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梦师》 第一章 深夜访客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四周黑黑的只剩下我桌上的电脑还亮着。我看了一下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21:38,距离大楼关门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了,然而我并没有憋出半个故事。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早栏目负责人找我谈话,意思是我作为这个编辑部今年招入的最年轻的正式员工,应该比老员工更加努力地工作。用她的话说,就是“怀有满腔热情,不顾一切,疯狂投入,做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确实,进公司也快一个月了,我还是没有啥能拿得出手的。 我们栏目主要负责的是社会板块,就是那些家长里短啊,左邻右舍啊,或者奇闻异事,爱恨情仇等等。这些东西印在报纸上估计就是些如厕读物,虽然满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种故事,但是我却搞不定其中任何一个,因为我总想写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新报道出来,避开世俗的题材,这真的是太难了。实在不行我明天就只能想办法跟着我们组的嘴姐一起出外勤去采访了,随便啥新闻我都不管,先写一份交上去再说。 想完这些我就关电脑,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出大楼的时候整栋楼都已经熄灯,门口穿着军大衣的保安本已经昏昏欲睡,看到我出来打了个激灵,立马起身过来把楼给锁了。 “小姑娘新来的吧。”他哈着白气,不停地搓着手。 “嗯。”我点了点头。出了楼就感到整个冬天都朝我袭来,空气冷得像压下来一般包围着我,虽然没有风但却让人活动不开手脚。这么冷的天估计大家都想快点回被窝吧,我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把脸往里面埋了埋。 “天冷,下次早点回家吧!”保安朝我挥了挥手,便走回了值班室。 我们公司在市中心附近,一路上都是灯火通明的。算日子这也是刚过完年不久,城里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按理说一般这个点路上应该没什么人了,今天却还有不少情侣一对一对地在商店里逛着,到处都洋溢着粉红粉红甜腻腻的气氛,心想是不是又有什么打折我给错过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不停地震动起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恙恙,睡了没有?”耳边传来妈妈的声音,在这种寒冷的季节里显得格外温暖。 “没呢,我刚从公司出来,在回家的路上。” 一听我说还没回家,我妈就开始担心起来。我家在一个二三线的小城市,读大学的时候来到了现在待的n市,毕业之后没有回老家,在这边找了工作租了房子。爸妈一直觉得自己家里条件不差,叫我不要太拼命太努力,回家找个工作也可以,那样或许还能在生活和工作上帮帮我。说实话我也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感觉还没到时候,总想趁着自己还年轻,看看能不能独立生活下去,过几年等我累了或许就回家了。 我租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大概十几分钟路程,是市区比较好的公寓,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高级白领之类的人。房租大部分都是爸妈帮我交的,这一点他们很坚持,觉得能帮我的也就这么多了,而且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最重要的是安全,我们公寓治安确实不错,环境也很好,进去第一层是花园,二楼才开始是住房,七拐八拐的不熟悉的人真的很难进来。 “好了不说了,我就到家门口了,你和爸爸快睡吧。” 挂了电话,我开门准备洗澡睡觉。看了下手机,22:13,赶紧发个短信给嘴姐,明天忘了可就不好了。 刚按完发送键,连接楼下门禁的机器响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顿时就响起了刺耳的呼叫声。 一定又是对门的小情侣。我心想。 大楼的每层都是两家住户,我住十二楼。六月份毕业之后,我在n市本地同学家住了一阵子。后来找到了工作,不久就搬了过来。大概八九月的样子,对面住进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女生,叫小萸,瘦瘦小小的,还在上大学。我们年龄差不了多少,一来二去的就熟络了。比起小萸我更喜欢叫她“猫妈”。她刚来的时候带了两只猫,后来她男朋友又给她买了一只。我从小就喜欢猫,但是由于妈妈不让我养,一直都没有机会接触。她刚搬进来那会儿,我几乎天天要去她家蹭猫,而她也是天天以猫为中心,猫吃的估计都比我吃的贵,还要给它们买各种各样的玩具、屋子,伺候得都像是个小公主。一开始就她一个人住,后来我发现时不时会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过来,小萸说是她男朋友。 由于经常带猫出门,猫妈买了东西抱着猫不方便开门的时候就喜欢叫我帮她开门禁。一打开显示器,一条巨大的舌头舔了过来,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小萸在后面乐呵呵的笑了。看这个舌头的形状,应该是山竹吧,我想。看来我就快要练成看舌认猫的绝技了。 没过多久,就听到小萸从电梯里面出来的声音,似乎是在跟什么人讲话。我开门准备和她打招呼,山竹一下子蹦了过来。山竹是小萸搬过来之后养的一只小暹罗,特别粘人。我把它抱了起来,它喵喵喵不停地在我怀里撒娇,一副吃饱喝足的媚态,头上还戴了一个超大的粉色蝴蝶结,甚是可爱。 “吴姐姐,不好意思又拜托你开门了。”小萸笑容满怀,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今天心情好还是给外面冻的。她今天穿得格外漂亮,乳白色的羊绒大衣下是一件上身钉珠蕾丝,下身粉色蓬蓬裙的套装,整个人透着一股满满的幸福感。 “没关系。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买完东西又去看了电影,没控制好时间啦。”她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朝我扬了扬,一脸斩获颇丰的胜利姿态。我心想这么晚了一个小女孩在外面多不安全,万一碰上坏人了怎么办。小萸虽然跟我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我已经把她当妹妹对待了。估计是看出了我的担心,她笑了笑“吴姐姐明天就是情人节啦,我今天是出去提前庆祝了,男朋友送我回来的,不要担心。” 我这才反应过来。果然一上班起来连日子都搞不清了,难怪今天路上还有不少人。小萸把山竹抱了回去,准备跟我道别。 “哎呀光说我了,吴姐姐,这是你朋友吧。”因为我的门是半开着的,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后还站着一个人,小萸一指我才发现,吓了我一跳。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走了过来,大概也就二十几岁,穿了一件厚厚的灰色羽绒服,头发短短的,脸因为在外面时间长了冻得有些发红。晚上的灯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把我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大致想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对应的熟悉感,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 我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那种装作熟人入室抢劫的罪犯吧,我们这里两个小姑娘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我立马回身就准备拿手机报警。他一下子慌了,赶紧用带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对我说了一句“吴小姐,我是秦初一的朋友,我有急事找你!” 秦初一?我一下子愣在那里。初一是我的小学同学,从小就跟我玩得很好。他家在我家附近,我们俩的妈妈还是牌友,所以两家关系很好。特别是我妈妈,对他就像亲儿子似的,没事就喊他来我家玩。后来上他就去美国上大学了。之前我们时不时地还联系,但是他去美国之后由于时差的原因,我们只是偶尔发发邮件。他说过回国要来看我,并且给我带礼物的,怎么,这个大活人就是给我的礼物?难道是怕我明天情人节了还是单身狗? 看我一脸疑惑,那个高个子男人赶紧从口袋里掏了个东西交到我手上。我一看那东西便知道这人确实是初一的朋友无误了。他给我的是当初初一出国的时候,我送给他的钥匙扣。之前有次我家电脑正需要更新换代,他知道了之后自告奋勇地来帮我置办新设备,说是我家的电脑老得都跟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了,还告诉我买电脑不要买一体机,应该找他这种高手帮忙组装。我一直留着他给换下来的cpu,在他出国的时候做成了钥匙扣送给了他。眼前这个高个子手里的钥匙扣,就是我家以前那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而且上面还有我刻得歪歪斜斜的名字缩写w.y。 我暂时放松了戒备,可是秦初一这件事情也没跟我讲过啊,不管怎样事先应该给我个电话才对啊。小萸也觉得不对劲,但看我的反应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跟我认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姐姐,要不要报警啊?”小萸瞪大了眼睛,比这口型跟我说。 “一定是他忘了跟你是想说了!这小子!你别担心,我绝对不是坏人,我要是坏人我还能在这呆这么久不动手?”高个子赶紧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这话真是说得我一身冷汗。 我只听到他在电话里不停地说着“初一”、“害死我”、“不是兄弟”、“只知道打游戏”、“让你过不了十五”之类的话,等他挂了电话,我的手机就响了。 “嘿,小样!看到我朋友了吗?”我还没说话,电话那头秦初一吊儿郎当的声音就炸了出来。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的让一男的到我家来?还不知道提前跟我说?”我也来不及问他最近好不好之类的客套话了,赶紧问清楚怎么回事。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没见我了第一句话就是说我有病啊!那傻大个是我朋友陆遥,我已经到国内机场了,过几个小时就去你家,我这不是事情多忘了先跟你说嘛,你先让人家在你家住一晚上吧,放心他绝对不是坏人,我拿我人格担保!就这样啊!国内真是冷死我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把电话给挂了。死小子,就他那样还跟我谈人格。大晚上的就不能安排人家住酒店吗,真是的。等等,他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哦对,吴小姐,秦初一的爸妈已经知道他要回国找你,就把你的地址给他了,我先回国,所以提前拜访了。” 好吧,原来秦叔叔他们也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秦家是不是都记性不大好?不管怎样,我算是放心了。我让陆遥跟我进家门,跟小萸道了别。虚惊一场之后,小萸抱着山竹回去了,进门前,她还给了我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只能摇摇头了。 我给陆遥泡了杯牛奶,让他现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储物间给他拿被子。等我帮他把沙发折叠成床,铺好被子放好枕头之后,陆遥就用一种十分敬佩的眼光看着我。“吴小姐你真是贤惠啊,有工作有房子,收拾得干净整洁还给我泡茶铺床的,真是太谢谢了!秦初一那小子还说你什么都不会,我去了只能睡地板!”他说着喝了一口牛奶,嘴唇上留下了一撇白白的奶渍。 “这还真像是他说出来的话”,我隔空给秦初一了一个白眼,看了下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多了,再不睡明天出外景肯定爬不起来。“不要吴小姐吴小姐的喊我了,叫我吴恙吧。你说的急事是什么事情?” 听我说完,他立马放下杯子,神情严肃地跟我说:“不瞒你说,我已经一个礼拜多没有睡过好觉了。”确实,他进门之前我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灯光下的他脸已经没有那么红了,但是深深的黑眼圈却十分的明显。胡子估计也有一阵子没有刮了,这样才让奶渍那么容易就沾了上去。本应是白皙的皮肤,看上去也是有些枯槁没有什么生气。 “你这个样子得去看医生啊,我也没办法帮你啊。” “医生我早就在国外看过了,检查也做了,就算吃了安眠药我也睡不好。” “医生都帮不了你的事情,我该怎么帮你呢?” 接下来,他便神情严肃,一脸坚毅,不容置疑地对我说出了让我至今为止后怕不已的三个字, “跟!我!睡!” 第二章 关于那个火葬场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不然陆遥同学手里的杯子不会突然就掉到了沙发上,剩下的一些牛奶流到了我给他铺好的灰色被子上,留下了一团难以描述,或者说我不愿意描述的深色污渍,特别是这块污渍恰好就落在陆遥的下半身上。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哎,你瞧我这二虎吧唧的!”他一边忙于解释,一边又急着想帮我把那块污渍给擦干净,手忙脚乱的,跟他这高大形象有种不和谐的搞笑。 “那你的意思是……?” “睡在我的身边,就是,躺着,穿着衣服的!躺在我身边,一起睡着!对,就是那样!”他认真的给我解释了一遍,看他的样子已经是费了很大的劲儿了。我不禁哑然失笑,一是觉得他那个样子实在是可爱,二来他解释了半天,我还是没有弄懂为啥我要跟他躺在一起。 “你是不是不想睡沙发?没关系,要不你睡我床,我睡沙发。” “不是不是!哎,算了!等初一来了我再跟你解释吧,吴小姐你去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班的。” 这下我是真得等着秦初一那小子回来给我解释了。大半夜给我弄一个男人回家不说,还要我跟他睡一起?虽然说陆遥高高壮壮的有点像我的男神之一强森,而且我也没有男朋友……但是!我还是有原则的!明天他就应该到n市了,等我出完外景一定好好问他! “那你先睡吧,赶了这么多路你也累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陆遥点点头,似乎有些为难。安全起见,我把走廊通往卧室的廊灯开了起来,如果晚上突然醒过来,也好提醒自己家里有个人。跟他道了声晚安,我便回卧室睡觉了。事出突然,回到家澡也没来得及洗,我只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半合衣地躺在了床上。 如果真像他说得那样,今晚他肯定难以入眠。究竟他是怎么产生睡眠方面的问题的呢?秦初一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找我这个小职员帮忙?我一时半会儿真想不明白。看着走廊昏暗的灯光,我不禁有些惆怅。异客独身在异乡,夜夜愁绪难入眠,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房间里面的电子表“哔”地叫了一声,十二点了。我收了收被子,卷入深海似的梦乡。 …… 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间我似乎闻到了肉的香味。我翻了个身,肉的香味更加近了。我努力支起眼皮,却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我的床沿,吓得我赶紧抓起眼镜,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眼前的这个黑衣人不是陆遥。 “陆遥!陆遥!有人!” “小样!你干嘛啊!”黑衣人冲着我嘿嘿地笑着,似乎并没有犯罪的意图。我咽了咽口水,定睛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 “我啊我啊!秦初一!秦~初~一!你的初一哥哥!哈哈哈哈哈哈……”黑衣人大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平底锅,锅里有几片刚刚煎好的培根,香味正是从这里飘出来的。“‘肉婆子’的本性还真是没变啊!” 听到“肉婆子”这三个字,眼前的这个人就一点都不陌生了,正是我的“好朋友”秦初一同学。只不过这些年在国外把头发给留长了,梳了一个现在特流行的quiff头,脸上的痘痘也不见了,胡子却没有刮干净,身上穿着陆遥同款黑色羽绒服,脖子上系着灰色的围巾,这一切略显入时的打扮被一脸贱兮兮的贼笑给破坏了,对,这就是我的发小,秦初一。 我一时间有好多话想说,想骂他的,想问他的,统统搅和在了一起,浆糊似的黏住了我的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陆遥在外边听到我喊他,赶忙跑了过来。 “ken,培根给我,我还没弄好呢,等下冷掉了怎么吃?”陆遥一手拽走了初一手里的平底锅。 我转头看到陆遥的打扮,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他身上系着我买的绝版美少女战士围裙,脚上的拖鞋是我昨天晚上给他拿的软萌猫咪拖鞋,估计是晚上急着拿光线又不好,就拿了我平时穿的那双。看他蹬着不合脚的鞋子,穿着萌萌哒的围裙,还举着平底锅一脸正经地跟秦初一讲话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陆遥,你这是要干嘛去啊?”我笑呵呵地问他。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上的装扮,也笑了出来,“嗐,我这不是想做饭嘛,厨房里也就这么一件围裙,我就穿上了。要是不能穿,我马上脱下来给你!”看他一脸严肃要脱下来的阵势,我赶忙制止了他。 “穿着,穿着,特好看!”我在家很少做饭,围裙啥的基本没用过,看他这么努力做饭,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这个围裙是绝版的,只是用来看的。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秦初一不干了,挥着手让陆遥出去。“诶诶诶,我说你怎么跟他比跟我还熟啊,你们不是才认识了一晚上吗。陆遥你去去去,做你的饭去,我要跟我的恙妹妹讲话。” “谁要跟你讲话!”我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这死小子还有脸喊我恙妹妹,“你回来就不会早点跟我说吗!” “事出突然嘛。”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恙恙你起来吧,吃早餐的时候我再跟你讲。”说着,他起来朝门外走去。 “诶!你早上怎么进来的?” “遥妹子给我开的门啊。” “……” 过了十分钟,我坐在了我一般放泡面或者外卖的餐桌前,可是今天,上面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三明治、黄油炒鸡蛋、麦片杏仁薄饼、法式牛角面包、刚刚榨好的橙汁、煎蛋卷、薯饼、蜂蜜松饼,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但光是看一眼就能召唤出我所有口水的食物。 “这些,都是你做的?”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遥,他却好像很平常似的,擦了擦手,淡淡地说:“反正我也睡不好,就早点起来找点事情做做了。冰箱里没什么东西,我让ken来的时候从外面买些食材回来,而且你家的厨具好像都没怎么使用过,我不敢都用,所以就只能先做这些出来了。” 只能……我瞪大眼睛转向了秦初一。“你们是在国外新东方上的大学吗?” “别看我,我可不会!”秦初一一脸无辜的样子,“做饭是louis的特殊爱好,下次让他给你做全肉宴吃,肉婆子!” “你再说一遍!”肉婆子是我妈特别喜欢叫我的绰号,因为我从小到大特别喜欢吃肉。秦初一到我家来玩的时候听到我妈这么叫我,马上就学上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知道我好面子,非得我喊他初一哥哥,他才肯作罢,不然全校的孩子都会知道这个绰号。 “叫初一哥哥我就不说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kenkenken的,跟个同性恋一样!” “我说你这就是不懂了,知不知道‘初一’在英文里是怎么说的,kalends,跟ken多像!” “切!” 陆遥赶紧招呼我们吃东西,我也懒得再跟他吵下去,就吃了一口煎蛋卷,当即把我好吃地就想把陆遥绑在家里给我天天做饭,没想到这么个大男人做饭这么麻溜。陆遥看着我好吃哭了的表情,做出了一副完美完成任务的胜利姿态,不停地给我倒着橙汁。一边吃着,秦初一就开始给我讲关于陆遥睡不好的事情。 大概一个星期前,陆遥晚上就开始睡不安稳了,总是做梦,而且做的梦都是同一个,但是梦却不是十分清晰。用陆遥的话说,就是“总能看见一个像人似的东西在黑暗的深处”。那个黑暗深处的东西,像是有目的似的,既不让你看清楚,也不消失,就这么萦绕在你的周围,就跟天天被绳子捆住一样,难以喘息。只要陆遥每次醒过来,都跟跑了一天一样特别累,身体状况每日愈下,速度极快,记忆力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为此,陆遥看了好多医生,连心理医生都看过了,吃药打针都不见效,几乎就绝望了。 “那你觉得,我又能做什么呢?” “小恙,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跟我说过的,关于那个火葬场的事情?” 我听他这么一说,身上鸡皮疙瘩立马都起来了。秦初一说的,应该是我小学时候的事情。 我的外公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由于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了,我跟着我妈一同到外婆家奔丧。外婆家距离我家大概十几分钟车程,属于乡镇一带。外公一家姓徐,是当地有名的医生世家。老徐医生一辈子悬壶济世,以医技普度众生,在当地有着非常不错的口碑。他的突然离世,让很多人感到十分惊讶,一些他曾经救助过的患者病友,都赶过来送老徐医生最后一程,再加上亲戚朋友,外婆家人就特别多。外公有三个孩子,我妈排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三个人都是医生,人称“三徐大夫”。到了我这一辈就不行了,阿姨的女儿学了艺术,现在自己开网店卖卖衣服;舅舅的儿子被家里硬逼着上了n市的医学院,成绩却是全班倒数,就指望家里靠关系给他在医院安排个一官半职;而我,奔着对文学的热爱,好吧,是高考成绩不理想,做了一名编辑部员工。外公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闪着金光般的存在,不管到哪里去,都会有人恭敬地喊着“徐医生来了啊!”沾着外公的光,我也受到了许多特殊待遇。比如外公去店里买鱼食的时候,店家就会送徐医生的外孙女一包干脆面;在外公的诊室里,护士们都会喊我“小吴医生”并教我使用各种医疗器械,我还会装模作样地给她们看病。假如当初高考没有遭遇滑铁卢,我说不定真会选择干医生这一行。外公对我也是亲切的很,时常在家庭聚会的时候,毫不避讳地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孙儿,弄得我弟弟小时候老是醋意大发,借机作弄我这个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姐姐。 外公的突然离世,让我一下子感觉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除了每晚哭湿枕头被子,却丝毫做不了什么能让外公再回来的事情。到了火化那一天,我怀着伤心却又有一丝好奇地跟着大人们去了火葬场,那里对我来说,就像是存在着糖果屋的地狱一般,恐怖而又充满魔力。一路上到处都是哭喊着的死者家属和红红绿绿颜色鲜艳却令人发毛的花圈黑纱,哀乐或近或远地充斥着我的耳膜。我们在吊唁厅举行完告别仪式后,便送遗体去火化。一路上我都不敢大口呼吸,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和焦味混杂的气味让我的精神十分紧张。就在外公被送进火化间的时候,我注意到我们边上的那一家家属特别少,就来了一个男人和一对老夫妻。男人手里抱着一个睡着了的小孩,自己大声地哭喊着。妈妈跟我说,那家人是来送难产而死的孕妇和小孩的,是他们医院的患者。产妇是孤儿,所以没有家属。那个男人手里抱着的孩子是产妇的头胎,现在两岁左右,在产妇难产起就昏睡不醒,一家人以为是孩子累了,就没有管,结果到现在孩子都没有醒,产妇由于在家里滑倒提前有了产意,送来医院却发生了肩难产,大人孩子都没有保住。一家人一下子从天堂跌到地狱,真是太可怜了。我还没听我妈说完,却也有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我妈觉得我是这两天太累了,就陪着我去休息室睡了。 当时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天黑黢黢的,我出现在一个乡间田园似的地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恐惧,沿着田间的小路,我冲着远处的光,不停地走着。远远地我看到一只全身火红,长着好几个脑袋的巨大怪鸟在远处一间房屋上鸣叫,叫声尖锐而怪异,它的四周磷火闪耀,气氛极其诡异。我好奇地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鸟,却惊恐地发现鸟的几个脑袋上都有着人一样的面孔,两爪间还抓着一个孩子。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被吓着跑开,反而是盯着那鸟的面孔,似乎是想让它注意到我。之后的事情我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似乎是那只巨大怪鸟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背对着我的红衣女人,女人显得非常害怕,却又逃跑不得,最终在我身边消失了。期间似乎我又看到了一些淡绿色的东西,往远处飘走了。没过多久,我就醒了过来。由于当时是在火葬场,我没敢把这个梦告诉妈妈。后来在从火葬场回外婆家的路上,我隐约看到那家男人手里的孩子似乎在拿小手抓着他爸爸的头发。后来回到学校后我把这个梦告诉了秦初一。这件事情到现在已经十年了,我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他却依然记得。 “这件事情,跟陆遥的睡不好有什么关系?”我啃了一口手里的牛角面包。 “确实,我一开始没有想这么多。但是我把前因后果想了一下,总觉得这两件事情似乎存在着一些联系。那个孩子在回去的路上突然就醒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低头想了一下,似乎有些道理,便让秦初一继续说下去。一个星期之前,也就是陆遥还能吃好睡好,身体倍健的时候,他跟秦初一去看了一个博物展。看完那个博物展之后,陆遥就出现了现在的症状。 “那个博物展是关于什么的?” “中国古代一些出土器皿。”秦初一打开手机,递给我看,“刚刚从土里刨出来,还热乎着呢。” a frotryoftheeast,hedutensils,thefirstexhibitionintheworld. december9,2014–septenmuseumofart “那个,吴小姐,快八点了。”正在我专心致志地看着初一手机的时候,陆遥指了指墙上的钟。我瞥了一眼他手机上的时间,果然已经快八点了。 我整个人一下子跟打了个雷般清醒了过来,八点了!我的闹钟呢!我赶紧跑回卧室,一把掀开我的枕头,却没有看到我的手机。坏了坏了,怎么这个点嘴姐没有打电话催我,闹钟也没有响。 “小恙,你在找你的手机吗?”秦初一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我的手机,“怕吵醒你的美梦,我给关机了。”一本正经,人畜无害。 我哭笑不得,夺过手机立马开机。果然嘴姐已经打了不下十个电话给我了,短信也收到了七八条。刚开了机没几秒钟,嘴姐的电话马上又打了过来。 第三章 北楼医院 我颤巍巍地接了电话,嘴姐的大嗓门就跟我手机开了免提似的咆哮而出:“吴恙你人呢!!” 我吓得一身冷汗,赶紧安抚嘴姐:“我就来了!就来了!” “来什么来啊!我地址没告诉你呢!”我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北楼医院大门口!再给你十分钟!”嘴姐“哔”地一声按掉了电话。 北楼医院原先是一家公立医院,成立早,大楼旧败,于三年前拆除后由私人重建,现名逍遥山疗养医院,位于n市北楼区逍遥山风景区的人工湖旁。改建后的逍遥山医院成为了n市著名的疗养医院,提供康复训练、临终关怀和疗养护理等服务,收费很高,里面大多是一些老年干部和企业家等地位高收入多的人。像嘴姐这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般都习惯称它为北楼医院。 秦初一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一路上都没敢跟我搭话。我一直在掐着手机看时间,也没想理他,只有陆遥似乎很是开心,一路都好奇地趴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借机跟我们聊天缓和紧张的氛围。 “诶,没想到n市这样的大城市,还能有这样的风景!”他望着远处映入眼帘的高山绿水,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这风景与市中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确实,逍遥山对于n市来说不仅是吸金颇多的旅游胜地,更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每到节假日,都有全国各地的游客赶往逍遥山,或是游览风景,或是求神拜佛,山上因此也多了许多道观寺庙尼姑庵等神佛们的居所。n市为逍遥山风景区设有一条特定的地铁线路,整条线路几乎都架设在陆地上,使沿途得风景尽收眼底。我在大二班级组织的春游时,曾经到过这里一次。 上班时段去风景区的人少,从市中心搭乘地铁到这里一般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今天是周六,人多了起来,列车开开停停,几乎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期间断断续续又有嘴姐的电话打过来,让我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美景。最终,我以三十六分钟零七秒的时间到达了眼里冒着火的嘴姐面前。 嘴姐是编辑部新晋外勤主管,年龄三十岁左右,长期工作不注意外表而有些显老,单身。因为喜欢在办公室里传播同事们的各种八卦,大家都喊她嘴姐。也因为如此,她是我们主管中最有亲和力的一位。 “嘴姐,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错了,要打要骂你请便。”我把头到伸到了嘴姐面前。她一下子就把冰冷的手插在了我的脖子里,冷得我嗷嗷直叫。这是冬天嘴姐最喜欢对没有好好完成任务的员工所做的“惩罚”。 “您是我们吴恙的上司吧,”身后的秦初一从我身后走了出来,向嘴姐伸出了手,“你好你好,我是吴恙的哥哥,跟朋友刚从国外回来。本来以为今天是周六吴恙有空,好巧不巧却赶在了她工作的时候,耽误你们进程了。”陆遥也走出来,帮忙说着一些道歉的话。 看到他们两个,嘴姐一下子就把放在我脖子里的手抽了出来,立马跟秦初一和陆遥握了握手。“哎呀,哪里的话嘛!吴恙是我们公司最有前途的职员,平时工作可认真了!一点小问题,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嘴姐恋恋不舍地把手抽了回来,两颊有些绯红。“小吴啊,有事情跟我说一下就行了嘛,请假也可以啊。何必搞得这么尴尬呢!”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都是我的错。 秦初一向我挑了挑眉毛,意思是现在我和他扯平了。跟他们道别后,我和满脸堆笑的嘴姐走进逍遥山医院大门,她马上开始问我这两个海归“哥哥们”的细节。 “晚上一起吃饭吧!”嘴姐朝我推了推眼镜,不怀好意地咬着下嘴唇。 “行,我请客。” “哪要你请客,叫上你哥哥和他朋友,我请客!就这么说定了啊!” “……” 今天要采访的,是一位已经昏迷一年多的老大爷的女儿。这个女儿姓叶,是n市的民营企业家,最近似乎是要参加什么优秀民营企业家的评选,需要有多篇采访稿的要求,所以找到了我们公司。由于这位企业家知名度很高,她的采访稿不论登载在哪个杂志报纸上,肯定对其销量是一个不小的帮助,所以有很多报社杂志社跃跃欲试,想争取到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嘴姐的七大姑的八大姨的儿子的干女儿跟这位企业家关系不错,推荐了我们公司,所以嘴姐就有了这个宝贵机会。假如事情成功,嘴姐外勤主管的位子肯定就坐得牢牢的了。这个宝贵的机会差点就因为我而错过了,如果没有秦初一的小聪明,恐怕我已经失业了。 采访主要围绕女企业家是如何孝顺,照顾昏迷父亲一年多展开,嘴姐负责采访,我就在旁边帮忙记录,写成初稿。嘴姐的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分,比约定采访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达到,减去我浪费掉的时间,依然绰绰有余。加上采访的问题都是她经过精心设计的,各种资料一应俱全,连叶女士的吃喝拉撒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进行地十分顺利。在工作这一点上,我对嘴姐是顶礼膜拜的。两个小时后,叶女士提出要休息一会儿,我们便去病房给她和她父亲拍几张照片。 逍遥山医院不愧是高级私人医院,走廊的整洁程度是一般医院所不能企及的。楼道内设置了各种方便病人通行的道路,花园茶室健身房一应俱全。我们一边穿过通透的大楼,一边跟叶女士聊着天。她说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父亲还醒着的时候好好陪陪他,现在虽然天天来这里,也于事无补了。 不一会儿,我们到了叶大爷的房间。房间是高级套房,乍一眼看上去和酒店差不多,只是多了很多监护仪器。老人的病床旁还放了本菲兹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叶女士说她每天都会抽时间,给躺在病床上喜欢看书的父亲读上一段。床边还有一碗莲子百合粥,也是叶女士亲手煮的。不管多忙她都会亲自下厨,希望父亲醒过来的时候能喝到他最喜欢的粥。我们到的时候,有三个护士正在给叶大爷做全身按摩,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的样子才能结束。 “这样吧叶女士,我们先去楼下给您拍单人照,您看这样可以吗?”叶女士点头表示同意,嘴姐便让我和另外一个职员小李先留下,他们先去花园拍照。小李比我早一年进公司,看上去呆愣愣的,一直屁颠屁颠地跟着嘴姐。传闻说他暗恋着嘴姐,同事们私下都喊他“恋母情结”。 小李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我也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聊天。我们就这么看着窗外的人工湖,或者看护士做着各种按摩,看得我都困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小李实在看不下去了,对我说:“小吴,我看走廊那头有咖啡机,我去给你倒杯咖啡吧。” 小李走后,我闲着无聊,翻看着上午采访的内容和叶女士的一些资料。但我实在忍受不住这翻涌而来的浓浓的困意,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想打一会儿小盹。这一闭眼就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护士们都不见了。我下意识地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已经天黑了,屋子里暗暗的,室内陈设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原本的套件变成了一个大病房,前前后后摆了五张病床,却都没有人,只有最接近门口的那一张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老人的床边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整个房间的光源全都依靠着那一张病床边的小台灯,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此时却充满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怪味。 我坐在房间最里面的病床旁,转头看向窗外。本该是人工湖的地方,此时却是一小栋黑了灯的低矮楼房,楼房边上隐隐约约停着几辆工程车,四周堆积了一些刚刚拆除的砖块。平时需要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到达的逍遥山,此时就出现在楼房后面,感觉伸手就可触及。我看了下手机,日期依然是二零一五年二月十四日,但时间却是下午19:40,没有信号。 床边那位老妇人正在给病床上的大爷喂食物,两个人举止亲昵,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老妇人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她的脸,但从病床上老大爷的神情来看,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开心的事情,充满了幸福感。喂完粥,老妇人爱怜地摸了摸病人的额头,起身走出了病房。 待老妇人走后,我慢慢向门口的病床走去。病床上的人正借着床头灯在看书,听到脚步声便注意到了我,抬头问:“请问你找谁?” 他的长相和装束跟昏迷中的叶大爷如出一辙,并且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 “叶大爷?”我不禁问道。 “你认识我?”他放下手中的书,惊讶地看着我。 “你已经醒了?这里是……逍遥山医院吗?” “这都快晚上八点啦,我哪能不醒呐!”他声音愉悦,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丫头,这里是北楼医院呀!” 北楼医院?对啊,这里是以前的北楼医院啊,我该不会是穿越了吧。不可能,日期还是那个日期,难不成我不小心进了某个平行时空点? “叶佳禾知道您在这里吗?”我试探着问。 “你说佳禾?哎,她整天忙着照看她的公司,哪有时间来看我。这不,都过去快五年啦!”老人叹了一口气。“你认识佳禾?” “我是她朋友,替她来看你的。”我胡诌了一下,没想到老人听到这话,竟然显得十分意外。 “哎呀!我的佳禾终于想着来看我啦!我等下跟小钰说,她一定更加开心!我的佳禾哟,终于想到他的老爹喽。”老人不停地念叨着叶女士的名字,神情是那么的兴奋。 我的思绪乱作一团,北楼医院明明在三年前已经被拆除重建了,而现在我却实实在在地站在这里。刚刚还昏迷在床的叶大爷又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天天来看望他的叶佳禾也被说成是快五年没见了,另外这个小钰又是谁? “叶大爷,您身体怎么样了?” “老样子,一天不如一天啦!要不是小钰天天来照顾我,我早就归西喽。” “小钰是谁?”我问。 “我夫人何钰啊,刚才还在这儿呢,说什么今天是情人节,要送我礼物,等下就回来的。怎么,佳禾没跟你说过吗?” 叶大爷这话一说,我身上顿时从头到脚都起了鸡皮疙瘩。根据上午的采访和其他资料来看,叶佳禾的母亲何钰早在四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叶大爷因此还抑郁了好一阵子,难道我刚才看到的老妇人就是死了四年多的何钰?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病房里面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这些不符合事实的场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 就在我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下的时候,病房门口想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这在安静至极的病房大楼中,显得格外响亮。我瞬间屏住了呼吸,小心地看着病房门口。一个满头银发,穿着朴素却考究的老妇人,捧着一束红玫瑰,带着满脸的笑容渐渐从黑暗的楼道里朝我们走来。 当她看到我坐在床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脸上挂着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性极强的眼神。大楼里一下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瘆人地寂静。我被这种瞬间变化表情的举动吓了一跳,周围死一般的安静让我不安起来。而让我更加恐惧的,是她说话的声音。 “谁派你来的?”低沉而冰冷的语调,伴随着窗外突然响彻天地间的雷声,让我呆坐在了原地。 第四章 何钰 要下雨了。 这是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随之而来如同枪弹般细密而沉重的雨滴,摔打在旧败的病房大楼,发出啪嗒啪嗒急促的响声。 刚刚的雷声之大,让我并不能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谁派你来,是这么说的吗?这是已故的人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何……何阿姨好……”我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毕竟面前站着的女人我不能确定是人是鬼。 “哗!”一道白光划过天际,让原本黑暗的楼道霎时变得亮如白昼。紧接着白光的,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雷,让人感觉整个医院在这场雷雨中,快要坍圮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何钰两边的嘴角向上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 “小钰?小钰!快过来,这位是佳禾的朋友,替佳禾来看我来啦!”病床上的叶大爷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摘下看书时戴着的老花镜,忙着招呼外边的何钰进房间,“下雨啦下雨啦,小钰你没淋着吧?” 手捧玫瑰花的何钰走进屋子,一改之前的面无表情,换上了见到我之前那种温暖而祥和的微笑。 “我哪会淋着呢!”她温柔地说,“咱们这不是也要凑一凑年轻人的乐趣,送一送玫瑰花嘛!” 他们俩之间谈笑逗趣的亲切氛围,一看就是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夫妻,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跟常人不能比拟的默契。注视着这份默契下得我,突然感觉自己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打扰他们,感觉何钰确确实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像之前我得知的事实那样,已经去世四年多了。 她越过坐在床边的我,伸手把花插进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里。我怕挡着她,慌忙地准备站起来,却被何钰的手生生按回了原位。 房间里顿时弥漫起了玫瑰花的香味,遮盖掉了房间本身的怪味。 “佳禾的朋友吗?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声音细长而绵软,特别像电视剧里面姨太太的语调,跟刚才问我话的时候完全不同。 虽然看似是在跟我搭话,但放在我肩头的手却没有拿开,反而加重了力量,箍着我的肩膀让我十分难受。我也不知道哪里惹了这老太太,正想往后缩,却发现身体已经动不了了,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何钰。而她依旧带着那种微笑,轻轻地把脑袋偏向一侧,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我突然感觉她笑容里面的那种温暖瞬间变成了诡异,让我不寒而栗。 房间里的玫瑰花香味愈加浓烈了。 我尝试着运动身体各个部位,发现眼珠子还能动。在企图拼命瞪何钰让她松手无果的情况下,我只能努力向叶大爷使眼色。当我把眼睛转向另一侧展现人类转眼珠子极限的时候,病床上的叶大爷却已经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小钰,我……我困了……”叶大爷嘟哝着,手无力地垂在了一边。 “睡吧,我也到了该做正事的时候了。”何钰此时已经把脸凑到我耳朵边上了,尖细的声音直击我的耳膜,“待会儿再来管你。” 说罢,她伸出另一只手,放在了距离叶大爷额头两寸的地方。没过几秒钟,叶大爷的额头升腾起一缕灰蓝色的轻烟。眼看那缕轻烟即将散开,但它却打了一个转儿,一股脑儿地流进了何钰掌心之中。接着又是一缕,它们渐渐汇聚成婴儿手臂般粗细,接连不断地向着掌心流去。 随着轻烟地不断流入,叶大爷的脸庞逐渐消瘦下去,眼窝变得更深了,黑眼圈也加重了,刚刚听到女儿来看他而高兴得红润的脸庞,也变得黯淡起来。而何钰依旧是一副微笑的姿态,静静地做着这一切。 这尼玛是在吃人吗?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在对她的丈夫做着已经超出我脑容量的事情,却丝毫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一边想着为什么不是像电视电影里面放得那样直接用嘴吸,一边开始后悔没有直截了当地在叶大爷面前质问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四年前已经去世的何钰。 正当我的思绪满天飘飞的时候,我的鼻子突然感到一阵酸痒,不知是闻了浓烈的玫瑰花香还是由于紧张过度而神经过敏,我对着何钰的脸猛地打出了一个大喷嚏。 “阿嚏!”这突如其来的喷嚏让我和何钰一下子都蒙了,她回过头惊讶得看着我,而我感觉一下子就神清气爽了起来,身体也能自由转动了。于是赶紧站起来退到了另外一边,向着病房门口拼了命地跑了出去。 窗外的雨依旧下得很大,雷声似乎是想把这栋楼震碎一般。偶现的白光让我在昏暗的走廊里依稀辨识着前方的道路。我努力朝着走廊地尽头奔去,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已经跟外面的雷声一样响亮。 “生人不该到此。”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何钰尖细的声音。 奇怪的是不论我跑得多快多远,都没有和身后何钰的脚步声拉开多大距离。她的声音就像是根生在我的脑中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前方走廊的尽头看似近在咫尺,可我再怎么跑都跑不到,它仿佛是有生命的物体,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刚才急急忙忙冲出来的时候,瞥了一眼门口的病房号,是脑病11-15床。这里的病房门是那种老式的刷漆木门,门的上端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玻璃窗,外边的人能从窗外看到里面的动向,方便医生护士观察病人的情况。我哼哧哼哧使了吃奶的劲儿在躲避着何钰,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周围的环境,唯一让我注意到的是每跑一段路,就会经过一间开了灯的房间。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但是遇到那间房间的频率就跟来大姨妈一样准确,我不禁瞥了一眼房间号,心内11-15床。 这不还是叶大爷那间房间吗?我刚才跑了那么久,原来一直是在兜圈子。鬼打墙!我的脑中像打字幕一样打出了这三个字。我哭笑不得,看来这回是真遇着鬼了。 此时我的感觉已经是体侧中八百米的最后半圈了,再让我跑下去我就要吐了。 “生人为何来此!”何钰的声音直贴着我的脑门。刚刚松下来的一根弦立马又紧绷起来。 听声音已经不能判断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了,要是她在我背后突然把我给咬死了,那我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回头猛地看了一眼。 并没有人。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眯着眼伸着脖子仔细辨识着身后漆黑的走廊。 怎么会没有人呢,明明声音那么接近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算了,没有人岂不是更好,说不定她也追累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放慢了脚步。 刚一把头转回来,就差点撞上一个黑影,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窗外闪现的白光映照在一张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根的人脸,而我距离这张人脸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妈呀!”我大声尖叫起来,冲着身旁开着灯的房间用力一顶,将身子滑了进去,紧紧地关上了房门。我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心都快跳出来了。我审视了一下这个房间,依旧是心内11-15床,最靠近门口的病床上,叶大爷正安静地睡着。我顺手拿起放在门后边的扫把,把扫把柄插在了门的两个把手之间。然后脱下外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接着蹲在门下,贴着门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向。 门外的脚步声在响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消失了,四周又一次恢复了寂静,剩下的只有我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声。五分钟之后,门外没有其他声响,何钰应该已经走开了。我缓缓地侧身站起来,向着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人了。多次反复观察后,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叶大爷床边。 “醒醒啊!醒醒叶大爷!”我拍打着他的肩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叶大爷!叶大爷!喂!”不论我喊他还是拍他,他都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紧闭着双眼睡着。 房间里依旧弥漫着浓烈的玫瑰花味,我以为这香味应该就是叶大爷沉睡过去的原因,准备把香味的源头切断。我一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拿起床头柜上插着玫瑰花的花瓶,准备拿到窗户口把它丢出去。奈何花瓶实在太重,我试了几次之后放弃了拿花瓶的想法,转而直接抱起里面的花枝,拿到了边上。 千小心万小心,我的手还是被玫瑰花的刺给刺破了。天知道这鬼东西拿过来的玫瑰花有没有什么猫腻啊。我借着床头柜上的台灯仔细看着手上的伤口,是很深的一个口子,不停地朝外面渗着血。我忍着疼,把手中的玫瑰花尽数丢到了窗外,房间里的香味一下子淡了好多,原本潜伏着的怪味又开始冒了出来。 手上渗血的地方没有愈合的痕迹,出血反倒是越来越多。加上跑了太多路,本来就又累又渴。我的身体开始渐渐失去力气,最后连坐也坐不动,躺在了叶大爷旁边的病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呵。” 四下里本来的寂静,突然被这一声笑给打破了。刚刚平复了没多久的心境,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我本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奈何身体实在没有力气,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窗口的方向,希望她进不来。 “生者不该来此,还是不肯回去吗?” 随着何钰的声音再次逼近,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突然炸裂了,何钰布满皱纹的双手顺着窗户框,硬生生将门扒出了一道裂缝。陈旧的木门经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一下子裂了开来。何钰带着她令人胆寒的微笑,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碎玻璃渣,不慌不忙地走到了我的床边。 “本想给个机会让你自己回去,看来你不想走啊。”说着,她伸出那只曾放在叶大爷额头上的手掌,朝我的头顶放去。 自从刚刚看到叶大爷因为这样的举动变得衰老后,我再怎么也不会让她对我做出同样的事情了。我特么才二十岁出头,还没交男朋友还没吃够肉,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变成和你何钰一样的老太婆!我使出浑身的劲儿,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本不在意我的抵抗,想挣脱,却突然尖悲鸣起来。我看着她被我右手抓住的手腕,本来白皙柔软的人皮一下子皱缩起来,边缘发出暗红色烙印一般的痕迹,就像是被点燃一样,渐渐地向四周化了开来。黑绿色有如墨汁般的液体,从已经熔化的部分流了出来,显现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种我没见过的皮肤,就像是在黑泥潭里浸润着的蜥蜴一般的皮肤。流出的黑绿色液体碰到了我手握着的部分,发出了滋滋的响声,还冒出了白烟,像是是被煮沸了一般。 何钰大声尖叫着,发了疯地甩动着自己的手臂,我也被眼前这令人发指的场景吓到了,一下子松开了手。 我看着自己的右手,残留着的脓汁很快蒸发掉了,剩下凝固在掌心中的血迹和一个暗红色的烙印。那烙印暗红之中还微微带着些许光芒,乍一看像是掌纹,再仔细观察更像是一个字母“t”,却又有一些扭曲。 何钰的右手手腕以上部分,已经被烧得没有一块完整的人皮,只剩黑乎乎的略显绿色的黏腻皮肤,而手指上的指甲,足有三寸长,黄而干枯。这根本不是人手,更像是野兽的爪子。 我松开手后,何钰渐渐的从尖叫中冷静下来,转而恶狠狠地望向病床上的我。 “果然碍事啊!”还容不得我从这恶心的皮肤中缓过劲儿来,她立马举起她爪子般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狠命划了下去。五条鲜血立即顺从伤口喷涌而出,顺着她充满皱纹的脸滴在地面上。从我的距离似乎都能听到皮肉分离的所发出的撕裂声。 血没多久就停止了流动,一张黑绿色的怪脸从何钰脸上的抓痕中露出来,那是我至今为止看到过最恐怖的景象。怪脸的头颅硕大,用力挤着狭小的裂缝。脸上的眼睛碧绿,小而圆,就像猫在黑夜里的眼睛那般,闪着荧光。两边的嘴角一直咧到耳朵跟上,锯齿一般的牙齿从流着黑绿色粘液的嘴里突出。一头惨白的头发散乱地挂在她脸上。最后,像蛇蜕皮那般,一个恶心的人形鬼怪从何钰的人皮中脱出。 房间里的怪味一下子就重了起来,原来这怪味的本源,就是面前的这个怪物。 我蜷缩一团,颤抖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眼睛里已经无法抑制地流出了泪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本想让你留住躯壳,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终于,她的声音不再尖细绵软,而是压低了声音从嗓子里发出了沙哑咯咯声。 咯咯……咯咯…… 第五章 荷叶蜻蜓 假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选择今天早上把陆遥做的早饭统统吃光。 “果然碍事啊!”她脱下人皮后活动了一下四肢,等她完全舒张完,身体比正常成年人高了一个多头。这个怪物完成她的蜕变后,恶狠狠地盯着病床上弄伤她的我。我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两手用力一把抓住床头柜上玻璃花瓶,向那个怪物丢了过去。 “垂死挣扎,一向是你们这些人爱干的事情!”她毫不费力地徒手拿住我丢过去的花瓶,硬生生地捏碎了。 我听着玻璃瓶破碎的声音,感觉她下一个捏碎的就该是我的心脏了。 “那也比你强!”不知为何,在这紧张的一刻我却蹦出了这么一句,大概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死得壮烈一些吧。 那怪物被我惹恼了,嘴里发出了愤怒的咯咯声,没等手上被我弄伤的皮肤恢复好,她又立即举起利爪般的手朝我的脑袋划去。 “小钰……”突然,一声虚弱地呼唤从我的身边传来,那是昏睡中的叶大爷渐渐恢复了神志。看到我和那妖怪在一旁剑拔弩张,他霎时惊恐地喊道:“何钰呢!我的妻子呢!”突然他似乎发现自己的妻子此时就是眼前这个面目可怕的妖怪,又看到了地上脱落的人皮,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痛苦地悲鸣起来。 怪物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叶大爷吸引住了,她弯起后腿用力一蹬,越过了我的床,将手里的指甲直直地对着病床上的叶大爷伸去。 “不!”那怪物的速度极快,别说阻止,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跳到了叶大爷面前。我不敢想象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景象,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也就在一刹那间,那个竟然怪物停止了攻击。她一只手手上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床头斑驳的墙壁中,另一只手手上的指甲在距离叶大爷喉咙口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钰……”他沙哑地呼唤着,近乎呜咽般重复着这个名字,而那个怪物居然是因为这个名字而停顿了下来。叶大爷睁着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噙着泪水注视着眼前妖怪的眼睛,而妖怪也跟明白对方的意思一般,收起了原本的呲牙咧嘴,用荧绿色的眼睛回应着。 “……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叶大爷一字一顿地说。从他们的眼神中,我似乎能感觉到那个原本善良的何钰,还残存在这个充满邪恶的身体里面。 突然,我发现怪物的手上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 是一枚戒指,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看见过它。随着叶大爷的每一声呼唤,那个戒指就像是受到了感应一般,发出了淡淡的银色光芒。 我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觉得这是一个反客为主的好机会。我看着自己的右手,刚才就是这只右手弄伤了她。虽然不知道再试一次是否还会有效,但是总比坐以待毙强啊。我偷偷绕到了怪物的背后,颤颤巍巍地朝她的后背伸出右手,贴近怪物流着黑绿色脓汁皮肤。 我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好几次都害怕地把手缩了回来。不管了!我一咬牙心一横,用力按在了她的后背上。 果然,被我按住的地方开始呈现出暗红色燃烧般的烙印。原本静立着的怪物一下子受到了刺激,疯狂地抖动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大声地尖叫着,尖细的红色舌头从锯齿般的牙齿中不停地吐出。在她强有力地抖动下我差点就缩回自己的手。为了不让自己松开手,我一把抓住了怪物的头发,整个人就像骑马一样骑在了怪物的后背上。 她不停地鸣叫着,跳上跳下想摔下骑在她背上的我。而我紧紧地攥着她的头发,努力保持着平衡。尝试无果后,她又转而挥舞起两只利爪,想要伸到背后攻击我。大概也是被这场面激起了斗志,竟然一次次成功地躲闪过她的攻击。同时,她的背部已经被我烧出了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圆形伤口,伤口不停地向其他地方迅速蔓延。 接着,她似乎感受到自己的处于劣势,调转方向朝着地上脱下的人皮奔去,张开四肢准备套进人皮里。她的一只脚已经钻了进去,那部分人皮立马就严丝合缝地贴在了她的腿上,好像原本就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那般。我一手攥着她的头发,一手继续腐蚀着她的皮肤,已经腾不出手阻止她进入人皮了。 慌忙之中,我突然看见叶大爷从病床上跑了过来,虽然他已年迈,但也许是这种非常情况的促使下,他十分迅速地从怪物身边扯掉了人皮,一把扔向了窗外。那人皮在窗外的风雨中飘飞了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空中。 眼下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防备,全身的皮肤也已经被我熔化得差不多了,渐渐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面上。我想把手抽回,却发现手已经和她的背连接在了一起,更然我感到惊恐的是,我的手像是一个漩涡,把她整个身体都往我的掌心吸取着。我吓得不敢轻举妄动。漩涡的中心闪着墨绿色的光芒,不停地吸取着怪物的身体。怪物的双脚跟半个身体已经进入了我的掌心,剩下双手和头部还在外边奋力地挣扎。她用指甲紧紧地箍住地面,想抵抗身后的巨大的吸力。地面被她抠出了好几个大坑,却丝毫不能减慢她被吸入的过程。 最终,她整个人都消失在我的手掌中,房间里还回荡着她的尖叫声。 叶大爷由于刚才的疾奔,耗费了不少体力,躺在地上用力喘息着。我也精疲力尽,瘫软地坐在原地。地面上残留着怪物身体上留下来的汁液,和一枚闪着银光的戒指。戒指通体圆润,戒面上绘有荷叶的纹饰,戒身上缠着一缕银白色的头发。 他伸手够到了这枚戒指,拿到了自己胸前,双手紧紧地将它握着贴到了心上,默默地啜泣着,过了一会儿,变成了压抑着声音的恸哭。 “小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沙哑着喉咙放肆地哭泣着,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胸前的戒指,眼泪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我刚想过去安慰他,突然发现那枚戒指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叶大爷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静静地看着躺在掌心中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戒指。 这时,一个白得几乎透明的身体渐渐从戒指中升腾而出,是何钰,以前那个穿着朴素却考究,面带温暖笑容的何钰。 叶大爷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透明的身体。 “小……小钰!”他呼唤着,伸出手想去抓住眼前的身体,却什么也抓不到。我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也伸手去触碰她,可是我的手却从她的后背一下子穿到了她的前胸,她就像是空气一般。 面前的这个何钰看着叶大爷点了点头,温柔地伸出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去,抚摸着他苍老的脸颊。 “德庭,辛苦了。”一个苍老却空灵的声音从她的身体里面传来。这声音干净而悠远,让人感觉出自身边却又像是来自远方,在房间里回响着。 “要照顾好自己啊。”那声音说。 叶大爷明知对方不可触及,却努力支起身子靠在她的腿边,紧紧拥抱着她,虽然是空气,但他却好像是抱着实体一般,不肯松手。 何钰用手抚摸着叶大爷的头,一寸一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寸一寸抚摸着这个相伴自己大半辈子的男人的脸庞,辨认着这张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渐渐地,何钰的身体失去了光芒,就像是快要蒸发掉了。 “来生,还请指教。” 最后,她还是消失了,消失在了叶大爷的怀抱中。 我静静地看完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是怎样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不知何时起,我的眼中也湿漉漉的。 窗外,滂泼的大雨渐渐停歇了下来,天上的乌云大概是散开了,我能感受到月亮已经重新出现在天幕中,莹莹的月光从窗户口照射了进来,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我站起身扶起倒在地上的叶大爷,让他躺在病床上休息。我想,等到天亮应该就会有人在医院发现我们吧。正当我起身准备把病房门关好的时候,楼房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天花板上和墙壁上的漆一片一片开始剥脱,准确地说,是向上剥脱。所有地面和墙壁上的东西都像纸片一样,在晃动中漂浮到了空中,继而被一种冷烟火般的东西燃烧起来。 伴随着震动与燃烧,我紧紧地抓住了面前的床框。我的眼前弥漫起无数烟尘,让我无法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震动太强烈了,感觉自己快被震起的烟尘给呛死过去了。 …… “醒了!”一声高呼把我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一声。“叶先生醒了!快把叶女士叫过来!”一个护士大声疾呼着。 什么情况,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面前的小李正拿着手中的咖啡朝我晃来晃去,看我神情依旧有些呆滞,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吴!醒醒!” 依旧是那个高级套间,陈设摆放跟上午一模一样。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正活力四射地照耀着整个逍遥山景区。人工湖在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湖边晒太阳的老人们开心地交谈着。远方隐隐约约看得到逍遥山的山峰,山峰顶上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只风筝,随风飞舞着。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回来了?”我咕哝了一声,发现叶大爷病床上围着许多医生护士般的人,叶女士和嘴姐正从门口往屋里面跑。 “说什么胡话呢,我就出去了十分钟,倒了个咖啡而已。别发呆了,快来帮忙!”小李把手中的咖啡放到了我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立马也围到了叶大爷床边。 十分钟?我却感觉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还好还好,看来真的只是做了场逼真的梦而已。看到大家这么忙活,我赶紧上前围观。之前躺在病床上的叶大爷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似乎是在说什么话,但却又听不清,四肢也不住地抖动着。医生护士们紧张地观察着各种仪器,做着各种检查,结果都显示为正常。不一会儿,叶大爷停止了抖动,嘴里也不再说话了,两滴清泪从他的眼角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叶女士也不管医生护士做检查了,一个箭步冲到了病床面前,情绪激动地喊着:“爸!爸!您看见我了吗!我是佳禾啊!您听得到吗!” 叶大爷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叶佳禾立马开心得又蹦又跳,像个小女孩一样,不停地呼唤着她的父亲。 “佳禾,我有话要跟你说。”叶大爷虚弱地对她说。于是,一大群人前前后后都自觉地出去了。我拿起茶几上的咖啡,跟着小吴走到了门口。叶大爷把头转向我的方向,对着佳禾说:“让她也留下吧。” “我?”我有些疑惑,为什么偏偏是我?嘴姐和小李也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跟着人群走出了房间。我看见嘴姐在关上病房门的时候朝我挤眉弄眼,意思是千万别搞砸了! 我突然感觉这一切真好,能再一次看到嘴姐真好。 我和叶佳禾分别坐在了叶大爷床的两侧,我虽然感到疑惑,但是却亲身经历了一场梦境,也算是和眼前这个老爷子有些熟识了,但对叶佳禾来说就不一样了。她的父亲昏迷一年多后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却叫了一个不熟悉的丫头参与他们父女间的对话,这使她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我。叶佳禾的眉眼像极了梦中的何钰,她的这个举动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何钰打量我的情景,让我禁不住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病床上叶大爷轻声地问我。 好不容易从尴尬中得到解脱,我赶紧回话:“我叫吴恙。” 他点了点头,转而对另一边的叶佳禾说:“这位吴小姐,救了我的命啊!”这一说,我就有些不知所措了。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吗?叶佳禾当然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看着我俩迷惑不解的表情,叶大爷从被子里抽出自己的右手,从他紧紧握住的手中,我看到了一片玫瑰花瓣和一个银色的戒指。 “这是……!”我立即惊呼,那个梦,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我真的莫名其妙把这个昏迷着的老人给救醒了! “这不是妈的戒指吗?爸,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原来在您这里!”叶佳禾同时惊呼道。我这才发现她的手上戴着同样一枚银闪闪的荷叶戒指,上午采访的时候我曾经注意过,所以才感觉似曾相识。 原来,这枚戒指和叶大爷手中的戒指是一对,是他们年轻的时候,叶大爷去银匠铺子里面定做的。两枚戒指的内侧分别刻着他们的名字:叶德庭,何钰。戒面上描绘着生长茂盛的荷叶,荷叶之间,还有一对小巧精致的蜻蜓。 荷叶蜻蜓,何叶情定。 他们自从年轻相爱开始,就一直戴着这对戒指,直到何钰有一天突然逝去。 “那这玫瑰花瓣……”叶佳禾拿起叶德庭手中的玫瑰花,自己地察看着。这个房间里至始至终都没有人送玫瑰花过来,医院也禁止医生护士身上带有鲜花来上班,怕导致病人过敏。所以,这片玫瑰花瓣的存在清晰地说明了我们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接下来的几分钟,叶大爷把他梦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们。原来,当他第一天躺在老的北楼医院脑病11-15床的时候,他之前所有对于现实的记忆,几乎全部都消失了。所以,当那个梦中的“何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丝毫也不感到奇怪。那个何钰告诉他,他由于突发脑梗塞住院了,自己每天都会去照顾,给他喂他最爱的莲子百合粥。喝了粥的叶大爷,之后便会拿起桌边何钰带来的书,看一会儿就困意十足。每当他再次醒来,都已经是将近入夜了,这个时候何钰又会回来重复着昨天做过的事情。 房间里有五张床,但只有他一个人住,整栋楼一直都黑着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医生护士。奇怪的是叶大爷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十分开心地接受着何钰的照顾。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女儿叶佳禾迟迟不来看他。在他的印象中,他已经在那间病房过了将近五年了,现在才知道自己其实昏迷过去才一年多而已。接着,他便遇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发生了后面的事情。直到他刚刚从病床上醒来,才恢复了从前到后所有的记忆。 叶佳禾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确实,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老头子在说胡话。可他手里握着的戒指和玫瑰花瓣,又在不停地告诉我们,这是一个事实。 最后,叶佳禾选择相信自己的父亲,并对我表示了的感谢。我们都相互约定不对外界透露过多的细节,怕别人认为我们三个都患了臆想症。我有些不好意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叶大爷,我记得您说过,都是您的错,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我的问话,叶大爷皱起了眉头,望着窗外好一阵子没有说话。房间里一下子就变得寂静无比。 我当下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直到他打破沉寂,开了口。 “这还得从我收到那一封信开始。” 第六章 空白信封 “一封信?” 好不容易从那个诡异的世界里回来,我却有种即将又要深陷进去的错觉。说起来也是奇怪,老爷子谈起这封信的时候,叶佳禾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莫非这事情和她有关系? “对,一封奇怪的信。”老爷子努力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叶佳禾赶紧过去拿起枕头给他垫在背后。坐定之后,老爷子开始叙述一段他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的事情。 “佳禾的母亲,是在2011年1月11号去世的,那天正好是腊八节。我清晰地记着,10号晚上,小钰还准备了第二天煮粥的米啊,豆子啊,都提前浸泡在水里,那样第二天做起粥来更方便些。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她说觉得胃不舒服,我看她那样子不像是普通的胃病,就打电话给佳禾,让她开车送小钰去医院看看。” “对,是我送过去的。”一旁的叶佳禾点着头说,“当时我觉得天冷,就没同意让爸跟着去医院,结果……” “结果我就这样,连小钰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叶大爷叹了一口气,无不后悔地说。“得知小钰去世的消息后,我第一个反应不是去医院,而是在家呆坐了一天,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吃。傍晚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了香味,是从厨房的电饭煲传来的,我才想起小钰出门的时候给它定了时。于是,我一个人静静地把电饭煲里的腊八粥全都吃了,一边吃一边哭,终于没有忍住。” 老人说道这里,眼里再一次噙满了泪花。 “之后就是葬礼之类的事,全是流程。这一切之后,我发现我还是接受不了小钰离开我的事实,在4月1号,写下了遗书,准备把小钰留下的安眠药统统吃光,去天堂找她。” “爸!你说什么!”叶佳禾显然是不知道有这么一段事情,显得既惊讶又难过。 “佳禾,都过去了,我这不是还好着嘛。”叶大爷朝她摆了摆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是接下来的事情。”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准备把遗书夹在门框上,好让别人在我死后发现我的尸体。可是当我开门的时候,门口有赫然躺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的收信人正是我本人。” **** 我明白你失去挚爱的痛苦,希望能帮到你。 不要自杀。 **** “信封的背后写着这几个字。我当时就奇怪了,怎么有人知道我要自杀呢。怀着质疑的心情,我拿回家拆开了信封,里面有一个崭新的空白信封、一个小袋子和一封手写信。信上写着我和何钰的一些生活细节,感叹我失去挚爱的痛苦,最后,他说只要我提供一些东西,就能让何钰重新回到我的身边。现在想来,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可是当时的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竟然有冲动按照信上写的去做。我把信留在家里放了好几天,一直都在踌躇。最后,近乎绝望的我还是决定试一试。” “信上说,需要死者生前不离手的一样东西,和她的十根头发。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荷叶戒指。本来这戒指我是想放在小钰的骨灰盒里的,但是为了留个念想,就留在了身边。如果就这么拿出去,万一对方是骗子,我可能就再也要不回来了。就这么想着,我又耽搁了几天。终于,在想了一晚上之后,我下定决心,要小钰回来!反正她人都不在了,我一个人留着一对戒指又有何用?于是,我准备了戒指,又从小钰生前用过的梳子和她的桌子上收集了十根头发,按照信中所写的方法,把它们放进随信寄来的小袋子里,再把袋子放进那个他提供的信封里,晚上睡觉前搁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那收件人是谁?地址又是哪里?”我问。 “什么都不需要写。”叶大爷摇着头,“只要把东西放进去就好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我就迫不及待地去开门,发现信不见了。” 说到这里,我不禁觉得这个事情变得有些蹊跷。虽说叶大爷妻子去世这是一个对外公开的事情,但是能对他和何钰的事情了解地那么细致,还能知道他有自杀的想法,也就只可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了。难道写这封信的人是叶佳禾? 我不禁抬头观察起这个女人来。精致的妆容下,是一张略显妩媚却精明干练的脸,穿着打扮也是用心搭配过的,使整个人显得十分年轻,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五岁。坊间对她或多或少有过八卦的报道,说她年纪越来越大,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很不上心,也有猜测她喜欢女人的,因为她长得漂亮却一直不找男朋友。总之,大家对于她的私生活有着浓厚的兴趣。她对于叶德庭的故事似乎不能理解,一直皱着眉头,让人不知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也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爷子的信不见了之后,他就一直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就这么等了一个多星期,生活依旧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他霎时就觉得自己受骗了,后悔自己太冲动太容易相信别人,导致自己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不过他倒是放弃自杀了,把剩下的荷叶戒指给了叶佳禾,自己一个人继续生活。当然,他愤怒地丢掉了那封手写信。 事情到了这一步本该结束了,没想到在2014年1月11日,叶大爷莫名其妙地开始昏迷。 对这一部分的事情,叶大爷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叶佳禾为了使丧偶的父亲不至于太悲伤,每天都会派助理去拜访或者自己打电话询问父亲的生活起居。11号那天,她因为已经连续一个多礼拜没有亲自打电话问候了,所以到了晚上就迫不及待地打了一个过去,电话那头却没有人接。她以为父亲早早地睡了,也没放在心上。等到第二天打依旧没人接,她便开始担心起来,连续在不同时间点打了好几遍,都是无人接听。她赶紧跟助理一起去叶大爷家查看情况,在门外敲了一会儿没人应之后,自己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家门。此时的叶大爷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了。 “之前的事情就是这样。爸,当时医院说您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最大的可能就是脑部发生了病变,但是又查不出来。我不死心,换了好几家医院,都是这个结果。最后,我就把您送到这儿来了。” 两人终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理清楚了,虽然那封神秘的信依旧是个未解之谜,但是今后跟我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最后,叶佳禾再一次向我表示了感谢,并且承诺把采访稿刊登在我们的刊物上。尽管我觉得叶佳禾有哪里不对劲,并且她对于这个荒诞故事的接受能力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我还是庆幸忙活了这么久拿下了刊登权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我们出来之后,大家都很八卦我在里面跟他们谈了什么,嘴姐更是紧张,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惹着叶佳禾生气了。我对她摆了一个ok的手势,告诉她我们拿下了,她顿时开心地抱住了我,大着嗓门儿喊到:“我就说小吴是最有前途的嘛!” 下午的拍摄和采访都进行地十分顺利,大家配合度也都很高。我们把采访标题从“爱心企业家照顾病父一年余”改成了“女企业家坚持照顾年载,感天动地唤醒昏迷病父”。没错,这篇煽情的稿子就是我写的,虽然十分具有知音体的感觉,但是对于大众来说还是很受用的。 忙完一天,终于可以迎来一个休息日了。收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要跟秦初一说一下晚上吃晚饭的事情,于是拿出手机准备发短信给他。没想到一封未读信件已经蹦到了我的眼前。 “小样,下班了来尚达酒店找我。”——秦初一 “神经病啊,见个面有必要到酒店吗==”——我 “我说真的,有事。你尽量早点过来,其他的事情先撇一撇。”——秦初一 看到他这么回,我倒开始有些紧张了。因为在我们还是小学同班同学的时候,有时会在上课传小纸条。那小子最爱和我开玩笑,总是在我传纸条的时候跟我说老师来了。胆小的我每次都被他吓得够呛。久而久之,我对于他“狼来了”般的玩笑已经视而不见了。但有一句话我是一直都记得的,因为只要是他这么说,老师肯定是真的要来了。那句话就是:我说真的。 我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半。尚达酒店在n市市中心新城区最南边,假如现在先坐地铁到市中心,再打车过去,那到达酒店的时候肯定就要接近饭点了,答应嘴姐的晚饭说不定就要泡汤了,我的工作说不定也就泡汤了。如果直接从这里打的过去,或许可以早一点到。但是这里偏离市区,看不到一辆的士,别说打车软件了,就算在市中心满地都是车的情况下,也没有一个司机愿意送客人到逍遥山,回去一趟连油费都不够。 正当我纠结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停在了我的面前。驾驶车窗内戴着黑色墨镜的司机对我说了句:“吴小姐,请上车。” 第七章 秦三友 下午的逍遥山失去了白天里的热闹,正逐渐安静下来。不少游客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程,四周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太阳徐徐西坠,天空显现出一派金碧辉煌的景色,想必此时如果在逍遥山的顶峰,应该会滋生出天涯落日的豪迈情愫吧。 车子在路上飞驰着,路旁的景色尽收眼底,但此时的我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除了刚刚上车时司机问我去哪里之后,这车上的所有人就没有说过话。到达目的地还需要很久的时间,这使我更加坐立不安。 更让我惶恐的,是我上车的那一瞬间,嘴姐看到我时所大喊着的:“吴恙说好的一起吃饭呢!!!”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里。哎,我又对不起她了。 车子驶得极为平稳,中途没有刹车与加速,一直保持着相同的速度。换做平时,这一定是一种极为享受的旅程。但此时我却一路听着车胎碾过石子所发出的“叭叭”声,祈祷时间过得快一些。 我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叶佳禾。此时的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强大的气场即使是不说话都让在她身边的我坐如针毡。 还记着她打开车窗看向我那种不由分说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几个大汉架着进了车里。这种感觉和当时拍照采访,包括我们一起和叶德庭聊天时平易近人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这应该才是这位女企业家平时的姿态吧。 “你为什么要写信给我父亲?”终于,冷若冰霜的她开了口。可是这没头没脑蹦出来地一句话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应该是你吧。”她把头转向我,“把我父亲骗得团团转,现在还想骗我?”她的眉眼微微向上吊起,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姿态。 这可把我吓得够呛。跟这么一位女企业家单独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原谅我忽略了司机),再加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都想跳车自杀了。 “叶女士,我虽然一直是一个很八卦的人,但是跟您和您的父亲真的是第一次见面。您父亲收到信的时候我都还在c市读书呢,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你们。”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解释是如此的苍白,这时候我发毒誓应该都不管用了,只能尽可能表现出真诚的样子,希望她能够相信我。 “你看这是什么。”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摆在我面前。 我一看顿时就惊呆了,这不就是叶大爷口中所说的能让死者回到身边的信封吗?信封上写的东西跟叶大爷描述得几乎丝毫不差,除了一封手写信之外,里面还躺着一个小小的一次性封口袋,应该就是放那件不离身的东西时使用的。 “这封信是我在不久前收到的,跟我父亲描述得十分相像。不同的是,他明确指定了要的就是我手上的荷叶戒指,说有了这个,就能唤回我父亲。我当然没那么傻。”她顿了顿,“信上还具体说了回信的地点是我父亲的床边,而时间,就是你和你同事待在我父亲房间的那会儿。” “我一直派人观察着我父亲房间的动向,一开始我以为是你们两个人,没想到后来就只有你独自待在了那里。”她用直勾勾的眼神,死命地盯着我,似乎是想从我的眼里看出一些什么,“你怎么解释?” 我惊讶地望着她,确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用质疑的眼神和我僵持了几秒钟之后,收起了东西,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轻松了一些。 “好了,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了。”她淡淡地说。 我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她见我依旧紧张,便表示她见人见多了,我刚才透露出来的表情一看就不是事先知晓的。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看来我既不需要跳车自杀,也不会被她从车上丢下去了。不知不觉,车子已经驶到了新城区的地界内。窗外的景致从自然风光变成了繁华都市,让我瞬间有一种主场作战的感觉,人也精神了起来。没过多久,尚达酒店所在的高楼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尚达酒店是n市著名的五星级酒店,楼房布置很有格调,据说是国外著名的建筑家所设计的。市里的很多重大会议和签约仪式都是在这里开展的,当然也不乏有钱人在这里挥金如土般办私人派对,据说曾经就有某位大明星在这里办的私人派对上吸毒被抓,一度成为当时的头版头条。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迎宾的门童走过来给我们开门。我刚想下车,却被叶佳禾一把拉住了。 “虽然这事情不是你干的,但是和你或多或少总是有些关系的。所以我以后还会需要你。”她松开手,恢复了扑克脸。“好了你走吧,我会让我的助理联系你的。” 我望着缓缓驶离的汽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一天过得可真辛酸啊。 尚达酒店的大堂装修得极其精致,奢华而不俗气。穹顶高而宽敞,四周巧妙地利用玻璃水晶等反光材质,将自然光线在室内营造出不一样的光影效果,十分别致用心。像我这种人平时绝不会到这样的酒店来,这回真是托了秦初一的福。 我刚一进门,坐在休息区的秦初一就朝我挥了挥手。要不是他脸上挂着他的招牌贱笑,我真不能一眼从人堆里看到穿黑色衣服的他。看来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他让服务生给我倒了水,关切地问我今天工作得怎么样。 “这还真不好说。”杯子里的茶是红棕色的,带着淡淡的桂花和熟果香味。我大口大口地喝着,刹那间一杯就下肚了。“今天一天实在是过得太诡异了。” 秦初一忙让服务生再倒了一杯,笑嘻嘻地看着我:“大妹子,你是没喝过木栅铁观音还是把这当肉了啊?” 我没接他的话,白了他一眼。他自知无趣,收回了笑容,看上去居然严肃了起来。 “怎么只有你,陆遥人呢?”我这么一问,他立即来劲儿了。 “我要说的就是陆遥!”他往我的方向靠了靠,继续道:“我觉得他应该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身了!” 他的声音大极了,我顿时感到大堂里四面八方的眼神都集中到了我们这边,看得我尴尬症都要犯了。我赶紧拍了他一下,让他小声点。 “噢噢噢。”他压低了声音,“我真没骗你,他那个样子,像极了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讲的故事里,那种被附身的样子!” 这里有必要提一下秦初一的家世。秦家在我们那一带儿很有名气,一来是因为他们家比一般人家富裕很多,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爷爷。关于他爷爷的故事,我大都是从我外公那儿听来的。秦三友出生的时候正值抗日战争,虽说他家不在当时的主战场,但还是深受影响。小时候的他就没有好好上学,一直在街道上捣蛋,父母忙于生计也没空管他。他和我外公在一次惩治小街霸的过程中结成了生死之交,成了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秦三友突然不见了,街上的人都说他是去拜师学艺了,但谁也说不清他去的是哪里。就连他的生死之交,他也没有透露半分。 就在大家都以为秦三友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他出现在了他家的房子里,还说他有了大作为。听到这个消息的街坊邻居都赶去他家,想看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外公说,当时他冲到人群的最前面,看到秦三友再也不是当初那一副小混混的样子了,而是穿着对襟马褂,镇定地坐在自家明堂中,一一回答着乡亲们的问题。 秦三友成阴阳先生了! 当时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我们那一带,有好事者上门让他卜卦算命,结果他准确地说出了对方的生平八字,还有一些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的事情。于是,秦三友的名气就越来越大,找他算命看风水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也几乎是竭尽所能,能接下来的事情都接下来了。那几年,他赚的盆满钵满,摇身一变成了我们那里的大富豪,娶了一大户人家的女儿,生了孩子。 秦三友的儿子,也就是秦初一的爸爸,继承了他爹不想念书的基因,同时又对风水师这个职业不感兴趣,就用他爸的资金开始创业,也干出了一番事业。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轮到秦初一这小子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虽然有着不想学习的家族基因,但他爸几乎是挥着小皮鞭在逼迫他学习,生怕他今后把家底败光。现在他也算是学有所成吧。 “我说你多大人了,还相信鬼故事啊?”我嘲笑他道。虽然他爷爷在我们那儿很有名望,但故事这种东西我还是不大相信的。 “你别着急评论,先听我说完。”他两手放在膝盖上,开始慢慢叙述秦三友给他讲的关于人被鬼附身的故事。 第八章 怪鸟蛋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一个夜晚,遮住天幕的巨大黑云渐渐散开,玉盘般的月亮在天空的一头显现出来。月光静静地撒在梧桐路空旷的街道上,远远看去就像是黑暗中流淌着的一条银白色河流。这寂静如水的深夜,被道路尽头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打破了。 几位像是踏水而过的黑衣人匆忙地行走在梧桐路上,脚步显得十分慌张。他们前前后后总共有三个人,最前面的一位身材高大,不时向四周张望着,像是在看门牌,另外两人在他的后面紧跟着,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假如再仔细地去听,甚至能听到后面那两个人压抑着的啜泣声。 正在睡梦中的秦三友被几声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赶忙穿起衣服,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妻子,接着脚步轻巧地往大门口走去。在院子西侧房间住着的刘姓帮工此时也被敲门声吵醒了,跟着秦三友往大门口走,顺手拿起了院子廊下的一根粗木棍子。 “秦先生在家吗!”门外一个男人粗着嗓子喊着。 秦三友对帮工使了个眼色,警惕地回应道:“是谁?” 外边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用力敲着秦家大门的男人走到了一边,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三友,三友是我啊!”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听上去似乎很着急。 听到这话的秦三友赶紧打开大门,让这三个在黑暗中不安了很久的人进了院子,转而紧紧地关上了大门。 帮工领着他们到了里间的小客厅,给这三位不速之客倒了茶水,之后便回屋子继续睡觉去了。 客厅柔和的灯光下,三人如释重负般地平静下来,特别是那个男人,更是拿起茶水猛灌起来。秦三友看着他们略显狼狈的样子,赶紧询问发生了什么。 “秦先生啊,你可赶紧去救救我儿子啊,他…他快不行了啊!”年约七八十的女人说到这又开始大声哭号起来,赶忙被一边的年轻女子所制止。 “妈,您小声些!这样会害了秦先生的!”说着,她拿出自己的手帕给老妇人擦着眼泪,皱着眉头对秦三友说:“老张他好像中邪了,秦先生能不能帮忙去看看?” “哪里的话,”秦三友道,“老张有事我怎么能不管,说说,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整个人跟发疯了一样,拼命挠抓着全身,嘴里还念叨着:‘我要出来我要出来!’”年轻女人说道,“可是他眼睛还紧紧闭着,就像在说梦话一样!” 秦三友听完这话眉头一皱,站起身对面前的人说:“情况有些不妙,我准备一下,跟你们过去!”说罢,秦三友去院子西侧把帮工喊了过来,嘱咐他让他在家看好门,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孩子们,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要开门。假如自己天亮还没有回来,自会派张家的人回来禀告。 夜色中一行人匆匆穿过梧桐街,直奔张家院子。此时的月亮已经升到头顶上了,所有的生灵都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四周依然是死一样的寂静。 张家屋子里的灯亮着,秦三友直直地走进卧室,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年轻女人赶忙说:“我先去找了徐医生,徐医生说现在找他不顶用了,得喊您来了!” 一旁的徐医生站起身来给秦三友挪了挪位子,轻轻地说:“三友,我给他缓解了一下症状,情况不太好,只能看你的了。” 秦三友点了点头,立即上前观察病人的情况。 躺在床上的张建国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挂了下来,双眼紧紧地闭着,四肢被家人用布条子绑在了床框上。他全身赤裸着,身上尽是被他自己抓得通红的印子,有些红印子只是突出于体表,有些红印子却已经深入皮肉,结了厚厚的血痂。尽管如此,张建国依然手脚乱蹬,想要用手去抓挠身体。他身材魁梧,力大如牛,绑着他的布条子发出快要崩裂的声音,床也被弄得吱呀乱响。先前徐医生给那些红印子上涂了药膏,有些红印子似乎消下去了一些,但总体来看情况依旧没有什么起色。 秦三友见此景,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纸,用毛笔沾着黑墨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又如法炮制了两张,分别贴在了张建国的两肩及额头。 被贴上符纸的张建国立马手脚不再乱窜,渐渐安静了下来。家人见状大喜,赶忙向秦三友道谢,秦三友却依旧眉头紧锁,让家人不要先急着高兴。 “秦先生,老张他还有事吗?”年轻女人小心地问。 “我现在只能让他暂时安静下来。最近老张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或者去过哪些不该去的地方?” 听闻这话,老妇人立马抓住年轻女人的手,厉声说道:“我说不能去不能去的吧!你偏要让他去!” 年轻女人也不甘示弱,叫到:“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不去,咱们这个家就完了!” 其他家人赶紧过来劝阻,张建国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对秦三友道:“三友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现在的处境。上头有命令,咱们就得执行不是?几星期前,西边场上处决了一个人,就是河那一头的李老师。据说李老师是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被人给举报了。他死前把家里自己写的东西全都吃到了肚子里,等被人拖到西边场上的时候,已经一命呜呼了。于是,他的尸体就被扔在了西边场上,也没人去管。过了几天,咱们这边到处乱窜的小屁蛋子们看到场上的尸体开始胀气了,肚子里的东西被喷得到处都是,有一群天上飞着的鸟儿看到了,就下来啄食,那场面真是又恶心又瘆人啊。”老爷子说着这些话,仿佛事情就发生在眼前,顿了顿,继续道:“然后就有人提出来说要把场上给收拾收拾,不然以后都没法办事情。结果这个脏活了,就落到了建国头上。” 失势的张家被分到这样的任务,只能忍气吞声。张建国的母亲虽然极力反对,但是奈何这是指令,他还是硬着头皮去收拾了。结果那天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恍恍惚惚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总说自己身边有人盯着他。怕说牛鬼蛇神忌讳,家人觉得他应该是看到那个场面受了刺激,就给他请了病假让他在家休息。谁知道张建国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天天嚷嚷着要洗澡,说自己身上痒。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家人对此一直都是保持缄默,直到现在人已经快不行了,才找来了徐医生和秦三友。 “我说,就是那李老师死的冤!” “就是!我也觉得。那举报的人八成跟他有仇!” “好了!你们别吵了,听三友说!”老爷子对着小声谈论的婆媳俩厉声喝斥道。 “那他那天回来之后,有没有说什么?”秦三友问。 “有!他说那地方他再也不想去了,他都吐了。还有好些鸟在他身上拉了鸟粪,回来衣服都给我丢了!”女人们不再掐架,转而回应了秦三友。 秦三友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立马向家人们问:“你们家里,可有关于那李老师的东西?” 他这一问,众人纷纷冥思苦想起来,一时半会儿没人回答。还是那个有着粗嗓子的男人,朝着秦三友说道:“有有有!我想起来了。小峰不是跟着李老师学过书吗?我之前替家里给李老师送过青团,李老师为了谢我给了我一本册子,说是他自己手抄的,给小峰看的!”众人听他这么一说,赶紧去小峰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那本册子,把它交到了秦三友的手上。 是《巨人传》手抄本,翻译就是李老师本人。秦三友接过这书看了看,虽然是手抄本,但是做得却极其精致,除了正文,还有其亲自描绘的插画和几页空白,以供看书的人写些心得体会。为了不弄坏这本书,秦三友撕下了那几张空白页,上面除了李老师在右下角写的页码以外,什么都没有。接着,他又在自己带来的纸上写了一些东西,吩咐家人将这些纸放在锅里和着粥煮烂。 没过多久,和着纸煮得透烂的粥被端到了秦三友面前。他拿出另一只干净的毛笔,沾了沾粥,大笔一挥,涂到了张建国抓红的印子里,不管是已经破溃的还是刚刚初起的,都涂上了这粥。然后,他起身端起碗里剩下的粥,一股脑地给张建国灌了下去。 秦三友撕去了张建国两肩和额头的符咒,坐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没过多久,张建国的四肢又开始乱舞,继而全身开始抽搐起来,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词。涂在红印子上的粥一下子就被吸收进去,印子底下也开始鼓胀起来,变成了一个个硬币大小的包。这些小包像有生命似的不停地向外鼓胀着,似乎是想穿出皮肉获得自由,有些甚至显现出了爪子一般的痕迹。紧接着,这些小包全都聚在了一起,移向了张建国的肚子,张建国本来就滚圆的肚子顿时就隆起老高。 就这么又闹腾了一会了,这个大包突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渐渐瘪了下去,红印子也消退了些,颜色开始变暗了。这时,靠张建国最近的家人突然惊呼起来,忙叫大家过来看。原来,从张建国的两股之间,滚出了一个奇怪的鸟蛋。那怪鸟蛋足有成人一拳头大小,壳上络着蜘蛛网般的黑色花纹。 张建国的病就这样好了。张家所有人,包括秦三友和徐医生,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天空渐渐开始变白,一切又恢复了生机。 第九章 绳索 听完秦初一的故事,我忍不住缩了缩我的手臂,似乎我的身上也有万千奇痒无比的红印子在抓挠着我的全身。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好奇地想要知道这故事背后的真相。 秦初一知道我听了来劲儿,换了个坐姿继续道:“我爷爷说,是那李老师冤死的亡魂,滞留在了他的驱壳里,最后附身到了那些啄食他身体的鸟儿身上,使那些鸟有了魔性。收拾尸体的张建国沾了那鸟儿的邪气,导致身体里面出现了人肉雀的种子。” “人肉雀?”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据说这是日本传过来的一种妖怪,也叫入内雀。”他顿了顿说,“这些鸟会把自己的蛋下在人的身体里面,以人的内脏为食物,等到把人都吃光了再飞出人体,重新寻找宿主。” “那最后的怪鸟蛋呢?” “在我爷爷那儿呗,我有一次不听话被我爸送到了我爷爷那儿,他说我要是还不听我爸妈的话就给我吃怪鸟蛋,吓得我有好一阵子不敢吃鸡蛋。”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有些恶心又有些搞笑,也明白了为什么小时候看到张建国,秦初一都指着他对我说这伯伯会下鸟蛋。不过我认为事情还不至于这么严重,我并没有看到陆遥身上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除了他因缺乏睡眠而显得有些疲惫,整个人阴郁了些。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后来我跟家里说我在你这儿的时候,顺带把这个情况跟我爷爷讲了。” “你爷爷?”我不禁有些惊讶,秦老爷子不干阴阳先生好多年了,现在居然还会为了这件事情出面。 “他让我先带陆遥回家,给他看看。明天就出发。” 我点了点头,想了一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跟他提了一下今晚一起吃饭的事情,虽然他有些担心陆遥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伸出手在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放到了我手上。 “这是你收集的鼻屎吗?”我问。 “对。”他一本正劲的说。 我立马甩手准备把这破玩意儿丢掉,他见我恶心又紧张的样子,马上又换回了贱笑的表情。“我说这你也信啊,真没白叫我那么多年哥哥。” 我叹了一口气,这家伙捉弄我的本事丝毫没有递减,也不知道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美国人民想不想把他绑在火箭上丢回中国。 “好啦,这是犀角香。”他一脸神秘,向我挑了挑眉毛,压低了声音说,“你有没有看过电视剧?”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前一阵子很火的网络电视剧上说过,这种香燃烧起来,可以让人跟鬼有所接触。我还专门去查过资料,确实在古文献上有过相应的记载。《晋书·温峤传》曰:峤旋于武昌。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燃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出,奇形怪状。其夜梦人谓之曰:“与君幽明道别,同意相照也。”说的是温峤用犀角照妖,得妖怪怨恨的事情。 不过犀牛现在已经成了保护动物,犀角也是禁止贸易的,只有在古玩市场上还残存一些犀角制作的工艺品,大多都不是真品了。如若是真的,那其价值难以估量。我看着掌心中这小小一粒,顿时觉得珍贵极了。 “这是我小时候从我爷爷那儿弄来的,你先拿着。这点剂量没办法用来照妖,不过与鬼通倒是可以试一试。” 听到“与鬼通”这三个字,我赶忙把这东西放回他手里,自从经历了上午的事情,我可再也不想与鬼通了。可是秦初一却认为我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坚持要我来办这件事情。就在我和他互相推脱的时候,背后突然冷不丁地想起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我顿时吓得把手缩回去,最后那块香料还是留在了我的手里。 “陆遥!你吓死我了!”身后站着的正是这个傻大个。 “ken和我说去买晚饭了,我等了好久都没人上来,他手机也没带,想下来找他,就看到你们俩在这里聊天了。”他淡淡的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确实感觉面前的这个陆遥有些许不对劲儿。“所以,晚饭呢?” 被陆遥这么一问,秦初一顿时就尴尬极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立马大力一拍秦初一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嗐,买什么饭,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吃!” 临时敲定的晚饭让陆遥有些惊喜,特别是秦初一跟他说了明天回c市的事情,他更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失眠,秦初一说自己爷爷有家传秘方专门治失眠的,这才让他放弃了继续跟着我的念头。 秦老爷子知道自己孙子这么说自己,估计会打死他吧。 晚饭定在了尚达酒店的私人包厢里,我通知了嘴姐时间地点后,她直呼我没良心,说我知道她请客想敲她竹杠,看在吃饭顺带相亲的份上,先饶了我,还说有一个特别的惊喜给我。 我回家换了件穿了不会被酒店服务员赶出去的衣服,就准备坐车去尚达酒店。临走前,我想起了秦初一给我的犀角香,准备试一试。由于我胆子小,怕在家里试了之后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自己再也不敢往家里住。所以我选择关上家门,在楼道里点燃了这一小块香料。 说是香料,但它几乎没有什么味道,只有些许淡淡的咸味。我借着燃烧出来的那股烟气,壮着胆子四下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宽敞空旷的楼道静悄悄的,下班回来的人们都已经到家了,传来阵阵饭菜香。这么温馨的环境下,哪来什么鬼怪! 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放松,我舒了一口气,把烧剩下的香料放进了铁质的口红管里,准备去酒店。乘电梯的时候,我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一个黑影子一闪而过,好像是电梯里的灯闪烁了一下。 …… 夜晚的市区灯火璀璨,远远看去就好像黑暗中亮起了无数彩色的星星,照亮了这寒冷单薄的冬天。我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突然有些想家。没过多久,出租车停在了尚达酒店门口,我化了妆换上了高跟鞋,瞬间感觉自己跟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自信起来。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我来到了预定好的包厢。 一路上都是各种灯光打在玻璃水晶上所折射出来的光影斑斓,让人感觉置身于幻境。酒店的老板大概是爱水之人,这里随处可见都是各种人造水景,在灯影的照耀下,已经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水。 这里的每个包厢都有自己的特色,我们所在房间的主题是雨,虽然是一个五人座小包厢,但是房间却非常大,洗手间,客厅,休息室等一应俱全。就在我感叹这酒店的极尽奢华之时,在沙发上玩着体感游戏的两个大老爷们喊我快点过去。 “小样,你朋友呢?” 我看了看手机,嘴姐乘坐的出租车半路出了毛病,这种交班高峰期又极难打到另外一辆,已经快把她给急死了。好在路上遇见了熟人,给她载了过来。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乳白色镂空长裙,踏着恨天高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女子一头齐肩的黑发随着她的走动轻轻地摆动着,我们三个人的眼光也随着她的步履移动着,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五年前的嘴姐。 “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嘴姐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叫张淑雅,是吴恙的上司。” 当我听到张淑雅这三个字的时候,含在嘴里的水差点一口喷出来。这个名字跟嘴姐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哦不,疯疯癫癫的性格真是严重不符啊。不过她今天的样子,确实让我明白了女生只要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都有机会变成女神。 饭局间,嘴姐和他们俩相聊甚欢,几乎是从诗词歌赋谈到了人生哲学。我这个旁观者则在一旁负责吃,真是分工明确的一桌人。 就在我埋头大吃的时候,嘴姐说想去洗一下手,然后用胳膊肘顶了顶我,示意我跟她一起过去。无奈,我只好放下手中的烤肘子肉,跟她去了洗手间。 这边的洗手间的镜子旁有一块雾面玻璃,里面能看得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里面。我对着镜子擦了擦吃得满脸的油腻,嘴姐则问我借口红,要补补妆。 “我说你那两个哥哥不错啊,特别是那个大高个,我的菜诶~”嘴姐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少女一般红着脸幻想着,全然不像平时肃杀的作风,直到她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只是我看他脸色黑黑的,总感觉他身体不大好。诶,小吴,你哥是不是肾不大好啊?” 我无言以对,只好赶快转移这个诡异的话题,便从包里随手掏了一个口红给她,她一打开,便“呀”地叫了一声。原来我不小心把放着犀角香的空壳子给了她,赶忙从从包里重新拿了一只。 “那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好像还在烧着。”她问。管子里的犀角香又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鼻屎。”我想也没想,就这么回答了她,事后才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多么荒唐,完全就是被秦初一给传染了。正当我准备把它收回去的时候,我突然从玻璃上看到坐在一旁开心谈笑着的陆遥身上,缠了一根锁链一般的绳子。 第十章 缺口 “陆遥!”我大喊着跑过去。嘴姐和秦初一都被我吓了一跳,特别是嘴姐,口红都涂歪了。 陆遥直愣愣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把筷子伸回来,说:“小恙,我以为你吃过了,所以最后一块肉我就……”我来不及听他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在他身上扯来扯去,想找到那根刚刚看到的绳索。 “怎么了啊?”秦初一看着我的动作不解地问。 “绳子,陆遥身上有绳子!”我一边拍着他一边说。 他们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最后还是嘴姐把我拉回了座位,让我别让她难堪。 “好了好了,不扯别的了,我今天可是给吴恙带着惊喜来的!”一旁的嘴姐眨着大眼睛看着我,我顿时也来了兴趣,暂时把绳子的事情放在了一边,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小姑娘,你升职啦!”又是嘴姐标准地大力一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胃里的东西快被她给拍出来了。 “总编说你这次采访有功,准备把新开的两个栏目分一个给你。” “什么栏目?” “哐哧狂吃和异闻录。”嘴姐喝了一口红酒,“我一听这两个栏目,就知道你会选哪一个。”嘴姐朝我得意地一笑。 我心想,嘴姐平时看着对我有些凶狠,关键时刻还是挺了解我的嘛,一看我就是一个吃货,一看我就我会选…… “异!闻!录!哈哈我说得对吧!”她眼里带笑地望着我,一脸我猜对了的表情,让我都不好意思哭出来。“我说我们吴恙要再吃下去就真变火车了,还不如给让她练练胆呢。” “淑雅说得对,我也一直跟小恙这么说的,她就是不听,以后还得靠您多看着点。”秦初一说。 在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下,饭局就结束了。突然升职这件事情虽然让我很开心,但是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公司有新栏目不应该给老员工来做吗,为什么要给我这种刚刚入职没什么经验的人,算了,这是好事,我应该高兴才对。我安慰自己。 回到家,我把升职的事情跟爸妈说了一下,他们立马高兴得表示要来看看我的新办公室。我说我只是负责了一个栏目,离赢取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还早呢,结果又被他们催促着该找男朋友了,果然人一旦到了这个年纪事情就多了起来。我答应他们五一一到就回去。 星期天送走秦初一和陆遥之后,我在家睡了整整一天,等到周一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种迷迷糊糊睡傻了的状态。好不容易从早高峰赶到了公司,结果还是迟了五分钟。我本想夹着尾巴溜到办公室,却发现整个公司碰到我的人都兴高采烈地跟我打招呼,就连总编看到我的时候都笑着点了点头。我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巧从我身边走过的嘴姐一把把我的迷糊状态给打醒了,拉着我到了一边。 “往哪儿坐呢,你的位子在那里!”我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到原本放打印机复印机的地方,立着一个大而干净的写字桌,另外还有几个装修工人在那里修修弄弄,桌子上还摆了一个立牌,写着“异闻录临时办公室”几个大字。“公司暂时腾不出新的办公室,你先将就着用吧,过几天就会把隔板装上,到时候这就是你的私人办公室了。” 哐哧狂吃的主编就是跟我一起去疗养院的小李,他依然还是坐在升职之前的小办公桌旁,只是桌子的侧面贴了一张皱巴巴的美食专栏的纸用以区分。此时,他正用啃着面包怨恨地瞪着我的新办公室。 我为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弄得有些迷迷糊糊,但还是当仁不让地坐了过去。桌子的一角放着一张“恭贺升迁”的贺卡,也不知道是谁拿过来的。 异闻录这个栏目并不是只讲鬼故事的,而是收集不同的人遇到的特别的事情,可以波诡云谲也可以石破天惊,总之只要标新立异就好了。这个栏目并不是临时决定开设的,已经开展读者问卷好几期了,收到的投稿也有不少。我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稿件,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 一个上午我都在翻看稿件,几乎都是一些神神叨叨的话,还有很多当地教会收集的教友亲身经历降神的事情,我草草地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了。这时,我的电脑上突然跳出来一个新的稿件,标题写着爆料。我心想着这不是应该是归其他栏目管吗,但手还是不自觉地点开了它。 “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关于中国出土器皿的展览半路中断,部分文物已秘密运回中国修复,听我的小伙伴说,有些文物莫名其妙地就被损坏了,国外的监控设备和安保设备都没出问题,相关知情人爆出来是幽灵作祟。据可靠消息,那些文物已经运到n市的文物修复中心了。” 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听着怎么这么耳熟。thenmuseumofart!对啊,这不就是陆遥和秦初一在美国看的那次展览嘛。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王老师……”我小心翼翼地喊着异闻录栏目的职员。她进公司比我早得多,现在却是我的属下,我当然有些不好意思,“王老师,能拜托你个事情吗?” 她回过头诧异地看着我,我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架子摆太大了,跟泄气了的皮球一般缩了回去,结果她却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吴主编,有什么事情吗?”她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听到她这么喊我,立马咽了咽口水,小声地说:“我想去文物中心一趟,你能帮我在这里看着点吗?” 听到我这么说,小王猛地点头:“主编什么话啊,叫我小王就好了,您把这么大任务交给我,我以后肯定好好跟着您干!” 我虽然吃不消这一套,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出了公司。n市文物修复中心是全省知名的文物保护研究机构,位于灵湖区n大学校区内。等到地铁坐了一半,我才想起来自己什么证件都没有拿,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怎么进去。不指望能有什么收获,只能先去看看情况。 n大学是省内的重点大学,占地面积很广,灵湖的这一片儿只是它的一个校区。我记得读大学的时候曾经来这里找过同学,但认识的地方仅仅局限于食堂和宿舍,所以只能跟这里的学生打听文物修复中心的方位。 绕来绕去,终于来到了文物研究所门前。研究所分成独立的两栋,靠中间一条走廊连通。西边一栋楼是陈列室,放着各种文物珍品和复刻品,是公共开放的。东边一栋楼是办公用的,有门禁闲人一律不许进。我想美国那东西运过来了应该是放在东边那栋楼进行修复,所以走到了东边大楼的门口。东大楼的门紧关着,隐隐约约看得到里面站着几个人。 我隔着玻璃观察着他们,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两个男人我倒不认识,可是那女人的背影我却越看越眼熟,不禁把脸贴到了门玻璃上。由于门玻璃离地三尺,我不得不站上去看,这一站却不小心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四脚朝天。幸亏我及时抓住了门把手,才免去一难。 正当我为自己的幸运而感到骄傲时,门内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我这边,我顿时脸红的就像猴屁股一样。 等那三个人走近的时候,我才看清原来那个眼熟的女人,正是之前的叶佳禾。 “吴主编,怎么你也来了?”她朝我莞尔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 “收到我的贺卡了吗?”她依旧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只要是在人前,她总是能把自己包装得特别平易近人,等到人都走光了她才会恢复那种冷若冰霜的本性。 我早就觉得自己的升迁和别人对我的态度有点问题,原来是她的主意。让我做异闻录的主编,这样一来我就能收集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异闻,从而帮助她找到给她父亲写信的人,我不过是她的工具而已。 她把我介绍给了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本地文物研究学者,修复专家赵教授。另外一个是外国人,叫nick,是大都会博物馆的负责人。叶佳禾的本业是运输业,涉及国内外各种物品的运输。这批来自美国的中国文物,就是叶佳禾公司负责运输的。他们三个人一同过来,为的就是察看那批文物的问题,咨询修复事宜,以及后续的合作。因为叶佳禾的产业已经接触到了物品展览以及古董投资行业。 “吴主编是当地著名媒体的栏目主编,是我的好朋友,对这一行也很好奇呢。”经过她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对我表示强烈的欢迎,还给我一张东大楼的门禁卡,让我以后都可以来参与工作。我受宠若惊地拿着那张门禁卡,跟着他们上了三楼。 一楼是办公室,二楼是修复室,三楼是储藏室。那批刚到中国的文物,就在三楼的运输箱里静静地躺着。 在秦初一给我的印象里,这批文物应该都出自同一个地方,且是刚刚出土的。但是当我真正见到它们的时候,惊叹之余我也发现了问题。这哪是一个地方出土的文物,明明是不同朝代的器具。 赵教授草草浏览了一遍,似乎也发现了问题,对另外两人说这些东西不仅不是一个朝代的,而且还不是同一个国家的。 nick跟我们说,这些东西确实不是同一批的,只是正好都要拿过来修复,就一起运送过来了。真正在那次展出里面出问题的,是一尊塑像。 随着nick的手指,我看到了一尊类似于菩萨的塑像,通体鎏金,栩栩如生。赵教授跟我们说这是一尊不动明王塑像,还给我们科普了一下不动明王的知识。 不动明王,就是不动尊菩萨,也叫不动使者,来源于密教。“不动”,意为誓愿,乃指慈悲心坚固,无可撼动,“明”者,乃智慧之光明,“王”者,驾驭一切现象者。所以不动明王为一切诸佛教令轮身,故又称为诸明王之王,五大明王之主尊。不动明王的法相有许多种,在我们面前的这一尊是东密一面二臂站像。左手执索、右手举剑,垂发披肩,两眼一睁一闭,睁的那一只怒目圆瞪,牙根紧咬,牙尖一上一下,呈嗔怒态。 正当赵教授讲得正起劲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而低下头不停翻转这手里的塑像,皱起了眉头。 “诶?这个塑像确实不太对劲啊,你看。”我们都把头凑了过去,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确实看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缺口。 第十一章 数目不对 “有缺口的话,修补起来不太简单啊。”赵教授放下手中的塑像,抬了抬眼镜。缺口具体的位子,是在不动明王的衣襟上,看上去像是缺了一个角,虽然不大却能看得出来。赵教授的眼光依然停留在塑像上,似乎仍感觉有什么不妥。 众人不语。检查完所有东西后,大家走出了东大楼。nick和叶佳禾一起去了他们公司,我想现在回办公室去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难得上班时间有空,还是在n大学多呆一会儿吧。 听说我是异闻录主编之后,赵教授似乎对我的栏目特别感兴趣,主动邀请我去他们教工餐厅吃饭。n大教工餐厅有好几个,我们去的那一个就在距离东大楼不远处,旁边还有一个展览中心,放着本校美术院学生们的作品。吃完饭,我和赵教授两个人就去展览中心散散步,聊聊文物的事情。 赵教授看上去六十上下,带着一副眼镜,精神很好,人也和蔼。他不仅是研究所的研究员,也是n大多门课程的老师,更是在任教之前,参与过国家文物发掘与勘探工作,还是研究古代神秘文化的学者,是一个身兼多职并且有着丰富阅历的老人。对异闻录的兴趣,也是源于这个。 “赵教授,在你如此丰富多彩的职业生涯中,有没有碰到过什么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我问。 听我这么一说,他顿时来了兴趣:“吴主编,你这么一问,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样的事情,我确实有碰到过,其中有一件,还是关于我的一个同事的。” 我渐渐放慢了脚步,开始听他讲下面的故事。 赵教授刚工作没几年,接到过一个任务。具体的地点他不愿意透露,只说那是一个丘陵地带,有许多矮山。当地村庄人口不多,大概二三十户,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有一次,一个农民在自家田地里面埋葬牲畜的时候,挖出了许多古代衣服碎片一样的东西。接到任务的赵教授一行人便赶到了现场,准备进行勘探发掘。 经过察看,那确实是一个古代的小型墓葬,规制很特别,不像是后人给先人准备的墓葬,更像是某种崇拜文化的遗迹。墓坑一共有四个,排列呈十字形。十字的中心就是安放墓主人的地方,左右两个坑放着一些随葬品,前后两个坑都空着,看上去像是匆匆挖下的,还没来得及放东西进去。说是随葬品,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些衣物和碗瓶等生活用品,而且这些东西有些都已经腐烂破碎,失去了考古价值。唯一有价值的几样东西,就是墓主人身边随葬的一个铜制坛子和随葬坑里的十二件铜制人形雕件。 赵教授这一行人为了方便都住在当地村民家中,吃住都在一起。他们夜以继日地赶工,没几天便把东西都清理干净了。最后一日,大家结束完手头的工作之后,临时决定开个庆功会,就向村民们买了酒菜,在附近小溪边升起篝火边喝酒边唱歌跳舞,一闹就闹到了半夜。 他们小组一共有六个人,带头的组长和五个组员,四男两女。庆功会结束后,大家都回各自住的村民家睡觉了,组长为了确保任务在最后一刻圆满完成,睡前清点了文物的数量,准备第二天的运输。 这不清点不要紧,一清点就清点出了问题。原本放的好好的十二件人形雕件,居然少了一个。组长当时就紧张了起来,这文物虽然没有运走,但数量是提前上报上去的,如今少了一个,该如何是好啊。 于是,组长趁天还没亮,就挨个把组员们都叫醒,看看是不是内部人员出了问题。三个大男人都睡在同一户里,叫起一个其他几个都醒了。组长接着就去稍远些的一家把住在那里的女孩儿喊起来。结果还没等组长走到那户人家门前,一个衣衫不整满脸惊恐的女孩就朝他奔过来。 那女孩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对组长说,组里另一个名叫秋霞的女孩一直没有回来,她原本准备先睡的,但是越想越害怕,决定还是先跟组长报告,没想到正巧在路上碰到了他。 这下情况就更加严峻了,文物丢失了一件,组员还少了一个,更是有人说是不是秋霞拿着文物悄悄溜走了。不过组长极力否认这种情况,因为秋霞跟他们一样,经历过好几次挖掘任务,表现都十分优秀,这次挖掘出来的东西跟以前比那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的。况且秋霞的父母都是考古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教出这么一个会偷东西的女儿。 此时已经夜深了,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月亮,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组长命令两个男组员跟剩下的女孩一组,自己跟另外一个男组员一组,拿着手电分头去附近察看有没有秋霞的痕迹。这附近属于丘陵地带,偶尔会有野兽出没,人被野兽叼走的可能性虽然小,但是不能保证这事情完全不会发生,尤其是他们今天的篝火,说不定引来野兽的注意。除了手电,组长还给其他人分发了一些防身的工具,之后便约定好时间在这里会面。 跟组长分到一起的,正是赵教授。他们往西,其他一组往东,绕着村庄转了整整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秋霞的痕迹。找了大半夜,眼看天就要亮了,组长决定让大伙儿先回去休息,等天明了再继续找。 没过多久,太阳便从东方升了起来,天幕渐渐开始泛白。组长和组员们还没有起来,就被村民们的喊叫声给吵醒了。原来,这二三十家村名养的鸡,一夜之间都不见了。这下组长更加相信了野兽存在的事实。跟村民们讲了秋霞失踪的事后,村里组成了几十号人,分别进山寻找秋霞。 进山的路只有一条,大家前脚跟着后脚小心地往山里面走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走在最前面的村民汇报说看到了地上有血迹。这些血迹还很新鲜,应该是昨天晚上留下的。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的心都揪了起来,秋霞依然活着的希望有些渺茫了。循着血迹,大家加快了脚步,最终在山里发现了一个低矮的山洞,血迹最后就是通向山洞里边的。 这个山洞虽然不大,但是里面黑乎乎的,看不真切,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些血腥味。村长和组长分别挑了一个精壮的汉子,四个人点着火把拿着短刀进了山洞。还没走多远,山洞里就传来鸡叫声,这证明大家想的没有错,于是壮着胆子往前继续前进。鸡的惨叫声愈发接近,尖锐地声音在山洞里不断回响着,刀割一般冲击着四人的耳膜,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几乎都快把四周的空气濡湿了。四个人紧紧跟在一起,屏着呼吸,最终在山洞的尽头找到了秋霞。 此时的秋霞蓬头垢面,满身是血,两脚叉开坐在地上,嘴里正嘀咕着什么。她的身边堆放着许多鸡的尸体,无一例外地被生生开膛破肚。仅剩的几只活着的鸡在一边无力地悲鸣着,似乎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坐在地上的秋霞单手提起一只活鸡,强硬地把鸡头拧到一边,拔掉了鸡胸膛上的羽毛,然后用手直直地抠进了鸡的胸腔,掏出了还在有力搏动着的鸡心。鸡大动脉里的血一下子喷到了秋霞的脸上,但她似乎不为所动,低低地说了一句,数目不对,接着又重复起手边的活。地面上尽是鸡血,秋霞的衣服都与血凝结在了地上。 四个大汉当时就看呆了,完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头顶,直到秋霞杀的鸡尖叫了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忍着内心的恐惧与恶心把她带了出去。那个丢失的人像,就在秋霞的另一只手里紧紧地攥着,和着血黏在了她的手上。 得知这个消息地村民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纷纷跑到墓葬前跪拜磕头,说是老一辈传说灵验了,有人冒犯了鸡神女,鸡神女来惩罚大家了。 赵教授一行人正当血气方刚,当然不会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说法。他们连夜把东西运了回去,离开了那个村庄。至于秋霞,后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被送走的那一刻,她嘴里还在念叨着那句数目不对。到底秋霞为什么要拿走那个人形雕件,她是怎么把那么多鸡带上山的,后来又怎么变成那副恐怖的模样,至今都是一个谜。 赵教授讲完这个故事,我已经有些想把中午吃过钵钵鸡给吐出来了。我用力咽了咽唾沫,好奇地问:“那当地老一辈的传说您清楚吗?” “我这人最爱刨根问底,这个事情当然会去查。” 当地一带确实流传着一个关于鸡神女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村上有一户人家半夜遭人抢劫,劫匪杀死了被劫者全家,天亮之前逃走了。这家人有一个小女儿,在被歹徒刺穿心脏之后居然活了下来,变成了一只鸡,天还没亮就挨家挨户地鸣叫着,使大家及时发现了全家的尸体。大家在那个变成鸡的女孩的帮助下追回了她家被偷的十二件宝物,劫匪也莫名其妙接二连三地死于非命了。她死后,当地人把她和那十二件宝物供奉了起来,当成了神明。据说,那个女孩是因为有两颗心脏,才没有被杀死,而另外一颗心脏,一直都被当地人保存着。 难怪秋霞一直都喊着数目不对数目不对,难不成她是在找有两颗心脏的鸡?我深深地沉浸在了这个故事里,思考着各种问题。 “对啊!”赵教授突然喊了一声,“数目不对!” 第十二章 消失的罗索 赵教授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似乎有了什么新的想法。“来,吴主编,再跟我去一趟东大楼!”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好奇心地驱使下我依旧跟着赵教授去了三楼储藏室。赵教授健步如飞地上登上楼梯,接着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托出那尊不动明王像,指着不动明王的左手对我说:“你仔细看这个缠绕在明王手中的金刚索,应该是三圈,不是两圈!”赵教授因发现了这个秘密而高兴不已,整个人因兴奋而使两颊显得异常红润。 我看向那根罗索的位子,确实有些异样。按照雕刻家雕刻绳子的粗细,除去紧紧包绕在一起的两圈,还剩差不多一圈距离。假如说当时确实只雕刻了两圈,那这东西等于是瑕疵品,没有人会把佛像弄成这么精细的瑕疵品;如果不是,那缺少的一圈又会在哪里呢? “说实话,在我的经历中,这类塑像我见得还是挺多的,像这样的问题我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果不是瑕疵问题,那肯定是另有他因了。” 不动明王的金刚索,又称罗索,一头为环,另一头为一钴杵,在佛教中是用来勾缚一切恶魔的。这样的索少了一圈,让我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赵教授,你说,那绳索……会不会是自己跑出去的?”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瞬间感觉被自己蠢哭了。“我的意思是这种宗教的东西,会不会有自己的灵性?” 听到我这么说,赵教授并没有指责我,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个,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有些东西,不是它从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有灵性,而是人们赋予了它灵性。一块石头一直放在地上,它永远都只是一块石头,但它假如被雕刻成了佛像,在庙宇里被人们的香火天天供奉着,那么自然而然,就具有了灵性。所以,重要的不是它本身是什么,而是人们给予它的概念是什么。” 等赵教授一字一顿地说完,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搞神秘文化的认讲点话出来就是有水平,这里面蕴含的哲学道理够我琢磨一阵子了。 回到公司,我把赵教授给我讲的鸡神女的故事稍微修改了一下,登载在了异闻录第一期上。忙活了几天,异闻录终于跟广大读者见面了,并且取得了不错的反响,收到的稿件也多了起来。开心之余,我也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胜任这个职位。 日子一到三四月份,暖意就忍不住从身边冒了出来,好多小姑娘已经换上了新一季的春装,一个个穿着五彩斑斓的衣服在街上走过,就像一个个彩色的移动海报。看到她们肆意露出修长的双腿,我只能感叹一句年轻真好,然后紧紧捂住自己的黑色大衣领子。 秦初一和陆遥回家之后一直都没有联系过我,不管我打电话还是发短信,得到的回应都是零。想想这两个大男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也就没管那么多。期间,我把二月十四号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通过邮件写给了秦初一,让他有什么线索之后就立马联系我,而我自己则通过异闻录的专栏来继续查找有用的信息。 这天下午,我一边啃着小李从哐哧狂吃专栏送过来的饭团,一边在电脑上审阅着读者们的稿件,回复着读者们的留言。异闻录最近走上了正轨,很多事情都变得流程化了,加上我这个突然升职的毕业生主编,公司上下几百双眼睛都盯着我这个专栏。 “吴主编,饭团好吃吗?”小李走到我办公室,给我端了杯咖啡过来。最近他似乎跟我走得特别近,时不时地就往我的办公室跑。 “哎李主编,你来了啊,坐啊,别站着,”小李走进来的时候我没有注意,现在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饭团差点掉在地上。“我说你下次就推荐他们家吧,这饭团做的不错,肉挺多,良心。” “行,吴主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照办了。”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种漠不关心的样子。我想他应该是在记恨我的栏目比他的哐哧狂吃地位高吧,毕竟现在隔板装起来了,我已经有独立办公室了。 “吴主编下次在嘴姐和总编面前多提提我,也让我享受享受大桌子的感觉。” “一定一定……”我为了不把同事关系搞僵,一直都采取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小李一直喜欢嘴姐这件事情整个公司人尽皆知,不知道嘴姐有没有把跟我的“哥哥们”一起吃饭那事说出去,要是小李知道我就遭殃了。 谁知道我刚想跟他拉近点距离,一条新信息就跳到了手机上,发件人显示是秦初一。 小李看我一会儿盯着电脑一会儿盯着手机,似乎觉得我是在敷衍他,什么话没说就走出去了。我也来不及去跟他解释,立马点开了秦初一的头像。 “小样!!!!!!想我了吗?想我了吗?想我了吗?” 我没有回答,发了三个点过去,他立马又回过来了一条。 “这么冷淡!!!我还刚想夸你聪明呢!”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家受了什么刺激,爱上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感叹号模式。 “好了,说正事。”我回。 “ok.我要告诉你的就是那天你在吃饭时候瞎扯的绳子,真的存在!” 紧接着他传了一张图片过来。陆遥在图片的左侧,呆呆地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望向右边,身上贴着几张符咒一样的东西,手脚不自觉地紧贴身体,看上去确实像是被绑住了。图片右边是秦初一的爷爷秦三友,望着镜头的方向,两手朝这边伸着似乎正想捂住镜头。 “哎呀,我忘了这种东西不会显示在手机上了。我爷爷说这种东西拍不得,还说要打死我。” “那你爷爷有没有说这个事情该怎么办?”我并不关心他是不是会被他爷爷打死。 “自从我们回来之后,他已经试了好多种方法,但都没有用,只能缓解一下陆遥的失眠,让他能够暂时睡上一个小时。爷爷说这个绳子不是一般的绳子,它具有特殊的能量,不是他这种级别的阴阳先生所能解开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嘛,最理想的办法就是绳子的主人拿走它,或者让它自愿回去,硬生生地扯断它有可能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 得到这个消息的我哭笑不得,让一根绳子自己回去?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哦对了,我爷爷还说这绳子看着像不动尊菩萨的金刚索,你们栏目最近有没有收到过菩萨的寻物启事啊?” 他这么一问,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赵教授拿给我看的那尊不动明王塑像,那菩萨手里就少了一圈罗索啊!我马上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转身拿了一张空白的a4纸,在上面草草地写了起来。 陆遥和秦初一去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看展览,期间不动明王手中的罗索有一圈落到了陆遥身上,从而使陆遥得了不能安寐的毛病。然后,少了一圈罗索的塑像被送回了中国修复,到了赵教授手里,我阴差阳错地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成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人物。 我大致地写了一下,看着基本符合逻辑,但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为什么那个罗索偏偏到了陆遥身上?罗索的作用是勾缚恶魔,陆遥又不是什么恶魔。还有,塑像被送回中国的原因是菩萨的衣襟上缺了一个角,并不是罗索少了一圈,罗索的问题应该是意外发现的。最后,凭什么是我解开了这个问题?想到这里,我一向持有的无神论观点竟然有一些动摇了,我隐隐感觉这件事情可能并没有现在想的这么简单。 秦初一的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一直回荡在我的脑子里。假如真的像我推断的那样,绳子属于赵教授的那尊不动尊菩萨,那么就需要让陆遥和那尊塑像待在一起才有可能解得开。如果我把陆遥和秦三友带到东大楼的储藏室,让他们在那里解开绳子,那么东大楼的监控就会拍到三个跳大神一般的人在文物边上装神弄鬼,一定立即就会把我们都当疯子赶出去。所以,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想方设法把塑像弄出来,离开n大学的监控范围,这样才有可能解决后续的问题。 天哪,那可是海外运过来的文物,我竟然想着去把它偷出来,最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我赶紧摇了摇头,继续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整个脑子昏昏沉沉地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但始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似乎听见有人在讲话,声音细细长长,像个女人。跟上一次在逍遥山疗养医院不同,现在的我虽然处于睡眠之中,但脑子却清醒的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这真实得不可思议地讲话声是怎么回事? 第十三章 约定 大人…… 大人…… “谁!”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草地上,四周一片黑暗。 这应该是在我的梦里,我心想。既然是这样,我就感到没那么害怕了,开始观察起身边的环境来。 距离上一次见到这样与现实几乎没有两样的梦境,已经过去好久了。我摸了摸身边的草,湿漉漉的,足足有三十厘米长,使我整个人几乎都陷在了草丛里。我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果不其然衣服都有些被露水沾湿了。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儿虫鸣鸟叫的声音。天空被黑云裹得严严实实,说是夜里,却又有一丝太阳被云层遮挡住的感觉,烦闷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身边的这一切都蒙着一层灰,就好像图书馆里经年摆放着的图书,在无人问津的岁月里充满了历史的尘土气息。我朝远方望去,尽头处有淡淡的蓝白色磷光在燃烧着。借着那磷光,我看到了一副破败的乡村田园的景象。 不知怎的,看到这幅场景的我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循着那磷光,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方走着。 大人……大人…… 那声音又来了,亦近亦远,飘忽不定,就像戴了立体环绕声的耳机一般,贴着我的耳朵在说话。 放我走吧…… 放我走吧…… 声音唤得越来越频繁,我竟没来由地被这响声搅得有些恼火。大吼了一句:“你倒是给我出来啊!” 被我这么一喊,那声音突然就消失了。我本是想吓唬吓唬那个人,谁让他在我的梦境撒野,但他就这么消失了,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等我再一次望向远处的磷光时,那团蓝白色的火焰蹭地一下蹿地老高,直直地通向了天际,紧接着以一种极快地速度向我所在的方向喷涌而来。身边的黑暗瞬间就被那束光芒照得亮如白昼,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使我的眼睛陷入了暂时性失明,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我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感觉到周身都被那团磷光包围住了。 “大人……失礼了。”一个女人悠长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十分清晰,说话者应该就在我的面前。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慢慢地适应了眼前的光线。那团火焰没有刚才那么刺眼了,渐渐从四周汇聚到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她穿着古制的暗红色长裙,裙上点缀着大片红色的羽毛,仔细看去就像是长在身上的一双巨大的羽翼。她伏在地上,长长直直的黑色头发垂在血红色的裙子上,像是开在草地上的一朵暗夜玫瑰。 要是平时看到这种诡异的女人,我肯定吓得头也不回地跑开。但自从经历了北楼医院的那一场梦,我便不再惧怕这些亦妖亦魔的东西了。 “你……你叫我什么?” “大人,”她慢慢抬起头,用手遮挡着下半张脸,露出含着笑意的双眼。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周边带有血迹一般猩红的痕迹,眼里充满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或是尊敬,或是轻蔑,或是猜疑,让人捉摸不透,“您不记得我了?” 被她这么一问,我确实对这里充满了强烈的熟悉感,但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女人用手遮住的下半张脸上。小时候看过许多国内国外的恐怖片,曾经有一个只剩半个下巴,满脸是血的女人让我吓得再也不敢接触恐怖片了,而她现在这个姿势,正好就是遮住下巴的角度。 她见我不回答,缓缓地放下了遮住脸庞的右手。所幸看到的不是我想象中恐怖的景象,但却也出乎我的意料。宽大的袖子下,竟然躺着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婴儿。仔细瞧去,那孩子却和其他正常的婴儿不大一样,既不哭也不闹,双眼直勾勾地望向我。孩子的皮肤是灰白色的,没有一丝光泽,双眼的黑睛巨大,没有眼白。而包裹着孩子的襁褓,竟然染着片片血迹,像是刚刚才弄上去的。 “这是……”我避开那婴儿的眼神,目瞪口呆地问。 “大人看不出吗?”她袖子再一挥,那个婴孩便不见了,“这只是幻觉。自从十年前被大人您吃了,我就再也没抱过孩子了。”她满脸遗憾地说,又用那种琢磨不透的眼神盯着我。 “吃了?!”肚子里瞬间感觉翻江倒海,我可不记得吃过什么女鬼之类的东西。 “您身体里有魔。”她轻轻地站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移动到了我的身边,对着我的耳朵,轻声地说:“您的魔,十年前把我吞噬了。不过我只是恰好被那个女人的怨念所吸引,真正的目标,应该并不是我。”她对我笑了笑,又绕到了我的另一边。“那时您还是个孩子呢,要是再小一些,说不定也被我抱走了。”说完这话,她发出了一阵低小但持续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在细声地哭泣。 十年前,也就是外公去世的那一年,我在梦中见过这个女人,当时的她背对着我,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没想到居然是被我吃掉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到这个地方来?” 听到我这么问,她提起垂放在胸前的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不是我让您来,而是您接受了我的请求,让我参与到了大人您的梦中。十年间,我日日夜夜都在期盼这一天,终于,现在的我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您的梦境,这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您需要我。”她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我能帮您把不动尊菩萨的塑像带走。” 听到她这么一说,我内心咯噔了一下,她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似乎知道我内心的疑问,接着说:“我在您身体里十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不过您得答应我,这之后,把我放出去。” “等等,”我的脑子被一堆奇怪的词汇充斥着,有些转不过弯。“你先把十年前的事情跟我说清楚。” “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她顿了顿,说:“我是千百年来死去产妇的怨念所化,披上羽毛就化作鸟,脱下羽毛便是现在这副模样。十年前,那个女人死于难产,极深的怨念把在长夜里行走着的我吸引了过来,想要抱走她的孩子,再勾走她已经离体的魂魄。不过,有人比我快了一步,她制造了那个您后来进入的梦境,我只是一不小心闯入罢了。当我第一眼看到您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个身份特殊的人,却不曾想过您身体里有魔,还吞噬了我和整个梦境。因我并没有反抗,您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没有把我消化掉,而是把我关在了这个梦境里。直到今天,我才有了重新来见您的机会。” 她说了这么一段话,我却依旧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不过梦境毕竟是梦境,我也并不在乎她说的话是不是事实,等天一亮我还是会回到现实中。只是这些奇怪的东西发生在我身上,让我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您那天不是还在电梯里面见到我吗?”她嘿嘿一笑,两片鲜红的嘴唇向上抽动了一下。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那次靠犀角香见到的黑影,居然是她。这下我不得不相信她说的话是有可信度的。 “放我走吧,我能帮到你的朋友。” “那你要我怎么做?” “到了那里,请您把您的左手心扎破,然后放在那尊雕像上,之后便不会有人看得到你所做的事情。当然,你还需要把它带在身边。” 她伸出苍白的手,在我的手心里放下一片羽毛。“拿着它,记住我的话,事成之后,还请您放了我。” 说完,我的头感到一阵眩晕,闪耀着的磷火再一次包围住了我。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依然躺在自己的床上,全身都被冷汗濡湿了。 我看了下桌边的手机,正巧凌晨三点。我抚了抚胸口,冷静了一下,全当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却突然感到手中有一丝异样。 我打开床头灯,摊开手一看,一片血红色的羽毛赫然躺在我的手心,就像是我手心里裂开的一道血痕。 第十四章 盗宝计划 梦境再怎么真实,毕竟也只是梦境。但假如梦境与现实开始交叉,就会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我把那根羽毛放在身边,带去了办公室。因为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这件事情,所以手头的工作根本没有心思去完成。就连我晚上在家做饭的时候,都想得出了神,一不小心就把手给弄破了。我胡乱包扎了几下,虽然是一个大口子,却感觉不到多大的疼痛,于是也就没有闲心去管它。这几天晚上,我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红衣服的怪女人,但那根血红色的羽毛,却始终提醒着我曾答应过的那个奇怪的约定。 “吴主编?吴主编?”面前的小王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使我从沉思中缓过神来。 “上次开会决定的文件我放您桌子上了,您签一下字,我过会儿来拿。”她笑吟吟地对我说,眼神落到了我左手的伤口上,夸张地皱了皱眉头:“主编,您这手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带您去看医生?” 我看了看昨晚拿餐巾纸包得乱糟糟的手,由于没有护理好,现在有一些往外渗血。 “没关系,小伤口。”我顺手又抽出一张餐巾纸,捂住了渗血的地方。小王的夸张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她真正关心的应该不是我的手。我回绝她后,她撇了撇嘴走出了办公室。 我望着桌子上的文件,是关于栏目细化规则的。由于前阵子异闻录反响异常的好,版面被扩增了,上头要求栏目要进行细化分类,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异闻录的分类安排,和各个细化栏目的负责人。无精打采地签完字后,我趴在桌子上审阅着新一期的投稿,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吴主编,签好了吗?”没多久,小王又回到了我的办公室。我点了点头,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递给她。 大概停顿了有五秒钟,小王依旧直直地站在我面前,并没有接过我手里的文件。她笑吟吟地看着我,似乎依旧等着我的回应。 我看她没反应,抬起头抖了抖拿着文件的手,意思是就在这里,你过来接一下。 “吴主编,文件呢?”她的表情虽然仍旧是微笑着的,但明显感觉得出有些疑问。 “就在这里啊,你过来拿一下。”我拿着文件的手往前伸了一点,她仍旧没有过来接。我顿时有一些不耐烦,抖动之余触碰到了手上的伤口,文件一下子散落在了地上。 小王见状,立马伏下身子一张一张慌乱地捡起来,我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赶紧起身帮忙。 “对不起,我刚刚就想让你过来拿的,一不小心没有拿稳。” “吴主编,你快坐下吧,你的手又流血了。”我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文件,已经染上了我的血迹。她整理了一下掉落在地上的纸张,许多页都被我的血沾染了。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手里的最后一张递给她。 她又一次像什么都看不见似的,忽略了我手中的纸,低头仍在寻找着。 “算了,还有一张找不到了。我重新去打印一份吧。”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有些气愤。 我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心想这丫头今天怎么眼神儿不大好。一边想着,我一边伸手摸着早上匆匆忙忙塞在口袋里的创口贴,准备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却不想又摸出了那片红色的羽毛。 鲜红欲滴的羽毛,在光线的照射下竟有些透明。对啊,那个红衣女人跟我说过,只要我带着这个羽毛,用左手去拿东西,其他人是看不见的。刚刚发生的事情,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我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不少,竟然有些想去文物修复中心拿走那尊塑像的冲动了。 我定了定神,打开电脑开始查找关于那个女人的资料。有一个词条非常接近,就是姑获鸟。 姑获鸟是中国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的妖怪,由死去产妇的执念所化,抱着小孩在长夜里行走,小孩啼哭的声音就化成了姑获鸟的叫声。她们专门偷走别人的小孩,能够吸取人的魂魄。披上羽毛,她们就会化作鸟;脱下羽毛,就是一个女人。除了面目极其丑陋和性格凶暴不符合我看到的之外,其他几乎全都一模一样。 看到这里,我哆嗦了一下,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妖怪竟然真的存在于现实生活中。我转而继续搜索关于那根羽毛的信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为什么姑获鸟的传说有记载,而关于她羽毛的内容没有呢?搜索完之后,我背靠在椅子上思考着这个问题。或许这是一个秘密吧,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姑获鸟。这么一想,脑袋就没那么疼了。 既然我有了那根神奇的羽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去把塑像带走!有了这个想法,我开始制订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 我先跟领导请了长假,说是为了异闻录去临近的城市寻找素材。因为我的业绩很好,领导想也没想就批了我的请求,看到我手上的伤口时,她还让我好好利用假期多休息休息。接着,我把手头的工作都交接给了小王。小王本身对上午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心里肯定认为我是在故意捉弄她让她出丑。但当我把临时主编的位置交给她之后,她马上又恢复了忠心耿耿的态度,又一次准备为我上刀山下火海了。 我计算了一下整个行动需要的时间,提前在手机上买好了回家乡的高铁票,把需要带回家的东西都整理打包好寄了出去,最后坐在了客厅里,把我的计划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秦初一。做完这一切,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种亡命天涯的即视感,这种人生第一次做大事的感觉竟然让我兴奋地有些颤抖。 一路上事情都十分顺利,地铁没有突发情况而停运,出租车也没有拒载我,似乎上天都在帮着我完成这个计划。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n大文物修复中心东大楼面前,深吸一口气之后刷了门禁卡进去了。 此时已经是学校的晚饭时间,东大楼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已经下班,保安见到我也是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我的心咯噔咯噔地跳着,仿佛马上就快要蹦出来了。 毕竟我下面要做的是一件坏事,心里难免有些担惊受怕。幸好人都走光了,没有谁注意到我的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我来到了三楼的储藏室,打开了那个存放着不动明王像的箱子。 还是跟上次来看时一样,不动明王像的衣襟缺了一个角,手里的罗索圈了两圈套在菩萨的手里。第一次亲手接触这尊冰冷的塑像,看着它面目狰狞的脸,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刚刚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劲儿一下子过去了不少,人整个就清醒了起来。为了避人耳目,我没有打开储藏室的大灯,而是靠着自己的手电在行动,这使我整个人都被房间的黑暗包围着。这种幽暗寂静的环境让我紧张不已,哆哆嗦嗦地捧着塑像,犹豫着要不要带走它。 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一道强烈的灯光,有人进来了!我忙抱起手中的塑像,低头躲避着那束强烈的光线。储藏室是那种图书馆式的结构,一排排储物格把整个房间分成了许多狭小的过道。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一个大格子下方,屏住呼吸祈祷着那人快点离开。 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几下就消失了,我转头偷偷地瞄了一眼背后的房间,灯光已经不见了,储藏室再一次恢复了黑暗。我舒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刚准备往前走,突然就被一声从角落里蹦出来的问话给堵了回去。 “吴主编,来了怎么不说一声。”伴随着这声音,一束强光打在了我的身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弄得有些睁不开眼。 完了,被发现了。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额头渗出了一些汗珠。我提醒自己不能慌乱,悄悄撕开贴在手上的创口贴,一把摁在了不动明王像上,转而继续看着眼前走来的这个人。黑暗中,我无法分辨他是谁,只能看到两片泛着白光的眼镜猫儿似的在黑暗中朝我移动过来。 “赵教授!”我惊呼。要是被这里的工作人员看到偷东西,那我肯定就要被扭送派出所了。想罢,我的左手不知是紧张还是坚定,更加牢牢地扣在明王像上。要相信姑获鸟的话,对方是看不见我手中的塑像的。我心里默念着。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打在我脸上的灯光,渐渐地移向我捧着塑像的左手,然后停在了那里。 “吴主编,你抱着那塑像,想干什么?”他问。 第十五章 姑获鸟的羽毛 被他这么一问,我顿时慌了神。我原本计划周密的行动都是基于对方不会看到我手中的东西这一基础上的,假如这都不存在了,我的计划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此时我的脑中在飞速地运转着,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羽毛,左手,血迹,塑像……羽毛!想到这里我赶紧伸手去摸放在右边口袋里的羽毛,什么都没有。我心一凉,整个人靠在储物格上,都有些站不稳了。 面前的赵教授缓缓走到一边,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屋子瞬间就变得无比明亮。他望着脸色煞白的我,脸上充满了玩味的笑容。 “吴主编,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吗?”他走到我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根熟悉的血红色羽毛。 额上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滴到了脖子里,凉凉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不停地咽着口水。 “姑获鸟的羽毛。吴主编,看来你也不是简单人。”他拿起手中的羽毛,照着灯光仔细地盯着它。 我抱住塑像的手一紧,难道眼前的这个人也知道姑获鸟羽毛的作用?见我不回答,他淡淡地笑了几下摇了摇头,便把手中的羽毛收了回去,反光的镜片下显现出一双苍老却炯炯有神的眼睛。 “羽翼之下,生者不可见。”他念念有词地说道,“不过吴主编,这样的结果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我下意识地问道。 “这只姑获鸟,一旦把羽毛交给你,说明她已经把自己的魂魄托付给了你,只有这样,才能发挥羽毛的功效。你是个特殊的人。”他这么说着,我却感到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梦中的红衣女子,不也是这么说的吗。这特殊,究竟特殊在哪里?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赵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放松点,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因为叶佳禾事先就跟他说过,无论我需要怎样的帮助,他都必须无条件的配合我。我一惊,没想到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我还傻傻地想自己单干呢。 既然危险解除了,我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赵教授从一旁的储物格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箱子,帮我把塑像装了进去。这个箱子是叶佳禾给我准备的,据说不管用什么工具检查照射都不会出问题。我在感叹了一下叶佳禾公司的高科技后,突然想到赵教授还没有把姑获鸟的羽毛还给我。 “赵教授,既然你知道我是在帮叶佳禾办事,那就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他笑了笑,似乎知道我会这么说,不慌不忙道:“还给你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叶佳禾为什么要这么帮着你?” 听完这话,我有些疑问。既然叶佳禾让他不遗余力地帮助我,那她就应该告诉赵教授这其中的缘由。现如今赵教授并不知道协助我的原因,就说明叶佳禾不是在拜托他,而是在命令他,他肯定有什么把柄落在叶佳禾的手里。这么一想,我心里有了一些把握,假如我把事情如实地说出来了,这老头有可能会反过来制约叶佳禾,到那时候也不见得他一定会保全我,我最后可能会落得个腹背受敌的境地。 “她为什么帮我,难道你不清楚吗?”我想了一下,反问道。听完这话,他的表情从轻蔑变成了疑惑,我能感觉到他内心情绪的变化。这招奏效了。 “毕竟我也是知道那件事情的,你别忘了。”我的表情虽然镇定,但内心早已翻云覆雨。是死是活先赌一把,不行再把事实说出来也不迟。 没想到我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竟然有了奇效,他的表情马上从疑惑变成了惊讶,直到最后定格在了恐惧上。他立马拿出放在口袋里的羽毛,不情愿地交给了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你既然知道真相,上次还能演得那么像,不愧是帮叶佳禾办事的。”说完,他离开了储藏室,让我走之后把门关好。 “东西用完尽早拿回来,我会尽量帮你拖时间的。”他留下了这句话。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身体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我抱着手里的小箱子走出了n大,打车一路直奔火车站。在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思考着刚才与赵教授的对话。 关于姑获鸟羽毛的传说,我没有在网上找到过一丁点痕迹,但他却似乎很是了解,连我不知道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想必他也不是普通人。另外,我随口威胁他的话,他竟然信以为真,那我胡诌的“那件事”必定是存在的,且威胁着他。赵教授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叶佳禾手里?我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了这件事情的漩涡中,并且越陷越深。 深吸一口气,我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着的景致,思绪飘飞。列车没过多久,已经驶入了c市境内,望着一幕幕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我不禁有些恍惚。上一次回家,是很久以前了吧。 提前回家这事,我还没有来得及跟爸妈讲,看到我出现在家门口,他们俩又是惊又是喜,忙把我迎了进去。上次说过,我和秦初一是发小,两家住的很近。但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爸妈在市区买了房子,我跟着他们搬了过来,留爷爷奶奶住在老屋。而秦初一一家在乡下有着大片的土地,依旧扎根在那里。 我妈见我手上有伤口,立马拿出家里的药箱,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帮我包扎了一遍。一边包扎,一边数落我的不小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说着说着,又扯到让我回家乡找工作这个事情上来,我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说自己才升职,还能拼呢。妈妈嗔怪了几句,也就随我了。虽然妈妈、舅舅和阿姨三人都是医生,但妈妈和阿姨已经不怎么上班了。我妈从三甲医院离职后去了社区医院,在那里从事老年人体检工作;而阿姨则彻底丢弃了老饭碗,忙着帮开网店的姐姐进货出货;只有我的舅舅,依然待在市重点医院,如今已经升任为科室主任了。 收拾好一切,我又给秦初一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事情都十分顺利,东西已经拿到了。跟下午一样,这小子依然没有回我的信息。我心想他应该还是在忙陆遥的事情吧,也就没给他打电话。泡了个热水澡后,我早早地便入眠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去秦初一家找他们。也许是一天高度紧张之后的疲惫,让我一下子陷入了沉沉的梦中。 …… “滋滋……” “滋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放在床上的手机给震醒了。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搜集,屏幕上显示的十点多立马把我的瞌睡虫全都打飞了。我紧张地看着手机,上面已经有好多个未接电话和信息,清一色都是秦初一发过来的。我赶紧下床洗漱,看到客厅里妈妈和爸爸已经穿戴整齐在等我了。 “恙恙,起来了啊。”看到我,妈妈满脸都是宠溺的表情,“看你工作累的,我都不忍心叫你起来。我已经跟爷爷奶奶说了,今天去他们家吃饭。” 我本想自己先赶去秦初一家,没想到今天一家人都要去乡下。我赶紧换好衣服,坐着爸妈的车到了乡下的老屋里。 c市是一个二三线小城市,正处于卯足了劲儿的发展阶段,在乡下还留有许多田地。这些田地大多承包给了专人运作,有很多都是机械化产业了。一路上,大片大片的田地映入我的眼帘,我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爷爷奶奶家就在乡下的小镇上,有着最原始淳朴的小吃街,是我小学放学的必经之路。到了家,我一时间忘记自己是回来干嘛的了,一直都跟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爷爷奶奶打招呼。两位老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我了,如见看我自己一个人在大城市立足了脚跟,都为我感到十分骄傲。许多小时候看着我长大的邻居也都来问候我们,我被这温馨的场景给感染了,全然忘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对了啊恙恙,小一已经在屋里等你很久了。”奶奶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跟小一看上去,还真是般配呐!” “说什么呢奶奶。”我道,“秦初一那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比你早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秦初一嚼着我奶奶做的红烧肉,贱贱地笑着:“吃不吃?” 第十六章 安眠药 我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找他,他却悠闲自得地在这里吃红烧肉。要不是街坊邻居都在,我保准上去打他了。 “陆遥呢?”我没好气地问。 “嗯,一切就绪,就等你了。”说着,他啃了一口碗里的红烧肉,言语不清地说。 听他说完这话,我出门把放在车后面的箱子拿了出来,跟爸妈打了个招呼就跟着跑去秦初一家了。 秦初一家距离爷爷奶奶家不远,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他家很大,一连几户都是。我抱着大盒子哼哧哼哧地跟在秦初一的后面,秦阿姨看到后立马责怪起秦初一来。 “你个死小子,怎么不帮恙恙拿东西!”说着,秦阿姨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记。 吃痛的秦初一没敢回嘴,转而低头轻声对我说:“我怎么觉得你跟我妈越来越像了。” 我没理他,跟秦阿姨和秦叔叔打完招呼后,径直赶往秦三友住的屋子。秦家用来自己居住的屋子总共有三间。前面的一间欧式别墅样式的房子是秦初一父母自己居住的,秦三友的屋子稍小,在他们后面;两间屋子边上还有一间在建,是属于秦初一的。他曾经说过要把自己的房子建成《权力的游戏》中临冬城的样子,我不禁为建筑工人捏把汗。 还没进门,秦三友的屋子里就传来阵阵烧焦的气味,我皱了皱眉头,还是踏了进去。这间房子的设计借鉴了四合院的理念,四面的房间围城了一个院子,彼此之间由走廊相连,建造的材料也基本都是木质的,十分古朴典雅。我刚进门,就看到秦三友站在院子里,往地上撒着什么东西,看到我进门,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笑眯眯地看着我和秦初一。 “哟,孙媳妇儿来了!”从小到大老爷子都这么称呼我,我都习惯了。 秦三友虽然年近八十,身体却十分硬朗。不像其他老年人,秦三友头发乌黑,背面看上去跟年轻小伙子没什么两样,而且特别喜欢穿运动休闲装,这跟传统意义上的风水先生完全不同。要不是事先知道他在家,我这眼神说不定会把他认成陆遥。 “秦爷爷,你这是在干嘛呢?”我问。 他对着我笑了笑,让我往地上看。只见朝北的正房门口撒了许多黑色的灰,这些灰之上,又分别在正北、正东和正西方位压上了一块石头。空气中微微吹来的清风打着地上的黑灰,有一些已经被扬起了。秦三友让我和秦初一走到正房里面,然后把手上最后的黑灰撒完。此时,整个正房门口形成了半个由黑灰组成的圆,我们就在这个圆里面。 我戳了戳秦初一问他这是在干嘛,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反正爷爷他做事情总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秦三友也跟着我们进了屋子。他告诉我们,那些黑色的灰是符咒燃尽后留下的,而那三块石头,是在院子的正北、正东和正西面捡的。有了这三块石头和那些黑灰组成的圆,就可以防止外面的人看到或者打扰里面的人,同时也可以防止里面的东西往外面跑。简单地说,就是一种结界。说罢,他领着我们往陆遥所在的房间走去。 陆遥所在的房间放着一张双人床和几排衣柜,窗户边立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桌。书桌前,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背对着我们,似乎是在看着窗外的景致。听到我们进门的声音,他缓缓地转动轮椅,朝我们转过身来。我顿时被眼前的的景象给吓到了。原本高大强壮的陆遥,此时病怏怏地坐在那个轮椅上,身体各处无不显示出衰败的气息来。看到我们进来,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瘦削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坐在轮椅上的四肢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姿态,跟秦初一当时传给我的图片十分相像,就像有一根绳子在捆着他,而现在这根看不见的绳子,勒得更加紧了。我立即跑进屋子,赶忙问他这是怎么了。 “他身体里的力量,快被消耗完了。”秦三友走进来,看着他说,“一开始小一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以为只是被孤魂野鬼缠身那种小事,不是什么大问题。结果这孩子一来,我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孩子刚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察到他的体内有一股邪气。但这股邪气紧收在一起,非但没有向外泛溢,反而像被什么东西给屏蔽住了。后来我才发现,另外一股非同寻常的正气也在发挥着作用。这正气束缚了邪气,使它不得宣泄。这两股力量相互抗争的结果,就是消耗了陆遥自身的能量,所以他在日复一日地衰败下去。” 听完这话,我和秦初一面面相觑。这几天陆遥都待在他爷爷这里,他也没有见过几面,现在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也跟我一样,甚是惊讶。 “秦爷爷你能不能帮他?”我着急地问。 秦三友听到这话,摇了摇头,有些力不从心地说:“这两股力量交争的过程中,形成了一种稳定的状态,假如我轻易打破这种平衡强加干涉,我怕到时候出问题,反倒要了这孩子的命。” “那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听到陆遥有生命危险,而且秦爷爷还不能帮他,我瞬间感觉快要绝望了。 “那就看你带来的东西,有没有用了。”说罢,秦三友接过我手里的盒子,拿出了不动明王像。谁知刚一拿出来,那座塑像就开始不停地抖动,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看到这个情况,秦三友的表情突然变得活跃起来,看来东西我是找对了。不过下面该怎么做,我还是一头雾水。这系铃人是在了,但是他该怎么解呢? “孙媳妇儿,你听着。”突然,秦三友一脸严肃地看向我,抓住了我的肩膀,“小一跟我讲过那些梦境,你虽然不清楚那些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你身上,但是记住,万事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你要相信你自己。” 我被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还没反应过来,秦三友就转过身,从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有两粒白色的药片,随着瓶身的晃动发出叮铃叮铃清脆的撞击声。我疑惑地看着这两粒药片,想起了秦初一跟我讲过关于怪鸟蛋的故事。秦三友不会又是拿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做成了两个白色的小药片吧。 我接过秦三友递过来的瓶子,突然感觉极其地眼熟,这不是外公的瓶子吗?我的外公当年做医生的时候,为了使病人拿药方便,自己上别的地方买了好些透明的小瓶子。这些小瓶子初看和其他玻璃瓶没有区别,但是细看就会发现上面刻有一行小小的字,用手摸就能摸得出来。上面的字是药品的服用方法,一天一次就是1.1,这样不管是眼神好的还是眼神不好的病人,一摸就能知道这药该怎么吃。当然,这个瓶子底下还刻有一个“徐”字,用来跟其他药瓶区别。 此时,我手里摸着的就是那一个“徐”字。秦三友手里有外公的药瓶并不奇怪,但是在这个时候拿药瓶出来,我就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了。难道外公跟这个事情也有关系? “孙媳妇儿,等下你就和陆遥一人一粒把药吃下去。”秦三友道。 我捏着手里的瓶子,不放心地问道:“这是什么药?” 秦三友嘿嘿笑了一下,说了三个字。 “安眠药。” 第十七章 雪 寒色孤村幕,悲风四野闻。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洪升 **** 安眠药?为什么要吃安眠药?本来就已经浆糊似的脑袋,这下又转不动了。 “你的外公已经不在了,你的能力我还不敢确定,现在只能靠安眠药来造梦了。”秦三友道,“跟前几次一样,去陆遥的梦里,把邪气的源头驱散掉。” 假如说前几次出现的梦境只是我歪打正着的意外,那这一次就是我自己主动找上门了。不过我还是没有听懂秦三友的话,似乎这话背后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容我再多想了。我拿起桌上装着水的杯子,就着药片吞了下去。 “等一下!”我刚准备咽下去,秦初一突然大叫了一声,对着他爷爷说,“小恙就这样过去,会有危险吗?” “放心,实在不行,我会把她喊回来的,相信她。”秦三友说完,对我点了点头。 一定要相信自己。不管了,吞!我大嘴一张,药片顺着我的喉咙进入我的体内。紧接着,同样吃了药的陆遥和我一起躺在那张双人床上。秦爷爷把不动明王像放在我的左手,我的右手则拿着姑获鸟的羽毛,之后,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睡意侵袭全身。 …… 好冷。为什么这么冷。 有一片冰凉的东西掉落在我的脸上。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一滴湿冷的水沾湿了我的手指,接着又是一片,接着又是一片。我睁开眼,漫天飘飞的雪花正洋洋洒洒地从天空上飘落下来,而我正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脑袋枕在一块鞋盒大小,但外形酷似饭团的石头上。 我赶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渣,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观察着这个新的梦境。在漫天飞雪的映衬下,天地间都显得一片煞白,白得过于耀眼。远处有连绵的山脉,都被雪给覆盖住了。从我这个方向看去,似乎都有些雾蒙蒙的,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天上的云层也和地上的积雪一般,厚厚地堆积在一起,连绵成一片,让人无法判断现在究竟是几点。四周更是静的出奇,时间仿佛都静止在了这一刻。 持续的寒冷让我情不自禁哆嗦起来,这才发现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原来刚刚进了屋子之后,我就把外面的大衣放在正房的椅子上了,没想到陆遥的梦境居然这么冷,早知道这样我就穿着大衣进来了。我双手环抱住自己,不停地抖动着,转向四周查看着有没有避寒的地方,手里原本拿着的塑像和羽毛也都不见了。 我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一脚一脚地踏在雪地上。这雪似乎是刚刚堆积起来的,踩上去松松软软,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虽然如此,我身上感受到的寒冷依旧没有减轻,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满眼的雪白一片初看有一种唯美的感觉,但时间久了,整个人就愈加疲惫起来。特别是我的眼睛,就跟瞎了一样,看什么都是白花花的。 “啊呀!”大概走了十几二十分钟,眼睛昏花加上脚步太快,我被一个东西绊了个狗吃屎,整个人重重地趴在了雪地里。手撑着地,我慢慢地站起来,才要迈开脚步,却发现自己的脚踝好像扭到了。脚踝扭到了应该先冷敷还是热敷来着?我脑袋里回想起妈妈曾经跟我讲的急救知识,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了。我瘸着腿坐在了那块绊倒我的石头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把雪就往脚踝上敷。冰冷的触感一时间让我的脚陷入了麻木之中,痛感也消失了不少。 敷着敷着,我瞬间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倏地站起身低头看了看。刚刚坐上去的那块石头,不就是我刚到这里时枕在脑后的那一块吗?我回头看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脚印,好多都已经被刚刚落下的细雪给掩埋了,无从判断我行走的轨迹。 这是为什么?我疑惑地盯着脚边的石头。鞋盒大小,外形酷似饭团,根本就是同一块。就算这个石头不是刚才得那一块,那未免也太像了一点吧。不过这毕竟是梦境,不会跟现实世界一样跟你讲道理。我安慰自己道,相信自己。这么一想,也就轻松多了,再一次坐了下来。 休息了一会儿,我的眼光蓦地被自己刚刚摔倒时,绊倒的小坑产生了兴趣。我蹲下来,看着这个巴掌大的小坑,突然非常有欲望想往下挖,手情不自禁地开始刨了起来。松软的雪地就像夏日里吃的绵绵冰,轻轻松松地就挖开了十厘米厚。我顿时吃了一惊,这里的雪究竟是下了多久,现在还没有见到地下的土壤。 底下的雪层积在一起,比较结实,我挖得有些费力,两只手冻得像两根胡萝卜。就在我快要放弃继续挖掘的时候,突然看到地底下有一个红红的东西,鲜亮鲜亮,在四周白雪的对比下,就好像大地裂开的一道口子,在向外流着血。 也许是我看了太久的白色,突然的一抹鲜红让我感觉分外的刺眼。我愣了大概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那不是血,是固体,不是流动着的。缓过来之后,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哈了哈气,准备继续向下扒。 还没下手,额前飘飞着的雪花突然不见了,肩膀上也不再有细小的雪花飘上来。正当我纳闷的时候,我的肩膀被什么东西猛地拍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我忍着疼,踉跄着往前跑了好几步,还没敢回头看,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北方口音从背后响起。 “吴小姐,是我啊。” 高高壮壮,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灰色羽绒服的陆遥,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正站在我身后惊讶地看着我。 一看是他,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盯着他的脸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头发短短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因为寒冷被冻得有些发红,整个人看上去丝毫没有之前我所见到的那种萎靡感,倒是跟我第一次与他相见时的状态十分相像。 他被我直直地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全身道:“怎么了,我有哪里不对劲儿吗?” “没有,”我移开了目光,“你好得很,比之前好太多了。” 听到我这么说,他显得有些高兴,冲我笑了笑:“没事就好,那我们快走吧,这儿冷。” “去哪?”我问。 “我家。” 他看着我单薄的毛衣,想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我穿,我制止了他:“你快穿着,你身体不好。” 我这么一说,他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有愣住了,停下了正在拉拉链的手,转而扣住了我的肩膀,往他身上靠了靠:“那吴小姐,你靠紧点儿我吧,你穿的太少了。” 他一手拉过我的右臂,绕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扣住我的肩膀,我则替他举着伞,整个人像小鸡似的被他包围着,一瘸一拐地往前面走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远远看去隐隐约约坐落了一间木质小屋。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对了陆遥,你之前不是说过,你的梦境是漆黑一片看不真切嘛,怎么现在突然变成了茫茫的冰天雪地?” 我刚说完,抱着我的陆遥突然停下了脚步。 第十八章 藤蔓 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郑重地说:“吴小姐,这事回家再跟你解释,我们再不快一点就来不及了。” 我刚想问什么来不及了,但是看他紧张的表情,也就没敢多问。 我们一瘸一拐地来到那座低矮的木屋前,陆遥熟练地在屋子的锁芯里倒腾了几下,门就开了,屋子里明显比外面暖和多了。木屋里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桌和一把椅子。门的对面,有一扇窗户,紧紧地关闭着,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开过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整个木屋只有二十几平方,放了一些东西后就有些拥挤了。陆遥示意我坐在床上,自己拉过放在桌边的椅子,脱下我的鞋子帮我揉着脚踝。 “问题不大,稍加休息就好了。”说完,他帮我把鞋子穿上。 我看着这狭小的木屋,心里满是疑问,不禁说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我这么问,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吴小姐,你现在看到的我,是现实中那个我残存的意念。现实中的那个我,应该已经不堪入目了吧。” “自从博物馆那件事情之后,这个梦境就产生了。你所认识的那个陆遥,被分成了两个体,一个实体,就是现实中的我;一个意念体,就是现在的我。我的实体跟你讲过,梦境是一片黑暗看不真切,确实如此。你现在看到的皑皑白雪,只是其中一部分,到了一定的时候,你就会看到另一个黑暗的世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你要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千万不能打开这扇门。”说罢,陆遥指了指木屋的门。这门看上去似乎经历过不少的撞击,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黑暗的世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开门?”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外面的天空骤然开始变暗,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般,阵阵黑云压了下来。看到这个场景,陆遥赶紧把桌子和椅子都紧紧地抵在门后,自己则从墙角的拿出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紧张地看着窗外。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吸引住了,好奇地跟了过去。他示意我不要出声,不论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喊出来。 天地间渐渐变得一片漆黑,持续飘飞着的雪也逐渐停止了,周围依旧静得出奇。我用手指擦去玻璃上的一小块雾气,瞪大双眼看着窗外的景象。在这种坏境下,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就像是在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吵醒外边沉睡的野兽一般。 “来了。”陆遥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天地间应声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 沙沙……沙沙…… 这种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皮肤在雪地上摩擦而产生的,夹带着雪地的寒冷,直透人心。 这沙沙声越来越接近木屋,听起来就像搁着头发在挠头皮,我的鸡皮疙瘩立即起了一身。紧接着又出现了无数沙沙声,似乎都围绕在木屋边上。此起彼伏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我的耳朵就像是受到了凌迟,持续地发出嗡鸣声。 就在我皱着眉头堵住耳朵想摆脱掉这声音时,一张空洞的人脸猛地贴在了我所在的那块玻璃上,刚好跟我四目相对。他的脸煞白,眼睛又黑又圆,超出了正常人的尺寸,嘴巴不自然地向外大张着,就像在惊声尖叫,但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和嘴巴里同时流出了黑色的液体,划过惨白的脸庞,留下一道墨渍样的痕迹。这猝不及防地恐怖景象让我不禁想要喊出声,幸好陆遥及时在我背后捂住了我的嘴巴,我才冷静下来。 “害怕就不要看了,闭着眼睛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听完这话,我颤抖着闭上了眼睛,沙沙声没多久就消失了。放松下来的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持续不断地强烈心跳让我感觉有些窒息。 “嘭!” 嘭! 还没等我缓过劲儿来,突然一声重重的撞击声打在了木屋的门上,吃力的木门被撞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我似乎都能感觉到木质纤维断裂所发出来的撕裂声。我整个人都感觉快被这撞击声震下床来。一下又一下沉重的撞击让木门似乎有些吃不消,就快要被撞开了。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陆遥手里的木棍也握得更紧了。 不知为何,撞击木门的声音再一次中断,转而又出现了沙沙的响动,围绕在屋子外边的怪物似乎在移动着。紧接着,整个木屋从上到下都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声,嘭!嘭!嘭!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快要倒塌了。我在心里不停默念着要相信自己要相信自己,一面紧紧地抓住背后陆遥伸过来的手,蜷缩成一团。积在屋子上的灰尘被震得抖落下来,霎时间屋子里弥漫起一股难闻的味道。 撞击声和沙沙的响动持续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在这一个多小时里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晕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地间已经恢复了一片雪白,一片一片晶莹的雪花再一次从灰白色的天空中飘落下来。比起夜晚的那种叫景象,现在的雪景简直就是天堂。 一旁的陆遥看到我醒了过来,终于抽出手伸了个懒腰。我这才发现他灰色的羽绒服披在了我的身上,为了让我感到暖和一些,一直都保持着环抱住我的姿势,现在终于能放松下手臂了。我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看着只穿着薄薄牛仔衬衣的他,把羽绒服递了过去。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抓起床上的床单,披在了自己身上。这样的环境下我不知道他如何生存下去的,一个人在这里肯定很孤单吧。 “外边的那些东西,你也都看到了吧。”他蹲下身子,把鞋带系紧了些。“那些东西似人似鬼,一到黑暗时刻,就会朝着木屋涌过来,他们的目标就是我。现在看来,他们应该也发现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肯定不是想进来跟我们唠嗑。” 我看着他穿戴整齐,似乎是要出门。“你要去哪儿?”我问。 “一直躲在这里总不是办法,何况每一次这样的攻击之后,木屋的面积都会缩小一些,我怕最后我们俩都会死在这些鬼怪手里。”说着,他往窗外看了看,确定了一下安全性,“白天我一直在四周寻找突破的办法,你看到远处有一座山是吧,我们要到山的那边去,那边应该没有鬼怪。” 他说完,就要出门。我赶紧跟了上去,表示要跟他一起出去看看。他一开始不同意,但同样担心我一个人在木屋里会不会出事情,就允许我跟他一同出去了。 我们俩撑着一把伞,往远处山的方向行走着。一路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皑皑的白雪和零星的石头。陆遥每走几步就丢下一块石头,每丢下一块就观察一下前一块的方位,确定自己走的是直线。他说我之所以被同一块石头绊倒,是因为这里大片的白色让我产生了视觉偏差,不知不觉就走成了一个圆,所以绕到了原地。 走了一会儿,我感觉远处的雪山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突然,陆遥一把抓住了还在前行中的我,示意我停下,我这才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深沟,如果不是他提醒我,我就踩下去了。深沟直直地横在我们面前,两头都看不到边。与其说是深沟,不如说是悬崖,因为脚边滚落下去的雪渣,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直直地坠入了崖底。悬崖下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霭,就是这雾霭让我分不清是在陆地还是空中,差点掉落下去。天生怕高的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就是这里。只要想办法跨过去,咱们就有救了。”说完,他蹲了下去,在悬崖边摸索着什么。 “这条沟壑这么宽,我们怎么过去?”这样的宽度直接跳过去肯定是不行的,除非用绳子之类的东西做一条索道,才有可能过去。 “用这个。”说着,陆遥伸手抓出一条东西,我凑近一看,竟然是一条小臂粗细的藤蔓。藤蔓呈现出黑绿色,不太像是冬天里存在的植物。“这些藤蔓很粗,只要把它们弄下来编成绳索,相信我们可以过得去。”说罢,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柴刀,用力往藤蔓上劈下去。 不知道是柴刀不够锋利,还是藤蔓太过坚硬,无论陆遥多么用力,他始终无法砍下那根藤蔓。我看他吃力的样子,跑上前去准备帮他。 “让我试试。”说罢,我接过陆遥手里的柴刀,砍向那根藤蔓。到了悬崖边,我恐高的感觉愈发强烈,我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去摸那个蔓枝。那些蔓枝像锁链一般,缠绕在崖壁上,成片都是。我刚想下手,却不曾想那根蔓枝突然像活过来似的窜了起来,缠绕在了我的手臂上,把我往悬崖下拖拽。恍惚间,那根粗黑的蔓枝似乎变成了一条黑蟒,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鳞片在我手臂上滑动的感觉。 陆遥见状立即从背后抓住了我,抵挡住了藤蔓的拉力,我们就这样跟那蔓枝僵持住了。我伸出另一只手拿过柴刀,狠命砍了下去。柴刀刚一碰到它,那蛇一般的藤条啪地一下就断了,在雪地上扭动了几下就僵住了,瞬间失去了活力。 蛇一般都是有灵性的,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一种不祥的感觉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但陆遥却丝毫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为我能砍下这些藤蔓感到十分高兴。我勉强砍了一条之后,便说想回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心乱如麻,刚刚砍下枝蔓的情景历历在目,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身旁的陆遥看着我砍下的藤蔓,似乎异常的高兴,并没有发现我的愁容满面,我甚至感觉他带我去悬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去砍那些藤蔓。 “我们快走吧,过一会儿黑暗又要来临了。”他看着手里的蔓枝,嘴角微微有些上扬,兀自加快了脚步。 第十九章 红布 跟上次相同,我们回到木屋后不久,黑暗再一次降临在这片大地上。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我显然镇定了许多,跟陆遥一起蹲守在了窗户边,等待那些怪物的出现。 沙沙……沙沙…… 屋外不安分的摩擦声骤然响动起来,一大群似人似鬼的东西渐渐出现在屋子的周围,向着我们所在的方向不断靠近。这次,我装着胆子贴近窗户,小心地窥伺着周围的动静,凝神屏息等待这个时刻的消失。 透过玻璃看,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完全一片漆黑。时有时无的闪电骤然间会照亮天地间,这时,能清晰地看到一大群鬼怪恐怖的身影。他们中有的依然保留着人的外表,但肢体不是有些残缺就是有些畸形,他们表情痛苦地在雪地上拖拽自己的病肢残体,墨水一般的液体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出,浸透了苍茫的雪地;有些根本就没有基本的人形,时而显现时而消失,在闪电的照耀下獠牙犄角的阴影都映照在雪地上。还有一些就是我上一次见过的表情空洞的怪物,依旧瞪着超出常人尺寸的眼睛,不自然地大张着嘴巴,仿佛在惊声尖叫。 虽然这些个鬼怪形态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赤身裸体,没有遮蔽。那些怪物的表情看来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准确的说,实在渴求着什么。有可能怪物天生就是这样吧,本来我也就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我心想。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我仍然感觉有些诡异,又是好奇又是恐惧地观察着拖地而行的怪物们。 猛地,我不知道是出现幻听还是确实有那种声音,我感觉那大张着嘴巴的怪兽,真的发出了惨烈的叫声,越是仔细去听,越是真切。他那巨大的嘴巴就像是一个漩涡,我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要被他吸进去了。 吴恙……吴恙…… 什么!那声音为什么在我听来是在叫喊着我的名字!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听着,最后竟然觉得外面那个怪物在召唤我,他在与我对话!我情不自禁站起身来,整个人趴倒在窗户玻璃上,想要更加清楚地去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吴小姐!快趴下来!”一旁的陆遥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赶忙对我喊道。他这一喊,就像兴奋剂一般,让屋外面的鬼怪们加大了对木屋的冲击力度,整个屋子在撞击之中摇摇欲坠,脆弱得不堪一击。 此时,我全身都趴在了窗户上,耳朵更是紧紧地靠着玻璃,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的妖怪,与他空洞无比的黑眼睛四目相对。他在呼唤我,我要过去,我要出去! 这么想着,我竟然开始拖拽抵住木门的桌子和椅子,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出去。陆遥见状,立马走过来拉住了我,使劲地摇了摇我的身体。“吴小姐!你在干什么!” 在他不停地晃动下,我似乎清醒了过来。我指着门外的怪物说:“陆遥,那个妖怪,张着巨大嘴巴的妖怪,他在喊我!他知道我的名字!他在召唤我” “吴小姐,你仔细听着,他根本没有在叫你的名字,你冷静点!你仔细听!”听到他这么说,我再一次闭上眼睛仔细地听,确实没有再听到同样的叫喊声了,只有沙沙的摩擦声和撞击木屋的巨大响动。 “那些妖怪有特殊的能力,会让你产生幻觉,所以一开始我才跟你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走出这间屋子。” 渐渐地,我冷静了下来,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庆幸有陆遥在,我才没有贸然跑出去,不然连自己是怎么死的我都不会清楚。为了不让自己再受到干扰,我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努力让自己睡过去。果然,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 身旁的陆遥早已穿戴整齐,拿着柴刀站在门口,准备出门砍藤蔓。由于昨天出门受了风寒,再加上昨晚精神极度紧张,我禁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陆遥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对我皱了皱眉头。 “今天你在这休息吧,我自己出去砍藤蔓。”他说完这话时,我竟然有些窃喜,不知是身体实在不行还是砍伐藤蔓让我心里发慌。最终,我留在了木屋。 “我会在黑暗之前回来的,你一个人要小心。”说完,他指了指墙角的那根木棍,告诉我关键时刻就拿它防身,然后便离开了木屋。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步一步渐渐消失在了飘飘扬扬的细雪之中,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 卷着被子睡了不知多久,睁开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越来越烫了,身上也愈发地感到寒冷。望向窗外,陆遥的身影还没有出现,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是想着我再这样烧下去不是个办法。 看着漫天白雪,我突然想到出去外面收集一些雪回来,敷在自己的额头,这样的物理降温下兴许我的烧会退一些。于是,我把屋子里能裹得东西都裹上,吃力地打开了木门。由于木屋的门不是用钥匙打开的,我怕自己关上后就开不开了,便用墙角的木棍抵在门缝里,自己出门刨雪。 屋外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接连不断的雪花从天空中持续地下落下来,但雪地依旧是我才来时那样,厚度没有丝毫的增加。我顶着发着烧的脑子,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这些问题,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着。我本想直接在木屋门口刨雪,但害怕那样改变了木屋的稳定性,毕竟它现在是我唯一的庇护所,我只能往前多走一些。 走了差不多十几米开外,我停了下来,蹲下身子刨着地上的雪花。表层的雪很松散,根本不能聚集起来,只能不停地往下刨。持续地用力与寒冷让我整个人更加昏沉,刨着刨着,我的手突然触及到了什么东西。 红色!鲜亮的红色!我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之后,伸手去触摸了一下那抹红,原来是一块布料。这熟悉的红色跟我在饭团似的石头边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想把布料从雪地里抽出来,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拉不出来,这雪层下面的布料,应该是一大块都被压在了底下。好奇心促使我继续发掘着这块红布,渐渐地,整块红色的布料就显现在我的面前,与其一起从雪地里出土的,还有其他更多的布料,灰色,黑色……等等,这些东西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眼熟?我突然感到一丝惊恐,手里的动作开始加快了起来。 这……这是一个人!那抹红色的布料系在那人的腰间,像个腰带似的。灰色的是那人的上衣,黑色的布料是那人的裤子,然后……我怀着巨大的恐惧,哆嗦着刨去那人脸上的积雪,顿时,我的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击穿一般,呆坐在了原地。 那个躺在雪地里的人,正是陆遥。 第二十章 两个陆遥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感到一阵眩晕,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陆遥!陆遥!”我一边拍着他的脸,一边奋力扫去他身上的积雪。“你醒醒!你怎么了!”他脸色发青,嘴唇紫暗,全身都冰凉刺骨,整个人僵硬地躺在雪地里,几乎与雪地融为了一体。我哆嗦着把手伸到他的脖子处,按在了他的劲动脉上,一直保持了一分钟,丝毫没有波动。我不相信自己的手指,认为触感一定是因为太冷而感觉不到,又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仔细地听,也没有心跳声。不可能!我再一次摸了摸他的脉搏,依然没有跳动。 陆遥死了。我的脑海中显现出这四个字。我不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是他的意识体死去了,还是他整个人都跟着死去,无论其中任何一个,我都是无法接受的。我抚摸着这具冰冷的尸体,就在刚才,他还在我身边,他还用他的双手抱紧我,温暖着我的身体,而现在,他却静静地躺在雪地里,紧闭双眼,好像整个世界都跟他没有关系。 我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我失败了,为什么,明明说过要相信自己的啊!泪水划过脸颊,顿时变成一道道冰冷的泪渍,附在我干燥的皮肤上。我不能让他就这样躺在雪地里,不久黑暗就要来临了,那些鬼怪一定会吞噬他的身体,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木屋去。 这样想着,我胡乱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两手疯狂地刨去他身边的积雪,硬生生拖拽他僵硬的尸体,往木屋的方向艰难地行走着。尸体在雪地上不断地摩擦,发出熟悉而又毛骨悚然的沙沙声。我的内心又是恐惧又是悲伤,颤抖着打开了木屋的门,把陆遥放在了屋子的一角。 接下开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人该怎么面对黑暗的那一刻。我呆坐在木屋的床上,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毫无头绪。我盯着面前的那具冰冷的尸体,多希望他现在就醒过来,多希望他还能用东北腔喊我一句吴小姐。这样想着,不争气的我再一次留下了眼泪。 梦境终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去悲伤,窗外的天色又开始变暗。生存下去的意念提醒着我,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要努力去寻找邪恶的源头。我走到门口,学着陆遥的样子,把桌子椅子统统抵在了门上,拿起了墙角的木棍。我记得陆遥出门的时候带走了那把柴刀,于是在他尸体上仔仔细细找了一边,硬是没有找着。或许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吧,我想。 黑暗逐渐统治了天地间,远处不断开始冒出零星的沙沙声。由于木屋里只剩我一个人,黑暗中的我变得格外紧张,一会儿看着门,一会儿看着窗,时刻担心那些鬼怪会夺门而入。沙沙声逐渐向木屋靠近,窗外闪电照耀下的雪地里,一大群身姿怪异的动物向木屋的方向进发着。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缩在了木屋的一角,一动都不敢动。 突然,那些恐怖的沙沙声中,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明显不像是那些鬼怪所发出的,更像是有什么人在往木屋的方向跑。那声音越来越接近,最后在门前停止了,紧接着,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我被这声音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手里的木棍握得更紧了,同时,心里有些疑问。难道这梦境里,除了我和陆遥,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吗? “吴小姐!”那门口的人突然喊了起来,“吴小姐!是我啊!” 这声音,难道是……我惊恐地盯着门的方向,不知不觉就站起来往门口走去。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屋子一瞬间被照得无比通亮,房间一角陆遥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我似乎又听到了他对我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开门。想到这里,我回到了角落,继续等待着黑暗的离去。 屋外的人看我没有开门的意思,便停止了敲门,转而急促地来到窗户口,使劲地拍打着窗户。“吴小姐!吴恙!是我啊!快开门!” 那人的身影映照在玻璃上,显得那么得熟悉。短发,棱角分明的脸,高大的身躯,连声音都略带着北方的味道。他真的是陆遥吗?我开始不断地怀疑我自己,同时又把目光投在屋角的尸体上。他冰冷的脸庞依旧没有改变,闪电的光芒下,那张惨白发青的脸庞突然让我感觉有些陌生和恐惧,似乎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变成那种眼神空洞的鬼怪。陆遥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再活过来,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我在心里不断地默念,把眼睛瞥向另外一边,希望这种痛苦的折磨快点过去。 “吴小姐!快开门啊!要来不及了!”屋外的那人依旧不停地拍打着窗户。远处那些行尸走肉的怪物似乎被他给吸引过去了,都开始往他所在的方向聚集。 怪物渐渐地把他围到了屋子边,他见我不开门,只能用手里的柴刀不停地劈砍着那些妖怪,房间外开始传来劈砍肉体的阵阵声响,沉闷而艰涩,每一声都透漏着血腥味。但寡不敌众,那人渐渐地就被怪物的身影淹没了。 “吴小姐!救我!”怪物堆中,那人扯着嗓子痛苦地呼喊着,“求你了!快救我!” 这撕心裂肺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我情不自禁再一次望向角落里陆遥的尸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才是假的。 “吴恙——!”终于,在他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之后,我不顾一切地打开了木屋的门,拿着木棍冲了出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与力量,我发疯似的地从怪物之中把陆遥拉了出来,手中的木棍不停地挥舞着,终于把他拖到了屋子里。 等我再一次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把门都关好了,那个被我救进来的陆遥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奄奄一息。 “吴小姐……”他有气无力地呼喊着我,我赶忙走到床前,拉住他的手。 “谢谢你……”说完,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接着,黑暗褪去了,我们再一次迎来了白日的漫天飞雪。 我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望向屋角的一侧,空空如也的角落突然让我内心一惊,尸体呢?刚才我一直惶恐不安地盯着眼前刚刚进门的陆遥,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具角落里的尸体。难道在我开门的那一瞬间,尸体自己跑出去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单人床上的陆遥渐渐恢复了神智,吃力地睁开了双眼。“吴小姐,刚才你为什么不开门?” “因为……因为我发现了你的尸体。”我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几个字,同时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什么!”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可能!我早上出去后,没有把握好时间,一不小心黑暗就来临了,于是我加快脚步往回跑,没想到你非但没有开门,还把我当成了鬼怪。” 听到他这么说,我感到十分愧疚,但与此同时,我又有些怀疑。虽然这个陆遥说的话完全符合实际,但我从雪地里的扒出来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我的疑问,陆遥没有作答,只是让我不要多想,这里有些事情是不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进行的。