯骨前,用她的衣裳,包起她的枯骨,失魂落魄的往山下走去,他的身影孤单寂寞,又带着浓浓的落魄。 尉迟靖看着这背影,一声“哥哥”堵在喉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之后便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唇,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说对不起,就像她自个说的,夏炚杀了安氏,她杀了倾城,明明很公平,可她就是觉得很对不起。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夏炚一定会站在她的这一面,她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才把夏炚叫来,目睹了这一场对夏炚来说有可能是致命的真相。 总之,对不起。 …… 从这之后的十几年里,众人都没有再见过夏炚。 天烬由皇后夕夕公主主持,在此期间,夕夕公主派人,寻遍五州,却没有什么结果。十五年后,夕夕公主与夏炚的儿子夏子吟登上帝位,改国号为夏。 从此天烬国,彻底由历史上消失。 …… 再说曹炟大婚。 曹炟大婚那日,正是倾城和尹铉死去的那日。 周边诸国来贺,然而皇后却并没有出现。 吉时已到,皇后尉迟靖依旧没有出现,巫雅和巫明珠及所有人,都有些担忧地看着曹炟,然而曹炟却宣布了一件事,“朕相信,靖儿一定会回来,今日吉时即然已经将要过了,那就等明日的吉时,明日的吉时若错过,那朕便等后日的吉时,总之,总要等到皇后,才能够拜堂,大家都不要走,一定要亲证我们的大婚才可以。” 众人都猜测,尉迟靖要不然是跑了,要不然是出事了,曹炟如此的固执,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颇感无聊之时,忽然有个女子,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窜出来,只见她披头散发,半张脸溃烂,一身衣裳破破烂烂,眼眸发红,如同野兽,手中还抱着半个婴尸,虽然只是半个,却可见这婴尸的不正常,是个怪胎而已,这女子被追到此处,不顾在场颇多人看着,张口就啃着婴尸,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吓得有些女眷闭上了眼睛。 这时,另外一个女子也奔了过来,同样狼狈不已,因为急怒而面色发红,看到前面这女子吃着啃食着自己的孩子,她啊地惨叫一声,“你这个魔鬼!还我孩子!” 曹炟等人,认得这两个女子。 半张脸溃烂,脸部蠕动着白色虫子的,正是曾经变身石隐的姬静姝。 而后头追来的女子,无疑便是尹凤。 姬静姝生食婴孩成魔,渐渐失去人态,身手矫健如走兽,尹凤虽然武功高强,又会术法,却仍然不是她的对手,抢夺几次婴尸没有成功,眼见着孩子已经不可能是活着的了,她忽然瘫坐在地上,大声地哭泣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曹炟皱眉看着这两个女子,这两人,都是曾经尉迟靖最讨厌的人,如果她在场,定不会高兴这两个人扰乱大婚现场。 挥了挥手,立刻有执刀侍卫过来。 曹炟冷冷地下令,“将这二人,就地斩了。” 本来在大婚之日杀人,是极不吉利的,但眼见这两个女子一个比一个凶悍,神经都都不大正常的样子,众人并没有阻拦,再说,没有新娘的大婚也不算真正的大婚之日,是以并没有人阻拦曹炟此举。 二女一个低头认真啃食婴尸,嘴里还似乎喃喃地念叨着,“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极阴之体,吃了你,我就恢复容颜了——哈哈哈,我马上就要恢复了——” 一个呢,则坐在地上,像孩子似的拍腿又蹬脚,“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这个魔鬼,你敢吃了我的孩子——” 尹凤所谓在大婚上,做场闹剧的事情,终究也不过真的成为了一场闹剧和悲哀的笑话。 侍卫们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往她们身上招呼。 二人虽然都一幅疯像,却终究还是懂得自保,自保可是本能。 姬静姝扔了剩余的婴尸,像野兽般扑向侍卫,见一个,咬一个。 而尹凤也抢了把刀,与侍卫斗在一起。 大概是这打斗,使她稍微清醒了些,无意间看到正厅穿着龙袍却挂着红花的曹炟,眼眸微微一亮,“和帝!我是凤儿呀!” 和帝拧着眉,早在他决定要去倒阴阳八卦阵的时候,就已经留了圣旨,让人斩了尹凤,实不知她是如何活到现在的,还活得如此疯疯癫癫。他冰冷地沉默,并不说话,尹凤急了,也不管那些刀峰往自己身上招呼,直奔曹炟而去,侍卫们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纷纷上前拦住她,到她好不容易扑到曹炟脚下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根本爬不起来了。 她紧紧地揪住曹炟的袍脚,“和帝,那孩子,孩子是——” 她想告诉,那孩子是他的孩子。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柄刀,由后背直刺而下,直接斩断了她的心脉。 