我点了点头,装作听懂了的样子,同时让他好好休息,砍藤蔓的事情就让我去做吧。 我要再去一次尸体挖出来的地方。我对自己说。 第二十一章 融合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虚弱的陆遥对着我喊道。“你没有经验,万一掌握不好时间就麻烦了。” “我会把握好时间的,你放心。”说完,我脱下他身上的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给他盖好被子后,头也不回地出发了。陆遥在我身后扯着嗓子喊着不要去不要去,但我装作没听见,一路小跑出了木屋。 经过昨晚的事件,他的身体虚弱到已无力追上我,只能乖乖躺在床上看着我远去。跑出门一段距离之后,我停下来喘了一会儿气。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但身体依然没多大的劲儿。回头望了望白茫茫的雪地,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跑出去挺远一段距离了,并且对于昨天挖出尸体的具体地点也不大记得。我一边责怪自己昨天太匆忙没有做记号,一边不停地转着头在雪地里搜索着可以的地点。 雪地白花花的一片,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样的。我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场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那我就择地不如撞地,随便开挖吧。想到这儿,我身上莫名有了一股干劲儿,蹲下身一股脑儿地开始刨雪。 很快,松软的雪层被我掀开,露出厚一些的冰层。我刚想拿柴刀出来劈开冰层,才发现自己刚才忙着跑出来而忘了拿。算了,用手吧。我搓了搓手,使出浑身的劲儿,一点一点在雪冰里抠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暗时刻随时都有可能到来,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让人胆寒的事情。所以我一边刨着,一边又在担心时间会不会过去太多,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效率却出奇的高。终于,雪冰那一层已经被我剥去,但并没有发现昨天挖出来的尸体。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前冒出的汗水,有可能昨天的事情真的只是假象而已。谁知我刚想站起来往回走,但由于长时间蹲坐突然站起身导致了体位性低血压,眼前一黑双脚一软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摔个狗吃屎了,细碎的雪渣呛得我满鼻子都是,我开始不停地咳嗽着,感觉肺脏都要被我咳出来了。等到支气管终于被我安抚好之后,摔下去的地方再一次让我相信了昨天的事确信无疑地发生了。 一块红布,已经有好大一片掀在了雪地外,特别刺眼。 “不可能。”我情不自禁地低语着,“不可能这么巧。”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手却又一次开始重复着刨雪的动作。没过多久,那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尸体再一次躺在了我的面前。 除了恐惧,我神经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了。那具尸体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在地底下沉睡了千年。 “不可能!”我大吼了一声,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跑开了一段距离,开始继续挖。 又一具陆遥的尸体从雪地里显现出来。我发疯似的不停地换着地点挖掘,不知不觉雪地上已经满是陆遥的尸体,而我的手由于寒冷失去了知觉,在不停地挖掘下已经破损流血,我丝毫不觉得疼痛,依旧不停地挖着。 “啊!”突然,脚下的落空感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已经挖到了悬崖边上。我终于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呆坐在悬崖边,回头看着这一路的尸体,霎时间脑中已经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我默念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尸体至少有二三十具,每一个都和陆遥极其相似,不,他们就是陆遥。尸体都紧闭着双眼,面色青紫,似乎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他们的腰间都系着一条诡异的红色腰带,冰冷而僵硬地躺在雪地里,不愿被任何人打扰。我在雪地上留下的小片的血迹,似乎都在与那悚人的红布呼应着。 就在我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是时候,天空突然开始变得阴暗起来。 不好,黑暗要来了!我赶紧站起身,朝着木屋的方向跑回去。谁知刚跑了没几步,手臂猛地被一个东西给拽住了,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早已被悬崖边的藤蔓给缠住了,而我又没有带柴刀,只能任凭那股强劲的力量把我往下拉。 两手手指上的伤还在往外流着血,又花了那么多力气,显然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坚持多久了。天渐渐的暗了下去,直到变成茫茫无边的漆黑一片。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完全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些怪物,还有陆遥的尸体…… 果不其然,沙沙声开始从我的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之前都是在木屋里听这种声音,现在置身室外,这声音听上去更加清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就像贴着我的头皮在挠一样,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紧接着,天上开始出现一道道闪电,借着闪电的光亮,我终于看到了那沙沙声的来源——那是尸体从雪地里爬出而发出的声音! 一双又一双手从雪地里颤抖着伸了出来,刨去身上的积雪,整个人渐渐从雪地里走出。僵硬的身躯似乎是第一次进行活动,还能听到关节间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他们活动着自己的身体,行为怪异地开始动了起来。这时,令我不敢相信的场景发生了。我从雪地里挖出的那几十具尸体,突然一个个都扭动了起来,也像那些从雪地里复活的鬼怪一样,开始活动自己僵硬的尸体,然后像我在北楼医院遇到的怪物一样,撕开自己的人皮,变成一个个丑陋可怖的怪物。整个雪地密密麻麻不停地有怪物从雪层里钻出来,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批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兵。 看着眼前的场景,我努力捂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不要喊出声来。手上缠着的藤蔓没有丝毫松动的痕迹,依旧紧紧的勒着我。此时我只能一边祈祷这些怪物不要发现我,一边希望陆遥能快点出来救我。 事实证明祈祷是没有用的。那些怪物逐渐向我的方向聚集,沙沙声充斥着我的耳膜,此刻听起来就像是死神在呼唤着我。我使劲拽着藤蔓,心想如果要被这些鬼东西吃掉,我还不如跳下悬崖一死了之。 就在我万念俱灰即将跳下去之时,借着闪电的光芒看到远处有一个人正逐渐向我走来。是陆遥!不会错的,一定是他!我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渐渐向我靠近,心里涌起无限希望。那个陆遥没有变成怪物,他一定是来救我的,我兴奋地想着。 远处的人影不急不慢地朝我的方向走着,丝毫看不出任何紧张的感觉。我纳闷这么急迫的情况下他怎么有心思这么淡定。好在终于在那群妖怪围到我身边之前,拿着柴刀的陆遥已经赶来了。 “陆遥!快来救我!”我向他奋力喊着,不停地挥动着自己的左手。 就在离我不到十米的距离,陆遥突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陆遥!快啊!来不及了!”我喊着,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借着闪电的白光,陆遥脸上淡漠的神情突然让我感到极其的陌生,锋利的柴刀在闪电的照射下发出阵阵凌厉的白光,显得阴冷而又恐怖。 身边的妖怪似乎感应到了陆遥的身体,调转方向朝他聚了过去。我虽然被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吓到,但仍旧大喊着让他快躲开。他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旧直愣愣地站着,直到那群鬼怪把他紧紧地包围住,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由怪物堆积起来的一个巨大雪球。 “吴恙”,陆遥的声音从怪物堆里传了出来,突然变得沙哑而又沧桑,几乎都不像是人的喉咙所发出来的,“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地帮我把那些藤蔓砍掉呢。” “陆遥!!”我哑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着,仿佛都能听见怪物啃噬陆遥骨肉的声音。突然,那群怪物的中心闪现出一道红光,怪物们像是被吸附一般一个接一个融进了那道红光里,等到闪电再一次照亮大地时,红光消失了,一个从脸到脚,全身都包裹着鲜血般的红布,右手举着发出惨白光芒柴刀的人形妖怪,身姿怪异地朝我扭动着走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真相 “陆遥!陆遥!”我撕心裂肺地喊着,面前这个血红色木乃伊一样的东西不停地向我靠近,手里的柴刀明晃晃地闪着尖锐的寒光。 “嗖”地一声,悬崖下又伸出一枝藤蔓,猝然缠绕在了我的左手臂上。本来就行动不便的我,这下彻底动不了了。 “帮不了我……你就去死吧……”血红色的木乃伊不嘴里断重复着压抑的话语,念念有词地举起了手里的柴刀,朝我的头顶迅速落下。 “不要啊!”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挡,藤蔓在碰到柴刀后“嘭”的一声断裂了,只剩下还缠绕在胳膊上的那一节。获得自由的我顿时往木乃伊的反方向退后了好几步,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啊!”一阵刺痛感从两手臂上传来,我低头看到缠着的藤蔓正在慢慢往两臂的皮肤里扎进去,刺痛感正是藤蔓上的小刺扎进皮肤时传来的。我看着面前不断靠近的木乃伊,顾不上两臂的疼痛,转头撒开腿不停地在雪地里奔跑,试图躲开他。 “这地方……由不得你……”看我跑得飞快,木乃伊停止了追逐的脚步,转而蹲下身子,举起柴刀刺向了地面。霎时,我身边本来空空如也的雪地里骤然竖起了三面厚实的冰墙,挡住了我逃跑的去路。木乃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移动速度扭动到了我的面前,歪着脑袋,两只被红布包裹着的空洞像眼睛似的瞪着我。 “陆……陆遥……”我胆怯地试着喊了一声,那怪异的木乃伊听到后,张开满布红色布条的嘴巴,发出类似啊啊的声音。他空着的那只手突然颤抖起来,使劲地抓挠着头上的布条。我能感觉到,这怪物身体里面还残存着陆遥的意识,似乎是在这些缠绕着的布条下憋闷着不得自由。 “你坚持住,你听着,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喘着粗气,不停地对他说道。 突然,那红色的怪物甩了甩头,陆遥残存的意识被压制下去了,他再一次举起了手里的柴刀,劈头盖脸地朝我砍来。我心如死灰,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几秒钟之后,并没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头上砍下来。我愣了一下,睁开眼赫然发现左手手里不知何时有了一条红黄绿黑白相间的绳索,一头为杵,一头为环。这不是不动明王的缚魔索吗!那条锁链“啪”地一声从我手中飞起,瞬间紧紧缠绕在了眼前这个红色木乃伊的手脚上。他手里的柴刀掉落在地上,整个人都被死命地束缚住了。他拼了命地扭动着,嘴里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但由于隔着布条而听不真切。 此时,我的右手手心也开始裂开,里面渐渐生出了一把手臂长的利剑。剑柄通体金亮,饰有莲花样的图案,一条满身通红犹如火焰般的小龙正盘踞在剑身之上。看到这把剑,那怪物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但由于身体不能动弹,只能悲鸣着。剑柄紧紧地靠在我的手中,仿佛与我的皮肉相连。它像有生命似的直直地冲向木乃伊的身体,我被这力量带动着,剑刃倏地就插进了血红色木乃伊的脖子里,使他停止了挣扎。 “呜呜……”他张大嘴巴痛苦地呜咽着,一条又一条红色的布条迅速从脖子上的伤口处不断地伸出来,缠绕在了剑身上,想要拔出那把剑,但却被剑身上盘踞着的红龙所喷出的火焰燃成了灰烬。 终于,他停止了所有动作,跪倒在了茫茫无尽的黑夜里。身边的冰墙渐渐熔化了,插在那怪物身上的利剑和捆绑住他身体的绳索也都消失了,天地间重新归为一片安宁。我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他面前,整个大地上只剩下我踏雪的声音。隔着那层层缠绕着的红布,我似乎已经看到了陆遥那张棱角分明、成熟俊朗的脸庞。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抚摸眼前这个人的脸庞,却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手心开始不断地传来灼热的感觉。 又来了。我看着我的右手,向上一次那般,手心逐渐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t”字,烙印一般的痕迹紧紧地吸附在那人满脸缠绕的红布上。那些红布像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更加用力地勒紧了那人的脸庞,却不曾想我手里的吸力更大,一条又一条红布逐渐卷入我的手心。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生剥动物的皮肤,随着布条的撕下,地面上竟然开始淌血。 血迹渐渐染红了他身下的整片雪地,布条最后全都被我的手心像被吃了一般卷入进去,撕剥下的那张熟悉的脸庞,静静地躺在了我的腿上,是陆遥。 我再一次伸手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微弱的波动让我兴奋不已,他终于活过来了。我突然想到了之前尸体上的那条红色腰带,忙掀开他的衣服翻看着,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用虚弱却愉悦的声音对我说:“吴小姐,你干嘛呢。” 还没等我的兴奋劲儿消退,四周的白雪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融化。消退过后的大地迅速变绿,一大片草原没过多久就展现在了我的眼前。天空中积累的厚厚云层逐渐散开,湛蓝如海的天空洒下了金亮温暖的阳光。 多么美好的景色啊,我心想。一阵疲惫的无力感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缓缓地躺在了嫩绿的草地上,远远地似乎听到有人再喊我的名字。 吴恙…… “陆遥,是你吗?”我轻声说着,眼前模糊一片,似乎看到陆遥正微笑着朝我走来。 吴恙…… 衣灵已灭,诡魇被噬。三千世界主,须臾啖尽一切诸秽无余。烦恼之根,痛苦之源,乃内心自在成魔,降服于内,净化于外,须谨记…… “小恙!”我的身体感到了一阵剧烈的抖动。 谁在摇我……我才刚刚睡着……走开…… “吴恙!吴!恙!吃!饭!了!”我的耳膜“轰”地一声几乎被这大喊给震聋了,猛地睁开了眼睛。面前,一脸呆傻的秦初一的大脸几乎就贴着我的鼻子。 “啊!变态啊!”我大喊着使劲推了他一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中了。秦爷爷看到我醒了过来,马上摸了摸我手上的脉搏,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肯定没问题了,力气还真么大。”被我推了一把的秦初一摸着自己的胸口,嘀咕了一声。 “陆遥呢!”我转过头看到身边并没有躺着人,着急地问。 “醒的比你早,扶着他去大房间睡觉了。”秦初一说,“诶,你跟我讲讲呢,你们在里面干嘛了啊,为什么他醒了第一件事是问你在哪,你醒了第一件事是问他在哪啊?” 秦爷爷看着自己呆萌的孙子,忍不住撇了撇嘴,说道:“小子,你是吃陆遥的醋了吗?”说罢,拿起我身边的不动明王像看了看,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孙媳妇儿,你成功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有些好奇地拿起那塑像看了看,骤然发现那缺少的衣襟已经完美地修补了上去,而明王左手的索也完完整整绕上去了三圈,显得十分和谐。不过,姑获鸟的羽毛…… “羽毛的事情,晚点跟你说。”秦三友看出了我的担心,安慰我道,“快起来吃饭吧,已经没事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我对自己说。看着窗外洒下的阳光,这一刻我竟然有些恍惚。 “小恙你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跟你讲,刚刚有好多吓人的东西从陆遥身体里飞出来,正好打在了结界上,还有啊……”秦初一正说得起劲,被他爷爷敲了一记脑袋,让他以后再说,先让我好好休息。 跟他们说完我在陆遥梦里的遭遇后,三人一起走出了结界。我拿出大衣里面的手机一看,才过了二十分钟而已,而我在那个梦境里,似乎已经呆了好多天了。真是世上只半日,梦中二十年啊。回到爷爷奶奶家,正好菜都上齐了,大家喊着我一起吃饭。看着眼前这融洽的画面,我不禁感叹能回来真好。吃完饭后,闲着无聊,就在小镇上转悠,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时候经常光顾的露天奶茶店,随意地坐了下来,点了一杯红茶。 “嘿,孙媳妇儿,吃完饭了?”走在街上散步的秦三友看到我,忙跟我打了一个招呼,坐到了我的对面。他看我两手捧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样子,逗趣地说:“怎么,还在担心陆遥吗?” “没有啦,只是……” “只是有点郁闷,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 听到他这么说,我突然来了精神,两眼盯着他苍老的脸庞,静静地听他讲下去:“你见到的那个红色木乃伊应该是衣灵。那尊塑像经过多年的膜拜与香火的供奉,有了灵气。虽然刻画的是不动明王,但衣襟那一块却独自修成了灵体,在博物展览上附到了陆遥的身体里。”他顿了顿,点了一杯原味奶茶,“这种衣灵还没有得到完全的形体,只能通过梦境寄居在宿主的体内,直到宿主死去,自己便可占有那具躯体。不动明王是降妖除魔的菩萨,那根缚魔索不自觉地就发挥了本职,捆缚恶魔去啦!” “恶魔的本体,就是梦中的陆遥吗?” “不完全是,应该是缠住陆遥的红布。你跟我说过,那里有一个悬崖,边上都是藤蔓是吧。那些藤蔓就是那一圈绳索的映像,之所以绕在崖壁上是为了防止衣灵走出那片雪地。带有衣灵的陆遥自然是无法触碰那些藤蔓的,只能靠你去砍掉它们。假如你真的全砍掉了,那估计陆遥就没救了。” 我心想自己在砍下那藤蔓的时候,心里却是有股异样的感觉,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不过灵体一般没有这么大的邪力,它们都只是依附在一些东西上,不会伤害人。这个衣灵充满着煞气,其背后或许真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说完,秦三友的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为什么是我,不是秦初一,或者爷爷你去那个梦境里除魔呢?” 听到我这么问,他嘿嘿地笑了一下,呷一口奶茶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想不到,徐家梦师的这条血脉,会流到你这个姓吴的人身上。” 第二十三章 梦师 “梦师?什么梦师,跟徐家有什么关系?”我问。 “本来你是吴家的人,这件事情不应该跟你讲。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观察着远志和小茯,一直以为他们中会有人继承你外公的衣钵,却不曾想到最后那个人竟然是你,吴恙。”远志和小茯是我表弟和表姐的名字,他们两个都姓徐。 我有些不明白了,表弟和表姐怎么也跟这个事情有关系。“秦爷爷,你快说清楚,什么梦师徐家衣钵的,我不明白。” “一直以来,你外公在你心里都是一个悬壶济世,技艺高超的医生吧。”我点了点头,他继续道,“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梦师。你外公通过驱除别人梦境中的恶魔,达到帮助病人恢复健康的目的。” “小一跟你讲过的那个怪鸟蛋的故事,其实你外公在里面帮了很大的忙,所以我才能迅速做出补救,驱赶入内雀。”他像是说出了一个憋闷了很久的秘密,畅快地舒了一口气。“你的外公,是一个比我更厉害的人啊。” 跟秦三友道了别,我便回到爷爷家了。关于姑获鸟一事,他让我过几天后再去找他,另外,他跟我今天的对话不能跟其他人提起。外公是梦师的事实让我始终耿耿于怀,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怎么突然就发生了呢。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外婆家查查看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资料。于是一大早,我便搭车前往外婆家。外婆家也在乡下,距离奶奶家大概十分钟车程。在超市买了一些礼品后,我便匆匆赶往那条熟悉的街道,正巧碰到翘课回家出来买饮料的表弟,忙跟他打了个招呼。 “徐远志!你怎么在家?”我拎着大包小包问。 他头发微长,特别是刘海,比一般人长很多。自从大学军训把头发理成寸头后,估计就再也没剪过。此时,他趿拉着一双棉拖鞋,打着哈欠朝我挥了挥手。人倒是长高了不少,可是这慵懒的性格依旧跟以前一样。 “姐,你辞职了啊?”他看我这个时候回去,有些疑惑地问。 “怎么你嘴里就没好话呢。”我白了他一眼,“你还没跟我说呢,上学时间怎么在家?” “没课。”说着,他盯着地上的石子,踢了几下撇了撇嘴。一贯的说谎风格,真不知道他怎么就一点都不像舅舅。 “信你哦。”我让他帮我拎着买来的礼品,拽着他的大棉袄就到了外婆家门口。 还没进门,就闻道一阵浓郁的饭菜香,准是舅妈在做饭了。看到我和徐远志,舅妈忙把我们迎了进去,特别说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嗔怪我还要买东西,嘘寒问暖地说了一会儿话,就张罗着摆桌吃饭了。 “你看看他那个样子,”舅妈给我夹了一筷子菜,瞥了一眼睡意朦胧的徐远志,没好气地对我说,“我就说嘛,我们家就恙恙爱读书,高考虽然没考好,怎么样也要出点钱让你读医科的。你看看,老徐家的医门算是断了。” 我笑了笑,说自己还是喜欢文学。远志只要好好念书,以后一定会当个好医生的。说完不忘用胳膊肘推了推忙着夹菜的徐远志,他像是配合似的点了点头,继续趴着碗里的饭。大家乐乐呵呵吃完了饭,我便跟着远志回了房间,想问问他关于外公的事情。 “诶,徐远志,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是干嘛的?”我问。 他打游戏正打得起劲,头也不抬的跟我说:“你有病啊,他不是医生吗。” “我说除了医生。” “大夫。”他想也没想地回答道。我顿时觉得这孩子是指望不上了,只好摇了摇头准备出门。“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突然问。 “我……我现在有一个新栏目,要找些故事,外公是医生,知道的事情比较多。”我搪塞道。“他有没有笔记本之类的东西留下来?” “那你要去问问严伯了,爷爷遗留下来的东西都送到祠堂去放着了。”说罢,他再次回到了他的电脑世界,跟队友语音去了。 他所说的这个严伯,是徐家祠堂这一辈的负责人。我们之所以喊他严伯是因为他看上去实在是太严肃了,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一张扑克脸,我有时都怀疑他是不是面瘫了。我们小孩都怕他,虽然叫严伯其实他也姓徐。外公的东西都送到祠堂去了,这让我有些疑问。家人的东西为什么不放在自己家,反而要送到祠堂去呢。询问了外婆也无果之后,我决定亲自去祠堂看看。 徐家祠堂是近几年才重修出来的,以前只是一个存放族谱的小屋子而已。这些年有一些做生意发家致富的徐家人心血来潮盖了华丽的徐家宗族祠堂,连停办了多年的祭祖大典也都重新活跃起来了。 面前的祠堂大门上了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周末的缘故。我用力摇了摇门上的锁,丁零当啷地发出了一阵响声。这响声似乎惊动了祠堂里面的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面前走来的这个负责人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都扭曲在一起,褶皱下一双小而圆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盯着大门的方向,脸板得比地上的水泥还硬。他身材矮小,透漏着一股土地公公的感觉,这就是严伯。严伯实际上也就五十几岁,但看上去却像一个耄耋老人,不知是不是最近祠堂的事情让他太过烦扰了,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看到我,他的脚步变慢了下来,依旧板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对我说:“今天不开门。” “严伯,你还认得我吗?我是徐清让的外孙女,我叫……” “吴恙,我知道。”他背过手去,脸朝着我的方向眼睛却在看着别处,显得十分不耐烦。“一个姓吴的,到徐家祠堂来干什么!”他声音明显提高了不少,让人产生了十足的距离感。按照平时,我肯定马上回头躲着他了,可是现在我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在盘旋着,不得不拉下脸跟他套近乎。 “嘿,严伯,你知道我外公很疼我的。我想去找一下他留下的东西,哎,严伯!”他还没听我说完,转身就往祠堂里面走,丝毫不想和我这个外姓人多说半句废话。 “梦师!我是来找关于梦师的东西的!”我脱口而出,但立马就后悔了。这个事情明明就不能告诉别人的,我却一紧张就嘴快了。 没想到严伯听到后突然停止了脚步,猛地回头快步走到了我面前,两只聚光的小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我被他的举动吓到了,顿时一动都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说什么!”他压低了声音,严厉地问,语气吓人至极让对方都不敢说一句谎话。 “梦……梦师,我外公是梦师。”我一字一顿地说,感觉自己就像是招了供的犯人。 “谁告诉你的?” “秦爷爷,哦,秦三友!”我瞬间感觉自己把所有人都卖了,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连打好几个喷嚏。 听到我这么说,严伯摸出口袋里的钥匙,利索地打开了祠堂大门,让我快点进去。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心里更多的是窃喜,自己的疑问看来就快解开了,猫着腰跟着严伯进了祠堂里面。 祠堂内部雕梁画栋,整个看去就像是一座小型的宫殿。我到处感叹着这奇工巧艺,严伯却不以为然。他觉得祠堂就是一个严肃神圣的地方,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只好闭着嘴巴不说话,跟着他左拐右拐的,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 这小门应该是重修之前就存在的,灰黑的门面跟周围的墙几乎融合在一起,跟大堂那边的装修风格迥异,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门显然是被锁上的。严伯照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再一次以质问的语气说道:“这件事情你真的不是听徐远志或徐茯说的吗?” “不是,我真的是听秦三友说的。他说我外公有一个隐秘的职业,叫梦师。”我纳闷怎么这里的每个人都要提到我表姐和表弟,难道应该是他们过来,而不是我吗? 严伯叹了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面前这扇小门。门内乌漆嘛黑,有一股很重的霉味。严伯打开墙壁上的开关,整个屋子总算有了一些生气。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只有我进去的小门和外界相通。一盏白炽灯看上去也是有些年头了,应该很久都没有人进过这里面了。积灰的地面上摆放着许多书架,都放满了书,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发霉了。这满布尘埃的地方,不禁让我咳了好几声,一面摆着手挥去面前的灰尘,一面皱着眉头看着严伯。 严伯关好门,从角落里找了一张凳子擦去了上面的灰尘,示意我坐上去。他一脸的严肃让我不容置疑,把给老人让座的想法收了回去,转而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 “呃,严伯,这里是……”谁知我刚一坐下,他扑通一声猛地跪在了我的面前,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我顿时被眼前的这一幕吓蒙了,足足停顿了好几秒,才赶紧去扶他起来。 第二十四章 秘密的血脉 “严伯你这是干什么呢,快起来!”我蹲下身去扶他,但他却像是粘在地面上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动。他整个脸都紧紧贴在地面上,就像是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我看了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你要我怎么做啊,快起来啊!” “主事大人请上座,待我说完便可。”他用极其尊敬的语气说道,俨然不是方才质疑的样子。听到他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为了让他快点起来,我只好端端正正地回到了椅子上,坐立不安地看着他,心中满是惶恐。 “吾祖嬴姓,上古大族,历经岁月,五千余年,浩荡繁衍,后代兴旺;承祖福荫,上苍垂顾,梦师血脉,源远流长;祖先恩泽,佑尔后裔,瓜瓞绵绵,万事繁息。”神神叨叨地说完这一番话,他重重地叩首一次,再次开口道:“大人,您现在便是我们徐家的主事,请受后人一拜!”说罢,他又一次将脑袋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一下,头骨与冰冷地面的接触声让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老头也太拼了吧。 终于,做完这一切之后,严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的跪拜而显得十分吃力。我赶紧上前扶他,给他拍去身上的灰尘。 “主事,您得改姓,然后搬到这边居住。”严伯若有所思地说,“这里的典籍你也需要看,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交接一下,你以后就呆在这里吧。” 我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他劈头盖脸地又冒出这些话,我马上摆起手狠命地挥动着:“不不不,严伯我姓吴,改姓的话我爸非得把我打死不可。你刚刚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其实我什么都没听懂,我今天过来只是想知道关于我外公的事情,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听到我想溜,严伯表情立马就严肃起来,脸板得比之前更加硬了,但又不知为何声音却依旧十分恭敬,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等我了。“主事,您既然继承了徐家的血脉,这些事情就由不得商量,您还是好好听我的话吧。” “别别别”,我再度挥手,“严伯你别您啊您啊地喊我,这个主事我不当还不行吗,我回去还得做我的主编呢。” 在我的不断劝说下,严伯终于答应先跟之前一样对待我,等他把事情的原委说完,我再做决定。看他一脸敬重的表情,我只好乖乖在一旁听着。 据记载上古时代开始,人们就对梦境有着许多不同解释。在这些解梦的人当中,有一批生来就有控梦天赋的人,这些人聚居在一起,成为了最早的梦师,也就是我们嬴姓。相传黄帝轩辕氏著有的《占梦经》,便是在嬴姓人的帮助下记载的。后来,由于氏族的不断壮大,嬴姓被分为了廉、徐、江、秦、赵、黄、梁、马、葛、谷、缪、钟、费、瞿等十四氏,拥有梦师血脉的这一支便是徐氏。徐家的梦师每代只有一位,只有等这一代的梦师逝世之后,与其有血缘关系的某一人才会继承这种特殊能力。 梦师,是指能控制他人梦境的人。这种控梦奇术包括窥梦,入梦,造梦,驱梦等几种,按梦师资质的不同,将会拥有这其中一种或几种能力。我的外公徐清让拥有的便是窥梦、入梦和驱梦术,他还结合了自己所学的医术,成为了独门一派的梦医。 正是由于梦师的稀缺性和特殊性,他们成为了氏族中的主事,拥有决断家族一切事物的权利。徐家每一代都会把梦师秘密地保护起来,防止他们受到伤害而使这条血脉中断。 听完这话,我恍然大悟,难怪有些人对外公极其尊敬,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医术高超,更多的是他是徐家的主事,唯一的梦师。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之前关注的都是徐远志和徐茯,而不是姓吴的我。 “严伯,那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徐家人讲过这个事情?”我问。 “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古时候,咱们梦师可是在朝为官的梦官,有一定的政治地位。可到了春秋时代,很多人都觉得这是迷信。他们关注更多的是权利金钱,是那些现实享受的东西,所以到了秦汉时代,梦官这个职位就不再有了,我们祖先也算是家道中落吧,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后来有些人因为某些原因开始不断迫害梦师,年长的梦师被杀,年幼的梦师又没有被发现,徐家的这条血脉眼看就要断了。最后,族长决定,只有氏族中的高层和下一代梦师本人才能知道这个秘密,对其他人一律保持缄默,所以才能延续至今啊。”说完,严伯像是吐露了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满布皱纹的脸颊显得更加沧桑。 “可是,我是……” “对,你是外姓人,从古至今,所有梦师都出自徐家,从没有外姓人担任过徐家的主事,所以你要多为我们考虑,趁早改姓吧。” 这个秘密像一块大石头,从我的心上落下之后,又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肩上。我莫名其妙地继承了外公的能力,这事情发生地实在太突然,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但回头一想外公生前的所作所为,似乎又能理解他为什么特别器重我了。 “叮——”正当我全神贯注消化这件事情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在口袋里响了。我瞥了一眼便迅速按掉了它,是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 “严伯,这件事情发生太突然了,我觉得我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我说。 他似乎也明白我的处境,苦笑着点了点头。临走前,他给了我祠堂大门和这间储藏室的钥匙,如果我有需要便可以进来翻阅资料。同时让我替他跟秦三友打个招呼。我答应他之后,走出了祠堂。 刚到门外,我立即拿出手机,给这个陌生号码回了个信息。还没有编辑完,又一条信息蹦了出来,是陆遥发过来的。不知为何,看到他短信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欣喜,或许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现在的健康状况吧。 “吴小姐,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请问你最近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关于那个梦的事情,顺便,我希望能亲自好好感谢你。” 看到他身体恢复的好,还要亲自谢我,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差点撞上路边的电线杆。我刚想回复有空,那个陌生号码也回了信息过来。 “吴主编你好,我是n大教授赵铖,您寄过来的塑像我已经收到了。不得不说吴主编的能力令人惊叹,塑像修补的技术比我们这些专业人士还要厉害。所以想请问您何时回n市,我迫切地想跟你聊一聊,或者您定一个地方,我过去。正巧我最近也没有课程,空的很。希望您不要回绝我。” 要么我闲得要死,找谁谁都没空,要么突然一下子都想见我。既然赵教授说我定地方也行,就让他来c市吧,反正也不远,而且当务之急我想先去见一下陆遥。想好这一切之后,我给赵教授回了信息,地点就定在c市的图书馆,他表示没有问题。 不知不觉已经在外面呆了一天,渐渐暗下来的街道上亮起了一盏盏霓虹小灯,就跟过节似的特别喜庆。我回到外婆家,决定今天在这住一天,明天一早就去秦初一家找陆遥。徐远志同学此时正在做着激烈的手指运动,鼠标左键被他点得“啪啪”作响,估计又是在和虚拟游戏厮杀了。 洗完澡,我闲着没事便在远志房间里看他打游戏,突然我的注意力被散乱在他床上的文件给吸引住了,走过去翻了翻,看上去像是一些医疗记录之类的档案。 “姐,我刚想跟你说这个呢,”远志结束了一场游戏,转过身将脑袋靠在椅子背上,撇着那些纸张说:“下午我去奶奶房里收拾东西,看到这个就拿出来了。好像是爷爷当时住院病历之类的东西。祠堂的人来收东西的时候忘了拿走这个,就一直放在家里了。” 我看了看医疗记录上的名字,确实是徐清让三个字。 “爷爷去世那会儿我们都还小吧,诶姐,你说他身体那么好的怎么就突然心肌梗死了呢?” 正巧我刚好看到诊断那一栏,“急性心肌梗死”那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我面前,像针一样戳中了我心中的某个部位。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太奇怪了。 第二十五章 泥沙 淅淅沥沥的小雨绵绵不断地打在床头的窗户玻璃上,滴滴答答玻璃珠似的敲醒了还在沉睡中的我。四月份的天气转眼就变暖了,空气中雨丝都有些被蒸腾起来,雾蒙蒙的有如仙境。这般阴郁潮湿的天提醒着世人清明时分已经姗姗而来。 昨天还在急着去见陆遥,今天却被外婆通知要在这儿过节。想着昨天才见过严伯,不知道今天祭祀再碰上其他族长会不会有些尴尬。好在毕竟这事是个秘密,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我来外婆家的时候穿的衣服是浅驼色的大衣,祭祖是个严肃的事情,就问舅妈接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恙恙,你别说,这衣服穿你身上比我好看多了。”舅妈望着镜子前的我,不停地夸赞着,让我有些不好意思。确实,这衣服黑色的布料边勾勒着丝绒一般的金色,显得十分别致。舅妈说,这是舅舅去外地开会给她带回来的名牌,自己都没怎么舍得穿过。听到这话,我暗暗想着今天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把舅妈的新衣服给弄脏了。 徐家祭祖分为大祭祖和小祭祖。大祭祖就是参拜徐家的列祖列宗,所有族人都要聚在一起,就像开大会似的。小祭祖就是自己家里办置办,给逝去的亲人扫墓。这一大一小祭祖忙活下来天都快黑了。特别是大祭祖的时候,严伯一直盯着我这边看,看得我整个人都十分不自在,就怕他又扯着我让我改姓。 好不容易挨到了小祭祖,我跟着外婆一家去公墓给外公扫墓。公墓距离祠堂有一段距离,有些年头了,里面葬着的大多都是徐氏人家。 “恙恙,外公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好好给他磕几个头吧。”外婆对我说。 虽然外公去世已经很多年了,但此时望着墓碑上的照片中,那个慈祥微笑的他,眼睛还是忍不住有些酸酸的。外公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我了,可是在他离世的最后一秒我却没有待在他的身边。心肌梗死,这几个字让我始终无法释怀。 “啊呀!”不知怎么的,我在回外婆家的路上竟然脚底一打滑,摔在了公墓的门口。这一摔我担心不是自己,而是舅妈的那件衣服。果然,衣服的下摆沾上了许多泥石,灰灰黄黄的留下了一大块污渍。我顿时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已经无颜面对舅妈了。 “恙恙没事吧?”舅妈见我倒地不起赶忙过来扶我,一脸担心的样子让我更加不好意思。“有没有摔着?我喊你舅舅过来看看。” “没事没事,”我赶紧爬了起来,“舅妈,这个衣服……” “嗐,这点小事,我回去洗洗就好了。”虽然她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感觉过意不去,毕竟这件衣服她都没怎么穿过。我揉着腿回头看了看刚刚摔倒的地方,四周都是浇得极其平整的水泥地,也不知道沾在这衣服上的泥沙是从哪来的,真是奇了怪了。 今天晚上,镇上还有聚餐,也算是严肃的祭祖之后给大家一个放松心情的机会,庆祝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回到外婆家,舅妈立马就把衣服给洗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表面一层污渍给清除了,但还是留有一些印记。我再三坚持要给舅妈再买一件以弥补她的损失,她却满不在乎,说反正看不大出来,就穿着去聚餐了。我换回了之前的浅色外套,跟着家里人一起来到了镇上的酒楼。 整栋酒店几乎都被徐家人给包下来了,走哪哪都是亲戚。外婆指着那小伙说叫叔叔,指着那大婶说按辈分她是我外甥女,搞得我脑子里一团乱,不管年老年少都直接一句您好给应付过去了。入席之后,每个人都红光满面地讨论着今年的收获,这场面堪比大年初一。哦,说到初一,我倒有些想念那个贱兮兮的笑容了。 “主事……”正当我思绪满天飞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吓得我魂都没了,直打了一个激灵。 “严伯,你吓死我了。”严伯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我的身后,旁边还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长得十分相像。“不是说了吗,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我小声地对他说。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转而指着身边年纪稍大一些的男人,一板一眼地说:“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也在n市工作,今年升任总经理了。” 这种时候他依旧能保持那副雷打不动的严肃,我也真是服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年纪大约二十几,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满脸的油光和世故的表情一看就是久经商场多年,圆滑的很。穿着笔挺西服的他伸出手热情地跟我握了握,硬生生塞了一张名片给我。 “啊,还有他,我侄子,认识一下认识一下。”严伯转过头把手搭在了那个年轻一点的小伙子身上。这孩子一看就是还在上学,顶多在上高三,一脸的青葱懵懂稚气未脱。我只能呵呵地跟着笑,纠结对方应该叫我阿姨还是姐姐。 一番介绍过后,两人便一起走了。严伯看着满脸尴尬的我,一本正经地说:“怎么样,有没有你喜欢的?” “啊?”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你不改姓也没关系,只要你嫁到我们徐家来,那就能继续传承血脉了。”这老头想了这么久,居然想出这么一招,真是让我大跌眼镜,看来他是真急了。 “我说严伯啊,你儿子就算了,你侄子才多大啊……”刚刚还想着要让对方叫我阿姨,没想到那会儿居然是在相亲。我跟严伯说自己还不想结婚呢,让他别为我操心这事儿了,更让他别糟蹋祖国花朵,那个年纪应该好好念书。又是拜托又是命令的,费了一翻口舌,终于把他给送走了。徐远志在旁边看着只发笑,后来跟我说,严伯那儿子已经离过一次婚了,据说是因为找小三,对方还找到镇上来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我顿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太好了,连吃饭的劲儿都没了。 “其实我觉得那侄子不错,当我学弟那会儿还帮我跑过退,要是真跟你在一起了,那他可就翻身了。”徐远志仍不忘好好挖苦我一番。明天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去秦初一家吧,我心想。 突然,我的眼神被走廊上聚集的一群人给吸引住了。他们越聚越多,互相窃窃私语,看上去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人群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女人从人群的中心挤了出来,慌慌张张地超朝我们这桌跑来,一把抓住了徐远志的衣服。 “远志!远志!你妈妈昏倒了!”那人喘着大气说着。 一听这话,我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跟着徐远志往人群中冲过去。拨开那一大群人,最里面的舅舅正在给倒在地上舅妈做心肺复苏。 “妈!”远志大喊着,“爸,我妈怎么了啊!” 刚刚来叫人的那位大婶,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对我说:“远志妈刚刚从厕所里出来,没走几步就晕倒了。我正巧在后面洗手呢,一看见她倒了赶紧就把远志爸爸给叫了过来。一定是今天太累了!” “应该没事了。”舅舅抱起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舅妈,对众人说。“刚刚一瞬间没了呼吸,现在没事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我120都已经按在手机上了,但舅舅自己就是医生,他说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听到这话也都散了,安慰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饭桌。我们一家也没心情继续吃下去了,提前就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一早,我跟远志就起床了。舅舅很早便去上班了,外婆有事去了亲戚家,家里就只剩下远志和我。我们两个烧了点早饭,准备给舅妈端过去。为了不吵醒她,我们在房间打了一会儿游戏。一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转眼已经十二点多了,舅妈房间里却依旧没什么动静。 我和远志决定去房间看看。一开门,舅妈果然在沉沉地睡着。房间的窗帘紧闭,这使屋子里黑得跟夜晚一般,昨天穿的衣服还挂在衣架上没有洗。我走过去拉开了窗帘,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妈,该起来了。”远志轻声地喊着,见舅妈没有反应,便大声了些。“妈,十二点了!”推着舅妈的远志突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转而惊恐地看着窗户口的我。 “姐……这是……” 我赶紧跑过去,这才发现远志满手都沾染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灰黄色泥沙。我一把掀开舅妈床上的被子,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舅妈的身体下面,灰黄色的泥沙正缓缓地往外溢着。 第二十六章 千瓣白桃 “这些泥土是从哪里来的?”远志望着渐渐向外溢出的灰黄色泥沙,一时间惊恐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把舅妈抱出去!”我和远志把舅妈从房间里抱起,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你在这里陪着舅妈,我去房间看看。” 从卧室到客厅的路上,都散落着一把一把的泥沙。掀开被子,刚才舅妈躺着的地方,确实留下了不少泥沙,乍一看很像是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的。但是刚才舅妈一直都盖着被子,泥沙并没有沾染在被子外面,反而是在被子里。我伸手抓过一把,在指间捻了捻。颗粒干燥而粗糙,不像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应该是存在于一个没有淋着雨的地方,并且在我思考的过程中,床上的泥沙没有向外溢的迹象。 “姐!你快过来!”客厅里传来远志焦急的声音,我放下手里的沙子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这些东西还在往外溢!怎么办啊!”此时,客厅沙发上也已经沾满了灰黄色的颗粒。这些沙子溢出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就在沙发上铺了薄薄一层。 我伸手摸了摸舅妈的后背,硬邦邦的,不像是人的皮肤,眉头一皱,决定解开舅妈的衣服看一下,让远志先到房间里面去。 睡衣下舅妈的后背有一块烧饼大的地方已经被那泥沙包裹住了,所以触摸上去才感觉有些僵硬。包裹住皮肤的泥沙在不断地向四周扩大面积,涌动着蛇一般的身躯,就像是有生命一般。突然,在这扭动着的泥沙上出现了一个娇小的印记,特别像七八岁小孩子的手印。我再定睛一瞧,那手印似乎还在向上攀爬着。我赶紧揉了揉眼睛,再放眼望去时手印却又消失不见了。 刚刚看到的东西是什么?我突然感觉这间屋子里除了远志和我,还有另一双眼睛不知在哪个角落里正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是鬼吗?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我汗毛都竖了起来。我试着去拔下那块硬邦邦的泥块,一些刚刚包裹上去的地方还能掰得动,但泥块的中心却像从皮肤里面长出一样,怎么使劲都不下来。那些被泥沙包裹住的皮肤起了褶皱,有如被水泡了一整天。 我给舅妈穿好衣服,把远志喊了进来,让他打电话给舅舅。结果舅舅那边一直无人接听。我慌乱地掏出手机,正想着这种事情是报警还是打120的时候,手却不自觉地拨通了秦初一的电话。 “哈喽恙妹妹,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啊?”电话另一头标准的秦氏语气传了过来。其实我本想好好跟他说话,但由于现在情况十分紧急,容不得我慢条斯理了。 “你爷爷在不在?快找他接电话!”我焦急地说,语气也跟着严厉了起来。 “你怎么越来越凶了……不过还真巧,我正在爷爷家吃饭呢,你等下啊。”过了一会儿,秦三友的声音传了过来,依旧大喊着孙媳妇儿。我顾不上跟他们唠嗑,直接就把现在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讲了,包括我在这里祭祖的事情。听完我的话后,秦三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真的看到一个小孩的手印了吗?” “对,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眼花,再看就没有了。”我答道。 “这就奇怪了啊,”他似乎在电话那头搔抓着头发,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按道理梦师只能在梦境中看到鬼,现实中你应该是看不到的啊。”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秦爷爷,你快跟我说,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你先别急,不要告诉其他人,这应该不是什么太难对付的事情。我这儿正好有一个客人,等事情做完了我就过来。你先跟远志两个人把掉落的那些泥沙收集起来,放在花盆里,浇上水使其结在一起,然后去院子里找一根小臂长的树枝插在里面,越是年份老的树越好,粗细无所谓。要是花盆里面装不下了,放在其他容器里也行,总之一定要浇水和插树枝。” 挂完电话,我和远志便急匆匆地去院子里找花盆和树枝。外婆和舅妈都喜欢种花种菜,所以花盆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树枝。院子里收拾得十分干净,别说树枝,地上连树叶的痕迹都找不到。正当我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眼光一同落到了不远处一棵开着白花的低矮树木上。远志说那家只有一个老婆婆住着,她的丈夫姓徐,在好多年前就去世了,无儿无女,人家都喊她陈婆婆。据说这位陈婆婆有一些神经质,特别讨厌小孩。虽然我对这种独居老人,特别是还有一些神经质的独居老人特别害怕,但是没办法,现在是紧急时刻,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陈婆婆家很简陋,跟隔壁几家比起来简直就是闲置多年的毛坯房,再下几天雨估计都能把房子滴漏。她家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院子里那株开得极盛的白花树。我循着路走到她家门口,院子门没有关,我喊了几声没人应,自顾自就开门进去了。一进门,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株白花树给吸引住了。这棵花树的主干不高,大概只有三五米,枝条极多,向四周发散着。每一根枝条上都开满了纸片似的白花,层层缀缀,有些像绣球,又有些像梨花,但始终说不出到底是哪一种。这些花朵周围零零散散地伸出几片嫩绿色、长而细的叶片,跟花朵的数量比起来少了许多。 “好漂亮啊,这到底是什么花?”我望着眼前美妙的景象,自言自语道,手情不自禁就想要去抚摸它们。 “千瓣白桃。”随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从门内走了出来。她头上戴着冬日里的棉线帽,发丝花白,脸色蜡黄,两只不大的眼睛已经深深陷进了满脸的褶皱中。身上的衣服是深色厚重的棉衣,有几处棉絮已经漏出来了。她苍老的声音听上去跟腹语一般,没个准备的话说不定会以为是这棵树在讲话。 “你是谁,也是来摘花的吗?”她讲话的时候嘴唇几乎不动,但声音却清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不……不是,我想要一些树枝,有急用。”我说道,眼睛不自觉地盯着她,又感觉自己有些失礼,忙不迭地说:“这也是桃树吗,长得真好。” “哼,长得再好又怎么样,这么多年都没有结过果子。”她的语气虽然生硬,但望向桃树的眼神却透露出别同寻常的温柔。 我看她极其宠溺的眼神,顺着她的话说道:“陈婆婆很喜欢白桃吗?” 我这话一说出口,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一下子跳出来驱赶着我:“出去出去!白桃是我们家的,别想摘!” “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晚驻年华。”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这是唐朝诗人杨凭写的一首《千叶桃花》,也算是借景抒情吧,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 谁知刚要赶我走的陈婆婆听完这话突然沉默了,身体不住地抖动,像酝酿了很久的感情似的呜咽起来。我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忙过去安慰她:“陈婆婆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没事,”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头转向了我,“驻年华啊,驻年华。这就算是最后的结果了吗?” 我没弄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呆呆地在她身边扶着她。谁知她突然手一扬,推开了我搭在她肩头的胳膊,指着面前那株桃树说道:“拿去吧都拿去,想拿多少就多少,我也不管了,终究是等不到一个结果了。” 我虽然不明白,但心中还是大喜,立马喊来站在门口的远志,折了好几根树枝,连着上面缀满露珠的白色桃花一起带回了外婆家。 此时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外婆家客厅里随处都散乱着灰黄色的泥沙。我和远志赶紧把它们收集起来放进花盆,浇水插树枝,不一会儿就塞满了整整七个大花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舅妈背后漏出泥沙的速度似乎突然变慢了,虽然依旧往外溢着但明显不是刚才涌动着的势头。 躺在沙发上的舅妈始终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表情。我看着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搭了搭她的脉搏,三部脉应指沉稳有力。看她的样子,现在是不是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呢? 梦!对啊,说不定在她的梦中有唤醒她的办法。我立马来了精神,拍了拍手中的沙子。反正自己已经被确定是梦师了,那么多次恐怖的梦境也经历过来了,再去一次也无妨,谁让现在长睡不醒的是从小一直对我跟亲闺女似的舅妈呢。 我的身体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过了这么久才想到这个办法的梦师,除了我也没谁了。于是,我把接下来秦三友要过来的事情跟远志交代了一下,让他看好家门,然后揉了揉眼睛对他说我有些累了,想在客厅眯一会儿。 “姐,要不你回房间睡吧,这儿说不准一会就被这些沙子给淹了。” “不,我就睡地上好了,闭闭眼睛,秦爷爷来了你再叫我吧。”说罢,我便倚靠着沙发的扶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七章 找错人 为什么我还没有睡着…… 我能感觉到周围缓缓流出的沙子……为什么还没有入梦…… 勉强闭了一会儿眼睛,却怎么也无法进入梦乡。手指依旧能感觉到地板传来的温度,脑袋也是清醒的。 难道这一次真的无法进入舅妈的梦境吗。没办法,胡乱想了一会儿,只好睁开了眼睛。依旧是外婆家的客厅,窗外阴暗潮湿的空气让屋子里的氛围有些令人烦闷。我动了动身子,舒展四肢伸了一个懒腰。 远志呢?我四下看了看,突然意识到沙发周围没有人守在那里。我赶忙起身转向沙发,舅妈也不见了!地板上的随处可见散落着的泥沙,但是丝毫没有其他人的影子。我赶忙拿出手机,信号显示为零。难道刚才在我睡着的时候,秦三友过来带他们走了吗?我疑惑地走到外婆家门口,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滑倒。低头一看,原来那些泥沙不知不觉已经从客厅里断断续续绵延到了门外,就像脚印一般朝着远处某个方向在走着。 一定是他们走的时候留下的痕迹,我心想。我绕到院子里推出了远志的自行车,顺着沙子掉落的痕迹一路骑了过去。 室外虽然有些阴湿,但好在雨下得不大,只是薄薄有些沾衣带。让我奇怪的是,这一路上我都没有碰到任何过往的行人,挨家挨户都紧闭大门,似乎都不在家。越是往前面骑,路越是不好走,地面堪比几年前修路的场景。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告示牌,上面写着“此段公路整修,如有不便请绕行。二〇〇八年四月”。2008年?这修路的也太不长心了吧,零八年用过的告示牌到现在还在用,真是有够懒的。我无暇顾及这些情况,只是不停地蹬不停地蹬,终于在一个铁栅栏门口停了下来。 延陵公墓。看着门口的四个大字,我呆呆了站在了原地。延陵公墓是昨天祭祖的地方,但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昨天才来过的样子。公墓大门上金属的几个大字现在居然变成了手写上去的,走进看那些铁栅栏也似乎经历了年岁有些生锈了,吱吱呀呀地似乎猛地一撞就会撞开。脚下的地面不再是之前浇得极其平整的水泥地,泥浆似的路面让我地脚底沾满了沙子。 昨天这里是遭到空袭了吗?来不及思考接下来的问题,我把车子锁在了门卫处,踮着脚尖往里面瞅了瞅,空空如也,连个影子都没有。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谁都不在啊。郁闷之时,门卫桌子上的台历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九九五年四月。什么?今年不是二零一五年吗?刚才的告示牌也不对劲,加上现在的日历,难道我回到了过去? 等一下,假如是穿越,我还能理解,毕竟这几年穿越小说越来越多,但从没有哪个穿越过去的人会找不到任何当时存在的人啊。并且这个日期也是不停地往前推,那再往前走点岂不是要回到远古时代了。正当我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脚下的泥沙却提醒了我。这些灰黄色的印记不像是那个时代留下的,而是跟外婆家客厅里的一模一样,这说明舅妈远志他们应该也来到了这里。想到这,我重新整了整精神,又一次迈开了脚步。 果不其然,公墓内部似乎又比外头年岁久了一些,已经没有了公墓的样子,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树木,茂密地有些不可思议。我小心翼翼地循着泥沙蜿蜒的方向往前走着,时不时地看到四周有一些凌乱破败的墓碑东倒西歪地竖在一旁。原来这公墓,以前是个没有人管的荒村野地。周围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败气味,让我的鼻子很不好受。还好现在是白天,晚上过来一定吓得够呛。 走着走着,我面前出现了一大片杂乱的草丛,不远处传来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接连不断的脚步踩在轻柔的草丛上发出揉捻的细碎声音。我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棵大树的树干背后,偷偷地望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妈,”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入我的耳膜,听得出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语调,似乎十分开心,“这些东西拿回去真的有用吗?” “有用。”一个年纪三十几的女人走了过来,手里正牵着那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她们似乎是一对母女,正在附近找什么东西。母亲样子的女人背上背了一个小箩筐,穿着一件紫色的薄款毛衣,此刻正温柔地看着身旁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小女孩则套着一件白色毛衣,扎着双马尾,像朵小花似的开在杂乱的草丛里,不停地抓起身边的植物询问母亲是不是这个。 “妈妈快看!我找到了!”女孩突然惊呼起来,蹦跳着跑到前方,指着身旁一株紫红色茎干,叶片酷似莴苣的植物说道。 母亲循声走了过来,看了看那株植物,皱起了眉头:“你又忘了吧,这种紫红色杆杆的咱们不能要,有毒。”母亲瞪大眼睛夸张地逗着眼前的女孩子,引得她咯咯发笑。“好了,我们回去吧,这些也够了。” 听到这话,女孩子高兴地又蹦又跳,拽着母亲的手直往前冲:“走咯~回去给爸爸治病啦~!” 女人受力不得不松开手,宠溺地望着前方,有些担忧地说道:“哎,囡囡,慢点走,妈妈要跟不上了,你小心点,这里……” 母亲的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全,女孩白色的身影突然猛地往下面陷落。她惊呼着,两只小手不停地抓着周围的植物,没几秒钟人都看不到了。一旁的母亲迅速反应过来,一把伸出了手,却没有在那一瞬间拉住她。我被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吓到了,差点不自觉地跑过去帮忙,但转念一想这不是我所在时空发生的事情,意外应该是好多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了。忍着刀割一般的痛苦,我继续观察着这一对母女。 原来刚刚女孩在蹦跳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大坑,由于草丛太过茂盛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母亲一下子慌了神,对着天坑的入口处不停地呼喊着:“囡囡!!你在哪里啊!囡囡!你还好吗?!” “妈妈……”天坑里面传来女孩虚弱地回声,听上去应该是受伤了。 “妈妈马上就来救你,你别着急!!” 刚刚陷落下去的天坑周围也开始松动起来,泥沙泥石不停地涌动着,地面一块接一块地塌落下去,地面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开始疯狂吞咽着表层的生灵,速度之快堪比灾难片里面的情景。那位母亲下意识地往后退着,离女孩陷落的地方越来越远。 “囡囡!!”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充满了绝望,脸上已经被眼泪和泥浆充斥。“不要啊!!囡囡!”母亲使着全身的力气哭喊着,塌陷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哭喊而停下。渐渐地,整个杂草丛都陷落了,女孩的声音再也没有传出来。四周归于一片宁静,女孩、草丛、母亲一瞬间都消失在我面前,剩下了空洞的黑暗。 我像看了一场诡异而恐怖的电影,呼吸因这一幕而变得十分急促,喉咙口似乎有着一口气憋闷在那里,额头都渗出了汗水。天哪,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这个孩子后来怎样了?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腿部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已经僵硬。 “姐姐。”一个幼小的声音猝然出现在我背后的树丛中。我一直都在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这声音透着一丝阴冷,又有一些幽怨,不像是还在世上的人所发出的。 “姐姐……”我朝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地从树丛中走来。有些凌乱的双马尾,沾了泥沙的白色毛衣,这不正是刚刚陷落下去的小女孩吗。 我咽了咽口水,回答道:“你……你还活着吗?” 女孩的腿似乎受了伤,走近了些我才发现她是一瘸一拐地在移动。我看她的样子跟以前出现的鬼魂截然不同,甚至觉得她依然还活着。看着她纤弱的身体,我不自觉地就朝她走了过去,蹲下身望着她。 “我很久以前就死了,你能看到我的记忆。”她脏乱的小脸上,一双黑水晶一般的眼睛怔怔地与我对视着。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是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阿姨?”她眨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了看我,有些疑问地问道。黑色衣服的阿姨?她说的应该是舅妈。我向她身后望去,这才发现孩子的身后拖了长长一段灰黄色的泥沙,正是舅妈身上的来源。没错了,这孩子肯定是个死去多年的小鬼。 “你找那位阿姨有什么事吗?”我问。这孩子身上虽然有怨气,但我能感觉到她应该没有恶意,反而有某种生人的气息在她身体里。 “我要住到她的身体里面去。”她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就像不明白这话背后的意义。这种淡然的表现不知为何有些让我毛骨悚然。 虽然被她的话惊到了,但我还是保持冷静,继续问道:“你住到那阿姨身体里了,那阿姨自己住到哪里去呢?” “哥哥会来带阿姨走的。”她灵巧地答道,似乎这些问题早就思考过了。“那个哥哥说,只要我找到有不一样气息的那个人,就可以住到那人的身体里,回去找我妈妈。” 这孩子对答如流,反而让我慌了手脚,正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她却开口道:“姐姐,你就是那个阿姨吗,你们的气息好像啊。” 我心想我跟舅妈再怎么亲,毕竟也没有血缘关系,怎么气息就像了。 “难道我找错人了吗,我明明有在她的衣服上画小圈圈呀。”女孩蹲下身子,用小手抓起一把从身上流下的灰黄色泥沙,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像这样的,小圈圈。” 小圈圈?我恍然大悟。 这孩子要找的那个穿黑外套的人不是舅妈,而是我! 第二十八章 结果 看来昨天在公墓大门口摔的那一跤并不是偶然。只是后来那件外套后来被舅妈穿走了,所以这孩子才能上舅妈的身。 现在该怎么办?我的脑袋在飞速运转着,实在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孩子说我的气息不一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能感觉到我是梦师,亦或是那个所谓的大哥哥告诉她的。那个大哥哥又是谁? “姐姐,你看,”孩子的小手抓了抓我的衣角,让我看她的后背。果不其然,在舅妈背后同样的位置,这孩子的身体更加具象化了,气息也变得更加具有存在感。“我要回去找妈妈了。”她一脸兴奋地看着我,扑闪着黑水晶般的大眼。 这样下去舅妈的身体说不定会在睡梦中被侵占了,我得赶紧想办法阻止她。 “你能跟姐姐说一下,关于那个大哥哥的事情吗?”我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使她慢一些侵蚀舅妈的身体。 听到大哥哥那几个字,这孩子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希望般的神情,满怀热切地对我说:“姐姐,这么多年了,大哥哥是发现我的第一个人。” “你刚刚也看到了,我跟妈妈去采商陆,意外发生之后妈妈竟然就把我丢下了。我在这山林里等待了三十年,我好孤单啊。我讨厌我妈妈,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她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孩子说到这,身体上竟然弥漫起一股紫色的烟气,她表情越是痛苦,这股烟气就越明显。 “直到那个大哥哥发现我。他来找我玩,他说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能让别人做梦,嘻嘻,我就知道总有人会发现我的。”听到这里,我脑袋嗡地一响,难道这孩子生前,竟然是一位梦师吗!难怪她能发现我的与众不同,如果她现在依然还活着,我,哦不,估计连我的外公都不会继承这条血脉。这么说来,这孩子跟我说不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我突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不是巧合。 “他说,只要我找到跟我有一样气息的人,就可以住到对方身体里,然后我就可以回去找我妈妈,我要去问个清楚,她当初为什么要丢下我!” “孩子,你妈妈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你先不要急着怪她……”我说。 “不,不是这样的!”这孩子突然激动起来,没等我说完就回答道,“是她没有拉住我!是她没有再来找我!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恨她!” 突然,面前的这个孩子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树林里原本轻轻刮着的微风霎时就变大了,呼呼地吹起了地面上孩子流下的泥沙,形成了一股漩般的风暴。我的眼前弥漫着尘埃,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勉强看清她站在漩涡的中心,沙子正一粒粒吸附到她的身体上。 “为什么你要帮她说话,你也跟她一样吗?你也不爱我吗!”随着凄厉地叫着,声音直直地刺入我的耳膜,“大哥哥说的对,我只有足够的怨恨,才能回来报仇……”风沙中孩子的身体被紧紧包裹住,倏忽间就化作了一团灰黄色的泥沙。泥沙在草地上极具张力地移动着,朝我的方向袭来。 我赶紧往后退,但那团泥沙却紧紧跟着我。空气中狂暴的沙尘阻碍了我向后奔跑的视线,我跌跌撞撞不停地在林子里面乱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哪里了,只觉得身后那团泥沙一直在后面追赶着我。 “啊!”我只顾着向前跑,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我摸着被撞疼的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冲撞到了一块墓碑,四面都是墙壁,应该是修起来给墓碑遮风挡雨的,过去人们都习惯修这么一间屋子。望着周围冰冷的墙壁,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那团风沙也跟了进来,没有办法,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游走到了我的脚踝上,紧接着,从那团泥沙里伸出一双皮肉腐烂,白骨一般的手,顺着我的腿往上爬。 “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一个骷髅脑袋也从泥沙里钻了出来,空洞的眼睛望着我,牙齿间咯咯作响。 一个腐烂骷髅连带着泥沙往我身上爬,这种诡异的触感太恶心了。我的腿拼命地蹬着,但丝毫没有甩下爬在上面的她。妈蛋,这次真的没救了吗!? 正当我想着骷髅吃人会不会从身体里掉出来这个问题的时候,脚上趴着的尸体突然停止了动作,四面的风沙也渐渐平息了。我睁开紧闭着的双眼,发现她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双眼直愣愣的,惊恐地瞪着我,嘴巴张的老大。 “你怎么了?”发现不对劲的我赶紧爬了过去,虽然她刚刚似乎是想弄死我,但恢复人形之后的她又是那么惹人怜爱,“孩子!”我不停地抚摸着她瘦弱的小脸庞,轻轻地摇晃着她。 我的手在她的后背上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回头一看,一支用木头做成的利剑深深地插在她的后背上。我抱着她赶忙探头朝外面望了望,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支箭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有人在暗地里帮我吗? 还没等我找到那个人,怀里的孩子便不断发出痛苦的挣扎声。该不该拔?该不该拔?这孩子已经死去很久了,应该不会再次因为大出血而休克了。想到这里,我一狠心猛地抽出了她背后的箭镞,一股灰黄色粘稠的泥沙从箭孔里喷涌而出,沾得我满手都是。 随着泥沙的流出,孩子猛地咳嗽了几声,嘴里流出的也是那些浑浊不堪的泥沙。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睛里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她躺在我的怀里,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不再具有当初第一次见她时的生气了。我胡乱地用身边的衣服堵住沙子流出的伤口,但始终不敌流出来的速度快。 “姐姐……对不起……”她轻声地对我说,“我不该怪你的……其实……我不想再恨下去了……” “你坚持住!我会想办法的!”我搂紧了怀里的她,冰凉的体温传到了我的皮肤上,冷得我直打颤。 “其实……我就想回去看看她……我想我妈妈了……”她大大的眼睛里流出淡黄色的液体,这应该是眼泪吧。“我真的好想她……”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流出的沙子不断被山林间的冷风刮走,就像拼图被弄散那般,她的身体在渐渐缩小。眼看她柔弱的身躯剩下没多少了,我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姑获鸟,何钰的鬼魂,我要把这孩子带走! 我颤抖着拿出从她身躯里拔下的箭镞,一咬牙猛地割破了右手的掌心。一股浓稠的血液立马就从掌心深处流了出来。跟我的预想一样,那个“t”字形的符号又出现了。 怀里冰冷的孩子只剩下一丝残留的气息,我把手伸过去紧紧抱住了她。那个似有若无的躯体一瞬间就进入了我的掌心。 熟悉的困意再一次袭来,我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地面,突然笑了起来。这一次,我算是救了她吗。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姑获鸟说过,我这样是把她吃了进去,但对我来说,这总比灰飞烟灭来的好。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山林,大地,都混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一个年轻活泼的身影似乎在我的面前蹦跳着,旋转着,嘻嘻嘻嘻地笑个不停…… 你现在开心了吗……释怀了吗…… 哦,姐姐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影子在我的眼前打转,似乎是小朋友在回应着我。 白桃,我叫白桃…… ……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秦初一和徐远志在一旁看着电视,正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我揉了揉眼睛四下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剩下的沙子了,干干净净的似乎事情完全都没有发生过。 “恙恙?醒啦?”舅妈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这一觉都睡到下午啦!快起来吃舅妈做的九香鸡蛋饼!”她欢快地说着,走向了厨房。 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我转头望向远志,他也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问我这么看着他是不是睡傻了。只有坐在他边上的秦初一,不经意间对我挑了挑眉毛,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对我说道:“都结束啦。” 那天过后,我就离开了外婆家,跟着秦初一走了。远志后来跟我说,延陵公墓整修的时候,在后山的泥层中挖出了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小孩尸体,尸体周围都是灰黄色的泥沙,就是这层跟周围颜色不一样的泥沙,一直紧紧地包裹这尸体,让它没有在水土流失中散开。七八月的时候,外婆给我带来几个桃子,现在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那是陈婆婆院子里白桃树结的果子,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结果。 是啊,所有事情最终都会有一个结果的。每当我抚摸桌子上那两个毛茸茸小桃子的时候,总会感觉里面似乎有着人一般的心跳。 白桃,你看见了吗…… 第二十九章 客人 耽搁了几天,总算是解决了白桃那件事。虽然舅妈和远志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样,继续着往日平静的生活,但这样也好,不至于留下一些不愉快的经历。秦初一说,我们之前垒起来的那几个花盆,在他到来的时候都已经发芽了。不知道过几年去外婆家,会不会看到像陈婆婆院子里那般,忽如一夜春风来,玲珑剔透白桃开的动人景象。 临走前,我去了一趟徐家祠堂,从祠堂的储藏室里借走了一些书籍。严伯看我要带走,几次三番劝我留在祠堂里,但拗不过我的巧舌如簧,并且我主事的身份还在,他只得交代了好多话,什么不能弄丢,不能给其他人看,恨不得天天跟在我身边。我全都一一答应,也不知道严伯上一届的族长是谁,选人选得真是太到位了。 这几本书中,有一本《控梦人物抄》,是记载历代所有梦师的。每一代梦师都有自己的详尽的记录,包括生平、能力、事迹,有些甚至还有自画像。我看着那些有如高中历史课本上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匆匆地翻了过去。不过别说,这本书揣在兜里就像阎王爷的生死簿,总感觉有什么特异功能。书上的人大多我都不认识,只得跳过,直接翻到最后面,查看关于外公的记载。 [1937#徐清让,字温恭,1937—2005,死于心肌梗死,缘由不明。生前拥有窥梦、入梦、驱梦术,尤擅驱梦术,并结合自身技艺,独创梦医一派。曾利用控梦术治愈千万病患,从未作恶。生前曾从事梦师血脉基因与溯源研究,协助宗族寻找特异质,虽未发现但收获颇多。其研究成果在其死后收入祠堂,以供后世借鉴。] 看到这里,我皱了皱眉头。这明明已经写了死于心急梗死,为什么还要加上缘由不明呢?另外,特异质研究又是什么东西,小时候从没听说外公有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我翻开另外几册,想寻找所谓的研究成果,其中一本有着黑色封皮鼓鼓囊囊的记事本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本笔记本我曾在外公的房间里见过,就放在他的大抽屉里面。虽然之前没打开过但我可以肯定,就这么公开放着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研究成果。 翻开本子,我才发现自己想错了。里面每一页都贴着从其他报刊杂志上剪下来的内容,大多都与梦境有关,外公还在旁边附了一些自己的笔记,作了不少总结,看样子这应该是他呕心沥血之作。除了这些剪贴,还有一些类似日记一般的东西。我草草看了几页,不停地往后翻,停在了最后有字的几页上。 “今天病人不多,整个下午就一个小伙子来过。闲来无事我又开始思考那个问题。我曾经想过,那个诅咒,或者说预言是否真的存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研究,我或许真的可以改变梦师单代相传的模式。同时我也想破坏这个模式,因为作为一个梦师,要担待的使命太沉重了。虽然拥有奇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躲避杀戮,与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岂不是更好?我的这个想法三友也知道,他觉得我应该按照自己想的去做。等我找到那个特异质,我一定要为徐家的未来做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2005.1.16” 看到日期的那一秒钟,我心里一紧。一月十六日,太巧了,外公居然在写完这篇日记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一月十七日突发心肌梗死去世的。这篇日记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的手不自觉地想翻到后面再看看,却听到了“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面上。我赶紧蹲下身子捡了起来。 是一个对折起来,白纸一样的东西。我好奇地上下翻动了一下,轻轻地把它展开,顿时觉得极其眼熟。这不就是叶佳禾给我看过的那个空白信封吗!天哪,原来外公生前也收到过这样的东西!一瞬间,我只觉得事情似乎复杂了起来。我急急忙忙拆开那信封,手因为紧张而不住地颤抖着。 信封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封面上也没有一个字。刚才因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缓缓地平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此时我是该失望还是庆幸,至少证明当初的预感是对的,这件事就是一个无底洞,会让人越陷越深。我把空白信封按照原来的方式折好,继续夹在了笔记本里。 外公的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除了塞信封的那一页,后面空白的地方有几处存有明显被撕扯过的痕迹。这到底是外公自己撕去的,还是时候其他人干的,我并不能确定。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堂而皇之放在抽屉里面的笔记本,竟然没有人注意过。 合上这本凝聚了外公心血的本子,再把其他几册典籍收拾好,我才走出了房间。这几天,我借住在秦初一家,一方面可以安心看书不怕被人打扰,另一方也可以多跟秦三友接触接触,毕竟他跟外公关系很好,又懂得一些奇门秘术。之前舅妈出事的时候,他曾经跟我说家里来了客人,我也不好去打扰,就想晚几天再看看。 至于陆遥,我前脚离开外婆家,后脚他就有事去外地了。我们约定等他回来,再好好聚一聚。 不过近来让我颇感意外的,是秦初一一反往日的游手好闲,天天起早贪黑,闷在秦三友的房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我想今天客人的事情应该也结束了,准备过去一探究竟。 踏进秦三友的四合院,总是有种穿越回古代的感觉。我看大门敞开着,屋子里应该是有人的,便径直往主室走去。路过书房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间内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我重新走回到书房门口,顿时闻到了一股不自然的香味。透过半开的房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似乎有人在挥舞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越听越好奇,整个人都趴在了房门上,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就把房门撞开了,趴倒在了书房的地面上。 “哎哟!”我喊了一声,痛苦地皱紧了眉毛,扶着门框缓缓站了起来。 “小恙!你没事吧!”一个黑影朝我冲了过来。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秦大少爷,这黑咕隆咚的他是在干嘛啊。 窗帘猛地被人拉开了,午后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屋子一下就变得亮堂堂的。我这才看见秦三友也在屋子里,正站在窗户边朝我打招呼。书房的桌子上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道具,像是在举行某种宗教仪式。 我的脚自从在陆遥的梦境里崴过一次,就变得特别容易摔倒。我一踮一踮移动到了椅子上,揉着脚问:“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闭关修炼,听说过吗?”秦初一带着少有的一本正经脸说道。 一旁的秦三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脑袋,笑呵呵地说:“没小一说的这么厉害,我就是想在还活着的时候,把毕生所学教给他。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开窍,一学就上手了。” 听完这话,我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秦初一。他爸爸年轻时就是因为不喜欢这些所谓封建迷信的东西,才选择经商的,还把自己儿子送出了国。现在可好,秦初一非但没有尊崇他父亲的意愿在国外好好呆着,还准备做一个风水先生,这要是被秦叔叔知道了非打死他不可。 “小恙,我知道,你觉得我肯定学不会对吧,”他说,“其实我也不求什么,只是看到你一个人在梦境里那么挣扎,我也想做些什么,能帮到你的事情。” 说实话,我们俩从小到大一直在一块儿玩,确实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他出国之后,我一直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现如今他就在我面前还决定苦学秘术来帮助我,内心竟然被他给感动了。 “毕竟怕你在梦境里吃太多不要撑死了,对吧肉婆子。”他脸一变,又恢复了贱贱的笑容。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秦爷爷,你说的客人呢,他走了吗?”我问。 听到我说这话,他走过来关上了书房的门,说道:“就在你进门前,已经送走了。” “送走了?我刚刚走过来怎么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我疑惑道。 秦初一抿了抿嘴,往我身边靠了靠,略带神秘地说道:“因为我们送走的,是鬼啊。”他一边说这话,一边发出类似鬼叫的声音,想吓唬我。 被他这么一说,我确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己先前想问的问题一下子都不记得了,转而有些胆怯地望着秦爷爷,像是想要求得什么庇护似的。 “别听他瞎说,之前确实有客人来过,”秦爷爷笑着安慰我,道:“熟人的朋友托我办事,说是什么灵异事件,让我去看看。” “对对,是关于那家死去的某个女性亲戚的。据他们家人说,死去的那个女人又要回来了。”秦初一补充到,“我们刚刚就是想把那女人的魂招来问一问,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那问出来了吗?”我的声音里略带颤抖。 “没有。”秦三友摇了摇头,“看来我们得去那位客人家走一趟了。” 第三十章 前妻的亡灵 熟人朋友的家,在邻水一带,名字好像就叫汜祁镇。由于秦三友要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过去,怕过不了安检。所以方便起见,我们准备自己开车过去。算了一下时间,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当天去当天就可以回来。 提前通知那家人后,他们居然连夜派了一个亲友过来,说是要替我们开车。这种过分的热情让我们有些无法适从。但毕竟是人家的好意,我们就让那人开车,一早便踏上了去汜祁镇的路。 天气已经很明显的转暖了,早起也不会太冷。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发芽的蓬勃气息,似乎多嗅一些,人也会跟着精神起来。作为司机的那人开车开得极其平稳,这让我有机会好好观赏周边的景致了。 “哇,你看,那边的河好漂亮啊!”窗外巨大的水体映入我的眼帘,平整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中洒下的阳光,霎时光阴交错,金鳞闪闪,让人不禁有种“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的美妙感觉。 “漂亮吧,这不是河,是凭阳湖,”开车的司机说道,嘴角带着一丝骄傲的微笑:“凭阳的意思就是凭着阳光。所以观赏湖景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会儿有阳光的时候啦。看到这湖泊,也就快到我们那了。” 果不其然,向湖的另一面望去,隐隐约约有些村庄伫立在低矮的山脚下,花丛似的一簇一簇聚集在一起。 “诶,小祁,看你的样子年纪也不大,怎么开车开得这么好?”秦三友问道。 “嗐,老伯伯过奖啦,我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嘛!”小祁嘿嘿地笑了几下,“我是镇上的驾校教练啊,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哪像小秦啊,还出过国哩!” 祁阳虽然看上去年轻,皮肤却显得十分黝黑,大概是常年在外曝晒而造成的吧。不过这肤色称着他的脸,却有一种运动员的健康感,嗯,有些像陆遥。 坐我旁边的秦初一刚上车五分钟就打起了瞌睡,嘴巴半张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此刻估计正在梦里看周公做饭吧。我看着他女人似的粉白脸庞,真想拉他出去晒个三天三夜。秦三友回头让我叫醒他,说快要到了。 我在他腰间用力戳了几下,他一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茫然地转头看着周围,像是一只被惊醒的哈士奇。特。别。二。 伸了个懒腰后,也不管之前我们聊过啥,对着小祁劈头盖脸地问道:“祁阳,说说你家女鬼呢。” “唔,我也说不清,我平时不跟我姐他们住一块儿,详细情况你还是去问他们吧。”祁阳一边说,一边把车拐了个弯,驶进了一条狭窄的小道,小道旁蜿蜒着缎带似的溪水,再往前就是村庄和后山了。 车子开不进村里,只好停在了祁阳的驾校里。我们几个人拎着各自的大包小包,一前一后跟着祁阳朝他的姐姐家走去。 一进村里,原本照射得正猛烈的太阳“呼”地一下就不见了,四周都进入了荫蔽,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青纱。祁阳说,这是因为后面那山的角度正好把这边的光线给挡住了,才形成了这个巨大的阴影。我心想这分明不是“凭阳山”而是“屏阳山”嘛,这种阴湿湿的地方环境再怎么好空气再怎么清新,我也不愿意住这儿。 没多久,祁阳停在了一户看上去颇大的房子面前。是那种典型的自家盖的楼房,与秦初一家那种经过设计的自建楼不同,除了面积大,看上去跟周围的房子也没什么区别。 来到这里,祁阳明显自在了许多,主人似的给我们泡茶,跑楼上去喊人。 “祁月!叔叔家请的师父们到了!你们下来吧!”祁阳朝着楼上喊完,就听到两个人迈着缓慢的步伐一点一点从楼上挪动下来。 祁月,也就是祁阳的姐姐,看到她的一瞬间就被她隆起成一个巨大球状的肚子给吸引住了。她稀疏的短发披散在肩头,扯动着苍白的脸颊朝我们支起一个微笑。祁月是那种典型的南方人,个子骨架都很小,这与她巨大的肚皮极不相称。 在一旁扶着她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儿,红润白皙的脸庞与祁月有着极大的反差。她脖子上围着一条浅杏色的丝巾,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外套,黑得发亮的秀发直直地披散在外套上。女孩儿的身姿十分挺拔,如果不是祁月巨大的肚子,根本不会注意站在女孩旁边的她。见到我们,她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看到祁阳的那一刻露出了细腻的微笑。 这就是所谓的光彩照人吧。 “啊,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小赵。”祁阳一个箭步走到小赵身边,特别宠溺地望着她,“旁边那个是我姐,祁月。” “赵姑娘是哪里人?”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秦初一冷不丁地冒了一句,眼睛直直地望着小赵。 小赵也没想到外人会突然问她问题,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有些结巴地说:“我……我是本地人啊,就住村上,我叫赵语敬。” “各位赶路赶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吧。我们村子小没什么能招待各位的,望各位见谅。”身为女主人的祁月立马说道,赶忙化解了尴尬。 祁月的丈夫在外地工作,要到傍晚才有空回来。我们几个先吃了饭,就开始询问祁月关于女鬼的事情。 祁月说,其实称她女鬼也不大好,对先人有点不敬,毕竟自己怀了孩子,想积点福积点德。而且所谓的亲戚,其实是自己丈夫的前妻。 我们顿时大惊。如果说是亲戚的灵魂不散,倒还觉得不可思议;前妻的亡灵作祟,那就有点说得通了,忙让她继续讲下去。 “我丈夫的前妻是在他三十岁那年去世的,具体原因我丈夫一开始不肯讲。他是外地人,妻子死后就到了我们村上,认识了我,我们就在一起了。”祁月缓缓的说着,手不自觉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对我不错,没多久我就怀孕了。但是自打我怀孕以后,就老是梦到一个女人坐在我的床头,望着我的肚子,似乎是想要里面的孩子。”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这个梦天天纠缠着我,让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告诉我丈夫之后,他才对我说了实话。他那前妻,是难产而死的。所以我们怀疑是她前妻的亡灵看到他有了新的家庭,不愿意离去,才盘旋在我的梦里。” 看祁月的面容,确实能看出她睡眠不足。眼窝深陷,黑眼圈有些明显。她的身子骨极其消瘦,不禁让我觉得与陆遥患梦那会儿特别相似。 “就做梦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等孩子生下来估计就好了。”秦三友说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梦里的女人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凶狠。她还时不时地用手摸我的肚子,长长的指甲就像要抠进去一般。白天只要是我待在家里,就觉得屋子里阴阴的,似乎有个人在角落里看着我,甚至有时候家里的东西,都会不自觉地移动!过几天就是预产期了,我越来越觉得她会阻碍我生孩子,甚至会让我跟她一样,难产而死!” 说到这里,祁月的情绪激动起来,瘦弱的胸口猛烈地抖动着。做母亲的一旦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会遭这种罪,豁出命都会想去保护的吧。 “我们之前也问过村里人,说肯定是那个男人的前妻化作厉鬼了!”祁阳说道,语气提高了许多,“当初我就说那个男人不靠谱!那么有钱怎么会到我们村子里来!还带了一个拖油瓶!” “拖油瓶?” “对啊,他前妻跟他有过一个孩子,还好是跟着那孩子爷爷奶奶住的。”祁阳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看那男人一早就出去,留我姐天天一个人在家里养胎,这难道不会憋出病吗!所以就跟小赵过来帮忙。要不是这几天有小赵在家做饭,我那未出世的外甥准被那个男人给饿死了!” 祁月低声说了祁阳几句,让他别说自己姐夫的坏话,转脸又对我们说:“你们也别怪我丈夫,也不是他的错。各位只要让他的前妻好好走了,让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太感谢你们了。” 祁月说完,我们便让小赵扶着她上楼上歇着去了。祁阳坐了一会儿,也去上班了,留了个电话给我们,说有事就找他。 秦三友等人都走光了,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孙媳妇儿,听到了吗,这可是梦里的鬼,得让你大展身手啦!” 我有些胆怯似的耸了耸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放心,有我们在呢,你进去看一看就好了,”秦三友说道,“本来我就觉得祁月说的那个梦,只是个幌子罢了。” 第三十一章 另有其人 “幌子?怎么可能!她挺着个大肚子……” 秦初一一把拉住了我,用手在嘴上比划了一个声音小点的手势,低声道:“别让祁月她们听见了!我跟你说,这绝不是梦鬼那么简单的事情,一看这屋子就感觉不对劲。” “小一说的是。孙媳妇儿你看啊,这汜祁镇背山面水,表面上看是一处风水较好的地方。但仔细想,汜祁镇其实是在山北水南,也就是阴地。加上随处可见的溪流,汜祁镇就是一个阴气比较重的地方,很容易滋养灵体。咱们现在的房子位于整个汜祁镇的西北方向,更是集中了镇上的大部分阴气,成了至阴之地。” 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这房子里阴风阵阵,似乎能体会到祁月所说的那种不适感了。 “何况这间屋子里面的男主人经常不在家,祁月和小赵两个人更加加重了这些阴气,所以有可能祁月梦里的鬼,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或者说,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东西。”秦三友说完,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赞赏似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就直接捉鬼呗,还要我入梦干嘛……”我有些不解地问,“早点解决早点回去,我一开始就觉得汜祁镇不是我喜欢的地方。” “这可不行,”秦三友放下杯子,对我说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还不得而知呢,反正有我们在,你就先去看看呗!” 说罢,他们两人便催促我上楼去,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下来喊他们。正当我决定放手一搏的时候,门的锁芯突然动了动,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从门外进来,十分惊讶地瞪着我们三个。 “你们是谁?”他疑问的语气里略带凌厉,似乎并不知道我们的到访。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身材修长,穿着考究,戴着一副金丝细框眼镜,眉目清秀,举手投足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儒雅魅力,跟镇上的人有很大的不同。可想而知这人的到来,给了祁月多大的冲击力。但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人的我,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叔叔请来的师父们,”男人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祁阳紧接着推门而入,“请他们过来把你的女鬼老婆赶走!” 男人听到这话脸上显露出不悦的神情,说道:“我说要请人了吗?” “不请人,难道看着你的女鬼老婆把我姐和我外甥弄死吗!”祁阳不甘示弱,年轻力健的他似乎更占上风。 “祁阳你给我听着,首先,我前妻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不是什么女鬼!另外,没事少管我和祁月,这屋子的主人,是我!”男人虽然十分愤怒,但不同于祁阳的青筋迸发,他仍然保留了那一种镇定的风度,这就是他与这镇上人最大的不同之一。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事情到底怎样还不得而知,我们也没说这屋子里一定有鬼,大家都希望祁月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你们这么吵她怎么安心养胎。”我说道。 好在两人听完我的话后不再继续争执,低头撇向另外一方,互相不理人。祁阳越过他姐夫径直地往二楼走去,那男人松了松衬衫领子,转而瞥了我们三个人一眼。我感觉到他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眼神停留了几秒,似乎跟我产生了相同的疑问,但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往厨房走去。 就在我以为事情已经平息了的时候,楼梯那突然传来“噔噔噔”猛烈的脚步声,刚上楼没多久,一脸惊恐的祁阳对着楼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冯翼!你快上来!我姐……我姐不行了!” 刚走进厨房没几步的冯翼一把放下手里正削着的苹果,迈着大步迅速冲到楼上。我们几个也跟着他上了楼。 一进祁月的房间,一股压抑感顿时涌上心头。房间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长期不透气使房间弥漫着一股弄弄的怪味。大着肚子的祁月躺在一张颇大的双人床上,脸色煞白,眼睛直直地向上翻着,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前倏地滚落下来,四肢就像是抽搐一般不停地抖动着。 就在我们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时候,冯翼有条不紊地从床头柜中拿出听诊器和血压计,熟练地操作着,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突发状况了。他打开另一边的抽屉,拿出了一颗黑褐色药丸一样的东西,给祁月服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祁月总算是安静下来了,面部表情也没有刚刚那么痛苦。她半梦半醒地睁着眼睛,嘴里似乎说着“她来了她来了”这样的话语。 冯翼收起手里的器具,对我们说道:“祁月有时候会有妊娠眩晕,产前抑郁也有些严重,所以见不得光。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家里也没什么鬼怪。” “我不信!”一旁站着的祁阳大声说道:“你,跟你那个女鬼前妻,就是来害我们家的!我姐身体一直很好,怎么遇见你了,就这样那样的不好!” “好啦,你别说了……”陪着祁月的小赵拉了拉祁阳的衣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我就要说!这些师父我是不会让他们走的!直到我姐生完孩子!” 冯翼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就下楼去了。 事不宜迟,我们准备现在就实行入梦。跟身边的人交代过后,我便躺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最开始入梦的时候,我必须借助安眠药的效力,慢慢地,只要我有入梦的念头,我便可以自由穿梭于对方的梦中。但现在房间的味道有些重,我拿出了随身准备的薰衣草睡眠面喷雾朝着四周喷了几下,便闭上了眼睛。 祁月的睡眠很浅,有些类似于我们平常所说的清明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依旧在她的大房间里,只不过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躺在床上的祁月,我,还有坐在床边的…… “啊!”我才反应过来她的床边坐着人,硬生生吓得我出一身冷汗。这样直截了当显示自己身份的鬼,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你来了?”女鬼听到我的叫声,轻轻地转过身来。我紧张地盯着她转过来的脸,生怕又看到骷髅蛆虫筋骨糜腐的瘆人景象。好在她生的端端正正,仔细看去还有几番姿色。 听她的话,似乎是早就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这女鬼穿着白衣白衫,头发整齐的拧成一股,搭在肩上,周身散发出莹莹的白光。这种感觉简直不是女鬼,更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她面带微笑看着一脸困惑的我,说道:“你还记得我吗?小吴医生?” 她这话一说出口,胶片般的记忆瞬间在我脑海里来回地放映。小吴医生?这个称呼只有外公医院里面的护士知道,她难道是…… “不记得我,你也应该记得我的丈夫吧。你见他的最后一面,就是在火葬场……” 我想起来了!冯翼的那张脸,我在外公火化那天见过。他当时抱着还只有两岁的孩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因为她的妻子,也就是外公医院里的护士,遭遇难产而死。我的记忆终于在这一秒鲜活过来,原来一切都是那么得凑巧。 “你都去世那么久了,为何还不肯放过你前夫一家人?”我问。她的样子看上去十分面善,不像是害人不浅的妖物。何况祁月梦中的女鬼是红衣服的,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一身雪白。 “我从未想过要害人,相反,我一直在保护着他们。”她说道,“那时的你,从鬼怪手里救了我的孩子,我的心愿就已经了了。原本忘却人间烦恼的我早就准备投胎转世去了,可我有一天突然感觉到,有人要加害我丈夫一家人,所以我才来到这里,天天守着祁月。” 她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困惑。明明红衣长指甲,面露凶煞的女鬼,怎么就成了守护神了呢?她看我依旧十分怀疑,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都认为害人的女鬼是我,但是我告诉你,其实另有他人。那确实是一个红衣长指甲的女人。我日夜守着祁月,只能让她暂时不受那鬼的危害。谁知那女鬼却使出幻术,让祁月认为我才是害人的怪物,还请了人要把我驱走。假如我真的被赶走了,祁月生产之时。便是真正恐怖之时。” 说完,她把脸转过去,温柔地抚着祁月巨大的肚皮,充满怜爱地说:“小家伙快等不及了呢。” “那你告诉我,那个要害人的女鬼在哪里?”我问道。既然她不是害人精,总得给我指明一条方向吧。 她有些遗憾地笑了笑,力不从心地说:“对不起,我不能准确的说出来,她比我厉害很多,把许多事情都隐藏起来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女鬼喜欢雨水和黑夜,善于魅惑人心。” 我点了点头,刚想再问她些什么,却发现她身旁白莹莹的光线在逐渐消失,就像当年何钰的身体那般。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祁月,梦师大人!” 说罢,我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被注射完肾上腺素。 那个女鬼,到底在哪里? 第三十二章 现身 “怎么样?”秦初一递过来一块毛巾,擦了擦我额前的汗珠。“喝口水。” 我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小赵,你和祁月也喝一口吧,大家都累了。”之前在梦中的时候,祁月的头一直枕在小赵腿上,她一动不动地在床上呆了好一会儿,也费了不少劲儿。“情况怎么样?” 我沉默着,摇了摇头。 “下楼说去吧,让祁月好好休息。”祁阳见状,领着我们下楼。 客厅里,我坐在一边,对面坐着秦三友和秦初一,另外两边分别是祁阳和冯翼,小赵依旧留在楼上陪着祁月。坐定之后,大家都默不作声,虽然很想知道答案是什么,但都有所顾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秦初一烧好的热水,大家喝过一口之后便遗忘了它的存在,望着袅袅热烟从杯子里飘出,大家陷入了沉思。最后,还是祁阳开了口。 “怎么样,那个女鬼在哪里?” 客厅的氛围变得很奇怪,窗外的天也阴沉沉的,这使原本就背阴的汜祁镇显得更加神秘。冯翼起身开了灯,莹白色的灯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似乎一瞬间大家都变成了鬼。原本活泼好强的祁阳在问完话之后,也向沙发里面缩了缩。 我深吸一口气,转向冯翼,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他不知我会第一个对他说,显得有些局促。 “冯先生,你放心,你的前妻不是造孽的妖鬼。”我说道。 听完这话,他心里积压多日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缓缓地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绷紧了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 “什么?”一旁的祁阳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接话道,“怎么可能!如果不是他前妻,那……那那个女鬼是哪来的?” “这个……” “这个事情,不能问我们吧。”秦三友见我的表情有些为难,立即接话道。我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但很快隐藏了自己的情感。“虽说汜祁镇临水,你们家又是至阴之地,但鬼总是人招进来的,问题恐怕出在你们身上。”他用凌厉得几近看穿人的眼神,扫视着冯翼和祁阳的脸。 几乎是同时,屋内的灯光“啪”地一声全都灭了,只剩屋外乍现的闪电时不时地把整个家都照得通亮。应声而下的雷声尖锐地轰鸣着,有如要把整个汜祁镇劈开。屋子里静的出奇,氛围越发地诡异了。每一次雷电交加之时,仿佛那个红衣长指甲的女鬼随时都会出现在每个人的背后。 “造孽!真是造孽!我不管了!”祁阳第一个溃败了,脸色很不好,站起来就要走,“冯翼,你说得对,这是你的家事,我不管了!我不能等着女鬼跑到我家去!” 说罢,他快步走到楼梯口,对着上面大声喊着赵语敬的名字,让她跟自己回家。 “祁阳,你快上来!你姐姐好像要生了!”没等祁阳反应过来,小赵喘着气,在楼梯转角处探出半个脑袋,快速地摆着手招呼我们过去。 “什么!”一瞬间大家都慌了神。“怎么办,要不要叫救护车?”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比说好的预产期早了好几天。 “我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冯翼不顾众人的慌张,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似乎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很久了,“镇上的医院不接生,祁月撑不到救护车来。” 他大跨步着上楼,喊我们过去帮忙。此刻谁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大家都听从着冯翼的安排,各自领了任务。 躺在双人床上的祁月身下的被褥都被濡湿了,羊水已经破了。冯翼打开房间里的大柜子,从里面拿出了接生包。我们从储藏室里拿出蜡烛,点好摆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紧接着,宫缩开始了。剧烈的疼痛使原本虚弱的祁月大声呼喊起来,但很快声音就小下去了,她实在太累了。 “小赵,烧些热水过来。”冯翼背着身子说。屋子里灯光昏暗,屋子外又阴沉沉的,跟黑夜没有什么区别。我起身拉开房间里的窗帘,这才稍稍有些看得见。冯翼借着蜡烛微弱的光线和窗外一闪而过的光亮,吃力地观察着祁月的宫口。 我紧张地望着祁月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心都揪在了一起。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她的身体,原本纤细的脖颈上根根青筋暴突而怒张。母亲在生产时经历的痛苦,真的是世界上最难忍受的吗?正当我一晃神的时候,猛地看到祁月脖子上有一根横向走行的血管,鲜红鲜红,像根细细的红线,紧绷着似乎要将她置于死地。身旁的人似乎都没注意到,依旧自顾自地忙着。我顿时慌了神,走到祁月床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定睛一瞧,根本没有什么鲜红的血管。 “家里断电了,我去对门借点热水来!”小赵说完立即匆匆下楼。 “我陪你去!”正想出去透透气,房间里太压抑了,幻觉都憋出来了。 跟着她的脚步,我们一起出走到大门口。外面的雨下得很大,狂暴的雨滴没命似的摔打在地面上,溅起一阵又一阵的水雾。视线几乎被细密交织的雨线给挡住了,简直寸步难行。 小赵说的对门,其实有些距离。冯翼家周边没有邻居,只有一河之隔的对门住着人。河面上那座木板垒起来的小桥没有扶手,在狂风暴雨里摇摇欲坠。我和小赵都没有撑伞,雨点打在头顶就跟子弹似的,疼的厉害。我被淋得丝毫睁不开眼睛,小赵只得拉着我一点一点地缓慢地踩过吱呀乱响的木板桥。 邻居急急忙忙给我们打热水的时候,我俩已经被淋得狼狈不堪,活像两只刚出水的鸭子,身上的雨水不停地滴落在门前的踏板上。小赵撇过脸朝我笑了笑,像朵出水芙蓉,我也禁不住傻笑了起来。看着她原本为了保暖而围着的丝巾像蛇一样软趴趴地躺在她的脖颈,我伸手准备替她解下来。 “啊,没关系,我不冷。”我刚碰到她的丝巾,她就伸手一把挡住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给雨水糊了眼睛,还是她的红色外套,我总感觉她脖子上也有一条红红的细线,不过我没看清楚也不好确定。“我们快走吧,我有点肚子疼。” 打完热水,我和她又飞奔回祁月家。对门那家人本想借伞给我们,但无奈两个人都没有手拿,只好再一次一头栽进瀑布般的雨里。 心有余悸的我在过木板桥的时候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小赵没有手牵我,我只得慢悠悠地走过去,一边还要时不时问她肚子好些了没。这雨来的真不是时候,半冷不热的天淋雨确实容易肚子不舒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咚”地一声闷响。我一下就感觉脚底的木板一阵抖动,赶紧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不好,她掉下去了!我立马紧张起来。 “小赵!”漫无目的地望着身旁汹涌着的河水,焦急地呼喊着。 眼前的雨水与河水已经分不清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深海里,毫无方向感。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跑着回去的还是爬着回去的,只知道赶到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惊慌到有些神志不清了。 “小赵呢?”祁阳接过我手里的热水,问道。 “她……她掉河里了……”我身上披着秦初一拿过来的毯子,剧烈地颤抖着。“喊了她好多声,都没有人回应。我不会游泳,你们快去看看。” 祁阳听后一声惊呼,立即放下手中的热水瓶,人直直地向滂泼大雨扑去。但他的动作在一瞬间却停止住了,身后的秦三友面无表情地拉住了祁阳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 “你上楼去。”秦三友压低了声音说,“我们过去救人,你先去救你姐姐。” 这话说完,祁阳自然是不干了,哭着喊着都要先去救小赵。但秦三友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身强力壮的祁阳竟然无法挣脱他的掌控。他望着秦三友坚毅且悲怆的眼神,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好像明白发生什么了。 “祁阳!快把热水拿上来!”楼上传来冯翼大声的呼喊。祁阳失神般拎着两个水瓶,摇摇晃晃地上去了。 看着面前两个站着不动的男人,我赶紧说道:“还等什么啊!快去救人啊!” 秦初一环抱着我的手更加紧了些,转眼望着河岸的方向,呆呆地说:“看那边……” 我转身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模模糊糊的雨瀑中,一个身影从河岸上缓慢地爬上来。远远望去,似刺破黑夜里的一滴猩红之血。 第三十三章 语忘敬遗 爬上河岸的红色物体先是在地上蠕动了一会儿,有如一滩活血,紧接着,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朝着祁月家门口不断移动着湿漉漉的身体。 “那是什么东西?”我怔怔地望着不断逼近的红色物体,疑惑地问。 “产鬼。”秦初一答道,“使人难产的鬼。” “准确的说,她并不是鬼,”一旁的秦三友一面招呼我们进屋,一面对我们说:“她是产神,名曰语忘、敬遗。” 语忘、敬遗……语敬!她是赵语敬!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祁阳的反应那么激烈了,原来她的女朋友才是使这个屋子充满邪气的源头。不过,产神名为神,为什么会做出妖冶之事呢。 进去之后,秦初一转身便把门使劲地合上。我们站在窗户边观察着外边的动向,楼上时不时传来祁月痛苦的呼喊声,不过我们仍旧没有听到孩子初生的啼哭。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生下来?”秦初一急切地问道。祁月的每一次呼喊都揪着我们几个的心,似乎每个人对这事都负有很大责任。“难道那个办法没用吗?” “什么办法?”我疑惑道。刚刚在我出去的那一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三友一向志在必得的脸庞此时也皱起了眉头:“你入梦的时候,我和小一在烧好的水里加了正乙真人的催生符。俗传催生符以黄纸调朱砂用净笔写一‘车’字,在‘车’四周环写‘马’字须遍,且须端楷,大小则不拘,烧灰和水饮之,能立娩。当然,这东西对产鬼有一定的杀伤力。稍作改动后,我们便让每个人都服下,当即我们便发现赵语敬有些异样,所以想了个办法把她和孕妇隔离开来。产神,亦或者说是现在门口的产鬼,喜雨水,恶伞。当符咒开始生效时,她迫不得已便会待在水中,缓解不适。” “进门的那一天,我们便在房屋四周贴上产鬼的名讳,让她不得靠近这件屋子。房屋本身就是最原始的结界。”秦初一补充道,“可是,按照这个方法,祁月应该毫不费力就可以生下孩子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成功?” 就在这说话的档口,赵语敬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已经走到了房子的大门口,踏上台阶的同时,一道闪电划过昏暗的天空,应声而下的惊雷骤然把她的身体从头顶到脚一劈为二,喷射出的鲜血从撕裂的身体里汩汩流出,台阶上霎时已成血海。还没等我从惊恐中缓过神来,那撕裂的两半身体摇摇晃晃地从血海之中站了起来,细胞分裂似的瞬间变成了两个赵语敬! “这才是她的本体,语忘、敬遗二鬼。”秦三友低声道。 语忘、敬遗二鬼上身着红衣,下身乌衫,脖颈处均有一根似自刎而留下的红印,发长及地,面白如米粉,仔细看去竟有点点黑斑生于面上。她们伸出又长又红的指甲,抓挠着窗户玻璃,发出阵阵撕裂耳膜的尖锐声音。我赶紧捂上耳朵,但仍觉头昏脑涨。两鬼分别站在窗户两侧,煞白的脸上显露出阴暗的微笑。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颇有一种天空漏了一块的感觉。雨势越是猛烈,二鬼笑得越是诡异,似乎我们之前准备的一切对她们都不起作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拖得再久一些,祁月恐怕要撑不住了。正当大家都焦急万分的时候,我猛地看到两鬼脖子上的红印之间有一条细细的红线牵拉着,另外两头并成一股,一直从门外绵延到客厅,直至二楼。这毫不起眼的绳子立马让我想到祁月脖颈上横向逆流的血管,难怪二鬼丝毫不需要靠近祁月,便可使她饱受难产之苦。 “快把那根绳子扯断!”我一边喊着,一边忍受着耳膜的剧痛,在地面上摸索着那根绳子。秦三友和秦初一也跑过来帮忙,但任凭我们是刀割还是火烧,这根绳子始终弄不断。 “这是灵魂索,”秦三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说道:“跟不动明王的缚魔索一样,索一旦出手,必将勾走一个灵魂。人间没有能使此物断裂的办法。” “那怎么办啊!”已经发现事情根源的我,却丝毫没有办法去解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灵魂,我现在上哪去找灵魂! 祁月的呼喊声已经完全消失了,婴儿的啼哭至今没有出现,我仿佛已经感受到她即将阴阳离决,失魂落魄了。 “咚”、“咚”、“咚” 一声一声沉重的脚步突然从楼梯的木板上传来,面无表情、神情呆滞的祁阳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下楼,借着闪电的光亮,我看到他的双手沾满了粘稠的鲜血。走到最后一阶时,他转过头看着我们手里的红线,微微张开了嘴巴。 “我来。”他愣愣地说,仿佛不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见此场景,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秦三友把我拉到一旁,低低地说:“他被附身了。” “附身?难道那二鬼已经有办法进入房间了吗?”我惊讶道。 “不,不是产鬼。” 面前的祁阳动作有些迟缓,似乎是还没有适应当前这个身体。摸到那根红线之后,他的眼神突然变了,目光凶狠仿佛眼神中涌动着火焰。同时,他的身体也开始有了急剧的变化,原本精瘦的小腹猝然间开始隆起,一点一点向外膨胀着,像个气球般撑开了他原本扣好的衣襟,最后竟然与十月怀胎的孕妇无异。 我望着他裸露着的巨大肚皮,惊讶地合不上嘴,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是那么具有视觉冲击力。变成孕妇的男人手中紧紧握着那根红线,那红线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啪地一声,就像是弹簧尺一样,从楼上倏地掉落下来,缠绕在了祁阳的脖子上,狠命牵拉着他孱弱的脖颈。 很快,祁阳的脖子便被勒得通红,最后竟像根树枝一样,眼看就要被外面强劲的拉力拧断了。就在这时,脖子后方的红线嵌入了祁阳身体里,渐渐地,一个白乎乎几近透明的东西被红线缠绕着,从祁阳的身体猛地抽了出来。 祁阳的灵魂被抽离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但再定眼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个女人的灵魂,此人正是冯翼的前妻! 祁阳的肚子瞬间瘪了下去,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疲软地倒在了地面上。我和秦初一赶忙跑去把他拖了起来,好在他似乎没什么大碍,便让他躺在了沙发上。 另一边,被灵魂索缚住的魂魄飘荡在客厅里,依旧是一副白衣白衫。她顺着红线的牵拉,渐渐像门外移动。突然,她把头转向我,说道: “小吴医生,我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告诉冯翼,好好生活下去!” “你等等……!”她说出这种话,难道是要……我冲上前想要抓住她,但就在那一瞬间,莹白色的灵魂像火焰一般燃烧起来,但那火光是蓝白色的,有如姑获鸟身旁涌动的磷火。除了红线,火焰没有点燃客厅里任何一样东西,只是静静地吞噬着细密的红线,一直燃到了门外。 二鬼见状停止撕抓玻璃,脸上的诡笑也消失了。她们拼命挣脱着红线,发出尖锐地怪叫。但由于火焰的迅猛,两具红色的身体瞬间淹没在了蓝白色的火海里,这发生在瓢泼大雨中的一幕看上去是那么悲壮而怪异。 “啊!!!!!!”尖锐的喊叫声回荡在雨夜里,经久不息。 熊熊火海,燃尽世间不净之物,斩尽烦恼所作一切业障。 一阵刺眼的白光“轰”地出现在眼前,我赶紧闭上了双眼。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汜祁镇的上方突然出现了明媚的阳光。 语忘、敬遗二鬼不知何时已经进到了客厅里面,吓得我赶忙向后退,但秦初一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此时的产鬼,已经恢复了产神的状态。语忘、敬遗不再是之前红衫面白的妖鬼了,转而成了周身散发着温和光煦的神明,正用无比温柔的眼神,望着沙发上躺着的祁阳。 “梦师,我已无肉体,无法继续存留在这世上。祁阳是我唯一牵挂的人,他现在已经看不到我了,可否请你造梦,让我们再聚一次?”语忘、敬遗逐渐融合在一起,小赵的面貌重新显露出来,不同的是,她脖颈处的浅杏色丝巾不见了。 “可以,你过来吧。”我点了点头,转身走到祁阳躺着的沙发边,一手握住祁阳的手,一手握住小赵的手。 集中注意力,一个新的梦境逐渐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不同的时,主角不再是我,而是两个互相思慕,浓情蜜意的年轻人。 梦里的祁阳在镇上开着车,突然,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他调转车头准备回驾校,却发现路边有一名女子正冒雨前行,没有带伞。他把车开近女子身旁,询问是否需要搭便车。女子嫣然一笑,红衣黑发有如出水芙蓉。 何彼浓矣,华若桃李…… 起…… “哇啊!哇啊!” 一阵清脆的啼哭声从楼上传来,我轻轻地睁开了眼睛,一手的祁阳醒了过来,而另一边的小赵已经不见了。 “生啦!是个男孩!”冯翼兴奋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他手里抱着粉嘟嘟刚刚降生的新生命,又哭又笑地像个孩子,激动不已。 祁阳见状立马跑过去,看着怀里稚嫩可爱的外甥,一个劲儿的傻笑着。两个大男人在这一刻,重新联接起了一家的亲情。 最后,整个家里只有冯翼残存着当天的部分记忆,我把他前妻的话转达之后,他发了几秒钟的呆,而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至于祁阳,他的世界里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赵语敬这个人。只是在我们临走前,他说他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出现过一个美丽的女子。 我时常想,那个我制造出来的梦境,是不是一开始就发生过,是不是那就是之前祁阳和赵语敬第一次相识的过程,不过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新的生命不已经到来了吗? 第三十四章 食梦貘 “在想什么呢?”正在开车的秦初一转头望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我,颇为温柔地问。 离开汜祁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远处的凭阳湖此时变成了一团静谧的水潭,总感觉会有什么神秘的怪物从里面探出头来。路面很干燥,似乎只有汜祁镇下过大雨。冯翼一家人坚持要留我们过夜,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我们只好在他家吃了晚饭,上路的时候已经八九点了。 淋过雨的我像是蔫了的菠菜,身上盖着秦初一的外套,蜷缩在副驾驶位子上。怎么睡也睡不着,就这么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不断向后运动着的黑黢黢的树影,放空自己。 “啊”,我叹了口气,挪了挪僵硬的身体,换了一个姿势,“怎么说呢,什么都在想,但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想。” “哈,这个回答好。”他面朝前方,露出一副赞许的表情,仿佛感同身受,“但是不管怎么说,问题终究都是会解决的。你看祁月,不就平安生下一个大胖儿子嘛!我说你啊,其实可以学学人家啊,早点结婚生孩子,多棒。” 不知不觉原本充满哲理的问题一下子被他给带弯了。回答也是自讨没趣,我便不再搭话,专心发我的呆。 一来二去的对话把在后座打盹的秦三友给吵醒了。一把年纪还跑东跑西还真是难为他了。 “嘿,小两口聊得挺开心的嘛!”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果然,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冯翼之所以坚持在家给祁月接生,就是因为之前自己所信奉的医院让身为护士的妻子死在了产室里。从此以后他苦学妇产科,自己考了医师执照,下定决定亲手接生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世间有多少人,能改变自己的信仰,坚持听从自己的内心。 “秦爷爷,在你的印象里,我外公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突然非常想问这个问题。 听到这话,他一下子来了精神,从杯座里取出水壶喝了一大口水,似乎有一肚子说不完的故事在等着我。“你外公,徐清让,那可是我们村当时的模范。” “读书的时候是模范学生,长大了是模范医生,结婚了是模范丈夫。别人有了梦师的奇术或多或少都会为自己的私心做些小动作,他倒好,连做梦师都是模范梦师!” 这确实是我的外公,一个一丝不苟、任劳任怨的好医生。 “他的一生都顺风顺水地过着,直到发现自己继承了嬴姓的梦师血脉。”秦三友慢悠悠地说着,似乎面前正坐着他的老朋友。 “这话怎么说?”我问。 “你现在也感受到了吧,作为梦师,不仅仅是拥有了得天独厚的奇术,而且还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你外公自然不比你差,无论孤魂野鬼还是老弱病残,只要找他帮忙,并且理由正当,他都完美地解决了问题。不过,他也恰好遇到了徐家传承至今以来最大的一个问题。” 我内心一紧,像是触及到了巨大冰山的一角,下面巨大而隐秘的山体正缓缓地浮出水面。“什么问题?”我小心地问着。 “特异质问题,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吧。有外人在我就不说了,你和小一以后总是要在一起的,他听听没事,”秦三友直了直身子,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我也是求了你外公很久,他才告诉我的。” “据说很久以前,徐家一位年轻的梦师受人之托,要去帮一户人家的大小姐驱除梦魇。去的时候,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小问题,驱驱梦嘛。等到到了那户人家他才发现,要解决问题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是一只已经魔化了的妖兽,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要那位小姐一睡觉,那妖兽便会醒过来,借着小姐的身体为非作歹。那妖兽虽说只是一介兽流,但能力异常的强,只要它开口,便能吞噬世间任何生灵。无论是妖鬼还是各方术士,都拿它没有办法,方圆几百里的生灵都因为这只妖兽而逃离了自己原本的家园,当地变得寸草不生。徐家的那位梦师,可以说是几代以来十分稀少的全能冠军,也就是说,只要是关于控梦的奇术,他都能运用自如。” “他跟你的外公一样,怀有仁爱之心。既然自己接下来这个活儿,也算是命中注定的一个劫,并没有逃避。几千几百的回合下来,双方只能战个平手,而且由于对方占有那小姐的身体,显然是妖兽占了上风。后来,有一位正巧路过当地的方士,听闻此事之后连夜跑过来帮忙。正巧,大战中的梦师跟妖兽已经对抗到白热化阶段,眼看着妖兽就要夺取梦师的人头了。” “不曾想这位方士也是一个奇人,当下就帮助梦师抵挡住了妖兽的攻击,救了他一命。但无奈两人合力也无法战胜妖兽,最后,他们使出了一招禁忌之术。” “什么禁忌之术?”我已经完全沉迷进这个故事里了,赶忙发问。 “同归于尽。”说到这里,秦三友嗓子有些干燥,喝了口水润了润,“方士应梦师的请求,将妖兽封印在了自己的血液里,用自己的寿命作祭,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恶战。自然,年轻的梦师带着封印有怪物的血液去世了,那位方士也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离开了那个地方,永远的消失了。” 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就像是奇幻小说,虽然惊心动魄但却离我的生活很远很远,好像跟之前的问题并不相关。秦三友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接着说道: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年轻梦师死去之后,下一代梦师迅速产生了。奇怪的是,一个噩梦似的遗传病也随之爆发了。徐家从宗亲到仆人,接二连三有人患血液病死去,症状与现在所说的血友病相似,但不完全相同。身体先是出现针尖样大小的出血点,过几天后这些出血点扩散到各个角落并流血不止,直至死亡。” “这种可怕的疾病无药可医,像是脱缰的野马,很快徐家的人口就因此消失了一大半。很多人都说,是妖兽作祟,徐家遭到了诅咒,才发生了今天这个事情。不过大家最担心的还是梦师血脉是否会因此而断流。好在几经波折,血脉还是传下来了,怪病的势头也渐渐得到了削弱,直至销声匿迹,这个几乎让家族灭门的历史也被当做是家族至高的秘密而闭口不谈。不过,诅咒依然存在,多年之后,新的病人出现了,就在你外公做医生的时候。” “什么!?”我惊呼道。 “也算是你的一个远亲吧,出现了血液病的类似症状,托人找你外公医治。他刚开始以为只是单纯的疾病,但无论怎么用药都止不住疯狂从身体里奔流而出的血液。最后,那个远亲死去了,尸体被家族高层秘密埋葬。你的外公这才发现了家族的秘密,并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通过几年的不懈努力,他终于发现了这种疾病的源头,也就是那个魔化了的妖兽的真身。”说到这里,秦三友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 “爷爷你快说啊!”开车的秦初一不干了,拼命地催促着。 “哎,让爷爷喝口水嘛!”他说道,又一次取出了水壶,“食梦貘!那玩意儿叫食梦貘!这本是一种以人的梦为食物的妖怪,不知怎么变异了,拥有了吞噬一切的能力。他还发现,这种病并不是无药可医,只要患病的本体拥有克制貘的力量,即使它苏醒过来,也会为人所控。” “徐清让一直担心再次出现相同的病人,但好在他驾鹤西去之前,事情都从未再次发生。这虽不圆满,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吧。” 秦三友讲完,车子里静默的氛围持续了好一阵子,只剩下疾驰在路面上的汽车,发出怪物似的咆哮声。 食梦貘……食梦貘……这种遗传病真的存在吗? “小心!!” 猛地一个急转弯,我整个人差点从车里被甩出去。轮胎与地面高速地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刹车声,只觉车子几乎绕行三百六十度,完全失去了控制。坐在后排的秦三友在惯性的驱使下脑袋重重地砸在了车背上,只听见“咚”地一声闷响,车子里又一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惊魂未定的秦初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将车子歪歪扭扭地停在了路边,额头上满是因紧张而留下的冷汗。 “你看到了吗?”他瞪大双眼,满脸都写着惊恐二字。“那个黑影子,你看见了吗?就在路中间!” 我立马打开车门朝四周望了望,除了黑乎乎的树木和远处零星的灯光,我看不到任何可疑的身影。再开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我检查了一下车子的轮胎,还好没有问题。正当我准备回副驾驶的时候,突然看到后座上竟然没有人! “初一!你爷爷……” 秦三友在撞击下已经失去意识,躺在了后座的地面上。额头伤口中流出的血液一直蔓延到脚下。 “快!快去医院!”我急忙跑到驾驶位,一把拖出已经全身僵硬的秦初一,带好安全带,踩下油门,向着最近医院的方向全速前进。 窗外呼啸着的空气透过窗户玻璃的夹缝,发出鬼怪般尖锐的叫声。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我的脑中一片混乱,不停地盘旋着秦三友的话。 食梦貘……食梦貘…… 您的身体里有魔…… 姑获鸟的话突然蹦了出来。 我的身体里有魔,我的身体里有貘! 第三十五章 谋杀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面前穿着白衣白褂的医护来回穿梭着,各种仪器发出“嘀嘀”生硬的叫声,我却只能怔怔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呆,似乎我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身旁的秦初一像丢了魂似的,茫然地望着面前白得发亮的地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小恙,怎么办,”终于,他还是开了口。干燥嘶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喝过水了,“我爷爷,他……”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的心揪成了一团。张开双臂,他像个孩子似的一头扎了进来,宽大的身躯在我的怀里不停地颤抖,紧接着,低低地啜泣声回荡在了走廊里。 秦三友挺过了手术期,被推进了病房。脑部积存的血液被清除干净了,但由于他年纪大,不知道何时会从昏迷中醒过来。他的身边必须时时刻刻有人陪伴,我和秦初一两个人倒班守护在他床边,等到第二天早晨才通知了秦初一的爸妈。 一番痛斥之后,车子被秦叔叔收了回去,秦初一也自觉惭愧寸步不离他爷爷的病床。我离开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导致这场车祸的可疑黑影。 陆遥是今天上午十点回到c市的,我打了辆车去接他。我印象中的他是个身材高大、棱角分明、胡子拉渣、一身灰色羽绒服的年轻人。所以,当他有如焕然一新般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都快认不出来了。 “吴小姐!”他一边挥手,一边朝我跑了过来。 黑色的休闲西装外套,几何图形的衬衫若隐若现。深色的牛仔裤下是一双天木兰的姜黄色绑带鞋,显得他的腿极其修长。一洗之前睡眠不足枯黄发黑的脸庞,此时的他神采奕奕,跃动着年轻人的活力,干净而健康的肤色跟秦初一粉白的面庞简直天壤之别。我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看。 好了,给我几分钟,让阿姨花痴一下。 帅,真帅。 “吴小姐,”他气喘吁吁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眼神里似乎有光在闪动,“又见面了,谢谢你来接我。”他还是这样,每时每刻都谦逊有礼。 大概是看我有些枯槁的面色,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成了担心。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ken怎么没来?” “他……他爷爷出事了。” 去医院的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可能是看我的表情知道我心里不舒服吧。他和秦初一见面的时候,也是稍稍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结束了。这两个原本呆在一起有说不完话的人,一下子变得生疏起来。 医院对面的咖啡店,我们俩选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不想让他感到不自在,我先开了口,问了问他最近在干嘛之类的问题,他像是终于有机会跟我聊天了,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回了趟家,跟我爹妈聊了聊。”他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勺子,说道:“他们同意我在南方发展了,所以我在c市和n市都买了房子,准备定居下来。”他这么轻飘飘地说着,好像买房子就跟喝咖啡一样简单。 “你很喜欢南方吗?”我问道。 “嗯,很喜欢。这边的天气,这边的景色,这边的人,我都很喜欢。”他朝我笑了笑,继续道:“自从上次你帮我驱梦之后,我决定今后无论你有什么请求,都会无条件的帮助你。住在这儿,我也好离你近些。” 我内心一动,静谧的湖水起了一丝波澜。 “所以,从今天起,只要有空,我就会陪在你身边。” “好啊,这样秦爷爷就能多一个人照顾了。”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我像是不想提及某些记忆似的,急忙打了个岔。 他的表情明显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他神情有些严肃地说。 “什么事?” “上次梦醒之后,我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字,起。” “起?”什么起? 他竖起修长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桌子上写道:“起,起源的起。” “我不知道这跟那梦境有什么关系,也无从下手,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他说着,端起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杯子,抿了一口。 起,好熟悉的发音,我应该也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字。 “哦,对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口袋里掏着什么,“有个东西我要送给你。” 我一听要送东西给我,连忙摆着手。最怕被人送我什么东西了,因为总感觉像是欠着人家什么。不过当我看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本本子的时候,我有些愣住了。第一次见人拿本子当礼物送人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说道:“我看你之前挺喜欢我做的菜的,所以就把菜谱写了下来。” “你毕竟不像其他女孩子,我觉得送什么都不如送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所以……请收下吧。” 没想到这个大男人既会做饭,又会写字。翻开菜谱,每一道工序都井井有条地记录下来,有些更是配上了生动的手工插画,跃然纸上。如此优秀的男孩子,嘴姐的眼光真是一针见血。我没有带包,勉勉强强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去医院照顾依然昏迷着的秦三友,剩下的时间我都在网上疯狂查找关于徐家血液病、食梦貘和起的资料。虽然我早就料想到不会有什么线索,但是搜索条几乎为空还是让我吃了一惊,毕竟任何词条,总会在网上留下蛛丝马迹,而关于这几个字的内容,实在是少之又少。 另一边秦初一告诉我,几十年没跟他们家联系的叔叔,竟然突然出现在了医院里。秦初一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个叔叔,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特别是他的父亲,看到他叔叔过来的时候,连骂带打地把他赶了出去。秦初一问过之后才知道,那个叔叔从小不学好,被他爷爷赶出家门了。现在估计是听闻秦三友昏迷住院,想来分家产了。我一面感叹着利益对人的诱惑之大,一面让他好好守着秦爷爷,等他醒过来。 收到赵铖短信的时候,我竟然趴在电脑门前睡了一夜,赶紧洗漱穿衣出了门。等到坐上了出租车才发现自己穿着几天前的衣服,我贴上去闻了闻,好在没有什么异味。我可不想以后别人提到我的时候,印象都是不换衣服的怪编辑。 c市的市立图书馆在一个偏僻的街区,四周人烟稀少,只有真正爱书之人才会光顾附近的商店。网络图书的兴起,让很多人失去了看纸质书的静谧之心。我不知道赵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比我早到了不是一会儿。 市立图书馆已经很久都没有翻修了,连楼上的大字都已经掉落,留下了黑乎乎的印记,隐约可以认出“图书馆”这几个字。整栋楼中间都掏空了,形成一个自上而下的通透结构。一条旋转楼梯从三楼蜿蜒而下,一直通到一楼,向上看时颇有种巴比伦通天塔的感觉。正是由于这种中通的结构,整个图书馆都不需要安装空调,冬暖夏凉很是惬意。赵教授选择这里作为见面的地方,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吧。 到了门口,我发了一条短信给他,问他在哪里见面。 “吴主编,我在三楼。”七个字没有一句废话,毫不拖泥带水。 图书馆的一楼是电子借阅室和休息区,二楼是社科类图书和自习室,三楼放着自然科学类书籍,另外还有一个古籍区,存有一些古文的复刻本。这里没有电梯,我哼哧哼哧爬到了三楼。一楼二楼还有些人,三楼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安安静静的连脚步声都没有。我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赵教授的影子。 “我已到三楼,您在哪里?” 刚编辑完,一条新信息就蹦了出来:“古籍区,《魏晋玄学理论及其他》。”像是预料到我会询问一般。 我循着书名一排一排地找过去,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最里面,终于在最后一排书架上找到了那本《魏晋玄学理论及其他》。可是赵教授并不在那里。 “什么啊,这本书不是古籍啊,怎么放在这里。”我嘀咕了一声,从书架上把那本书抽了出来。 正当我蹲在地上翻看这本书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手机的一瞬间,猛地看到反光的屏幕上映着一个人影,就在我背后。 我赶紧站起身回过头,赵教授皮笑肉不笑的脸几乎贴在我的脸上。我想往后退去,但书架与书架之间狭小的空间让我毫无退路。紧接着,腹部猝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腹腔,冰冷无比。 我摸了一下疼痛的地方,满手的鲜血让我有些晕厥。温热的血液不断从腹部的伤口处流出来。我开口想说话,但一张开嘴就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像电视机雪花般黑了起来。捂着伤口地我有些站不稳,紧紧地用手撑在书架上,耳鸣一般地“叮”的声响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穿着军绿色外套,带着黑色圆边帽的赵铖,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的笑容,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隐隐约约看到面前站着的赵铖,缓缓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鲜红色几近透明的东西。 另一边,滚落在我身边的手机里显示出这样一条信息: “小恙!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爷爷醒过来了!嘿嘿!第一时间就告诉你啦!哦对了,他让我告诉你,你拿过来的姑获鸟羽毛是假的,属于高仿中的高仿,一般人还真分辨不出,还有……” 我已经没力气再看下去了,伤口里的血液不停地从腹腔里喷涌而出,身体一下子变得好冷。渐渐地,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浓重的困意袭来,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我要死了吗…… 第三十六章 失踪的赵铖 不要把我的灵魂和罪人一同除掉,不要把我的性命和流人血的一同除掉。 ——《诗篇》26:9 漫无目的的在空中漂浮的身体,最后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惹起四周腐朽灵魂的尘埃。随之而来的,是感官的恢复。嗅到了气味,尝到了苦涩,听到了生命重置的声音,沉重而寂寥。 赵铖! 我猛地睁开眼睛,渐渐适应了四周的光线。躺在病床上,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一边的看护椅上有一个影子在缓慢地移动。我想揉揉眼睛,但举起手才发现上面绑满了各种各样的器械。终究还是有人发现我了,我没有死在那个僻静的角落里。那面坐着的是谁?有几分眼熟,但又看不清楚。 白衣服的,应该是医生。为什么医生在我房间里坐着,是在等我醒来吗? 见我恢复了意识,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办,我还是看不清,眼睛好酸。 白大褂上充满着因洗净而发出的淡淡的肥皂香味,好熟悉的味道。他端了一张椅子放在我床边,别在衣服上的胸牌落到了我的眼前,隐隐约约看到了他的工号,07618. 07618……徐清让…… “外公!”这才意识到这个人的身份,几乎喊了出来。但是自己使劲了全力,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被人掐住了喉咙。不,不可能是他,应该只是工号一样,不可能…… “恙恙。”带有凉糖甜味的慈爱声音,穿过二十几年的岁月,唤醒了尘封多年的记忆。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溢出来了,是他,徐清让,我的外公。 “累了吧。”他伸手擦去了我的泪水,抚了抚我干枯的头发。温暖有力的触感,好怀念。 “外公,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我的眼泪肆意地流着,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一个失去多年的亲人,再次出现在你的身边,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实得令人无法相信。泪水模糊了双眼,我只顾一个劲儿地抽泣着,任凭眼泪鼻涕肆意脸庞。 “既来之,则安之。既有之,则面对之。恙恙,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不!!”我大喊着,手臂胡乱地向他离开的方向挥舞,想要抓住他的手。 “恙恙!”妈妈的脸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双手被她轻柔地按在了床上。我眨了眨眼睛,视觉得到了恢复,终于看得清了。爸妈、秦初一一家、陆遥、嘴姐,还有刚刚出院的秦三友,他们都在我的病房里。原本狭小的病房挤了这么多人,颇有种节日的氛围。 我向一边的看护椅看去,空空的,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并没有人坐过。 外公没有来过。不知是他给我托了梦,还是我给自己造了一个梦。满脸的鼻涕眼泪确是真实存在的,妈妈说我刚刚一直哭喊着外公的名字,以为病情恶化了,好在挣扎过后还是醒了过来。 我想直起身子,紧绷的腹部传来针刺一般的疼痛,妈妈赶紧让我躺好不要乱动。缝了好几针呢,你不想活了啊,她红着眼睛说,显然是哭过了。 我转头看了看放在一边的衣服,上面盖着陆遥给我的菜谱,略微有些厚的本子中间有一个长而细的大窟窿。我纳闷谁把我的菜谱给弄坏了,刚想提问,秦初一就拿着那本子坐了过来。 “小恙,这次你可得好好谢谢陆遥。”他指着本子中间的窟窿说,“要不是你放在口袋里的这本本子作了缓冲,你现在保不准还没醒呢。” “臭小子,别乱说话!”秦阿姨走过来“啪”地拍了一下秦初一的头。 我看着那三五厘米长,尖而细的口子,皱起了眉头。我想起来了,我应了赵教授的邀请,去图书馆赴约,后来在三楼被他捅了一刀,紧接着就昏倒了。 “谢……谢……”我对着陆遥说,喉咙里发出的嘶哑声跟行尸走肉一般。他笑着点了点头,说下次再给我重新写一份。 后来我才知道,被捅的那天,正好是图书馆的系统维护日,所以人比正常的时候少了很多。当我倒在血泊之中时,是图书馆对面楼房的人恰好透过窗户发现了我,及时把我送到了医院,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利用手机通讯录里面的名字联系了我爸妈,随后大家都赶了过来。 除了肚子上缝了几针,内脏什么的都没有受到损伤,躺了一晚上之后总算是醒了过来,但是身体依旧是有些贫血,面色也不好。 我没想到他们还给我联系了嘴姐,看到她一脸担心的样子我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嘴姐,你看,我有特殊的召唤能力。”我指了指被绷带一圈一圈绑住的腹部。 “真不叫人省心!人家都在家过五一长假,你倒好,在医院里过了!”她瞪了我一眼,估计是我爸妈在,她不好恢复她暴力的本性,“我帮你请过假了,你安心养伤,别的先别管了。”说完,她偷偷往后瞄了一眼,我这才想起来她和陆遥之间还有一段没有架起来的鹊桥。 没过多久,派出所有几个听闻我已经醒过来的警察过来给我做笔录。我清清楚楚记得当时背后站着的,就是穿着军绿色外套,带着黑色圆边帽的赵铖。可他们却告诉我,图书馆的监控并没有拍到除了我以外其他可疑人员进入过三楼的古籍区,对面楼房发现我倒地的群众也没有看到其他人。我脑袋昏昏沉沉的,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了,突然想到赵铖给我发过短信。 “吴小姐,那些短信我们看过了。”年长一些的警察说道,充满烟味的外衣闻着有些呛人,“发信人不是赵铖,是从某个基站模拟赵铖的号码发给你的,现在的电信诈骗中,这种手段很常见。” 听完这话我愣住了,既然不是赵铖给我发的信息,那会是谁,谁又能知道我和他约定好的事情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赵铖不是那个对我下毒手的人。 “那现在赵教授人呢?”我问,他必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这个问题,我们也比较困扰,”警长摸了摸胡子拉渣的下巴,继续说道:“本想请他协助调查的,但他人不知道去哪里了,暂时联系不上。” 能解开这个案子关键的人和物,居然都消失不见了,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不过你别担心,这件事情我们会跟进的,吴小姐安心养伤吧,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警察走之后,我的父母和秦初一的父母也相继离去了,陆遥跟着嘴姐去对面吃饭,房间里就剩下了秦初一和秦三友。 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秦三友起身关了病房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他手上依然留着住院时插着的留置针,看样子走得很急,脸色也不是很好,很明显还没有恢复到最初的状态。我有些不好意思,出了一点小事竟然麻烦了这么多人。 他让秦初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布袋子,这个袋子我认识,就是之前他去祁月家驱鬼的时候带的,里面都是他的私人道具。他从这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掏出了一个用白布包着的东西,缓缓地展了开来。 正是我之前交给他保管的羽毛,红的似血,几近透明的姑获鸟羽毛。我骤然想起他短信里跟我说过的,这根羽毛是仿制的消息,不禁有些疑问。 “这羽毛……” “对,是假的。”他盯着面前的羽毛,认真地说,“这东西毕竟是从鸟兽身上拿下来的,就算是鬼鸟,也肯定具有一定的生理特征。这羽毛外表上虽然跟真品长得一模一样,但本质差别可就大了。” “羽毛,分为羽轴、羽根、羽杆、下脐和上脐。下脐是指羽根末端小孔,其内含有真皮**,是新羽羽髓的生长处,为真皮乳突供给羽营养的通路。但手上的这根羽毛,并没有发现真皮**的痕迹。” 那这么说来,我的羽毛肯定是被赵铖给掉包了,他要我的羽毛做什么?普通人能有操纵姑获鸟的能力吗?等等,秦三友为什么会拿我的羽毛做这么多实验,他想干嘛? 秦三友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都褶了起来,说道:“毕竟这是个稀奇玩意儿,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真品,所以才想看看眼界嘛!” 既然这是假羽毛,也就不会拥有真羽毛的作用。秦初一自告奋勇割破手指试了试,果然没起到所谓“生者不可见”的作用,简直就是一叶障目。 看来赵铖吃准了我盗宝的当天,由于内心紧张不会注意到这一点。所以盗宝、掉包,甚至谋杀,这一连串的事情赵铖都是计划好的,至少也是个参与者。这一盘棋,下得有点大啊。 休息了几日之后,我硬是着急着出院,背着我妈把出院手续给办了,偷偷跑回了n市。下了高铁打了出租,本想先回公寓,但突然有一股很强的冲动,促使我去n大找赵铖。就算他不在了,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也是愿意的。看了看包里的门禁卡还在,我当下让师傅调转车头,朝着n大的方向进发。 我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对自己说。 第三十七章 旧照片 节日里的n大不像其他地方,学生们几乎都回家了,校园里反而显得有些落寞。我凭着记忆在巨大的校区里左拐右拐,总算是来到了文物修复中心东大楼的附近。刚巧看到展览中心的画作已经更新了,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就准备走过去看看。 一幅又一幅充满想象力且美术功底扎实的画作出现在我的面前,n大不愧是高材生的摇篮。边走边看,我突然被出口拐角处一副名为“梦与现实”的画作给吸引住了。 作者用抽象的手法描绘了一副绚烂的梦境之图,用色大胆,笔触流畅。远看像是层层叠叠的一个个人堆积在一起,近看却像是同一个人从平躺到站立不动时段的动作,如果自己再端详一会儿,就会发现这画作画的根本不是人,更像是一种特殊意境的表达。不知不觉我已看得入了迷,无意之中瞥了一眼画作下方的作者名。 “作品名:《梦与现实》作者:徐萸” 徐萸?是住我对门的那个徐萸吗?我不经有些惊叹,这小丫头看上去娇弱不已,实则竟然有这么深的绘画造诣,说不定就将来就是自成一派的大家了。人不可貌相啊,我心想。 “吴姐姐?”正当我沉浸在赞叹中时,突然听到展览中心的楼梯口有人在叫我。 说曹操曹操到,徐萸此时正背着她的画具,站在楼梯的最后几阶朝我挥着手。许久未见,她还是那么娇小可人,宽松慵懒的针织外套加上修身的破洞牛仔裤,长长的棕红色头发垂在身上,散发出一股清新又娇媚的味道。 “真的是你,吴姐姐!”见我回头望她,她三步并作一步,蹦蹦跳跳地来到我面前,身上背着的画具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显得十分滑稽。 “小萸!你怎么在这里?”我问道,才发现自己问了这么个傻问题,又接着道:“放假不回家吗?” 她嘻嘻一笑,指着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说:“嘻嘻,不想回去,准备跟男朋友去旅游。” 所有汽车在我眼里长得都是一模一样的,唯独那一个显示尊贵的标志堂而皇之地突出在汽车头部,似乎是在告诉别人自己的高贵的血统。 小萸的男友在我印象里是一个大叔,这么看来肯定是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节奏啊。 “倒是你吴姐姐,怎么来n大啦,难不成太久没回家想我了吗?”她对我做了一个鬼脸,粉嫩的脸庞散发着青春的朝气。 “我?”对,我才是这里的不速之客呀。这么一想,我还真有些局促。“哦,我是来找赵教授的,他是我的朋友。”我马上答道。 “赵教授?赵铖吗?”她脱口而出。我不禁有些讶异,这个美术系的少女难道也认识历史系的老教授吗? “是啊,你认识他?”我问。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也不算认识吧,我选修过他的神秘学概论,觉得挺好玩的。不过,最近他的课好像都停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么说来,赵铖消失有一阵子了,这让我更加确信他是在进行一个缜密的计划。跟小萸道了别,我看着她坐上了黑色轿车的副驾驶,朝我挥了挥手之后,便扬长而去。我转身走出展览中心,转而继续朝着东大楼进发。 刷了门禁卡,我直奔赵铖的办公室。虽说是来找证据的,但毕竟是偷偷摸摸,有些胆战心惊。来到赵铖的办公室门口,突然发现整个办公室的人并没有走光,有几个刚想出门教师一般模样的人看了看我,有些疑惑地问: “请问您找谁?”女教授透厚厚的镜片,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我……”我来找赵铖,我是赵铖朋友,找他干嘛,寻找证据……一连串的对话在我头脑里飘过,顿时语塞。 “警察,来调查一些事情。”一只手臂猛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秦初一带着镇定而严肃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女教授,手里还拿了一张警官证。 “秦……” “朱宇飞警官,您好,”秦初一伸出手,握了握面前已经呆愣住的女教授,“赵铖教授失踪多日,我们来找些物证。” “好好好,朱警官,你们慢慢找,办公室的门不锁,你们看完直接走就好了。”说完,两颊绯红的女教授“噌”地一下就出去了,出门前还偷偷回头望了秦初一一眼。 等办公室的人都走光后,我半眯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朱警官,你小子怎么想得出来的。” 他嘿嘿一笑,甩手把那张警官证放在了桌子上。我拿起一看,顿时被上面的照片给惊呆了。除了性别一样,朱宇飞这个人的长相跟阴柔的秦初一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那身材,那肌肉,可都是杠杠的真家伙。刚才镜片跟啤酒瓶底一般厚的女教授,肯定没有仔细看。 “诶,这个朱宇飞是谁?”我随口问道。 “一同学,借给我用的,明天还要还他。”他一边转着脑袋看着四周,一边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哼,那还用说,”我轻蔑地一笑,“秦公子闲来无事想惹是生非呗。” 他一脸你真不懂我的表情,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担心你,真的。” 我没理他,转身打开了赵铖办公室的大门。赵铖是历史系的主任,拥有一间单人办公室,就在集体办公室的最里面。办公室没有上锁,我们轻而易举地就进去了。四周除了窗户之外,都放满了一个又一个壁橱,它们紧紧地挨着,藏书和各种文件充斥在里面。除了这些,就只剩下一张普通的电脑桌和一把老式的方凳,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走过去打开他的电脑,里面基本没装任何软件,只有备课资料和一些旅游的照片。看样子他平时除了看书之外,还喜欢出去走走。一连点开十几个文件夹都是一些无用的信息后,我开始有些泄气了。就在我打算关电脑的的那一秒钟,秦初一凑了过来。 “显示隐藏文件夹试试。”他接过鼠标,摆弄了几下。果然,几个名为“新建文件夹”的图标蹦了出来。这不是什么新鲜技巧,可是我就是没有想到。 “拷贝下来。”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u盘,塞到了电脑的插口里。我这下真是有些佩服他了,能想得这么周到,反而是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就硬闯过来了。 普通人在新建文件夹之后,肯定都会改名字。但赵铖不一样,清一色的新建文件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几十个文件夹里面的东西还挺多,拷贝需要一会儿。我随意打开其中之一,一个名为“秘密”的文件引起了我的注意,想都没想我就打开了它。 “不要点!”秦初一话音未落,我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当即电脑就“嗡”地一声黑屏了,反光的黑色屏幕映出了我傻缺似的脸,今天真是蠢哭了。 “刚刚……那个是不是不能点?”我小声地问,此时早已没了刚进门时那种心高气傲的自信。 “废话,”他瞥了我一眼,语气却丝毫不带责骂,“坏人脸上写着坏人吗?记录秘密的文件真的会取名叫秘密吗?存放艾薇的文件夹真的会取名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不打住,话题又要被他带偏了。 虽然电脑这一线索算是断了,但是u盘里或多或少会拷贝到一些重要的文件,这样也算是有些收获吧。秦初一又扑进了赵铖的文件和藏书里,我也走过去帮他筛选文件。 赵铖大概不习惯使用电子设备,所有笔记都是手写的,所以他桌子上和壁橱里堆积成山的纸质文件要看完起码需要一整个下午,可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一旦被人发现我们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警官”,肯定会被赶出去,说不定还会被交给真正的警官。 想到这里,我立马加快了手上的活儿,一目十行地翻看着。就在这个时候,一叠摆放整齐,夹在笔记本里的红色纸片“唰”地一下子飘了出来,洋洋散散撒了满满一桌子。 “汇款单?”秦初一拿起了其中的一张,仔细地研究起来。“每个月都有,这老教授难不成还**小情人啊。” 我也连忙拿起一张看了看,打款日期都是每月一号,应该是设置的自动打款,每笔金额都是五千,一叠加起来也要好几十万了。收款方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编号,320611856,这又是什么意思?赵教授这个研究神秘学的人还真是神秘,随便拿个东西看上去都像是密码。我顿时感觉线索到这里又一次中断了。 “他能把东西放在这里,大概就不怕我们来找。”秦初一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我随便抽了一张,放在了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看了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再不走的话,估计那个女教授又要回来了。我们收拾了一下桌子上被翻乱的文件,转身走出办公室。 秦初一前脚刚踏出去,又一脚伸了回来。只见他回过头盯着两个壁橱之间紧密狭小的缝隙,走过去突然猛地一用力,将两个壁橱从中间狠命地掰了开来。 “你干嘛啊!”我紧张地喊道,虽然是赵铖捅的我,犯不着跟他的壁橱过不去吧。 “快来帮忙!”尽管不知道这是干嘛,我还是给他搭了一把手。 狭小的缝隙一被撑开,就听到“哗”地一声,一大堆雪白的,像纸片一样的东西从缝隙里涌了出来,撒的一地都是。我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哆哆嗦嗦地蹲下身去,捡起了一张。 竟然是空白信封! 满满一地的空白信封,正是徐清让、叶德庭和叶佳禾收到的那种空白信封! 这下问题更加复杂了,赵铖不但是谋杀的参与者,更是空白信封事件的参与者。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愣是呆呆地趴在了地上。 “小恙,你干嘛呢?”秦初一推了推我,我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重新审视起这些信封。 等等,这信封有些不对劲。我摸了摸信封的封皮,它并不是空的,里面明显放着什么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年代很久的照片。泛黄的照片上两个年轻人依偎在一起,很明显是一对情侣。我摸了摸照片上年轻女子的头像,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还没等我想起她是谁,眼前突然一黑,失重一般的我倒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山洞中的女人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四周没有光线,脚下还有些湿漉漉黏答答的,很容易打滑。一股湿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这些湿漉漉的痕迹,很有可能是血一类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的心跳不禁有些加快。但刚刚还在办公室的我,此时却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伸手小心地向前试探了几下,我摸到了类似岩壁一样毛糙尖锐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一个类似山洞的结构。 循着粗糙的岩壁,我来回走动了一下,终于摸清了山洞通道的方向。虽然说这里十有八九是某个人的梦境,但如果待在原地不动,加上这种浓烈的血腥味,居住在这里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不管面前这条通道最终通向哪里,总要试一试。 我屏住呼吸,步步惊心地走着,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从洞口照进的光线。这下有救了!我立马撒开腿,往洞口跑去。一路上我似乎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但此时已经顾不上了,向着光线照射进来的地方没命地跑着。 眼看就要跑到洞口了,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挡住了洞口的光线,面前再一次恢复了死一般的黑暗。一双锐利如同豺狼般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闪闪发亮,与我四目相对。我仿佛已经被他锁定住了,腿脚竟然僵硬到迈不开来。 “你……是人是鬼?”她先开了口,居然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还好不是什么猛鬼野兽,我内心的慌张安定下来了一大半。“快说,不然我杀了你!”她的语气恶狠狠的,十分不友善。我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告诉我这个女子不是坏人,只是她的警惕性非常之高。 “人!我是人!”见她步步相逼,我立马喊道,竟然不自觉地举起手摆起投降的姿势。自己的声音在山洞里不停地回荡着,听起来十分骇人。 她锐利的双眼从上至下打量了我好几遍,终于算是解除警惕似的,眼光变得柔和起来。我不知道在这样深彻的黑暗里,她是怎么看得清的。看她的样子,肯定就是这个岩洞的主人。我立马想到山洞尽头血淋淋的地面,刚刚松懈下来的弦再一次紧绷起来。 我在前,她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我刚刚跑出来的地方走着。越来越接近血腥地了,湿重的味道不断地冲击着我的鼻黏膜。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后方的脚步却像是一把手枪,紧紧地抵在我的后背上,逼迫着我不断向前进发。就在即将到达山洞尽头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道: “停下。”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吓了我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寂静的山洞里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响动。难不成她准备在这里把我杀了,然后放到最里面的岩室吗? 她脚步缓慢地绕到了我的身旁,我此时连她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像害怕她的眼光那般,紧紧地闭着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不知道这位大姐有没有手枪,我喜欢比较干净利落的死法。 就这么紧张不安地等了几秒钟,她并没有对我动手,却听到了石块与石块摩擦的声音。我睁开眼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虽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可以感觉到,那声音是从我的头顶发出的。 “上去。”她冷冷地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他用力地抱了起来,直直地往上撞去。这并不是一个十分宽大的岩洞,我瞬间感觉自己的头就要撞到洞顶了。 “抓住。”她突然把我往上用力一抛,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往旁边一撑,竟然奇迹般的摸到了另一个平面。按现在这个剧情发展下去,她应该不会杀了我了吧。我突然想起国外烹饪中鸡肉的做法,要让肉质变得更加有口感,就会在煮之前拼命拍打鸡肉,或者让鸡先运动一会儿,这样烧出来的肉更加有嚼劲。 她让我这么一上一下的来回运动,不会是想吃了我吧。 正当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时候,身体下方突然传来猛烈的落空感。不好,她松手了,她要摔死我!我不知道自己被举了多高,但就这样摔倒地面上肯定是会骨折的。此刻我什么都看不见,像个体操运动员一般死死地支撑着身体,做了一个标准的正十字式,手臂都快抽筋了。 “愣着干什么!快上去!”她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我撑住身体迅速把两腿缩了上来,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累倒在地面上。果然是少壮不运动,老大徒伤悲啊。 看我已经上去了,她自己也轻身一跃,熟练地跳了上来,石块摩擦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 这新的洞穴依旧是黑黢黢的。“唰”地一声,我的面前亮起了一小团火焰,狭小的空间立即就被照亮了。我被她倒映在火光中惨白的脸庞吓了一跳,但立马又冷静下来,因为她身上丝毫没有死人或者鬼魂的气息。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大活人,但这个大活人怎么回出现在这样一个类似梦境的地方?这到底是谁的梦境?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站起身逐个点亮了洞穴内三根贴在岩壁上的火把,整个洞穴一下子亮如白昼。我这才发现我们所待的这个空间形状奇特,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好了,你说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吹灭手中的火焰,转身靠在岩壁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这才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长相。她大概二十左右,脸圆圆的,长长的头发捆成一束撩在脑后。常年得不到日晒的皮肤白透明,脸上走行的血管几乎看得见。身上穿着六七十年代的灰色工装,上衣脱掉系在腰间,只剩下紧身的背心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材。她的身高跟我差不多,但从她裸露着的纤细胳膊来看显然比我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缩小版劳拉,难怪她有把我往上甩的力量。“不肯说吗?”她见我不回答,再一次逼问,“不说我就把你丢下去!”她指了指刚刚我们上来的入口,是一个一人宽的小洞。 “说说!说!你别急,”我摆着手,赶忙答道,“虽然说了你也不信,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说完这话,我时刻准备着她朝我再次发问,但奇怪的是她竟然低下了头,转过去盯着边上的石头,仿佛陷入了沉思。 “你是……”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还是没用啊。”她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我被她的这一举动有些吓到了,身子往后缩了缩,“等了几十年,终于等来了一个人,结果还是帮不了我什么忙。” 我看出她有些无奈,亦或者是失望,心里的同情感立马就上来了,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了?你又是谁?” 听到我的提问,她又把脸转了过来,盯着我的眼睛,说道:“跟你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我早就忘记了,我甚至都忘了我自己是谁。多年前的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待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了。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被洞口的光亮吸引,但那是假象,不信你可以试试,只要是进入那光线的东西,都会被吞噬掉。” 我一惊,难怪她不让我往外跑,原来都是假象,她甚至救了我的命。 “那你还记得什么?”我问。 “记得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一脸无奈地冷笑了几下,继续道:“山洞里到处都是血,特别是那个尽头,里面流淌着的血液似乎永远都不会干涸。一开始我生怕这里有什么怪兽,于是夜以继日地挖出了上面这个空间。恐惧驱使着我,我不停地挖不停地挖,挖得满手是血,终于挖出了这个避风港,一直连接到洞口上方。可是,别说野兽,连动物的半根毛我都没有看到。 “你,是我这么多年来,在这里看到的第一个活物。”她伸出手直直地指着我,眼神又一次锁定住了猎物一般的我,我瞬间感觉像是一道利剑刺在了我的心上。 难怪我之前所见到的黑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原来当时她就在洞口的上方。 “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我那个时代的人,”我说道,“我叫吴恙,在n大办公室查资料的时候突然就闯入了你这里。” 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都跟她讲了,她似乎一时间摸不到什么头脑,一直都是一脸困惑,直到我说出了赵铖这个名字。 “赵铖?”她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 “你认识他吗?”我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她的脸突然一变,脖子上的血管根根凸起,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这个人,是魔鬼!”说完,她让我看向四周的岩壁。 一开始我根本没注意到岩壁上有什么东西,再次定睛望去时,我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狭长的岩壁上,到处都是用石头刻下的“赵程”二字,密密麻麻有如星宿一般,看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没错,是赵程,而不是赵铖。 第三十九章 三体合一 看着她想要杀人似的眼神,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说这两个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赵程,他做什么了?”我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但是好奇心又不断驱使着我,忍不住问道。 “做什么?呵呵,”她冷冷一笑,眼里透露出不同于常人的痛苦与绝望,似乎这世间所有的痛苦,她都已经受过一遍,“在这个不要说人,连鬼都见不着的空间监狱里,我一个人待了整整四十一年。所有一切我都可以忘记,但是我绝对不会忘记让我承受这一切的那个人。不,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总有一天我要从这里出去,我要让他也尝尝这种非人的折磨!”她饱含痛苦大声斥诉着那个让她受尽苦难的人,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突起,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仿佛那个可恶的赵程就在她的面前。 四十一年!我一下子就被她震惊了,那她为什么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这不可能。 奋力的倾诉让她有些气喘,她终于从痛苦的回忆中缓过神来,慢慢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的。”她有些落寞地说。“毕竟你是第一个听我讲这些话的人。” “没关系,我知道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四十一年是什么感觉。”我在想要不要把此赵程非彼赵铖的事情告诉她,她却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仔细地端详起来,“你……怎么了?” “你跟我不一样!”她惊呼道,反反复复摆弄着我的胳膊,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希望的光芒,“你是意识体,你的本体不在这里!” 我心想这里本来就是梦境,要被困住也只可能是像之前陆遥一样,只有意识体受到了伤害,转而才会使本体衰竭下去。假如她的意识体仍然跟四十一年前一样,也就意味着她的本体也一定存活至今。我以为她知道这个道理的。 “那就是说,你可以出去。”她依然在喃喃自语。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我的出现似乎真的可以拯救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你存在这个空间里的,也应该是意识体啊。”我说道。 “不,这不一样。”她随手拿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在地上划了一个类似人的图案,并将这个图案分成了三分。“我们举个例子,比方说这个是一个人,完整的人,拥有意识体和本体,也就是意念与躯体。躯体中的器官产生意念,意念反之又鲜活着驱壳,使之不仅仅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且是一个有思想有意识的人。光有思想与躯体,人是不完整的,这样的人只会按照自己的欲望去做事,丝毫不会考虑其他,所以人,还拥有灵魂,这才是人真正存在的价值,人的信仰所在。 “因此,我姑且把人分为三部分,也就是灵魂、思想与躯体。这跟佛洛依德本我、自我与超我的理论在理解上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一般人的梦境是思想超越了躯体,体现出灵魂上的一些本质,这些梦一般是人类生活上的琐事,不足为惧。人在做梦的时候,是防御力最弱的,所有只要在这个时候受到攻击,很容易侵入灵魂,产生恐怖的噩梦。我国唐代的《酉阳杂俎》指出,道门言梦者魂妖,或谓三尸所为。就是这个道理。” 她霹雳巴拉把一大通理论全部倾倒在我面前,我仿佛快要被淹没了,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看我一脸困惑,又说道:“梦既然是人产生的,人就能有所控制。所以产生了许多能够控制自我梦境的人,这只要通过后天培养,是能慢慢掌握的。但有一种人,他们天生就有控制别人梦境的能力,并且还可以驱散侵入人灵魂的噩梦,这些人,就是梦师。” 我一惊,心想梦师的事情应该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困在山洞里的女人竟然能说得头头是道,让我十分惊讶。 “梦师拥有许多控梦的奇术,会产生一种本能的保护。你就是梦师吧,不然怎么可能只带着浅浅的意识体,就闯入到这个空间来。”她淡淡地说道。 “嗯。”此时否认也没有什么用了,但是她所讲的那些道理,我却十分不明白。“那你呢,难道不是被困住的意念吗?”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简单的来说,就是现在的你,只是组成人的三要素之一——意识体,本体与灵魂都在别处。而我不同,不说本体,至少灵魂和思想都被困在这里了。因为这个空间是一个存放灵魂的牢笼,一切都会在这里停滞,我根本逃不出去。所以你的到来,有可能会打破这里的平衡。” 说实话我有些惭愧,作为一个她口中拥有奇术的梦师,却怎么也想不到把她带出去的办法,而且关于梦境方面的知识也远不及她。这个看似只有二十左右的姑娘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奇怪的理论?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我也是研究神秘学的,这是我的强项。” 也是?难道说她跟赵铖一样,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吗?也是是什么意思,还有谁是研究神秘学的? “快,你现在就从这里出去!”她突然有些激动地说道,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什么?”我一头雾水,被她拉着一直走到了山洞入口上方的位置。 “从这里出去。”她指着洞口的位置说道,拉着我的手臂就要往下跳。 “等等!”我大声喊道,立马甩开了她的手,“你不是说过这个洞口会吞噬掉任何东西吗,我就这么走过去岂不是会粉身碎骨?我不去!” 她两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的身体转了过来,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你现在只是一层浅薄的意识,那个洞口不会对你产生伤害。况且你是梦师,你血脉里的能力一定能控制住洞口的结界,相信我。” 我承认她灵动的眼神确实十分具有说服力,但是我依然有很多顾虑,万一我的资历还达不到保护我自己的程度,死在这里了怎么办?见我迟迟不肯下去,她松开两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继续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一时间不可能听得进我所说的话,也不一定能相信我所说的理论。但是如果你不走,我们两个都会被困在这里。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假如你能出去,或许还有机会过来救我,我已经恨透了这个地方。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说罢,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我的面前,两眼噙满了泪花。自从严伯上一次跪在我面前之后,我就十分害怕别人做出这样的举动,立马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好,我答应你,你快起来。”我说道。 她一听见我答应了,终于在我面前站了起来。我移开脚边一人宽的石头,一个黑窟窿赫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先把脚放下去,然后用手撑着地面,轻轻一跃就跳到了洞门口,她也从上方的洞穴中跟了下来。望着洞口明亮的光线,我咽了咽口水,迈开了脚步。 “等一下!”身后的她突然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回头望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她的脸上不再带有绝望和痛苦,一丝冉冉升起的希望正在她体内慢慢地蔓延开来。她朝我走了过来,紧接着用力抱紧了我。 “谢谢你。”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搭在我颈上纤细而有力的胳膊似乎想把自己灵魂的力量都用上。四十一年,我是唯一一个进到这里,同她讲过话的人。她应该也十分不舍吧。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回来救你的。”说完,我一个箭步扑进了洞口明媚的阳光中。 我只觉自己身体周围存在许多不同方向的力,四面八方地拉扯着我的身体,四体五感都收了起来,仿佛置身于混沌之中。终于,一阵剧烈的眩晕过后,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三体合一。 醒来的时候,秦初一正在拼命摇晃着我的身体,我的手里依旧捏着那一张薄薄的旧相片。 “你终于醒了!”他因激动而大喊道,又立马压低了声音,“没事吧?你刚刚晕过去了几分钟。” “没事。”我对梦里与现实时间的差别已经司空见惯,转头看着手中的相片,突然惊讶得发现这对情侣中的女子,正是我所遇到的那个洞穴中的女人。而这对情侣背后的背景,跟洞口的景象十分相似,但由于他们是站在洞外拍摄的,我不能完全确定。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莫非是赵程?还是……赵铖? “刚刚我进入了一个梦境,”我说道,“好像是……这张照片里。” “照片也有存放梦境的能力吗?”秦初一说道。 确实,我之前进入的都是人的梦境,并且当事人必须在场。莫非那个山洞中的女人,真的是这场照片生出的梦境?刚刚发生的那一切,真的存在过吗?我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 一时间,我突然感觉手上的这张照片,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第四十章 数字密码 “怎么了?”他见我望着照片发呆,问道。 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什么,我立马站起身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口。 “能装多少装多少,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快点,我觉得他们要回来了。”秦初一没有带袋子,我也只有随身的手袋,勉勉强强塞得进二十封信。正当我焦急之际,突然看到秦初一宽松的夹克外套,顿时来了灵感。 我上前一把拉开他胸口的拉链,这举动把他吓得够呛,他立马躲开,惊讶地说道:“小恙,你怎么突然这么主动?再主动也不能在别人办公室啊,这算oly吗?” 我没理他,抓起地上的信封一把塞进了他的夹克里,同时又在自己的外套里也塞了好多,最后我们两个离开的时候,活像两个鼓鼓囊囊的大粽子。 “现在去哪?”黑粽子对着我这个灰粽子说。 “回我家,我要查这些信,还有u盘里的东西。至于那些汇款单,你能帮我去看看吗?”我问。 “没问题,虽然收款方是一串数字,但这肯定难不倒我。”他说道,刚想跟我比个ok的手势,塞在衣服里的信封差点掉出来。 n大到我所在的公寓距离不是很远,我们坐了一会儿地铁就到了。只是带着这么多信封,看上去的确十分可疑,站在一旁的地铁保安盯了我们好一会儿,连小区的门卫大叔都有些讶异。不过我们一直都保持着理所当然的姿态,一副看不惯你打我的表情,一路走到了我住的那栋楼下。 “诶,先生!” 正当我们准备上楼,后面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完了,难道真的有人看不惯要打我们了吗? 我转过头,这才发觉背后的这个男人有些眼熟。 “你东西掉了。”他从地上捡起一个信封,递到了秦初一的面前。秦初一赶紧接过来,连连道谢。 “是你啊。”他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脱口而出。 “啊,是啊,”我连忙回答道。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起来他是谁,只有觉得有些熟悉罢了。但又不能失了礼节,只能满脸堆笑的打哈哈。 回到屋子里后,我们迅速检查了每一封信,足足有五十多封。但这五十多封信中,只有我当初打开的那一封里面有东西,也就是那张照片,其他什么都没有。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秦初一突然说道:“哎呀,我忘了,刚刚那人从地上捡起来的那封信还在我裤子口袋里。”说完,他把那封遗留的信件递给了我。 我一摸信封,立马感觉里面有东西,刚刚退散的兴奋劲儿又一下子被点燃了。我赶忙拆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但结果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雪白的信封上写着这么几个字:“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秦初一逐字念了出来,说道:“这是……” “飞蛾扑火,出自唐朝姚思廉《梁书·到溉传》。”我回答道,“意思是像飞蛾那样为了光明赴入火中,怎么会吝啬被焚烧的身体呢。” “照你这么说,这是寄信人给收信人的表扬咯。”秦初一道。 “这倒不一定,”我望着纸上打印出来的字体,说道:“飞蛾扑火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赞美牺牲精神,另外一个,则是自取灭亡。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后面的一个意思。” “那……赵铖是想威胁别人,还是有人在威胁赵铖?”他问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些信有可能是赵铖收到的,而不是他准备寄出的呢?我之所以先入为主地认为寄出空白信封的是赵铖,是因为这些信庞大的数量。现在看来,很有可能这些信里面,不说全部,至少有部分是赵铖收到的,而不是他准备寄出的。 “好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这几件事。信封、照片、这张纸还有汇款单。我们该从哪里入手呢。”我茫然地望着面前的物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肚子冷不丁地“咕”了一声,彻底打破了原本肃穆的气氛。 “呀呀呀,小恙饿了!走走走,我们去吃饭先别管这些啦~”说罢,秦初一立马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门外拖。我确实饿坏了,从早上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过。之前手术期间又不能好好吃饭,直到现在都没有享受过饱腹的感觉。这么想着,也就无所谓他拖着我了,自然而然地跟他出了门。 秦初一打了一辆车,直奔市中心。我问他去哪儿吃,他只是对着我嘿嘿地笑,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在秦初一的指挥下,出租车左拐右拐,终于到达了我们今天的目的的。我望着门前开了灯等于没开的昏暗饭馆,当下食欲就减少了一半。 “‘北纬三十度’主题餐厅。这到底是鬼屋还是餐厅?”我感叹道。门前两个骷髅状的吊灯一闪一闪发出耸人的光芒。 整个餐厅的基调都是黑暗系的,为了迎合恐怖的氛围屋子里只有桌子上放亮着一盏灯,其他地方几乎看不清,我甚至感觉周边正在吃饭的人都是靠感觉往嘴里送东西的。一则省电,二则营造气氛,这店家还真是一举两得。我们跟着服务生的指引,来到了一个名叫“双河溶洞”的桌子前。 “这餐厅到底是什么鬼,居然生意还这么好。”我环顾四周,旁边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空着的位子模样。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照片中的那个山洞里,汗毛不禁竖了起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家餐厅最近火着呢,我提前就预订好了。这里的主题就是北纬三十度那条神秘而又奇特的纬线,上面发生过许多恐~怖~事~件~”他故意拖长尾音,摆动着五指模仿着鬼魂飘动的样子。 “我不信你关心这些。”我拿出筷子敲了敲他的手指。 他立马收起手指,摸着被我敲疼的地方说道:“好好好,我是从《哐哧狂吃》上看来的,行了吧。真是的,老动不动就打人。” 我似乎感觉到了来自编辑部小李深深的恶意。 趁现在正出名,这家店把菜价抬得很高。点了没几个就超过了五百。像我这种不吃肉就会死,又刚踏上社会的人顿觉荷包一紧,赶忙打发走了服务生。等菜期间,我闲着无聊观察着周边的装饰,墙上还有一些关于“双河溶洞”的介绍。 “神秘的北纬30°形成了贵州独特的喀斯特地貌,以及亿万年熔岩沉淀,成就了除世界三大水源之外的又一黄金水源带,是北纬30°这一穿越四大文明古国的最新绝世瑰宝,是我国4800个水源点中泰山北斗级的水源。水晶泉理疗热矿泉水及饮用天然矿泉水水源位于绥阳县温泉镇北端,地理坐标:东经:107o2014211,北纬:28o1114611。水源地处大娄山系……” 东经:107o2014211,北纬:28o1114611 107202811 “我想到了!”我突然一把抓住正在发呆的秦初一,激动地说:“我知道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了!” 我的声音明显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大家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们。我立马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难以掩饰语气里的兴奋。 “你还记得那串数字吗,320611856,这应该不是什么编号,这就是一个地址!这是一个用经纬度写的地址!”我说道。 “你是说,赵铖确实是给一个地点汇了钱,这个地点就是这个经纬度所指的地方?” “对!” 我的食欲由刚刚仅剩的一半,到现在一点儿也没有了。交代服务生把已经做好的菜打包,其他的都退了。我整个人像吃了兴奋剂一般,一下子变得力大无穷,拽着秦初一回到了公寓里,立即打开电脑开始查找那串编号所指的位子。 这听上去确实像是天方夜谭。我尝试了多种组合,排除了一些不可能的情况,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果:n32°06′e118°56′这大概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坐标了。 “哈,不错嘛,”秦初一在一旁夸赞道,“不愧是我从小捉弄到大的女生,深得我的真传。” 打开地图,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电脑里输入这串数字,胆战心惊地按下了enter键。看着面前的地图一点一点放大,最终定格在了一片区域附近。我看着面前的这块屏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地址并不精确,还不能完全确定是哪一个地方。”我指着那一大片区域,有些失望地说道,“毕竟一秒的误差大概有三十米。” 一旁的秦初一接过鼠标,切换成了3d画面,视野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许多。“位置给的确实不精确,附近有很多民居和自然空地。但是,如果要说汇款的话,也只有可能汇到这里了。” 秦初一纤细的手指定格在了屏幕上方,我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个类似医院的符号赫然显示在屏幕上,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西宁区精神病治疗及研究中心。 第四十一章 受人之托 最近一直忙于赵铖的事情,公司都没有回去,编辑部里已经打电话过来问了,大概他们已经知道我出院的事情。跟秦初一道了别,我就直奔编辑部大楼,正巧看到小王坐在我办公室的位子上,正有模有样地坐在那里,训斥着其他异闻录的成员。 “这种东西你怎么交得上来的!我说过,这种制造不出话题的东西少写!听见没有!”小王今天穿的很是淑女,淡紫色的绒线裙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蓬松柔软的头发披在肩头。但她此时的表情极其狰狞,像个捉住丈夫**的正室,愤怒的口水都快喷到站在她面前的员工脸上了。 我看着这一排三个员工都低着头,有一个年纪轻一点的实习生眼泪都含在眼睛里了。我有些不忍心,悄悄走了进去,给那个小姑娘递了一张餐巾纸。 “没看见门上写着不许打扰吗!不识字还是怎样啊!”小王听见我进来的脚步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冲着我直骂起来。 “我……”我被她这几句话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不出去等着是要我来赶你走吗!哪个部门的,这么笨手笨脚!知不知道这里是异闻录主编办公室啊!你……”她终于抬起了头,看到我的一瞬间含在嘴里的话都咽了回去,两眼直溜溜地望着我,原本紧绷的扑克脸一下子阴转晴,变得比天还快。 “吴主编!”她依旧夸张地大喊道,“唰”地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啊!你回来了啊!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听得出她语气里还是有些尴尬的,即使尽力地用夸张的声音在掩盖。 她低声对着三个垂着头的员工说了句:“都出去!”接着大步跨到我面前,满脸堆笑地把我迎到了主编的位子上,一把抽走了桌子上的一张合影照片。我之前看了一眼,是她和她宠物的合照,我不在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把这位子当成自己的了。 虽然说小王是个野心勃勃、两面三刀的人,但她的办事效率却出奇的高。《异闻录》依旧保持着长胜的姿态,订阅量逐日增加,甩其他栏目一大截。小王走后,我继续为稿子的事情忙碌着,抬头发现小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敲了敲我的门。 “李主编,好久不见,何事大驾光临呀?”我笑着说。 “吴主编怎么不多休息几日,身体好得这么快啊,”小李轻轻地说。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这么客套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还真有些意外,“你再不来,某些人谋朝篡位的把戏就要端上台面了。她最近可做了不少得意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办公室外的小王。小王满脸不情愿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周围的同事都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天,小王真是树敌不少啊,我的八卦之心又冉冉升起了。 “她做什么了?”我好奇地问。 “这我可不说,”小李立即底下了头,虽然做主编有一阵子了,他还是改不掉唯唯诺诺的姿态,“说了不利于同事之间友好相处。” “要你开口真是难,”我哑然,突然想起之前去过的“北纬三十度主题餐厅”,颇为调侃地说道:“你推荐的餐厅我试过啦,真是别具特色啊。” “你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道,“你的异闻录这么受欢迎,我就想推荐一些类似主题的餐馆,提升点业绩。这可不,这个月明显增量了,我就想来专程谢谢你。” “得了吧李大编辑,这话还是我先说的呢。你说吧,找我什么事情。”我望着他道。 听我说完,他脸上的表情立马耷拉下来,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合上门,缓缓地说道:“吴主编,我其实……想麻烦你个事,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来都来了,快说吧,嘴姐可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人。”我逗趣地说道。 “那我就说了啊。”他拉扯着自己的衣角,显得有些紧张,颇有种第一次参加面试的感觉。“其实也不是我自己的事,是我嫂子拜托我的。” 原来小李从小父母双亡,是自己的表哥一家一直照顾他,把他带大的。他大名李墨白,人如其名,从小就擅长舞文弄墨,写得一手好文章。表哥这么多年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都在帮助他,他视表哥如亲父。拜托他的,就是表哥的妻子,李墨白的大嫂。他的大嫂在一家医院工作,担任院行政高管。最近医院出了点奇怪的事情,他嫂子想让他帮忙找几个懂行的人去看看。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我问。 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脸憋得通红,嘴巴紧紧地抿在一起,似乎接下来要讲的话是一个禁忌。 “那个……”等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说道,“我嫂子他们医院近来死了不少病人,好像是发生灵异事件了。我觉得……吴主编你毕竟是负责异闻录的……兴许会认识什么奇人异士……所以……所以想找你帮忙。”他把话讲完,我一口气都快被他憋死了。 当时什么大事,原来就是医院里闹鬼了。通常鬼故事发生的地点不外乎宿舍啊、医院啊、墓地啊、停车场之类的地方,很多都是一些人为的事情,遇上巧合罢了。一旦天时地利人和,就会制造出类似闹鬼了的情况,实则都是人吓人。我听他说医院闹鬼,大概也是这一类的事情。既然都找我帮忙了,报警什么的肯定都试过了。如果这个忙真的要帮,我可以请秦三友去看看,甚至可以直接叫秦初一过去。 “这件事啊,我可你帮你。”我对他笑了一下,说道:“不过,你之后得把小王做什么了统统告诉我。” “这……行吧!只要你肯帮忙,你让我做什么都成!”他说道,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一拍大腿。“那吴主编什么时候能过去看看?” “只要我有空就行啊,什么医院啊,远不远?”我问道。 “远倒是不远,就在西宁区……”他像吃了枪子儿似的又萎了下去,吞吞吐吐地说,“其实……说医院是为了好听点,其实……” “你再不说我可不管你了啊。”我有些不耐烦了,这个大男人说个话怎么这么难。 “西宁区精神病院!啊,哎……就是……西宁区精神病治疗及研究中心。”他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然是舒坦多了。 西宁区精神病治疗及研究中心!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凑巧,我正好准备拜访此地,查一下赵铖的事情。本来还想着没有充分的理由,会不会被院方拒绝,这下理由全了,去帮忙他们肯定什么都会说,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我明天就去,你放心,这事情包在我身上!”我自信地说道。 小李连连道谢,说好与我明天一同去医院。 其实刚说完这话,我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还不清楚医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满口答应了。人最忌讳的就是把话说得太满,我属于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接下来有我好看的了。 第二天一早,小李就“腾腾腾”跑进了我的办公室,满怀期待地等着和我一起出发。倒是我,一反常态地精神萎靡,越是去想就越是觉得自己太不会做事了。要是这事情办不成的话,传出去多难听,说不定小王就取代我的位置了,说不定工作都会丢了,说不定就要回家结婚生孩子了…… 地铁车厢里嘈杂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轰鸣着,我随着列车的摆动,像个智障儿一般晃着脑袋,想着自己没有前途的未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吴主编,”身旁坐着的小李凑到我的耳朵边,轻声地说道,“你不要有压力,不管怎样只要你愿意帮我,我都是很感激你的。”他说道,垂下眼睛轻轻一笑。 我此时才发现小李其实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说漂亮一点都不为过。因为他性格总是慢吞吞地,也不怎么注意自己的外表,所以头发不像一般男孩一样剪得干净利落,而是有一些文艺范儿般长长地耷拉在眼睛上。他的眼睫毛很长,经常宅在家里的他皮肤也如秦初一一般粉白,远远看去活像个女孩子。 “我小时候是我哥带大的,”他静静地说着,眼神定格在了脚下的一块地面上,仿佛陷入了回忆,“说是我哥,其实年纪比我大很多啦。他是亲戚中是唯一一个愿意收养我的人,我小时候就在我嫂子的精神病院里面长大。” “所以……所以很少有人愿意了解我,更别说帮我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宁静的吸引力,我仿佛置身于一片静海边,听着他给我讲故事,身边嘈杂的人声都离我很远很远。 “嗯……所以你不要担心,你在答应帮我的那一刻,我就把你当做朋友了,成败与否我都不会说出去。”他回头看了看我,扯动嘴角微微一笑。 这是我见过最真诚善良的微笑。我突然为我一箭双雕的想法有些羞愧,我真的是真心实意地在帮他吗? 西宁区精神病治疗及研究中心虽说是在西宁区,但是由于它的特殊性,被安置在了西宁区的最北边,整个n市的最西边,再往东边跨一步就是北楼区了。下了地铁,我们打了一辆车,直奔精神病院。 终于,在一路颠簸之后,我们达到了目的地——西宁区精神病治疗及研究中心。看着面前气派宽敞的大门,小李像是回到家了一般,拉着我逛自家院子似的进门了。门卫大叔一看是熟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以为精神病院都跟电视里面刻画得那般恐怖,其实不然。中医讲精神失常有一种叫做癫狂,癫与狂是不一样的。癫者,精神抑郁,表情淡漠,沉默痴呆,语无伦次,静而多喜,所以都很安静,乖乖地待在自己的病房里,看起来都不像是个病人,只有靠近了才能发现他们一直在低声地碎碎念。狂者,精神亢奋,狂躁不安,喧扰不宁,骂詈毁物,动而多怒,看上去极为暴力,实则在药物的控制下也不怎么发病,情绪缓解下来就好。所以这里的护士们看上去都很和善,有时候还会跟病人们一起玩玩游戏,顺着病人们的思维去做事情。 此时,我正看着一个病人沉浸在自己的“皇帝梦”中,叫这个医生宫女,叫那个病人妃子,一旁换药的护士逗趣地问:“那我呢?” 那病人“哼”地一声,头抬得极高,白了一眼面前的小护士,憋着细细地嗓音说道:“你呀~你来晚了,只好做个太监咯~”惹得一旁的病人家属们哈哈大笑。 我笑得正起劲,突然看到走廊那头一个护士急匆匆地朝着病房外面跑去,没过多久,又有不少医生护士跑了过去,甚至还有保安,一个个都愁眉不展,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身旁的小李拉了拉我的衣服,焦急地说道:“又出事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第四十二章 怪异的视频 我们跟着人群跑了过去,径直奔往医院后方花园似的地方。西宁区精神病治疗及研究中心占地面积很大,不比之前我去过的北楼医院小。全院大致分为住院部、行政楼和研究中心,以住院部为主,研究中心只是挂个名号罢了,真正的研究人员都分散在各个医科大学的研究院。 除了这些地方,剩下的大部分地区都是用来给病人活动的。我们现在所在的方位是在住院部后方的一个偏僻角落,这里的植被长得很茂盛,没有多少人工修剪过的痕迹,阳光也被这些植被挡在外面,越往里走越是阴冷。 我摩挲着手臂,小心翼翼地跟在保安身后,最后来到了一个很小的人工湖边上。比我们早些达到、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已经把现场围了起来,我只能站在警戒线外面使劲儿探头往里边瞧。 河岸边站着一个年纪约在五十上下,穿着白大褂、身材高大的女人。她的气场很足,一看就是领导之类的人物。此刻,她正神色凝重地望着湖面,心事重重。而另一边的湖面上飘着一只小船,打捞队正在里面作业。女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类似警长一样的人,头发有些花白,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头紧锁。 “上来了!”突然,同样在警戒线外,站在我身旁的小李暗暗地说了一句。我立马注意到河岸上一个穿着本院病号服的人被捞上了岸。病人全身湿透,尸僵明显,脸色苍白,很显然已经死去了。 中年女子一声叹息,把脸瞥到了一边,匆匆离开了现场。法医上前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几个警察随后便把尸体给拖走了。人群也逐渐散开,大家渐渐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嫂子!”小李拉着警戒线大喊道。 那中年妇女闻声回过头,在人群中搜索着声音的来源,看到小李时,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一些舒展开来:“墨白啊。”她说着,转身往我们这边走,“过来怎么不事先跟嫂子说一声,我好早点去门口接你啊。” 中年妇女像个母亲似的帮小李整理着衣服,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慈爱,确实是亲嫂如母啊。 “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你来接我啊。这是我们‘异闻录’的吴主编,她愿意来帮忙。”小李说着把我推到了中年妇女面前,“这是我嫂子,陈卉陈院长。” “你好你好,”陈院长听到我是来帮忙的,立马握住了我的手,“走吧,别在这里呆着了,我们去办公室说。” 小李之前跟我说过,他的嫂子是医院高管,没想到竟然是院长。我们跟着她来到了行政楼办公室,一路上她指着医院走廊墙壁上挂着的字画,骄傲地夸赞着李墨白的文笔绘画,说他从小就特别有天赋。进了办公室,我们坐在了宾客沙发上。 “吴主编,真是麻烦你了,我们这儿最近出了点事情。”陈主任亲自给我们泡了茶水,开门见山地说。 “您不必这么客气,我跟墨白是朋友,您叫我小吴就好了。”我连忙起身接过杯子,“陈院长,医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也是最近几个月发生的。”她吹开杯子里的茶叶,啜了一口水。“无缘无故的,死了好几个病人。刚开始以为是刑事案件,把警察都给叫来了。最后调查才发现,每一个死去的病人都是自己落水的,也就是自杀。” “我们医院条件比较好,对病人态度也一直很和善,控制方面也做的不错,接二连三有病人自杀,我们实在想不通。因为落水的那个地方没什么人去,也没有监控,到底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通过警方的调查,这些病人应该都是半夜自己走出去的。你也看到了,刚刚打捞上来的这个病人,是安装监控后死去的第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 “负责监控的保安当天晚上睡着了,监控记录也不见了。没有一个人亲眼见到他走出去。我们把每一个病人的房间都锁好了,可还是有病人晚上跑出去。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很担心是什么妖鬼作祟。我看过吴主编的异闻录,觉得您见多识广,看看是不是能帮帮我们医院。”陈院长终于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事情我自然是答应了,但是到底怎么查下去是个问题。我心里还揣着赵铖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比较合适。这次只有我一个人,秦初一他们都不在,上次燃烧过的犀角香也所剩无几了,我只能先去落水的现场查看一下。 “这片荒寂的花园,原本是个很美丽的地方。”跟着我的小李说道,“在我小的时候,嫂子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哥哥上班忙,我就跟着嫂子在医院里打发时间。那个时候,我常常到这个地方来玩,一则没人打扰,二则这里很美丽。”他指着面前的湖泊说。 这个湖泊只有两条街道宽,前后左右都望得到边,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个池塘。池塘周围依旧拉着警戒线,但是这不属于刑事案件,现场也没有被保护起来。我走到湖边,平静的湖面倒映出我的影子。我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倒影看着,幽暗光线下湖面像x光片一样散发着幽幽森森的气息。 “啊!”不知道是眼花还是怎样,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倒影对我笑了一下。脚下一滑,差点摔进去。小李赶忙过来拉了我一把,平静的湖面因为我的打扰而泛起阵阵涟漪,我的倒影也皱褶起来,看上去竟然有些狰狞。 “小心点!湖边很滑的,你最好站在那块石头上观察湖面。”他指着不远处一块行李箱般大小的石头说。 我走到那块石头上,果然脚下平稳多了,而且从这个角度,阳光也能照进一小撮。我看着手中金闪闪的光斑,兴奋地说:“这里果然平稳多了,你怎么发现的啊?” 他腼腆地一笑,说道:“我以前经常来这里玩啊,而且,还喜欢在这里洗笔。” “洗笔?”这是什么爱好。 “对。自从知道王羲之墨池的故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洗笔,直到在编辑部找到工作,才从医院搬了出去,自然也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相传王羲之常临池书写,就池洗砚,时间长了,池水尽墨,人称“墨池”。