她就这样,大睁着不甘的眼睛,忽然断了气。 那没说完的话,当然永远也说不完了。 …… 至于姬静姝,凭着那疯狂的弑杀和野兽般的灵巧,居然带着重伤逃出皇宫。 曹炟下令追击,见之直接格杀勿论。 夜半,月凉如水,整个安阳城内却气氛紧张,密集的巡逻队正在地毯式搜索姬静姝的下落。而姬静姝吃了婴尸后,却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好了,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一边喃喃自语道:“我要镜子,让我照镜子,我要镜子——” 正走到一个门口,大门打开,里头一人出来,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姬静姝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茫然,她似乎已经不认得眼前这个男子了。 而这个男子,却正是曹煜,他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小髻子,紧张又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怪模怪样的女子。 曹煜还没有说什么,姬静姝的目光已经扫到了小院里有口水井。 她一下子冲到水井边,借着月光往井中看去,“我的脸,我的脸一定是好了!” 然而下一秒,她却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脸,瘫坐在井边,大声地惨叫着,“没好,没好——为什么,还是这么丑,为什么——” 小女孩已经吓坏了,紧张地藏在曹煜的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袍子。 曹煜轻轻地抚了下小女孩的头发,“娇娇,你等在这里,一会儿我叫你过来时,你再过来。” 曹娇娇点点头,“好。” 曹煜于是走到姬静姝的跟前去,将这个被自己的脸吓坏的女子轻轻地揽在自己的怀里,“静姝,我是曹煜,你的夫君啊。” 然而姬静姝丝毫不理会他,只是在那里哭叫,哭泣。 曹煜再怔怔地看她半刻,一只手轻轻地抚在了她的背后,“静姝啊,你别怕,一切都会变好的,别怕啊——” 他眸中是深沉的痛苦和怜惜,寒光微闪间,一把匕首由姬静姝的后心刺入。 他再一次,杀了自己的女人。 他悲哀地想着,脸上已经默默地流下泪水。 姬静姝蓦然抬眸,看向他,眸子由茫然,渐渐变得清明,下一刻,她似乎咽了气,身子软了下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的脸忽然恢复了,虽然还是有伤,但伤口中却没有那些可怕的蠕动的虫子了,她又成为姬静姝以前的样子,虽然憔悴,却毕竟还能看出些美貌的底子,似个人样了。 这时,曹煜才向曹娇娇招招手,“娇娇,过来。” 曹娇娇跑了过来,眼见着刚才的怪女人,变成了正常的女人,她有些好奇,但还是害怕,紧紧地偎在曹煜的身边。 “娇娇,她是你的娘亲,快叫娘。” 曹娇娇有点疑惑地看了眼曹煜,有些犹豫,但她毕竟也是个很乖的孩子,于是还是怯生生地对着姬静姝叫了声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的潜力,总之,因为这声娘,姬静姝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曹娇娇,目光转移不开,想要抬手摸一下她的脸却抬不起来,曹煜便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放在曹娇娇的脸上,姬静姝感激地看了曹煜一眼,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当她的手,终于触到女儿的脸时,她的眸光里满是欣慰和欢喜,之后却渐渐地黯淡下支。 曹煜知道,姬静姝是走了,永远的走了。 她一生,并没有多少幸福,也许只是在最后一刻,触到女儿的脸的时候是幸福的,但是这幸福,她与他,原本都该长久拥有。 只是,又有谁,可以走回头路呢? 曹煜这位曾经的帝王,在一切繁华落定时,最终还是选择了服输。 第二日,在一杯黄土安葬了姬静姝后,他便带着曹娇娇离开了安阳,他换掉了曾经华丽的衣裳,像邾国很多最普通的男子一样,穿上粗布衣裳,如同普通的百姓一样,带着曹娇娇走在人流中。 他心里只暗暗地想,或许平淡的人生,才是最好的。 他要带着自己的女儿,过上每一个,普通的百姓都能过上的幸福日子。 虽然他知道,其实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他最后的醒悟,似乎还是有点晚了。他刚刚出城不久,就遇到了曹煣及温朗月等人,曹煣,一个早已经变身马贼的家伙。他认为自己所有的失败,都是信了曹煜这个无能的哥哥,当他邀请曹煜加入他的队伍时,曹煜一口拒绝,曹煣翻脸,当即便一刀刺在曹煜的胸口,而一直跟在曹煜身边的姬风,此时却站在曹糅的身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曹煣能够得到曹煜的行踪,显然与他有关。 曹煜倒下的时候,激起一片尘土。 只见曹娇娇在哭泣,一边的温朗月举刀便要杀了曹娇娇,却在这时,五六只箭齐齐地射中她的胸口,曹煣震惊,刚要逃走,只见天空黑云密布般的箭矢射来,他如同一个暴劣的刺猥般倒在温朗月身边。