没想到李墨白爱写字画画到这个境界。 “按你洗笔的次数,这个不大的小池塘早该被你染黑了吧,怎么现在还是绿油油的。”我看这湖泊不像是活水,更像是荒置很久的死水。这样的死水既不发臭,也保持着一定的清澈度,很有可能地下有暗流。 “这个问题我也没想过,要是这池子真被我染黑了,我早就成书法家了。”小李打趣地说道。 现场勘查也没有什么线索,我们只好在医院里继续瞎转悠。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我打算今晚就驻守在精神病院里,看看监控到底会拍到什么东西。 天渐渐黑下来,气温也下降了不少。李墨白给我拿了件保安的衣服披上,跟我一起待在保安室里面观察监控。他还从他之前住的房间里拿来了一些字画,我们谈论着这些字画上的内容,打发着漫长的午夜。 困意逐渐袭来,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下肚,拉扯着原本已经沉睡了的神经。我们两个显然对熬夜都没什么经验,只能一刻不停地讲着话。 “诶,这是什么?”我从一大堆抄写的经文和诗词歌赋冲抽出一张水墨画。画面上一个年轻女子正站在我们上午去过的那个花园里,像是在采摘花朵。花园也跟现在不一样,变得美丽许多。虽然是水墨画,我依然能感受到这幅画里蕴藏着的斑斓色彩。 “啊,这个啊。”小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是我闲来无事画的梦境。” “梦境?”提到这个词,我的心跳不禁有些加快。 “嗯。上高中那会儿,有一次在那个小花园里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草地上摘花,场面十分唯美,就像发生在我身边一般,特别真实。我一醒来,就把梦里面看到的画了下来,可惜没有彩色的颜料,女孩的面容也没有看得太清楚。” 我望着面前的水墨画,寥寥几笔仿佛身临其境,这就是中国传统绘画的魅力吧。我刚想继续欣赏小李的书画,突然看到监控视频出现了变化。 “吴主编!你看!”小李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变化。我们两个紧紧盯着住院部走廊的监控,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黑白的画面上,出现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患者。他像是梦游一般,缓缓地从自己的病房走出来,向走廊尽头移动着。说是移动,那是因为画面不是很清晰,我总觉得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 “怎么可能!房间的锁只有值班护士有,病人怎么可能自己打开房门!”小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地说。 我迅速看向另一边护士站的监控,三个值班护士清一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顿觉这事情太蹊跷了,肯定有什么问题,还是得自己亲自去看看。 刚想回头找小李商量,却发现他的表情已经从惊讶变成了惊恐,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大大地,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怎么了?”我问。 他哆嗦着,缓缓地把脸转向我,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对我说:“吴主编……你……你看那个病人……” 我心想病人才走出病房,没发生什么怪事啊。我再次把视线落在那个行走中的病人身上,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这一看,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终于明白李墨白为什么这么惊恐了。 那个行走中的病人,已经行进到了监控下方,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他闭着眼睛,脸上依旧是睡着了的姿态,可是他的身体竟然是背对着我们。也就是说,他是在倒退着前进。 他熟练地避开了所有障碍物,四肢像是被牵扯住一般怪异地摆动着,背后仿佛长了一双眼睛。这种诡异的前进方式,让整个走廊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 第四十三章 妖异之潭(上) 好在理智战胜了恐惧,我回过神一把抓过桌子上的手电筒,对李墨白说道:“走!去救人!” 我们两人打着手电,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朝着住院部走廊的方向奔跑着,一颗心随着慌乱的步伐七上八下地跳动着。 按照监控中病人行走的速度,他应该就在这附近。果然,当我们俩赶到住院部大门的时候,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病号服的人,正倒退着从台阶上走下来。整个人就像是提线木偶,四肢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一旁的路灯倒映出这诡异的一幕,地面上的影子显得十分渗人。四周的空气有些潮湿,在静谧的夜晚仿佛都凝固了。 来不及思考太多,我们冲上前就拉住了病人的手脚。那股奇怪的力量瞬间就消失了,病人一下子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我们赶忙把病人扶起来,手指在触及到他衣物的时候,感到一股湿冷的触感从指间传来。 “这是……”我摸了摸他身上的液体,应该是水。 “你快看!”小李指着地上的水渍说道。 那潭水渍从病人的身下一直蔓延到道路的尽头,一个黑色如影子一般的东西在水渍上快速地向后退去,从我们的眼前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东西?”我皱着眉头问。 “可能视野不清晰,眼花了吧。”小李道,扶起地上的病人,往住院大楼走着,“先把他送回去,看样子不像是睡着了,有可能需要救治。我们等会儿顺着水渍的方向去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和小李两个人一人一只胳膊抬着病人回房间。一个值班护士赶忙跑过来帮忙,把急诊医生叫来诊查。我们立马调转方向准备去调查那条通往尽头的水渍,没想到刚跑到诊室大门,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地面瞬间被雨水覆盖住了,水渍自然也就消失了。 “哎,真不巧,天气预报说凌晨下雨还真下了。”李墨白失望地说道。 刚刚送去的病人陷入了昏迷,医生护士都在忙着抢救。我们不想添乱,只好问护士借了把伞,原路返回保安室。 还没有进门,我就感到脚下有一些湿滑,随即打开了灯,猛地发现刚才出现在住院部大楼门前的水渍竟然出现在了保安室里。 小李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停下了脚步,用手电照了照地上的水渍,疑惑地说:“雨下那么大,会不会是有人没带伞进去了?” “不可能,从外面进来肯定会有脚印和泥水,但这个水渍看上去很像拖把拖过地面的印记,与大楼之前的一模一样。”说着,我小心翼翼地往保安室里面走,水渍一直蔓延到桌子上,放在案头的字画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 我的鸡皮疙瘩又上来了,想象着一团水渍有生命似的从地面蠕动到桌子上,我就一阵恶心。 “少了一张。”李墨白看着面前的字画,又数了一遍,皱了皱眉头,“我的那一副梦境不见了。”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还没有敞亮,地面又变得干燥起来。医院里陆陆续续有医生回来上班,我们俩立即跟陈院长汇报了昨晚的情况,她对我们能把病人救下表示了感谢。我们随即又赶到病房,想看看病人有没有醒过来。 房间里三五个护士正在忙碌着,病人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周围都是监护仪器。看样子,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我走上前,对着最后一个离开的护士问道:“请问这个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小护士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医生说是淹溺导致的昏迷,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但是病人没有溺水史,情况还不好确定。” 她的回答让我更加疑惑了,明明昨天是在还没有下雨的时候把他带回去的,就算淋过雨也不至于溺水啊。我百思不得其解,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了病人身旁,仔细观察起他的脸庞来。我摸了摸病人的手,居然仍旧是湿漉漉的,床单上也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水渍。 望着他苍白的脸庞,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小李,你能不能在门口看着,不要让别人进来?”我说道。 他听到我这么说,先是疑惑了一下,转而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关上了病房门。 对于已经昏迷的病人,我之前就进入过叶德庭的梦境之中。人醒着的时候记忆是有限的,有选择性的,很多线索都会忽略掉。但做梦的时候,潜意识会暴露出来,假如我现在潜入这个病人的梦中,一定会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立即放慢了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 入梦是越来越熟练了,一股猛烈的压迫感瞬间袭来,我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沉在了水底,四周都是冰冷而沉重的湖水。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脑门上似乎都能感觉到心跳。眼前的视线很模糊,我只能看见周身都被水笼罩着,下方似乎有一条暗流在涌动。隐隐约约,我仿佛看到那副人物水墨画在我的眼前飘过。 我不会游泳,置身水底的感觉太难受了。很快,我就憋不住气了,立马集中精神回到了现实中。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梦中没有看到这个病人? 醒来以后,我依旧没有从刚才的窒息感中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阵眩晕感充斥在脑中。门外的小李听到里面的动静,立马跑了进来。 “吴主编,你没事吧?”他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我顾不及自己的感受,依旧思考着那个问题,躯体、意识、灵魂,难道,这个病人的灵魂已经…… 窗外的太阳已经变换角度,刺眼的阳光从窗户口斜着照射过来,就在我抬头的瞬间,猛地发现地面上的阴影中,竟然没有那个病人的影子。 我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连忙把这个发现告诉小李。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经我的提醒后,表情立即变成了惊恐。 “现在……我们该……该怎么办?”他应该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结巴的毛病又犯了。 我突然想起梦中的那一副水墨画,赶忙对小李说道:“墨白,你能不能再画一幅之前那张关于梦境的画?” “可以,”他不假思索地回到道,“我记得那幅画是怎样的。只是……画这个做什么?” “诱饵。”我说。“这个事情很显然是跟那小湖泊有关系,我觉得是有什么东西从湖里面出来了。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这些病人的灵魂。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它为什么会拿走那幅画,所以我们今晚就在湖边守株待兔,看看这半人不鬼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经我这么一说,小李马不停蹄地赶往他之前住的房间,拿出笔墨纸砚,大笔一挥熟练地复制了之前那副画作。水墨勾勒出女孩的身体,寥寥几笔便栩栩如生。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我和小李拿着手电和那幅画,提前来到了小湖边上。我们从草地上找了几个石块,把画压在距离湖泊十几米远的地方。然后选了两棵合适的灌木,偷偷躲在后面监视着湖面的动静。同时,保安室里面的人也在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生什么预测不到的情况他们立即就会出来帮忙。 夜渐渐深了,四周变得寂静起来,平静的湖面犹如一潭死水,融合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和小李的神经都紧张到了极点,整个人出奇的精神,毫无困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着,我的思维渐渐开始有些混乱。为什么我老是不事先准备好,就鲁莽地行动呢?如果这次真的遇上什么恶鬼,三脚猫的梦师能力怎么与之抗衡?要是再搭上小李他们的性命,我该怎么办?我应该事先找秦三友他们帮忙的啊…… “吴主编!吴恙!”另一颗灌木丛后面的小李朝我不停地摆着手,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流在大声地喊我的名字。我终于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他正在对我使眼色。 水声! 死寂一般的夜里,湖面上传来的水声听得一清二楚,贴着我的头皮传入了耳膜。我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果然,黑黢黢的湖面有了波动。虽然一片漆黑看不清楚,但是眼睛习惯了长时间的黑暗,已经能分辨出动态与静态了,湖面上的东西绝对是动态的。 我的心猛烈地跳着,用力咽了咽口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接触过灵异事件,危险时刻我一定要站在最前面。 这样想着,我逐步往湖面上移动。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借着惨淡的月光,我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湖里渐渐往岸上爬。水声越来越接近,我紧张地都不敢呼吸。 “啪!”我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我用手电一照,自己竟然踏在那副水墨画上,旁边压着的石子被我踢到了一边,滚落到湖里。 湖面上的东西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发出一连串地水声,似乎是想往湖里面跑。我立即打开手电往湖边照去,猛地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上衣的女人,上半身从湖里探出来,低低地趴在河岸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方向。手电光打在她身上,长而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她的头皮,反射出一丝亮光,苍白的皮肤几近透明。她半歪着脖子,脸上的表情是惊恐的,瞪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没有焦点有如宿醉未醒般鲜红地充着血,眼神里充满了幽怨。 我骤然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生人的气息,我之前说得竟然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半人不鬼的东西!既然不是恶鬼,我立马往湖边跑去,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袖口,想把她往湖面上拽。她挣脱了我的束缚,慌忙地沉到了水里,我的手电被她打落到一边,手里只剩下一块淡蓝色的衣服片。 捡起手电,亮光再次打在湖面上,我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湖面再一次恢复了它原有的平静。我松了一口气,全身的肌肉因紧张而有些痉挛,仿佛绷得太紧的弦断了似的。 “吴主编,小心!” 我刚准备回头,一阵急促的水声突然从我后方想起,一双湿漉漉的手在我背后狠命地用力一推,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蓦地往湖中倒去。小李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回荡,我的四周迅速被湖水包围,整个人正在不断地下沉。 我拼命地挣扎着,四肢不停地乱舞,四周没有任何东西给我借力,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渐渐地,我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任由冰冷刺骨的湖水把我卷入黑暗的巢穴。 那副水墨画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四十四章 妖异之潭(下) 一团黑丝缠绕住我的手脚,分不清是头发还是水草。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一股力量自上而下把我猛地拖拽上去,我已经分不清方向,四肢随着水流胡乱地摆动着。 空气再次进入肺部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舒畅。强烈的刺痛感在我的胸腔里弥漫开来,嘴里满是血腥味。湖水和着胃酸从口腔里喷涌而出,呛咳之中还有一团带着泥沙的水草被我吐了出来。 “醒了醒了!”我听见身旁有人喊道,迷迷糊糊看得清那人衣服的图样,是保安。耳鸣持续着,我听不清他们接下来说了什么。 “墨白呢……”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衣服裤子全都湿透了,水顺着衣领流到了温热的皮肤上,冷得我打了一个寒战。 身边的保安递过来一条毛巾,面露难色,有些结巴地说道:“他……他在那边……他……” 我来不及听他说完,踉踉跄跄地走到李墨白的身边。他的四周围了好几个人,正在拼命地给他排水,做心肺复苏。 混着泥沙的湖水从他毫无血色的嘴唇间汩汩流出,湿漉漉的头发卷曲地耷拉在他苍白的脸上。李墨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好好的在灌木后面待着的吗? “他看你落水,跳下去救你了。”一旁的保安看我有些呆滞,说道,“他也不会游泳,硬撑着把你拉了上来,自己却不行了。”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我所想到的最差的结果,居然就这样发生了。胸口一阵刺痛,难以忍受的憋闷感冲击着我的咽喉,呼吸进入的空气仿佛都变成了硫酸,腐蚀着我的胸腔。我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另一个保安过来扶我,我连连摆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摸到了地上的石头。 除了被我踢飞的那一个,另外三个压着画的石块依然躺在草地上,画不见了。不出我所料,那个女人果然是奔着画来的。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个充满生人气息的生物可以在水里呆那么久,她为什么要杀死那些病人,墨白…… 想到墨白,我立马走到他身边,拉起他淌着水的手臂,搭了搭脉,几乎触及不到搏动。我不甘心,再次摸了摸他的颈动脉,依旧没有跳动感。身边几个正在给他做急救的保安已经放弃了,准备去病房大楼抬担架过来。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还能救得回来…… 我接过保安的手,不停地给墨白做心肺复苏。本来就在水中消耗了不少体力,按压了几下我就瘫软在地上了。天空已经有一些泛白,墨白肯定撑不到第二个夜晚了,我的思维飞速转动着,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活过来。 造梦。 这两个字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梦里的时间过得比现实中慢,只要利用墨白残存的意识就可以行得通! 想到这里,我立马走到墨白身边。保安们都已经放弃了,有些站起来打电话,有些已经离开了现场,现在正是好时候。 我摸着墨白湿冷苍白的手腕,拼命地凝神屏息,寻找着他残存的那一丝气息。我的手因为紧张不住地颤抖着,一次又一次打乱了我的节奏,始终无法铺陈起梦的基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脑门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 怎么办,我找不到他的意识。 思维不断地编织,我想了成百上千种办法,依旧捕捉不到他的气息。闭着的眼睛已经感受到即将初升的太阳所带来的热气了,我已经疲惫起来,几乎放弃了。 就在这一秒,思绪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牵着丝丝缕缕的意念,像一只沾着灵感的毛笔,在大脑的空白处书写开来。我捕捉到了,这就是墨白的思维,他残存的意识,正在书写另一个世界。 身边保安打电话的声音逐渐消失了,我的耳鸣也不见了,心跳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我终于把墨白带进了我编织的梦中。 缓缓睁开眼睛,四周依旧是黎明前的黑暗,时间像是停滞住了,安静得有些瘆人。水中的那个女人对墨白的画如此执着,一定不会放任他不管。如果那个女人也有意识,她一定会来到我的梦里。 墨白静静地躺在我的身边,身上湿漉漉的水已经被我的梦境过滤掉了,但他身体依旧十分冰冷。我站起身来走到湖边,手指轻轻地划过波澜不惊的湖面,她还没有出现。 等了五分钟左右,依旧没有任何东西从湖里面探出来,我有些着急了。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想了想,看着静如明镜的湖面,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捏着鼻子就跳了下去。 痛苦的溺水感再次袭来。这么做等于是一个赌博,假如我在梦里溺水身亡,意识会重新回归到躯体,我也就会醒过来,墨白就再也回不来了;假如那个女人真的在乎墨白,那我这条墨白救回来的命她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我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正是这种近乎鲁莽的行为,有时候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我憋着气,眼睛被水压得有些难受,不停地往下沉。突然,我感觉到一只纤细冰冷的手正紧紧抓住着我的脚踝,水草一般的发丝从湖里蔓延开来,湖底瞬间变得乌黑如墨染。发丝缠绕在一起,裹住了我的身体,把我往湖面上拉扯着。 “啊!”这次在水下呆的时间不长,脑袋探出湖面的一瞬间我使劲呼吸了一大口空气,拼命咳出食道里的湖水。 “你别走!”我转身紧紧抓住身后想回到湖里女人,“你走了我还会再跳下去的!” 她回头望了望我,幽怨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几十年的沧海桑田。终于,她停止了挣扎,低声地说道:“我之前就应该杀了你的……” “可是你没想到,他会不顾自己安危跳下去救我。”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她虽然是一个水中的不明物体,但我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不像以前,只要是在梦里碰到鬼啊妖啊,我准早早地拔腿就跑了。 “所以我不会让你死了。是墨白把他的命给了你,你必须好好活下去。”她说道,眼神凌厉地看着我,转而望向岸上墨白的身体,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不过也好,等医院里面的人宣布他死亡,我就把他带到我身边,再也不让他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叫墨白?”我问。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喜欢写字画画,他的梦想是做一名书法家,以后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愉悦起来,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是墨白给了我生命。” 啥?我突然一头雾水。这个女人看起来也快二十岁了,李墨白怎么可能有这个私生女。我才想到这里,她刚刚被我抓过的手臂突然开始腐烂,肌腱根根断裂,露出了里面森森的白骨。她立马把手放到湖水里,腐烂便停止了。 “你看到了,”她说,“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偷了几十个人的灵魂,才能暂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直保持上半身趴在水面上的姿势,似乎是有什么隐情。我壮着胆子朝她待着的那团湖水中看去,吓得我几乎再次落水。那面容姣好,年轻水嫩的上半身下面,竟然是已经开始腐败的白骨,骨头上附着着的软组织随着水流在不停地飘动。我顿时觉得有些恶心,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我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身体化作了一堆腐朽的枯骨,意识、灵魂、躯体早已不复存在。知道有一天,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那个声音就是,起……” 听到“起”这个字,我猛地一惊,之前在陆遥和赵语敬的梦里面,我也曾经听到过这个字,这次又碰到,看来不是什么巧合。 “我突然间恢复了意识,在这幽深的湖底苏醒,但我并没有灵魂。后来,我注意到每天会有一个年轻的男孩过来洗笔,那浸透着经文和诗句的墨汁充满了灵力,让我感觉宛如新生,我又重新有了我自己的人生追求,我仿佛再一次拥有了灵魂。我只想静静地陪伴着他,让他的笔墨将我和他紧紧联系到一起。他有一次竟然画了一幅我在草丛上采花的水墨画,我一直都想让他送给我。” “但是几个月前,他再也不来了。没有了那些墨汁,我的灵魂开始腐朽,这种寂寥的痛苦深深折磨着我,于是我就想偷走别人的灵魂,让我自己重新拥有躯体,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墨白!” 女孩说着,又一次沉入了水里,大概是出水太久身体经受不住。没过多久,她又浮了起来,身体的颜色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明亮了。 “还没等我将自己的躯体完整,墨白他竟然……”女孩低低地啜泣,眼里流出的竟然是黑黝黝的墨水。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有这样类似人类的气息了,原来这都是那几十个死去病人身体里的灵魂拼凑出来的,我顿时觉得面前的女孩有些阴冷可怖。 “好了,我要把他带走了。”女孩停止了哭泣,说道。她突然猛地朝地面上爬来,腐朽的白骨从她的下身显露出来,半肉半骨的躯体散发出浓烈的酸腐气味。她一点一点在草丛上蠕动着,朝李墨白躺着的地方走去。 “不可以!”我喊道。就在这时,墨白的身体突然向后移动了十米。我先是楞了一下,之后恍然大悟,在我自己制造的梦境中,我有时候也是可以控制的啊。 “原来这是梦境啊……跟起真是一模一样啊……”她突然冷笑起来,“既然如此,我也用不着怜惜你的命了,你给我去死吧!” 说着,她立即朝我爬过来,多而密的头发一下子从水里窜出来,像一条条细长的蛇,紧紧地裹住我的双足,把我往水里面拉扯着。 “停止这个梦境!我要带墨白走!”她嘶吼着,身体中散发出阵阵黑墨般的瘴气。陆地并不适合她长时间待着,空气中腐败的气味越来越浓重,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尝试再次改变梦境,但起不了什么作用。看来操控梦境的能力还是没能提高啊。 “你有没有想过墨白自己的选择!”巨大的力量下我大声喊着,两手紧紧抓住地上的灌木。“他这么年轻!他还有自己梦想没有实现!” 脚上发丝的拖拽的力量明显弱了下来,她愣了一下,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我见这么说有用,又继续道:“你说过是他的字画重新给了你生命!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像你一样没有灵魂没有意识的躯体,等着他去救赎!” “你有没有想过你偷走的那么多灵魂!有多少跟你一样,有着自己爱的人,有着自己的人生追求!” 她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我脚上缠绕的发丝一下子都疲软了,回到了它本该待着的地方。 “就算你把墨白的身体带走了,你认为他会喜欢一个灵魂如墨汁般黑暗的你吗?” “不要说了!”她痛苦地掩面哭泣,青色的草丛一下子被她乌黑的眼泪浸润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苏醒过来!”头发恢复了原本的形态,她身上散发出的黑暗气息淡了下来。 我见她已经放弃了攻击,慢慢走到了她身边,腐烂的气味被墨水的墨香掩盖掉了一大半。我轻轻托起她半露白骨的脸庞,缓缓地说:“如果墨白还活着,他一定会因为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喜欢他,而开心不已的。” 听我说完,她空洞的眼睛开始闪现出一丝光芒。接着,她绽开了笑容,身体的腐烂瞬间停止了。我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一个莹白色的小光点从她身体里面缓缓地升腾起来,慢慢的,她的身体竟然具备了一个完整的人形。萤火虫般的光点一个接一个地向墨白飘去,逐渐融合在他的身体里,他苍白的脸庞,竟然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你说得对,墨白不该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有他自己的未来。”女孩第一次像个人一般站了起来,走到了我身边。“你会告诉他,我的存在吗?” “会。”我说道,“他自己也会感受到的。” 她的身体因白色光点的离去而逐渐透明,但她自己却满不在乎身体上的改变,依旧温柔地望着岸边逐渐清醒过来的李墨白,无怨无悔地付出自己身体里的灵魂。 “我把自己得到的灵魂给了墨白,他一定会再次醒过来的,”女孩说道,脸上浮现出天真的表情,“剩下的灵魂,请带给你们救下的那个病人吧,我就要走了,记得告诉他,我曾经来过……” “等等!”我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抓起地上的石块,一把划开自己右手的掌心。这么做已经好几次了,我甚至都感受不到疼痛。“你不介意的话,请进来吧,至少以后有可能还能再次见到他。” 女孩伸出一只透明的手臂,摸着我掌心泛着暗红色光芒的“t”型标记,画作一团墨汁,倏地进入了我的身体。 …… 醒来的时候,墨白已经在身边边望着我了。看到我睁开眼睛,他立即兴奋地大喊。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光明再一次照亮了大地。 我感觉自己手掌里有什么异物,湿湿的,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味。一摊开,墨水写着的“丹青”二字还没有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第四十五章 VIP 7床 妖异之潭最后真的就这么平息了,没有病人再落水。我们在病房大楼门口救回的昏迷病人也醒了过来,精神病似乎都好了,家属开开心心地把他接回了家,之前想起诉医院看护不当的事自然也就一笔勾销了。 由于之前手术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这次又在水里浸泡了许久,我在西宁区精神病院里住了一个星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本来听上去有些奇怪的事情传到办公室的时候,变成了我要体察这里的情况,心甘情愿住在这里,领导又是一番赞赏,批了我的假条。 另外,“丹青”那两个字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于是在我住院期间,我让墨白去查查本院有没有叫丹青的病人。这天,我还在掰着手指算着几天没吃肉了,墨白就敲开了我的病房门。 “你还真说对了!”他有些兴奋地对我说。自从上次落水事件后,墨白一下子变得开朗很多,脸色也好了不少,不再是惨白惨白的了。或许是那个女孩给他的灵魂富足了吧。“我先去查了病人,结果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我想了想也没什么头绪,就关掉了嫂子办公室的电脑。就在这个时候,她正好看到我查找的名字,突然说有印象。” 他走到我的床边,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机,打开电子相簿对着我:“呐,你看,就是这个女孩。” 手机里的图片是一张老式相机照片,上面是一家四口的合影,背景是本院正门。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一家四口中年轻女孩的面容,她就是浸泡在湖水中的那个长发女人。 墨白看我表情有了变化,立即补充道:“这个是上上任院长刚来医院的时候,合影留念的照片。他们的女儿在他上任不久,就失踪了,名字就叫丹青。” 我仔细辨认着女孩的容貌,想象着她在水中腐烂的场景,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个女孩后来找到了吗?”我问。 “没有,”墨白摇了摇头,“院长夫妇俩很伤心,不久就卸任,带着妻子儿子离开这里了。那个时候,我嫂子的父亲正在医院工作,所以她对这事情有印象。” 十有八九女孩就是在那时候落水身亡了,尸体由于某种原因没有被照到。我叹了一口气,为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惋惜。“他们那时候有没有去那个湖里找过?”我问。 这一问让墨白有些无奈,毕竟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他也不是当事人,自然不可能知道。不过既然女孩能在那个湖里显现,必然有什么东西会留在里面。上次搜救队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捕捞,发现落水病人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了,女孩的尸骨很有可能还留在充满暗流的湖底。 我们立即把这事情告诉了陈院长。我毕竟解决了之前的灵异事件,她自然愿意帮忙。当天就有一支搜救队来到医院,几个蛙人先后潜入湖底,在满布水草的暗流中捞出了女孩的尸骨。 由于尸骨嵌在通往暗流的凹槽中,所以通过捕捞是不可能找到的。等蛙人把尸骨拉上来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女孩的身体早已白骨化,但身上穿着的淡蓝色套装却依旧十分鲜亮,特别是女孩的头发,仍在不停地生长。在那身衣服里面,搜救队还找到了一副水墨画。当然,那幅画在打捞队员碰到的一瞬间就浸烂了,但我相信,那一定是墨白画的那一副梦境。 “我觉得……我应该见过她。”看着打捞队整理着尸骨,墨白怔怔地说。傻孩子,你当然见过她,她一直都默默地爱着你。 “那当然,你叫墨白她叫丹青,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我笑着说道。 打捞顺利结束后,我就要继续调查赵铖汇款单的事情了。在病房里整理好生活用品办好出院手续,我穿过走廊准备去行政楼找陈院长。 刚走到住院部门前的广场上,就听到护士们在大喊着:“哎,都站好了啊,跟我们做。”之后,便响起了大妈广场舞的音乐。我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精神病院的广场舞是不是群魔乱舞般的阵势。 一个护士站在最前面带队,跟着音乐有节奏地摆动着四肢,做着简单的舞蹈动作。另外两个护士站在后方的病人身旁,仔细地教导着。病人们有的咧嘴笑着,有的呆呆地流着口水,有的则跟着音乐大声唱了起来,但都十分听话地学着台上领舞护士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运动着,看上去就像一群刚上幼儿园的孩子。 我被这滑稽的场景给逗笑了,不禁停下了脚步。 “吴主编啊,你身体恢复得怎样了?”一旁的护士长走了过来,关切的地问道。现在几乎所有医院的医护都认识了我这个大名鼎鼎的吴主编。 “对呀,小事,稍微休息几天就好了。”我答道,对着护士长笑了笑,眼神依旧停留在那群可爱的病人身上。 “我还等着看你的异闻录呐。”护士长说道,见我望着病人,又道:“我们这里的病人,虽然古怪但都很听话呢。” “是啊,就像孩子一样。”我望着他们说。突然,一个蹲坐在地上,短发的女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她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不像其他病人一样摆动身体,而是呆呆地蹲坐在地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水泥。“诶,她怎么不运动?” “哦,你说雪姐啊,”护士长见怪不怪地说道,“她一直都这样。本来小护士说就让她留在病房的,我想出来晒晒太阳也好,就让人给扶了出来。” 我的眼神始终无法从雪姐身上移开,总觉得她跟周围的人不太一样。通过上次事件,我现在总是会不自然地观察别人的影子。群魔乱舞的病人们的影子都在胡乱地移动着,只有雪姐的影子静静地躺在她的身下。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我总感觉雪姐的影子别其他人的淡很多,仿佛她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这个雪姐,是什么来头?”我问。 “她啊,是我们的老住户了,在我们这里一待就是几十年,好像我来这里工作之前她就在了。由于时间久了,大家也都记不清楚了。从来没有什么人过来看她,一个人就这么天天发呆。”护士长说。 “当初送她来的人也没有吗?”雪姐的事情让我有些好奇,接着问道:“如果没有的话,你们怎么知道她叫雪姐的。” “吴主编就是吴主编,真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情结啊。她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们还真不知道。但她嘴里老是喊着,雪,雪,我们就顺势叫她雪姐了呗。哎呀,都快十一点半了,我要带病人去吃饭了。”说罢,护士长跟我道了别。 我越想越奇怪,既然没有家属,为什么医院愿意照顾这个病人这么久?当初送病人过来总会有记录,为什么连护士长都不记得?时间不早了,我来不及多想,径直往陈院长办公室走去。 陈院长依然坚持做着医生工作,我到达她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好查房结束回到座位上,看上去累坏了。我们俩都是直性子,一上来便开门见山。 “吴主编啊,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来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先开了口,照例给我泡了茶。 中午的太阳有些猛烈,透过窗户直直地照射在我所坐着的沙发上,我不禁挪了挪身体躲开直射点,靠边坐了坐。陈院长的办公室收拾得十分古朴,木质的凳子椅子,墙上挂着李墨白写的字画。安放在书架上的香炉里飘出一缕特殊的微香烟气,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我来帮忙是应该的嘛。其实,我也有自己的一些私心在里面。”我说道。 “哦,是吗?”陈院长听我这么说显得有些惊讶。“如果是我能帮上什么忙的事情,尽管开口。” “嗯,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叫赵铖,他每个月都会向贵院汇款五千元。最近他有急事出差了,把汇款的事情交代给了我。但是我一时间不知道他是汇款给哪位的,所以就想来问一下。”我隐瞒了赵铖失踪的事情,怕引出什么不必要的问题。 “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个啊。”陈院长立马拨通了财务处的电话。 我虽然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但是通过陈院长脸上的表情,我还是读出了一些不解。她说了好几次“你确定吗”之类的话,最后犹豫着挂断了电话。 “吴主编啊,”她恢复了之前的笑容,说道:“我们医院确实每个月会收到一笔五千元的汇款,这些汇款也确实是给一个病人的,但是……” 我本来已经为这个消息而兴奋不已了,却听到了转折的语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从我的心底蔓延开来。 “但是这笔钱不是一个叫赵铖的人汇过来的,对方是一家企业,并且要求保密。”陈院长说道。 一家企业,还要保密?这下问题又来了。“方便透露一下企业名字吗?”我这一问,陈院长面露难色,她应该已经发现我知道的并不多了。不过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 “吴主编毕竟是帮过我们医院的。这样吧,我出去办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我办公室坐一坐吧。”她说完,刻意走了出去。 我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陈院长也是明事理的人。等她出门之后,我慢慢走到了书桌后面,假装欣赏窗户外的景致,然后不经意地朝着陈卉的电脑瞥了一眼,表格似的字样立即落入我的眼帘。 汇款方:禾速集团财务科 收款方:西宁区精神病治疗及研究中心vip7床 禾速集团,正是叶佳禾的公司。绕了一大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但是收获也是有的,就是这个vip7床的病人。事不宜迟,下午我就去拜访一下这个每月收到五千元的神秘病人。 第四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当我站在vip7床的探视窗前,看着雪姐正静静地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我终于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这就是所谓的巧合? “吴主编,我们要进去吗?”一旁的小护士打断我的思绪,看着沉浸在思考中的我,说道。 “嗯,进去看看。” 在来病房的路上,我接到了秦初一的电话。他先是关切地询问了我身体的情况,而后又表示学艺在身无法过来看我的遗憾。我当然不会责怪他,让他好好跟着秦三友修行,我这边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哦,对了,”电话那头的他说道,“我和爷爷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整合了一遍,发现了一些疑问。”他说道。 “嗯,继续。”我示意他说下去。 “首先,是关于咱们近来碰到的那些鬼怪的。不管是画皮鬼、产鬼还是你这次遇到的水鬼,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依托了某些‘人’,也就是说,他们有‘人’这个载体。作为载体的这些‘人’都是性情善良,不会做恶的。所以,就算鬼怪附在了这些人身上,或者他们异化成了鬼,也不会加害于人。但我们遇到的情况确实相反的,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助推的力量。我们初步认为,这个力量就是那个多次出现的‘起’。” “然后,是关于你的。好几次经历都显示你在梦境中,手掌会裂开一个‘t’形符号,拥有巨大的吞噬力量对吧。” “对。” “额,估计,我们只是估计啊,有可能你带有血液病的基因。”听到这里,我的脑袋“嗡”地一响,全身点状出血的恐怖景象顿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心跳立即加快了。 “喂,小恙,你在听吗?”大概是看我没反应,他问了两句。 “嗯,你继续说。”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别担心嘛,我也只是说有可能。而且就算是真的,你肯定是那个特异质,因为你几乎压制住了貘的力量,那个‘t’形图案其实是一个‘入’字。也就是说,貘的嘴巴,开在了你的手上,所以你才能吞噬梦里的一切,嘿嘿,我给你起了一个炫酷的名字,食梦师。” 食梦师。 我不知道我是因为害怕血液病还是因为这个新的名号,整个人顿时有些热血沸腾。 “所以你不用担心啦,我们会继续研究下去的。严伯知道了这事还给我们送了好多书来呢。最后一点,是私事。”他音量一下子变低了,听脚步声应该是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避开了屋子里的其他人。“我爷爷身体状况不大好,最近要去医院做检查。” 一听到秦三友身体出了异样,我感觉支撑着自己坚持到现在的柱子仿佛摇摇欲坠。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外公秘密并且会阴阳术士的人,假如他出了什么意外,我真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们家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他治病的,你专心工作和调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这通电话包含的好消息与坏消息实在太多,我一时半会消化不了。但自己有任务在身上,还是把这些复杂的问题暂时丢在一边,硬着头皮走到了住院部,来到了vip7床门前。 大门打开,设备齐全,整洁干净的vip病房赫然呈现在我的面前。雪姐听到开门的声音朝我们望了望,很快又把脸转过去,继续发呆。 “吴主编我先出去了,您要有什么事情就按床边的铃,我会立即过来的。雪姐是一个很温和的病人,您放心。” 我点了点头,护士便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的电视机开着,屏幕中演员夸张地表演吸引着我的眼球,但雪姐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专心地盯着床单上“西宁区精神病院”几个字。近距离观察她的面容,才发现她看上去比一般五六十岁的人都要年轻许多。要不是常年不运动身体有些臃肿,她看起来应该会更加年轻。 干练的短发加上她雪白的皮肤,如果换上一身普通人穿的衣服,她就像是一个高中班主任。我看着她的五官,十分清秀,左眼下还有一颗小小的黑色泪痣。 见我在望着她,她抬起头,无神的眼睛对上了我,苍白的嘴唇微微启开,发出了一声干哑的声音: “雪。” 我以为她在跟我说话,后来才想起护士们说过,雪姐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雪姐,我们聊聊好吗?”我语速缓慢地对她说,害怕她不理解我说的话,一字一顿有如在教小孩子说话。 “雪……雪……”她依旧茫然地看着我,不停地重复着那个字。 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聊下去,如果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我真有些不甘心。 “雪姐,你认识叶佳禾吗?”我问。 她没有反应。 “赵铖,赵铖你认得吗?”如果她还是没反应,我就没辙了,只好去翻医院的记录了。 没想到的是,她听到这个名字后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拼命地摇头。 “你认识他,对不对?”我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继续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她空洞的大眼睛顿时睁得老大,眼眶里噙满了泪花。她迅速从床上站起来,冲上前扯住我的衣领,把我死命地摁在了床上。我顿时被她的举动惊到了,也不知道这个年近六十的女人哪来这么大的力量,按得我几乎动弹不得。 “杀!”她呲牙咧嘴地说出了这个字,齿与齿之间紧咬的“咯咯”声听得我毛骨悚然。这是哪门子温和的病人啊,简直就是狂躁症啊。 我被她摁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不停地在床边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按铃,立即按了下去。过来的小护士看到雪姐的举动也吓得不轻,连忙喊护工过来把我们俩拉开。好在我的脖子是只是被她抓出了红色的印痕,没什么大碍。临走的时候,雪姐依旧不停地重复着“杀”这个字,咬牙切齿地仿佛要把我给撕了。我想来有些后怕,立即走出了病房。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变暗了,我得趁夜晚来临前赶紧回到市区。在这种荒郊野外再晚一些就多一分不安全。 我之前给叶佳禾助理发了信息,她明白我的调查方向后,说会派人来精神病院接我。果不其然,在我离开雪姐病房没多久,一辆黑色商户车就停在了医院正门,叶佳禾的助理下来迎接了我。 “走吧吴主编。”她没有过多的寒暄,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客套,这样更好。想着还能搭便车回去,心里不禁有些美滋滋的。 我一边走上车,一边说道:“我们编辑部的李主编,他也在这个医院,能不能一起……”我话还没说完,商户车的大门就“嘭”地一声关上了,车子迅速启动,容不得我思考半分。我只好透过窗户对着医院门口的墨白挥了挥手,算是道别了。 等到车子已经开了一段路,我在坐定。放眼在车里一望,我顿时有些傻眼了。除了叶佳禾的助理和司机,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天哪,这大傍晚的,他们是要去参加健美比赛啊?望着他们,我简直坐如针毡,后悔怎么就没看清楚就上了车呢,哎,老毛病啊。不过只要到了市区就好了,到时候一定赶紧下车,头也不回。这样一想,也算是有些安心了。 “吴主编,其实你到这里来了,我们也就知道你掌握多少信息了。”助理开口道,丝毫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叶小姐说了,空白信封的事情你不必再查下去了,我们不准备追究了。” 车子在路上飞速疾驰,轮胎碾过石子的声音分外刺耳。我透过窗户看着四周的环境,茫然间不知道他们现在要送我到哪里去。黑夜迅速袭来,天空像是被套上了一个黑蒙蒙的布,看得人有些憋闷。为什么事情不需要查了,叶佳禾不准备找出害她父亲的真凶了吗? “叶小姐说不查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以她的性格,怎么会放弃寻找害父之人呢?”我问道。 助理用黯淡的眼神望着我,幽幽地说了一句:“叶先生去世了。” 听到去世两个字,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叶德庭年纪确实大了,虽然上次分开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不错,但是保不准这么大岁数不会出什么意外。这么想着,叶佳禾大概是不想在她父亲死后出什么乱子吧。但我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原来是这样。请您替我转达一下我的哀思。”我说道。助理见我不再追问,像是松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谁知我接下来还有问题。 “贵公司有一笔款项,每个月都会汇到西宁区精神病院吧。想必赵教授失踪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想请问这个vip7床的病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听到我这么问,助理显然有些吃惊。她没料到我会知道那笔款项细节,毕竟那些信息是保密的。 “吴主编何必为自己增添乱子,这些事情都是公司的机密,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她勉强笑了一下,说道。 “如果你不告诉我,信封的事情我就会继续查下去。这已经不是你们的私事了,我也牵涉其中。所以,还请把您知道的告诉我。”我一直都只关注助理的表情,却忽略了身边那几个彪形大汉。等到我说完这句话,车子里有些骚动了。助理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把我从头打量到脚,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调查空白信封和7床那个病人的事情,你一定要知道其一咯?”助理推了推眼镜,镜面上反射出的冷光显得有些阴森。 气氛不太对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伸到包里,摸索着手机。车子到底开向哪里我也不清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自救。快捷按钮第一个就是秦初一的电话,第二个是陆遥的电话,我在紧张之中不知道拨通了其中的哪一个。 “绑起来吧。”助理话音一落,几个大汉“腾”得一声齐刷刷地从我身旁站了起来,夺过我手中的包,用胶带封住了我的嘴,四五下就把我五花大绑起来。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任何反抗都无济于事,我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刚才有个电话打过去了。 此时的心跳应该已经比车速还快了。由于身体被紧紧地绑住了,也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此时还能用什么来反应出内心的恐惧,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几个人把我绑好后,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来到车身的门边,狠命地在我膝盖处一踢,我顿时跪在车门前。我的头上被套上了黑色的布袋,这种近似幽闭的恐惧感不断地袭来。 “唰”地一声,侧车门被人打开了。呼啸的冷风在我的面前不停地嘶吼着,车速已经快得像是要从地上飞起来了。这时候任何东西从车子上掉下去,我都感觉会在这狂暴的黑夜里消失殆尽。 而这个要掉下去的东西,应该就是我。 “哎,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做的。”助理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隔着黑色的布袋显得不是那么真切。但听得出她的语声有些颤抖,杀人这种事情确实很难干出来吧。“但是你不死,死的就是我,黄泉路上你也别记恨我。”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我就告诉你吧。vip7床的病人是赵铖送过去的,他一直都跟我们公司有合作,他就是我们的一个傀儡。我们答应每个月给那个女人送一笔钱,他就为我们办事情。那个女人变成现在那个样子,原因都在赵铖。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你死的明白些。”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我后方响起,应该是其中一个壮汉。我用力地呼吸着,似乎为即将不需要这些珍贵的气体而感到遗憾。还没等我准备好,我的后脑勺就受到了一个猛烈的锤击。在这重击下,我的身体从飞驰着的汽车上猛地滚落下来,重重地撞击在了地面上,全身上下骨头崩裂肌肉联断的痛感从四面八方朝我袭来。 “哦,对了。那个女人叫秋霞。” 这句话夹带着干燥的风声,把我拖入了永久的黑暗。 第四十七章 间阳村的鹤 我曾经想过好几次死亡会是什么感觉,包括被赵铖捅伤那次。但我从没想到从汽车上滚落下来会这么痛苦。 当然,痛苦只是一时的。失血,或者是剧烈的疼痛导致神经失效性休克,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医学上的原因,没多久我就失去意识了。我很惊讶这次死亡的过程如此之快,我还没准备好怎么迎接天堂的到来。嗯,所以我再睡会儿吧…… …… “我让你去守着路的怎么捡了一个人过来?” “啊,我以为是魂,这还真的是人啊。” “废话,魂有这么重吗。” “对哦,她是比我们重。” “赶紧的,都变得正常点,别一个个都把别人都吓死。” “哦,好好好。那她怎么会到咱们这里来?” “这我怎么知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小心我把你收回去!” “啊,师父我错了。那您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等她醒呗,还能怎么办。喂!说你呢!谁家儿子啊,这个不能吃!快拉开快拉开!” 睡了满足的一觉,以为醒过来就会是天堂,谁知道手指头却不知道正被什么东西咬着,刺痛感和口水的黏腻感一下子把我给刺激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面前一个像是喝三鹿长大的大头孩子,瞪着好奇的眼神,正吧唧着嘴在啃我的手指头。 “啊!!!!”我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用力甩着手上的大头孩子,但他却像是粘在了我的手指头上,愣是不下来。 全身各处的疼痛感又一次袭来,我吃痛地坐回了地上,开始扯这个孩子的腿,想把他从我身上拉下去。 就在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环境。一大群村民一样打扮的人,正提着灯笼里三圈外三圈把我围在了中间,一声不吭,用看马戏团猴子似的好奇眼神紧紧地盯着坐在中间的我。他们手里的灯笼把漆黑的夜晚照得幽幽地亮,远远看去就像一群蜡像,站在面前一动不动。 这……这特么是天堂的天使们吗? 我拉扯孩子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转而跟这群奇怪的人一样,用呆滞地眼神盯着他们看。我第一次过来就这么不欢迎我吗? “请……请问这里是……”我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一个农妇一般打扮的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咬着我手指的大头孩子,满脸堆笑地对我说道:“嘿嘿,我家孩子调皮,没见过人,什么都想尝尝。” “小鬼!你是不是还偷过我的烟!看我不收拾你!”另一个粗糙的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小孩和那位农妇模样的人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从我眼前跑走了,钻进了人堆里。 其他人也骚动起来,窃窃私语着让开了一条道路,毕恭毕敬地看着道路那一头声音的主人朝我走过来。 大老远我就听到这个人趿拉着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了,果然人如其声,这人的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就像炸裂版李墨白。身上裹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衣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布袍子。细瘦如柴的光腿下一只脚穿着棕色拖鞋,另一只上面的拖鞋帘子已经掉下来、拖在一旁,沾满了地上的尘土。脸上的表情更是你欠我五百万的样子,眼皮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实话,这人我还真看不出年龄。 那人拖着鞋子走到我身旁,身上散发出的怪味让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朝着人群左看看右望望,丝毫没有关注被围在中间的我。 “死小鬼,下次让我捉到就把你收回去!”他骂骂咧咧地对着人群说道。 整个过程我就像是在看电影,仿佛自己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上,面前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再次鼓起勇气,问道:“请问……这里是天……” “间阳村,”他头也没回地答道,口气十分不耐烦,“我的地盘。” “那我现在还活……”看村民都这么害怕这个奇怪的男人,我都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废话!你当然是人了!”他终于不再背着身子,转头从嘴里吐出了这句话,然后挠了挠看上去几百年没洗的头发,对着人群吼道: “别看了!是人!都给我回家睡觉了啊!石头你等会儿,把她拎到我家。”话音刚落,本来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哗”地一下迅速不见了,我揉了揉眼睛,他们用了几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快得简直不像人。 我的面前只剩下怪男人和一个看上去力气很大的壮汉。他像抗米袋一样把我举起放在肩膀上,跟着怪男人往村子的尽头走着。 人群走后自然都把灯笼带走了,村子里一下子恢复了夜半瘆人的黑暗。街道上还是原始的泥土路,凹凸不不平,泥沙随着行走四散在空气中。道路两旁的民宅都是老旧的样式,甚至可以说是古宅。透过屋子上黑黢黢的空洞,那灰尘堆得都不像是有人住过。 一路上除了怪男人趿拉鞋子的声音和我因身痛而急促的呼吸声,远方依稀还能听到类似敲击铜钟所发出有节律的“咚、咚、咚”的声音,余音袅袅,声声入魂。两人没有对话,静悄悄的街道突然让我有一种魂归故里的感觉。 我就这么心惊胆战地跟着这两人来到了一所宅子前,好在这家人门口挂着灯笼,显得有生气多了。 壮汉把我放到其中一间房间的地板上,说了声师父我回去了,就告辞了。怪男人点燃了屋子里的蜡烛,整个居室的结构慢慢显现在了我的眼前。这种奇怪的老式建筑,居然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的,天花板特别低,仿佛一抬头就会撞上去。 我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大半夜把我拖到他家里来是要干嘛,反正我现在浑身上下疼得不行,也没法乱跑,是死是活就由他决定吧。 “师父……”我学着刚才那群人说话的样子,对他喊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嘛?” 谁知我刚说完,那人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咧开的嘴里露出几颗斑驳的黄牙,一股浓郁的烟臭味朝我袭来,我立即皱紧了眉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叫我师父!哈哈哈哈!小姑娘,我可不能把你收回去啊!”我丝毫听不懂这话语里面的笑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在我面前笑得像个疯子。 “嚯嚯嚯嚯,哎,笑死我了。”终于,这家伙笑完了,挪了挪身子离我近了些,歪着脸仔细地盯了我一会儿,挑了挑眉毛对我说道:“哟呵,小姑娘原来不是人啊,我说你怎么能到我这个地盘儿上来的。” “什么!”我几乎被他炸出来,我不是人是什么,怎么一来就骂我不是人啊。不过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好撒野,这人十有八九是乡间流寇,自发组织了类似土匪一样的组织,还是保命要紧。“我叫吴恙,异闻录主编。您是……?” “嗯,貘,应该是貘。”他依旧盯着我的脸,瘪着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在听我讲话。 “请问您尊姓大名?您救了我,我以后好谢谢您。” “诶,不对,不全是貘。啊哈,有意思。”他还是不理我。 “喂!”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个怪男人到底要自言自语到什么时候。 “哦,我啊,鹤。你好你好,人貘小姐。”他从脏兮兮的袍子里伸出同样脏兮兮骨瘦嶙峋的手臂,和我握了握手。就在触碰到他掌心的一瞬间,我的右手突然胀痛起来,本来只在梦境中出现的暗红色烙印居然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不禁让我出了一身冷汗。这玩意儿可是会吞噬一切生灵的啊。 “哟呵,贪吃的家伙。”鹤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我的掌心。我生怕他被吸进去,忙把手抽回来。当然,被一个陌生男人不停摸着手这感觉更奇怪。 “鹤先生,”我好脾气地说道,“十分感谢您的收留,你能把我到这里的来龙去脉跟我说一下吗?” 听到我这么客套,他连连摆手,一副烦死的样子,说道:“啊呀!什么鹤先生,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吗!鹤!就是鹤!” “好好好,鹤,鹤……”看他脏兮兮的脸,虽然看不出年纪但先生总可以称呼吧,居然还嫌老,我也真是醉了。 “你怎么过来的,嗯,让我想想……”他又开始挠头发,“吱嘎吱嘎”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哦!我的小家伙儿把你捡回来的。” “小家伙儿?”我疑问道。 “啊呀,就是式神啦!烦死了,让我解释来解释去的。”他又开始自言自语。 “那这里是?”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小姑娘?间阳村!间阳村啊!就是间于阳间和阴间的村子!”他嚷嚷着,又开始挠自己的脸颊,仿佛他浑身都不舒服。 “老实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怎么进到这里来的,毕竟这里是我找到的好地方。但看到你同时带着个貘我就能理解了,跟这里的频率波长那啥的差不多吧大概。好啦!既然来到这里的就要听我话了哈!”他把腿一盘,脸上尽是主人般骄傲的表情。我时而觉得他是年近半百的老人,时而又觉得他才刚刚成年,让人捉摸不透。 “早睡早起!这是第一点,嗯。第二!嗯……第二明天再说。睡觉吧!”说罢,他便起身打了一个五秒钟的打哈欠,转身朝着屋子的走廊走去。 “可是……”我还有很多问题啊大哥。 “诶,这里可是我家!我说了算!睡觉!”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去。好吧,我也很累了,睡就睡吧。我四下看了看,角落里有铺好的地毯和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我管不了那么多,爬过去躺在了里面,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被从极速运行的车子里抛出来,还能活着,这真是奇迹。明天我一定要想办法联系上秦初一他们,一旦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找我的。事情不能多想,一想脑子就疼。我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舒缓着全身各个角落的神经,酸麻肿痛各种滋味一并袭来,真是非一般的感觉。 “唰”地一下,屋子里的蜡烛同时熄灭了。走廊里想起鹤高亢的声音:“熄灯!”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第四十八章 间阳村的鹤(二) 什么嘛,说是早睡早起,我倒是没怎么敢多睡,鹤那个家伙却到大中午了还没起来。我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他怎么办啊。 此时我正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色,恍如隔世。睡了一觉起来,身上居然没有那么疼了。我本以为肋骨起码断了五根吧,结果现在灵活地都能翻跟头了。也不知道这个奇怪的村子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让我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倒是昨天被鹤摸过的右手,有些微微的胀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不过精神恢复之后,肚子也跟着饿了。昨天一天没好好吃东西,现在又一直等到了中午,看来吃饭是没希望了。 “哈,早啊!”鹤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眼角的淡黄色不明物体被他揉到了胡子拉渣的脸上,我的汗毛不禁抖三抖。 这家伙就不知道换件衣服吗?真怀疑他是不是晚上直接就把袍子脱下当被子使了。不过现在是白天,日光照耀下的他显得干净多了,我这才发现他除了外表邋遢之外,看上去还真的挺年轻的。我不禁想到某种白天是年轻人,晚上是垂暮老人的传说了。 “喂,发什么呆。”他突然蹲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我刚才光顾着想事情,竟然没发现他已经离我不到半米远了。 “没……没什么。”我慌张地说道。这人真的是比秦初一还要吓人啊。 听到我这么回答,他撇了撇嘴,说道:“那就吃饭咯,我饿了。”说罢,他又往房间外走去。听到吃饭,我立即两眼放光,屁颠屁颠跟着鹤在屋子里绕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他的房间。令我意外的是,他的房间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凌乱,反倒是工工整整堆叠了许多书籍。不过我在寻找重点,食物呢。 他见我不停地在屋子里探着脑袋,便说道:“愣着干什么,做饭啊。”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冲上去撕了这家伙。住在人家,做顿饭是应该的,嗯。这么想,心理也就平衡多了。不过我看这个房间除了书也没什么能让我“大展厨艺”的东西啊。 “在大门口右边的廊下放着,自己去拿吧。”说罢,他又打了一个哈欠,躺在地上翻过身背对着我,几乎又要睡过去。 拿他没办法,我只好在这木屋子里左转右转到了大门口。刚拉开木质拉门,一个白色的影子“唰”地从我面前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院子里。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影子消失的地方走了两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不过这村子也真是奇怪,大白天道路上什么人都没有,难道都跟鹤一样喜欢睡懒觉吗。 “啊,你在这里啊。”一个人声从我背后响起,我吓得一哆嗦,怪叫了一声。回头才发现是昨天把那大头孩子带走的农妇。 她贴着墙壁,站在廊下,眯着眼睛笑吟吟地看着我。我今天才总算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长相,三角形的脸和短小的身材看上去不怎么相称,眼间距特别大,就像金鱼一般。她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里面有一些蔬菜露了出来。 “您有什么事情吗?”我见她看着我不说话,问道。 “今天轮到我给师父送食材。”她迈着小步子朝我走来,那步伐让人感觉几乎是在蹦跶。我接过她手里的布袋子,里面是一些土豆、萝卜、青菜之类的东西。“啊,我差点忘了这个。”她在衣服里掏了掏,竟然掏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孩子顽皮,多当赔罪了。”说完,她依旧眯着眼睛,踏着小碎步离开了鹤的房子,没走几步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村子里的人真奇怪。我拿着这些东西走到厨房,准备拿出手机百度怎么烧饭。这才想起来我的包都被叶佳禾的助理带走了。这下可伤脑筋了,我在家几乎就没做过菜。等我检查完鹤家里的厨房后,我才算是真的绝望了。竟然是几十年前或者更久以前类似灶头的炊具。我仰天长叹一声,好在发现了油盐酱醋等调料,一个想法迅速蹦进了我的脑子里。 “吃饭啦!”我大吼一声,鹤趿拉鞋子的声音立即响了起来,果然之前都是在假装睡觉。 他满脸兴奋地跑过来,却看到我在大门廊下摇着扇子,一股黑烟从地面上升腾起来,呛得他直咳嗽。“你在干什么!!”他显然是吓到了,立马跑了过来。 “诶,还挺香。”他煽动鼻翼,像个狗似的使劲从黑烟里分辨着食物的香味。 “烤红薯、烤土豆、烤胡萝卜、烤鱼,吃吧。”我两手一叉,从黑烟里抬起头,拿出被子给他盛了点水。 整个中午我都看着他在我面前狼吞虎咽,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了。不过这在廊下吃烤鱼的场景,突然让我想起了小说《阴阳师》中的安倍晴明。这家伙跟他一样会使用式神,虽然从外表看来实在是差太多了。 “嗝。”他打了一个饱嗝,看样子是吃饱了。是谁说过做饭的人就不想吃的?真是太对了。不过不想吃不代表不饿,我总感觉身体有一种奇怪的诉求。 “饭我也做了,你也吃饱了,现在能告诉我怎么回到现实世界中了吗?”我问。 “不可以。”他毫不犹豫地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啊呀,真是麻烦的女人。这么跟你说吧,穿越时光你懂不懂?” 我点了点头。 “假如说你穿越到过去,做了什么改变,就会产生一系列类似蝴蝶效应的后果。间阳村是一个类似平行世界的地方,跟梦境十分相似,这里的时间跟现实中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假如你现在就回去,你会立即插进那群把你扔下车的时间点里,他们看到你刚死又活了,岂不是又会杀你一遍?” 听着似乎有些道理。“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可以走了。我还想好好研究一下你身体里那个东西呢。”他擦了擦嘴,躺在了门廊下,翘起了二郎腿。 我叹了一口气,也跟着他躺在了地上,看着午后的阳光猛烈地照在我脸上,人变得有些恍惚起来。接下来在这里的日子,我到底要怎么过呢? “呐,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了。”他突然开口道。眼睛却是半眯着的,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午后时光。 “你还没有跟我讲过关于你的事情呢。你到底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年纪多大了,这个村庄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能回去的具体时间……” “好好好,一个一个来!”他不耐烦地摆摆手,翻了一个身斜靠在墙壁上,一手撑着脖子,一手闹着脸,慢悠悠地说道:“我是谁,鹤啊。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要解释多少遍你才能听明白。我来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哪里都会去。年纪嘛,我算算啊,大概……”他开始扳着手指头脚趾头算着,呆愣愣的样子特别搞笑。 “哈,加起来差不多几百岁吧,具体算不清啦!”他摆了摆手,又闭上了眼睛。 “什么!几百岁!你是妖怪吗?!”我大惊,难怪那个小孩咬我的手指头,我呆在这里是要被吃掉吗? “哎哎哎,嚷嚷什么。什么妖怪不妖怪的,年纪大一点就算是妖怪了吗。说到妖怪,你比我更像不是吗?”他终于睁开眼睛,从上到下看了我一边,“说起来,这封印之法还是我传下来的。” 他跟这事情有什么关系?我一边想着,一边疑惑地望着他。 “带着貘的家伙,那你肯定是梦师咯。我的一个徒弟曾经因为封印貘这件事情,弄得阳寿尽毁,最后一刻才把这事情告诉我。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只有他干得出来啦。” “既然是你教的,那有破解的方法吗?我外公一生都在为这个事情奔波,他现在不在了,我想继续帮他完成这个事业。” “怎么可能有破解的办法,小姑娘,这可是禁忌之术啊。”他摇了摇头,伸手在嘴里剔了剔牙,继续道:“这是我教给我徒弟的最后一招,就算死也不能让对方嬴。那孩子真是听话啊。” “你还真是活了几百岁,人都变迟钝了。”我道,“人与人之间都是有感情的,为了他人牺牲自己那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怎么会吃力不讨好呢。” “你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还活着。”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起年纪,我怎么会迟钝呢!我一直都保持在三十岁左右啊,我看老吗?”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讲,他那个扮相别人肯定会以为是五十岁。 “诶,不讲这个了。下一题,这里是什么地方。嗯,我之前不是也说过了吗?间阳村,间于阴间和阳间的村子。这种地方时光流逝非常慢,我不想管世事的时候,就回到这里来了。你昨天看到的那群人当然不会在了,你见过哪个孤魂野鬼大白天的在路上晃悠的?白天看见的,只有我的式神,比如说,这个。”他伸手朝前一指,昨天那个石头男“嘭”地一下又出现了。这速度让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石头男走过来把我们吃剩下的东西都收走了,默默地离开了。 “很多孤魂野鬼都飘零在人间,或者在人间与阴间徘徊,他们畏惧转世,或者有执着的意念。我把它们聚集在一起,造就了这个村子。一切都是用意念完成的,跟你们梦师很像吧。” 我望着面前这个平行世界,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进入这里。 “走吧。”他突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我可以回去了吗?”一听到“走”,我立即兴奋地站了起来。 “回你个鬼,”他居高临下地白了我一眼,望着前方的道路说道:“该去喂喂你身体里的怪物啦,食梦师。” 第四十九章 貘的猎食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鹤走到了一块空地上。四周都光秃秃的,面前唯一可见的东西便是一棵参天大树。看这需要好几个人环抱才能围住的树干,这棵树的年龄应该也很大了吧。 不过,哪来的食物? “哈,就这里吧!我看不错!”走在前面的鹤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朝我走了过来。“好了,吃吧。” “吃个鬼啊,”我不禁学起了他的语气,“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我吃什么。” “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喂过它?”他见我默认了,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惊恐。 什么事情还能让这个厉害的鹤感到惊恐,我还真有些不明白。“我不知道什么喂不喂的,之前在梦境中有鬼怪从右手掌心中进入过。” “这就对了嘛,”他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放心多了,两手放在脑袋后面,笑着说道:“跟以前一样啊,造一个梦境出来,然后把出现在梦境里的妖怪统统吃掉。” 一阵清风从远方刮过来,裹挟着轻微的果甜味,缠绕在周遭的树木身上。树叶微微震颤,发出沙沙的抖动声,四周寂静无比。我凝神屏息,让自己进入梦境的状态。这种造梦的方式我尝试过很多次,所以这次很轻易地就进入了一个清明梦。没怎么勾勒,就是在刚才环境的基础上构建起来的。 我依稀还能分辨出空气中的丝丝甜味,耳边的清风持续地轻拂着我的发丝,缓缓睁开眼,这就是新的梦境。但看到鹤依旧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惊讶了一下,刚才构建的过程,我并没有把他留在里面。 “你干嘛用那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他抬起头,眯着惺忪的眼睛,有些蔑视地说:“你该不会觉得我连进入你梦境的能力都没有吧?” “你也懂控梦?”我问。 他这下生气了,大跨步地走到我面前,嚷嚷着说道:“喂,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虽然不是梦师,好歹也是能构建这个村子的人好吗!进入一个这么浅薄的清明梦我还是易如反掌的好吗!” “好好好……”我受不了这家伙一直在我耳朵边嚷嚷,赶紧认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哼。” “……” “大师,请问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我对他小孩子一般的脾气算是五体投地了。 “这还差不多,”他摸了摸鼻子,继续道:“鬼怪容易被人的各种情绪所吸引,你现在聚精会神地开始想近来最让你魂牵梦绕的事情,努力地想!挖空心思地去想!他们出现了我会告诉你的。” 最让我魂牵梦绕的事情?我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竟然是秦初一。我对他能有什么强烈的情感啊,摇了摇头,马上把他pass掉了。第二个念头,就是我来到这里之前,叶佳禾助理把我推下去的那一刻。恐惧、绝望、愤怒、遗憾一下子从心底蔓延开来,像藤蔓一样包绕交缠住我的全身,我顿时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出现在我的周围,让我难以呼吸。这种痛苦的记忆回想起来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啊哈,有了有了。”鹤的声音把我从记忆里拖了出来,正当我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充满烦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别停啊!这些还不够貘塞牙缝啊小姑娘!” 不过他说这话为时已晚,我已经回不到刚才那种感觉了。 “就这样吧,我办不到了。”我说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面前的鹤一脸不悦,气呼呼地把手叉在腰间。 “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年那个封印貘的梦师,跟你差不多年纪,人家怎么就成了一代宗师了呢!”他不停地嘀咕着,对我摇了摇头。“那就先这样吧,你可以停下来了。”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到身边有什么鬼怪,还是刚刚那块空地。我左右望了望,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说有了吗,在哪里呢?” 他突然神秘地一笑,反问道:“你真的没有看到?” 你真的没有看到吗…… 这话一说,我猛地感到周围充满了压力,这种沉重的感觉十分压抑,仿佛空气都凝滞住了,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身边的气息的确跟刚才不一样了,真的有东西被我的梦境吸引过来了吗? 我再次闭上眼睛,稳住了自己的呼吸,开始重新打开自己的四体五感。等到睁开的时候,十几个如影子一般黑乎乎的东西围绕在我身旁,形成一团紫黑色的烟雾屏障,正一点一点朝我靠近。 “我看到了!”我大声喊道,紧张地盯着面前那团奇怪的生物朝我一点点逼近。随着距离的减少,我渐渐看清了他们的样子,一个个都像是从恐怖电影中爬出来一般,长得奇形怪状。有一个甚至提着自己的脑袋,一瘸一拐地朝我逼近。脖子上的鲜血不停地涌出来,撕裂过的苍白皮肤让人联想到屠宰场的死猪肉,手上的脑袋却依然鲜活,绽放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鹤!”我大喊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在怪物的逼近下,我不停地往后退,几乎抵达梦的边缘,也就是我所知道这个村子最远的地方了。现在看起来我根本就不是要吃他们,而是他们准备吃掉我了。 “你别急嘛,等他们靠近一点,然后再一口气全部吃光。”他像是看好戏一般,倚靠在那棵大树下翘着二郎腿。我离他已经很远了,鹤有气无力的声音几乎是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既然他说靠近点,我就没必要继续害怕了。我看着面前令人作呕的怪物们,努力把他们想象成好吃的肉类。不行,这样以后会再也不想吃肉的。 此法不成,那就硬逼自己吧。假如过不了这一关,我就不回去了!这样想着,我一狠心,像个钉子一般停在了原地,仍由那些奇怪的生物靠近。空气中原本的甜味已经被血腥味所掩盖,我不得不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 过来了!气息、温度、执念气势汹汹地朝我进攻着…… 就是现在! 我一口咬破右手手心,趁其不备,松开紧紧攥着的手,朝着离我只有三十厘米的怪物身上猛地一放。 鲜血从掌心中喷涌而出,灼热的伤口迅速裂开,暗红色的烙印如同一张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者妖怪的身体。剧烈的过程让我的全身开始震颤,一股强大的气流以手为中心,向四周播散着,我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无头妖没有料想到我会进行反击,还没叫出声就消失在我的掌心。入口发出“啧啧”如啮噬般的声响,暗红色的光芒像是被唤醒一般,更加凶猛地吸收着怪物们的力量。旁边站着的长舌妖一见情况不对,转身想跑。但她的衣服已经进来了,整个身体自然在吸力的作用下猛地收了过来。最后一秒,她还用长舌头绕住了身边最近的一个妖怪,企图把自己拉出去。这个倒霉的妖怪自然也就被我吃了。 就这样接二连三的,面前的妖怪都被我的右手统统吃掉了。胀红的入口仍在不停地咀嚼着,依然像没吃饱一般散发着可怖的暗红色光芒。 “呐,我说还不够吧,”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仔细地看了起来,“这家伙贪心得很呐!” 我一把从他手里抽出,揉着自己咬破的伤口,心疼不已。如果每天都要像这样咬手心,我不给妖怪吃了自己还得疼死呢。不过身体的感觉明显比之前好很多,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宛如重生一般。 还没等烙印消退,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再次袭来。怎么,还有剩下的在吗? 一个半截人那么高的黑影突然从草地里窜了出来,跳到了我和鹤中间。我的手下意识地去靠近那个奇怪的黑影,入口企图再一次打开。 “哎!这个不能吃!”鹤不知怎么大叫起来,把我刚到手的午餐拎了起来。我这才看清楚,这不是昨天啃我手指头的小鬼嘛,咋了,对我的肉念念不忘吗? “哈,让我捉到了吧!让你偷我的烟,我就把你送给她吃掉!”鹤指着我,对着大头孩子气汹汹的说道。 一个几百岁的老头了,居然还跟小孩子怄气,我真是服了他了。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鹤手里四肢乱舞的小家伙,轻声地问道。这孩子被鹤吓得不轻,听到他说我会吃了自己,连忙躲到了鹤的身后。我看着他圆不隆冬的大脑袋,加上比例完全不符合的小身子,顿时觉得十分好笑。 “怕就对了!”鹤还在继续恐吓他,孩子铜铃般的大眼睛已经噙满了泪花,满是恐惧地望着我,就快要放声大哭了。 我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好了好了,小鬼,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鹤把孩子从身后拉了出来,问道。 “有……东西进来了。”孩子终于开了口,稚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就像是拨乱的琴弦。 “不怕,慢慢说。”我蹲下身子,温柔地说道,“什么东西?” “嗯……就在刚刚,村子里出现了一个东西。”他回答道,“圆圆的,透明的东西,里面好像还有小虫子。” 听完这话,鹤玩世不恭的笑容“唰”地一下不见了。我极少看到他严肃的样子,这应该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小事。 “收了梦境吧,我们过去看看。”他说道。“有大家伙被你吸引过来了。” 第五十章 虫卵(上) 一路上我不怎么敢多问,匆匆了结梦境之后跟着小鬼和鹤往出事的地方赶去。间阳村并不大,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小鬼所说的事发地点。这是一个四面均有道路的十字路口,路口中间有一棵枝桠繁密的老树,比刚才我捕食那地儿的树大得多。 极粗的树干呈现出老旧的深棕色,表面粗糙无比,无数藤蔓从树根部顺着干上的褶皱,向上紧紧缠绕着,像锁链一般密密麻麻满布树体。繁密的树叶如一把巨大的深绿色伞盖,倒扣在主干上,浓密厚重的树影投射下一大片灰色的影子。 神秘物体就坠落在树冠上方,被致密成网的叶片挡住,停止了向下滚动的势头。物体附近的树叶已枯黄落尽,树枝宛如老人的血管一般,兀自伸向铅灰色的天空。地面上的湿气开始加重,白色的雾气如同一团团云雾,在我们的周身蔓延开来。 我一开始还想着既然是透明的东西,那从外观看上去应该不会难看。谁知到了这里才发现,那棵枯树顶端积压着的橙黄色透明物体,竟然如此恶心。它大概有一辆公交车大小,不是规整的圆形,而是类似椭圆,远远看去就像一枚被剥了壳的腐烂鸡蛋,甚至有奇怪的味道从上面传下来。圆球的中间依稀可见黑乎乎的影子,有点类似黑色的昆虫。但由于外面包裹着的黄色液体实在太浑浊,一时半会儿难以分辨。 “这是……琥珀吗?”我不禁说道,有些被现场的情景震撼到了。 “你家琥珀能长这么大?”一旁的鹤显然是有自己的见解,立即否定了我。他两手插在衣袖里,眼睛直直地盯着上方奇怪的物体说道:“况且里面的那个东西,是活的。” “活的!”我大惊,这么庞大的黑影,要是还活着的话过不了多久就有可能从这里面破茧而出,到时候肯定不好收拾。加之从它四周树枝枯化的情况来看,显然不是个善茬。 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一只只闪着暗黄色光线的灯笼慢慢聚集在了我们周围。摇曳着鬼火般的身影,村民们一个个都出现了。果然都是孤魂野鬼啊,这种聚集的方式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雾气的加重更是加深了这种感觉,我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都注意到了这棵古树上的庞大物体,抬着脑袋窃窃私语着,表情甚是惊恐。一连两天都有奇怪的东西到间阳村来,他们当然会觉得恐惧。 “可惜啊,这棵树。”站在我另一边,看上去大概七八十岁的老婆婆,提着灯笼说道,“已经带走好几个了啊。” “所以说这个东西得尽快处理掉,孵出来就伤脑经了。”鹤接话道,“这样下去数量会急剧减少的。” “什么数量?”我有些不明白。 鹤指了指身边的村民,说道:“我说你就没发现嘛,今天过来这里的人,比昨天少了。” 我这才发现人数确实不太对,所以我才能感觉今天灯笼发出的光线有些摇曳,而不是成堆的光束,原来是数量减少了。 “这个东西,本来应该是冲着你来的,你的梦境吸引了它。但是当它抵达这里的时候,发现这棵树的能量更适合孵化,所以就待在了这里。这棵树是我栽的,用来储存灵力。村民们所需的力量都在这里面。”鹤若有所思地说道,撇过脸对我笑了笑,“能吸引到这种东西,我还真是低估你了啊。” 这种话放在平时他说出来,我肯定开心坏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形下,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唉唉唉,刚夸完你,你就又傻了啊。多看少问啊小姑娘,你觉得这玩意儿像什么?” 好吧,我再次把视线向上移,努力观察着这个东西的外形,发散自己的脑洞。鸡蛋的外壳,浑浊的液体凝固在一起……不,它们不是凝固的,竟然是流动的!只要一刻不停地盯着它看,就可以发现黄色液体在缓慢地流动。里面浑浊的部分,似乎是一根根血管包绕在黑影的身上。 “羊水……”我自言自语道,“这个是一个幼体。” “哈,这就对了。”鹤在我后背用力一拍,说道:“这东西,叫妖虫卵。” “妖虫卵?中间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就是妖虫吗?” “天真!哪可能这么简单!”鹤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继续道:“妖虫卵泛指一切妖鬼的幼体,产生之初由于妖力的欠缺,会选择一个宿主寄生,并吞噬宿主的力量以供自体的繁殖。一旦时机已到,便会破茧而出,成为一个新的妖物。所以说,不到一定的时候,你还真不知道里面会孵出什么东西,算是给你来间阳村的见面礼,就等你拆开来啦!” 我最近真是祸不单行,到哪哪就发生怪事,简直就是柯南再生。不过这次有鹤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你惹的祸,你自己解决咯~”我刚想问他该怎么办,谁知他却突然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回走。 让我自己解决?怎么可能。 “喂!你停下!”我喊道,一路小跑追了上去。怎么这家伙穿着破拖鞋,跑起来还这么快。“你不是说不解决好会有**烦的吗?我一个刚刚到这里的人,怎么可能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情!”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求助而停止步伐,而是继续往前走着。漂浮在雾气中的背影几乎让我产生错觉。 “喂!我说你怎么这样!鹤!”我继续追着。眼看就要抓住他了,却又感觉离自己好远。几次三番下来之后,鹤依旧走在我面前,无论怎么追赶都无法靠近。错觉一再产生,他像是漂浮在地面上,缭绕在我的前方。这家伙使了法术了吗?再这样下去,我只会耗费自己的体力。 我放慢脚步,观察着鹤的背影。果然,我停下的时候,鹤依旧保持着往前走的背影,距离也没有改变。这老头,真的在耍我! 我好歹也是法师,这样低级的咒术用在我身上太看不起我了吧。我立即闭上眼睛,织构一个密闭空间,准备把鹤锁在里面。 想得快做起来当然顺手。一个小型监狱立即呈现在我面前,不出我所料,鹤正坐在监狱里面的凳子上看着我笑。 等等,这家伙明明被我关住了为什么要笑! “哟呵,不错嘛!”他慢慢站起来,走到监狱的牢房面前看着铁栏杆外的我,说道:“果然多说你几次就记住了啊,多看少问。不过……” 他突然伸长脖子贴近铁栏杆,颈椎以一个奇怪地角度扭动着,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眼神直直地对上了我,一眨不眨。我立即被他刀片似的眼神给震慑住了,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完了,我没有预设空间,仅仅编制了一个牢房,根本没有多少后退之路。 鹤看到我慌张的脸庞,微微一笑,两手抓住面前的铁栏杆,轻轻向外一拉。那原本铜墙铁壁的栏杆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我拼命往后靠,不知不觉身体触碰到了什么条索状的东西,往后一瞧才发现又是一面铁栏墙。我立即转过身,想换一个方向逃离,这才发现鹤正隔着铁栏朝我轻蔑地笑着,我自己才是困在牢笼里面的那一个。 “你!”我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放我出去!” “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玩儿!”他又一次忍不住捧腹大笑,几乎滚到地面上。“你自己造出来的梦境,却让我放你出去,哈哈哈,真是好笑啊!” 他讽刺的话提醒了我,我立即收梦,醒来的时候,我和鹤依旧站在那棵大树前,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一个真实梦境。 “刚才那是……”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明明是我自己编织的梦境,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真实,还有许多超出我预料中的变化。 “刚才我们,都中计了。”鹤抬起头,望着树上的虫卵,静静地说,“我低估了这个东西的力量。它的目标不是这个树,而是你。” “中计?”我问道。那么刚才发生的一切…… “是它创造的梦境。”鹤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多亏了你叠加的梦,我们才能走出来。”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鹤,有些听不明白。他撇了撇头,示意我看向树上的妖虫卵。我这才注意到这虫卵的表面不知何时起竟然开始熔化了。粘稠如蜡一般的汁液从椭圆形的外壳上流淌下来,滴落在树枝上,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许多枝条和树叶都变得焦枯萎黄。而那个黑乎乎的影子,显得愈发的大了,我甚至能感受到它因呼吸而有节奏的抖动。 周围提着灯笼的村民所剩无几,雾气弥漫下稀疏摇曳的光线把整个十字路口映衬得更加诡异。自古以来就有传说,十字路口是灵魂聚集的场所。我越来越感到树上的黑影所带来的压迫感,这比之前猎食妖怪的感觉更加压抑。 “你是说,刚才我们同时进入了它创造的梦境,而我却不知道,兀自又在梦中再次叠加了一个梦中梦,才使最初的那个幻境破碎,我们才能够回到间阳村这个空间来?” “对!哈,小姑娘变聪明了嘛!”鹤点了点头,这次我就姑且算是真的夸赞吧。“就是这么回事。世上只半日,梦中二十年这个道理你懂吧,它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才长得如此之快。所以这妖虫卵里面孵化出来的东西,应该跟你有共同之处。你想想,与梦有关且有同样能力的鬼怪,是什么?” “魇!”这次我立即说出了答案。 第五十一章 虫卵(下) 民间有九魔一魇的说法,意思是世上能生成九个魔,也不一定能形成一个魇;而九个魔的凶恶,也比不上一个魇。我面前的这个东西,竟然是一个魇的幼体,而且它即将孵化完成。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如果是一般的妖鬼,我或许还能让身体里的貘把它吃掉。但魇的凶恶以及它与我有着相似的特点,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面前的古树已经完全枯萎,枝桠和树干都被虫卵流下来的浓稠汁液给包裹住,发出腐败的气味,显得毫无生气。所有村民都不见了,灯笼的光线一消失,四周立马陷入黑暗。鹤伸出修长的手指,向右边轻轻一指,旁边房屋上的灯笼立马重新亮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树冠上的黑影突然动了起来,看样子这东西就快要孵化完成了。 “鹤,”我拉了拉他的袍子,紧张使我的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你快点想想办法。” 他扯了扯被我拉住的袍子,噘着嘴嘟哝道:“真是!你们控梦之物之间的事情,我根本不想管。” 我看他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乎铁了心不想管这档子事了。 “就算你不管我,你的那些村民你不管了吗!”我继续扯着他的袍子,说道:“他们的灵力都被魇吃掉了,你不救他们他们怎么办!” “……” “你就眼睁睁看着你一手创造出来的村子毁在这个东西身上吗!喂!你以后还想不想要这个避世所了!” 从树冠方向传来“啪!”地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争辩。一大团浓稠的橙黄色汁液从高处滴落在地,向上看去时,莹莹的黄光已经所剩无几了,孵化即将完成。 “快啊!!!!”我几乎要把鹤的衣服扯下来了。 他终于有反应了,伸出手指揉了揉鼻子,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啦好啦别扯了!我帮你就是了。” 我听到他答应了,立马松开手,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做出反应。只见他解开扣在一起的双手,伸进自己袍子里掏了掏,竟然摸出了一个人形玩偶。看那黑色的直发和稀疏的刘海,加上灰色的休闲外套和马丁靴……这特么不是我吗! “你什么时候……嗷!好疼!”我刚想问他什么时候做了一个以我为原型的娃娃,他却从我头上扯下了几根头发,疼得我嗷嗷直叫。“你干什么啊!!” “帮你啊,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他依旧面不改色,拿着从我头上拔下来的头发,仔细地缠绕在人形娃娃的身体上。然后拿出一张写有我名字的符纸,贴在娃娃的背后。 “呐,我考考你,这种使用人形布偶的古老咒术,叫什么?”鹤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儿,一边问。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tvb宫斗剧中经常出现的一幕:某妃子为了上位争宠,从道士那里求来人形布偶,然后在其身上写上阻碍其晋升的皇后的生辰八字,拼命地拿针去戳,最终皇后在这种诅咒之下暴毙身亡,theend. “这是,厌胜之术?” “哈,没少看电视剧嘛!”他做完了手里的工作,对我说道:“厌胜之术,又叫做魇镇法。从古至今,这种法术其实都不止诅咒一种作用,只是人类的利益心太重,只有诅咒这一种用法流传下来了。 “魇镇,即镇魇。这种法术的另一个作用,就是作为替身,让魇误认为这个才是它的目标,从而把魇镇在这个娃娃里。我们面前的这个魇还只是一个幼体,所以这法术应该可以完全将它消灭。” 我恍然大悟,不得不说鹤懂得的东西比我多太多了,我竟有些崇拜他。我催促着他快些行动,因为从树冠上传来的声音看,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啦好啦,就快好啦,你别催我了!”鹤不耐烦地说道,对着人形娃娃念念有词地施了一段咒语,把她放在了我刚才站着的地方。“剩下最后一步啦!快,制造一个梦境把它圈禁在这里,省得等会儿它发现不对跑出去。” 我立马按照鹤的指示,以这个十字路口为基础,编织了一个小型梦境。可以说,梦境就如同另一种形式的结界,同样可以起到禁锢生灵的作用。 布置妥当后,他又从他百宝箱一般的袍子里拿出两张叠好了的纸条,递了一张给我。我接过那纸条看了看,是抄写的类似佛经一样的东西。 “这是《尊胜陀罗尼经》,放在身上,那些不祥之物一时半会看不见我们。”说罢,鹤拉着我走到路旁的阴影之中,静静地观察着曝露在地面上的那一个小小的人形布偶。 黑暗之中,突然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从古树的方向传来,显然是有什么重物压在了树枝上,且还在不停地移动着。幼体的魇开始行动了,没过多久就跳到了地面上。 虽然身上带有《尊胜陀罗尼经》,那妖魇的幼体应该看不见我,但我依旧紧张地手心出汗,人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跳不停地加速,好像马上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般。 黑影慢慢地向人形玩偶移动着,终于进入了灯笼光线所照射的范围之中。那毛茸茸的黑色触角一出现,我立即忍不住惊呼道:“蜘蛛!” 鹤猛地伸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低声对我说道:“魇没有固定的形态,你越惧怕什么,它就会变成你所惧怕的对象。你不要出声,坏了整个计划。” 我点了点头,硬生生吞下了我的喊叫,鹤才松开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离他这么近,几乎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我也不觉得他有多么不爱干净了,只是觉得离他近一些我就多一分安全感。 魇的全貌逐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果然是一直全身漆黑的巨型蜘蛛。它庞大的躯干上一排密密麻麻的眼睛不停地左右摆动着,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特别是望向我们所在的这个黑暗角落时,它的眼睛停留了一会儿,好在注意力立马就被地上的人形玩偶吸引住了。 它在距离人偶三米远的地方,猛地吐出一盘黏腻湿热的蛛丝。冒着热气的蛛丝有如硫酸一般,发出阵阵恶臭。很快,一团又一团蛛丝包绕在人偶身上,人偶渐渐已经变成了一团白色的黏球。 看到自己的猎物已成囊中之物,魇迅速地靠近,尖锐的黑色利爪一把插入白色黏球的中心,接着提到自己的嘴边,张开血盆大口开始慢慢吞噬,这种进食的声音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我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鹤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鹤像安慰我似的回应般紧紧握着。没过多久,整个人偶都被魇吞进了肚子里,四周又一次恢复死寂。 我等待了好一会儿,依旧没什么动静,不禁有些怀疑鹤的法术到底灵不灵验了。“喂,这样做行不行啊……”我小声在他耳边问道。 鹤没有回答我,依旧死死盯着魇所在的方向。我自觉没趣,也跟着恢复了视线。突然,魇巨大的腹部开始鼓胀起来,如同一个气球一般,越来越大。鼓胀的速度如此之快,几乎就要把它的肚子给撑破了。 魇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烦躁地四处摆动着爪子,边上的房屋许多都被他的利爪捣毁,但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疼痛难耐。终于,随着“嘭!”地几声,魇的肚子裂开了无数小孔,一束束刺眼的白光从黑乎乎的孔洞中照射出来,把漆黑的夜空照得有如白昼。 我撇过脸,鹤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刺眼的光线让我感到一阵晕厥。 “结束了。”他静静地说道。 听到这话,我才敢把眼睛睁开。湿重的浓雾渐渐散开,视野变得清晰起来。魇刚刚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大坑,无数莹白色的光点从坑里缓缓飘出,如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在夜空中闪烁着醉人的光辉。 “这些东西是……”我看着飘向我的“萤火虫”,好奇地伸手去触碰。 “别碰,碰了就回不来了。”我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星星点点的光亮突然变大,逐渐具有了人的形状。我惊喜地看着面前的变化,刚刚消失的村民们正一个一个从银白色的光点中缓缓走出。 原来这些都是灵魂啊……他们都得救了…… 我情不自禁地望向站在一旁的鹤,他依旧两手插在袖口,静默地站在光点之中。但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嘴角有一丝上扬。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他立马瞪了我一眼,说道: “看什么看,你别乱想。” “……”我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笑。 “喂!你干嘛!我笑了吗!”他有些生气地朝我走过来,噘着嘴的样子跟个孩子似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我转过身,心想他看到村民都回来的时候,心里应该比我还要高兴吧。 “鉴于你刚刚嘲笑我,我决定再扣留你几天。”他冷不丁地在我耳边说道。 “什么!”我被他吓得够呛,惊呼道。 “几周。”他开始往回走。 “喂!” “几年。” “……” 第五十二章 阴魂道 在间阳村生活了几日后,我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脱离现代生活的慢节奏,颇有一种“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归园田居感。当然,适应这种生活的不只是我,还有鹤。他对于免费捡了一个厨师感到甚是开心,天天都要睡到太阳晒屁股,循着食物的芳香才肯起来。这一点还真有些像我。 正午头顶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一缕缕充满活力的热线透过树枝,透过屋檐,直直地打在柔软蜷曲的草地上,温煦着每一寸生命。寂静的午后,耳边留下的只剩风声,和那裹挟着的丝丝果甜香。生活大概就应该像这样,平静中感受生命的美好。 “鹤,”我看着他酒足饭饱地躺在门廊下,眯着细长的眼睛,一手支在脑后,一手随意地搭在身上,沉浸在午后的阳光下,突然生出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他以第一次没有因为我问题多而反感,反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蜷曲的头发因他体位的改变,像根小草似的根根竖起,“很多年前,我跟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冒冒失失、极度贪吃、觉得自己有无限能耐的人……” “我冒冒失失、极度贪吃……?” “你别打断我,”他白了我一眼,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接着说道:“我说道哪啦,啊对,然后有一次,我跟着师父去除妖,对手是一个千岁狐仙。很老掉牙的故事啦,狐仙跟人类男子相爱了,给本来贫穷的男人家带来了财富和地位。 “我告诉你,人是所有动物中最在乎利益的。活了这么多年,这是我看得最透的一个真相!那男人富可敌国后,渐渐嫌弃起自己的狐仙妻子来,觉得人妖殊途,不该在一起。其实嘛,他就是看上了其他人家的姑娘,想纳妾而被妻子拒绝罢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不顾狐仙妻子的哭诉,硬生生娶了偏房,还纵容偏房欺负正妻。正妻忍气吞声,恳求丈夫一纸休书让她归隐山中。本来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沙沙……叶子被风搅动着,发出不安的声响……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男人偏偏舍不得财富,更舍不得偏房,两者都不肯放弃的情况下,硬生生把妻子囚禁在家中的黑屋里,逼迫她给自己继续创造财富。偏房的欺侮,加上丈夫的背叛,狐仙终于愤怒了,一气之下勾走了两人的灵魂,回到了深山之中。 “男人的家人痛苦万分,带着两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来请我师父除妖。哈,真是讽刺啊,明明是人类的过错,却要妖怪来偿还。师父知晓内情后,让我去山中捉妖。我知道他的用意,那时的我还只是个会三脚猫功夫的毛头小子,让我去的意思便是告诉那家人,我们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们。 “我顺着师父的意思,来到了狐仙躲藏的山洞中。那地方,山好水好,换做是我,跟人类谈什么恋爱!她见我来捉她,也不躲藏,像一位看透尘世的女子,微笑着让我杀了她。我下不去手,表示自己是站在她那边的。比起人类来,狐狸的感情更加纯粹,更加永恒,她其实一直都保留着丈夫和偏房的灵魂,因为她舍不得。最后,她还是把两具灵魂交给了我,自己跳入苍茫大海,化为一粒尘埃。 “临死前,她给了我一块人鱼肉,那是她千年精气与人鱼的精华合成的至珍之物,世上多少人都想得到,因为吃完可以长生不老。我当时并不知情,只知道那是一块肉,可以填饱肚子。在从深山回去的路上,肚子饿便吃了。然后,我就这样咯~” “那后来那个男人怎样啦?”我沉静在了这段凄美的故事中,忍不住问。 “我讲了这么多,你的重点怎么在别人身上?”他虽然一脸不悦,但还是继续讲了下去,“结果当然是那两个人回来了。不过财富什么可都没啦,偏房因为家道中落也离开了他。据说,那个男人可后悔啦,每天跑到海边呼唤自己的妻子,他相信只要他锲而不舍地等待呼唤,她终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个故事,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我来打间阳村的这些日子,秦初一他们,是不是也在另一个世界,等待着我,呼唤着我呢? “诶,丫头,发什么呆?”鹤看我没反应,拍了拍我的脑袋。“跟你说个消息,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什么!”我惊讶道,刚刚还在想着秦初一他们,这会儿就突然说我可以回去了。虽然自己每天都在等待这个消息,但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却有些不知所措。 “对,你可以离开这里啦!开心吗?”鹤一反常态地对着我笑了起来,这种发自内心温暖的笑容,我以前从未见过。 “老头……我会想你的!”我突然鼻子一酸,眼泪竟然落了下来。鹤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站起身不断地在我的身边踱步,似乎发生了什么伤脑筋的大事。 “喂!诶……我说,你别哭啦!哎,又不是再也不会见面了。”他苦笑着,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喏,送给你,别哭了。”他伸手递给我,试了几个指头后,最终套在了我的左手中指上。“以后召唤貘的时候,用这个戒指划手心,你就不会觉得疼了。” 我眼泪鼻涕一大把地看着他,紧紧握住了手上那枚闪着银光的精巧戒指。 今晚便是我离开间阳村的日子,天刚黑下来,村民们一个个都举着灯笼,在鹤家门口等我。层层叠叠的灯笼发出来的光点,就像夜空里缀着的无数繁星,照亮了间阳村的道路。鹤还是老样子,穿着脏兮兮的大袍子,头发微微卷曲着,缓慢地走到家门口,拿下了自家门前挂着的灯笼,说了一声,走吧。 从间阳村回人间,必须得走阴魂道。村民们把我们送到阴魂道的入口,便与我告别了。鹤举着绘有五芒星图案的阴魂灯笼,领着我往前走去。阴魂道上除了我们手里的灯笼,没有任何光线。幽暗的前方,四通八达的都是道路。时不时还可以看到飘忽在地面上的灵魂,漫无目的地从我们身边经过。灵魂的步伐没有声音,整条道路上只剩鹤趿拉着拖鞋,像是孤独寂寞的行者。 这些游荡在阴魂道上的灵魂,很多都是刚刚从躯体上剥离的,也就是刚刚去世。他们之所以漫无目的地游荡,是因为很多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这个事实,还有的仍怀有无法忘却的执念,在寻找着生前所追求的东西。 “人的执念就是多。”鹤默默地咕哝了一句,“生前忙忙碌碌,死后依旧止步不前。可怕的执念啊!” 我没有回话,静静地走在鹤的身旁,任由一个又一个伤心的灵魂穿越我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面前匆匆走过的灵魂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别回头!”鹤一把挡住我向后方旋转的脑袋,低沉地说,“阴魂道上莫回头。他会缠上你的。” 他这么一说,我立即把脑袋缩了回来。虽然害怕,但是刚才那个身影,还是让我很担忧。那个刚刚死去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会感觉那么熟悉。 领着我向前走的鹤,在阴魂道的出口处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我说道:“好啦,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从这里出去应该就是你家了,我们抄了近路。” “嗯。”我点了点头,心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快了起来。“鹤。” “诶?”他回应道。 “以后还有可能看见你吗?” “废话!我告诉你,你们这个世界我可是很少过问的,你能见到我是你的福气!哈,也算是有缘啦!放心,既然躲不开,那就坦然面对!一定会再见的。”他说话的口气依旧是那么稀松平常,似乎再见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既然躲不开,就坦然面对。这句话好熟悉,我记得外公也曾经对我讲过。我松开抓着鹤的手,准备踏出阴魂道。 “喂!等一下!”鹤突然挡住了我,“别回头!”他再次叮嘱我,确认我答应之后,才放开手。 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踏了出去。 …… 回到人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七点的样子了。我的包和手机都被叶佳禾助理带走了,只能依据夜色来判断时间。鹤带我抄了近路,面前就是我熟悉的家。 “妈妈!我回来了!”我敲着家门,不停地喊着,却始终没有人来应门。 奇怪,这个点他们应该在家里吃饭啊,这都是怎么了。我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人回来的迹象。 天色逐渐转黑,异样的感觉也跟着涌上心头。 对门的邻居正巧出门扔垃圾,看到我独自一人在门外站着,便热心地问道:“恙恙回来啦,怎么了,没带钥匙吗?” “周阿姨好!我忘带钥匙啦,您知道我爸妈去哪儿了吗?”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问道。 “他们没有通知你吗?”周阿姨显得有些意外,停下手里的活儿,问道,“接了电话慌慌张张地出门了,说是……哦对,说是去医院了!” “医院?谁受伤了吗?”我内心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我倒不知道,但看上去很急,晚饭烧好没吃就急着走了。”周阿姨皱着眉头回答道,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不知情。 “您知道是哪个医院吗?”我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了。 “就最近的,市一。” “好!谢谢您!”我问周阿姨借了零钱,立即跑到外边的路口打车,心急如焚地赶往市第一人民医院。 千万不要是阴魂道上的那个身影…… 我一路都在默念着。 第五十三章 酒坛中的神明(一) 司机的钱还没找开,我就合上车门急匆匆地跑进市一。门诊大楼已经关门了,我焦急地来回摆头看,终于看到侧边亮着灯的急诊病院,赶忙冲了过去。 天气转暖,人心变得躁动起来,急诊也跟着变忙碌了。救护车不停地开进开出,红蓝色的灯光加上尖锐的鸣笛声,让我原本紧张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我不停地辨认着过道里一辆辆从我身边疾驰而过的病床,医生护士嘴里念叨着的术语让我的心紧紧揪在一起。消毒药刺鼻的味道再次唤起了我不安的回忆。 就在我经过转角,往另一边走的时候,一只手从转弯处猛地伸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我,把我拉到了抢救一室的门前。 “你可总算来了啊!去跟爸爸道个别吧。”哭哭啼啼地女声从拉着我手的方向传来,听到“道别”两个字,我腿一软立马依靠在了墙壁上。 爸爸,出意外了吗…… “啊,对不起……”女人用纸巾拼命抹着眼睛里不可遏制涌出的泪水,睁着猩红的双眼对我说道,“对不起……把你认成我女儿了……对不起……” “没关系。”原来是认错人了,刚刚从我身体里奔逃出去的三魂五魄又回归了元神。还好不是我爸爸,好好不是我爸爸……我在心里不断地默念着。 “恙恙!”另外一边,又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原本松弛的神经又一下子紧绷起来。我慌张地回过头,妈妈正一脸惊恐地盯着我的脸,充满红血丝的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似乎有很久没有睡过了。 刚刚把我认错的女人,被她匆匆赶来的女儿扶到了墙角的座位里。我在夹杂着哭声和喊叫声的过道,奔向妈妈的怀抱。人间太恐怖了,我现在只想要妈妈温暖的臂膀。 “妈妈!”我踉跄着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暖,这种感觉真好。 “你去哪里了啊!”妈妈也止不住抹起了眼泪,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全身,生怕我出了什么事似的。“你知不知道,再晚一些,我和爸爸都准备去报警了!” “我……” “接到那个电话,我一开始以为是诈骗,结果你手机也不接,又不在公司,连公寓都不回,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妈妈说着,早已忍不住胸腔里泛溢出来的情感,奔腾的泪水汹涌澎湃。 “我知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把哭泣着的母亲拥入怀里,微微抖动的身体牵扯着我的心在颤动,“我这不是在这里嘛,没事了没事了……不过,你怎么在这里,家里人出事了吗?” 听到我这么问,母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头微微转向后方,眉头又一次皱紧了,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不是我们……”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手术二室门口坐着的,竟都是秦家人。我吃惊地望着他们,一个个都眉头紧锁,失去了往日逗趣欢乐的样子。一排人中有几个面生的,我认不出来,不过我一眼就看到了正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的秦初一。他默然地盯着前方,如同上一次发生车祸时的样子。 我从秦家人身旁走过,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引起什么注意,只有秦阿姨微微抬起头,回应了我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来到秦初一面前,遮挡住了他所注视的地面。他看到我的那一刻,先是惊喜般瞪大了双眼,接着眼神又逐渐黯淡下去,垂下了浓密的睫毛。 “你回来啦。”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枯败的落叶,碾碎在行人的脚下,发出生命燃尽后的细碎音调。 …… 秦三友的葬礼在六月一日举行,朝气蓬勃的日子,给葬礼披上了一丝不一样的色彩。这是根据他的遗愿进行的,也确实如他一贯的风格。他家尊崇他最后的指示,没有在家中举行三天的丧事,从宣布死亡那一刻起的第二天,就匆匆火化,安放在了自家的祠堂中。流程很快便结束了,一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嘈杂浮躁的人间。 六月的天气逐渐开始蒸蕴,温度都高了不少。加上梅雨提前到来的关系,天空连日阴沉,降水连绵不断。欢笑与痛苦,都被倾倒向大地的雨水洗刷一净。 此刻我正和秦初一坐在秦三友生前住的房子中,庭院里依旧是我离开前的景象,银杏树的叶片比之前大了许多,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结果子了吧。按照遗嘱,秦初一继承了他爷爷的房子。故人不在,留着房子圈禁住了往日无数的思念。 妈妈说秦初一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他爷爷家,一步都未踏出门。我担心他出什么事,早早地就赶过来来陪他。他并没有做什么偏激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坐在正房门前的石阶上,望着院子里的景致,似乎仍然可以感受到秦三友拿着扫把,笑呵呵地跟我开着玩笑,扫着满地金黄。 “初一,”我轻轻地喊他,“你还好吧。” “我没事。” 接着,又是一阵寂静…… 自从秦三友逝世后,秦初一就变得沉默寡言,俨然不是之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年轻人了。不加修饰的他,倒让我觉得与鹤有一丝相似。 “小恙,你相信我对不对?”他突然撇过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 “对啊,怎么了?”他的眼神像是一把利箭,让我逃避不开。 “他们都不相信我,说我是思念过度产生幻觉了。其实我知道,我爷爷身体出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心肌梗死,他身体那么好,常常锻炼,怎么可能得那种病……” 又是心肌梗死。 “初一……” “我们那天从汜祁镇回来之后,那个影子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是它带走了爷爷,你相信我!”秦初一灼热的眼神紧紧地锁定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相信你,可是……” “我一定要把那个黑影子给揪出来,无论如何。” 我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一直陪他在屋前坐到了傍晚。终于,他说有些饿了,我赶忙扶他起来去前屋吃饭。坐了一天,腿都有些麻了。 刚走到前屋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吵闹声。 “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爸死的时候回来,你安的什么心!” “你以为我愿意吗!爸不让我回来我能怎么办!倒是你们,怎么没好好照顾他!” “你说什么!你想想你自己有没有出过一份力!这个时候跟我说房子的事情,门都没有!一切都按照遗嘱来!” “遗嘱?!就凭律师那一张嘴吗?爸的房子就是有我的一份!如果不分给我,那新造的那一间就是我的!” “那是爸留给小一的,你给我滚!” “就算闹到法庭上我也不会罢休!” “你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接着,屋里传出东西碎裂的声音,特别的刺耳。 我搀扶着秦初一进门,迎面而来一个中年的陌生男人,急匆匆地从家门口走出去,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差点撞上我和秦初一。 “对不起……”他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是这个陌生的男人,我在手术二室门前见过他。当时觉得面生,现在看起来却多了几分熟悉感。 “那是我叔叔,”身旁的秦初一见我眼神依旧停留在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上,默然地说道:“大概又是为了分家产的事过来的,这个星期好几次了。” 秦三友生前立过遗嘱,但纸质版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好在负责起草遗嘱的律师记得,就按照他说的办了。现在看来,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走进客厅,秦叔叔正在气头上,胸口前后剧烈地起伏着,往嘴里猛地灌着水。秦阿姨则在一旁扫着地,清理着刚刚摔碎的另一只茶杯。看到我们进来,她立马换上了微笑,但看得出,她依旧心事重重。 “诶,你们回来啦,哎,老秦,别气了,一起吃饭吧。”我接过秦阿姨手中的扫帚,她则去忙着做饭了。我看着因激烈正常而残留下的一地狼藉,这事情肯定一时半会儿很难解决。 地上的碎屑蹦地到处都是,我只得一点一点去角落里清扫。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沙发上,有一个被布包着的东西正躺在上面。我好奇地走过去,拿在手里掂了掂。 “秦叔叔,这是什么?”我走过去把东西递给他,一边问道。 “哦,这个,”他显得有些意外,从生气中回过神来,接过了我手中的包裹。“大概是那个混蛋刚刚落下的吧。初一,你先收起来,等他过两天再来的时候还给他好了。真是的!别到时候以为是我们家偷了他的!” 秦初一听话接下了包裹,也放在手里掂了掂,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诶,还挺重。”说罢,他立马解开包裹上的布条,里面的东西赫然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秦叔叔刚想阻止他,但看到里面的东西,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也跟着看了过来。 包裹里躺着的,是一个陶罐,全身棕色,表面十分光滑。陶罐上面没有任何标记,看不出什么年代的产物。 “这不会是什么古董吧?”秦阿姨也凑过来,好奇地说道。 “不可能!”秦叔叔一口否定,“那混蛋这么穷,怎么可能买得起什么古董!” 我也被这个奇怪的陶罐迷住了,不禁摇了摇它,奇怪的重力感让我吃了一惊,里面居然传出了清脆的晃动声。 第五十四章 酒坛中的神明(二) “有声音?!”大伙儿都对这个发现感到十分惊奇。 我看了看这个罐子的外表,又听了听里面发出的响动,猜测到这应该是一个酒坛子。坛子里面的酒没有装满,约是大半坛的样子。 “啊,我想也是,”一旁的秦叔叔拍着腿说道,似乎十分赞同我的猜测,“那家伙可喜欢喝酒了,估计是过来这儿的时候顺道从什么地方讨来的酒,结果给落下了。我就说,这家伙怎么可能弄得到古董!” “那……这要不要给他送过去?”秦阿姨有些担心地说道。 “诶!送什么送,你知道他住哪里吗?既然是心心念念的东西掉这里,说不定等会儿就会回来了,你急什么!” 我们一想也是,四个人就这样一边等,一边吃了晚饭。结果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还是不见半个人影,也没有电话打过来。这下我们有些心急了,毕竟拿着别人的东西,还不见主人来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秦初一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仍旧沉浸在秦三友的事情里,恍惚地坐在一旁,捏着遥控器不停地换频道。 “你有没有他电话?”秦阿姨坐在沙发上,有些焦急地问,“跟他说一声,让他快点过来拿吧。” “我怎么可能有他的电话!你忘了吗,我们可是断绝关系的!”秦叔叔一口否决,但听得出,话语里夹杂着担忧,毕竟对方是自己的亲兄弟。 “地址,地址你总有吧。”秦阿姨依旧不放弃,继续道:“要不你明天你给他送过去吧。我总觉得这东西放咱们家有些不妥。” 这下秦叔叔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站起身走到桌子边,拿出抽屉里的便签条,匆匆在上面写了东西,走过来扔在了秦初一面前。 秦初一本来并没有参与我们的话题,独自一人在边上看着电视。这突如其来的纸条落到了他的脑门上,有些意外地问道:“爸,这什么啊?” “地址。明天上午八点他要是还不来拿,你就给他送过去。”说完,秦叔叔背着手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真是,老头脾气越来越大了……”秦初一拿着纸条,缓缓地走到了我们身边,随口问道:“妈,我叔叔怎么跟家里的关系变得这么差?” 听到秦初一这么问,秦阿姨朝着书房的方向探了探脑袋,确定门关好之后,才开口:“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怎么清楚。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跟你爸才结婚不久。你叔叔比你爸小一岁,当时刚刚找到工作。有一天,我刚下班回来,你爷爷正在屋子里大发脾气,大家都不知道怎么了,只看见你爷爷追着你叔叔打,说什么气死我啦,没你这个儿子之类的。第二天就看见你叔叔收拾东西,急急忙忙搬了出去。” “不会吧,爷爷人那么和善,再怎么样也不会断绝父子关系吧。”别说秦初一,我也有些不敢相信。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等了几天,也没见你叔叔回来。后来听你爸说,好像是你叔叔偷了什么东西。其实他也不清楚事情的原委,真正了解这件事的只有两个当事人。”秦阿姨说道,“其实你爸心里肯定想着这个兄弟呢,要不怎么会有他的地址。好啦,不说了,我先去洗碗了,你们自个儿聊吧。”秦阿姨起身,离开了客厅。 “想不到我没出生那会儿,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秦初一喃喃自语道。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抓着我的左手道:“这……!这个戒指你什么时候买的!” “别人送的。”我随口答道,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故事上。 “什么!哪个男人送给你的!陆遥吗?”这么多天,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情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是。”我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继续讲下去。 “不是陆遥还能是谁?!你交男朋友了吗?是上次那个什么李主编吗?不会啊,他不跟我差不多嘛?你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天哪!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河豚,整个人看上去气鼓鼓的,浑身带刺,几乎要把我给吃了。 “我哪来什么男朋友,真是。一个朋友送的。”我淡淡地答道。 “也是,你怎么可能交得到男朋友……诶我说,不对啊!哪个朋友会送戒指给你?我认识不?你知不知道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的意思啊?”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活像个女人,”我白了他一眼,看着手上的戒指说道:“我当然知道戴在中指上的意思。” “知道你还戴在中指上,这个位置要空着!要戴也要等……”他突然住嘴了,脸憋得通红。 “戴中指上为了鄙视你呗!”我偷偷一笑,起身准备回家。 因为便签纸上的地点是在市区,所以我们约定第二天一早,就在我家门口碰头,然后一起去秦初一叔叔家,把酒坛子还给他。临走前,我才得知秦初一的叔叔名叫秦四风,这不禁让我猜测起秦初一爸爸的名字,不会叫秦二x之类的吧。我觉得他们家人取名字特别好玩,都包含数字,一听便记住了。 秦初一背着双肩包,一早便出现在我家门口。没有作过多的停留,我们立即踏上了去秦四风家的路。 秦初一抓着我戒指的事情不放,一路不停地追问。我只好把在间阳村发生的事情与他和盘托出。说到这个,我还告诉了他叶佳禾助理对我说的话,他对我被推下车表示极为震惊。 “你还不赶快报警!我说怎么那天你到医院的时候,你爸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我妈妈之前跟我说过,你家接到过一个奇怪的匿名电话,对方说你要出差很多天,暂时不会回家。你妈妈一开始不相信,后来打电话去你公司才知道不对劲。还好你现在回来了,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杀我灭口。这样就更加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想,赵铖、秋霞、叶佳禾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至于秋霞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神病院,赵铖到底为什么要为了她的医药费给叶佳禾卖命,我就不清楚了。当然,还有那些信封,你有么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秦初一听罢摇了摇头,对我说道:“那些信封都长一个样,没什么线索。倒是那张照片,我扫描到电脑里搜索过,找到了一些东西。当时相片是十分珍贵的,这对年轻情侣有这种相片很不容易,说明肯定有一方有权有钱。另外,照片中的女子很符合几十年前的一份失踪人口报告中的描述。不过这东西已经有些年头了,信息不太全,可能有些对不上号。” 我听他这么说,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哦,还有关于你进入照片中洞穴的事情,我和爷爷讨论过。”说道秦三友,初一的眼神有些暗淡。毕竟事情过去没多久,他还没有彻底从他爷爷逝世的阴影中走出来,“那照张片上有封印,是一个挺强大的结界。但由于年代久了,封印的能力不如从前。被封印在照片中的人,渴求挣脱牢笼的欲望从照片中飘了出来,一般人是感受不到的。正巧你是梦师,跟它有着相同的频率,就跟收音机一样,接收到了它的信号,所以才会陷入到那个结界中。 “不过,那个封印很特殊,十分像你们梦师的手法。”秦初一一边说着,我们已经找到了地址所显示的那个小区。 “所以,很有可能实施封印的人,是跟你有相同能力的人。”听完这话,我不禁有些疑问。徐氏手记里面记载的控梦奇术,一共就那么几种,其中并没有记录到设置结界圈禁生人这种偏向邪道的法术。看来存在于世界上的梦师,好像不止徐氏一门。 我们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面走着,打听来打听去,终于找到了秦四风的家。秦四风的家在一楼,单元楼门口装着的防盗门已经破败不堪,很久没有修缮过了。楼道的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看到这种生物我不禁想起间阳村的虫卵,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本以为秦四风是住一楼,等到了他家门前我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楼,而是其他住户的停车场。真正的一楼设置在停车场上方,相当于现在的二楼。 满布灰尘的停车场弃置已久,四周用普通隔板围成了几堵围墙,算是搭建了一个简单的房屋。我们见了此情此景,不免觉得有些辛酸,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敲响了秦四风家的大门。 “谁!”还没敲几下,里面立马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秦三友的孙子,秦初一。”初一回答道。 隔着门,我似乎能感受到屋子里的人忙着收拾东西的声音。 我本以为这个秦四风不会愿意见秦家任何人,谁知门锁突然一阵响动,他竟然直接就把门打开了。我和秦初一都有些意外,面面相觑。 “这位是?”秦四风看到我,显得有些惊讶。 “我女朋友。”初一想也没想就答道,我刚想发作,但这不是场合,只好面带微笑地点头称是,跟着秦初一进了他家。 屋子里的摆设出乎我的意料,这里比外面杂乱的停车场看上去更加破败。我们站在面积不大的房间里,脚边都是空塑料瓶,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下脚。 秦四风看出了我们的局促,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忙起身打扫出了两个位置,示意我们坐下。 “你爸爸让你过来干什么?”秦四风没有过多的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 “哦,我们是来还你东西的。”秦初一把书包中的酒坛子拿了出来,摆在了秦四风的面前。 看到酒坛子的那一刻,秦四风的表情突然变了,像木偶身上的提线突然松动了一般,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坛子。 我可以清晰地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惊恐二字。 第五十五章 酒坛中的神明(三) 从那天他跟我说对不起开始,我就感觉这个人本性不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依旧保持良好礼貌的人,应该不多吧。 我重新打量着坐在面前的秦四风。他的年龄应该比秦叔叔小,但从斑白的鬓角和满脸的皱纹上看,显得苍老更甚。应该是没有太多时间修饰自己,他的头发看上去比较长,这倒显示出了秦家人特有的长卷发。从这一点看来,我倒觉得秦初一更像他叔叔。 “叔叔,昨天你把这东西落在我家了,看你一直不来取,我们特意给你送过来了。”秦初一见他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 比起秦初一的父亲,秦四风的性格更加优柔寡断。他很明显是紧张了,额头变得湿润起来,喉结震颤般微微抖动,很长时间才从喉咙里吐出了这句话。 “这……这个,请你们带回去吧……”秦四风突然说道,像吐露了胸中一个大秘密似的,不住地喘气。 “可是叔叔,这是你的东西啊。”秦初一不解。 “这个……本来就是我从爸那里偷过来的……而且……这东西不祥……”他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话,眼神却不停地往隔壁房间瞟着。 “那我们就更不能带回去了。”秦初一立马说道,“既然不祥,怎么能放在我家?” “对不起……”秦四风突然站起来,对着我们鞠了一躬。吓得我差点以为他要下跪。 “您这是做什么,”我立即说道,“既然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当初又为什么要从秦爷爷那里偷走,而且为什么不把它扔掉,反而要放在初一家里呢?” 秦四风被我问得有些不知所措,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拼命地擦着额前的汗水。这大概是一个埋藏在他心底已久的秘密,但又像顾忌什么似的,开不了口。 “您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我突然问道。 他被我这么一问,像触电般骤然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似的说道:“没有!我家就我一个人……”接着,他的眼神又重新落到酒坛子上,一脸无奈地说道:“这个东西不能随便丢弃。这里面好像有什么秘密。” “酒坛子里,当然是酒了,还能有什么。”秦初一像为自己说的话作证似的,晃了晃坛声,里面立即发出液体与固体碰撞的清脆响声。 “不……不是那样的……”秦四风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把他所知道的那个秘密和盘托出。 很多年前,秦四风刚刚找到工作,地点是在一个钢厂里。由于他是次子,觉得将来继承家产的时候肯定会吃亏,所以一定要靠自己努力赚钱。但是钢厂早出晚归的生活与不相称的收入让他对赚大钱失去了信心,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成家立业,而自己一事无成,不禁有些愤恨起老天爷的不公平。 巧的是正在这个时候,他有天提前回家,刚好偷听到自己的父亲,也就是秦三友跟来访客人的对话。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精通阴阳之术,好奇之中便在门外偷听他和客人讲话。来者是一个看似警察的人,当时他身边就带着这个酒坛子。警察说,这个酒坛子他们不好处理,觉得交给秦三友比较合适,就送了过来。 无意之中,秦四风听到了警察随口说的这坛子主人生前很富有,并且把这坛子认为是聚宝盆之类的话,立即萌生了偷走坛子的想法,何况当时的他,在钢厂里养成了嗜酒的毛病,不管聚不聚宝,喝口好酒也是不错的。 当天晚上,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坛子带走了,藏在了自己的工厂里。秦三友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是他偷走的,立即发怒,斥责他不孝,败坏家门。不过奇怪的是,秦三友并没有要他把坛子交出来,而是把他逐出家门。 带着这个坛子和它聚宝的传说,秦四风毅然决然背井离乡开始打拼。没过多久,竟真的在股市闯出了一片天地。不过好日子没多久,他就突然家道中落,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他当他得知父亲的死亡,没有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回去争家产,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遗嘱恰好不见了。 说完这一切,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干哑。我起身准备给他倒水,他却摆着手说不必了。 “我还是把事情讲完吧。这坛子一拿到手,我就觉得很神奇,我的脑中会产生许多新想法,怎么创业怎么经商,一下子都蹦出来了。我就把它当成神明供奉在家里,一直都不让人碰。可是后来,这种意识突然没有了,事业也就滑坡了。那时我就想,既然如此,我就把这酒坛子里的酒给喝了,也算活得痛快了,谁知道,当我重新拿起这酒坛的时候,突然感觉它变重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刚偷走它的时候,绝对只有小半坛子酒,而且这么多年,我确定没有人碰过它。我突然有些害怕了,觉得事情恶化都是因这坛子就产生的,所以就想把坛子给爸送回去。昨天跟你爸爸吵架,估计我给忘了,所以,请你们妥善保管好这个坛子,它里面可能住着……住着什么神明……”秦四风说完,挂在墙上的电子钟“哔哔”开始报时,已经十一点了。 我和秦初一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把这坛子带回家,我们肯定是不愿意的,丢掉又觉得不妥,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要不,还是把它还给当初那个警察?他应该会知道坛子的主人是谁。不管主人是否健在,还给他的后人也好。”我提议道。 “这个好!这个好!”秦四风立马赞成,秦初一也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没有关于那个警察的资料啊。”秦初一有些犯难。这个时候,秦四风突然站起来,说要出门取钱。他的意思大概是让我们走吧。我们也觉得一直呆在他家太奇怪,走就走吧。 坛子分量还是很重的,我看秦初一苦笑着又把它装进书包里,无奈地对他笑了笑。 出了秦四风家的门,我们也不知道下一站到底该去哪里好。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他说一旦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一定就会出现。因为我的手机钱包都不在了,我就问秦初一要了电话,拨通了陆遥的号码。 当他得知我们需要联系当初那个警官的时候,一下子就答应了。没过多久,秦初一的手机上就有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正是当地辖区的警长。 他邀请我们去派出所喝茶,这话说得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战战兢兢地跟着秦初一去了当地派出所。民警们都很友好,领着我们去了警长办公室。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刺激着我的鼻黏膜,害我打了好几个喷嚏。警长看到我们的时候,微笑的脸庞露出了一口烟牙,招呼我们坐下。 “两位是,小陆的朋友?”警长一边给我们倒茶,一边笑着问我们。 这警长看上去五十左右,饱经风霜的脸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要不是那一身警察的制服,我准会把面前这个人认成是劫匪。不过我还是很佩服陆遥的实力,在这个城市没多久,就已经打通了警察这边的关系,不得不让我敬佩。 “是的,我们想了解一下几十年前关于一个酒坛子的事情。”秦初一说道,拿下背上背着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了那个神秘的酒坛子。 “这个坛子……”刚拿出来,警长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它,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你们是从哪里拿来的?” “哦,是这样。多年前有一位警官拿着这酒坛子找我爷爷,现在我爷爷过世了,想看看这个坛子的主人在哪里,好给他还回去。” “你等等……小张!你进来!”警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办公室外大喊了一声,一个看上去像是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小警察闻声而至,点头哈腰地给警长打了声招呼。 “你看看,这东西眼熟不眼熟?”警长指着桌子上的坛子,问道。 “这不是孙家命案里那个坛子吗。”小张看着坛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啊,没错,就是这个坛子,我爸当年就是负责这个案子的。”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秦初一,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 “孙家命案?张警官,你能跟我们详细说说吗?” 小张看了看警长,得到指令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是这样的。孙家命案是当时挺轰动的案子,但是由于社会影响大,消息都被封锁了。那年最先发现的是一具无头女尸,就在护城河里打捞上来的。经过dna比对,确定是孙太太的。这个孙太太的丈夫,也就是孙先生,是当时有名的大老板,靠炒股发家,杀人事件发生后第一个就查到了他身上。可是还没等逮捕令批下来,孙先生就自杀了,还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屋子。 “走访邻居后我们才知道这个孙太太好像是找了情人,惹怒了她丈夫,所以她丈夫一气之下就杀了她。不过经过调查,没发现什么所谓的情人。没办法,这种自产自销的案子很快就处理掉了。房屋被毁,检察人员只找到了这个坛子。有人说这个坛子没有在那场大火中陨灭,肯定有什么特殊的缘由,也有人说孙先生之所以变成大老板,也都是因为这个酒坛子。加上当时的派出所长害怕出什么篓子,就把这坛子送去给什么大师处理了。”小张一口气说完,喝了一大口水。 “那这个孙先生,有没有后代亲戚什么的?”我问道。 “嗐,要是有,这个坛子还能在这儿呆着?亲戚们都怕跟这个案子扯上关系,当然没有人愿意领个坛子回家了。” 我想也是,这种事情肯定是能撇多清就撇多清的。看来这一趟寻找也是没有结果的。 谢过警长之后,我们便准备离开派出所。前脚刚踏出去,后面的小张突然叫住了我们。 “哎,对了,那个女尸的头,一直都没找到,现在还是疑案呢。你们要是有什么新的消息,一定记得告诉我啊。” 第五十六章 酒坛里的神明(四) 张警官的话一直回荡在我耳边,女尸的头一直都没有找到,这到底是为什么。 “诶,”秦初一突然停下脚步,对我说道:“你说这个坛子里面……会不会是那个孙太太的脑袋啊……” 正走在他后面的我差点撞在他的书包上,这话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顿时感觉面前的酒坛子变得诡异起来。 “你别瞎说,要是头在里面,警察早就查出来了,还轮到到我们啊。”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仍觉得毛毛的,仿佛孙太太的眼睛正隔着坛子和书包,悲恐地盯着我。 “接下来我们干嘛?孙家人都死了,看来酒坛子只好带回去了。”秦初一悻悻地说。 “等等,我们之前在秦四风家里的时候,你觉不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奇怪?”我说道,“我们问他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瞥向隔壁房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怕被我们发现似的。” 秦初一抬着头想了想,赞同了我的说法:“你说他,倒不如说他的那个房子。不仅破败,还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停留在那个房子里。所以我觉得……” “再去他家看看!”我们俩异口同声地说道,看着对方的脸不由地笑了起来。 事不宜迟,我们立马就调转方向往秦四风家赶去。天幕渐渐黑下来,四周华灯初上,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比上午多出许多。嘈杂的声音不停扰乱着我的心绪,心里不祥的感觉也愈发强烈。 终于赶到了秦四风家门口,我们俩都累得气喘吁吁,面对着眼前这扇破败不堪的门,心里的疑团像蜘蛛网一般紧紧笼罩着我们。 “敲不敲?”我们俩都看着对方,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秦初一鼓起勇气叩响了大门。与上一次不同,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在家。 “怎么办?他好像还没有回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不断有住户从楼道里经过,我和秦初一显得有些尴尬。秦四风说是出门取钱,但真正出去干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如果要在门口等到他回家,那这坛子的事情今天肯定解决不了了。 秦初一看了看门的构造,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嘭”地一声,竟用力一撞猛地把门撞开了。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便被他拉进了屋,立即关上了门。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我吃惊地说道,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 “人要懂得变通。”他看了看门口没什么动静,便走到屋子里开了灯。 我原本还想着这门这么容易撞开,他就不怕小偷什么进来吗?但看到房间依旧是我们上午来时那么脏乱,空瓶罐子摆满一地,也就觉得没什么必要防贼了。看样子确实像只有秦四风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不过他当初跟我们提到他有一段日子事业有成,老婆孩子肯定会有吧,如今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第一个想法便是去隔壁的房间看看,毕竟那里是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地方。小心地在满地狼藉之间寻找着落脚点,我终于来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前。先搁着门在外边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动静。旋转了几下门上的手柄,居然已经锁住了。借着屋子里白炽灯发出的微弱光线,那门上生出的铁锈,已经蔓延到锁芯里面了。这个房间,好像有一阵子没有人开启过了。 “初一,你过来看看,”我向他招着手,“这门还能不能开?” 秦初一跨过屋子里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来到了锁着的房门前。他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锁上的锈迹,轻轻地捻了捻,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虽然锈了,但是还是有开过的痕迹。”他擦去手上残留的铁锈,继续道:“这门应该是从里面锁住的。虽然不是很牢固的锁,但是跟大门比起来,显然结实很多。” 这发现更加加强了我对这门后东西的好奇心,心里好像有几百只爪子在搔抓着我的内心。不防大门防小门,心里肯定有鬼。 秦初一随地找了根钢丝,捣鼓几下锁就开了。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屋子里一股浓郁的腐臭味扑鼻而来,我立即意识到不妙,连忙捂上鼻子,摸着黑打开了屋子里的灯。 狭小的房间里,架着一张钢丝床和一个塑料衣柜。跟外面的杂乱比起来,这里面简直不能再干净了。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应有的位子,地面上简直纤尘不染。我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屋子里面的东西显然都是女人用的。 我的眼睛立即就被躺在钢丝床上的“人”给吸引住了,从我这个角度观察,那人几乎像是死了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都不动。直觉告诉我,这个躺在床上的“尸体”应该就是秦四风的妻子。我立马联想起孙家命案的种种,秦四风不会也像孙先生一样,杀了自己的妻子吧。好在顺着床沿垂下的头发告诉我,这人的头还在。 我们俩忍着恶臭,小心翼翼地向床上的女人走去。她身上穿着柔软的睡衣,要不是已经开始腐败的皮肤提醒着我她已经死去,我准会认为秦四风的妻子只是睡着了而已,面容十分安详。 “这……我们报警吧。”秦初一有点受不了屋子里的臭味,撇过头皱着眉头说道。 我点了点头。这已经超出我能解决的事情的范畴了,赶忙让秦初一拨打报警电话。就在这时,秦初一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惊恐地对我说道:“书包里的坛子,好像在动。” 此情此景,这话说出来的效果无异加重了房间里诡异的氛围。我立即让他把书包里的酒坛子拿了出来。 坛子比先前更加重了,里面盛着的酒已经满溢到罐口。秦初一双手使劲儿捧着,才把它移动到了地面上。罐身不停地抖动着,里面似乎有一只不安的猛兽,想要挣脱牢笼。真的是那个所谓的神明吗…… “有东西要出来了。”我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酒坛,不自觉地向后退。房间里的腐臭味迅速聚集到酒坛的上方,坛子竟然缓缓地从地面上漂浮起来,加大了震动的幅度,似乎马上就要碎裂。 随着坛子的震动,钢丝床上的女人突然像是复活了一般,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我吓得尖叫一声,不小心碰到了墙壁上的开关,房间迅速归于黑暗。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咆哮着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秦四风一手拿着钱,一手重重地推开了虚掩着的卧室门,震惊地望着我们。 当他看到漂浮在空中的酒坛子和已经开始腐烂的妻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个声音,两腿一软“砰”地跪倒在地,手中握着的钞票顿时倾洒在了地面上,与破瓶烂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晓……晓茹……”他呜咽着,脸上的表情竟然不是惊吓,而是充满痛苦地皱到了一起,似乎早就预料到眼前的事情会发生。 震颤着的酒坛子发出莹莹绿光,女尸从床上站立起来,向着酒坛子所在的地方,一步一步地靠近。 四周的墙壁开始逐渐扭曲起来,视线愈来愈模糊,我们都有些站不稳了。 “这……要地震了吗?”秦初一抓着扭曲的门框,吃力地维持着平衡。 “不,”我闭上眼睛,仔细分辨着敞开的四体五感,冷静地说道:“是梦境。” 听到这个回答,秦初一显然是没有料想到。他刚开始以为是我制造的,但看到我严肃的神情后,转向了面前奇怪的女尸和不停晃动着的酒坛子,说道:“难道是那两个东西产生的?” “应该是。”我看着面前几乎呆滞住的秦四风,绝不可能是他。 女尸缓慢地靠近着坛子,举步维艰,似乎受到了很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停在了原本的位置上。就在这个时候,坛子突然停止了晃动,一股浓密的黑烟从坛口喷涌而出,渐渐地竟汇聚成一个人形的姿态。 “你……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黑烟低沉的声音不断在房间的四周回响起来,听得人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怨念。 “我给了你财富……”坛子里的绿光汇聚到黑烟的上方,看上去就像是两只莹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经跪倒在地的秦四风,“给了你地位……” “为什么……为什么不做下去!”黑烟的声音突然变高,几乎是对着秦四风在咆哮。它的形态变得十分诡异,巨大的脑袋几乎贴近了秦四风的脸,想要把他吞噬掉。 我和秦初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究竟是什么人的梦境,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神明吗……”如果神明长这个样子,那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崇敬着的人。 “不,这不是神明,是怨灵。”这次换秦初一说出了答案。第一次没有他爷爷在的战场上,他虽然有些害怕,但依旧保持着镇定。 黑烟不断地在秦四风身体周围缠绕,人头以下逐渐汇聚,扭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蛇,正准备猎杀到嘴的食物。怨灵的头部高高竖起,两只充满愤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四风已经崩溃的身体。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杀了她!” “不可以……”呆滞住的秦四风突然低下头,蜷曲在黑烟的笼罩下,发出呜咽的声音,“名利……我都可以不要……我不能杀了晓茹……我不可以……” “懦弱!”黑烟仰起脑袋,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那就换你去死吧!” 就在黑烟将要吞噬秦四风的一瞬间,那个叫“晓茹”的女人突然打破强烈的束缚,抓起地上的坛子,猛地往地上一摔。 一个圆不隆冬的东西顺着地面,径直往我的方向滚了过来,在我的脚边缓缓停下。我接着诡异的绿光朝脚下瞥了一眼,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发胡乱包裹着的圆形物体,是一个烂了一半的脸。 第五十七章 酒坛中的神明(五) 我立马抬起腿跳到了秦初一身上,吓得够呛。 “小恙,你快看……”秦初一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我赶忙转过身子,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到刚刚砸碎坛子的晓茹,竟然变成了没有脑袋的孙太太。 黑烟痛苦地发出“啊啊”地吼叫声,松开了被它盘踞已久的秦四风。 “孙云明,你为什么还不放手!”一个声音从我的脚边传来,竟然是那个烂了半张脸的头颅发出来的。 “杀了我,你还不够吗!”头颅又一次滚动起来,停在了无头女尸的身边。孙太太一把抓住头颅,安放在了自己的身体上。“你为什么还不醒醒!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黑烟痛苦地捧着脑袋,不停地摇晃着。 “放过这一家人吧……跟我走吧……”孙太太已经腐烂的眼眶中,流出了痛苦的泪水。她伸出双手,不停地抚摸着黑烟的脸庞,似乎那个叫孙云明的人,就在面前。 黑烟的身体在慢慢消散,露出了一个人的形态。这应该就是孙云明本人吧,他为什么会被这样的东西困在坛子里。“我……” “跟我走吧,不要再害人了……”孙太太不停地呼唤着,企图让他放弃。 “我……”孙云明已经开始动摇了,黑烟越来越稀薄,他开始有了一个完整的人形。“不可以……我要杀了他……”突然,破碎的陶罐中再一次涌起黑烟,又一次裹住了孙云明的身体,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秦四风的脖子狠狠咬去。“杀掉他,我就成功了!我就圆满了!” 我用左手上的戒指迅速划开掌心,抢在孙云明的之前,三步并作一步挡在了秦四风疲软的身体前,对着孙云明张开了右手。 掌心发出的暗红色光芒和孙云明身体上裹挟着的黑色烟雾猛地冲撞到了一起,一股刺眼的光线在我面前弥散开来。整个房间被照得有如白昼,我几乎看不清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孙云明痛苦而尖锐的叫声,几乎要把我的鼓膜震裂。 “不!!!!!” 房间的地板剧烈摇晃着,地板上的瓶瓶罐罐东倒西歪地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杂乱的声响。我已经不能看清控制事情发展的状况,跌坐在地上,左手紧紧抓住右手臂,努力支撑着向前伸展的右手。 强大的气流冲击着我的身体,耳边呼啸而过的气场带着尖锐的嘶吼拼命地拉扯着我瘦小的身躯。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秦初一打开墙壁上的开关,暖融融的白炽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秦四风躺在地板上,身边依旧是完好无损的酒坛子。钢丝床上的女人保持着安眠的姿态,静静地躺在那里。腐败的气味一扫而空,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头顶上方传来住户上楼的踢踏声,提醒着我们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缓缓睁开双眼的秦四风像一个梦游病人一般,空洞而无力地看着我们,突然忍不住刚才憋闷许久的情感,放声嚎啕大哭。 在这么一个家人团聚、回归故里的时节,他的哭声像一团漂浮在这个城市上方的云雾,若即若离,忽隐忽现。 我们后来还是报了警,经过警察判定,床上死去的晓茹是自杀的,秦四风没有杀过任何人。 原来,自从秦四风得到了这个酒坛子,心里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念头。一开始都是关于如何炒股的,这帮助他得到了很大一笔财富。但就在家道中落后,他心里的念头突然变成了杀死自己的妻子,才能换来更多财富。 好在他毕竟是清醒的,没有听从他心底邪恶的念头,而是想把这个酒坛子送回去。其实他并不是因为秦三友逝世才想把坛子送回去的,而是发现黑暗念头的源头很有可能在这个坛子身上。但是没想到,我们又把坛子送了回来。 家境变差后,他一直受人资助。至于他的妻子,先前身体一直不好。就在几天前,她的妻子说要好好休息,让他不要打扰自己,并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没想到她竟然自杀了。 “叔叔,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难过了。”秦初一对着身旁已经哭成泪人的秦四风说道。 “爸很早就不跟我来往了,晓茹也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我一个人了……”秦四风木然地看着前方,无力地吐出这些字眼,似乎再用力一些,他整个人也会随风而逝。 “叔叔别担心,还有我们在呢,我爸他知道内情之后,一定会不计前嫌的。” 我看着他们叔侄两个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警察来的时候,房间里当然没有什么烂了半张脸的骷髅,坛子也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好像酒都被倒光了,分量一下子变轻了。 我看着面前的空罐子,突然很有冲动打开它。刚掀起一个角,就发现里面有一个物体的轮廓。 “初一!快看,里面有东西!” 我们手忙脚乱地把坛子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叠纸。拿叠纸,竟是失踪已久的秦三友的遗嘱。 “这个卡号……”秦四风看着面前的银行卡,说道:“就是这个卡,每个月都会给我大一笔钱!” 秦初一接过他手里的银行卡,突然两眼放光,说道:“这是爷爷的卡啊!我在他家看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四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默默资助他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父亲。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他,一直都在暗中帮着他。 “初一,遗嘱你带回去吧。我什么都不争了,爸心里一直都有我,我心满意足了。”秦四风苍白的脸庞,终于有了泛起了红晕。 离开秦四风家,我们俩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难,恍恍惚惚,脚步都是轻飘飘的。秦四风小时候的一念之差,导致他现在沦落到独自一人留在了世上。鹤说的没错,果然人是最功利的动物。 “孙太太的脑袋还是没有找到啊,孙云明难道真的因为妻子私通就割了她的头吗?看之前他们俩重见的场景,不像是情杀啊。”秦初一突然说道。他把玩着手里的空坛子,怅然无比:“孙云明炒股发家,然后杀死妻子再自杀,怨念都积聚到了这个坛子里。重新得到坛子的秦四风,被坛子里的怨念诱惑,重复着孙云明的一生,差点就落得相同的下场。” “可不是嘛,要不是他意志坚定,估计就没有我们俩的事了。”我接话道。 “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嘛,他为什么到了杀妻那一步,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下去呢?” “只有一个可能。”我想了想,回答道,“他的妻子提前死了,所以直接跳过了杀妻那一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会吧,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秦初一撇着嘴,似乎有些不同意。 “你啊,别小看了女人。”我说道,“晓茹为什么自杀,难道真的是过不下去或者生病太痛苦了吗?我觉得她一定是提前知道了结局,为了不让秦四风背负杀妻的罪名,才自杀的。所以说,女人是很伟大的。” “嗯,有道理,不过,你又不是女人,哈哈!”秦初一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招牌贱笑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可我依旧不会手下留情,在他背后狠狠地拍了一记。 “哎哟,你还真是,肉婆子怪力女!”他抚摸着被我拍红的地方,说道,“不过这坛子我们怎么办,虽然空了,但是带回家也没什么意思啊。” “那就扔了呗。反正里面没什么神明。”我接话道。 我们刚好经过一个小道上的垃圾箱,是那种很老旧的水泥垃圾箱,口子就这么暴露在外面,虽然方便但极其不卫生。我刚想说放在边上就行了,谁知秦初一却摆出投篮的姿势,倏地朝着垃圾箱的正中扔了过去。 只听见“砰”地一声,酒坛子被摔地七零八落。 “我说你,有没有点公德心!扔个垃圾不好好人,要是……” “要是什么?”秦初一见我没有说下去,在我面前晃了晃手。 我突然往垃圾箱的方向跑去,在那一堆摔得七零八落的碎片里翻找着什么。 “小恙,”秦初一走过来,有些受不了垃圾箱的味道,捏着鼻子道,“这里面没有肉,你别翻了,当心手。” 我没理他,依旧翻找着面前的碎片。当我手举着找到的东西,在他面前摇晃的时候,他终于承认我说的话,女人是伟大的。 这是一封跟之前发现过长得很像的白色信封,不同的是,上面写着几个字。它被倒贴在坛身,所以之前并没有发觉它的存在。 “孙云明先生启。” “你不是觉得孙云明杀妻有些不可思议吗?答案就在这里面。”我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信封。 让我欣喜的是,信封里面不是空白的,一封手写信躺在里面。 **** 孙云明先生 偶知你近日股市不得志,遂赠与你这个酒坛。此坛有聚宝之效,加以供奉,必定财源广进,事业有成。 一位关心你的老朋友 **** “老朋友?这算什么朋友,简直就是仇人嘛!”秦初一看完信,说道:“这么看来,这坛子显然是被人施了咒,用来诅咒孙云明的。难怪他会变成杀妻狂徒,都是因为这个诅咒。” “这个施咒的人,还掌握着控梦的技术,所以孙云明的怨念能产生一个梦境。大体看来,应该是跟在照片上设置结界的人是同一个。他好像都是想取走这些人身上除了躯体以外的所有东西。” “你说,会不会是你所说的那个叫‘起’的人?” “很有可能。这么说,这个人活到现在,年纪应该不小了,起码也得跟我爷爷差不多大了。” 一个年迈的梦师,究竟是对这个世界有着怎样的怨恨,才走上了一条杀人取魂的不归路。 第五十八章 苏源 “你还是决定要回去吗?”秦初一看我收拾东西,有些担心的问。 之前通知我爸妈我要去出差的电话,十有八九是叶佳禾助理打过去的。如今我依然好好地活着,还得知了他们的秘密,打算自己亲自找上门问个清楚,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 “嗯,不把赵铖的事情弄清楚,我是不会罢休的。”我冲着他笑了笑,“要是今天晚上我没给你回信息,你记得一定报警啊!” “我知道了。”秦初一说,转身准备离开。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等忙完这些事,我们也去旅行吧。” 秦初一的叔叔秦四风,最终还是谢绝了回秦家的邀请,准备拿着秦三友留给他的那笔钱,带着妻子的骨灰去周游世界。一个人感到寂寞的话,不如让全世界作伴。他能想开真好。 踏上回n市的道路,我先去了公司。处理完基本事务后,便匆匆赶往叶佳禾的大楼。一边离开办公室,一边想着要不就这样辞职吧,小王看上去那么想做主编,我又缺勤的厉害,是时候回家找份安定的工作了。但想到倾注心血的异闻录,心不免有些痛。 再等一阵子吧。 叶佳禾的公司也在市区,打个车没过几分钟就到了。看着面前气派的大楼,或许她早就知道我还活着,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跟前台小姐说明了来意,她半信半疑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硬是不给我通报。 “美女,我跟你们董事长认识,不信你打电话过去问问,她听到我的名字一定会见我的。”我软磨硬泡,换来的只是一个白眼。周围过往的职员看着我在前台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纷纷低头窃窃私语,把我当成了什么奇怪的客人。 “对不起,经理以上主管我们这边都是提前预约的,您没有预约,不论是什么关系,今天都没办法跟董事长见面。”前台死咬着没有预约这一点不放,就是不让我进去。她这个工作精神值得我敬佩,但是对于一个董事长的“朋友”真的可以频繁翻白眼吗? “美女,我是真的有急事找你们董事长,你能不能打……” “啊!苏先生!您要走了吗?” 我话还没说完,花枝招展的前台美女已经朝着另一边打招呼了,迅速变脸春暖花开的样子顿时让我石化。我感觉自己成了透明人,存在感极底。算了,既然这样我还是回去吧,叶佳禾知道我还活着总会来“召见”我的。 “吴小姐?这么巧。”前台嘴里的苏先生突然说道。 吴小姐?是叫我吗?本来站在前台半天已经够尴尬了,万一现在再认错人,岂不是再也翻不了身了?想到这里,还是赶紧从这里离开的好。 “吴小姐!”后面的人依旧对着我喊道。这声音穿过人群,重重地落在了我身上,像个索套一样把我圈住,愣是让我停了下来。真的是在叫我。然而苏先生,我并不认识什么姓苏的。 但当我回头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之前的顾虑都消除了。内心的声音一再重复着,我认识他。可是在脑海搜索了半天后,依旧对不上号。 他见我回头,立马朝我伸出了手。我重新走到前台附近,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所谓的苏先生。 苏先生很高,戴着细框眼睛,头发剪短一律梳向后方。合身的西装衬出他比例完美的身形,健康的肤色和成熟稳重的微笑正是让前台少女们脸贴电视机的大叔类型。难怪他一出现,周边走动的职员们都偷偷看着他,我还以为是在议论我,看来着实是多虑了。但是,我不记得我的人脉中有这么一个讨女人喜欢的成功人士啊? “你好你好,您是……”我跟他握了握手,眼神不断地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苏源,吴小姐,您不记得我了吗?”他微微一笑,从我这个角度我几乎能听见前台妹子心脏猛烈跳动的声响,仿佛即将蹦出来跳到我面前,“小萸住您对门,我是她男朋友。” “哦!对,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小萸的大叔男友,太长时间没有回公寓,之前也是匆匆地见过几面,根本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只是觉得眼熟。 “小萸说你是在杂志社工作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啊,我本来是想找这边董事长说点事情的,但是今天应该见不到了,苏先生也在这个公司工作吗?” “董事长?叶佳禾吗?”苏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一口说出了叶佳禾的名字,让我有些惊讶。 “嗯,是啊。” 听到我的肯定答复后,苏源对着前台说了句什么,前台的表情从花痴一下子变成了惊讶,又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我,似乎难以理解苏先生所说的话,最后为难着点了点头。 “吴小姐,让她带你上去吧,佳禾就在楼上。”说完,苏源便跟我告别了。这是我第一次跟小萸的男友讲话,温文尔雅的气质顿时让我好感度颇增。 前台一脸不情愿地领着我去叶佳禾的办公室,我看着她像吃了苦瓜似的脸,暗暗觉得好笑。 “美女,刚才那位苏先生是你们公司的吗?”电梯的氛围有些尴尬,我便找了个话题跟这小丫头聊起来。 “你说苏源苏先生啊!”听到这个名字,她的表情立马从阴霾转为晴天,两眼放光地看着前方,仿佛苏源就在她面前,“他当然不可能跟我们一样过来工作啦!他可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除了我们公司,他还投资了好几家其他的,没满四十岁就有这样的能力,我们公司所有人都认得他呢!” 年轻有为的投资家,这确实很吸引人。他既然是小萸男朋友,肯定还没结婚,所以对这些刚刚踏入职场的小姑娘简直是饕餮大餐一般的吸引力。 “这么说,他还是单身咯。”我看着两颊绯红的前台,调笑似的说道。 前台刚刚还容光焕发的脸一下子暗淡下去,突然凑近了我。我知道,我已经进入她的八卦圈了。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小声说道:“吴小姐,你跟苏先生那么熟,不会不知道吧?”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我一头雾水,对这个人基本没啥概念。 “他结过婚呀!你真不知道?”前台的表情愈发夸张,等着铜铃般的大美瞳,充满疑惑地问道。 我已经嗅出了这个公司八卦的味道,看来这里面很有料啊。 见我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忙跟我讲到:“我跟你说啊,苏先生现在的女朋友,绝对是个狐狸精!”前台愤愤地说道。电梯在上升过程中碰到了什么东西,摩擦发出的吱呀声像是在应和着她。 一听这话,我心里顿时异样起来。小萸看上去单纯善良,找了个年纪大一点的男朋友也无可厚非吧,毕竟每个人的世界观价值观都不一样。 “据说苏先生前妻身体不好,不能生育,还没离婚就发现他跟那个刚上大学的狐狸精在一起。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草草地办了离婚手续。哎,我说,肯定是那个小狐狸精勾引他的。” 我苦笑,第三者纵然惹人生厌,始乱终弃的男人应该才是罪魁祸首吧。看她们一个个把苏源贡在神坛上的样子,我真为她们捏把汗。不过这消息确实是我第一次知道,如果小萸真的是以第三者介入苏源家庭的,那我对她的看法真的要大大改观了。 电梯停在了叶佳禾所在的那层。经过几分钟的八卦时间,前台似乎已经跟我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仿佛是两个天天聊八卦的闺蜜,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到了叶佳禾办公室门口,她还跟我道了歉,如果再来公司的话,找她就行。 我谢过她,转身敲开了叶佳禾办公室的门。 “吴主编,进来吧。”似乎是等了我很久,叶佳禾助理的声音与我的敲门声迅速对接上。我这辈都不会忘记她的声音,临死前听得是那么仔细。 董事长的办公室当然跟一般人不同,看上去就跟酒店套房一般。不过我此趟的目的不在参观她奢华的办公室,而是聊聊关于秋霞的问题。 一口气走到最里面,看到叶佳禾和其助理熟悉的脸时,我还是禁不住有些颤抖。这两个女人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才想把我置于死地? “吴主编,气色不错啊。”叶佳禾抬起妆容精致的脸庞,小声地说道。尖细的语调缓缓飘入我的耳中,似乎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云烟。 “叶小姐,咱们之间用不着客套了吧。你应该很早就知道我还活着,那请你解释一下之前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毕竟也是解救过你父亲的人。” 听到我的话,叶佳禾冷艳的脸庞丝毫不为所动。她就像一个不会讲话的人偶一般,空洞的眼神毫无反应。 过了好久,她才突然笑了起来,这声音听上去很是瘆人,不禁让我想起叶德庭梦中妖魔化的何钰,有其母必有其女。 “吴主编,都是误会,你不必放在心上。咱们现在这个融洽的关系,不是很好么?” 我从疾驰的车上滚落到粗糙的地面上,经过骨骼断裂肌肉崩离的钻心疼痛,她现在居然和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一股积存已久的怒火从我的心底蔓延开来,我的每个细胞都充斥着愤怒,这个曾经孝顺的女人,变成现在这个阴险狡诈的样子,我恨不得把她扔下大楼。 “叶小姐要是这么认为,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我现在立即就可以让我的朋友把你们资助秋霞的事情说出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保守这个秘密,但是我猜你们一定怕被别人知道。”我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 秋霞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叶佳禾迅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助理,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吴主编这是在和我谈条件?” “不是谈条件,是选择。你可以选择告诉我关于这背后的一切,也可以选择再次杀死我,我并没有什么条件跟你交换。” “哈哈哈哈,果然是吴主编啊。”叶佳禾突然蹦出了丧心病狂的笑声。 直到我从她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仍感觉自己的腿是软的。她尖锐的笑声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像个噩梦似的紧紧缠着我。 鸡神女的故事,是真实发生的。 第五十九章 等待的赌约(一) 叶佳禾狰狞般的恐怖笑声在我脑中迟迟不愿消去。 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人了。我的内心竟然生出这样的想法。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变成现在那副模样。我的脑子有些胀痛,赵铖的事情已经充斥我整个思绪,我不愿意再去想其他事情了。 关于赵铖资助秋霞的事情,的的确确都是因鸡神女的传说而起。事实上,那年去挖掘古墓的人是五个,三男两女,个个都是刚刚从大学毕业的精英。赵铖跟秋霞之前是恋爱关系,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两人刚刚大吵了一架,原因是赵铖希望秋霞能够在这次任务后回家跟他结婚,而出生名门的秋霞则认为女人也可以闯出一番天地,所以并没有答应他。加上秋霞父母对赵铖这个上门女婿的种种不满,两人的感情遭遇了空前的危机。 当晚篝火庆功会结束之后,秋霞和赵铖并没有回各自寄居的村民家,而是再次因之前的事情吵了起来。争吵激烈时,秋霞独立自主的观念深深刺激了出生寒门、观念传统的赵铖。愤怒的他随手拿起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秋霞的脑袋上。 秋霞应声倒地,像个死人一般直挺挺地躺在了草地上。白惨惨的月光静静地敷在地面上,秋霞身体里的血液停止了流动,白皙的皮肤慢慢变成了毫无生气青灰色。赵铖被自己疯狂的举动吓呆了,跌坐在草地上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从秋霞脑后汩汩流出的血液像扩散在水中的墨汁,肆无忌惮地在地面上铺散开来,他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当夜刚好是赵铖负责看守文物,他脑中飞速运转着,想出了一个处理的办法。 把秋霞的尸体和十二铜人像中的一个拖到深山中去,制造出秋霞偷走文物而潜逃的迹象,再从村民的鸡棚里掳走几只鸡,让人感觉偷东西的秋霞遭到了野兽的攻击,如此一来,就没有人会怀疑到赵铖头上了。 做完这一切,赵铖便战战兢兢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村民家。不过,他不会想到,秋霞根本就没有死,而是晕了过去,第二天被人从山洞里带了出来。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那晚所做的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懊恼的赵铖把已经痴呆的秋霞送去了精神病院,从此默默承担着他所犯下的罪过。就在叶佳禾认识了赵铖,开始与之合作的时候,那个目睹一切的人给叶佳禾寄了一封信,把赵铖所作所为统统告诉了她。从此,赵铖便成了叶佳禾的手下。 这就是她所告诉我的真相,关于鸡神女传说背后的真相。虽然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也算基本解决了我脑中的疑惑。但我敢肯定,她依然有所保留。不过更让我担心的是叶佳禾本身,她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孝顺自强的女企业家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我看着路边逐一亮起的路灯,空空然不知所措。天气渐渐热起来,虫鸣四起。没走几步我的脑门就渗出了微微的汗水,这个季节最容易感冒,我像个老年人一样,依旧穿着薄薄的线衫,而街边的小姑娘们,已经开始短袖短裤了。 忙活了一天,什么都没空吃,肚子已经有些饿了。右手心传来阵阵胀痛的感觉,我这才想起鹤所跟我说过,要喂貘的事情。自从上一次喂食之后,它的饥饿似乎变得愈加频繁。现实世界不是间阳村,我不可能站在大马路中间寻找鬼魅来喂饱它。忍着逐渐加重的胀痛感,我在街边不停地走着。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被牵扯着向前。 赵铖,你到底在哪里…… 有人说过,夏天相较于其他季节来说,更加具有通灵的作用。天气的炎热,让人与鬼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起来,人会不知不觉进入鬼的地界,而鬼则会飘乎到人的空间来,混在其中,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我的脑袋有些乱,肚子里空空的感觉让我显得更加没有精神。 是面香味。 我被这香味牵住,飘飘忽忽停在了这家店门口,像个被俘虏的士兵,在它面前早已缴械投降。 门前挂着的大红色横幅和满地散落着的鞭炮残骸,提醒着我它是一家新开的面馆。由于新开张的缘故,它家的生意很好,时不时看到有人进进出出,洋溢着满足和油光的脸庞互相赞赏着这家口味如何。我似乎都能想象自己已经酒足饭饱的畅快感,不禁迈起腿往店内走去。 空气中混杂着开业时炮仗留下的火药味和店门内飘出的面香味,我摸了摸鼻子,刚准备踏进店门,这才发现门口角落的地方,蹲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他穿着蓝色的长袖制服,在这样的天里显得有些热,不过也有可能是像我一样的怕冷之人。他不讲话也不玩手机,静静地坐在那里,修长的身体透露着正在成长的蓬勃气息,以一个令人舒服的角度弯曲着。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像是有什么心事。 大概是店主的孩子之类的吧,犯了什么错,被罚坐在门口了。我心想。 一碗热乎乎的豚骨面下肚,我的精神也跟着好了起来。看着老板娘红扑扑的脸庞,今天店里的生意应该不错吧。趁着她过来收钱那会儿,我正好问问她店门前那个学生的事情。 “学生?”老板娘有些摸不着头脑,走到门口望了望,“哦,你说那个一声不吭的人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学生,傍晚就坐在店门口啦,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以为早就走了呢,没想到还在。” 时间已经接近七点半,一个学生这样待在外面,我不免有些担心。吃完饭,我走到门口,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车辆,默默地坐着。 “嘿!”我上前打了一个招呼,“你在干嘛呢?” 我的话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当我弯着身子挡住他面前路灯灯光的时候,他才缓缓抬起头,和我对上了眼。我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庞,依然留有稚气。硬朗的轮廓和隐隐凸显的痘痘,提示着我他还是个正在茁壮成长的男孩子。头发剃得很短,像是刚经过军训,看上去很有精神。见我跟他打招呼,他半眯着的眼睛突然放出光彩,对着我笑了笑。 “我啊,我在等人呢。”他说道,眼神停留了片刻,又回到了路上的车辆之中。 我跟着坐在了他边上,说道:“这么晚了,你饿不饿,我请你进去吃碗面?” “啊,不用了,谢谢。”他用正在发育的粗沉声音回答道,“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我想了想,又问道:“你在等谁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同学,我们约好一起过来的。我已经上大学啦,不用回家了,等我同学来了,我们就一起回宿舍。”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我亮了亮制服左边的校徽,n大几个字进入了我的视线,他显得颇为得意。 “n大的学生啊,不错嘛,你成绩一定很好。”我答道。 “嘿嘿,那是。”他满意地笑了笑,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淡漠的表情。“我等了他很久了,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 “其实,我也在等人,等那个人出现,解开我心中的疑问,”我学着他的样子把视线望向路面,若有所思地说,“我陪你等一会儿吧。我叫吴恙。” 他愣了愣,跟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若松,高若松。” 刚刚从县级市考入n大灵湖校区,是这一届的新生。他等的人叫黄齐,是他的舍友,也是他的好朋友。黄齐是学校的体育生,运动特别好,他们俩今天为了地铁线路的问题起了争执,一个认为地铁太费事,不如不坐,另一个则认为地铁方便很多。于是,他们俩就打赌,一个骑自行车,一个乘地铁,看谁先到市区。若松是乘地铁的那一个,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黄齐并没有到,不由地开心起来,心想这赌是自己赢了,便坐下来等黄齐出现。 就这样等了很久,一直到天黑,黄齐都没有出现。 我们俩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店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食客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们。渐渐的,路上的车辆愈来愈少,黄齐的身影一直都没有出现,我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这孩子该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若松,你有没有黄齐的联系电话,问问他到哪里了。”我说。 “他没有联系电话。”若松答道,脸上也开始露出不安的神情,“我有点担心他。” “我们沿着马路去找他吧。”我提议到。 若松想了想,最后点点头,跟我一同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沿着马路往n大灵湖校区的方向出发。 突然,走在我面前高大的若松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我,说道:“吴恙,我们打个赌吧。” 我一惊,现在的学生鬼主意可真多。 “好啊,你说吧。” “你帮我找黄齐,假如找得到,我就帮你找你等的那个人怎么样?”他眯起眼睛盯着我,似乎容不得我说不。 这个赌约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好意思拒绝,说道:“行啊。那找不到怎么办?” 高若松的眼神望向远方,淡淡地说道:“一定找得到他。” 第六十章 等待的赌约(二) 我和高若松并肩在夜晚的马路边行走着,路旁奔忙着的车辆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鸣笛声随着汽车的离去发出类似哭泣的呜咽声,高低的音调不断在我们耳边重复着。 “若松,我说你们怎么会打这么个赌呢?自行车和地铁比,当然地铁快啦。”我随口说道。 一旁静默的若松听到我说的话,低头笑了笑,说道:“大家都这么说,所以我也觉得地铁比较快,但是黄齐他不信,因为我们还都没坐过地铁呢。” “你们都没坐过吗?”我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啊,哈哈。”若松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路灯映衬着我们俩的影子,深深浅浅地重叠在一起,像是几个跟在我们身后的鬼怪,随着我们的移动不断变化着身形。 “啊,吴恙,这边要转弯了。”高若松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边的草丛说道。 我们走着的这条马路是市区的主干道,一路直行不拐弯就可以直接到达n大灵湖校区的门口。如果是骑自行车的话,一定是沿着这条路走最快。 “这边?你确定吗?”我望着黑乎乎的草丛,看不出有任何人从这里经过的痕迹,有些担心地问道。 “嗯,我确定,一定是这条路。”高若松坚定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有假,但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黑色草丛,我有些退缩了。我开始渐渐怀疑自己,帮着他寻找失踪的同学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若松见我迟迟不行动,回过头说道:“吴恙,要不你先回家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他估计是看出了我的顾虑,硬朗的脸庞扯出了一个诚挚的笑容,我相信拥有这种笑容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 “没事,我帮你去找。”说完,我一咬牙,跟着他一前一后踏进了马路边的黑色草丛之中。 这条主干道四周都种植着树木,一来用作绿化,一来可以挡住马路后方的杂草。主干道是在好几年前新修的,横跨n市两个区,是在原本的农村基础上架设起来的,所以这些树木之后应该还保持着原本的农村面貌。 等到踏进了树丛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原本以为这后面是农村道路,谁知道农村住着的人早就搬离了,四周除了后方照射进来的路灯光,其他什么光源也没有。加上不断地往前走,光线渐渐离我而去,最后只剩下淡淡的月光,隐隐约约看得清脚下的道路。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八九点了,由于地方偏僻,信号也消失了。前面走着的高若松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依旧保持着当初的速度不断向前,仿佛黄齐就在不远处。我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只能跟着他一前一后地走着,内心的不安渐渐生了起来。 “若松。”我见他已经有一会儿不讲话了,四周静得有些吓人,不由地叫了叫他。长久没说话的喉咙干得发痒,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我被自己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没有回头,声音隔着他的后背传了过来,在寂静的原野上显得十分空灵。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路上就咱们两个人,怪吓人的。”我随口说道。我努力辨识着地面上的痕迹,除了我们踩过的草丛,几乎没有其他印记,黄齐应该没有选择这一条道路走,高若松为什么要骗我? “吴恙,你是不是害怕了?”走在前面的若松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我,表情极其严肃。 我被他问得有些不知所措。确实,我害怕了。月光照在他瘦削的脸庞上,有一刹那我竟然觉得光线穿透了他的身体,直直地照射在了地面上。我揉了揉眼睛,应该是自己太紧张而看错了。 “哈哈,你果然害怕了!”他突然笑了起来,刚才还白惨惨的脸庞立马有了生气,“你都上班了,还害怕啊!” 原来他只是在吓我,害我白出了一身冷汗。看着他不怀好意微眯着的眼睛,我给了他一个白眼,绕过他径直往前面走去。 “你少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异闻录》的主编啊,怎么会害怕这种东西。” “《异闻录》?”他有些疑惑,这次倒不像是假的。 “对啊,就是红遍大江南北,男女老少人手一本的猎奇杂志啊!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过。”这次轮到我换上骄傲的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不断重复着异闻录的名字,最后抬起脑袋,摇了摇头,表示没看过。 “哎,你都上大学了,居然不知道我的杂志。算啦,改天我送你一本。”我摆了摆手,继续道,“诶对,黄齐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穿着什么衣服,他的自行车又是怎样的?” “哦,谢谢你。黄齐他跟我一样,穿着蓝色校服,自行车是黑色的,底座上面缠了红线,是他妈妈给他放上去的,说是保平安用的。”高若松一边想着,一边说道。 我点了点头,不断搜寻着有关红色、蓝色和黑色的物体。但月光下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灰色,让人无法分辨清楚。 “啊!吴恙!你快看!”走在后面的若松突然一把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自行车!黄齐的自行车!” “哪呢?”我随着他指着的方向放眼望去。出现在我面前的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草丛,黑乎乎地揉成一团,像块黑布似的包裹住了大地,什么自行车,我并没有看见。 高若松没有管我东张西望的眼神,朝着面前黑乎乎的草丛,猛地跑了过去,兴奋的样子像是黄齐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哎!若松!你慢点!小心点!”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出去好一段路了,高大的身影已经和草丛的黑幕融为一体,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真是的,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不知道夜路要慢慢走。我埋怨了一句,只好也跟着若松的脚步往前跑去。 黑色的树影像是一个个矗立在草地里的巨人,随着我跑步的节奏缓慢地向后移动着。我一边跑一边喊着若松的名字,但听不到任何回应。心跳不由地加快起来,害怕的感觉从心里里蔓延到了全身,紧绷的肌肉几乎让我全身痉挛。也正因为如此,我开始越跑越快,越跑越远,越跑越紧张。 “若松!”我开始毫无顾忌地大喊着他的名字,“高若松!你在前面吗!” 回应我的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几声寂寥的虫鸣声,我害怕极了,这到底是哪里,高若松究竟到哪里去了! “啊!”突然,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狠命地摔在了一个大坑里。茂密的树林挡住了仅有的月光,我看不清脚下的道路,竟摔倒在了这里。 揉着被摔疼的身体,我随即就准备站起来,就在手支撑地面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一直传遍了全身,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迅速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背光看了看刚才碰到的东西。 这是……一个头骨……吗? 背光立马就熄灭了,我咽了咽口水,再次打开手机,仔细研究起面前的东西。 真的是一个头骨!他的身下穿着蓝色的学生制服,身旁还架着一个黑色的金属制品。隐隐约约透露出的红色告诉我,这就是那辆黄齐的自行车,那么眼前这个人…… “高若松!!!!”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在拼命地喊叫,颤抖的声音在空地上回响,有如鬼魅。这个喜欢打赌开玩笑的大一新生怎么可以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我被吓得眼泪都含在了眼眶里,大半夜看到这种场景深深地刺激了我的神经,我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一道强烈的白光突然照射在了我的脸上,我赶紧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大喊道:“高若松!等你到哪里去了!” “姑娘?”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光源的地方传了过来,我没想到这个人不是高若松,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姑娘?是你吗?”那声音继续问着,逐渐向我靠近。我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个拿着手电筒的人,是一个老婆婆。 “是我!”我大喊道,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使出了全身的劲儿。 她听到我的回应,迈着缓慢的步子逐渐向我走过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她道了声谢谢。 “婆婆,这里有人的骨头!”我突然想到刚才摸到的不明物体,恐惧又再一次回到了我身上。 “哪呢?”婆婆听到我的话也有些被吓到,赶忙拿着手电朝我身后照了照。“姑娘,天黑你看错了吧。”婆婆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看错了?我立马转过身,接着手电的强光看清楚了地面上的东西。那个被我当成头骨的东西是一块大石头,蓝色的校服则是一个被丢弃的蓝色塑料袋,至于黑色的金属物体,压根就不存在。 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狂跳不止地心脏终于安抚了下来,但想到高若松,我又紧张地问道:“那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男孩子从这里经过,这么高?” 我努力比划着,但老婆婆却摇了摇头。 “我刚才就听到你的声音,赶紧跑出来看了,没有看到什么男孩子啊。” 我默然,高若松究竟是到哪里去了,亏我还好心帮他找黄齐。现在的学生真不靠谱。 “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在找人。”我匆忙地答道,“请问这里是哪里了?” “这里啊,是灵湖区的乡下呀!” 灵湖区的乡下?听完这话我愣在了原地。我跟高若松从市区出发,最多也就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算是坐地铁,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达灵湖区,更何况是这里偏僻的乡下呢!我打开手机看了看,依旧没有信号,时间居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姑娘,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坐坐吧,这么晚了待在外面不安全。”婆婆说着,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我。 虽然住在别人在家不太好,但是现在跑出去乘地铁,说不定地铁都停运了。这个老婆婆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就去坐一坐,打发一下漫长的夜晚,等到第一班地铁运营,我就赶紧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样想着,我便跟着婆婆往她家走。婆婆指着远处亮着灯光的小屋子说,那就是她家,她现在一个人住。我看着生硬地矗立在空地上的小屋子,特别突兀,它就像是与世隔绝般,孤零零地呆在那里。 “婆婆,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我随口问道。 她听到我的话,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啊,不是本地人,外乡过来的。自从上大学的儿子死了之后,就住在这里了……” 她后面说得话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听,我的思绪只停留在那几个字上。 上大学的儿子死了之后…… 第六十一章 等待的赌约(三) 我跟着这位出现在荒地里的老婆婆,并肩朝她家走去。婆婆走路很慢,这倒是给了我许多思考的时间,担心着高若松到底去了哪里。 终于,我们在一家农户门口停下。屋子不大,只有一层,跟我们乡下的房子看起来不太一样,应该不是祖上传承下来的。 “姑娘,家里就我一个人,里面寒酸,还请进去坐坐吧。”婆婆慢慢打开大门上的锁,示意我进去。 我一边道谢,一边跟在她背后往里面走。荒村野户的,要不是屋子里现代化的日光灯,我准会拔腿就跑。老婆婆倒是丝毫没有戒备心,忙前忙后地给我倒茶端水,还拿来了家里炒制的瓜子,客气地让我吃。 盛情难却,我边吃边开始跟她聊了起来。这种场景,就像聊斋一类故事中,寄宿在农户的赶考书生,一边想着自己前程似锦,一边好奇地听老人们讲着脱俗惊异的离奇故事,别有一番风味。 “婆婆,为什么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好奇地问。灯光下的她看上去比之前年轻不少,只是历经风霜的脸给她的年岁多加上了几笔,让人感觉苍老许多。 “我以前不是一个人,还有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我们几年前一起来到这个城市,儿子上大学,我和丈夫就打打零工,给儿子赚生活费。孩子争气,不仅学习好,体育也很出色,拿到了不少奖学金,我们夫妻俩很满足。”婆婆说着,眼里流露出骄傲的神情。在多年后的今天,那曾经暂存的一段辉煌岁月,依旧熠熠生辉。 “就在我以为日子即将好起来的时候,儿子就发生意外了。”婆婆的声音放慢了,像是压抑着自己胸中的情绪,停顿了几秒钟,才继续道:“他骑车骑太快,出了车祸,就在这条路上,当场就去了。” 婆婆的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些晶莹,悲伤的过去即便是蒙上了尘埃,也依旧无法盖住思念着人的痛苦。 我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是觉得自己所能说出的所有话,都无法抹平面前这个母亲的伤痛。就这样,我环顾着这个面积不大的家,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我。 “啊,被你发现了。”婆婆见我盯着那处,咧了咧嘴,“那是我儿子车上的红线,保平安用的。出事那天他嫌麻烦,硬是拿了下来,谁知道……唉。” 我不由自主地朝着红线的方向走去,这些被赋予平安符效力的红色棉线,软软绵绵一圈一圈缠绕在角落供台的柱子上,静静地保卫着这家人的安全,却被它生前的那个主人硬生生扯了下来。供台上还燃着几柱香,袅袅婷婷的轻烟从柱顶缓慢地飘出。 我忍不住心中的疑问,立马问道:“婆婆,你儿子是不是叫黄齐?”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不断默念着不可能,这应该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但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巧,婆婆瞪着惊讶的眼睛,不知是伤心还是震惊,站起身回答道:“是呀,你认识我儿子吗?” “哦,我不认识。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才是你儿子同学。”我说道。 “哦,这样啊。”婆婆又慢慢坐下,摩挲着自己的双手,静静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如果小齐现在还在的话,应该跟他当年的同学一样,都工作了吧。”婆婆望向前方,似乎看到了已经工作的黄齐正朝她微笑。 我没有心绪继续往下讲,脑子里都是高若松稚嫩的脸庞。按照黄齐母亲的说法,他现在也应该工作了,不可能穿着学生的制服到处跑吧。他说黄齐一直没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知道黄齐已经死去多年了吗? “砰砰砰!” “砰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紧急的敲门声,木门承重发出吱呀的声响,让原本寂静的小屋颤抖了起来。我和婆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大晚上的,到底是谁?我心里想着几个名字,但终究不能确定。 “开门啊!开门!”屋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穿插在敲门声中不断冲击着我的耳膜,“吴恙!” 听到我的名字,我立马打了一个激灵,是高若松!我兴奋地走到门口,刚要打开门,婆婆便走了过来。她示意我先别开,去窗户口看一看。 我想也是,如果不知道是谁就抢先开门的话,万一只是跟他声音有些相像又恰好知道我名字的坏人呢。我赶紧走到窗户边,偷偷往门前望了一眼。 月光下,高若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学生时代的稚气,丝毫不像是一个已经工作多年的人。合身的蓝色校服在浅银色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破旧,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高若松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直到我看到他脚下未曾出现的人影才确定。 他不是人。 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面前的这个高若松为什么会跟到这里来,他为什么会在黄齐死后也跟着死去?不过人类的房屋是一个简单的结界,任何不接受邀请的异世界物体都不能轻而易举地进来。这也算是让我有些放心的地方。 “吴恙!快开门啊!我们去找黄齐!他就在这里!”高若松的呼喊声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出来,我听着他执着的呼喊,内心痛苦地揪在一起。 “若松!黄齐已经死了!你快回去吧,别在人间逗留了……”我大声对他说。一旁的婆婆听到我的呼喊,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一把坐在了椅子上。 “哈,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被我之前的举动吓到了啊。别害怕,我都是骗你的,出来嘛,我们一起去找黄齐,你别忘了这可是我们俩的赌约!” “出来嘛……” “吴恙!快出来……” 高若松的声音突然开始围着这个屋子打转,过了一会四面八方都传来他的呼喊声。 “走啦!我们去找黄齐!” “你不想赢了吗?这可是我们的赌约啊!” “哈哈,你这么大的人也会输吗?” “快出来!” 我痛苦地摇着头,感觉那声音透过四周的墙壁,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我快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几乎窒息。 赌约!我脑子里突然想到这个词,连忙跑到婆婆身边,问道: “婆婆,黄齐走的那天,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婆婆抬起埋在双臂间的脸,不断思考着当日的情形。我知道这样的回忆对她来说一定很痛苦,但是没有办法,现在能让高若松离开的方法只有这一个。 “那天,小齐过完周末,一早就准备回宿舍。他推着自行车,走到了门外,然后突然回过头,对我说道……” 婆婆努力回忆着,继续道:“噢,那天他说,妈,这个放家里吧,我嫌麻烦,说不定明天就要输给别人了。”婆婆终于想了起来,指着角落里的红线说道。 这就是他们的赌注!我终于弄明白了。高若松和黄齐打赌,到底谁先能到达市区,如果黄齐输了,就要按照约定把自行车上当做平安符的红线交给高若松。最后一定是黄齐输了,所以死去的高若松迟迟不愿离去,他要拿走自己赢来的赌注! 我欣喜地对婆婆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转身跑到供台边,拿起柱子上的红线,准备开门。 摸上门阀的那一秒,我停顿了一下。假如我的推测出了意外,把外面的鬼放了进来,这个独身一人的可怜妇人就要被我连累了。想到这里,我伸手摸住墙壁,在这个简单的结界之上,叠加了一层梦境。只要高若松进入这个房子,他就进入了我制造的梦境结界中,对婆婆就不会造成伤害了。 一切准备妥当,我鼓起勇气打开门阀,焦急地等待了很久的高若松立即出现在我面前。他见我终于把门打开,又是埋怨又是欣喜,赶忙拉住我的手,准备把我带出这个屋子。 “哎,吴恙,你可总算开门了。走!我们找黄齐去!”他兴奋地说着。 “若松……”我松开他的手,说道:“走了这么久,进来歇会儿再去吧……” 他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走了进来。灯光下充满生气的脸庞,让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前程似锦的孩子已经死去了,那年的执念还依旧死死霸住可怜的灵魂,让他不得超生。 “嘿,吴恙,这是你家吗?”他好奇地再屋子里探头探脑。 “若松,黄齐已经去世了……”我缓缓地说道。 他愣了一下,转而又笑了起来,大声说道:“哎呀,我说啦,之前都是吓你的。看你,都说胡话了!” 我从身后拿出那一圈层层叠叠的红线,摆在了他面前。他明显感觉到了异样,但依旧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干嘛呢!拿着这个……” “若松,拿去吧,黄齐让我把它交给你……”我深吸一口气,将它放在了若松宽大的手掌之中。 “……” 他低下头,紧紧盯着手里的红线,颤抖着握住了它,抬起头眼眶里已经满溢出泪水,却依旧保持着笑容,“不会的,黄齐不会输的,他可是运动好手!” “他不会输的……”若松重复着这几句话,身体开始颤抖。渐渐地,他开始咆哮起来,“他不会输的!不可能!你骗我!” “若松!”我已经控住不住心中的情感,大声喊道:“你醒醒吧!黄齐已经走了!你真的不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了吗!” 他呆愣愣地站在我面前,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把扶住了椅子,重重地跌坐在了上面。 “黄齐……那天……”他开始陷入思考,“那天……黄齐骑着车子出去了……” “我跑到地铁站……那时候站台人很多,刚刚修好……我着急着买票,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黄齐就要赢了……我心想着,但是就在半路,有一站人特别多,都挤在出口。我好奇地过去围观,说是发生车祸了,一个学生当场身亡…… “我赶忙跑过去,不敢相信躺在血泊中的人竟然真的就是黄齐……他的车上没有缠红线,他没有带平安符,都是因为我……因为这是一个赌注…… “是我的错!是我……我这么想着,恍恍惚惚走到站台,脚一踩空便摔下了月台……我没有抢救过来……我死了……” 讲到这里,高若松沉默了。他静静地望着手里的红线,眼泪一滴一滴敲打在了地面上。鬼也是会哭泣的吗?我心想着,看着面痛苦的他,竟然丝毫办法帮他减轻痛苦。 “若松……你回去吧……都结束了。”我说道。 “是啊……”他回答道,“我该走了……我也要履行我的约定啊……” “输了我就跟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永远都不分开。 第六十二章 赌约已生效 “夏天,随着天气的炎热,所有生灵都开始聒噪起来,” 我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打着异闻录特别周刊的刊首语。我们这种猎奇杂志,作为夏日消暑用品是再好不过了,愣是能在太阳底下让你背后阴风阵阵。 “人与异世界之间的间隔变得模糊,人类会误闯进另一个空间,经历奇妙的体验,而鬼魂也会混杂在人群中,回到他所日思夜想的地方……” 写到这里,右手手心又开始传来隐隐的胀痛,让我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会儿。看着缠绕在相框上的红线,我不禁又想起昨天那个执着的亡魂。 黄齐死后家人迅速过来办了丧事,他早已奔向另一个世界。但高若松是个孤儿,过了很久他才被草草埋葬。心有留恋,何以成佛?他久久不肯离去是因为与黄齐的那个赌约还没有完成。 哦对了,昨天是黄齐的忌日。婆婆醒来之后全当坐了一个梦,把作为平安符的红线给了我。我以为除了没有喂食之外,一切都完成了,但心里仍然有种忘了什么事情的不安感。 一股湿热的感觉突然从我的上唇传来。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手上留下的竟是鲜红夺目的血液。 看着这刺眼的猩红,在手中揉捻出黏着的触感,鼻子里的温热感愈发强烈。我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抽了好几张餐巾纸捂住了鼻子。 是天气太干燥了吗?之前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吴主编!”小王敲门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我面前,连门都没敲,似乎有什么急事。 “怎么啦?”我使劲擦了几下,丢到了一旁,没让她看到我窘迫的样子。 “有个人,说要见你……冲……冲上来啦……他……” “吴恙!!!!” 小王还没说完,一个高亢熟悉的男声立马闯进了办公室所有人的耳膜。原本就女多男少的编辑部一下炸开了锅,所有人的脑袋都向同一个方向看去,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忘了给他发短信。 气呼呼的秦初一一把把门推开,那门吱呀了两下几乎要倒下来。不顾小王等同事的围观,他粗着嗓子大声说道:“你不是说好了昨晚到家给我短信的吗?为什么关机了!” “这男的谁啊?” “哇,吴主编男朋友吗?还是……” “不会吧……我倒觉得像……” 一旁的八卦圈已经聊开了,我的脸“唰”地一下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赶忙推着他一直走到最外边空旷的走廊上。 “你能不能小声点?”我对他使劲比划着,“我在这里也算半个老大了,你干嘛呢。” “担心死我了你知道吗!差点就报警了!我连夜赶到你家,你也不在,你到底去哪里了?难道是送你戒指的男人家……” “想什么呢!”我吼了一句,立马又害怕地朝着后方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压低了声音,“好了好了,我的错,手机昨天没信号今天没电忘了充。” “……”他转过身子,摆出一副不愿理我的姿态,头上没梳好的发丝也跟着倔强地翘在脑门儿上。 “我的错啦,请你吃饭,怎么样?” “不行。” “请你看电影?imax怎么样嗯?” “……不” “那你说,要怎样,我听你的。” “今晚住你家。好了就这样了。”说完秦初一摆了摆手,也不等我答应就走出了办公楼。一拐角人已经没影儿了。 下了班,如约跟秦初一吃了饭看了电影,当然都是我掏的钱。行走在回公寓的马路边,我们俩又开始聊起旧照片的事情。 据他说,关于网上那份年代遥远的失踪人口报告已经托人去查了,应该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夏天的夜晚天暗得很慢,四处充斥着虫鸣声,再寂寞的人也会烦躁起来。作死的我今天穿了裙子,脚脖子硬生生给蚊子咬出了好几个大包,痒得我只得走一段路就停下来挠几下,这倒是笑趴了一旁的秦初一。 “你这就是黑吃黑啊,都喜欢肉的动物。”他贱笑着,也不知道体谅一下我。 我刚想回嘴,突然又感到鼻子处的温热感再次袭来,连忙蹲了下来。 “怎么了?”他看我有些不对劲,弯着身子问道。 “没事,”我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答道,充满了鼻音的声调听起来怪怪的,“天气太干了,老是流鼻血。” “现在又不是秋天。”他小声咕哝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我。 趁我在路边休息,秦初一两手插在脑后,伸了个懒腰,观察起周边的环境来。对他来说,n市还是个陌生的城市,到哪哪都要问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活像农民工进城。 “我就是农民啊,”他常常自嘲,“来自美国大农,哈哈。” 他朝着四周环顾了一会儿,眼神突然停留在了一旁。 “这是哪里?”他指着前面建了一半的工地问,“这么好的地段,怎么不开发开发,就这么空在这里?”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确实是一栋烂尾楼。地基打了一半,建筑车辆还停在边上,就是不见工人的影子。按道理说,夏天工地都会工作到老晚,亮着一盏能刺瞎人眼睛的高光灯一直忙活到天亮。如果就这样空着的话,应该是弃置已久了。 “烂尾楼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我站起身,推着秦初一回家。 “我看这里地方不错啊,旁边就是公园,怎么造了一半就停工了。”他恋恋不舍地望着后方,眼神依旧停留在那里,“啊!你看,工地外面还拉了线。” 说到公园,我才想起来这里是新城人民公园附近。这个建筑工地好像之前上过新闻,主流媒体报道的都是工地老板卷款而逃,拖欠款项导致工程停止。但小道消息则是说在这里挖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停工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依旧荒置着,别说在开发,连收拾都没有人收拾。 一路上吃完饭散步的人不少,我们两个一直站在路边探头探脑的太奇怪了,我赶忙推着秦初一快点回去,生拉硬拽地推着他赶地铁,总算是到了家门。 他像个主人似的一回家就瘫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一边还从冰箱里拿出了我买的冰激凌吃了起来,动作缓慢地就像是濒临死亡的大象。我哭笑不得,只好先去准备他今晚的床铺。 书房里的电脑还开着,上次离开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关。蓝色的电源把我吸引了过去,我晃动了几下鼠标,屏幕立马亮了起来。 幽幽的蓝光充满了整个书房,放在电脑前的地图还歪斜地躺在桌面上。这是上一次用来确定经纬度买的本市地图。我拿起来折了几下,准备放到书柜里去,手突然感觉摸到了什么。 一种黏腻的感觉。我摸了摸鼻子,并没有流血。是那种记号笔未干,沾在手指上的感觉。我才刚到家,秦初一也没有到过书房,谁动了我的记号笔? 我迅速打开房间的大灯,寻找着记号笔渍的来源,是地图。 摊开半个桌子大的地图,我仔细寻找着记号笔的踪迹,终于在n市地图右下角,看到了一个重重的圆圈符号。刚刚被我抹过的地方从圆圈一边晕开,像个血迹一般的感叹号连在圆圈旁,刺眼而醒目地提醒着我。 “吴恙,我们打个赌,你帮我找到黄齐的话,我就帮你去找你想找的那个人怎么样?” 是高若松! 我们的赌约生效了,我帮他找到了黄齐留下的红线,他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帮我圈出了那个我想要找的人! 我捏着地图的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手心里竟然微微的渗出了汗水。 我要找的那个人……赵铖! 赵铖,我要找到赵铖了!谜底就要解开了! “小恙!”我还没从兴奋中缓过神来,秦初一也激动地叫了起来,径直跑到了我所在的书房,“找到了!那个发失踪人口报告的家庭!” 我此时根本没心思听他在讲什么,满脑子都是赵铖赵铖赵铖。戴着黑色圆边帽,穿着军绿色外套,一脸诡笑着的赵铖仿佛已经来到我身边,我只要稍稍地再努力一下就可以触及。 “小恙……?”秦初一看我并没有因为他的消息而激动,反而是呆呆地盯着手里的地图,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有些疑惑。 “走!”我突然抓起他的手,往门口跑去。 “哎,你别急啊,我得跟人家说一声才能去拜访啊!”他在我的身后叫到。 “我要找到赵铖了!”我激动地说。 “什么?”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们现在要去哪?” “赵铖!”我再一次喊道,手中的地图因颤抖而掉落多次,最后终于用手指指着地图上的那一个红色的圈圈,不住地对他说,“他在新城人民公园!赵铖在新城人民公园!” “我们就要解开这个谜团了!” 第六十三章 封印交换咒术(一) “我找到赵铖了!他就在那里!我们快过去!”我拼命地重复着这句话,拉着秦初一就要往门外跑。 “小恙!”秦初一甩开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怔怔地盯着我的眼睛,强迫我冷静下来。他有节奏的呼吸声离我很近,温暖的气流打在我脸上,我终于镇定下来了。 “你慢慢说,赵铖为什么会在新城人民公园?” 我重复着深呼吸的动作,把高若松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最后依旧兴奋地拉着秦初一往门外拽。 他低着头想了想,回到了房间。 “我拿点东西准备一下,你在门口等我。” 没过多久,我和秦初一两人赶了最后一班地铁,已经站在了新城人民公园入口处。眼看赵铖即将出现在我面前,我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胸口猛烈地起伏着,不断地咽着口水缓解情绪。 “走吧。” 我点了点头,跟着秦初一踏进将近午夜的人民公园。 红色记号笔圈起来的地方并不精确,包括建筑工地这一带围绕着人民公园的一圈,都在其范围内。要在这占地面积广阔的公园附近找到赵铖这个人,简直就是海底捞针。不过对于我来说,就算是把海抽干,我也要把赵铖找出来。 夜半的新城公园十分安静,或许是因为占地面积大而空旷的原因,任何稍大一点的声响都会引起四周的回声。零零散散的植物在月光照射下投影出高高低低不同的影子,宛如一个个趁着夜幕游走到人间的鬼魂,静默地看着我俩踏入这一块午夜禁地。灌木中时而有低矮的夜灯发出冷峻的白光,加重了地面的银白色。 我像是踏在雪地上一般,脚下植物被鞋底揉捻的响动声声入耳,我不由地放慢了脚步,生怕惊动地下蛰伏的困兽。眼前都是植物晃动的身姿与投射出各种形态的影子,唯独少了赵铖的踪迹。 “那个亡灵的话真的能信吗?”秦初一望着空无一人的公园,低头对我说道。 “我信,他是个遵守约定的人。”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依旧有些担心。 走了一会有些累了,我们挑了一个空地旁的长椅坐了下来。隔着空地,就是我们之前见到的废弃建筑工地。这块面积不大的空地就像是一道阴阳坎,隔着熙熙攘攘人间一般的公园和死气沉沉宛如地狱的工地。困意袭来,我看着看着,几乎出了神,那块工地仿佛充满魔力,吸引着我所有的注意力,好像我再看一眼,赵铖的脸便会出现在我面前。 就在我的眼神飘忽在工地附近时,一个黑影突然在几根水泥柱子间一闪而过。 “赵铖?”我自言自语,随机揉了揉眼睛。 原本快要睡着的秦初一听到我的喃喃自语,乜斜着眼说了句:“说什么呢?” 黑影很快便消失了。我再次揉了揉眼睛,空地远处几簇半人高的杂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月光下的影子也跟着乱晃起来。 看错了吧。我安慰自己道。这下精神完全放松下来了,整个人完全瘫软在长椅上,枕着秦初一的腿,努力支撑着想要亲密接触的上下眼睑。 仿佛是失眠已久的病人,我的手脚都开始微微颤抖,酸痛的感觉传遍了全身,脑子里重复着“咯噔咯噔”敲打一般的响声,几百双手从椅子底下伸向我的身体,撕扯着我原本已经薄弱的精神。 好困。 也就是一瞬间,那个刚刚被我判定为眼花了的黑影又一次从我眼前闪过。这一次我迅速看了看边上草堆的影子,没有看错,绝对是一个自发移动的物体,他的方向与杂草摆动的方向是相反的! “秦初一!”我推了推已经开始打鼾的他,“我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快起来!” 黑影竟然透过杂草,停在了工地上,从我这个角度望去,他似乎是在与我对视,从那个有些像帽子的影子看,这绝对是一个人。 赵铖! 我立马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困意一扫而除,全身的血液统统流进了我的脑中,我顿时感觉头都要炸了。 秦初一揉着睡眼惺忪的脸,一脸疲惫地说道:“怎么了?” “赵铖!他就在工地上,”我来不及跟他解释太多,那个站立凝望的黑影又“唰”地一下消失了。“快!我们去工地!” 我率先撒腿跑了起来,跨过空地与那杂草堆,眼前就是黑影之前站立着的工地了。身旁卷带起来的风夹杂着秦初一的呼喊声从我耳边呼呼飘过,我心里只想着赵铖就要出现了,恨不得推倒面前遮挡着的所有建筑物把他揪出来。 就是这里。 我看着面前黑洞一般的建筑工地,左右寻找着赵铖的影子。这里不像刚刚的公园,地面上没有亮起的矮灯,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只有零星的月光透过浑浊的天幕,缓解着我原本就微弱的视线。 在那边!斜前方不远处,影子晃动了一下,停在了那里。 “赵铖!你停下!”我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过去,赵铖的轮廓几乎已经显现在我面前,可就在刚要触及他的一瞬间,黑影又一次消失了。 “啪”地一声,从我的脚下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我低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灰尘之中一张发黄的纸条被我弄断了。 还没等我仔细查看纸张上写的东西,黑影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在我的斜后方。 不由分说,我向着黑影站着的地方立马追了过去。工地上经年满布的灰尘被我扬了起来,空气立马变得污浊不堪。我捂着口鼻,眼睛被迫努睁着,火辣辣的烧灼感刺激泪腺分泌出大量的眼泪。 追着黑影在空旷的楼道里四处奔跑着,残存的体力很快就耗光了,等我开始想起秦初一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处于工地的哪一个角落。不停地审视着这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墙壁,我的头开始阵阵发晕。 赵铖呢?寂静的楼道里响彻着我急促而用力的呼吸声,我听不到有第二个人的存在的动静,仿佛我置身于另外一个孤寂的世界。 等气息逐渐变慢,我才冷静下来,刚才追逐着的黑色人影我其实根本不能确定他是谁,我自己一厢情愿地把他认定成了赵铖,这样奋不顾身地跑出来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仔细想了想,我决定先去找秦初一,跟他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转头准备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但我没有成功,一只脚不知怎么竟然迈不开来。望着自己已经发麻的双腿,我蹲下身子揉了揉,准备重新迈开腿。 一种麻痹身体的困乏感像电流一般窜入我的身体,这一次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双腿的束缚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拽着我,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我不能动弹了。 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我安慰自己这是紧张后肌肉痉挛,过一会儿就好了。但事与愿违,我不仅不能迈开腿,连刚刚恢复的体力,都像倾倒的水瓶,在慢慢从我身体里面流逝。 紧接着,我便感到千斤的压力朝我袭来,空气的密度仿佛一瞬间增加了成千上万倍,如巨石一般重重地把我压在了地面上,冰冷的地面与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出现幻觉般看到了赵铖还有叶佳禾狰狞怪笑的嘴脸。 “啪!”一声清脆的响动从角落里传来,我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紧接着相同的三声又从其他角度接踵而至,在这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六十四章 封印交换咒术(二) 四周又一次恢复安静。但这安静没有停留太久,楼道连接外边空地的通道里突然涌进无数强烈的飓风,地面上的灰尘都被这些打着旋呼啸着的飓风惹动了,开始不安地四处旋转,整个楼道一下子变得喧嚣无比。 束缚住我手脚的力量迅速加大,我不由地闭着眼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就在睁开的时候,那个一直跟我玩躲猫猫的黑影子停在了距离我二十米开外的地方。 黑衣黑帽的他似乎已经掌握了隐身之术,几乎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我使劲辨认着这个人的身姿,突然觉得他不是赵铖。从他迅猛的动作和举止来看,这个人显然不会是年过半百的老头,他绝对是一个年轻人。 他是谁…… 我拼命想要挣脱束缚,扯去这个藏在黑暗中的人的面具,但奈何动弹不得,只能咿咿呀呀地发出奇怪的声音。这一刻我才明白,我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看着我被困束的身体,头部轻微晃动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他抽动了自己的嘴角,他笑了。然后,晃晃悠悠的他扶着墙壁坐了下来。呼啸的风中,我渐渐听到有如念经一般低沉而又飘忽不定的声音夹杂着风声进入我的耳中。 我迅速感到束缚感加重了,周身的尘埃都像被吸附了一般腾空而起,仿佛失去的重力都加在了我的身上。 一道明晃晃的白光贴着我的身体迅速划过,刺得我睁不开眼,耳边传来电器轰鸣般“喤喤”的声响。接连五道同样的光线按次序分别从我的头脚身体边划过,整个楼道乍放光明。我本想借着此刻的光线看清楚面前的那个人,但是耀眼得几乎令人眩晕的光线逼得我睁不开眼。 突然,我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股黏腻冰冷的湿重感传了过来。我努力转动着眼球,顿时看到一个裹着泥浆、皮肤层叠皱缩的手从地下奋力伸了出来,死命地抓住了我的手。那种几乎要扣入我皮肉的痛楚迅速传遍我的全身,我惊恐地看着那双手的主人渐渐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啪嗒啪嗒一声又一声不断传出,一个又一个形状怪异的物体从地里面钻出来,空气中念经与呼啸的声音不断加重,那些不明生物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在光滑的黑板上拖拽而形成的刺耳声,持续不断地重复着,几乎要把人逼疯。 我的耳膜几近破裂,但丝毫没有办法捂住,痛苦的吼叫消失在巨大的风声与怪物拖拽的刺声中,脑袋几乎要炸开了。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刀俎上的鱼肉,即将成为这些怪物的口中食。眼睛口鼻之中湿热黏重的感觉喷涌而出,我已分不清腥臭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血红色。 “很痛苦吧。” 一个人的声音混杂在各种怪异的嘶叫中,如同利爪一般朝我扑来。我已经无法用耳膜去感应了,这声音几乎是贴着地面,从我的骨骼传到了我的脑中。 “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吧。” “啊!!!!!”我的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榨感,几千几万只手从地下深处,扒着我的身体和骨肉,努挣着从夹缝中往人间侵袭。右手的胀痛像是被唤醒了一般,愈发的强烈起来,最后,竟然没有通过我血液的召唤,暗红色的开口显现了出来。 这出乎我意料的情况根本不受控制,我眼睁睁看着那通道越来越大,血盆大口般的伤口迅速裂开,暗红色的光线脱缰般崩裂而出,像是在与地面上白色的光亮撕咬着。 身体瞬间被充气般的感觉充斥着,鼓胀感从手上一直传送到全身。到处都在出着汗,我的衣服已经被浸湿了,体内有东西已经开始骚动,并且逐渐被剥离抽出,身体发生剧烈的痉挛,无法控制地猛烈颤抖起来。 终于,痛苦的剥离感顺着手臂从我的身体里挣扎而出,已经接近虚脱的我无力地看着右手手心里,一个巨大的身姿像新生命诞生一般从我的手心里产出,血与汗混杂在一起发出异样的气味,暗红色的光线钻进了楼道的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貘啊。”站在角落里的黑衣人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仪式,感叹地说道。 他停止念咒,颤颤巍巍地拖着身躯从角落里站起了来。他在这场末世变劫中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但他却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呆滞地盯着面前狂躁暴怒的猛兽,突然不受控制地发出一连串丧心病狂般的诡笑。 “带着你邪恶的妖孽下地狱吧!哈哈哈哈!我就要成功了!我就要成功啦!” 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可怖的笑声在我的头顶不停地打转,失重般的眩晕感让我几乎晕死过去。 一阵响彻天地的怒吼把我从昏迷中弄醒,我看着从我体内产出的巨大猛兽充斥在狭小的楼道里,愤怒而**地发出整耳欲聋的吼叫,一次又一次想要用利爪撕开眼前这个黑衣人的皮肉。 我心想既然貘已经被他从我的身体里逼出来了,为什么不赶快吞噬面前的这一群妖魔鬼怪?这才注意到,刚刚趴在我身体上湿漉漉的泥浆之下,竟然是一条又一条锈迹斑斑却又极其牢固的铁锁链。这些锁链从地底不停地窜出,蛇一般扭曲着缠绕在我的身体上,一直蔓延到暗红色光芒所谓“貘”的身上。虽然它极其暴怒地想要挣脱,但这些锁链却将它的全身牢牢锁住,更是在他口部层层叠叠绕了好多圈。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只是感到万分的无力,虚阳外浮后的身体不停地淌着冷汗,再不赶紧结束这奇怪的仪式我将无法在坚持下去。 黑衣人再次确认完自己的成果之后,回到了之前打坐的位置,继续念动着咒语。地面崩陷的速度加快,锁链拖着我和貘重重地往地下拉扯着。相反,一个又一个裹着泥浆的怪异身姿却从这些缝隙之中跑了出来。就像是祭祀的牺牲品,我的生命在与这些奇怪的地狱物体做着交换。 眼前的光亮从片状一点一点变成点状,逐渐在我面前消失,我感觉自己即将被拖入无穷无尽的地狱,身体几乎能感受到灼热的地狱之火。嘶吼与碎裂的声音之下我已经丧失了各种感觉,只能靠着微弱的视线辨识着面前事情发生的进展。 就在我认为自己将再也无法完成夙愿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股温煦的感觉。这种掺和着温暖与力量的阳光迅速从一个零星小点,扩散到整个楼层。拖拽的力量一下子停止了,四周的地狱生物像是吸血鬼曝露在阳光下一般,发出尖锐而痛苦的叫声。 六芒星……吗…… 顶层的光点汇聚成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星的灿烈海洋。我从颤抖着的眼皮之间,仿佛窥伺到了天堂一般的容颜。 黑衣人感觉到了不对劲,慌忙地坐起来,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温暖的力量从我的每个毛孔流入,身体犹如干涸已久的土壤,如饥似渴地接受着雨露的濡养。我渐渐有气力转动身体,那些紧锁着的链条也松动起来。我趁此机会蓄积一股力量,猛地从地上站了起了,扯去锈迹斑斑的锁链,摇摇晃晃向着那个黑衣人所在的方向冲过去。 解除束缚的貘迅速膨胀,巨大的嘴巴发出整耳欲聋的呼吼,犹如一头饥饿已久的猛兽,疯狂吞噬着出现在地面上的一切妖鬼,凄厉的惨叫声与大口饕餮的咀嚼声混在在一起,这栋楼立即变成了人间地狱。 我眼前血光一片,分不清是杀戮的映射还是生存的意念,只是感到从未有过的饥饿感充斥着全身。 我想要啃噬这个人。 我晃晃悠悠地走到面前黑衣人所在的地方,他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给惊吓住了,跟之前的我一般,愣是呆坐在了原地,连逃跑的力气都消失了。 我用尽身体所有的力气,死命抓住这个人的衣服,另一只手失去控制般箍向他搏动强烈的颈部。 一个声音突然从黑衣人的方向传来,我惊恐地瞪着血色满布的眼睛,黑暗中一张憔悴的脸庞倏忽间显现出来,满脸撕裂的伤口之中不断有鲜血渗出。 “小恙……” 第六十五章 封印交换咒术(三) 冷静……我不能跟他一样…… 黑衣人并不是没选择逃走,而是被从黑暗中冒出来的秦初一紧紧抓住了身后外套而不得动弹。我终于等到了这个觊觎已久的礼物,迫不及待地扯去了他戴在头上的帽子。 一张年轻而惊恐的脸瞬间暴露在我的面前。 他果真不是赵铖。 一样的军绿色外套,一样的黑色圆边帽,但这张脸却怎么也无法与赵铖扯上关系。 我印象中的赵铖是一个年纪六十上下,戴着厚底眼镜,十分和蔼的老人。但面前的这个人,透过满是尘埃的脸庞,看上去应该只有三十不到。 我所有的冲动,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是冲着他就是赵铖这个目标去的,虽然早就有所担忧,但当这个事实真正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依然无法接受。 我像一个失望透顶的投资者,看到了全盘崩塌梦想破灭的那一刻,整个人晃晃悠悠终于跌坐在地。所有的疲惫爬上全身,此时我只想忘记这一切,好好睡个觉,全当这只是一个梦。 “他不是赵铖。”我喃喃自语,直觉自己说出的话是从身体每一个毛孔飘出来的,毫无重量。 秦初一没有正式和赵铖见过面,看到我失望透顶的表情,手不自觉的松开了。那人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从我们之间跑了出去,来没来得及反应便消失在黑夜谜一般的尽头之中。 “小恙……刚才那人……?”秦初一说着朝我走过来,我这才注意到他也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般,全身布满了伤口。 “不是赵铖。”我无力地说道,“刚才你在哪里?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你的脸怎么了?” 秦初一伸手揩了一把自己憔悴的脸,和着灰尘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就像一条条血色的蚯蚓趴在他脸上。 “刚才那个人想用封印交换法把你关进去。” “封印交换法?” 秦初一点了点头,慢慢把身体直了起来,骨头与骨头之间发出咯咯哒哒的声响,继续道:“我小看了这个地方,难怪工程很难继续下去,这下面居然有一个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这个世界上存在许多不一样的空间,这些空间不是平直地铺在一起的,而是有高有低,层层环绕,这样必然就会存在交叉重叠的地方。现代科学很多人都喜欢称这种交叠现象为维度重叠。我们面前这个工地之下,就是一个空间交叠点。我之前在爷爷那看过,这种形式的入口需要特殊的咒术师用特殊的手段将其封印,否则不同维度的东西便会通过这个交叠点进行串联,那样势必就会形成巨大的混乱。” “初步看来这里是一个以土为基础的五芒星封印咒术,按道理说应该会在五星顶角各处出现五张符纸,只有那几张符纸被同一个人撕开,且这个人有特定的体质,才有可能成功。” 我突然想起那个黑影跟耍猴一样带着我不停地在楼道里跑,期间我曾经感受到纸张被撕碎的声音,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等着我自投罗网。我赶忙退回头寻找着那几张符纸的踪迹。 “别找了,我刚才看过,所有东西都被拖进去了。”秦初一说道。 “那他是想让我打开那个入口吗?” “不,没那么简单,你看看你刚才被束缚的地方,是星的正中间,牺牲者的位置,”秦初一指着刚才我躺着的地面说道,“他的目的是封印交换。比方说有些不法商贩会在原本正品厂家生产出来的酒瓶子上开一个小口,倒进自己勾兑的工业酒精,从而使它看上去没变化,实际上里面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这个封印也是如此,在不完全解开的前提下,把封印底下的东西从入口变成你,这样一来依靠这本身强大的咒术力,就可以偷天换日。” 我听着有些后怕,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背后竟然有着这么大的阴谋。既然这个咒术如此强大,那我怎么还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呢? “嘿嘿,”看我疑惑地样子,秦初一摆起了他的招牌贱笑,“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初一哥哥的嘛!走,去上面看看吧!” 我带着疑惑和秦初一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往二楼走去。就在解开五芒星法术的楼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类似六芒星的图画。 “哈,画的不错吧,”他颇为得意,“五芒星可以聚能和攻击,但是六芒星有强大的治疗作用。虽然我不能确定到底管不管用,毕竟我也算是新手嘛!所以试了一下,看来我还是很有天赋嘛!哈哈!”他手伤的脸庞突然笑起来,刚刚凝固的伤口又要被扯开了。布下这个复杂的咒术,受到了很多冲击吧。 我回想起之前出发时,秦初一说过去房间拿点东西准备一下,没想到他竟然想得如此周到。面前这个曾经靠着他爷爷,自己都不愿意迈开腿的男人,现在也成长为一个几乎可以独当一面的阴阳术士,我不禁为他感到骄傲,不过……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些东西,跟西方占星术相似啊,你爷爷不是本土阴阳师吗?” “啊,这个嘛……”他听到我这么问,尴尬地笑起来,立马转换到侃大山模式,“我是秦三友2.0嘛,当然有不一样的功能啦,这个取其精华、融会贯通、中西合璧……”他开始掰着手指头跟我扯,我笑着对他摆了摆手,一把上前抱住了他。 他惊讶地说不出话,刚刚还伸在外面的手依旧腾空着,整个人僵硬地像一个蜡像。 “别人给你感谢的抱抱,你就这么回应?”我在他耳边说道。 他立马触电一般抖了抖,随即象征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不住地说道:“不用谢,我们都是好同志。” “谁跟你是同志!”我笑着使劲儿拍了拍他。 “那个入口的封印解除后,单凭那一点治愈能力是不可能完全封住的。过不了多久,定会有东西跑出来或者有人掉落进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当初实行咒术的那个人,他才能让这里复原。”秦初一一边扶着我一边说道,“不过这些问题,就等我恢复了再来解决吧!” 眼看天就要亮了,我们两个伤病人就像刚刚从泥土里面爬出来一般,浑身脏的是剩下两个眼睛还能骨碌转着,歪歪扭扭地跑到马路上打了一辆车去公寓。司机一路都在回头看我们俩,像是载到了两个异世界的奇怪生物。我们俩突然来了兴致,默契般叽里咕噜说着怪异的语言,司机吓得猛踩油门,零头都没有拿,到了门口连忙掉头疾驰而去了。 回到家我给他身上的伤口消毒了一遍,我虽然受到的冲击比他还大,但恢复得奇快,兴许是貘的力量吧。说到这个,刚刚打开入口跑出来的生物让它吃了个痛快,这一路我都没有流鼻血,看来已经把它喂得饱饱的了。 疲惫不堪的我们俩横七竖八地瘫在了沙发上,头刚碰到垫子便跌入了梦中。我始终想不明白高若松带我去那个地方的用意,既然黑衣人不是赵铖,而且还布了陷阱,按照若松的性格是不可能害我的,所以说,赵铖很有可能就在刚才的工地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黑衣人惊恐的脸庞不停地在我脑海中重复着,整个夜晚都像幻灯片一般播放。我突然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并且这个人一定也是解开这个谜底的关键。 第六十六章 消失的宋秋兰 “叮咚” 门铃常年不使用,音调听上去有些奇怪,仿佛是小时候有声贺卡上那种令人脊背发毛的生日歌。 里屋毫无动静。 我仰起头朝庭院里望了望,抬起手又接连按了几遍庭院外的门铃。屋子里依旧没有人出来应门。我不禁低头核对了一下手中捏着的地址,一阵不知从哪刮来的热潮撩拨着额前的发丝,记录地址的纸条差点从我的手心里飞出去。 逐渐炎热的季节啊。我看着缓缓向上攀爬的烈日,喃喃自语道。手中的纸条有些浸湿了。 “找哪位?”终于,一个保姆模样的人弯着腰从屋子里探出身。 我立马仰头,隔着庭院的大门,努力微笑着,试图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您好,我跟宋先生约好的,我叫吴恙。” 保姆听到我的名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弯曲着的脊背稍稍直了直,走到院子里熟练地打开了大门。 “吴小姐啊,您来得真早,”她一边开门,一边低着头对我说,我无法与她对视,仿佛我是地面上的石头似的,“宋先生在里头呢,您请进吧。” 我点了点头,踏进了这栋外表看似精致无比,却透露出寂寥的独栋别墅。 炙热的太阳仿佛要将四周的墙壁烤化。 之前秦初一查到了失踪人口报告的来源,是照片上那对小情侣中女方家庭发出来的。事情隔了几十年,这家人早就放弃了寻找女儿的想法。如今这旧事又被我们重新提起,不免又要伤春悲秋了吧。 据调查,这家人姓宋,除去已经过世的亲人,还剩下照片中女人的母亲和弟弟生活在这里。看这独栋别墅气派的门面,想必这家人之前应该十分富有。但门可罗雀的寂寥景象似乎又提醒着我,他们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哦,你说秦初一啊,他还在家睡着呢,昨天太累了,今天我自己一个人来。 “吴小姐,这边请。”我跟着保姆踏过宽敞的客厅,来到一间整洁的房间前,看样子应该是书房,宋先生正坐在里边。 “您好,我是宋秋竹,麻烦您赶来这里了。”他十分客气,忙跟我拉了拉手,年纪虽然已经半百,但气质依旧如当年。可以想象这个宋秋竹先生,曾经一定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吴小姐,据说您找到了我们家很久之前发出去的那份失踪人口报告,而且有什么新的线索是吧?” “嗯,是的。”我点了点头,他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红木椅子上。我轻轻地坐下,身体只占据了椅子的三分之一。保姆端来刚刚泡好的茶,给我俩沏上后,便自觉地关上书房门出去了。 整栋房子穹顶挑高,加上厚重的红木设计,使原本喧杂燥热的夏天被隔绝在了这家门外,不开空调就可以感觉到通透的凉爽和惬意。这的确是一间难得的好房子。 “您能跟我先说说关于您姐姐的事情吗?”我首先开口道。 他交叉双手,胳膊肘撑在书桌上,低下头微微向前靠着,陷入了沉思。 “我的姐姐叫宋秋兰,她是在二十一岁那年失踪的。我父亲曾经是市里的领导,家境一度比较宽裕。这栋别墅就是我父亲留下的。”宋先生终于开口道。 “姐姐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独立自主的新女性观点,我们一家都以她为荣。她靠着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当时国内首屈一指的重点大学,研究文物考古之类的东西。由于成绩优异,还没毕业就被文物局派去各地参加任务。” “眼看姐姐毕业之后就得谈婚论嫁了,父母亲都憧憬着她能遇到不错的人选。可是,当她把自己当时的男朋友带到家里来的时候,我们都傻眼了。” “你们都不喜欢那人吗?”我接话。 “不,不是不喜欢,是不相称。”宋先生抿了口茶,热气像丝线一般从茶杯口飘溢而出。他继续道:“我们家虽然富庶,但绝不是思想落伍的土财主。她男朋友出生寒门什么的,我们根本不介意。只要他有能力有理想,能给秋兰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们都会同意。况且以后是他们俩过日子,按道理说这是他们俩的私事。不过让我们不能接受的,是他的思想。”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旧派。”宋先生嘴里说出了这个词。没有贬义的意思,但却道出了人的本质,一针见血。我不禁为他用词之精妙所折服了。 “旧派?” “对。我们家当时可以说是一个很开放的家庭,所以秋兰脑中的理论也十分新颖。可他不是,我一眼就看出他身体里透露出的旧派气息,是那种女人必须在家,男人才能主事的人。这种人无论自己多么无能,无论自己妻子多么有才华,都注定圈禁在旧派的思想里,无法接受新的思想。” “我弄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喜欢上这样的人。有可能是他的才华让她倾倒了吧。我们家当时礼貌地接待了他,之后跟姐姐表达了想法。姐姐表示理解,并且会努力改变他,让他变成一个接受新思想的人。” “之后呢?” “之后没多久,姐姐就失踪了。父亲靠着当时的关系,四处打听寻找姐姐的下落,甚至一度放下工作只为一点零星的踪迹,但是这些努力都化为了泡沫。多年的寻找落空之后,我的父亲思虑成疾,突发疾病去世了,母亲也一病不起。我们家的支柱迅速就倒塌了。当时我还在上学,努力写稿件赚钱支撑起了这个家。虽然当时与我家交好的人都离开了,但也算落得清闲。我和母亲这样生活在一起也很好。” 宋先生说完,对着我笑了笑。可想而知,事情过去这么久,这家人已经把宋秋兰这个人当做一个亡人般对待了。有些痛苦的痕迹会在岁月的风沙中慢慢被覆盖,心也就没有那么疼了,但是我知道,一旦这些风沙被扫除,那些令人痛苦的痕迹依旧狰狞地躺在那里。 “宋先生,原来您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早知道如此我本不该来打扰的。” “没关系,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假如有什么关于她的消息,您尽管说出来吧。”他终于讲完了他的故事。 接下来轮到我了。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递到了宋秋竹的手里。秋竹先生握着照片站起身,缓缓走到,窗户边,抬着眼镜半眯着眼,似乎在用力辨识着照片上的影像。 “是她!”宋先生惊喜地喊道,“是我姐姐,宋秋兰。吴主编,您是从哪里找到这张照片的?” “是我一个朋友那里找到的。那您看看,边上这个年轻人是她当时的男朋友吗?”我说道。 “对,对,就是他,我记得他的样子。”宋先生从窗户口走回座位,脸上依旧是刚才欣喜的表情。“我父亲去世那年,母亲一生气把关于姐姐的所有照片都烧掉了,现在想有个念想都不可以,后悔的很啊。如今这张照片的出现,可以让老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安静地走了。” 我不忍心打断他的喜悦,但还是不得不开口:“她的这个男朋友,有没有什么具体的信息?” 宋先生缓过神,说:“他跟姐姐是一个大学的,成绩也十分优异,跟姐姐分到了一个小组参加工作。名字是……赵程,对,赵程,工程的程。” 我一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在那里,惊讶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吴小姐,这照片能不能留给我们?”他好心地问道。 “这个……原本我还是要带回去的,毕竟是一个朋友那里借过来的。不过你放心,我之后会送一张扫描过的复印件过来给您的。”这照片里面毕竟封印着一个结界,山洞中的那个女人如果是宋秋兰的话,我还得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这样啊……”宋先生低头想了想,“行,只是留个念想,不强求。不过,能否请您先把照片给家母瞧瞧?她老人家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怕等不到您的下一次来访了。” 我点了点头,老人最后的愿望还是要满足的。宋秋兰和宋秋竹的母亲就躺在隔壁房间,那本是两间单独的卧房,现在中间的墙壁被打通,合并为一个通透的大房间。整个房间像是一个浓缩的医院,各种医疗器械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吴小姐,家母身体日渐衰弱,医院已经无回天之力了。我把她带回家,就想让她安安静静地在家中离去。”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与老年人身上特有的织物气味。房间里除了各种仪器发出的声响,丝毫感觉不到床上躺着那人的气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向老太太的病床走去。每一步都极其轻柔,生怕惊动了床上奄奄一息的生命。她的脸上戴着呼吸机,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褶皱的眼皮与下眼睑拉开一条细缝,浑浊的眼珠缓慢地在其中转动,干瘪的脸庞深深凹陷下去,瘦的如同一个纸片人。 宋秋竹熟练而轻柔地拿开呼吸机,老太太像是被唤醒了一般,从嘴里发出一声憋闷的声音,在我听来像是坏掉的机器被强行打开后,发出的最后的哮鸣音。 “秋竹啊……”老太太睁着浑浊的眼珠,朝着宋先生所在的方向微微喊道。 “妈,吴小姐来看您了,”宋先生对着老太太的耳朵大声说道,“她带来了秋兰的照片。” “秋兰的……照片……”老太太一边重复着,一边艰难地把头朝我所在的方向移动,最终用那浑浊的眼盯住了我。 “秋兰……秋兰的……照片……”她嘶哑的声音从瘦弱的身躯中发出来,像是用尽了全力,每吐出一个字,都要喘息好几下。 我赶忙拿出照片,放进了她火柴棒似的手里。 就在老太太仔细辨认照片上人物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浑身上下被电流贯穿的感觉,仔细看面前的这个老太太,她好像…… “秋霞!”我不禁脱口而出。 第六十七章 五十年前的契约书 老太太缓慢地把手中的照片拿到自己跟前,仿佛再用力一些,柴棒似的手臂就会折断。浑浊的眼珠在照片接近脸庞的那一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我立马闭上嘴,这种时候我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个老人和精神病院的秋霞长得如此相像。 拿着照片的老太太嘴里发出“呜呜”的、类似哭泣一般的声音,但两个干瘪的眼眶确实干涸已久的泉眼,再怎么悲伤也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能靠骷髅般干枯的手指,不停抚摸着照片中宋秋兰年轻靓丽的脸庞,似乎想要把她从照片里给抠出来。 “妈,改天我把照片加个相框,给您放在床头。”宋秋竹说完,带着我走出了老太太的房间。 “怎么了吴小姐,您有什么心事吗?” 我是个容易把内心写在脸上的人,听到他这么问慌忙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还不能确定,鲁莽地说出来有可能会揭开他们刚刚愈合的伤疤。 其实我早已将血淋淋的伤口再度划开。 “我听到你刚刚说,秋霞?”他透过镜片的眼睛,不停地捕捉着我来回飘忽的目光。 “嗯,没什么。”我尴尬地说道。 宋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往日笑容可掬的神情:“啊,那好,吴小姐,改天请你把影印好的照片寄过来吧。” “好。”我满口答应,只想离开这里赶紧回精神病院问个清楚。 如果宋秋兰就是秋霞,那被困在照片结界中的年轻女子一定就是宋秋兰,她的躯体被当做“雪姐”而继续在精神病院里面生活着。宋秋兰,秋霞,雪姐,竟然是同一个人!赵铖拐了这么大个弯,布下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局,那信封的事情该怎么解释?他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谁?!”走出宋家别墅没多久,我突然感到背后一个人正在盯着我,盯得我脊背发凉。我迅速转过头,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匆匆朝着我背后的方向跑去。 远远的我只看见那人的身影似乎是一个中学生,穿着宽大不合身的衣服,过长的衣袖衣裤在奔跑的过程中胡乱地飞舞着。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我心想。 刚把脑袋转过来,迎面却几乎撞上一个脸蛋奇长无比的女人。 “啊!!”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往后跳了一大步。我最怕背后有人无声无息地站着,无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都会吓我一跳。 “嗯?怎么跟夫人说的不一样?”那个女人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看着她长脸上的小眼睛骨碌一转,宽大的舌头忍不住从嘴里伸出来的时候,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字。 狗。 这是狗变成的女人吗?我特么大白天撞鬼了? 我无法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我想一定跟我心里所想一样,嘴角不停地抽搐着,面如菜色地看着面前这个怪女人。 “请问是徐先生吗?”长脸女人问道。 我几乎认为她是在跟别人说话,连忙左顾右盼找寻那人的踪迹,可是四周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那为什么叫我徐先生!先生又是什么鬼!我是女人啊!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立马站定,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大马路上遇到精神病的概率太低了,为什么偏巧被我碰上了。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拱我,拱得我背上痒痒的。一回头,差点又大叫起来。那个奇怪的长脸女人正弯着腰,不停地用扁平的鼻子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说……你认错人了……”我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不会啊,”她一边闻一边说道,“就是这个味道,就是徐先生没错啊。” “够了!”我终于生气了,一把扯开使劲往我身上贴的女人,生气地说道:“小姐,我姓吴,不是你要找的什么徐先生,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 说完,我迅速跑了起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下她才终于没有再跟过来。 回到家,我把在宋秋竹家的事情与秦初一讨论了一下,最终决定带着照片去找雪姐,看看她能不能回忆起一些东西。 好不容易有一个安静清闲的夜晚,我早早地吃完饭洗过澡,准备享受难得的睡眠。这些天精力耗散太多了,如果天天都像这两天一样卖命,我又要倒下了。 管他赵铖秋霞空信封的,等我醒了再说。 潮水般的困意迅速向我袭来,我贪婪地享受着思绪逐渐被梦境吞噬的感觉,深深地陷入了睡梦中。 …… “你真的没有搞错吗?” “花夫人,我确定过了,肯定是他。” “可是,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要不您再仔细瞧瞧,味道肯定是这个味道。” “哗啦”一声,我的被子被扯开了。虽然天气热,但我还是喜欢搂着被子睡觉。连忙把被扯开的被子拉了回来,我翻了个身继续着刚才的美梦。 又是“哗啦”一声,夹在两腿间的被子又被抽走了。这下我怒了,打开床头灯迅速坐了起来。 此时我的床脚处,正做着两个衣着奇怪的女人。一个安静地坐着,另一个正趴在被子上盯着我的脸看,那涂得煞白的脸和鲜红的嘴唇仿佛一张面具般出现在我面前。 “喂!!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里!!”我大声喊道,声音听起来几乎像颤抖的琴弦。大半夜的看到这种场景能不害怕吗。 画着大浓妆的女人听到我的喊声,连忙把袖子收了回去,端端正正地坐着,腰杆挺得笔直,示意旁边的女人替她说话。我这才看清楚另外一个人的脸,比正常人长好几倍的头颅加上小而圆的眼睛,塌陷的鼻子跟伏地魔似的贴在面颊上,这不就是上午那个奇怪的女人吗?她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这位小姐,您别怕,我们是来找徐先生的。”长脸女人说道。 “拜托了两位,我已经说过了,我姓吴,不是什么徐先生。”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此时已经感到这两个人应该不是人类了。能像她们这样易如反掌毫无声息地跑到我家,还穿着这样奇怪的衣服,肯定是哪门子的妖魔鬼怪。不过这两个妖怪,似乎没什么恶意。 说到衣服,那个腰杆挺得笔直的女人穿着类似古人的长裙,颜色异常鲜艳,仿佛是经过复杂加工而成的扎染印花。加上她头顶梳得极其光滑,像麦当劳标志的发髻,这大概不会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女鬼吧。 我说完,长脸女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头转向她的主人。她主人点了点头,用几乎是在空气里飘飞的细腻语调对我说道:“这位姑娘,在下姓花,我们想找徐清让先生。虽然不知道为何找到了您这里,但是您一定是知道他的去向的吧,请告诉我们,我们很久之前便约好了。” 原来是来找外公的,我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两位,徐清让是我外公,他已经去世十年了,请你们回去吧。” “去世十年?!”主人的脸立马变得十分惊慌,但迫于身份还是恢复了镇定的样子,眼里依旧流露出伤心的表情,“人类的时光果然短暂啊。” “是的,所以你们请回吧。”我说完,准备躺下去继续睡觉。这大概是我做的一个古怪梦吧。 “请等一等!”那女人说道,“虽然他死了,但是我们的契约还在,依然生效。” “什么契约?” 长脸女人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契约书,递到我手中。上面写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不过最后面的签名确实是外公的笔迹。 “这上面写的什么?”我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文字,顿时一头雾水。 长脸女子说道:“这是徐先生跟我们家夫人缔结的契约。双方结为夫妻或者徐先生自愿被我家夫人吃掉。” “吃掉!”我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这简直不是卖身契,是卖命契啊! 我赶忙再次浏览了一遍手里的契约书,手都开始冒汗了,好在时间那一栏我还是看得懂的,狭小的空隙之间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紧挨着的“五十”。契约履行时间是五十年后的今天,可是现在…… “人类的时光太短暂了。”花夫人喃喃自语,眼里竟然有一丝泪光。但当她把脸转向我的时候,眼神却突然变了。 “他死了,由你来履约。所以今晚,就由我来吃了你!”说罢,花夫人的牙齿立即从嘴里突出,眯着细缝的眼睛狠狠盯着面前即将到口的食物。 “慢着!”我大喊道,“这契约被改过!” “什么!”花夫人一惊,停止了动作,嘴里的牙又收了回去,恢复了之前高贵的样子。“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小丫头。” “‘十’前面的这个五,是你加上去的吧。”我说道。 “对,是我。”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徐清让的血脉,果然不简单啊。” “那年与他相遇,他早已有婚约在身。我逼他离开妻子,他不从,我便用他妻子的生命相要挟,订立了这个不平等的契约。他想都没想就签字了,现在看来,那人真是善良啊。” “最初订立的时间是一年,一年之后如果他不离开妻子跟我成婚,他就要被我吃掉。我知道他不会离开他的妻子,等了一年之后,我在契约书上加了一笔,改成了十。” “十年对你们人类来说很久,但是对我,确是眨眼一瞬间。我不想吃他,于是在十的前面加了一个五。没想到他竟然比我还要不遵守约定,五十年后的今天,先离我而去了。”说完,花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从没想过外公生前经历过这样一段奇妙的经历,当初的他不像我一样有吞噬妖怪的能力,但却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外婆的安全。 “其实我早就不准备履约了,我也有了女儿,我就是想来看看他。”花夫人说。“不过,今天这一遭,我也算有事相求。你也是梦师,你能帮我吧。” 掌心突然传来胀痛,醒来的貘似乎已经意识到面前出现了美餐,有些蠢蠢欲动。 “现在还是夜晚,你们白天再来拜访吧。”我说道。 “白天夫人就不能过来了,”一旁的长脸女人赶忙接话,“夫人不能晒到太阳。” 胀痛感越来越强烈,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那请明晚再过来吧……”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也感觉出了我的异样,匆匆道别后便离开了。 我摊开胀痛的手心,上面已经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第六十八章 花娘子(一) 不知从何时起,身体里的貘愈发不受我的控制。之前在工地大吃一顿之后,似乎就没有再喂过它了,两只妖怪的气味又引出了他的食欲。 随着她们的离去,掌心也渐渐安稳下来。假如明晚要与她们继续见面,在这之前我一定要把貘喂饱,省得到时候出乱子。我看了看手机,已经接近早上五点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又多了一桩心事。 “诶秦初一,我觉得又得喂食了。” 我比上班时间早了两个多小时出现在公司里,迅速处理完事务后立即打了个电话给秦初一。 “哈?这么早你就饿了?不愧是肉婆子啊。”电话那头传来他戏谑般的话语,仿佛能感觉出他的贱笑。 “我是说貘!昨晚掌心又疼了,不好好喂它,我就会全身出血而死,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不要。”他立即答道,还算是有良心。“我宁愿眼睁睁看你吃肉饱死。” 妈妈,我不想跟他做朋友了。 “哈哈,逗你啦!要不我们今晚找个阴气重一些的地方遛遛它怎么样?” “等不到今晚了,天黑之前就必须搞定。”我急切地说道,“你帮我想想办法呢。” “那行,我有消息了就通知你。” 挂完电话,我立即回到公寓补觉。今晚肯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昨天也没有好好睡,能补多少是多少。 头刚碰到枕头,我就跌入了梦乡。睡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不停震动地手机把我硬生生从美梦中扯了出来。我烦躁地到处摸着手机,刺眼的屏幕亮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小恙!我搞定了!你快点到梧桐花苑来!我在门口等你!”秦初一激动地说完,立马按掉了电话。 我不停念叨着梧桐花苑这几个字,又趴下去迷糊了一会,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我才出现在梧桐花苑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秦初一看到我半梦不醒的表情。使劲儿地揉我的脸。 “小恙!快醒醒!是时候请你身体里的饿鬼吃大餐啦!”秦初一的声音极大,立马引来了旁边几个人的注意。为了不让他继续吵下去,我只得把他拉到一旁,努力睁着眼睛听他说下去。 “我想了一下。大白天确实不容易找到妖魔鬼怪,所以,机智的我在网上挂了一个帖子,哈哈,没几秒钟就有人回复了!” 他把手机放到我面前。只见上面写着这么几个字。 **** 主题:神仙在世,活佛转生,职业驱散一切妖魔鬼怪!(黑子请点右上角) 内容:大家好,我们是负责驱散妖鬼的职业团队,工作经验丰富,价格合理,事后收费,团队专业。有任何解决不了的灵异问题请咨询以下电话。 秦半仙:139xxxxxxxx 心诚则灵,信则有效,欢迎拨打。喷子走开。 p.s. 兼治失眠多梦,噩梦缠身,绝对专业,看到就是赚到。 **** 就这样一条不靠谱的帖子,下面居然还有不少人回复,甚至有人已经用“大师”来称呼他了。我真是对面前这个大男人哭笑不得。 “然后你就找到了这里?”我问。 “是啊,你看,”他边说着,边把屏幕划到了下面,“就是这家人。特别着急。” 秦大师您好,我们家最近遇到了一些灵异事件,希望您能过来看看。越快越好,报酬丰厚。决不食言。 联系电话:051xxxxxxxxx “所以他们家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继续道。 “他们在电话里讲不清,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走吧,他们应该等了好一会儿了。”说罢,秦初一便领着我往梧桐花苑里面走。 “对了,你爷爷生前对鬼怪有没有做过分类研究什么的?”走在路上。我突然问道。 “怎么了,又撞鬼了?” “不是……也算是吧。”我硬着头皮说,“有没有一种喜欢跟人类结婚的鬼啊,穿着十分华丽的衣服,逼着人离开妻子的?” “有啊。”他想也没想就说到,“那些怀了有妇之夫孩子的貌美小三不就是嘛,哈哈!” “说正经事呢!”我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他身子一扭立马躲闪开,歪着脑袋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嗯,确实有一种,叫花娘子。” “花娘子?” “这种妖怪是妖怪界的贵族,就跟咱们人类一面的豪门一样,十分有权势。她们都是女性当家,而且长得很艳丽,特别喜欢人类。遇到喜欢的人,不管对方是否已经有对象,都想立马嫁出去。” 我一想,这说得不就是昨晚出现的那个花夫人嘛。“那这种鬼会不会吃人?” “吃人?”他反问道,显得有些吃惊,“怎么可能!这种妖怪的真身是……哎呀,反正她只有你手指头般大小,要说吃人她绝对是在吓唬你!” 果然,花夫人之前都是在吓唬我。她与外公的约定应该只是她想要与之见面的借口,所以才会在契约书上改了又改。不过她那口牙,还是让我有些瘆的慌。 梧桐花苑小区虽然不是新建的,但设计师十分具有前瞻性,直到现在这里的房价依然很高,许多刚刚赚钱的爆发户都已住在这里自诩成功人士。秦初一带着我七拐八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25栋甲单元601,屋主早已在大厅恭候多时。 “秦大师,您可总算来了,快快快,坐下吧。”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已经开始秃顶的中年男子。他显然是一个多汗的体制,右手边攥着一块白色的毛巾不停地擦拭着头顶的汗水。剩下的几簇发蔫的头发像是海中残留的几缕水草,也快支撑不住了。 俗话说得好,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看着中年男人背后大概和我年纪相仿、打扮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答案应该就是前者了吧。不过那个女人一直板着脸,看上去十分不开心。 “不好意思魏先生,我们来晚了。”秦初一一边道歉,一边一屁股坐在了魏先生家的沙发上,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 “您这家装修的不错啊,费了不少钱吧。” “是啊是啊,我们新婚,才搬过来。”魏先生不停地擦着汗水,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真的太热了。 “就是这个房子,整得人心慌。这位是?”他把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助理,”秦初一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只能忍气吞声地呆在了他身旁,装模作样地拿出一张纸开始记录。“您请说吧,具体是怎样一个情况。” “啊,是这样的。这房子是我和我妻子的新房,才搬过来不久。我是生意人,平时太忙抽不开身,拜托朋友找了一处房子。虽然这个房子之前住过人,但是经过我们精心地重装修,跟新房几乎没什么差别。” “你还好意思说!”一旁的年轻女子打断了魏先生的话,终于开了腔,“都是你!说这里怎么好怎么棒,还不是贪图便宜!你看看你看看,买了这么个鬼屋!叫我怎么安心生宝宝!” 魏先生的汗不停地淌下来,听完他妻子的抱怨更是连擦都来不及擦,跟瀑布似的直淌。我看着他手中的白毛巾已经开始微微泛黄,有种他在淌油而不是淌汗的感觉。 “宝贝,我知道啦,这不是请大师在解决嘛。”魏先生小声地安慰着她的妻子,转身对我们说道,“就是里边那个房间,我们准备用来作婴儿房的。但是每次待在那个房子里面,就莫名其妙地心慌。在里面随便打个盹儿,都是些妖魔鬼怪的噩梦,醒来之后精神也不好了。施工队做什么都不顺利,走了好几个。所以我就找来了当时帮我买房子的人,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开始也是一头雾水,但最后还是问清楚了。 “那个房间,之前是前屋主人的儿子住在里面的。那个儿子是一个写网络小说的,一直呆在那个屋子里面进行创作。因为平时写作的时候不让别人打扰,所以他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就这样能坚持好几天不出来。后来有一次他呆在里面长达一周,他父母再也受不了了,不停地敲门却始终没有人回应,最后心里一着急,猛地把门给撞开了。 “你猜怎么着,那个小说家早就在里面一命呜呼了!据说是死在床上的,警察的报告是过劳死。所以我太太才说,这房子是鬼屋。死过人的房子谁愿意买啊,况且我们事先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出。无奈我们已经完成了房屋的过户,花了不少钱装修也弄好了,如果从头再来那就亏大发了。况且那家人早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要追究也没办法了啊,所以就只能请你们来看看了。” 我看着魏先生油腻的脑袋和肥胖的身躯,加上他太太堆砌着妆容的厌恶表情和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恶心,一股酸腐的热气从我的胃里直冲出来,我没忍住,止不住猛烈地干呕起来。(未完待续。) ps:求订阅~求月票~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六十九章 花娘子(二) 在魏先生和魏太太的注视下,我扒着崭新的沙发就开始干呕起来。他们见状立马隔空扔了一个垃圾桶过来,魏太太则厉声说道:“你们到底专业不专业啊!这可是从国外订制的真皮沙发!弄脏了你们不仅没钱拿,还得赔给我们!” 她越是这么说,我越是恶心得厉害。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感觉胃里面一阵又一阵地抽搐着,还好食道及时收住了,没有吐出来,胃酸侵蚀着喉咙,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诶!你们还真说对了!这房子真有鬼!你别看我助理身板小,但她是通灵体质。只要她一干呕,这屋子保准有猫腻!”秦初一装模作样地说道,听得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把脸埋在垃圾桶里不让他们看见我正在发笑。这家伙真的是太能装了。 “啊,这样啊!”魏先生立马就给唬住了,连声说道,“失敬失敬,我给我太太赔个不是!那大师您看看,接下该怎么抓鬼啊?” 只见秦初一有模有样地伸出手指,计算着飞星走势,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掐指一算”,然后神叨叨地念了一堆我也不知道世界上那个犄角旮旯的语言,晃着脑袋,最后缓缓地睁开眼睛,定定地说道:“这鬼怪还有些厉害,你们先出去,我和我的助理得处理一会儿。等到事情结束了,你们自然会知道。” 说完,魏先生立马拍拍屁股走人,他的太太看上去却十分不愿意,临走前还白了我们一眼。我想也是,换做是我,才不会相信秦初一这种装模作样的神棍咧。 魏先生他们一走,秦初一便换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慵懒状态,舒舒服服地躺在了那张大沙发上,嘴里还要发出满足的呢哝声。 “我说小恙,以后咱们家也要买一个这样的沙发。啧啧,不愧是进口货啊。”他抚摸这沙发皮,还把脸往上面蹭了蹭。 “死开,谁跟你一家。”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胃。让自己安稳下来。 突然,我感到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从最里面的那间房间中飘过来,耳朵边似乎还听到怪异的声响。 秦初一应该也听到了,立马从沙发上爬了出来,竖起耳朵屏息而待。 哗哗。 哗哗。 这声音忽近忽远,像是有人隔着你的脑门在翻书,听得人有些发怵。这声音不可能是从其他人家传过来的,我从未听说翻书的声音还能传这么远。 “哎哟,还真有声音!”秦初一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走,助理我们去看看。” 和魏先生说的一样,最里面的房间墙壁已经被漆成了粉蓝色,还画着一些卡通汽车和机器人的图案,显然是为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做准备的。除了已经安装好的窗帘和婴儿床。其他东西还没有放进来,房间显得很空旷。 我小心地围着这个屋子转了一圈,感觉那股奇怪的力量是从墙壁上传来的。 哗哗, 哗哗。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搔抓着纸张,手臂上立马起了鸡皮疙瘩。 听说过洗豆妖的故事吗?一个孩子在水边洗红豆,被人推下河,死后变成了妖怪。附近的人在寂静的夜里便会听到“哗哗”,“哗哗”的洗豆声。传说当晚听过这个声音人,第二天要特别小心水边,因为洗豆妖会从水里把你拖进去。 “这个婴儿床好棒啊!你看你看。电动的啊!我以后也要给我儿子买一个!”秦初一根本没把心思放在除妖身上,满脑子都是这儿那儿的新鲜劲儿。 “墙壁上有结界。”我没有搭理他,忍着内心的恐惧,一边抚摸着墙壁一边说道。“很奇怪的力量,觉得似曾相识。” 他见我不理他,终于恢复到了该有的工作精神,走到我身边,学着我的样子开始抚摸起面前的墙壁。 “照片,”他说道。“这结界跟照片中的很像,有东西困在里面!” 我立马来了干劲,正巧昨晚没睡,疲惫得很,现在正是进入结界的好机会。不过我左看右看,都找不到能让我躺下入梦的好地方。 “小恙,”秦初一突然坏坏一笑,指着婴儿床说,“这个婴儿床是成人尺寸啊,要不你躺进来试试?” 接下来,一脸鄙夷的我最后还是乖乖躺进了这个崭新的婴儿床中。秦初一也终于了却了他的心愿,按下了电动开关。就这样,我随着婴儿床有节律的摆动和耳朵边秦初一唱着的难听无比的摇篮曲,缓缓进入梦乡。 有人来了吗…… 有人来救我了吗…… 哗哗, 哗哗。 我的耳朵边不停重复着类似翻书般的声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卧室中了。看房间结构应该就是之前的婴儿房,但面前堆放得几乎满溢出来的书架和满地的纸团子提醒着我,这是前任主人的房间。 是那个死去的小说家。 我的屁股底下似乎坐着什么东西,硌得我有些难受,掏出一看,是那些纸团中的一个,但与其他不同,这张纸被折成了蝴蝶的形状。 “你来啦。”一个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我吓了一跳,立马回过身子,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性。 不过“哗哗”的响动并没有消失,依旧不停地持续着,加上这个男人虚弱缥缈的语调,房间的氛围变得很奇怪。 “我被困在这里了,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他看着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此刻的他背靠着墙壁,盘腿坐在窗台下的阴影之中,整个人只有半边身子曝露在阳光下。我注意到他的左腿上放着一本厚厚的软面抄,瘦削的左手正不停地在软面抄上写着东西,翻书页的“哗哗”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这个年轻的男人刘海很长,耷拉在脑门上,眼周边黑眼圈十分明显,半睁着的眼睛之中眼白占了绝大部分,白惨惨的皮肤看样子是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上半身穿着的白色衬衫倒比他原本的皮肤黄一些,显然是长时间没有洗过。淹没在黑影子里的半边身体看不真切,但却像黑洞一般吸引着我的注意力。 “你是小说家?”我小心地问。 听到我这么说,他瘦削的脸庞透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几乎是用气息在说道:“对,我是一个小说家,我叫庄游,专门写妖怪小说的。我被困在了这个屋子里。我没有办法出去找她。” “她?”我疑惑道。 “对,我女朋友,都是我的错,我连累她了。”说罢,他低下头。但手中的笔仍在不停地写着,似乎写下的话都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他开口,“我喜欢写妖怪小说,平时在网站上做驻站作者。我的文风比较严肃,与现在大火的快餐文化不相符合,所以成绩并不理想,说是小说家,其实我只是一个网络写手罢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觉得我笔下的这些妖怪,仿佛都有了生命。他们日日夜夜在梦里纠缠着我,让我不得安歇。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最后竟然丧命了。” “那一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嗯。我的小说不火,但一直都是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的,所以也算无怨无悔。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面是空白的,里面有一封手写信。信中写道,只要我将十根自己的头发裹住写有自己名字的纸片。傍晚前放到窗口,就可以使我成为知名作家。我觉得挺好玩的,就尝试了一下,然后……啊!!”他的声音中断。突然痛苦地闭上眼睛,嘴里发出“咿咿呀呀”挣扎的吼声。 “然后怎么了?”我焦急地问道。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短暂地挣扎过后,突然开口道:“请问现在几点了?” 我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了,迟疑了几秒后掏出手机看了看:“十一点五十八……五十九分,怎么了?” “你快走!”他突然说道。“我不想连累你!”他一边说着,左手竟然依旧不停地在写东西,我顿时感觉问题就出在他的左手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庄游半睁着的眼睛突然猛烈地瞪大了,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压出。暴突的眼球剧烈的颤动着,黑睛猛地皱缩在一起,只剩下空洞的白色。 “你怎么了……”我讶异地看着他的变化,问道。 他没有说话,颤抖着的嘴唇之间吐出白色稠密的泡沫。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癫痫发作了,但躺在他腿上的软面抄突然自己开始迅猛的翻页,“哗哗”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几秒之后,纸页停在了某一张上,我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白色的纸张上扭动了一下,猛地窜了出来。 竟然是一束类似于人的长头发。 那头发越来越长,像是从书页里生长出来一般,迅速从庄游的腿部开始向我所在的方向蔓延开来。我一看情况不妙,迅速转身准备逃离,但刚刚站起身来,头发就一把扯住我的脚脖子,硬生生把我拽倒在地。 “哎呀!”我疼地大喊一声,这恶心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头发拖拽着我的身体不断往书页里跑,我随手抱住房间一侧的桌角,死命抵抗着头发的力量,回头看到小说家已经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没有焦点的眼睛正怔怔地注视着我所在的方向。 “你在干什么!”我大声对他说道,“快停下!” 头发与我僵持了一会儿,没有再往外蔓延的势头了。我顿时舒了一口气,回头又喊了他几声。他没有回应我,刚刚停止的左手又开始在纸页上书写开来。 随着他写得速度加快,那丛头发又开始不停地疯长起来。渐渐的,一颗怪异的脑袋从他腿上躺着的软面抄之中,幽幽地爬了出来。 “我去,这什么东西!?”才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又跑出来一个人头。 我仔细看着被杂乱的黑发所蒙蔽的脑袋,浅绿色的皮肤上除了一张涂着艳色口红的血盆大口竟然没有任何五官。那巨大的嘴巴嗫嚅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咬住了自己的头发,开始往喉咙里面吞。 我瞬间感到那股恶心的泛溢感又从胃部袭来,仿佛是自己吞了几千几万根尸体上腐败的头发。我不知道那颗怪异的脑袋到底要做什么,依旧紧紧抱着桌角害怕头发把我扯过去。 随着庄游执笔的左手书写速度的加快,那颗脑袋吞咽自己头发的速度也加快了,猛然间它已经离开软面抄,拖着血红色的痕迹,不断吞咽着那束裹挟着我脚脖子的头发。 眼看猩红的脑袋离我脚脖子只有一掌之隔了,我立即用手臂环抱住桌角,腾出左手猛地在右手手心中划出一道鲜红的印记,对着即将朝着我脚踝下口的怪异脑袋猛地伸去。 这个恶心的脑袋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担心今天会饿着我体内的那个猛兽。 暗红色的光芒骤然照亮着整个房间,无脸脑袋上巨大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从伤口吐出的巨大舌头裹挟着进入了我的身体。 庄游的手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一幕,但稍作停歇后又开始不停地写。霎时间一个又一个扭动着怪异身姿的妖怪从软面抄中爬出,尖锐的吼叫声不断从书页中传来。那本躺在他腿上的软面抄仿佛是一个无底的白洞,不停地向外吐着东西。 “庄游!”我大喊着,“快停下!” 我的右手不停地吞噬着新生出来的怪物,但庄游的手速比之前更快了,一个比一个强大的妖物前仆后继地朝我猛扑过来,我只得闭着眼睛紧紧支持着颤抖的右手。 哗哗, 哗哗。 声音突然停止了。我睁开眼睛,发现不停书写着的庄游终于停了下来。 “庄游……?”他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我面前都没有用了吗? 他抽搐般挪动自己的身体,穿着白色衬衫的上半身猛地窜到了屋子的半空中。 我终于看清楚那藏在黑暗之中,庄游的另外半个身体。(未完待续。) ps:求订阅~求月票~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七十章 花娘子(三)(求订阅,求月票) 与左半边极不相称的右侧身体,整个都被黑色有如沥青的东西重重覆盖着,已经失去原本人类的样子。鳞片一般的身体比左侧大出许多,当他从地面上站立起来的时候,正常的那半边几乎腾空在半空中。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那正常的半侧身体就像是寄生在怪物身上的一个肿瘤。 不,那怪物才是寄生胎。 仔细看去,寄生胎上面隐隐约约布满各种各样表情怪异的脸,他们与之前那颗脑袋一样,都没有完整的形态,不时扭动着脸部残余的五官,依旧存有独立的意念。这些结合在一起的鬼怪就是庄游笔下那些异界生物的复合体。 “庄游……你的身体……”我讶异地望着他,惊恐地有些言语不清。 他魔化的半边身子不停地往地面上淌着黑色的不明液体,滴落在地板上时,形成一个又一个蜡烛烧化后的痕迹。 突然,他猛地一甩手,一团粘稠的黑色汁液朝我的脸上喷射而来,我慌忙地伸出右手去抵挡,却不曾想那汁液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我手心的裂口。 一瞬间,我只感觉裂口上充满灼热而湿滑的黏腻感,那汁液迅速变干,果真跟沥青一般堵住了我手心的开口。 与成长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他的计谋得逞了,立马弯起鳄鱼一般的兽足,准备朝我冲过来。 我看着手心中那团干燥如同胶水的印记慢慢变成鳞片状,跟庄游右半边身体上覆盖的物体如出一辙,立马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想把他的身体寄生到我身上。 就在我奋力剥除那黑色的怪异鳞片时,庄游依旧保持人类的手臂突然举了起来,手中握着的笔重重地扎向自己发红的右眼,眼睛里顿时飞溅出黑色的液体。 我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惊讶地说不出话,这才发现他原本空白的左瞳之中,针眼一般的黑睛正隐隐约约显现出来。 “快走……”一个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庄游原本正常的声音。 “我还能坚持不到三天……求你……回来救我……”他的声音听上去痛苦而绝望。仿佛气道马上就要被掐断了,“现在……快走……” 他魔化的右手使劲捂住自己被戳伤的眼球,发出痛苦的悲鸣,身体各部“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扭曲。手上的黑色鳞片就在这时失去了原有的强大吸附力。被我连着表皮硬生生扯了下来。来不及做出反击了,我迅速跑到墙边,努力感应着墙壁的结界。 “庄游!你坚持住!我会回来的!”说完这话,我立马醒了过来。 “怎么样!?”秦初一见我睁开眼,连忙问道。 我只觉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连忙从婴儿床里爬了出来。摊开右手手心,确实有一块发红的印记正如心跳搏动般微微起伏着。 “里面的东西……很难对付……”我喘着粗气,接连不断地说道,“三天内一定要解决……那家人之前不能进来……” 说完这话,我腿一软倒在了秦初一怀里,他把我公主抱放在了魏先生家的宽大沙发上,没过多久那对老少配的夫妻就跑了进来。 “哎呀大师!您这助理是怎么了?”魏先生见状,油汗如瀑布般淌了下来。 “您那婴儿房问题很大,三天内最好不要进入那个房间,可以的话。未来三天请在酒店借宿。”秦初一的表情极其严肃,似乎容不得对方说不。 魏太太终究还是怕鬼的,虽然忍着一肚子的埋怨,但不好发作,只得闷哼几声算是答应了。魏先生自然是头点得像拨浪鼓,把自家钥匙交给了我们。 “要不钥匙你们留着吧,我们要过来的时候问你们取就行。” “啊啊,不了,两位拿着吧,小区各处都有监控。不怕麻烦的。”魏先生这话里藏话,擦着汗把钥匙交到了我的手中。 离开梧桐花苑,秦初一打了一辆车直接把我送回了公寓。当晚我就开始发烧,整个人晕晕乎乎分不清窗外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但我与花夫人有约在先,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夜晚见面的事情而睡不踏实。 用秦初一的话说,就是貘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也开始闹肚子了,我真是又气又好笑。 他一直在我床边守着,直到晚上接近零点之时。我像做噩梦一般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呆愣愣地盯着他。 他本已趴在我床边睡去,听到动静立马一抖,醒了过来。 “怎么了?”他望着我发红而浮肿的脸,关切地问道。 “我……该起来了……”我胡乱地说着,翻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跟人有约……我该起来了……” 他一把把我拽回了床上,问道:“跟谁有约?你在说梦话吗?” “不是……”我无力地推开他,自顾自地说道:“花夫人……花夫人要过来了……” 就在我喃喃自语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窗户的缝隙中落了进来,我连忙坐起身子,准备迎接她们的到来。 一旁的秦初一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符纸,迅速在上面画了一个类似眼睛一样的东西,四周又写满各种符咒,之后紧紧地攥在了手心中。 长脸女人出现了,她毕恭毕敬地跪在我的床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吴小姐,今晚请跟我走一趟吧。” 我往窗户口看去,今天只有她一个人,花夫人没有来。 “你家主人呢?”我问道。 “花夫人身体不适,让我来接您……”长脸女人还没有把话说完,我身边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喊叫。 “狗……狗妖啊!”秦初一大叫一声跳进了我的被子里,两手扯住床单拉到了自己面前,惊恐地盯着长脸女人。 “这位是……”她仔细盯着秦初一的脸,又把目光转到了他紧紧攥着的手中,“吴小姐,您要驱除我吗?” “不不不……”我连忙摆着手,“他是我朋友,我请他过来一起帮忙的,你放心。” 听完我的话。长脸女人收起戒备,对着秦初一也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你怎么也看得见?”我小声地对着他咕哝道。 “废话,我是谁。”他冲我眨了眨眼睛,刚刚还紧张的样子一扫而空。 “那两位。我们走吧。” 说罢,长脸女人挥动起宽大的衣袖,一阵缥缈的雾气从窗户的缝隙中不断流入,我和秦初一的身体突然像气球一般腾在了这有如仙境一般的流云之上,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氤氲起来。 流云跟着长脸女子飘出了窗外。我们也跟着走了出去。我从未在空中俯瞰过n市的夜景,微风拂过我因发烧还有些殷红的脸庞,凉凉的特别舒服。这种奇妙的感觉有如做梦一般。 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个梦吧。 我转头看向秦初一,原本以为他也跟我一样享受着这奇妙的体验,谁知他却扒着云层的外端,脸上的五官都痛苦的皱在一起,身体还有些发抖。 “你怎么了?”我问。 “没事,”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身子一翻躺在了我的边上,“我只是……有些晕云……”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已经来到一片山林之中。面前正是一个气派的大门,仿佛是古代有钱人家的豪宅。 我们刚到,就有许多婢女过来迎接,石头与木头经过匠师巧夺天工的手法变成了一个个异常精美的装饰。我们在带有这些装饰的走廊之间来来回回,终于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夫人,吴小姐和她的朋友到了。” 屋子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有料想到我会带着人过来,但随后还是召我们进去了。 一进房间,一股摄人心魄的香味扑面而来。这香味是从最里面的纱帘里传来的,帘子里躺着一个人。估计就是花家小姐。而坐在床边满脸愁容的,就是花夫人。 我们进去之后,一群婢女先后从大门走了出去,就留下我们三人。之前听秦初一提到过花娘子是妖怪一族的豪门。但是没想到竟然豪门到如今这个样子,简直堪比古代权贵。我小心翼翼地往房间最深处走去,花夫人看到我便迈着细碎的脚步,无声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小女恐怕撑不过今晚了。”花夫人说着,眼角依旧残留着泪渍。 我走上前,撩开镶着金丝的淡紫色帷帘。一个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妙龄少女出现在我面前。她嘴唇紧闭,柔软的睫毛静静地趴在眼睑之上,身体各处看不到任何生存的气息。确实如同花夫人所说,小姐已经时日不多了。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花小姐的身体在我看来,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慢慢向她靠近,就在接触的那一刻,仿佛失去了应有的环节,我的左手一下子透过她的衣服和身体,竟然直接从另一侧穿了出去。 “啊!”我惊讶地叫到,随即迅速抽手,只觉刚才伸出那手的皮肤上,残留着冰凉麻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有些熟悉,迅速抬起右手,比着花小姐的身体。 没错了,我们都中了同一种诅咒,这种诅咒的效果,就是会让我们的身体渐渐失去气力,变得透明,最后消失。 “您女儿恐怕中了诅咒,而且……到最后的时限了。” “你说什么?”花夫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结果,赶忙问我。此时她已经顾不上自己高贵的身份,发髻都有些凌乱了。 我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右手。 花夫人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震惊,只是呆呆地坐在床边,愣了许久才开口道:“都是我的错。” 她抬起头,两行泪水已经从眼眶里汩汩留下,不再拿衣服去掖,任由决堤的泪水往下淌。 “发生什么事了?”我有些不知所措。 “这就是我本想要拜托你的事,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小女爱上了人类之后,便夜夜以人形离家,但天亮之前都会回来。有一日我看到她面如土色,十分疲惫,躺下之后就再也没起过床。我不敢打扰她,以为她只是累了,没想到竟然中了人类的诅咒。”说完,花夫人转头掩面而哭。我看着华丽的房间与毫无生气的花小姐,顿时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 “带我去找那个人。”花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她扯着我的衣领,残留着泪渍的双眼瞪得巨大,仿佛我才是那个害死她女儿的人。 “你冷静一下。”我说道,“我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不信,我们可以缔结契约!” “哈哈哈哈,”她冷笑道,“你们人类,有几个是会真正履行契约的?” 一阵冷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刮了进来,淡紫色的帷帘轻轻晃动了几下,我再转头往床上看去时,上面只剩下了一件华丽的衣服。(未完待续。) ps:求订阅,求月票~ 第七十一章 花娘子(四) “做好准备了吗?”秦初一对着躺在毯子上的我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今天一大早,我和秦初一就赶到了魏先生家里。为了不再躺进那张电动婴儿床,我们提前带了一条毯子过来。 庄游所说的时间快到了,应该是指十二点。十二点一到,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开始攻击别人。所以我们今天提早过来,就是为了避开那个时间段。 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我匆匆赶赴这所房子的困梦之中,一觉醒来,已经出现在了庄游的卧室里,他依旧背靠着窗台,正常的那只手臂仍然在软面抄上不停地写着东西。 “庄游!”我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他立马睁开了眼睛。 “是你!”他兴奋不已,但由于另半边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他只能依靠他的眼神向我传达着兴奋感,“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救我。” “好了,抓紧时间,快把上一次没说完的话讲完,究竟发生什么了。” 那天之后,庄游半信半疑地将头发和纸条按照信中所写准备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脑中的灵感如泉水一般不停地涌出。 他夜以继日地书写着,仿佛是握有神笔的马良,笔下一个个鬼怪都描写得活灵活现。他越些越是兴奋,几乎到了夜以继日的程度。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紧锁大门,不吃不喝像发了疯一般疯狂的写作。 身体最终支持不住,他倒下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他很快陷入了昏迷,这个时候,他笔下那些恐怖之极的鬼怪开始出现在他的梦中,逐渐吞噬着他的身体。他的肉身已经被蚕食殆尽,只剩下残存的意志仍旧留在了这个房子里,和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鬼怪融为一体。 “我无法停止写作,只要停止。我的这半边意志也会被鬼怪吞噬掉。”他无奈地说,“我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从一个创造怪物的人,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我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伤害过她。” “你说的是你女朋友吧。”我道。 “对。她一直都十分支持我的写作事业,安慰我总有一天会变好的。我却受不了诱惑,最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留着这半边意识,就是想去找她,告诉他我错了。” “庄游……”我打断他。“她已经死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这个结果他应该早就料到,只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罢了。 哔哔,哔哔。 书桌上的电子表突然开始报时,面前的庄游又开始抽搐起来,我惊讶不已,立马往后退 了好几步。 我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 “庄游!发生什么了!距离十二点还有很久啊!”我对着还没有完全丧失意志的他大声呼喊着,他自己也在极力控制着魔化的过程,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他吐着白沫的嘴巴里说出来。 “不是十……二点……是每个……整点都会发生……”他脖子突然猛地向后仰,骨骼与骨骼之间摩擦的咯咯声显得格外刺耳。我连忙退到角落里,继续做着我的准备工作。 魔化开始得十分迅速。转眼间庄游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沥青色的怪物像是被起上了发条,猛地朝我扑来。我迅速躲闪到一旁,手中握着的红线立马绕在了之前我抱住的桌角上。怪物见状转头朝我奔来,我向前一个前滚翻,顺手在窗台边绕了一圈,避开了他的攻击。 右手变得越来越透明了,我得抓紧时间。 三番四次地失手,怪物开始狂躁不止,终于使出了它的杀手锏——朝我扔出那浓稠的黑色汁液。 我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把香灰。朝着他的方向一口吹去。倏地一瞬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住了,细碎的粉末在空中突然被点燃,隐隐的蓝光在空中一闪而过。黑色的汁液并没有朝着预想的轨迹往我的手心飞来。而是碰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骤然停止向前,硬生生地被拦截,顺着屏障的墙壁缓缓地滴在了地面上。 成功了。我暗喜。 今早来梧桐花园之前,我和秦初一特地就庄游身体上的寄生物进行了分析。那是所有鬼怪融合之后形成的复合物,对于我体内的貘来说简直就是浓缩食物。根本没办法一口吃光。经历了这么多次食梦,这几乎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无法用“吃”来解决的问题。 所以我们的对策就是,稀释它,把它一个一个从庄游身上剥离。当然,他不可能乖乖地躺在地上任由我摆弄他的身体,所以我们决定学以致用,利用一个简单的五芒星结界困住他,然后用貘巨大的吞噬力量把他身上的东西一个一个剥离。 但是首先,我得先夺过他手里的软面抄,只要他停止书写,我的右手就可以恢复。 想到这里,我看着面前站在红线五星之中,已经狂躁不安的庄游,立即捡起他掉落在地面上的软面抄。 接着伸出左右中指上的戒指,用力一划。只听见“呲”的一声,一股温热的血液从我已经恢复的掌心中喷涌而出,凶恶的嘴巴已经迫不及待地挣脱出来,暗红色光芒下巨大的吸力开始抽吸着庄游身上背负的千妖百怪。 魔化的身体立即像熔化的黑色蜡烛,从上至下,每一张脸上每一个窍孔都开始流出浓稠的汁液。那些面容狰狞的鬼怪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尖锐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有如人间地狱一般凄惨。 随着剥离的不断进行,黑色厚重的身体终于熔化得差不多了。那些混沌之下,一个又一个怪异的身体,一边发出尖锐的吼叫,一边从沼泽泥潭之中爬出来。霎时之间,庄游的半边身体有如一个怀有巨大生物的临盆孕妇,不停地向外生产断肢残骸的恐怖婴儿。 分离整整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当庄游的右半边身体如左边一样恢复正常之后,他已经完全虚脱,身体一晃,毫无生气地躺在了红线五星的正中间。而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个又一个形态丑陋的鬼魂。地面上满是黑色的脓汁与鬼怪身上淌下的血液,两者混杂在一起,顿时一片狼藉。 它们趴在庄游的身体上,想要回到原本寄居的身体里。奈何貘的力量十分巨大,它们都被迫吸附在结界的边缘,尖锐地叫着,扭动着怪异的身姿。 “喂!”我朝着那群从庄游软面抄之中诞生的怪物,猛地喊了一声。 霎时。那些鬼怪都朝我看来。 “饭点到了。”我忍不住扯动脸皮冷笑,“嘭”地一声,松开了手中的红线。它突然失去了牵扯的力量,刚刚形成的五星结界一下子坍塌下去,呲牙咧嘴的鬼怪终于如愿朝着我的方向扑来。 我学着记忆中驱魔师的样子,脚跟紧紧地抓住地面,两腿微微弯曲,低垂的脸庞恶狠狠地望着那群游离的生物,坚定地伸出了右手。 撕咬声与挣扎声顿时响彻房间,一个又一个身躯被吞入进我的体内。这一次的力量比上一次更加强大,无形的冲击力用力把我向后方压去,脚底与地面的摩擦,发出“吱吱”的响动。 暗红色吞噬的光线下,剥离开来的生物很快便被一扫而空,我开始弯曲手指,想要关闭入口,但却发现它依旧怒张着,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 “快停下啊!”我几乎是对着自己吼道。 庄游的身体在强大的吸力下渐渐像入口靠近,他失去了意识。自己根本无法抵抗。我突然感到体内的生物有如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它现在是一定要吃了庄游最后的意识不可。 不可以…… 我奋力抵抗着强劲的压力,突然看到地面上仍留有鬼怪留下的浓稠黑汁。来不及多想,奋力往前一扑,将右手狠狠地按在了那团黑汁之上。 一股连通心脏的搏动感瞬间在体内“咯噔”了一下,仿佛是有人拿除颤仪猛地朝着我的胸口按压。我痛苦地皱缩在地面上,额头的汗水淌进了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还好。入口关闭了。我举起颤动的右手,看着那团黑汁之中,如同疤痕般的吞噬口从我的掌中横切而过,十分刺目。鼻腔之中迅速涌出一股浓稠的血液,它是在警告我吗。 我没时间想那么多,忍着痛翻身爬到庄游的身边。果然,随着他停止写作,庄游的身体开始渐渐变淡,渐渐变得透明,就像当初的花小姐一般,正在缓缓消失。 “果然……”不知何时他已醒了过来,盯着眼前的天花板,发出微弱的声音,“果然还是这样最舒服啊……” “你知道吗,我曾经遇到过一件事。”他转动着湿润的眼睛,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将死之人有什么特殊怀故的感觉,只知道他们有着比一般人更加深的执念。 “有一天,一直蝴蝶停到我的书桌上,她断了翅,再次挥动翅膀的时候就再也飞不起来了。那时我还是一个默默写书的人。” “我把她轻轻扶起来,养在了房间里,为她写了一篇《蝶》。假如有一天我成名了,我将用笔重新构筑她飞翔的理想。” “没过多久,她的翅膀真的复原了。之后我便遇到了那个叫小蝶的姑娘。” “我一直觉得那就是天意,小蝶就是她的化身,但成魔后,她们再也没有出现。”庄游轻飘飘地说完这些话,两行眼泪已经在他的脸颊凝固。 字灵原本便是存在的,只要心诚,笔下的每一字都会具备灵魂。很久以前便有僧人夜抄佛经而遇无口女的故事。而过强的欲念与无法遏制的利益心,让原本纯洁的字灵失去了最后的依托,一切诅咒都是人心产生的。 “庄游……”我不忍心打断他,“忘了这一切,离开这里吧。” “我明白了。”说完,庄游的身体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只留下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我望着满地狼藉,突然觉得少了什么,但是却又说不出来。 梦境结界是貘的最后一顿美食,随着食梦,我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秦初一并没有站在我的身边,而是两手叉着腰,好奇地盯着窗外。 “嘿,你醒了啊。”他听到动静,忙转身走过来。 “看什么呢。”我抬起脑袋,也朝那个方向看去。 “诶,我刚刚看到一只蝴蝶飞过去,你猜怎么着,那蝴蝶竟然是纸折的,有意思吧。”他兴奋地说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花娘子是蝴蝶变的妖怪,哎我这记性。” 我点了点头,趁着秦初一转头的时候,把藏在衣服里的软面抄往里夹了夹。这本书上记录着庄游的各种鬼怪,以后只要貘饥饿了,我就把它拿出来继续书写。 这件事情不能让秦初一知道。(未完待续。) ps:求订阅,求月票啦~ 第七十二章 另一支暗流 是夜,我为了避开秦初一,准备在办公室度过夜晚。新的一期《异闻录》中我运用了很多庄游以前发表过但都反响平平的作品,稍稍润色了一下。 花小姐应该就是庄游嘴里的小蝶,但他吸收魔物的身体已经把小蝶妖怪的身体给同化进去了。其实每一个人只要努力都会成功,外力虽重要但不是绝对的。就像庄游原本的努力,就能使妖怪的身体复原。 整个一天我都心绪不宁,那本软面抄我一直带在身边,又怕别人发现,只能继续夹在外套之中。草草结束了工作,我立马如饥似渴地翻了开来。 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我有些发晕,几乎都是描写鬼怪的辞藻,生动地有些骇人。我举着颤抖的手一页一页地翻着,本就紧绷的心情被突如其来的短信吓了一跳。 缓了缓呼吸,我打开那个绿色的图标,是秦初一发过来的。 “小恙,你上次带过来的头发标本我拿去找人做测试了,两者之间的确有亲缘关系,错不了了。” 我熄灭手机屏,叹了口气。 之前去宋秋竹家,我在老太太病床前偷偷带走了几根头发,就是为了确定秋霞和她是不是真的有母女关系,如今看来结果是肯定的。等我把秋霞,哦不,宋秋兰的身体灵魂和意识三体合一,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当下对我来说,面前的这本软面抄更加具有诱惑力。 我不停地翻看着,大量的书写导致原本不是特别厚的书页变得鼓囊起来,最后几页写的少的地方明显瘪了下去。我迅速跳过那些厚重的描写,直奔最后几页。 上面记录的竟然不是鬼怪,而是庄游自己的日记。 **** 今天收到了那封信,应该是有人恶作剧,但我毕竟是一个写灵异小说的,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件事情值得一试。所以今晚我准备拔几根都发下来试试。 3.1 与我预想的没错,那封信真的有灵异之力。创作的灵感一下子迸发出来了。想必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成为著名的小说家,到时候与小蝶的未来就有了保障。不说了,我要继续写作了。 3.2 我突然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为什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帮我呢。就算他真的是大好人这种好事应该也轮不到我啊。这么想的原因是最近睡眠越来越差了,白天写的东西都出现在了梦里,身体快支撑不住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梦里呼喊着,好像是什么,气。气,我搞不清楚。等我赚够了钱,我就封笔。哦对,今天小蝶没有来。 3.3 小蝶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来了。我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没吃没喝好几天了。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只是想不停地写不停地写。我查了很多资料,据说把名字和头发交给别人自己的灵魂就会被吞噬。我不相信……应该是,不愿意去相信……那个声音又来了……我确定是起,不是气。这个字我曾经看到过,是一个人(写到这里。纸页上出现许多凌乱的笔记,看上去像是因困顿而留下的)不行了,我要继续写了,再不写我就要死了。 3.17 **** 合上软面抄,我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这个名叫起的人已经嵌入了我的生活,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九点三十八分。半年前的这个时候,还是一个刚刚踏入职场,拥有平凡生活的人。可如今却卷入了一场诡异的斗争之中,想要抽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或许外公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信息,是想要保护我吧,但莽撞的我还是自己冲了进来。一头扎进了这浑水里面。 我拿起办公室电话,照着记忆中的数字拨通了号码。电话那头传来沉稳却让人紧张的通话音,听到喂的那一刻,我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喂,严伯,是我。”我清了清嗓子。说道。 “主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那头传来严伯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像他平时严肃的讲话风格。 “嗯,这么晚了还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电话那头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不同的人声交互穿插着,似乎有很多人在祠堂,“你那里有客人?” “哦!都是老朋友,今天高兴大家都聚在一起了,哈哈!”隔着电话我也能味道他嘴里的酒味,“来来来,大家跟主事打个招呼啊!” 老头估计是打开了免提,顿时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苍老声音和着浓郁的酒香从电话那头飘过来,冒出一个个醉醺醺的问好声。我看今晚是别想问出个所以然了。 “你忙吧,我改天……” “主事!”我被他提高的语调吓了一跳,刚准备挂电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有什么是尽管开口,我严伯是谁!我就喝了几口!说!” 到底我是主事还是他是主事啊,这语气听上去比我还威严,真是受不了醉醺醺的老头,早知道他喝醉酒是这样我小时候肯定不怕他了。 “嗯……我想问一下,梦师一支,只有我们徐家传承下来吗?” “那还用说!历经几千年,血脉源源不断的除了我们徐家,还会有谁!大家说是不是!”随着严伯一声吆喝,一声又一声是的叫好声络绎不绝地传过来,我真是又气又好笑。 “我是说,当初梦师刚刚出现的时候,就是你跟我讲过《占梦经》出现那会儿,不是有一大批嬴姓人吗?除了徐氏,还有没有其他氏族的人在朝为梦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在他喝醉的时候问这些复杂的问题他一时半会能不能分清。 “嗐!哪有!只有我们徐家!只有徐家!”老头又开始耍酒疯了,我今天还是挂了吧。 “哎,主事!”电话那头出现了另一个老人的声音,应该是另一个家族高层,“我知道这个事情!” “老东西,就你会拍马屁!”严伯把电话抢了过来,说道,“我也知道!根据家族记载,那个时候的梦官可多哩!除了徐氏之外。还有谷氏、钟氏……哦,还有廉氏!廉家也是大户!”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梦师不止徐家一族是吧?” “对!嗯……不对!就我们一家!” 我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挂了电话。自己真是挑了个不好的时机。不过收获还是有的,既然那个叫起的人拥有和我一样的奇术,甚至他的控梦能力据我之上,很有可能就是从谷氏、钟氏或者廉氏中传承下来的。至于这几个家族后来为什么断流,那条在历史上失去踪迹的另一条隐秘的血脉是如何保留下来的。我还是一头雾水。 “咔!” 一声桌椅被碰撞的声音从我背后突然冒了出来,在空无一人,只剩下我面前唯一光源的办公室里显得极其刺耳。 “谁!”我壮着胆子大吼一声。 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了我的回声,除此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办公室本是不害怕的,越是寂静就越是觉得安全。但刚刚那一声碰撞彻底打破了我内心之中的宁静,我感到脊背上一阵鸡皮疙瘩蔓延至全身,冷汗“噌”地一下便冒了出来。 我重重地咽了口水,转动因害怕而僵硬的脑袋,观察着黑夜里的动向。 那个如果是人。肯定还会发出声音,但如果是鬼…… 刚想到这里,碰撞声又接连不断地出现了。这下我能确定了,这家伙一定是人,而且肯定不是办公室的职员,他不熟悉这里的格局,进的来不一定出的去。是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一步冲到了墙边猛地按下了开关。 一个瘦小的身影立马从办公室跑了出去,看背影像是一个上小学的孩子。我立马跟着跑了出去。夹着他的脚步就挡在了他面前。 孩子毕竟是孩子,跑得还没我快,我一把抓住他身上宽大的衣服,力量的反作用下他向后猛地一跌。整个人重重地坐在了地面上。我赶紧上前挡住他的去路,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了敞亮的办公室里面。 我第一反应这孩子就是一个流浪汉。他身上的衣服极不合身,宽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又肥又大,拖拽在一边的袖口和裤腿已经在地面上磨得斑驳起来。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是偷东西吗?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这孩子外套的颜色和他头上大得能盖住双眼的帽子,正是我见赵铖最后一面时的那件军绿色和黑色圆边帽。或者说。那个年轻的黑衣人也是这样的打扮。 小孩看我愣住了,立马挣扎开我的手就往外跑,好在我及时把他扯了回来。 “你是谁?谁让你过来的?”我厉声问道。 他闷在大衣里的小脸已经满头是汗,但表情却十分严肃,紧紧地抿着嘴巴,就是不开口。我没办法,总不能严刑逼供吧。 “你可以不说,但是我问你话,你觉得是就点头好吗?不然我把你交给警察!” 他瞪着我,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是不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几岁,穿着跟你一样衣服的老爷爷让你过来的?”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等待着他点头或者是摇头的那一刻。可他却突然一低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抓住他的左手臂上就出现了一排血红色的牙印。 这小鬼狠狠咬了我一口。 “嗷!”我疼得立马松手,他趁此机会从我眼皮底下溜了出去,等我感到楼道口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看着被他咬伤的手臂,心想不管是人是狗,要出血了可都得打狂犬疫苗啊,又是心疼钱又是心疼肉,悲伤地叹了一口气。 黑暗中,有一个红色的东西静静地躺在楼梯折角出,正透过窗外月光的反射,发出诡异的光芒。 我停下脚步,转头往这东西的折角出走去。寂静空旷的楼道里只剩下我缓慢而尖锐的脚步声。 我蹲下身子,将它从地面上捡了起来。 透着青灰色的月光,那片姑获鸟的羽毛依旧散发出艳丽魅惑、几近透明的血红色。(未完待续。) ps:求订阅~求月票~ 第七十三章 地铁怪谈 那个孩子果然跟赵铖有关,不然这根从我身边偷走的姑获鸟羽毛为什么会从他的身上掉下来。 这么说赵铖刚才应该就在附近,我懊恼不已,自己竟然又错过了一次难得的机会。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我回到办公室,正准备趴下来休息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的案头空空如也。 软面抄不见了。 刚刚那个小孩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我手里的软面抄。 我当即脑中一片空白,自己简直就是做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事。此刻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刚刚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拱手让人了。不过赵铖为什么也想要那本软面抄?上面记录的什么东西是他也想知道的?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安的晚上,接连发生的怪事让我完全没有心思躺下了,连夜把《异闻录》的新内容写完,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 我决定一早便乘地铁,带着旧照片去精神病院找雪姐,想办法把照片中的宋秋兰弄出来。 赶在第一波上班潮之前,我坐到了一班很空的地铁,连忙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早高峰有这样的位置,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我有些暗喜,看来今天的运气不会太差。 地铁有节律的晃动感把我前夜的瞌睡虫全都抖了出来,一夜不睡,疲惫感瞬间向我袭来,千万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把我的眼皮拉了下来。 到达西宁区精神病院还要经过很多站,既然还早,自己又这么困,睡就睡一会儿。刚闭上眼睛,一二三都没来得及数,就跌入了梦乡。 列车的摇晃让我睡得十分惬意,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 再过几站就要到目的地了吧。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舒展手臂重重地伸了一个懒腰,颈椎之间发出“咯嗒咯嗒”的响声。肌肉附着着神经传来阵阵酸麻肿胀的感觉。熬夜真的很累啊。 等我排遣完所有疲惫,突然发现地铁还在地下,没有驶出隧道。车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无法分清现在到底在哪里。按道理。西宁区许多地方的地铁都在地表,特别是到达郊区的专线,只有一部分在地下,最多也就十分钟的样子。我有些纳闷,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还在原地。 抬头仔细看了一眼站点表,这下整个人彻底懵了。睡了这么久醒过来,竟然还在中间的站点徘徊。我看着表上显示的已经经过的红色站点与还未驶过的绿色站点,在列车的晃动下发出令人炫目的灯光,忙闭上了眼睛。 一定是刚才太累了,我根本没有睡那么久。靠在墙壁上,两手不停揉着酸痛的太阳穴,试图放松自己的情绪。 车厢里依旧十分空旷,我坐的这一节从前至后,都是清一色的空白椅子。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仿佛今天只有我一个人乘车。 冷静下来之后,我察觉出车厢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你闭着眼睛,但有一支笔放在你眉心的时候,依然感觉脑门疼。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因为隔着几个空旷的车厢,我发现远处有一个人正在注意我。 我撇头朝那人的方向看去,空无人烟的车厢让我一眼便望到了他所在的地方。由于隔得太远了,我只能注意到这个人穿着黑衣黑裤,脸上头发很长。从身材来看。应该是一个男人。他背上背着一个单肩包,站在晃动不已的列车之中,手臂紧紧地握着身旁的杆子。 看到他的时候我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这人脚尖向前。明显就是背对着我的,怎么可能有时间盯着我看呢。我定了定神,决定拿出手机打发一下时间。 刚掏出来我才想起列车在地下时信号非常差,右上角已经发红的电池标志让我心里感到百爪挠心的难受。每次熬夜都不记得充电,这真是一个坏习惯。 我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滑进了口袋里。一边木讷地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不对啊,车上这么空,那人为什么不坐下来休息会儿呢。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依旧没有消除,反而更加强烈了。我再次抬头往那人的方向看去,这次我能看到他背的单肩包上的标志了。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距离我近了一些。我们俩之间就隔着一个空车厢。 我的内心逐渐从好奇变为紧张,脑袋更加清醒了一些。这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会让我产生这么强烈的不安感呢。我咽了咽口水,抬头继续盯着站点时刻表,过了这么久,那不断闪动的绿色小点依旧在当初两个站点之间闪动,像个眼睛似的不停地盯着我。说不定他一开始就是在那里,只不过我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这一站到底还要多久……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下意识地再次转头,那个男人已经在我旁边的车厢了。这下我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太正常了。这个男人不断地靠近我,车子迟迟不驶出地面,没有人上车和下车,难道我来到了传说中的末日电车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我安慰自己道。那个男人明明是背对着我的,他怎么可能盯着我看,况且他一直都保持着手握栏杆的姿势,那穿着看上去也一定是去上班的,我一定是多想了。他应该是玩艺术那类人,举止有些奇怪是正常的。 那他为什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又一个疑问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我忍不住内心的渴求,再次撇头,这次我几乎不用转动太多幅度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背影了。 因为他就站在我一米开完的地面上。 依旧是背对着我,半长的头发垂在脑后,黑衣黑裤黑色单肩包,在白色的车厢里显得那么突兀。 这次我不再紧张了,因为我的紧张已经经过长时间的发酵,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你们听过玛丽的故事吗?她不断地打电话给你告诉她的行踪,每一次电话都是同样的内容:“你好,我是玛丽,我已经到xxxx啦!”每一个电话所报告的地点都比上一次离你更接近一些。你并不认识她,一开始也不会在意。以为这是一个错拨电话或者骚扰电话。但一次又一次的接近终于让你感到恐惧,直到你接到来自她的最后一个电话:“你好,我是玛丽,我已经在你身后啦!”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冷汗从全身的毛孔中逐一渗出。虽然那个故事只是个故事而已,但是此刻的我却觉得这个故事里面的玛丽就在我身旁,怪笑着,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看着那人站得笔直。又随着列车摇晃的背影,立即站起身,往后方的车厢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我微微转头观察他的动向。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此时他距离我又隔了一个车厢,我舒了口气,他没跟过来,终于安心地坐了下来。 还没等我安心多久,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车厢里的灯似乎接触不良了,颤抖的列车间不断被黑暗与光明替换着,长长的车身似乎被拦腰砍下了好几段。 “砰”。灯终于不再闪了。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一下这里的光线。猛地发现那个奇怪的男人就站在我面前的栏杆上。 “啊!!”这次我已经彻底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几乎是反射性地尖叫着,快步往后方的车厢跑去。车厢里响彻着我凌乱的脚步声与急促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敢往身后看去,我怕那个走路没有声音的男人在我回头的瞬间会突然吓死我,我怕他会突然开口说,我就在你身后啦。 我就在你身后啦…… 就这么快速地奔跑着,我终于看到一个有其他人在的车厢了。我像临死之前看到天使的朝圣者一般,抱住这跟救命的稻草猛地踏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了面前的空位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有其他人在,我的胆子明显大了很多,一边平稳着呼吸,一边往我跑来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个背对着我的男人一直都在跟着我,我至少跑出了五六个车厢,而他现在跟我只间隔仅仅一个车厢。 我终于安心下来了。如果这个男人是怕跟其他人接触的话,他十有八九是罪犯,应该是想抢钱之类的吧。这样一想,竟然让我镇定了不少。我心里哭笑不得。居然到了害怕灵异事件大于犯罪事件的程度了。 不过这节车厢怎么也这么安静? 我环顾四周,满满一个车厢的人,没有一个在讲话,个个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木鱼似的脑袋随着列车的晃动在不停地点着。他们之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学生有上班族,但几乎都是同一个表情:闭着眼睛,抿着嘴巴,低垂着脑袋,仿佛地上有根无形的绳子,正套在他们的脖子上往地面拽。 我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随意坐下来的位置竟然是这节车厢的最后一个,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这些人为什么不分散开来坐其他车厢,都挤在一起? 他们为什么都在睡觉,没人注意到列车一直都没有停过吗?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醒着,那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不敢靠近这节车厢? 难道…… 一种恐惧感迅速从我的心底蔓延至全身,像个黑洞一般不断吞噬着我残存的理智。此刻我的感觉比刚才更加诡异了,仿佛有成百上千双眼睛在盯着我。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了来自他人一动不动的目光,头皮发麻到了一个极点。 究竟是谁!是谁一直在背后盯着我!这班地铁上究竟发生什么了! 就在我精神极度紧张,手里的冷汗都已经浸湿椅子的时候,一双手在我猝不及防间搭在了我的左肩上。触感从左肩一直放射到了全身,我像是被电击一般浑身打了一个颤,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我左侧耳根边响起: “你跑得掉吗?”(未完待续。) ps:求订阅~求月票啦~这两天为了日更万字真的是竭尽全力了,马上又要期末考试,有些伤不起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小马达才有更多动力呀~! 第七十四章 你逃得掉吗 我缓慢地往声音产生的方向转动头颈,每转动一点,心跳就加快一些。等到视线完全与肩膀上手臂的主人相遇时,我背上的每一个毛孔因惊恐而放大,透出寒气。心脏从胸腔直直地坠入了地底,强烈的落空感让整个人的魂都丢了。 这是车厢中醒来的第一个人,不过他眼睛通红,并不是那种宿醉或者劳累过后的充血,而是眼球爆裂,动脉硬生生被扭断之后,所汩汩从眼眶之中流下来的血液。 这句话在空荡荡的车厢里不停地回荡,还没等我消化,只听见“哐当”一声,这次是从我的右边传过来的。刚刚还随着列车小鸡啄米般的胖女人,此刻正歪着脑袋,怔怔地盯着我。 她的脸上泛着死人一般的青灰色,嘴唇干裂起皮,像是在水中浸泡了三天三夜。僵硬的右手臂死死抓住我的衣服,那裸露的手指几乎要扣进我的皮肉。而左边的衣袖却空荡荡的,随着列车的摇摆而不停地晃动着。刚刚掉落的东西,正是这个女人流着黄色脂肪、残缺的左手。 我怪叫一声,当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决定离开这个恐怖的车厢。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应该说这一班车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想去弄清楚了,我只想逃离这里,逃出这个牢笼般的恐怖地铁。 慌忙地扯开男人搭在肩膀上的手臂,我望着刚才走过来的通道,那里一下子从我的噩梦变成了天堂,可是视线还没有拉稳,便被脚下缠着的东西生生拽回了地面。 “妈妈,我好疼……”拽住我裤腿的是一个扎着两个马尾的小女孩。女孩全身的皮肉已经绽裂,鲜红的肌纤维裸露在她敞开的胸腔内,狭小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干瘪地皱缩在肋骨之间,像个蔫黄了的柿子。 身旁被她称作妈妈的女人,原本坐在车厢内晃动的身体突然像蜡像一般。一股脑跌倒在地面上,面部肌肉迅速开始熔化,最后整个脑袋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头颅。而白骨般的头颅内,一只鲜红的舌头却如蛇的信子一般。不停舔动着: “吃了她……快吃了她……吃了她你就不疼了……” 整个车厢原本沉睡着的人们一下子都醒了过来,或者说是集体诈尸了。他们的衣服变得破裂,骨肉间断,鲜血流尽,只剩下浓烈的死亡气息。像不可遏制的霾一般钻进我全身每一个毛孔。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个个都想啃我的骨头噬我的血,仿佛等待我这个难得的大餐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一双又一双残肢断臂把我刚刚想站起来念头打得丝毫不剩,原本就因接触不良而闪动的灯光使车厢内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更加加重了绝望的气息。 我的视线完全被铺天盖地的残肢挡住,已经有尸体开始啃噬我的身体,撕裂般的疼痛让我上下牙齿几乎咬碎。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会被他们吃光吗,我会变得像他们一样变态而恶心吗?这就是人类的**,死后仍然迟迟不愿离去,哪怕只剩下毫无灵魂残破恶心的躯体。却依旧执着于最原始最本能的**。 就在我几乎放弃,心如死灰地躺在这群丧尸之中时,一只手从我头顶上方,像一道光束一般,猛地伸了过来。 是他!那个一直在我背后跟着我的奇怪男人! 他为什么冒死来救我?难道…… 他刚刚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在提醒我不可以靠近这节车厢吗,所以他不是什么恐怖的电话玛丽,而是想要把我从这个恐怖的世界解救出去的人!我终于明白了,我自以为安全的港湾实际上才是真正想要把我拉下地狱的深潭沼泽,而我自以为内心强烈的恐惧。却才是真正把我从这沼泽之中解救出来的一双手。 一定是这样的! 我立马一把抓住黑衣男子伸出的手,就在脖颈被啃咬的一瞬间,他把我从丧尸堆中拖了出来。 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人根本无法抗拒。或者说,我的内心根本不愿意去抗拒。我跟着这个奇怪男子的背影发了疯似的往我刚才来的地方逃离,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我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他依旧背对着我,长长的头发在奔跑之中来回晃荡着。他就像一个套叠的谜团,我好不容易从其中一个走了出来。却又跌入了另外一个。 “吱嘎!”一声巨响,列车的轨迹像是磕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金属与金属之间摩擦的声音尖锐入耳。紧接着,剧烈的摇晃随着列车的出轨像筛子一般重复着。我歪歪扭扭的身体如果没有面前这个男人的支撑,马上就要倒下去。后背依旧追赶不停的丧尸以惊人的速度跟了上来,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我们不停地往前奔跑着,这辆诡异的列车仿佛头连着尾,根本没有尽头,面前重复着干净洁白的场景晕得我脑子生疼。我只能闭着眼睛没命似的跟着他逃离,只要一停下来,就会再次堕入刚才的地狱。 就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前的男子突然停止了脚步。他的手上使出一股强大的拖拽力,猛地把我从这一节车厢拉到了另外一节。 几乎是连锁反应,刚刚我还踏着的那节车厢猛地摇晃了几下,金属与金属之间尖锐的断裂声充斥我的耳膜,脑中顿时发出一阵“叮——”的耳鸣,空白一片。 身后的车厢在没有动力的情况下,与轨道摩擦生出了光亮刺眼的火花。几具尸体在失重的情况下猛然跌落进轨道,人的身体顿时就像橡皮球一般翻滚弹跳了几下,被火花点燃发出浓烈的肉焦味。那节车厢最后终于停止运行,带着那一帮呲牙咧嘴的死尸,离我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结束了…… 我得救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袋上的汗水如同瀑布一般淌落下来,腿早已发软,此时只要有个人轻轻碰一下,我便会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松散碎裂。 这个男人依旧背对着我,没有说话。 我以为离开了刚才那种恐怖的氛围,内心会平静许多。但重新归于死寂的车厢,却安静得有些可怕。如果刚才我想的都是我在绝望而造出的幻觉,那么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想干什么,我根本没有底。 “谢谢……”我轻轻说道,想要缓解一下车厢内诡异的气氛。 但是适得其反,空旷的列车间不断回荡着我的那句谢谢,最后那声音像个游魂一样完全变了声调,扭扭妮妮朝我反弹过来,我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依旧没有回应,就那样定定地站着,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刚才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 “啪!”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从复杂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他终于有反应了,刚刚那一声是背包跌落在地发出的响动。 他把包拿了下来,往后倒退了几步。 现在他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隔,如果我此刻抬头,一定连他的发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敢抬头,特别害怕看清他即将转过来的,谜一般的脸。 他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就像是经年不用的机器按动了最后的开关。我终于要面对这个男人的脸了,就像面对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般。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回过头。 因为他的手动了一下,缓缓举到脑后,撩开了眼前遮挡着的发丝,一个没有五官的空白脑袋突兀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脑中转动着的齿轮突然崩裂了,身体已经忘却了面对恐惧应该做出如何反应。 他一直都是面对着我的,他的脑后一直都有一张脸在看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坐如针毡。而最令我恐惧的是,这让我拼命逃避的眼睛根本不存在,亦或是说存在于我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在我最害怕最孤独的时候,偷偷地在角落里,如同猎食的猛兽一般看着我,什么都不做只是定定地睁着空洞的眼睛。 “吴恙。”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突然发出声音。 “我是起啊。” “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他一把扯过我的衣服,使出了比刚才把我从丧尸堆里拉出来更大的力量。我的思维已经跟不上身体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般脱去了被他紧紧拽着的外套,扯开扣进皮肉的手指,尖叫着跳下了正在疾驰中的地铁…… “咯、咯、咯”一连串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他把自己的脸撕了下来,那声音听起来那么不真实,那根本不是脸,那是面具,他戴着面具。 起戴着面具。 而我根本不敢回头看。我怕我受不了身后的景象而昏死过去,我怕我最后活生生地被他吓死,我怕这个像幽灵一般一直盘旋在我生活之中的魔鬼吞噬我最后的意念。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我躺在冰冷的铁轨上,问出了在人间的最后一个问题。(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一团乱麻 我也是木偶中的一个 我撞见另一个木偶 我和另一个木偶互相尖叫 “木偶!木偶!” ——岩鹰 从惊魂未定地醒过来的时候,恰好地铁从黑暗的地底驶向绝对的光明。我的瞳孔从散大到逐渐缩小,终于在确认眼前的阳光不是幻觉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实得有些过分的梦境之中,出现了很多让我害怕的东西。它恰恰是我现在状态的一种反应,我到底能否分清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结果是什么,又是否能够了解事情最后的真相。但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选择的一条道路。 地铁门上即将关闭小灯的已经开始闪烁,我来不及多想,摇摇晃晃地从门缝间挤了出去。从列车踏向站台的那一刻,黑色的缝隙之间我似乎依然可以看到那一群丧尸绝望而**的眼睛。 走在陆地上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我打了辆车,直奔西宁区精神病治疗与研究中心。 那里的医生护士早就把我当自己人了,一个个打完招呼后,我又站在了vip 7床的面前。雪姐由于上一次意外攻击他人,医院方面害怕她再次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在她的房间里做了一些改动。 比如拿走了所有尖锐的物体,一切有可能引发触电的电器也不见了。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被保护了起来。所以当我透过窗户口观察她的时候,她一眼就望向了我,眼神是那么的无助而悲伤,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有这种意识。 “雪姐,”我轻轻喊她,“还记得我吗?” 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推门进去。小护士离开后,我坐到了她身边。我弄不懂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我总感觉她似乎清楚我这次过来的目的。 没有过多的寒暄,我从包里拿出那张旧照片。对着雪姐看了一下。虽然照片中的人与我面前呆滞的病人神态截然不同,但是仔细对比她们的面容,的确有一丝相似。 经历了几十年的沧桑,这个可怜女人的身体与心灵被迫分隔两地。就因为一次错误的爱情,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而那个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男人,却不知道躲在哪一个角落里,不愿出来面对这一切。我相信赵铖还是爱着她的,不然他不会甘愿卖命去赎罪。 “准备好了吗?”我问她。 我其实我是在问我自己。 她依然漠然地看着我。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皮。 我将照片加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两手合掌置于胸前,凝神屏息。手中的照片传来阵阵心脏搏动般的频率,它感应到了。 “雪姐,接下来会有点疼,你忍着点。”说完,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照着她摊开的右手中指指腹间用力切入。 暗红色的血液瞬间淌了出来,但她毫无反应,似乎刚刚我扎的不是她。而是一块木头。 有了雪姐的血液,便有了连通两个世界的通道。我依旧将照片夹在手中,默默念出了徐家控梦手记之中,关于驱梦的咒语。 ……幽冥秽炁,三尸酆都,晃朗泰元,四生沾恩…… ……两曜澄凝,三元归一,妖魇往生,百鬼皆封…… ……秋兰。出来吧…… “呵……”屋子里突然回荡起一股娇弱的叹息声,听上去绵绵不绝,带着一丝薄凉,仿佛是隔着纱帐轻轻从两唇之间吐露而出。又带着些许悲伤,逐渐从手中的照片中流淌而出。 我感觉手中的照片开始微微颤动,身旁面对着的雪姐怔怔地看着前方照片的方向。 那感觉逐渐由凉变暖,仿佛是寒冰之中伸出的一只手,贴着这一世的温热,在缓缓回暖。接着。这一只穿越了四十多年的手臂,透过薄薄的相片,伸了出来。 我一惊,这只手臂的确是山洞中那个女人的手臂。它像从照片中长出来一般,缓缓地向前伸着。接着是她的头,她的身体,她的腿,都从照片之中显露出来,散发出幽幽的白光。 “这是我的身体吗?”她问。 这声音听上去飘飘渺渺,仿佛是一个梦境。 她踮着脚尖站在雪姐右手的中指之上,已经完全具备所有的人形。 照片在最后一刻倏地开始自燃,明晃晃的暖黄色光线吞噬着照片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情人,幸福而甜蜜的微笑在燃烧的过程中变得逐渐扭曲,发黑,直至最后成为一地的灰烬,宣告这一场爱情最后的结果。 站在雪姐指尖上的灵魂与意识通过打开的血色通道,缓缓流入了雪姐的身体之中。她像是干涸的土壤般不断吮吸着甘霖的滋养,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化归一物,最终三体合一。 在我面前慢慢睁开眼的不再是那个呆滞的老妇,而是一个新生的秋霞,那个等来了几十年终于再次出现在人间的宋秋兰。 我还没来得及喊她,突然发现她原本年逾六十的褶皱皮肤开始剥落,就像蛇蜕皮一般,逐渐干裂、皱缩、直至最后脱落下来。她还没从新生的喜悦中发出第一声呼喊,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我。 剥离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时间终究是公平的。宋秋兰的身体恢复到了四十多年前,她终于生生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扯下身体上的所有死皮,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我回来了。” 医院和家庭显然都不会相信这种超自然事情的发生,他们一定会觉得雪姐失踪了,而这个新生的女人是一个怪物。我们俩最终决定偷偷离开这里,她跟着我回去。她在精神病院本来就没有探视的人,就算失踪了,医院也没多少损失。 原本她就是一个从人间蒸发的女人,早在四十多年前便已经被宣告死亡了。 她脱下精神病院的病号服,换上了我给带来的衣服。我没有料到她会变得年轻,所以带来的都是奶奶外婆的衣服,可当她换上之后,整个人显得更加有气质,复古风味愈加浓烈。我呆呆地望着她。难怪那个年代的人会对她神魂颠倒。 “秋霞,哦不,秋兰。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 她似乎还没有适应这个崭新的世界,有些慌张不安地坐在出租车里。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近的人。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找赵程吗?回家?这些都是不现实的。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会把我当做鬼来看待,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而且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我需要时间。” “秋兰,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赵程和我认识的赵铖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告诉我你的名字是秋霞。” “秋霞?那一定是他了。”顿了顿,继续道,“他用来封印我的照片,是我们俩在一次任务中拍摄的。那次任务上头命令保密,我们所有人的名字都使用了代号。分别是春雨、夏芒、秋霞和冬白,加上组长莫伊,一共是五个人。夏芒是赵程的代号。” “等等,莫伊?你们的组长为什么没有用代号?”我问。 “他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是上头专门负责绝密任务的人员,派下来主持我们的工作。他知道的事情比我们多很多。我们只是负责勘探挖掘,而他知道那次行动背后的一切。” 事情再次变得复杂起来,很有可能这个名叫莫伊的神秘人是当初目睹赵铖杀人的那一个,他是不是起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跟起有关。 我随即发了一条信息给秦初一,告诉他我这边的进程。刚按完发送键,出租车司机猛地踩下刹车,我和秋兰两个人立即撞在了车后座上。好在只是急刹车,没有发生车祸,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立即炸开了锅。 “他x的!谁家的小孩!要不要命了!”他把头伸向窗外嚎了几句。随即转过头,对我们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有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突然窜出来。吓到你们了。” “小孩?”我朝窗外看去,那个瘦弱的身影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就是前几天在我办公室偷软面抄的家伙。不过这个身影看起来要比上一次小一些,有可能是上次那个孩子的弟弟。 我回过头想跟秋兰说一下我的发现,但座椅旁边确是空荡荡的,侧车门已经被打开。在空中晃悠着。透过窗户,秋兰已经跑出去十几米,在呼啸着的马路上横冲直撞,正要去追那个可疑的孩子。 “喂!秋兰,危险啊!”我大喊着,也跟着她跑了出去。 “吴恙!赵铖在那边!”她回头朝我吼了一句,立马又追了上去。 司机见我下车,立马拉住了我,我忙掏了一张大钞给他,他才松手。我来不及等他找钱给我,甩上车门也跟着跑了出去。 “真是的,现在的人都这么不要命了……”背后司机嘀咕了一句,把车开走了。 我在马路中左闪右躲的,终于来到了路边。这时候早就没有她的踪影了,我使劲喘着气,心中满是担忧。她这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我怎么办? 手机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我有些不耐烦地接了这个电话。 “喂?” “小恙,你有时间吗?”是秦初一。 “怎么了?我在市区,宋秋兰去追一个小孩,我跟丢了。” “丢了?我去,这才刚找回来多久啊,她一个老太太还有心思去追小孩?” “别扯了,说正经事,找我干嘛?” “有活了呗,”他说,“你还记得咱们的广告不,又有人找我们了。”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自己这里都已经一团乱麻了:“告诉他,我们不接了,大师现在入定了。”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不接就是不接。” “对方署名是莫伊。”(未完待续。) ps:明天又是星期一了,泪目 第七十六章 镜中人 “莫伊?” 我停下追逐的脚步,呆呆地拿着手机,直到迎面而来的电动车对着我使劲地鸣笛,我才清醒过来,走出了非机动车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此刻要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宋秋兰,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既然秋兰这么冒失地去追赵铖,她一定是有理由的,她不可能放弃刚刚解禁的这么多年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去接续另外一条线索,那个刚刚从秋兰嘴里活过来的,叫做莫伊的神秘男子。 秦初一给的地址不在市区,是n大附近的灵湖区东边,与新城区相接壤。我匆匆拦下一辆的士,往他所在的地方赶去。 这次我先到了,他来的时候,正看到我呆呆地坐在凉亭里面,像个木偶一般。改变直射角度的太阳光线此刻正打在我的半边脸上,而我却没有在意,直到秦初一走过来挡住了那部分光线。 “会晒黑哦,”他戏谑地说道,“不想做个白胖子了?” 我的眼睛由于半边太阳照射的缘故,一只看得清,另一只短暂性失明。我缓缓地闭上再度睁开,面前秦初一白得发亮的脸庞看上去略略有一丝绿色,有节奏地搏动着。 该死,这个男人怎么就晒不黑呢。 他看我并没有理他的意思,撇了撇嘴坐在了我身旁。 “怎么,这家人不着急吗?你有心思坐在这里打发时间。”我问道。 “确实不忙,”他两手放在脑后,突然整个人一仰,躺在了我的腿上,闭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这次出问题的不是人,是东西,就算跟人有关,也是一个去世很多年的人了。” 我没有接他的话。眼神放空看向远方。 灵湖区之所以叫灵湖区,是因为这里有一块巨大的湖泊,名字就叫灵湖。所有未知的东西人类一旦无法透彻的了解它的时候,便会衍生出许许多多超出自然的解释。正因为如此。灵湖也诞生了许多波诡云谲的传说、怪谈和故事。 但是灵湖却依旧波澜不惊,任凭人类谈论这样那样惊天动地的故事,依旧风雨不惊地流淌着,单纯而努力地作为一个湖泊而安静地活着。 人却无法因它的安静而安静下去,甚至。它愈安静,人类愈气愤。 于是,这里到处被开发,被开采,仿佛是在跟灵湖叫板,“翻滚啊!波动啊!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如今这块地区天然的美景所剩无几了,而灵湖依旧是灵湖。 同样是灵,差异却如此之大。 “喂!”秦初一突然说道,声音从下方传来,吓了我一跳。“你发什么呆呢?” “……没有,我看看景色。” 刚刚的一切都是我想象的,因为在我这个地方,根本看不到灵湖。它已经被高楼大厦所淹没了。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借着灵湖名号开发的小区,也是刚建成不久,就急急销售,四周都写着“灵湖之畔,养生之所,贵族之选”的标语。成为从城市迁移而出人们的侵略借口。 他看了看时间,起身拍了拍我,该走了,那家人应该回来了。 这是一个关于镜子的故事。那个叫莫伊的人。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他们一家住在这个灵湖小区内,为了工作和家庭而忙碌。然后有一天,他们从老家带了一块镜子回来,这块镜子十分别致,虽然老旧却有一种复古的风味。于是这家人把这块镜子带回了家,挂在里面。之后。便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了秦初一的帖子,找上了我们。 巧的是,我也正想找这个叫做莫伊的人。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您好您好,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们家距离市区这么偏远,还请你们过来。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们报销车费。” 主人客气的给我们泡了茶,坐在了我们对面。这个男人头发有些长,用定形的发蜡随意抓弄之后,以一种自然而又舒服的造型躺在他脑门上。他的脸很瘦,稍长,粗粗的眉毛压着眼睛,鼻梁高挺,祖上应该有一些欧洲血统。与上边樱花瓣薄的嘴唇不同,下唇略显丰润,两唇一开一合,正在与我们讲话。皮肤不白不黑,健康得刚刚好。 是一个很吸引人的男人。 这么出众的人,怎么可能是做着保密工作,主持神秘事物的莫伊呢?我有些不相信。 “莫伊……?”我突然张口喊道。 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我身上。因为他们本来正谈论地很开心,被我突如其来的声音硬生生给掐断了,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啊?哈哈,这位小姐是……”那个男人愣了一下,问道。 “我的助理,”秦初一立即接话,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她是通灵体质,如果你们这屋子有什么异样,她立马会做出反应。你们也知道,通灵体质的人容易被附身嘛。” 他这话说完,男人和他身旁坐着的太太立即用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的出现有如神灵相助。 “助理小姐,你是不是看过我的照片?”他突然说道,见我呆愣愣地不说话,又补充道,“我去参加新电影的试镜,用的就是莫伊的名字,我以为这位小姐看过我的照片,所以在喊我呢。” 失望。这种感觉立即充斥我的全身。跑来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莫伊这个名字,结果这个名字只是面前这个男人胡乱起的代号而已。 “董先生这么帅气,试镜一定没问题。”秦初一立马说道。要是没有他这么接续着对话,我想我早就被当成神经病被赶出去了。 “哈哈,借你吉言啦。”他笑着,瘦削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如果我没有心事,我一定会问这个董先生要签名,他以后一定会火。 果然,这个人不是莫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假如莫伊真的活到了现在,那起码也得年逾花甲了吧,而面前的这个男人顶多也就三十岁,根本不可能。 “说道莫伊这个名字,其实是从我太太那里看来的。”他突然开口。 “怎么说呢?”我来了兴趣。 他太太看我有了反应,便说道:“莫伊这个名字是从我祖父的日记本上看来的,家俊觉得别致,就用这个作艺名了。” “您祖父的这本日记本还在吗?”我有些急切。 她露出惊讶的神情,说:“日记本早就不在了,只剩下个封皮,那个名字就是写在封皮上的。助理小姐,你可真厉害,我们要拜托你们的那块镜子,就是从我祖父家拿过来的。” “那您知道,您祖父生前是做什么吗?”我继续追问。 她应该已经完全相信秦初一的鬼话了,肯定认为我是个百分百的通灵人,立马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的祖父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人,他常常不在家,工作对家里都保密,仅仅说是市文化局的。我的祖母本来因他常常不在家而发脾气,但看在他工资不错的份上,时间一久也就不怎么管了。不过,他去世很早,本来就不怎么和我接触,给我的印象就更加模糊了。对了对了,这事情肯定跟我祖父有关系!我说嘛,镜子里面的那个人跟他很像呢!” 我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什么事儿都没干呢就在这里刨人家家底。秦初一也反应过来,立马问了他们关于镜子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董太太的祖母去世之后,老家便过户到了董太太名下。夫妻两人经过商议,决定将老房子收拾一下租出去,也算是多一份收入。于是在好几周前,两人一同回了老家。 老太太一个人生活在大房子里,本就不多的东西愈发衬托起屋子的空旷来。两人收拾得很快,没几个小时便将老房子打扫干净,只要等不久后重新装修一下,就可以租出去了。就当董太太临走之前,在屋子里检查最后一遍的时候,发现了这面镜子。 这面镜子不在老太太的房间里,而在其隔壁的偏房内。据说,这间偏房之前是祖父的房间,因他常年不在家,老太太将他连同他东西,都逐出了主卧。 这面镜子躺在卧床的东面,正朝着西。上面盖着一块暗红色的天鹅绒材质的布,在一片木质的家具中很容易被忽视,所以直到最后一遍检查的时候才被人发现。董太太随手扯去了盖在上面的暗红色绒布,一面光洁如新的镜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面镜子呈鹅卵状,外边装饰着钮花样的图案,还有零零散散几颗翠绿暗红的玉石点缀着,十分别致。翻开背面,花纹更加夺目,一朵绽放着的长茎窄叶的浮雕花朵栩栩如生地雕刻在上面,花瓣簇拥而繁密,堪称精妙绝伦。加上同样点缀着的翠绿色和暗红色玉石,董太太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东西一定价值不菲,搞不好是什么古董。 原本只想将房子租出去的董太太如获至宝,赶紧叫来董先生,将镜子搬回家。这镜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很沉,他俩本来想挂在卫生间的墙上,但是怕它掉落下来,有什么损坏,最后还是决定安装在卧室的梳妆台上。 一开始也没什么问题,而且有了这个镜子,家里的品味档次也提升了不少。可是渐渐的,董太太就觉得这镜子有点邪门。 “我常常觉得镜子里有人。”董太太像是怕被别人知道似的,压低声音暗暗地说道。(未完待续。) ps:三天万更任务完成,今晚要复习看书啦~ 第七十七章 六道轮回 ps:一月二十号之前都是每日一更,时间晚上七点,要开始复习考试了,各位见谅,么么哒~ 董太太这话说完,我们四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不消说,虽然现在是夏日里大白天,但我依旧能感觉出四人心中渐渐蔓延开来的恐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臂,扼住了我们的喉咙。 我的嗓子有些干痒,咽了咽口水,打破了沉寂:“我们先去看看这面镜子吧。” 卧室的门正对窗户,剩下两面一侧是卧床,另一侧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木质梳妆台,但梳妆台上安放镜子的那一部分,却是一个类似铜质的镜子,这显得有些不协调。镜子被天鹅绒红布盖着,乍一看有如待嫁新娘般静静地坐在屋子的一角。 “自从发生那邪门的事情之后,我们就把它重新盖上了。”董先生一边说,一边轻柔地拉开盖在上面的红色绒布。果然,光看着镜子的正面,四周雕刻着的花纹就足以让我惊叹。这些花纹看上去与花朵的茎叶十分相似,茂密地缠绕在四周。 为了看得更加仔细,我们将这块镜子从梳妆台上取了下来。镜体十分厚重,两个大男人哼哧哼哧互相使力,才将其拿下。一翻开背面,我就被雕刻在正中的那一朵栩栩如生的铜花给惊艳到了。正如董太太所说,这花长茎窄叶,叶片有如粟米一般小而密集,分布在长茎上。 不过缠绕到正面的茎叶并不是从这一朵花中蔓延开来的。茎与茎之间的间隔之中,还雕刻出了另外一种植物。而这一种植物是细茎多叶,很像大型的含羞草,草叶之上有像扇子一般的花朵,星星点点地落在上面。 为了凸显色泽,工匠将翠绿与暗红的玉石分别加以镶嵌,使正面镜子浑然天成,增加了贵气。秦初一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表情绝对是在说。稀世珍宝啊。夫妻俩此刻更是面露微笑,对持有这个宝贝而感到十分骄傲。 “你们是怎么发现着镜子里有人的?”秦初一道。 他俩听到这话,收起了脸上才展露的笑容,陷入了思考之中。最后还是董太太发了话: “就是有天晚上。我对着这镜子卸妆,正盯着自己的脸擦洗的时候,猛地发现镜子中映照的卧床上,有个黑影子。”董太太一边说,一边指着卧床的方向。 “我自然是愣住了。以为是黑色的东西沾在镜子上了,忙伸手去擦,但那东西不是在镜子上的。于是我转头看向卧床,上面也没有什么黑影子啊!”她讲得绘声绘色,听得我都有些发毛,“我第一反应是自己看花眼了,晚上房间视线不好嘛,我就开了灯,坐回去继续照镜子,可后来那个影子又出现了。” “这下我有些害怕了。匆匆抹了一把脸就睡了。”董太太说完,脸都有些绿了,单单是让她回忆,她都有些后怕。 “董太太,那影子有没有可能是你先生啊,他可能在你没注意的时候进房间了,然后又出去了。所以你看到他的影子,却没有发现人。”我说道。 “不可能。”董先生接话道,“我那天在外面拍戏呢,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躺下睡了。” 这确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光光只发生过一次,应该不足为惧,能让他们俩鼓起勇气将这档子事告诉我们,肯定发生了不止一次。果然。董家俊开口了。 “两位,不仅是我太太,我也看见了,所以这绝对不是幻觉。我是演员,每天照镜子的时间很长,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次拍戏回家。睡前习惯性地照了下镜子。那天刚好是拍的战争片,脸上画的特效妆,很逼真的血迹。” “睡前我想检查下,看看有没有弄干净,结果照着照着,着镜子里面的我,突然不是我了。我只看见一条又一条的血迹不停地从我的脸上流下来,脸也变得更加苍白,甚至开始扭曲,那根本不是特效,吓得我怪叫了一声,一晚上都没睡好,这才知道我太太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有一个问题。”秦初一突然道,打断了夫妻俩的回忆,“你们怎么能确定这些景象是镜子里出来的,而不是原本就存在的呢?” 这话问得他们俩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好。 “这些景象都是从镜子里看到的,难道不是这个镜子的问题?”董先生有些绕不过弯。 “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个房间本身就存在灵异现象,只是两位平时根本看不到,但是一旦有了这面镜子的反射,便将这屋子里不干净的东西给显现出来了,所以你们才能够看到。”他解释道。 这话把他们吓得不轻,一下子脸就变得煞白,表情就像吃了苍蝇般难受。卧室是他们每天最亲近的地方,假如这里都被鬼怪占领,就毫无安全感可言了。所以当“大师”提出两人先回避一下的时候,他们立马到了声感谢,带着东西匆匆离开了房子。 “我们解决之后会通知你们的。”秦初一对着逃命似的夫妻俩说道。 “好好……你们忙,你们忙……”他们俩走得极快,没过多久就看不到背影了。 趁秦初一离开卧室,我有些好奇地走到镜子边,看着平整干净的镜面,我不自觉地用手指轻轻在上面点了一下。镜面突然有了奇怪的变化,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原本平滑的镜面像湖水一样,从我刚刚点的方向扩散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直到又重新恢复了平整。 “啊!”我大叫一声,立马缩回了手。 “怎么了?”秦初一闻声走了进来。 “镜面怎么是软的?” “啥?”他用手戳了戳镜面,并没有起什么变化,“你被我的话吓傻了吧。” 我没有说话,不过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看法。对于秦初一所说屋子里原本就有鬼怪不太赞同,着镜子虽然制作精良,但是我总觉得放在这样的卧室里不太妥当,甚至有些邪气。 自古以外,镜子便是灵异之物,有通过镜子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也有通过镜子寻找妖物的。比如说,当年十分盛行的圆光术便是依托镜子来进行的。特别是像这样来路不明的古代镜子,更是要倍加小心。 有人曾说过,镜子会把一切照到的东西都保存在里面,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魂。所以说他们看到的景象,应该不是卧室里面本来就存在的,而是被镜子吸收的镜像。 但这只是我的猜想,我还不能确定。 我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秦初一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镜子背后的花纹看。我看他十分入迷,也凑了上去。 “怎么样?” “绝对的老东西,”秦初一赞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怀疑这东西是从墓葬里面挖出来的。” 我一惊,假如这东西真的是从地下挖出来的,那么董太太的祖父莫伊,很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那个莫伊。 “你怎么确定?”我问。 “看这个,”他说道,我立马把脸凑了过去,“你觉得这镜子背后的花纹是什么?” “花啊。”我脱口而出。 “废话。”他立马说道,“什么花,能看出来吗?” 我盯着复杂的雕刻看了许久,愣是看不出来:“我只认识有钱花……不过,这里面应该不止一种类型的花吧……” “……你真是。”他有些无语,但还是继续道,“不错,确实不止同一种东西在上面。” “最中间这个,也就是我们第一眼看到的这朵,长茎窄叶的,叫做棒叶落地生根。这种东西算多肉植物,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生命力超强,一点点土粉就可以继续繁衍。正因为如此,它也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叫不死鸟。” “接下来是不死鸟的下面一层,也就是长茎与长茎之间,长得像含羞草的这种植物,这个你应该认识吧,南方地区还是比较多见的。” “凤凰木!”我终于想了起来。那年去厦门旅游的时候,街边几乎到处都是这种植物。 凤凰木开的花就是这种小扇子状的,有点像喇叭花,但颜色鲜艳很多,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只火红的凤凰涅槃重生一样壮丽。 “对,就是凤凰木。”这次秦初一终于肯定了我。 “就这两种植物,你怎么能确定它是从墓里面带出来的呢?” “哈,那就是这两种植物下面的另外几层啦。”他一边说着,手指一边指向相对应的地方。 “一般人确实只能看到上面这两层,但是我是谁?我可是你的初一哥哥,世间的秦半仙,人们嘴里的秦大师……” “好了好了,你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我打断他,让他继续讲下去。 “嗯……你看啊,这不死鸟一共是六根茎,每一根茎顶端的图案,其实都是不一样的。” 我照着他的话看去,脸几乎贴在了镜子上,才看清楚六根花茎顶点不同的图案。这些图案不拿放大镜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很难想象当时的工匠是拥有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在小的几乎只有硬币般大小的平面上,刻画出这样栩栩如生的浮雕来。 六个顶角分别刻画着云朵宫殿、长相狰狞的鬼神、人体、猪和狗一样动物、扭曲的骷髅和闪动的火焰。 “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却看得我一头雾水,眼睛都有点疼了。 “这应该分别代表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他顿了顿,直起腰将手插在胸前,做出总结性的概括: “六道轮回。”(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我是我 我不是我 我听着他洋洋洒洒地讲了这么多话,突然有点怀疑。平时从没见这家伙看过什么书,净知道打游戏,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有学问起来。 “诶,我说,你不会是在瞎说吧?”我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哈?”他一下呆住了,立马换上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吴恙同学,你不能一发现自己比别人差了,就怀疑别人的成功。你忘了我有一阵子没日没夜地跟着我爷爷苦学吗?现在一有时间,我就看他留下的书,你别忘了他说我可有天赋了!” “好好好,那你继续说。” “不死鸟在历史上,不仅指棒叶落地生根,也暗指凤凰。” 一说凤凰我就懂了,涅槃重生嘛。如果不死鸟和凤凰木都是用来暗示这一种永生的神兽的话,那这面镜子的主人一定是想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加上之前秦初一指出的六道轮回,那他认为这面镜子是从墓室里面拿出来的就很好解释了。 正常人总不会在日常用品上刻画轮回的图案吧。 “懂了吧?”秦初一有些骄傲地问我。 “这么说,这个镜子的主人还是一个女人咯?” “大概吧,我没猜错的话,将这个镜子正面的花纹展开,就会出现一整只活灵活现的凤凰了。要知道,能用凤凰纹饰的器皿做陪葬的人,身份可不一般啊。这种东西如果真的是从墓葬里拿出来的,那莫伊一定是私吞了。这可是国家宝藏啊。”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把这个镜子的背景讨论完,已经花了我们好多时间。外面天色渐渐黑下来,房间也渐渐失去了光线。此刻镜子表面失去了白天的光泽,变得混沌起来。我们打开房间的顶灯,准备等待那个诡异时刻的发生。 董家俊和其太太发现镜子不对劲的时候,都是在晚上。为了恢复当时的场景引诱那个恐怖的黑影子出现,我们将镜子放回梳妆台,静静地坐在卧室之中,等待着那个神秘时刻的发生。 我和秦初一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镜子。但并没有正对着它。我们怕万一发生什么异象,自己首先会弄不清现实和幻境。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房间安静无比。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错过了任何发现其踪影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镜子之中倒映着整个卧室的场景。床、枕头、柜子、墙纸还有夫妻俩的结婚照。照片上两个人笑得十分甜蜜,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我可以想象出当时他们的喜悦、幸福、满足,这与房间诡秘的氛围相差太大了。 不过我总觉的房间里照片和镜子相对而放,是一种怪异的举止。早年人们相信拍照片会摄人之魂。如果让魂与镜子相对,建立起一种特殊的通道,那…… 不想了不想了。我摇了摇头,清了清思绪,继续盯着镜子。 两张咧开的嘴唇在镜子的倒影下,显得有一丝别扭。 究竟是哪里别扭呢?我开始盯着这两张脸不停地看。 猩红的口红抹在新娘的嘴唇上,红的似血,而新郎英俊的脸庞上,那一抹微笑…… 开始扭曲了!我紧紧盯着董家俊的嘴,它由微笑开始。逐渐扭曲,蜷缩,最后整张脸都开始变化。轮廓更加瘦削,脸凹进去,皮肤的血色渐渐失去,像是被抽干了,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最后的最后,这张脸变成了一个恐惧的表情。 就像那幅爱德华.蒙克的名画《呐喊》一般,隔着这面镜子。他几乎是在对着我呐喊、呼救、我几乎能听到他的声音。 “吴恙……!” “吴恙救我!……” “快来救我!!……” 血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滴落在他雪白的衬衫上。猩红一片。他的脸更加扭曲,表情更加痛苦,仿佛是被人活生生地埋在了镜子里,封在了密闭的空间里。 “吴恙!” “快啊!要来不及了!你快来救我!” “我好痛苦!……” 他还在呐喊,他几乎要把手伸出来。我要把他救出来,我要把他从这恐怖的镜子里拖出来。 我一步一步朝镜子走过去。他的脸更加清晰,更加明显,镜面又跟湖水一般了,它不断波动着,每一次荡漾都让董家俊往河底的更深处浸润,他奋力挣扎,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手伸向湖面,朝我挥动着,我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臂。 湖水的力量太大了,我根本无法把他拖出来。就在我不断拉扯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他不再惊恐,转变成了怪笑,低沉地,持续不断的怪笑: “嘿……嘿嘿……” 握着的手臂根本甩不开,像是本来就从我身体上长出来一般。面前的这张脸又开始变化了。他的头发变长,脸渐渐缩短,高凸的鼻梁微微下陷,身体缩小,衣着也随着容貌的变化开始改变,最后他竟然变成了女人,一个我熟悉的女人…… 他变成了我! 我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个“我”,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带着湖底透人骨髓的冰凉,传入了我的全身。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的眼睛,头轻轻地歪向一边,也开始怪笑起来: “嘿……嘿嘿……吴恙……” “你是谁……?”我梦呓似的问道。 “我是你啊……”她笑着,脸上浮现出幸福的表情。 “你是我,那我呢……” “你也是我……我们都是我,只有我们在一起,才能变成吴恙……”她认真地说道。 “吴恙……吴恙怎么了?” “她被分离了,她的身体被分成了两半,只有修复在一起,才能变得完整。吴恙要变得完整吗?” “要……”我回答。 “那来吧,”她的另一只手也朝我伸来,温柔地呼唤着我,“来吧,我们一起变成吴恙……” “好……” 我举起手迈开腿。慢慢向她走去,慢慢向冰凉的湖底走去,潮水涌动着,涟漪一圈一圈地泛开。这种微妙的波动感似乎透过了我的身体。她的眼角流出眼泪,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身体从手臂开始陷入完全的冰凉,但却觉得无比的幸福,我就要变成吴恙了。吴恙要变得完整了……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我的嘴唇这么温热…… 这一抹温热的感觉从我的嘴唇开始,流入我的全身。湖底突然出现漩涡,裹挟着那个吴恙的身体不断向下,她眼里的泪水突然消失了,她开始变得惊恐,她开始陷入湖底。 “不要!救我!救我啊吴恙!”她对我吼着,拉着我的手却松开了,我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她完全消失在了镜子的另一头。涟漪从外圈开始,有如时光倒退一般重新向中心泛去,随着最后一圈的落尽,镜面又变得平整,我又可以看到卧室的影子了,还有两夫妻的结婚照。照片上两个人笑得很开心,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痛苦的。 还有面前的这个…… “啊!!!!!!!!!” 秦初一被我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赶忙从我嘴唇上移开了他的唇瓣。呆呆地看着我,说道:“你醒了?” “你在干什么!!”我依旧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这家伙居然趁机吃我豆腐! “吻醒你啊。不然我在干嘛。”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似乎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你……”我被他搞得气不打一处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以为我想啊……”他噘着嘴。似乎受了什么委屈,说道:“你的嘴唇冷的要死,跟个冰块一样。诶,你有没有看过那个视频啊,就是外国小伙儿去舔冰柱子,最后舌头都粘在上面那个?我跟你讲。刚才我差点就以为我要粘在你嘴上了,那吓得我啊,差点没……” “死变态。”我说完,突然发现自己正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面前面对的正是那一面古镜。镜子里我的影像跟现在一模一样,眼角竟然依旧残留着刚才流下的眼泪。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湿黏黏的眼泪,真实地粘在我手上,不是幻觉。 “刚才发生什么了?”我问道。 “你终于知道问我了啊……”秦初一叹了口气,说道,“就在我们俩盯着这镜子的时候,你突然站了起来。” “自顾自地往镜子前一坐,我以为你想看看自己胖了没有呢!” “谁知道,你突然自言自语起来,说的都是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什么‘我是我’‘我不是我’之类的东西,我这才发现你中邪了。” “等我走过去拍你的时候,你身上变得冰凉,真的,就跟冰块似的,怎么喊你都不回答。我顿时被你吓到了,念什么咒语都没用,到最后你竟然还哭了,一边哭还一边笑,哎,你真是把我吓得不轻。” “没办法,机智的我突然想到小学你拖着我看的《睡美人》,秉着好生之德,放下自己的架子,给你输送真气,这不,你终于醒了过来,哎,我就说我嘛,秦半仙啊秦半仙……” 我听他这么说着,竟然丝毫没有印象。我脑子里的记忆似乎与他所说的发生了偏差,我明明记得那个怪东西从镜子里面出来了,还喊我去救他。最后还出现了另外一个我,要和我在一起,完整的成为吴恙…… 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吗? “小恙。”秦初一突然喊我,我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 “我觉得……这活儿我们还是别接吧……”他说。 “为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咱们一起把这鬼东西打败啊。”我有些不明白。 “因为,这个东西可能会给你带来负面影响。”他抬头,盯着我的眼睛: “这是一块梦镜。”(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墙后有墙 “梦镜,顾名思义就是会让人产生梦的镜子。这跟你的造梦手法很相似,所以我才说咱们最好不要接这活了,让这家人找个地方把这个镜子埋起来得了。” “既然跟我差不多,那我就更有理由来解决这件事情了啊!”我有些不解,“你难道不相信我会被一块镜子打败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我,“假如是一般人,最多产生幻觉,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但是你不一样,你跟它会有感应,一旦这个感应达到了一定的频率,说不定你真的会和镜子里的那个你合二为一。或者说,它会复制一个你,到时候连你自己都会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 我没有回答,逐渐冷静了下来。他说到了我的心坎里。经历了地铁里的那场梦境之后,我总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些躁动。我承认我没有以前那么坚定了,但是说我会完全被幻境中的自己所打败,我不愿承认。 “怎么样?你要觉得不行,我立即打电话给董家俊。” “不……”我摇了摇头,“我想试试……” 他惊讶地瞪着眼睛,似乎很难理解我做出的决定。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淡淡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他拗不过我。 “别怕,至少有我在。”他笑了笑,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担忧。 想要知道这面镜子背后的故事,光凭我们两个人在这里胡乱猜测是搞不定的。莫伊已经去世了,莫伊的太太也已离世,董太太本来就不怎么回老家,对这面镜子的知道的事情就更少了。所以我们决定,去董太太家的老房子附近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我们把这个想法跟董太太说了后,她立马就同意了。她的老家在n市乡下,北楼区的郊外。老房子里住着祖父祖母,由于莫伊时常不在家。他们只有一个孩子,就是董太太的父亲。她的父亲成家之后,因为莫伊的缘故性格变得越来越奇怪,最后离家出走。不知去了哪里。母亲见状立即将年幼的董太太托付给祖母,也离开了家。所以跟董太太最亲近的人就是她祖母了。 童年不幸的董太太经过祖母的悉心照料,有出人意料的好性格,并没有因为自己家的不幸而变得忧郁。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不断努力。最后跟董先生认识而成家。老太太习惯了老家生活,不愿搬来,就独自一人居住在乡下。由于工作忙碌,董太太已经很少回家了。 乡下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根据董太太给的地址,我们很快便找到了那间老屋。屋子不大,但也算宽敞,边上有些邻居正端着碗在家门口吃饭,看到我们两个陌生人出现在村子里,好奇地盯着看。 我本想说进屋子看看的。但是秦初一那个家伙却摇身一变成了妇女之友,朝着正在吃饭的两个大妈打起了招呼。 “嘿,菜真香啊,两位阿姨真是好手艺!”他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连连称赞。 一听这话,两位大妈脸上的戒备瞬间扫除,换上了热情的笑容,立马把他当自己人了。我这个人跟他最大的差别就是不喜欢跟陌生人套近乎,这下只能跟着他一同凑了过去。 “哎哟,小伙子。你鼻子可真灵!今天烧饭这菜籽油啊,可是我们家自己榨的,香得很呐,要不。我去拿俩碗过来给你们俩盛点?” “那可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们正巧赶回来,急得饭都没吃呢!” 好吧,我就当刚刚路上那几个肉包子喂了狗把…… 乡下人都很热情朴实,特别是乡下大妈,一旦像秦初一这样打进了她们内部,那八卦这东西肯定是信手拈来。果然,拉了一会儿家常,他开始切入正题了。 “阿姨啊,听说雨霏她爷爷不怎么在家啊。” 大妈听完这话,嚼着饭的嘴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雨霏她爷爷的事儿,不是全村都知道嘛。” “嗐,我们俩是替她把房子租出去的朋友,这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的,这房子不好租啊。阿姨你就告诉我们,省得到时候麻烦多。”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妈把筷子放下,继续道,“这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她爷爷害的。那个时候老头总是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跟人说。夜归的乡亲们有时还看见他半夜带着奇怪的东西回家呢。” “奇怪的东西?” “是啊,不过天黑,看不清,”大妈讲得绘声绘色,全然忘记自己饭还没吃完,“他不是说他在文化局工作嘛,那肯定是偷东西回来了。我跟你说啊,你可别告诉别人,他最后到底是去世还是失踪,老太太也搞不清呢!” “真的啊!”我们俩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虽然这种邻家八卦总会传得神乎其神,但是像去世这种事情总不会弄错吧。 大妈瘪着嘴点了点头,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你说哪有人家不把尸体放在家里放几天,直接埋了的?根本就没有人看到过老头子的死尸!还有啊,他死的前几天,有人晚上碰到他回家,正捧着一个很重的东西。要说夜里黑白不分,但红色却醒目的很,手里拿个东西,用红布包着呢!你说邪门不邪门!” 红布?我一下子就联想到那块铜镜外面的暗红色天鹅绒布。假如说就当这镜子拿回家不久,莫伊就去世,或者说下落不明,那着镜子铁定有问题。 “别说他行踪不定了,人也有问题!”另一旁的大妈也凑了过来,“被雨霏奶奶赶到隔壁房间后,那房间就被上了锁,谁都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反正就是很有问题!说不定是着了什么邪魔外道的,还在雨霏这孩子懂事、能干,我们乡里乡亲的都愿意帮助她们家,可讨人喜欢了!” “两位阿姨,你们心肠真是太好了!以后家里一定升官发财!” 秦初一说完,两位大妈笑得合不拢嘴,还拿着一桶刚榨的菜籽油,硬是要送给我们。我半推半就地拿下了,道了声谢谢,转身进了李雨霏家的大门。 屋子两层高,一楼前厅后厨,宽敞明亮。二楼有三个房间,两个房间相互串联,形成一个大居室,这是雨霏和奶奶住的,隔壁一个背阴处的小门,门前有被锁磕碰的痕迹,这应该就是莫伊的房间了。 锁早在上一次打扫过程中就已经不在了。我们两人轻轻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霉味扑鼻而来。这个房间晒不到太阳,窗帘又不拉开,很容易聚生湿气。传说灵一类诡异的物体,最喜欢聚集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这莫伊不会也跟这种东西有接触吧。 经过上一次打扫,这个房间只剩下正中的一块床板和墙边的小壁橱。我实在是感觉这个房间太压抑了,走到窗户边,一把拉开了面前的窗帘,手却突然停在了这一刻。 “怎么了?”秦初一看我站着不动,走了过来,也愣住了。 这层窗帘背后,竟然依旧是墙壁,根本没有窗户。 我顿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转身走出房间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那个房间实在太压抑了,这样的屋子莫伊是怎么住的下去的。 我刚刚急匆匆地跑出去,一不小心踢到了放在房间角落中的菜籽油,油瓶子晃荡了几下,就被秦初一拿稳了,但还是有好些泼到了墙角。我蹲下身子瞧了瞧,还好,痕迹看不大出,应该不会影响房子的租赁问题,这么诡异的房间应该也不会租得出去吧。 我看着墙缝里滴下来的油,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不仅有一些油横向溢出,而且还有微小的气泡鼓起来。 “诶,这墙怎么那么邪门啊。”秦初一也看出了猫腻。 我们赶紧将窗帘提起,看到这面墙与那面墙交接的地方,有一个很明显的空隙,而且两面墙上的颜色,也有些微妙地不同。我们当即就跑出去问邻居家借来榔头,准备把这面墙敲开看看。 “你说我们这样砸人家的房子,真的好吗?”我握着榔头,有些犹豫。 秦初一站在椅子上,伸手敲了敲最上方的墙角,里面发出空洞的“笃、笃”声。“绝对没问题,敲!” 按照他的说法,一般人砌墙都是从下向上砌的,有一定规律。剩下的要不是从左至右从右至左,就是两边向中间。他猛地朝着最上方的角落用力一挥,转头碎裂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我赶忙躲到一边,生怕掉落下来的砖头砸到我头上。但那块砖头摇晃了几下,最终落到了里面,也就是墙的后方。 “嘿!”秦初一用衣袖擦了擦满脸的灰,贱贱地笑了一声,“这莫伊老头,有些脑筋嘛!” 随着我们俩一通胡敲乱砸,这面带着窗帘和伪窗户的墙壁很快便倒下了。我使劲儿挥了挥手,让眼前的粉尘消退些,终于看到墙那一头的光亮了。 那扇真正的窗户此刻正拉开着一道小缝,乡间的暖风裹挟着食物的香气,撩动着我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廉婧墓 ps:明天就是元旦啦~为了烘托一下节日氛围,明天开启双更模式,喜欢本书的读者们不要错过哦~ 看到墙后别有洞天,我们立即掰开所有砖头,探着脑袋,接着外边照进来的自然光线看了个清楚。这面伪墙与真正的墙之间距离只有三十厘米,要说是用来藏人谁都不会信,那想必就是用来藏东西的了。我们赶忙在一堆石灰与砖头间搜寻着有没有不一样的发现。 果然,这个隔层之间放着一个男士皮包,很久以前的款式,只有一个大拉链,里面像手风琴一样有许多隔层,每一个隔层间都规整地放着资料,这使整个皮包看上去十分笨重。这样的东西肯定不方便随身携带,应该是莫伊用来存放资料的。这些资料好像都见不得人,只能在隔层之间静静地躺着。有窗户,这就保证了隔间不会过于潮湿,而皮包也给这些资料上了第二重保护。 这个莫伊想得如此周到,想必里面的东西一定有非同一般的价值。我们赶紧把皮包拿了出来,带到宽敞的客厅进行研究。 皮包里的大部分资料都与那面古铜镜有关,照片笔记样样俱全,甚至还有一些外文资料。为了节省时间,我和秦初一分工,他负责浏览那些照片和外文资料,而我负责阅读莫伊的笔记和团队日志,一小时之后,相互交换答案。 要获得这么多资料背后的信息,一小时根本不够用,我只能看一个大概。秦初一则比我看得更慢,一点一点扒着照片,脸都快贴上去了。 “你快点啦,我们还得把那面墙搞好呢!”我催促道。 “嗯嗯,马上好马上好。”他像打扑克牌一般将照片一张一张嵌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指着资料相对应的地方,开始试着解释起来:“是这样的……” 那面镜子的主人,是一个叫做廉婧的法师。这个法师的地位十分崇高。相当于国外文艺复兴之前教皇。廉婧作为女人之所以地位如此之高,是因为她从小便有辨人生死的能力。相传其父亲在朝为官的时候,有位朝臣到其家里做客。廉婧刚看见那位朝臣,就说了一句话。 “你快说啊。别卖关子!” “哎,我这不是想着翻译成现代汉语你比较好理解嘛!” “……” 三日后死。当时就把她爹吓得不轻,那位朝臣倒是不以为意,童言无忌嘛,就高高兴兴回家了。三日之后。那人果然暴毙身亡。之后廉婧就出名了,好多人让其帮着看寿命的长短,最后连当时的君王都信她的话。 ……法师廉婧,身藏奇术,善辨生死,言三日内死,未有出于四日者…… 这廉婧不仅有这样的奇术,生的也十分貌美,既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也是无人能及的法师。她除了能判人生死。还能占卜大事,甚至替人续命。 ……面容姣好,身姿绰约,为君王侧,掌后宫事,三千顺服…… “这也太扯了吧……”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能帮人续命,难道是泰山府君吗?她自己不也死了嘛!” “哎,最重要的是,她也能控梦!你懂了吧。她是梦师!” 我闭上了嘴,听他继续讲。 资料中重点写了她是怎么替人续命的。其实也没什么大的本事,她是一个坚定的轮回主义者,相信人死之后会经过六道轮回。直至生命源源不断地接续下去。所以她认为,人的寿命本来就是无限制的,只是换了个身份而已。如果想在人道这一轮多呆个十年半载的,就要向未来的几轮借,这样就完成了续命。 至于她为什么自己不续命,则是因为她算准了自己的下一世即将进入天道。所以才放弃了续命的机会。 “这种东西只能当传说来看吧,她说去天道还真去天道啊,其实不就是死去了嘛。快说说关于那个镜子的吧。” “嗯,关于那个镜子,是廉婧法师特制的。” 她相信自己是凤凰的转世,会不断地涅槃重生,所以在自己的墓葬之中放了这么一块镜子。这镜子的真正的名称,叫做轮回鉴,下葬的时候是捧在廉婧手中的。她相信有了这一块镜子,便可以透视自己每一世的轮回,保存自己每一世的记忆,从而生生不息,涅槃重生。 ……天道将至,六界归一。手捧轮回,身同日月。肉身不腐,见其面容者皆骇然惊恐…… 发掘廉婧墓的时候,还出了意外。这个廉婧的思想很独特,棺材做得非常大,大的都有些不像棺材了,几乎整个墓室,都在棺材里面。并且墓葬的规格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墓室,更像是墓洞,从地下垂直掏空,一层一层放上各种随葬品,她就捧着这镜子躺在随葬品之上,接着,整个墓室都注满了液体。 “液体?” “额,反正肯定不是水。” “这个我有看到!”我立马联想起自己刚刚读过的手札,里面说道:“发掘过程中,刚刚打开墓室上方的洞口,里面就发出了刺眼的白光。” 几个考古工作者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而唯一一个胆子肥的男学者,尖叫着说从墓穴里看到了极乐世界,接着人就变得不正常了,最后竟然自顾自地跳进了墓室之中。 当时的墓室里都充斥着一种不明的透明液体,这个跳下去的男学者瞬间就被那股液体给淹没了,莫伊朝里面看的时候,男学者背部隆起,身体浮在水面上,呈现淹溺状态。冷静下来的学员最后拿手电照了照,看到浮在上面的男人已经七窍流血,铁定是死了。 大家最后拿来了抽水机,将这个深坑里面的水全部抽光,才敢继续进入墓室。 等整个墓室完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才终于看清了廉婧墓的全貌。廉婧穿着红色与绿色相交织的衣服,脸上带着铜质面具,轮回鉴就在她手里捧着。那个死去的男学者此时就趴在那面轮回鉴上。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出来,放到了一边,用凉席裹着,准备派人将其尸体送回去。 大家心里装着的都是对墓穴的好奇与恐惧,互相默认等今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再派人回去通报。因为廉婧的墓没有特定的棺材,她的尸身就暴露在空气中。那个负责抽水的人坚持称在水抽掉之前,廉婧捧着轮回鉴的手跟活人一模一样,甚至皮肤更加细嫩。大家都说他看花眼了,因为他们把面具揭下来的时候,廉婧的面容早就是一堆枯骨了。 但是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这堆枯骨看上去几乎是风干的。浸泡在水中这么久,尸身依旧保持干燥,这几乎是天方夜谭。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讨论那面镜子的时候,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突然窜了出来: “这是轮回鉴。” 这个幽幽的声音,正是之前被确认死亡的那个男学者。此刻他正背着手,直直站在他们身后,一本正劲地看着面前的轮回鉴,若有所思地提出自己的见解,丝毫没有死而复生的迹象。 众人慌忙回头望向裹着尸体的席子,那席子软趴趴地躺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 “那个人复活了。” 说到这里,我不由地停住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刚开始秦初一讲的传说,我还有些不相信,但是到现在出现了这样超自然的现象,我开始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那个轮回鉴,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吗?还是那个男人,本身就没有死亡? 相较于这个问题,后面的内容更加吸引我。我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不敢相信莫伊笔下所记录的真相。 上面工工整整,清晰地记录着这么一句话:“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但是我依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复活,还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毕竟我的身份跟他们不同,我有特殊的任务在身。所以今晚,我必须把夏芒复活的事情上报上去。” 夏芒。 赵铖。 “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到哪里都有他啊!”秦初一挠了挠头,似乎很伤脑筋。“你看看这照片里面有没有他。”他随即从一堆“扑克牌”之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我接过他手中的照片放到跟前,大概是这次任务中所有人的合影,仔细辨认着几张模糊相似的面容,终于找到了他。 “没错,就是他。他当时的名字应该是‘赵程’,秋霞没有出现在照片上,说明执行这次任务的时候,秋霞已经被送走了,她应该已经出事了。诶,等下,这个人是谁?” “哪个?”秦初一看着照片上几乎相同的相同的脸,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确实不认识这张脸,但是我有印象。曾经就是靠刷这张成熟稳重的脸,我才有机会与跟我翻脸的叶佳禾见面,才会明白鸡神女背后的故事。 没错,这个人就是苏源,苏先生。 这张照片年代久远,就算是当时还是愣头青的赵铖,现在也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了。如果真跟苏源有关系,那这人一定是他的父亲或者其他近亲。但是照片毕竟是照片,光凭长得像就确定这件事,我还是做不到。 “我知道这面镜子对上头十分重要,这次考古的目的就是这面镜子,不过想到儿子被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就想把镜子带走。既然夏芒能够活过来,那他也一定可以。不管怎样,这面镜子我要定了。” 我读完了这页的最后一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封魔之镜 ps:元旦快乐~奉上今日第一更,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一切顺利~ “那就对了!莫伊这家伙偷了镜子,然后被上头追杀,死不死咱们就不知道了,不过肯定把人搞没了。不过那伙人怎么最后没有把镜子带走啊,难道这些资料比镜子更重要?” 我想了想,说道:“不,资料被莫伊藏起来了,就算他们想找也找不到。至于这面镜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卧室之中却没被带走,可能性只有一个。” “啥?” “他们要找的东西不是这个呗,或者说这个东西已经失去价值了。” “我去,一个失去价值的东西还能有这么大能耐,那个廉婧真是厉害啊!”秦初一感叹道,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轮回鉴本来就是廉婧为自己准备的,她只能估计自己的下一世,当天道结束之后,她就能在墓中复活,用轮回鉴再次回到天道,这丫想得可真周到。” “你快看看资料上有没有写怎么才能避免受这个镜子幻觉影响的方法。”我把话题转了回来。 “诶,这有,你看啊,这里写着如果既想引出镜子里面的鬼怪,又想不受幻觉所扰,就需要一面‘封魔之镜’,在召唤镜中鬼怪的同时举在手中正对着它,那他就没有办法对自己的影子实行幻术了。” “我也看到了,”我翻开另一本笔记本,“这伙儿考古人员准备相当充分,他们早就知道会有一块轮回鉴,所以也带了封魔之镜。不过开墓的时候出了意外,赵铖刚好掉落在了镜子上,所以这块镜子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哦!我知道了!”秦初一一拍大腿,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轮回鉴用来轮回只能用一次,所以他们才使用了封魔之镜。但没想到这镜子的第一次被赵铖夺走了,就算带回去也没什么用。莫伊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所以还想偷走镜子。这种东西本来就亦正亦邪,正道用完了,就只剩下邪道了。” “加上廉婧本身就是梦师,镜子变成了梦镜。聚集了恶灵,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莫伊的上司根本没想把镜子带回去,杀了他只是为了打击报复他偷东西嘛!” 不得不说,秦初一这话几乎解释了大部分谜团,这小子的逻辑性是越来越强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封魔之镜把怪物引出来,让貘把它们吃了,这事就算结了,”我叹了口气,终于是想明白了,“上面有没有写封魔之镜藏哪里去了?”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他实在是太爱卖关子了。 “我有。” 秦三友生前就制作过一块封魔之镜,用来驱散妖鬼。他去世之后,秦初一找到了这面镜子,将秦三友的所有东西连同这块镜子都带到了n市陆遥的的住处。就是为了方便帮助我。现在证明,他的准备是十分具有前瞻性的。 明白我们的用意后,陆遥立即派人将镜子送了过来,顺便还请了一伙儿装修工,把我们胡敲乱砸的墙壁收拾的干干净净,看上去丝毫没有经历过我们的“折磨”。莫伊的房间看起来终于变得正常了,光线照到了屋子里,那股霉味消失了不少。 带着封魔之镜,我们立马打道回府,直奔董家。轮回鉴此刻依然被盖着红布。静静地躺在屋子的一角,但是有了那一段传奇的背景,我顿时觉得这块镜子愈加非比寻常起来。一个东西经历了半年以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定的灵气。有时便会成为一些鬼怪的栖身之所。轮回鉴本身就有十分强大的灵力,那寄居在里面的妖物数量,绝对会超出我的想象。 为了今晚驱魔的顺利,我们提前在屋子里布了结界,万一发生什么难以控制的场面,也好对外没有影响。在屋子的四角贴上符咒。撒上香灰,身上也放着秦初一写的咒语字条。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黑夜的降临。 关于轮回一说,各家都有自己的看法。简单的来说,轮回就是循环,如轮转动,周而复始,无有穷尽。佛家认为,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如果没有体证到不生不灭的涅槃境界,或者不往生到佛国净土继续修行,就永远在“六道”之中生死相续,无休无止。 对于一个人体而言,从妊娠之日起至死去,便是一个轮回。《周易.系辞》指出:“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十月临盆,暗合第十次经水之时,新生命诞生。恰好每次发生异象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我捧着那块封魔之镜,静静地坐在正对轮回鉴的椅子上。镜子里倒映出我紧张严肃的神情,写着“封”字的封魔之镜与轮回鉴相互折射,形成许许多多套叠的“封”字,看得我眼睛直发晕,只好抬头盯着墙上的时钟,等待十点的到来。 就在分针刚刚经过数字12没多久,轮回鉴中原本反射着我的脸与卧室景象的光面突然开始变暗,那种感觉好似镜子上起了一层雾气,变得粗糙模糊起来。我立马将封魔镜端正,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每一帧画面。 雾气逐渐变灰变暗,直至镜面完全变成一潭乌水。虽然看不清任何景象,但是我能感觉到,有一个东西在这潭污水之中,不安地骚动着。果然,一圈又一圈涟漪逐渐从正中荡漾开来,那个正在骚动的物体,有些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姿,慢慢从乌水之中显出原形来。 是一只眼睛,充满血丝,惊恐地瞪着,看着我手中的封魔之镜,咕噜咕噜地转动着,我甚至都能听见肌肉紧绷的声音。没过多久,眼睛逐渐黯淡下去。 “眼……” 一个声音突然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来。我立马回头看了一眼秦初一,他神情严肃地朝我摇了摇头,不是他,那就是镜子自己发出来的了。 刚刚黯淡下去的镜面上又出现了一只苍白耳朵,依旧没多久就淡下去了。 “耳……”那声音继续说道。 按照顺序,镜子之中逐渐开始出现人体的各个器官,声音也一声一声不断地重复着。假如这些器官看起来不是眼前这种硬生生从人体上割下来那般,我都快觉得镜中的鬼怪是在教我看图说话了。 但我依旧不敢放松,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一切结束之后,镜中刚才出现过的所有器官都开始重新显现,布满了整个镜面。 那些新鲜的,躺着血液的人体器官,赤裸裸地冲击着我的视觉,我顿时感觉胸中一股憋闷感变得愈发强烈起来,拿着封魔之镜的手开始不断颤抖。 “这些都是假的……所有的感官都是假的……”镜子继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听从你自己内心的声音吧……” 这个说话的人终于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是她!就是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吴恙。她依旧摆出温暖的笑容,朝我张开双臂。镜头逐渐拉近,她笑得是那么幸福。 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上当了,渗着汗水的掌心紧紧捏着手里的镜子,拼命地咽着口水。(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忘川之水? ps:第二更来啦~元旦的第一天休假大家过得开心嘛。复习了一天的书才想起来今日要两更,小皮鞭赶紧抽起来啦!近日有小伙伴反应盗版小说的问题,这个嘛,当然是所有作家都讨厌的,但是光凭我们反对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呼吁大家支持正版,这样作者才有更多的动力为大家呈现不一样的书中世界,所以再唠叨一次,支持正版啦,码字真的很累啊,哭哭t-t。。 冷静……冷静……不能慌……全都是假的……冷静……我不断地对自己说。 镜中的吴恙发现了面前封魔之镜的存在,稍稍愣了一下,这一瞬间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恨,不过她很快又带上了谜一般的微笑,似乎根本不惧怕眼前的镜子。 “封魔之镜?”她轻轻说道,头略微弯向一侧,“你为什么还要骗自己?” “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你知道你内心的渴求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逐渐向我走近。她的手掌贴在镜面上,一瞬间,镜面便泛起了涟漪,纤细的手臂先是与镜面融为一体,紧接着清澈的水声后,手臂破镜而出,幽幽地朝我伸来。 “跟我合二为一吧……” 就是现在! 我立马把封魔之镜转移到右手上,给左手腾出空间,准备用戒指划开掌心召唤巨兽。但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愣住了,手中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面前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所伸出两只手中,有一只正拿着一本本子。熟悉的封面,鼓鼓囊囊的内容,这是…… 庄游的软面抄。 我空出的左手就这么腾在半空之中,似乎忘记了下一步我到底该做什么。 她知道我的内心,她真的是我。 “啪!” 就在我愣住的这一瞬间,我的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几乎同时。胸口一股温热的痛感传遍全身,剧烈的疼痛与强烈的窒息感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感觉上半身被掀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所有的血液正疯狂地往身体外面流着。心脏被什么东西钳制住了,无法继续跳动。每一次挣扎都拼尽了全力。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耳朵里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仿佛被搁置在了一个真空的环境中。不过心痛的感觉却十分真实。我缓缓地低下头,朝着心脏的方向看去。 镜中的“吴恙”伸出的另一只手,穿透了我胸前写着“封”字的封魔之镜。直直地戳入我藏在后面的身体里,一把握住了我脆弱而不堪一击的心脏,就像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镜中的我开始笑起来。 “这是我们俩共同的心脏啊,你怎么能一个人享用!”说罢,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握着心脏的手猛地一用力,我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来吧……快来吧!” 她一点一点收回手臂,我的身体随着心脏的剥离也在一点一点接近面前的镜子,直到最后。整个人都淹没在湖水一般的镜中,眼前一黑,世界彻底颠倒了。 在我的印象中,最后一秒景象是秦初一大喊着朝我冲过来,但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仍由另一个我把我拖入轮回鉴中。 湖水冰凉刺骨,让我无法呼吸,肺部残留的空气不断从口鼻之中吐出,知觉在慢慢地从我的全身抽离。不断沉入水底…… 拈花有意风中去 微笑无语须菩提 念念有生灭四相 弹指刹那几轮回 轮回中 心若一动 便已千年……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脸上湿湿的,半张脸都浸在水里。刚一呼吸,鼻子里就渗进了水。我忙抬起头。狠狠地擤了几下鼻涕,这才清醒了过来。知觉恢复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衣服都有些潮湿,刚刚躺着的地方,是一川浅浅的水湾。 这一川清澈而浅濑的河水幽幽远远地从缥缈的前方流淌而来,看不清尽头。满眼都被湿润的雾气所覆盖,整个世界如梦如幻。仔细看这川河水,似动非动,似静非静,一眼望到底,十分清浅。周边长满了绿草白花,叶片上的水珠仿佛水晶一般凝固在上面,其中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些不死鸟的踪迹。 四周静的出奇,但并不是那种死寂,而是安宁。让人顿时忘却了一切烦恼幽怨,觉得身在此处连整颗心都安静下来了。 心!我的心! 我立马低头看去,胡乱地摸着自己的左胸。还好,胸腔完好无损,衣服也好好穿着,手腕处动脉搏动得很厉害,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的心脏还在不停地跳动着。 封魔之镜难道没有用吗?我有些想不明白。但此情此景仿佛拥有某种魔力,让我不愿意去回想刚刚发生的痛苦回忆,反而是惬意得很,并不像离开这里。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面前的这条河,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忘川之水吧。 相传人死之后,灵魂在轮回的道路上会经过一条清澈的水湾。这条水湾自山泉之中流淌而下,四周栖身着各种近水的植物,绿草白花,在水一方袅袅婷婷地地摇曳着。世人如若饮了这忘川之水,便会忘却人间所有烦恼,跟着这条忘川不断往前,便是灵魂轮回的必经之路。 刚刚醒来的时候肯定喝了不止一口了,我立马紧张起来,把自己的名字生日个人简介资质简历统统背了一遍,还好,什么都记得。 “忘川之水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嘛……”我拍了拍身上的水渍,站起身,朝着四周看了看。 四周除了水草和浓重的雾霭,看不到其他生物的影子。河水的两头也看不到边,与河岸垂直的方向却能看到像竹林一般森森的绿影,一股清冽的风带着纯粹的竹叶香气从里面透了出来。 这……是镜中的景象,还是……我真的死了吗?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猛地看到自己头顶的天空之中,竟被翠绿的凤凰木完完全全遮盖住了,只露出了一面镜子大小的空白在那头。仔细朝空白处望去,一张熟悉的脸此刻正茫然失措地呼喊着,表情十分崩溃。 是秦初一! “喂!我在这里啊!”我朝着天空大声呼喊着,“初一!秦初一!” 他没有反应,依旧大张着嘴巴,茫然地呼喊着。隔着浓重的雾霭我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影像,却丝毫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应该也和我一样吧,甚至他或许都看不到我在这轮回鉴中的一举一动。 如果这是镜子里面的世界,那我肯定没有死,这条水湾也一定不是什么忘川之水,这应该是廉婧制作的梦境。我从没有尝试造过如此庞大的梦境,这个梦境能靠着镜子永存下去,难以想象她的控梦能力是有多么强大。不过想着自己还活着,我不由得开心起来,但转念又想到四周或许正有几千几万双鬼怪的眼睛盯着我,我的脊背就忍不住发毛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莫伊现身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想办法从这个镜子里出去。虽然我毫无方向感,但是有这条水湾做参照,顺着或者逆着走,总会到不一样的地方。我立即迈开腿,朝着雾气浓重的远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脚步踏在湿软的草地上,声音很轻柔。在这个看不清敌我的地方,鬼怪也不会擅自行动吧。我这么安慰自己,一边仔细地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小心地往前方走去。 走了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里跟陆遥的梦境十分相似,虽然有参照物,仍旧会绕着圈走。如果我顺着水湾一直向前,很有可能整个水湾就是一个圆,走来走去都走不不到尽头。这样不仅会耗费我所有的体力,也会更加暴露自己。但是假如我到那边去的话…… 我停下脚步,把视线转移到那片竹林子里。竹林虽然是一个未知的地方,但作为参照物更加具有可控性。这样想着,我便转移路线,掉头往竹林的方向走去。 好在竹林并不是一个幻象,那阵清冽的风很真实地打在脸上,我立马拨开竹子,踏了进去。 由于竹子的直径与树木不同,竹林的布局也跟树林有很大差别。特别是这一片竹林不是人工种植的,自然状态下的它们全都长在一起,丝毫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走了没几步,前方的道路突然显得宽阔起来,像是之前已经有人重新开辟了一般。 这对我来说既是一个好消息又是一个坏消息。假如对方跟我一样,是一个误入其中的人,那我便会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帮手;但假如开辟这条道路的一个鬼,那我现在的处境就危险了,我很有可能正顺着它开辟的道路,往它的嘴里送。 刚想到这里,脚下没怎么注意,一下踩到了倒下的竹子,清脆地“啪嗒”声顿时从我的脚边传遍了整个镜中世界。我的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这举动很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东西。 我在原地呆立了三秒。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再次准备出发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好似年久失修的木质车轮,缓缓地从我身后一点一点接近。 我不敢回头看。此时的竹林之中也没有任何地方给我躲藏。我只能静静地呆在原地,凝神屏息地等着那个声音离我而去。 吱嘎吱嘎…… 吱嘎吱嘎…… 它不断转动着,声音恍恍惚惚,时近时远。就在我以为它即将离我而去之时,它突然停住了。停在了我的脚跟边,一个幽怨地声音从我的脚边响起: “快来看看你的孩子……” 咯噔咯噔……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脚下的声音像一股冷气,从我的下方逐渐上升。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任由那个声音继续说下去: “快来看看你的孩子啊……” 它高了音调,听上去愈发诡异起来。那声音贴着地面,又是乘着木轮来的,没道理从脚底下传来啊。 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我脑子里:这该不会是一个死在车轮下的头颅吧…… 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还没从自己恐惧的想法中缓过神来,另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抓住我的手立马飞奔起来。我刚刚就要从肚子里跳出来的心脏又被我咽了下去。脚在地面上站立了太久。早就不听我的使唤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被面前这个人牵着跑,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该思考什么该做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人跑得飞快,似乎已经十分熟悉竹林的地势了。我面前晃过一个又一个粗壮的竹子,都仅仅只在脑门上一闪而过,并没有撞上去。 我之所以称呼这个人为“人”,是因为他和我一样有着组成人的必备器官——有手有脚。不过我总觉面前这个人拉着我奔跑的场景我有些说不出的熟悉,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不用考虑眼前的路线之后,我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思绪。开始打量面前这个飞奔着的黑衣人,这才想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略长的头发,黑衣黑裤,永远背对着我的身影。 地铁。 这下终于找到那股莫名不安的源头了。这个男人就是我在地铁上的梦境之中,梦到的那个起! 刚刚才安心的我此刻又不安起来。我一直认为曾经经历的那个恐怖梦镜是出之有道的,如果梦镜变成了现实,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在我一晃神的时候,拉着我没命奔跑的男人已经停了下来。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跑出去了很远,身后的诡异木轮子已不见踪影。面前已到达了竹林的最深处。 面前是一个由竹叶竹子编织而成的棚子,棚子上面覆盖着许许多多的凤凰木作为顶棚,虽然简陋,倒也可以蔽人。 当黑衣男停下来的时候,就跟梦境重现一般,静静地背对着我。我生怕他的脑后也有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而这如面具一般的脸背后就是起的真容。 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去面对的,反正腹背受敌,横竖都是一死。这样一想,也就镇定了不少。兴许是因为自己太走神了吧,当我再次望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回过头看着我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却出人意料的安心。 是一张有些苍老的脸,我之前没有见过。长及下巴的黑色浓密头发之中嵌着几根银色的发丝,被从中间分开,软软地搭在脑后,一圈有些凌乱的胡渣沿着他的嘴唇疯狂地生长着,几乎占据了他的大半张脸。大而圆的眼睛上方,一道深深地褶皱嵌在里面,这痕迹我倒是很熟悉,李雨霏也有像他一样宽的欧式双眼皮,这显得她看上去更加迷人。 不过眼前的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出了迷人,更多的则是谜。他是谁我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答案,但是他的眼神却似乎是在告诉我,不要多问。 不过那个名字还是从我嘴里蹦了出来,莫伊,我轻轻地喊他。 他听到这名字之后没有回应,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了。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在这种地方是不是大家都不想记起自己痛苦的回忆。 “你发现墙里的秘密了吧。”他低下头,静静地说道。“你能走到这里,想必也应该把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 “我是知道不少了,不过还不够。”我盯着他的眼睛回答道。 他看了看我,没有接话,站起身走到竹棚边检查着棚子的结构。 “我不喜欢问题多的人。刚刚就应该让你的灵魂被轮入道吃掉。”他没有回头,声音传到面前的竹棚上,又反弹进我的耳朵里。 “轮入道?” “就是刚刚和你讲话的妖怪。声音是从轮子中间秃顶的脑袋里发出来的,只要你回头,它就会吃掉你的灵魂。”莫伊说着,已经检查完了棚子,“轮入道喜欢秘密多的人。”他回头撇了我一眼,转而走进竹棚,坐在了里面的椅子上。 这么说他刚才的的确确救了我的命。 我走过去,进了竹棚,却找不到第二张竹凳,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反正脸皮已经很厚了,不介意再厚一些。(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交换身份 他倒是没有看我,两手撑在腿上,静静地注视着远方,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莫伊,”我受不了这种安静,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出去?”他眼神依旧停留在远方,“我自从进了这里,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不行,我还有事没完成!”我立即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竹棚,回头道,“我不能呆坐在这里,我要出去,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自己走。” 他却没有拦住我,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哼声。待我走出了十几米,他的声音才重新传入了我的耳中。 “别出去,外面危险。” “你不告诉怎么回去,那我只能自己尝试了啊!”我回头大喊,声音立马传入了竹林里。 他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忙把我拖进了竹棚里,咬着牙对我道:“你不要命了吗!” 我的命在他眼里还是有价值的。他回到竹棚里,从角落里拿出一张竹子编的软席铺在地上,让我坐下:“我从没想过会有其他人进来,你就将就一下坐着吧。” 这算是把我当自己人了吧。我这样想着,跟他走了回去。 “我要是知道能怎么出去,我自己早就出去了。我心中想着的人和事,不比你少。”他开口道。 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之所以当初这么问就是想打开他的话匣子,这下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你是那边派来的吗?”他盯着我的眼睛,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哪边?我是在帮李雨霏的时候误入这里的。”我回答道。 听到雨霏这两个字,他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一把把我摁到了竹棚子的边缘:“你们已经要去加害雨霏了吗!她当时只是个孩子啊!你们为什么要找上她!” 我一下子感觉气氛围变得十分紧张,他估计是把我当成他上头那些人一伙儿的了,虽然我不是那伙人派来的,但是我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清白的啊!我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我……莫伊,你听我说……” 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松开了摁住我的手,眼神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警惕了。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变脸怎么比变天还快啊。 “你相信我了?”我揉着刚刚被他用力摁住的肩膀,问道。 “当然。”他笑了笑,“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莫伊。” “什么!你不是莫伊?”我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这个玩笑可开大了。他要真不是莫伊,那他是谁?是鬼? “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他示意我坐下。低声说道,“你既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那你一定不是他们那伙儿人了。” “我当然不是!是你孙女李雨霏找上我的,找我帮她把轮回鉴中的鬼怪驱除出去。”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他和盘托出,他静静地听我讲完,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无意之中接触了这面镜子,但是之前知道我们那个考古小组的事情?”他问。 “对!我知道你们的代号,莫伊、春雨、夏芒、秋霞和冬白,而且我知道其中两人现在的状况,行动小组除了组长一人。是两男两女,如果你不是莫伊,那你是……” “没错,我才是冬白。” “不对啊!如果你是冬白,那那些记录上为什么会写着莫伊的名字?那秋霞跟我描述的莫伊,为什么跟你一模一样?”我有些弄不明白了。 “哈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微微一笑,说道:“我的任务,就是负责掩护真正的莫伊进行行动。如果被反对势力发现了,第一个找的肯定是莫伊。这时候我就能掩护真正的莫伊逃走。所以我的作用,就是声东击西,扰乱敌人的视线。” 我这下彻底懵了,事情竟然复杂到了这个程度。远远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反正我俩都出不去了,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吧。”他说完,走到竹棚一边,用竹筒盛了两杯淡黄色略有些偏青的液体,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捏着杯子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液体,在犹豫要不要喝下去。 “喝吧。这是鲜竹沥,我们要讲的时间长着呢。”他说道。 我有些不安地小小抿了一口,甜甜的甘露带着竹子的香味,十分可口。他见我喝了,笑着举起杯子大口大口地饮下一杯,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来,我们开始吧。” 面前这个真正的冬白名叫李铭言。他之前确实是在市文化局工作的。由于通晓历史,记忆力超人,对古文化很有研究,在工作不到半年就被一家打着文化局标签的私人企业给挖走了。当时这个企业给他开出的条件非常好,他很动心,没多想就加入其中了。 这个组织给他的任务就是随着自己的私人考古队一起进行发掘活动,还给了他一个代号,叫做冬白。但是等他真正进入工作之后,他才发现其他组员喊他都是喊的莫伊。他才明白自己的另一项工作是保护真正的莫伊不被其他人发现。 这个莫伊在平时工作中就是假的冬白,而且他的年龄与其他三个用季节做代号的组员十分相似,没有人会怀疑他。反而是李铭言本身看上去年龄大,长得又着急,更符合组长这个身份。事情到这样也就算了,他却发现组织有更大的秘密。 每一次的行动发掘都由他们几个人负责,无一例外的都是一些世间没有公开过的墓葬或遗迹。同时他发现,这些墓葬遗迹都与轮回、重生或者复活相关,目的都是寻找固定的几个物件。组织上似乎早就知道这些墓葬里有什么,只要他们帮忙拿出来就行了。 至于他们与组织的联络方式,都是一对一的模式。其他组员向他汇报,他则通过信件向上头报告。至于那个真正的莫伊,他从没有跟他正面打过交道。关于组织上高层有谁,他也弄不明白,所有联络都是信件,似乎这个负责人十分喜欢这种古朴的方式。 事情到鸡神女墓前,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当晚,赵铖约走了秋霞,李铭言留下来收拾篝火晚会后留下的东西,正巧看到他们俩在远处的草地上争执。他亲眼看见赵铖用石头砸了秋霞,秋霞摇摇晃晃倒了下去。由于事发地点离他有些距离,他不能确定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所以准备等明天一早进行确定。结果第二天,秋霞就失踪了。 “所以你把这件事告诉了叶佳禾,以此来威胁赵铖吗?”我插话。 “叶佳禾?我压根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任何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惊讶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百目妖 ps:喜欢本书的加群哦~ “怎么可能……”我也是一头雾水,我了解的事情真相确实就是如此啊,难道,还有另一个人看见? 他继续讲下去。 等到这件事情过后,秋霞就失踪了。他们接了下一个任务,就是廉婧墓的发掘。当时组织上给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用找到轮回鉴,并且用封魔之镜将它保存好带回去。谁知道发生了意外,赵铖死而复生的事情,深深触动了他。 李铭言的儿子,也就是李雨霏的父亲,当时患上了恶性传染病,奄奄一息。李铭言将其带出家中,到处寻求医治,但都找不到救他的方法。就这样,他的儿子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间。轮回鉴就出现在这个时候,据说只要通过轮回鉴,就可以用下一世的命接续这一世,生生世世永不灭。