而姬风亦是身中数剑,他脑海里最后出现的,只是巫雅的影子,这段感情对他折磨过甚,死了,倒也是解脱了,因此他断气的时候,唇边甚至还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容。 之后,姬宝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很多执箭的西蛮人。 而曹煣的人见曹煣已死,顿做鸟兽散。 姬宝禄嫌弃地踢了一脚曹煣的尸体。 抱起哭泣的曹娇娇,温柔地试去她脸上的泪水。 姬宝禄淡淡地扫了眼曹煜,道:“你放心,娇娇从小便是我带大的,我会带她回西蛮族,那里才是她熟悉的地方。我会向我姐交待一声,你知道我姐心软,无论是她还是我,都绝不会亏待娇娇。” 说着,他便转身,带着西蛮人,散步般的悠哉悠哉离开了。 曹煜伸手向着曹娇娇的方向,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手重重地落下,陷入永远的黑沉,一代帝王,终究湮灭于人世烟尘。 …… ……尉迟靖回来的时候,已经又是过了将近十天。 进城之时,只见曹炟全身披挂新郎服,等在城门口。 尉迟靖不顾诸多国君和大臣在围观,扑入到曹炟的怀中。 什么都不必解释,至少不必现在解释。 她知道,等待她的是一场盛大的大婚。 …… 后记: 那一年,尉迟靖和曹炟膝下已经有三个孩子。 曹炟果然如尉迟靖所言,从来再未纳妃,只独宠尉迟靖,没事就和孩子们玩玩。 偶尔会聊起有关尹军的事情。 其实尹铉死后,尹军人心已经分化,再加上夏炚的失踪,和萧齐君发兵对邾国的维护,都使尹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再加上陈留旧部的归来,尹军后来不得不派人向曹炟请愿臣服,曹炟重新整顿了尹军,斩杀了数十个头头儿,重新找人接替掌管尹军,军令牌却亲自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上官夜、尹白玉的大军,与曹炟亲掌的大军,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萧齐君倒是替曹炟担忧过,这样的情况,莫要造成乱子。 曹炟却道,靖儿说,这样的三角,是最牢靠的。 果然其后几十年,邾国都未再起纷争。 曹炟和迟靖偶尔也会打听一下其他人的消息。 后来,他们听说夕夕公主在把儿子培养大,并且登基做了新的夏君后,夕夕公主亦是离宫而去,坐上了一个男子的马车,周游列国去了。 有人传说,在城外接夕夕公主的男子,正是多年前失踪的夏炚。 有时候,尉迟靖会想起燕苍山,大概也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能够遇到况离吧,终于有一日,她决定去燕苍山看看,曹炟陪同。 二人到了燕苍山上后,只见景物依旧,只是草木似乎更加深幽了。 走在那条上山的青石小路上,尉迟靖其实是很复杂唏嘘的。 以前,她一个人奔跑在这条路上,去探望那个自己所爱着的师兄。如今,却牵了另外一个男子的手,漫步在这条路上。 命运真是奇怪的东西。 到了况离曾经的住处,却并没有况离及阿火的影子。 只是在茅屋的一边,发现了一座坟莹,上书“淳于光之墓”。 左下角书“徒,况离立。” 况离其实并不是淳于光之徒,但他天性的慈悲,还是使他给他立了碑,这也算是淳于光之幸吧。 但是况离应该不会再来燕苍山了吧? 又是多年以后,一日,曹炟心情大好,可能是国势太过平稳,他学会了一年中抽出几个月的时间带着尉迟靖去游走,走遍山川大岳。 那一年,那一日,却不知道怎么地,居然到了天烬大墓所在地的沙漠边缘。 风沙依旧大,阳光依旧刺眼,二人终是没有勇气再往里头走一步,毕竟当年的事情,给他们都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半空中出现了海市蜃楼,只见在一片天烬大墓的废墟中,一个穿着火红衣裳的女子在跳舞,她的舞姿悠美而灵动,面容甜美,充满了幸福的笑意,旋转的如同一只火红的蝴蝶般快乐。 一个青衣男子在旁吹着玉笛伴奏,他的目光始终不离那火红的女子,深情款款,令见者艳羡。 尉迟靖知道,海市蜃楼并不是幻境,而是将遥远地方的真实场景,因为某种原因而映射到他们的眼前而已。尉迟靖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激动地扑在曹炟的怀里,喃喃地道:“夫君,太好了,太好了,他们还活着,还活着……” 曹炟心情也很激荡,万万没有想到,况离和阿火,会在当时几乎把尉迟靖和曹炟推入地狱的天烬大墓,浴火重生。 他轻轻地吻着怀里的女子,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 所谓,时也,命也。 或许,冥冥中真的命运在主宰一切,一切真的都是苍天注定的。 然而苍天,终究也是慈悲的。 全剧终 ————此文至此处,便全部结束了。谢谢大家的关注与支持,本文已经签约影视,将会改编成影视剧,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与支持,期待大家持续关注与支持。拥抱,我们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