出于拯救儿子的目的,李铭言第一次违背组织命令,将镜子带走了。 他做好了组织来找他的准备,回到家立即修建了第二道墙壁。他虽然和组织合作多年,但是他却完全不知道谁会找上门,精神异常紧张,从此人变得沉默寡言,谁也不理。某一日晚上,一个黑影子出现了。 “我看不真切,他在黑夜里行动异常迅速。当时轮回鉴就在我的房间内,我只知道它可以救人但不知道该怎么做,儿子最终还是没有救活,我将他在外地安葬了,为了不然妻子伤心,说他离家出走了。那个黑影子在我睡梦中闯入,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念动咒语,镜面突然变得像湖水一般泛起圈圈涟漪,我被他硬生生丢进了镜湖里面,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之中,不会有生老病死,的的确确如同轮回鉴的功能一样,不老不死生生不灭。但这样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他将手中的鲜竹沥一饮而尽,仿佛吞下了多年的悲伤。 “所以你明白了吧,到了这里。根本别想出去。”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思绪都在另外一件事情上。那个念动咒语,让镜面变成湖水的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我记得秦初一说过,廉婧也是一个梦师。只有与她相似的人才能使这面镜子产生感应。也就是说,攻击李铭言的人,一定是一个梦师,而且还是与他组织有关的人。 是起。 “你怎么了?”他见我一直在发呆,问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抿了一口竹沥,说,“你在那个组织里,知不知道一个叫‘起’的人?” “没有印象。”他回答,“我认识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只手。” 我叹了口气,心想现在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早些想象该怎么从这里出去来的实际。 “你明白这里的情况吗?”我问。 他指着面前的竹林道:“这边我几乎都走遍了,没有找到什么所谓的出口。你刚来的时候一定看到过一条长长的水湾吧,那水湾根本走不到尽头。两边都是竹林,这些竹林之中有数不清的鬼怪,我认为是被镜子吸入后封印起来了,这种地方几乎是只能进不能出的。” “组织上曾经为了避免我们受伤害。给我们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个小香囊,我一直带在身边。这个香囊里面写着经文一样的东西,可以让大部分鬼怪看不到我,所以我才能在这里安全地生活下去。” 说完。他将衣服口袋里的香囊拿给我看。我打开巴掌大的香囊,里面确实有一张略微发黄的小纸片,纸片上密密麻麻抄写着看不太懂的经文。这东西我曾经见过一次,叫做《尊胜陀罗尼经》,有避百鬼的功效,间阳村的那次奇妙旅行中。我曾见识过它的厉害。 我将香囊还给他,抬头说道:“那条水湾里面呢,你有没有去看过?” “里面?”他有些讶异,“这我倒从没有注意。不过那水湾很浅,不像有通道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从至此知道的所有信息来看,这里确实不太可能有出去的办法。难道真的要上天才行?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铭言生活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吃的都是竹笋一类的植物,喝的是鲜竹沥,住在竹棚之中,虽然清闲,但是一想到要这样生生世世地生活下去,他说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但是他有时会从天上的镜子中看到雨霏的脸,也算是一种欣慰吧。 当晚他用竹笋竹沥招待了我,还把写有《尊胜陀罗尼经》的香囊给了我,我本想拒绝,但是看到他毫无所求的眼神,只好拿下了。 这里的夜晚很安静,但我却睡不好。我不知道在镜子那一头的世界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秦初一到底怎样了,镜子到底怎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也都没有头绪。 我摊开自己的掌心,看着曾经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要喂食的貘,竟然能如此安静,不禁觉得有点奇怪。难道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安抚它不成?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一早我就拿着李铭言的笔给他也抄了一份《心经》,然后将原本还给了他。我跟他说明了今天寻找出口的目的之后,他本是拒绝的,但禁不止我再三请求,还是陪着我出去了。 这片竹林诡异的很,随时都会出现奇怪的生物。我们并肩走着,谁都不说话,因为一旦说话,《心经》的功效就会消失。我们的步伐很快,因为目标就是那条水湾。据李铭言说过,水湾边虽然很容易暴露自己,但是确实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那个地方几乎没有妖鬼敢过去。 李铭言对竹林的路线十分熟悉,加上一路都十分顺利,没有遇上什么妖鬼,所以水湾即将出现在眼前。 就在这个时候,由于一旁的竹子伸出的一根倒刺勾住了李铭言的衣服,一个精巧的物件从他的口袋里掉落下来,滚到了离我们五米开外的地方。我刚想伸手去捡,却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住那双眼睛。如果它是妖怪,它一定看不到我。就这样想着,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等着那个怪物走过去。 果然,它盯了我一会儿,就把眼神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这时我才看清楚它的原貌,竟然是由数不清的眼睛构成的,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它们的主人都不是同一个人,应该是被这妖怪生生给抠了去。这些眼睛看得方向不一,密密麻麻,简直令人作呕。(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镜像世界 假如放到平时,我一定大叫着跑开了,但此时我只能强作镇定。过了一会儿,那怪物朝我走了过来,停在了李铭言掉落的物件旁,伸出爪子将其捡了起来。 “眼睛……”它说道,立马身上所有的眼珠子都盯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它拿着手里的物件,转头走了。正当我准备舒口气的时候,身旁的李铭言突然跑向了那个妖怪,我立即脱口而出:“小心啊!” 这才发现自己犯了禁忌,那满身是眼睛的妖怪立马发现了我,发出一阵怪叫,朝我跑了过来。 “眼睛!眼睛!”它直直地朝我冲过来,伸出两只尖锐的爪子,朝着我的眼球**地冲过来。 我立马闪躲开,往水湾的方向跑。妖鬼对我穷追不舍,眼看就要到达水湾旁了,但就是看不见李铭言的人。 “李铭言!”我大喊着,此时已经到了安全地带,我大声地呼喊着他。 听不到他的回应,我只好再度进入竹林之中,正看见那妖怪一手抓着他,一手握着物件,不停地再喊:“第一百双眼睛!第一百双眼睛!” 我顿时明白了,李铭言是要将被妖怪抢走的物件拿回来。我立即对着妖怪喊道:“喂!眼睛在这里!” 它听到了我的喊声,立马冲我走过来。我没有闪躲,看着这个妖怪一步一步来到我跟前。它只有两只爪子,一只抓着李铭言,一只拿着物件,腾不出另一只手抓我。 “眼睛……”它愣了一下,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睛审视了一会儿之后,放开了手里的物件,准备抓我。就在此时,我冷不丁地朝它最大的眼睛用力甩了一块石头过去。 “眼睛!”它大叫,松开抓住李铭言的爪子,死死地捂住身上的眼睛。趁此机会。我立马捡起地上掉落的物件,带着李铭言跑到了水湾旁。 我们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总算是甩开了那个怪物。我摸出口袋里的那个物件,将它交给了面前这个执着的男人。 “谢谢。”他说道。转而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那是一个可以放置照片的挂件,外表是一条小金鱼,里面的照片中,五个人幸福拥在一起。 “这是……”我好奇地盯着眼前的物件。 李铭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原本是我给雨霏买的生日礼物。” “雨霏的小名叫小金鱼。一次任务后,我拿着古玩跟别人换的。据说这个挂件是国外宫廷流出的,我就想着给小金鱼做生日礼物。我们一家人很少聚在一起,这是一张很珍贵的照片。我找人缩印了之后,放在了里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觉得喉咙口有些疼。 “等你出去了,亲自把小金鱼交给她,她肯定很开心!”我说道。 李铭言没有说话,只是木木地笑了一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与家人团聚更加具有吸引力的吧。大家都以为这个男人是自私的、不顾家的。其实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这个家好起来,太多人误会他了。 不过等我们找到出口之后,什么都好办了。 “没想到你跑得还挺快。”他冲我笑了笑,继续道,“还好刚那鬼东西智商不高。” “智商不高归不高,但是怪恶心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水湾旁,仔细观察着水湾的表面。确实如李铭言所说,这水湾十分浅。甚是清澈,光凭肉眼就可以一眼望到底了。 “没看错的话,它的名字叫百目妖。在收集第一百双眼睛之前它能力很弱,不过等它成功找到了一百双眼睛。事情就麻烦了。”他看着面前的湖水,淡淡地说道。 四周的雾霭依然很重,我望着仙境一般的水面,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既然我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镜面就是湖水,那么有没有可能。这湖水就是镜面呢?我头顶上那个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镜面,会不会就跟幻觉一样,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李铭言,你会游泳吗?”我突然转头问道。 “会啊,怎么了?” 就在他回答我的一瞬间,我就拉着他的手,一下跳入了水湾之中。 按照肉眼所看到水湾的深度,这样跳下去就等于拿脑袋去撞墙,无疑是送死。不过我行事一向如此,莽撞虽然容易出事,但也有可能会撞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出来。 李铭言这个人是老江湖了,我不可能说服他跳下去,他做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下手的。我刚刚问他话,只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才有可能把他拉下水。 果然如我所想,跳入水湾之中,深度完全不可测。身旁的他从一开始的恐惧,变成了惊讶,最后向我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他一定是在赞赏我的大胆。 湖底很深,但跟我从镜子里看到的十分相似。我没有继续游下去,任由湖底冒出的漩涡把我一点一点往深处拖。窒息感和压迫感很快便向全身蔓延,我闭上了眼睛,努力坚持着,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秦初一,李铭言马上就能见到这个世界上唯一亲人的时候,我就有了力量,有了能忍受痛苦的勇气。 我和他紧紧握着手,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深度越往下,光线越昏暗,水也变得污浊起来。有很多次我几乎想放弃,因为我确实没有多少把握给自己的莽撞带去理由。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担忧起来,直到脚下的湖底传来隐隐约约白色的光线。 是镜面! 我欣喜地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的光线背后,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来自李雨霏卧室的景象。我欣喜地转过头,准备跟他分享这一刻的喜悦,却一下呆愣在了那里,口鼻之中的气泡瞬间冒出不少。 我手中握着的,竟然只是一件破旧的衣服,那件穿在李铭言身上,在那个世界呆了很久很久的衣服。 我以为他不小心把外套脱下来了,立马游向四处寻找着他的身影。水底广阔,除了幽幽的水景,我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我开始有些慌了,莫非在刚才一瞬间,李铭言又重新潜上了水面? “吴恙。” 一个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立马转身,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是他。(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考验 但他此时根本不像是在水里,而是站在陆地上一般,静静地看着我。 “李……”我一开口,嘴里就漏出一连串的泡沫,只能马上闭嘴,使劲对他挥着手。 “谢谢你……”他说道。跟我不同,他就跟在地面上说话那样毫不费力。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妖怪不敢到这条水湾边来了……” “因为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已经不存在与那个世界上了。几十年前,我就应该死了,假如我还是以这副模样回到你的那个世界中,人们只会把我当成妖怪。” “况且我早就不属于那里。吴恙,替我把小金鱼带给雨霏,告诉她,她的爷爷其实一直都在想着她,想着我们一家人。” 我拼命摇着头,伸手去抓他,但他的身体就如同我之前遇到过的那些灵魂一般,根本抓不到,仿佛是一种颜色的空气,让我捉摸不透。 “吴恙,回到那个世界去之后,记得把这面镜子砸碎吧。只有这样,里面存在的所有妖鬼都会消失,再也不会危害人间。” “组织上的事情,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不要被别人的话迷惑。坚持下去,你一定能找到真相。” “再见了,吴恙。” 说完最后一句话,眼前的李铭言化成一滩泡沫,顺着水波消失在了远方,他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只剩下我手中精致的小金鱼,告诉我他曾经来过。 我没有办法救他,这又是一个我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的事情。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在这潭深水之中,却分不清哪个是眼泪,哪个是湖水。我只得强忍着内心喷薄而出的情感,使劲地向那片隐隐约约,却充满希望的亮处游去。我要找到出口,我要完成李铭言最后的愿望。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我像是从一个水箱中爬出来一般。倏地掉落在了地面上。空气重新进入我的肺脏中,我用力的呛咳起来,仿佛对这新鲜的空气过敏似的。 我迫切地睁开眼睛,却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打败了。 这里根本就不是李雨霏的卧室,这又是哪里? 我迅速站起身。一道光线从上方打下来。我抬起头,看着上方涌动着的湖水,没错啊,这里就是湖底,难道湖底不应该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吗?我开始紧张起来,不停地咽着口水。 当我回头的一瞬间,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我的面前出现了那个一模一样的人。我下意识地往后走,看到那个一模一样的人也在往后走。不,不止一个。我的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人,都是我!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看着面前一个个一模一样的吴恙,几乎晕死过去。 定了定神,好不容易从镜中世界到了这里了,怎么能够退缩呢。秦初一还在等着我,李铭言还等着我把小金鱼交给李雨霏,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要走出去。 这么想着,我开始观察起身边的那些我来。这些一模一样的人不像那个把我拖入镜中的“吴恙”。她们仅仅只是像我而已,学着我的一举一动。就好比面前有几千几百面镜子,都折射出我的影像,只要我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明白这一点之后,我暂且安定了下来。我盘腿坐在地上,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就这么安静的坐着。 什么执念、私欲,我统统抛开。我开始背诵起我所知道的一切经文。什么佛教的、道教的、甚至是徐家控梦手记中的,我都一股脑地背了出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听。 头顶水面波动的声音听上去极其空灵,我感觉每一个毛孔都流入了河水,自己已经与它合二为一。 就在这个时候,一面镜子里的“吴恙”变样子了。她开始扭曲,变形,逐渐变成了庄游软面抄的样子。这一招它已经用过了,我当然不为所动,继续念着心经。过了没多久,映着软面抄的那面镜子突然开裂,直至最后变成了碎片。 一面镜子碎了。 紧接着,另一面镜子也开始展现出不一样的迹象。镜子中的我晃动了几下,五官开始变化,变成了苍老的李铭言。他用力地喊着,尖叫着,让我放他出去,让我带他去见雨霏。我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他,尖叫声不绝于耳,我只能让自己忽略。 过了一会,这面镜子也碎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定要坚持下去。下一个出现的是秦初一的影像。他亲切地叫着我,喊着“小恙!”,仿佛就跟真的似的。他能说出我跟他经历过的一切,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幻觉,都是假的,他之所以什么都知道,不是因为他是秦初一,而是因为他是我,他是我内心的渴求与写照。我闭上眼睛,直到听到这面镜子支离破碎的声音。 来吧,都出来吧,让你们一次玩个够。 另一面镜子抖动了一下,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停止了念咒,差点就扑了过去。那是外公的脸,那个谦和温柔,疼爱我的徐家伟大梦师。他朝着我招手,一次又一次地喊道:“恙恙,到外公这儿来,外公想你了。” 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淌下去,流入我念着心经的嘴中,咸的发苦。我的喉咙生生地疼,但是却没有办法缓解。我真的好想站起身来,让他重新抱一抱我,告诉我他曾经历过的一切,告诉我什么都不需要害怕,只要坚持下去就能成功。我好想告诉他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他所希望的,他所不知道的我统统都想告诉他,可是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在了,他已经离开我了。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假的,真正的外公此时正在另一个世界里,看着我,继续为我祈祷着。 随着我眼泪的流干,这面镜子也破碎了。 面前的镜子一面接着一面地破碎,终于到最后,只剩下正对着我的这一面了。上面的“吴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得我十分不安。我多希望她能说话,这样兴许我就可以想出对付她的办法了。 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了,但这个声音很陌生,不是我的,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中,飘落而至的。 “吴恙,”她喊着我,身体开始逐渐变化,面容和衣着都开始更迭,“你有很多秘密。” 我看着她的身体开始扭曲,最后变成了一个穿着红绿相间的长袍,长发及腰,面容姣好的女子。这个女人的容貌堪称倾国倾城,但她的气质更加透露出一种高人一等的威严,却不让人生厌。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一定就是廉婧!她是这块镜子的主人,怎么会有理由不出现呢!我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最后竟从镜中走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门口的人影 “秘密多的人,容易生心魔。”她说道,声音如同头顶的湖水,空灵而冰冷,不停地在周边环绕,声声沁入骨髓。 “你我同为梦师,有着相同的能力。但是你记住,无穷无尽的私欲会吞噬你的灵魂,让你万劫不复。” “走出这个世界,你就是一个人了。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将梦师这条血脉传下去。” 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廉婧缓缓朝我走过来。我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身体逐渐和我融合在一起,最终不知是消失了还是已经怎样,我只觉得浑身又有了气力,脑袋里的思绪更加清晰了。 她身后的那面镜子之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正逐渐从中间扩散开来,直至正面镜子犹如拼图一般,彻底碎裂。而碎裂的那一头,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真正的入口。 我终于停止念心经,慌忙地站起身,几次几乎跌倒在地,但却依旧坚持着,拖着自己潮湿而又困乏的身体,直直地摔进那道裂缝之中。我只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千年,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张惊恐而又熟悉的脸庞。 是秦初一。 接着,董家俊、李雨霏,包括陆遥在内的三个人,都走了过来,无一不是带着惊恐的神情看着我。我茫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倒在卧室的地板上,满身都是水,整个人跟落汤鸡一样狼狈。 “小……小恙?”秦初一立马冲了过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扶起来。陆遥拿过床上的被子,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冷得直发抖,但此时的心情却如烈火一般明媚。 我出来了,我从轮回的魔咒中出来了! “你没事吧?”秦初一愣愣地看着我,问道。 “没事,你就当我去冥界一日游了吧。”我打趣到,刚想伸手去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正握着一个东西。 李铭言的小金鱼。 我站起身,走到了李雨霏身边。此时的董家俊与李雨霏。早就吓得呆坐在了一边。他们的人生之中,大概只有这一次才能看到大活人从镜子里掉出来的景象了吧。 “雨霏,”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个给你。” 我将湿漉漉的小金鱼递到她温热的掌心中。 “这是什么?”她有些疑惑。 “你打开看看。”我鼓励道。 她半信半疑地打开手中的小金鱼。那张珍贵的照片竟然丝毫没有沾湿,保存得十分完好。 李雨霏拿着照片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这才爆发出地一阵剧烈的哭声: “这是哪来的?”她带着哭腔问道。 “这是你的爷爷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他从来没有抛弃过你们任何人,他一直都爱着你们。” 我说完,连同我在内的所有人。眼角都有些湿润,仿佛大家都经历过同一件事,都能感同身受。 我把李铭言所说的,将镜子砸碎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李雨霏一声不吭走到了梳妆台上,猛地拿起镜子摔倒了地上。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宣告着一切的幻觉,一切执念的终结。 李铭言,你看到了吗? 轮回鉴的破碎之后,就不在具有任何功效了。此时碎片们支离破碎地洒落一地,它与寻常镜子已无二样。 我虽感叹这样的稀世珍品被砸碎了很可惜。但是只要想到它能窥探人的内心,就不禁感觉背上一阵冷风吹过。好在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和秦初一把墙后有墙的事情告诉了李雨霏,将李铭言留下的皮包交给了她。 她手中一直紧紧握着小金鱼,并没有伸手接下皮包。“这个东西留给你们吧。” 我一愣,拿着皮包的手悬在了半空中:“可是,这个是你爷爷的东西啊?” “他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我不希望我今后的生活再跟这些东西扯上关系,所以,麻烦你们带走吧。或许对你们来说还有些用处。”她的眼神很诚恳,让我很难开口说不。“另外,这些是你们的酬金,钱不多。你们收下吧。” 我看着董家俊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连忙摆手:“钱我们不能拿。” “我想,没有东西比家里所有人在一起更重要了。”李雨霏说道。一旁的董家俊走了过来,搂住了他太太的腰,他俩幸福地相视一笑,比结婚照上的那对璧人更多了成熟和理解。 推脱再三。那个厚厚的信封还是放进了我的包里,连同李铭言的皮包一起,被我带回了公寓。陆遥看我没事,在秦初一的一再催促之下先离开了,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什么事情。 “你知道吗?你刚进去那会儿真是吓死我了!急得我把陆遥都找过来了,还好最后你还是被镜子给吐了出来。”秦初一说道。 “什么叫吐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出不来了啊?那东西能读懂你的内心,简直太恐怖了,啊……阿嚏!”身上还没有干,冷得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当时的我已经是拼尽了全力,进入了一种应激状态了。如果现在重新再来一次,我肯定没有那么强大的毅力去完成这件事情了。 “给,穿上,”他重新给我披上陆遥带过来的毯子,突然冲着我的脸凑了过来,“诶,那你的内心有没有我啊?” “滚。”我毫不犹豫地冒出了这句,把他贴上来的脸给推正了。“我明天还要去公司,你别闹了。” 他撇了撇嘴,将两手撑在脑后,叹了口气说道:“哎,要我说,你就别去上班了,反正你也是三天两头缺勤,哪天要是被你们领导逮到,准给你开了。” 这确实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曾经一直想着当上了主编,可以安安心心好好工作下去了。但如今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完全不能预想到今后会怎样,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异闻录》停刊或者质量下降,我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你看,咱们现在做做活神仙不也挺好的嘛!刚刚你也看到了,就花了几天,虽然镜子砸碎了,但是咱们也赚了不少钱啊,不比你的工资少吧。换做是我,早就辞了这工作了,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们……” “闭嘴……” “哎,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建议啊,你……” “前面有人。”我停下脚步,秦初一这才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立马闭上了嘴巴。 此时我们已经走在公寓的花园里了,穿过这条林荫小道,就是我们单元楼的大门口。现如今太阳已经下山了,花园里的路灯还没有亮起来,单元楼的门口显得有些昏暗。但就在这昏暗的光线之下,我隐隐约约看得见门口的石柱子旁,站着一个人影。(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怀抱中的婴儿 潜意识告诉我这个人是来找我的。我不敢轻举妄动,死死地盯着前面那人的影子,秦初一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待在我的身旁凝神屏息。 这条林荫小道之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蜿蜒而下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阴影。我们俩顺势就躲在这片阴影之下,观察着面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显然对方没有发现我们,但是那挺拔瘦削的身影,还是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看上去有一丝焦急,像是在等什么人,左右晃动着,手中好像还拿着一个包裹一样的东西,捧在他的胸口,贴得很紧。 正当我们两方都没出声的时候,突然间,只听见“砰”的一声,随即一道摇摇晃晃的光线,在我后方顺着浑浊的夜空慢慢向上攀爬着,攀爬到风筝一般的高度,一下子炸开,幻化成一片五光十色的斑斓色彩,是烟花,公寓里大概有人在办喜事。 烟花的光线同时照亮了我们双方的脸,我们互相都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确实没有看错,站在门口石柱子旁的不是别人,正是宋秋兰。她依旧像一朵傲视独立的玫瑰一般伫立在那里,随随便便的一个举动,都让人如痴如醉。而她手中抱着的那个包裹,不是别的,竟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她看到我的瞬间,不再焦急地摇晃着,眼神从涣散转而定定地望着我。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她有许多话想对我讲,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对方,在烟花的喜庆氛围中,遗世独立。 最后还是秦初一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走到了宋秋兰的身旁。他虽然不认识宋秋兰,但是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他没理由怀疑对方是坏人。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我们一起进了公寓。 “您就是宋秋兰啊,果然跟吴恙说的一样,真真是个大美人啊!”秦初一在电梯里大声地说着,我只能说这家伙估计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下至刚刚出生的小女孩,他都能聊得起来,真真秦半仙。 秋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算起来,我现在也该六七十岁了。早就是个老太婆了,秦先生别客气了。” “不会吧!”秦初一瞪大了眼睛,“您六七十岁?我真看不出来啊!吴恙要是到能您这个年纪,那真是不敢想……” “喂!”妈蛋,我还在旁边站着呢。 就这么七扯八扯地闲聊了一会儿,电梯已经在我住的那一层停下了。门刚开,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是对门那对小两口正在斗嘴。我真是老了,听着他们打情骂俏的,只有羡慕的份。 徐萸家门半掩着。似乎也是刚刚从外边回来。听到门口有动静,一阵脚步声从门缝里缓缓向我们走来,是苏源。他伸手跟我打了个招呼,就把门关上了。 “那人是……”宋秋兰一直回头看着徐萸家的门,疑惑地问道。 “哦,是对门的小情侣。刚刚那是苏源,那家男主人。”我解释道,手臂一拧,开了门。 “苏源?”宋秋兰念叨着这个名字,皱着眉头进来了。 我和秋兰已经认识很久了。没有必要客套寒暄,坐在沙发上立即切入正题。我的第一个问题当然是宋秋兰手里的这个小孩,这该不会是她孙子什么的吧。 “秋兰,你怀里抱的是谁家孩子?” 她一愣。转而低下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在襁褓中熟睡的孩子,抬起头朝着我认真地说道: “是赵铖。” “赵铖?这是赵铖的孩子?”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可从没有跟我说过,她之前曾经跟赵铖有过一个孩子。如果真的有过,也不应该是这个年纪啊。难不成她趁着从出租车跑出去的这几天去医院生了个孩子不成。 宋秋兰摇了摇头,抿紧的嘴唇微微轻启。继续道:“这就是赵铖啊。” “你说这个孩子是赵铖?”我当即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赵铖不是个老头吗? “您没跟我开玩笑吧!”秦初一也不敢相信,“我虽然没见过赵铖,但百分百确定他是一个老头啊,这怀里抱的明显就是一个孩子啊。” 他说的虽然是废话,但是确是事实,我瞬间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他就是赵铖,”秋兰再次低头望向沉睡中的婴儿,“他中了诅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从追出去的那一刻就感觉到,那个孩子身上有赵铖的气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可能忘记他带给我的感觉。就在我追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的身体又开始缩小了。” “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在出租车前的那一趟,他是故意引起我们注意的,为的就是把我带到他的地方,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吴恙,接下来,你听我讲。”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也只能是听她讲下去了。虽然我也有一肚子的事情想要告诉她,但是显然她的事情比我重要的多。 赵铖自从被人要挟之后,就进入叶佳禾公司工作,当年借着文化局名号聘用他们的组织已经不存在了,他就帮助叶佳禾寻找海内外的文物古董并且运输到国内。但很快她就发现,叶佳禾公司寻找的东西与当年的组织十分相似,目标几乎不差,他不禁开始怀疑起两者之间的联系。 当我拿着姑获鸟的羽毛去偷神像的时候,他其实早就料到这回事了,因为早已有人事先通知了他。他则顺水推舟,放我进门,我却像个木偶一样从那时起就已经被操控。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叶佳禾给他的最后一项任务竟然是在图书馆杀了我。 事情当然没有成功,而导致任务失败的赵铖也不得不躲起来。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任务失败后会有什么后果,直到某一天夜里,一个黑影子出现在了他的卧室之中…… “然后念了咒语,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脱口而出。 秋兰随即停下,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望着我:“你怎么知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反噬:寻找施术人(一) “没什么,你继续说……”如果事情是这么发生下去的话,那么…… 黑影子念动咒语之后,随即就离去了。赵铖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认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只是一个梦而已。直到几天照镜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脸年轻了一些。 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普通人身上,或许还会认为是好事,毕竟谁都希望自己能年轻一些。可是对于赵铖这个精通神秘文化的人来说,这很有可能是一场灾难。他立即遍查资料,最后终于发现了这种令人返老还童的禁书,叫做逆转生术。 所谓逆转生术,就是让被施术者进行逆向生长,不断重复自己的年龄,直至变成婴儿,最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些所剩下而没有经历过的阳寿,则会转移到施术者身上,让其延年益寿。这样夺人寿命以利自己的法术,是一般咒术师所忌讳的绝对禁术。 “当然,这也是有破解之法的,就是你在新城人民公园附近工地上,所经历的那次封印交换咒术。” 我一惊,这件事情竟然也包含在这个谜团之中,果然当时的高若松没有骗我,那个年轻的黑衣人竟然真的是赵铖。 他当时翻阅到资料,找到了破解之法,就是寻找出一个空间交叠点,向其祭祀出一个长寿的生物,便可使自己停留在当时的年纪至少二十年。我就是那个被他选中的人,应该说是我身体里的貘。 选择我,赵铖有充分的理由。一来貘的寿命不可估量,作为牺牲再合适不过了,二来如果封印完成的话,他一开始杀死我的任务也算达成了,说不定当初下诅咒的那个人会解除咒术,让他继续活下去。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一举两得事情,但却偏偏输在了我手里。 他失去了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之后。身体开始急剧年轻化,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攻击我了,所以一直跟在我的身旁,包括在宋家别墅后的那个年轻身影。也是他。之后赵铖才发现,我已经将宋秋兰从照片之中解救出来,他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他开始后悔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决定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们。 我望着襁褓中的赵铖,心情变得十分复杂。我突然不再憎恨他。而是觉得他很可怜。本该在美好的年龄谈一场恋爱的他,因为一念之差犯下了大错,成为了别人的把柄,接下来的日子中都在为当初犯过的错而赎罪。而当他有能力回到年轻的时候,岁月却已经不再给他任何后悔的机会了,等待他的,只是借着新生名义的死亡。 “可是,我记得赵铖曾经有一次跑到我的办公室来,还偷走了我的东西,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问。 “哦。你是说这个吧。”秋兰从衣服里掏出了那本鼓鼓囊囊的软面抄,递到了我的手里,“这个东西是赵铖给我的,他并不是自己想要这些,而是想帮助我们。” “帮助我们?”我有些弄不懂,偷走我的东西直到现在才还给我,真的算是帮助别人吗? “对。他调查过,这本软面抄跟叶佳禾的公司有关。那个叫庄游的小说家被施下的诅咒,很有可能跟赵铖身上的诅咒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利用反噬法寻找出那个施术人。” 我一听到可以寻找出施术人。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浑身又一次充满了干劲。我立即看向秦初一,原本以为他也会跟我一样对这个消息的到来感到十分激动,但他此时却充满疑惑地看着我。仿佛我就是那个神秘的施术人。 “小恙,”他压低了声音,十分严肃,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丝毫不给我瞥向另一侧的机会,“你不是跟我说过。这本充满妖气的软面抄已经被你销毁了吗?怎么还在你手上?” 我顿时哑然,一下子涨红了脸。 对于这件事,我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去辩驳。我当时仅仅只是想带走这本软面抄,以解貘的饥饿,但是却不曾考虑到这种妖物留在世间的危害。那一刻我是自私的,而剩下仅有的良知,全都变成了“不能让秦初一知道”这个思绪之上。 我不敢面对他的充满质疑的眼神,低下了头。人心是多么容易受到**的蛊惑,这一秒我才终于深有体会。 “我们抓紧时间吧。”宋秋兰打破了沉默,“今晚就开始吧。” “行,你跟我说一下反噬法怎么进行。”秦初一看着宋秋兰,坚定地说道。他此刻没有望向我,选择走在了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他以后是否还会选择继续相信我。 “反噬法,也称反噬术。严格来说,不算是一种咒术,而是作为一般咒术的副作用而存在的。施术者一旦使出鬼怪或者式神攻击他人,那召唤而出的鬼怪就会带有施术者的目的。鬼怪本身跟人一样,是有自己的意识的,而且对自由有着执念,就算是把姓名交给人类都是一种耻辱,更何况去完成人类的目的呢。 但被施术者召唤而出,就必须遵守契约。但如果这个鬼怪既定的目标失踪了,或者已经死亡了,那么这个鬼怪与施术者之间存在的契约就消失了。它会将被束缚的仇恨加在施术者身上,反过头去攻击他,这就是反噬。 “有很多咒术师利用这一点,诱惑对手使用鬼怪式神一类的东西,最后让对手死在自己使出的招数之上,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门法术,简称反噬术。庄游的那本软面抄,就是施术者利用庄游的手创造出妖怪,吞噬庄游本身。现如今他已经不在世上了,产生的鬼怪已经没有了目标,必定会寻找施术者以求报复。我们只要提前在鬼怪身上做好标记,跟着它就可以找到施术者。” 这个方法听上去很简单,但是作为庄游替身书写怪物的那个人还是会存在一定的风险。我本想将功赎罪,担负起这个角色,却被秦初一抢先一步。 “我来,”他想也没想地说道,“我有办法在鬼怪身上做标记,我来实行反噬术。”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但他依然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仿佛我不存在似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当初那件事情刺激了他,导致他对我产生了不信任,还是他已经一门心思投入到这件事情当中了。(未完待续。) ps:昨晚电脑崩溃了,现在用的是舍友的电脑,如果出现排版问题请不要打我t t留言告诉我,我来改,对不住大家了。友情提醒:水逆期间注意电子产品安全…… 第九十一章 反噬:寻找施术人(二) 最后,由宋秋兰和秦初一两个人一起完成反噬术。书写者的角色由宋秋兰担任,这是她执意要求的,因为生命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秦初一则负责给妖怪做上记号,用镜窥术代替自己的眼睛跟随妖怪寻找那个神秘的咒术师。 而我,成了照顾小孩的那个多余的人。 不得不说,变成婴儿的赵铖看起来比之前可爱多了,小家伙也不哭也不闹,十分明白我们面前要做的是什么,长长的睫毛垂在大眼之上,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过他的脸很白,没什么血色,这就是他与正常孩子之间的差别吧。 接下来,就是实行反噬术的时刻了。 宋秋兰与秦初一相对而坐,面前分别摆着软面抄和一面手掌大的小镜子,两者之间相差大约半米的距离。放置软面抄的地面上,用毛笔密密麻麻写了一圈咒语,包括宋秋兰手中的笔,也被画上了各种符号。这些符号之中有一个我非常熟悉,就是一个像眼睛一样的图案,秦初一曾经将一个类似的图案写在符纸上,接着便能看清楚鬼怪的身影。 而对面的秦初一,眼睛紧紧闭着,盘腿而坐,两手放在胸前,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结印姿势。他的眼睑之上,也画上了咒语,这是我刚刚照着他的话,帮他写上去的。 从他知道软面抄之事开始,就没有再跟我讲过一句话,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我不知怎的心里十分不安,这种不安不是平时丢了东西那样的失落,也不像考试失利之后的那种后悔,而是好比心脏的血液被放空了,却还要依旧努力跳动。 这种时刻,没有时间留给我抚平伤痛,我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努力撇开这件事不去想。尽管如此,拿着毛笔在秦初一白嫩的皮肤上写下每一个符号的时候。看着他脸上曾经无比熟悉的睫毛、眼角,我的心还是像锥子刺一般疼,差点手一抖就画歪了。 放在他面前的那面小镜子,正中也画上了同样的一个眼睛符号。四周依旧写着各种咒语,另外还用一张黄色的符纸垫在底下。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最后由我将香灰洒在他们身旁,形成最后一个大的圆圈,制作一个简单的结界。我则做外一旁。不用担任何风险。 这不公平。 随着秦初一嘴唇轻启,经文般的咒语开始从他嘴里流泻而出。这像是一个信号,听到这个信号的宋秋兰开始执笔,在软面抄上迅速书写字符。 “哗哗,哗哗” 随着她书写速度地加快,那段距离半米的地板之上,开始变得潮湿而黯淡起来,有如一个水渍一般,逐渐从中心向外周扩散。 水渍一般的痕迹逐渐变黑,直至形成墨迹般的深黑色。这团深黑色之中突然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仿佛是一团煮沸了的黑水,在不断地翻滚着。 接着,一个半圆形的脑袋从这团沸腾的黑水之中探出来,扭动了两下,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头顶上长着人类五官的脑袋。就在那个脑袋逐渐从木板底下生出来之际,四周的符咒仿佛都像有些生命一般,从地板上腾空而起,像一条锁链一般环绕在那颗脑袋的四周。眼睛一样的符号掉落在鬼怪的头顶,发出一阵淡淡的蓝光。 突然之间。怪物像是解除了束缚,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怪异的眼睛巡视一圈后,向着旁边半开的窗户直直地飞了出去。那是一个长着人的脑袋。蜈蚣身躯的妖怪,密密麻麻的足肢看上去就像人的腿一般。后来秦初一才告诉我,这个妖怪叫做若足。客死他乡的旅人曝尸荒野之后,回乡的执念逐渐幻化成的一种妖怪。 随着若足的飞出,房间里产生出一道劲风,吹开了秦初一搭在额头的发丝。我赶紧捂住怀抱中的赵铖。他现在十分虚弱,不能受到一点点冲击力。 秦初一不为所动,依旧闭着眼睛念动着咒语。画在镜子上的另一只眼睛,此时开始微微泛起蓝光,随着蓝光的逐渐消失,小镜子上慢慢显示出电影一样的景象,那就是掉落在怪物头顶的眼睛图案所看到的画面。 镜窥术所用的原理很简单,但也有很大的风险。施术者将自己的眼睛暂时寄存在符咒之上,然后符咒所经过的地方,就能被施术者的眼睛所看到。这样不需要施术者走出半步,就能看到想看的东西,十分方便。 但万一在符咒被解除的前一秒遭到了破坏,那么施术者就会付出失明的代价,这对于一个把眼睛比作心灵窗户的物种来说,是十分痛苦的。所以随着若足的离去,我时时刻刻都在为秦初一揪着心。 若足的速度很快,视野是由上至下的,我几乎认不出它究竟飞向哪里,但可以肯定,它的方向是朝北的。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若足突然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了一棵树上。 这棵树附近光线十分昏暗,没有灯源,只剩下微弱的月光。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树下的东西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一二:一块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理石板,上面贴着各种各样的黑白照片,被死板地一个一个放在一起,隐隐约约还看得见石板之前放置着干枯的花束。剩下的便是一片死寂。 “北楼公墓……”我喃喃自语,预感到事情的发展不太顺利。 若足再次起飞,这一次,它停在了一块墓碑前。墓碑上,是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带着一副圆形眼睛,皮肤偏黑,眼睛小而圆,鼻尖上有一颗淡淡的黑痣,笑得很勉强,仿佛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就知道会被用在墓碑上一样。 照片下方只是单单刻了两个字“爱妻”,其他什么也没有。我有些不明白,这个已经去世的女人,难道就是实行咒术的神秘人吗?我不敢相信,但又不能确定。 “春雨……” “什么?”我听到宋秋兰小声嘀咕了一句,赶忙朝她看去。 她整个人仿佛被雷击过一般,呆呆地盯着镜子中的黑白照片,眼皮都不眨一下。(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反噬:寻找施术人(三) “秋兰,你认识她?”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听到我的声音,从呆滞中缓过神来,抬起头朝着我用力地点了点,“不仅认识,还很熟悉。她就是代号春雨,我们小组的另一名成员。” 转了这么一大圈,事情还是回到了这里。反噬术不可能出现差错,若足找到的第一个人肯定就是施术者,那么这个看似文弱的“春雨”,难道真的是施行残忍咒术,攻击莫伊、庄游和赵铖的人吗? 镜中的若足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嚎,转而又腾空而起,飞向另外一个方向。 “它这是要回来了吗?”我问道。 “不,”宋秋兰摇了摇头,说道,“它会接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个人有可能是跟春雨有直接关系的人,或者曾经参与过这场咒术。” “那还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吗?” 宋秋兰没有说话,转头望向另一边坐着的秦初一。此时的他依然一刻不停地念动着咒语,放在胸前的手迅速做出了几个结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和宋秋兰互相对望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默默低下头仔细盯着面前的小镜子。 秦初一没有放弃,他想要继续找出跟这件事情相关的人。春雨的死竟然让我有一丝安慰,因为施术者死去了,就意味着秦初一不会遭到伤害。但是,这相关的另一个人应该还在世上,他的风险又从零变成了无限大,我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又不禁提了起来,勒得我生疼。 若足这次的速度比之前更加快了,他几乎丝毫不坐停留,猛地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这个方向我很熟悉,因为它刚刚才从这边经过。 它几乎是原路返回,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随着它速度地加快,我的心跳愈加猛烈,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仿佛吞了几百根针一样难受。 一晃眼地功夫,若足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一间房间,玻璃破碎的声音仿佛就发生在我身边。它怒吼一声,朝着一个人的背影猛地扑了过去。 背对着我们的那人感到了后方的异样。却没有回头。他的面前突然闪现出紫色的暗光,光线越聚越多,在持续膨胀着。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面对正在实行反噬术的秦初一大声喊道:“初一,快收回来!” 秦初一迅速结印。准备结束镜窥术。 我话音还没落,手握紫光的男人突然猛地转身,强烈的光线让我根本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若足被那道光线笼罩,整个身体一瞬间就被吞噬得连影子都不剩了,尖锐地尖叫声和着秦初一大喊着的“收!”几乎同时收尾,只听见面前的小镜子“嘭”地一声碎裂成了一堆粉末,而坐在一旁的秦初一更是摇晃了几下,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板上。 “初一!”我大喊着朝他冲过去,扶起他的脑袋反复呼唤着他。“醒醒啊!你怎么样了!秦初一!你醒醒啊!” 怀里的秦初一紧紧皱着眉头,眼球微微颤动,已经有了一些意识。他的眼睑上写着的符咒早已变成了一潭墨迹,随着脸颊开始向下淌。我随手抽了两张餐巾纸,帮他擦拭干净,试着唤醒他。 “初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轻轻地喊道。 他眨动了几下眼睛,虚弱地呢喃道:“小恙……” “对,是我!”我激动地喊道,“太好了。你看得见,你没事……” 话音刚落,他却伸出手,循着我的衣领攀上了我的脸颊。一寸一寸地抚摸着,从眼睛到嘴角,每一处都不放过:“太好了,真的是你,是你啊小恙。”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秦初一他真的失明了。 他没有把控好时间。他付出代价了。 他以后该怎么办,没有眼睛该怎么办。 我只觉得天昏地暗,世界仿佛都颠倒了。 …… 窗户外的天空已经从黑色转变成了浓重的黑蓝色,地面上蒸腾的热气迫不及待地飘飞到空气中,告示着这个季节的喧嚣与躁动。黎明的到来丝毫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喜悦,更多的是绝望。 我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确认秦初一已经失明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仍旧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面前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男人,以后再也不会取笑我拼命吃肉的样子,再也不会看着我的脸,逗趣地说:“嘿!小恙,你的脸吃得都和饼一样大啦,哈哈!” 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脑袋,仿佛只要我一松手,连带着他的其他感官也会离我而去,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想到这里,我的眼泪从一滴一滴变成一大片一大片,顺着我的脸颊,流到了他的皮肤上。他倒是对自己失明这件事看得很开,还有心情跟我逗趣。 “哎,我说你,瞎了就不要我了是吧,这么个哭法是准备淹死我呢?” “别乌鸦嘴!”我吼了他一句,他立即就不说话了。他知道我心里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比他懦弱太多太多了。 “小恙,”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道,“我这样会不会拖累你?” 我立马照着他的腿猛地拍了一下,大声地说道:“废什么话!我还等着你好起来帮我找到起呢!” “哎哟我去!看来你开心了,劲儿都大了!”他摸着被我拍疼的地方,笑着说道。 他看不见,此时的我早已泪水决堤。 我不可能永远都沉浸在这件事情里,擦了擦脸,扶着秦初一进了我的房间,嘱咐他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秋兰解决就行了。接着走出卧室,去看看秋兰的情况。 “秋兰,赵铖呢?”我看着满地狼藉,却找不到襁褓中的那个孩子。 此时的宋秋兰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倚着墙角呆呆地坐着,仿佛一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见我问她,她低垂的目光略微向右瞥去,我顺着她的眼神不断寻找着赵铖的身影,却只看到那件包着他的衣服,在地面上静静地躺着。这件衣服我很熟悉,正是我在精神病院给宋秋兰带去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走过去,拿着衣服问她。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她幽幽地说道,仿佛是在用气流说话,“逆转生术的最后一天,他已经消失了。” 我拿着衣服的手停在半空中,哑口无言。(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秦半仙事务所正式开张 秋兰不像我,她没有哭,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呆呆地坐着。赵铖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是爱人?仇人?还是陌生人?这些现在都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无论作为宋秋兰生命中的哪一部分,都已经消失了。 一个支撑着你活到现在的人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做?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答不出来,更何况她呢? “光顾着说我了,初一怎么样了?”她问道,把我从思绪中抽了回来。 “他倒是觉得没事……”我回答道,一提到他,我喉咙里就生疼,“现在估计已经睡下了吧。” 秋兰听完这话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我身旁,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我强忍着汹涌的泪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翌日,我继续回公司上班,宋秋兰则去调查关于春雨的背景。当时在考古小组中,春雨的存在感十分微弱。她长相不出众,身材也很矮小,声音细细弱弱,平时几乎不怎么讲话。不过她所负责的,确实十分重要的符号解密工作。春雨对世界上所有神秘文化中出现的文字都有研究,更是在中国古文化符号邻域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可谓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她除了在工作中跟其他组员有过些许交集,其他时候都很沉默,大家对她的背景都不是很了解。她到底为什么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秋兰也没有头绪。她决定靠着自己的记忆,去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我则先留下来照顾秦初一,等她的消息。 我心里一直放心不下秦初一,匆匆结束了编辑部的工作,买好了饭菜急急忙忙赶了回去。一推开门,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就闯进了我的耳膜,我放下饭菜立马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正看到秦初一整个人滑倒在卧室的地板上。四周的瓶瓶罐罐都散落在地。 “你怎么了!”我慌忙问道。 “没事。”他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身躯,一点一点从地面上蜷起身体,揉着膝盖笑着说道,“一觉起来忘了自己已经瞎了。哈哈!” 这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顿觉一阵辛酸。什么话也没说,扶着他到客厅,拿出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饭菜端给他吃。他确实还没有习惯关灯吃饭,筷子什么也拿不好。只能用勺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婴。 “我把工作辞了。”我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上次不还说《异闻录》就跟你亲儿子一样吗?” 我叹了口气,他说得很对,不过我面前这个已经退化成孩子的男人,更加需要我的照顾。“你别担心,我今天去递辞呈的时候,上头不给批。所以我决定罢工不干了,专心回家照顾你。” “照顾我?我有手有脚的需要什么照顾!”他估计是想站起来。但是手一挥却碰倒了桌子上的茶杯,只听见“嘭”的一声,玻璃杯子顿时碎成了渣。 我默默地走过去,一点一点将碎渣子收进垃圾桶。他抿紧嘴唇,脸绷得很紧,似乎是在生我的气,又或者是在生自己的气。最后,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走。” 说完,他立即放下碗筷站起身,扶着墙壁往门的方向走。 “站住!”我大吼道。“你这个样子想到哪里去?你还要让我继续担心下去吗?” 他不说话,像个失去拐杖的老人一般倚靠着墙壁,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孤独,微微颤抖着。仿佛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最后一刻,他实在绷不住了,像栋废弃大楼般轰然倒塌,蜷缩在墙角。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莽撞的……”他自责地说,终于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了。我不知道他昨晚一个人想了多少事情。第二天依旧看不到光明的时候,是怎样的绝望。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使劲儿抱紧他:“都会好起来的,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身体不住地在我的怀抱中颤抖着,我的心也跟着牵动起来,仿佛有一把刀正在体内一点点划开,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个时候,秦初一口袋里的手机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他看了看我,示意我读给他听。我伸手从他衣袋里拿出手机,里面蹦出了两条消息。一条是来自他父母的,另一条则是贴吧的消息,提醒我们又有人回复帖子了。 “你把事情跟你爸妈说了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本来我爸就是反感爷爷的职业才自己创业的,现在让他知道我这个样子,只会增加他的烦恼罢了。你就跟他们说,我要在你这里呆很久,跟陆遥一起,让他们放心。” 我照着他的意思回了信息,接着转向第二条。 “你的帖子又有人回复了。‘秦大师,您好。恳请您替我参加老家的祭祀典礼,重金酬谢,看到回复后请速与我联系,电话:189xxxxxxxx’署名是,罗鹂。这个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哈,罗鹂,”听到这个名字的秦初一顿时雨过天晴,他琢磨着这个名字,嘴角突然弯起一个笑容,“这丫是看《离婚律师》看上瘾了吧。” 我看他恢复正常了,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不哭了?” “哭?谁哭了!”他立马猛地揉了揉眼睛,“我那时为了渲染氛围!”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无奈地笑了笑,“那怎样,你说这活儿我们接不接?” 他没有说话,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正对着他。 “我问你,街上有两个算命的。一个穿戴整齐学历很高,拿着先进的电子仪器给你测算。另一个掐着手指,闭着眼睛,别人问他他不语,却在有人突然走过的时候说出一些神叨叨的话。这两个人,你信哪个?” “嗯……听起来好像第二个靠谱一些,不过第二个有点像骗……” “这就对了嘛!”他没等我说完,便拍案而起,“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第二个大师?” “……” “这样下去我们还可以提高收费,按小时计数,完成之后再另收尾款。” “……” “秦半仙驱鬼事务所正式开张啦!”(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山中祭祀的委托 让他伤心的也是这类事情,让他开心的也是这类事情,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对我们来说究竟是福是祸无从论道,但看着他现在又重新燃起的干劲,我不由地在心里默默跟着他兴奋起来。 根据网上的联系方式,我们很快便跟这位“罗鹂”取得了联系。对方接到电话十分兴奋,看起来要托付我们的事情很紧迫。于是我们当日便约定在市区的一家咖啡店见面,谈谈她所经历的灵异之事。 咖啡店就在我家附近,我们俩挑了个靠里面点的位置,坐着等待她的到来。秦初一这个家伙今天特意戴了一副圆形的墨镜,还把他爷爷的拐杖给拿了出来,这两样东西和他本身的穿着和气质完全不同,惹得一众路人频频侧目。 “诶,我说,你干嘛要打扮成这样?”我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看着四周的眼神有些坐立不安。 “我又不是装病,本来我就瞎了啊。既然有这个特殊技能在身,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你等着,马上你就会看到好处了。”他说,转身摸索着咖啡店靠边的沙发,缓缓地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没多久,店员腾腾腾立马就跑过来给我们点餐了。这家咖啡馆生意很好,等我们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沙发旁的桌子上立了一个小牌子,“预定”两个字跃然纸上。不过店员看我们坐过去,丝毫没加阻拦,只是表情略微尴尬了一下,便把写着“预定”的牌子给抽走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终于明白了秦初一的用意。以后他这个样子出门,估计我们什么队都不用排了,过些日子给他办个残疾人证明,这下就彻底可以走绿色通道了。 五分钟后,我看到窗外一个穿着正装,画着淡妆的长卷发女子匆匆忙忙地跑进咖啡店,在前台问了几句之后。服务员用一种歉意的眼神看了看她,弯着身子不停地道歉,随后又看了看我们这桌,尴尬地笑了一下。女人楞了一下。随即也把目光投了过来,点了点头,便朝着我们这桌的方向走来。 完了。我心想,这一定是预定座位的人,现在过来看我们两个残疾人坐在这里。估计是想来赶我们走吧。想到这里,我立马准备拖着秦初一起来,可那个女人却笑吟吟地看着我们,说了一句您好。 “这位是秦大师吧,”女人对着秦初一说,“没想到大师真的跟常人不一样啊。” 我哑口无言,在一旁干愣愣地看着她。 “在我没说出来之前,大师就知道这里是我预定的位置,真是了不得啊。” 秦初一听完这话嘿嘿地笑起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拼命讨好我们是事出有因的,如果提前知道事情是那么回事,我肯定拔腿就跑。 “这位“罗鹂”小姐,您是《离婚律师》的粉丝?”秦初一打趣道。 “呵呵,这都被您看出来了,”她笑了笑,“我其实自己也是一位律师,也叫罗莉,不过是草字头茉莉的那个莉。” 罗莉笑了笑,继续道:“看来两位也是见多识广的人。那我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 这个长得一点都不萝莉的罗莉,经营一家律师事务所。她来自西南省的偏远山村,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不过罗莉跟村里人不同,从小便有走出大山的志愿。于是刻苦努力读书,来到了n市上大学,并且在这里开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家里人都以我为骄傲,现在从我们那里山区过来n市的人,我都会招待他们,几乎成了他们的中转站了。也就是从一位老乡嘴里。我知道了一件事情。” 罗莉的老家虽然偏远,但是有着历史久远的习俗。山里的人都十分迷信,相信山神啊土地神啊这一类灵异鬼怪的东西,每年都会举行祭祀。不过他们的祭祀跟我们这里不一样,不是由大族长主持的,而是由村里的杰出代表来担任。 所以这一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罗莉身上。这本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不过罗莉似乎不怎么愿意参加。这是因为她小时候,曾经见过那些祭祀神明的杰出代表。 “其中一个是我的亲戚,当时是村里小学的校长,知识十分渊博。可就是在祭祀之后,他得了怪病,最后人没到三十五岁,就死了。”罗莉说道,表情很是生动,这应该在法庭上让她占不少优势。 “怕是得了什么病吧……”我插嘴道。 “不会,我可以肯定,他就是在祭祀典礼之后出问题的。而且不止他一个人,几乎我所知道所有主持祭祀的人,最后都患病死掉了。”说到这里,罗莉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惊恐。“我怀疑是有什么恐怖的鬼魂在作怪。” “所以,你才想让我们帮忙,替你去参加这次祭祀?”我问道。 “是的……”她低下头,“不知道你们听完我这番话,还愿不愿意帮我。” 想到这次的任务有生命危险,我有点退缩,不过秦初一倒是丝毫没有面露怯色,听完罗莉的话后,微微颔首,说道:“罗小姐,既然对方指定要的人是你,我们也没办法帮你啊。” “哦,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她说道,“祭祀主持是可以派替身去的,只是我除了你们,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我也不想隐瞒祭祀的危险性,所以……不过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完成这件事情,酬劳方面大可不必担心。事务所每年的营业额还是可以的,如果你们愿意帮忙,一年的利润都可以给您。” 一年的利润?我听着当时就觉得心惊肉跳。虽然不懂律师行业年收益是多少,但是辛辛苦苦一年下来的工钱都拱手让人,这个祭祀到底是有多恐怖,我真是不敢想象。 “怎么样,秦大师,你们答应吗?”罗莉期待地问道,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拒接的样子。 我刚想说暂时考虑一下,没想到秦初一脱口而出:“行,这事情我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进村 看着罗莉开心远去的身影,我有些惆怅。这样的事情未知性实在是太高了,万一出个什么岔子,想后悔都来不及。我拿着罗莉交给我的厚厚信封,有些担心地望着秦初一,这家伙难道真的是为了钱才答应人家的吗? “要去山里面主持祭祀诶,还是你不认识的地方,你怕不怕?”回去的路上,我边走边问他。 “怕?反正我什么也看不见,那我有什么好怕的?”他无力地笑了一下,“再说了,咱们订金都已经拿了,难道还能后悔吗?对方是大律师,万一把咱们告上法庭,这事儿就麻烦了。” “可是这个事情跟起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还要参与?” “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继续帮到你?你记着,要是我在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这点钱算是我交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了。” “我才不要你什么礼物!”我一生气,甩开了扶着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前面走去。 “诶!小恙!”他空着的手立马在空气中胡乱抓着,愣是找不到我。我心一酸,只好走过去继续扶着他。其实我也想过,只要我把他关在家不让他出门,他也不可能去帮罗莉参加什么祭祀。如果真的非要去,我就跟着他过去,不管怎样都要粘着他。 祭祀的时间定在八月二十八日,由于地方偏远,我们需要提早一天动身。我替他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准备去厨房给他做晚饭,这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应该是罗莉的信息,今晚她要跟我们做最后一次确认。 我打开信息刚开了一眼,就有些傻眼了,秦初一看我不说话,呆愣在一旁,忙问我怎么了。 “她说,祭祀的替身必须跟她一样。是……女性。” “什么?”秦初一也有些惊讶,“她事先没有跟我们讲过这个事情啊!不行不行,咱们不接了不接了。” “可是你已经收了订金了啊,更何况她也已经通知了家族那边。我们不去的话,她恐怕找不到其他人了。” “反正让你冒险我绝对不允许,不管怎样,只能我去,你在家呆着!” “可是……” “我去!”正当我们俩互相推搡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宋秋兰摘下头顶上戴的帽子,笑吟吟地说道,“我做她的替身,我去。” 她离开的时候,我曾经把家门钥匙给了一把她,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还知道我们即将接下的这个事情。 “你怎么……”我有些惊讶。 “我得到了一条线索,”她一边换鞋子,一边说道。“春雨的老家,跟罗莉是一个地方的,我过去可以顺便调查她的消息。哦,我看到罗鹂的回帖了。” 秦初一听到有线索,立马说道:“不错啊秋兰,这才没几天,你都查到春雨的消息啦!” 她走过来拉开椅子,一把趴在了上面,看来这几天她累得不行,根本没有好好休息。我走到厨房多拿了一副碗筷。听她继续讲下去。 “我去了赵铖以前工作的地方,”她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春雨在符号学上的造诣很高。我找了很多权威期刊,上面有个长期发表论文的名字我看着有些可疑,怀疑是春雨的真名。” “什么名字?”我把碗筷放到她面前,说道。 “罗晴安。”秋兰顿了顿,说,“这个人的长相和年纪跟春雨很相似。我怀疑春雨的本名就是罗晴安。她老家在西南省的偏远山区,跟罗莉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罗晴安。我脑中的字典里,又加上了一个名字。 “所以我这次正好作为罗莉的替身去参加祭祀,顺便调查她,一举两得。”她说完,忙开始往嘴巴里塞饭,看来饿了挺久的了。 “这事情有风险啊,罗莉说过,参加祭祀的人都会染病身亡,我不放心你去。”我说道。 “我这把老骨头,到现在还能好好的活在这里,都是靠你们救回来的,是时候我也该为你们做点事情了。别争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好了。”她的话很坚定,容不得再商议。但是想到秦初一可以摆脱危险,我竟然有一丝安慰,我不禁为这种安慰感到惭愧。 罗莉听说我们找到了新的替身,很是开心,当即就答应了我们三人同去的要求,还给我们订好了去往西南省往返机票。由于祭祀的三天都要住在村子里,所以酒店就免了。我们三人当晚收拾好需要带的东西,按照指定的时间,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机场,踏上了一条危险却充满诱惑力的祭祀之旅。 西南省自然在中国的西南边,自古就以风景秀丽与文化神秘而著称。有直入云霄的高山,也有瑰丽奇特的雨林,虽说这不是一个发展迅速的地方,但这方水土却出过许许多多的文人雅士,包括一些业界的大牛。从飞机上往下看,就能看到跟n市完全不一样的风光,大片的绿色映入眼帘,顿时有种回归自然的感觉。 秋兰在飞机上更是激动不已,她那个年代的科技跟现在没法比,我特地让她坐在窗户口,这样她就能更加看得清周围的景致。如果你要问我她这个黑户是怎么登机的,那就请问陆遥吧,这家伙帮我们都搞定了。 下了飞机,我们就直奔村落。西南的城市在夏季犹如一个大火炉,空气中的湿气很重,衣服都贴在了身上,黏滋滋的。秦初一几次想把自己扒个精光,都被我给制止了,因为我们刚接近山口,就有一伙儿女孩子嬉闹着经过,我怕她们骂初一耍流氓。 进山的道路车子很不好开,所以很少有人自己开车进山,一般都是山里的老司机每天定点到山口去接人,过时不候。我们到达的时候车子刚好在等人,立马就上去了。司机很好说话,听说我们去罗莉家的村子,还跟我们介绍了起来。 “村子里的土特产可多啰,几位老板回去的时候可以多带些,便宜得很咧!”他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声音随着摇摆的车子不停地晃动,进入耳朵的时候都是打着弯儿的。 “师傅,你知不知道村里的祭祀是怎么个流程?”我坐到他边上问。 “祭祀?”师傅没说话,皱着眉头想了想,“你是说二十八号村里的祭祀咧?” “是啊,我们就是为了那个来的,我们……”秦初一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别说太多,我愣了一下,立马闭上了嘴。(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我们来干什么? “这个你们看看就好,别拍照片,”司机看了一眼正在拍照的秋兰,声音摇摇晃晃地传入我的耳朵,“反正你们万事小心就成。”司机接下来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继续跟我们介绍村里的种种。倒是一旁一起搭车的老婆婆,听到我们的对话后时不时地盯着我们看,那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车子大概行驶了两三个小时,绕着巍峨的山体不停地转,转得我都快把吃过的东西吐出来了。窗户外边就是悬崖峭壁,我轻轻瞥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脑袋直发晕,只能闭着眼睛养养神。不过好在越往山里走,空气就越新鲜,山岚吹拂在脸上,炎热的夏季一下子都抛在了脑后。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到深山避暑,这里绝对是放松休闲的好地方。要不是想着来这里参加祭祀,心情肯定也很好。 下车之后,村口的土堆上坐着的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朝着我们挥了挥手,正是村里面派来接我们的。简单的汗衫下不难看出平时劳作而练就的精干身体,虽然身材不够高大,但却十分壮实。通过聊天我们才知道,这个男人叫罗方勇,今年只有二十二岁。 罗方勇领着我们往村里走去,一路上不停有村民停下手中的活儿盯着我们看。我曾经看过电视上那些探访山村的纪录片,村民们见到陌生人都会好奇地观察。不过我总觉的村民看我们的眼神不像是好奇,更多的则是同情。仿佛我们是三个即将送上祭坛的羔羊,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 村里的路比山中平坦很多,秦初一手脚也放得开了,一直让我把附近的景色描述给他听。还记得上次他跟我说过出去旅游的事,现在倒是实现了,但却是以这样无奈的形式实现,世事变迁太快了。 我们此行就暂住在罗方勇的家里。这边的建筑十分有特色,住房不是直接建在地上,而是立柱架楹。铺板为楼,这边人称之为干栏,或者麻栏、木栏、吊脚楼。这种建筑假如建在水边,就可以防潮湿。建在山间,可以充分利用空间,十分具有科学性。 客房在前厅左角,只有一间,因为他们一开始只知道有一个人过来。没想到却来了三个人。最后决定我和宋秋兰住一起,秦初一则睡在罗方勇的房间内。 收拾好东西,晚饭便在他家吃。罗方勇的母亲做了许多好菜,热情地招呼我们吃饭。他家里只有他和他母亲两个人住。他的父亲和哥哥都在外地打工,自己和母亲则负责家里的农事,所以二十几岁的他在繁忙农事的锻炼下,看上去已经有四十几岁的光景了。 “嘿,小罗,”秦初一打趣道,“要娶媳妇儿了吧。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嗐,秦哥说笑了,”小罗喝了几口酒,黝黑的脸颊露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我们这里这么穷,娶媳妇儿哪那么简单呢。” “你说你,谦虚了吧!你们家那么多庄稼地,加上你爹和哥哥在外边打工的钱,绰绰有余啊!” 傍晚的山村之中凉风阵阵,穿过通透的木楼吹在我们每一个人脸上。甚是惬意。 “秦哥,不瞒你说,这几年的收成,太差了。”小罗干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么多田,愣是产不出东西,所以老爹和阿哥才会到外地去拼命啊。我们这些山里人,其实并不羡慕你们城里的生活。自给自足的也活得不错,可惜天公不作美啊!”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我渐渐感觉身上的热气在一点点消散,凉风吹拂在身上,冷不丁地让我打了个颤。 “小罗,今天来的时候看到村里人不少啊,大家平时都很闲吗?”秋兰问道。 “闲?大家哪想闲,还不都是因为地里种不出东西!唉,我们靠山吃山,这下山都靠不住了,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所以才要祭祀啊,祭山祭水祭天祭地,哪个有用祭哪个。” “这么说的话,你们平时收成好的时候都不祭祀吗?”我有些奇怪,这不应该是一个传统的民俗吗。 小罗低头闷了一口酒,继续道:“我们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祭祀啊,这东西都断了好多年了,其实啊,你们这次来参加的祭祀,是……” 话说到一半,小罗的母亲突然闯了进来,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在小罗边上用当地的方言说了些什么,像是在斥责他,又像是在劝说他不要多话。罗方勇打着哈哈摆摆手,意思是没事,可他母亲依然语气严肃地说了一会儿,直到小罗点头,才离开。临走前还瞄了我们几眼,看上去颇有防备。 “几位老板,你们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会喊你们起来,带你们去村长家。具体流程如何,你听他们讲吧。”小罗说完,也走了出去,说是走更像是逃,我总觉得他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怕自己大嘴巴一下子都讲出来。 本想继续了解一下祭祀的流程,但小罗刚才的表现却让我有些生疑。我不禁觉得我们这次代替罗莉参加祭祀是一个危险的决定。 一夜无话,只待天白。 一大清早,小罗就把我们挨个叫醒了。我和秋兰都没怎么睡,一听到叫起的声音下意识地弹了起来,秦初一倒好,还趴在小罗的床上呼呼大睡。虽然他不是今天的主角,但是为了秋兰也是必须要到场。我赶紧把他拍醒了,连拖带拉地帮他洗漱好,跟着罗方勇前往村长家。 我没想到小小的村落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到达村长家的时候,外边祭祀场上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水泄不通。我本以为这场祭祀会在我们达到之后开始,没想到外边早就开始念动各种各样的咒语祷词,一干人等都跟个木偶一般做着各种跪拜式。 村长家比小罗家宽敞很多,我们被安排在祭祀场对面的小屋子里等待,从这间屋子中,能清晰地看到祭祀的整个过程。 “哇,好多肉啊,还有那个蒸米饭,都不止一种颜色!”我好奇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十分兴奋。 “你说你,就知道吃。”秦初一撇着嘴说道。他没法看,只能从我嘴里判断现场的进程,“哎我说,他们都已经开始了,那要我们来干嘛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被掉包了 “按这个流程,他们已经祭祀完先祖了。现在进行的,大概是拜祭水神和土地神。”秋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仪式,似乎有什么心事,“初一说的没错,照这个流程下去,我也弄不懂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听他俩这么说,我原本看热闹的心情也逐渐消散了。罗莉说过,我们是要来主持祭祀的,但现在这个情况看起来根本不对劲。没有人来告诉我们今天应该做什么,我们像是被人忘记了一般。 “吴恙,你先在这里看着,我过去那边瞧瞧。”秋兰拍了拍我的肩膀,转头朝着祭祀的方向走去,“有什么事记得过来叫我,我等会儿就回来。”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一丝紧张。秋兰毕竟比我见多识广得多,她去看看或许会有什么新的收获。我只得继续盯着面前仪式的进行,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诶,小恙,”一旁的秦初一突然喊我,“那个,你能不能带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我看他表情有些奇怪,欲说还休的,身子坐立不安。 “我……我想尿尿。”他憋红着脸说道。 “……” 搀扶着这个巨婴,顺着门廊一路向前,却没有看到厕所。村长家屋子的构造跟小罗家的不太一样,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一个老伯突然从边上屋子的窗户口探了个头出来,估计原本是在睡觉听到我们走路的声音被吵醒了。 “大爷, 请问你们家厕所在哪?”我问道。 “啊?”大爷眯缝着眼,睡眼惺忪的,似乎没听懂我讲什么。 “厕所!厕所在哪!”我提高了音调,脸都涨红了。 他稍稍愣了一会儿,咿咿呀呀地对着我说了一会儿当地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 “嘘嘘!嘘嘘!”一旁站着的秦初一突然对着大爷说道。 “哦!”大爷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给我们指了个方向。 我真是对秦初一佩服得五体投地,关键时刻还真得靠他。不过他似乎已经快憋不住了。甩了拐杖扶着墙立马走进了厕所,在里面一待就是十分钟。 “喂!你还好吗?”我朝着里面喊道。 “能好吗?这里的东西太天然了,我工业化的肚子好像有些不耐受。”他憋着声音说道,听起来特好笑。 “你小心点啊。需要我做什么就说。” “你又不能进来帮我,乖乖在门口等着吧。” 纯天然的厕所味道也十分纯天然,我皱了皱眉头,走了几步在通风的连廊上等他。突然想起秋兰,她现在不会已经回去了吧。会不会找不到我?可是秦初一这个样子也不能靠自己摸回小屋。我突然变得有些焦躁。 连廊的尽头一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的女人朝我走过来,我以为她是去上厕所的,便没怎么注意。刚才跟我们搭话的老大爷又把头探了出来,女人用当地话跟他交流了一会儿,眼神突然落到了我身上。 “哦!”女人点了点头,便朝我走了过来。她抓住我的手臂,神情慌张地吐露了一番方言,又是摆头又是点头,拉着我直往回走。 “我在等人,等人嘘嘘!”我跟她比划着。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我的意思。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多学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 女人不断用手在全身比划着,话越说越多,越说越快,最后连老大爷都开始对着我叨叨。我看她比划的样子似乎是在说有一个长头发的姑娘在等我,我想大概是秋兰回来后找不到我了,托人过来找我的。 估计是等得不耐烦了,那女人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就把我往连廊边拽,我连忙回头朝着秦初一的方向喊了几声。 “初一!我先回去啊!马上来找你!” 声音穿过幽幽的连廊,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最后我跟着这个女人回到了刚才的小屋子里。待我进去后。她就离开了。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些人既然是找我们帮忙的,怎么一点尊客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些粗暴,也不知道秋兰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到什么东西。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屋子,有一点发愣,转头再望向对面的祭祀场,刚刚还里三圈外三圈的人一个都不剩了。难道祭祀已经结束了吗?我刚想问她秋兰去哪了,小屋子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三个穿着一样的人挨个走了进来。 这三人都穿着藏青色的传统衣服。头上脖子上戴着传统的饰品,看上去十分沉重。看身姿与举止可以判断这三个人是女人。不过与之前喊我回来的那个女人不同,这三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面具上雕刻着动物的形象,一个个都呲牙咧嘴十分骇人。站在中间的那个人手里捧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衣服,正朝我走过来。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声音从面具下方飘了出来。 “你们等一下,秋兰还没回来。”我说道,话音还没有落下,剩下的两个女人一人拉着我的一只手,引着我往屋子的里间走去。 “怎么了?秋兰还没回来啊。”我有些不解。 刚走到黑屋子里没多久,这三人就开始脱我的衣服。我一下意识到不对,这伙人准是把我当成秋兰了,要让我去参加祭祀。 “不是我,是另外一个女孩子。”我解释道,但这几个人却没有回应我,依旧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我有些慌了,一把甩开了她们的手。 “等一下!不是我!”我激动地说道。 她们看我有些反抗,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接着,屋子里又进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倒是没有戴面具,头上包着头巾,用一口十分不流利的普通话对我说道: “时间,到了。快。速度。” 我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说道:“大姐,是另外一个人,你们搞错了。” 她听得懂我说话,回答道:“先去。再换。等一下,再换。”意思大概是让我先替秋兰参加,等一会儿再换回来。 我想想也是,人家村里的祭祀都是有时辰概念的,误了点不好。秋兰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我只要先替她过去呆一会,应该没什么事。 三个女人见我答应了,立马忙活起手中的活来,三两下就帮我换上了她们带来的衣服。我好奇她们带着铜质面具是怎样看得清手中的活的,正睁眼看着,另一旁女人手里的颜料就涂在了我脑门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山中祭祀(一) “哎哟!”我叫了一声,颜料掉进了我的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刚刚帮我上色的女人看到我眼泪刷刷地流,顿时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她身旁另外一个人见她不继续下去,立马拿过她手里的颜料继续在我脸上画着。 “几位姐姐,简单点就好,等会儿还得换人呐!”我笑呵呵地说道,这算是旅游的附赠体验吗? 十几分钟过去了,经过这三个女人快速而熟练地打扮,我仿佛变成了即将登基的女皇,头上戴着沉重的金属发饰,扎在头上的马尾则被放下,梳得笔直披在两肩之上。身上穿的衣服倒是与他们本家人的十分不同,红白相间的裙子跟古代的长裙有几分相似,只是身上的饰品实在太重,没法看个仔细。 刚刚那个有些慌张的女人给我涂上的颜料,经过风干之后结在了我的脸上,绷得我话都不好讲。再加上身上金属装饰太多太重,我根本站不起来。 “大姐,我穿成这样,怎么主持祭祀啊?”我有点担心地问,嘴巴都张不开,声音听起来特别怪异,“你们流程还没跟我说呢。” 她们依旧没有回答我,在确认事情已经完成之后,三人互相点了点头,分别扶着我,我才能稍稍移动一些。等到站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脚上的鞋子也被她们换上了布鞋。这种布鞋不像平时买的老北京牌的,非常原始,简直就是用布在脚上裹了起来,极难走路。 就这样艰难地移动一段距离之后,她们没有带我从原路返回,而是直接从另外一个门走了出去。门外赫然立着一顶木质的轿子,轿子上缠满红线与白线,犄角旮旯的地方还系上了几个铜铃,乍一看还以为这家人要办红白之事。只是我从没见过有谁家会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来办,看着十分诡异。 “哎。你们等一下,有没有看到跟我一起来的女孩?她才是参加祭祀的啊……呜!”就在我张开嘴巴辩解的瞬间,不知从哪个方向伸过来的勺子一把塞进了我嘴里,顿时有一种甜到发齁的味道从嘴里蔓延开来。我刚想问这是什么东西。但转而发现自己讲不了话了。 这简直就是502胶水版的蜂蜜啊!我越来越感觉这场祭祀的不对劲,但面前三个女人的表情我根本看不到,腿也迈不开,话也说不出,只能呜呜呜呜不停地挤眉弄眼。三个女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抬上轿子。厚重的轿帘被放了下来,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昏暗。 完了,这下彻底反了。我当初就应该坚持等到秋兰回来的,怎么就心一软妥协了呢。此刻我只能在内心不断地后悔,直到一股力量把我抬到了半空中,轿子动了起来。 我知道此刻我再怎么叫喊都没有人会放我下来,只能让自己先冷静。根据轿子的角度和速度,现在正在上山。但周围除了几声浓重的呼吸声外,没有人在讲话。铜铃的声音在山中显得极其空灵,此时应该已经出了村子。周围都是空旷的山林。 此时我的所有感官中只有鼻子是有用的,山林之中草木的气味扑鼻而来,湿度很高,不像是我们之前上山的路。 也不知道秦初一和宋秋兰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发现我已经被带到山上去了。秋兰为了这场祭祀做了很多准备,相反我却是抱着看客的态度来的,如今却被掉包了,内心不免有些慌。 轿子行进了很久,大约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但速度丝毫未减。摇摇晃晃的节奏搁到平时我早就睡着了。但现在整个人从里绷到外,哪还有心思想休息。估算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应该已经接近傍晚了,山里的天黑得快。就算跑出去也不能找到回去的路。孤零零的铃声现在听来有些可怕,夹带着山岚的冷风让我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 轿子的角度慢慢由倾斜变为平直,终于行进到了平地上了,前方似乎还传来了几声村民对话,可算有点生气了。 一人拉开轿帘,我把从轿子里扶了出来。是那个会讲普通话。包着头巾的女人。轿子不知何时已经抬进了一个木制的建筑物内,头巾女示意我就地坐下,接着门口进来了几个老年男子,看打扮应该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你在这里,三天。”头巾女吃力地说道,“吃的,我们送来,不要乱跑。” 我哭笑不得,此时你就算是让我跑,我也跑不动啊。一天没吃东西我的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加上身上这么多东西和嘴里的蜜,我根本没办法反抗。 几个老人用当地话交流了几句之后,就起身走了。我看到头巾女锁住门的那一刻,眼神中同情而又期待的复杂感情,心顿时凉到了骨子里。 这特么到底是哪门子祭祀啊!我在心里呐喊着。 轿子上幽幽的铜铃声再次响起,声音缥缈空灵,幽幽远远,直到最后彻底从我的听力范围内消失。 罗莉说的什么叫杰出人士过来主持祭祀,都是假的。这样诡异而又恐怖的祭祀方式,又不给人自由,又不让人知道到底去哪里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活人献祭。 我就是那个可怜的活人。 入夜之后,我根本不能估计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情况。我记得少数民族的传说中有许多是记载人的起源的,比如说鄂温克人的人熊传说,怒族记载的蛇与蜂交配生人,还有藏族传说中人是由猴子和岩妖交配而来。秋霞曾经调查过罗莉和罗晴安的背景,他们这个民族具体不能归为一类,是多种族聚居的结果,所以祭祀方式也无从考证。 今夜到底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此时只觉得心如死灰,就算秦初一和宋秋兰发现我不在了,大概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吧。 好在那伙人离开的时候给我留下了食物,是一个盛着水果的盘子。嘴里胶水般的蜜在唾液的分泌下渐渐化开,我终于能再度开口讲话了。也不知道这个蜜是什么东西做的,只觉得吃完之后身上有了不少气力,忙把头顶上带着的沉重发饰给拿了下来。 瞬间我只觉得手上空落落的,这才发现鹤给我的戒指不见了。她们在给我换衣服的时候把我的戒指给一并拿了下来,全都放到其他地方去了。我看着从身上拿下来的金属饰品摆满一滴,简直就是管制刀具展览会。(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山中祭祀(二):第一夜 “艾玛真是累死我了。”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如狼似虎地把盘子里的水果一扫而光,还是没什么感觉。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我站起身,准备在这个屋子里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脚上碍事的布条被我统统扯下,赤着脚就在屋子里跑起来。刚才轿子抬进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看清这屋子长什么样,如今被反锁在里面,只能依靠昏暗的黄色灯光来推断屋子的结构。好在屋子还算干净,结构也不复杂,一条通向门外的通道连接着我所在的大厅,后方还有一个小门,没有其他的房间。 屋子是用木头做的,走上去吱呀吱呀地乱响,在这寂静的深山老林中显得极其不协调。我踮着脚尖小心地观察着,客厅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虽然位置有些高,但还算能看到外面的景致。今夜的月亮大而圆,跟个灯泡似的,如水如霜的月光倾泻进地板上,随着时间的变化慢慢蔓延着。 “哎,我到底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秦初一和宋秋兰到底有没有来找我啊。”我叹了口气,躺在了地板上。不知道这屋子是不是干栏结构,地板上不是很凉,我打算就这么合衣睡一夜,等第二天那些人来送食物的时候想办法逃出去。 山中的夜晚很冷,冷得有些不符合夏日的季节,加上不知从何时起,窗外下起纷纷如丝织般的细雨,屋子显得更加阴冷起来。我关掉屋子里的灯,蜷缩在角落,两手抱着膝盖几次努力尝试睡着,但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能睁着眼不停地数水饺,却越数越清醒。 窗外的雨大了起来,打在木质的屋顶上噼啪乱响。我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八月二十八日,再过几天就是九月份了。我记得八月某一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异闻录》在那一天要增刊,我还提前做好了准备,可就是想不起来是哪一天了。 “初八是二十一号。十五就是二十八号,七月十五……中元节!”我猛地反应过来,今天就是《异闻录》增刊的日子,中元节特别期刊,没想到就是今天。 刚刚数出来的瞌睡虫一下子都不见了。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顿时有些害怕了。中元节在我们那儿俗称鬼节,是要祭祖的,一年一次相当于鬼魂一天中的午饭。所以许多人都说中元节那天可以看到逝去的亲人。 趁着中元节这时候来这里,我真是倒霉到家了,我又没什么亲人在大山里面。打在木屋四周的雨声现在在我听来仿佛变成了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在地板上来回走动着,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出现在我的身边,像是有水滴落到了地板上。这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我的整颗心脏都跟着抖动起来。 不去看不去想。等到白天就好了。我告诉自己,放慢了呼吸。 “啪。” 又是一声,这下声音听起来离我更近了。难不成是屋顶漏雨了?我开始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起来查看一下。万一真漏雨了可就麻烦了,这种木质结构经不起一晚上的连夜大雨。 思考再三,我还是决定起来看看。刚准备睁开眼睛,有一滴水从我的头顶掉落,直接滴在了我的衣服上。衣服的花纹是红白相间,滴落的地方正好是红色那一块,鲜艳的红色逐渐变暗。像个血块一样凝结在上面。 我咽了咽口水,挪动了一下身体,靠着墙缓缓地站起身,哆哆嗦嗦地往墙上开关的方向走去。“吧嗒”一声摁下了开关。看着屋子里重新从黑暗变为光明,我心中却没有一点儿安心。刚刚滴落的东西到底是雨还是血,我有点害怕,但灯都开了,没理由不看看清楚。 我的视线死死盯着刚刚坐着的地方,果然地板上有着一深一浅的水渍。但根据那模糊的印记。看不出到底是红色还是透明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全都变成了乌黑的一团。 没事没事……我不断地安慰自己,顺着刚才看过的地方,缓缓抬头向上看去。脖子就跟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刚刚还嫌冷的脑门,此刻已经渗出了冷汗。这种猜疑的过程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就在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我下了狠心,猛地向上一抬头,终于看到了水滴的来源。屋顶在水珠的浸润下已经开始发黑,即将坠落的水滴凝聚在黑迹的正中,摇摇晃晃地掉落下来。 啪。 是水。 我舒了口气。紧张过后疲惫感迅速袭来,我走到另外一个角落坐下,趁着难得的困意沉沉睡去。 思绪刚刚才和周公搭上线,却恍恍惚惚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在吗!”砰砰砰。 “请开一下门!借地方躲雨!”砰砰砰。 “有人在吗?”砰砰砰。 我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窗外的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下大了。那阵激烈的敲门声就像是一个信号,随即一声响彻天地的雷声从天空坠落,吓得我整个人从朦胧中清醒了过来。 身下的木板随即发出吱呀一声,但几乎淹没在轰隆的暴雨之下。这个时候若不大声说话,根本听不见。我看着对面曾经睡过的地方已经形成一潭深深浅浅的积水潭,水滴的声音已由清脆转变为了玲珑。 雷声之后,敲门声不再继续,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许是刚刚睡着的一瞬间已经开始做梦了。 “我知道有人在里面!”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下我彻底醒了过来。 “你不愿意开门我就去对面的树底下了!”声音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过后,敲门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他难道真的去对面的树底下躲雨了吗?他是谁,为什么会在夜半十分出现在深山之中?会是其他参加祭祀的人吗,有人在外面守着我? 伴随着一连串的问题,我在这件恐怖的木屋里度过了祭祀的第一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山中祭祀(三):再次响起 山间的那场雨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停止的,迷蒙的雾霭在日光的蒸腾下缓缓上升,使原本空旷的山间显得更加阴沉。.【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恍惚间,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木屋的方向走来,伴随着阵阵方言顺着地板流进我的耳朵,我立马跳了起来,这帮人回来了! “喂!开门啊!放我出去!”我快速跑到大门边,使劲捶打着紧锁的木门。 外面讲话的声音被我的撞门声中断,听他们的语气仿佛很惊讶我还活着似的。不过过了没一会儿,这声音又一次响起。 “开门啊!你们找错人了!不是我!开门啊!”我拼命地捶打着,却依旧没有人回应我。 “啪”的一声脆响突然从我后方传来,我立即转头回到大厅里。从墙上的窗户之间扔进了一盘水果,一个歪歪扭扭的苹果在重力的作用下摔出了一个坑,顺着地板骨碌滚落到昨晚积水的地方,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我盯着它滚落的路线一路看去,水潭不见了。走到一旁蹲下身子摸了摸地板,很干燥,不像有水潭存在过的痕迹。再抬头望向房顶,干燥的木屋顶同样没有任何渗水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明明感觉有渗水啊?我有些不明白,拿着苹果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在我发呆的这一会儿,那群人已经离我而去了,方言稀稀疏疏顺着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了我的听力范围内。我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拼死拼活在这里再挨上两天,才有可能出的去了。也不知道此刻秦初一和宋秋兰到底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来找我,还是被人困在村子里了。 今天送来的水果种类比昨天丰富一些,还有用叶子包裹着的蒸饭,虽然凉了但细细咀嚼仍能感觉到齿缝之间粘连着丝丝缕缕的草叶香气。吃完顿时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气力又多了几分。 透过墙上的窗户,山间的景色映入我的眼帘。此山之中长着红红绿绿的植物,相互交错满布山林。朦胧的光影躲藏在团块状的云层之后。仿佛浑然一体。加上山间蒸腾着的雾气,看似是山,却让人怀疑自己是在梦中。眼前只见朦胧模糊,视线昏暗。仿佛西方就是虚无缥缈的极乐世界,山林之中处处都是现世与幽冥的交界,如梦如幻。 我看着有些醉了,忍不住舒展四肢伸了一个十足的懒腰。不经意间,手臂触碰到墙角的木头之上。摸到了一块粗糙的痕迹。 我摸着肩膀舒展了一下手臂,朝着粗糙痕迹的木板上看了看,确实是人为刻上去的,还是汉语文字。 “罗晴安?”我仔细辨认着墙上刻下被刻下的痕迹,反反复复看了多次,确实是这三个字无疑。真是巧了,这个罗晴安会是宋秋兰所说的春雨吗?她跟罗莉一样都是从这个村子里出来的,有没有可能她在之前也做过跟我一样的祭祀?不过这个笔记看上去十分幼稚,就像是小孩刚学会写字所刻下的,十分生硬。 如果罗晴安曾经出现在这个屋子里。并且还顺利出去活到了中年,那就意味着这场祭祀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恐怖。这样一想,对即将到来的两个夜晚也就没那么恐慌了。 我分别观察了这里的前门和后门。前门在走廊那头,上面安放了一个门阀。打开门阀,依旧推不开这扇门,应该是在外面上了锁。而后门却有些不同,稍稍凸起的轮廓让人有些怀疑这道门到底能不能被打开。不过门缝间细微的风声告诉我,这后面确实通向山间。 山里的时间不好分辨,加上又是这种阴暗的天气,直到光线逐渐消失。我才反应过来黑夜已经来临了。不知从何时起,四周飘起如雾般的细雨,弥散在寒风之中,即使这个时候打开门。也不会担心雨水会打进来。今日的天气与昨天如出一辙,仿佛是约好了一般,雨越下越大,直到噼噼啪啪的声音再次从房顶上传来。 吃完水果后,我并没有直接睡下,而是坐在昨晚水潭出现的对面盯着它看。我想知道昨天到底是我眼花了还是这栋房子有问题。果然。随着雨势的加大,屋顶上木板的颜色开始变深变黑,蓄积了一段时间之后,第一滴水珠开始落下。 “啪。” 还是原来的地方,地板上开始出现深深浅浅的水印,并不是我眼花。 突然而至的闪电让昏暗的房间乍放光明,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被照得惨白的脸庞。紧接着轰鸣的雷声如约而至,山体之间仿佛开始地震般摇晃起来。我虽是不怕这种东西,但一个人呆在这样诡异的屋子里仍旧有些不安。 “哐!”一声剧烈的响声在距离木屋的不远处炸开,这一声是落地雷,木叶被烤焦的浓郁气味瞬间就从窗户外传了进来。我看不到外边的动向,有些担心这样的雷声会不会引发山火,那样下去我就会被活活烧死在这里了。不过这样的雨,这样的雷,加上同样渗水的房顶,我怎么感觉今夜是在重复昨天的事情? 好了,如果是我想的那样,按照昨天的顺序,那么接下来即将出现的就是…… “开门!”砰砰砰。 果然,昨天那个人又出现了。我没有注意之前是否有脚步声在屋子周围,但这厚实的敲门声却实实在在不像有假。 “借地方躲雨!拜托了!我看到这里有灯!” 我这才反应过来今夜没有关灯,如果说昨晚我能装着这屋子没人而拒绝他,今晚就不可以了,在这种天说不过去。 与雨越下越大,清风细雨顿时变成了枪林弹雨。我开始有些担心屋子外边的那个人,听声音不像是坏人。 “求你了!昨天躲雨的树被雷劈开了!让我进去吧!”他的声音极其恳切,我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一声落地雷,如果他真的没有地方躲雨,那一个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 思考再三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对着门外喊道:“我想让你进来,可是这屋子的锁在门外,我开不了门!” “屋子外面没有锁啊!姑娘,把门阀打开就好了!”夹带着水汽的声音落入我的耳中,冰凉透心。(未完待续。)> 第101章 山中祭祀(四):第二人 不可能啊,我上午在检查过,这门确实是从外面锁上的,里面开不得reads();。带着疑惑,我起身走过细长的通道,弯着腰朝着门边看了看。门阀依然紧拉着,看不出跟上午有什么区别。 “就是这里!姑娘,打开就好!我等雨停了就走!”外边那人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动静,迫切地说道。 我将信将疑地拉开门阀,只听见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竟然摇摇晃晃地打开了!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借着闪电的光线和面前的这个男人视线相交。 “啊!” 我被他用力一推,倒在了地上。他立即进门将门阀拉了起来,身上滴滴答答的雨水落满了地板,这个人仿佛是从水里面拎出来一般。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对不起!”他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我,慌忙地将我扶了起来。指间触碰到我皮肤的那一瞬间,湿冷的感觉传遍了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意识地缩回了手。 “啊,对不起,我……”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扶我,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此刻我的眼神依旧停留在大门口,我想不明白明明早上打不开的门为什么现在突然打开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外面风大雨大,就算出去了也找不到山的路,连面前这个人都不得不在我这里躲雨,我怎么办。 “你是……”他借着灯光从上到看了我一眼,“这个衣服……” “祭祀的衣服。”我回答道,这才把视线从门边转移到了他身上。 这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全身被雨淋湿了,头发耷拉在脑门上,皮肤有着和罗方勇一样色泽。加上身上藏青色的衣服和全身的打扮,这个人是附近的村民无疑。不过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与罗方勇那伙儿村民不同,有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看上去文绉绉的。 “哦,这样啊……”他眼神放空了一会儿,立马介绍起自己来,“我是罗定波。山村里的。你是?” 怎么,他不知道我是被送来做活祭的人吗? “我不是本地的,”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这么晚了你在山里做什么?” 他嘿嘿一笑,说道:“采草药,治病。”说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的身体都随着咳嗽声猛烈晃动,瘦弱的身子骨几乎要倒塌了。 “咳咳……对不起……咳咳……”他勉强笑了。又低头一阵猛咳。我真担心照这样的咳法他会不会咳出血。 “你没事吧……我这儿有梨子,你要不要吃?” “不用了……咳咳……待会儿就好。”他摆了摆手,深深吸气让自己平稳来,喉咙间发出咕噜咕噜的痰鸣。很快便不再继续咳嗽了。 他坐的地方刚好就是屋顶渗水的地方,但此刻他却丝毫不觉得有水滴来,依旧坐在那里。我看着一滴一滴地水不断落到他的身上。心理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算了,再坚持。挨到雨停我就山,不管怎样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心想。 “姑娘,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打破沉默,抬头问道,刚好外面一道闪电划过,苍白的亮光照亮了他瘦削的脸庞,一道明晃晃地伤疤赫然出现在他撩开头发的右半边脸上,显得极其狰狞reads();。 我心里一动,不知怎么总觉得不能告诉他我的名字。 “吴莉,我叫吴莉。”我随便胡诌道。 “吴莉……”他念叨着我的名字,仿佛在回忆什么事情,“我也认识一个名字里带莉字的,跟你一样,长得很漂亮。” 我尴尬地笑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盼望着这样的夜晚能够快点离我而去。罗定波见我不接话,只得不再多讲。不过看他频繁转动脑袋的动作,似乎很不安心。 “砰砰砰!”刚刚关上的门又一次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有人在吗!” “借地方躲个雨!” “开门啊!” 我和罗定波面面相觑,这又是谁?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这么多人出现在这深山之中?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也很意外,应该不是他所认识的人。 “吴小姐,开门吧,我知道这个点在外面不好受。”他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我。 这次在门外呼喊的是一个女人,声音穿过细密的雨声和轰鸣的雷声仿佛浮动在云的那端,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开门吧!”他再一次乞求道。 我有些纳闷,既然他这么想让那个女人进来为什么自己不去开门偏偏要喊我去。不过这个时候既然已经放了一个进来了,我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人。况且这种氛围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分安全,我可不愿意跟眼前这个可疑的男人呆一晚上。 站起身,我走到门边拉开了门阀。一个浑身湿透,双手抱着胳膊正使劲儿颤抖的女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立即踉踉跄跄地跌了进来。 “多谢……”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 和罗定波一样,她进屋之后看都没看,直接坐在了罗定波的身旁,也就是漏雨的那头。我看着那团漏雨的面积越来越大,水滴不停得掉落在他们身上,心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借着屋子里的灯光,我开始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女人来。她看上去年纪比我还小,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盘在头顶,稀稀疏疏地发丝在雨水的捶打贴在额头两侧,顺着脸颊滴淌着水。她身上那件蓝白相间的衣服贴在身侧,细嫩的皮肤透过白色的布料裸露在我面前,边上还放着一个包。 这个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刚刚只注意她,却不曾注意她边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布包。不过这包很瘪,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在里边。女人不爱说话,抱着膝盖哆嗦着,还没有从外边的寒冷中缓过劲儿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罗定波照例问道。 “小月。”姑娘回答,声音细细软软,从颤抖的身体中传了出来。 啪。 又是一滴水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为什么感觉不到?(未完待续。) ps:今天考第一门急诊,祝我顺利吧 第102章 山中祭祀(五):故事开始 “小月姑娘,你……咳咳……你大半夜怎么跑这里来了?”罗定波继续问。他难得找到一个聊天的对象,看上去很是开心。 “我……”小月咽了咽口水,黑水晶一般的眼睛来回看了我们俩一眼,转而又低头去。这样的小身板如果在外边再带上一会儿,几乎要被猛烈的暴雨给撕碎。我开始有些同情她了。 “没关系,我在山上采草药没地方躲雨才过来的,这位姑娘在这里祭祀,我们都不是坏人,我还觉得你很眼熟呢。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罗定波说道,这话有理有据,还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小月没理由不接去。 “我……我在找我的孩子……”小月终于开口,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头微微动了,似乎在看身旁的黑色布包。 “孩子?你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山上?”这次开口的是我。好不容易进来一个女人,年纪又与我相仿,本来应该让我感到自在很多,可是偏偏这么年轻的姑娘大半夜出现在山上是为了找孩子?我不百思不得其解。 小月想了想,缓缓地抬起了头。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正准备回答我的时候,又一阵相同的敲门声从我的右耳直直贯入。 “有人吗?开门!”砰砰砰。 “借地方躲雨!”砰砰砰。 这已经是今夜的第三个人了。我开始慌了,这些人莫非都是同伙儿,亦或是村里的人在考验我什么。不过这次的敲门声不太一样,特别是门外叫喊的那个人,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 这次不用罗定波说。我也知道该去开门了。先前进来的两个人都有些奇怪,不知道这第三个人会是以怎样的理由出现在夜半的深山之中。 熟练地拉开门阀,推动沉重吱呀的木门,门缝逐渐变大。外边站着的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当即差点叫出声,这样的眼睛与秦初一实在太像了。包括他的声音。几乎如出一辙。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吴莉姑娘,该让客人进来啦!”身后罗定波的声音通过幽暗的通道。直入我的耳膜,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我收起了我的情绪,侧身让门外这个酷似秦初一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没有淋雨的痕迹,这样我有些奇怪。 我站在他身后。随着他的脚步缓缓走入大厅内。无论从气质和五官上来看,这个人都和秦初一有着绝妙的相似之处。不过让我没有直接确认他是秦初一的原因reads();。是他的打扮和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当然是不用说的,那样的清澈是现在的秦初一所不具备的。不过更重要的是他的打扮。他的头上戴着一个金属的饰品,跟我之前被迫戴上的十分相似。加之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由红白两色相构成的,虽然灯光昏暗。但跟我身上的长裙很相似,初一没有这样的衣服,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口罩。我只能通过口罩所表现出来的五官去猜测他的长相。 刚刚罗定波喊我吴莉姑娘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意外。这说明他不知道我的真名是什么。这几点加起来,我可以确定这人应该不是秦初一了。 不过在刚刚开门的瞬间,那个目含笑意的眼神依然让我十分不安。为什么深山之中会出现一个和秦初一有着如此相似之处的男人,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我跟在他的身后,想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着罗定波和小月笑着打了个招呼后,他没有直接坐,而是停在了原地。我以为他会和前那两个人一样选择坐在滴水的那一旁,可他却迟疑了。思来想去之后,他转变了方向,走过去坐在了我之前所休息的地方。我对于他这个举动留了个心眼,这个人确实与之前那两个人不同。 四人坐定之后,等待我们的又是漫无边际而又沉闷诡异的黑夜了。我不知道还有多久天才会亮,也不知道雨还需要多久才会停,我总觉得今天的黑夜仿佛跟昨晚有着十足的不同,黑洞一般深不见底不可捉摸。 “我们来讲故事吧。”最后还是罗定波打破了沉默。 “一人讲一个故事,怎么样?这样打发时间也快些,我知道大家等雨停都很心急呐!” 看样子他十分健谈,肚子里应该有不少墨水。我们几个互相对望了一眼,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最后,由罗定波起头,我们都看着他,等待着今晚第一个故事降临。 “我知道的故事可多哪,这接来要讲的是我自己遇到的真人真事!有一次我在山上,看到一个……” “等!”罗定波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我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竟是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姑娘小月。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已经恢复了体温。我们都有些惊讶,自从这个小丫头进了屋子,说过的话都没超过三句,而如今我们刚决定讲故事打发时间,她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硬生生插了进来。 “我……可不可以让我第一个讲?”小月怯生生地看着我们,表情很是纠结,黑水晶般的眼睛眨了又眨,似乎是在乞求我们接受她的这个提议。 “当然可以啊!”罗定波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他的表情有些欣喜,大概是看到面前这个姑娘终于放了防备,愿意融入我们了吧。 “嗯……那,那我第一个说。”小月咽了咽口水,挨个巡视了我们,又一次低头,声音从她的脚传来,听上去闷闷的。 啪。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入了她的脖颈。 “我要说的故事跟我的孩子有关……你们都很惊讶吧,我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自己的孩子呢。不只是你们,我的家人也很惊讶。虽然这个孩子给我带来了许多灾祸,但我不后悔,我很爱他,也很爱孩子的父亲。” 故事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103章 山中祭祀(六) 小月孩子的父亲是个货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日子里,带着山村中人们所没见过的城市商品,吆喝着进了山村。 大家都没见过那些新鲜玩意儿,个个都十分惊奇。货郎的铺子一下就被村民们给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只敢用痴迷的眼神望着他面前的小摊,却没有一个人动手去看。因为这些东西对于务农而生的山村村民们来说,太奢侈了。 不过货郎倒是十分热情,不停吆喝着,请大家拿着看,看看不要钱。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无不透露着蠢蠢欲动的情绪,这种感觉仿佛是即将到嘴的美食,唾液已经准备已久了。 终于,人群中一个人伸出了手,紧接着,不停有手从人群中伸出来,大家你推我搡地,拥挤的过程中不仅不小心把货郎的小摊给推翻了,还把他进山的自行车给压坏了。这下货郎有些无奈,大家自觉不好意思,纷纷把货物还了回去。 村长走了过来说道,这样吧,你在这休息几日,吃住都算我们的,等帮你把自行车修好,我们给些赔偿,你再回去吧。 货郎感谢村长的好意,被安排住在一户村民家,也就是小月的家里。小月母亲早逝,家中只有她和她父亲两人。货郎与众不同的谈吐再加上城市物品的新奇,很快就征服了小月脆弱而美好的心灵,两人立马坠入爱河,海誓山盟起来。 不过他终究还是要走的。小月帮货郎推着修好的自行车,一路送君送到了山的最外边,看着心爱的人身影出现消失在山林之间,小月的心一阵酸楚。不过她并不沮丧,因为货郎答应她,还会再来找她。 几个月后,的确有东西从城市来到了小月的身旁,不过不是别的,却是一封信。信中写到货郎早已成家,夫妻感情和谐。不想为了这个意外妻离子散。大着肚子的小月成了别人的意外,天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她开始自言自语,认为信是假的。货郎还会回来。 全村人都认为她疯了,谁都不理她,连他的父亲都叹着气撒手人寰。最后她也离开了自己的家,跑到了山上,隐居在深山之中的一间小屋内。她知道货郎一直都在。一直都不会离开自己,他一定会来找她的。 “于是每到深夜,月亮达到头顶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就像刚才那样敲着我的门,喊着‘小月’,‘小月’……” 她细弱的声音透着夜晚的寒冷和雨水的沉重,深深入耳,深深入心。 第一个故事讲完了,我根本不知道她讲的到底是故事还是真事,只觉得这个故事里面有着很多可疑的地方。可疑到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货郎不是已经回城了吗?那每晚都来找她的人到底是谁?孩子呢,她不是要告诉我孩子在哪里吗? “小月姑娘,这个故事是真的吗?”坐在她一旁的罗定波瞪着惊讶的眼睛,同样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 一声震雷划过山脊,仿佛是在回应他这个问题。 我的心中有着同样的疑问,跟罗定波一样死死地看着小月。但小月仿佛没有听到我们的问题,空洞的大眼睛映照着山中的电闪雷鸣,那一刻我真的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于我们所在的空间之中。 大家沉默了几分钟,再次响起的声音仿佛是割开寂静的一把刀子。 “那下一个就是我啦,我来讲!咳咳……”罗定波兴奋地说道。他已经等了很久,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我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听他继续讲下去,我只想知道小月最后的孩子去哪儿了,她最后到底遇见了谁?如果故事发生在很多年前。那现在的她为什么看上去依然年轻?莫非…… 我不敢去想,我怕我被自己的想法给吓蒙。一只手突然搭在我的右手背上,我一下子抽回思绪,转头看向坐在我右边的男人。他的口罩没有摘下,两只眼睛望着我。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他握着我的手中传来了温热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十分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在脑中搜寻了一会儿,最后确定这种感觉的来源是秦初一。 为什么这两个人如此相像。 没等我反应过来,罗定波已经开始他的故事了。 “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真人真事,绝对不会有假。”他开口先证明道,似乎怕我们都不会相信他。 罗定波出生在山中的那个村落里,跟许多人一样,这一辈子的过程几乎已经被注定了。读几年书,上地里干活,娶妻生子,最后老死在生他的这个山中,落叶归根。很多人都安于这条被设计好的人生路线,不过他不一样,他决定走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在这样的山中,要找到出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读书,成绩一定要好。而且还不能是一般的好,一定要出类拔萃,好到让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村子都认为这孩子必须得读书,不读书不行。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做到了。上完村里的小学,上县里的中学,最后拼着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他考到了大学,市里的大学,实打实的重本。 村里人当然都十分开心,连一开始不看好他的老师都开始夸赞起来,他拿着村民左拼右凑的学费,带着一书包的糯米蒸饭,闯进了陌生而又充满魔力的城市。 一开始他每周都坚持给家里写信,告诉他们城市生活是怎样的。另一边努力学习,继续着自己的人生规划。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人看不起了,还是以一种令他不理解的理由:你太死读书了。 你太死读书了。这是他的舍友对他的评价,最后变成了整个班级给他的评价。 你为什么不来参加班会?你会什么不给地震捐款?你怎么还不去买新衣服,都要发霉了。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他开始质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难道城市里的人都不读书吗?难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融入他们的生活之中吗?只有这样才能做一个城里人吗?(未完待续。) 第104章 山中祭祀(七):真正的开始 他变了,他手中的书,变成了ktv里面的话筒,他面前的一个个单词,变成了醉酒后一声又一声的抱怨,他有了朋友,有了女朋友,但他失去了规划,失去了未来。 灰头土脸的他没有毕业就回到了山里,他不再愿意去拼搏,他想要落叶归根,跟曾经预备的人生那样,种田养家,娶妻生子,最后在村里的小学做了校长reads();。 “可是他们看不起我,他们说读书没用,咳咳……”罗定波越说越激动,咳嗽声也越来越重,听得我肺里痒痒的。他没有停来,继续说着。 村民指着罗定波对着自己的小孩说,你看看他,当年那么会读书,现在还不是回到了山里? “那个时候我才又一次重新有了自己的目标,我要重读!咳咳……” 啪。 屋顶上的雨水打在了他的脸颊上。 可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大家都不再支持他读书了,都取笑他,而他日日夜夜辛勤看书的结果,却换来了永生不得治愈的肺部疾病。 “咳咳咳……于是我就到了山上,我要找草药……咳咳……书上看到的草药,我要救自己的命……” 有一晚,山里着大雨,他没有回家,留在了山中。正在树躲雨的他,赫然看到脚边长着一株醒目的草药。 就是书上所说的,救命的药。他欣喜地摘它,抬头还发现了一间屋子。 “看着十分结实。我想,真事好事成双,于是推开木门,到里面躲雨。” 屋子内光线十分昏暗。他借着天空中闪电划过的瞬间,摸着黑循着墙壁走到了里面。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哐当”一声,脚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有些纳闷,这样的荒郊野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带着疑惑,他缓缓地蹲,慢慢地在地板上摸索着。 刚刚踢到的东西呢。我刚刚踢到的东西呢…… “你猜怎么着?”罗定波突然中断。卖关子似的看着我们。山中的惊雷又一次响起,随着我剧烈的心跳直落而。 我虽然十分好奇,但是却不想听去。身上的冷汗起了一身又一身。这个故事跟先前小月讲的故事一样,带给我的不是乐趣,更多的是恐惧。我不想听他继续讲去了,我想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为什么天还没有亮。为什么雨还没有停! “是一只手!”罗定波瞪着眼睛,嘴唇颤抖地说道。他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不少,仿佛正在重新经历那恐怖的场景。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看着他。空气中连雨丝相互碰撞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只手抓住了我!黑暗中有一只冰冷的手!”罗定波的身体开始颤抖,语调变得怪异起来。我意识地向后退去,撞到了身后的木墙之上。身旁那个跟秦初一酷似的人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在他温暖的安抚重重地咽了口水。 “我的孩子……”小月突然开口。这声音低低沉沉带着呜咽。跟先前的她极不一样。 “一只手握住了我……” “孩子……在哪里……” “冰凉透骨,她不是人!” “你在这里吗……” 我眼前这两个人开始不停地说着话,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reads();。 “你们怎么了?”我担心地问道,但根本不顾及我的反应,自顾自己念叨着,表情越来越狰狞,越来越怪异,最后声音竟然变成了扭曲的哀叫,仿佛一只即将死去的狸猫,在皮肉展开之际向我不停地求救。 我的呼吸变得甚快,耳边不停回荡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小月哀戚地呼喊之后,屋子里竟然真的飘出了婴儿凄厉的啼哭声,伴着窗外狂怒的电闪雷鸣,直直地撞入我的耳膜。 “你听到我孩子的哭喊声了吗……” “黑暗中有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 几乎是同时,一个震天响的闷雷从木屋的四周炸开,地面开始不安地摇摆起来,我的身体也跟着失去了平衡。 这到底是为什么……面前这两个人到是谁…… 雷声过后,他俩不再讲话。蜷缩在角落里的小月“腾”地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身旁的罗定波。而此时的罗定波,仿佛看不见身旁小月的异样,就跟瞎子一样在趴在地板上不停地摸索,仿佛在摸着故事里那只冰凉的手。 小月猛地弯腰,湿冷的左手痉挛般凸起,死死地抓住了罗定波在黑暗中摸索的手臂,雨水顺着她的衣袖落在地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哀鸣。此时的罗定波无比惊恐地瞪着双眼,脸上顿时毫无血色,整个人就跟纸片一样苍白。 倏忽间,一道寒光从我的眼前闪过,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光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就惊恐地看到小月另一只手中不和从何时起竟握着一把白森森的匕首。 她纤弱的细手握着粗糙而凸起的匕首柄,手臂上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而另一头闪着寒光的刀口已经深深地扎在罗定波的右脸之上,正正好就是他脸上那一道伤疤所在。 手起刀落,快得让人无法相信。 我此时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坐在地上,手脚都已经疲软无力。面前的这两个人仿佛是某种神秘哑剧中的演员,用特技道具向观众展示着恐怖而血腥的画面。我几乎忘记了呼救,忘记了尖叫。 刀口没有流出血液。 “另一只手里的刀落入了我的右脸……” “他们将我孩子的尸体扔在了屋顶……”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屋子里瞬间变得有如白昼。两人同时像是接收到了信号,蓦地把脸朝我转了过来。我一惊,整个人已经躲到了角落里。 “我好痛苦,我好疼……”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对孩子手……” “你知道我们的痛苦吗……” “你也来尝尝我们的痛苦吧……” 我看着小月瘦削而幽怨的脸庞,罗定波的脸上还带着刚刚刺入的匕首,这才反应过来,祭祀真的要开始了。(未完待续。) ps:今天考耳鼻喉。。祝我顺利。。 第105章 山中祭祀(八):幻境消失 啪。 又一滴雨水滴落到了他们身上,这次我看的真真切切,那绝对是血液,而且还是十分浓稠的,暗红色的血液reads();。 “吴莉……”话语从罗定波毫无血色甚至开始干裂的嘴唇间飘出,“我们为什么不害怕这水……” “因为这都是我们的血液啊……”小月细软地声音接续道。 窗外又开始断断续续飘来婴儿凄厉的啼哭,这种毛骨悚然的声音让我根本无法从脑中驱除。 “我们需要你的血液……”罗定波说着,伸出右手握住了脸上的刀柄,呲的一声将刀子拔了出来,刀柄上只留暗红色的印记,并没有鲜血流出。 这个人,应该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的身体突然抽搐了,随即变得僵直起来,手中的刀在空中挥舞着,刀光森森晃在眼前。他没有停止,立马朝我跑了过来。 我整个人不知该如何反应,脑中一片空白,只看着森森寒光由远及近,几乎在我脑门上飘了过去。只听见“呼”的一声,刀光贴着我的面颊划在了空气上,罗定波一个踉跄,身体几乎失去重心。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我的右方传来,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右边奇怪的男人拉出去好几米了。 他五指紧紧攥着我的胳膊,不停地在雨里面奔跑,向着更高的山峰不断进发着。我的双脚意识地跟着他跑着,没穿鞋子的脚丫沾满了山间的污泥,石子碾过脚底的刺痛感直接传到了我的心脏。 奇怪的是山中所有的屏障都在他经过的时候消失,仿佛是专门为他开辟了一条道路。 “吴莉……” “回来!……” 身后依然不停地传来他俩追赶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啼哭环绕在四周。仿佛是一只幽怨的孩子手在搔抓着原本脆弱的神经。 我回头望去,借着闪电苍白的月光看到刚才呆的木屋顶上,赫然躺着无数具骇人的尸骨。这些尸体有的已经化为了一堆白骨,支离破碎,有的则开始腐烂,还有一具看上去时间不太长的,右边脸上有一道耸人的疤痕。 是罗定波。 而罗定波身边脸已经烂了半个的女人。气球般鼓胀的肚皮整个裸露在空气中。内脏之中一个半死的胎儿睁着幽怨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我。 果然没错,那两个人早就已经死了。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找到我。难道这个村子怪异的祭祀就是让我被这些亡魂杀死吗? 回过神来的我已经被面前这个跟秦初一很像的男人拉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此刻山林之中只剩我们两个人,后方追逐的亡魂早已消失不见。他停脚步,将身子正对着我。两手抓住了我的肩膀,眼神死死地锁定住我。终于开口道: “吴恙,跟我在这里生活吧。” “什么?”我有些不明白,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可以选择跟那群人一样死去,也可以选择跟我生活去。你选吧。”他一边说道,一边放开了抓着我的手,两手掌心向上。舒展开来。霎时之间,天地的阵阵雷声已然停止。我的四周变成了深褐色的泥土,仿佛置身于山体之中reads();。 “你是谁?”我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 不可能,他一定不是秦初一。此刻的秦初一一定还在村子里等着我,宋秋兰肯定已经发现我失踪了,我要去找他们,我要从这里出去。 “快做出你的选择。”他朝我慢慢走近。 我意识地开始后退,一个踉跄差点后仰倒去。后方是山边的悬崖,脚边滚落的石子蹦跳了几便落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 “怎么样,跟我走,还是跳去?”他的脸颊已经贴在了我的鼻尖。这根本就不是给我选择,而是直接断绝了我的后路。 我想不明白,刚刚看宽阔的山麓怎么可能直接出现这样一道我从没见过的悬崖,漆黑的夜空怎么可能在这么久的时间内都不转为白天?这些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不可思议,但是我明白,这只有一个可能。 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假如是这样,那对面这个人是谁都不重要了,我只需要逃离这个梦境,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之中。 就在我想明白的一瞬间,刚才还空空如也的左手之上,一个闪着银光的戒指落入了我的中指,鹤的戒指回来了。我子明白过来,背过头朝着身后的深渊纵身一跃…… “吴恙!”身后的男人见我选择了死亡,用力地喊着,伸出胳膊拼命地挥舞,却没有抓住纵身跃的我。 身体以难以控制的速度向坠去,耳边呼啸着的风带过了他的呼喊声,他脸上的口罩瞬间被山岚吹去,那张我本以为熟悉的脸逐渐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模样。 他着白衣红衫,偏偏一副公子的模样,长长的头发随着山岚摆动着,姣好的面容之上,有两个突兀的东西树在他的头顶,从我的角度看去,似乎像两个动物的犄角。 他陌生的脸庞充满了惋惜,但这样异乎常人的脸却丝毫没有让我感到恐惧,一种孑然一身的寂寞感瞬间向我袭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当年在山洞中遇到的宋秋兰所带给我的,那种独自一人承受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悲哀与孤独。 我伸出左手划开掌心,沉睡已久的困兽伴随着暗红色的光芒吞噬着这个波诡云谲的梦境。霎时间原本垂直的空间开始扭曲,逐渐形成漩涡般的涌潮汇入我的身体之中。那个孤独寂寞的白衣男子却没有被我的力量所吸附过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眼中充满了悲伤,直到这个梦境完全被我吞噬。 他不是妖鬼也不是幻觉,他到底是谁…… “吴恙!” 有人在喊我,声音听上去很真实…… “小恙醒醒啊!” 我睁开眼,面前的秦初一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我的身体,涣散地眼神始终无法对焦。温热的手抓着我冰凉的臂膀,那枚闪着银光的戒指正是他替我戴上的。 这才应该是他,我所熟悉的,永远都不会用死亡来要挟我的男人。(未完待续。) ps:祝我耳鼻喉顺利通过~ 第106章 山中祭祀(九):铜面女子 “吴恙,你醒了吗?”一旁的宋秋兰见我有了意识,忙伸出右手按在了我的额头,直到我身体的温度传入了她的掌中,她脸上的表情才从焦急转变为放心,“好了,烧退了,应该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初一听到宋秋兰的话,停了手中的动作,转而循着我的上衣攀上我的额头,再一次确认了体温。 我看着秋兰的脸,感觉有些恍惚,她胸前捧着一堆衣服,正是我在村子里被铜面女人换来的那身,他们俩应该是找来了我的衣服和戒指,我才能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快换上,我们要走了!” 我接过衣服,勉强支起身子点了点头,刚准备换衣服,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在。秦初一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贱笑着说道:“你别忘了,我可是个瞎子,我可什么都看不到。”一脸无辜。 最后我还是手忙脚乱地换好了衣服鞋子,顿时感觉整个人自在多了,手脚也能舒展开了。 “好了,快走吧,再不走村里的人又要过来了!”秋兰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夹杂着熟悉的本地方言传到了这栋木屋里。 秋兰想了,立即对我们说道:“走,先躲到外面的草丛里!” 我们三人立即拿起身边的东西,跑出木屋,冲着边上一人高的草丛中猛地一跃,顿时整个身子都埋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之中。虽然这个季节是鸟虫所繁盛的季节,但这座山里面却异样的寂静,仿佛所有生灵都已经死去。 没过多久,脚步声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我面前。我终于看清楚到底是谁一直在给我送吃的,又是谁不愿意把我放出去。那几个模样苍老的男人应该是本村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们坐着木质的轿子,身体几乎嵌在了里面,一把年纪仍旧坚持上山。 而剩的是一个年纪轻一些的男子,不过看上去也有四五十岁了,旁边那个女人便是村中少数几个会说普通话。包着头巾的女子。 他们先是在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听屋子里的动静。大概是没有听到像昨天一样的呼喊声,头巾女愣了,转头疑惑地跟老人对望了一眼。随即放手中准备投给我的水果盘,转身小跑了两步,走到了木门前,把脸贴在门缝上。大气都不敢出。 “诶,他们在干吗?”秦初一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道。他什么都看不见。蹲在草丛中甚是无聊,又不能大声讲话,只能问我。 “等他们走了我跟你说,你先休息会儿。别说话。” 除了头巾女自己走在木板上所产生的吱呀声,其他什么响动都没有。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想知道他们接来会做出什么举动。是否跟我之前想的一样。 在确认屋子里没动静之后,头巾女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惊恐。整张脸都放大了。她小跑着走到老人的身旁,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话,随后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走到门边打开了木门上的锁。 我一惊,刚才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门上的锁。看到我的惊恐,宋秋兰转头对我微微一笑,我才明白我所纰漏的事情,她全都安顿好了reads();。 果然,那几人没有发现锁被打开过的痕迹,慌忙地冲到了屋子里。连刚刚那个几乎是嵌在轿子里的百岁老人,也在身旁中年男子的搀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步一喘息地往木屋门口走去。 此刻木屋里面,应该只剩我换来的那条红白相间的裙子和各种沉重的金属饰品。 头巾女立即爆发出一阵尖叫,“啊”的一声引来了门外的中年男子。 他大喝一声,似乎是在指责女人的慌张,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拿出了我的那件衣服。我惊讶地发现那件本来干干净净的衣服上,竟然沾满了森森血迹,仿佛是刚从血潭中拖出来。 扶着墙的老人见状颤抖了几,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接着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面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跪拜姿态。剩的几人也跟着老人的样子,就地跪倒,口中念着悲切的话语。 最后,那个中年男子将我换的衣服和那些饰品包在一起,对着山中的四个方向各自叩拜之后,猛地一用力,抛到了屋顶之上。 我立即明白过来了,那些祭祀而死的人,不管最后剩多少东西,都会被抛在房顶,直到最后那些血液顺着木屋纹理之间的细缝,滴落道屋子的地板之上。 啪。 那声音竟都是死去的人所发出的无尽的呼唤。 山中的小道十分狭窄,几乎只能容纳一人前行。我们三人便一个挨一个地跟着,趁着那伙人离开之后的空隙,从另外一条捷前往罗莉家所在的山村之中。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还有一条捷径的?”我一边拨开四周的杂草,一边问。 秋兰没有回头,声音顺着山林间的风声穿了过来:“是一个姑娘带我们过来的,她说她见过你。” 一个姑娘?我愣了,随即想到了那个在祭祀换衣服的过程中,把朱红色的颜料涂进我眼睛里的那个女孩,会是她吗? “快走吧,她会在山中接应我们。” 果然,再往山走一段路,在树林的那一头可以看到一个与绿色黄色树叶之外截然不同的藏青色,那个身影抖动了,朝着我们挥起手来。秋兰看到这个信号,立马也伸出手来挥了挥,我扶着秦初一慢慢向她走去。 姑娘小心地回头张望了,确定没人跟来以后,才放心地走了过来。我不确定她是不是那三个给我换衣服的女人,毕竟她们当时都带着铜质面具。 “走,去我家,他们现在都去参加祭祀了!”姑娘利索地说道。 流利的普通话让我甚是惊讶,村里能交流的人太少了,我终于不用使劲地根据他们讲话时的各种表情动作来猜测。不过她的面容对我来说还十分陌生,我呆愣愣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一步该做什么。 “吴恙,这边!” 秋兰拉着我的衣服说道,随即跟着女孩走出那条只能容纳一人的小道,转而踏进了一人高的草丛内。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要跑到草丛里去。来不及多想,还是跟着她们踏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107章 山中祭祀(十):梦山之神 不过从姑娘的神情来看,她对面前这片土地已经十分熟悉了。 “喝!” 我还盯着面前一模一样的草丛发呆的时候,那姑娘冷不丁地大喊一声,我立即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宋秋兰,她倒是不以为意,神态自若地看着前方的杂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姑娘大喝一声之后,嘴里又开始发出咿咿呀呀的响声。 在我听来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倒更像是从肚子里传来,立即让我想到了《天龙八部》里面的恶贯满盈。不过她不仅仅只是腹语,身体随着高高低低的咒语开始舞蹈起来,脚尖微微触地,身子上起伏,整个人瞬间就变成了一道缥缈的蓝色,顺着山岚不断起舞,看这阵势简直就是在召唤某只神兽。 “秋兰,她这是在干吗?”我碰了碰她的胳膊,不敢打扰她的专注,轻声地在她耳边问道。 “她是村子里的巫师,”秋兰小声地回应我,“这个村里里所有的巫师都与这座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们就好比是山中的精灵,比常人都熟悉山中的细枝末节。她现在带着我们在走‘灵道’。所谓‘灵道’就是魂灵和神灵通过的专用道路,这些道路可以直接通往山,省不少时间。” 我想了想,却又觉得有些奇怪:“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在山上就接应我们,偏要在山腰间呢?” “你等就知道了。”秋兰朝我眨了眨眼睛,说道。 我再次把眼神落到了面前起舞吟唱的姑娘身上,她不停地摇摆着,一个闪着银白色的光芒。直径大约三米的圆环在地面上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咒语开始不断地闪烁着幽暗的银光。 光环似乎是有生命力一般,随着有节奏的吟唱声宛如呼吸般闪动着,直到姑娘最后一句吟唱结束,刚刚还闪烁的光环猛地汇聚成了光柱,从地面上直冲云霄,耀眼无比。 天空中刚才还定格的浮云在光环的作用瞬间扭曲。昏白的天空顿时被撕裂出一道暗黑色的口子。从地面上涌动白光窜入那道垂直的裂口之中,仿佛是天与地之间勾连的通达。 山间骤然涌起一股劲风,吹得我满头黑丝乱飞。秦初一虽然看不到,但已然被这气场给震惊到了。 此时,吟唱的女子不再继续,恢复到了常人的姿态。回过头对我们摆了摆手:“踏入灵道吧。” 我和秋兰互相对望了一眼,一起搀扶着秦初一往光环中走去。 踏入光圈的一瞬间。我只感觉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揉动着全身的肌肉,脚底竟然微微从地面上腾空起来,犹如行走在月球上一般。 我还沉浸在特殊经历的好奇之中,身旁的秋兰拍了拍我。指着远处山间对我说到:“你看那里。” 我抬起头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道山峰劈头挡在面前,并没有什么异样。我有些疑惑。刚准备回头问她,谁知脑袋稍稍偏转些许角度。面前赫然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如蚂蚁一般小的人们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朝着中心某个人偶在跪拜着。那白衣红衫和头顶的两个犄角,像极了梦境之中那个孤寂落寞的少年。 我顿时明白了姑娘选择这一段山路开通灵道的用意。 这道山峰为我们制造了一面天然的屏障,以一个巧妙的角度避开了山那群人的视线,即使天空裂开口子,在他们那个角度也发现不了reads();。 姑娘和我们互相拉着手,在光圈内再次形成一个环。姑娘的吟唱又一次响起,一瞬间,刚才那种揉捻的力量直冲头顶,还没等我缓过劲儿来,身体已经被摔落到另一间木屋之中。 “这是我家,只有我在,你们放心。”姑娘说到,很快便从穿梭中缓过劲儿来,示意我们随便坐,从屋子里拿来了一些食物。 我愣了些许,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刚刚那座诡异的山麓了,窗外远方的云雾之中,那个熟悉的山峰孤寂的树立在云端。 看到女子拿出肉的一瞬间,我的眼睛立即就放光了,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和该有的礼貌,抓起一根肉腿就啃了起来。粘腻的质感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却唤醒了我三天光吃水果的肠胃。很快,包括蒸饭在内的所有东西,都被我吃了个精光。 “没给你添麻烦吧。”我一边擦着嘴,一边说到,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知道在山上三天很痛苦,”她说道,“我的姑姑以前也做过活祭。” “姑姑?” “对,就是你们跟我打听的罗晴安。”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就是罗晴安的侄女。 “距离今天祭祀结束还有很久,我可以跟你们慢慢讲。灵道一天只能开启两次,天黑之前我就把你们送到山。” 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我心中蠢蠢欲动的求知欲顿时饱和起来,忙拉着姑娘说起来。 秋兰走到窗户边,扒着窗框小心地朝着外边望了一眼,回头对女孩说道:“乌娅,今天的祭祀看起来比之前隆重不少啊。” “乌娅?你叫罗乌娅?”这名字,取这个名字的父母还真是心大。 她听到我说的话,顿时噗嗤笑了起来:“乌娅是我作为巫师的名字,我的真名可不是这个。”她笑着道,“吴小姐在山上呆了这么久,还能有乐观的心情,简直比我姑姑还厉害。” “春……你姑姑为什么也会上山参加祭祀?”我问。 “这个事情,得先从村子里从古至今传来的祭祀风俗说起。” 罗姓村落在这一片是历史最悠久的,加上多民族聚集,文化融会贯通,形成了自己一套独立的祭祀体系。他们所崇拜的神灵很多,凡是其他文化中所提及的神灵,他们都会崇敬。 “在这些神灵之中有一个与众不同,他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梦山之神。” 相传村子里曾经出现过以为神明转世的少年,他头顶生有犄角,出生后没多久家人全部暴毙身亡,被村民视为不祥之人。 我立即想起了梦境中的男子。 吴恙,跟我生活在这里好吗……(未完待续。) ps:复习复习,还有四门~ 第108章 山中祭祀(十一) 有一年,村中爆发饥荒,土地颗粒不收,山中生灵罕迹。少年着白衣红衫,独自一人上山隐居,在山中建造了一间木屋,从此不问世事,吃水果饮风露,三天之后,上山的村民发现了神迹。 只见少年背后生光,立于屋顶,四周不时有惊雷落下,却都在他的身侧形成了一道弧形。上山者立即明白少年已然成仙,连忙倒地叩拜。 少年消失后的当夜,土地神奇般出产农作物,数量刚刚好填饱了村中所有人的肚子。从此之后,这位少年就被当做梦山之神,受村民祭祀朝拜。 “梦山?” “对,我们刚才下来的那座山叫做梦山。因其山中时常雾霭弥漫,道路曲折易让人迷路,恍恍惚有如梦境,从此得名梦山” 原来如此,难怪我在山中木屋会有真实的梦境体验,甚至日夜不分,昼暗不辨。 “一开始,祭祀都是循规蹈矩的,每年往木屋送水果便可。在山神的保佑下,村子的产收一直很均等,直到近代以来,发展的迫切愿望传到了村子里,人们不再满足于刚刚好,而是希望有更多富足能够留下。” 所以那个一直给村民创造平衡财富的神明失去了作用,没有人在信仰他了。 “除了我姑姑。我爹小时候跟我说过,姑姑很信山神,每年都会坚持给山神送水果,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直到有一天,土地再次失去产物的作用,人们想起了山神,开始重启祭祀仪式。可三天过后,丝毫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大家开始求助于村中的巫师,让她们占卜询问山神需要什么,山神说了两个字。 “活人。” “这么厉害?”秦初一插话道,“你们巫师还能知道山神在想什么?” “我们巫师从小放在山中长大,被称为山中精灵。通过占卜,确实能知道山中魂灵包括山神的一些。”乌娅望向我,说道,“灵魂告诉过我,你叫吴莉。” 我一惊。这个名字虽然是我胡诌的,但确确实实我只告诉过罗定波一人,并且这个人,是一个死去很久的灵魂。我没有说话,收起自己的表情。听乌娅继续说下去。 于是祭祀的味道彻底变了,村中开始寻求志愿者,作为祭祀主持上山。虽然表面上说是主持,但大家心里都有数,这种有生命危险的事情谁都不愿意,最终名额只能抽签产生。 每人写上自己的名字,交给村长,统一抽出。 “其实那次抽签有猫腻,许多人送上去的名单都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罗月。只因大家看不惯她未婚先孕。 罗月三天后死在了木屋里,正是她即将临盆的那天。村民发现她的时候。由于尸体的肿胀,死婴在气体的作用下被挤出产道,以一种极其狰狞的姿态脱出母体。还有人说,那孩子没有死,生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村民将她的尸体投放在屋顶,已便祭祀神明。 “那次占卜的结果不近人意,山神知道了大家的鬼心,大发雷霆,下次继续这样欺骗他,他就降灾。不过收成方面。倒是有了改善。” 这种恐怖的祭祀没有人愿意再来第二次,直到过了很多年,又一次灾荒来临。 “这一次抽签很公平,不过多对我们家来说却是灾难。因为抽中的正是当时还是少年的阿爸。” 罗晴安毅然而然地站了出来。替自己的弟弟上了山。三天之后,原本准备上山收尸的村民惊恐地发现还是孩子的罗晴安竟然安然无恙地活着,土地也多产了。村落一片哗然,罗晴安成了一个伟大的存在,大家都很听她的话。 按照这样的说法,罗莉所说替身必须是跟她一样的女性。这一点也不攻自破了。 “姑姑后来告诉我,她只是在屋子里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少年山神感谢她多年来的供奉,使他不再寂寞。醒来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样的光景没坚持几年,就举行了第三次。这次祭祀期间,罗晴安已经离开了村子,被选中的人找不到替身,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罗定波,这是第三人。” 他在山中祭祀期间偷偷溜出去寻找治病的草药,躲在树下不敢回木屋。不过三天之后,他还是死在了里面。右脸一把生锈的匕首深深地插入,死状极惨。 “据一些老人说,那把匕首是罗月带上山防身的。而罗定波的手中,握着能救他命的草药。” 我不禁联想起梦境中见到的场景,小月将一把匕首深深刺入罗定波右脸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莫非不是山神,而是鬼魂杀了他? “第三次就是你了。根据占卜结果,如果祭祀成功,所有村民都必须出席第二天的叩谢仪式,意思是感谢山神收了他们的礼物。” “那……祭祀结果是什么?”我问道,毕竟从梦境的情况来看,我不能知道他到底满意了没有。 “占卜结果也是两个字,终起。” 终起。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是终还是起,还是只轮回?这些乌娅无法解释,她只能将结果告诉我们。 窗外还在不停传来念经念咒的祷告声,看样子祭祀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我细细回顾着乌娅的话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关于的你的姑姑,你可以跟我们说说吗?”秋兰接着问道。 “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姑姑。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一个勤学好问且十分虔诚的人。”乌娅抬起头,眼睛无神地望着屋内的一角,陷入了深彻的回忆之中。 活着从祭祀回来,又给村里带来增产的罗晴安,可谓是一呼百应。只要她说一句话,大家都会听。就在大家以为她会留在村里担任要职的时候,她却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永远离开这里。 乌娅一家有巫师血统,罗晴安就算没有上山,最后也是要作为巫师留在村子里的。她对于巫术的天赋极高,咒语几乎过目不忘,可她偏偏放弃了这些,一心只为走出大山。跟罗定波一样,她拿着筹款一直攻读到了最高的学历,年纪轻轻便有所建树。 “就在我继承巫师职位的那一天,姑姑突然回家了。”乌娅说道。“还带了一个人回来。”(未完待续。) 第109章 我也想要你死 那时的罗晴安已经结婚生子,带着丈夫一起来到了山里,拿走了山中的许多古籍,说是为了研究使用,大部分古籍都是乌娅一支巫师咒语符号方面的书。 “姑父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他跟我们这边人不一样,很高很瘦,带着细框眼镜,举止十分儒雅。跟我聊起巫师职业的时候,常常可以引经据典,那方面的知识可以说比我们这边老一辈的巫师更加渊博。” 乌娅的描述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没错,就是苏源。我曾经在李铭言留下的照片中,找到过一个酷似苏源的人,当时的我曾怀疑这个人跟苏源有着亲缘关系,很有可能就是乌娅嘴里的姑父。 “希望我说的这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乌娅最后道,“我姑姑现在怎么样,她还好吗?” 她这个问题问得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她姑姑已死的消息。 “她已经去世了,具体原因我们还不知道。”秋兰回答。 乌娅的脸上悲伤的表情定格了几秒之后,便消失了。 “生死有命。容不得我们插手。”乌娅默默说到,“接下来你们该帮我了吧?” “帮?帮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秋兰没有接我的话,走到乌娅身边,蹲下身子说道:“拿出来吧,我们帮你带回去。” 我一头雾水,看着乌娅点了点,转身踏进了屋子的里间。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再次问道。这种被人当做空气的感觉很不好。 “救回你的条件,”一旁的秦初一说,“你刚被带走那会儿,乌娅就跑过来找我了。她把我带到了秋兰那儿,跟我们说了你的去向。” “对了秋兰,你还没跟我说你当时跑出去到底发现了什么。”我说。 秋兰深吸了一口气,把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害怕被别人发现:“我觉得,我好想看到罗莉了。” “罗莉!”我大惊。当又立即把音调给降了下来,“她不是害怕这个吗!怎么会跟过来?”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就跟了过去,结果并没有发现她。却被一帮子人给围住了。我听不懂他们在跟我讲什么,又没法过去找你,直到乌娅带着初一过来,我才从那帮子人中走出来。” 这样听来,似乎我被掉包上山是一个阴谋。仿佛大家都在帮着某个人完成这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的中心就是让我上山。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话音刚出,就看到乌娅从里间走了出来。我立即闭嘴,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就是这个,请你们带回去交给他吧。”乌娅手中捧着一个木头盒子,盒子被一块黑布严严实实的包着,似乎里面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盯着她手中的东西问道。 乌娅不说话,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答案。 “姑娘,你不告诉我们。到时候飞机安检上出了问题,就怪不得我们了。”秦初一虽然看不到,但也明白目前的状况。 “好吧,”乌娅点了点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就跟几位说一下吧。” 说罢,她蹲下身子,将木盒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了地面上,极其小心地打开了表面一层包裹的黑布,树木致密的花纹和岁月留下的光泽赫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打开它,却被一旁的秋兰拦住了。 “我来。”她小声说道。 乌娅打开了那只比手掌大一些的木盒,正中躺着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精细巧妙的铜人雕件。秋兰接过雕件。仔仔细细地观察着。 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不过它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似乎里面寄存着邪恶的东西,散发出些许不安的气味。 “这个东西是姑父交给我的,麻烦你们替我找到他,还给他。”乌娅说道。 我们在看完里面的东西后。乌娅重新将木盒收了起来,交到了我的手里。 “这就是你的条件?让我们帮你把这东西带回去给你姑父?”秦初一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对,”她回答,“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给我的。据他所说,这东西能帮助村中濒死的人进行超度。我每次作法都将其带在身边。他说等我渡完一定数量的人之后,就会有人从城市来到这里。那个时候,我再将这东西给那些人带去城市交给他即可。” “这么多年,你们是第一个进村的城里人。巫师不能随便走出村子,所以我认定,你们能帮我完成这件事。” 这话说的我们莫名其妙,一来乌娅的姑父为什么要瞒着她姑姑将这东西交给他,二来他怎么会知道多年后进山的人会有办法找到他,照这个说法,他姑父简直就是活神仙般的存在。 “你真的确定要把东西交给我们?” “我相信上天的安排。”乌娅说完,再一次将盒子塞到我手里。我望着手里的东西,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当晚,我们带着这个盒子,在乌娅的帮助下通过灵道到达了村子的门口。虽然在黑暗之中打开灵道不会太显眼,但是没有了物体的屏蔽,人们很容易就会发现这边的异样。我担心在我们走之后,乌娅在村中会不会遭到什么不测。 不过现在一切都由不得我了,我已经坐到了回程的飞机上。秦初一多次想要联系罗莉,但对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机票也是我们自己掏钱买的。重要的不是她消失,而是她竟然会出现在村子里,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飞机上我恍恍惚惚,脑袋里时不时地浮现出那具铜人像的外形,越想越奇怪,总觉得铜人的姿势十分奇怪。当时在乌娅的屋子里光线昏暗,没有看得十分清楚,等下飞机了我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研究一下。 “在想什么呢?”一旁的秋兰问道。三人座位上秦初一已经呼呼大睡,剩下我们两个没有合眼,心事重重。 “我在想那个铜人,还有你没说下去的话,”我身子朝她靠了靠,“后来怎样了,乌娅找到你们之后说什么了?” “她说只要让你参加祭祀,就可以让秦初一重见光明。如果你死在山上,我们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她看着前方,幽幽地说道。 “我也想要你死。” “什么!?”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未完待续。) 第110章 “我怀孕了” “啊!”我吓得大喊一声,整个人顿时醒了过来。 原来是个梦。 “怎么了?”一旁正在写笔记的秋兰看我一惊一乍地,忙转头问道reads();。 “没什么……做了个梦。”我咽了咽口水,平复了呼吸,转而望向窗外。飞机已经快达到目的地了,秦初一仍在沉沉地睡着。 我看秋兰正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探头过去望了一眼。本子上不是别的,正是乌娅交给我们的铜像的素描。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秋兰竟然已经把它记住还画了来。 笔记本上的铜人像虽然是黑白的,但是那怪异的姿势仍然让我感到不舒服。它伏倒在地,即将是已经死去,四肢的动态却又给人一种即将坐起的感觉。并且那一双眼睛虽然不是正对着人,却时时让人感觉他在看你。这种莫名的窥探感让人很不舒服,而秋兰竟然将这种神态惟妙惟肖地画来了。 “这个铜像,我很熟悉,”执笔的秋兰说道,“我觉得我以前见过它。” 我不知该回什么好,木然地休息了一会儿,n市空中的景致渐渐映入眼帘。刚刚做的梦让我有些恍惚,我的潜意识在告诉我,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在这么多人身上发生悲剧。如果我死了,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吴恙,”秋兰突然叫住我,“我们停止去吧。”她合上了笔记本。 “什么?”我有些不明白,从思绪中缓了过来。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不要再追究去了吧。我总觉得这样去没有意义,或许我们不需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反而可以更好的生活去。你觉得呢?” 我被她的话问住了,不禁开始回想起最初的一切。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踏入这一切,而这一切又给我带来了什么?秦三友去世,秦初一失明,赵铖死去,李铭言消失,我所努力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好的结果。我为什么不停来。不再追究那些事情了呢。这样去,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知道你跟我有一样的想法。”秋兰说完,飞机已经停在了n市机场中。我叫醒了还在沉睡中的秦初一。准备去拿行李。 机舱里的人流逐渐减少,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我已经精疲力竭。 走在我前面的秋兰扶着椅子刚要站起来,突然一个了踉跄。又跌回了座位。整个人身子蜷缩在一起,皱着眉头十分不舒服。我赶忙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胃有些难受,可能这几天吃坏肚子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腹部,惨淡地一笑。勉强站了起来。 “回去了好好休息吧。” 我没有在意,踮起脚尖将行李架上包裹拿了来,扶着秦初一走出机舱。 机场无时无刻都充满着来来往往的旅客。我看着这群花花绿绿的行人在面前穿梭,突然有种回到山村祭祀的感觉。顿时寒毛直竖。 大约是距离行李传送带不到十米的地方,走在前面的秋兰突然身体一软,摇摇晃晃地倒了去。 “秋兰!” 我子就慌了神,让秦初一站定之后立马朝着秋兰跑了过去。好在她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表情十分痛苦。 “吴恙……”她从紧闭的牙关中别憋出这几个字,“别去碰…那个铜像……”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没心思听去了,手忙脚乱地摸手机打120,却在慌忙中拨错了好几个键reads();。好在路过的人及时呼救,秋兰立即被送到了距离机场最近的医院,我和秦初一来不及取行李,直接坐上了救护车跟车去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充斥着我的骨膜,让我无法进行思考。 秋兰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碰铜像? 此时我才想起铜像还装在行李之中。不过现在来不及管那么多了,秋兰的命重要。 急急忙忙推到了抢救室,好在命保住了,但却因为急性心梗引发的脑血管病变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我坐在秋兰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她说的话。本以为不再接触这件事情,便可以安然度过半生,这天真的愿望破灭了。事实摆在面前,不去抗争,就会死的很惨。 “吴姐姐!” 一声清脆的呼喊把我拉回现实之中,我竟看到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小萸蹦跳着走进了病房。她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整个人仿佛是剪贴在面前的画面中,太不真实了。 “你怎么…”我子愣在原地。小萸身后紧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戴着细框眼镜,穿着跟小萸裙子印花相同的衬衫,推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 “吴小姐,你好啊!”苏源跟我打了个招呼,把其中一个箱子放到了我面前。 “你们怎么知道我箱子没拿?”我接过箱子,一脸惊讶。 “我们刚飞机就看到你啦!想跟你打招呼突然发生意外了,来不及只好替你把行李送来啦!”小萸说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没有心情问他们到底去哪里了,只想好好休息,等秋兰醒过来。 “这位是……”苏源看着病床上的秋兰和一旁的秦初一问道。 “都是我朋友,刚刚突发心脏病,现在状况稳定了。”我说道。一旁的秦初一听到我说他是朋友,似乎很不满意。 “秦先生是……” “对,我是瞎子。”秦初一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就是苏源啊,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是听小恙说你很厉害啊。” “哈哈,吴小姐过奖了。” 正当秦初一和苏源聊得正起劲的时候,小萸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我几。 “吴姐姐……我想跟你说件事,你能出来吗?”她小声地说道。 我回头望了望另外两个人,他们还在聊天,于是站起身,跟小萸走到了医院的走廊里,重症监护室四周没什么人。 “怎么了?”我看她欲言又止的,不像是平时活泼热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我怀孕了。”(未完待续。) 第111章 主编的请求 “怀孕!?”我惊讶地叫了起来。 “吴姐姐,你小声点!”徐萸立即捂住了我的嘴巴,“这事情我还没告诉苏源,你别让他知道。”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各种情绪冲上了心头。 “小萸,你还没毕业啊,况且你和苏源也没结婚,这事情你家里人知道吗?”我问。 “吴姐姐,实话跟你说吧,我在n市也就你一个亲人,这个事情我不知道还能跟谁去讲。我们刚刚从海岛旅游回来,苏源跟我求婚了,所以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知道现在很多人看不惯我和苏源在一起,觉得我就是想着苏源的钱。我想用事实告诉他们,他们想错了。”小萸认真地说,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丝毫不想她平时的作风。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有些草率。你还年轻,而且苏源他以前……” “我知道,他以前结过婚。”小萸立马说道,看上去很无所谓,“吴姐姐,看来你也听说了啊……”她无奈地一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要你能幸福,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听到我这么说,小萸暗淡的脸上立即绽放光彩,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可爱:“真的吗?嘻嘻,我就知道吴姐姐你最好了。不过……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行不?” “什么事?” “我想把山竹暂时寄养给你,行吗?我不想出任何差错。”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这丫头是真的认真了。 过了几日,当我拿着装山竹的宠物盒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对我行着注目礼。我本来不想回公司,但是嘴姐的一通炮仗似的电话愣是把我从医院给炸了回来。我这个罢了一个礼拜工的主编如今又回到了办公室,就是因为总编找我,而且是很要紧的事情,容不得我推脱。 因为我的回来最受影响的就是小王了。不过这次她学乖了,没有霸占我的办公室。看到我拎着猫进来,立马凑了过来。 “呀,吴主编开始养猫啦!”小王很是兴奋,隔着盒子逗山竹玩。我倒觉得有些惊讶。她平时带给我的感觉都是谄媚和夸张,没想到还有这样真性情的一面。 “一个朋友托我帮她养几天的,怎么,你也喜欢猫?” “嗯!我十几年前也养过一只,现在不养。总感觉屋子里空空的,一直想重新再养一只。” 我听了心里一动,突然觉得小王有些可怜。我总觉得她这样的人应该什么都不在乎,只为追求名利,没想到她对一只宠物的感情能延续这么久。 “那你是不是很有经验?” “对啊,吴主编,你是不是……” “那你能帮我养几天吗?”我正好要去医院照顾秋兰和秦初一,实在腾不出时间照顾山竹。如果小王真喜欢,一定比我这个没养过的人强。 “行!行!我一定帮你养得胖胖的,哈哈!谢谢主编!”小王开心得合不拢嘴。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她看起来更加可爱。 把山竹交给她之后,我就踏入了主编的办公室。此行的目的就是因为嘴姐说过总编找我,我才赶了回来。 我们杂志社的总编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光头,身材有些发福,戴着一副正正方方的眼镜,下巴上总是留着一小撮修剪得刚刚好的山羊胡,让我总感觉他天天都要为这个造型摆弄很久。 不过别看他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工作起来可是很认真,在业界得了许多奖。出了名的工作狂。见我走进来,他立马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客气地让我坐下。这个举动让我受宠若惊,我本以为总编找我是因为我罢工。要开除我,看样子我猜错了。 “小吴啊,最近怎么没来工作啊?”总编说着,态度很亲切,丝毫不像是要开除我的姿态。山羊胡随着他讲话的频率一抖一抖的,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啊。总编,那个,我……我家里有事,有人住院了……忙不开。”我回答道,继续盯着他的山羊胡。 “这种事情,跟我请个假就行了嘛!我准了!给你放两个星期的假,带薪,你看怎么样?” “这……”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平时跟总编接触很少,看到他总是对着其他几个编辑发火,从来不敢随随便便招惹,连嘴姐也不愿意多跟他接触。如今这么反常,肯定有什么原因。 “总编,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啊哈,小吴,那个,既然你也来了,那我……那我就说吧!”总编看上去竟然有些紧张,光洁的头顶像个灯泡似的亮着。 “我知道你能看到那种东西!”他突然压低声音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 “这,总编您不是开玩笑吧……”我苦笑着摆了摆手,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什么时候连领导都这个样子了。 总编见我否认,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继续道:“你别谦虚了,这个事情我跟别人确认过了,是真的!我还让我儿子上网搜了,你的帖子被顶到首页了!我还知道,你有个不得了的助手!” 这可真是不得了了,没想到连总编都知道了秦半仙驱鬼事务所的存在。我开始在脑袋里盘算着,到底是谁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呢。 “你就当行行好,帮帮我吧!”总编说道,眼镜背后两个眼珠朝着门外的方向望了望,确定没有人看向这边后,转而用哀求的眼神对我说道,“算我求你了!” 这下我是彻底没辙了。连平时威严的总编都开口请求了,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拒绝他。他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忌讳多。你要真不愿意帮我,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我一直认为小吴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人,你看看你,刚当上主编就把《异闻录》弄得风生水起的,全公司上下有几个人做得到?你要是不继续干下去,我都觉得你可惜!” “主编,我……” “你知道咱们这一行出头有多难吗?想你这样少年有成的,得多稀罕?更何况有我们公司的帮助,你以后一定平步青云!” “主编……唉,我总得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我无奈地说道,算是默认答应他了。(未完待续。) 第112章 人脸面具的消失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他见我答应了,立马一拍大腿,高兴得连胡子都翘起来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一早,到楼上公寓找我,哦对了,带上你那个助手,叫秦什么的……” “初一。” “对对,秦初一,带上他。” “你还没跟我说什么事情呢……” “哦哦,对对对,你看把我高兴的。”总编尴尬地笑了笑,突然看到有同事朝我们这边望,立即回击了几个犀利的眼神,吓得偷瞄的同事直打了一个哆嗦。 “我有个东西被鬼拿走了!”他低低地说道。 …… 第二天一早,我便急匆匆地赶到公司,去楼上找总编。 总编为了工作方便,把公司所在大楼的上面一层买来了,改造成了个人公寓。不过从没有人去过他的公寓,也没见里面有什么人从里面出来过。曾经公司里一度有传闻说总编是在这里**了小三,不过大家谁也没见过小三的脸,流言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平息了。 公寓是现代酒店的装潢,总编听到我的脚步声,立即给我开了门。 “怎么只有你一个,你助理呢?”他探出身子朝我身后望了望,问道。 “他身体不舒服,我先来看看。”说完,我便跟着总编走了进去。 他撇了撇嘴,对我没有把秦初一带过来有些不满,不过也不好说什么,一直带着我往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一打开门,我差点吓晕过去。整整一个屋子,竟然全都是一张张栩栩如生的人脸。 我吓得连忙退了出去。靠着墙壁猛喘着气,腿都有些软了。 “唉,小吴,不好意思,事先没跟你说这里面是什么,我以为你们这种人不怕这些东西呢。”总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这些都是什么啊……”我缓过气后,又偷偷朝屋子里望了几眼。好在这些都是面具。不是真的人脸,这才总算镇定了些。 “嘿嘿,我的爱好。收藏爱好,”说到这个,总编看上去有些骄傲,继续道。“这些面具都是我从世界各地收集过来的,费了我不少人力物力财力。才有了现在这个规模。” “不过我太太跟你一样,怕这东西,觉得面具做得真实了就有些邪门,所以不让我摆在家里。我就只好放在这里了。” 原来总编买这里的公寓就是为了这些恐怖的面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reads();。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爱好,收集面具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了。我不能多说什么。勉强跟着他进了这间充满面具的屋子里。 房间装饰很简单,墙上都被刷成了清一色的灰色。每隔一段距离就钉上一根钉子,用来安放面具。钉子上用特殊的面料包裹着,是为了保护面具不受伤害。 墙上的面具放满了之后,房间正中又造了几根光滑硕大的圆柱子,同样刷上跟墙面一致的灰色,放上钉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看着面前形形色色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面具,只觉得脑袋开始发晕,天旋地转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你看,就是这里。”总编说着,带着我往另一根柱子边走去。“你看,这里少了一个。” 我朝他指的地方望去,在密密麻麻各种表情的面具之中,的确存在一个空当,显得十分突兀。 “这个面具是在一个星期前不见的,我托人查看过这里附近所有的监控,绝对没人进到过这间屋子里,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总编神神秘秘的,脸上表情极其丰富。他不去替代孟非主持非诚勿扰真事太可惜了。 “一定是被鬼拿走的!”他说道,眼睛瞪得老大,跟身后面具的表情如出一辙。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从鬼那里把面具给拿回来?” “嘿嘿,就是这么回事。小吴啊,你不知道这个面具有多珍贵。”总编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他收集面具有些年份了,几乎什么面具都见过,国内国外都了如指掌,在业界也算是有名气的一个人。只要他发现自己这间收藏室所没有的款式,立马都会买回来,不管多少钱都会收。这些面具的消息一般都是从一些特定的买手那里得知的,可这个面具不一样。 多年前,总编的一个老乡从他老家过来,找上了门,特地把这个面具交给了他。据老乡说,这个面具是他在山里找到的,看着有些邪门,也不知道该交给谁,想到总编是个见多识广的收藏家,就决定把面具交给他。 “据他说,那面具啊,就嵌在山体之中。一开始,那伙人以为挖到了什么石像,当做是古董,就喊了不少人去刨。结果刨着刨着,就只有一张脸掉了来,不见脑袋也不见身体,后面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刚刚挖出来的时候,面具上都是泥灰,看不清刻画的是什么。老乡就将这面具带了回去,准备洗洗干净研究,是不是什么古代的玩意儿。等到他将面具上的所有泥石全部去除,吓得差点晕过去。这面具做得跟人实在是太像了,仿佛就是大活人一般。 不过面具终究是面具,做得再像也不会动。老乡把这个东西放到哪里都不是,最后竟天天做起噩梦来。这才想到总编是面具收藏界的大佬,就想带着这面具给总编瞧瞧,是不是什么邪门玩意儿。 总编当时也被这惟妙惟肖的面具给震惊到了,不过他想得更多的是把它据为己有,好说歹说出了几百块,算是把它买了来,成了他收藏品中的一个。他倒是没出现什么做恶梦的情况,这面具一放就是好多年,直到最近突然消失了,他才想起它。 “您有着个面具的照片吗?”我问道。 总编想了想,立马说道:“有!有一年有人采访我,还拍了照片呢。我自己也用单反把每个面具都照了一遍。你等等啊,我去找找。”说完,总编一个人走了出去,剩我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未完待续。) 第113章 面具怪相 四面八方的面具此刻仿佛都活过来了一般,死死地盯着我,观察着我这个陌生的来客。它们之中有的闭着眼睛,有的怒睁着,仿佛在演一场无声的恐怖电影。在这个房间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刚准备出门找主编,就看到他风风火火地拎着一本画册走了过来。 “看,就是这个。”他翻着画册,最后停在了中间某一页上。看到画面上那个诡异的面具之时,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这哪是什么面具啊,简直就是从死尸的脸上剥离下来一般,太真实太可怕了。 更加奇怪的是,这个面具虽然刻画的是一个闭着眼睛的女性,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可以在各个不同的角度呈现出不一样的姿态,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发出恐惧的惊叹。 “这……真的是面具吗?”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嘿嘿,是不是很稀有?”主编看我害怕的样子,倒是显得十分开心,“我一开始跟你一样,也很惊讶。但是这种东西,做得越像,越是能让人惊讶,就越具有价值。你放心,这材质我让人鉴定过了,百分百的陶土,还是古代的,不是什么人皮啦!” 我这才放下心,转头又接过总编手里的报纸。这份报纸是一篇收藏专栏,被采访者正是总编本人。他站在这间面具房中,拍了一张照片。照片背后,恰好就是以现在这个柱子做背景的。 我乍一看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等待看第二眼的时候,差点吓晕过去。 这张照片上的那个面具,眼睛居然是睁着的。 “总编……你看……”我立即把我的发现告诉他,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表情立马也变得惊恐起来,“这,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合着这么多年前我这里就开始闹鬼了?” 我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有可能是角度问题吧。” 听到我这么说。总编想了想,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这事情你怎么看?”总编试探性地问道。 “不好说,”我摇了摇头。“现在看来,是有些邪门。这事情我得回去整理一下,我有了发现再来找您,您看怎么样?” “行,我相信你。”总编说着。再一次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此刻得知面具诡异发现的他,是否还依然想要找回这一张恐怖的“脸”。 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医院,秋兰依旧在病床上躺着,丝毫不见好转。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饭菜,走到她床边抚了抚她的头发。这个可怜的女人究竟还要经历多少痛苦,上天才能停止对她的折磨呢。 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照相机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我给秋兰的带去西南省的,里面有很多她拍摄的画面,记录着那一趟恐怖而又奇妙的旅程。我想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就打开相册逐一翻看着。 第一张照片是我们在机场的合影,这是我让过路的行人帮我们三个拍的,作为秋兰第一次乘坐现代飞机的纪念。第二张是飞机在高空平稳后,秋兰拍摄的空中鸟瞰图。不得不说,秋兰她十分具有摄影天赋,要是生在这个年代,去做个摄影师也不错。 接下来的照片就是进入西南省的风景图了。我逐一翻看着,突然在那辆大巴的照片上,看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 一个穿着跟当地人衣着很像的女人,背对着我们。手上戴着一块十分现代的女式手表,跟她的衣着显得格格不入。 为什么我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 我继续看下去,直到最后翻到了我们等待祭祀时那见木屋的照片。从照片的角度看,恰好是窗外的俯瞰图。而照片的角落上。一个同样戴着现代女表的女人出现在画面上。假如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那我基本能肯定秋兰说的话了。 再回到之前的照片,我们三人在机场合影的背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我仔细搜索这,那个戴女士手表的女人藏着一大片人群背景中。正探着脑袋朝我们这边看。这下我彻底明白了。 罗莉一直都在跟着我们,这摆明了就是一场骗局! 我只感觉头有些晕,她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答应她的请求,或者说,就是她帮着乌娅把我们带进山,促使我们成了这“第一个进山的人”,把所谓的铜像给带了出来。而这个诡异的人形铜像,差点带走了秋兰的命。如果当时她没有阻止我,很有可能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真有一个人想置我于死地,那一定就是我心中久久挥之不去的人,起。 想了这么多,我才发现秦初一一直都不在病房里,他一个人摸着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赶紧打他电话,谁知脆响的铃声瞬间就在病房里炸开,这家伙没带手机。 我循着声音的源头寻找着,终于在堆放衣物的角落椅子上找到了他的手机。一打开了,上面便弹出了好几条信息。我看了看,有几条是贴吧里面的,便顺手点了进去。 “秦大师,我女儿得了怪病,你能帮她看看吗?” 很简单的留言。再往下翻翻,留言的这个人还写下了自己的地址。我看了看,这个地址竟然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医院。 脑病科23床。 剩下还有几个电话,秦初一应该就是接了这个电话出去的。 什么事情能紧急到让秦初一急迫到不等我回来就去帮人家的呢? 我拿着手机赶忙跑到护士站询问了方向,一路小跑赶了过去。乘电梯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没有心思等下一班,一口气直接爬上了七楼,瞬间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到了脑病科的住院层,终于找到了留言上所说的23床。 轻轻推开病房门,我探了个脑袋进去。三人病房中只有最里面一张病床有人躺着,床边坐着的病人家属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转过身继续削苹果了。而23床空荡荡的,根本不想有人住过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114章 无脸怪病 我看着那家属满脸绝望的表情,也不敢问她,再次转回到护士站。 “护士小姐,请问23床病人去哪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刚刚交接班的护士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疑惑地问道:“23床?你不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那个……我是他朋友!” 脸色蜡黄的护士将信将疑地望了望我,最后还是低头在本子上翻看了起来。这才对嘛,我看上去又不像是坏人。 “23床病人转到普通病房去了,现在在9床。我可告诉你啊,我们这里可都是有摄像头的,你要是做什么……” 我来不及听她继续讲下去,拔腿就往9床走去。终于,隔着病房的门,我看到了秦初一专注的背影。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用手摸什么东西,一旁站着的中年妇女显得十分紧张。 “秦初一,你干嘛呢?”我推开房门问道。 中年妇女看我打破了病房的宁静,立即走过来让我安静些:“姑娘你走错房间了。” “不不,我是他朋友。”我指着秦初一说。 坐在床边的秦初一听到我的声音,对着中年妇女说道:“阿姨,她是我的助理。” “哦哦,秦大师的助理啊,您请您请。”她立即给我让开一条道,让我坐到了秦初一的身旁。 “你干嘛呢?”我小声地对着秦初一说道。 只见他用手摸着病人的手臂,皱着眉头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幽幽地说道:“阿姨,您先回避一下好吗?” 中年妇女听罢。看看我又看看秦初一,终于点了点头出去了。待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房间之中,秦初一才对我开口。 “你看看她的脸。” 我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病人的脸上盖了一层纱巾。纱巾的表面随着病人的呼吸,在轻微地晃动着。在这个炎热的季节,到底这个病人脸上为什么要盖着层纱呢。 我走上前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在她脸上的纱巾,一张面容怪异的脸蛋立即出现在我面前。还好我及时抓住了面前的栏杆。不然又要跟上一次一样被吓晕过去了。 这个病人的脸上几乎没有五官。 或者说。她的五官正在逐渐消失。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是画在上面一般,浅浅淡淡的,只有薄薄一层轮廓。几乎没有任何幅度。我终于明白了这层纱巾的含义,要是没有它,所有看到这个场景的人都会做噩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问到。 秦初一的眼睛依然盯着前方。这是他失明的表现。听到我的问题,他说道:“这个女孩就是因为得了这个怪病。她的母亲才求助于我的。因为医学上找不到任何证明女孩患病的原因,所以她妈妈才会想到在网上搜索,结果找到了我的帖子。” “这个怪病因为女孩的同学透露,已经引起当地媒体关注了。迫不得已。这才从23床搬到了9床。这个房间之前是不住人的。” 我咽了咽口水,再次将纱巾盖在了女孩脸上。 “那现在呢,她是什么情况?” “昏迷。而且五官退化在加剧。”秦初一说。“要不你来看看,助理小姐?” “我?我又不是医生。”我说道。 “你比医生可在行多了。”秦初一笑了笑,“你忘了?我们有一项专长可是治梦的。”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让我入梦找找线索?” “对啦!” 我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做出回应。秦初一听不到我的回答,立马问道:“怎么了,你害怕了?” “不是……我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哼了一声,“不就瞎了嘛。你知不知道瞎子的其他感官会比其他人灵敏很多?我跟你说,就算现在冒出来十个二十个妖怪,我都没问题!” “吹吧你。”我拍了他一下。“明天吧,我今天还要把思绪理一下,脑子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把秋兰发现罗莉的事情跟秦初一讲了一下,他惊讶的同时又有些遗憾:“当初就该好好问她是哪个事务所的,现在要找个人都找不到。” “要不……找陆遥帮忙?”我提议到。 “干嘛找他,你找我不行吗?”秦初一有些不开心。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帮忙。我说,你就这么不希望我找他?哎你是不是吃醋啊?” “切。” 我们跟女孩的母亲约定,等有空了再过来看看她。她母亲很是悲伤,整个人近乎绝望。听到我们要继续过来的时候,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实在是听多了太多令人绝望的话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公司的一个我没怎么见过的员工突然出现在我病房里,说是有个寄到公司的快递收件人写的是我,正好顺路就给我带过来了。我看了看快递单上的名字,一眼就看到了严伯的名字。 这老头怎么会给我寄东西?我心想。 伺候完秦初一吃晚饭,我们俩准备就在医院过夜。问护士借了几张凳子拼了一下,准备将就睡一晚上了。 医院的夜晚并不安宁,救护车的呼啸声时不时地打破这夜晚的安静,吵得人头昏脑涨,根本不能合眼。脑子里还不停回荡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从叶徳庭开始到现在的无脸女孩,我总觉得事情发生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个搅动这一池湖水的人,似乎已经发现了我的踪迹,更加加快了自己行动的步伐。 这个起,到底在哪里呢。 月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如霜般打在了角落上包裹上,给它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银灰色。那个快递包裹我还没时间拆,趁着现在睡不着便站起身朝着它走了过去。 蹲下身子拿起包裹掂了掂,还挺沉。划开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十几本古籍和一些资料,还有一张字条。 “这老头,当初问他要这些书的时候死命不肯让我带出去,现在倒好,直接快递给我了。”我心想。(未完待续。) 第115章 钟起 **** 主事: 我先要跟你解释一下上次喝醉酒的事情。我们几个老头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时兴起就喝上了。促成我们这次聚会的原因,是好几个离开家族的长老突然病死了。虽然我们都一把年纪随时会一命呜呼,但是我总觉得事情不一般。现在徐家的主事是你,所有的事情就都由你来定夺吧。 上次您曾经问过我关于梦师传承的问题。我翻了一下典籍,找了几本当时记录,不知对您是否有用,您看好了一定要保存好,千万不能弄丢了,再给我寄回来。 希望主事能够好好生活下去,将血脉延续。我有预感,徐家多年以来的浩劫正在逼近。最后,希望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早日与徐氏宗亲成婚。 **** 唉,他还是忘不掉让我嫁到徐家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将纸条塞进衣服间,转身开始翻阅那几本古代典籍。这些古籍都是手抄本,几乎都是繁体字,有些甚至连繁体字都不算,更像是篆书之类的文字。我看着头疼,哗啦啦地直翻下去。 原本都是黑色字体的手书在末页突然出现了朱笔的痕迹。我停下翻书的手,揭开前几页,仔细地翻看着。好像是在当时,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手抄上写到,当时在朝的梦官之间发生了激烈的矛盾。徐氏、廉氏为一派,钟氏为另一派,两派对立。 起因是当时的一场战争。徐氏和廉氏主张通过窥梦寻找敌人的军事路线,从而取得战争的胜利。而钟氏则认为窥梦太过温柔,应该制造一支由梦控制的军队,让他们帮助国家取得胜利。 用梦来控制人的行踪,这种方法听上去很厉害,其实十分残忍。施术者必须在将死之人留下最后一丝意识之时,造梦将其困在里面。能力强一些的梦师还可以操纵梦鬼,使其入驻于这个人的身体。从此变得半人不鬼,受梦师控制,但却能得到很强的战斗力。 要建造这样一支军队,首先需要一群濒死之人。这显然是做不到的。所以徐氏和廉氏都极其反对。当时的国君偏向于徐、廉两家,否定了钟氏的想法,这使得钟氏郁郁寡欢,最后竟然投靠敌军,真的造出了一群由梦鬼操纵的军队。 有徐廉两家在。敌军自然是失败了。当了俘虏的钟氏被绑回国内,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当我看到钟氏梦师名字的时候,心脏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朱笔红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两个字:钟起。 钟起?难道那个人就是起?我继续往下看。 当时钟氏本该满门抄斩,但经过多人的求情,最终只有钟起一人接受死刑。处决结束后,钟起的妻子儿女就隐居山中,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身影,钟氏梦师血脉从此断绝。 看到这里,我终于算是弄清楚了起因经过。不过我想不明白,当时的钟起应该已经死了啊。怎么现在还有鬼怪在呼唤他的名字,难道几百几千年了他还阴魂不散吗? 看了看角落里的包裹和行李箱,我突然想到那个铜人。等这些事情过去之后,我一定要找苏源问个清楚。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上,天蒙蒙亮就醒了。今天答应了9床那个母亲的事情不能食言,帮秦初一买好早饭后,便匆匆赶到她们所在的病房之中。那位母亲看到我推门进去,眼睛立即大放神采,似乎我就是就她女儿命的最后希望。 “阿姨,等下你在外面等我。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我对她嘱咐道。 随后,我就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准备入梦了。我上前看了一下女孩的状况,掀开纱巾的那一刻依然胆战心惊。似乎今天的五官比之前更加浅淡了。 好久都没有尝试入梦了,好在技术还不生疏,在理顺呼吸没多久,一股汹涌如潮水般的困意便朝我袭来。我顺着这股强烈的意念,将自己安顿在这一片漫无边际的梦境之中。 是黑夜。 女孩的梦境中漆黑一片。 远处零零散散有一些灯光。我站起身,四下望了望。很普通的街道,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不过当我来来回回走上好几遍之后,我就发现这里是走不出去的。跟之前的梦境十分相似,这里就是一个怪圈。 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任何鬼怪,我开始有些慌了。这个姑娘的梦境里面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吗,那她得的那种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 就在我准备离开梦境的时候,突然在背后听到了一身叹息声。声音很浅很缥缈,应该就在不远处。我小心翼翼地转头,在后方的黑暗之中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小样,原来躲在这里! 我靠着墙壁慢慢往前走,向声音的源头进发,最终终于感觉那声叹息声距离我只有一米之隔了。 “唉……” 叹息声又一次响起。我的后背有些发毛,已经距离如此之近,我竟然依然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正当我小心翼翼地往声音的源头靠近时,一双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头。 “姑娘。” “啊!!!”我吓得大叫起来,立即回头。 借着远处的灯光,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婆婆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是鬼吗……我咽了咽口水,死死地盯着她的脸。老婆婆的面庞看上去有些苍白,不过此时我的脸色应该也很差吧。她没有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看我紧张得不行,立即开口安慰道: “姑娘别怕,老太婆我是途经此地的亡魂。嘿嘿……” “亡魂?你在别人梦境之中做什么?”我警惕地问道。 “姑娘能到别人的梦境中来,一定是有特殊能力之人吧。嘿嘿……”老婆婆说着,拄着拐杖慢慢向我走近。她穿着一件类似古人的土黄色袍子,腰间系着藏青色的布条,另一只手中挽着一个篮子,梳成髻的头发上插着几根簪子,笑吟吟地看着我。不过在我看来,她的笑容有些假,不像是真心实意的。(未完待续。) 第116章 诡异的老太婆 “不用害怕,老太婆我真的只是亡魂。” 她见我迟迟不说话,便上前触碰了我的身体。她的手立即穿过了我肌肉紧绷的身体。“看,是吧?”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掌心中的貘也也没有什么反应,看来她这的只是个亡魂而已。 活人的梦境之中很容易藏匿鬼怪reads();。白天的时候大家都隐藏着自己的私欲,戴着各自的面具活在现实社会之中。而每当夜晚降临,真正的**便会肆无忌惮的显露出来,罪恶的贪婪的痴心妄想的都会一一从身体中苏醒,直到这些**脱离了超我的控制,飘散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散发着诱鬼的气息。 这些东西对鬼怪来说都是最美好的食物。他们循着这些**散发出来的罪恶香味,进入人的身体,寄居于梦境之中,成为了人们所说的噩梦。 通常亡魂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有些是他们的亲人,有些则是居无定所的游魂。对于那些**过强的人来说,当意识都飘散出去之后,剩的仅仅是驱壳而已。这是游魂最好的居所。 面前这个亡魂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亡魂。”我说道。 “你说的是,我确实不属于这个时代。”她幽幽地回答道。 我见她也没什么恶意,便跟着她在这荒村野外开始散起步来。 “那你知道这个女孩的梦境之中,到底存在怎样的怪物吗?”我问。 “这个老太婆我不清楚。”她拄着拐杖,声音飘忽不定。“老太婆我也准备离开了,不过……” “不过什么?” “嘿嘿,老太婆我在这梦境之中丢了东西。你要是能帮我把它们找回来,我立马就走。” 丢了东西?我想了想,不管是善良的亡魂还是凶恶的鬼怪,只要离开人的梦境,对人的身体来说都是有好处的。这个梦境应该不大,帮这个老太婆找东西应该不难。 “行,我答应你。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丢了什么东西吧?” “嘿嘿嘿嘿……姑娘。我少了两张面具。”老太婆的笑声听上去极其耸人。我不由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立马看了她一眼,好在没什么异样。 “好。你就待在这里,等我找到我就给你送过来。”说完,我立即从老太婆的身边跑走了。 她看上去有些和善,其实骨子里不知道在卖什么药。不过对于亡魂。我没有什么特定的办法,只能让他们自己走。兜里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我打开了闪光灯,利用光源开始在四周寻找着老太婆所说的面具。 我虽然没有见过它长什么样,但是应该不难找吧。面具不就是像总编收藏的那样吗,照着人脸所刻画的。 当我仔仔细细每一个角落寻找面具的时候。背后再次响起了那令人发毛的声音。 “唉……” “谁!”我立马回头,对着刚才声音出现的地方猛地一照,漆黑的夜空瞬间被我照的敞亮。 但是身后的那一片地方。仅仅都只是空荡荡的地面和墙壁,连只老鼠都没有。哪来的人啊。我再次检查了一遍之后,确认这里没有人,便舒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寻找。 “唉……” 还没等我走出几步路,这声音又一次响起来了reads();。这我彻底炸毛了,到底是谁在跟我玩捉迷藏啊,就算是个鬼也得自己现身啊! 不过这次声音听来的角度跟我之前听到的不太一样,这一次更像是从脚底传来的。 “唉……” 那声音还在继续,这子距离我的脑袋又近了些。我被这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的声音弄得有些头晕,这家伙到底是藏在怎样的地方,才能不被我发现呢。 在我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黑黢黢的墙角,我想了想,立即朝着墙角走去。墙角上方有一个低矮的顶棚,需要弓着身子才能进入。 我弯腰,举着手电往里面照了照,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然后弓着背一点一点往里面挪动,最后靠着墙角坐了来,打开手电放在地面上。 好了,这样一来我就断绝了我背后头顶的道路,那个怪物就只能从我的面前出现了。 女孩的梦境一片死寂,连一只虫鸣声都没有。这漆黑的墙角让我的心跳和呼吸声显得尤为突兀,我不由地开始屏住呼吸,等着那一声哀叹再次出现。 精神紧绷了五分钟之后,那个怪异的叹息声竟然依旧没有出现。我不由地开始怀疑自己,刚才那几声是不是自己幻觉,亦或者由老太婆发出来的。但老太婆的声音听上去很沧桑,而哀叹声背后却夹带着几分年轻的音调,显然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唉……”正当我还在思索这些问题,哀叹声又一次出现了。我立即恢复应激状态,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每一块角落。 空荡荡的墙角回荡着这哀叹声,可眼前依旧什么都没有。我几乎要发疯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在梦境中隐身这么久! “唉……” 声音又一次响起,但这一次听上去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在说话。鸡皮疙瘩立即从我的耳朵向周身蔓延,那半边身体几乎冷成了冰块。 我立即转头看向身边的墙壁,但是墙壁上依旧什么都没有。 突然,一个恐怖想法出现在我脑海里。 你说,那个声音的主人,之所以听上去距离我这么近,会不会不在四周,就在我身体上呢。 我被我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但依然保持着镇静。刚刚那一声是贴着耳朵传来的,我要等一声出现,来证明自己的判断。 咯噔咯噔咯噔……心跳在不断地加速着,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 “唉……” 出现了! 这一次,又是我的脚,差不多是小腿肚的方向。我立马卷起裤腿,向着自己的小腿肚看去…… “啊!!!!” 几乎是同时,当我望向那张脸的时候,她也正巧看向我。我意识地大声尖叫着,连滚带爬地从墙角跑了出去。(未完待续。) ps:今天考妇科啦!加油加油~ 第117章 腿上长着一张脸 等到跑了好几十米,才想起来我根本无法摆脱掉这玩意儿,她就长在我的腿上reads();。 我的腿上长了一张女人的脸! 我顿时感觉全身上都开始冒出冷汗。我闭着眼睛再次翻看自己的裤腿,紧闭的双眼偷偷露出一道缝,向小腿肚望去。 不见了。但是我的神经依旧不敢放松。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拿着手机的右手之上,一个充满血丝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直到我的眼神与她相交。 “唉……”叹息声就在我面前。 “啊!!”我吓得手一抖,手机掉落在地。 这张脸已经寄居在我身上了,我摆脱不了! 此时的心情几乎跟绝望差不多。我无奈地盯着面前的这张脸,心如死灰。不过只要她不做什么,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唉……我找不到我的身体……”女人脸上的嘴说道。 我终于有勇气开始观察起她来。这张脸大概年纪十八上,很年轻,但很憔悴,似乎刚刚经历过什么变故,双眼充满红血丝,嘴唇干燥破裂。 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这张脸会是女孩的脸吗?我这才想起自己入梦之前都没有问女孩母亲看过女孩的照片,这子根本不能确定。 “我的身体……”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看向了我,“有身体……这里有身体……” 整张脸突然蠕动起来,在我的皮组织中贯穿着,我立马猛甩手臂,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想把她从我身上甩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徒劳。我的额前冷汗淋漓。假如再不快点,这张脸几乎都要跑到的我的脸上了,倒是后会发生什么我根本不敢去想。 对,手机线! 我迫使自己的手臂不再颤抖,连忙伸进口袋里胡乱摸着手机数据线,然后掏了出来紧紧缠绕在我的胳膊之上,防止这张脸继续朝我的面部进发。 “动不了了……唉……我的身体……”女人脸不断地说着。仿佛这身体原本就属于她。 我拿着数据线的手死死勒住手臂。原本肤色正常的胳膊立即开始变红,变粗,手臂发胀般的疼。再这样去,这条手臂会由于血液循环不畅而坏死,到时候我就是杨过了。这倒好,秦半仙事务所里一个瞎子一个断胳膊。都可以参加残疾人运动会了。 想归想,我还是不敢松手。让这玩意儿贴到我脸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看着这条陪伴了我二十几年的右手臂。突然无比惆怅,这种感觉就好比是把自己亲生的孩子拱手让人,还得替人家数钱。 正当我准备迎来自己的残疾生活时,背后又一次响起了老太婆的声音。沙沙的。低沉而幽怨。 “嘿嘿嘿嘿……姑娘,你找到我的面具了呢……嘿嘿……”老太婆笑得越来越惊悚,我真是快被这个梦境中的东西给吓出神经病了。 “那你倒是快把她给我弄来啊!”我大喊着。“再不快点我这条手臂就要废了reads();!” “嘿嘿……老太婆我这就来……”她说着,将拄着拐杖的手腾了出来。伸向了自己的篮子。 “唉……老太婆我的粉呢……我擦脸的粉呢……”她不停地在篮子里翻找着什么,行动很是迟缓。 “快点啊!”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喊,手臂又红又胀,几乎快坚持不住了。 “找到了!来啦来啦!”她说完,刚刚还在翻找的手中,拿了一个类似粉扑的东西,上面沾着白色的粉末。 我看她迈着缓慢地步子,一点一点往我这边移动,真是又急又气,连忙自己走了过去。 只见这老太婆皱纹满布的手中,沾满白色粉末的粉扑朝着我胳膊上的人脸猛地一拍,那张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愣,接着迅速从悲伤变成了惊恐。 “啊!!!!!我的脸!!我的脸!!!”她尖叫着,声音距离我太近,而我又不能空出手来捂住耳朵,这耳膜都快炸裂了。 那张脸就像融入了硫酸中一般,开始破溃,翻卷。我几乎看到了那只巨大的眼睛所含着的泪水。 “救我!救我啊!!好疼!!啊!!!!”脸剧烈地抖动着,在手机线上不停地移动。同时,我的手臂也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那白色的粉末仿佛有着剧烈的腐蚀性,每一粒都透过我的层层皮组织,直达我的骨头。 但我不能松手,绝对不能给这张脸任何机会。牙齿被我咬得咯咯直响,仿佛我正在重复着华佗给关公刮骨疗毒的痛苦。 随着粉末的腐蚀,女人的脸不再尖叫,她喊哑了嗓子,绝望地看着我,突然开始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你会跟我有一样的场……” “我诅咒你!……” 面的话她还没有说完,只听见“哐当”一声,一个东西像死皮一样从我的手臂上脱落去,掉在了地上。 “哎哟哎哟,老太婆的面具,终于找到啦……嘿嘿嘿嘿……”她缓缓地弯腰,从我的身捡起一个东西。我这才发现,刚才那张怪异的脸从我的手臂上消失了,此时的它竟然变成了一个陶土样的面具,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了那种绝望的诡笑之上,显得极其恐怖。 “哎……怎么就丢了呢……”老太婆用皱纹满布的手擦着面具上的尘土,心疼地说道。“这可是辛辛苦苦得来的呢,唉……” 我松开绑着手臂的手机线,一股麻木的蚁行感瞬间传遍了我的右臂。我用左手戳了戳右臂的皮肤,几乎没有任何感觉,木木的,只好轻轻地拍打着手臂,恢复血液循环。 “好了,还有一张面具是吧,我替你去找。”我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向前方走去。 “嘿嘿……姑娘,你别急嘛……”老太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疑惑地回过头,看着她使劲从脸上挤出笑容,缓慢地盯着面前刚刚捡起来的面具,声音透过黑夜的每一寸土地传了过来。(未完待续。) ps:今天考针灸和儿科~加油加油~ 第118章 我的脸被摘走了 老太婆突然猛地将手中的面具合在了自己的老脸上,一瞬间,那张面具仿佛具有了生命力,不停地扭动着,张开爪子紧紧贴在老太婆的脸上,仿佛**的猛兽在老太婆的脸上贪婪地吸食着血液。 我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怪异的场景,腿仿佛是被一条无形的绳子困住了,动弹不得。 “嘿嘿嘿嘿……姑娘,你已经帮我找到第二张面具了呀……嘿嘿……” 老太婆一边带着面具,一边痴痴地笑着,她的声音开始变化,逐渐尖细起来,最后在我听来,仿佛是那张面具脸所发出来的十七八岁女孩子的声音。 “你已经帮我找到了呀……” “什么?”我不懂她的意思,看着这个逐渐开始变年轻的老太婆最后竟真的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面部还不是很吻合,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奇怪。 不仅是脸,连她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年轻化,她竟真的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模样,动作都迅捷灵活了不少。 “姑娘……你来……”她依旧拿着那个会融化人脸的粉扑,快速地朝我走来,“我要来拿第二张面具啦。” “嘿嘿……我要来拿你的面具啦!” 我这下才明白她的意图,她是要拿走我的脸! 这下容不得我迟疑,立即拔腿就跑。但无论我跑多远,那老太婆始终在我的身后阴魂不散。 这丫绝对不是什么善良的亡魂,绝对是不愿意超度的恶鬼。看来女孩生病的原因,就是这个恐怖的老太婆鬼。我一边跑,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兜了一个打圈子,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怎么办,硬拼下去我是绝对不了的,她对这个梦境的熟悉程度一定在我之上。要不,放出貘?可是没有鬼怪的情况下,它要是不受控制起来我都没有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我不知跑向何方的时候,脚下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又是一张面具。在我的触碰下,原本陶制的面具突然抖动了一下,仿佛具有了生命力。 “身体……身体……”陶制的面具突然翻了个面,这次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女人脸,她看了看我的腿。再向上望去看到我的脸时,兴奋地大喊:“我的身体!这是我的身体!” “这不是你的身体,是我的!” 它从地面上一跃而起,蹦跳着向我的脸上跑去。 妈蛋,不管了!我立即划开掌心,将食梦貘放了出来。 掌心的暗红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巷子,我惊恐地发现面前黑暗的巷子里竟密密麻麻全都是面具,一张又一张神情怪异的脸看到我的一瞬间,全部都苏醒了过来,有的尖叫有的哀嚎。巷子几乎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末日收容所。 老太婆是亡魂的话,这些面具就不是了吧…… 强大的吞噬能力将我面前一张又一张面具疯狂地吞噬着,但是这数量根本不见少,不少面具前仆后继地追赶上来,仿佛是在牺牲自己而完成着某种使命。 她们这是…… 糟了!老太婆还在我后面! 我来不及转身,一只纤细润滑的胳膊突然缠上了我的脖子,挂在了我身上。冰冷的触感一下子传遍了全身,老太婆身上的黄色布料顿时出现在我面前,来不及了。 “姑娘……嘿嘿……我来拿我的面具了……”她在我耳朵边说完,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下颌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另一只手中的粉扑猛地朝我的脸拍过来。 “嘿嘿……这张面具好,这张面具好……” 一瞬间,所有的白色粉末全都喷洒到了我的脸上,她不停地拍打着。我只觉得我的鼻腔、口腔甚至耳朵里都有不少粉末沾了进去。我的手胡乱地挥舞着,只觉得心一下子追到了无底洞之中,刚才的逃跑全都成了无用功。 完了,我的脸要被摘走了。 “嘿嘿……嘿嘿……”老太婆毛骨悚然的声音在我的四周不停地回荡着,我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地摸向自己的脸颊。 一股钻心的疼痛开始从我的面颊上蔓延开来。 “啊!!!” 我顿时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慌。我的脸要没了!我的脸要没了! 我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刚才那张面具痛苦而扭曲的样子,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也跟她一样,自己的五官马上要从脸上脱落下来了。她说我会跟她一样……她说她要诅咒我…… “嘿嘿……姑娘……我送你礼物吧……” “当做你把面具帮我找到的回礼……嘿嘿……” “我给你送面镜子……嘿嘿嘿嘿……让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老太婆说完,立即从篮子里拿出一面明晃晃的镜子。这镜子内部散发出幽暗的黄色光线,不需要任何光源就可以看清里面所显示出来的景象。 “不!!!!”我大喊着,眼睁睁地看到了自己痛苦而又扭曲的脸。 整张脸都像发泡塑料膜一般开始皱缩,挤压,冒泡,血液顺着皮肉被撕开的部分淌在地面上,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姑娘你看,这不就是面具嘛……你怎么说没有呢……嘿嘿……” 老太婆笑着看着痛苦的我,蹲在我我身边轻轻说道:“好了,把面具交给我吧。” “哐当”一声脆响,我的脸从身体上脱落下来,掉落在了地面上。我清晰地看到那张惊恐而又熟悉的面庞,那真的是我的脸,真的是我吴恙的脸,它现在成了面具! 我不敢抬头看,我不敢看到镜子中现在我的样子是怎样的,是鲜血淋漓,还是跟女孩一样,没有五官?我以后该怎么生活,我没有脸该怎么办,天哪!!! “嘿嘿嘿嘿……你的面具,老太婆我就收下了……嘿嘿……”她蹲下身子,准备拾走我面前掉落的面具。 不对。 都错了。 假如说我的脸已经没了,那我为什么现在还能看到东西? 我现在处于女孩的梦境之中,不带丝毫伪装,何来的面具一说? 况且我行事作风一向想什么说什么,我不会装成别人的样子,我就是我,我永远表达的都是我现在这种真实的情感,我没有面具,我从来不带面具!(未完待续。) 第119章 都是假的!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都是假的!都是梦境! “住手!”我对着即将从地面上捡起面具的老太婆说道,“都是假的。” 老太婆刚刚还面带笑意的脸突然愣了一下,接着转而变成了疑惑和惊恐。这次换我笑了起来,我猛地鼓起勇气看向镜子里支离破碎的面庞,一拳挥在了这张散发着诡异光线的镜子之上。 “都是梦境,都是幻觉!” 再向地面上望去的时候,那里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面具,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正好好的待在我脑袋上呢。 “嘿嘿……姑娘……没想到被你发现了……”老太婆说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过你救得了自己,你可救不了所有人!”说完,她一跃而起,渐jiàn消失在这个梦境之中。 我趁着最后一股力量猛地朝她跳了起来,伸手一把抓住了她左手边挽着的篮子。篮子被我打翻了,几十张面容不同的女孩脸从篮子里滚落出来。 “哎,我的面具!……” 她伸手一扯,将篮子撤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错误的面具,可是会要了她的命的……嘿嘿嘿嘿……”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到四周的地面已经开始扭曲摇晃,明白这个梦境即将崩裂了。不过此时我的手上有着好几张脸,到底哪个才是这个沉睡着的女孩的脸呢。 不管了!就这个!我抽起一张面具,立即离开了这个恐怖的梦境。 以吾之名。魂归彼身…… 以吾之名,魂归彼身…… 我渐jiàn看到了病房中的天花板,我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就是将我带回的这一张面具,重新还给女孩。 这在现世中很难实施,只能再次依托起一个新的梦境。 我站了起来,看到面前同时躺着女孩与自己的身体,这是一个清明梦。 我拿着面具缓缓地向那个蒙着纱的女孩走去,心里忐忑不安。 错误的面具,可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我的脑中始zhong回荡着这一句话。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豁出去了!如果不试一试。这女孩连最后的机hui都没有了。我一狠心,揭开她脸上的纱,将手中的面具朝着她几乎没有五官的脸盖了上去。 那张原本陶瓷的面具抖动了几下。最后变成了一张脸皮,渐jiàn地与女孩的脸庞重合。这个过程十分缓慢,看得我心惊肉跳了,就怕哪里出现什么闪失。 好在最后面具与脸严丝合缝地匹配上了。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女孩最后出院了。可就在出院的当天。被当地媒体发现堵在了医院门口。但是她的情况已经好转,人也清醒了,媒体问她是怎么好的,她们都缄口不语,默默地离开了。 “嘿,我说你,做好事还不留名,倒有几分我的作风了嘛!”秦初一听我讲完梦境中发生的一切。逗趣地说道。 “我是不想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你有没你有看到报纸上写?最近有不少女孩都患了同样的怪病?” “所以你是不想一个一个帮她们找脸,这才躲在这里的?” “当然不是!”我否认道。“我要找出源头,一举把这个问题解决。那老太婆我还没有找到,但我可以肯定,她的本体一定在某个地方待着。” “那你打算怎么找她?”秦初一问。 “我问过那个女孩了,据说她是跟着班级去外省写生,遇到了一个婆婆,之后就发生了那样恐怖的事情。” “哎,这就巧了,我看到新闻上其他几个生怪病的女孩,好像都是去过那个省份,要不你往这方面查查?” 我想了想,没有说话,突然联想到了一个问题,立即出门打了一个电huà。 “诶,小吴,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总编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 “总编,您老家是不是a省的?” “是啊,怎么了?”他顿了顿,“你想去我老家看看发现面具的那个山?” “对!” “好好好,只要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跑到美国去也不是问题!”总编说完,立马给我买了一张高铁票。 不由分说,我立马踏上了前往a省的路。在高铁上,我打了个电huà给陆遥,嘱咐他替我照顾秦初一一阵子,然hou根据总编给我的地址,下了高铁在手机上搜索了半天,总算找到了老乡所在的那个乡村之中。 这边的村子都是沿着铁轨而建的,再往后看去,就是起伏的山脉。但和上一次去的西南省不一样,这边的风光显得硬朗不少,山都是有棱有角的,刚烈中透着一种清冽的感觉。 我来不及多做停留去观赏这些难得的风光,,直接奔着乡村找了进qu。这边的村子显然更加现代化一些,家家户户都盖了两层小楼,这些楼房后头还残存着几亩地和低矮的土房。 “请问刘民乡先生是这家的吗?”我对照着地址栏反复看了几遍,才鼓起勇气敲门问到。 里面的人开了门,见到是我,立即把我迎了进qu:“吴小姐吧,请进请进,刘焕都跟我说了,快进来吧。” 我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五十上下的男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跟着坐了进qu。好在家里还有他的妻子孩子,这显得屋子里热闹不少。 “您能跟我说说关于那个面具的事情吗?”我问。 “哎,那个事情都是好几十年前的喽。”老刘翘起二郎腿,想了想,说道,“刘焕不是把事情跟你说了吗,我也没有什么新的说法,都差不多的。挖到面具没都久就交给了他。” 我想了想,继续道:“那发现那个面具的山还在不在?” “在啊,怎么不在。那个地方马上就要开发啦,风景好着呢。现在还有不少学生去那边写生,这一次发展啊,我们这边可沾光了。”老刘说着,满布皱纹的脸上展露出一个得yi的微xiào。 不会错了,应该就是那个地方,女孩曾经到过那里参加写生活动,然hou遇到了某个老婆婆,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您能带我去吗?”我问道。(未完待续。) ps:今天考最后一门中医外科!加油加油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120章 篮子山中的梦境 接着,老刘喊着村里其他几个人,准备带我上山。这儿的山不像西南省的高耸,更加接近丘陵,借着开发,已经修好了盘山公路,只是这公路之上还没有装上护栏,开上去让人心惊胆战的。 好在老刘技术很好,车子也还算平稳。我的思绪很清晰,跟上次有很大的不同。听他们介绍,这山叫做篮子山,因为从外面看起来很像一个菜篮子而得名。 “刘先生,请问这山里面还有人住吗?”我问。 “唉,别叫我刘先生,叫我老刘就行啦!”老刘嘿嘿笑着,继续道,“这山里都要开发了,不允许人住了。从前也没听说有人在这边住过。” “那你们那村,有没有过什么关于奇怪的老太婆的说法?” “奇怪的老太婆?”老刘皱着眉头想了想,对着后座几个人说道,“哎,我脑子不好使,你们几个替吴小姐想想呢?” “我知道!”其中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说,“后村的刘老太婆不是很奇怪嘛,老是神神叨叨的,小时候还老吓我们呢!” “废话!”坐在年轻人边上的中年人说道,“刘老太婆还活着呢!你就不能想想别的?” “哎,这么一说,小时候还确实听到过类似的故事呢。”老刘接口。 “白婆子!嘿,是不是这个?”年轻人又来了劲儿。 “白婆子?这是什么?”我有些好奇。 年轻人见我来了兴趣,立马打开了话匣子,开口道:“这是我们当地用来吓小孩的传说,你要听听吗?” “行啊。”我回答道。 相传在古代,这里也是农民们聚居的地方。这里有一家人做的是面粉生意。赚了不少钱,但家里只有老母亲和儿子两个人居住。 到了儿子的适婚年龄,老母亲就想着给儿子说一门亲事,谁知儿子早就有了意中人,正是帮着这家人做生意的一个女仆。这女仆生的面容姣好,一股子狐媚样,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哪里是她的对手。直接给败下阵来了。 这女仆也不是一般的角色。她看中了这一家子的财产,想要据为己有,便诱惑年轻人娶她为妻。其实这个女仆在外面早就有一个情人。两人合起伙儿来骗他们家的财产。当年轻人将这个事情告诉其母亲的时候,当然遭到了母亲强烈的拒绝。 两方就这么耗着,女仆还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他们家,把老太婆给赶了出去。据说这个女仆很喜欢把面粉涂在自己脸上。显得脸色很苍白,但是当时的审美环境下。这样做就是美的象征。 被赶出去的老太婆一直顽强地活着,她相信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会回心转意,看清楚面前这个女人真正的面孔。 见老太婆迟迟不死心,这女人想出了一个狠毒的计谋。她让自己的情人偷偷潜入老太婆所居住的房子里。在她的饭菜里下了毒。这下老太婆抵不住毒药的猛烈,终于一命呜呼了。年轻人顺利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但女人没多久就抛弃了他。人财两空。 据说,这个女人心肠极其歹毒。她不仅杀了老太婆,还将老太婆的脸给剥了下来,原因就是她看不惯女人老在自己脸上扑一层厚厚的粉。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被抛弃的年轻人明白了当时母亲的苦心,日日夜夜在她的坟前哭泣。这哀怨与愤恨让老人永世不得超生,幻化成了一个恶鬼。这个恶鬼会在山中游荡,碰到年轻女性就会装作善良的样子,给女孩兜售自己的面粉。如果女孩拒绝了她,她就会觉得对方是好孩子,甚至还会祝福她。 但如果女孩接受了,将面粉铺在脸上之后,女孩就完了。她的脸会从脸上剥落下来,变成一张面具,被白婆子带走。 “嘿嘿,恐怖吧,这就是我们这里用来吓唬小孩子的,防止他们跑到山里面去玩。”年轻人说完,我只觉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这个故事简直就是我当初在女孩梦境之中所见到的翻版。不过不一样的是,她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直接将那面粉糊在了我脸上。 我至今鼻腔和气管里都残存着当时面粉进入的呛痛感,太恐怖了。 “哎,到了。”老刘停下车,我把自己从思绪中扯了回来。 “吴小姐,你别怕,那个都是传说,用来吓小孩的,这山里可没什么妖怪,我们小时候经常过来。”年轻人见我脸色不大好,安慰地说到。 我向山上望去,前方已经没有盘山公路了,但是距离山顶仍有一定的距离。 “公路就修到这里,在往上就得自己爬了,面具就是在上面发现的,吴小姐,你看我们是爬还是回去?”老刘问道。 “爬!”既然已经来了,哪还有退缩的道理。我当即跟着这三人,踏上了泥石之路。 大太阳的爬山简直就是折磨,出汗不说,主要是没有风。我记得西南山上虽然炎热,但是山中时常会有山风,凉飕飕的十分舒服。但是这里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旱热得很,一点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终于,山峰就在面前了。我加快了脚步,赶上了另外三人。 “吴小姐,就是这里了。”老刘指着前面一个山洞对我说道。 山洞的四周看上去很突兀,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歪歪扭扭轮廓很奇怪。 “这个山洞是哪来的?” “是炸出来的。”中年人回答道,“当年我们帮着开山,老刘负责这一座。炸完之后就有了这么一个山洞。看着挺新奇,就像进去看看,结果就发现了那个怪异的面具。” 我听他们说完,便小心翼翼地往山洞中间走去。这里严格得来说不像是一个山洞,更像是一个山室,就像有人在篮子山上横切了一道,极其突兀。 “哎!老刘!你快过来看!”中年人突然惊呼起来,把我们都吸引了过去。 他们举着手电摸了摸面前的泥石,面面相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问道。 “这个……吴小姐,我怕说出来你不信,这山好像又长起来了。”(未完待续。) ps:考完啦!!!!!! 第121章 未熄的烟屁股 “你说什么?” 我有些不明白,踢开脚边的碎石朝着老刘的方向走去。四周都是清一色的暗黄色山体,我根本区分不出哪儿跟哪儿,只有他们这种经常在山间走动的人才会熟悉这边的山川地势。 “就是这里,”老刘蹲着撇去面前的石灰,指着前面的土堆说,“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记得清清楚楚,挖出面具的地方距离洞口起码有十几米远,你看现在……” 确实,这山室距离洞口最多五米。洞口呈梯形,上窄下宽,样子像极了一张张开的嘴巴。按说要是记忆出现了偏差,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漏洞,很明显是这山出了问题。 “真是怪了,”中年人也走了过来,挠了挠后脑勺,皱着眉毛说道。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凑了上去,学着他们的样子蹲在地上伸出手捻了捻碎渣,看不出和身边的泥石有任何区别,排出了因自然外力而出现山体增长的情况。 这么说来的话,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山中邪了。在这大热天里,我不由地感觉周身有一股莫名的寒气在向四周蔓延着。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我说……老刘,咱们回去吧,看样子今天是找不到要找的地方了。”年轻人首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好,我看行。”一旁的中年男子立马附和道。 老刘没有说话,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反对,像是默许了大家的提议。过了许久,他看我也没说话,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拍大腿说道:“走!” 话音未落,山间突然迸发出一声惊雷,我们三人下意识地喊叫出声,空荡荡的山室之中回荡着几声失魂落魄的回音。听上去极其怪异。 紧接着,似乎是不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豆大的雨滴没命地落下,子弹一般砸向篮子山的四周。天空迅速变暗。一下子从白昼堕入黑夜。 年轻人首先反应过来,立马跑出山室踏进了雨里。 “诶!还真疼!怎么突然下雨了啊!”他立马缩回探出的脑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也同样伸出手,雨点力道之强劲让我觉得手心都有些发麻。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别想从山里面回去了。 中年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骂了声娘。低头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掏出一根香烟,熟练地点了起来,山室之中立即弥漫起一道昏暗的光线,夹带着浓郁的呛鼻气味。 “抽什么烟!”老刘见状立即冲上前掐灭了中年人手里的香烟,“这暴雨来得快停得也快,你就这么熬不住吗!” 中年人嘴里发出一声轻蔑地哼声,抬起腿在烟屁股上踩了又踩,似乎是在发泄着自己刚才的不满。 “干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一次山里着火是因为什么!”老刘嗓子提高了些,山洞中回声立马传了过来。 这下中年人不说话了。低着头盯着地上的泥土出了神。我以为他们之间没事了,便抱着腿坐在山中的一角,等着这场暴雨的结束。洞门外噼里啪啦直响,只见雨大未见雨小,天也是愈发昏暗起来。 “老刘,”沉默片刻,中年人突然开了口,“你知道我那次为啥把没灭的烟屁股丢到山里吗?” 老刘听到他的问话,没有回答,转过盯着暴雨的脑袋。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让他继续讲下去。 “那天不是轮到我守夜嘛,半夜实在是不得劲,又困得很。我就想抽根烟提提神……” “我x你大爷的!你不是知道山里不能抽烟的规矩吗!你……” “诶老刘,你先别激动,先听我说,”中年人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知道山里不能抽烟,那是怕着火。嘿嘿。其实我一直都有抽,但每次都把烟屁股带走,你别担心。” “可是那天半夜,我寻思着没人看见,就跑到空地去抽了。刚开始跟前几次一样,四周麻麻黑,什么都看不见,就一轮牙子似的月照着,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的。我没事朝着这山室的方向一望,你猜怎么着?” “敞开的这个山室就像个咧开的嘴巴似的,竟然在缓慢地挪动着。我乍一看以为眼花,猛抽了一口烟提了提神,这才看清楚不是我眼花,那洞门口真的在晃。那把我吓得,手里的烟都掉了,直接跑回了家。” “在家呆了几个小时,我想起烟屁股没带回来,看着天也快亮了,胆也壮了,就准备去找找烟屁股。谁知道刚跑进山里,就看见着火了,所以我才喊着人去救火。” 中年人说完,山洞里没人接话。我吃惊地盯着面前的这一幕,仿佛在这场暴雨中,一个满藏在泥土中的秘密突然显露了出来,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洞门外的雨依旧很大,不少水汽已经溅到了洞内,空气明显湿润了不少。 “我看你就是烟熏了眼睛,迷糊了!这山我守了几十年,从没见你说得这样。别给我找借口,抽烟就抽烟,我要是举报你我早就说了,你还能安安然然地呆到现在?”老刘一口气说完,对着地面啐了一口。 “我能说……我也见到这山里有怪事吗?”一旁的年轻人听完中年人的叙述,咽了咽口水,表情没有了先前的淡定,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我……我也看到过!” “你小子又凑什么热闹!”老刘有些不耐烦了,语调提高了不少,山室在回音的冲击与暴雨的摔打,仿佛要塌陷了。“我看你们俩就是闲得慌!我怎么就看走眼带你们两个人过来!妈了个x的,真事瞎了眼了。” 年轻人没有理会老刘的怒骂,看到我没有说话直盯着他,立即来了**,“吴小姐,那个……我跟着我爸守夜的时候,在山里听到过哭声,一个男人的哭声,听上去特别凄惨,还有啊,我还看到一个老……” “闭嘴!”老刘终于爆发了,这一声怒吼随着山中的惊雷滚落到山洞中,吓得我三魂六魄差点都从身体里跑了出去,“你们两个都闭嘴!大白天说什么鬼话!我告诉你们,篮子山压根就没什么鬼神!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这……” 我听着老刘的训斥,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他停了下来,抬起头再次望向他的时候,只见他嘴巴半张着,依然保持着说话的姿态,只是脸上已毫无血色,呆呆地盯着山洞的方向,几乎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讲的话。(未完待续。) ps:考完啦!!!!!!哈哈,从今天时不时抽风会加更哈~ 第122章 山洞中的陌生人 连平时镇定自若的老刘,此时都面露怯色,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昏暗的洞口隐隐透着一丝迷蒙的光线。 没有什么不妥啊。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时,才发现了问题所在。刚刚上窄下宽洞口,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上下一样宽度的长方形,这下子更加像一张半张着的嘴了。 “老刘!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中年人已经有些慌张了,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胸口不断地起伏着,面色跟老刘一样刷白刷白。 这下连老刘都无话可说了。这可疑的篮子山似乎有着某种自我修复功能,在不知不觉中,它竟然能自己长起来。说出来这可能不太让人信服,但当这件事真真正正发生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由地咽了咽口水,一个想法从我脑袋里冒了出来。 不管外面的雨多大,不管自己会被淋得多湿,赶紧从山里面跑出去。 “我不管了!我要走了!”年轻人看了看我,似乎是猜到了我要说什么,腾地一声从地面上站起来,摩拳擦掌地准备从洞口出去,“这地方太邪门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在这里!” 说完,年轻人走到了中年人的身边,“叔,把车钥匙给我。” “你个兔崽子,你走了我们怎么办!”老刘骂了一句。 “我去叫人送雨衣过来,要不你们跟我一起,现在就走!” 我看了看洞门外滂泼的大雨,跟年轻人一样决定先离开这里。 “吴小姐,照外面这雨的下法,车子根本没法下山,泥石太多容易打滑。”老刘看出了我的心思,苦苦相劝。 我心里有些纠结,既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又对老刘的话有些顾虑。这篮子山的盘山公路边上没有护栏。确实相当危险。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年轻人却有些耐不住了。 “吴小姐,别怕!我带你走!我开车稳得很!” 说完,还没等我做出回应。他一把拉着我的手朝洞门口走去。就在即将离开洞门口的一瞬间,我整个人的重心都倾斜了过来,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年轻人的身体刚要露出山洞,就因为我的踉跄,被生生拉了回来。两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摔得一身泥灰。 “诶!”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掉下来一块刀片似的石头,贴着年轻人的脸生生划了下去。 年轻人愣了几秒钟,立即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喊叫声:“啊!!我的脸!”鲜红的血液从他的下颌角流了出来,吓得他赶紧拿手去捂。好在口子不大,一道五厘米长半个指节深的伤口赫然凸显在我们面前。 老刘和中年人见状立即冲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检查包扎了一下,才算舒了口气。 “叫你不省心!叫你乱跑!” 面前鲜红的血液让我有些缓不过劲儿来,不过好在问题不大,我也就放心了。刚刚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旁。捡起了刚刚掉落在地的石片。好一个刀片似的石头,要不是刚才我重心不稳摔了一跤,那很有可能年轻人现在的整张脸都会被它给划下来。 我脑补了一下那场景,不由地颤抖了一下。这要是整张脸都下来了,那就是一张人皮面具啊。在这挖出怪异面具的篮子山发出这样的事情,我有些吃不消了。 还没等这件事情在我的脑子里消化完,另一边的中年人又喊了起来。 “快看啊!洞……洞门!” 我立即转头,刚才还呈现长方形的洞口,此时竟然已经只剩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细缝了。这个变化来得太快,我们只顾着帮年轻人包扎伤口。竟然都没发现光线已经不足了。还没来得及张嘴感叹,那最后一道细缝倏地一闭,山洞彻底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黑暗的山洞之中,大家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三人急促的呼吸声与外边枪林弹雨般的雨声不断交织着。 “大家还好吗?”我先开了口,剩下三人各自回应了我,朝着我的方向挪了过来。年轻人见大家又恢复了镇定,又开始一声又一声地叫苦哀嚎。 “哎哟!我的脸,疼死了我了!” “叫你不听老刘的话!”中年人道,此刻他已经倒戈。重新站在了老刘的一边。 “哎哟!叔,你给我抽根烟吧,我疼得厉害!”年轻人说道,声音里带着哀求,让人不好拒绝。 中年人见老刘也没说什么,就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支指头似的烟,划了一道火柴给年轻人点上了。刚才还在嗷嗷喊疼的他,一下子被烟塞了满嘴,十分享受得抽了起来。 中年人见他不再嚎了,也就懒得管他了。他手里攥着剩下的几根火柴,摆弄着火柴盒,估计带了的两根烟此时都已经消耗掉了。 整个黑暗的洞穴中,只有年轻人嘴巴里忽明忽暗的烟头散发着微弱的光线。不过好在洞穴不大,我没也没必要多害怕。 虽然整个环境都十分安静,但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想法。这时时会变动的山洞不知何时才会再次打开,我们还挨不挨得到那个时候。 “我说……大家放心,既然你们有人看到过着山洞忽开忽关的,那咱们等一会儿说不定就能出去了。这次我答应大家,不管多大的雨,咱们都出去,实在不行,换个地方躲雨也成。”老刘开口道。 我们没有回应,算是默许了吧。 “呜……” “怎么了,小兔崽子,你有什么不满的?”老刘对着那个发出声音的人说道。 年轻人嘴边忽明忽暗的烟头拐了个弯,移到了他的手指中间:“老刘你说什么呢!我不在你边上吗你跟谁说话呢!”说完,年轻人还拉了拉老刘的衣服,来证明自己的话。 “这……那你叔呢?” “我在啊!”呲的一声,一道昏黄的焰火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摇摇晃晃地升起来,我们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大家都挨个坐着呢,没有一个人在刚才那声音处坐着。 中年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举着手中的火柴颤颤巍巍地向声音的方向照去。本就摇曳的光线一下子更加颤抖起来,洞壁上顿时映出了我们四人长长短短的倒影。 借着中年人手中摇晃的火焰,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刚才年轻人跌倒的地方,一个抱着自己膝盖的陌生人正蜷缩在山洞的一角,整个人的脑袋都埋在了两腿之间。 “喂!你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老刘装着胆子吼了一声。不过在我听来,这声音里面夹杂了太多恐惧与不安。(未完待续。) 第123章 一杀 “喂!说话啊!”中年人也对着那身影喊了一声。在老刘之下,显得有底气了不少。 火焰能坚持的时间不长,还没等对方回话,洞穴之中又一次恢复了黑暗。不过这一次黑暗中大家都提起了精神,很明显能听到刚才那个角落传出的怪异的声响。刚才那个神秘的陌生人好像动了起来。 中年人立即点燃了第二根火柴,哆哆嗦嗦地对着刚才那个人出现的角落里照去,却没看到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刚才我看花眼了?”中年人用另一只手揩去了眼睛上的灰尘,又一次将脑袋探向刚才那个角落。看了几眼没看到,整个人边走了过去。“这……人呢?” “叔!后面!” 随着年轻人一声尖叫,那个刚才把脸埋在两腿之间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中年人的后方,整个人就像剪影一样闪了出来,还没等中年人回头,他手里举着的尖刀一般的石头就朝着中年人的后背猛地砸去。 好在年轻人喊得及时,没等尖刀落下,中年人便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贴在边上的洞壁上喘着粗气。 “叔!快,快躲开啊!”年轻人在一旁喊着,也不顾自己脸上的口子了,但他又不敢靠过去帮忙,“哎!老刘,你倒是去帮帮忙啊!” 火柴又一次即将熄灭之时,站在一旁的老刘身边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 “妈的!你带了手电筒还叫我划火柴?”中年人骂骂咧咧地朝我们这边跑过来。 “我这不是担心你再抽烟嘛!”老刘说完,将手里的光源对着洞穴四面八方地照射了一遍,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陌生人这一刻又不见了。 “要死了,真是活见鬼了!”老刘道,“大家靠紧点,小心看着四周!” 老刘一声令下,我们四人都背靠着背站在一起,围成一个圆形,面朝四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洞门外雨水劈啪四溅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四人急促的呼吸声听上去丝毫没有缓解。 “我说……”大概过去了五六分钟。站在我右侧的年轻人突然开口,“会不会是我们看花眼了啊。你说这山洞就这么大,他能躲哪儿去?” “别说话!”老刘低低说道,“看走眼也不可能四个人同时看走眼。注意点,他可能就在某个角落。” “喂,兔崽子,看看现在几点了?” 年轻人闻声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捂着脸的右手胳膊肘推了推滑到手臂上的手表:“六……七……诶……” “他母亲的,到底几点啊!” “诶,有水,看不清,你的灯借我照照。” 老刘叹了口气,把手电稍稍向年轻人那头撇了撇。 “卧槽!这……这血啊!”他立即慌了神,一声大喊把我的心都拽到了地上。 “他在顶上啊!” 我们四人同时向头顶望去。一张没有面孔的脸猛地出现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外邪这脖子痴痴地盯着我们。而低落到年轻人手表上的鲜血正是从这怪人身上流下来的。 “快跑!……” “跑哪去啊!这地方这么小!” 四人一哄而散,我心跳快到了极点,朝着面前的墙壁扑去。却猛地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刚才还四面山壁的洞穴,此时竟然有了一条通往内部的通道。 “哎!大家往这边!”我朝着后方喊了一声。 瞬间,四人大叫着踉踉跄跄地朝我这边跑过来,我没敢看身后那东西有没有跟过来,却发现老刘手中晃着白光的手电竟然滚落到了我的脚边,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老刘!”我捡起地上的手电,朝着身后照去,顿时看到了和怪人扭打在一起的老刘。那怪人一手拽着老刘的衣领,另一手握着那把尖刀。而老刘的手却死死扣住了他拿刀的手,两人僵持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来不及多做反应,我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朝着那怪人的后脑勺就是猛地一砸。那人吃痛手一松,放开了手里拽着的老刘。老刘在地面上滚了几下,立马扶着墙壁踮着脚一连蹦到了我们这儿。接着手电的光,我看到老刘穿着布鞋的脚正在淌血。 “快走!别管了!”老刘见我看着他的脚发愣,连忙说道。 我点了点头,举着手电朝另外两人看去。中年人已经跑到了洞穴深处朝着我们招手,而年轻人却依然在跟怪人对峙着。 “叫你划我脸!”他见我刚才丢石头过去让那怪人吃了痛。一下子就来劲儿了,一连丢了好几块石头过去。“叫你吓人!我砸死你!” 怪人被他砸得蹲在了地上,两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抵挡着各路飞石。 “兔崽子别管了!快点走啊!”老刘急得直吼。 年轻人嘿嘿一笑,“老刘,他也不是什么鬼不鬼的,你见鬼怕石头砸的吗?我看他啊,就是……” 他话音未落,一旁蹲在地上的怪人突然双腿发力,跟个弹簧似的蹦到了年轻人面前,双手抓着他的头发直直地照着他身后坚硬的墙壁就是一下。脑袋瞬间就跟核桃似的发出一声脆响,接着,泥浆似的鲜血就顺着粗糙的墙壁流了下来。 年轻人脸上依旧保持着刚才戏谑的笑容,只是他的两只眼睛中,瞳孔已经涣散。 怪人没有就此停下手来,他拿出刚才袭击我们的尖刀,划纸似的照着年轻人已经毫无血色的面庞一划,整个动作快得像闪电,熟练至极,一张薄饼似的面皮就掉了下来。 看到这一场景的我立即想到了那张贴在我身体上的脸,也是这么哐当一下,就变成了一张面具。 “你们愣着干什么啊!快过来啊!”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对着我们吼道,声音通过狭窄的通道敲醒了我们迟钝的神经。 我和老刘这才从恐惧中缓过神儿来,趁着怪人依旧趴在年轻人身上那会儿,我扶着老刘没命似的朝前方逃命跑去。 面前的山洞黑乎乎的看不到尽头,我们虽然不知道这条通道什么时候出现,又会通向何处,但大家谁都不愿意跟刚才那个年轻人一样,被活生生地把脸给剥下来。 狭窄的洞穴中,剩下三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急促,回声也变得更加响亮。我时不时地将手电朝后方照去,那个怪异的人时而出现在光线中,时而又不知消失在了何方,弄得人心惶惶,根本没法放心。(未完待续。) 第124章 二杀 特别是面前这一条悠长的山间隧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又通往哪里,这更是一个让人恐惧的问题。 “吴小姐,你再照照后面呢,我好像听不到声音了。”老刘道。 我朝后看了看,这次确实再也没看得见怪人的身影。大家都有些乏了,紧张的情绪加上没命地奔跑,三个人早已精疲力尽。就连刚才还敞亮的手电,此时的光线都有些黯淡了。 “哎,昨晚没充电,看来不够用了。”老刘看着快坚持不下去的手电说道。 我再次确定四周没有问题,便啪嗒一下关掉了手电,让它休息一会儿。又一次恢复黑暗的洞穴突然让我有种安全感。如果要死的话,还不如来得干脆些,我可不想看着我的脸被硬生生切下来。 “哎,老刘,你别扯我衣服啊!”站在我左侧的中年人突然道。 “什么扯不扯的,我在吴小姐这边呢怎么扯你!” “诶不对啊。吴小姐你开个灯呢,我看看。” 我再一次打开手电,对着他的四周照了照,依旧没什么异样,再一次把灯给关了。 沉默了没几分钟,中年人又一次喊了出来:“老刘!这次总是你了吧!哈哈,想吓我?” 我明显感觉到右边老刘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黑暗之中令人窒息的恐惧猛地朝我扑面而来。 这里多了一个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和老刘身体稍稍挪动着,往边上靠了一点。通过他身体移动的声音,我想他应该在手上拿了一块石头防身。 在退到差不多的距离的时候,老刘暗暗地在我耳边道:“开灯!” 我对着刚才中年人的方向猛地按下了开关。蓄积了一会儿电力的手电筒又一次迸发出强烈的光线,白花花地打在了中年人的脸上。果然,他衣服的一角,一双白惨惨的手正生生地拽着,连着手上淌下的血液,都蹭到了中年人的衣服上。 “诶。你们……”他刚想骂出声,看到我们俩目瞪口呆的表情,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忙把头撇到了一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几乎看得他晕厥过去。 刚刚被撕了脸皮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竟然跟上了我们的步伐,此刻正痛苦地用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看着他叔。我第一次感觉到画面是如此具有腐蚀感,仿佛我在多看一眼,都会跟他一样痛苦地死去。 刚才还以为是怪人的老刘一下子愣在原地。手里的石头没有丢出去,而是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叔……救救我……”年轻人的话从他那张不知是嘴还是伤口的裂缝中吐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进了我们的耳朵里,一阵刺痛。 “啊啊!!!!你,你不是死了吗!!!”中年人的脸刷白,声音颤抖得像歪了的琴弦。 “叔……救我啊……叔……” 终究是血浓于水,中年过了恐惧那个点儿之后,才颤颤巍巍地去抚摸年轻人的手。可这一摸,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惨剧。 “走啊!他不是你侄子了!”老刘看出了端倪,对着他怒吼着。 中年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侄子那有力的手臂便嵌入了他的胳膊之上。我吃惊地看到刚才还血肉模糊的脸,此时竟有新生的肉皮在一点一点长起来。仿佛是有人在用针线,将他整张脸缝了起来。最后,年轻人的脑袋变成了那个怪人没有五官的脸。 我和老刘之所以一开始就看出毛病,是因为年轻人衣服压根就跟之前不一样。就算后脑勺刚刚那一下重击没有要他的命,但也不至于有这个闲工夫换衣服啊。更何况刚才抓住中年人的那只手臂上,根本没有戴手表。不过,那跟他侄子一模一样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几乎是给我们交答卷一般,他侄子的那张脸终于出现了。就跟女孩的梦境中一样,那张脸寄生在了怪人的手臂上。正以一种昆虫蠕动的速度在往中年人的身上攀爬。 “叔……你为什么不救我……叔……我要你的身体……”这梦呓一般的声音就是从这张人脸上发出来的。 中年人终于发现了不对,立马开始甩胳膊甩手,就跟当时的我一样。可惜我现在身上没有任何能帮得了他的东西。 “老刘!老刘!”急得团团转的中年人一边跑,一边对着老刘喊道。“把刀给我!” “什么刀啊!?” “你放裤腿里面的那把!我知道你带着防身用的!” 老刘先是想了想,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你是想……” “快啊!”中年人大喊。 此时那张面具距离他的躯干越来越近了。老刘迟疑了一下,猛地从裤腿里掏出一把片状的刀刃。我猜想这把刀的存在连老刘自己都忘记了,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 中年人接过刀刃,朝着身后大喊了一句:“侄子诶!叔对不起你!”接着,照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刀。手起刀落。快得我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只胳膊已经飞了出去。 又跑入山中几百米后,中年人已经彻底跑不动了。他软瘫在地面上,右手使劲地拧着自己左边的衣袖。但大动脉里面淌出的血液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有好些已经粘冻似的粘在了他的衣袖上。山洞中立即涌现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空气都变得湿润而沉重起来。 后方追逐着我们的脚步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似乎刚刚给我们休息的时间,只是用来窥伺猎物的活动而已。我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个残忍的故事,吃动物前,先让它惊恐奔跑,肌肉充满血液,这样的肉吃起来才够肥美。 我就变成了这即将死去的动物。 “走!起来!”老刘俯下身去搀扶中年人,但中年人已经没什么气息了。 “老刘……我……” “别浪费力气说话,快,我带你走!” “我……我走不动了……你记得跟我家里交代一下,就当是我在山里面抽了这么多年烟的代价吧……” “怕什么!起来啊!”我跟老刘都去搀扶他,但他的身体软绵绵的,左臂的缺口就像一个水阀,在使劲儿向外输送着生命的力量。 “侄子诶……叔对不起你……”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中年人彻底倒了下去,心跳呼吸骤停,生命气息全无。 我和老刘面面相觑,这已经是今夜死得第二个人了。(未完待续。) 第125章 三杀,结束 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只得放下面前惨死的中年人,继续往更深更幽暗的山洞尽头奔去。 老刘的腿脚受了伤,此时向前进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再加上之前无论跑多快怪人都会追上来这件事,让我们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继续往前走。所以两个人一路上都缄默不说,任凭呼吸声和脚步声充斥整个通道。 再往前跑了几百米之后,面前出现了一道岔路。我和老刘愣在原地,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好。 “老刘,根据你的经验,你觉得我们走哪边?”我问。 老刘踮着脚左右凑了凑,哑着嗓子说道:“一人一头走。” “一人一头?”我惊讶,有些不能理解。 “对。一人一头。”老刘吃力地道,“我看这两条路有一条肯定很短,另一条才能继续通往前方。所以我们先试探着往前走走,那个走不通的人发现之后就立即向另一条道路去追,这样才能保证起码有一个人活下去。” “可是你这个样子,要是我先过去,你追得上我吗?” “吴小姐,我要真死了,那也是我的命。快点吧,那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过来了!” 我深吸了了一口:“好。那我走右边,你走左边。” 说完,我们彼此分开,向着面前两条未知的道路进发。我看着老刘摸着山壁小心地踮着脚,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要不是我坚持要到篮子山寻找真相,恐怕他们此刻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想了想,便狠下心走进了黝黑的通道之中。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老刘把手电筒交给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朝着四周照了照,好在除了石壁,似乎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隔壁老刘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消失,整个通道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我轻手轻脚地走着,在这安静得几乎无声的环境中。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吴小姐……” “老刘?”我立即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辨别起来,“老刘是你吗?” 那声音有些缥缈,似乎有人在说话。又似乎是我自己脑子里的回音。 “吴小姐……快来救我……” “老刘!你怎样了?” 是他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有气无力,似乎喊出这几声就废了很大的劲儿。我赶紧调转方向,朝着他的那条通道走去。 “老刘?”通道里的寂静被我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我慌慌张张地跑到刚才我们分开的地点看了又看,并没有发现老刘的身影。包括那个无脸怪人。 “老刘?”我再次呼唤他,又不敢太大声,整个人都被这种憋闷的气氛压抑着。 “吴小姐……” 声音是从他的那条通道过来的。我扫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立即跑进了另一条通道。 “老刘!我来了,你等一下!”我一边小心地走着,一边对他说道。 这条通道跟刚才那条没什么区别,几乎可以说是复制上去的。想着老刘就在我前面,我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加快了向前的步伐。 手电的电量不足,我也不敢多照。走出去大概十几米才开一次灯,每一次开灯我都胆战心惊的,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可往前足足走了有一百多米,依旧不见老刘的身影。我开始慌了,万一刚才喊我的人不是老刘,那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怪物。 好在这个想法没在我脑袋里呆多久,手电的光就找到了老刘一瘸一拐的背影,他似乎也发觉了我的光线,靠着墙壁将身子转了过来。 “吴小姐?” “老刘!”我赶忙跑过去,“你怎么样了?” “我……我很好啊。”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你那边走不通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那条路我还没走通,就听到你喊我了。你没事吧?” “我没喊你啊?”老刘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就在刚刚中年人死之前。那个无脸人就装成了年轻人的模样和声音,把中年人给杀死了。如果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那我面前的刘民乡…… “是不是那个鬼东西又出现了?”老刘紧张地朝我后面看了看。 “应该没有……”我不敢去多想,只是觉得在这个山洞中似乎谁都不能相信。“现在怎么办,我们都走这边,还是我回过头去?” “不行。现在回过头去太危险了。吴小姐,我们一起走这一头吧,是死是活看天意。” 我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跟着刘民乡一起在这条通道之中探索。还没走走出几步,在前方走着的老刘突然喊道:“没路了!吴小姐,这条路是错的!” 我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连忙抓着老刘转头就走。假如这是死路一条,那我们俩就好比被翁仲捉鳖了,怪人找到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可刚回头要走,我就迎面装上了一道墙壁。糟了,该不会是这山又长起来了吧。 我满脸无奈地回头看了看老刘,他也明白了面前的情况,叹了口气蹲坐下来。 “看来上天这次,是真的不想让我走出去了。哎。”他此刻的心情跟我一样,几近绝望。 山体留给我们的空间不多,这里就像个一个小小的房间,四面八方都是墙壁。此刻我也是精疲力尽,跟着老刘坐到了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我绝望的表情被他发现了,老刘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吴小姐你别急,你看,山既然能自己长起来,那肯定也能裂开。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出去了。” 我没有回答,这话对于我俩来说都是掩耳盗铃的借口罢了。 “老刘,你恨不恨我?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 “嗐,说什么呀。”老刘干笑一声,“其实吧……我这次进山也有我的目的。” 不知为何。我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觉脊背有一丝凉意略过。 “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进山啊,其实是为了杀一个人。” 黑暗之中。这句话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我不敢回话,屏住呼吸继续听他讲下去。 “你看,刚才我一来没有拿出手电,二来没有拿出刀,都是为了杀他……“ “是那个中年人吗……”我哆哆嗦嗦地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因为他的行为像极了一个人……”老刘没有回我的话。继续自言自语着。我总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劲,老刘似乎不是刚才的老刘了。 “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就忘恩负义了呢……” “你知道白婆子故事背后的真相吗……” “那个老太婆,是他自己儿子毒死的……因为他的儿子是个养子……” “老太婆想把自己的家产布散给其他人,他的儿子不同意,所以才下了狠手,跟女人合作。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女人早已有了姘头,把男人一同搞死了……” “你说。要是换做是你,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自己亲手了结自己对吧……” “自从挖到那个面具之后,我的女儿就得了怪病。她的脸一点一点的消失,一开始还能哭闹,到后来啊,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我就看着她的小脸一点一点陷下去,一点一点不能呼吸。我受不了了,于是我亲手杀了她……” 面前的这个老刘已经完全不正常了,他说的话仿佛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讲故事,总之,他给我的感觉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我趁着他说话的时候,缓缓地从他身边移开。然后摸着手里面的手电筒。猛地朝他按下了开关。 瞬间,满头大汗的刘民乡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我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刚才说话的声音居然不是从他嘴里出来的,而是他的后脑勺上。 我惊恐地看着后脑勺上的脸一点一点蠕动过来,最后完全覆盖在了刘民乡的脸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老刘的脑袋裂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老刘的脑袋中探出头来。老刘的身体从她身边褪下,就像是脱下了一身人皮的衣服。最后,那个喜欢收集面具的老太婆从刘民乡破碎的身体里爬了出来。 “嘿嘿嘿……姑娘,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来……”老太婆说着,上前摘下了刘民乡的脸。 那动作看来就像是摘走面具一般轻松。霎时间,刘民乡的脸就换了一个样子,变成了那个无脸怪人的样子。 “老刘他……” “姑娘,你先别管其他人啦,管好你自己吧……嘿嘿嘿嘿……”老太婆话音刚落,原本支离破碎的刘民乡尸体突然扭动起来,破碎的地方再一次缝合起来,完全就变成了那个怪人。 “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我惊恐地问道。 “嘿嘿……他们一个杀了自己女儿,一个杀了森林里的生物,一个自傲自大,就跟他一样。”老太婆一边说着,一边把脸瞥向旁边的无脸男,“好在我儿子已经悔过啦,嘿嘿……” “老太婆我啊,还差一张面具,就完成啦……”她翻动着篮子里的面具,眯着眼笑着道,“儿子啊,给娘把最后一张面具带来吧!” 说完,怪人的身体就活动起来,朝着我所在的地方猛地扑了过来。我立即躲闪,可这山洞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容不得我躲藏。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从洞门外下雨开始,我就觉得整个事情似乎已经走向了怪异的边缘。包括面前这个老太婆和无脸男,我不相信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除非…… 除非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 我来不及再思考下去,猛地划开了自己的掌心。霎时间,**已久的貘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面前怪异的母子俩扑去。 可就在我以为胜券在我的时候,无脸男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陈旧的符纸,捏在两指之间,朝着貘的方向定定一指。刚才还猛扑过去的貘瞬间就安静了,躲进了我的手心里。 怎么回事,天底下难道还有貘所害怕的东西? “嘿嘿嘿……我知道你会这一招,起啊,早就告诉我们了……”说罢,老太婆对着无脸男使了个脸色,他又一次举着利剑般的石片,朝我猛扑过来。 好在刚才貘仅仅是躲进了手心而已,并没有就此消失。我将手按向身边的墙壁,坚硬的岩石立马被貘吞噬掉了一些。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梦境是谁的,但是能构建如此大的场景,如此完善的空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嘿嘿嘿……姑娘,你还想跑啊……上一次让你跑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跑掉啦……”老太婆和无脸男在我后方迅速追击着,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平时你这么能吃,怎么到现在这么不给力了呢!我对着貘暗暗地说道。 问题就出在那张符纸之上。我从未见过貘害怕过任何东西,那张符纸上一定写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压制了貘,才让它躲了进来。我得想办法摧毁那张符纸。 我一边飞速奔跑,一边竭尽脑力思考着这件事情。然而自己终究还是躲不过面前这两个人,在他们的包抄下,我已经被逼近了一个小角落。貘无法吞噬面前的墙壁,这表明这已经是梦境的边缘了。 我咽了口口水,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我吴恙坦荡一辈子,真的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嘿嘿……姑娘,你别怕嘛……很快的……你的脸很快就会下来的!” 就在我闭着眼睛准备接受死亡的时候,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一股热潮。随着这股热潮而来的,还有几句咒语一样的话。 来不及思考了,我立即将心中所想的这几句话对着无脸男念了出来。电光火石之间,我只看见无脸男手中的那张符纸突然烧了起来,火舌舔舐着发黄而又脆弱的符纸,立即就化为了一滩灰烬。 我的右手心猛地窜起一股暗红色的光束,夹带着咆哮的巨大声响,连同山壁在内的所有东西都被貘吞噬得一干二净。我满眼都是飞沙走石,根本无法看清面前发生了什么,只有老太婆的惨叫声提醒着我,这个梦境就要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126章 不愿追究真相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着跟无脸男一模一样的衣服的人,正瞪着眼睛望着我。那架势似乎是守了我许久了,这才盼来了我的清醒。不过他的打扮还是让我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这人为什么跟无脸男有着一样的衣服? “吴小姐!吴小姐你醒过来了啊!” “你,你是谁?”我挠了挠头,四下看了看。年轻人、中年人还有老刘都在我身边一字排开,沉沉地睡着,没有一个人缺胳膊断腿的,刚才那恐怖的一幕果然是梦境,这让我十足地舒了一口气。 “我?我和你们一起上来的啊?”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上山的时候不是我、老刘和你,还有叔侄俩一起来的吗?” 有这个人吗?我有些疑惑,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坏人。如果我的记忆出现差错的话,那证明刚才那个梦境中,造梦的人把这家伙变成了无脸男。 接着,我们一连叫醒了剩下的三人。好在三人都只是做了个相同的梦,并没有什么大碍。叔侄俩见自己的脸和胳膊都还在,顿时抱头痛哭起来。换做是我,我也会如此,因为刚才那个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 “诶!二狗!你怎么在这里?”老刘醒后,看着面前的那人说道。 “我说,你们怎么都跟喝了孟婆汤一样啊?”二狗皱着脸说道,“你们当真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 看我们四人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叹了口气,跟我们说了来龙去脉。 老刘喊人上山的时候,其实是五个人。二狗自己有车,怕出危险,便在后头跟着我们。开了半程他发现车没油了,便跟老刘打了个招呼让我们先上去。等到他急匆匆地赶到山顶的时候,我们四人竟然排在一起,沉沉地睡着。 “那把我吓得。好在你们都还有气儿。”二狗咽了咽口水,看来刚才确实够呛。“诶吴小姐,你手机还在我这儿呢!” 二狗说完,将手机递给了我。“刚才来了条信息。你自己看看。” 我接过手机,翻看看了看,是秦初一的信息,内容是一条咒语,让我出现问题的时候就照着念。或许会有帮助。 “我看对你们有帮助,便对着您念了一会儿,嘿,居然您还真醒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梦境中那个突如其来的咒语,是这么来的。我真是又开心又后怕,不然我们四人都会死在这个共同构筑的梦中。 “哎,好了好了,该干活了。”老刘招呼大家走过去,对着面前这面墙说道。“就是这里,我们当年挖出来的地方。” 我走上前看了看,跟之前梦境中没什么区别。 “诶老刘,你看这块地方,怎么又凸起来了啊?”中年人道。 一听到这话,我的心立即咯噔了一下。这话跟梦境中一模一样,我不由地开始担心起这会不会依旧还是一个梦境。 “管他丫的,敲开看看呗!”二狗二话没说,举着锤子对着那块凸出来的地方就是一下。 石块在剧烈的锤击下猛地抖动起来,四面的沙石都哗啦啦地往下掉。 “嘭!”又是一下。这一次。面前这块坚硬的石头终于抵挡不住二狗的锤子,一下裂成了好几块,七零八落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老刘示意二狗不要敲了,上前用手掰了掰土块块。像发现什么似的惊讶地喊起来:“看呀!又有了!这下又有了!” 我忙把脸凑过去,果然,在那面刚刚敲开的山石之下,一个凸起的异物正嵌在里头,可以看得出像一个人脸的轮廓。剩下四人七手八脚地用刀片石块把周围剩下的泥石清除掉,那异物终于显现在了我们面前。 是一个面具。一张老太婆的脸,栩栩如生,惨白惨白,却有着一个诡异的微笑。 “吗的,这东西,看着真瘆人。”中年人道。 “叔,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挖出来?”年轻人也有些害怕。 倒是老刘面不改色,自己一个健步上前,用小榔头把它给敲了下来。“一个个怂货,这东西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了,怕什么!” 当老刘把面具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大家都准备离开这里了。我突然发现面具背后的山体之中,似乎还有其他东西在。 “老刘,我能不能再往里挖一些?”我说。 已经走到洞门外的老刘听到我的话转过身来,一下把锤子丢给了我。“吴小姐,我们在门口等你,你自己小心着!” 待他们走出洞口,我回到了刚才挖出的地方,咽了咽口水,潮湿的手心握紧了锤子的橡胶手把,鼻子里满是灰尘和金属的味道。 此刻我就像是一个拿着刮刮乐彩票的老手,虽然能猜到这下面是什么东西,却又害怕结果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我手里的锤子,还是卯足了劲儿抡了下去。 随着几声闷响,我面前的石壁都碎成了渣渣,那张老太婆的面具之后,一块石碑渐渐从里面浮出来。石碑上刻着白婆子的名字,背后是一个很简单的墓葬。我伸手往下掏了掏,摸到了一个白纸一样的东西,猛地把它抽了出来。 虽然上面沾了不少灰尘,但我依然一眼就可看出来,这就是我从赵铖办公室里找出来的白色信封之一。我迫不及待地将信封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堆黑色的灰烬。我立即明白过来了,那个梦境中能克制貘的符纸,就是这堆灰烬。按照老太婆的说法,这东西是起给她的。我一直弄不懂钟起这个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这下终于有了答案。 走出洞穴,我跟着老刘一行人回到了山下。洞门外的天空依旧火辣辣的,丝毫没有下过雨的痕迹。梦境果然是梦境,都是骗人的。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摇摇晃晃的车像一只蚯蚓似的顺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下,没有装护栏的山道旁景色尽收眼底。看着看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却不知该不该开口问问。 “老刘……” “咋啦吴小姐?”开着车的老刘没有转过头看我,认真地盯着面前的路。 “你……你女儿有没有生过什么病?”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哎!吴小姐,我孩子你不是在家里看过了吗!我哪来什么女儿,哈哈!”老刘笑道。 不过我还是在他发愣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他嘴角的一个细微的抽动。(未完待续。) 第127章 不死的梦师 刘焕大概是听说了我在a省发生的事情,当我拿着老太婆面具去找他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收下。最后我也没办法,只得把这个怪异的面具送到了秦初一那里。刚打开门,秦大师就拄着他爷爷的拐杖,一蹬一蹬气势汹汹地朝我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大喊道。 一旁的陆遥挠了挠脑袋,尴尬地看着我。 “我不方便接电话。再说了,我这不回来了吗。”我放下背着的包,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哦对了,多谢你的符咒,不然我就死在梦境里面了。” “你……”他气得不行,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真是让我又急又好笑。 “好啦,别管啦。我好歹也是一介食梦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挂了呢。对了,秋兰情况怎么样?” “宋小姐还在医院,生命体征十分稳定,只是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一定。”陆遥道。 我点了点头,说:“真是麻烦你了陆遥,改天我请你吃饭。” “好……” “我也要!” “行……”我真是败给秦初一了。 收拾收拾东西后,我和秦初一依旧跑去医院陪秋兰。第二天的行程我也想好了,一定要去找苏源问清楚,他和那张照片的关系。 今日的医院依旧是一个不安的夜晚。不知是不是在山洞中睡了太久,现在再怎么睡都翻来覆去无法安眠。我看秦初一的眼睛也睁着,就想和他聊聊天。行李箱依旧摆在病房的一角,沐浴着如水的月光。 “喂,初一,我又没有跟你讲过钟起的事情?” “中企?我还外企呢。” “不是啦,是钟表的种,起源的起。”我说,“他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梦师,跟徐家有着不解的恩怨。我觉得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围绕这个人展开的。不过他已经死去很久了,应该是他的后人在作怪。” “你确定?”他突然道。 “确定?你什么意思?” 秦初一听到我的回答,翻了个身,拄着拐杖坐了起来。下巴磕在拐杖顶上。一脸的若有所思,样子特别像老头:“我的意思是,你确定他死了吗?” “那当然!这家伙都是几百几千年之前的古人呢,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秦初一微微一笑,对着病床上紧闭双眼的宋秋兰继续道:“她不就活了很久吗?” “你的意思是……” “用一些古老的法术。是可以做到让人长生不老的。古代君王不就为了这个目标在奋斗终身嘛!况且他能够控制一支军队,需要徐、廉两家合力才能够抵抗,这说明他的能力很强,起码在一般人之上。所以长生不老对于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我想了想,似乎秦初一说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你的意思就是,现在危害人间的这个人,就是钟起本人?” 不知为何,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鹤的样子。说道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这件事,他不就是个典范吗?不知道他会不会清楚钟起这个人。 “喂?”秦初一见我不讲话。说,“哎呀你别多想了,这些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更何况我们还有线索不是?” 我知道他指的是箱子的铜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闭着眼睛任凭思绪胡乱飞舞。 不知为何我第二天竟然睡到医生查房,才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这两天都特别能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解决完秦初一的一日三餐后,我便准备拿着铜人去找苏源。 我将行李箱放倒在地,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出了那个放置铜人的盒子。刚一拿到手,我便知道里面的东西还在,沉甸甸的。十分有手感。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冲动在促使我打开盒子看看。这东西十分不祥,上一次打开看的时候秋兰就躺在这里了。但此刻的它就像是潘多拉魔盒,让我丝毫无法抗拒。 不管了。只要不用手碰它不就行了。看一看,我就看一眼。 想罢,我上下捣鼓了一会儿,盒子终于被我打开了。我的心蹦跳得极快,都要蹦出嗓子眼了。不过当我看到盒子里东西的时候,这颗即将蹦出来的心却一下子坠落到了谷底。 铜人不见了。精美的木盒里面。竟然是一大块重量相当的石块。我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恙,怎么了?”秦初一含着满嘴的早饭道。 “没……没什么。”我迅速将盒子盖上,把行李箱拖回了角落里,“初一,我去找苏源,你在这里呆着。” “你确定不要我陪着你去吗?”他说。 我摇了摇头,边喊了声不用了边走出了病房。不管怎样,我还是将盒子带了出来。 到底是谁拿走了箱子里的铜人呢?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和苏源解释。算了,说不定他也不清楚这个盒子的由来,这件事情是在他父辈发生的,他应该跟我一样不太了解。我不断地安慰自己,走出医院打了一辆车直奔苏源公司。但当我到达苏源公司的时候,却被告知他没有来上班。 没来上班?那他是去哪里了?我想了想,最有可能的地方应该是小萸的公寓。随即调转方向,飞速赶往公寓。 我拎着木盒在门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按响了他家的门铃。响了三响之后,门内有了动静,开门的正是苏源。 “啊,是吴小姐啊。”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来找小萸吗?” 我摇了摇头:“不不不,苏先生,我有事找你。”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木盒,轻轻地说了声进来吧,便把门关上了。 “小萸不在家吗?”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 “哦,她今天还有课呢,去画画了。”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一起传来的还有浓郁的咖啡味。“吴小姐,您先坐吧,我给你泡杯咖啡。” 小萸家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今天这一趟却让我觉得有些陌生。我环顾四周,直到看到墙角边的涂料盒子,才反应过来他们家居然在重新装修。 我好奇地四周看了看,不知不觉走进了书房。我的视线一下子就被书房的窗户给吸引住了:那面光洁亮丽的玻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穿破,此时竟然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未完待续。) 第128章 狐狸精附身 这个窟窿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一个破碎的玻璃会让我如此胆战心惊?我不禁开始往一个奇怪的方向思考这个问题。 “吴小姐?你在这里啊。”苏源端着刚刚泡好的咖啡,慢悠悠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浓郁的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竟有些惹人困意。 他见过盯着面前的窟窿不说话,道:“哦,这个啊,小萸的猫不小心弄破的。” 猫有这个力量弄破这么高的玻璃?再说,这里可是高层。如果撞成这样,岂不是猫都没命了? “吴小姐?”他再一次呼唤了我。 “哦哦,”我立即回过神来,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醇厚的香味顿时溢满了我整个口腔。“猫能把玻璃弄成这样?” “别管玻璃啦,我已经找人过来修了。不过这个材质的玻璃一时半会儿运不过来,我才搁置在这里的。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缓了缓呼吸,将手里的咖啡放下,转身捧出那个木盒子,又将包里冬白的照片拿了出来。 “这个人,你认识吧?”我说。 苏源接过我手里的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了,便笑着说道:“这人跟我长得好像,你找哪里找来这样有趣的照片的?” 我对他的回答表示怀疑。虽然我不能确定他和照片里的人是什么关系,但这绝不应该是一句话就打发的问题吧。 “您真的不认识照片上这个人?” “吴小姐,难道你知道这个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苏源反问。 我哑然,确实,我不能确定。这样追问下去没有意义,我继续道:“不好意思苏先生,这照片是我偶然得到的,觉得像就想问问你。听说,你和小萸进行得很快啊。” “呵呵,这您都知道啦,”苏源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所以吴小姐这盒子里的东西,是给我们的结婚礼物吗?” “结婚礼物当然是要等结婚的时候再给你们啦。”我将木盒子放下,随即道:“你们发展得这么快,我都没见你们见家长。哈哈。” “哦,这一点我和小萸都很像。我也没有父母。”苏源这话说起来轻飘飘的,不加带任何情感。“我是孤儿院长大的。” 我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对不起……” “吴小姐,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意什么?”苏源笑着道,“到时候我和小萸的婚礼,你可得来啊。” 离开徐萸家,我整人感觉都不大好了。不知道是他给我喝的咖啡还是什么缘故,我总觉得整个对话我都被苏源牵着鼻子走,丝毫没有自己的头绪。再加上他各种否认和完美的掩饰,我更加不能看出什么来了。不过也是,既然他看到我面前这个盒子也没有反应的话,应该跟这个事情没多大关系了。 有可能只是长得像吧。 趁着有时间偷懒。我开了门到家里坐了坐。这几天接连不断的事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放松下来。 “叮铃铃~叮铃铃~” 放松还没三秒钟,自己就快睡着了。好在手机铃声及时叫醒了我。 “喂……” “吴恙!”嘴姐标准的炸裂声从电话里传来,“怎么又不来上班了!” “嘴姐,总编给我放假啦……”我懒洋洋地说道。 “总编能给你放假?真是……” “没什么事情我挂啦……” “诶!等下!这事情不管给没给你放假你都得过来一趟,毕竟是你的人。”嘴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忧,背景也很嘈杂,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起哄的样子。 “我的人?” “对。反正你过来一趟吧。哎对,你从后门进来。前门被人堵住了了。” 怎么了,今天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吗?挂了电话,我有些疑惑地准备出发去公司。看着面前这个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木盒子,我决定先把它留在家里。 刚到公司大门口。就看到有许多陌生的面孔堵在那里,吵吵嚷嚷的,似乎在争论什么事情。虽然十分想看热闹,但还是害怕这么多人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于是听从嘴姐的建议,从公司的后门走了上去。 还没走进办公室大门。一个人就把我拖到了楼道里。 “嘴姐?这是怎么了?”面前的嘴姐瞪着眼睛小心地在门缝里窥视着外面的情况,转头对我说道。 “哎,小王的事情。” “小王怎么了啊?出什么事情了?” “她啊,插足别人婚姻了。” 我一惊。我对小王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喜欢猫咪的邻家女孩身上,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确定她是这种人?” “我确定?你看看外面这阵势!那个骂得最凶的,就是出轨那家伙的老婆。”嘴姐小心地指给我看。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探出半个脑袋,确实看到一个蹬着亮闪闪高跟鞋的女人在大声咒骂着,身边其他帮忙的人也跟着起哄。 “哎,这,这我来能怎么办?”我又急又气,虽然是我的员工,但是我总不能干涉这方面私事吧。 嘴姐一脸我理解,我明白的表情,继续道:“我就想让你去劝劝她。” “我从对方骂人的只言片语和同事们的八卦中收集了些信息。据说,出轨这家伙还是个政要,跟小王一年前认识的。本来大家都说清楚不再联系了,可不知道为何小王突然反悔了,说自己怀孕了,怎么都不肯离开他。他害怕这事情被别人发现,跟自己的太太坦白了,可谁知道小王居然去男人工作的地方举报了。这家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你说这太太气不气?” 我叹了口气,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那嘴姐,小王现在什么情况?” “被她家人带走了。但是说什么也不听,就是要缠着那人。而且家人说她现在行为有些奇怪,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希望你去看看,劝劝她。” 被带回家了?那山竹呢?我这才想起来小王替我照顾那只猫有几天了,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情。 “那好,嘴姐,你把地址给我,我去看看。”说完,我立即就要走,谁知她再一次拉住了我。 “哎……你,你小心点。” “嗯?” 嘴姐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门口的动静,继续道:“我说,你最好小心点。你前几天没来你不知道,小王那个样子,跟被狐狸精附身了似的。”(未完待续。) 第129章 床下的老鼠尸体 在赶往小王家的路上,我的脑袋里始终挥之不去嘴姐的话。到底是怎样的行为,才能让嘴姐和所有员工都认为小王是被狐狸精给附身了呢。 我照着纸上的地址找到了小王的出租房。刚敲开门,里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就打开了,似乎是等了我很久。 “你是梦娇的老板吧?”老妇人看上去唯唯诺诺的,满脸的沧桑都皱到了一起。 “我是她的上司,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我话音未落,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巨大的拍门喊叫的声音。 “让我出去!我要去找他!” 砰砰砰!沉重的打击声让原本就不大的出租房看上去摇摇欲坠。 老妇人闻言对我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走到那扇紧闭着的门前,说道:“梦娇啊,我喊着你老板来了,你跟她好好谈谈。” “死老太婆!放我出去!”小王的声音挺起来极其狰狞,尖锐而刺耳,这根本不是她平时的作风。难道感情这事情真能把人逼成这个样子吗? “老板啊,让您见笑了……”老妇人说道。 “没事没事,阿姨,我去跟她谈谈,你不要担心。”我扶着她坐到凳子上,深吸一口气旋开了门上的把手,侧身滑进了小王的房间中。 “小王?”我对着屋子里轻轻地喊道。 这屋子没开灯。窗帘都紧紧地拉在一起,阳光透过细小的缝隙照射进来,成了唯一的光源。门窗紧闭导致这个房间又闷又热,还有一股发酵似的怪味在屋子里蒸腾。 我的眼睛从刚刚的光明一下子陷入昏暗,有些适应不过来。不过依旧努力地在房间里寻找着小王的身影。 “小王?你在吗?”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不断观察着这个房间。 房间很小,很凌乱,床的对面放着一个梳妆台,台上堆砌着一桌子的化妆品。桌子底下是一个宠物周转箱。这个花纹我认得,就是我把山竹交给她的那一个。箱子半开着。里面没有山竹的影子。 “吴主编……”一声幽幽地呼唤从我背后响起。 “啊!”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了她的小床上,立马转过了身。 “吴主编,你来看我了啊……”背后的小王头发披散着。穿着一件紧身酒红色皮裙,玲珑有致的身材立即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王,你……” 不光是衣服,就连她的发色和妆容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棕色的头发染成了酒红色,唇膏的颜色也不再是之前她一贯使用的豆沙色了。变成了深暗的姨妈色。上挑的眼线都快贴到太阳穴了,眼影也跟几天没睡一样深深地凹着。 不过我却感觉这样的小王,有一种魅惑的美,不过这种美对我来说,似乎有毒。 “怎么了吴主编,不认识我了?”她嘿嘿一笑,猩红的嘴唇裂开一道缝,“我这个样子不好看吗?” 我立即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刚被吓坏的仪容,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她的床沿上。故作镇静地说道:“小王,你怎么了?” “我?我好得很呐。”她笑了笑,坐在了我的身边。极短的皮裙露出了她白花花的大腿,看得我眼睛生疼。“你也是来劝我的?” “我……听说你之前已经跟他分手了,为什么你又去缠着他了呢?” “我缠着他?是那家伙离不开我。”小王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支烟,熟练地点上了。 我这才发现屋子里的地面上丢着许多烟屁股。我实在无法理解就这么几天,原本乖巧的小王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不禁往另一边靠了靠,下意识地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怎么想?我当然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啦。”她放声大笑,听得我肝胆都在颤动。 “小王……我觉得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你还这么年轻……” “吴主编。你要是来劝我,那就请回去吧。我就弄不懂了,苏源的女人是你朋友吧?她怎么就可以这么玩,我怎么就不可以?” “她跟你不一样……她……” “她不就是年纪小点嘛。我也比那老太婆年纪小啊。回去吧,我不想和你说。”小王站起来,走到了窗户边,背对着我。 我看着她妖娆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她了。叹了口气,想想这事情也不是我能解决的。于时准备离开这里。 刚准备站起身,突然看到床头柜下面有一个黑色粗线状的东西露在外面。我好奇地用鞋子揉了一下,一个动物的死尸立即从床头柜下滚了出来。 我被吓了一跳,但是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再小心地趴下去,把脸贴到了地面上。借着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往床底下一瞧,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大的床底下竟然满是老鼠的尸体,中间还有一个黑黝黝的东西,看上去像什么巨大动物的残肢。我忙把头伸了出来,安抚着自己狂跳的心。那个巨大的黑色阴影到底是什么我不敢去猜,但我可以肯定这是房间怪味的来源。 我撇头看向小王,她依旧在窗口盯着窗帘缝隙外的世界,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她的背影落在地板上,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这影子上似乎比正常人多了些什么。 我揉了揉眼睛, 这才看清楚。是多了一跟尾巴。 我立即起身准备开门离去,想回头再一次确认她的位置,却发现她已经不再窗户口了。 怎么回事?她去哪了?我慌张地左右看着,房间不大,她不可能跑到其他地方去。我立即抬头,房顶上也什么都没有。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声,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咽了咽口水,目光最后锁定在了那张小床下面。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下面有个东西在蠢蠢欲动。 缓慢地蹲下身,心跳已是呼吸的成百上千倍。深呼吸了一口之后,才猛地低头看向床下。 还是和刚才一样,床底下充满了老鼠的尸体。我忍着恶臭继续往里面探头,直到那个巨大的黑影子距离我只剩下二十公分。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颤抖着触碰了一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这种感觉很像是被黑色塑料袋包裹住的肉类,有着粘腻的弹性。 就在我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背后一个声音猛地响了起来。 “嘿嘿,吴主编,被你发现了啊。”(未完待续。) 第130章 婚礼? “啊!”我吓得立即回过头,脑袋不小心撞到了床框上,疼得我嗷嗷直叫。小王猩红的嘴唇在我面前显得格外突兀,在她两片嘴唇之间的,竟然是一排白森森的锐利牙齿。 我立即往床的另一头退去,她却不着急追我,只是在一边嘿嘿的笑着。这声音听起来完全不是她的语调,高高尖尖的,就像某种动物凄厉的**。 “吴主编,被你发现你就不能走了啊。”说着,她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扣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脖子,我立刻就不能动弹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小王的声音在我耳边略过,痒痒的十分难受。 “你想知道吗吴主编?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我的意识告诉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不过面前这个怪异的黑色影子,确实让我十分好奇。 “我跟你说……这啊……就是我的孩子……嘿嘿嘿嘿……”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面前这个黑色的影子,突然有了生命,像是感应到了小王的呼唤,开始有规律的起伏着。 里面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看见了吗……它开始动了……我的孩子开始动了!” 不知从何处伸过来的一根长长的尾巴,像跟触手一般轻轻地撩开了那层黑色的塑料袋,一只血肉模糊的小孩子的手猛地伸了出来,不断往前够着,似乎是想抓住我。 “哈哈哈哈,吴主编,你看啊,它喜欢你,你快过去啊,快过去喂它!”小王惊声尖叫着,把我狠狠地往婴儿的方向推去。黑色的塑料袋之间,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几乎不能确定这放在床底下的孩子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再这样下去我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 我强忍着心中的恶心,重重地咬了一口小王的手臂。但不知为何,我竟然咬了满嘴的毛。不过王梦娇一吃痛,松开了紧扣着我的手臂。我趁着她一哆嗦的劲儿,猛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刚才踏过了多少老鼠的尸体,只觉得脚下软软的,根本不敢睁眼去看,生怕看到被我踩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哈哈哈哈……吴主编。你跑不掉的……我的孩子认得你……你跑不掉了!”身后王梦娇的声音听起来有如噩梦,在我脑海迟迟不愿离去。 “啊!” “主编,你怎么了?”李墨白将手里的咖啡放到我的面前,笑着说,“你做噩梦了吧!” 这,我居然在办公室。这不科学。 “诶,吴主编,你昨晚是不是很累啊?嘴姐喊你回来之后你就一直在睡,再睡下去嘴姐要发大招啦!”小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咖啡。又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推到了我的面前,接着从我的办公室走了出去。 没有小王狰狞的脸,没有恐怖的黑色塑料袋,没有幽怨的婴儿。 我抬头朝办公室外望了望,大家都在认真的工作,没有看到任何闹事的人出现在办公室里。嘴姐看我正盯着她,立马瞪了我一眼,我忙把眼神给收了回去。 我在办公室?那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吗?我拿过小李刚刚放下的咖啡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香浓四溢。正是我熟悉的味道。我再拿出包里的镜子照了照,自己并没有什么一样,倒是刚才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时候把脸给磕红了。 我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发生了偏差,就跟喝断片了一样。我从苏源家里出来。就回到自己家坐了一会儿,然后接到了嘴姐的电话喊我回公司,接着…… 接着我就在这里睡着了吗?不对,小王呢?出事的是小王啊,她在哪里? 我的手不自觉地触碰到了刚才李墨白在我桌子上留下的东西,像一个小信封似的。奶白色的卡片。卡片上面系着一根香槟色的丝线,打成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我好奇地拿到手边,翻了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张结婚请柬! **** 尊敬的吴恙小姐, 您好。 十分有幸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婚礼,见证我们的幸福。 时间:九月三日晚上六点 地点:华澍假日酒店 新郎:胡立波 新娘:王梦娇 **** 当我看到新娘王梦娇这几个字的时候,嘴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这算什么事情,小王居然要结婚了?这个新郎的名字还十分耳熟,我立即拿起鼠标开始百度这个名字。 胡立波胡立波…… 就是这个了! xx局领导胡立波莅临我司指导工作,旨在创建和谐高效的工作氛围…… 这个胡立波,不就是嘴姐跟我说过的出轨政要的名字吗?他怎么要和小王结婚了? “诶!小吴!你怎么还在发呆,看看时间,都几点了!”嘴姐推门进来,看我依旧一副吃了哑蛋的样子,嫌弃不已,“快点干活啦!等下还要去拿衣服呐!” 我瞥了一眼右下角电脑显示的时间,是快接近下班了。“拿衣服?拿什么衣服?” “我们送去干洗的衣服啊?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睡傻了啊?”嘴姐嗔怪道,“哎呀,算了算了,工作明天再做吧,今天先忙别的事情!嘿, 你可别说,小王这丫头还挺厉害的,钓到这么一个金龟婿!” “你不是说他结过婚吗……” “哈?”嘴姐一脸鄙夷地看着我,似乎我在说胡话,“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老头年纪是大了点,但是好歹是个政要啊,要是二婚早被人说死了!诶诶诶诶,快点,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说罢,嘴姐一把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一只手赶忙撂过放在桌子上的包,跟着嘴姐到了她所说的干洗店。 “走吧,去换上吧。” 就这样,我穿着自己不知何时买的衣服,跟着嘴姐两个人乘车一路直达华澍假日酒店。还没下车,就看到酒店门口停靠的车子就满满当当停满了,电子频幕上一直在播放着小王和那个胡立波的照片。 “我去,还真是他……”我不禁感叹道。 “哎!小点声!今天这里可都是大佬呢,哈哈!”嘴姐说着挑了挑眉毛,注视着面前一辆又一辆豪车。 可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未完待续。) 第131章 怪婴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我们一路走到了宾客席。整个酒店都被他们俩包下来了,到处都被装饰成基调为蓝色冰雪天堂,就连椅子凳子都换成了玻璃做的,这使酒店每一个角落都散发出幽蓝的光影。 “哇,好漂亮啊,有钱就是不一样,”嘴姐一路惊叹着,“啧啧…不知道以后陆遥可不可以…” “你说啥?” “没……没什么……” 入席之后,我依然就觉得十分恍惚。什么舞蹈啊,致辞啊我都没什么心情去听,我来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看一看王梦娇,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灯光一点点熄灭,整个舞台上只剩下主持人面前的那道聚光灯。在我看来,那就像是审讯室里的灯光一般,只是现在审讯的不是别人,而是我。 聚光灯慢慢从主持人身上,转到旁边的角落中。黑暗之中,一个人影在幽幽地晃动。我紧张到几乎不能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那个身影从层层光影之中显露出来。 是个男人,是胡立波。薄薄的头发像雪片一样盖在脑袋上,风一吹似乎就会掉下来。再加上已经有些走形的身躯和紧张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了魏先生。 小王呢? “新郎已经在了,那他美丽的新娘呢?”主持人一声令下,聚光灯马上转变方向,我们身后一个白色的物体缓缓升了上来,是王梦娇。她化着标准的新娘装,脸上洋溢着无与伦比的笑容。 一开始我还觉得这出场这架势十分唯美,看到她出来我也放心了。不过当我的视线逐渐向下,转移到她的身上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套美丽的婚纱上,一个硕大的肚皮突在外边,显得极其不和谐。 “这…她什么时候肚子这么大了?”我吃惊地说道。 “照过啦,是儿子,老胡立马就上民政局领证了。”嘴姐一边鼓掌。一边跟我解释道。 事情也进行得太快了吧…我不知道自己这一睡,到底漏过了多少重要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就是吃饭了。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男才女貌,嘴姐也是异常的兴奋,只有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小王那巨大的肚皮。我不知道究竟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猛然间,我想到了梦中床下的那个黑色蠕动的婴儿,没有眼白的眼神和血肉模糊的小手,跟野兽一般缓缓朝我蠕动的身影…… “诶诶!吃饭啦吃饭啦,还发什么呆!”嘴姐立即招呼我吃饭。往我嘴里塞了一大块肉。嗯,这我不排斥。 “砰!” 猛然间,整个大厅的灯光突然熄灭了,人群中爆发出接二连三的惊呼。 “冷静!大家冷静!保险丝断了,马上就好!”主持人站在台上安抚这大家的情绪。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得没敢再往嘴里塞东西。好在酒店方面安排了不少服务员举着烛台朝我们徐徐走来,这倒为原本高档的婚礼增添了一道不一样的色彩。 我终于感觉自己融入到了这场婚礼之中,刚准备再次开动时,突然发现自己筷子上竟然夹着一只死老鼠。 不止是自己这里,桌子上的每道菜都变成了活生生的老鼠尸体。就连嘴里还在嚼得那块肉,都变成了满嘴的毛。 胃中立即翻云覆雨。浓烈的酸味混合着食物的腐败气息,一下子冲上了食道,火辣辣得让我直泛呕。 我立即扒着椅子开始干呕起来。 “小吴,你怎么了?”嘴姐关切地问到,“你对婚礼过敏啊?” “不……老鼠……桌子上……” 嘴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菜:“你是真傻了还是假傻了?好好的哪来老鼠?” 我回头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都保持着原本精美的造型,哪来什么老鼠。 “不行……嘴姐,我得去洗手间……” “你真是…好了,快去快回。” 我反复不停地在水池边扣自己的喉咙。最后连自己的胃酸都吐出来了,但仍感觉自己的嘴里有毛茸茸的触感。 好不容易平稳了自己的情绪,循着自己刚才过来的路线找回去的路。 “快点啊!” “你们过去扶着她!” “电话打了没有?” 一大群人突然从宾客席上站了起来,全部涌到了新郎新娘所在的那一桌。 “嘿!别发呆了!我们一起走!” 嘴姐不知从何处蹦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走?去哪儿?” “医院!新娘羊水破了,要生啦!” “什么?!这么快!” 就这样,我还没从婚礼上缓过劲儿,又一次被拖着上了救护车。听着小王痛苦地哀叫声,我的心不禁扭到了一起。 “哎,嘴姐。我们来干什么,小王的妈妈呢?” 听到这话,嘴姐白了我一眼,似乎听不懂我再说什么:“小王的妈妈?她公司档案里写得很清楚啊,丧母啊!” 丧母?那我之前见过的老妇人是谁? 也对,那是梦境…… 出于对政要的特殊待遇,王梦娇立即被送到了手术室。几个医生护士七手八脚地把凑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赶到了门外,立即关上了门。 还没过去一分钟,刚刚关门的小护士突然打开了门,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往手术室里面拖。 “诶!护士小姐,干什么!” “产妇要你进去陪着,快跟我进去吧。” 这话说得我一头雾水,我回头看了看嘴姐,她倒是觉得理所应当,一直对我说着快去吧快去吧,我只好跟着护士进了产房。 王梦娇裸露着身体,让我不好意思把脸转过去,尴尬地站在一旁。 几分钟后,一旁的护士突然对我喊到:“生啦!生啦!” 什么?生了?可是我连孩子的哭声都没有听到啊。 我转过头,小心地往小王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模糊的白色床单上,一只毛茸茸血肉模糊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浑身裹着鲜血的婴儿爬了出来,那个没有眼白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要看穿我的一切。 我浑身冷汗四起,一个踉跄推翻了一旁放着手术器具的盘子,乒乒乓乓落满了地。 刚刚还虚弱地说不出话的王梦娇,腾地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嘴上手上到处都是血。 “嘿嘿…吴主编……你看…它喜欢你…”(未完待续。) 第132章 猫 我看着那个肉呼呼的婴儿裹着满身的血液,瞪着乌黑的眼睛死死地望着我,立马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浑身上下都被冷水浇过一般,又冷又湿。 “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我颤抖地问道。手臂上不知为何突然有一些痒,我忍不住挠了挠。 “哈哈,吴主编,你知不知道你的命很值钱?”小王咧开血淋淋嘴,一颗颗尖锐的牙齿格外刺眼,“只要我把你吃了,我就能得到所有的一切!” 一根长着黑毛的长尾巴倏地从王梦娇的身下探了出来,像跟绳子似的在她的身旁绕来绕去。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黑乎乎的身躯上裂开一道道鲜红的细缝,头发丝一般的黑毛不断从细嫩的肉中长出来,直到像个茧一样包裹住了他的全身。原本跟人类一样的耳朵也变得大而尖,几乎变成了一种动物,一只…… 一只猫。 “嗷!!”一声尖锐的叫声从孩子的嘴里喊出,一排比小王更加尖锐的牙齿猛地裂开,锯齿一般,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身后的尾巴摇晃了几下,一下子裂成了两条。 这……难道是裂尾猫…… “去吧!吃了它!” 小王一声令下,那只黑猫猛地朝我扑来。我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门口冲了出去。此刻,身旁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有我不断从这群像蜡像一般的人中穿梭着。 没有错,一切都是对的,之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这才是梦境,这才是小王困住我的梦境。 不过一只猫又,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怎么可能用梦境困住我。 我不断奔跑着,一边思考着问题,一边寻找着梦境的出口。不过寻找出口的第一个要点。是弄清楚这到底是谁的梦境。 “嘭”的一声,我猛地撞到了一块玻璃上。扶着被撞疼的脑袋,我四下看了看,现在已经到达了医院的大门口。面前的一切都是我来的时候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不一样。只是现在这块像玻璃似的东西,一下子把我和面前的景色隔了开来。 刚刚奔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臂,现在一停下来,前臂表面又开始传来阵阵奇痒。 正在我慌张地张望时。身后的猫又和王梦娇轻飘飘的身影也出现了。她就像是在地面上漂浮一般,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我的身后。 我赶紧找了附近的一棵树躲了起来,手不自觉地闹着自己的胳膊,只觉得越挠越痒,越痒越想挠,仿佛皮下有什么东西正想突破表皮钻出来。 “吴主编……你走不掉了……”王梦娇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看她依旧在医院大门口站着,我弯下身子开始检查自己的手臂。在不经意间,手臂已经被我划出了阵阵血痕,而这些血痕之间,竟然开始脱下银屑一样的表皮。但瘙痒的程度丝毫没有减弱。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梦娇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这些银屑背后,逐渐显现出一道半透明的红色薄膜,我几乎可以看见自己的血管就在里面。理智告诉我我不能再挠下去了,可是我忍不住,就在划破的一瞬间,一个粗糙应指的东西从皮肉里面探出来。我低下头仔细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竟然是动物的皮毛。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跟刚才那个诡变的婴儿一样,但再定睛一瞧。这却是灰黑色的短毛。我总觉得,这个灰色的短毛我曾经在哪里见过。 王梦娇的床底下。那些黑乎乎的老鼠尸体,就是这种灰黑色的短毛,难道……难道我要…… “嘿嘿嘿……吴主编。变成猎物的滋味怎么样啊?” 看到身体这种恶心的变化,我立刻颤抖起来,却感觉浑身上下都被这种奇痒无比的感觉笼罩着。我咽了咽口水,颤抖的双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耳朵。 “啊!!!”我忍不住尖叫道,自己的耳朵竟然变成了短小的老鼠耳朵,连自己的鼻子也…… “吴主编。原来你在这里啊……”王梦娇对着我躲着的大树说道。 猛然间,一个血淋淋的猫爪子闪电似的穿透了巨大的树干,直接抓到了我的肩膀上。 一阵刺痛感瞬间袭来,我忍着痛,赶忙躲到一边。小心地摸着自己被抓伤的肩膀,那血肉之间竟然也开始变痒,直到长出那恶心的灰黑色皮毛。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就真的要变成老鼠了,变成那个怪婴嘴里的食物…… “怎么样啊吴主编,我的孩子,是不是很喜欢你呢?啊哈哈哈哈哈……”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了这个梦境……到底是什么时候…… 右手掌心中的貘丝毫没有反应,这不应该啊,鬼怪就在眼前,它不应该沉睡下去。 我当时是在小王的房间中,看到了……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背影……盯着窗外景色的背影……然后……然后阳光照到她身上…… 对!影子!那个有尾巴的影子! 我立即朝着王梦娇身后看去。外边的时间已经从白天变成了黑夜,一轮巨大的血月出现在上空,王梦娇此刻长着嘴巴,白色的烟气从月亮上飘散而下,直直地进入了她的口中。与此同时,她的眼睛慢慢地变成了红色,似乎是在吸食着月亮的精华。 果然,白得如灯的月光下,她有两个影子。一个是长着尾巴的猫,另一个是人。是人的那个影子正在挣扎,似乎经历着十分痛苦的事情。 问题一定出在她的影子上,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把那个猫妖的灵魂从王梦娇身体里分离出来…… 猫怕什么……猫怕什么……我努力的想着,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主意。猫怕狗啊,可是我现在要到哪里去找狗? 就在我思索的档口,猫又又一次蹦了出来,它好毫无声息地脚步声让我根本无法判断它的位置。两排锯齿一样的牙齿朝我一咧,猛地扑了过来。 霎时间,我面前红光一闪,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了吗?(未完待续。) 第133章 床下 “嗷!!”猫又惊叫了一声。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它咬住的不是我,是我面前的一个女人。拿到红光是从女人的脖子上发出的,霎时间,劲动脉就跟破裂的水管一般向外面喷洒这血液。 猫又没有继续行动,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尸体,锯齿一般的嘴就下去狠狠地咬了几口。那种皮肉生生被撕裂的声音听上去极其刺耳,满身的鸡皮疙瘩立即浮在了皮肤上。 它啃咬尸体的样子仿佛是在吞噬一条鱼,津津有味地啃着,女人的脖子机械地动着,以一种奇怪的角度躺在地上。“啪”地一声,一节血淋淋的颈椎丢到了我的脚边,我下意识地缩了缩,再不快点想办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狗……我到哪里去找狗…… 额前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掉落着,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被我抓伤的红色印记。我忍着巨痒不在去抓破那层薄膜,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真的变成一只老鼠了。 对啊!狗,我自己就属狗啊! 我猛然之间醒悟了过来,身边正好有一棵桃树。此刻的猫又已经进食完毕,它的身体骤然之间增长到了之前的两倍多,指甲也变得更加尖锐锋利。我知道,我要是再不快点行动,这一次就没有上一次那样的幸运了。 就在它后腿一缩,前腿一蹬的瞬间,我猛地折下桃树上最长的一根枝条,撒开腿朝着王梦娇所在的地方死命地跑了过去。 我瞬间感觉自己的腿都不再是自己的了,仿佛每一块腿部肌肉都使出了最大的劲儿,人类生存下去的**是多么可怕啊。 就在我将要接近王梦娇的一瞬间,我的脑袋又一次传来了剧烈的疼痛。“砰”的一声,额前留下了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面前的玻璃墙。 王梦娇竟然躲在了这道玻璃墙的背后! “哈哈,吴主编,你觉得我会参与你们的这场捕食吗?这次,换我做旁观者啦……” 一瞬间。巨大的失望感贯穿了我的全身,刚才拼尽全力的感觉瞬间一落千丈,我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我竟然……我竟然输给了一只猫…… 看着面前遮挡住光线的巨大身影,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接受着死亡的到来…… 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地抽出手里的桃枝,朝着身旁的黑色影子用力地插下。 “啊!!!”身后传来王梦娇凄厉的呼喊,不对,应该说是那只猫的声音。“你!贱女人……你做了什么!!!……” 猫又和她的动作都停住了。我看着那条尾巴的黑色影子,跟面前猫又一起被定格住了。刚才我还担心我碰不到王梦娇身后的尾巴,扑面而来猫又的巨大黑影正好延伸了过去,我才有了这个突破的机会。 “啪!”巨大的一声崩裂声猛地从我身旁响了起来,我立即捂上了耳朵,四周的玻璃墙全都震碎了,连同猫又的身体一起变成了一块块碎尸。 “啊!!!”王梦娇依旧在痛苦地呼喊着。 她的嘴巴越长越大,直到超过了常人的尺寸,甚至嘴角开始破裂,一只延伸到了脑后。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副皮囊。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从她的嘴里露了出来,就像是从她身体里被呕出来一般,滚落到了地面上,周身都是粘腻的汁液。 这……这才是它的真身吗…… 这个巨大的胚胎一样的东西在草地上蠕动了几下,摇了摇脑袋,甩下了身上的汁液,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哈,真身都已经出来了,我难道还会怕你吗? 我立马伸出左手,用戒指划开了右手的掌心。貘瞬间张开了巨大的口子。跃入空中的怪物真身正好蹦进了貘的嘴中,在它强大的吸引力下瞬间变成了一道暗红色的光线。 “嗷!!!!”一声过后,整个梦境世界瞬间回归了一片寂静。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缓解自己过度紧绷的神经。可是,为什么这个梦境还没有结束? 我看着周围一个个蜡像一般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连同天空中巨大的血月也仍然挂在空中,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不可能啊……梦境明明已经结束了啊…… 呵…… “谁?”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怪笑,“谁?出来!” 我立即站起身私下望了望,这样寂静的环境下。比刚才更加令我恐惧。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东西在继续等待着我。 呵……呵…… 这声音又传了过来,就在我的肩膀上。我立即转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这时,头顶的月光突然变得暗淡起来,我抬起头,猛地看到刚才的一轮满月,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眼睛。 这只充满着红血丝的眼睛瞪得巨大,死死地盯着我。我就像是一个放在玻璃瓶中供人观看的东西,另一个人一直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梦师……”那声音又一次响起起来,“吴恙……你竟然也能成为梦师……” “靠着身体里的怪物有何用……终有一天……你也会被它吞噬……” “虚弱的身体,只有获得力量才能够继续活下去……” “靠着貘……你会死的……你的身体终会成为它的养料……你不想看着这个世界变成自己的吗……” 这声音来回交错着,我捂着耳朵也躲不开。 “出来!你是谁?” “呵……我……我就是你一直寻找的……不死的起!……” “啊!!” 我猛然睁开眼睛。 梦境结束了。 身旁的小王无力地躺在床上,妆容和穿着都跟当初我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她的面庞之上,缺少了那一股子魅惑的气息。 她又回来了。我舒了口气。 “喵~!”桌子底下传来一声娇弱的呼喊,我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山竹的声音。 果然,桌底下动物周转箱中的山竹扒着面前的小窗户,正朝我娇嗔着。它认出我来了。 “吴主编?你怎么……我这是怎么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满脸的不可思议。 “小王,你怀孕没?” “啊,吴主编,你说什么呢!”小王的脸立刻红了起来。看到她这个反应,我才放心。 不过最另外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梦境之中床下的东西。我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深呼吸几口一之后猛地往床下一看。 一个熟悉的黑色塑料袋赫然出现在面前。(未完待续。) 第134章 别往车底下看 “这是……”我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黑色塑料袋有些愣住了。 “哦,这个啊,山竹周转箱里面的。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王伸手将塑料袋从床底下拿了出来。 塑料袋皱巴巴地缩在一旁,里面有一团黑色的灰烬,像是什么东西被燃尽而留下的。 第二天,所有事情都回到了正轨,王梦娇依旧和往常一样来上班,所有人的议论也都终止了,她之前确实和胡立波交往过,不过在发现对方结过婚后就结束了这场感情。 这场莫名其妙的怀孕风波一定跟钟起有关,或者说,跟苏源有关。不过我还是不准备再去找他了,那人的防备意识太强了,根本不能从他嘴里套出话。 徐萸也不行,他们俩现在是恋人…… 打开电脑,竟然搜不到任何关于苏源过去的消息,这下是真没办法了。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谁会了解他呢? “苏先生啊,他结过婚!”叶佳禾公司前台妹子的一句话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突然让我找到了方向。 对啊,我可以去找他的前妻问问。他们因无子而分手这件事,也让我有些芥蒂,我不希望小萸的爱情被任何东西掺杂。 想到这里,我立马拨通了嘴姐的电话。 “喂,嘴姐,你知不知道苏源的前妻是谁啊?” “苏源?前妻?你当我百事通啊,这我怎么会知道。”嘴姐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不少,似乎心情不错。 “你在干嘛呢?” “嘿嘿,约会~” 我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连女汉子都有约会,我还……:“哟,谁运气这么背……” “你真是……啊呀,陆遥啦,嘿嘿。”张淑雅的声音听起来真是年轻了十岁。 “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了……” “诶……小吴。等等,”刚要挂电话,嘴姐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帮我去医院拿个东西。” “医院?” 嘴姐的声音低了下来。走到了角落里:“那个……报告,你懂得。” “我不懂。” “哎呀,妇检啦,我这不一把年纪得考虑将来嘛,嘿嘿……我把地址电话都发给你。你帮我拿一下,下次请你吃饭!” 没拿到消息,反倒是给自己添了一活儿。算了,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有了火花,就烧去吧,我就当个添柴的得了。距离下班也没多久了,我立即打了一辆车直奔市区医院。 这个点儿医院也该下班了,还好嘴姐的医生一直在办公室等她,看到我进来立即把她的报告给我递了过来。 “医生,真是谢谢你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对面的医生看上去年纪三十上下,柔软卷曲的头发梳在颈后,满脸的温婉可人。“没关系,我反正没事儿,报告记得交给你朋友。” 我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走出诊室,突然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主任!我还有一个病人,帮我看了呗!”门口一个小医生说道。 “行,你让她进来吧。”陈医生笑了笑,说道。 小萸看到我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对我俏皮的一笑,但随即进了诊室。我在转身的一刻,没有发现陈医生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十几分钟后,小萸缓慢地走出了诊室。脸上的表情同样有些疑惑。 “怎么了?”我上前问道。 小萸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总觉得心里有事。 “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不不不,不是孩子……是陈医生……”小萸说,“我觉得,她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是,好像是苏源的前妻……” “陈医生是苏源的前妻?”这下换成我惊讶了。难怪两人见面的时候,表情都有些不对劲儿。 待徐萸走后,我立马跑到了值班室。 “您好,我想问一下妇产科的陈主任还在吗?” “哦,陈医生刚走,应该在停车场。” 我来不及等医院拥挤的电梯,直接跑下楼梯,找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四下寻找着陈医生的影子。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停车场里面的车子都走得差不多了,空旷的很,连走路声都充满着回音。我不断地张望着,却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陈主任?”我小心地喊了一声,立马传来了好几声回应,听起来有些瘆人,我立马打消了继续喊声的念头。 “哐当”一声从我侧前方的车附近传来。 “是陈主任吗?”我立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是一辆黑色的老式轿车,车身上蒙了许多灰尘,车头附近还有好几处擦痕和凹陷,车牌也掉了下来。这样的车子应该不是温婉可人的陈主任的吧…… 想到这里,我再次回头。 “吱嘎……” 背后的老旧轿车又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响动,似乎是有人把车门给关上了。我转身看了看,驾驶座和副驾驶上都没有人,光线照不到后座,黑乎乎的,看不清。 “啪嗒,啪嗒,啪嗒”一声声高跟鞋的脚步声从车后方向传来。 不会吧,难道这真是陈医生的车?这品味,也太诡异了吧……不对不对……说不定人家比较勤俭持家…… 想到这里,我朝着汽车后备箱,也就是脚步声的地方走去,但一直走到了墙边,也没发现半个人影。 这陈主任跟我玩捉迷藏呢? “陈……”我刚想再喊,脚步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次又出现在了车头附近。 我又一次跑到车头,却依旧见不到身影。这下我有些慌了,难道陈医生已经知道了我是苏源女友的朋友,装神弄鬼吓我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脚步声出现在了侧车门附近。我隔着玻璃朝对面望了望,什么都看不见,这车虽是老旧,可玻璃却做了处理。我本想再次跑出去找她,却留了个心眼,慢慢地弯下腰,朝着车底下望去。 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上面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红色痕迹,这很明显就是一个女人的鞋子,那对面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鬼,应该就是陈医生本人。(未完待续。) 第135章 劝说 “陈医生,你……”我刚准备站起身,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双手。 “别抬头。”一声温柔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我回头一看,正是我找了许久的陈医生。 “陈医生,这……” “你闭上眼睛,数十秒,然后再睁开。” 我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在这十秒之内,我的耳朵边突然多了很多声音,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有女人尖叫的声音,还有急刹车时轮胎与地面摩擦的迸裂声。我好几次吓得差点睁开眼睛,但陈医生用手挡在了我面前,阻止了我。 十秒之后,一切重归宁静,我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面前的高跟鞋不见了。 “哎哟,我的腰……”我扶着腰站了起来,酸痛劲儿过了许久才过去。 “吴小姐,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哎,陈主任,你等下!”我走上前道,“我有事情想问你。” “如果你想问关于苏源的事情,那就免了吧。”她看穿了我的心思,摇了摇头。 “那……哎,陈主任,我,能带我回公寓吗?我请你喝咖啡。刚刚的事情,我还没弄明白呢。” 半个多小时后,我和陈医生坐在了当年罗莉来过的咖啡店中。好在她是个善良耐心的人,换做是别人,早就对我翻个白眼回去了。不过一路我都没敢跟她说话,直到现在。 “刚才,在停车场,你为什么不让我抬头?” 陈主任搅拌咖啡的手没有停下,一字一句从她嘴里吐露出来就好像是音乐一般美妙。我实在想不出苏源为什么会和这样温婉的女子分手。 “吴小姐,你是《异闻录》的主编,怪异的事情应该听了不少吧。”她说,“医院是个阴气较重的地方,刚才那辆车,以前出过车祸,撞死过一个女人。”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吧。事情就发生在医院门口,等到人送到抢救室的时候,面目全非,已经没用了。后来警察发现肇事车逃逸了。车子就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我每次经过的时候,总会看到那个死去女人的身影。” 这种灵异的故事,我从没有在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嘴中听过。“陈医生,你的意思是……你能看到鬼?” “没这么厉害,我只是有时候能感应到身边有许多悲伤的亡魂经过。” 她此话一说出口。我就对苏源的事情更加好奇了。如果错过今天这个畅谈的机会,我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陈医生……其实……” “我知道,你就是为了苏源的事情来的。我既然跟你来到这里了,也不会就这么离开。只是……” “只是什么?”听到她准备告诉我苏源的一切,我顿时来了精神。 “只是我希望你听完之后,能远离苏源,甚至远离她的那个女朋友。” 我咽了咽口水,立马点了点头,喝了一大口咖啡。 陈医生跟苏源认识完全是偶遇,在那之后苏源便展开了强烈的攻势。直到陈医生点了头,两人很快完婚,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几年之后,由于两人一直无子,她和苏源开始了聚少离多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年,他们平静地办了离婚手续。 “所以你们离婚,真的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吗?”我问。 “可以这么说吧,或者说,我希望身边人都这么认为。”陈医生道。“其实离婚是我提出来的,因为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首先是他的家庭背景。他跟我说过,父母双亡,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我却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照片,有一个跟他长得十分相像的人出现在了照片中。” 听到这里,我立马翻开包,把考古小组的照片找了出来,指着冬白对她说道:“你看,是不是他?” “对!”陈医生稍稍看了一眼。就肯定地说道。 “但当我再次问起的时候,他却矢口否认这个事情,说这是别人给他的照片。单单是这样,我还不至于和他离婚,更重要的是,他身边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 陈医生时常看到苏源身边有一些怪异的东西飘过,一开始她没注意,以为是幽魂一类的东西,过阵子便会消失。可是这些东西却像影子一样一直跟着他。 “我渐渐地觉得是他引来了这些东西。再加上他对生孩子这件事极其的关心,以致到了迫不及待的程度。我是妇产科医生,我明白很多夫妻的心理,但我从见过像他这样对孩子的渴望胜过一切。所以我决定退出这场婚姻,远离这个不祥的男人。”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现在跟这个不祥的男人在一起的,是天真的徐萸。如果让苏源知道徐萸怀了他的孩子,那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吴小姐,”陈医生停止了手中搅拌咖啡的动作,抬起头对上了我的眼神,“我跟苏源离婚后,他抹去了我存在的一切痕迹。这个人,藏着太多秘密。虽然我知道这话不应该跟你说,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请你跟你朋友好好说一说,离开苏源吧。” 我的脑海中开始不断拼接这些破碎的细节。照陈医生的说法,代号冬白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苏源的父亲,罗晴安则应该是苏源的母亲。反噬术中若足回头攻击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它穿破了一层玻璃,那样子像极了徐萸家中正在装修的书房。 接着是那个铜人,本应该交给苏源的铜人不见了,但在这之前,碰过行李箱的人除了我、秋兰和秦初一外,就只剩下徐萸和苏源了。会不会是他提前把木盒子掉了包?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大可以承认自己是罗晴安的儿子让我把盒子给他啊。 “吴小姐,时候不早了,我母亲还在家等我吃饭,我先走了。” 陈医生走后,我独自在咖啡店又坐了一会儿。事情渐渐有些明朗了,只剩下一些关键的环,把它们都串联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这种老式的手机铃声只有我会用了,是秦初一打来的电话。 “小恙!你快来医院,秋兰,秋兰她……”(未完待续。) 第136章 前妻的秘密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你慢慢说!秋兰怎么了?” “秋兰,她醒了!”秦初一兴奋的声音从电huà那端传了过来,立即把我也点燃了。 “好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刚刚整理的思绪一下子被这个好消息给打乱了,不过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秋兰醒过来更令我开心的了。她是因为我才昏迷过去,如果没有她,真正倒在病床上的人应该是我。 不过这个时候恰好是交班高峰期,所有的出租车一律亮了红牌,没有愿yi载客的。 这可怎么办,要走到机场医院还需要很多路程。我等得心急火燎,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正在我焦急万分之时,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愣了一下,朝着四周看了看,他不像是在等别人。 戴着墨镜的司机将车窗拉下,撇过头看了看我。 “师傅,你愿yi载我去机场医院吗?”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谢谢师傅!”我拉开后座的门,立马坐了进qu。 此时的马路上已经堆满了汽车,进入了下班堵车高峰期。我不断再心里默念着快一些快一些,可汽车突然掉了一个头,像反方向进发。 “师傅?你走反了,去机场医院,不是市区医院。”我扒着前面的座椅道。 司机没有说话,依旧稳健地开着车。只听见“啪”地一声,四面的车门都被锁上了。经过一个路口之后停了下来。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这该不会又是什么司机行凶之类的吧,我怎么这么倒霉…… “麻烦你了。现在去医院吧。” “苏源?”我吃惊地望着身旁刚刚坐进来的人。 “吴小姐,又见面了。”他依旧摆着招牌假笑,就像戴着一张面具。“我叫他过去接你的,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我想去医院,更不明白他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咖啡馆里,难道…… “你跟踪我?” 苏源笑了笑,依旧不紧不慢地道:“说难听点。我确实在跟踪,不过不是你,是我前妻。对于你。我则是在保护而已。你很奇怪吧,我前妻刚才跟你讲的话。” 我一下愣住了,为什么离婚这么多年,他还在监视着自己的前妻?或许是看出了我的表情。他顿了顿。继续道:“想必你应该知道我前妻陈欣怡不是一般人了吧,她似乎有通晓鬼怪的能力。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跟她离婚的。” “你们不是因为……” “哦,你是说孩子的问题啊,那是我为了顾全她的颜面,才对外这么表示的。她毕竟是个医生,要是有什么操纵怪物之类的风言风语,很难再在医院待下去。” 虽然苏源这么说。但我还是无法相信他所说的话。毕竟刚才陈医生的言辞是那么的恳切,丝毫不像眼前的苏源。看似和你掏心掏肺,实则却隔了一道巨大的玻璃墙。 “她一定跟你讲了很多我的事情吧,我敢保证,她一定说我跟那些鬼怪有联系,还让小萸离开我是吧?” “对……” “呵……”苏源无奈地笑了笑,继续道:“她就是这样的人。自从我跟她离婚之后,她一直都在关注我跟谁在一起,现如今她又想让小萸离开我,那更不可能了。我已经想好了,要和小萸开始新的生活,不管我们之后有没有孩子,我都会和她一直过下去。” 不得不说,苏源的这些话倒让我放心了不少。如果不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分手的话,他一定会和小萸好好过下去的。倒是那个陈医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人,虽然她似乎能看到鬼,而且知道鬼怪行为的目的…… “吴小姐,”苏源又一次说道,“你现在不相信我可以,但是到了医院,我想你就会相信我了。” 我想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充满了质疑,不过他既然说到医院会明白,那我等个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关xi了。 车子已经驶离了闹市区,在机场医院空旷的道路上飞驰着。我的心也跟这车子一样,迫切地希望到达目的的,更希望解开整个谜团。 汽车还没有停稳,我便踉踉跄跄朝着住院部的地方飞奔而去。护士看到我立马让开了道,一个个都在走廊里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的行为跟疯子一般。 “秋兰!”我大喊着她的名zi,一边推开了病房门。顿时,里面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小恙,你别急,你先过来。”坐在一边的秦初一眼神涣散地对我说道。 我弄不懂发生了什么情况,疑惑地走到了秦初一身旁。原本躺在病床上的秋兰已经睁开了眼睛,此刻正靠着枕头半坐着。一旁的医生护士正在给她做各项检查,表情十分严肃。 “你先别急,秋兰刚醒过来,这些医生还在确认她的情况,等下我们就能跟她说上话了。”秦初一在我耳边低低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观察着病床上的秋兰。她跟昏迷前没什么两样,面色依旧不大好,有些发白,但两眼却十分有神,不断转动着,看着周遭的一切,仿佛没见过似的,充满了好奇心。有好几次我的眼神跟她对上了,可她却丝毫没有反应。或许是刚刚醒过来,还没有恢复神智吧。 “病人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了,没什么问题,如果有需要的话,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谢谢……谢谢……” 待医生走后,我立即上前问道:“秋兰,秋兰你感觉怎么样?” 她听到我声音,缓缓地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足足有十秒钟,这才轻启嘴唇,淡淡地说道:“吴……恙?” “对,是我是我。”我激动地说道,“太好了,你能醒过来太好了。” 我回头看到站在我身后的秦初一,转身抓着他的胳膊说道:“他呢,你认不认得?” 正在这个时候,刚刚把车停好的苏源正推门进来。秋兰一看到他,眼睛里顿时绽放出异样神彩,激动地喊道:“苏先生!谢谢你!” 我和秦初一都愣在了一旁,这两个人又是怎么认识的?(未完待续。)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137章 终究会害了自己 “宋小姐,你醒啦。? ”苏源一边走进房间,一边对着病床上的宋秋兰说道。 仿佛这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我和秦初一都变成了空气。 “你们……认识?” “我有缘和宋小姐在梦中相识。”苏源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听完这话,我更加是一头雾水。 “我来说吧,”秋兰朝着苏源点了点头,开口道:“吴恙,是陈欣怡害我的。” 用秋兰的话说,在她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她看到了陈欣怡的面孔,而陈欣怡的背后,生出了许多鬼怪,就是这些鬼怪让她始终无法醒来。 “就在今天,不知为何那些怪物突然消失了,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都归功于苏源。我这才知道住在你对面的那个人就是苏先生。” 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入秋兰梦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什么鬼怪? “吴小姐,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请看看这个。”苏源朝着司机使了一个眼色,司机立马从手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我接过资料,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赫然映入了我的眼眶。这……这是罗莉的资料。 上面显示,罗莉和陈欣怡竟然是表姐妹,也就是说…… “罗晴安是陈欣怡的……母亲?” “没错。”苏源点了点头,“是你给我看的照片让我想起了这件事情。那张照片上的人像极了陈欣怡的父亲,我记得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时常说我跟她的父亲长得很像。” 我突然想到陈医生在走得时候对我说的那句,我母亲在家里等我:“那这么说,罗晴安还活着……” 苏源摇了摇头:“不,那是她的养母。她的母亲早在中年就去世了。我和她还一起去扫过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尊铜人像本应该交给的是陈欣怡。 “我的前妻举止怪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我也对鬼怪这些事情有些许研究。得知宋小姐昏迷,我托人帮忙做了驱魔,她现在应该没事了。” 我点了点头。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我刚刚才认识的陈医生,温婉柔和的陈医生,居然是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莫非她就是钟起的后人。她杀了这么多人,为得究竟是什么? “吴恙,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秋兰道。“关于那个铜人,我一直觉得眼熟,现在终于明白它是从哪里来的了。那就是在鸡神女墓中找到的铜人,赵铖用来陷害我的那一个。我之后查过资料,这些铜人一共是十二件,并不是一下子铸造而成的。” “每一件铜人都是一个魂器,用来储存人类灵魂的力量。十二件魂器属于一个轮回,里面的魂魄在一个轮回之后便能得到重生。但是,只要缺少了其中任何一个魂器,重生就无法完成。如果单独拿出其中一件。便会使其他灵魂受到束缚,甚至会变成狂暴的武器,开始吞噬生人的灵魂。” “我虽然不知道陈欣怡收集灵魂用来做什么,但是她在医院,做起这件事情来说应该更简单。我断定,那铜人一定就在她的身边。”秋兰坚定地说道。 我被这些话压得喘不过气,虽然很多事情都对上了,但我仍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吴小姐,陈欣怡操纵鬼怪迫害人类,这件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或许对于你来说,还很难理解。不过做这些事情都是折损阳寿的,她终究会害到自己。既然宋小姐已经醒过来了,我就先告辞了。记住我的话。离她远一点。” 放下这句话后,苏源便离开了医院。我看着缓缓驶去的黑色汽车,仿佛自己的身心也随之而去了。他的话我不可能全信,但是宋秋兰,她现在无论说什么,我都会当真。她不可能骗我。她才是这件事情中最大的受害者。 当日我就替宋秋兰办理了出院手续,让她暂时住在我家里。看着大家一点点都在好起来,事情也越来越明朗,我突然觉得一切都走上了正轨,这才是应该发展的方向。 不对,小萸还在陈医生那里看病呢,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对小萸孩子不利的事情?想到这个问题,我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只想这么明天一早去医院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实在不行,就跟陈欣怡摊牌,让她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我的房间门口,怎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刚才只顾着想事情,居然没发现黑夜中有一丝闪光的眼珠子。 “秋兰?”我试探性地问道,这眼睛绝对不是秦初一的。 宋秋兰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果然是她。“秋兰,怎么了,睡不着吗?”我问道,一边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她呆愣愣地望着我,脸色依旧没有恢复,刷白刷白的,仿佛是纸片似的。我竟然有一瞬间觉得她似乎是尊蜡像。 “我,可以进来睡吗?” “可以啊!”我立即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一半的位置。她歪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半边空床,过了一分钟才迟迟走了上来。 整整一晚上,我始终觉得她没有合眼。我把一切都归于刚刚出院还没发适应上,根本没往其他方面去想。 第二天一早,我去完公司,就着急赶到了市区医院。妇产科门口排队的人是上一次的好几倍,陈医生办公室的门紧紧地关着。她今天没来上班吗? “让一下让一下!”我的身体突然被后方冲进门的120急救队员撞到了一边,好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女子往抢救室跑去,似乎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有些好奇地跟了过去,伸着脖子看了看,竟然看到了那双鞋。 那双白色的,上面有着红色小点的鞋子,此刻正穿在患者叫上。 大概是巧合吧……同款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陈医生!”一个小护士看到患者后立马惊叫道,“快去喊主任过来!喂,你们几个!快去做cpcr!” 什么?陈医生?我赶忙走到抢救室的玻璃门前朝里面望了望,一下子就被里面的景象给震惊到了。躺在病床上气息全无的那个人,竟然真的是陈欣怡。 她做这些事情都是折损阳寿的,终究会害了自己…… 苏源的话不断回荡在我的耳边。(未完待续。)> 第138章 会眨眼的鱼 我呆愣愣地站在抢救室的门口,似乎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梦境。 “你是家属吗?不是的话请让一让!”身旁的小护士呼喊道,我点了点头,赶忙给她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听到出事的是本院的医生,不少患者对着抢救室探头探脑,我听到这群嘈杂的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分外刺耳。 “我刚刚正好从路边走过,吓死了我!那辆脏兮兮的黑色汽车直直地就冲过去了,撞了人车子就停着了,司机都没见着!警察还在查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脏兮兮的黑色汽车,还有陈欣怡脚上那双和车祸丧生女人一模一样的鞋子,让我不得不联想到这一切都有关系。难道真的和苏源说的一样,陈欣怡操纵鬼怪最终害了自己吗…… 我注意到人群之中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直在抹眼泪,嘴唇紧闭着,眼眶通红。她应该就是陈欣怡的养母吧。我不敢去问也不敢去向,生怕我的话语成了真,在抢救室的陈欣怡永远都没有办法活着出来…… 最终结果并没有给人多少喘息的机会。急诊主任板着脸就走了,只留下一个年轻的医生跟老人交代,陈医生没能救回来。 陈欣怡死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明明整件事情都应该结束了啊,为什么我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生生地疼,仿佛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 “姑娘,你认识欣怡吧。”不知何时,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来到我身边,对我说道。 “阿姨,我……”我一时不知还如何回答,她怎么会知道我认识她? 此刻我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起面前的这个老人。她的长相跟陈欣怡完全不一样,身体就跟干瘪的果实一样,深深地凹陷下去,跟普通人站在一起,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她身体的衰弱。但这样的老人。却有一双超乎常人般水灵灵的眼睛,但此刻却被眼泪浸润着。 “姑娘,我是欣怡的母亲,想拜托你一些事情。你方便跟我聊聊吗?” 我有些不明白,她跟我有什么话好说?过了几秒,我还是点了点头。看到我答应了她,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来吧,跟我回家。” “可是陈医生她还……” 老人看了一眼从抢救室被退走的陈欣怡。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这孩子的命数已尽,现在还留着的,不过是个皮囊罢了。” 这话从陈欣怡的母亲嘴里说出来,让我惊讶不已。我很少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能看得如此淡然。不过也是,这老人一连签了好几个器官捐赠协议,看来陈医生生前就已经这么嘱托过了。 我就这么跟着老人从医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着。不知为何,我竟觉得这老人身旁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身材虽然矮小,却丝毫不输年轻人的气场。我跟在她后面,仿佛有种执行任务办的错觉。 老人一路上也不跟我说话。站在路边熟练地打了一辆车,让我坐了进去。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市区旁的小镇上。我看着面前陌生的独栋房屋,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为什么这附近只有这么一栋房子建在这里,而且,周围如此安静。这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住的地方…… “您在这里等着,等下送这位小姐回去。”老人对司机说道。 她见我站在屋子面前发呆,说了句进来吧,我才反应过来,跟着她走进了这栋老房子。 一进房间。我突然发现面前所见的大多数桌子上,都摆放着一台加湿器。整个房间的湿度很高,让人觉得空气都厚重了起来。我的气管初次来到湿度这么大的环境,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呛咳了几声。 老人给我泡了杯茶,端到了我的面前。热乎乎的茶水之上冒出一缕白色的水汽,在这水汽背后,老人与我面对面坐着,湿漉漉的眼睛始终盯着我的脸没有说话。 “阿姨,你找我过来是什么事?”我道。 “欣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这一点,你清楚吗?” 我点了点头,说:“阿姨,恕我直言,您是她的……” “养母。没错,是我一直陪着她长大的。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也一直不来找她,只有我陪在她身边。” 苏源果然说得没错。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是不是真的就已经结束了? “欣怡的母亲,以前和她生活在贺北村。你应该听说过吧,现在的贺北村,已经没有几乎人在了,有的也都只是老人。”不知为何,老人在说这些十分家常的话语时,神彩四溢的眼睛一直滴溜溜地看着我,仿佛希望我把此时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住。 “后来,我和欣怡从河北村搬出来到了这里,接着,她就结婚了。可她的婚姻并不顺利,她虽然不告诉我为什么,但是我能猜到,”老人说道这里,对着我顿了顿,“姑娘,你可知道为什么?” “我……我……”老人的眼神像个绳索一般套出了我,让我丝毫动弹不得。 “呵呵……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她了。欣怡是个特别的孩子,她的特别,让她的整个人生也变得更加不顺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加湿器,从里面不断突出的白色雾气让我有如置身梦境。 四周依旧静的出奇,老人的每句话都让我有种刺破安静的紧张感,就连窗外马路之上,除了刚刚送我们来的那辆出租车外,就没有其他车辆了,这简直跟幽闭空间没什么两样,莫非,这里真的是梦境?那么面前的这个老人…… “呵呵……看出来了吧。”她突然笑道。我拿着水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水打翻在地,满地都是。渐渐地,这些水又从地面上缓缓地升起,就像在失重环境中一般,又慢慢地回到了我面前的杯子之中。 “姑娘,欣怡在小时候,救过我的命。她是个善良的人,不应背负如今的一切。我已经保护不了她了,如果以后你还有心,请记住我今天对你说过的话。我拼尽自己的最后一口气,为的就是这一天。请你坐着门口的出租车,回去吧,别回头。” 老人话音刚落,我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扭曲,乌黑的地砖像一潭深水,缓缓地波动着,直到湿漉漉的触感从我脚下传来,我竟然真的身处一潭深水之中。 面前的老人也开始扭曲起来,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水灵灵的看着我。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朝着我脚下的深水纵深已一跃,潜入了其中。 “阿姨!”我对着她的背影伸出手想抓住她,只可惜扑了一个空。 深水之中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我之见一条鲜红的鲤鱼缓缓地向伸出游去,模样越来越模糊。我分明看到这条鲤鱼对我眨了一下眼睛,便消失不见了。 面前的大门打开了,波动的水面把我推到了门外。我小心地把脚伸过去,这里已经是岸上了。面前的出租车对我“嘟嘟”叫了两声,我踉跄地走过去,打开车门摇摇晃晃地坐下。 背后的水声越来越明显,面前的道路却变得越来越明亮。 “回去吧,别回头……”老人的话在我耳边回荡着。 我闭上眼睛回忆着这里的一切,醒来的时候,不知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在抢救室门口缓缓睁开眼睛,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这是我第一次从一个梦境中自然地醒来,却有种莫名的伤感。这到底是一个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我扶着身边的座椅直了直腰,手指却触摸到了一片潮湿。我转头向身旁的座椅看去,椅子上,地面上,都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水迹。 老人真的出现过。 我回忆着老人和我讲过的话,突然有些记不清,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记忆被人封存起来了一样,明明知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那个老人怎么看也是一个鬼怪,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会眨眼的鱼十有八九是怪物。一个妖怪说的话,我怎么能当真呢。不过这倒是应了苏源的说辞,陈欣怡确实跟鬼怪走得很近。 想到这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这样也没心情去上班,还是回公寓看看秦初一和宋秋兰吧。不说秦初一,秋兰出了院之后简直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忘记了很多事情,还常常一个人对着东西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我回来啦。”打开门,我正打算换鞋子,突然看到门口多了一双女式高跟鞋。看鞋子的款式还十分新潮,应该属于一位年轻女性。 还有谁会到我家来呢?我有些不明白,刚准备走进客厅,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迎面而来的是一位长相精致的少女。看她的样子,有些像混血儿,却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吴小姐,我是秦初一的女朋友,您好。”(未完待续。) 第139章 再见秦初一 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接下来跟我讲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得进去,只有这三个字始终萦绕在我的中,不停地重复着,重复着。 我就像是一台被拔掉电池的始终,一瞬间停在了前一秒,已经无法往前进了。身体中的某个部分已经生生地被抽离出体外,漂浮在空气中,只剩下所谓的这副皮囊。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我现在已经跟个傻子一样吧…… 该死,我该说什么好呢……你好,我是秦初一的朋友……我才是……不对…… 表情呢……微笑,还是发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到底怎么了…… 心好痛…… “小恙!”秦初一拄着拐杖从房间里朝着门口走过来,他估计是听到了我的声音,知道我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离体的灵魂一瞬间从四面八方回到了我的身体之中,却堵住了我的嘴巴。 “fiona, 你跟她说了什么?” 少女看到秦初一走了出来,赶忙走过去扶着他。看她十分自然的动作和眼神中透露出的真情,这不会有假了。这女人,真的是秦初一女朋友…… “ken, 你快进去休息。”她关切地说道,随即就把秦初一往里面扶。 “我不要休息!”秦初一甩开她的手,身体却踉跄了几下几乎摔倒,“小恙,你进来,你听我说。” 不对,这是我家啊,我为什么要像个外人一样站在这里,我才是这家的主人啊。 几分钟后,我,秦初一。fiona三个人坐在桌子面前,准备好好谈一谈。秋兰则倚在走廊的墙壁上,不知是在看什么东西,还是在听我们三人之间的对话。 第一个开口的是fiona。这个有着明丽外貌的少女轻启唇瓣,好听的中文便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我看得有些醉了,我要是个男人,也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孩。 “吴小姐,我和ken是高中同学。他比我高两届。后来我们又在美国的同一所大学见面了,他成了我的男朋友。不知道为何,他在一年前突然跟我提了分手,我没有答应,却发现他不知不觉已经回国了。我在美国还有学业未完成,准备好一切之后,我才回国找他。”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男朋友?”秦初一听到她的话,显得有些激动,“是你一直缠着我,要我陪你这个陪你那个。我从没答应过做你的男朋友!” “那圣诞节那天晚上,你为什么送我一枚戒指?”fiona伸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手,修长的手指之上,一枚亮闪闪的钻戒正戴在她的中指之上。尺寸刚刚好。 “那是……”秦初一的脸涨得通红,憋闷了许久之后,突然一把抓过她手中的戒指,想要摘下来。 “你不否认,是不是就是承认了?” 我突然想到了那天秦初一看到鹤送给我戒指时的反应。 你怎么能把戒指戴在中指上,你知不知道戴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应该由我…… “好了。”我开口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副笑脸,“这位小姐,您这次千里迢迢到我家来。准备做什么呢?” fiona护住了自己的戒指,得意地笑了一下,说到:“我本来是想带他回家的。秦叔叔和我爸爸是好朋友,我这次回国,我爸爸也跟我一起回来了。” “我一直以为他默默地消失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我曾经想过。他要是真的有了新的开始,我愿意退出。可是当我到了这里,竟然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无法想象他在这里究竟是过得什么生活。” 她的这几句话戳到了我的心坎里。确实,我刚见到秦初一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大活人。可是现在……都是因为我,他才卷入了这一系列事情。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估计秦叔叔还不知道ken现在的状况吧,如果知道的话,一定又会担心了。我爸爸是医生,他可以带ken去美国接受最好的治疗,所以请你……” “够了!”秦初一咆哮道,把我和fiona都吓了一跳,“你闭嘴吧!我从没说过我在这里生活的不好,我也从没说过我要离开这里,你赶紧回去念书,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虽然他的话是向着我的,但是我却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理由让他留下。自私一点想的话,走不走应该都由秦初一自己决定,我无权干涉…… fiona的表情从刚才的惊恐,很快转回了一开始的温柔:“我来这里的事情,秦叔叔也知道。他还等着我回去跟他报告呢。要是我说……” “你敢!” 这一次,她没有被秦初一震慑到,继续开口:“就算我这次不说,他看你常年不回家,应该也会觉得奇怪吧。倒时候就算是我想帮你瞒下去,也没办法了啊。” 这话秦初一没有接,因为他自己本身也在担心这个事情。自从亲三友去世之后,他对待家人的态度比之前更加上心。虽然一直没有回家,但他始终都在关注着叔叔阿姨的身体。如果秦叔叔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因为最令人憎恨的法术而导致失明的,一定会大发雷霆,甚至影响身体。 看到秦初一的表情后,fiona很是满意,转过头突然对我说道:“吴小姐,请问你是ken现在的女朋友吗?” 我是他的女朋友吗?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吧。 虽然我们俩一直都生活在一起,一直都互相鼓励支持着,甚至有好几次…… 对啊,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我是他女朋友吧。 我才是他和fiona之间的第三者,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一个人坚持下去呢。跟着我,秦初一只会越来越辛苦,也许他的眼睛再也不会好了。 “不是。”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我能听到一地碎玻璃渣响亮的破碎声。说出这句话后,我就等于放弃了之前坚持的一切。没有他,我走不到这一步,没有他,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听到我的回答后,fiona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感觉到坐在我旁边的秦初一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是时候该让他回归正常的生活了啊。 “不管小恙说什么,反正我是不会走的。”秦初一说。这句话比起fiona列举的种种利害关系,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ken,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可是你这个样子,留在这里也只是个累赘而已。我相信吴小姐还得照顾卧室里的那位小姐吧。再说了,你一直在人家家里住着,这不影响吴小姐正常社交嘛。”说道这里,fiona笑了起来。她的样子是那么好看,简直就是商店橱窗里放置的模特有了生命。 我和秦初一在一起的日子,除了小时候很傻很天真的那几天,就只有最近一阵子了吧。而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远远比我多。 “我看过了,你留在这里的东西没几样。我现在就可以喊司机过来,我们现在就可以回c市。” “你打电话试试!我今天是不会走的。” “那就明天。我在这里等你。反正吴小姐这里已经住了两个人了,应该不在乎多我一个。”说完这话,她望向我,温柔地一笑,“对吧,吴小姐?” 我点了点头:“没事,你们聊。我下午还要去公司上班。秦初一,回去的时候,记得替我和秦叔叔道个歉,有什么需要我的,给我打电话。”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fiona接话道。 “小……”我立即打开门,把秦初一要说的话关在了门内。我不想听他跟我说他多么想留在这里,因为我没有丝毫的理由把他留下。 在电梯中站了五分钟,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按任何停靠的楼层。最后,我还是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小萸,你在家吗?” “我在家呀,今天学校放假,嘻嘻~” “嗯,是这样的……我能到你家来坐坐吗?” “可以啊,苏源今天去公司了,我正愁着没人陪我呢,来吧来吧吴姐姐~” 当她打开门正看到我站在门前已经哭得满眼都是眼泪时,她惊恐地把我迎了进去。一边给我递纸巾一边又安慰我的,手忙脚乱地样子却十分可爱。 为什么除了我之外,每一个女孩子都是这么温柔可人……就连张淑雅也已经……为什么我…… “吴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啊?”她小心翼翼地问到,生怕触动了我的神经。 “没什么,人家女朋友住在我家呢,我不想去打扰。” 她哦了一声,默默地低下了头。“我本来,想叫你们俩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的……” “小萸要生日了吗?” “对呀,”她嘻嘻一笑,“很快吧,我准备这个生日上就跟苏源说我怀孕的事情。啊,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表情,是开心呢,还是惊恐。吴姐姐,你说呢?” “他一定很开心。”我回答道。 这一晚,我跟小萸说了好多话,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剩下的一切,就由我一个人来面对吧。 再见,秦初一。(未完待续。) 第140章 前世今生 “诶,小吴,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一大早,嘴姐看到我整个人恍恍惚惚地,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月份了,天气再凉一些,嘴姐肯定又要对我使出她的独门清醒秘籍了——冰手摸脖子。 “哦,嘴姐,早上好……” “好个头啊!”她皱着眉头看着我,“上班迟到半个多小时啦,还早。我是问你,怎么没接我电话。” “哦……那个,我开飞行模式了。” 听到我的回答,张淑雅撇了撇嘴角:“好端端的,开什么飞行模式……好啦,我跟你说,陆遥昨天让我跟他一起回家,嘿嘿!” “真的吗?那恭喜你了啊。”我淡淡地说道。 “哎,我说你怎么这个态度,不应该兴奋地大喊三声旺旺吗?倒时候你来当我伴娘哈,嘿嘿。”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我这个伴娘还真是紧俏,你已经是第二个让我当伴娘的了,要结婚赶紧啊,我档期快排不下了。” “嘿,我说你,还嘚瑟了是不是!”她说着,就要再拍我。我赶紧摆了个拜托拜托的姿势,她才作罢。 “我打电话给你,可不是为了这个事情。喏,这才是我找你的目的。”嘴姐把手机放到我的跟前。 昨晚很晚才睡,现在看到这么白亮的手机光线有些适应不过来,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看到上面写的东西。 “看见没?人家给我的独家新闻!我觉得适合你的杂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失踪二十年的人突然回家,长相面孔都没有任何变化。还能说出自己的前世今生’?这玩意儿靠谱吗?我怎么觉得听起来像入了某个邪教啊。” “瞧你说的,这可是新闻!新闻啊大小姐!据说啊,这人在家里不见任何人,就算见人也是隔着帘子的,连见家人也这样。” “哟,还垂帘听政呢,这家伙是不是该送精神病院啊。” 嘴姐一把拿过手机。说道:“算了算了。当我热脸贴冷屁股,你不去拉倒,我让其他人去。” “我去。我去。”我央求道,“你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粉色的气泡啦,不适合生气。” “嘿嘿,这才对嘛。”嘴姐甜蜜地上扬嘴角,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俏皮可爱。“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啊,你到办公室等我一会儿。” 趁着嘴姐给我地址这会儿,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突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把那个飞机的小图标按了下去。 瞬间,我的手机就变成了一台摩托车。嗡嗡嗡响个不听,清一色全是秦初一的电话。我立即锁屏关机。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把手机放回了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 嘴姐通过邮箱把地址发了过来,我看了看,竟然是在北楼区。这下子坐地铁又得坐好一阵子了。找了半天的地址,总算是找到了那家人所在的村子。 这个小村子窝在一排高楼大厦之中,旁边都在一一被开发着。像这样的城中村在n市已经没几处了,这样的奇人出现在这样不寻常的地方,也算是合情合理。 我没有直接去那家人家里,先在附近的几户人中问了问基本情况。一开始我还担心大家不愿意说,好在村子里的人还算热情,只要我在他们家小店里消费超过一百块,基本什么都说了…… “你说那家人啊?嘿,你消息可真灵,我还没见过有其他地方的人来找过他呢!” “那人叫石磊,二十年前去外地打工,突然人间蒸发了一半,怎么找也找不到。” “对啊对啊,家人报了警,一个月没找着人大家都说一定是被人杀了。这二十年都过去了,人突然回来了,样子还没变,你说奇不奇怪?” “老板。要不要加点茶水?” 我突然没转过弯来,听到这话立马点了点头:“好好……一杯茶多少钱……” “要说是别人冒充的,这还真不信,样貌啊,那是一模一样。你别不信,嘿嘿,我以前挺喜欢石磊的,他的样子我最清楚不过了!” “哎,你们说的都不是重点好吗!重要的是他回来之后,谁都不见!这不是很奇怪吗?既然回来了,怎么会这个样子?” “还有呢,他还能说出你上辈子是干嘛的。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瘆人啊……” “这有什么的!不管他说什么,你能知道对不对,你又不知道你上辈子是干嘛的,找谁对证去?” “诶,老王这话说的在理,我怎么就没想到……” 就这样,在村民七嘴八舌的谈论中,我已经了解了大概。这个叫石磊的人,确实是失踪了二十年,而且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的样貌没有产生变化。如果真是这样,这还真是个大新闻。 在小店里灌了半桶茶水,我终于憋不住赶忙摆手止住了老板再一次添水的动作。虽然这里特产的逍遥山茶叶十分清新可口,再这么喝下去,纵使我还能喝,钱包君也受不了了啊。 循着地址,我终于找到了石磊家的大门。不过大门紧闭着,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隔壁邻居好心告诉我,石磊今天闭门不见客。 这大师看来还有些脾气,真是有趣。既然见不着,就先回去吧。在地铁上耗费了几个小时,我总算是回到了市区。 赶到公寓,我刚一进门,保安便告诉我,那个时常跟我在一起的高个儿男孩,今天在大门口等了我一天。最后几乎是被绑着塞进了汽车里,才匆匆离去。 保安塞给我一张纸条,说是那个男孩让他交给我的。 我会回来的,等我。 这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让我又一次泪如泉涌。我会等你的,我一定等你…… “秋兰,你觉得我做的对不对?”夜晚,秋兰依旧和我睡在一起。 她没有回答我,但眼睛却始终睁着。我感觉她回来之后,似乎都没有睡过觉,只要我醒过来的时候,她一直都是醒着的。 “时间会告诉你的。”(未完待续。)> 第141章 角落中的纸球 “嘿,老板你又来了啊。”茶铺小二看到我,就跟看到钱罐子一样开心,立马提着茶壶准备给我沏茶。 我赶忙站起来摆了摆手:“别别别,我今天没带多少钱,您饶了我吧。” 小二听到我的话,眯缝着眼睛摇了摇脑袋,笑着道:“没事儿,今天我请你喝,坐下吧老板。” 听到他说这话,我才敢把屁股搁在凳子上。伴随着滚烫的热水注入面前的杯中,我的四周顿时沁溢着满屋的茶香。这个城中村虽然经济不行,但靠山吃山,大家都喜欢喝茶。 “今天那个石磊,见不见客?”我一边喝着,一边问道。 边上喝茶的老板娘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对我道:“现在还早,石磊每天见人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下午三点,就一个小时。” 没想到这个大师还挺有范儿。我想见他的**更加强烈了。 在茶铺熬到下午三点多,总算是得到召见了。据茶铺老板娘说,石磊的家人除了两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一个妹妹。当年他出事的时候,得到了一笔抚恤金,说是打工的老板给的。他的妹妹就靠着这笔钱做嫁妆,嫁到了城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我来到他家的时候,只有他父母在家,都是高龄老人了,见到这样的稀奇事,都有些弄不明白。好在得知我的来意之后,把我领到了里屋。 那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最里面放着一张床,床的帘子放下,形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我可以隐约看见,帘子背后,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倚靠着墙壁坐着。 “是石先生吗?”我小心地问道。 “正是。”帘子后面一个文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有些讶异,这和我之前听说的石磊是个建筑工人十分不符合。不过人不可貌相,更何况是声音呢。说不定他天生就是这副书生似的嗓音。不过这声音听起来,确实是一个二十出头小伙儿的嗓子。 “来者是吴小姐吧。”他说道。 我一惊,妈啊。这家伙没见过我,还真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不过我还是保持着镇定,继续道:“对,我姓吴。石先生果然跟传闻中一样。是个奇人啊。” “不敢当不敢当。吴小姐是编辑?”他说。 “对,我是个编辑,现在算是个记者。我想来采访一下石先生的奇闻异事,好写在我的杂志上。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听起来气息有些微弱。他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大好。才一直躲在帘子里面?亦或是得了什么怪病,跟当初的无脸女孩一样,不愿意以怪模样见人? “我想让你把你说听说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写在杂志上最醒目的地方,散播地越远越好。” 这话听着我总觉得不太妥当:“石先生这么做是希望自己能出名?贴补家用?” “不。”他立即否定了我的想法,“我行动不便,不方便去见有些我想见的人。我相信通过吴小姐的杂志,他们自己便会过来找我了。” “你要是有想见的人,我可以带你过去啊。”我说。 “呵呵,吴小姐。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的话,我也可以请其他人帮我写。” 我想了想,反正这件事情算起来我不亏,就当帮帮他吧。 “好,这一期《异闻录》我就帮你登载上去。不过我时不时会过来看看,要是石先生有任何谋财的想法,我立即会刊载声明。” 达成共识之后,我便从里屋往回走。这种屋子的通道从大门一直通往后门,所有房间都在进门的右侧。是老式的建房模式。要回到大门,就必须穿过一间又一间屋子。 每一间屋子都黑黢黢的,没有开灯,再这样接近秋冬的日子里自然光线的缺失下。总让我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但缺失害怕,却越想往黑暗住看去。我逼迫着自己始终盯着前方的亮光,总算是快到头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乎乎的房间之中有个东西突然映入了我的眼帘。圆圆的,似乎是用纸做玩意儿。 要不要再看一眼呢…… 可尼玛这地方好阴森啊…… 那东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应该不是什么怪物吧…… 可是在这种黑乎乎的地方能吸引我的东西,大概也只有怪物了吧…… 要不要看呢…… 不知不觉。我竟然停在原地好一会儿。算了,都已经到这里了,不看看清楚对不起自己。 这样想着,我眯缝着眼睛慢慢朝那地儿看去,终于在角落之中,我的视线捕捉到了那个让我停下脚步的东西。 圆形的纸球,脑袋大小,上面似乎用毛笔画着什么东西……这个纸球,好眼熟…… 我不禁迈开脚步,不断地向屋子角落中的纸球走去。 “姑娘。” 正当我精神极度紧张,心跳飞速蹦跶之时,背后突然想起了一声呼喊。我吓得几乎从地面上跳起来,好在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是石磊的父亲。 “姑娘见过我儿子了吧,那请回去吧。”老人说道。 “好的,好的。”我想是考试时被人捉到作弊一般,低下头几乎是用跑着奔了出去。直到冲进大门外,沐浴在夕阳之下,我才松了口气。 那房子,实在是太压抑了。石磊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在这么压抑的房子里呆这么久。我也不愿意再去多想了,赶忙坐上地铁回家。 回到家连夜赶好了稿子,已经是半夜了。秋兰一个人坐在窗户边,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刚想问她怎么还不去睡,突然听到房间里猛地炸出了一声响亮的手机铃声。 才跑到脑门上的瞌睡虫立马被赶了下去。我到处翻找着铃声的来源,最后竟然在沙发的隔缝之中,找到了秦初一的手机。 “他……他走的时候手机都没有拿吗?”我呆呆地望着手中熟悉的电话,问道。 “东西都是女孩帮忙收拾的,他一个人跑到地铁说是要去找你,估计没放在身上吧。” 好吧,你把我们之间最后一道联系的方式也给切断了,我该是高兴呢,还是伤心。(未完待续。) 第142章 饥饿 既然他手机也没带走,我就我所谓自己的有没有人联系了。再次开机,却发现打进来的电话不知他一个人的,还有好几个严伯的电话。 这老头子一连打了我好几个电话,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我赶紧回拨了过去。 “主事啊,你可算打电话过来了。我等了你一晚上,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我没事,倒是你严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问道。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好几个老头子去世了。存放在各家的古籍资料,还有一些东西得收拾回来。以前这些东西都有其他长老帮忙,可现在……所以主事啊,希望你能回来帮个忙。” “嗯……现在就得回去吗?” “是啊,懂这些东西的人不多,如果不是你,我好像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这个事情关乎到徐家的延续,我不得不先离开一阵子。但是想到刚刚着手的石磊事件,又有些放不下。挂了电话,我看着渐渐破晓的天空,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吴恙,出什么事了吗?”秋兰问道。 我有些惊讶,这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找我讲话。“没什么,我可能需要回c市一趟了。” 她走到我身边,扶着椅子靠在了我身上:“你觉得,我可以帮你吗?” 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不会麻烦她。但是现在,这句话却像是一条新的出路,让我既可以待在这里把石磊的事情进行下去,也可以帮助严伯。宋秋兰是个对梦境研究比较透彻的人,相信在她的帮助下,严伯的工作会比较轻松。 “秋兰,你愿意帮我回家整理古籍吗?”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 我当下立马给严伯打了电话,告诉他了这个消息。虽然他有些不放心,但听到宋秋兰是当年负责考古梦境轮回的成员是。立马就答应了。 “主事啊!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情!早点延续后代!” 这句话无疑是在我伤口上撒盐。 把徐家祠堂的地址给了秋兰,她第二天一大走就出门了。现在,整个房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仿佛回到了一年前。我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可是人一旦习惯了热闹,再把自己放空,总会有种强烈的被抛弃感。 不管了,还有很多事情我要继续做下去,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生活都不会因为我而改变。 第二天,我赶着去公司把新一期的《异闻录》敲定了。随着销售数据的一再提高,石磊的事情也被很多人知晓。虽然有不少人感觉这家伙是个骗子,但是却不知道他这样骗人的目的何在。 四十年过去了,他到底为了什么才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呢。 正在我发呆这会儿,放在身上的两只手机先后响了起来。秋兰告诉我她已经找到祠堂了,还拍了一张严伯的大头照过来。另一边,是贴吧的消息。 秦半仙走了,可秦半仙事务所还开着。我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好奇之下又一次开了起来。 “秦先生。你有空吗,我想请你来我家一趟。” “秦先生,我打您手机没人接,您看到之后可以给我回个电话吗?” “拜托了,我真的很着急,拜托拜托。” 留言是一个女人的网名。 我赶紧照着联系方式上的电话打了过去,果然是一个女人接的。 “您好,秦先生他现在……” “求求你了!快救救我吧!”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悲凉,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是……” “地址我已经给您了,请您务必来一趟。麻烦了!”话说道这,电话就给挂了,这没来由的几句话弄得我一头雾水。打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也没说清楚,真的有这么紧急吗? 好在发过来的地址距离公司不是很远。算是比较高档的小区。打了车一个起步价的距离就到了。 刚走进那栋房子,一个面生的女人就出来迎接我了,一直推着我往他们家走。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被安置在了沙发上,面前坐着的正是打电话给我的夫妻俩。 “两位,我是来道歉的。秦先生最近没有空帮忙。请你们另请高明吧。” “哎,不行!”两夫妻中的丈夫听到我说这话,立马摆手:“我们可以给钱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他是真的没办法过来。” “那你呢,你可以吗?”女人皱着眉头问。 我真是服了这两个人了。在电话里没把事情说清楚,现在我都已经到她家里了,依旧是一头雾水。 “那两位,到底需要帮什么忙呢?” 听到我这么问,他们轻蔑地笑了一下,嘀咕了两句。大概认为我是因为听说有钱才答应他们的吧。 “我们想要那种辟邪的东西,什么符咒啊之类的,你有没有?”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感情这两人是想辟邪啊。我真是哭笑不得。 “这些东西,我建议你们去寺庙里面求几个,比从我这里买可有用多了。”说完,我便起身,准备离开。刚好在出门的一瞬间,竟然看到了我刚刚发行的《异闻录》最新期刊。难道这两个人…… “哎!你别走啊!”女人又一次跑了过来,“ 不是我们不想跟你说实话,只是我们也想保留点隐私……” 我没有听她继续讲下去,仍旧离开了他们家。这年头,只要是有点钱,都觉得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 走在路上,右手掌心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次出现了,难道貘又开始饥饿了吗。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看了一眼,掌心之中竟然真的有一道浅浅的裂痕。 不好,照这个形式下去,貘很有可能会不受控制。一阵温热的感觉从鼻腔传来,肯定又要流鼻血了。我赶紧用手捂住,四处寻找着出租车。我要赶紧回去,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脑袋昏沉沉的,视线也愈来愈模糊。我甚至好几次都感觉自己都有些站不稳了。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你脸色不大好。” “不……我没事……” “诶!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未完待续。) 第143章 走不出的电梯 “小姐,你真的没事吧?需要我打120吗?” 我从一阵眩晕中又被强烈的晃动给摇醒了,刚巧看到面前有一辆空车经过,整个突然充满了力量,赶忙从地面上爬起来,直直地冲了过去。 拉开车门,坐上去,再关门,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刚刚在路旁看着我晕倒的人已经围成了一个圈,一个个都吓得目瞪口呆,就连刚才还在等红灯的出租车司机也被我吓得够呛。 “小姐,你是要去哪个医院?”司机看着反光镜中满手是血的我,有些担心地问道。 回到家,我立即在鼻孔里塞了好几张餐巾纸,接着,赶忙开始寻找起庄游的软面抄。自从上一次寻找咒术师的行动过后,我就一直没在意这件事情。知道现在貘又开始饥饿起来,我才想起来要把软面抄找到。 翻找了家里的所有柜子箱子,依然找不到。我看是有些慌了,如果没有那本本子,我就没办法喂饱貘,也就会因全身出血而死。 想到这里,轻轻地拉开了自己的袖口,猛地发现手臂内侧也开始隐隐约约出现一些针尖状的出血点。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根本来不及了…… 出血点在全身不停地蔓延,我看着这些密密麻麻地小点突然有种将死的感觉。 软面抄到底在哪里!到底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一道光线突然从我的眼前晃过。我朝着刚才的方向看了看,书架的角落之中,有几本书散发着亮闪闪的光线。 我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一把推开面前摆放整齐的书籍。在这些书中,一个有一面长方形的镜子正嵌在里面。正是这面镜子,始终反射着隔壁书籍的影子,才让我忽略了它的存在。 移开这面镜子,我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软面抄。这一定是秦初一为了防止我找到它而设的机关。我疯狂地翻着这本本子,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颤抖着拿起桌子上的笔,开始肆无忌惮的书写起来。 这本充满魔力的软面抄。只要当你写上第一个字,后面的东西无论你愿不愿你继续写下去,都停不下来。这需要执笔者有着很强的毅力,才可以控制这本软面抄。 我不知道此时我的状况如何。身体中的最有一点气力已经消耗殆尽。面前的桌面上似乎隐隐约约出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支撑着继续看下去了。 “砰”地一声,我直直地倒在了地面上。身体中奔腾的血液肆无忌惮地向地板上流淌而去。眼前一黑,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叮。 这是什么声音,听上去好熟悉…… 还有一种强烈的起伏感在我的四周回荡。我的身体仿佛被安放在一个海盗船上,在上下不停地摇摆着。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一下子又泛溢起来,强烈的烧灼感让我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叮。 这是……这是电梯啊! 我望着这个狭小的空间,无比的陌生。这不是我们小区的电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明明记得刚才拿起了庄游的软面抄开始书写起来,好像有一个身影在隐约中出现。为什么现在突然换了一个画风,我现在怎么在一个电梯里? 我立马从地面上站了起来,观察起四周的情况。这是一个电梯没错,右边的按钮一共有十四个,除去两层底下室应该是一栋有十二层楼的楼房。我走到按钮旁。看到显示上我正在五楼。我立马按下了“1”这个按钮。 电梯受到控制之后,立马开始向下直降。这种速度让我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要掉出去了,立马跑到角落中,半蹲着,防止下降过快而产生不必要的伤害。 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缩小,直到最后变成了“1”,整个电梯才算安全平稳地停住了。 叮。 我舒了口气,下意识地往电梯外走去,却猛地一下撞到了墙上。 “哎哟!”我扶着脑袋看了看,不对啊。我明明听到停靠在这一站的声音了啊,怎么电梯门还没开。 我再一次走到按钮旁,对着开门那个按键使劲儿地摁了几下。 只听到“哐当”一声,打开的门刚准备关上。受到按钮的控制,又一次开了起来。 我车才震惊地发现,这电梯门,其实一直都开着。只是电梯的背后,竟然是一道颜色与门壁一模一样的墙。 我一手按着开门键,另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面前的这道墙。墙壁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像是刚刚砌上去一般。 我打了一个哆嗦,立马关上了电梯门。这算什么楼道,还有用墙堵上的说法。既然一楼不能出去,我再试试二楼吧。一层楼大概三米高,从二楼往下跳应该不会缺胳膊断腿吧。 啪嗒一声,数字键“2”亮了起来。电梯开始逐渐向上升起。 叮。 我期待地看着电梯的大门,背后的景象却依然是一道墙。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弄不明白了,一连把三楼道十二楼的按钮全都按了一遍。我一次次期待着这背后出现通道,可一次次开门面对我的却都只是墙壁而已。直到十二楼的门打开之后,那道重复了十一次的墙壁依旧坚挺,我已经彻底奔溃了。 这到底是哪里不对? 不,整个事情都是不对的。我刚才明明在房间中写着软面抄,怎么会突然到达这样一个诡异的空间之中。莫非…… 莫非刚才从我笔下诞生的东西,就是这个诡异的电梯空间? 事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看了看右手掌心中的划痕,并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反应。也就是说,让貘把整个空间全部吞噬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我现在到底要做什么,才能从这个空间之中走出去呢? 我看着面前的十二层楼,脑袋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十二。这个数字我十分熟悉。它既是六道轮回的倍数,也和十二铜人的数字相符合。简单地来说,应该和之前遇到的轮回事件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到底应该是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144章 十二楼石男(上) 十二…… 十二…… 一年有十二个月…… 额,十二个时辰?十二生肖?还有…… 十二金钗? 麻蛋,本来数学就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更别说数字密码了,平时这些都是由秦初一来完成的。 好吧,秦初一,不能想他。 就在我无奈地掰着手指脚趾,算着十二这件事时,电梯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这……难道是还有其他人要上来吗?我自己创造的空间,还会有其他人进入? 电梯不停地向上移动着,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停向上提拔,仿佛有东西正顶着自己的肺,让人喘不过气。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攀升,最后停在了“12”上。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本以为又是那面令人沮丧的墙壁,谁知道面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竟然是通道!我立马兴奋地朝外面探了探脑袋,这就是一个十分稀松平常的楼道,没有窗户,四周刷着白色的墙灰,很安静,没有其他人在。 等了一分钟,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上电梯。那也就是说,这层楼是电梯自己把我带过来的?我虽然不太明白它的用意,但既然都有路了,为什么不走,说不定还能找到楼梯出口,这样的话,就可以自己下去了。 一手按着开门键,我小心地把脚伸出去踏了踏。 还好,很结实,是实体。这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动身走出了电梯。 整个楼道都是白色的,白的有些晃眼。四通八达的道路让我这个患有严重选择障碍的患者痛苦不已。好不容易选择了一条,迎面而来的却又是另一条岔路口。 这样的行走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嘛。我有些沮丧,刚刚才燃起的兴奋劲儿立马下去了,走得也没有之前那么快了。 不知为何,我走着走着,突然感到脚下一软。身体突然失去了重心。下意识地往背后倒退了几步。低头向前下方望去,刚刚还坚实的水泥地,鼓起了一个气泡。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豆腐渣工程? 我赶忙向后退了几步。面前的气泡似乎拥有生命,随着呼吸的频率在不断地膨胀。最后“砰”地一声,破裂了。就在刚才大气泡破裂的地方,又冒出许许多多小一些的气泡,鼓胀的速度也越开越快。 远处笔直的楼道空间突然在眼前摇摇晃晃的,变得模糊起来。这种现象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高温导致空气密度变化。而使光的折射产生改变嘛。小时候在外婆家田地里烤红薯就常常看见。那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些气泡温度很高,而且远处应该也有什么温度极高的东西在朝我这边涌过来,至少比烤红薯的温度高了不少。 就在我想明白的一瞬间,白色楼道的远处喷涌而出无数闪着火光的深棕色熔岩,强烈的炙烤感“哄”地一下朝我的面部发起强烈的冲击,我仿佛闻到了自己头发丝烧焦的蛋白味。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震颤,就算不被热死,沉重的巨石也足以把我压死啊! 汹涌的熔岩像波浪一般涌动着,朝着我的方向扑来。 我看着面前恐怖的景象。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的选择错误了,我根本不应该道这个地方来,还不如待在电梯里面呢!这里就是个陷阱!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既然选错了,我走还不行嘛!立马调转方向,撒开腿死命地朝刚才过来的地方奔跑着。背后的熔岩似乎感觉到了我要逃跑的想法,熔化的速度愈来愈快,最后竟然跟我奔跑的速度相当。炽热的火舌贴着我的后脚跟,不停地追逐。 不仅是熔岩,面前的救命通道也在和我作对。这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岔路。我根本无法分辨出哪条道路才是我刚才走过的。背后的熔岩丝毫不给我思考的时间,我只好拿自己的运气来赌了。 提心吊胆地经过了五六个岔路,都没有出现异样。 我今天是走狗屎运了吗……要是就这样成功了,我一定要去买彩票…… 假如跟刚才来之前的路程一样的话。接下来再绕过最前面的那个转角,我就可以看到电梯门了。 转角就在面前。我喘着粗气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猛地往左边一转,顿时傻眼了。 面前根本就不是什么电梯,而是和后方一样,汹涌着朝我奔腾而来的熔岩! 果然自己的运气是有多么不靠谱! 现在怎么办,前后夹击。根本不给我任何活下去的机会。难道我真的就要这样死去了吗,死在自己一手创造的空间里? 汹涌炽热的熔岩像汉堡一样把我夹住,很快,我脸颊的皮肤感受到了来自高温的洗礼,强烈的刺痛感烧灼着我的神经,肌肉打鼓似的开始颤抖。 不可能,一定有办法……冷静冷静…… 在这种高温之下想要冷静的思考,似乎是件极为讽刺的事情。我焦急地观察着四周的楼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这东西是能熔化岩石的高温,那这楼道怎么跟之前一样完好无损? 熔岩继续奔腾着,一小块石头从中蹦了出来,掉落到了我的脚边,发出“嗞”地一声。这确实是高温没错啊。 莫非它本身不是高温,而是想让我把它当做高温。就跟之前传闻中的实验一样,蒙着眼睛告诉对方这是热水,再拿冷水浇在他的皮肤上,产生的效果跟烫伤一模一样。我现在被困在梦境之中,不就等于被人蒙蔽了双眼吗? 这熔岩之下一定有什么东西,拥有自己的思维,想让我死在自己的幻觉之中,死在明明全是空气的楼道中。 我怎么可能被你欺骗呢。 就在两边夹击的熔岩将要触碰到我的双脚时,我鼓起自己所有的力量,猛地向上跳起。霎时间,两方的熔岩交汇在一起,仿佛短兵相接,溅出不少带着烈焰的巨石。 跳起的一瞬间,我将自己的所有思绪统统收起。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面前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不存在的一切。(未完待续。) 第145章 十二楼石男(下) 只听见“咚”地一声,我跳入了这汹涌澎湃万劫不复的熔岩之中。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思维稍一放松,我立即能感受到身体皮肤被烫伤的剧烈疼痛感。 果然如我所想,当自己收起所有感官时,高温、疼痛、恐惧便不再存在,自己仿佛是出于一个虚无的地界,感觉不到周身所有的痛苦,腾云驾雾,飘飘欲仙。 很好……接下来,我要找到那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本体。这也就意味着我需要释放自己的一部分感官,如果自己判断错误,让大脑重新接受这里是温度极高熔岩的设定,那我就死定了。 这个空间之中,那东西似乎多得很是严密。不过他越是躲得厉害,对我而言危险性就越小。 吴恙,你准备好了吗…… 三…… 二…… 一…… 侧后方的异样感触动了我的第六感,我能感受到那部分空间的不同。 就是现在! 我猛地向后一个转身,使出浑身的劲儿把自己奋力向侧后方推去,伸出右手死死地抓住了一个正在运动的不明物体。只听到耳边“嘭”地一声巨大响动,所有的灼热熔岩顷刻间停止在了这一瞬间,我的感官再一次回到了楼道之中。紧接着,那些熔岩全都碎成了粉末,飘散在空气中,消失在了白得发亮的楼道里。 我睁开眼睛,手指似乎碰到了一个十分坚硬的物体,硌得我生疼。迷蒙的空气中,我终于看到了这背后的罪魁祸首,竟是一个长有人形的巨大石头妖怪。 这怪物与庄游有着同样半人半鬼的身体,所不同的是,庄游的身体是被鬼魂腐蚀而成,但石男,却像是硬生生从石头上剥落下的人形。 “吼!”石男朝我猛地叫了一声,他嘴中喷出的气流伴随着碎石屑全都喷洒在我的身上。我的脸颊都被飞出的石片给击碎了。我俯身错开了他的攻击,手依旧扣紧着他的臂膀。 失去了幻境的保护,他似乎有些虚弱,这一吼耗费了他的不少体力。身体各部哗啦啦不停地往地面上掉落着石头屑,他的身体正在慢慢解构,直到开始支离破碎。 正在我发呆之时,石男被我抓住的右手臂上突然裂了开来。我的手失去了支撑,猛地向下坠去。裂开的手臂之上却突然又长出尖刺一样的峭壁。看着就像是他的另一张嘴。那口中满布牙齿般的碎石子,眼看就要扎伤我的手。 我立即将手缩了回来,心跳已经飞快。缩回来的那只手已经鸡皮疙瘩四起,背后更是冷汗阵阵。 妈啊,吃饭家伙差点就被石男给弄没了……好险…… 我立即转身又一次搭上了他的另一边肩膀。他见我迟迟不松手,有些不耐烦了,猛地甩动自己的身体。 “哇啊啊!!!”我被他甩得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瞬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翻出来了。抓住他的手终于没有忍住这一次的冲击,松了开来。还被划了些许口子,火辣辣的疼。 不过掌心却意外地因为峭壁上的尖刺被生生剌出一道痕迹。看着暗红色的光线就要喷薄欲出,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不过那石男也算机灵,发觉面前的形势不妙,竟然想要逃跑。我忍着疼从地上翻身而起,拔腿就追了过去。这家伙失去幻境之后,行动很是迟缓,再加上每一次奔跑楼道都几乎要抖三抖,他根本跑不出我的掌心。 来吧大块头……吃了你够抵一阵子了…… 整个楼道里充斥着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我一边追着他。一边奋力伸手想要够到他的身体,眼看就要成功了,那石男却将身子一甩,在我面前直直地摔进了墙壁之中。 我整个人顿时看呆了。五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立即扑倒墙上也想冲进去,却撞得脑袋生疼。白花花的墙壁上早已踪迹全无,哪还有石男的影子。 这也行? 他竟然在我面前玩消失?亏我刚刚燃起的斗志…… 不知为何竟有种失落感,大概是刚刚觉得自己有胜算,对手却不知何处了。 算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继续去找电梯吧。 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在应激状态下疼痛还缓和些,一旦停下来,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骂娘。 我转过身准备寻找另一个出口,却在走过面前的转角后愣住了。 雪白雪白的墙壁之中,电梯门竟然就在我的眼前。这场景来得有些可怕,仿佛是在这白色的幕布上画上去的。刚刚这里还是一道墙壁,现在…… 这次总不该是幻觉了吧……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电梯门,没错,就是这个感觉。然后按下了右侧的按钮,等待着它的到来。 叮。 一声熟悉地响声之后,电梯门缓缓打开。我犹豫了一下,转身看了一眼背后空旷洁白的楼道,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踏进了这个未知的狭小空间。 随着金属大门又一次地关闭,我竟然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反而感觉有些刺激。接下来,电梯会带我去哪一层呢。 我等了许久,始终等不到它的又一次启动。耐不住性子的我思来想去之后,索性再一次自己出击,按下了数字“1”。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刚才看破了这个骗局,电梯给了我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呢。 坠落的失重感下意识地让我躲在了角落之中,知道面前的数字缩小缩小再缩小,变成了数字“1”,失重感才渐渐消失,电梯终于平稳了下来。 拜托……让我走出这个地方吧…… 就算走不出去,也请给我一个容易一些的关卡吧,我已经没什么体力耗下去了。 我看着面前的门一点点打开,背后竟然涌现出刺眼的白光。我立即用手挡住了眼睛,刚想看一看面前的场景时,身体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附着,硬生生被从电梯中扯了出去。 “啊!!” 我连喊都来不及喊,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未完待续。) 第146章 一楼裂头蛇 转瞬间,整个人已经被甩进了那道刺眼的光线之中,仿佛一张巨大的嘴把我吸了进去。身体没有支撑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我的四肢胡乱摆动着,手臂碰到了一个东西,立马抱住了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的身体稳住再说。 等眼睛终于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头脑中紧绷的弦也暂时松了下来。这不松倒还好,一松下来,眼睛也下意识地睁开了,自己竟然趴在一根细细的钢丝上,身下就是几十米的高空! “这特么是一楼吗!简直就是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耳边呼呼的冷风使劲儿地吹着,吹得我脑袋疼。这高空钢丝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掉下去,自己可就灰飞烟灭了。 此时我的手心脚心都开始拼命地出汗,仿佛此刻出的不是汗,而是紧张,身体在下意识地克制住这种紧张。可越是紧张,越感觉自己将要昏死过去。再这样下去,就算不摔死,也得被吓死啊…… 冷静冷静…… 我努力地深呼吸,试图平稳自己的情绪,不再盯着底下恐怖的高空观看了,转而将视线移到了绳子的两头。这跟垂在高空中不知是身子还是铁索的东西,被人系在两座山脉的峭壁上,而这下方便是奔流的江水。 水很急,打着旋儿在往下游冲去,似乎水底下是一个很陡的坡,还有不少暗流形成的漩涡在角落里骚动。我本以为这根绳索之前应该是某座桥梁身上的部件,由于某种原因桥梁崩塌了,剩下了这条绳子。可是,哪有人在峭壁两旁搭建桥梁的啊,又不是要从崖壁上爬过去…… 从崖壁上爬过去…… “嘶……” 我的背后冷不丁地响起一阵低弱的声响,我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土灰色的崖壁上什么都没有。应该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吧…… “嘶……” 这一次我真真切切听到了这个叫声,绝对不是幻觉。我再一次把视线移到距离自己近一些的后方,终于在令人眼花的崖壁上,看到了一个黄绿色的身影。 这身影移动的极快。似乎能感受到我的目光。当我望向它时,它便一动不动地伏在崖壁上;我稍稍瞥过眼睛,它便像个闪电似的窜了出来。 我乜斜眼睛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这蛇极其粗壮,肯定在我的胳膊之上。黄绿色的身体不停地扭动着,黑褐色的鳞片像渔网一样包裹住它的全身。假如不仔细看去,绝对以为那是崖壁上掉落的一片巨大叶子。更令我感到恐惧的,是它身体末端细细的一节乳白色。 这就是一个信号,它告诉我。它有毒。我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看来我的死法还不止前面两种。 我立即停止了自己的所有动作,尽量不让绳索来回晃动。它现在距离绳索的接头处还有大概五公分,只要它游走,离开这五公分的距离,我就可以舒一口气了。 想到这里,我立即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附近的岩石,尽量不用眼睛去看它,留下一点余光稍稍注意着。 只见那道黄绿色的闪电迅速游到了绳索旁。略呈三角形的脑袋靠在绳子处稍稍触碰了几下,嘴中的红色信子跟着忽进忽出。 我悬着的心跟这信子一般,不停地抖动着,生怕它对这东西感兴趣,一个转身就顺着这绳索上来了。 紧紧抓住绳索的双手已经被勒得又红又肿,就快坚持不住了。 蛇哥啊,您请快回家吧……我真的不好吃…… 不知道是我内心的os被它听到了还是怎么的,那蛇竟真的拐了一个弯,朝着前方游了过去。我顿时感觉自己内心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停地喘着粗气。 用两腿夹住绳索。把双手空出来休息了一会儿。面前的高空我有些熟悉了,不再那么惧怕,便抬起脑袋像四周看去。当余光扫到崖壁时,我猛地看到刚才那条绿油油的东西面积突然扩大了。我揉了揉眼睛。使劲儿眯着眼想看个明白。那家伙刚才明明游走了啊,难道又来了一只? 等到我再一次看清时,脖子后面顿时感觉一阵冷风吹过,身上的鸡皮疙瘩立即起来了,整个人差点从绳子上掉下去。好在我的手下意识地勾了一下,这才幸免于难。 那条黄绿色的大蛇。从头部以下七寸的地方裂成了两个脑袋。一个脑袋趴在岩石上,另一只脑袋连带着比胳膊还粗的身体,直直地从岩壁上立了起来,像个人似的瞪着我。 那眼神,就好比眼科医生一样仔细,我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被它给看穿了。 这下完了…… 果不其然,这蛇信子一吐,转而俯身向前,两个脑袋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顺着绳子缓慢地开始往我所在的地方进发。 我的妈诶……这下死定了…… 虽然脑袋已经宣布死亡了,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开始逃跑。刚才的紧张让我整个人在绳索上翻了个身,现在的姿势无疑是挂在了绳索之上。我立即联想到小时候港台剧中警匪从两大高楼间通过的场景,跃跃欲试。 好……沉住气……脚往前一钩的同时,手往前伸。一,二,三! 嗯……?为什么身体没有前进?再来一次。一,二,三! …… 麻蛋,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吗! 另一头的裂头蛇已经离我不足两米了,不管什么姿势不姿势的了,我双手攥住绳子,身体猛地向前冲了一下。 绳子在我的冲击下立马左右摇晃起来,失去重心的我立即不敢多晃动了。我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裂头蛇,它似乎也感受到了绳子的晃动,乳白色的尾巴甩了一下,一只脑袋立即咬住了绳索,辅助另一只脑袋前行。 我忘了,人家有两个脑袋啊,这等于1 vs 2 ,我更加没有胜算了…… 也不管重心不重心了,就算最后掉落到水里,也总比被毒蛇咬死强。绳子在我的攀爬下猛烈摇晃着,它摇得越是厉害,我攀爬地也越用力,绳索的另一头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加油……加油……胜利就在眼前了…… 我使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向对面的崖壁猛地伸出了手,眼看就要够到了,我几乎能感觉到来自岩石的凛冽气息,却突然发现面前的崖壁晃动了几下,视线整个就转向了天空。(未完待续。)> 第147章 负二层人与狗 这是怎么回事,是山动了起来吗,还是…… 啊啊啊啊!!! 刚刚还结实的绳子,突然扭动起来,似乎从某一个地方断裂了,开始不断地扭曲。我立即抱住绳子,回头朝着背后一望。 左看右看,刚才紧追不舍的裂头蛇突然不见了踪影。难道,在刚才绳子甩动的瞬间,那蛇掉落到底下滚滚的江涛之中了吗? 我立即低头向下望去,一片黄绿色映入我的眼帘。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手指上粘腻腻滑溜溜的触觉传到大脑之上,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根本就不是绳索,而是一条比人还粗壮的巨蛇! 巨蛇扭动着身体,强有力的尾巴拍打着刚才系住它两端的峭壁。猛然间,山体随着它的拍打爆发出巨大的响声,一块块碎石顿时滚落下山崖,掉落在浪潮之中,激起阵阵水波翻动。 我看着那条有力的尾巴,末端的乳白色跟刚才的裂头蛇一模一样,原来这东西能长这么大啊,今天真算是开了眼界了。那也就意味着,这条巨蛇一定也有两个脑袋…… 冰冷而顺滑的身体让我直直地往下掉,我立即扒了两下往上攀了攀。 这么大的蛇,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要不,把貘放出来吃了得了…… 我的想法刚刚从脑子里蹦出来,突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滚烫。一抬头,这才发现巨型裂头蛇的两个脑袋不知何时起,正一左一右,死死地盯着我。红色的信子一进一出,几乎勾到我的身体。 这……它是在考虑哪一头吃我哪一半身体吗…… 要不……跳到水里去吧…… 这样想着,我低头朝下面望了望,又是一片黄绿色。可这一次的黄绿色却不是这条大蛇带来的,而是水底之中冒出的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蛇,细密地交织在一起,不停地蠕动着的场景。 这场面就像是动物世界中群蛇交配的场面。我完全不敢想象自己掉下去会是怎样一种惨状。甚至感觉这些小蛇会从我的一只眼球中进去,在从另一只爬出来…… 巨型裂头蛇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似乎在说,好了。你选吧,给我吃,还是给他吃,还是给我的孩儿们吃…… 能……再给我五分钟思考一下吗……我划个手掌,让貘决定吧…… 刚准备下手。两边的巨大嘴巴猛地张了开来,一齐向我冲了过去。两头嘴里的恶臭味和腥味铺面而来,我几乎能想到自己被胃酸腐蚀后的样子。 不过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感觉裂头蛇的本体不该是这个样子的。那条小蛇不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它此刻一定正藏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做出某个选择。 他才应该是本体。 这个选择,会是什么呢…… 面前的两张巨大嘴巴眼看就要扑来,我顿时有了主意。两手按住巨蛇的身体猛地一推,借助这股反作用力,朝着右侧的裂头蛇嘴巴中跳了过去。 一排尖牙眼看就要落到我的身体之上。我闭上了眼睛。希望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果然,过了几秒,我依旧没有感受到剧烈的疼痛感。 我选对了吗…… 只见另一头裂头蛇的脑袋之中,那条消失的小蛇缓缓从尖牙之中游了出来,吞吐着信子恶狠狠地望着我,身体盘曲在一起准备朝我这边跳过来。 我立即调转方向往蛇肚子里跑去。果然,就在恶臭而黑暗的尽头,电梯门赫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我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奋力拍击墙上的按钮。 只听见“叮”地一声,门开了。我往前一个翻滚进入了电梯之中。伸手忙按下了关门键。 一切重归宁静。 我大概又选对了一次吧……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断回想着刚才的一切,真是太惊险太刺激了,要是再来一遍。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成功脱险。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惧怕这个电梯按钮了。无论按哪一层,都会有不一样的世界在外面等着我。这一次又是我成功了吧,这下又要开始重新选择了。 我本准备休息休息,让自己体力恢复一些再进行下一次探险,可电梯过了不久。竟发出“铛铛铛”刺耳的警报声,震得我脑袋生疼。 看来它根本不准备让我休息啊。既然如此,那就…… “-2”。我按了下去。 电梯抖动了几下,向着地下直降了两层。我的心跟着砰砰地跳,不知为何,这一次比前两次更加紧张。或许是因为刚才一直是在地上,现在一下子到了地底下的缘故。 “叮”。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警觉地往角落里缩了缩,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扶手。要是想上一次那样被吸出去,也好有个准备。 电梯门缓缓打开,这一次面前一片漆黑。我的双脚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般,居然迈不开来。既然如此,我只好盯着面前的黑暗深渊。寂静之中,远远的,我仿佛听到了人的脚步声。 不对,不止是人的脚步声。这声音听起来十分凌乱,似乎还有另一个声音藏在里面。 我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感觉自己的目光此时就跟火炬一般炙热,只要目标出现,我一定能捕捉到。 可面前的黑暗就跟幕布一般,让人根本无法透过。直到脚步声几乎贴着我的耳朵之时,我才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戴着黑色宽檐帽,身穿棕色大衣的人牵着一条巨大的狗,从电梯之中走了进来。我怔怔地盯着那人的面部,却发现这人将领子立了起来,让我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两手也插在口袋之中,进电梯之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看,在角落里默默地站着。 电梯门就跟接收到了信号一般,缓缓地关上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这里能碰到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幻觉,第二种就是鬼,我实在想不出有第三种可能了。 不过那条狗,看上去却没什么敌意,浑身长着棕色的长毛,长长的嘴巴紧闭着,跟它的主人一样,默不作声,甚至连舌头都不吐出来。 真是奇怪的人和狗。 “请问……你们要去几楼?” 我小心地问道。(未完待续。) 第148章 负二层人与狗 下 刚才问出的话就像空气一般,在狭小的电梯之中仿佛我在自言自语。》し虽然那人没有转过头看我,不过他牵着的棕毛大狗却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开始没注意,稍稍看了一眼便把脸瞥了回去。可仔细想想,那个眼神之中却又说不出的感觉,我总觉得那条狗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碍于面前这个古怪的男人,它不敢开口。 就算开口,也应该是“汪汪”两声吧……我想。 电梯停在了负二层,一动不动。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移动,就连狗的喘息声都听不到。整个电梯的氛围诡异到了极点,我能感觉到额前的汗水在细细地渗出,手心也开始湿润了。 既然他不动,我动总行了吧。我转过头再一次看了看身旁这个“全副武装”的古怪男人,上前一步,按下了电梯按钮。 可无论我怎么用力,这按钮就是不亮。我的脸涨得通红,电梯中充斥着按键按下时发出的,磕打磕打的声响,不知为何心中涌起无限的恐慌。 这电梯把我们三个关在一起,一定又是在考验我什么。这一次我的活动空间这么少,那个男人看上去又那么镇定,一定很难对付。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打了一个颤儿,咽了咽口水,头不自觉地又一次瞥向侧后方。 男人不在看我,狗的眼珠子却小心地瞥了我一眼。 我被这个动作惊到了。我从未见过哪只狗有过这样的动作,脖子没有转动,眼珠却能像人一样稍稍一瞥,像极了我刚才偷窥男人的样子。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那狗肯定不是寻常的狗。那人也一定不是! 我虽然如此肯定,但却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使出招数,让我一命呜呼。我迅速离开电梯按钮,退到了角落之中。对我来说,现在只有角落中是最安全的。 不过刚才那条狗,不仅样子是在学我,就连神态也跟我极其相似。难道。它也在害怕面前的这个古怪男人? 可是。我总不能走过去对着一条狗说道,嘿,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更何况我们俩之间还隔着那个男人,这就更加行不通了。 狭小的电梯空间强行塞进了三个生物,温度一下子就升高了。再加上紧张的氛围,我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掉。寂静的空间中时不时能听见汗水掉落在地上的啪嗒声,我有些受不了这种氛围了。 正在这时。男人牵着狗的绳子突然绷紧了,向着我的方向拉了拉,仿佛是在示意它走过来。 那狗也跟我一样,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它的主人。似乎是在确认对方的指示。 主人依旧不说话,又扯了扯绳子。狗不再趴着,四条腿站立起来。慢吞吞地朝着我的方向行走了几步。我看它走路的样子,仿佛是受了什么伤。而且这狗的腿很粗,跟一般的狗还不大一样。 我下意识地挪了挪身体,又往墙角缩了缩。 此时,狗已经距离我三十公分了。我能明显感受到它的气息。不过它依旧不伸舌头,所有的气息都是通过鼻子喷出去的,看是去十分吃力,如同哮喘病人一般痛苦。 男人看到它慢吞吞的样子,又一次扯了扯绳子。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用力,似乎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狗的鼻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不知道是在乞求还是生气,但眼神中却透露悲伤,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它的主人,竟开始犹豫起来。 绳子扯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了,在我看来,那人简直就是用绳子在勒狗的脖子,看得我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这是他的狗,我也不好说什么,事情只要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我就只能在一旁站着。 “怀抱……” 什么! 就在我把脸转过去装作没看见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了一声人的声音,听上去含含糊糊,十分不真切,仿佛嘴里正含着什么东西。 是那个奇怪的男人吗?我把头稍稍转过去一些,他依旧在拼命地扯着绳子,两手仍然插在袋子里,却使出了很大的劲儿,身体都开始有些摇晃。 “乖宝……”奇怪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我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这狭小的空间之中,除了我们两个人,就没有其他人了啊,难道这四周,还藏着什么东西…… 不对,还有一只狗。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质疑地把眼神向下看去。 那狗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睛里竟然充满了泪花!我再仔细看去,那眼睛,根本就不是狗的眼睛,是人! 我这才发现那狗的皮毛和眼睛的接缝处有些不和谐,仿佛是从一张狗皮上硬生生抠出两个眼睛,套在了一个人身上,我甚至能看到接缝处的森森血迹。 想到这里,身上的汗毛都开始倒竖,整个人不寒而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人还是狗。 “快跑!……” 这一次,我终于听清它在说什么了,它让我快跑,一只狗对我说,快跑。 如果这狗是人,那么这人到底是…… 很显然,面前的这个古怪男人也听到了狗发出的人声,身体颤动了一下,不知是惊吓到了还是生气了,一阵猛烈的抖动之后,他的手终于从袋子里伸了出来。 一只狗爪子。 接着,他的帽子在摇晃中掉落下来,衣服也被硬生生地从中间扯了开来。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真的是一条狗。 一条恶犬,身材高大,眼睛血红血红,牙齿跟猎豹一般尖锐,还有散发着腥臭味的口水低落在地板上,毛色黑得发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棕毛犬。这对比下,那只会说人话的棕毛犬兼职就是一只迷你宠物。 “快跑啊!”棕毛犬发出这一声呐喊之后,身旁巨型恶犬的牙齿立即咬住了它的脖子。我甚至能听到颈椎骨断裂的声响。 咔哒。真实而又残酷。 跑。这个狭小的空间让我怎么跑! 我立即环顾四周,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突然想到一个点子,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放的吗?电梯顶上会有通往升降绳索的地方。 姑且再信一次电视剧吧。(未完待续。) ... ... 第148章 负二层人与狗(下) 刚才问出的话就像空气一般,在狭小的电梯之中仿佛我在自言自语。虽然那人没有转过头看我,不过他牵着的棕毛大狗却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开始没注意,稍稍看了一眼便把脸瞥了回去。可仔细想想,那个眼神之中却又说不出的感觉,我总觉得那条狗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碍于面前这个古怪的男人,它不敢开口。 就算开口,也应该是“汪汪”两声吧……我想。 电梯停在了负二层,一动不动。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移动,就连狗的喘息声都听不到。整个电梯的氛围诡异到了极点,我能感觉到额前的汗水在细细地渗出,手心也开始湿润了。 既然他不动,我动总行了吧。我转过头再一次看了看身旁这个“全副武装”的古怪男人,上前一步,按下了电梯按钮。 可无论我怎么用力,这按钮就是不亮。我的脸涨得通红,电梯中充斥着按键按下时发出的,磕打磕打的声响,不知为何心中涌起无限的恐慌。 这电梯把我们三个关在一起,一定又是在考验我什么。这一次我的活动空间这么少,那个男人看上去又那么镇定,一定很难对付。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打了一个颤儿,咽了咽口水,头不自觉地又一次瞥向侧后方。 男人不在看我,狗的眼珠子却小心地瞥了我一眼。 我被这个动作惊到了。我从未见过哪只狗有过这样的动作,脖子没有转动,眼珠却能像人一样稍稍一瞥,像极了我刚才偷窥男人的样子。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那狗肯定不是寻常的狗,那人也一定不是! 我虽然如此肯定,但却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使出招数,让我一命呜呼。我迅速离开电梯按钮,退到了角落之中。对我来说,现在只有角落中是最安全的。 不过刚才那条狗。不仅样子是在学我,就连神态也跟我极其相似。难道,它也在害怕面前的这个古怪男人? 可是,我总不能走过去对着一条狗说道。嘿,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更何况我们俩之间还隔着那个男人,这就更加行不通了。 狭小的电梯空间强行塞进了三个生物,温度一下子就升高了。再加上紧张的氛围。我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掉,寂静的空间中时不时能听见汗水掉落在地上的啪嗒声,我有些受不了这种氛围了。 正在这时,男人牵着狗的绳子突然绷紧了,向着我的方向拉了拉,仿佛是在示意它走过来。 那狗也跟我一样,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它的主人,似乎是在确认对方的指示。 主人依旧不说话,又扯了扯绳子。狗不再趴着,四条腿站立起来。慢吞吞地朝着我的方向行走了几步。我看它走路的样子,仿佛是受了什么伤,而且这狗的腿很粗,跟一般的狗还不大一样。 我下意识地挪了挪身体,又往墙角缩了缩。 此时,狗已经距离我三十公分了。我能明显感受到它的气息。不过它依旧不伸舌头,所有的气息都是通过鼻子喷出去的,看是去十分吃力,如同哮喘病人一般痛苦。 男人看到它慢吞吞的样子,又一次扯了扯绳子。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用力。似乎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狗的鼻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不知道是在乞求还是生气,但眼神中却透露悲伤,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它的主人,竟开始犹豫起来。 绳子扯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了,在我看来,那人简直就是用绳子在勒狗的脖子,看得我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这是他的狗,我也不好说什么。事情只要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我就只能在一旁站着。 “怀抱……” 什么! 就在我把脸转过去装作没看见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了一声人的声音,听上去含含糊糊,十分不真切,仿佛嘴里正含着什么东西。 是那个奇怪的男人吗?我把头稍稍转过去一些,他依旧在拼命地扯着绳子,两手仍然插在袋子里,却使出了很大的劲儿,身体都开始有些摇晃。 “乖宝……”奇怪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我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这狭小的空间之中,除了我们两个人,就没有其他人了啊,难道这四周,还藏着什么东西…… 不对,还有一只狗。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质疑地把眼神向下看去。 那狗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睛里竟然充满了泪花!我再仔细看去,那眼睛,根本就不是狗的眼睛,是人! 我这才发现那狗的皮毛和眼睛的接缝处有些不和谐,仿佛是从一张狗皮上硬生生抠出两个眼睛,套在了一个人身上,我甚至能看到接缝处的森森血迹。 想到这里,身上的汗毛都开始倒竖,整个人不寒而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人还是狗。 “快跑!……” 这一次,我终于听清它在说什么了,它让我快跑,一只狗对我说,快跑。 如果这狗是人,那么这人到底是…… 很显然,面前的这个古怪男人也听到了狗发出的人声,身体颤动了一下,不知是惊吓到了还是生气了,一阵猛烈的抖动之后,他的手终于从袋子里伸了出来。 一只狗爪子。 接着,他的帽子在摇晃中掉落下来,衣服也被硬生生地从中间扯了开来。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真的是一条狗。 一条恶犬,身材高大,眼睛血红血红,牙齿跟猎豹一般尖锐,还有散发着腥臭味的口水低落在地板上,毛色黑得发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棕毛犬。这对比下,那只会说人话的棕毛犬兼职就是一只迷你宠物。 “快跑啊!”棕毛犬发出这一声呐喊之后,身旁巨型恶犬的牙齿立即咬住了它的脖子。我甚至能听到颈椎骨断裂的声响。 咔哒。真实而又残酷。 跑。这个狭小的空间让我怎么跑! 我立即环顾四周,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突然想到一个点子,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放的吗?电梯顶上会有通往升降绳索的地方。 姑且再信一次电视剧吧。(未完待续。) 第149章 三缺一 我抓住身后的扶手,奋力把脚抬上去,缩在角落里的身体猛一向上使劲儿,踩着扶手抓住了电梯顶上的灯罩,电梯里的光线立即变得摇晃起来。 恶犬似乎看到我要逃跑,放下嘴里的棕毛犬,卯足了劲儿就要朝我扑来。原以为已经咽气的棕毛犬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纵身一跃而起,猛地咬住了恶犬的尾巴。 我从来没见过棕毛犬开口,很奇怪它时从哪里把嘴给伸出来的,低头望去,却见早已被咬得血淋淋的脖子之中,探出一个肉呼呼的东西。就是这东西的嘴,咬住了恶犬的尾巴,而棕毛犬原本的狗头,却倒在了一边。 那个肉呼呼的东西上只有一双眼睛是我所熟悉的。 恶犬立即反扑过去,尖锐的牙齿猛地扣住了那东西的身体。顷刻间,空气中一道血光闪过,在恶犬的撕咬下,棕色的狗皮从那东西身上剥离下来,呲啦呲啦的声音极其刺耳。我终于知道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什么了。 他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大面积赤裸的粉红色看得令人眩晕,仿佛再看一眼就会叫人恐惧得痉挛。 他被剥了皮,硬生生塞进了一具狗的尸体之中,身体之处有许多皮肤,几乎跟狗皮长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半人半狗的恶心生物。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人被硬生生变成了一只狗,而狗却打扮成人的样子,驱使原本是人的狗来撕咬我…… 人非动物,不会在争吵中用自己的嘴巴去撕咬敌人,但是人的本性,却跟这野兽一般,带着伪装,无端地攻击来路的陌生人。 这就是人类社会。 我使劲拍打着电梯顶上的盖子,整个电梯因为我的拍打而发出“砰砰砰”剧烈的声响,猛烈地摇晃起来。 半人半狗的生物发出最后一声哀嚎之后。终于气息咽绝。恶犬不断啃食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尸骨,齿龈间筋骨尽碎的声响听得我毛骨悚然。我几乎不能想象自己要是掉下去,会是怎样一番恐怖的景象。 拜托……快打开啊!! 我一边抓着灯罩,一边使劲儿拍打着。顶盖已经掀起一道细缝。但就是打不开,急得我满头大汗。 脚下恶犬就要把地上的尸体吃光了,我使出浑身的劲儿,用胳膊肘奋力一顶。“嘭”地一声,顶盖终于被我撞开了。但与此同时,我的整个身体也因用力过猛而失去了重心,眼看自己的脚就从扶手上滑落到恶犬身上了,好在双手及时抓住了顶盖的两端,拼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拉了上去,一把盖上了顶盖,也盖上了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 “呼……”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下子瘫软在顶盖上,无力地舒展着四肢。 不行了……走不动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散架了……这简直就是某奔跑类真人秀嘛,过了三关应该够了吧…… 我始终没有注意过电梯外面会是怎样的景象。刚才光顾着休息,现在才有心思开始观察起四周来。 跟刚才不同,这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仿佛即将开始下雨的天空,氛围憋闷而压抑。这个地方除了我的呼吸声,似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了。 “老二!你怎么又赢了!” “哈哈,大哥,今天你运气不行啊,是吧,三弟。” 什么声音。我怎么感觉这灰蒙蒙的地方,有三个男人正在热切地谈论这什么,心情十分畅快。 难道,这又是一个新的关卡? “你们俩今天是不是合起伙儿来坑我啊!说。有没有出老千!” “哎哟大哥,瞧你说的,这怪就怪你的牌不行!” 我爬起身,朝着声音的地方慢慢进发。这里没有走廊,没有岔路,更没有路标。完全没有方向感。我只能靠着声音的大小,来判断是不是快要接近那地方了。 越往前走,前方的雾气就越是浓重,直到最后,远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而八仙桌的上面,坐着三个男人,一边空着,三缺一。 “我去!这次我绝对不能输了!”一个男人高喊着,此时的他正背对着我,他应该就是另外两人嘴里的大哥。不知是玩得尽兴还是怎样,他把脚踩在凳子上,手里紧握着一副扑克牌一样的东西。 另外两个人一个正对着我,另一个则侧身坐着,应该是老二和三弟。我看他们的长相跟常人没什么区别,不过衣着却十分不同,像是曲领大袖,腰间束带的宋朝公服。同样,这三人的头发也都向上梳成一个髻,简直就是从电视剧中走出来一般。 背对着我的那人面容无法看清,但剩下的两人长得十分相像,莫非,这三人是三胞胎? “怎么样,老二,这次你出什么牌?” “诶,让我想想……” 正在这档口,我突然发现这三人的发髻两旁,有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触在一旁,仔细一瞧,竟是一对犄角。 尖牙犄角,面白相凶,这不就是书中描绘的地狱恶鬼的形象吗。想到这里,我立即打了一个哆嗦,不过这三人似乎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发现我正站在一旁。 他们手里的牌,都是用树皮或者风干的兽皮制成的,上面糊着一张发黄的纸张,纸张上则写有不同的汉字和怪异的画面。 三鬼手中各握几张牌,氛围有些紧张。 “老二,你还出不出了!”背对我的鬼说道。 “不急嘛大哥,不急!” 正在这说话的档口,我看到老二的右手突然伸到了桌子底下,将一张写有“生”的牌递给了老三,两鬼互相使了使眼色,出了一张牌。 “大哥,你看着怎么样?” 我也伸着脑袋朝桌子中间看去,赫然看到面前的牌桌上,有一张“雾”牌。随着这牌的打出,我的四周开始涌起滚滚浓雾,视线越来越模糊。 “这牌我不怕!三弟,你呢!” 背对着我男人手中的牌中,有一张让我大吃一惊。发黄的纸张中间,竟有一个跟我长得极其相似的女人的图画,旁边写着一个字,“人”。(未完待续。) 第150章 被人篡改 难道我的命运,就掌握在面前这个背对着我的男人手中吗…… 我赶紧把头朝着桌子正中他们已经走完的牌看去,分明看到了画着石头的“石男”牌,有着两个脑袋的“裂头蛇”牌,“人狗”牌和“地狱恶犬”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之前我所努力的一切,都不是自己赢得的,电梯之中就像一个游戏的映射,无论我怎么拼命,命运却都掌握在这张小小的八仙桌上。 “诶,不对啊,我算来算去,怎么总觉得少了一张牌?”大哥说道。 边上两人立即互相对望了一眼,眯着眼睛笑道:“大哥,我看你是算错了吧,我们哪会出老千呢,倒是鹤。咱们兄弟三人三缺一了几百年了,那家伙竟然还没到……” “别管了别管了,再来两局,或许再等几百年,他就会来了。” 鹤……这个名字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莫非…… 莫非就是那个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间阳村的鹤?我几乎快把这个老头给忘记了,这都过去多久了,说好还会见面,却一直不见影子。 不过鹤不是也跟这伙人说还一起打牌吗,却让这伙人白白等了他几百年。无聊的这些年中,三个恶鬼竟然开始玩弄人类的生命,来当成自己的娱乐…… 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从这里出去。 “大哥,你快走吧,我肯定‘生’牌会到你手里的!” “是啊是啊,大哥有了‘生’牌可不就赢了?” “哎哎,你们别吵……我真是第一次打‘人’牌,还不太熟练呢……” 原来如此,我有些懂他们的游戏规则了。背对着我的大哥手握“人”牌,就跟斗地主似的,只要“生”牌到他手里,或者台面上出现“生”牌。他就赢了。但如果两个握有“鬼”牌的人中有一个人提前把牌走光,那么“人”牌就会输。 原本大哥应该很快就会赢了,但是旁边的两人出老千,一定要他输。 不行。这样下去,我也会死的。我一定要让大哥赢。 “大哥,你不走,我可要走了啊。”老二说道,此刻他手中的牌只剩两张了。原本的“生”牌已经被换掉了。 眼看大哥就要输了,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心一横,从大雾中猛地跳了出来,站到大哥的身旁喊道:“他们两个出老千!‘生’牌已经被换掉了!” “什么!”大哥听到我这话两眼冒火地望着两兄弟,突然楞了一下,又把眼睛转向我,“你又是谁?” “我……我是鹤的替身!”我说道。 “啊,原来如此,鹤终于来啦!下一盘。我们三个一起玩!”大哥道,“不过,在此之前,是不是输的人要受惩罚啊?” 话刚说道这里,大哥脸上的人皮突然崩裂开来,一个面色黧黑,青筋暴突的恶鬼脑袋猛地抬了出来。 “两个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话毕,大哥立即朝着两人冲过去,鬼脸的血盆大口朝着两人的身上狠狠地咬过去。 “哎,大哥!大哥你不应该让着小弟我们吗!我们的一直输。妖力都快没啦!”老二说道。他们两人都没有变换形态,只有尖牙缓缓露了出来,显然能力在大哥之下,这才如此胆怯输赢。“倒是这个丫头!来路不明的!就算她真的是鹤派来的,那也迟到太久了,迟到的人,要接受惩罚!” “对!迟到的人先接受惩罚!”老三也附和道。 这大哥能力虽然强,但脑子十分不好使,一听到两鬼说先收拾我。立马调转方向,向我扑了过来。另外两人在他身后用袖口捂着嘴巴,嘿嘿地笑着,眼神和声音让我毛骨悚然。 此时再费嘴皮子也没有用了。我立即用左手的戒指划破右手掌心,匍匐已久的食梦貘猛地闪现而出,正好把直冲过来的恶鬼大哥一口吞下。 “貘啊!是貘!”另外两鬼尖叫着就要逃跑,好在我立即追了过去,饥饿的貘一并把两鬼吞入口中,贪婪地嚼食着。 我从地上散乱的牌中找到了“人”牌,但到处摸索寻找,就是找不到那张被掉包的“生”牌。 糟了。那牌不会随着两鬼,一起被貘给吞噬了吧……这个梦境是在太大,光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出去。 我的心焦急到了极点,整个桌子上的牌都被我一一翻过了,就是找不到“生”牌。生气之下,我猛地掀翻了八仙桌,一张白乎乎的纸片从桌角底下飞了出来。 太好了!是“生”牌!我侧身跳起将它拿了下来,左右两手的牌同时放到掌心之中,两手合十。 生人离出,从阴入阳…… 生人别出,从阴潜阳…… 生人合出,从阴过阳……! “啊!”我大喊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面前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地板,熟悉的软面抄。不知从何时起,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了。 我到底在这个梦境中待了多久,这个梦境为什么如此复杂…… 我原以为庄游软面抄中的东西会是单单的一个鬼怪,哪知道会出现这样怪异复杂的东西,跟我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此刻,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湿,再由窗户外夜色中的微风轻轻一吹,全身立即冷得直打哆嗦。每移动一下身体,就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果然,梦境归梦境,身体的代偿确是真的啊…… 我忍着剧痛从地板上缓缓地爬起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伸出无力的胳膊抓住了软面抄中的一角,把它倒提了过来,放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光是忙着喂貘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本软面抄早已被人动了手脚。原本续写下去就会产生妖怪的笔迹旁边,多了几行小得不能再小的字。这字看上去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内容,我觉得更像是某种符号。 很有可能我刚才经历的梦境,之所以这么复杂,就是这些符号搞得鬼。 那也就是说,有一个人他知道我会在某个时候翻开软面抄,并且情况十分紧急,不回去注意这些符咒。 这个人一直在暗处窥探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要是稍一出错,就会倒在梦境之中,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151章 该来的总会来 我的背上顿时泛起一阵冷汗,想到此时此刻某个人正在黑暗的角落中无声地窥视着我,我就有些坐立不安。 碰过软面抄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剩下庄游、秦初一和宋秋兰了,庄游可以直接排除,那秦初一和宋秋兰……他们两个都没有理由害我啊…… 一整晚,我都不敢合眼,生怕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在我闭眼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在我睁眼的时候对我诡异的笑。 “吴主编,今天来得真早啊!” “吴主编,今天脸色不大好啊……” “吴主编,晚上没睡觉吗?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面对这些问题,我只能含糊其辞地笑着,跟她们一个个打招呼,脸都快笑抽筋了。昨晚想了一整夜,也想不明白,明明已经结束的事情,为什么依旧在继续,难道这些事情都是陈欣怡生前就安排好的吗? 在办公室也没什么意思,我做完基本工作,便决定去石磊那儿看看,有没有最新的进展。 “哎,小吴。”我刚迈出公司门,嘴姐便从里面追了出来。 “怎么啦嘴姐?” “石磊的事情,弄得现在满城皆知啦,有好些媒体准备过去采访和探秘呢!领导很重视这个事情,你务必在赶在他们之前,把事情弄清楚,别到时候让其他媒体捷足先登!” “可是,我只是一个负责讲故事的栏目啊……”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懂。”说完,嘴姐闭着眼睛缓缓地点了几下头,便转身走了回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冷风中凌乱。 都懂……你确定? 不过至少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跟着石磊了。想到这里,我立马坐上地铁,朝着北楼区逍遥山附近的城中村进发。 小镇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来这里的人比之前多了三倍,连我当时光顾的茶叶铺现在生意都极其兴隆。 “哎!老板,您有来啦!”茶叶铺小哥看到我要和道,立即走了过来。给我沏了一杯逍遥山新峰,还别说,这味道,比那些知名茶叶闻起来还有韵味。我用余光向四周扫了扫,一下子就看到了好几个同行。 这下可就麻烦了。距离石磊见客还有半个多小时,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到我不知道要几点了。 “小哥,这些人都是去找石磊的?”我小声问道。 “嘿,老板好眼力。这些人来了好些天了,石磊一直闭门不见呢,这不,他们今天又来碰运气了。”小哥的话伴随着阵阵茶香,飘进我的鼻腔与耳中。 闭门不见?石磊让我把消息散播出去不就是为了让别人来找他吗,现如今突然又改了主意。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瞒您说,据说这石磊啊,是认准了一家叫什么……叫《异闻录》的杂志,说什么也不让其他媒体采访。要我说,这有钱就要都赚啊,哪有只认一家的死理,老板您说是不?” 我的思绪一直停留在小哥说的那句《异闻录》中。虽说这石磊古怪,但却是个十分讲信用之人。尽管我未和他约定不许其他媒体采访,他还是默默遵守了,这真是…… 不行。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找他问个明白。 “哎!老板,茶……”我在桌子上放了一张毛爷爷,转身离开了茶叶铺。往石磊家长驱直入。 现在下午三点还没到,石磊家门口的门窗都紧闭着。可以看到附近的小树下面,几个同行正在蹲点等待见客时间。 我走上前,拍了几下门,喊道:“石磊,我是《异闻录》的。让我进去,我有事情问你!” 喊了几声,一直没人应门。身后的同行看到我落魄的样子,不知是在嘲讽还是讥笑,一连的不屑。 “石磊!是我,上一次帮你写稿子的!”我没有放弃,依旧在门口不停地喊着。终于,旁边的小窗户开了一道细缝,那个熟悉的白发老人用皱缩的眼睛望了我一眼,便关上了窗户。紧接着,大门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动过后,老人把门打开了。 见此场景,旁边的同行们都愣住了,甚至有些以为这是他们的机会,立马抱着摄像机就跑了过来。 “各位,我儿子说了,让吴小姐进去,其他人都散了吧。” 我回头朝着他们做了个鬼脸,便大摇大摆地进了门。老人把大门关上之后,身旁的氛围立马变得诡异起来。石磊家还是跟上次一样,充满了黑暗与压抑。 “吴小姐,石磊就在里面,你进去吧。”老人说完,便陷入了黑暗。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老人在走之前看我的那一眼,十分复杂,仿佛充满了各种情绪。 我迈开腿,朝着里屋不停地走着。整个通道之中只剩下我的脚步声。越往里面走,我也是紧张,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那个纸球的地方。我忍不住稍稍撇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白花花像个脑袋似的纸球,依然待在黑暗的角落中。 “吴小姐,你来了啊。”石磊虚弱的声音从帘子后方传了过来。我愣了一下,虽说上一次和他见面时我就发现这个人说话有气无力的,十分文弱,不像是在工地上干活的人,可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微弱,仿佛生了什么大病。 “石先生,您这几天还好吧?”我问道。 “谢谢吴小姐关心,在下的身体好的很。”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倒是吴小姐您,似乎经历了什么事情。” 我一惊,他这都能看出来吗?不过我依旧保持着镇静,说道:“石先生之前让我把消息散播出去,无非就是想让别人来见你。现如今这么多媒体都想来采访你,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哈哈,吴小姐,不得不说,您的稿子写得真是太棒了,一下子便让整个n市的人都认识了我。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我想我不需要再借助其他媒体的力量,那个人也会出现的。” “至今为止,那个人出现了吗?”我问道。 他笑了笑,身体换了一个姿态,说道:“您等着,他今天就会出现。”(未完待续。) 第152章 今晚动手 我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他却示意我不要说话,让我站到里屋中的屏风背后。我这才注意到房间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褐色的木质屏风,几乎和周围背景融为了一体。 “让她进来吧。”石磊对着外面喊道。 我迅速侧身走进屏风背后,隐藏在了屋子里,想看看这个石磊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这屏风后头还有一个踏板,踩在这踏板上,外边的人连脚都看不到,谁也不会发现我还留在这个屋子里。 没过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只觉得这脚步声的主人满是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过来,在里屋的门口稍稍愣了一下,才缓缓踏入。 啪嗒。啪嗒。高跟鞋的声音分外刺耳。 “你……真的是石磊吗?”来人问道。 是个女人,声音中透露着胆怯和质疑,听得出还有几分底气。我很想转过头看一看这个人的容貌,但屏风的实在太厚实,我又担心自己动作过大被她发现,只得把自己的所有精神都集中在耳朵上,逐字逐句细细地分辨着。 “是我啊,婉儿,你不认识我了?”石磊轻轻说道。 听到这个称谓,我能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女人颤抖了一下,高跟鞋向后退了几公分,发出刺耳的声音。 “如……如果是你的话,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我?偏要躲在这帘子后面装神弄鬼?”女人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稍一慌张后,立马镇定了过来,反问道。 石磊所在的床发出“吱嘎”一声。他换了个姿势,人影也跟着晃动了一下,声音缓缓传出:“我为什么不能以真面目见人,这个问题你应该比别人更加清楚吧。” 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已经开始站不稳了,刚刚的底气泄了八分。 “既……既然这样,那当年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石磊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原谅我……我当时还年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懂事,我不知道做出这件事情的后果……” 石磊轻蔑地一笑。“现在我已经回来了,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去追究……” “那敢情好……” “但是。”石磊的话没说完。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爸妈的事情,你能解释一下吗?” 女人原本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此刻又被击得粉碎。“关于他们,我之前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我想听的是实话。”石磊步步紧逼。 女人彻底崩溃了,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哭腔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他们真的是病死的……” “呵呵……”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他们真的是病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他们……他们我真的不知道……” 坐在床上的石磊重重地叹了口气,房间归于一片死寂,只剩下女人短暂而难听的哭泣声,拉弦似的时断时续。 “你去看看爸妈吧。”石磊最后说道。 “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女人像是得到了解脱,扶着墙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呜咽着说好,一边退出了房间。整个人失魂落魄,脚步声显得愈发凌乱。等到她离开的距离不足以听见我和石磊的对话后,我才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刚刚那人是谁?”我问道。 “我妹妹,表妹。”他道,“吴小姐,我希望你能把今天听到的和看到的一切都写在杂志上,告诉所有人。” 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照着他的意思离开了里屋。 我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几乎没什么脚步声。走了几步,我突然听到前方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人们细碎的讨论声。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别人听见。我放慢脚步,悄悄地跟了过去,终于看到了刚才那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婉儿。 她正是那天在帖子下留言,哭着喊着要我把符咒给她的人。我还记得她当时恐惧的样子,难道她害怕的就是石磊吗? “谁让你回来的!”说话的是刚刚给我开门的老头子。脸涨得通红,似乎很生气,“我不是跟你说过,除非收到我的通知,否则永远都别回来吗!?” 声音低沉,却十分威严。 “爸……”婉儿说道,“事情已经全天下都知道了。我……我不回来看看,我心里愧疚……” 爸?石磊的表妹居然喊他的父亲为爸,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了。我把脑袋贴着门,仔仔细细地听着,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什么愧疚不愧疚的,再怎么样,事情不都已经发生了吗!你说说你,现在摆出这个懦弱的样子,你给谁看呢?啊?!” “爸,你听我说……石磊……石磊说他已经原谅我了……他不再追究当年发生的事了。”婉儿说道。 老人闷哼了一声,继续道:“他要是原谅了你,还会回来吗?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不知道现在我们的处境吗?要是这周围的人知道我们做的事情,还会让我们住在这里?你还能好好地待在你心心念念的市区?”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他说……他想知道关于他父母的真相。”婉儿皱着眉头,转向了一旁的老太婆,“妈,你实话告诉我,阿姨和姨夫到底是怎么死的?” 两位老人家抬起头,互相使了个颜色,瞬间换上了另一幅面孔:“婉儿,石磊的爸妈确实是病死的,这事情我们没有骗你,我们也没必要骗你啊。你要清楚,我们始终是在一条船上的,始终对彼此都是最真诚的啊。” 听到这话,婉儿长长地舒了口气。“那这样的话,应该就没有我什么事了,那我现在就回去……” “哎,婉儿,”老太太见她要走,立即说道,“要不你今天就留下来住一夜如何?难得回来看看爸妈,别着急回去嘛。” “是啊婉儿,出事之后,你不知道我们有多么想见你。现在石磊没死,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正轨,你不应该留下来陪陪爸妈吗?” 婉儿原本舒展开的眉头又一次紧皱起来,神情依旧透露着惊恐,听到这话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摇着:“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害怕……” “怕什么怕!当初下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怕!”老头怒斥道,吓得婉儿一阵哆嗦。 “诶,你别吓她。”老太太说道,转而微笑着抚摸着她的手,说,“婉儿啊,爸妈就是想你,我们知道你害怕,所以也不留你久住了。就今天一晚上,一晚上总可以吧?你跟妈睡就不怕了。爸妈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不知道哪个晚上两腿一伸就去见阎王爷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 “你也别忘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事情就多一个人知道!”老头说道,两手交叉在背后。 “好……那我今天就住在这里……”婉儿勉强点了点头,表情仍旧十分纠结。刚说完,老头老太笑着立马就抱住了她,“就知道我们家婉儿最乖了,爸妈没有白疼你啊。” 这话放在平时,肯定是最暖心的。但我总感觉这老两口像是戴了一张面具,没有说实话。反倒是这个婉儿让我感觉比之前真实不少。他们嘴里所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不过我现在可算是弄清楚了,这老两口是婉儿的父母,石磊的阿姨和姨夫,至于为什么他为什么喊阿姨姨夫为爸妈,我却不明白。难道真的因为亲生父母生病而死了吗? “对了,婉儿,你刚才进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吴小姐在里面?”老头拉住婉儿问道。 “没有,就石磊一个人在里面。”她摇了摇头,继而转身走出了房间。 “那就好,那就好……应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此刻我正立马躲在了门后,生怕让他们发现我还留在这里,甚至把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住了。好在婉儿心中一直想着其他事情,眼睛始终盯着地面,老两口更是鬼鬼祟祟的,只看着婉儿的一言一行。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现在还不能走,今晚肯定有一个重大的秘密在等待着我。 婉儿走后,老两口依旧留在屋子里,探头探脑地,等着高跟鞋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这才把肚子里藏着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老太婆问道。听到她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比之前明显尖细了不少,像个三十几岁女人发出的声音。 “这你还要问我?我以为你已经知道我的想法了呢。”老头的声音也变得年轻起来,语气中透露着轻蔑和窃笑,仿佛一个正在做恶作剧的小鬼。 “哈哈,我就知道,那我们今晚就动手吧。”老太婆阴笑着,咯咯咯咯的声音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今晚不动手,还留着那女人过冬吗?” “嘿嘿嘿嘿……”(未完待续。) 第153章 是我杀了石磊 说完这话,那两人达成了共识,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我在门背后躲着,心几乎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但更多的,是感到彻头彻尾的心寒。 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对老夫妻今晚要对婉儿不利。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作为婉儿的父母,不仅没有把实话说出来,反而是要对她下狠手,难道是想让她把所有锅都背上吗? 天已经不知不觉黑了下来,屋子里的氛围愈发阴郁,只听得到门外不知谁家的狗在狂吠着,为这氛围增添了几分寒凉。 我不能继续在这里等下去了,我得赶快把知道的消息通知婉儿,让她做好准备。虽然她也参与了某种罪恶的事件,但她的生命在此时显得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我小心地看了看身边的环境,确认没有人发现我之后,便朝着婉儿刚才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生怕被那对恐怖的老夫妻看到我还在这里。 蹑手蹑脚地走了一段路后,除了几盏昏暗的灯光,我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原本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却觉得全身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到哪里去了。老房子不大,这不应该啊。我渐渐变得大胆起来,脚步也加快了不少,在走廊里来回穿梭着,寻找着婉儿的踪迹。 快一点……快一点…… 我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一盏微弱的光线,这里很有可能是老两口的房间了,婉儿今晚就应该睡在这里。 我小心地探着脑袋。朝着屋子里望去。只见凌乱的房间之中,靠墙的那头摆着一张床,款式纹跟石磊所在的那张床一模一样。再往旁边,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木质桌子,桌子底下磕着不少老照片,还有日历,桌子上也摆放着不少玩意儿。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杯。 这个味道我十分熟悉。是逍遥山新峰的味道,这里的特产。 见屋子里没人,我壮着胆子走了进去。猫腰观察着周围,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只见那老旧的木床里头,有个鼓鼓囊囊的东**在被子里面,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不知怎的,我的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等了片刻。那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依旧不动,覆盖在它表面的土黄色被褥就像个坟头一般,堆叠在床上。我咽了咽口水,准备走过去看个究竟。 每走过一步。心跳就快了一些,直到我距离那个包裹只剩下半米距离时,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面前的东西也愈发清晰起来。看着轮廓。被子里应该裹了一个人。 会是谁呢?石磊?婉儿?老两口中的某一个?还是一个我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的人? 我深吸几口气,将手缓缓伸向那个“土堆”。眼看就要碰到了,突然感觉那土堆动了一下。 我的心跟着颤抖了好几下,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是活的……是活的……这下应该没事了…… 不过它也就颤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片死寂。被吓了好几次,我的胆子比之前大了不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出两手,猛地把那土黄色的被子掀了开来。 只听见“哗啦”一声,身体处于蜷缩状态下的婉儿立即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的手脚都在轻微地颤动着,眼睛紧闭,呼吸越来越急促。我摸了摸她的颈动脉,搏动正从猛烈状态下,变得缓慢下来。 “婉儿!婉儿!”我拍了拍她的脸,在她耳边小声地喊道,“婉儿你快醒醒啊!你没事吧?” 她牙关紧闭,手掌脚掌都用力紧握着,似乎在对抗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我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侧着躺了过来。 刚一接触到她的身体,我就感觉手掌心里有股异样的触感,仿佛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我走到灯光下摊开掌心看了看,两手的手掌之中,竟然全都是土黄色的泥土,婉儿就像是刚从地底下给挖出来一般。 我重新回到床边,用手抵开她的嘴唇。白的牙齿之中,也都嵌满了跟手心中一模一样的泥土。 我的心立即沉了下来。看来那对夫妻,已经对她下手了。 望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婉儿,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却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去。她现在半昏迷的状态,我正好可以进入她的梦境中看一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只不过我担心着门外的两夫妻,不知道他们是畏罪潜逃了,还是正躲在某个角落之中,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点一点死去。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哆嗦。不管了,救人要紧。 我爬上木床,躺在了婉儿的身边,抱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陷入她痛苦的梦境之中。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没过多久,我就已经感觉自己穿越了空间,来到了无边无际的梦境之中。 睁开眼,我第一个看到的东西是一台推土机。巨大的滚轮正好摆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在我向驾驶位看去时,并没有发现任何人。机器是停着的,没有人启动,也就不存在危险。 推土机的一旁,一个光线十分刺眼的工地强光灯正没命地亮着,仿佛要刺瞎我的双眼。我立即把头撇向另外一边,这一头是一辆巨大的水泥搅拌机,再往前,则是脚手架和绿色的网布,很显然,婉儿的梦境中,是一个停滞一半的工地。 工地上没有半个工人,不过地上倒是仍了一个安全帽。橙黄色的帽子在一堆黑乎乎的地面上,显得极其刺眼。我走了过去,蹲下身将这顶安全帽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稍稍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边。 正当我准备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寻找婉儿的时候,突然发现安全帽遮盖下的泥土,颜色似乎要比周边的泥土深一些。这也就意味着这一片土地曾经被人翻动过。 我立即联想到婉儿身上和口眼之中的泥土,连忙找来身旁的一个铁锹,奋力地挖着底下的这方土。 从小到大我都没干过这活儿,没动几下就感觉浑身像被人揍过一样,哪哪都疼。但当我想到婉儿有可能就在这底下的时候,顿时又有了动力,再一次举起了铁锹。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我将铁锹插入泥土,用力一顶的瞬间,感受到金属上传来了一股绵软的触感,立即意识到婉儿应该就在这下面了,赶忙丢了铁锹,改用手扒泥土。 一只惨白的女人手出现在了泥土之中,显得极其刺眼。我顺着手臂的方向拼命地扒着,终于看到蜷缩着身体的婉儿从泥土里显现出来,这姿势就跟她躺在床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婉儿!婉儿!”我摸了摸她的脖子,还有气儿,立即大声地喊道,“你醒醒啊!快醒醒!” 终于,在呛咳了几下之后,她醒了过来。见到我的一瞬间,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鬼似的:“是你!怎么会是你!” 我来不及跟她多做解释,连忙把她扶了起来,靠在推土机上,轻轻地问她:“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我没事了。”她虚弱地说道,“我这是在哪里?” “梦境里。”我答道,看她不解的神情,补充了一句:“工地上。”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原本已经惊恐不已的婉儿表情更加扭曲,跟触电一般,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跑出来。 她不断地观察着工地上的一切,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嘴巴里不停念叨着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在这里。 “婉儿!你干什么!”我站起身追上了她,但她根本不理会我的话,继续低着头,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终于,当她看到我放在一旁的安全帽的时候,她两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我的面前,嚎啕大哭。 “你怎么了……”我蹲下身子,小心地抚摸着她,“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石磊……” “你说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石磊……哥……” “婉儿,你在说什么?”我追问。 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哭喊着扑进了我的怀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是我的错!是我杀了我哥!是我杀了石磊!……” “婉儿,你冷静一下。这里是梦境,是你自己的梦境,没有人死在这里,你看着我,你清醒一下。” “不!不是的,”她不停地摇着头,眼神恍惚地看着自己刚刚被挖出来的地方,“就是这里,我……我亲手把他埋了进去……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婉儿!”我用力摇了摇她的身体,指着面前那个空空如也的坑说道,“你仔细看看,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是我把你从里面挖出来的!你看看清楚啊!” 她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愣愣地盯着我,再看看面前的土坑,终于冷静了下来。 “婉儿,这里是你的梦境,你不要害怕。你刚刚说了什么,你慢慢讲,我听。”我说。 她缓缓地抬起头。 “是我杀了我哥,是我杀了石磊……”(未完待续。)(..) 第154章 青鬼 赤鬼 “婉儿,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我怀中抽泣的女子紧紧抓着我胳膊上的衣服,用颤抖的语调缓缓说道:“二十年前,我和我爸妈一起设了这个局……” 石磊的父母早年经营茶叶生意,家中有不少积蓄。但由于操劳过度,身体急转直下,很快便卧床不起。因此家道中落,门庭冷清。就在这个时候,石磊的远房亲戚得知了这个消息,从外地赶了回来。 这远亲三人,就是婉儿和她父母。石磊的爸妈看到有人回来照顾自己和这个家,十分激动,当时就让石磊认远亲为干爹干妈,夫妻俩也接手了剩下的几亩茶田,让石磊好好读书。 身为表妹的婉儿跟石磊关系很好,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生活,跟亲兄妹无异,村中的人也知道石磊的爸妈身体不行,都夸赞这对远房夫妻为人善良真诚。 事情是在二十年前发生转变的。据婉儿的父母说,石磊家的茶树这两年由于生态破坏,土地不行了,茶树全都枯死了,家中的经济来源被切断了。这让刚刚从学校毕业,怀揣着梦想的石磊很苦恼。但是他还是听从了自己干爹干妈的意愿,先帮助家里度过经济危机,然后再考虑自己的事情。 他去市区打工,跟那些外来民工一样,挥洒汗水,赚着辛苦钱。然而事情并没有发生好的转机,反而是急转直下。 “阿姨姨夫在家里病死了。” 告诉石磊这个消息的人就是婉儿。当时的她十分胆怯,眼神飘忽不定,因为她的任务不止通知石磊这个消息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她要诱骗石磊到设计好的地方,杀了他埋起来。 她的父母告诉她,要想跟自己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石磊。她和石磊越好晚上在工地见面,然后趁石磊得知噩耗还在发愣之时,婉儿当时的男朋友从后面给了他一铁锹,他便像个石头似的倒了下来。 杀人是一眨眼的事情。但是埋藏尸体却考验着人的心理极限。婉儿的男朋友是工地负责人,他们得知这个工地明天起就要停工,趁此机会杀了石磊埋藏在这里,就不会被人知道了。 埋了一半的时候。石磊中途醒了过来,就在慌乱之时,婉儿下意识地拿着铁锹,朝着石磊的脸狠狠地敲了几下。鲜血流入了泥土之中,真相被掩埋了起来。抚恤金就是她的嫁妆。夫妻二人的日子虽然越过越好,但是这件事情就像一根暗刺,时时刻刻在扎着他们脆弱的掌心。 “事情……就是这样的。”婉儿说完这些话,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失魂落魄地盯着面前的土坑,一言不发。 我终于知道石磊和她之间的对话是怎么回事了,但现在石磊已经回来了,她还在害怕什么? “就是因为他回来了,我才害怕。虽然当时他死没死我不清楚,但是他能一个人从这里爬出来。再回到家,我不敢相信,他一定是鬼,他一定是鬼……他找我索命来了……” “还有!还有他说他的父母……爸妈告诉我,他的父母病死了,他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让他们在天堂相聚吧。可石磊却说他想知道真相……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一个杀人犯,无法相信面前这方土地曾经发生过如此惨案。 “别说了,我们先走吧。”我站起身,把瘫软在地上的婉儿拉了起来。她的身体之中的骨头就跟被抽走了一般。绵软无力。别说走了,她现在连站起来都难。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我不知道她当时是有怎样的**,才能下得了狠手把自己的哥哥给杀死。 “这么急着走啊……” “才刚来呢……” 婉儿和我同时听到了这声音。她吓得立即尖叫起来,刺耳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工地上,听上去极其瘆人。 “石磊来了……石磊来了!……”婉儿抱着我的脚踝,不停地念叨着。 我看了看四周,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但这声音就像个网罩似的。笼罩在四周,时而出现,时而隐匿,极其诡异。 “嘿,这不是我的宝贝女儿嘛!”随着这一声人声的接近,我和婉儿一齐向脚底下看去。平静的土壤之中,猛地窜出一只青蓝色的手,抓住了婉儿的脚踝。 “啊啊啊!!”她大惊失色,长时间的哭泣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干哑而粗糙, 像一块干老的树皮。 我抡起身旁的铁锹,狠狠地朝着那手臂砸去。只见那只青蓝色的手抽搐了一下,指节蜷曲,松开了婉儿的脚踝。见状,我立即拉着婉儿的手,也不管她有没有反应过来,使劲儿地把她往外拽。 她终于明白了我们现在的处境,跟着我跑了起来。没走几步,工地上的强光灯不知被谁拎了起来,白花花刺眼的光线猛地照在我的眼睛上,我顿时感觉自己跟瞎了一样,头脑中一片漆黑,像有千万条虫子在爬一样。 紧逼着眼睛,试图缓解眼睛的刺痛,整个人踉踉跄跄的,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吴小姐!”抓着我手的婉儿被一股力量猛地扯开,我的视力还没有恢复,原地打着转儿,伸着手寻找着她的踪迹。可她的声音离我愈来愈远,根本股摸不到。 “婉儿!”我喊着她的名字,终于,五六分钟过去了,视线在逐渐恢复。当我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一条长长的红色的东西,从我脑袋上掉了下来,粘腻而湿润。 我立即把头甩开,那条长长的东西,竟然是一条舌头。我顺着那条怪异的长舌头看去,一颗红得似火的脑袋正趴在地上,嘴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咯咯地笑着。 “起说的没错啊,这丫头还真是个梦师。”我的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立即回头,看到了那个青绿色手臂的主人……一个只有半米高的怪物,身体十分肥大,看样子像个女人,但身体各处的皮肤都是蓝绿色的。她的背后扛着一个大麻袋,一群苍蝇正绕着麻袋“嗡嗡”地飞着。(未完待续。) 第155章 嫌隙 “起会骗我们吗?”红色的脑袋应道,他的舌头缩了回去,整个身体从地面之下爬了起来,“我舔了一下,尝起来味道不错啊!”跟青鬼不同,他的身体十分瘦长,像个竹竿一样撑在那里,皮肤有如燃烧的烈火,赤红赤红。他上身没有穿衣服,腰间挂着用人类耳朵做成的配件,远远看去,仿佛还新鲜得滴着血。 看着这两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我的腿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起?你们知道起?他还活着?”我有些不敢相信。 “哈,丫头,你不知道我们这些鬼都是他复活的吗?起啊,他才是最伟大的梦师,你们人类真是瞎了眼!实话跟你说吧,起要的是灵魂,我们要的是尸体,我们合作了好多年啦!”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起居然到现在为止还活着,这么说的话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钟起后人是陈欣怡的说法,那陈欣怡的死也就跟这些事情没有关系。 事情又回到圆点了。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梦师,不怕我把你们都吃了吗?”我尽量保持着镇定。 “嘿嘿……丫头,你不敢吃我们……”赤鬼说道,“要吃的话,你是不是要连着我们的宝贝女儿一起吃啊?” 说完,赤鬼朝着青鬼试了一个颜色,青鬼把背上正背着的麻袋漏出一个角,叮在上面的苍蝇立即一哄而散。 婉儿的脸露了出来。她惊恐地看着我,身体却不能动弹。 “婉儿她……你们是谁?” “嘿嘿,丫头,我们不是见过面了嘛,每次都是我给你开的门啊!”赤鬼说道。 开门?他们难道就是两夫妻的真身?我立即感到背后有一股凉气吹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唆使婉儿去杀石磊的人应该就是这两个恶鬼,而不是她真正的父母。那她爸妈,包括石磊的父母…… “你以为你在门外偷听的时候,我们俩都没发现吗?”青鬼慢悠悠地说道。将麻袋往身上扛了扛。 “是你们……是你们杀了石磊的爸妈!”我说道,“他们根本就不是病死的!” “对啊,当然是我们啦!”两个恶鬼相视一笑,似乎杀人是见很平常的事情。“你看,这是他爸爸的耳朵,哦这个,这是婉儿她妈的耳朵!”赤鬼摆弄着自己腰间的饰品,对我说道。我顿觉一阵恶心。 “哎。我说你,吃人还挑食,耳朵哪里不好吃了?”青鬼说着,就从赤鬼的腰间摘下了一个耳朵,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仿佛正在享受什么美味。 “人类总是喜欢多说话,很少听别人说,你说耳朵,装着他们满满的自尊,能好吃吗?”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抬头朝婉儿看去,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我知道,她一定也很清楚自己真正的父母已经遭到毒手了。 “你们已经把她父母给杀了,现在还想怎样?”我问道。 “哈哈,本来想看在她叫了我这么多年爸的份上,留个全尸的。你却突然跑出来把她给救了。现在当然是和青鬼一起把她剖咯!” “她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嘛,石磊是她杀的,你也不要想着救她啦!我们各走各的道,互相不妨碍,你说如何?” 不知为何。我竟在这一刻犹豫了起来。说到底,婉儿也是一个杀人凶手,我救不救她,她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抬起头。婉儿的眼神已经恍恍惚惚的了。看到我正在凝望着她,她苍白地笑了一下,对我说道:“吴小姐,你走吧,我确是一个应死之人。” “就算你多么该死,那也不应该由这两个恶鬼决定啊!”说罢。我拿起脚边的安全帽,朝着赤鬼扔了过去。 他轻而易举地接到了,丢在脚下,“啪”地一声踩得粉碎。 “哈,果然跟起说得一模一样。你除了有貘在帮你,其他什么都不会,就连跟你一直在一起的那个法师,他也离开你了吧。” “没了貘,你就是一个废物!哈哈,一个废物还想多管闲事?哪来的胆子啊,哈哈哈哈哈。” “一个丫头,带着野兽到处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哈哈,你怎么不怕它哪天把你给吃了啊。” 他们一句又一句话劈头盖脸地朝我打来,虽然残忍,可几乎都是事实。 是,我除了貘之外就是个废物。 是,没有秦初一帮忙根本就无计可施。 是,貘虽然在我的体内这么多年,但却一直让我害怕着。 可是,这一切都能作为我放弃自己信仰的理由吗?我不害怕失败,不害怕死亡,但我害怕的是自己所追求的一切,到头来都是一场空,都是没有意义的。这样的日子,就算安逸,我也宁可不要过下去! “丫头,你在这儿慢慢想,我们可先走啦!”说完,赤鬼和拎着麻袋的青鬼嬉笑着往黑暗中走去。 “等下!”我朝着他们喊道,“赤鬼,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愣了一下,转身用红火的眼睛瞪着我。 “为什么你和青鬼出来捕食,总是又她拿着麻袋呢?”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有些想不明白。“这……一直都是青鬼拿着的啊,她胖,她力气大。”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胖吗?” “她吃得多啊!”赤鬼说完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突然低头对着青鬼说道:“诶,你把麻袋给我,今天我来背!” “为什么!这是我的麻袋,当然我来背!”青鬼有些不情愿了。 我暗暗一笑,看来我的话起作用了。 “好啊,原来你一直都背着我偷吃!给我!把麻袋给我。”赤鬼跳了起来,两只骨瘦嶙峋的手抓住麻袋用力一扯,却丝毫起不了作用。青鬼见状,立即把麻袋拉了过去,放在了地上。 “我多吃一点怎么了!不管多重的猎物,都是我背的!你还记得那对老夫妻吗?那些骨头是谁处理的?是谁埋在床底下的?可都是我啊!起也说了,让你听我的,你就因为那丫头几句话,就要和我翻脸吗?” 赤鬼想了想,对方说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他抬起头,刚准备跟我说话,却发现我已经不在原地了。 “诶,青鬼,那丫头呢?”(未完待续。) 第156章 认罪 青鬼抬起矮胖的脑袋望了望。“别管她,她走了更好,我可不想被貘吃掉。啊!我的麻袋呢?” 此时青鬼的身旁,早已空空如也。他俩急得乱窜,工地上到处回荡着两个恶鬼尖锐而刺耳的叫喊声。 我躲在推土机巨大的轮子背后,小心地看着他俩的动静。 “婉儿,你在这里不要出声,闭着眼睛,慢慢睡去就好。”她点了点头。 接着,我朝两鬼跑了过去。他们看到我突如其来的身影,又惊又喜,一个个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把我吞掉。 我立即划开掌心,将他俩一并拿下。随着暗红色光芒的不断涌起,我的眼前都被这道光线给占领了,深深地困意袭来,面前的梦境已不再是梦境。 婉儿是第一个醒来的,她焦急地摇晃着我的身体,就像我当初从地底下把她救出来一样。看到我睁开了眼睛,她脸上终于绽放出今夜的第一个微笑。 “吴小姐,你没事吧?” “嗯。我很好。”身体感觉比之前更加有力了,貘果然是一个肉食动物,这俩鬼够它消化一阵子了。 我从床上翻身而起,突然听到里屋有人在呼喊婉儿,听着声音,应该就是石磊。 我看了看婉儿,她苍白地一笑,说:“我已经不再害怕面对他了,我们走吧。” 我俩一前一后地朝着里屋走去,不知从何时起,里面已经亮起了一道幽暗的光线。我们顺着光线一路望去,石磊竟然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站在屏风旁微笑着看我我们俩。 “你是谁……”比我更加惊讶的是婉儿,她似乎突然不认识她的哥哥了。“你不是石磊,你是谁?” “他不是石磊?”听到这话我也长大了嘴巴,讶异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虽然之前说话的声音让我曾经质疑过这个问题,但是长相我确实没有见过。看婉儿的表情,她不像在说谎。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局吗? “我的确不是石磊,我是胡青杨,石磊的朋友。”他说着,慢慢朝着那道光线的地方走去。 我俩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那个放有脑袋似的白色纸球的房间。光线正是从这个纸球中照射出来的。 它不是一个纸球,而是一个灯笼。我曾经见过这个灯笼,它能连通阴阳两界。劈开一个新的空间。 它是阴魂灯笼。 “你……你是间阳村的人?”我问。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见过石磊,他是个善良的人,他不该得到这种结局。你和石磊都是受害者,你还因为两鬼的迷惑,成了他们中的一伙儿。如果你知错了,请好好忏悔吧。” 婉儿紧紧地抿着嘴巴,眼眶红红的。“我哥他……” “他没有怪你,他一直都很担心你。”说完这话,这个自称胡青杨的人提起角落里阴魂灯笼。笑着跟我道了别。 我看到灯笼照亮的地方,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影子,匆匆路过的行人和密密麻麻的树林。在这些场景的中间,则是一条通往黑暗漫无边际的道路。 阴魂路上莫回头。胡青杨的影子渐渐在我们视线中消失,直到整个房间重新回到一片黑暗之中。 天空已经开始露白了,我看着青蒙蒙的天际,突然想到了青赤二鬼所说的一些话。 我有些动摇了。 “婉儿,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我问。 她笑了笑,道:“当然是把我所做的一切都告诉世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没有人会相信今晚发生的一切,没有人会明白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石磊的父母又是怎么死的。我自己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了,竟然真的能做出那样狠心的事情。我难道真的是恶鬼的女儿吗?” “你别多想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回去吧。” “吴小姐,在这之前,我还能先做一件事情吗?” 我疑惑地点了点头,跟着她往里屋走去。只见她来到胡青杨刚刚待着的床边,身体抵住床框用力地把它推了过去。露出了床下的泥土。她颤巍巍地跪倒在地,用自己的手一捧一捧地把土扒开。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青鬼说过,他们把人杀了之后,将灵魂交给了起,自己则吃光了尸体上的皮肉,把尸骨埋在了床底下。 我走过去,帮着婉儿将土扒开。十分钟过去后,我的手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了婉儿一眼。她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睛慢慢地睁大,手里的动作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四具白花花的尸骨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婉儿又一次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才是她的父母,这才是当年那个善良的,愿意照顾远亲的夫妻。 几天后,我坐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将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发在了《异闻录》最新一期之上。刚准备关电脑,右下角突然跳出来一个即时新闻。 “疯狂女魔头连杀五人,其中有两人竟是双亲!” 红色的标题,十分醒目。我点开来,婉儿指认案发现场的照片蹦了出来,最后一张,是她在法庭上接受审判的照片。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笑容是疯狂举动的映射,只有我知道,她现在才回到了最坦然的时刻。 不过我却陷入了纠结的境地。无论这几天我怎么疯狂的加班,还是吃东西,我始终忘不掉青赤二鬼说的话,我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两边都不属于的人。 是梦师吗?那为什么我会吞噬别人的梦境? 是鬼怪吗?那我为何要与它们作对? 我这一路走来换来了什么?所有人都在离开我,我做追求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或许钟起在死之前,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吧。 “吴主编?”小王敲开了门,朝着我笑了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王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似乎比之前更加真诚了。 “没什么……最近加班加太多,人都有点傻了。到时候要去老刘那里讨薪了。” “吴主编,身体最重要哦。刚刚来了一个快递,我给你拿来了。”说完,小王将快递放下后便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未完待续。) 第157章 有你的快递 我的快递? 放下手中的鼠标,我拿起偏平的包裹看了看,没有寄件人,没有寄件地址。不知从何时起,现在的快递已经十分不严谨了。 从手感来看,应该是纸张一类的东西,有可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稿件。 呲啦一声,我撕开一道口子,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一封空白的信。 这一秒,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竟然有种想冲破面前的玻璃,从楼上跳下去的冲动。 冷静,冷静,这很有可能是某个知情人的恶作剧,毕竟,毕竟空白信封都在我那里。 平稳了呼吸之后,我缓缓地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封手写信,跟已经过世的叶德庭描述的一模一样。 **** 吴小姐, 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既无助而又迷惘是吧。我曾经也有过这一段时光,身边在乎的人一一离开,一切信仰几乎全部破碎,不知道自己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为的是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们跟别人不一样,我们生来就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份。假如出生之前的事情我们没办法选择,但今后的人生却由我们主宰。 之前的你一直把我当成敌人,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背后的意义。所以,为了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亦或者是为了帮助我们梦师脱离命运的束缚,寻找自己的价值,我给你送来了一个东西。 今晚十点,吃了它入梦,你会明白一切。 钟起 ****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封信,竟然是钟起亲自寄给我的,我追逐了那么久的敌人,竟然说要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还要帮助我找到自己的价值? 对了。他还带给我一个东西。我连忙拿起抖落在一旁的信封,打开朝里面看了看,一个用糖纸包住的东西从里面滚落出来。 我把糖纸拨开,里面是一颗椭圆形的糖。淡淡的黄色,闻着有一股奶油的味道。 这就是他今天要我吃了东西?真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抬起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事,大家都在认真工作着,应该不是他们。 我把黄糖重新包进糖纸里头,手忙脚乱地塞进了包里。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处于紧张状态之中的我吓了一跳。我赶紧喝了口水抓起手机,竟然是徐远志那个家伙打过来的。 “姐,”电话里传来远志慵懒的声音,让人总感觉他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好久不见啊。” “徐少爷,这是见面打招呼用的,你看不见我说什么呢。” “哦。好像是的。”他慢条斯理地说。 “怎么了,要我给你充点卡还是借钱买游戏啊,快点说你姐我还要上班呢。” “不是不是。是别的事情,不过你给我买个皮肤也是不错的主意……” “喂!” “唉,其实不是我要找你,是我同学。他们看了你的杂志,觉得你厉害的不行,要你来学校给他们讲鬼故事。” “哈?”我真是服了现在的孩子了,“徐远志,别逼我告诉你妈……”说完,我就准备挂电话。 “哎哎,别啊姐!唉。我同学是要投稿的!我们学校有怪事情发生了,就在他们实验室。” 我重新把电话拿了起来,问道:“什么怪事情?” “是这样的。我们学院最近收购了新的人体标本,做实验用的。一共三具,现在莫名其妙少了一具。” “这事情你不应该打给保卫科嘛。现在标本价格那么高,可能是有人偷走了吧。” “你听我说完嘛。”徐远志慢慢说道,“一共不是三具嘛,其中一具消失之后,另一具的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据说啊。半夜有人在楼道里听到女人的哭声呢!”徐远志故意把声音压低,幽幽地说道。 前半部分听起来还有些悬,后半部分不就是普通的大学鬼故事嘛。每个大学大概都会有类似的传闻吧,更何况徐远志他们那种校区古老的医科大学呢。 “行了,我知道了,有空我就去你们学校。你少打打游戏啊!马上期末了,别又考倒数,舅妈要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谢谢姐!”我话还没有说完,远志就把电话给挂了。听背景音,他估计又要开始在电脑上进行新一轮厮杀了。 我真为他以后的患者担忧。 磨磨蹭蹭也差不多该下班了,我在当年遇到高若松的面馆中匆匆吃了一碗面,就回公寓了。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我看着厨房里的碗筷,曾经秦初一用的,宋秋兰用的,甚至陆遥用过的,都按顺序摆放在那里,突然有些惆怅。 如果我也跟钟起一样,失去了全世界,我是不是也会放弃信仰,选择另一条道路?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我开着电视机,把声音调到最高,却依旧感觉不到任何热闹。眼看墙上的钟就要指到“10”了,我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要接受钟起的指示,吃下那颗糖,看看他为我创造的世界吗? 不知道是不是天黑下来的缘故,原本的冲动一下子都消失了,我开始回想起之前的一切,我所触碰过的一切妖魔鬼怪,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颗乳白色的糖仿佛是潘多拉魔盒,让我充满好奇又害怕它,害怕它所释放出来的东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我无法掌控这一切。 对,我应该去找苏源问问。既然陈欣怡不是钟起的后人,那也应该让他知道,他应该是距离这个事情最接近的人。 我走到对面门口按了几下门铃,始终没人应门,打电话给小萸也没有人接。 那严伯呢,要不要跟严伯讨论一下。 时间已经越来越接近了,我后悔自己迟钝到现在才开始想对策,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算了,既然没有一个人帮得到我,我就只能试一试了。 想到这里,我把客厅的灯关了,转身走进卧室。颤巍巍地从包里拿出那可奶香味的糖,闻了闻,闭上眼睛一股脑放进了嘴里。那纠结的样子,仿佛是在考虑要不要自杀。 糖很甜,甜得有些发腻,但梦境却来的很快,转瞬间我已经跌入了深渊……(未完待续。) 第158章 “小姑娘,我回来了” “小恙?小恙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初一!你怎么在这里?” 他睁着眼睛偷笑着,仿佛我说了什么让他忍俊不禁的话。“起来吧,你都睡了多久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户旁,一把拉开了窗帘。刺眼的光线立即照射进来,让我睁不开眼。 “你看,都大中午的啦,还准备赖着不起来吗?” 我环顾着四周,有些弄不明白。窗外小区的枫树已经开始落叶了,映照着屋子里的光线也变得暖融融的。我顿时闻到有一股饭菜的香味从门外飘进来。 秦初一看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撇了撇嘴巴道:“看什么看,肉婆子,陆遥今天给你烧了好多吃的呢,快起来吧!” “好,我马上过来。”我呆呆地说道。 秦初一闻言,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走到我的床边上,瞪大了眼睛无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看上去心绪不宁的?” 经他这么一问,我突然感觉身体之中有什么开关被激活了,一股气流直冲上咽喉,压得我生疼。 “哎,干嘛呢!哭什么!陆遥给你做饭你就哭,那我给你做饭你岂不是要嫁给我?” “就你话多!”我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又被他给打断了,立马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快出去,我换了衣服就出来。” 五分钟后,当我打开房间门,一眼就看到门口的地板上多了好几双鞋子,客厅里传来许多人在交谈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畅快。这些声音都十分熟悉,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吴小姐来了啊!”穿着我美少女战士围裙的陆遥端着盘子正从厨房里出来,“快过来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是啊,你不过来。我们都不敢下筷子。”说这话的秋兰从桌子旁走出来,拉着我的衣服一直把我拉到餐桌旁,“你看,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当我看到桌子旁坐着赵铖。还有秦三友的时候,眼泪立即就下来了。至于那个背对着我的人…… “恙恙,好久不见了啊。”爷爷转过头,对我温柔一笑。 “爷爷!”我几乎踉跄着扑进了他的怀里,泪水决堤。就算这是梦。我也宁愿在这梦境之中,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快吃饭吧。”爷爷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温暖的触感立即传遍了我的全身,这种感觉太真实太美好了。 “你们别光顾着聊天啊,先吃饭,先吃饭。”秦初一端了张凳子,坐在了我的旁边。我看着满桌的人。陆遥秦三友赵铖宋秋兰还有爷爷,大家都开心地笑着,突然感觉我的世界这样就够了,我不想再去探究钟起的秘密,不想再去管梦师血脉的延续,我只要跟我最亲近的人在一起,这就够了。 陆遥的手艺跟以前一样,大家都赞不绝口。面对这些美食,我却不敢下口,我怕吃完这顿饭。大家又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我,让我再一次沦为孤家寡人。 “怎么了,肉都不喜欢吃了?”秦初一看我一个人在发呆,关切地问道。他夹起一个蘸着酱。已经炸得有些焦脆的鸡翅放到了我的碗里:“你记不记得那年圣诞节,你给我寄得卡片?” “你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国,为什么不回来一起过圣诞。你还说,下一个圣诞我再不回来,你就来美国找我。还要吃最正宗的布法罗辣鸡翅。现在我回来了,我把鸡翅也给你带回来了,快吃吧,尝尝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味道?诶,你别哭啊,我说我今天是怎么惹你了……” 当我吃着我心心念念的鸡翅时,真不知道是被辣哭的还是被感动哭,反正这一切都太美好了。我转头看着其他人,他们一边吃一边交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但桌子的一角却空了一张凳子,好久都没有人过来坐。 “还有谁没来吗?”我问道。 此话一出,突然之间大家都像是听到了什么暗号似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都望向家门口。我顺着他们的眼神也望过去,有些疑惑地盯着门口。 还有谁要过来? 只听见“咔嚓”一声,大门被钥匙打开,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进入我的视线。他的面容是那么熟悉,但我搜遍我的整个大脑,却想不出来他的名字。 这种感觉就好比看到多年前的老友,或者很久之前的电影演员,明明知道却说不出,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大家都在啊。”他笑了笑,换了一双拖鞋,手里端着一口小锅,正朝外面腾腾冒着热气。“都在等我这道菜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的锅上,只有我始终盯着他的脸,脑袋几乎都要想破了,就是想不出名字。 那人不急不慢地走着,拉开凳子坐在上面。其他人很自觉地将桌子上的菜放在一旁,空出了最中间的位置,然后把那人带来的锅放在了正中。 “让大家久等了。真不好意思。”说完,那人站起身将锅子上的盖子揭下。 我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探着脑袋盯着那锅盖。谁知揭下的一瞬间,顿时大失所望,把筷子缩了回去。锅子里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像一团黑烟。仔细看去,还不是黑色,而是一种说不出名堂的深褐色。就好像小时候玩颜料,把所有颜料调在一起产生的颜色。 我以为大家的反应会和我一样,谁知他们的眼神中都透露着惊喜,用勺子一下又一下盛起这怪异的烟气,往嘴巴里放。 “你们这是……”我吃惊地看着他们,但他们不为所动,依旧不停地吸食着黑色的烟雾。 “吴小姐,”那人突然喊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熟,却又想不起我是谁?别害怕,因为这是在你的梦境之中。” 果然是梦境……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太美好了,根本不想去打破?” “对……”这是事实。 “那你知道怎样才能把它维持下去吗?”他问。 我看了看面前正在吸食黑色雾气的人们,说:“靠这个东西?” “对,就是靠它。” “它是什么东西……” 那人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朝我一步一步走来。 “灵魂。”他说道。“那些东西,都是人类的灵魂。” “灵魂……那你是,你是钟起!”我惊讶地喊道。 他笑了笑。“没错,我就是钟起。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收集灵魂的原因了吧。” “我跟你一样,经历过各种失去之痛,失去了名誉,失去了前程,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孩子。到最后,就只剩下梦师的能力,在我的血液中流淌。 “但我发现,只要有灵魂,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起来。你说,是吗?” 他的话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人不得不信服。是,他说的都对,有了灵魂,就可以让这些我所失去的东西全都回来,但是这些灵魂…… “到现在,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那人靠着桌子,身体微微倾斜,“有谁关心过你?” 他看向正在胡吃海喝的人们,再望向我:“他们中,有哪一个现在还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呢?有哪一个在离开你之前曾问过你的意愿?” “没有……”我低下了头。 “呵。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梦师的能力,根本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伤害我们!灵魂对于他们这种卑微的人来说,又有什么用?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能力了。” “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能力了……” “是时候让他们把灵魂交给我们了。” “是时候让他们把灵魂交给我们了……” “来吧,吴小姐,让我们一起看看,我们能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世界……”我抬起头看着他,仿佛找到了所有问题的答案。对啊,把这个世界变成我想要的样子,让我心爱的人都在我的身边! “来,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那人说着,轻轻地蹲在了我的脚边,摊开掌心放在我的腿上,表情是那样的真诚,“把手给我,吴恙,我们一起去创造新的世界。” “新的世界……”我的手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提着,慢慢地离开自己的双腿,然后落入了他的掌心。我看着他真心的笑容和眼中描绘的美好未来,我…… “啊!!”就在我即将把手放到他掌心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冲击,从我的背部狠狠落下。 “咳!!”我一个翻身,整个人立即从床上蹦了起来,猛烈地呛咳起来,直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从我嘴中掉落出来,我才把眼睛睁了开来。 我从梦境中回来了,我回到我的房间了,冷冷清清,空荡荡的房间里又一次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小姑娘,”一个声音从我床头响起,我立即望向了自己的右边,“救了你,你怎么不知道谢谢我?”(未完待续。)> 第159章 三尸虫 “鬼啊!!”我猛地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整个人一溜烟全都缩进了被子里,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惊恐地瞪着那个在黑暗中说话的人。上一次这么被吓到,还是花娘子那会儿。 灯光下的他一脸无语。一头跟鸟窝似的乱蓬蓬的卷发,全身裹着脏兮兮的布袍子,细瘦如柴的两腿露在外边,脚上趿拉着一双不知名的棕色拖鞋。最最重要的,还是他那看不出年龄,一脸欠我五百万的表情。 “鹤?”我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瞪大眼睛看着他。 听到我答对了,他伸出手挠了挠头,吱嘎吱嘎的响声让我自己的头皮都开始发痒了。 真的是他! “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望着他,一直把脸凑到了他的面前,捏了两下才确定他是实体,“真的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鬼吗?”他白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真是麻烦……” 此刻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中拿着一根棍子,我突然想起在梦中后背受到的剧烈打击,莫非就是这个老头对我下的“狠手”? “你为什么要打我?”我问。至今还觉得背上一阵酸痛。 他乜斜这眼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没有我那一下子,你还想好好在这里呆着?呐,你看看,刚刚被我打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三条黏糊糊像蠕虫一样的东西立即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正趴在我的地毯上扭动着身体。那样子,全身裹挟着粘液,简直就像是寄生虫一般,惹得我一阵恶心。 “那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啊……”我把脸撇过去,不想再看任何一眼。 “诶,瞧你那样子,真不想说你是从间阳村出来的。”鹤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走到了虫子旁。蹲下身子,用手指将它们分开,接着一一捡了起来。当我看到这三条虫子长相还不一样的时候,瞬间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呐。你看着啊。这一条,蓝绿色,细细长长的,叫彭踞,它会跑到你的脑子里去。让你头疼至死。” 我瞬间感觉自己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鹤将彭踞放于掌心,又拎起了另外一条黑乎乎的,比彭踞粗短一些,头部有絮状触手的虫子:“这家伙叫彭踬,会等你睡着后,跑到你的背上去,然后你就会驼背,甚至脊椎断裂,啧啧啧……” “最后这个。也是最重要的啦。”鹤的手中,一条血红色的虫子浑身长着细密的短毛,比先前两条活跃许多,头部乱窜着,似乎很想钻到鹤的皮肉之间去,“这是彭跻,决定这你的生死。它会跑到你的下半身去,寄生在那里。直到你死亡,也不会消失。它还能聚集死去的亡灵,让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鹤将这三条虫子放在左手掌心之中。接着五指并拢,嘴中念起咒语,右手轻轻地朝着手心一指。再一次摊开掌心的时候,三条虫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被他唬得一抖一抖的。看着面前这三条虫子,很难想象他们都是从我的身体之中被拍出来的。难道它们,之前都藏在那个奶油味的糖果之中吗? “诶!”我光顾着思考,没发现鹤正蹲在地上,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神情极其严肃地正在……正在闻我床头柜的上的糖纸……那个样子…… “真的好像一只棕色的比熊啊。哈哈哈哈哈。” 鹤没有理我,继续闻着糖纸上的味道,转过头问道:“你吃了这里面包着的东西?” “对啊,那三条虫子之前就在这里面?” “废话!”他伸出右手摸了摸鼻子,说,“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我从没见过有人培养过三尸虫,还能将幼虫放在这种环境之中。”他又闻了几下,眼神突然变了,“诶,小姑娘,这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听到他这么问,我只好把收到快递和信的事情全都跟他讲了一遍。听完我的话后,他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遍,直数落我陌生人的东西竟然能往嘴里面放。 “在间阳村,我还不是……” “那不一样!哎呀,烦死了,你个丫头怎么什么都分不清!给你这个糖的人,很明显就是想要把你的魂魄收集起来啊,要不是胡青杨找我,我才不高兴过来呢!不过这糖的味道应该不错……” “胡青杨?”我想起了那个提着阴魂灯笼,假冒石磊的人,“是他把我的事情告诉你的?” “那是……他真是个麻烦的人。第一次带他会间阳村,就在阴魂路上回了头,结果被一个新死不就的魂魄给缠上了,偷了我的灯笼说要给人家报仇,唉,真是烦死了……他说你现在好像很烦恼,有很多事情走不出去,所以我就想来……” 我走下床,从后面狠狠地抱住了鹤。虽然他身上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放在桌子上三天没吃坏掉的酸奶,但他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想着来看我的人。“谢谢你,谢谢你来看我。你果然没有说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哈?”他挠了挠头发,“我有说过这话吗?” “……” “呐,我已经听胡青杨的话来救过你了,我现在要走了。” “不许走!”我抓紧他的衣服,认真地说道,“反正你回间阳村也是消磨时光的,你还不如跟着我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他没有理我的话,低着头到处在看,嘴里还时不时地念叨着,“我的灯笼呢,诶,我的灯笼跑哪儿去了……” “你说对不对?你不是很久都没有回过人间了吗?在这里多待一阵子吧,就当陪陪我。” “我的灯笼呢……” “好不好?鹤师父?” “我找我的灯笼……” “我给你买糖吃。” “好!”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他当年对我和他的评价是对的。果然是冒冒失失、极度贪吃…… “诶!你干嘛?” “睡觉啊。哎真是,你怎么大惊小怪的,烦死人了……”他很自然地往我床上一躺,闭着眼睛就开始睡起来,这也太自来熟了吧…… 好吧好吧,为了把他留在身边,我的卧室又一次被人占领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踢到床底下的阴魂灯笼呢?(未完待续。) ps:明天就是除夕啦~坚持看春晚的时候给各位宝宝们更新哈~另外一直在书友群坚持的那位,明天领红包哈~ 第160章 鹤的改造计划 “事情就是这样的。” 鹤伸了个懒腰,两手环抱在胸前,拖鞋在地上趿拉的声音引得旁观路人频频侧目,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机在拍他。不过他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对着镜头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啊。”我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道。 他见我停了下来,潇洒地转了个身,挑着眉对我说道:“看来人间没我想象中那么麻烦啊,呐,我还挺受欢迎~” 咔嚓咔嚓。 “……” “诶,我知道我知道,真麻烦……你说的我都听见啦。不就是可能碰到了一个千年老妖嘛,说不定活得还没我时间长呐!” “我说鹤师父,你别太自信,我看那家伙肯定不简单。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我问。 鹤深吸一口气,叉开腿坐在了路边的花坛上,一个劲儿地挠着头发:“你说的那事情发生那会儿,我正在建间阳村呐,哪有功夫管人间的事情。不过关于你身体里那个怪物的事情,我倒是有些记忆,好像是从我徒弟那里知道的。” “说来听听?” 他叹了口气,两只慵懒的眼睛无神地看着我,鼻子微微抽动着,嘴唇轻启,像是要说什么话。我立马凑到了他的跟前,准备听他“老人家”的教诲。 只见他嘴巴越张越大,眼睛开始眯缝起来,“阿嚏!”一声,口水全都喷在了我的脸上。 “……” 他看我无奈的表情,竟开心地笑了起来,样子简直是一个三岁小孩。路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不过好在大家都忙着去上班,虽然恋恋不舍的离去,还时不时地把头转过来继续看,但是有工作在身,不能像看猴子一样留在这里。 话说。我也该去公司了。 “你到底还说不说了……”我歪着头问。 “哎哎哎,”他挠了挠脸,不耐烦地摆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瓜说道。“一时半会儿我怎么想得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年的记忆藏在这珍贵的器皿里啊。我得先找到钥匙,再找到锁,然后……”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站起身,看着路人异样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抓起坐在一旁的鹤,直接把他拽到了路边的一家理发店里。 “老板,把他给我理成板寸。” 我们一进去,立马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好在我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把他摁到了椅子上。 鹤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满地的头发,突然开始有些畏缩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头,竟也有害怕的时候。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不得!” “老板,交给你了。”我把五张毛爷爷递到了老板手里。“可以的话,你再帮他买身衣服,正常点就好,先寄存在你这里,我下班来取。” 老板立马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蹲下身子,从包里翻出了我的手机和钥匙,对着所在椅子上的鹤说道:“喏,拿着这个,我昨天教过你怎么用吧,你还记不记得?” “这有什么难的!”他抓过我手中的手机。按下了屏幕上唯一一个按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脏兮兮的手指摁了上去,解锁成功。 “你看你看,诶。真是,我是谁,我是鹤啊,真是……” “好的,我在网上找到‘我是鹤啊’的信息。” “啊!”鹤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好在被椅子给接住了,“这东西还是活的?” “大哥……不能一直按着,你把siri开起来了……” “siri是什么,可以吃吗……” “……你别管了。反正你记得,有电话过来划一下就行了,是在不行你就让老板帮你弄。如果闲的无聊可以回家,钥匙在这里。记住,不!要!乱!跑!”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第一次没有说烦死了。看着他一秒不离的眼神,我竟真的感觉自己把一只棕色比熊给寄存在宠物店了。 把他安顿好之后,我连忙跑进了公司。嘴姐见我一脸疲惫,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捂着嘴坏笑着,仿佛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吴恙啊,你是不是找男朋友了啊?” “我?我哪有那个闲工夫。” “那你晚上不睡觉干嘛呢,数星星啊?嘿嘿。”嘴姐环着我的脖子,转到了我的另外一边,“没关系,我们什么关系,告诉我,是小秦吗?” “不是。他回家去了。” “那是谁?我认识吗?” “不认识。” “啊哈!我就知道,是谁是谁是谁?” “没有的事情!老刘找你了,你快去!”我推着她离开了办公室,顿时舒了一口气。不过这倒让我产生了兴趣,鹤那老头,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我翻来覆去地看着手机,生怕错过鹤的任何一个电话。不过这家伙还算省心,没有让我费什么脑筋,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要告诉我的事情想起来。 “吴恙!”下班那会儿,嘴姐突然跑进了我的办公室,激动地叫着我的名字,“你快过来!” 我好奇地走出办公室,看到拿着个打包的理发店老板牵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要不是从他手里认出了我的钥匙和手机,我真难想象面前这个人就是鹤…… “你还骗我没有男朋友?”嘴姐走到我身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不过,他怎么……”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面前的鹤把毛躁的头发全都剪掉了,只留下头顶向上围着的一圈,全都拉直绑在了脑后,活像个小包子。脏兮兮的袍子变成了发廊小哥标配的紧身裤和皮衣,尖头皮鞋更擦得锃亮。 发廊老板笑呵呵地走到我面前,说道:“吴小姐,您还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喏,那老板让我交给你。”说着,鹤把手中的钱还给了我,一分不少。 “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哎,你别说,你这个朋友啊,剪头发的技术比我们店里的人强多啦!而且剪得飞快!我正好有个要来上岗的5号没来。就把他的衣服给你朋友穿了。这是他换下来的衣服,我都给放在包里了。吴小姐,下次再来啊!”老板笑着离开了公司楼道。 “你帮他干啥了?”我问。 “不就照着图片上剪剪弄弄嘛,念个咒就搞定啦。” 我打开老板交给我的包裹,里面除了他的衣服。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就是秦三友那几个包的增量版。这些东西不知道他是怎么藏到那件袍子里的。 “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慢慢聊……”嘴姐笑着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跟我使了个眼色,意思便是下次得跟她好好汇报。 待嘴姐走后,焕然一新的鹤拉住我,低声说道:“丫头,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听到这话,我原本看他的好奇心一下子都没了:“怎么了?你剪头发悟出什么来了?” 他又一次将两手交叉在胸前。摆出了他的招牌动作,却发现自己的袍子已经不见了,手没地方塞了。叹了口气,只好继续挠他的新发型:“无聊的时候,我做了个这个。” 他将手心摊开,里面竟是一团黑乎乎的人的头发。我一阵恶心,一下就想起了庄游软面抄中的那个脑袋,顿觉浑身都不舒服。 “你做这个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头发,只见“咻”地一声。面前的头发突然动了动,竟然开始自己扭动交织在了一起。我惊讶地瞪着眼睛,那团扭动的头发之上突然长出了一张脸,眉眼之间跟冯巩特别像。有一种怪异的幽默感。我吓得怪叫一声,跳到了鹤的背后。 “鹤大人……”那团头发说道,“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天哪……一团会讲话的冯巩…… 鹤笑了笑,突然伸手在我的头上猛地一拔。我顿觉头皮一阵刺痛,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你干嘛啊!” “诶,真麻烦。不就拔你一根头发嘛……”说着,鹤把我的头发放到了掌心中那个头发妖怪的嘴中。那张嘴立即开始嚼了起来,不一会儿,我的头发已经没了踪影。 “发发,怎么样?”鹤说道。 发发……这个名字真是……少女心…… “鹤大人,这头发有毒啊……” “你才有毒呢!”我从鹤身后探出脑袋回嘴道,第一次被一团头发斥责,真是没谁了。 “哎,丫头,别急啊,听发发说完。” “鹤大人,头发的主人中了三尸毒。” “这我知道,”鹤挠了挠头发,继续道,“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发发像是回味似的撇着嘴巴再次嚼了嚼:“被人下了诅咒。” “哈,我就说嘛,辛苦你了发发。”鹤说完,嘴中默默念动着某种咒语,然后对着发团轻轻吹了一下。发发立即从手掌中腾空而起,随即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鹤的掌心只剩下我刚才被拔下的那根头发。 “发发……它是什么东西?”我问。 “式神啊,你不记得了?”鹤白了我一眼,“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小姑娘,你被人诅咒啦。我就说嘛,第一次到你家去就感觉氛围不太对,哦还有,三尸毒还有残留,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被人诅咒了……我自己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诶!你!”趁我发呆这会儿,他竟然自己走了起来。“去哪儿啊你?” “还能去哪,回家咯。”说着,鹤将双手背在脑后,惬意地舒了口气,“啊,美妙的人间啊……” “我要吃烤鱼。”他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 “……行。我这就给师父您买去。” 我到底是被谁诅咒了呢…… …… 鹤狠狠地把筷子插进了鱼肚子里,“呲啦”一声,不知道是烤鱼发出的香滋声还是它的惨叫声,顿时一大块烤得焦脆的鱼肉猛地掉进了鹤的嘴巴里,那享受的样子,仿佛几百年没吃过鱼肉了。 “你还别说,我真有一阵子没吃过鱼肉了。这什么酱啊这是,怎么这么好吃?” 他能听见我内心的os? “哦,这个啊先要用盐,再加点白酒,腌渍一下,然后抹上……” “行了行了,真麻烦,听着就觉得复杂……你会做就行!”说完,他像是一名游泳健将,猛地跳进了烤鱼的泳池之中,畅快地游了起来。 “喂,你有没有想起来要跟我说的话啊?”我伸出筷子拍了他一下,他顿时挑了挑眉毛,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 “哎,麻烦死了真是……你听着啊,事情是这样的。我徒弟他死的时候,派式神告诉了我一些消息。”他喝了口水,继续道:“你身体里的这只食梦貘,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突然跑到某个人身上的。这种东西太凶猛,一般只能待在野外,或者说被人饲养着,就跟蛊虫一样。” “蛊虫?” “这种东西你应该听说过吧。把一群蛊虫放在一起练,不放食物,让它们相互厮杀,最后剩下的那一只,便会是其中的精华,蛊虫就练成了。你体内的食梦貘很有可能就是这样形成的。一般的食梦貘虽然是野兽,但大多胆小,体型也没这么大,等到夜晚便吸食人类的梦境,以此为食,像这样能一口把妖怪给吞了的,我还真没见过。” “所以你认为这是……” “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有人想让你们徐家受到这个诅咒而灭亡呐。” 面前的鱼肉变成了一堆鱼骨,我却没有任何食欲。这个人除了钟起还会有谁呢,但我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么多年前就开始周密的计划。 “小姑娘,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它意味着你身体里的东西早已有了主人,只要那个人出现,你随时都会被貘反噬。到时候,就算是当初教授禁忌封印之术的我也无能为力。” “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从没想过跟随着自己出生的东西会对自己有生命危险。 “哈哈,那当然是,跟它拉近关系啦!”鹤拍了拍我的脑袋,“试着让自己成为它的主人。”(未完待续。) ps:大家新年快乐~ 第161章 抱着头颅的女人 “成为貘的主人?”我深吸了一口气,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竟然还不属于我,真是太坑爹了……” “坑爹?” “就是把你爹推到坑里,你说行不行?” 鹤想了想:“不行。” “这就对了。”我喝了口水,继续道,“那我要怎么做呢?” “哈,你这算是问对人了,”鹤擦了擦嘴,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两手放在脑袋后,舒服地靠在椅子上。“首先,我们要找到饲养这是貘幼体的地方,也就是培养它的地方。找到了这里,才能进行下一步。” 我听得两眼放光,继续问道:“那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摸了摸鼻子,“哎哎哎,说过啦,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我怎么想得起来嘛。” 我就知道答案是这样的,唉,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我明天准备去一趟n医科大学,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 “不去。”鹤摆了摆手,抓起沙发上的毯子往身上一裹,瞬间变成了一只灰色的粽子,“太麻烦啦……本大爷去睡觉啦!” “那你明天吃什么?你知道冰箱里的东西怎么……” 砰。他关上了房门,留下我一个人在客厅里翻白眼。原本打算留他在这里可以帮帮我的忙,谁知道自己反而找了个人回来伺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既然鹤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那地方在哪里,我不妨先把徐远志少爷的事情解决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去公司交代完工作之后,我便赶往n大医学院。这所以治学严谨著称的高等学府就在n大附近,灵湖区大学城之中,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他们学校引人注目的巨型雕塑——一双手和一颗心。 “姐,你到了没啊?”远志的声音在信号很差的地铁中,听上去怪怪的。 “就到了就到了,刚刚地铁上出了点事情。”我说道。 “什么事情?你坐的地铁出轨了?”远志大惊小怪地说道。背后还时不时传来“doublekill”的声音。 “你才出轨了呢!”我没好气地说道,“也没什么事,刚刚地铁里一个女的从人群中冲了过去,一下子就不见了。有人以为偷东西。告诉了列车警察,结果啥也没丢,耽搁了一会儿,现在没事了。诶,你姐要真出事了你还在打游戏啊?” “哎姐。你这话说的,你要真出事,我一定戒游戏一个星期!”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就值你一个星期……我出地铁了,你到门口来接我吧,就在那个建筑物下面。” 挂了电话,我抬头看着n医科大学几个大字,突然有种莫名的敬仰感。在我心里,医生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形象,医学院里个个都是手起刀落的快手医生。每个角落和旧楼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鬼故事,甚至到了这里,温度都比四周低一些。 我把风衣的扣子扣了起来,朝着那双手和巨大的、被解剖过的心脏雕塑走去。 “姐!这边!”远远的,我就看到穿着睡衣睡裤的远志在朝我挥着手。 “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我上下打量着他,他却一脸满不在乎,趿拉着拖鞋的声音让我立即想到了鹤。不过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得整整齐齐的少年,理着板寸。戴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一脸的浩然正气,跟徐远志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床上。既然同学在,我也不好多数落他。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 远志和他同学把我带到了学校的咖啡馆。一进门,在咖啡馆打工的小姑娘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志,我立即拉了拉他衣服:“你看看你,就不能穿得像样点,小心一直单身狗啊。” “单身就单身,我有基友就够了。”远志满不在乎地说道。挠了挠头发给我们三人点了咖啡。 刚才进门前盯着远志的小姑娘忸忸怩怩地跑过来给我们点单,脸涨得通红,像个气球似的,刚走出两步突然转过身跑到远志身边,憋着声音说道:“请问你是徐远志吗?” “是啊?”远志抬头看了看她,小姑娘立即低下了头。 “啊啊,是这样的。我……我在校报上看到了你的素描,画得实在太棒了,就发给了我的导师,他也很欣赏你的画作,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学……学画画。” 远志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对我眨了眨眼睛。意思是看吧,谁说我穿成这样就不行了。 我两眼一翻,瞥向了窗外,意思是你就得意吧,我可不想管你。 “同学,我是学临床医学的,大概没时间去画画,下次再说吧。” 远志说完,小姑娘终于松了一口气,假如他再晚一点回答,保不好周围这群未来医生就得给她做心肺脑复苏了。她蹬蹬蹬地跑开,跑了一半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 “可以啊你,随便画个画也可以撩妹。”我戏谑道。 “你知道我不喜欢学医,画画就当打发时间了。” “不过她说的话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要是你喜欢,可以跟舅妈商量商量,换条路走走。” “不做医生等着我爸打死我啊。行了行了,你就别操心我了,今天找你来可不是为了调侃我。郭子,你来说吧。”远志拍了拍身旁正气浩然的同学说道。 “姐姐你好!我叫郭瑞,本硕博临床一班的,徐远志生活中的扶持这,精神上的支持者,虚拟上的拖油瓶,更是您的杂志《异闻录》的忠实粉丝!今天有幸能和姐姐见面,实在是我的荣幸,以后姐姐找我看病,我给您提前留号!”郭瑞一开口,话就跟连弹似的啪啪啪得冲过来,说得我一愣一愣的,知道远志伸出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我才反应过来。 “郭同学你好,你不用这么客气……” “姐姐!您给我签个名吧!我实在太喜欢你的杂志了!每次去实习,上夜班四周空无一人的时候。我就喜欢读你的《异闻录》,那感觉,那意境,让我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好好好……你先把事情告诉我吧。别再夸奖我了……”我有点受不了他这样连珠似的发射,连忙两手合十,就地“求饶”。 “好!那我就把事情告诉您!天呐,我的投稿就要出现在《异闻录》上了,我实在太激动了……”郭瑞两眼放光。精神奕奕。事后徐远志跟我说过,这个郭瑞是他们学校的学霸,临床也是一把好手,一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还有半个小时是一边打游戏一边休息的,其余时间要不在做课题,要不在医院,神一般的人物。 “姐姐,事情大致的情况远志已经和你说了吧。其实,那三具尸体中。消失的那一具是本校的一位博导,由于工作劳累猝死在了岗位上。他生前的遗嘱便是将尸体用作解剖,而且是新鲜标本。我有幸被派往这次实验,接触到了这件事情。” “当天我们便开始了工作,但由于尸体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工作两个多小时后,我们便准备离开解剖教室。走到楼下我才发现我的手机忘在办公室了,于是就一个人跑回去找手机。” “此时的解剖教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气氛十分诡异,正和《异闻录》上描述的一模一样!我当时还想着会不会遇到什么怪事。那我今天就走了狗屎运了。结果路过解剖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的门竟然半掩着。” “我明明记得走得时候是我锁的门,钥匙还在我这里,不可能有人进得去。这下我全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了。激动得不行,即将第一次亲临《异闻录》真实版!我缓缓地推门进去,为了创造出氛围,我没有开灯。但以防万一,我的右手掏出了藏在口袋里的瑞士军刀,万一要是有人偷尸体。这可就糟了。” “就这样,我一手拿着瑞士军刀,一手摸着黑,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之间……啊!!”郭瑞猛地发出一声惊叫,声音突然从刚才的低沉一下子把我吓得跳了起来,“现在是周五下午两点,我的论文被发表在了权威期刊上!” “哎哟你可吓死我了……”一旁按着手机的徐远志说道,“你看你看,刚刚还剩最后一条命,一下子就被你吓没了。我说郭子啊,你这样怎么找女朋友,怎么……” “好了好了,郭同学,你继续说。”我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作为一名猎奇杂志的主编,我怎么能在粉丝面前失态呢。 “我最后还是把灯给打开了,教室里一个人都不剩了,三具尸体好好地放在那里,根本没发生什么事。我失望极了,正准备了离开,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具最新鲜的尸体,他的头没了。”说道这里,郭瑞用刀叉狠狠地把面前的华夫饼一切两半,似乎在跟我演示当时发生的情况,“我说嘛,总觉得怪怪的,肯定有什么猫腻。所以我就上前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那个脑袋,是硬生生被拔下来的,伤口都是圆钝的,不像是锐器所伤。这就奇怪了,不借助工具要把一个人的脑袋硬生生拔下来,还能丝毫不损坏尸体,真人还真是厉害极了。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外头倒卖尸体的人,不过就算偷也不会就只偷一个头啊。当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我准备第二天把事情告诉给导师,让他查查监控。” “接着我就关灯锁门,准备回家睡觉。回头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想起来这趟的目的是拿手机。手机放在办公室,就在解剖教室旁边。我只好再绕过去一次,把手机拿回来。” “就在我爬上最后一层台阶,准备转弯的时候,我的面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很快,像是有个人直直地在楼道里冲了过去。我立即想到了小偷,循着那人跑过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还大声地喊了句‘别跑!’” “大概是被我吓到了吧,那人手里的东西猛地掉了下来,从我身边滚了过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正在我踌躇着先捡赃物还是先追小偷的时候,两边就都没影儿啦,一瞬间,都消失了。” 郭瑞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也不见他有一点点喘息,看来身体状况真的是极好的,以后做医生扛得住啊。 “会不会是小偷躲在了角落的黑暗里,所以你才看不到他?”我说道。 “嗐,要是真这么简单,我就不会请姐姐您来啦。”郭瑞笑了笑,继续道,“我当时来不及思考,事后回味着那个小偷的样子,画面便愈来愈清晰。小偷的头发很长,大概到腰部,一个辫子松松垮垮地绑在脑后,跑起来一甩一甩的。” “身形也像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穿着类似古人才穿的那种布袍子,对襟的那种衣服,鞋子也是布鞋,跑起来声音很小,几乎无声无息。哦对了,她消失之后,我又一次回到解剖教室看过,门不出意外地又开了,不过这一次,一整个尸体都不见啦!为了等她再次出现,我一晚上都没有回去,却没有等到那个身影。” “我觉得,一定是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有了这种非同寻常的经历,才能见到我的偶像,姐姐您!”郭瑞又一次把眼神对上了我,看得我有些发怵。 “……嗯,好的,郭同学,你说的事情我会去进一步核实的,稿件一经采用我便会把稿费和样刊寄给你,你就在学校听我的好消息吧。”我说道。 整个故事停下来,我只觉得背后发凉,自己仿佛身处那种诡异恐怖的氛围之中,听到他要讲完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家伙绝对有做恐怖电台主持人的潜质。 “姐姐!”郭瑞见我要走,立马喊住了我,“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呢!第二个夜晚之后,另一具尸体上的脑袋也不见啦!”(未完待续。) ... ... 第162章 留下了记忆的器官 听到这话,我重新把包放到了座位上,继续听他讲。“第二具尸体的头也没有了?那那具尸体后来又没有消失?” “这倒没有。”郭瑞摇了摇头,“是另一个同学发现的,连出了这几件事情,我们不得不把尸体移到其他的地方去。之后就没有再发生怪事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问道。 “我们曾去保安室看过监控,结果什么都没有拍到,更别说什么穿着古代衣服的女子了。所以这件事情诡异的很呐,姐姐,你说能不能上杂志?” “嗯……按照你现在的说法,我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故事。”我笑了笑。 “真哒!”郭瑞一脸惊喜,“我真是太开心了,这比论文上了杂志还要高兴!谢谢你姐姐!” 临走前,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回过头问郭瑞道:“那具消失的尸体身上,有没有什么特点?” “哦,尸体的一个眼球已经被取下来了,放在解剖教室隔壁的陈列室里。”郭瑞说,“哦姐姐,我的导师姓贺,全校只有他一个姓贺的老师,你要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找他! 跟他们聊完,时间还早,远志和郭瑞下午还有课,我一个人便准备在校园里逛逛。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解剖教学楼前。这栋楼的外面刷着灰色的墙漆,在一群新式鲜艳的教学楼中显得并不起眼。但是它透露着一种独特的清冽感,“解剖楼”几个字不起眼却存在感十足。 还没踏进这栋楼,我就想起了郭瑞跟我讲的故事,顿时有些迈不开腿了。但想到自己是《异闻录》的主编,仿佛是给自己灌了口烈酒壮了壮胆,这才走了进去。 郭瑞说的事情发生在五楼。这楼的电梯正好停运,我只好一层一层地爬了上去,等到了五楼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真是不得不服老啊。 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我总觉得五楼的楼道之中有一股阴冷的风缓缓吹过,吹得人直起鸡皮疙瘩,这楼道也显得比其他地方阴暗很多,福尔马林的味道让我鼻子有些发酸。 “怕什么。什么鬼没见过……”我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但身体已经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了。 啪。啪。啪。啪。整个楼道都没有人,只听得到我的脚步声不停地在楼道里回荡。我尽量放慢自己的步伐,保持着楼道内的平静。 解剖教室(2)。 就是这里了。我探着脑袋朝着教室的玻璃窗内望了望,三张金属解剖台整整齐齐地摆在正中。上面什么也没有。不知为何,看到这解剖台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奶奶家那儿的菜场,卖生肉的案台就跟这儿似的。人死了之后,果真只会留下腐臭的躯干,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我皱着眉头把头缩了回来,继续朝前走。再往前,就是郭瑞说的解剖陈列室。为了方便学生参观学习,这里的门没有锁。我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下里面没有人之后,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我不是害怕人的尸体。而是害怕他们残留下来的记忆。那些因为疾病而逝世的人们,自己已经抛开一切烦恼离开了人世,但留下的一切都记录着他们生前的经历。因血栓闭塞性脉管炎而坏死的小腿,因乳腺癌而切下的**,因肝硬化而剥离下来的肝脏,因离世而给亲人带来的记忆,此刻全都浸泡在小小的玻璃方框内,加入福尔马林,变成一道永生的记忆。 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东西。 面前有三排陈列架,每一个陈列架都放的满满当当的。颜色不同的福尔马林似乎是在告诉我,哪些人是最先离去的,哪些人是接着离去的。我看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标签,逐一寻找着郭瑞所说的已经剥离下来的那个眼球。 找到了。它被放在一个小盒子里浸泡着。还没来得及放上陈列架,也没有贴标签,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仿佛在窥探这个世界。 “原来眼睛长这个样子啊。”我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不仅是眼球,四周的神经也被仔细地剥离下来。就和树枝分布一般,有着一种异样的美感。我不禁伸手朝它摸了过去,却突然感到面前的光线暗了下来。 我立马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不可能,刚刚一定是有人躲在了我的背后,挡住了我身后的阳光,不然怎么可能出现那种情况。我再次回头看了看,依然没有发现什么人。 经过这一下,我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看了看手表,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在这栋楼待了那么久。再不回去的话,恐怕鹤的晚饭就没人搞定了。想到这里,我立马转身离开解剖陈列室。 楼道里再一次充斥着我的脚步声,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脚步声听上去十分急促。但走的越快越响亮,心里就越是着急,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东西。 日子越接近冬季,天就黑得越快,我不停地看着窗外不断加深的天色,心里愈发着急,等到自己终于走到楼梯口时,心跳已经快得像跑马了。 “别急别急,过了这里就好了,别急别急……”我看着面前的楼梯,小心翼翼地走着。我从小到大有个毛病,就是害怕下楼,因为曾经不止一次从楼梯上摔下来过,造成了心里阴影。甚至有些大人说我招了什么小鬼,在我走楼梯的时候就会从后背推我,捉弄我,才导致现在这样的情况。我的名字“吴恙”,就是为了让我以后的日子,过得安然无恙。 但结果好像有些不尽人意。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慢慢下楼。五层楼,每一层楼有两段台阶,每段台阶是二十阶。我一边数着,一边迈着步子,抓着扶手的手掌之中,竟然已经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水。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两百!好了,终于到了。我顿时松了口气,朝着大门走了过去,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楼道里的灯已经灭了,灯光是声控的,光线十分昏暗。我在走的途中眼睛不经意地朝边上一瞄,看到了门上的四个大字。 解剖教室(2)。(未完待续。) 第163章 贺老师 “什么?怎么一楼也有解剖教室(2)?” 我停下了脚步,仔仔细细地看着门上的几个字。解剖教室(2),一字不差,一模一样。我趁着灯还没灭,立即探着脑袋朝教室的里面望去,三张金属解剖台方方正正地摆在正中,跟五楼的设置完全相同。 一股不祥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但我没有放弃,这不可能是真的。 头顶上的声控灯已经灭了,我的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前方的情况也看不真切。我猛地踏了踏地,感应灯随即又亮了起来。 我再一次小心翼翼地通过楼道,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错。一盏盏感应灯接连不断地亮起来,我的心跟着不停地颤抖,还有最后一盏灯了,这灯的背后是大门还是墙壁,答案就在眼前。 “啪!”我踏下了最后一步,随着感应灯的亮起,一道白花花的墙壁赫然呈现在我面前,透过墙上的窗户,我似乎能看到远处的点点星光。 没错,这是五楼。楼道里一阵凉风吹过,我的全身的皮肤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没有多想,我立即折返跑了回去。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可能出错,怎么可能走了半天,我依然在五楼呢! 这一次我再也没有考虑楼道里安静还是不安静了,凌乱而恐慌的脚步声不停地在耳边回响,一道道感应灯逐一亮起,再逐一熄灭,他们仿佛是黑夜里的一双双眼睛,看着我不停地从楼梯上跑下去,再重复,再跑下去,知道我精疲力尽,我又数了两百阶。 好了,这次应该已经到遗漏了。我喘着粗气,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直到看到面前的墙壁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顿时充斥了我的全身。 完了,这次估计是遇上鬼打墙了,假如不逃脱这个魔咒。我今晚一天都得待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面,直到第二天清晨。想到这一层楼中不知有多少尸体标本陪着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这简直就是极限的挑战啊! 不管怎样,我得给自己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栖身。比起楼道。显然唯一没有上锁的陈列教室显得暖和很多。但想到要跟那么多器官在一起度过一个夜晚,我就浑身打颤,我还是选择冷一些的楼道吧…… 我打开手机,惨白的灯光打在我脸上,我就知道手机上不会有一点信号,如果还有信号,这还会是一个标准的鬼打墙吗…… 我坐在角落里不停地发抖,不知不觉已经快接近夜晚十点了。郭瑞的故事开始在我脑中重复,我没有他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假如碰到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从楼道里经过。我肯定会吓得昏过去。 五、四、三、二、一……十点到了。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我顿时觉得楼道里的氛围开始变得古诡起来。果然,时间还没有过去一分钟,一声幽暗而低细的哭声突然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这声音细细的,明显是一个女人发出来的。听起来,这个女人应该在距离我不远的位置。大半夜在这样的解剖教室附近,传来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哭声,这实在是太惊悚了。我实在没有胆量站起身重新找个位置,赶忙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缩在了角落之中。 大概过了三分钟。这种幽暗低细的哭声突然不见了。 “大概是亡魂路过吧……别多想了……”我安慰自己道,让自己稍稍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之前的哭声一样,脚步声虽然急促却十分轻巧。仿佛这个声音的主人脚尖着地,踮着脚在奔跑。要不是楼道里是在太安静,我根本分辨不出这种声音。 不过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几乎是朝着我的方向直冲过来。我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仿佛正面对着一只森林熊,想要撞死躲过一劫。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传了过来。就在接近我脸颊的一瞬间,这声音停住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我再也不敢轻易把眼睛睁开了。 “大概已经走了吧……”我心想。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冰凉的手一下子摸在了我的脸颊之上,我顿觉头脑一片空白,自己的心像被冻住了一样,几乎忘记了跳动。紧接着,那双抱住我头颅的手猛地用力,几乎要我的脑袋从身体上摘下来。 受此冲击,我立马睁开了眼睛,一张模糊的脸随即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长长的头发飘在我的脸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简直就是贞子再世。 “啊!!”我立即大叫道。谁知这女人却也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身体猛地朝后面缩了缩,惊讶地叫了起来,随即转身又朝着另一头奔跑而去。 “是活的……是活的……不是他……不是他……”女人一边奔跑着,嘴里一边细碎地说着。我感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摸了摸,应该是那个女人在我脸上留下的眼泪。 难道真的跟科普里说的一样,是鬼怕人而不是人怕鬼?经过这么一吓,反倒是我的胆子大了些。既然鬼已经出现并且离开了,那楼梯也应该恢复正常了吧。想到这里,我鼓起勇气再一次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楼梯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我总觉得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听到了水面波动的声音。 令人失望的是,走完两百阶,我又一次回到了圆点,根本就走不出这个怪圈。我几乎绝望到了极点,看来真的只能等到天亮了。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提醒着我,要想挨到天亮起码还得等上两个多小时。 我绝望地看着前方,突然发现教室旁边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 我咽了咽口水,这次又会是什么样的妖怪呢…… 出乎我的意料,一个人影竟然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脚步十分正常,绝不是什么妖怪。感应灯亮了起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借着灯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胸牌上,有一个贺字。(未完待续。) 第164章 走出楼道 姓贺? “有事情可以去找我的导师,他姓贺,全校只有一个姓贺的老师。”我立即想起了郭瑞对我说的话。 毕竟刚刚才看到那个奔跑的女人,一下子也不能确定面前这人到底是人是鬼,咽了咽口水,决定自己先不行动,等他走过来再说。 “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贺老师的话随着他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了过来。我紧张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一下子放松了。 “哦,不是,我是……我是这个学校学生的姐姐,来看的他的,不小心在这里迷路了。”我立即回答道,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贺老师缓缓朝这边走着,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得不是很真切,但能看清楚他戴了一副茶色的眼镜,身披白大褂,走路的时候声音很奇怪,好像……好像没穿鞋子。 “在这里迷路了?”贺老师在我的面前停下,两手插在口袋里,“这就是一栋普通的教学楼啊,顺着楼梯下去就可以看到大门了。来,我带你出去吧。” 贺老师说完,冲着我笑了笑。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估计是平时太严肃的原因吧,我想。他在我面前停顿了一会儿,待我站起身后,便朝着楼梯的方向走了起来。我看着面前这些我已经走了千百遍的楼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里是走不出的怪圈。 “您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吗?”我问道。楼梯间太安静,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我只好讲讲话,来缓解一下这里的诡秘氛围。 “是啊。”走在前面的贺老师说道,“我今天在这里值班,睡着睡着突然听到楼道里有奇怪的声音,所以就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你缩在角落里。” 贺老师的声音听上去没问题,但我关心的是他为什么不穿鞋子。但假如我堂而皇之地问他这个问题,又会显得过于奇怪。人家说不定已经睡了,被我吵醒才起来,一时间忘了穿鞋子也不一定。 “那……那真不好意思了,打扰您休息了。不过……” “不过怎么了?”贺老师问。脚步依旧没有停下来。 “呵呵,我就是好奇,想问问。老师有没有听说过这个楼里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比如……比如半夜有女人哭之类的?” 贺老师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十分轻微。那一瞬间,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哈哈,您是恐怖电影看多了吧?不过也是,我们这种医学院啊,最不缺的就是鬼故事,不管什么楼里面,只要黑黢黢的,或者是放了尸体的标本,立马就有鬼故事兴起。别的老师觉得这种事情说出去会有碍学校的名声。不过我倒觉得这是一种好的现象,说明咱们学校学生的想象力丰富啊,哈哈。” “贺老师说的是啊,呵呵……”我也附和着笑了两声。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下了五层楼梯,面前的楼道一片黑暗,我无法想象这个觉得学生想象力丰富是件好事的人,突然发现鬼故事成真了,会是怎样一种反应。不经意间,我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贺老师回头问道。 “那个。老师……这个楼梯它走不出去,我刚刚已经试过了……” 听到我说这话,贺老师裂开嘴笑了笑,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恐怖。“你是被这大楼的氛围给吓到了吧,别怕,我带你出去,门就在前面了。”说完,他迈开腿,朝着黑暗中进发。 行吧。就当再试一次吧。我跑了几步。跟上了贺老师的步伐,朝着面前的黑暗进发。幽长的通道仿佛是一个动物的肠子,四周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你看,这不就到了吗?”贺老师指着面前的大门说道。 我看着门外的白月光,白得仿佛是用颜料涂上去似的,那一瞬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竟然,走出去了。 “快点回去吧,下次不要再迷路啦。”贺老师说完,转身踏入了黑暗之中。刚才那一瞬间我看得看清楚,贺老师不仅没有穿鞋子,就连裤子也没有穿,不过白大褂很长,他只露出了小腿和脚踝。 这个季节,应该已经距离炎热很远了吧。 来不及想这么多,我立马从n医科大学走了出去。不知道是因为气温突然骤降还是空气质量太差,校园之内开始泛起白白的雾霭,整个校园就像个仙境似的,让人有些醉了。恍惚间,我忽然觉得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似乎是个梦。我回头看着融化在雾霭中的,解剖教学楼几个字,如梦如幻。 “我回来啦!”打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我正纳闷鹤躲到哪里去的时候,客厅角落里突然亮起一盏灯笼,幽暗摇曳的光线微微晃动着,吓了我一跳。 “喂,你这是干嘛?”举着灯笼的人正是鹤,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裹着那条几乎已经是他专用的灰色毛毯,像是在打坐。“你……你找到阴魂灯笼了?” 他不说话,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吐出,这架势,仿佛要吃人一般。 “你没事吧……”我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朝他走了过去,顺便打开了客厅的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他脸的一瞬间,我一下子没忍住,猛地笑出了声。 “不许笑!”鹤终于睁开眼睛,“我说不许笑!诶,真是,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喂,我说不许笑啊!” “哈哈哈,好的好的,不笑,哈哈哈……”我把脸埋进了沙发里,使劲儿地笑了两声,这才忍住,“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在的时候你干嘛了?” 鹤的脸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挠过,满脸都是红色的小疙瘩,颜色鲜红,对称生长,仿佛在脸上种了一颗颗小草莓。 “那个,哎,真是麻烦……我看到楼下花坛上放了一条鱼,还是熟的,就想拿回来吃,刚碰到它,一只又丑又肥的猫就扑了过来,我回来之后,就不知道怎么长了这些东西,唉,真是麻烦……”(未完待续。) 第165章 泣女 “哈,那是楼下婆婆给流浪猫小丁准备的,那猫给她家捉老鼠,所以婆婆就给它吃鱼。我说你,怎么跑去跟猫抢食物了啊?”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的药箱,找了一颗抗过敏药给他服下。 “还不是因为你!”鹤没好气地说道,一脸的无可奈何,“说好回来给我做饭的,我等了你半天,连食物的影子都没见到,找了半天发现床头柜上有一包糖,就给全吃了。” 我看了看他面前的沙发底下,全都是白花花的糖纸。“我不管,灯笼我找着了,我要回去了。”说完,鹤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举着灯笼就要走。 “诶诶诶,你别急啊,我是回来晚了一点,但是我是有事情在身的,我还碰到了女鬼!” “女鬼?”鹤回过头瞥了我一眼,“什么样的女鬼?” 我看他来了兴趣,故意说道:“你别走,你不走我就告诉你。” 他想了想,跳到了沙发上蹲了下来,一手举着灯笼,另一手拍打着它,歪着脸对我说道:“你是在威逼利诱?” “再加一盒糖一条烤鱼。” “糖衣炮弹?” “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成交!”他欣喜地抬了抬眉毛,低下头“呼”地一声吹灭了灯笼。只见那阴魂灯笼突然缩小了,变成了一个糖纸,摇摇晃晃地掉落在地。 “你……你骗我?” “哈哈,我哪有闲工夫找灯笼,那么麻烦,我才不高兴呢。反正我不管,你可是答应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呐,我要吃糖,去买吧。” “明天去,行了吧。”我倒在沙发上,全身酸痛。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我竟丝毫没有睡意。“你还不睡吗?” 鹤不再蹲在沙发上,而是跟我一样,瘫软在上面。深深地叹了口气:“人间啊人间,真是充满了魅力。” “话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产生这种厌世的心理的啊。你一个几百岁的老头,不应该对人间的种种都充满兴趣吗?” “哈。这被你问住了。”鹤干笑了一下,两眼望着窗外,“我不是厌世,而是这个人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难道,难道你曾经被某个人类女子伤害过?”“滴滴滴”,八卦小雷达已经开启。 鹤不说话,只是盯着外面的夜景仔细地看着,那安静而美好的样子,让我又一瞬间。竟然觉得他像那个执着的秦初一。 但这种美好也就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他又一次乜斜着眼睛,表情赫然已经变成了不耐烦:“诶诶,不许问了!真麻烦,你还准不准备告诉我你遇到的女鬼啊?” “行行行。”我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今天去了n医科大学,那里有尸体被偷走了,所以我就想去解剖楼看看。谁知道我走的时候,竟然走不出那个楼道。后来就在那楼里。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还见她从楼道里奔跑,穿着古代女子的衣服。之前有目击者称,她手里还抱着尸体的脑袋。我本以为这只是个鬼故事。谁知道竟然真被我碰上了。” “就这样?”鹤听完,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我还以为是什么新鲜事呢,原来就是个泣女啊……” “泣女?泣女是什么?” 听到我这么问,他双手叉在胸前,洋洋得意地说道:“我说。你作为一个食梦师,连最基本的鬼怪都不认识,你怎么驯服食梦貘啊?” “好了好了,你这不是还没告诉我方法嘛,快说吧,泣女到底是什么。” “哎,真是麻烦……这么说吧,就是哭泣着的女子,懂了吧。” 他这么解释,简直和没解释没有丝毫差别。“你认真点……” “你要我怎么说呢……”鹤皱着眉头挠了挠头发,眯着眼睛,话语从他的嘴中一个一个突出,仿佛都没有张过嘴,“泣女嘛,就是人类的执念所形成的一种妖怪。每当一个亲人或者挚爱死去,生者往往会产生强烈的痛苦与思念之情。这种情感一旦产生过多,互相纠结在一起,时间长了或者产生具形,或者依附在某个东西上,一般都会以哭泣的女子现形,这就是泣女。” “那她们为什么抱着脑袋跑啊?” “哈,不懂吧?她们摘脑袋,可不是随便摘的,活人的头她们可不要,她们要的,一般都是刚刚死去,或者死去没多久的人,而且这些人死后,家属往往悲痛异常。” 鹤说道这里,我立即想起楼道里的那个女人。大概是我在角落里害怕得一动不动,身边又被死亡的气息覆盖着,让她错以为我是刚刚死去的尸体,这才想要摘走我的脑袋,谁知道我竟然是个大活人。 “泣女喜欢摘走死者的头,并且奔跑着离去。因为他们是许多人的悲伤情绪所形成的,所以她们可以说根本没什么目标,只是觉得伤心啊,痛苦啊,想要把头带在身边,永远都不分开。” “听着怎么那么可怜啊……”我说道。 “对你来说,可能是可怜,但是对于我们法师来说,碰到泣女,简直就像你们现代人中了几百万一样开心!” 我瞪大眼睛盯着鹤,心想明天,哦不今天,一定要去小区楼下买张彩票。 “尸体死后丢失或者残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有可能被食尸鬼吃了,有可能被火车带走了,也有可能是泣女所为。只要找到泣女,夺走她手中的脑袋,尸体不但能变得完整,死者甚至可以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这简直天方夜谭。 “嘿嘿,想不到吧,呐,你说本来让我们找尸体的,一下子死人都变成活人了,这给的佣金不就更多了嘛,哈哈哈哈哈。” “那也太不科学了吧……死人复活,那岂不是乱套了?” “不不不,小姑娘,只是精神复活而已,身体却是死的。时间一长,肉身继续腐败,精神没有了寄托,也就活不下去了。所以也就最多再多个几天阳寿吧。”(未完待续。) 第166章 怪蛋式神 “照你这么说,事情有可能变得复杂起来了。”我想起郭瑞说过,他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层把她当作了小偷,并且她手中的东西当时还掉了下来,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刚死不就的教授,说不定现在已经复活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快点快点,再不睡我明天要错过跟那只猫抢鱼的时间了。” “……你还想去跟小丁抢啊。唉。”我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让泣女离开那栋楼呢?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整栋楼的尸体都活过来,岂不是变成了行尸走肉的真人版?” “哎……真麻烦。你下一次看到泣女的时候,手里抱个圆形的物体,比如说西瓜,然后朝她的反方向,一边哭一边奔跑。这样的话,泣女就会以为有人比她更加伤心,自然就离开这里啦。” “这么简单?那我明天就……” “诶!你等一下。”鹤从靠垫上把身子直了直,睁开眼睛对我说道,“你别想得那么简单,我之所以说泣女好对付,是因为像我们这么厉害的法师,只需要一次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你不一样,要是失败了,后果很麻烦。“ “怎么个麻烦法?” “你要是哭得不够伤心不够真实,被泣女看出来了,那她就会恼羞成怒,把你的魂魄带走。头发越长的泣女,怨念越深,越难对付。你见到的那个泣女,头发有多长?” “嗯……大概到屁股那么长吧。” “哦。那你还是算了吧。”鹤道,“基本没胜算了,就你那拙劣的演技,简直就是去送死。” “那你愿意帮我吗?”我凑到他跟前,眨着眼睛问道。 “真麻烦……我有事情,忙不过来,你还是自己去吧。”鹤一转身,把背对着我,整个人裹得像个毛球。 “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吗?” “还行吧。” “还行?!你确定?我死了谁给你做饭!谁给你捕鱼!哦不。谁给你烤鱼!” 鹤听到这话,耳朵动了动,“诶,你说的有道理。来。给本法师拿颗糖过来。” 我想了想,在包里翻找了半天,终于发现缝缝里还夹着一颗,连忙递给了他。鹤接过糖,三两下就塞到了嘴里。修长的手指捏着吃剩下来的糖纸,竖在面前,嘴里念出了咿咿呀呀的咒语。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的糖纸轻轻呼出。一道白幽幽的雾气从他樱瓣似的唇中缓缓流出,像个笼子似的绕在糖纸的四周。那糖纸仿佛拥有了生命力,漂浮在空气之中,渐渐变大,膨胀,最后“砰”的一声。一个圆滚滚的白色球状物,篮球般大小,滚落在我的面前。 只不过这个球状物头尖尾圆,怎么看怎么像……个蛋? “你给我生了个……蛋吗?”我捧着这圆古隆咚的怪蛋说道。 “哈?我又不是鸡!”鹤哼了一声,伸出右手在空气中打了一个响指,“啪嗒”一声,我手中的怪蛋突然动了起来。我赶忙把它放在沙发上,警惕地望着它。只见这蛋的表面慢慢融化,有的地方向下凹去,有的地方凸了起来。最后,一张人脸出现在了蛋的表面,这脸我怎么越看越像…… “唉唉唉,你缩在那里干嘛!看到本法师的脸有这么惊恐吗?还不快过来抱着我。”怪蛋上的脸说道。 我惊讶地看看他。再看看坐在沙发上的鹤,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是我的新式神,就叫做……嗯……糖糖,怎么样?” 继发发之后,又来了一个糖糖,这个老头真是够了…… “你明天啊。就捧着糖糖去n医科大学的解剖楼,抱着他奔跑。如果泣女看出你不是真心了,就算她来索你的命,糖糖也可以替你挡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啦!” “不出意外?”我说,“什么叫不出意外,还会出意外吗?” “哎,真麻烦……我说的不出意外,是能确保我接触过的所有泣女都能应付的过来,我没见过的,自然没什么办法了。你能不能有点我的样子啊,戴着我的戒指,从间阳村受训出来,却成天一副好吃懒做的样子,看着我都生气。” “我好吃懒做?那你……” “为师看着真是心疼啊。”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师父了……”我小声嘀咕了一句,抱着这颗硕大的糖糖,放到了大门口。“哎我说,这东西能不能先变小一点?我这样带着他去学校不方便啊。” “这我可没办法。”说着,裹着毯子的鹤跳下沙发,朝着卧室走去,那摇摇摆摆的样子仿佛国王要登基了。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有什么事情呢。” “大王叫我来巡山~anan~我把人间转一转~” “……” 距离上班只有几个小时了,我两个眼睛由于缺乏睡眠,全都肿了起来,像顶着两个鸡蛋似的就出门了。更让人无语的是,我手里还得再捧一个,办公室的小王看到我这个样子,以为我准备拿这玩意儿去砸老刘了,毕竟这个月工资到账晚了三个小时。 我害怕做地铁的时候带着这个东西,保安会以为我过来炸碉堡,干脆塞进了肚子里,一直等到和徐远志还有郭瑞坐在了咖啡店的椅子上,我才从肚子里掏了出来。 远志看着我大变怪蛋,第一次对除了游戏以外的事物产生了兴趣。 “姐,你单身这么久,也不至于这样吧……没孩子咱们可以领啊,养个小猫小狗也可以理解啊,你生个蛋算什么事……” “闭嘴!”我深吸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你把这个东西自动打码,就当什么都没有。我说,我今天约的是郭同学,你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出来干什么?” “什么叫人模狗样啊……姐,我这不是放心不下郭瑞嘛,怕你太**把他就地正法了呗!” “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事情!”我咬着牙,瞪着眼睛对他说道。 正在说话的档口,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到我们这桌,对着远志开心地说道:“徐同学,我们走吧。”(未完待续。) 第167章 噗通 “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我立即认出面前这个女孩就是昨天跑过来跟远志搭讪的。“可以啊你,昨天还说不要不要没时间,今天就主动勾搭上了?” “哎姐,你懂什么。我后来听说她们学校的专业可以申请免试,只要申请成功,我就可以直接去那里上学,学习美术,毕业时间丝毫不受影响。” “你确定这个事情不需要跟舅妈商量一下吗?”我有些担心地说道。 远志挠了挠头发,皱着眉头说道:“再说吧,毕竟我有我自己的梦想,我不想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说完这话,徐远志站起身,离开了座位,朝着门口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了自己。我有这个权利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他就不允许呢。 “徐远志!加油啊!”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他伸出手,在空中给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潇潇洒洒地走了出去。 “姐姐,我的投稿怎么样了?”远志走后,坐在我对面的郭瑞立即问道。 “已经印好了,就在这一期,过几天你就可以看到啦。” “真的啊!”郭瑞激动地说道,“不过姐姐,你这个蛋是用来……” “真的不用管它……” “我知道了!不愧是《异闻录》的编辑。老师说得对,成功都是有原因的,成功都是有秘诀的,旁边的这个东西旁人看不懂,但对于姐姐这种厉害的人物来说,确实一个不可或缺的道具。真是了不起啊。”说完,郭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说这样,那就这样吧……我尴尬地笑了笑。 “哦对了,我今天把我的导师也叫了过来,贺老师!” 郭瑞喊完,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茶色眼睛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我一看就认出来了,他就是昨晚带我走出楼梯的那个人。昨晚虽然灯光昏暗,但是这打扮简直和昨晚一模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今天穿了裤子和鞋子,左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 “吴小姐,久仰久仰,我听小郭一直提你,被他推荐了《异闻录》。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很喜欢呢。” 我站起身握住了贺老师伸过来的手,不停地点头:“贺老师过奖了,不过说实在的,昨天的事情我还得谢谢您呢,要不是您,我今天也不可能坐在这里了。今天还麻烦您亲自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贺老师听完这话,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哦哦,那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我今天下午正好有台手术,上午就放松一下,出来走走,也想见见大编辑您的真人啊。” 每次和这种领导老师交流起来,我就感到身上似乎被人绑了根绳子,浑身闷得慌。不过这一下午也算没有白聊,至少我知道了那个捐献遗体的老师叫钱晓波,而且贺老师还把办公室和解剖室的钥匙给了我,让我有事可以自己去看看。这到给我今晚行动做了充分的准备。 时间一过六点,整个校园就被黑幕笼罩了。说出来有些讽刺。明明是为了抵挡黑暗而亮起的路灯,却更加烘托了幽暗恐怖的气氛。今天又是周末,学生很多都回家了,教学楼挑灯夜战的学生也少了。这样氛围下的n医科大学,简直就是一栋巨型鬼屋。 我在这栋鬼屋之中穿梭着,僻静的小路上只有我一个黑影在来回晃动,当然,还有我的蛋。过了不久,我捧着怪蛋终于来到了这栋“鬼屋”的核心。解剖教学楼的面前。 看着黑黢黢的楼道,我的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今天贺老师下午要做一台历时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晚上肯定不会来这里值班。如果再一次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我就真的得等到天亮才有得救了。 “喂,丫头,快进去啊!”糖糖的脸已经显露了出来,不仅脸像,口气也和鹤一模一样。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们真是一个样子……”他虽然口气不好,但却让我感觉舒服了许多,毕竟这次不是我一个人来这里闯荡了。 走进楼道,一盏盏感应灯逐一亮起,我左右不断巡视着,除了黑暗,其他什么也没有。糖糖瞪着眼睛,在我怀里不停地乱窜,也在侦查着这里的情况。 我小心地爬着楼梯,大概过了五分钟,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五楼。 “丫头,你这个体质不行啊。”糖糖学着鹤的口气说道。 一来到五楼,我顿时就觉得这里的氛围跟之前截然不同。那股莫名的凉风又不知从哪出吹了起来,吹得我头皮发麻,眼球上都能感受到心脏的跳跃。 “喂,糖糖,你看看这里有什么异样吗?我昨天碰到泣女之后想下楼,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糖糖说道:“哎,真麻烦……我以为我今天的职责就是保护你呢,没想到还要兼顾百科。听鹤大人说,你是个梦师,你不会感觉不到吧?” “感觉到什么?” “这里有结界啊!哎,你看,这里都是一些残缺的器官和尸体,这些器官和尸体上面或多或少都会有东西依附在上面,时间一长就会产生力量。一般人自然是感受不到,但是像你我这样不寻常的存在,往往就会和它们产生感应,这样一来,你就会陷入它们的结界,从而走不出去。” “哦,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那昨天贺老师他怎么就能把我带出去呢?” “怎么可能?”糖糖说道,“要带你走出这种结界的,除了鹤大人那样灵力强大的法师,那就得是制造结界的本人。” 制造结界的本人?我回忆着今天在咖啡店见到贺老师的记忆,怎么也感觉不到他像是个有特殊能力的人。不过人不可貌相,我不能就这么否定他。 噗通。 “那是什么声音?”糖糖突然说道。我也听见了,这声音是从面前的标本陈列室里传出来了,我加快脚步立即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168章 冰柜 天已晚,面前的陈列室里一片漆黑,偶尔能从反光的透明玻璃罐中窥得一丝一毫的景象,但却几乎都是面目狰狞的器官,粗糙而又生硬。 我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打开了墙上的开关。几番抖动过后,刺眼的白光亮了起来,整个房间瞬间变得白惨惨的。我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往前走着。 “糖糖,你有没有感受到这里的异样?”我问。 “丫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手心的汗都把我脑袋弄湿了。”糖糖抱怨道,随即嗅了嗅鼻子,“已经进入结界了,泣女今晚应该会出现。” “好,有什么异样你记得告诉我。”说完,我仔细地窥探着周围的环境,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就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噗通一声过后,陆陆续续我还听到一些细碎的脚步声,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泣女,但现在时间还没到晚上十点。 循着声音的方向,我不断往陈列室的内部走去。 “啊!”本来就紧张的我,脚下突然打滑,失去重心后的身体猛地倒向陈列架。我下意识的拿手用力一撑,面前陈列架上的东西顺势摇摇晃晃起来,“我的妈啊!”一个玻璃瓶摇晃了几下,就和陈列架说再见了,转身投入了空气的拥bao。 “糖糖!”我大喊一声,怪蛋从我怀中跳起,像个皮球似的在地上蹦跳了几下,终于接住了掉落下来的玻璃罐。“艾玛,吓死宝宝了……” “快快快。把这玩意儿从我脑袋上弄走。”糖糖顶着罐子蹦到我面前。我站稳之后,把玻璃管取下放在了陈列架上。“列祖列宗,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冒失失,在此失礼了,莫怪莫怪……” “你干嘛呢?” “谢罪啊。万一这些魂魄以后找上我,我就麻烦了。”我从地上捧起糖糖,突然感到手心一阵湿滑。 “这是……这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我伸出手闻了闻,又放在糖糖鼻尖闻了几下。低头一看,自己刚刚脚下打滑完全是因为地上的福尔马林液体。这条水渍从陈列室的拐角里头一直延伸到后门。仿佛是有人拿着拖把一路留下的印记。 “走,去里面看看。”糖糖说道。 我避开水渍,顺着它一路向前。陈列室的拐角处是日光灯的盲区。几乎看不清那里有什么东西。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一步一步向着水渍的方向走去。 “这是什么东西?”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冰柜,把耳朵凑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趴下身子朝它后方一看。电源不知给谁拔掉了,冰柜停止了工作。 一般医学院的冰柜都会存储一些新鲜的,或者不易保存的容易腐坏的标本,有时候则是做完实验后的动物尸体,不管是什么情况,这都不会把电源给关掉。 我看着地上的水渍,到了这一块就已经结束了,四周再也见不到踪迹。 问题一定出在这冰柜上。要不。打开看看? “你快点啊,哎。麻烦死了,要是我有手啊,一定强在你面前打开了,你怎么这么慢啊……” “好了好了,让我缓缓。”我说道,随即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放在了冰柜的把手之上,刚想用力,却突然有些犹豫,“你说,要是泣女躲在里面,或者其他什么鬼怪的,突然把我吃了我该怎么办?” 糖糖叹了口气,说道:“鹤大人召唤我过来的目的,就是保护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攻击你了,我会第一时间用我的生命来抵消你的,你别担心,放心大胆地开。唉唉唉,快点啊喂!”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屏住呼吸,猛地往右边一拉,没有僵尸没有女鬼,在我面前出现的,竟是满满一冰柜的福尔马林! “这,这简直就是……”我顿时有些语无伦次。 “丫头,你看那边!”糖糖说完,我立即朝着它所说的方向看去。陈列室不起眼的角落里,堆了满满一角落的空瓶子,全是刚刚开动的福尔马林。 “这到底是干什么,怎么有人这么存放标本的。”我倒吸一口凉气,这种非同寻常的做法,我简直不敢想象。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了。”糖糖所有所思地说道,“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个尸体?”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尸体从复活之后,肯定一直藏身在这栋大楼里面。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肉身开始慢慢腐烂,他必须寻求一种方法让自己继xu活下去。身为解剖老师的他一定知道实验所用的福尔马林藏在何处,于是就做了个简易的巨型容器,让自己的身体不再继xu**下去。 “那这么说,那个复活了的尸体肯定就在这栋楼里了。丫头,你小心些,复活了的尸体可不像一般人那样,有正常的思维。很多尸体都具有攻击性,有些甚至变成食尸鬼啊!” 听到食尸鬼这三个字,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看来今天晚上要对付的怪物,除了泣女之外,还有另一个恐怖的东西在等着我。 “那我该怎么……” “嘘!”糖糖对我小声说道,声音压低了下来,“别说了,你快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幽暗的楼道里,隐隐约约开始出现低细的哭声,仿佛一根柔和的弦突然被拨动了,发出颤抖的旋律,直上人的心弦,我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背上冷汗阵阵。 “丫头,泣女来了,你快出去把握住这次机会,放心大胆地下手,我会保护你的。” 楼道里的哭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响亮,我走到陈列室的门口小心地探出脑袋一看,一个晃动着的黑影从楼道的那头,渐渐向这头跑来,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猛烈的跳动声。 “快!别让泣女看到你,把头发散下来,我们从那一头过去。”怀里的糖糖说完,身体整个颠倒了过来,白的体表开始变黄变黑,最后我怀里抱着的,竟然真的像一个陈旧的骷髅头。未完待续。 一下“食梦师”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169章 骷髅 “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啊,快行动啊!”怀中的骷髅头抖动着上下齿龈,焦急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我立即从呆滞状态反应过来。 三两下把自己的头发捆成了泣女的模样,我观察着楼道里她奔跑的方向,不断向她的背侧移动。对付泣女,最重要的不是能力有多强,而是哭得有多悲伤。鹤一直说我是一个演技拙劣的人,随便什么事情都会写在脸上。此时的我,脸上也一定写着“紧张”、“害怕”、“不想干了”等字。 “丫头,你别紧张。”糖糖看出了我的局促不安,安慰地说道,“鹤大人虽然说你演技不行,但是我相信你。既然演不出来,就把自己的情感真实地表达出来,泣女一定会相信的。” 真实地表达出来。 我的生活中实在充满了太多不幸,这一点我随便想想便能眼泪直下。这样一来,我顿时有了自信,匍匐着身躯在楼道的另一头静静地等待着泣女再一次出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啪嗒。啪嗒。啪嗒。 借着月光,一个女人的身影从那头奔跑而来。 就是现在! 我猛地站起身,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糖糖,闭上眼睛把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全都想了起来。爷爷的离世,秦三友的身亡,秦初一的暴盲,fiona的出现,甚至陈欣怡的死,还有徐萸的意外怀孕…… 不知不觉,我的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我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开始放声大哭。一边哭着,一边猛烈地奔跑起来,面前仿佛就是天堂,那些已经从我生活中离去的人们似乎在我面前,正向我招手。 爷爷。初一,亲三友,我来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我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离开了这个楼道,到了一个莫名未知的地方。含着泪水的眼中,我能看到奔跑过去的途中,一张张熟悉的脸或对我笑着,或对我哭着。他们说着生前常说的话。做生身前常做的事,好像从来都没离开过我。 我终于明白泣女为什么一直要奔跑了。她们不想离开自己创造的世界,不想离开这些曾经万分依赖的人,她们就想一直这么奔跑下去,一直这么悲伤下去,因为这样,至少他们还在,至少他们都在…… “喂,丫头!” “丫头!小姑娘!” “喂,吴恙!”怀里的糖糖拼命地喊着我。我瞬间从自己的回忆中醒了过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跑到了楼道的尽头,面前就是墙壁了。 “我成功了吗……”我的神情还有些恍惚,思绪依旧停留在刚才的那个梦境之中。 “你看那边……” 我立马转身,身后不知从何时起,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绿色莹光。这些圆形的光点仿佛是一只又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在空中静静地散发着幽秘的光线,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美感。 这些萤火虫的背后,一个抱着头颅的女人不再哭泣。萤火虫正是从她的身体里流泻而出的。我看着这个悲伤的泣女,此时正在一点一点化为这莹绿色的光点,逐渐消失。 “泣女被你感动了,这下应该已经在离开了。”糖糖说完。在我的怀里抖动了几下,立即又变回了之前怪蛋的模样,“你就这么站着别动,等她消失之后,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泣女真的被我感动了吗…… 就在这时,一种抓耳挠心的瘙痒感突然从我的手心开始。向全身蔓延。我刚刚才高兴起来的劲儿,一下子烟消云散,猛地开始挠自己的手心。 “丫头,你怎么了?”糖糖不安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身上突然好痒,我感觉全身上下有无数条虫子在爬!”我不停地搔抓着全身。 糖糖听我说完,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不好,是三尸毒,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 虽然努力克制着,但我实在是忍不住这种撕心裂肺的痒感,舌头都快被我咬破了。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喉咙口有种异物的哽咽感,让我呼吸更加困难。再这样下去,我几乎要死在这里了。 随着我身体的摆动,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绿色莹光突然动了起来,朝着我的方向慢慢靠近。我搔抓的动作幅度越大,它们的移动速度就越快。 “丫头,忍住啊!再坚持一下,泣女就要消失了!”糖糖使劲儿说道。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忍不住了啊……”我一个翻身倒在了地上,痒得直打滚儿,整个人几乎都要窒息了。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痒死了”。 绿色的莹光一下子包裹住我的全身,像个网似的罩住了我的身体,刚刚准备离去的泣女也停下了脚步,缓缓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欺骗一个可怜的人……” “你这无情无义,玩弄感情的人类女人……” “你什么都不懂……” “我要把你送到地狱里去!换回我心爱的人儿!” 泣女突然大叫一声,声音变得尖锐而高耸,让人听了极其不舒服。身上的绿色荧光点也像是受到了某种指示,把我包围得更加紧了。我从缝隙之中,看到刚刚一副古代女子样的泣女,突然变成了一副骷髅的模样,狰狞着朝我奔了过来。 “丫头,泣女发现了,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泣女一边尖叫着,一边伸出利剑似的手,朝着我的心脏猛地插去。我被那些绿色光点困住,根本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泣女的骷髅之手朝我伸来。 就在我的心脏即将被她刺穿的一瞬间,糖糖跳到了我的身体上,猛地一缩,变成了一颗活蹦乱跳的心。泣女一手抓住那颗心脏,尖细的指甲几乎扣了进去。 绿色光点在这一瞬间砰然散去,心满意足的泣女骷髅抓着这颗“心脏”,开始慢慢倒下,最后散落在地,变成了一堆凌乱的枯骨。 糖糖再一次变成了糖纸的模样,失去了生命了。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未完待续。) 第170章 失败 对啊,我以为就是这样啊…… 当时的我看到糖糖支离破碎的一刻,心中满是惆怅,但眼看泣女带走了它的灵魂,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她的身体随着剥离的灵魂,慢慢破碎,绿光从我的身体上渐渐离开,逐渐回归泣女的灵魂。一声哀鸣过后,绿光开始向窗外散去,又一个梦境即将支离破碎…… 就在我放松的这一刹那,面对着我的泣女身体摇晃了几,突然停止了破碎的过程,胸口猛地鼓胀起来,像一个气球一般,不断膨胀着,最后竟“啪”的一声,一个黑色的物体钻了出来。 我还没看清楚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它已经伸出尖锐的爪子,深深地向我刺来。我的面前血光一闪,已经看到她的手穿过了我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没有感到丝毫的痛苦? 那个女人的脸和泣女一模一样,就在我的面前,怔怔地盯着我的眼睛。所不同的是,她脸上的每个感官都流出了鲜血,身上的血管仿佛置于体表,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手掌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缓慢地低头,朝着自己的身体看去。那双血淋淋的手通过我的手臂方,直直地插了过去,传来一记闷声,仿佛戳穿了人的身体。 “贺老师!” 此时,我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解释了。他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在我身后替我挡了这重击,可他的身体竟然没有流出多少血液。 “不对……你是……钱老师,钱晓波?”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并没有带戒指。就算他身上穿着贺老师的白大褂。我依然能感觉到他跟午我所见到的人不一样。而且他白大褂里面的身体,已经是半腐烂的状态。 “呵呵,被你发现了。”钱晓波苍白地一笑,摘了那副茶色眼镜。我这才发现他的一边眼球已经被摘走了,黑红色的空洞突兀地显露在我面前,仿佛是一个无边的黑洞。 “那个冰柜里放着的东西,难道是你……” “对。没错。”钱晓波僵硬的面孔抽搐了几。算是笑了笑,接着跟我说道,“我没想到自己能活过来。当时第一反应便是我逃过了生死的界限,我能为所欲为了。但没想到身体却依旧在腐烂,眼球也已经被摘走了。” “这腐烂的身躯不停地在提醒着我,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哪怕自己有再多没有完成的事情。我也不能再继续去了。就这样,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 “对。我等到了你。你能感应到这里所有器官所留的记忆,你能感应到泣女的存在,只有遇到你,我才能彻底解脱。到我应该去的地方。” “你难道不想永生永世都活着吗?”我问。 “想,何尝不想呢,”他道。“但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不管怎样,我阳寿已尽,就不应该再在这里待去了。幸好遇见了你,幸好遇见了你……” 说完,那个面目狰狞的带血女子猛地一用力,将钱晓波的心脏连同他身体里的灵魂从体内抽出。她满意地笑了,但没多久又开始痛哭起来,最后带着这颗心脏,离开了整栋楼reads();。 大楼又一次回到了一片宁静之中。我几乎不敢想象刚才发生的一切,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泣女的身体里还会存在另外一个东西。 时间已经接近破晓了。我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我突然觉得整个楼道里的气氛没有那么阴森了,剩的只有变成糖纸的式神和一片无止境的思念。 我不自觉地伸出左手,划开了右手的掌心,将貘释放出来。 从掌心奔腾而出的食梦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猩红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面前的猎物。 我突然想到鹤说过,让我跟这只野兽多接触,多交流,要驯化它。 “我该怎么驯化你呢……”我望着这匹野兽,闭上了眼睛,在心中缓缓说道,“把这些人的记忆都带走吧,把这里的梦境都带走吧……” 思想稍一放松,我立即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在牵制着我,仿佛只要我懈怠去,它就能将我吞噬。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思维,镇定地站着。 “听着,这里没有敌人,这里没有猎物,把噩梦带走,把记忆带走……” 貘怒吼一声,不断挣脱着我的控制,我手心的裂缝越来越大,最后鼻腔竟然开始流血,左手也开始出现星星点点血红色的印记。 真的不行吗……我真的不能成为你的主人吗…… “呜……”强烈的震动让我几乎站不稳。我听着它的吼叫,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你和我是一体的,这个世界没有杀戮,你不能一直这样去……” “带走这些梦境,不要再残暴去了!” 就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我感到身体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整个人都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姐,没想到你还真去了。”远志坐在我的病床前,正给我削着苹果。一溜串儿的苹果皮顺着刀锋滚落来,看得我有些恍惚。 “你怎么来了……我怎么了?”我缓缓从病床上坐起来,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你呀,晕倒在解剖楼了。还是郭子发现你的,立即就让校车把你送医院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就能出院了。给,吃吧。”他把苹果递到了我的手里。 黄脆的身体看上去晶莹剔透。 我刚准备伸手去拿,突然感到手心一阵尖锐的刺痛,沿着神经传遍了我的右半边身体。手一抖,苹果顿时滚落在地。 我的整个手居然都被绷带绑着,活像个白馒头。 “哦,忘了和你说了,你的手受伤了,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弄的,右手手掌上有一个巨大的裂痕,把医生护士都给吓了一跳呢。好在恢复的快,过几天再换个药应该就没事了。诶,你发什么呆啊。” 我看着自己的右手,想到昨晚自己尝试驯化貘的场景,内心有一股不知名的情感充满了全身。(未完待续。) 第171章 从神坛走下 我还是不可以吗……我还是不能成为你的主人吗…… 据后来的同学讲,解剖楼里值班的学生再也没有发现过那个哭泣的女子,钱晓波的尸体也找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正常,不过…… “姐,你没事儿吧……”远志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把苹果放到了我的左手之中。 我机械地拿过,放嘴里咬了一口。顿时,甜丝丝的味道传了出来,一瞬间便激活了我的味蕾,也激活了我身体里的某个开关。 我一把抓过他的肩膀,从病床上跳了起来。他明显是被我吓到了,手里的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出院,现在就走!” 我丢下坚持要送我回家的徐远志,一个人横冲直撞地跑回了家。我必须快点赶回去找到鹤,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泣女身体里会藏着另一个东西。 打开家门,我瞪着眼睛四下寻找着鹤的影子。但屋子里空荡荡的,丝毫没有人存在的痕迹。我放下钥匙,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走进房间。 “鹤!你在吗?” 房间里也没有人。 这家伙在这个节骨眼到底跑哪里去了。我急得脑袋发涨,额头上有一根青筋不停地突起搏动着,锤子般敲击着我的脑壳。 私下转了一圈,我转身准备离开房间。突然之见,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停下了脚步,猛地回头趴下身子,朝着床底下看去。 阴魂灯笼不见了。 糟了。这老头该不会是趁我不在跑回间阳村了吧。我的心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他要是跑了,我一个人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没有灯笼也不能去间阳村找他,到底该怎么办…… “喂。”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上传来。 我愣了一下,循声缓缓抬头,一张奇怪的脸伸着脖子。正漠然地盯着我。 “我去!!” 我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这才看清那个跟鬼似的脸正是百寻不见的鹤法师是也。他倒吊在天花板上,因为重力的关系,他的脸才看起来那么诡异。 “你是第一次看到我吗小姑娘?”他扯动着下垂的脸皮说到。 我定了定神。皱着眉头说:“你快给我下来!” 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两腿一松,不偏不倚掉在了床上。“我终于知道你把灯笼藏在哪里了。哈。果然不够聪明,就藏在床底下啊。” “藏在床底下怎么了,你还不是没找到?”我走过去靠在床沿上。“好了,既然你没走,把灯笼拿出来吧。” “拿出来?不应该你还给我吗?”他眯起眼睛白了我一下,挑着眉毛说道,“你知不知道一个阴魂灯笼的价值?” “不是你……你没拿?” “我怎么拿?我出去了,回来就看到你在我卧室里鬼鬼祟祟的,就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什么?不对……你的卧室?” 这话说得我有些懵。 “灯笼……灯笼好像不见了。” “什么!”鹤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跳下床朝床底下看去,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惊讶变成了失望。 “这下麻烦了。”鹤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十分少见。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阴魂灯笼不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个人已经开始主动出击了。” “那个人?” “你的敌人,宿敌。”他抓着我的肩膀,“他根本没有消失,他回来了。你不能呆在这里了,这次你跟我一起走,现在就走!” 不知为何,此时的鹤仿佛变了一个人,严厉的语气中还夹杂着复杂的情感。让我感觉他一下子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凡人。 这是凡人才会有的神情。 我被他的神情吓到了,一动都不敢动,话也不敢说。气也不敢喘,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仿佛都要窒息了。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他眨了几下眼睛,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立马松开了扣住我肩膀的手。 “对不起。”他神情恍惚地说。两手搔动着自己的头发,“刚才有点激动了。说吧,你刚才为什么这么急着找我?” 我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我说,鹤……你刚刚是怎么了,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他背对着我,挥了挥手。“你别管了,刚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快说吧,出什么事情了。” 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一时半会儿他也开不了口,只好把在泣女的事情跟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他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窗外,不知道有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楼下的小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鹤的衣服里钻了出来,喵喵喵的和他一起发着呆。 鹤终于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又一次散发出慵懒的气息。 “不过泣女身体里跑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我一边拆纱布,一边问道。 在一旁逗猫的鹤听到我的问话,伸了个懒腰,缓缓说道:“按照你的描述,那个东西也是泣女,不过是泣女的终极版本,血泣女,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哎。” “有多厉害?” “哈。被泣女所伤顶多也就是个灵魂被带走,那还是可以去轮回的嘛。呐,要是被血泣女带走了,那可就麻烦咯,几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呢!” “那钱晓波岂不是……”我想着他挡在我的面前的那一下,任然心有余悸。 “哎,你就别想别人啦,想想你自己吧。”鹤说完,懒洋洋地躺在了我的面前,“自己中了三尸毒还没解,还想着已经魂飞魄散的家伙?” “钱老师真的是个好人。你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钱老师继续轮回的?就算不轮回,住在你的间阳村也好啊。” “切。”鹤白了我一眼,背对着我,“你当我的间阳村是养老院啊,我那里可是一个除了天堂之外,自由自在的地方,要说天堂,还不一定能比得上呢!” “难道你不是在那里养老吗……”我叹了口气。 “丫头,你再说,我就不告诉你我的发现了!”鹤气呼呼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172章 西游记 “什么发现?” “哼。”他闷哼一声,撇嘴对我说道,“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我立即递上了一抔土。这泥土是泣女消失之后,我从地上捡起来的。虽然不多,但很明显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解剖教室的楼道里,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你想对啦!傻丫头。这泥土,跟我这几天追踪的东西一样,都来自一个地方。一定是有人针对你才把这东西放出来的,一般的血泣女,怎么可能出现在那些地方。” “你这几天不是就在家休息休息的吗?” “哈,小看我。”鹤说完,突然原地盘腿坐定,伸出手迅速做了几个结印,然后“啪嗒”一下打了一个响指。 微微开启的窗户口立即晃入了几团土黄色的烟雾,分别在鹤的前后左右停下。我瞧这阵势也不敢乱动,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等着面前这个老头再一次召唤出神奇的东西。 “说吧。”鹤的身体放松下来,二郎腿一翘,靠在了床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鹤大人,在北方没有发现踪迹。”面前的烟雾突然发出声音说道。 “南方也没有。”后方的烟雾说道。 接着,右边的烟雾也接话,说东方没发现。只有左边的烟雾依旧没有出声。 “小西,有什么发现吗?” “鹤大人。西边发现的泥土标本跟这个很像,几乎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而且那里的气息很不一样,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 “好了,辛苦了。你们走吧。” 鹤说完,又是一记响指。我看着四团烟雾前前后后从窗户中接连离开,顿时好奇不已。 “那些也都是式神吗?”我问。 “那是,我的式神可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的。”鹤得意的一笑,睁开了双眼。 “你那么厉害,为什么式神都是这种没有形体的呢?我可是看过电影的,那里面的法师。那式神。可都是人形的,不仅长得漂亮,还会打架呢!” “嗐。你懂什么!真麻烦……”鹤翻了个身,“那都是浮夸!浮夸懂不懂?真是,式神只要发挥式神的功能就行了,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做什么……唉。我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查出什么来了?” “哦。你查出什么来了?” “……我把当初饲养貘的地方给查出来了。” “真的啊!”我激动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快告诉我,在哪里在哪里!” “哎,你别急嘛。我跟你说啊,那个地方应该在西边,而且除了这个。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我已经好奇到了极点,几乎到了可以拔腿就往西边去的境地。 “说出来了就不是惊喜了嘛……哎。真是麻烦。”鹤摆手。 “好,我不急,我不急。”我缓了缓呼吸,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激动。自从上一次尝试驯化貘开始,我便感觉自己和它的距离拉近了不少。确实需要真正感受一下,真正联络一下,才能明白身体里的这个怪物,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然它现在不认可我。 “哎,你干嘛?”我看着鹤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走到了客厅里,用那块几乎不离身的灰色的毛毯把桌子上的糖果,冰箱里的鱼都放在了里面。小丁看到鱼的一瞬间,也蹦了过去,跟鹤一起蹲在地上喵喵直叫,“你干嘛啊,这样会有味道的,哎,那是我的毛毯啊!” “什么?你的?”他探着鼻子闻了闻,“明明就是我的味道嘛。好了,我们走吧。” “走?”我看他整装待发,就像电视古装剧中那些准备上京赶考的人一样,傻乎乎的,拎着东西就往门外跑。 “当然是去西边啦,不然你准备怎么办?” “去西边?” 我刚问完话,他已经迈开步子走起来了。 “喂!你着什么急啊!喂,你刚刚不才说要等一下的吗?为什么现在就……” 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一个转身跳进了窗户外面,留下了凌乱的我…… 第二天。 “那群人走了没有?”鹤缩在被子里,声音从卧室里传了过来。 我好说歹说,总算关上了大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边走回卧室,一边不耐烦地说道:“走了走了都走了,下次再让你乱来。” 鹤不说话,大概也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昨晚的奋力一跳,直接落到了地面上。小区里三五个出门绕弯的大门和顺路倒垃圾的大爷顿时看呆了眼,跟他面面相觑,足足发了一分钟的呆。直到有几个经常跳广场舞的反应极快,报了警,其他人也尖叫着跑回了家。 过了没多久,又是保安又是警察的,一个个登门拜访,我的脸都要笑抽筋了,鹤只好躲在卧室里不出门。 “喂,你是怎么说的?”他皱着眉问道。 “我说你是个特技演员,在为表演做练习的。”我道,“以后你可千万别再公众场合做出这种事情了啊,我怕没法替你圆谎。” “切。我哪知道你们人类的接受能力这么弱……”说罢,他又躺了回去,“那怎么办,我们怎么过去?” “你不知道现代交通工具有多方便吗?有地图有导航,你害怕到不了那个地方啊。说吧,那里的地名叫什么,我帮你搜一下。” “方向正西偏北,背面为山,三面为林,鱼虫鸟兽,皆在其内。天气多变,忽温忽凉,植被茂密,忽有瘴气冽风,尘气茫茫然。怪石林立,如鬼似怪,亦有石中山流,涵淡澎湃……” “我让你告诉我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没让你告诉我那个地方长什么样……” “非北非南,亦不见青色……” “说人话!” “哦。在西边。” 我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手机,一脸的生无可恋地望着他:“你这样我怎么找啊……” “哎。所以我说嘛。还是得靠我啊!这样吧,你让我说那是个什么名字我也说不清,不如你跟着我走,至于怎么过去听你的,你说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 “行。”(未完待续。) 第173章 制作灯笼 “什么?出差?”我不敢相信从嘴姐口中听来的消息。 嘴姐抬起头,看我一连不情愿的样子,莫名其妙地白了我一眼,说道:“你刚才没听我说吗?这是代表公司去全国领奖,老刘就是看你年轻,激情澎湃、热情洋溢、前途不可估量,这才让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你知不知道公司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啊?你居然不想去?你逗我呢?” “不是……嘴姐……”她的话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喷在我脸上,我一脸愁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本来……本来想请假的……我家里有点事……” “又要请假?”嘴姐把声调提得很高,办公室里好些同事都抬起头看向了我的方向,我的脸顿时“唰”一下就红了。 “你小声点……老刘还在呢……” “你也知道老刘在啊?不管你帮了他多少忙,这个事情肯定是推脱不了的。”嘴姐低下头,又开始在电脑上不停地打字。 “不是……我……” “行了行了,别推脱了,我知道你没什么大事。我就弄不懂你了,这么好的差事你怎么就这么不愿意呢?哎,你就不能想想,到了那里会有多少好处?名声有了,利益有了,到时候你就算是借着上班的名义去游山玩水都没问题啊。小吴啊,你这个脑子怎么转不过来呢?” 我自知说不过嘴姐,只好灰溜溜地离开。刚走出没几步,我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嘴姐,这次出差是在哪里啊?” “s省省会。我国年度优秀杂志报刊颁奖典礼,双飞五星酒店,公司全包,个人支出报销,为期五天,后天出发。”嘴姐面无表情地说到。 全部报销……这么好的福利…… “心动了吧?我让你别急着回绝我的。”嘴姐说完,托了托眼镜框。 我本以为是什么苦差事。既然全程无忧。时间也不是特别长,大不了回来之后再办正事也不迟。 “哎对了,小李到时候会跟你一起去。你跟他联系好吧。” “哦。”我点了点头,顺势朝着李墨白的办公桌看了看。那里空空的,他今天好像没有来上班。我想了想,蹒跚着走出了办公室。 “小吴!别忘了买件像样的衣服。注意公司形象啊,费用公司报销!”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靠在靠垫上闭上了眼睛,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我想给李墨白打个电话,讨论一下行程。刚翻开自己的手提包,钥匙便“啪”地一声从包里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我低头俯身去捡,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已经做成挂件的cpu,上面歪歪扭扭的w。y字样还清清楚楚地印着。阳光下仿佛几道刻骨铭心的伤疤。 也不知道秦初一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自从他的手机掉落以后,他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怎么找也找不到。我曾试着询问过陆遥,他说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接到过秦初一的电话了。就连妈妈也不知道秦初一回到c市的消息,一听说我俩不在一起了,还质问了我半个多小时。 他该不会跟着fiona回到美国了吧……说不定他们已经订婚了,现在正忙着准备酒席结婚,所以没空理我? 我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离开办公室准备回家。我现在要做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大,不再依靠别人,要努力成为别人的依靠。 回到家,我喊了一声鹤的名字。这次他到没有从奇怪的地方窜出来,像个正常人一般趿拉着拖鞋从卧室里缓缓走出,慵懒地应了我一声,随即又回到了卧室里,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深深地吸引着他。 “鹤,我们西行的计划能不能稍微推后一些?我公司里有点事情,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我也想请假,可是这次好像没办法了,你怎么看?其实吧,我觉得推后个一星期的也没什么……喂!你在干嘛!!”我本一边说着一边往卧室走去,却瞧见卧室的地面上满是不知名的灰土,甚至还有一些白森森的东西。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那些白森森的东西显然是骨头。 我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鹤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拿着杵,一手扶着石碗,正在研磨着那些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我真想立即就跑出去把晚饭吐出来。 “大惊小怪什么,真是的……”鹤微微翘起嘴皮子,轻蔑地说道。 “这该不会是人的骨头吧……”我下意识地说道。 “对啊。”他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天真地看着我,“我已经忙了一天了,要不,你帮我弄?” “不要!”我想都没想,就拒绝道。 “切,还不都是因为你。”鹤说,低下头又开始了手里的工作,“要不是你把我的阴魂灯笼弄丢了,我还要做这苦差事?真麻烦……我说你啊,就是少见多怪。阴魂灯笼阴魂灯笼,首先要有阴魂啊,你以为全世界阴魂这么好找啊?” “难道人死了阴魂还会附着在骨头上吗?哎,阴魂道上不是有不少阴魂吗?” “我这不是灯笼被偷了不能去阴魂道吗!真是麻烦……你怎么理解不了呢……我跟你讲,这阴魂啊不是随随便便的骨头上都会附着的,一般都要那种冤死啊,枉死啊,或者大仇未报,怨愤而死的才行。你知道日本有种信仰叫做付丧神的?” “这我知道,《异闻录》投稿里面有不少这样的故事。意思就是放置不理达百年以上的的器物,吸收了日精月华,积累了怨念感受了灵气佛法,得到了灵魂。” “差不多吧。呐,付丧神一时半会儿太难找了,还不如让式神去荒郊野岭给我找点骨头呢。我说,你别怕啊,这东西在我面前就是个渣渣。” 我听到他的话,心里紧绷的弦算是稍稍放松了些,哆哆嗦嗦走到他身边坐下,指着面前的一块骨头说道:“这……这块的主人……” “哦,他是几百年前被凌迟的犯人,呐,灵魂就在咱们家呢,你看那边。”(未完待续。) 第174章 一起走呗 他话音刚落,我突然感觉面前的墙壁开始摇晃起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神情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墙面,惊恐使我的瞳孔一点点变大,直到上面猛然间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 此时,整面墙仿佛就是人的皮肤,我能感受到它柔软的触感之下藏着不知名的恐惧,细小的毛孔之中开始逐渐渗出细密的液体,暗红色,粘稠的液体缓缓从墙上流出。渐渐的,那些血液开始扩散,直到最后竟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不过这个人的轮廓看上去有些古怪,让人感觉他几乎是在墙壁中挣扎。我顿觉头皮发麻,整个人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一个被囚禁在墙壁中的灵魂。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双血肉模糊的手猛地从墙壁中伸了出来,之间距离我的鼻尖几乎只有半公分。我一瞬间便愣在了原地,大脑中一片空白,几秒中之后,我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尖叫,一下躲到了鹤的背后。 “啊!!!鬼啊!!!!” “哈,这次你说对了。”鹤看到我这么恐惧,似乎很是开心,语气听上去很是戏谑。 我见他丝毫不畏惧,这才慢慢把自己的脑袋探了出来。墙壁中的东西已经完完整整地出来了,它是一副还沾着少许皮肉的骨架,暗红色的血液已经黏着在骨架之上,整个面部已经分不清五官。 我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心跳莫名地快了许多。没想到在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凌迟处死”竟然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以……可以让他走了吗……”我小声地在鹤耳朵边说道,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你别这么害怕,他虽然是被凌迟处死的,但是却不是什么坏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又一瞬间我竟然感觉到面前的血人颤抖了一下,仿佛鹤说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是被人报复的,生前也是个大官。你不知道,凌迟这种极刑虽然判决多,但是执行到最后的很少见。一般犯人在一刀刀的折磨下,无论是疼痛还是流血,都会提前休克。这时候行刑者就会停手了。奈何他的仇人买通了行刑者。让他死后没有全尸,所以你才看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鹤说完这话,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血人,静静地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百年之后,你再轮回。忘记所有苦痛可好?” 血人的脑袋上下移动了几下,算是同意了。鹤的嘴角显现出一抹笑容。我看到他的手似乎抽动了几下,那个血人便成了一道暗红色的云雾,慢慢地附着到了鹤脚边的白骨之上。这块白骨倏忽间就成了暗红色的齑粉,与其他骨灰融为了一体。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些枯骨。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直到半晌过后,我在开口。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他们每一个,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伤心了?”鹤笑了笑,继续开始手中的动作,咯吱咯吱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来,“人生就是这样,死前追名逐利,死后一无所有,留下的亡魂,也只是慰藉自己罢了。” 这一刻我仿佛觉得自己和鹤还在间阳村,那个能让我瞬间明白生死无常,无忧无虑的地方。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希望能被鹤领着去到那里。不过,鹤能说出这番话,显然经历过什么,包括他上一次异常的举动。 “你……”我的话音还没有落,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口敲门。 鹤歪着脑袋看了看我,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你把东西收一收啊,别让人看到这些骨灰,怪吓人的。” “请问是吴小姐吗?”我打开门,一身熟悉的打扮让我很容易就猜出他的职业。“这里有一份你的加急件,请签收一下。” 我茫然地在他的指示下完成了一系列动作,最后呲啦一声撕开了快件,两张轻飘飘的纸张从里面抖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是机票,李墨白寄过来的。 几乎是同时,我收到了来自他的短信。短信中说他有急事不能陪我参加颁奖晚会了,让我跟秦初一一起出。 看到秦初一那三个字的时候,我苦笑了几声,拿着机票走进了房间。 嘴姐又骗人,明明可以请假。 “哎,小姑娘,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啊?” “啊?喂!”刚刚还在我面前研着骨头的鹤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背后,一把抽走了我手里的机票。“喂,你还给我啊!不是给你的!” 平时让我觉得没那么高的鹤一瞬间突然有了身高优势,不论我怎么跳起来抓他,愣是没法把机票抢回来。 他前后翻了翻手里的机票,眉毛挑了挑,撇嘴问道:“啧,这是什么?” “你不懂就把它还给我啊,不是给你的。”我着急地说道。 “不过我知道这个东西肯定是给你和你的那个心上人的。”鹤道。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个人僵硬在空中。 “什么心上人,你知道什么。” “就算不是心上人,也肯定是重要的人吧。”鹤说着,把机票放在了我的手中,“他人呢?” 我没有回话,漠然地看着面前的机票。 “他一声不响地走了,再也没来找你对不对?” “……” “丫头,有时候你要懂得,我不是真的冷漠,而是我看清了这个世界。”鹤叹了口气,“要是他真的不在乎你了,你就别在心里纠结了,这样下去……” “你跟我走吧。” “哈?” “你跟我去s省开会,好不好?” 鹤显然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胡乱地摸着脑袋,看上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一起去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这一刻,我竟然有点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鹤知道这两张机票是给我和秦初一的,我们之间的小九九他也一清二楚,如果他答应了这种场面岂不是很尴尬。我开始在心里不断祈祷着他能编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我。 “只是我能先把灯笼做好吗?” “……”(未完待续。) 第175章 不接电话 鹤那种一直隐居在深山之中的老妖怪自然是没有体验过现代生活的便利,虽然嘴上一直抱怨着麻烦麻烦,可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办理各种手续。由于他是个黑户,我自然只能麻烦陆遥同学。他现在都开始自嘲自己是个办假证的。 秦初一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我不相信他会丢下你不管。”陆遥在我离开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 s省距离n市很远,飞机也得开几个小时。有了上次去罗莉老家的经验,我倒是没这么胆怯。转头看着身边的鹤,突然有些骄傲起来。也许我们之间相差太多岁月的历史发展,让我觉得有了优越感吧。 “诶,感觉不错吧,人间是不是也有比你间阳村好的地方?” 鹤两手插在面前,在我买衣服和一直以来的强烈要求下,他总算是换上了一身稍微休闲一些的衣服。看着终于越来越人模人样起来的鹤,我心里竟然有一些触动。 “呵,你以为。”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就这点路程,遁个地,瞬个移,我还不是分分钟就到,犯得着这么麻烦地飞来飞去,还得冒着生命危险?我查过资料,咱们这次死在半空中的概率是三百万分之一,不怕三百万,就怕一啊。” 鹤的声音在说出那个“一”的时候提高了不少,周围一些闭目养神的乘客纷纷开始侧目,我赶紧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注意一些。 “真麻烦。空间狭小,话都不能说。”他嘀咕了一句,随即闭上了眼睛。 s省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家里有一个多年前姨婆远嫁在此,小时候也来过这里。不过十几年过去了,s省是否还是当年的样子我已经无从得知了,只不过从飞机上向下看去的时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奇特的地貌。 一下飞机。我就收到了组委会发来的消息。刚走出机场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在向我招手。我前后左右看了看,身边并没有人在看她。没错了,她应该就是组委会派来接我的。 “吴小姐是吧?”小姑娘气喘吁吁的。好像也是刚刚才到这里。她的脖子上挂着证件牌,头发整洁的梳在后面,清爽的马尾散发出年轻的活力。“您好,我叫程晓,s省中文大学新闻系的。这次晚会的志愿者,我带您去酒店吧。” 程晓笑呵呵的,脸上泛着年轻肌肤才有的粉嫩色彩,一时之间,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她热情地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丝毫不怯场,开始有条不紊地给我介绍起这次晚会的行程和s省的特色风光。 “今天您就回酒店好好休息,晚上可以去四周逛逛,酒店距离我们这儿的夜市不远,走路大概只需要十分钟。明天早上八点有一场会议。就在酒店的会议室开,中午和各大公司的代表一起吃饭。下午我们会安排大家去我们学校旅行参观。第二天开始,就会进行为期三天的旅程啦,可以一起组团去,也可以自己搭伙儿去,哦对了,我这里有绿色通道的卡,到时候您拿着就不用排队了……” 我没什么心思听,伸长着脖子四处寻找着鹤的影子。刚刚下飞机之后他跟我说要去洗手间,我们约好一起在机场通道见面。此刻却始终见不到他的影子。 “吴小姐,怎么了?”程晓见我心不在焉地,停下脚步问道。 “不好意思,有个朋友跟我一起过来的。我们说好在这里碰头,现在还看不到他的影子。”说罢,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鹤的电话。 “那个……吴小姐,我已经帮你叫好出租车了,要不我们先过去吧。酒店就在九州路18号。洲际国际酒店,很好找的。” 我听着电话里不断传出的嘟嘟声,愣是没人接。四周人潮涌动,每一张脸都让我心烦不已,我仿佛是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心乱如麻。 没办法,他还是不接电话。“算了,我给他发个信息,我们先过去吧。”我不想得罪组委会的人,毕竟我这次过来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 坐上出租车,我还是不忘回头再看看刚刚走出来的路,希望能看到鹤一丝半点的影子。结果当然是令人失望的。 洲际国际酒店外表看来十分奢华,组委会安排这样的酒店给我们也是下了血本了。程晓轻车熟路地把我带到高层的套房,把各种需要的证件和行程表都放到了我的桌子上。 “吴小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啦!我的电话就在行程表上,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打我电话,24小时在线哦,嘻嘻。要是需要的话,过几天我带您去旅行,保准让你看到跟你们大城市完全不一样的风光。” “好,谢谢你。”我有些疲惫,不知道是飞机坐多了还是心里放心不下鹤,想一个人静静,勉强地对她笑了笑。 程晓愣了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大概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冷淡。但随即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表情,对我点了点头便关上了门。 她一走,我便横在了床上用力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摸索着扔在床上的手机,鹤依旧没有回信息。我开始有些紧张了,虽然这家伙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人,但是把他丢在这样现代化的地方不免还是令人担心。他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淡下来,天空呈现出淡淡的紫色。就在这一瞬间,地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大片的暖黄色从地面升腾起来,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拖住了即将坠落的天际。 不行,我得去找他。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摊开程晓留下的地图,仔仔细细地查看起来。当我的视线慢慢转移到方向标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像利剑一样刺入了我的眼睛,我顿觉心跳快了许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拨动着我脑子里的弦。 我带上手机和挎包,换上了一双轻便一些的鞋子,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走了几步,我想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些东西塞在了包里,然后走出了酒店的大门。(未完待续。) 第176章 “你有大祸” 我刚走出房间门,眼前突然一黑,但旋即便不见了。仿佛方才有人将一块透明的黑纱在我头上撩了过去。 我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大概是休息不够,有些慌神了,顿了顿,连忙加快脚步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马路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不管在中国的那个城市,只要到了下班高峰期,似乎都长一个样。长龙似的车流从街头排到巷尾,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尽头。我望着面前每一辆的士都亮着“有客”的的红色灯牌,打消了坐车的念头。 反正程晓说过,从这里步行过去只需要十分钟。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导航,小心地避让着左右的车辆,朝着屏幕中闪动的红色标记逐渐靠近着。大概过了六七分钟,面前的景象一下子从繁华大都市变成了犄角旮旯的小巷,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全都被夜市星星点点的白炽灯光给照亮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面前的夜市仿佛充满了某种魔力,吸引着我的同时又隐隐充满着荆棘,。我的脚下此时像是生了根,挪动不开,直到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现实,猛地转头看向背后,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天哪,是吴小姐吗?好巧啊,我刚跟您介绍完,今天你就过来了!” 声音甜甜的,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我一听是程晓,精神立马就放松了,扯动了面部僵硬的肌肉回了她一个笑容:“是啊,闲着无聊。来逛逛。” “你别说,还真巧,今天夜市过节呢,东西都打折,来吧来吧,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这里的特色小吃,噢。还有好玩的。”程晓说着,自来熟地拉着我的衣袖往里走。 她先是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向我:“吴小姐,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还没找到?” 被她这么一问,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照实说了。这丫头兴冲冲的直接去报警都会。我咽了咽口水之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找着了。在酒店休息了,大概是累着了。” 听到我这么说,程晓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大跨步着把我往夜市里拽。 说是拽一点都不夸张。我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异彩纷呈。却又危险丛生的世界。 “呼,呼。来,吴小姐你快趁热吃!” 我还在晃神的这会儿,她把手里热腾腾的串儿塞到了我的手里,嘴里还在不停地吹着气。我木木地接过,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个多少钱?” “哎呀,吴小姐,别见外啦,这里是我的家乡,尽地主之谊嘛!我虽然是大学生,出来兼职也赚了不少钱啦,请个串串总请的起的吧,被推脱了,以后有时间一起耍!” 我被她腾腾腾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缓慢地将手里的串串往嘴边放。油腻的热气和喷香的气息瞬间俘获了我。这东西就像药引子一般,把我带进了夜市的热闹之中,我这才发现身边竟然涌动着不少人,嘈杂的声响几乎把我淹没。 在这热闹之中,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前方的尽头有什么人在看着我,甚至感觉眼前的黑蒙又一次出现了。 “吴小姐,看什么呢,好吃吗?”程晓见我盯着前方发愣,问道。 “没什么,我刚来这里还不太适应。不过这个真好吃,来,给我再点两串,这次我请客!”我伸手扬了扬手里的竹签,朝她笑道。 她估计也是第一次看到我真心的笑容,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连忙屁颠屁颠跑过去给我买了。这个时候串串的铺子上已经挤满了人,程晓挤进去似乎有些困难。不过她年轻气盛,丝毫不给身边的人机会,愣是扭动着身子挤了进去。 年轻真好。我心想。 还没等我在位子上坐热乎,手臂突然感觉被人拉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差点吓得坐到地上。一张皱巴巴的猛地从黑暗中露了出来,两个灰蒙蒙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我,我叫了一声,但在人声嘈杂之下,我的喊叫随即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这张脸的主人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出,我惊得一身冷汗,吓得不敢动弹,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个年级颇大的老太太。此刻的她佝偻着身体,杵着拐杖盯着我的身体,我立马感觉自己像是被施了咒一般,动也不能动。 “吴小姐!”耳朵边传来程晓的声音,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跟面前的老太太对视好一会儿了。 程晓在我身边坐下,看到老太太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极其平常地对她说道:“你快回去吧,不要走远了人家找不到。” “怎么,你认识她?”我小声地在程晓耳朵边问道。老太太没有动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我仔细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球上仿佛是被蒙了一层灰色的纱布,让人联想起了小时候玩的劣质的玻璃弹珠。 不知道是不是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过了许久才有所反应。 “你有大祸。”她微微张开皱缩的嘴唇,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你有大祸。”她重复了一遍。 程晓见状,拉起我的衣服就往前走。我回头望去,老太太没有追来,依旧停在原地。 “那是前面算命人家的老太太,眼睛瞎了,有时候会在夜市散散步。你别看她那个样子,还从来没在拥挤的夜市迷过路呢。哎对,据说他家的算命还挺准,吴小姐要不要试试?” 我的脑袋里还盘旋着老太太说的那四个字,一听到要去算命,连连摆手。 “不算了不算了,我不喜欢那些玄乎的东西。” “不会吧。”程晓鬼灵精怪地一笑,竟然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异闻录》,“我可不相信大编辑您会对我们这里的算命不感兴趣。来吧来吧,我还想去算算能不能考上研究生呢!”(未完待续。) 第177章 看相 我被程晓拉着,在人潮中硬生生地挤了过去。我不断摸着挎包里的东西,生怕一不留神就给人顺走了。好在算命铺子不远,也有可能是程晓的步子跨得是在太大,没过几分钟我就看到了一个独立在其他店铺的小门,门上清幽幽的写着几个字。 “李氏看相。”我念道。 小门的四周都被美食一条街给占领了,其实背后是挺大一个店面。不过这店面大门紧闭着,似乎根本不想做生意,只有门把手上挂着的“营业中”提醒着我,这里面有人。 “走吧。”程晓拉着我走上前,敲了敲门。 出来的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看着十分面善,见到我们两人时,忙笑着将我们迎进去。 “嚯,这么多人。”我讶异道。狭小的通道里放着一排各式各样高高低低的椅子,上面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静悄悄的坐着,仿佛正在排练一场无声的哑剧。我刚才的一喊声显然是让他们注意到了,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吴小姐我没骗你吧,这家生意很好,很灵的。”程晓小声地在我耳边嘀咕道。 我点了点头,唯唯诺诺地做到了最外边的凳子上,像取号牌一般接过中年妇女递过来的纸张,上面写着一个“23”,我是今天第23个来拜访的人了。 “小程,要不我先走吧,这要等到我进去,恐怕都得半夜了吧。” 程晓不说话,表情跟身旁的人们如出一辙,进入到了一种神奇的氛围之中。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里面,意思是不要着急,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里边看去,那里似乎点了几只蜡烛,光线摇曳,看不真切。 “二十三号客人请进!”里屋传来一声呼喊。 排排坐的人们一致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号牌。转而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 程晓立马用胳膊肘顶了顶我。“吴小姐,快去呀,到你了。” “我?”我呆愣愣地看了一眼号牌,嘿。还真是我。难怪她让我先等等别着急,原来这人看相不按顺序,全凭个人喜好啊。兴许我长得顺眼,或者一脸的悲催霉运能够说道。无论如何,我算是被“选中”了。注目礼可不是白挨的。 我缓缓地站起身,朝着里头看了看。 “我一个人去,行吗?”看着黑咕隆咚的前方,我竟胆怯了起来,突然想到自己这一趟过来的目的是为了找鹤。“要不我还是先走吧……”我开始打退堂鼓。 “吴小姐请跟我来。”跟程晓说话的档口,进门时看到的中年妇女已经弓着腰在请我了。我一看她无比善良的眼神,立马就泄了气。得,去就去吧。 我回头望了望程晓,她眨巴着水灵的眼睛朝我使劲儿做了个眼神,算是给我打气。就在我回头的这一瞬间。眼神不经意瞥到了刚进来的门口,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极其突兀。 我冷不丁打了一哆嗦,旋即跟着中年妇女走了进去。 其实黑暗的通道也就三五米,里间灯火通明的,丝毫不幽暗。我看着四周各式各样的灯柱,造型各异,好奇地凑了过去。 “吴小姐。”背后响起一阵人声,我立马回头。“请坐吧。” 面前的男人跟中年妇女年纪相仿,外貌看来与灰眼珠子老太婆有几分相似。我稍稍看了几眼,不敢多望。便坐在了一张雕花红木椅子上。 他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这样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总觉得他的眼睛就跟透视眼似的把我全身上下扫了个遍。 “先生倒是中西贯通啊,这房间的装饰挺有格调的。”我躲开他的眼神。四周看了看搭话道。 “你也是个挺有格调的人。”他笑了笑,“咱们开始吧。” 听到这话,我想是学生听到了老师的点名一般,立即正襟危坐起来。这一刻,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放着塔罗牌和太极八卦的风水师。看的到底是啥? “不知道先生看相,看得是面向还是手相?”我问。 “心相。”他道。 我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角,似乎想遮住自己的心脏不让他看到似的。 “开玩笑。小姐把手伸给我看看吧。” 哦,原来还算传统,看得是手相。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了过去。 “右手。”他说。 我随即换了只手。 我的手刚放在他面前,他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我内心一惊,这该不会是要出什么血光之灾了吧。不过一般算命先生不都这样嘛,先蒙你,然后坑你,坑蒙拐骗一条龙都不带转弯的。 正当我腹诽着,眼神也飘到了自己的右手之上,这才发现之前弄上的口子才愈合没多久,一道深浅不一的伤疤像条毛毛虫似的趴在掌心之中,仔细看下确实有些狰狞。 一般食梦过后,伤口一天之内都能愈合,但这次不同。 “那个……先生,我前几天正好手受伤,不好意思啊。”说罢,我慢慢把手缩回来。 他一用劲,我被迫停止了动作。“一切都是命数,吴小姐这个伤口,也是有说道的。” 李先生的表情认真极了,仔细看去还带着紧张和忧虑。我心想这要是还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我还真会掏钱了。 “这一道痕,划过了大半个手掌,角度恰好把所有重要的纹路都劈断了。”他仔细看着,接着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吴小姐,您有大祸啊。” 他这话一说出口,我差点没笑喷。我今晚起码听了有三遍了,还都是这家人说的,难不成这家店做生意就是让老太太出去牵线,然后引人过来看相消费的吗。 我立即把之前遇到老太太和她也说过这话的事情跟李先生讲了。我不知道这样把他骗钱那一套摆到台面上好不好,说完就站起来要走。 “等等!”李先生从椅子上慌忙地站起来,凳脚发出难听地摩擦声,“吴小姐见到的,确实是家母。” 承认了吗? “不过……不过家母……家母是个哑巴。” 我一下子就立在了门口,脑门突突地疼。(未完待续。) 第178章 夜半敲门 我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动都不能动,过了半晌,才机械般地转过身,用一种听起来自己都感到颤抖的语调问到:“你是说那个……她……她不能讲话?” 李先生看到我惊慌失措的表情,心中应该已经明白了几分,眼神里那种惊恐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坐回到了雕花木椅上,向我招了招手。 “吴小姐,假如说之前我说的话大部分是为了生计,那接下来的话希望你能好好听。家母年轻时也是个算卦的,但不知为何,从我接掌生意没多久,她的眼睛和喉咙就开始一点点坏下去。” 李先生的声音不大,但句句都落到了我的心坎里。 “家母算卦灵验得很,之前有人说过,她是阴阳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不知是真是假,直到她瞎了哑了,我才相信,是她见到的东西太不寻常,上天不想再让她告诉世人了。这叫泄露天机。” 我象征性地嗯了一声,脑子里乱乱的。 “吴小姐,你身上的大祸非一般人能承受,也非一般人能化解,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今往后远离那些事情,什么都别管,越远越好。” 他说“那些事情”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故意压得很低,眼神有意无意地望了我一眼,带着几分渴求和希望。 “那如果没办法逃避呢?”我忍不住问。 他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似乎早料到我会这么说。 “你身上的事,就像一张网,纠缠着你的生活,纠缠着你的一切,它是早有准备的,等着你往里面钻。但是只要找到那根牵头的线,剪断它,事情就了结了。” 我想再问下去。可是他已经开始摇头了。我发觉我被安排来出差,被带到夜市,再被引到这么个地方,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离那个绳结。愈发接近了。 临走的时候,李先生亲自送我。就在离开里屋的档口,我突然回头。 “您能帮我查个人吗?” 他愣了一下,还是礼貌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不踏实。这样的感觉经历过许多次了,但每一次重复之时,都觉得十分不真实。 他怎么可能死了呢? 我坐在床边上发着呆,想着想着眼睛里竟然开始淌眼泪。我立马伸手胡乱擦了一通,转而低下头盯着身上的挎包,思考再三后一把拉了开来。 里面放着刚刚出门带的东西——我的一串钥匙和鹤留下的手串。不起眼的包角落里,还有一张团成一团的黄色纸条。 我努力试着让自己把视线从纸条上移开,可就是办不到,最后索性一把抓出,再次在手心中摊了开来。 耳边依旧回想着李先生的话。 “我给你这写下来吧。如果有一天老天也惩罚我泄露天机,那我宁愿断条胳膊。”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滑稽,接过纸条的我也没有多想,也没去思考李先生让我回到住处再拿出来看这句话的意思,自己还是忍不住在路上将纸条摊了开来。 没有半句废话,纸条上就俩字。 已死。 钥匙扣上是秦初一的cpu,而那串珠子是从鹤换下的袍子中掉落出来的。珠子白莹莹的,透着些许绿光,里头几乎没有絮状物,很是透亮水润。我看着那珠子。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无从说起,只好替他收了起来。 当时就想问鹤的,不过一直被其他事情打断。自己就随身带着怕弄丢,直到现在真正记起想要问的时候,却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长生不老的怪老头,失踪二十四小时还不让报警呢。平时他也神出鬼没、神神叨叨的,这次指不定又去什么地方逍遥了,而自己却在这里为他掉眼泪。 不过转念一想。他吃了人鱼肉才有了这道行,要是他重回人间让别人给惦记上,自己被吃了,那岂不是也能长生。 想到这里,我感觉全身的体温已经降到了冰点,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打着寒战。 接下来就是秦初一了,他明明跟着fiona走了啊,他明明离开了这浆糊似的事情去享受生活了啊,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怎么可能突然死了呢。 怎么可能呢。 我一使劲,又把那纸条攥在了手心,仿佛再用力一些,这些事情都不可能发生。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打电话回家询问秦家的情况吗?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参加晚会,过着正常的生活? 我的身体疲惫极了,感觉自己从上到下都已经被掏空了,身后的双人床中伸出了一双白细的胳膊,把我使劲往深渊里拽。恍惚中,我感觉深渊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我的脑袋,阻止我继续向下坠去。 “砰砰砰!” 是敲门声! 我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不知从何起,额头上渗出了不少冷汗,眼角的眼泪已经干了,贴着皮肤让人不得睁眼,刚才竟然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砰砰砰!” 这一次,我的瞌睡虫都被这敲门声给赶跑了。这声音听来不是很大,倒像是小孩子稚嫩的小手在锤击这客房门,显得气力不足而杂乱无章。 大半夜听到这样的敲门声,我的心里有些发毛,竟然呆坐在床上不敢下去开门。 不对啊,难不成是鹤回来了? 我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生生的疼,赶紧冲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鹤!”我一边开门,一边冲着门口大声地喊道,眼神茫然无措地扫视着面前的过道。 然而面前的过道静悄悄的,响着我刚才的回音,一个人也没有。 我的心一沉,这不是鹤,那刚刚敲门的人是谁?是敲错门了吗?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朝我袭来,我又想到了李先生写在纸条上的那句话。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裤腿被什么东西拉了拉。我突然想起刚才的敲门声听起来像是小孩,心里陡然一惊,僵住的身体慢慢向向下望去。(未完待续。) ps:  今天是三月啦,时间还是过得很快,我一下子又从见习点回到了学校,时间一下子变得不够用起来。想来也是惭愧,那么好的二月,竟然开启了上架后第一次断更,一下子少了不少收藏和点击,想想都心痛。因为面临着最后的学习,还有接下来的实习和已经写入计划的结婚,都在占用着我原本就不多的时间,一下子变得好匆忙。 不过既然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努力,就一定会坚持下去。不管是这本书,还是即将发表的新书,我都会更加努力~ 第179章 意外受伤 完了完了,这大半夜的,不会真的有什么留在酒店里的小鬼来敲我的门吧。莫非还觉得我人不错,竟来抓我的裤腿? 想到这里,我顿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了,脑子里全都是拔腿就跑的想法。但身体却僵得像一块板,低头向下望去的时候还能听到自己颈椎发出的咯哒声。 “丫头……我回来了……” 我还没把视线转到脚下,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话语自下而上传了过来,我僵住的身体立即被这股力量揉动,整个人失去重心重重地靠在了墙壁上。 鹤还是穿着我们分别是的那件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过我还是能从隐约可见的嘴角,看到他对我淡淡的笑容。与此同时,一道不深不浅,却十分扎眼的红色也顺势流了出来。 他受伤了。 我的心情从一开始发现他还活着的惊喜一下子变成了看到他受伤的惊恐,立马跪倒在地上把他扶了起来。鹤的身体从未向今天这样的软趴趴的,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抽走了。 “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去了哪里?!”我担心地问到,一边试图扶着他站起来。 我的手刚接触到他的腹部,就感到一阵潮湿。借着通道里的灯光,我分明看到那是暗红色的血液,有些已经干了,有些还温热着,鹤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向外渗血,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了啊,你告诉我,谁干的?!” 他嘿嘿一下,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整个人佝偻着背,力量全在我的身上。 “丫头,我跟你说……我找到驯养地啦……”他完全没有直视我的问题,反而抛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真是的,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是驯养地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啊!我在心里不停地骂他,心酸到了极点。 正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个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刚刚慌神那会儿,没发觉楼道的那头有一个服务生正匆匆往我们这头赶去。 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办法把鹤拉回房间。只好原地站着,想等服务员走过去,心里念叨了千百遍,她可千万别东问西问的,直接走过去就好。直接走过去就好…… “小姐,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越害怕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我想是上课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满脑子都在想着,她会报警吗,警察会把鹤带走吗,他们会不会查到鹤的********,会不会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也牵扯道这其中? “我还要喝!”我的怀中猛地爆发出一声咆哮,把我和服务员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我怀里的那个男人嘴里发出来的。 “我没醉!你放开我,我还要喝!”鹤又接连说道,整个身体在我的搀扶下不停地扭动着,真就像个醉汉一般。 见此情景,我立即反应了过来,摆出一连无奈,不好意思地对客房部的服务员说道:“小姐不好意思啊,这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我没看着点,麻烦你们了。” 说完这话,我突然意识到这么重的醉酒状态应该一下就闻到酒味啊,怎么会只有醉的状态而没有醉的东西呢。想必那服务员也跟我有着一样的疑虑。并没有就此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短短几秒钟内,一股浓烈的烧酒味猛地从鹤身上散发出来。这种强烈而刺鼻的气味一闻就知道是街边小摊上三块钱一瓶的劣质白酒,保不齐就是工业酒精勾兑的,不仅难喝,还一喝就醉。偶尔也能让人觉察出一种快意江湖的错觉来。 “嗝。”鹤顺势打了个嗝,眼前站着的服务员小姐立马就皱起了眉头。 果不其然,她下意识地摆了摆手,人向后退了一小步,跟我们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脸上的不悦立马烟消云散,恢复了教科书式的笑容。我暗想这酒店的质量就是好啊,服务员素质就是高啊。 “那小姐……你们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随时打前台的电话,那边有个客人有事,我就先……” “你快过去吧,我们没事儿,没事儿。”我呵呵地笑着,看她一步步远离,立即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鹤连拖带拽地弄进了房。 我没有让他躺倒床上,扶着虚弱的他走进了卫生间。我一手用力环抱住他,一手抓过架子上的毛巾,整个儿铺到了浴缸之中,又嫌还是不够柔软,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也铺在了里面。接着,小心翼翼地把鹤的身体放到浴缸之中,让他半躺着,这才把自己一直揿在他腹部的手松了开来。 时间一久,我的手已经跟他的血液融为了一体,指缝里都是些粘腻的血痂。 我的手一松开,似乎又对鹤造成了一下伤害,他从半梦半醒之中回过神儿来,嘴里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此时,卫生巾间里充斥着血液和酒精的双重味道,这种感觉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医院的走廊里,生命的快活与死亡的冷漠,在一瞬间重合了。 “哈,小姑娘,第一次见到血吗,这么害怕?”鹤不知道又从哪里来的力气,竟和我开起了玩笑,声音听起来确实轻飘飘的。 我没有搭他的话,自顾自地取来药箱。这是妈妈交给我的习惯,到哪里都要带些急救用品。以前一直以为用不上,没先到今天突然出来这么大的事情。 我伸手掀开他的衣服,他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我小心地问到。 “不,不是。”他嘿嘿一笑,苍白的嘴唇向上翘起,“我觉得你要吃我豆腐了啊,小姑娘。”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时候老家伙还有闲工夫跟我开玩笑。不过这个时候,有些问题似乎显得更加重要。 “是谁干的?” 鹤轻蔑地笑了笑,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怎的,最后慢悠悠地吐出了几个字。 “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这满大街的都是一男一女,合着你这么厉害,只要随机搭配个一男一女,就能把你伤城这样?这话我没说出来。 鹤想了想,似乎又有了什么点子,补充道:“女的挺漂亮,男的嘛,好像是个瞎子。”(未完待续。) ps:  好困啊,今天更不了6000了,呜呜呜呜…… 第180章 莹白珠子 “瞎子”这两个字像根刺似的直直地扎入了我的脑门,我只觉整个人有些发懵,手上的动作疏忽间停了下来。 “哎哟我的姑奶奶!”鹤扭着脸喊道,“松开,快松开!”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准备脱下他衣服的双手,此时正紧紧攥着一角,扯动了他的伤口。我立即回过神来,赶忙松开了手,眼神里却依旧残留着方才的呆滞。 鹤吁了口气,总算平静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在浴缸里躺了一会儿的原因,他的劲儿恢复了些,撑着边上的瓷壁一点点挪动起来。 “你要干什么?”我警惕地问道,伸手忙把他摁了回去。 “我干嘛?处理伤口咯我还能干嘛……真是的,女人就是麻烦,心事多得跟什么似的,一想就能想半天,磨磨蹭蹭,呆头呆脑……” 他还想说下去,却突然停了下来。这要放在以前,我保准跟他杠起来了,势必争个你死我活。可现在,我脸上的表情跟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依旧茫然无神。 “丫头,你今天怎么……” “那一男一女,有什么特征没?特别是那个男的?”我突然开口问到。 他嘴里的话被我堵了回去,眨巴了几下眼睛,开始思考起我的问题。越想眉毛皱得越是厉害,最后竟只憋出三个字:“没我帅。” 我一下没绷住,笑喷了起来。也真难为他了,在这样的场合,身上带着伤,大半夜躺在浴缸里,身后有可能还有人追杀,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哎我说,小姑娘,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是事实啊,”鹤白了我一眼。“那男的跟我差不多高,嗯……或者说比我高一丁点,头发倒是没我长。走路什么的都是靠身边的女的搀着的。不过这男的能力倒是有一些啊,竟然能使用那种东西。” “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追问道。 鹤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没看清。包括他的脸我也没看清,整个过程快得不行,我的肚子上就多了好几个窟窿呢,喏,你看呀。” 鹤的下巴朝肚子的方向努了努。 我仔细回味着鹤刚才对那男人的描述。一点一点跟秦初一联系起来。想了一会儿,似乎都能对上,也似乎都能推翻。虽说“一男一女”和“瞎子”这两个关键词让我有些怀疑,但总不能失明的年轻人我都当成是秦初一吧。这个时候,我又想到了李先生写的纸条,难不成真的不在世了? 我掀开鹤的衣服,他的身体第一次****裸地暴露在我的面前。和我想象的一样,他身上没什么多余的赘肉,却也不像运动达人那样肌肉线条分明,只觉得不多不少。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和鹤说的一样,那几个窟窿在稍微清洗过之后,森森地暴露了出来。每个约摸硬币大小,一共有五个。这五个窟窿之中依然血糊糊的,想被掏空后的眼窝,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凉,这么深的伤口,很疼吧。 “我送你去医院吧。”我说道。这么深的伤口,我自己应该处理不来。 “医院?有那个必要吗?”鹤说着,一把扯过我手里的绷带。三两下就把自己的腹部缠得跟蚕宝宝似的,十分得意,“这不就行了?还上医院,真麻烦……” “你这样会感染的。” “感染又怎样。”他满不在乎。 “会发炎。会化脓,会入血。” “我不怕。”他轻蔑地说道,挑衅似的看着我,脸上还是白惨惨的,没有回过血色。“然后呢?” “会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仿佛不是我的。哑得不行,语调也极其冷漠,仿佛坠入了冰窟窿。 鹤不说话了,抬起头看着我。“丫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了李先生写的纸条,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哗”地一下喷涌而出,把他吓了一跳。 “诶诶诶,你这是干嘛,我这不是没死吗?你别哭啊,哎哟……”他想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口,一下子扯动了肚子上的肌肉,整个人疼的蜷缩了起来,雪白的绷带上开始渗出细细的血丝。我见状忙把他摁了回去,脸上还挂着刚才留下的泪珠。 “怎么了你,不想活了吗,活了这么久活腻了还是怎么的,真想去死吗?” 鹤从没见过我如此咄咄逼人,一下子呆住了,乖乖地把身体躺平,嘴唇翕动几下,又闭了起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刚进来就觉得不对劲,你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刚才说到死的时候也是,跟挑了你的筋似的,现在说几句还跳脚了。啧啧,我真是太纵容你了,现在都敢跟为师顶嘴了。” 我发现自己的状态确实不大对,又不好明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认真地跟他说到:“鹤,你就这么好好给我躺着,别乱动。这里地方小,不容易翻身压着伤口。”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受伤了?”他说。“真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你们女人真是……让我说什么好,你这样憋着有意思吗,真要等我死了你才肯在我坟头絮叨啊?”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难道真是……你知道我……” “我以为你死了。”我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我去算了卦,算出来你死了……” 鹤大概愣了有五秒钟,突然猛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哈哈哈哈,你这是被人骗了吧小姑娘?你师父我可是鹤啊,大名鼎鼎,长生不老,鹤发童颜巨*乳,诶不对……” 看到我又一副即将哭出来的样子,他嬉笑的表情收了回去,转而柔声说道:“我不是笑你,丫头,凡人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事情呢,凡人只能算出凡人的命运,我跟他们不一样。” 说罢,鹤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歪着头继续道:“诶你去算命找人,是怎么个算法?” 我回想着之前的场景,说道:“是拿了个东西,要找的人的东西。他用个小镜子写些符咒摇着铃铛晃着脑袋,就那样。” “东西?什么东西?我有什么物件在你那里吗?”他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哈!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特崇拜我,趁我睡着的时候剪了我的头发?我说怎么,最近头发好像有些扎不起来了。”他摆弄着自己头后的小揪揪,有些愤愤不平。 我一下子被他从伤感转成了生气,心想怎么有这么自恋的人啊。不过看在他肚子上伤口的份上,我把话咽在了肚子里没有说,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说:“不是头发,是一串珠子。” “珠子?” “就是那种古董商经常会放自己手里面转的,莹白色,微微有些绿光,用红色的绳子串着,还有些长,我的手腕能绕上去三四圈呢。”我一边想着,一边尽量描述着它的样子,一连蹦出了许多话。这个问题困扰我有一阵子里,现在终于逮着机会问了。 “嗯?”我说完有一会儿了,鹤全然不觉地盯着前方,似乎浴缸上有什么稀奇的东西。“那个……是从你的袍子里掉出来的,你没有随身拿着,我想应该不是特别重要……又怕你要是哪天想起来找不到,就先替你收着了,你……你没有生气吧?” “我没有。”鹤的声音很冷淡,嘴上说没有,但心里可定不舒服。 我一下子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把手串拿过来给他。 “我真没生气。”这一次,鹤把脸朝我转了过来,机械般地扯动嘴角,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没有生气这件事。 “那……那怎么我拿着它去算卦的时候……哦对,你不是凡人……嗯,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手串是怎么回事的。我看那些串珠个儿都小小的,颜色也偏温柔,总觉得不是你这样的大男人该带在身上的。” “那珠子确是不是我的。”鹤说,像是在回忆某件事情,“你那算命先生还真说对了,珠子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你算到的不是我。” 那是谁的?我几乎想要脱口而出,但觉得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鹤看看我,眼神有些复杂,几次想要开口,却又咽了回去。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脸颊有些泛红。忽然头一沉,背对着我靠在了浴缸边沿,一动不动。 我先是怀疑他晕了过去,但看到身体有些微微地起伏之后,才逐渐放心下来。大概是累着了吧,出了那么多学,又突然讲了那么多话,是挺费神了。 那手串不管怎样还是得还给他,不然自己良心过不去。我站起身,准备去卧室拿那串珠子。心里实在放心不下鹤,又俯下腰在他脑袋边小声说道:“鹤,你还好吗?” 他不语,鼻孔出着气。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粗,我眉头一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体若燔炭。(未完待续。) 第181章 梦游 他鼻孔里呼出的气都跟蒸汽似的,手靠过去都嫌烫。完了,这家伙一定是发烧了。我寻思着该怎么办,送医院还是自己解决,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先等等再说。 那种怪异的伤口保不齐还会出什么意外,去了医院解释不清,各项指标出来又异于常人,鹤肯定会被当做异形给带走,到时候他肯定连咬死我的心都有。 不行不行,我不能让这老头的下半生在实验室度过。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两点了,没睡觉的我感觉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我原地站定,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给自己提了个神,然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哼哧哼哧把鹤弄回了床上。在这之前,我把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全都扒了,把所有的被子都裹在了他身上。 入秋之后,气温没有先前那么炎热了,特别是现在所在的地理位置有些特殊,到了凌晨房间里阴测测的,冷得让人直打颤。我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到最高,然后走进浴室准备处理烂摊子。 好在鹤流出的血都四平八稳地沾在了他的衣服上,剩下的一些顺着浴缸壁流到了白毛巾上,数量不多,到时候酒店生疑我就说自己大姨妈来了好了,想想这种大酒店也不会多问。 处理完一切,我反倒没那么困了,身上的劲儿也回来了些。双人床的边上有一个落地窗,放置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布艺沙发。我最后确认了一下鹤的状态,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出汗了,这是发烧转好的征兆。这才缩在那张沙发上,靠着窗户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进入凌晨的缘故,黑暗之中,除了空调的轰鸣声和鹤有节奏的呼吸,剩下的我什么都听不到。我缩着身子,有些不自在。虽然把温度达到了最高,但没条被子遮身。仍觉得睡不踏实。我辗转了好几次,终于生出几分睡意。 整个过程我都睡得十分不踏实,脑子里都是那几件永远都想不明白的事。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鹤受伤趴在我脚边的样子,肚子上五个暗红色黑惨惨的窟窿像眼睛一样望着我。盯着盯着,我突然看到里面有了人影,一男一女,身影歪歪扭扭地晃动着,女人的长发跟水似的在地面上流动。淌着淌着,似乎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流了过来,慢慢延到了我的身上。 我扭动了几下,挣脱不开,两个人影不停地在我面前晃。我想走近一点,看看那个男人的面庞,光线几次将要照到他脸的时候,又突然暗淡下去,眨了下眼睛,两个人都不见了。 黑暗里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我走过去看了看,是鹤的手串,莹白色,发着浅绿色的光。我刚想低头去捡,它突然从地面上跳了起来,飞速地绕在了我的脖子上,压得我不能呼吸,拼命想去撤下那串珠子,睁眼却看到一个肚子上满是孔的女人惨兮兮地对着我哭。 “碧莹……碧莹!”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看着自己身体的姿势,估摸着方才是压着自己气管了才产生了那种恐怖的梦境。我平了平呼吸,转头看向一旁的鹤。 被子被掀开一个角,整个儿塌了下去。没有鹤的影子。 我揉了揉眼睛,兴许是睡眼惺忪地没看清,再次定睛一瞧,确实没了影子,我立马就从小沙发上跳了起来,跑到了墙边猛地摁下了开关。 整个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刺得我睁不开眼。我眯着眼睛慌乱地转头看着,依旧看不到鹤,这下瞌睡虫都跑了,我试着喊了一声。 “鹤?” 卫生间没有,衣帽间没有,厨房也没有。我急得满头大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坐在鹤刚才睡过的地方干着急。床上还温热着,他应该离开没多久。这么个伤病患者大半夜的,发着烧,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一阵阴寒突然窜上了我的脚踝,像一双手似的撩了撩我的裤腿,我腿上的汗毛瞬间全都立了起来。 是风,门没关! 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没命地跑到门边,果然只是微微靠上了,并没有关住。要是有意识地离开,应该会把门关上吧,这样半开着,就算不怕丢东西,也该考虑一下睡在一边的我吧。我突然意识到鹤有可能是走得太突然,或者有人进来把他带走了,来不及关门? 这么一想,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拉开门,也不管有人没人,对着走廊吼了一声。 “鹤!” 隐隐约约我看见走廊的尽头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慢悠悠的,似乎还在不断向前。我拔下房卡撒开腿奔了过去,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果然是鹤。 只穿条裤衩的裸*男。 这下要死了,我刚才那声吼保不齐吵醒了这边的客人,要是有人打电话去前台,势必又要见到晚上腾腾腾走过去的服务员,又得解释一通。不过看到他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你干嘛呢,走也跟我说一声啊,你总得穿件衣服吧,外面多冷啊。”我一边拉他的手,一边说道。 鹤没有理我,力量似乎又恢复了,我一个没抓稳,反倒是被他带着,几乎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 “喂,你还有伤啊,你给我回去!”我小跑几步走到他的前头,面对面跟他说道。 他依然没有说话。我皱了皱眉头,随着他不断向后退着,狐疑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眼睛睁着,但眼神涣散。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梦游吧。正在梦游的人该怎么唤醒呢?我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但一觉没睡,跟电脑断了网似的,就是想不出来。就在我抓破脑袋都弄不明白的时候,鹤另一只手中有个东西分外惹眼。 莹白色,发着浅绿色的光,用一根红绳子串着。这不是那条手串吗,怎么突然在他手上。 我回头看了看楼道,几乎走到头了,再往前走就是墙壁,得撞上去了。他腹部的绷带上,血红色越来越明显,一定是他乱动又弄破了。 我怎么喊他都喊不动,眼看就要撞到墙壁上了,我下意识地伸手把他紧紧攥在手里的手串拉了过来。 他身子一僵,瞬间站住不动了。我长长了舒了口气,算是成功了,却突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低下了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问道:“你……干嘛……” 透过他的眼神,我总觉得他看得似乎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人。我头皮有些发麻,身后就是墙壁,哪来什么人。 “碧莹……”鹤的嘴巴微微张开,像吐息一样缓缓地念出这个名字。 “你大声点?”我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他却又不说了。“鹤,你刚才说什么?” “碧莹!”他突然身子一抖,整个人魔怔似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眼睛里那种空洞一下子都消失了,转而换上了一副惊恐的神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碧莹!碧莹你听我说,你别在这里待着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什么大碍,一点点小伤,你快跟我走,这次我们一起走!” 我被这一段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头雾水,什么碧莹,什么受伤,他说的是自己腹部的伤吗?为什么现在就要走,害他的人又要赶过来了吗?不过这话我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鹤,你看清楚点,我是吴恙,你发烧了,回去躺着好吗?”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的双臂不停地颤抖着,嘴里始终念叨个不停:“不能待着了,真的不行,求你了,跟我一起走吧,你别这样,不为了我,你也为了孩子想想啊……” 啥,孩子?这老头跟谁生过孩子,居然没告诉我。转念一想,也对哦,都活了成百上千年了,生个十个八个应该不是问题吧,人家也没义务什么都要告诉我啊,我们才认识多久。但我总觉得心里硌得慌,眉头又皱了起来。 “碧莹……” “行行行,我跟你走行了吧,不过你要听话,我让你去哪你就去哪成不?”看着他几乎哭出来的表情,我算是败给他了,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鹤皱成一团的脸终于舒展开了,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 早上七点多,我被窗外的阳光亮醒了,刚想转个身,却觉得身上沉了些,睁眼看时,我的身上盖着鹤昨晚的被子,而他正沐浴在阳光下,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 “哈,丫头,该起来啦!懒女人可嫁不出去!” 听他的声音,应该是已经完完全全恢复了,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慵懒犯贱的感觉,竟然和秦初一有一些相像。 “你知不知道昨晚你干了什么?”我全身酸痛,跟他的状态简直不能比。 “我干嘛?我睡得好好的啊,做了个好梦,整个人神清气爽啊,哈!” 我穿上鞋子,一边系鞋带,一般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是不是梦到个人,叫碧莹?” 鹤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伸懒腰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未完待续。) 第182章 失去能力 我低头系着鞋带,嘴上只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没放在心上,眼前迎着阳光伸懒腰的影子却一下子僵住了,遮住了我面前的大部分光线。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抽筋了?”我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直起身,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鹤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光芒四射的太阳,眼里映出了耀眼的亮光,两个眼珠登时就变成了玻璃珠子。我忍不住想避开这强烈的光线,他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木木地站着,仿佛又回到了昨晚魔怔的状态。 我看不下去,刚想叫他,他却先开了口。 “丫头,”他回过头,捕捉着我的眼神,一旦截获,便没有放下的意思,“无论我昨晚跟你说过什么,你全当我是说梦话胡话,全给我忘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气。你昨晚撒泼乱跑,弄得浑身是伤,我又是照顾人又是清理事的,到头来连问句话都不让问了。 越想越气,心里的话一定显露在了脸上,表情十分难看。鹤皱了皱眉头,两手插在袖子里坐到了我的边上。 他昨晚的衣服沾血我给扔了,上飞机之前让他带件换洗的衣服,拿的居然是这件深黄色的袍子。如今穿在面目一新的他身上,很是不协调。 “哎哎哎,丫头,你最近怎么老生气啊。要不是当年看你面善把你留在间阳村,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呢,”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生气了,刚要发作,他又接着道:“你也知道,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要说有些事情吧,也算有,就是不想提了。你也别问,咱们就当没发生过,成不?” “你以为我想提啊,”肚子里有气。说话的语气自然不好听,“我之前想问你,还只是好奇,谁知道那珠子近来老是搅得我心神不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昨天你抓着这珠子。一声声碧莹碧莹的喊我,搞得我一睡觉满脑子全是这名字。” 鹤听到我说这话,表情一变,似乎来了兴趣:“你是说,我梦游的时候,喊你这个名字?” 我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三五下把那串红绳串着的珠子套在了我的手腕上。冰凉的感觉直入骨髓,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朝我袭来。我哆嗦着把手抽回。想要扯下来。 “你干嘛啊!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好,丢给我算什么事!” 话音未落,眼前鹤的脸一下子贴近了。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脑袋“砰”一声磕到了床头的框框上,疼得我嗷嗷大叫。 “我不问还不行么,你别老折磨我成不,我都一晚上没睡好觉了,又挨这一下,保不齐就撞傻了……” “别说话!”鹤一手靠在墙上,一手捏着我的右肩。让我动弹不得,皱着眉头的脸上一副探究世界奇迹的神情,盯着我的眼珠子死命地看。 我被他吓得不轻,全然忘了后脑勺的疼痛。一动不动地靠在后墙壁上,呼吸都快停止了。鹤的鼻子离我很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游丝般的吐息。 我在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两天的事情,心说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对不起他的事啊,他这样是想让我自己招了吗?这架势也不太像啊。手腕上冰凉的感觉阵阵袭上心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手串慢慢有了呼吸,频率还跟我的心跳渐渐一致起来。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莫名感到有些好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开始一条条数起鹤脸上的皱纹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人鱼肉的缘故,鹤脸上的皮肤十分紧致,只有眼尾少许几条浅浅的印子,不显老气反倒是添了几分生命力。 这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人,真的不会老吗,这家伙平时是不是背着我有往脸上涂什么东西,或者经常吃什么驻颜活血的药?有人不是说嘛,人过了二十五皮肤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我都走了好几年了,都快摔阴沟里去了,得好好跟他学学。哦对,他不是爱吃鱼嘛,会不会跟吃鱼有关系…… 就这么随着自己的脑洞绕地球一周之后,鹤脸上的表情已经舒展开了,嘴角慢慢上扬,低声却压抑不住惊喜地说到:“哈,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没想到什么?我开口想问,一声焦急的喊声伴着房门的打开,脆生生地甩进了我的耳朵。程晓急吼吼地跌了进来,身体摇晃了几下,总算是站稳了。 “吴小姐!我刚才打你电话打不通,时间快要……”她马尾一甩,把脸转向卧床,我们两个登时就跟雕塑似的,齐刷刷看了过去。 程晓像被雷劈了一样,张大嘴巴惊到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鹤此时的动作不太对,她应该已经开始胡乱猜想了。现在年轻人的脑洞,要多大有多大,只有做不到没有想不到。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拍开鹤壁咚在墙上的手臂,满脸堆笑地对程晓说到:“小程你来了啊,挺早的啊。” 程晓回过了神,茫然失措地把视线从我和鹤那边抽离,四处不停地乱扫,想要找个地方安防自己受惊了的视线,“那个……我敲门的时候,门一下就开了……本来我是不准备上来的,想让前台……” 她的眼神扫到靠近卫生间的地板上时,眼珠瞪得大大的,恨不得顶上去看,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颤抖了:“打个电话……没……没打通……那个……我现在就出去!”她像只受了惊的小鸟,扑棱着翅膀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末了还不忘“砰”一声把门给带上。 我呆愣愣地看她跑出去,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望去,昨晚沾着星星点点血迹的毛巾就躺在那儿,一下明白了她为啥受惊,一下子顿时哭笑不得。 我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听筒被放到了一边,难怪前台打不通。我走过去扶好,顺便问了句:“你怎么不把门关好?” 这话一出口,我却觉得有哪儿不太对。鹤懒洋洋地靠在落地窗上,没理我,看样子又准备闭目养神了。 懒女人不好嫁,懒老头更不好娶。 几分钟之后,我和鹤开门出去,看见程晓不停地在楼道里踱步,一边走着,嘴里还一边小声自言自语。“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我一下笑出了声,没想到程晓还真可爱。 今天八点要在会议室开会,行程表上写着要提前签到,她早早跑去等我了,却始终没有看到我的影子,这才想着要来找我。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这么尴尬的场景,小姑娘年纪轻轻自然心情难复。 我刚想跟程晓一起离开,鹤却扯了扯我的衣服,轻轻朝一边撇了撇头,意思是有话跟我说,让我先离开一下。我看着程晓焦急的样子,心说只给你三分钟。 到了电梯那头,已经出了程晓的视听范围,鹤抬着脑袋看了看,紧张地说到:“哎,昨天晚上来不及没跟你说,地方我找着了,就在这个省,你说巧不巧?” 一听是说正事儿,我立马来了劲,苦苦寻觅的地方几乎就在眼前,顿时浑身像打了鸡血一样热起来,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袋上冲,脸颊不免发烫。假如现在我能飞,立马就插着翅膀飞过去了。 “嘿,你别说,你效率还真高。你身上有伤,等我开完会我们一起合计合计。”我兴奋地说到,一抬头,却看见鹤的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了,这不是好消息嘛,你不是想去找弄坏你灯笼的那家伙报仇吗?” 鹤的嘴巴嗫嚅了几下,抿了抿,终于发声:“具体地点,我找不到了。” “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你那么厉害,还有那么多式神呢,怎么会找不到?”我这话有些急,话说出口才觉得后悔。这件事本身就是我自己要惹的,人也是被我逼着不让回间阳村的,现在居然还赖起别人来了。 鹤的表情不大对,我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他在我眼里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人物,凡是都是夸下海口不屑一顾的,怎么到这个时候……难道发生什么变故了。 鹤的喉结动了几下,沙哑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几乎不能相信那是事实。 “我早上试了一下,我的……我的能力好像不见了。” 这话听得我肝儿都在颤。要不是有他,我怎么可能这么勇猛地朝着钟起的老巢奔去呢,这下子最坚硬的盔甲都被卸了,还拿什么去跟人家拼。 鹤看出了我的心思,脸上很是别扭,又怕我失望,又怕自己就这个样了。我思来想去,这不是他的错,他心里肯定比我难受得多。 “没关系,估计是受了昨天的伤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常,“休息休息就好了,你赶紧回房间,我开完会过来找你。” 鹤看了看我,眉头又皱了起来。方才看到没什么皱纹的脸上,一下子沧桑了不少。(未完待续。) ps:  今天又在拼命地码啦,昨天遇到一个妹子,第一个出现在书友群的大活人啊,各种棒各种赞,讨论剧情和角色,开心极了。有了这样的读者,我一定更加努力啦!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投月票的同学,么么哒! 第183章 偶遇骚包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他见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走回去的路上,我听他小声地念叨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在意那个对我下手的男人?” 我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你现在比他重要,好好养伤,剩下来的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走到程晓身边的时候,她已经等得有些心力交瘁了。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分针再转几个圈,就要到12那个数字上了。见我已经往回走,她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点生气,一蹦一跳地朝我跑了过来。 经过鹤的时候,她先是看了一眼,随即就把头低下去了,没敢再抬起来。我看她笑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似的。 鹤走进房间就把袍子脱掉了,我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一看到他腹部缠着的绷带上五个血糊糊的影子,心里一紧,总想在临别时说点什么让他开心起来的事情。 “鹤,”我一喊,他木木地回了头看着我,“我总觉得,你那个伤口挺像个手印的。是不是人家看你吃太多,想从你肚子里捞点什么啊。” 这个笑话说得简直像鬼故事,我真想抽自己,也没再看鹤的表情,立马关上了房门,拉了拉一旁的程晓。 “走吧。” 好在今天坐电梯的人不是很多,很快我面就到了酒店的会议室。还没进门,我就问到了一阵浓烈的烟味。我一看里面那阵势,人还挺多,几个惹眼的位置还坐了几个媒体界大咖级的人物。许多媒体代表卯足了劲儿,满脸红光,左右逢源,这边握完握那边,不停地交换着名片。这也算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吧,一个人或者一家公司人际关系的好与坏,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我走进去签了个到,目光不停地在里面打转。想找找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吴小姐,在前头,我带你过去……”程晓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别看她平时嘻嘻笑笑的,到了正规场合。还是紧张了起来,毕竟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脸不自觉地又红了。 我跟着程晓不断往前走着,终于看到了桌面上自己公司的名牌,刚要坐下。突然发现边上紧挨着的就是那几位早有耳闻的大咖,发言人的讲台就在面前不远处,一跨步就能触及。我终于知道程晓为什么这么紧张地要我过来了,合着今天我就是重要人物。 刚坐下没多久,我就能感受到四面八法对我投射过来的目光。我低着头按着自己的手机,尽量不去和其他人作交流,但仍能感觉到后脑勺像被针刺了一样不自在。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脑袋上还有个包,伸出手摸了摸。 “好了,既然人都到了,我们就开始吧。”讲台上突然发出声音。我把吓得手都缩了回来。 四周零零散散出来社交的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会议室的声音渐渐小下来,直到剩下窸窸窣窣翻纸和记录的笔划声。我四下一看,大家都在写着什么,我没带纸也没带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想着是不是该问身边的人借点东西。 我看了看两边,右边坐着一个约莫四五十的女人,全身上下都是大logo的名牌,头发烫得卷卷的。【ㄨ】眉毛嘴唇都勾得精细不已,粉白的脸上两道疤痕一样的法令纹却惹人注目,这使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变得阴鸷起来。我咽了咽口水,这人肯定不好惹。还是别搭话了。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左边。 左边是个男人,背对着我,还在跟旁边的人小声说着什么,从旁边那人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十分愉快的对话。我只能从他的背影估计着这人的友善度。起码应该比右边的女人好说话吧。 这次晚会的主席首先上去讲话,内容无非是去年咱们这个行业怎么怎么样,今年咱们这个行业怎么怎么样,大家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聚在一起是多么的不容易,在今后的日子一定要互相帮助更上一层楼之类的内容。 身边的人时而鼓掌,时而继续写着东西,我越来越焦急,转头看向左边,那人竟然还是背对着我,似乎跟身边的男人有着讲不完的话。 我看他因激动而抖动的身体,扯得整个宽大的西装不停地移动,真有种冲动想帮他理一理。 台上的主席讲得口沫横飞,激动不已,我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分钟,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终于伸出手小心地在那人的腰部戳了戳。 “您好,请问……” 他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我的动作。我看着他激动的背影,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气。 “喂。”我声音提高了些,手上的劲儿加大了不少。被我这么一戳,他身体一抖,整个人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终于回过头。我一看自己刚才是不是用力过猛,本想问人家借东西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谁知道他把脸转过来的时候,竟然是满脸的笑容。 “哎哟哟,痒死我了,美女,找我有事吗?” 我们俩四目相对,有一瞬间大家都没说话,我的脑袋飞速转动着,这家伙我绝对认识,我绝对认识,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呢。 他头发一抖,眼睛一瞪,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几乎把我从椅子上拽起来。 “哎哟哟,这不是小样儿嘛,你怎么在这里?” 被他这么一喊,我记忆一下子鲜活了起来,我情不自禁地喊道:“骚包!怎么是你!” 这外号就跟暗号似的,双方这么一叫,好几年的生疏顿时烟消云散,感情马上联络起来,都不带转弯儿的。台上主席的讲话明显比不上旧人相见来的痛快,我又在他腰部拧了一下。“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这么骚包啊!” 骚包是我的初中同学,大名韦修文,这外号的来源完全是因为他的行为——头发天天都梳得滴溜顺,衬衫扣子一粒一粒扣得一丝不苟,但最上面两颗从来不扣。问他为什么,他总会摇头晃脑地对我说道:“小恙,最上面一颗是舒适,下面一颗才是气质。” 如今的他俨然跟当初一个模样,宽敞西装里面的扣子仍旧留了两颗没扣,不过里面露出的,已经不再是排骨般的身体了,而是有力的胸肌。这东西对女孩子来说无疑是打鸡血,撩起妹来这可比他初中时站在级花班门口,忧郁地朗诵诗歌来得厉害。 骚包是跟着父母去c市做生意,才插到我们班上的,原先就是s省省会的人。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阴差阳错的,我帮他给级花送过几次情书,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络了,后来回想起整个初中生涯,我跟他竟然还算是熟在一线的。 主席轻咳了几声,换了一个中年男子上台继续讲话,他下来的时候朝我们这边望了望。我一下子就胆战心惊起来,要是被主席写上黑名单了,回去免不了又要受老刘一顿骂。 “嘿,小样儿,行啊你,能坐到这里来,有点本事。”骚包对我挑了挑眉。 我从没注意过坐在这里是怎么个意思,看着身旁不断写字的人,低声地问道:“骚包,这些人怎么都在记东西啊,要不也给我支笔吧。” “小样儿啊,你该不会不知道做第一排的意义吧?咱们可是被选出来发言的啊。那些人写的应该都是等下要讲的东西,你是不是跟我一样,稿子都不需要打,信手拈来啊?” 我一听当众发言,面对着黑压压一群人讲话,顿时感到嘴角有些抽搐,不过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安点了点头。难怪啊,李墨白那家伙要推脱,他本来跟人讲话就忸忸怩怩的,要他发言,还不是要了他的命,所以才推脱要我过来。我在心里骂了他千百遍,恨得牙痒痒。 一溜烟功夫,台上讲话的人又换了一个。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到底该说什么好,索性不管了,临场发挥吧,跟一旁同样不着急的骚包聊了起来,还偷笑着问了问他和级花的关系。 “你是说卞若涵啊?” “哟,不错嘛,现在都敢直呼其名啦,看来之前那个只敢对着照片抒发情怀的骚包真变了样了啊。”我说。 “嗐,也不是啦,我和若涵,两年前就结婚啦。”他笑着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厉害啊,卞若涵拒绝了你那么多年,最后还是栽在你手里了。骚包,我可跟你说,有了她,你以后可得收敛点,不能骚包了啊。”我唏嘘,这么多年,原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韦修文大学读的新闻,在业界摸爬滚打了几年,夜以继日地跑现场,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写了不少好素材,这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说话间,已经轮到他上台讲话了。他丝毫不怯场,眉毛鼻子一样就上去了。我在座位上一边听一边学习着,暗自佩服他现在流露出的那股自信。 正在这档口,身上的手机突然一震。我掏开一看是鹤发过来的。我笑了笑,这老头总算是会用手机了。 等到打开这条信息,我才发现内容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地址,四个字。 那拉孤山。(未完待续。) ps:  好啦好啦,今天的更完了,宝宝要去背金匮要略了,嘤嘤嘤嘤…… 第183章 连出发都困难 (开始之前我先讲两句废话,不影响章节收费也不会水文章大家放心哈。两站合并了之后我还没捣鼓出企鹅那边的用法,在那边留言的亲们我无法回复,看得着急啊。所以得空了真的想交流来起点给我留个言呗,爱你们哟,么么哒!) 这四个字看得我心惊肉跳的,脑门上一根青筋突突地跳,连带着眼前都开始闪动火花。我点开定位坐标,把图拉到最大,四周一溜烟的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物,连景区标记都没有,明显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我不是让他好好在屋子里待着的吗,怎么突然说走就走,还是去一个偏僻不已的地方?还没想明白,耳朵边“啪啪啪”的鼓掌声像鞭炮一样震得我脑袋疼,心里一下子更乱了。 手机一颤,第二条信息跳了出来。 “丫头,我得先去看看,至于为什么我以后会跟你解释。这两天你好好玩,等我回来。” 看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懵了。以前的鹤虽说会不明不白地跑出去一连几天音信全无,但是好歹他有一身本事,在我眼里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现在不仅能力没了,居然还给我发了信息。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趟旅程就是诀别? 我一个没忍住,“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会场。 热烈的鼓掌声戛然而止,剩下几声稀稀拉拉的,听上去十分难受,就像打在我脸上一样。四周锋芒一样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我身上,我几乎如梦初醒一般听到了主席台上骚包激情昂扬的声音。 “下面让文跃公司的吴主编跟大家说两句吧。” 糟了,刚刚心乱如麻。跟没没什么时间去打腹稿。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根本不可能把时间耗在这里。但如果就这样甩包走人,回去面见老刘的时候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过几天还有晚会呢。我一时间进退两难,想了几分钟之后,还是回到了主席台上。 众人见我走回来了,一个个收回了脸上惊讶的表情。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骚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开心地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坐到底下笑呵呵地看着我。 “咳。大家好。”我清了清嗓子,喉咙里依旧不太舒服。 “今天我很荣幸跟大家聚在这里。但是,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听到我的讲话跟前面几人出入很大,还有什么不太好的消息,一时之间许多人都把脑袋抬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大学老师为了提起学生兴趣的故弄玄虚。 “吴主编昨晚来到这里。兴许是不太适应当地的环境,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晚上。半夜还给送去了医院,今天实在来不了了,我是她的助理,在这里给大家道歉。如果有机会,过几天晚会的时候再让吴主编给大家说几句吧。” 我说到上吐下泻的时候,看到台下有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很是赞同,暗自觉得这个借口说得还是挺靠谱的。只是面前骚包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谢谢大家。”说完这话,我也来不及等骚包消化下去了,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从鹤发信息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就算他是刚坐上车就立马通知我的,那也已经走了一段路程了,我现在要追上去谈何容易。 酒店门口就是交通枢纽,要打辆车还是很简单的。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逮了辆空车就扑了上去,没等车停稳,就拉开后车门往里一座。 “师傅,去那拉孤山。” “去哪里?”师傅刚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这下又问了一遍。 “那拉孤山,西边的。”我不停地指着窗外,仿佛那山就在那群高楼大厦的后边。 “不去。下克吧。”师傅摆了摆手。 我一听他不去,急得满头大汗,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不行啊师傅,我有急事,你不能拒载的啊。这里有电话,我可以举报的。” “举报就举报,你回头问问,谁会大白天的拉客人去那拉孤山,你别耽误我做生意,快下克。”师傅的语气很不好,我想不行就不行吧,也别耽误我找另外一辆,立马连人带包滚了下去,又接着去拦另外一辆。 师傅话粗理不粗,几乎所有出租车的说法都是一样的,不去那拉孤山,太偏了。我着急到了极点,手心手背全都是汗,看车都快看花眼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背后有人喊我。 “哎,小样儿,你等下!” 我回头一看,正是韦修文。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累得直喘气。我一看有些吓到了,这丫在初中的时候是有哮喘的,发作起来吓死人,老师都能给吓得脸青一道白一道的。 “你悠着点。”我赶紧跑过去。 他两手撑着自己的膝盖,身体微微弯着,一边喘一边说道:“没事儿,我那时过敏性的。哎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我看你急吼吼地跑出来又是拦车又是跺脚的,敢情男朋友跟人跑了啊?” 我没时间跟他斗嘴,立即说道:“我有急事儿,赶着要去那拉孤山,但是这里的司机都不肯走,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骚包听说我要去那拉孤山,脸上疑惑的表情更加严重了,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着我:“我说样儿啊,你怎么想着去那地儿啊……那地头野着呢,人都没有,不太安全,你要玩怎么不挑景区啊。” “我不是去玩的,我要去找人。”我见他出来也没什么帮助,转身又要过去拦车。 “哎哎,你别拦了,都不会去的,给多少钱都不去,得走个个把天呢。” “那怎么办啊!”我急得都快要哭了。两手攥得紧紧的,身体几乎在颤抖。 “样儿,你急还是不急,急得话,兴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骚包说。 我一听说有办法,立马回过了头,但又听到他问我急不急。顿时哭笑不得。我这个样子,难道是装着耍你玩吗。 他估计也是觉着自己说废话了,立马回头拨了个电话。我听不清那头在讲什么。只听到他陆陆续续回复着“走不”、“哦”、“这样啊”、“也行吧”这几个字,没多久就把电话给挂了。 “怎么说啊?”我迎了上去。 骚包抿了抿嘴,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们公司有个摄影师,常年在外面跑的。跟我关系也好,上次好像听他说要去那拉孤山附近。问了问说现在走不了,他有事儿,得今晚,今晚十点。你看行不行?” 我看他的表情就已经猜出几分了,但这消息还算不错,起码有盼头。只是现在还早。才早上十点不到,要我硬生生等十二个小时。我有点等不下去。 “那有没有别的方法去那拉孤山的啊,我不求什么交通工具,只要能尽快赶到就行。” 骚包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年头能遇上一个去那拉孤的,那都是运气。那地方环境恶劣山路崎岖,好像时不时还有地震啊泥石流之类的,公路都没修完整,别说其他的了。总之危险的很。如果你想去,那只能是跟着我那朋友,别无他法。” 听他这么一说,我算是彻底没辙了,整颗心嘭嘭直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鹤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之后,就再也没有第三条,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让我根本没有办法放心下来。 骚包看我满脸写着着急,想请我吃午饭的,我推说肚子不太舒服给拒绝了,但还是给他生拖硬拽地拉到了附近一家餐厅。整个用餐过程中我始终在拨打鹤的电话,根本没有心思好好吃饭。韦修文跟我一道道介绍这里的特色菜,我也都当耳旁风一样,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了。 “样儿,你这是怎么了啊,我看你跟我刚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跟丢了魂一样,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男朋友跟别人跑了啊?” 我白了他一眼。“我像是那种被人甩了的人吗?”这话一说出口,我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真是被人甩了,不管是秦初一还是鹤,虽然没有明说是哪种关系,但不管怎样,可不都是被人甩到背后了。 骚包嘿嘿一笑,低头去夹菜,一抬眼,突然看到了我手腕上的串珠。 “没看出来嘛,样儿啊,你这串儿值不少钱吧,这色泽,这水头,啧啧……” 我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那串珠依然留在我的手腕上。大概是长时间戴的缘故,我已经感受不到那种初次戴上的冰凉感,倒像是习惯了这种温润的感觉,很是舒服。 “我也不懂,朋友给的。” “哟,那肯定就是男朋友了。是不是你以前一直给我提的那什么秦初一啊?果然出手大方。” “你别乱说。”不提秦初一还好,提了我之后我又多了一桩心事。 “其实吧,你现在要是单身,我倒还想给你介绍个人的。你还记不记得汤凯?我听说你们还是大学同学……” 和骚包吃了一顿没心思的饭,我回到酒店里开始收拾东西好好睡一觉,毕竟晚上有趟长途车程。挺骚包说,去那拉孤的路很不好走,想要在车上睡觉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些话也都是听他那个学摄影的朋友说的。 房间已经被整理过了,昨晚带血的毛巾和乱七八糟的床被都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我突然不愿意躺下来弄乱整个房间了,毕竟今天不住,省得阿姨再来打扫一遍。 房间里闷,我本就心里不舒服,憋得更加难受,于是准备开门透透气,一拉开门却又碰到了上次的那个服务员,手里拿了个布袋子。 “啊,小姐你好,今天不住了吗?”她笑吟吟地说道。 “还住,出去走走。怎么了,又有事了?”我盯着她的布袋子说到。 “客人有需要,我们就得忙不是吗?”说完,她冲我笑了笑,踏着高跟鞋,腾腾腾往前走去。(未完待续。) ps:时间不太好分配,发的时间都是在半夜,各位夜猫子早点睡,早上起来看也没事哈~ 第185章 鬼门关 我看着她逐渐变小的身影,还有手里的袋子,有些纳闷。那天晚上,是不是因为自己正忙着帮鹤打圆场,才没注意到服务员手里的小布袋子?这客人到底是有什么需要啊,不自己下去买,还得服务员帮忙。 我看了看表,离出发的时间还早,到底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等服务员稍微走远了了一些,悄悄跟了上去。 楼道的地面上都铺了毯子,我穿着运动鞋,踩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一路保持距离跟着也没被发现。拐了个弯,服务员就停了下来,敲了敲房间门。 “您好,您要的东西我给您拿来了。” 我抬头看向房号,1708,没什么特殊的。 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隔着大门,听上去木木的不是很清楚,大概意思应该是“房门口吧”。 这下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了,本来买东西就够奇怪的,现在东西到了还不让人进门,自己也不出来开门,是不是屋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怕被人发现啊。 服务员倒是没有觉得奇怪,毕竟这种大酒店,来的人都是五湖四海的,有点奇怪的癖好也说得过去,况且住的人有些来头还挺大,也不好多问,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她朝我的方向转了个身,准备离开。 此刻我正贴在拐角的墙壁上,要是让她发现我这个怪异的客人一会儿半夜喝酒,一会儿有搁这儿听墙根,影响挺不好的,我寻思要不这就直接走过去,权当做自己也是要通过的人。 那服务员走了半步。突然一个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头有另一个电梯,她应该也是图方便吧。 这下楼道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继续在墙边等着,想看看那个不敢露面的人到底是长了两个脑袋还是三只眼睛。 眼瞧着服务员走到尽头,已经踏上了电梯,这边房门顿时就开了。我把头一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房门口的动静。门是向内开的。开口正好在靠近我的这边。我没办法通过门缝窥见里面的场景。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只有一条胳膊伸了出来。摸了摸,抓起袋子就拉了进去,立马带上了门。 这人还真是猴精猴精的啊,明知道门口没人了。还这么谨慎,我还真就怀疑上了。不过。就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我还是察觉出了几分异样。我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什么,那种黑蒙的感觉又上来了,并且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门一关上就没有了。我盯着那扇关着的门看了许多,末了才悻悻地离开。 楼道里很静,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人退房。我刚推开房门,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一震。吓得我几乎是跌回了房间。 掏出手机一看,我差点激动地跳起来,是鹤的电话! “喂!你在哪里啊!”我想了许多,脑袋里蹦出许多想骂他的话,什么“叫你好好在酒店待着怎么突然跑了”、“知不知道那拉孤那地方偏僻的很啊”、“你现在跟我一样是普通人,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之类的话,但真正拿起手机的时候,却只想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啊……丫……丫头,我……我好着……着呢,你就……不要乱……”听得出,电话那头的信号很不好,说话断断续续的,我只能听个大概。 “我知道我知道,你把你的位置告诉我,我不过来,我让认识的人过去看看你!”我大声回答着,生怕他听不见。 “我……好的……电……没……挂了啊……” “喂!告诉我位置啊,别挂啊!喂!喂!”电话早就被掐断了,我瞪着手机屏幕,真想一把把鹤从屏幕里拽出来。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重点,不过好在起码知道他现在人是平安的了,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最让我当心的不是这个,是他身体上发生的变化。虽然他表现的满不在乎,一点儿都没事,但是毕竟能力消失了,不知道寿命上会不会受影响。如果有影响,那变化肯定不是一星半点,因为他这个年纪的人老起来,可不是一点一滴地老下去。 我把行李箱里面的东西收拾来收拾去,捣鼓了好一阵子,又是拿出来又是放回去的,最终把行李紧缩成了一个背包的大小。除了一些必备的东西,还下楼买了一些水和药片。在付款的时候,我随意一瞥,看到货架上放着一种乳白色的糖。 香浓牛奶糖。这种糖的受众除了三岁小孩,那就是鹤了。我记得那家伙在不久前可以为了这个糖做任何事。幸好没让他知道改在哪里买,那我可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买糖而破产的人了。 背包再怎么缩减,还是挺重的。我提前十分钟下了楼,在大厅里等着,没过多久就看到骚包走了进来。他换上了一身休闲装,看得比上午的西服顺眼多了。身旁挽着他手的,应该就是当年的级花卞若涵。 看到他走进来,我立马站了起来,笑着跟这夫妻俩打招呼。比起骚包,卞若涵的变化更大一些,身体有些发福了,脸蛋儿也圆了起来,只不过精巧的五官依然十分吸引人。那时候我觉得十分不登对的两人,如今看来竟然分外和谐,看来时间真的是能改变一切啊。 “吴恙!”看到我的时候,卞若涵惊喜地喊道。我跟她虽然不是很熟,但当年好歹也是经常见面的,见到她我还是非常开心。 “涵涵,你还认得我啊,气色真好,骚包肯定对你特别体贴。” 身旁的韦修文见我夸他,嘿嘿地笑了笑。“若涵听说你来这儿了,硬要跟着过来,我本来想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的,毕竟肚子里还有我儿子在呢。” 我一听立即睁大了眼,看向卞若涵的腹部。难怪我觉得人家发福了,原来是有喜了。若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柔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酒店门外有汽车按了按喇叭,“嘟嘟”两声十分清楚。抬头看向大堂的挂钟,距离十点还有两分钟,这应该是骚包的摄影师朋友来了。 他俩跟着我走到大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我不太懂车的牌子,但看这架势,各种旅行配置样样齐全,走山路水路应该都不是问题。 骚包对着车子喊了一声,随即先走了过去。我跟在后头,和涵涵慢慢走着。 司机拉下车窗,跟骚包打招呼,我走进一看,两个眼珠子登时就瞪得老大。 这哪是什么摄影师朋友啊,这就是汤凯啊!上午跟我提的那个汤凯啊! 他一定也是发现我在盯着他,回过头想看看我,这一看,也跟我一样,惊讶地合不拢嘴。 骚包一看我们俩的表情,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哎呀,大家都认识嘛,你说在这里能碰见也是缘分,对吧,对吧。” 我直勾勾地看着骚包,眼睛里喷着火,似乎是在说“对你个头啊!你怎么什么都搞不清瞎来啊!”不过当着卞若涵的面,也不好发火,要是她因为这个动了胎气,可算是我的罪过了。 倒是汤凯最先反应过来,接话道:“原来是吴恙啊,好久不见啊。” 见他打招呼,我也伸了伸手,嘴巴僵硬地扯了一个弧度。 “哎,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吧,时候不早了,这路程远着呢。”说完这话,骚包拉开车门,一把把我推了进去。我此刻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哦对了,这个你带上。”骚包像是想起了什么,接过卞若涵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了我,“这些东西你带着,不管有没有用,带着总比不带好。” 我手一接,没想到还挺沉的,想扒开看看却被骚包制止了。“诶诶,别急,路上看,路上看。” 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脸,这里面肯定又有什么花花肠子。 汽车很快开动了,小夫妻俩挥着手给我送别,我探出车窗外让他们快点回家,改天再聚。直到骚包和涵涵都成了小黑点,我才把头缩了回去,关上了车门。 想要再聚谈何容易,这一趟要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能碰上骚包其实是挺愉快的,应该在这里住个三天三夜,让他好好请我吃饭逛地方。现在这么匆忙,刚刚见到就要分别,还让人家帮我这个大的忙,心里挺不好意思的。 “吴恙,最近还好吗?”汤凯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他的脸。 说起来,汤凯跟我以前也算是男女朋友吧。骚包说得没错,他跟我确实是大学同学,大概谈了没多久,就分道扬镳了。我这人以前脸皮薄,分了手就不想再见,奈何老是在校园里看到牵着新女友的他,气得不行。 “嗯,还不错。”我随口回答道。 “怎么想着去那拉孤山呢?”他继续问。 我想了一下,说了句找人。 “吴恙,找人找到那拉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汤凯继续问,见我没有回答,便说道,“你知不知道那拉孤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见我终于开口,笑了笑:“当地人的话,意思是鬼门关。”(未完待续。) ps:上一张的章节数出错啦!对不起了亲们,一个没留神发现错了,大概写到半夜脑子不清醒了--。。这章算是改过来了,各位别打我。。。。。。 第186章 途中 “鬼门关”这三个字像石头似的滚进了我的肚子里,硌得我胸口一阵闷疼,缓了许久都没有缓过来,直到车子开上了一条小道,道路不平,颠簸了一下,头在车窗上猛地一磕,这才回过了神。 汤凯见我不说话,人也恍恍惚惚的,有些担心地问到:“吴恙,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对着后视镜轻笑了几下,掩饰住了自己的慌张。 汤凯见我没事,也就不追问了,继续说他刚才的话题:“你也别害怕,虽然说那拉孤叫‘鬼门关’,但毕竟是当地人喊出来的,那时候这地方多苦啊,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地方没法去,看着骇人,老祖宗想象力又丰富,喊着喊着就喊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话的作用,我心里舒坦莫名舒坦些了,转身摸出手机,继续尝试拨打鹤的电话。之前那通电话能打出来也是奇迹,现在再怎么拨,都没法接通了。 汤凯看我低着头不停地按手机,笑着说到:“别打啦,前头信号不好,等过几天到山门口的小村再试试。” 我忽视了他的话,仍旧低着头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他嘴巴一下就咧开了,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仿佛我正做着什么滑稽的表演。“吴恙啊,这么多年这一点你还真是没有变。你记不记得我又一次跟你约会迟到了,你打了我一百多个电话,直到我重新回拨了一百多一个的电话,你才消气。”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多年前的事情他还能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候刚跟汤凯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小女生特有的矫情。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有着自己的性子,说了几点到就必须几点到,一分钟都不可以耽搁。 自然汤凯当时也是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矫情这么一下还可以忍受,天天这么矫情他就受不了了。毕竟除了我,他还有游戏、朋友需要在上面花时间。又一次终于忍不住跟我提了分手。好面子的我当时就甩脸走人。端着架子一连端了好几天,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伤感。 那个时候,哪会知道自己今后会遇见怎样的人生。哪会知道自己会走上这么一条通往“鬼门关”的道路。 “你那个朋友,不是普通朋友吧,看把你着急的。” “普通朋友而已。”我道。 他看我不想说的样子,也没多问。这个时候车子已经驶离了颠簸的小道。跨上了公路。眼看面前的路途一望无尽,我竟然生出几分悲凉的意境来。不知不觉,有些困了。 不过在人家车上,不好意思这么早就睡,毕竟开夜路十分疲惫。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 “你现在和骚包是一个公司的吗?”我主动问到。 “骚包?”汤凯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韦修文啊。原来他还有这么个名字。” “我们在一个公司上班,他算是我的上司。也算是半个知音吧,特别喜欢我拍的照片,一来二去我们就熟络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个能在办公室安安静静做事情的人,一旦外头有什么吸引我的东西,我立马就会撒手跑过去瞧个究竟。” “这倒是……”我小声嘀咕,他听在耳朵里。 “这么多年,我也算是走遍了大江南北,固有的景区都商业化了,想拍一下真正大自然的东西,只能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跑,那拉孤我以前就去过,跟村子里的人有些交情,这趟过来,不仅想拍拍雪景,更多的是村子里的朋友跟我说有新鲜事儿。” “新鲜事儿?什么新鲜事儿?” “嗯……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肯定跟摄影有关吧。哦对了,你这趟过来有跟你父母说吗,我记得你爸妈可宝贝你了,你没回c市工作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心想出乎你意料的事情还有更多呢,只是我不想讲罢了。至于我爸妈,直到他现在提起来,我才想起已经有多久没有打电话回家了。 “嗯?” “知道吧……”我叹了口气说到,肚子里已经开始编故事了,“我所在的编辑部是专门收集奇人奇事的,又一次在市里发现一个穿着袍子的怪人,联系久了也就熟识了。后来他突然说要去那拉孤找什么神仙,我一看又有了新闻,所以跟他约好一起去,这不,那家伙突然甩头先跑了,也不等等我。” 汤凯听我把话说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正在头脑里过滤着这些信息。他是个典型的工科男,突然跑出来做摄影生意还是挺让我意外的。 “时候不早了,你现在后头睡会儿吧。车底下有几个垫子,挺软的,你搁在身体上,要是颠簸了你也好缓冲一下,天亮了我就叫你,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这话正中我的下怀,今天我已经困得不行了,精神极度紧张过后,剩下的就只有疲乏了。我俯下身子摸了摸座位底下,果然掏出了好几个垫子,充气的,棉花的,各种各样形状的都有,还意外地发现了一条毛毯。 汤凯果然是个经常跋山涉水的人,东西准备的真是齐全,我心想。 夜晚的气温直线下降,虽然车子里开了空调,但仍然让人感觉缩手缩脚的。我把行李放好毯子铺好,一股脑钻了进去,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汤凯的越野车很大,跟个坦克似的,后座一排摊开,简直就是一张小床。我满心欢喜地躺在上面,准备转个身睡,却突然被一个东西搁到了小腿骨,登时感觉就像被人揍了一样,疼得我眼泪直流。但我没有发出声音,我怕又引起汤凯的注意,让他烦心。 张着嘴巴无声地骂了几句后,我揉着已经撞青了的小腿骨。伸手去撩那个撞我的东西。仔细想想我的行李都在座位底下了啊,哪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扰我的清梦。 手还没有碰到那个硬物,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的手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临走前骚包和卞若涵递给我的那个塑料袋,骚包还提醒我不要提前打开,等我上了路之后再看。竟然被我给忘了。 我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伸手抓过了那个分量极重的塑料袋,心想这里面难不成装的是铁不成,怕我在山里缺铁贫血。给我补来着?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已经把袋子上的结给拉开了。这一开,弄得我哭笑不得,里面放的竟然都是些扳手、榔头、螺丝刀之类的东西。骚包这是把自己家的工具箱给我送过来了啊。 再往里面翻了翻,是个小药箱。里面的药种类还挺齐全的,角落里还塞了一些女性用品。我暗自笑了笑,这应该是涵涵的注意,女孩子心细。会注意到男人想不到的地方。 再往里,已经快见底了,下头好像是一个牛皮信封。我伸手把信封拿了出来。上面还沾着一张纸条,骚包的笔迹立马跳了出来。 “样儿啊。此行我没法陪你,你自己去可得小心啊。听说那拉孤的原住民听彪悍的,给你点东西防防身。哦对了,信封里的东西你收收好。我和若涵能在一起,多半是你的功劳,你既然帮过我,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一定要帮帮你是吧。加油!把握住!汤凯是个好人,我看得出!等你们的好消息!” 这纸条看得我云里雾里的,着实弄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当我拿过信封,手上下一捏,捏到一个圆环一样的东西的时候,立马明白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等我这趟结束了,非打死他不可。不行,涵涵在,打残,嗯,反正已经有后了,必须得打残。 不过信封里除了那个特别“污”的东西,剩下的是一些钱还有一些卡片纸条一类的东西。我继续用手机灯光打着去看上面的字,怪异的符号和笔画,把我先前对他的愤恨一扫而光,转而带来的是无尽的问题。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我想着汤凯经常从这儿走,应该了解些。只不过这么晚了,再打扰他也不太合适了,况且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图画,跟催眠药似的,让我直犯困儿,我把塑料袋的东西重新整了整,披上毯子终于躺了下来。 两眼皮刚一碰上,困意就汹涌袭来。我迷迷糊糊的,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是不是去那拉孤就这一条路啊……” 汤凯显然是注意到了我还没睡,想了想接话道:“对,就这一条路,大部分游客都走这条,其他路都太难走了,车子开不上,直接走更困难,所以都应该走这边。” “那就好,那明天,说不定就能见到鹤了……” 第二句话我不知道是自己在对汤凯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声音听起来像是梦呓一般,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转眼就跑周公那报道去了。汤凯见我已经这样,索性也不说话了,伸手在边上取出一罐红牛,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 这样寂静冰冷的夜晚,车子行驶在平直的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汤凯早已司空见惯,我却依旧在自己的梦里,担心着这条路所带给我的未来。 到底是一片光明,还是无底的深渊?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车子停在了路边的小店门口,驾驶位上没有了汤凯的影子。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这头的太阳照得我眼睛睁都睁不开。 从车子里向外看去,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玻璃纸,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我伸出手在玻璃上轻轻一擦,视野顿时就清晰了。这也就意味着,车子行驶到这头,气温已经在零度之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边污染少的原因,天空蓝得就像乡下影楼背景似的,所不同的是清透的厉害。小时候一直看到有人把天空比作大海,比作一汪湖水,但看着污浊的上方就是不明白老人家是怎么想的。直到我亲自看到这种沁人心脾的蓝,才有了切身的体会。 我立即摇下车窗,想呼吸一下这里的新鲜空气。可一下子操之过急,冷空气一股脑钻进了气管里,惹的器官立马就痉挛了。我扒着车窗不停地咳嗽,直到眼泪都咳了出来,仍觉得嗓子里痒痒的有些难受。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汤凯正朝车子这边走过来。这么多年的第一次见面,在昨晚那个乌漆墨黑的夜里根本就不能算数,我这才看到他身穿着军裤和冲锋衣,鞋子绑带系得牢牢的,头发编成了一缕缕小辫子,然后再用头绳整个困住,包上头巾,看背影就像个非洲人。 自然,他的皮肤也在常年曝晒下变得黑黝黝的,完全没有了初入大学是奶油小生的样子。 “你怎么把车窗拉下来了啊,冷不冷。”汤凯见我咳得厉害,走进车里一把关上了我的窗户,“现在你就受不了了,再往前走就更困难。海拔在一点点升高,你要是有高原反应,就提前回去吧。” 我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憋出了一股气,刚想发作,却又惹的咳嗽频起,汤凯摇了摇头,伸手递了早饭过来。 本来醒过之后,胃里就有些泛酸,看到早饭,就先看到救命恩人一样。不过我接过看了看,是跟油条一样的东西,黄黄的,却特别蔫吧。咬了一口,也没什么味道,到时里面夹着的几片蔬菜,让我有了些许吃下去的欲望。 “吴大小姐,你可别嫌弃这东西。到了前头,蔬菜你估计都吃不到。” 这一叫,又让我觉得他是大学里目中无人的那个汤凯了。不过我对情况不熟,听他的准没错。看着生硬的黄色面团,我还是硬生生咬了好几口,几乎哽咽着咽了下去。 “可以啊。”他笑了笑,“哦对,我这有粥,忘了给你了。” 我看着粥,突然很想一股脑塞到他鼻子里去。 “哦对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吃过饭,我拿出那几张奇怪的卡片,伸到前头给汤凯看。“骚包给我的,说是有用。” 汤凯一看,刚刚的笑面消失了,转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疑惑:“这真是修文给你的?”(未完待续。) ps:亲们不好意思,今天突发状况,只能一更了,过几天给大家补上,晚安啦! 第187章 鹤的土黄色 不是韦修文给我的,难不成你以为是我偷的?我白了他一眼,转而大声说道:“当然!” 汤凯不说话了,而是闷闷地盯着面前的纸片发呆,末了才伸手还给了我。“你收收好,以后有用。” “你还没跟我讲这是什么东西呢!”我接过纸片,嘀咕了一句。 汤凯把钥匙插进孔中,用力一拧,刚才片刻的宁静立即变得喧嚣起来。他的话混在发动机刚发动时突突的声音之中,听上去混沌的很。 “护身符,贴身放着吧。” 我纳闷骚包把护身符给我干嘛,真当我去了鬼门关一去不复返了啊。立马掏出手机,想要发短信给他,这才想起匆匆一别,连他最新的号码都没有存,可见我这一趟走得有多急了。 车子在路面上行驶了一会儿之后,我便觉得耳旁又归于一片宁静,两侧或近或远渐渐生出一些山脉丘陵。这个地方天蓝地阔,没有工业污染,没有城市喧嚣,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似的,但又不是那种闷闷的肃静,而是海阔天空,心中仿佛敞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一般舒畅。 不经意间,我舒服地哼了一声,被汤凯听到了。 “第一次来这种旷野吧。”他说。这声音不高不低,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说自话,给人一些距离感,却又不过分疏远。这大概就是大自然对人的相处之道吧。“你们这种在大城市生活过的人,一般很难体会到荒芜的美好。其实吧,当你什么都不牵挂,潇潇洒洒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留恋功名了。你看。自由多好。” 似乎是应景一般,公路一侧突然出现了一小片黑色的小点,缓缓地还在移动。我好奇地扒着窗子,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东西一点点变大,竟然发现是一群穿着极其朴素的人。更加确切地话,应该是破破烂烂,很多衣服上的布条都撕裂开了。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的衬衣尽收眼底。 不过他们似乎丝毫都没有关注到自己身上的一样,依旧走一步,叩拜一步。脸上被强烈的太阳光灼得黑红。表情却是那样的虔诚。不知不觉,我竟有种置身天堂的感觉,整个人有如焕然一新。看来书上写得没错啊,西边果然是更加接近天堂的地方。难怪常说西方极乐世界。 车子开出去一会儿了,早就把那群人甩到了后头。看我依然沉浸在刚才的世界里。汤凯忍不住喊了我一声:“诶,你还真没出过远门啊,朝圣者没见过?” 他这口气有意无意总让我觉得有些挑衅,忍不住说道:“瞎说。我也算是去过西南省的人好吗?那里跟这里可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算了。跟你说也没意思,你又没去过。” 汤凯倒也不生气。就像大学时听到我谈论晦涩经典书籍一样,不会当面拆穿我。 “去也不能说没去过,只不过一个人毕竟不太方便。没想到你还真不太一样了,一个人也能跑西南省。我急得那一块巫术什么的挺盛行的,对你收集素材也算是有帮助。” 我没有接话,听着他那句“一个人去”就有种撒谎的感觉,脸上微微开始发烫。确实啊,上一次多少人陪我去,而这一次我真只剩一个人了。 汤凯估摸着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我通红的脸,突然一阵紧张,赶紧问道:“你不舒服吗?” 我被这没头没脑地一句问得有些发懵,回答道:“没有啊?” “你有什么不舒服可一定要跟我说啊。”汤凯舒了口气,但声音里依旧透露着担心,“你这种没出过远门的小孩,万一产生高反,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什么没出过远门,什么小孩,我不是已经说我去过西南省了嘛。我刚想回嘴,却突然看到公路旁的石碑上,清清楚楚地刻着现在的海拔。他还真没骗人,我看到这个高度的时候,自己还真觉得一口气没上的来,好在这是在车里,也用不着害怕。 “吴恙,你看前头。”汤凯说道。 我朝前探了探脑袋,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那……那是雪山吗?好漂亮啊,这个季节就已经有雪了吗?那山有多高,是不是那拉孤?前面是不是就要到了,诶,那珠穆朗玛峰是不是就在那尖尖上,你有没有登上去过,上面是不是有不少小旗子?朝圣者是不是就要去那尖尖上?” 汤凯一口气听完我的问题,差点没憋死,却又觉得有些好笑,咯咯笑着,答道:“是雪山,雪上常年有雪你不知道吗?不过这个季节在山脚下有时候确实能遇上下雪天。那不是那拉孤,那是景区,人很多的。珠峰怎么会被你看到,那多高啊,我可上不去,据说有人上去睡袋被吹飞,废了一条腿呢。朝圣者去的当然是藏传佛教的地方,去山顶上干嘛?” 他一个个解答了我的问题,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雪山,想象着电影当中鹅毛大雪,身披长氅的景象,顿时感觉自己穿越了一个时代。朝圣者为什么不去山顶上呢,那个地方,不更接近于天堂吗? 心之所安,便是天堂。 假如还有机会实践那个诺言,我一定要带秦初一到这个地方走一走,爬一爬,看看那个作弄我们的老天,究竟长啥样。 我正想着,身体一个没注意,脑袋又一次磕到了驾驶后座上,好在汤凯的车内饰都是皮的,我倒也没磕疼,却有些生气,心想这么好开的道路,一路平坦无比,连其他车子都没见着,你怎么突然就刹车了呢。不过转念一想,是不是有什么动物打从车子面前经过?电视剧纪录片中经常有的,珍稀种群动物一大家子晃晃悠悠地走过去,丝毫不客气,车子必须得避让。 汤凯刹车之后没有作停留,打开车门猛地跑了过去。关上的气力之大,震得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符摇来晃去。我好奇地伸出脑袋,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没有动物也没有人,有的只是一辆汽车,打着双跳灯,斜甩在一边。这辆汽车乍一看跟汤凯的差不多,也是黑色越野,所不同的是块头明显小很多,应该是城市之中用来代步的家用车,不是专门用来越野的。 站在车子旁边的应该是车主,高高的,肚子微微隆起,穿着冲锋衣,看样子像是出来旅行的,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黑色墨镜下满是愁容,见到汤凯下车的一瞬间,像见到救星似的激动。 我缓缓拉下车窗,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不敢一股脑拉太多,想要听听他们之间在交流着什么。但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距离太遥远,我怎么竖起耳朵都听不清。不过从中年人和汤凯之间的表情来看,谈话进行的很顺利。 我见汤凯跟那人聊完,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往车子的方向走,才好奇地问道:“汤凯,你们聊什么呢,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摇了摇头,看到我期待的眼神,只好继续解释道:“那两口子出来自驾游的,想去藏传佛教的圣地上看看,结果不知道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没有算好需要多少油,这在回来的路上竟然不够了。好在我总是备得多一些,给他们一点也不成问题。” “你给了他们,自己还够吗?” “够,只要不出什么岔子,足够来回了。我给他们的够开到前面的加油站,应该没问题。我们前头再走个几公里,就要到原住民的村落了。这边汉人少,大家见了面很是亲切,不比亲人差到哪里去,能帮上忙的话,总归要帮一帮的。”他说完这话,关上了车门,走到后背箱那头,拎出了一箱子油,慢慢走到中年人身边,将油箱交给了他。 这一下,激动得那人差点要跪下。两口子中的妻子也走出来道谢。她的头面都裹着围巾,脸上一副巨大的蛤蟆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依稀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细皮嫩肉。现在城市人特别喜欢亲近自然,但一亲近起来,似乎就不动脑子里。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别说碰到能帮忙的车子了,就算再碰到另外一辆车,几乎都是天上掉馅饼的运气。 那两人一直向汤凯道谢,点头哈腰的,看到我从窗户口伸出脑袋来,也对着我挥了挥手。我突然感到一股暖意从心底里袭来,甚是温柔,也回应了一个热情的微笑。果然,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老话不是乱说的。 两人给汽车加满油,便开心地准备回程。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的眼睛突然在他们汽车的后座上,看到了一个让我心跳加快的东西。 “哎,吴恙,你去哪?” 我听到汤凯说这话的时候,耳边便随这呼呼的风声,已经走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我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寒冷,机械般地往前跑,直到接近那辆车,一把拉开了后座的门。 那不是别的,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土黄色,鹤身上的土黄色。(未完待续。) 第188章 到了得捏 夫妻俩显然是被我的动作吓到了,车子不敢发动,愣愣地看着我冲了过去,拉开了后座的门。过了许久,才小心地开口:“小姐,怎……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一把抓过那件袍子,大声喊道:“鹤!” 此刻汤凯也从车上下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呢你?” 那不是鹤,仅仅只是一件衣服。被我用力一拉,袍子下面裹着的各种行李叮叮当当地掉落了一地。汤凯立马跟夫妻俩道歉:“不好意思啊,她估计高原上身体不太舒服……”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衣服,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着急地问道:“这衣服你们哪里来的?看到主人了吗?他还好不好?” 妻子被我的问题问住了,丈夫见状帮忙回答道:“是不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裹着这个袍子,像个出家的?” “是是是,您看到他了吗?”我一听有了线索,语气立马恭敬了起来,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就是我们带过来的啊。我们是从h省开车过来的,在本省省会休息了一下,就往这边赶。” “路上看到一个穿着袍子的年轻人,说是要去那拉孤朝圣,问我们去不去。我查了地图,不到那么远,我们只去佛教地。他一听说我们去,立马挥手说没事,只要到附近就好了。我们见他不像坏人,又准备去朝圣,就想着能帮一下是一下,就给他带过来了。” 我囫囵地听了一会儿,一听到“一起带过来”时。瞬间两眼放光,紧接着问道:“那他人呢,现在在哪里?他衣服怎么在这儿?” 妻子见我这么着急,一看也是有事的了,办解释半带安慰地说道:“姑娘,你别急,他现在应该就在前头的村子里。就算不在也不会走太远。打听一下肯定就能找到了。我见他身上裹了这袍子,一下子要到零下好多度的地方去,有些心疼。” “我也是有儿子的。就把车后头孩子的冲锋衣给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特着急,衣服换完道了声谢就走了,我还想给他带点钱和干粮呢。这不,换下的衣服也没带走。我本来还寻思着多穿一件是一件呢,你说……” “能把这袍子给我吗?他是我朋友。我有急事找他。”我没等她说完,急吼吼地问到。 “那是当然,姑娘,你别担心。一定找得到的。”被她这话一说,我眼睛里竟然有眼泪在打圈儿,感激似的点了点头。抱着衣服就走回了车里。 不明就里的汤凯跟夫妻俩道了别,便回来开动了车子。临走前。他回过头看了看我,开口想问什么,看到我紧紧攥着袍子的样子,想想还是没有多说。 车子发动,开起,窗户边的风景又一次从定格变成了移动,最后速度上去了,景色也开始倒退。此刻我多想一直倒退,倒退到开会那会儿,请假不去,说不定就能阻止跟正常人无二的鹤不要冲动,也就免了这一路的提心吊胆。 但是光后悔有什么用呢。毕竟人就在眼前了,我一定能找到他! 如夫妻俩所说,这边的道路旁,开始渐渐出现穿着传统服装的原住民。男的戴着帽子,女的绑着头发,头上是各种各样宝珠蜜蜡的饰品,每一张脸都晒得黑红黑红的。我总有种感觉,汤凯跟他们是一伙儿的,这皮肤这色泽,几乎一模一样啊。 他们看到我们的到来,只是抬着眼睛一督,又接着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只有三五成群的小孩,瞪着滴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感到甚是好奇。 车子从主干道上驶出,进了一条小道。路况明显差了起来,车子一颠一摇的,就像是在坐船。我看着面前那些村子一个个远去,有些疑惑地问道:“汤凯,刚才进门处的那个村子,咱们不停吗?” “不停。”他直截了当地说道,“那个村子休息的,都是去景区的,我们这趟去那拉孤,直接开到最里面的村子就行了。你那个朋友到了这里,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按时间算,应该也在最前面的村子了。” 我点了点头,不再去注意身旁的风景,直直地看着车子的正前方,仿佛鹤即将出现在我的面前。 “哎,吴恙,你可以打电话了啊。这个村子讯号还可以,你试试看,前面估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这话像是根棍子似的,直接把我给打醒了。对啊,已经到村子了啊,我怎么没想到。 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一连拨了好几次,才把鹤的电话给拨对。几秒钟的停顿之后,电话那头传出了接通之后的长音“嘟——”。 我兴奋地几乎从车子里蹦出来,心都快撞出胸壁了。但一秒钟都没过,这冉冉升起的希望,又一次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一阵急促的铃声从我身旁的袍子里传了出来。 是那种最经典的,最原始的铃声。我心一沉,但还是略带希望地看了看汤凯。 “不是我的手机,我调的震动。” 完了,这家伙出门居然连手机都不带!这是想造反吗!我被他气得几乎都想要跳车门了。不知道跟鹤说了多少次,手机是现代社会的必需品,你要想在城市里跟别人联系,必须得带。 难不成他觉得这里不是城市,就没必要带了? 我真是恨死自己了,说话怎么就有这么个漏洞被斟字酌句的鹤给逮着了呢。 “没带手机?”汤凯问。听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居然显得没那么惊讶,“你都说了,这是个奇人,奇人必然有不一样的做法,这个我能理解。马上就要到得捏村了,安顿好之后,我陪你去问问。” 车子驶到得捏村的时候,地上竟然开始出现薄薄的一层积雪,越往前越厚。我看着汤凯逐渐皱起的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前面不能走了,坡度大会打滑,我怕有危险。你把要用的东西带上,其他放车里,明天我带人过来铲雪。” 汤凯说完,就拎包下车。我顿了顿,看着自己的行李,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全都戴上了。背上背着,手里拿着,胸前挎着,看得汤凯哭笑不得。 这里的天气是真的冷,抬头看天的时候,已经不是那种近乎澄澈的蓝了,转而像是盖上了一块灰蒙蒙的布,这倒让我想起了城市的雾霾。平时恨之入骨的东西,此刻竟然让人感到亲切,真是件啼笑皆非的事情。 雪其实并没有停,而是下得很细。汤凯帮我拿了些行李,走在前头。我踩着他踩过的脚印,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的认真,生怕一个打滑,跌入身旁无尽的深渊。好在得捏村不远,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但我的后背还是紧张出了一身的汗,一冷下来更是冻得人直打颤儿。 刚到村口,就看到有个原住民朝我们挥了挥手,汤凯跟我介绍说,这人就是他的好朋友,名字叫索朗。他会将一点点汉语,另加丰富的肢体语言,我几乎能听得懂。 得捏村不比前头的景区村,显得原始很多,特别是在落雪之后,更显萧条。不过索朗热情得很,迎着我们到了他家。他家装饰在村子里,倒算是好的了。 这边没什么游客过来,别说旅店了,连半个汉人都看不到。索朗家自然也不会特别弄几个客房,像我们那儿的农家乐似的做生意。临时大扫除了两间房,一个小客房一个临时客房,虽然简陋但都弄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我们进门的时候,没看到索朗的妻子,直到晚饭时,楼下飘来各种香气,我们才看到在锅子旁忙活儿一圈的央金。 “这么香啊!”我循着味道就要下楼,却被汤凯拦住了。 “你等会儿别太亢奋啊,我知道你爱吃肉,慢慢吃,一上来就大口大口的,我保证你今晚吃到吐。” 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是不是汤凯付了伙食费怕我把他那份给吃了,知道坐在椅子上是,才发现自己是多虑了。又是敬茶又是喝酒的,还没吃到肉,都已经半饱了,当大块大块简单粗暴的肉端到我面前时,我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不能扫兴,拼着命地吃饱喝足后,我已经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了。汤凯倒是习以为常,看着他的小辫子和肤色,完全是和当地人没什么两样。 他走过我身边,一把把我拉了起来。 “干嘛啊!”我没好气,毕竟已经直不起腰了。 “你不想去打听打听你那个朋友的消息了?” 我一听这话,不管肚子有多饱,腿有多酸,立马就站起来了。他看着我笑了笑,转身拿来了央金的大袄给我披上,带着我出门了。 我不会当地话,基本上都是汤凯在和当地人交流,我负责提供信息,看对方的肢体语言连蒙带猜也能知道个大概。可令我失望的是,他们几乎都没见过鹤。 最后一家家里有小孩,孩子学过汉话,能跟我们交流,不过也没能提供什么信息。在关门的那一刻,我突然听到他自顾自地用汉话嘀咕了一句。 “怎么最近这么多汉人过来?”(未完待续。) 第189章 汤凯的问题 这么多汉人?除了我和汤凯,再加上之前的鹤,应该也不多啊,怎么会用到“这么多”这个词? 我想着有些奇怪,但对于这个藏族年轻人的汉话水平也持有怀疑态度,有可能对方指的就是我们几个吧。 一趟路走下来,方才肚子里十足的荤腥都差不多消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牦牛肉的缘故,身上逐渐热起来,但还远远达不到透于体表的温暖。我身上披着央金的藏袍,仍觉得手脚直哆嗦。汤凯见状,催促我回索朗家休息,明天再继续寻找。 我叹了口气,进屋的时候回头看了看窗外片片落雪,思考着这个时候鹤会在哪里。他一个人几乎没什么行李,也不知道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御寒。 夜晚冷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央金在我的床上铺了好几条羊毛毡,我依然觉得手脚冰冰凉。翻来覆去思考着各种问题,困意一点也没有要来的迹象。我耐着性子在床上又憋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一个人的时候,哪有坦然的心境沉入梦乡呢,虽然自己是个梦师,但却不能为自己编制出一个祥和宁静的梦,想来还有几分讽刺意味。 窗外的雪一片片的叠加,一层层的变厚,就好像踏入了其中,永远都出不来了。如果没有下雪该多好,如果鹤还在间阳村该多好,如果秦初一还在身边,如果钟起已经放弃…… 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在事业上卯足了劲儿往前冲,说不定已经和嘴姐平起平坐了。和秦初一呢,吵吵闹闹。会不会走到一起?但如果没有貘,没有食梦,秦初一怎么可能从美国回来找我,工作上也不可能得到叶佳禾的帮助,甚至可能我已经回到了c市,做着一份不紧不慢的工作,谈着不咸不淡的恋爱。一回头。还有可能羡慕当下的日子。 果真所有的一切,上天都是安排好的,一环扣一环。一人陪一人。或许在多年前的某个夜晚,经历过一切的廉家最后一个梦师传人,也思考过这一切,却最终消失在了生他养他的这个世界里。 索朗家院子里有一个水缸。缸里积满了雪。不知道是由于风的原因还是地下承受不住,“哗啦”一下。积雪滚落在地。隔着很远,我却感觉自己听到了那吱呀的声响,心像是被划开的湖水,开始泛起涟漪。 既然睡不着。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坐久了尾椎骨有些疼,索性一股脑儿下了床,蹑手蹑脚地下楼。木板与木板受压发出的声音。像极了积雪倒地的那一刹那,直到我走到客厅。看到黑暗中一个忽明忽暗的红色光点,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积雪声,汤凯下楼了。 我看不清楚面前那人的表情,只是隐约觉得他像汤凯。心中有些不踏实,顿了顿,还是轻轻地喊了句:“汤凯?” 那人似乎也是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我下楼,直到我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里,那个忽明忽暗的小红点才换了个方向,朝着我的方向动了动,然后瞬间被掐灭。 “对不起吴恙,我不知道你下来。”汤凯说道,屋子里的烟味渐渐散开。 汤凯抽烟这个事情,从大学就开始了。不过那个时候当他得知了我不喜欢闻烟味的事后,随即就戒了。虽然我们只谈了几个月,但后来在学校遇见,我也没有发现他再举起过烟杆子。 “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屋子里没了小红点的光芒,一下子暗了很多。我半靠着记忆半循着墙壁,慢慢靠到他身边的椅子上,中间几次都差点被自己裹在身上的被子绊倒,汤凯准备开灯。 “不用了,我也喜欢黑。”我制止了他,坐定之后,我接着窗外细细的光线,看着这个“老同学”的面庞,觉得他一下子老了很多。我也喜欢黑,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出真心? 黑暗和沉默总是协同并肩的。我们都没有说话,各有心事。但彼此这样坐着,总比一个人发呆强,起码安慰自己,有人陪着。 “你睡不着?”我忍不住开口问。 “你不也是。” 又是一阵沉默。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怎么又开始抽烟了?” 汤凯哑然失笑,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明明想好不再去触碰的东西,如今却异常的驾轻就熟。“愁呗。” 这两个字像胶带一般封住了我的嘴巴。我能再问下去吗?你为什么愁?我跟他之间早就疏远到同学这个区间里面了。 “吴恙,你是不是做灵异杂志的?”他一开口,把我从思绪里抽了出来。虽然知道他看不清我的脸,但我还是本能地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对于他亲自开口感到十分开心。毕竟这一路上,我总觉得现在这个汤凯跟大学里我所认识的,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是啊,怎么了,你要投稿?” 他摆了摆手。“不是,我……我想跟你打听个事。”他这话说得有些结巴,不知道是在肚子里操练了太久说出来的时候有些大舌头,还是实在难以启齿,末了,突然又附上了一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是觉得你有可能有些了解……唉,算了,没事,没事。” 他又摆了摆手,这下让我有些恼火了。眼看着少年时代的汤凯变成了现在一副闯荡江湖的样子,偏偏说道这个话题的时候忸忸怩怩,活像个大姑娘。有什么是不能开口的?难不成你想跟我打听一下我们杂志社有没有空位填补?那也不是不可以啊,毕竟我现在是个主编…… “说呗。”我开口道,“你想想,你能重新遇到我,是多么难得啊。我们两人相隔这么远突然碰到,老天一定是有一定安排的。你要是现在不说,以后再想起来可别后悔。哼,再过几年,我估摸着也许能坐到老刘的办公室里了……” 汤凯不知道老刘是谁,但显然明白我的意思。这趟旅程我俩能遇见,也算是缘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的我再说“老天的安排”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身体轻微抖动了一下,大概是冬夜太冷吧。 我能感觉到他想说话,但还需要一个契机。我想了想,开口道:“你是不是收到了一个信封?” 他转过脸,苦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信封是白色的,上面是不是没有寄信人的信息?” 听到他说这话,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要是他收到过钟起的信,那汤凯现在的改变就可以解释了。每一个收到信的人家中,都或多或少地会遭遇变故,一个人在打击之下,很可能进行了性格转换,以至于当初那个报考司法学校的汤凯,现在却做着自由摄影师的职业。严格地来说,只是糊个口罢了。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想。“怎么会呢,信是我爸妈给的,我当然知道寄信人是谁。” 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失望,我木木地盯着窗外的雪地出了神。 他继续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收到过关于梦境的投稿?” 梦境?我开始狐疑了,刚刚排除掉的嫌疑又一次涌上了心头。“梦境是奇闻异事的一个大类别,很多投稿人说自己昨天做的梦今天就实现了,或者梦里见到有小鬼掐自己的脖子,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发现得了喉癌的。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 “嗯……”汤凯听我啪啪啪一顿讲,有些烦躁,眉头收了起来。“有没有关于……关于控梦的?” 我像突然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瞪大双眼直愣愣地坐在原地,身上也不感到冷也不觉得黑,仿佛进入了一种循环的空间,汤凯的话不断在我耳边重复着。 “关于控梦的……” “关于控梦……” “控梦……” “吴恙?” “吴恙!”汤凯叫了我几声我都没反应,最后只好抬手给我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众神之力”,直接把我从恍惚中给拍醒了。 “你干嘛啊你!”我摸着自己的脑袋生气地说道。自从上一次被迫在后墙上撞了一下,还没好透,又被他给生生拍出来了。 “不是,我看你那认真的样子,以为你……” 汤凯话音未落,我忽然从眼前的盯着的窗户里,看到方才还一片肃静的雪地上,凭空多了一串脚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门外的人把门一拍,我吓得被子都掉在了地上。汤凯拉着我蹲下,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不要讲话。我点了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敲门人讲的是当地的语言,我听不大懂,但依稀可以分辨出“索朗”的名字。汤凯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比我懂一些,对我解释道:“是村民,有紧急事情要跟索朗说。” 头顶上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顺着天花板传到了楼梯上。索朗神情紧张地下了楼,看到我们俩的时候先是惊了一下,随后便跑过去开门了。可见门外的事,远比两个客人半夜不睡觉促膝谈心来得要紧。(未完待续。) 第190章 流血的树 索朗开了门,和敲门的那人简单交流了几句,便匆匆上了楼。我看那人没有要走的迹象,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拉了拉汤凯的衣角。他或多或少懂得这里的话,我看他刚刚也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应该也察觉到了什么。 “有两个村民失踪了,家人刚刚才过来通知。有人说最后见到那两人的地方是西边的荒地,想让索朗带队去找。”汤凯的神色在那人举着的火把下显露无疑,借着火光,我能看到有几条浅浅的印记伏在他沧桑的面庞上,还没有干透。 他刚刚是哭了吗? 索朗整装完毕,带着些防身的东西从楼上下来。央金应该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此刻披着一件外套,焦急地往地下探着头,看到我和汤凯也在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是啊,大半夜的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啊。 索朗想要出门,却突然像是忘记了什么,拍了拍汤凯的肩膀说道:“你不是想去那个神奇的地方吗?我现在过去,你要不要一起?” 汤凯立马像个士官一样从地上“腾”地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道:“走啊!” 他把外套拉链拉上,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我一直拉着他的衣角。 “也带……带我去吧。”我半笑着半乞求地说道,似乎明知道他是会拒绝我的。 “不行。”索朗和汤凯几乎同时回答道。“荒地不安全,女人不能去。” 我探头看到除了敲门那人之外,门口还有两个年轻一点的小伙子,身强体壮,举着火把很是威武。我想了想,把汤凯拉到了一旁,不停地乞求道:“带我去吧,你看你们这么多人,我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再说了,你们这群人每一个女人。缺少第六感啊。” 汤凯回了我一个白眼,转身就要离开。 “哎!那个……我朋友不是也失踪了吗,很有可能他去过那片荒地啊,你带我去。我一定能找到什么!我真的不给你们添麻烦!”见我又是发誓又是赌咒的,汤凯有些动摇了。 “你刚刚问我的事情我还没说呢,我知道的可多了!你不带我去,说不定想着想着我就不想说了!” “好吧好吧,不过你有什么不舒服可一定要跟我说。不然又要给索朗他们添麻烦了。” “好好好!我一定好好跟着你们,绝不添麻烦!” 汤凯估计是去跟索朗他们商量带上我的事情,我不想听索朗推脱,一溜小跑上了楼,换上衣服“腾”地又跑了下去。央金拦住了我,给我披了件袍子,对我说了些当地方言,我没听懂,大概是让我小心一些吧。 突然想起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要出门了。妈妈把我裹得厚厚实实的,才允许我去奶奶家守岁。一转眼,自己已在千里之外。 走到外头的时候才发现雪已经停了,我兴奋地拉了拉汤凯的衣服,说道:“昨天不让进山,今天应该可以了吧?” “不行,积雪容易打滑,你在索朗家再待几天。”汤凯不像秦初一那样好说话,也不像鹤一样嘴上说不,心里早就答应了。我自讨没趣。也就不再问他,转而自顾自地嘀咕着。 “来的时候还说这个季节下雪不多的,结果一来就是大雪,说话一点都不算数……” 汤凯在边上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不是高原在欢迎冰山上的来客嘛。” 我们一行五人朝着失踪人最后出现的西头荒地走去。索朗带队,另外两人走在我和汤凯的后面,防止突发状况。我问汤凯什么事突然状况,他近乎夸张地对我说,这边有狼有雪豹,吃不准我就被叼走了。毕竟我是这群人里个头最小的,柿子挑软的捏嘛。 我虽然知道这是吓人的,但还是忍不住颤抖了几下,话也不想跟汤凯说了。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传说中的西边荒地。我原本以为眼前会出现一大片的荒野,却被一片茂密的林子遮挡住了视线。 这哪是荒地啊,简直就是树林啊,难不成这边人话里面的荒地,意思就是树林?我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转头求证似的看着汤凯。 他没有我这么震惊,但显然也是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眉头皱到了一起。 “索朗,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地方?” 索朗在前头停下了脚步,用不娴熟的汉语说道:“对,就是。你看看这树林,奇怪。” 我和汤凯同时把眼神转到林子中。这片林子里树木的根须都异常粗壮,叶子翠绿得有些诡异,覆着一层绒毛似的白雪,一动不动,仿佛静止一般。我和汤凯面面相觑,觉得面前这林子有着说不出的诡异,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怪异而刺鼻的味道。 索朗吆喝了一声,我们再一次跟着他往前走。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刚在雪地上的那会儿天空已经开始由黑转紫,发出闷闷的青灰色。但一进这林子,仿佛又跟回到半夜似的,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几人举着火把,还能看的清楚。 “哎对了,那夫妻俩跟你说的,你那朋友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汤凯扫视着周围的树木,缓缓说道。 “亮橙色,我还记得那其妻子说的,橙色的好认。如果远处看到什么橙色的东西,你一定记得叫我。” 进了树林之后,索朗开始跟我描述失踪二人的样貌特征。但说了半天,我也没觉察出个重点,总之是一男一女,夫妻俩,女的穿着裙子套着袍子,叫麦朵,男人则是索朗的打扮,名叫曲措。 两人在附近放羊,天黑之前跟同行的人回去,发现少了一只,便结伴过来找。同行的人等了他们半天也不见,寻思着有可能是先回去了。直到半夜才发现两人根本没有出现。 我一边听着汤凯跟我讲话,一边不停地寻找着人的踪迹。这片林子不知道是怎么的,连一点活物都不见,树根旁的杂草也没有。空气在这里面,几乎都是停滞的。我深呼吸了几口,感到进来之前那股奇怪的味道已经差不多被鼻子习惯了。 “汤凯,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啊,看着怪邪门的。” 汤凯用手电筒照了照,回答道:“巨柏吧,看样字挺像的。但是又有点不科学,巨柏哪能长成这个样子。而且索朗之前跟我说过,这地方不久前还是荒地,这片林子“噌”地一下就长出来了,你说能长成这样,不来个十年百年的,怎么可能?” 汤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了拍巨树的树干。那些树干形态十分丑陋,就像是好好的古木被泼了硫酸一般,有的地方腐败着,像伤口一样层层叠叠地长上去,像个血痂;有的地方则穿了个孔,仿佛一只眼睛盯着我们这些“入侵者”。 “汤凯,我觉得我们不能来这里。”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第六感的直接反应。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求着我的认识谁?”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转头继续跟着索朗。 这片荒地占地面积之大令人嗔目结舌。我们不停地在里面走,走了足足二十分钟,也没看到半个人影。大家在寒风之中持续行动多半是有些吃力,相互看了看,决定就地休息一会儿。 说是休息,几个男人也不敢直接躺在雪地上,只是倚着树干子借力,稍稍歇歇脚。我满眼都在寻找着那个亮橙色的身影,却几乎被满眼的白色和绿色看得几乎要瞎了。 “你没事吧?”汤凯见我闭着眼睛神色痛苦,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就是看多了眼花。”我揉了揉太阳穴,小声说道。 “难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这种城市出来的小姑娘,特别容易出问题。” 汤凯的话听着我有些刺耳,我“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赌气似的往前走。 “喂,你别走远啊,待会儿又要失踪一个。”、 我越想越来气,一股脑走出了十米远,半个身子进入了黑暗之中,也不觉得害怕。汤凯在那头远远地看着我笑,见索朗询问也不解释。我没好气地拿起出门前汤凯塞在我手里的折刀,一下子扎进了身旁巨树的身体之中。 兴许是力道太大,拔出来的时候费了我不少劲儿,直到在树干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印子,才把折刀弄出来,一个踉跄,人差点栽倒雪地里。 我几乎能感觉到那头汤凯没绷住的笑,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笑什么笑!没见过吗!有什么好笑的! 我转身甩出一副臭脸,却突然觉得身旁有一些异样。 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出来。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里的折刀,光溜溜的刀身上,沾着黑乎乎的东西。放在鼻腔里一闻,竟然是腥味。 我猛地明白了面前的处境,立即倒退了三步,哆哆嗦嗦地拿出手电筒对着刚才划痕的那树身上照去。 刚才刻下的印子上,一道血痕顺着那条印记,正缓缓淌下,慢的就像电影里的镜头。 我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画面,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嗡嗡直响,直到身体猛地跌坐在地,慌乱地朝着汤凯他们喊道:“树……树流血了!” “树身上流血了!树是活的!”(未完待续。) 第191章 挂尸 汤凯靠在树干上捂着嘴笑偷笑,笑着笑着表情突然变了。他透过树林里憋闷的空气,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我瞳孔里透露出的恐惧,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撒腿向我跑来。 除索朗以外的几个人有些不明所以,举起手里的土枪警惕地朝着这边看了又看,以为是有野兽袭击。但在发觉我仍旧平安无事时,一个个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不知道是不是汤凯的出现让我多了几分勇气,我战栗着从雪地上爬起,拿出手电朝着树干流血的口子看去,黑色的血浆已经凝集在了沧桑的纹路上,像一个充满邪气的琥珀,在手电的光照下发出异样的色彩。 我定了定神,迈开铅般重的小腿,一步一步缓缓地靠近那根诡异的树干,手不自觉地伸向方才被我划出痕迹的地方。 “啪!”汤凯一把拍下我的手臂。我吓得后退了一步,转头定定地望着他。 “别动!”声音低沉沉的,却透露出刻不容缓的气势。 他拉住我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谨慎地用手电的光束一点一点,循着血迹的往上看。我的心跳开始不停地狂奔,紧张到手心有些微微出汗。潜意识在提醒着我,巨大的树冠上有什么东西正如黑云般压着我。 汤凯的手电光线在树的总干上,照射到一个白惨惨、形状怪异的东西。灯光停止移动,我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向前走进一小步,直到这东西在我眼中的影像清晰起来,不断拉近,我的心跳几乎停了半拍。 这是一个人的手。 不知道是害怕到了极点还是忘了怎么反应,我没有喊叫,只是觉得喉咙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粘膜下渗出丝丝甜腥腥的味道,让人渴的难受。 汤凯的脸拉了下来,再把光线向着四周照了照。一具完整的人体在茂密的树叶和积雪中,缓缓显露出来。我们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谁都不敢确定面前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人体身上穿着传统的藏族服饰,编好的长发凌乱地垂在树枝上。却因寒冷而显得丝毫没有生气。 “索朗!”汤凯对着十米外喊了一声,声音之大让人感觉四周都充满了他的回音。 索朗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小跑着来到我们身边。当看到那个人体的时候,他镇定严肃的脸露出了鲜有的惊恐,我站在他的身后。听到了他用了的吞咽声。 敲门的那个男人熟练地爬上了巨柏,在接近尸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先是上前凑了凑,接着一股脑把尸体从树枝上丢了下来。 “砰”地一声,尸体坠落在我们脚边,扬起了细碎的雪沫。这一声几乎是肯定了我和汤凯的猜测,对这个挂在树上的人进行了死亡的宣判。 她就是麦朵,昨天上午还在放羊,现在却已经僵硬地躺在了我们脚边。身体几乎还保持着挂在树上那种四肢扭曲的怪异姿态。 年轻男子匆匆看了一眼,就跑到另一棵树边干呕起来,脸上的表情极其扭曲。而另一个男人走到麦朵身边。指着她的腹部说了一句话。我虽然没有听懂,但是“鹰”这种简单的藏语我还是听得懂的。 我慢慢走近他,在他的视角观察着面前的尸体。确实,麦朵的腹部有许多个窟窿,看起来有些像是被鸟类啄食之后的痕迹。但口子很平整,很圆滑,不像是那种撕裂的伤口,应该跟秃鹫没有关系。树干上的血应该就是从这些窟窿里流出来的,顺着我划的口子流了下来。此刻麦朵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白得就像是纸片一样。 这边的人一向是敬畏天葬的。假如麦朵是死后被秃鹫所啄食,这或许还能够安慰一下这些人。不过事实毕竟是残酷的,索朗也注意到了麦朵伤口的形状,摇了摇头。 “哎。”汤凯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地说到,“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尸体啊。”汤凯有些惊讶。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面对麦朵尸体的反应有些过于镇定了。虽然我之前见到过许许多多比这个更加恐怖狰狞的画面,内心的承受能力或多或少都增加了不少,看到这样的场景,特别是尸体在这种寒冷环境下没有腐败还能保持得这么好的,已经很庆幸了。 但在汤凯眼里。我却依然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吴恙,他不能接受我突然变得异常坚强,这样就不是我了。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他开始有些怀疑,甚至恐慌。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尸体几乎都是噩梦的真实体现,一个女孩的接受能力怎么能这么高?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动作。如果刚才能好好的掩饰过去,做一些基本的害怕表现,兴许汤凯不会问出这么个问题。现如今我不论说不说,他都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如果让他知道了食梦师的事情,他有可能直接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咳……我……”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嘴唇张开的瞬间,耳朵里突然响起一阵响彻山林的尖叫。我们几人都被这尖叫给震慑住了,纷纷把眼睛看向声音的源头。 刚才那个在一旁干呕的年轻人,一把跌坐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一般向后猛退,手里的火把掉落在雪渣里,摇晃了几下“轰”地熄灭了。他像是在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身体一个劲儿地向后退。 我们二话不说,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他用极其不流利的汉语对我们说道:“人!……死人!碎肉!……” 我和汤凯互相对视了一眼,基本已经明白了面前的现状,打着手电向这颗树的树冠上看去,上面一个穿着藏族衣服,身体上肌肉组织的部分已经所剩无几,露出森森闪着寒光的白骨。 我从刚才的镇静,已经变成了恐慌。汤凯见我的肩膀开始微微发颤,站在我的前面挡住了面前的视线。这种恐慌不是我演出来的,而是真实的反应。 索朗说过,今年本地的冷空气来得特别的快,很早就进入了零下。加之不断落下的鹅毛大雪,把整个得捏几乎都冰封了起来。在这样的状态下,尸体要做到开始腐烂,几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加之索朗说过,这片荒地长出这些巨柏的时间非常短,我顿时感觉身体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让我头皮发麻,每个毛孔都微微渗出汗水。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除非…… 除非有什么东西在这里作祟…… 我被我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尸体从树上拉了下来,放在了麦朵的身边。 从穿着和面部的轮廓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个男人,但是索朗却说他不是曲措,因为曲措曾经被野兽咬了下巴,骨头是不全的,但面前躺着的这句半人半骨的尸体,下颌骨确是完整的。 除了曲措,还有谁在这里遭到过毒手吗?索朗的表情不大对,像是有什么心事没有说出来。汤凯和另外几个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敲门人最先开口,问索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索朗支支吾吾地,面对几人气势汹汹的逼问,没办法,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 其实村子里失踪的人,远不止两人。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走失。但很多走失的人,都曾经有人证明过过了两天在附近看到过他们的身影,所以索朗一心以为他们已经回来了,只是不愿意归家而已。 这些失踪人口的数目,已经达到了令人感到恐慌的境界。索朗作为村中的主干,不想让得捏陷入恐慌之中,这却反而带来了不良的效果,失踪的人多了起来。 听完索朗的话,剩余的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大家突然想到了什么,都拿起手电和火把,开始一点一点向树上照,试图找到那些剩下来的人。我从地上捡起之前丢的手电,也开始帮忙寻找。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有人惊呼的声音,应该是又一具尸体被找到了,同样挂在了树枝上,同样已经死去一阵子了,同样被放干了血。他们一具一具摆在地面上,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整整一排十几个人。 我看着这些已经死去的人,有的僵着手臂向前举着,眼睛空洞而恐惧地盯着前方,有的已经松软下来,渐渐露出了肌肉后面的枯骨,有的则之间骨化,看不出一点人形。这让我突然觉得面前的场景有些像九相图。 红粉白骨,人间无常。 不过这无常毕竟不是自然所造成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做着什么,才使一切都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密林深而更深处,当手电的光芒向上照去时,回应我的不是面前的场景,而是反光。 我有些疑惑,停下了脚步。面前的这棵树依旧以怪异的形态在我面前扭曲着,与其他无异。 当我再次把手电向上举时,一抹亮橙色扎进了我的眸子里。(未完待续。) 第192章 习惯被等待了吗 我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仿佛无数看不见的虫子突然聚集起来,猛地开始啄食着的残存的思维。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黑蒙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几乎倒地。 好在汤凯就在我后方两米处,看到我状态不大对,几个大步跨着托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我打了一个激灵站定,眼神却依然是木木的,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汤凯疑惑,将手里的手电迅速照到了面前的树冠之上,仰着脖子探头望去,却突然瞪大了双眼,脚下险些滑到。 “吴……吴恙……那……那上面……”汤凯有些紧张,说话也开始打结,喉头不停地震颤,声音听起来很是异样。虽然他在外头的时间长,但像这样将死亡赤裸裸地拉到自己面前时,还是有些胆怯了。“你都看见了?” 我没有说话,表情仍然是方才那种淡漠的样子。他咽了咽口水,呼喊着索朗,让人把尸体拉了下来。 我没有跟过去,自己闷着头走到了另一棵树干旁。说是走,几乎是拖着脚过去的。又像是踩在棉花上,恍恍惚惚。 此时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光线好起来,用不着打灯了,黑夜在一点点退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感觉死亡的气息在这一瞬间被带走了许多,林子里渐渐开始有些活气走动。但我依然不想移动,不想去看,或者说,不想去确定那个事实。 我没有看错,刚才扎进我眼睛里的那抹亮橙色,是一件冲锋衣的外套。发懵的前几秒,我的余光也没有看到尸体上飘落的长发。基本可以肯定的是,那死在树上的人,是一个男性,一个穿着亮橙色冲锋衣的男性。 这个季节能来得捏的人有多少?有机会能跑到西边荒地的人又有几个?假如真的有,那穿着亮橙色冲锋衣的人。这种概率,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吧。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一个我不愿意去揭开的答案。所以我选择逃避,我不想去看他的尸体像石头一样被拎下来的样子。不想看他硬邦邦空洞的眼神,仿佛在跟我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过来,你为什么要拉着我到这样一个怪圈里来,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是啊。我为什么不让你回去,如果让你回去,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奇怪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老天啊,我已经经受过一次了,为什么还要来第二次? 我的身体在微微发颤这,汤凯站在我身后,不知道是该安慰我还是让我一个人静静。他想了想,嘴唇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最后还是离开了。他选择了后者,这是一个难得明智的决定。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沾满了鲜血,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惊恐,直到右手掌心里那道还没有长好的疤触目惊心地跃入我的眼帘。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身体里的这个猛兽。我已经开始渐渐控制不了它了,如果连人生无常,生死离别都不能面对,那还谈什么驾驭呢?这个食梦怪物,早已超脱了人类能够思考的境地。如果我再这样优柔寡断,凄凄惨惨地下去,别说驾驭了,最后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我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身准备去面对眼前的恐惧。而就在这个时候,几乎是同时,尸体旁边的汤凯突然转头,对着我大喊道:“吴恙!你快过来!” 我愣了一下,转而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挤开挡在面前的那人。看向地上鲜亮的尸体。此刻的太阳已经从云层里探了出来,雪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停止,遮挡视线的最后一点阻碍也消失了。 我的眼睛立马就被面前鲜亮的颜色给吸引住了。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忽视这一点,选择性地看向尸体的脚。 靴子,翻棉靴,这不是鹤的鞋子。我立马转头看向尸体的面部,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 下巴受过伤,显现出畸形的弧度,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天空,手因僵硬而高举着,张开的嘴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这不是鹤,这应该是曲措。 索朗的喊声证实了我的想法,一瞬间,我有种从地狱跳进天堂的感觉,心底里漫出无数激动的泡沫,一直从主动脉跑进我的眼睛里,一个没忍住,眼泪已经疯了的涌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看向汤凯。他这次的表情却意外的镇定,嘴唇划过一个不经意的弧度,向我微微地点了点头,又瞬间恢复了方才冷峻而严肃的面庞。 我在这一刻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面前这个死的人不是鹤,但却是得捏村的一员,是这些村民的家人亲人。他们内心的冲击应该比我大的多,却依旧保持着表面这种不易察觉的冷静。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突然因自己的喜悦而开心,反而会让他们把悲伤和愤怒转移到我的身上。 汤凯这种隐忍自己情感和随时观察周边环境的能力,着实让人惊叹。看来生活带给他的,不仅仅是阅历而已。 时间已经是上午的四点多。这么多尸体在这里摆着,我们几个人也没办法把他们弄回去,只好先让先让年轻人去外边喊几个壮实的伙子带着班车,一点一点把尸体运回去。 在走出这片巨柏林的一瞬间,一阵不知从哪刮来的冷风吹到了我的脑门上,让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了不少。我突然觉得面前的空气清新了不少,整个人都活动开了。那种压抑,刺激,憋闷的感觉一扫而空。索朗他们走在最前面,我汤凯在后。刚走出五六步,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面前的林子。 这片苍翠的树林,本该给人静谧宁和的感觉,为什么与周边的环境丝毫不搭界,显得如此的诡异。一个想法冒进了我的脑子里,莫非这片林子,是当年秦三友口中的结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鹤也曾经说过,那个神秘的驯养地在西边。而这个荒地正是名叫西边荒地。 “吴恙,该走了。”汤凯低声说道。我抬头看着他深凹下去的眼睛,四周显出黑黝黝的一圈。这个夜晚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几乎把我们几人所有的生气都给消磨掉了。 我默不作声地跟着前面的队伍走着,全然没了当初进林子时那种蹦跳兴奋的感觉。汤凯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地,忽然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脱口而出,却一下子想到了他之前的话,依然没有想好对策。 “不说也没问题。”他低声道,声音在风中像是在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有义务去跟一个陌生人谈。” 他现在的状态和夜里几乎是两个人,我倒是对他这种改变提起了兴趣。他这样默然的样子,忽而情绪上涌,忽而冷静得可怕,突然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像是一个人。 像我。 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村子里,我们回去的时候,两旁默然得站着男女老少,脸上都带了一层阴霾。几个之前还不明白情况,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在见到不断涌进视线的尸体时,还是害怕得躲到了大人的背后,闭上了清澈稚嫩的眼眸。 回到索朗家,央金已经在门口瞭望我们了。匆匆交代了几句,索朗跟着其余几个男人离开,应该是料理后事去了。汤凯目送他们走后,叹了口气,正好对上我的眼神。 “你上去休息吧,折腾一晚上了。”他淡淡地说道,跟着我上了楼。 我回到房间之中,脱下央金的袍子,刚准备一咕噜钻进被窝,却听到隔壁房间里不断传来拉链拉扯与来回踱步的声音。我想了想,还是穿上了鞋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汤凯的房间口。 他没有准备休息,而是在收拾行李。他的行李一共是两个大包,一个放生活用品,一个放摄影需要的三脚架,镜头和相机等设备。我见他把摄影所需的那个包拉开,不断地取出东西,应该是要去工作了。 “你不休息一下再去吗?”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现在也才五点接近六点的样子。 他应该是早就发现我在门口了,没有回头。“这个时候的景色最好,不能耽误时间。” “呲啦”一声,最后的行李收拾好了,他往身上一背,脖子上一带,俨然一副专业摄影师的样子。他走到门口,我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让他出去。 “我听说这里的日照时间长,你不用急的,睡一会儿再去吧,耽搁不了什么。实在不行,我跟骚包说,让他给你宽限一些。” 汤凯下楼的脚步停住了,转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有些东西,它不会等你。” 我愣愣地在原地站着,听着他“蹬蹬蹬”脚步极重地下楼,直到最后听不到任何声音。 有些东西,它不会等你。 我难道已经习惯被等待了吗?(未完待续。) 第193章 等我回来 (啰嗦两句啦!这段本来要写在作者的话那儿的,但有一个人看不到。一直忘了说,书写到这里的时候,一直支持的人我心里也有数了,但真正第一个兴奋地跑到群里跟我说书好看的,就是岑岑了。岑岑上高三,现在没空看书,临走前对我说‘好好写,养好了我来看’,成为我每一次想要拖延的必杀技,毕竟还有一个好孩子在等着我,我一定替她好好养着文。高考加油哦,我一直都在。) 自从到了这个村子,或者说到了这个地界,我时常开始胡思乱想,脑子里老是跑出许许多多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情,每次一想就是半天。 我找了很多理由去解释这个现象,大概最合理的,就是信仰吧。在这片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感染了这里的信仰,开始反思自己的业障,为自己的来世苦修。 楼下传来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声音,央金大概已经开始准备做饭了。 我的眼前不断浮现出曲措穿着亮橙色冲锋衣的场景。我几乎可以肯定,这应该就是那对夫妻让鹤穿上的衣服。那为什么这件衣服会突然从鹤的身上脱下,转而跑到曲措的身上来呢? 在这里干想是没有用的,我必须再去一趟西边荒地,找找有没有相关的线索。 “咕……” 我的脑子一直在转,居然忘了自己的肚子还需要填饱。本想央金已经在下面做饭了,我等会儿过去吃就好,但这里的食物我实在是吃不惯。虽说我是个吃货,对肉食有着异常的偏好,但这种粗犷原始的吃肉方式,我还是接受不了。 秦初一说过,如果我不是猪,那就应该是一只挑剔的猪。反正他的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 说道秦初一,我突然想起鹤在走之前,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很在意那个对我下手的男人?” 当时我没有正面回答他。他却十分在意,这会不会也是鹤突然不辞而别的原因? 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再怎么思考也比不上亲临现场来的真实。昨天去西边荒地的时候天太黑,精神又十分紧张。几乎没有余力分配在其他事情上。 打开带来的几个包裹,清一色都是衣服和生活用品,骚包送过来的那一个也是一样,翻来找去都寻不到一个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因饥饿而产生的肠鸣音更加高亢。要是现在有旁人在身边,我肯定会打个地洞钻进去,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捂着肚子在床上躺了会儿,有些近乎绝望。现在这个雪天,除了底下央金做的饭菜,我还能吃什么呢,总不能跑到山上学解放军叔叔挖草根吃吧…… “挖草根说不定都容易咽下……哎……” 我闭上眼睛,饥饿让人产生的困意足以让我三秒内睡去。昨天到现在为止我见过的所有东西都一一在我眼前略过,就像放电影一样。 等一下! 我蓦地睁开双眼,嘴角边勾起一个邪恶的笑容。 汤凯啊汤凯。假如你的变化还没有深入骨髓,那我今天的口粮就有着落了。 心动不如行动。我翻身下床,套上衣服裤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这里没有镜子,但我自个儿却感觉像是电影中执行特殊任务的特工,隐忍而伟大的任务啊,等我去执行吧…… 把房门轻轻拉开一道细缝,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望了望,很好,除了央金在楼底下乒乒乓乓。没有人来打扰我执行“特殊任务”。 我见时机已经成熟,蹑手蹑脚地往汤凯的房间走去。索朗家的装修很简单,就是间接的藏区风格,当然不会在每间房门上都安上锁。汤凯的房间就像到手的猎物。轻轻一推,整个人缩了进去,他那两个大包立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其中一个已经瘪了不少,应该是把摄影器械都带走的缘故。我慢慢走近另外一个鼓鼓囔囔的黑包看了看,侧边有一个小袋子,很明显里面装着东西。 在上大学的时候。汤凯学的是法律,考上司法系统一直都是他最大的愿望。和很多专业一样,法律的背功可不是一般的难,他背着书包去图书馆,常常从天亮一直背到天黑,有时候吃饭都会忘记。 不知道是听谁说的,超市里卖的那种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很顶饱,趁着课余我偷偷地在汤凯书包外面的隔层里塞了一包,就算后来分手了,他也会习惯性地备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想着这些过去的回忆,手里的动作停在半空中,很久都没有再动。果然初恋都是令人向往的啊,啧啧,老阿姨现在想起来还真是…… “谁!” 我一直都专注着偷食物这件“高危任务”丝毫没有注意背后早已被人跟上了。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准备拉开拉链的时候,一只小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挠了一下。 细细痒痒的,当时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猛地回头喊了一声。 身后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孩猛地已经,“腾腾腾”从我背后往回跑,一直跑到了房门口,才探出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好奇。 之前来索朗家的路上,听汤凯说夫妻俩有一儿一女,但至今为止都没有见过这两个孩子,如今见到了,确实我“行窃”的目击证人。我哭笑不得地望着他,不知道手里的拉链到底该不该拉开。 汤凯跟索朗一家以前就认识,保不齐这个小家伙会去打小报告。我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到了一个点子。 “来,你过来。”我一边说着,一边向那孩子招了招手。他眨巴着眼睛盯着我手里的动作,身体却丝毫没有离开那个门半步,仿佛本身就是从门上长出来的。 我见他不走又没有其他动作,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香浓牛奶糖,故意夸张地撕开糖纸,还放到鼻子边用力地嗅了嗅,发出了我至今为止最违心的一句话。 “真香啊!” 随后,一股脑地把乳白色的软糖塞进了嘴巴里,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仿佛是三流电视剧中为了能多活几集而使出祖孙三代演技的十八线小明星。 那个孩子显然是被我这个十八线小明星的演技给骗到了,眼睛睁得比牦牛还大,一下子从好奇变成了十足的渴望。当地小孩的眼神极其清澈,就跟这里的天空一样,鲜少又雾霾,心里想着什么,也会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 我见时机已经成熟,又掏出另外一个朝他再次挥了挥手。 他迟疑了一下,扒在门上的小手终于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朝着我这边走来。就当他即将接过我手里的牛奶糖时,我猝不及防地放进了口袋,三步并作一步地走到房门口,做出了一个关门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吃货之间心灵的感应,他懂了似的点点头,结果我手里的糖,快步出门关上房门。临走之前,我还在嘴巴上比了个不要告诉别人的手势,孩子会心一下,一溜小跑离开了二楼。 我重重地舒了口气。好了,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我该开始享用我的美食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拉开了拉链,刚准备面对出现的压碎饼干时,却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封皱巴巴的牛皮信封。 我立即联想到昨天晚上,汤凯问我的问题。他说他收到过一封信,是他爸妈给他的。当时他的表情十分复杂,让我看不明白。我盯着面前的皱巴巴的牛皮信封足足看了一分钟,直到央金吆喝我吃饭的声音把我从发愣中叫醒。 虽然没有索朗和汤凯在,央金依然做了准备了许许多多的肉类和面食。我面前的那碗酥油茶刚喝了一半就给添上,又一次把我圆滚滚的肚子给装满了。 吃完饭,我上楼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准备离开索朗家去西边荒地看看。央金看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我挥舞着双手。 我一想也对,自己出门怎么能不跟主人打个招呼呢。于是连比划带猜的,跟央金表达了一下出去看看的意思。 “不……不行……”谁知央金连连摆着手,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神色极其慌张,最后竟然蹦出了一个汉语词汇,总之就是不行。 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最后也不知道是被我急得还是自己突然融会贯通了,她在自己脸上比划着,说道:“汤凯!” 这下我总算是明白了,合着刚才汤凯出门的时候,跟央金交代过,让我别出门。他一定是知道本地的姑娘生性刚烈,热情之下也能随时拔刀相向,跟她们硬来是不行的。况且自己又不会当地话,更加没办法卖乖讨好,这一招,算是断了我出门的后路。 在楼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好还是上了楼。 自己好不容易对事情有了些许头绪,却被汤凯制约在了这里,心里有些不平衡,不禁腹诽起他来。我的房间里有一扇窗,正对院子,无心朝外一瞥的时候,正巧看到央金急急忙忙地走出家门。 这几天村子里的事情多,央金大概是去帮忙了。我一看,顿时从床上跳了下来,虽然时候不早了,但不把握住机会,央金回来我又走不了了。 确认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之后,我悄悄走下楼,疾步往外走。就在脚踏出门槛的一刹那,背后却被一个人看着。 是那个吃了我糖的小孩,扒着窗户看着我。我想了想,往回走了几步,把口袋里剩下的糖都给了他。 “等我回来。”说完,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将肩膀上的背包扛了扛,快步走出了索朗家。(未完待续。) 第194章 视线向下 一出门,透骨的寒风就拼命的往衣袖里钻。这里的冷风不像平原上,只是拼了命的刮,稍稍一用力,就能把人的魂儿都掀翻。我把衣服上的帽子套在脑袋上,用围巾把自己的脖子整个罩了起来,再戴上墨镜之后,才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 得捏这些天死了太多人,让村民都慌了手脚,出事的人家忙不过来,很多人都空出手头的是去帮忙了,央金也不例外。当地人是向往天葬的,但要先在自己家放置几天,念佛诵经,之后再送到天葬台去。况且天葬台的选址都比较偏僻,很难做到统一。 索朗昨天带我们去西边荒地的路线我还隐约记得,那是条避开村子的路线,至少我不会害怕被央金看到再追回去。身后不断回响着念佛诵经的声音,恍如隔世。 一趟路线走上第二遍时总会比第一遍熟悉很多,再加上今天只有一个人,扑扑的冷风像双手一样不断在背后推着我,我几乎只用了昨晚三分之二的时间就到达了所谓的西边荒地。整个儿通往这里的路都是向上的坡度,从远一点的地方看过来,这里应该也是一个小小的山头。得捏就在山壁之上,山峦怀抱之中。 巨柏林。 白天和夜晚的景象全然不同,胆子大了许多。但透过林子里异常葱茏的树木向里面看去,却丝毫不能往里再看个十米。仿佛我所在的地方和林子里,就是阴阳两个世界。 这样一想,我反倒有些害怕了。 害怕就对了,那说明,很有可能我就找到位置了。鹤失去了所有的能力,应该跟我一样,只能靠一些感官上的体验和思维的结合来判断驯养地的位置。他做回正常人的时间不久,说不定运用五感的熟练度还没我强呢。 我没有急着先去,先是在四周踩着石头观察着这里的地势。昨晚来得及,没有细看。几乎是被汤凯拉着糊里糊涂就进了林子。 这片西边荒地实则不是平地,而是凹下去了一块,有些像盆地。我现在所站的地方与林子最近的入口,高度差大概有三米的样子。因为巨柏生长得极其高耸。填补了这一块不足,让人感觉这个盆地与我所在的地面几乎无差。 沿着地面慢慢往前走,透过树与树之间极小的缝隙,能看到对面的雪山山峰。那山是什么名字我叫不出来,但雪峰却很有种珠穆朗玛的感觉。太阳在它尖峰的顶端。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宛如一根针上悬着的明珠,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林子与雪山之间,弥漫着一股似雾似烟的薄纱,我几次想走过去看个究竟,但是一来路面太滑,我怕滑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二来看着这薄纱似的烟雾心里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倒不能说害怕,反而是觉得眼熟。我走过的地方不是很多。能让我眼熟的地方也就那几个,这下更加奇怪了。 总的来说,这片巨柏林是在山头之上的盆地里,面朝着对面的雪峰,有些微微向下的坡度,至于面积嘛,我看不全,大概有五个得捏镇那么大吧。 山上的风不时地掀着我的衣服,绕在脖子上的围巾飘到了半空中,紧紧地勒着我的脖子。我不愿再山头喝西北风了。小心翼翼地伸出右脚向面前的下坡路上踏了踏,确认不会打滑之后,才收过自己的另一条腿。 上山容易下山难,此刻我的体会肯定比谁都深。虽然只有三米的坡度,但没有人在旁边扶我,我的腿抖得厉害,跟个筛子似的,就差来点儿米了。当自己的两腿再次踏上平稳的地面,软绵绵酸溜溜的。站也不是躺也不是,我一个冲动,顿时在地上狠狠地跺了几下。 几乎是同时,面前的山谷之中传来一阵有一阵跺脚的声音,从我这边向外铺展开,又渐渐回笼到我的耳边,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我顿时就不敢乱动了,靠着刚才那个下来的平坡轻轻地喘着气,谨慎地看着四面八方的动向,深怕引来什么不必要的东西。 狼啊豹啊的我手里还有些武器能对付,要是来个什么鬼啊僵尸的…… 我用力摇了摇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思在这里开脑洞?我扶住后面的岩石,慢慢站定。 耳朵边跺脚的声音过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咽了咽口水,心想昨天过来的时候,我们几个人的动静也不小啊,怎么没看到发生同样的情况呢。但还在刚刚我只是跺了跺脚,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举动,要是刚才发狂笑了几声,指不定现在被自己的回音吓成什么样呢。 我用围巾堵住了自己的耳朵,让自己尽量不被这种声音干扰,用心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巨柏林就在我的面前,每一片树叶都静得让人不可思议,直到我自己走到这里才惊讶地发现,在这里奇特的地势下,山头上的风根本吹不进来,只能在头顶那一块儿打转。 我回想着昨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从进入林子里时问到的那种刺鼻难闻的味道开始的。现在才明白过来,那种味道应该都是腐尸和浊血所融合发出的。我把鼻子往围巾里靠了靠,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迈腿走进了巨柏林。 昨天分析过,这里应该是有结界的。结界一般的作用都是防止外面的人进去,但进入这里轻松得超乎想象,那这里设置结界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呢。 算了,进去再说。 一进林子,刚才不断回响的跺脚声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罢了。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背后,思考要不要重新走一遍。 “丫头……” 我刚转身,背后突然听到一声阴测测的呼喊。不远不近,不大不小,好似正是冲着我来的。 经历过刚才的回音事件,我有点搞不清究竟是自己的听力除了问题还是真的有人在后面叫我。能叫我丫头的人不多了,除了鹤好像也想不出第二个。 会不会是鹤? 我打消了重新回去听回音的想法,甩手把肩膀上的包取了下来,拿出最上面口子中的那把折叠刀,紧紧地攥在了手里。另一边的手电也被我取了出来,林子里毕竟有些阴暗,想着有些地方手电应该还是用的到的。 准备好一切之后,我把鞋带紧了紧。慢慢在林子里走起来。经过昨晚的惊吓,我有点忌惮那些高耸怪异的巨柏上,会不会还有遗留下来的尸体。所以没走几步路,都忍不住拿着手电向上照去。虽然每次都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那种害怕却又想看清楚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每走过一棵树,我便拿小刀在上面刻了一个叉形的标记,一来方便自己脱身,而来如果鹤还在这片林子里活动,看到这个标记之后,或许能想到有人在找他。 才走了几十米,紧张加上无风,很快背上就开始渗汗了。虽然不至于脱衣服,但如果再走上个个把小时,不让我脱外套我都不干了。 对啊。脱外套! 曲措将亮橙色冲锋衣穿在藏袍外怪异的样子很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之前不是一直在想着鹤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曲措身上吗,假如当时的他也和我一样,走进了这一片巨柏林,同时又肯定遇上了什么事情,让他感到十分炎热,脱去了身上的外套。 而这件外套被进林子找羊群的曲措夫妇看到了。这里的原住民毕竟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一旦看到新奇的事物,尤其是这样颜色鲜艳的东西,很难不产生好奇心,这样一来把衣服穿到自己身上的可能性就大大加强了。 不对啊。如果鹤是因为太热而脱去了自己的衣服,那他应该明白,这里的天气变化很快,跟女人的脸一样说翻就翻没说变就变。就算脱下应该也会在身上备着,出去的时候还有可能需要,怎么可能随便乱扔呢。 那应该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了。他脱去衣服的那一会儿,几乎是同时,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问题,让他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件外套。 想到这里。背上刚刚涌起的热潮一下子退了下去,背上凉的厉害。我伸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身后入口处的光线已经看不大清了,现在应该已经走到了林子的深处。 擦汗的一瞬间,我的脸硌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鹤的串珠依旧绕在我的手腕上。很久以来,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它似乎已经跟我融为一体,我已经感受不到它所带来的任何冰凉了。 走了一个小时之后,除了静谧的林子,丝毫没有任何的线索,地上甚至连昨晚的脚印也全都不见了。我的腿上有些不得劲儿,长时间仰着脖子实在令人难受,便靠着身旁的一棵树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没多久,我突然感觉脑门和太阳穴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凸了起来,不停地跳跃着,连带着我的神经一起动了起来,只让人犯头疼。 仅仅只是头疼还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胸口的憋闷感不知从什么时候也加重了。迫不得已,我只能张开嘴巴用口腔呼吸,整个人感觉头晕眼花,眼前的黑蒙渐渐犯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来了这里,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眼前飘飞,有时是头疼,有时是黑蒙,但像现在这样让人感觉憋闷还是头一次。 我慢慢地把头靠在了树上,一点点向地上靠去,直到整个身体全都躺在了地上,呼吸的状况也没有好转多少。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该不会是高原反应发作了吧。 从s省省会一路走到这里,我一直都害怕着这种情况的发生,但不知道是老天特意眷顾还是自己身体里怪物的存在,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比其他人更加能适应这里的状况。以前听外公说过,有高原反应的人,如果一开始不发作,在中途发作,情况是十分危急的。 我难道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喘气声更加重了,我虚弱得睁不开眼睛,胃里翻江倒海,本来就吃得不太舒服现在更加难受了。 我艰难地伸着胳膊,把放在树根旁的黑包拉了过来,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从里面翻出了来之前从晚上买的u形枕。路上一直都是用来放松脖子的,知道这一刻才有了它真正的用途。 我伸手用力将手中的刀划了上去,就在它破裂的一瞬间,猛地将鼻子凑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里面的氧气,胸口立马就舒服多了。 我躺在地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头顶密林之中透出的一点点光芒,突然觉得自己有种重获新生的畅快感。 如果现在不让我死在这里,那以后想让我死,就更加不可能了。 树枝像老人手上的经脉一般,黑黝黝的兀自伸向青蓝色的天空。一直有个问题在困扰着我,那个杀人的家伙,为什么要把尸体挂到树上去呢,是不是有什么宗教之类的用途?退一步想,他杀这些淳朴的村民,究竟有什么意义。 扶着盘根错杂的树根,我将身体一点点撑了起来,手在触及树根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指间一下子窜进了我的脑子里。 你说,他把尸体都挂在树上,会不会是把进入这片林子里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上头?毕竟这里的人信仰天葬,除了挂在树上,伤口也有些像被动物啄食过的痕迹,那个敲门人当时不还认定这是天鹰所为吗。 我立马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土地。那个杀人的家伙,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或者秘密,藏在这一片土地之下? 我对自己的突发奇想很欣赏,接下来的寻找也有了方向,不再拘泥于高耸的树枝,而是低下头,在脚边看看。 背起肩膀上的书包,我再一次迈开了步子,可刚准备走,突然感觉脖子上有一阵冷风“嗖”地吹过。(未完待续。) 第195章 树根藏尸 这一阵风蓦地把我吹愣在了原地,脑子像短路了一般停止转动,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我记得这个地方不应该有风啊,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产生了波动?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抚平了向上直竖的汗毛,狐疑地回头看了看。 连片树叶都懒得动的树林,哪里会有人的影子。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不仅幻听,难道还产生了幻触,这个树林诡异得很,我得赶紧行动起来,找到鹤,驾驭貘,离开这个鬼地方。 如果我一开始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鹤很有可能进入了一个十分温暖的地方躲了起来,这个地方应该就在我脚下的这一片土地之中。我举起手里的手电,四下观察着这些长得一模一样的土地,像看看有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虽说整片巨柏林的每一棵树都长得各有各的特点,扭曲成一团形状怪异的弧,仿佛是一张张被硫酸腐蚀过的脸。但此时此刻,这些树木在我眼中却几乎都一模一样,完全分辨不出哪块土地才是鹤真正打开的地方。 手电的光在面前不断地扫过,晃得我眼睛都有些酸了。我翻开背包取出水壶,仰头猛地灌了一口,看着面前这些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突然低头跪下,拿出骚包给我的锤子,一榔头砸向了面前的地面。 不管了,择日不如撞日,择地不如撞地,就从这一块开始吧。 地面的积雪在榔头挥舞下的一瞬间,砸出了不少雪沫,三五下就露出了底下黑褐色的表层。我对这里土地的构造并不熟悉。几锤子下去也没见地面表层有什么变化,只是浅浅的一个坑。按照现在这个形式来说,鹤哪有时间慢慢砸出一个能容身体进去的入口,来躲避危险呢。这里十有八九应该不是鹤进入的通道。 我曲着腿往边上移了移,随意比划了一下,对着隔开另一边的树根又是一锤子。但还没落下第二锤,我突然感觉刚才那个被我砸出的土坑变得有些奇怪。 我没有移动身体。削尖耳朵仔细听着边上的动静。小心地乜斜着眼睛,观察那块土地的动向。 原本被我砸出十厘米深的口子,居然开始慢慢地愈合。像是人的伤口一般,泥土在自己帮自己填起来。不仅如此,那声音听起来还特别瘆人,咯哒咯哒。就像有人用一把刀,在崎岖不平的头盖骨上慢慢滑过。 我的天灵盖跟着疼了起来。仿佛那把刀子正悬在我的脑壳上,几乎不敢用正面去看那块诡异的地面。谁知还没反应过来多久,我面前的土坑也开始愈合,咯哒咯哒。吓得我锤子掉落在地上,一棒子砸在了我的脚上,疼得我嗷嗷直叫。 骚包这家伙。给我防身也就算了,还非得整个全金属的。现在真是让我没地方哭去。 我不敢轻举妄动,害怕着地面上会出现一张嘴,硬生生把我吞下去。大概等了十几分钟,愈合完成的地面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哈,也就这样嘛,既然你能愈合,那就比比,到底是我砸的快还是你愈合的快!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干劲,把背包里所有的器具都取了出来,乒乒乓乓地在地面上凿洞。你还别说,被我这样一顿折腾,顺着树根的地面马上就下去了不少。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右手一使劲,又一抔土被我掀了起来。几乎是同时,我的锤子和双脚感到一阵柔软。这种柔软不像是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反倒是柔中带硬,分外古怪。我停下手中的活儿,俯身用手一点点拨开面前的土地,赫然看到一抹红色出现在眼前。 我第一反应就是血液,好在那红色的凝固的,应该是布条之类的东西。就在我停下的档口,土地渐渐开始愈合,我立马又开始手中的活儿,一点点把泥土和那块鲜亮的布条分离出来。 越往下我的心跳得越快,我几乎能肯定这下面埋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百分百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奇怪地埋在这里,但既然已经开了个头,没理由不继续下去。 把尸体挖出来这个过程对于我一个弱女子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忙活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把他的身子清理出来,却发现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树木的根须已经缠绕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索朗说过,这片巨柏林生长速度极其快,看上去就像是长了几百几千年,根须自然不必说,足足有我大腿般粗细。这样的树根盘绕错杂在一个尸体上,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再看那具尸体,除了腰上系着的红色腰带,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丝毫的辨识度,面部和手臂等露出来的部分已经开始白骨化,刚才觉察到的柔软应该是身体上的棉衣所带来的。他的嘴大张着,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种扎着腰带的尸体,我急得我曾经见过。那是在陆遥的梦境之中,下着雪,我从雪里扒出过一个跟陆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现在的场景,几乎跟当时一模一样。 如果再继续按原来的剧情发展的话,这个尸体应该…… 我不敢再去多想,背起书包准备离开这里。 这里实在是太邪门了,我甚至觉得那些树木之所以能长得这么快,是由于他们在吸收着底下尸体的力量。我不知道鹤是怎么从这里进去的,但现在光凭我一个人的能力肯定是不行的。我还是回去找他汤凯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我看着面前一棵棵做过标记的树木,准备顺着刚来的路线离开。走出去没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具尸体。尸体的嘴依旧大张着,脸上的颜色却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刚刚像干尸一般的土黄色,骤然有些发青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尸体被挖出的缘故。地面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愈合起来。 我的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潜意识告诉我这不是一个好征兆。我想拔腿就跑,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丝毫动不了。 尸体的颜色继续变化着,仅存的干皱皮肤上开始出现黑蛇头一样的血管,一点一点从皮下凸起来,仔细看去。总能觉得那些血管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流动着。 随着血管的突出,尸体的面色更加深重,几乎到了铁青的地步。那张原本长着的嘴巴,正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大张着,角度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我突然想到了程晓在车上跟我讲过的一个鬼故事。当时的她得知我是《异闻录》的主编之后,兴奋不已。非要跟我讲讲当地“特产”的鬼故事,让我这个“专家”给点评一下。 “嗐。我哪是什么专家啊。”我笑了笑,眼睛却依旧停留在车窗的玻璃上。 “吴主编,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程晓来劲了,不自觉地把身体转了过来。她坐在副驾驶上。而我在后座,安全带搁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看着怪难受的。“在这方面。我敢说你一定是专家。” 我轻笑,没有回答。她便开始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您别看我们s省省会和你们那些大城市一样,都是高楼大厦的,其实啊,我们这里的文化可丰富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少数民族在这附近?我看资料上说,足足有五十四个呢!厉害不?” “我先跟你讲一个吧,时间不多,我快些说。过几天我们去高原上,你能看到那边有些老房子建的特别低矮,要么就是门槛十分高,高的有些吓人。这些可都不是为了吸引游客的,其实啊,是用来防僵尸的。” “僵尸?”我的眼前立即浮现出十几年前港台僵尸片辉煌的那段岁月,我也是捧着电视机又怕又好笑的忠实观众啊。 “是不是有点儿意思了?我们这里的僵尸不叫僵尸,叫行尸,或者弱郎,但行为都跟僵尸差不多,木木地走着,还会拍人的脑袋。据说被它拍到了,你也会尸变,这就像病毒似的,一传十十传百,马上就变成行尸村了。” 我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愿意听她讲鬼故事也是因为她起先把我捧得太高,如果这个时候表现的害怕的话,就太没面子了。虽然我的头皮发麻,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碰自己的脑袋,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继续问道。 “然后呢?” “然后就建了那种房屋啊,因为行尸不会扭动身体,所以无法进入那些房屋。所以这个故事,可是真是存在的啊!” 程晓的声音故意压低,努力营造着这种诡异的氛围。我整个人几乎身临其境,直到旁边的司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她努力营造起来的氛围。 “我说姑娘啊,鬼故事看多咯,现在你去高原上看看,哪还有那种房子啊,别在这里自个儿吓自个儿了,待会儿去高原上看看风景,比听这些鬼故事强多了。” 司机的话在理,虽然不好听,但程晓没有还嘴。 末了,司机突然补了一句:“你瞧你把人给吓得,后面那姑娘脸都白了。” 我一听,刚刚还被吓得惨白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通红。 “吴小姐,我……我不是故意吓你的。”程晓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事。咳……”我没想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一位司机给看透了。果然在路上常年跑的人,看人都是一看一个准。 “那……那些行尸怎么处理?”我问。 “啊?”程晓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明白我还在问她关于那个故事的时候,开心坏了。 “哦哦,你是说处理啊,其实不难,只要……” “到了。”司机停车,拉起了空车的牌子。打票机“吱吱吱”地吐出一张发票,司机熟练地伸出手一把撕下,递给了副驾驶位子上的程晓。 “谢谢师傅!”程晓帮我取下行李,风风火火地带我走进洲际国际酒店的大堂。 我本以为这个故事的后续待我下回见到她的时候再补上不迟,但面对现在这种情况,悔得肠子都青了。我有一种直觉,面前的这个鼓胀黑化的尸体,下一秒钟,很有可能会突然坐起,然后以飞快的速度跑过来摸我的“顶”。 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天灵盖就像是被人揭开一样,感到十足的冰凉。此时此刻我只想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快步地行走在林子中间,尽量花更少的时间去辨别树木上的刻画。好在自己刻的每一下都足够用力,辨识起来也很方便。 刚才过来的时候,走走停停,已经用了大概两个多小时了。由于林子密闭的特殊性,我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仅有的光线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暗淡下去,时间已经接近六点了。 这个点,汤凯应该早就回去了吧,如果他发现我不在,还动过他的牛皮信封,肯定连剥了我皮的心都有了。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脚步更加迅速。我只要不停地走,不作丝毫停留,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出去之后就不怕了。 正当我算好时间,准备迎接上坡时,却猛地发现面前的道路又通道了那个盘根错杂的尸体附近。 隔着三棵树的距离,我能清晰地看到尸体腰间鲜红色的腰带。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同时却明白了此刻的境遇,很有可能是鬼打墙了。 很多人都说,鬼打墙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只是人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所产生的方向偏差。但就算我怎么偏差,树上的刻痕不可能骗我啊! 我的腿登下就软了,我恨不得一锤子砸在自己的腿上,废了这条不争气的东西。 视线不断被尸体吸引着,有一瞬间,我突然感觉面前尸体的胸口,开始缓慢地起伏着,像是有了呼吸,包括缠在他身上的树根,都跟着翕动起来。 “丫头……”缥缈的呼喊突然响起,像一只无形的触手,猛地勒住了我的脖子。(未完待续。) 第196章 抓住救命绳 这根索命绳套在我的脖子上,不断地收缩、拉紧,直到我所有的神经都开始缺氧,身体止不住猛地颤抖起来。 我伸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树皮,用力之狠几乎把指甲都抠进了树皮之中,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耳朵边一声尖锐而持续的轰鸣声不断冲击着我的骨膜,我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那一声声近乎索命的声音。 “丫头……” “丫头……” 尸体剧烈张开的嘴巴,正是这种声音的来源。我总感觉尸体的眼角微微皱着,挤出眼尾干皱的纹路,轻度上扬,似乎是在看到我恐惧的表情之后,带起的一抹诡异的笑。 他在满意我的反应。 那声音跟鹤是如此的相像,以至于我几乎认为躺在地上痉挛的尸体就是他,但仔细看去又明显不是,反而会被尸体脸上的表情给吓到。这样反复不停的确认,几乎快把自己逼疯了。 我拼命地晃着脑袋,试图把这种干扰自己神智的声音晃出去。视觉和听力都已经被他控制了,我没想到这里的弱郎竟然有这种令人胆寒的能力。 约摸过了五分钟,耳中的轰鸣声突然一下就不见了。不知道是痛苦过头还是怎的,我竟有一瞬间恍惚到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是梦还是现实,直到手中紧紧攥着的手电光照进了自己的眼睛,才猛地反应过来。 我扶着树干不停地喘气,不知从何时双腿已经跪倒在地,只好扶着树干一点点站起来。四周早已沦为一片黑暗,我把身子像树干上靠了靠,站定之后才一点点尝试着挪动自己的身体。 攥着手电的掌心渗出了冷汗。我颤抖着举起,将光线慢慢向尸体的方向照去。在强光的照射下,树林子里的气氛愈发诡异起来,影影幢幢,仿佛身旁有不少人躲在暗处窥视着我。我越来越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这单子我估计是要赔上命了。 在原定的方向看了又看。居然没有发现尸体的影子。我有些慌了。记忆之中方才躺在地上的弱郎应该已经呈现出一派即将起尸的迹象,脸色铁青,黑色的血管爆出。就连身体也在这种不自然的状态下角弓反张,随时随地都可能挣脱缠绕着他的根须,起来摸顶。 这样一想,我顿时觉得脑门上凉飕飕的。这家伙想必应该已经从地下跑了出来,正躲在什么地方伺机而动。我走也不是站着不动也不好。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四周依旧静得发狂,我的内心却挣扎不已。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档口,脖子上又起了鸡皮疙瘩。 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下一蹲,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树木猛地发出“咔嚓”一声,我几乎能感觉到有个东西顺着我的脑门飞了过去,直接穿透了我身后的那根树干。 我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反应就是跑,两条腿连站都没站稳。立马撒开没命地向前奔去,连看都不敢回头看,只顾拼命地奔跑。如果刚才没想错的话,那个东西已经开始攻击我了。 林子里回荡着我凌乱的脚步声和剧烈的喘息声,除此以外,我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比我高出如此多的男人,走路竟然没有丝毫的声音。 面前的树木一根一根地闪过,就像电影里的快进镜头,也像一个个迷失在林子里的灵魂,一个个和我擦肩而过。奔跑途中,我突然改变了注意,对着面前的树木直角反折之后,选了一棵看上去相较大一些的树木,掏出了自己的折叠刀。 程晓不是提到过,这种叫做弱郎的怪物除了向前走就不会其他动作,我用脚趾头想都觉得这家伙肯定不会爬树。 说干就干。我立即挥刀砸向树干,树干之壮实几乎没有丝毫的摇晃。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说平时不喜欢运动,小跑几步都会气喘吁吁,但得知自己要到s省来的第一时间,我就知道锻炼身体是必不可少的。别说躲避什么诡异僵尸了,就算是为了对付高原反应,我都得让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壮实一些。 我把手电放在嘴里,光线一下子晃悠起来,闪得我眼睛疼,赶紧用牙齿咬近。金属的味道猛地闯入口腔,几乎让我作呕,好在面前唯一的目标就是保命,我可不想被人发现之后,自己成了某棵树的养料。 确认刀子已经深深地扎进树干之后,我猛地一使劲,像做引体向上似的把自己吊起来,趁着这一股脑的档口,把自己的腿往上缩,直到鞋跟接触到刀柄,抱着树干一点点站起来。 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在央金家吃的那么多牦牛肉。我能明显感觉到脚下插在树干之中的刀柄在一点点下移,几乎快支撑不住我的体重了。我仰头向上看去,离我最近的一个枝条,并且是能承受住我体重的枝条,距离我还有不少距离,用手勾几乎是不可能的。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被僵尸弄死好。 我抱着树干将自己的心跳逐渐放慢,呼吸平稳一点之后,慢慢尝试松手,直到放开的那一瞬间,脚下猛地使力,向上奋力一跃。 手电的光线自然已经晃得根本看不清面前的情况,我只能凭着自己仅存的方向感去判断方才看到的那条枝桠。 跳起的一瞬间,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两手机械的向上去勾,摸到的却始终是空气。 我的心一沉,加入自己判断失误,没有撂上那根枝条,那就别想活过今晚了。 有一句话叫做,上天给你关上了一扇门,肯定会再给你开一扇窗。我以前很反感这种类似鸡汤似的文章,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自己的弹跳力显然不行,却好巧不巧,竟然摸到了一根光溜溜的绳子,这仿佛是最后一根能救我命的稻草,我一把抓紧后,整个人掉在了半空之中。 来不及多想,一口气吸进肚子里后,用力憋住,小腹收紧猛地向上发力,一把把腿挂上了面前的树枝,手臂一瞬间得空了,连忙绕上了树枝的另一头。 屏息三秒后,终于没有听到树枝摧枯拉朽般的咯吱声,这下算是稳住了,一口气呼出来,差点没憋死我。 倒是哐当一声清响从地下传来,不用猜也知道,凭着刚才脚下的那股劲儿,肯定是把折刀踩给生生踩下去了。 我没时间多做思考,身体用力一扭把自己翻了过来,随即匍匐身体像树木的总干上爬去,直到碰到足足需要几人环抱的总干时,才终于站起起来。 整个过程没有花多少时间,但我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都消失了,汗也不知道究竟出了几身。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闲心思抱怨,站上了这跟树枝,也算是救了命了,起码今晚是不会死的。 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没有让程晓把关于弱郎的故事讲清楚,如果能知道该怎么对付他,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窝囊地躲在树上。我突然发现除了梦境之中我有貘这个必杀技之外,其他情况我简直就是废柴中的废柴,自己再没有一点本事,连闯入这件事的资格都没有。 这棵树木的枝桠有很多,跟旁边的树木有些不同,树龄应该在它们之上,顶上层层叠叠的密叶形成了一把巨大的伞,猛地扣在了粗壮的树干之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全的缘故,自己的思绪清晰了很多,先是把手电从嘴巴里拿了出来,手柄上浸上了一圈的口水,差点没拿稳跌下去。照了照底下的情况,没什么异样,便把视线转到了方才的那根绳子身上。 这根绳子是尼龙的,看上去细细的不起眼,耐受体重的能力却相当令人刮目相看。这应该是一种户外登山者经常使用的绳子,这东西应该不是原住民留下的。 绳子没了支撑点后,软趴趴地吊在树枝上,自由的那一端无力地四下摇摆着,过了许久才停下。透过手电惨白的灯光,绳子的末端颜色有些发暗,像是染上了什么东西。 大概是血迹吧,我想了想。 这种地方这种情况,除了是血还能是什么呢?我几乎能想象出这根绳子的主人是怎样受伤,然后怎样抓住了这根绳子从而摆脱了弱郎。但是…… 他到哪里去了呢? 我回望着四下的树木,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渐渐的,我把视线向上转移,这茂密葱茏的枝叶,却是个能藏身的好去处。 但是既然有血迹,绝不可能只在绳子上留下,而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要上树枝,总得经过我这条路吧,但这条树枝上却丝毫看不到他曾上来过的影子。 我真的想不出另外的方法了,难不成,这家伙突然消失了,还是…… 还是他根本就没能上来,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还没缓过来,耳旁突然出现一阵忽近忽远的声音。 咯哒咯哒……咯哒咯哒……(未完待续。) 第197章 口中虫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每一次听到我总能感觉似乎是有人在用刀子刮我的脑壳。 是土地愈合的声音。 这也就意味着,底下出现东西了。 原本站在树上,我是不应该惧怕底下的弱郎的,但不知为何,我的双脚却颤抖得厉害,引的末端那条绳子不停地摆动。 我立即掏出手电向下方照去,还没照到地面,我就看到临近一棵树上,有一个爪子的痕迹。 五个巨大的窟窿,狠狠地抠进了树干之中,像五个黑乎乎的眼珠子正瞪着我。咯哒咯哒修复的声音正是从这里发出的,我本以为这个地方之后土地会修复,树木是不会修复的,难怪我刻下的那么多印记,最后生生地把我出卖了。鹤要是挖出了一个地洞,肯定也早就被地面修复过了。 但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恐怖的五指窟窿就是那个弱郎造成的,看来他已经快察觉到我的方位了。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五指的痕迹有些怪,插进去的高度似乎跟刚刚的尸体有些不符。不过我也没时间一点点去分析了。 一般僵尸不是用眼睛去看的,他们能捕捉到生人的鼻息,和轻微的动作,这些东西都是小时候从电视剧里学来的,不知道对这里的弱郎是不是适用。但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 我把围巾绕在了脸上,尽量盖住了自己的呼吸音,四下愈发变得安静起来。将手电固定在一个点之后,我静静地等待着弱郎的出现,期间免不了想到电影里面的景象,僵着脸,一蹦一跳的,穿着古代的官服,脑门上还贴着法师写得符咒。 脑洞才开了一会儿,我就感觉到有东西即将上勾了。其实他的动作并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我太过紧张,把声音几乎都忽略了,耳鸣的后遗症也让我时常分辨不清什么才是这个世界的声音。 直到我看到弱郎一点点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脑洞是多么的渺小。世界是多么的恐怖。 第一个进入我视线的是一双鞋,夹棉的靴子,上头有一些素面的花纹,底朝上,一蹦一蹦地进入我的视线。顺着鞋子。僵直着手的弱郎一点点的出现,整个尸体完全是倒立着的,头部磕在地面上,一蹦一蹦,样子特别诡异。 特别是他身上那条鲜红色的腰带,竟然没有因为地心引力而垂落,僵硬地竖在他身上。不过最可怕的还是他的那个爪子。那简直不能算是人的手,连骨头都称不上,黑乎乎的仿佛无根硕大的钢筋,徒有一副人形罢了。人的身体要是被这东西开了个口。血液估计会被一瞬间放光吧……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一切几乎让我放弃了抗争,无论是这种怪异的蹦跳方式所带给我的视觉冲击力,还是他手上那把锋利的“武器”,都足以让我胆寒,好在我是站在树枝上的,他没办法攻击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生怕自己耍小聪明的这一瞬间,上帝马上挖了个坑让我跳。 弱郎一点点蹦到我的树脚下,停在了我的那把折叠刀旁。这一瞬间。这几乎和这把刀灵肉合一,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那张张开角度过大的嘴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红色的。像是信子一般的东西扭动了几下,逐渐从弱郎的口里伸出来,像根毛茸茸的触须似的,一点点靠近我的折叠刀。 这东西就跟血红色的蛔虫似的,从口腔脱离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扭动。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舌头,直到看到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短毛之后我才明白。这东西简直就是寄生虫啊! 难不成本地的弱郎,都是因为感染了某种寄生虫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我的猜想在下一秒钟立刻被击得粉碎。就算那是寄生虫,你有见过寄生虫吃刀子的吗? 也就是十几秒的过程,那虫子一点点膨胀,从细如绳子的大小一下子长到胳膊粗细,充满了弱郎的整个口腔,头部有一个像是口咽一样的东西在一张一翕,开起的一瞬间,我能看到里面有一排细密的牙齿,看得我心惊胆战。 接着,这条虫子像吞食物一样张开嘴巴,咬住折叠刀的刀锋,一点点往自己的口咽拖去,细密尖锐的牙齿仿佛是钢铁一般,不,比钢铁还要坚硬,折叠刀那么硬的东西,在它嘴里竟然一下子碎成了渣。那“嘎嘣嘎嘣”的脆响极力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感觉身上的血在这一瞬间都被放光了,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如果弱郎不会爬树,那这东西,我指不定啊…… 那虫子吞噬完整把刀之后,身体一点点立起来,把口咽对准了我的方向。手电光线之下,我竟然觉得它在对我笑。 一只浑身长满毛的血红色虫子,竟然趴在僵尸的脑袋里对我笑。我该如何去形容当时的感受,就差没有戳瞎自己的双眼了。 好在虫子进食完毕之后,身子一点点缩小,最后又变回了之前的粗细,缓缓地钻回了僵尸身体之中。我的精神高度集中,完全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它没有选择爬上来。 一分钟之后,停在原地的弱郎并没有任何举动,我总觉得他已经死去了,甚至觉得是不是虫子吃了刚才的刀片不消化,肠梗塞了呢。 咯哒咯哒…… 咯哒咯哒…… 静谧的树林之中,这样的声音似乎是在刺激我的神经。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树下的弱郎身上,但他依旧没有任何举动,呆呆地停在原地,连那虫子都没有再出现。可是那声音却依旧没有停止,依旧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响。 到底是哪里,到底是哪里!我举着手电四处不停地乱晃,企图寻找出那个发出声音的地面,却一无所获。 难不成…… 我还没来得及判断自己的想法,地面上的弱郎突然“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我清楚地看到他铁青色的脑袋上,有一个手臂粗细的窟窿。(未完待续。) 第198章 挥刀自裁 相对应的,地面上也出现了一个手臂粗细的窟窿,直直地进入了地面。窟窿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 躺在地上的弱郎明显已经失去了起尸的能力,皮肤下黑色的血管停止了流动,刚刚还铁青色的脸一点点凹下去,干瘪得像一个风干的腊肉,似乎此刻再来一点点震动,他就会粉身碎骨。 主宰他行动的那条口中虫应该是钻进地下的窟窿去了,半天不见影子。它不出现,我反而越来越紧张,总觉得下一秒钟就会有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是,这个窟窿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愈合起来,反而像个眼睛一样,黑黢黢地望着我。旁边尸体已经化为灰烬,剩下一潭淡青色的汁液,一点点深入了地表。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算起来这个时候,汤凯应该已经回到索朗家了吧,应该已经发现我不在了吧。 苍天啊,快让他们出现吧,我一个人实在不想在这种恐怖的树林子里再待下去,哪怕是一分一秒。只要能出去,让我做什么都好,就算让我去亲那些虫子我也愿意! 发誓归发誓,但当誓言哐啷一下砸在自己脑袋上的时候,只能怪自己的嘴巴太欠。 是谁说要亲虫子来的!是谁啊! 窟窿底下有东西在拼命的钻,直接把地表拱出了一个土包。底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土包拱的越来越厉害,像是一个渐渐在被吹鼓的气球,马上就要冲破地表的束缚喷涌而出。 我的喉头一阵发紧。几乎不敢用力喘气,身体紧紧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用力不发出任何动静。眼睛的余光督见那个隆起的窟窿底下,有一阵鲜红色的暗流在浮动,一阵一阵,宛如地下树灵的静脉,几乎爆裂开来。 “嘭!” 一声巨响打破了沉寂的树林。窟窿里面喷涌出无数鲜血般红色的液体。大片的殷红色瞬间填满了我的所有视线,像一片猛烈的红光在林子里炸开。 我的第一反应是地下树灵的血管被割破了,亦或是这里即将形成一个小型的火山口。那些红色的东西都是地下的熔岩。但冰凉的周围环境却依旧提醒着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熔岩。 那这是什么? 无数被喷溅而出红色液体瞬间播撒在了地面上,我用胳膊挡着自己的脸。生怕被溅到这种莫名的液体,直到井喷完全结束。我才把手从脸上拿下。 奇怪的是液体在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像触手一般不停地向前蔓延着,仿佛有着自我意识。没过多久,地面上就形成了一个由窟窿为中心的诡异纹路。这种蔓延的图像,我竟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像…… 像廉婧的那面镜子!那面雕刻着不死鸟的镜子! 这个纹路,正是向着六个方向延伸着。长茎窄叶,中间是凤凰木的纹路。繁密的叶片像把巨大的扇子,在地面上四散开来。 这种关于轮回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这一次,竟然是用这种诡异而瑰丽的方式呈现在我的眼前,显然比当年的铜镜厉害得多。 找对了。恐惧之下,另一个我几乎能确定,这个地方一定就是所谓的驯养的,而我所在的这棵树,应该就是正片巨柏林的中心,离真相只有一点距离,临门一脚,我只要弄明白怎么进入底下这波诡云谲的纹路,应该就能找到鹤。 但问题是,地表怪异的纹路该怎么破解? 我趴在树枝上,一手举着手电,一手牢牢的攥着枝桠,脖子伸得老长,试图看清楚地面上那些类似红色血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眼睛看得发酸,有种重影的感觉,看地下那些纹路总感觉它们在晃动。我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再次将强光打在地表之上。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巨响,顿时头皮都快炸开了。那些哪是什么喷涌而出的血液啊,地面上满满当当,全都是血红毛茸茸的口中虫! 我全身上下涌起好一阵鸡皮疙瘩,胃里面翻江倒海,攥着枝条的那只手差点一松,整个人都倒下去,惊得我一身冷汗。 虫子和虫子交叠在一起,起起伏伏,远远看去确实像是重影。根本就不是我的眼睛出问题,这根本就是满地的虫子啊。 我闭上眼睛咽了咽口水,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从胃里呕出的酸水,想要挪动自己的腿时,却发现自己的腿早已不听自己的使唤,剧烈的抖动着,牵引着底下的枝条也在微微颤抖。 该死的,自己的身体怎么就这么不停使唤呢。这要是掉下去,自己连做一个弱郎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一咬牙,闭上眼睛猛地一弓身子,像只蚯蚓似的匍匐回了树干,哆哆嗦嗦地用手去撩放在另一条树干上的背包,时不时地还要继续观察底下虫子的动向,每看一次都要再被恶心一次,直到确认虫子并没有在意我。 我拿出骚包交给我的所有“武器”,锤子、螺丝刀、扳手、园丁铲,一个个攥在手里抱在怀里,拿到最后包几乎都要空了的时候,手却碰到了那个信封壳子。 我骤然想起骚包走之前给我带上了不少写着咒问的纸片,这些东西不是护身符嘛,我倒要看看它们到底管不管用。 我把纸片依次拿出,分别贴在那些“武器”上,想了又想,脑子一抽,竟然朝着底下的虫子丢出了一个小铁铲。 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铁铲子猛地下坠,眼看着砸向了那群虫子,却丝毫没有听到任何“哐当”的声音。 我一阵心寒,这地下的虫子,到底是有多少多厚,才能挡住这一下暴击啊。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谁知道在砸下去的那一瞬间,地底下那些被砸中的虫子之间,突然窜起一股细小的火苗,火力不大,但却让四周的虫子一瞬间灰飞烟灭。空气中散发着蛋白被烧焦的气味,我捂着鼻子,内心一动。 这骚包,诚不欺人啊,没想到细细软软的一张卡片,竟能让这些喜欢嘎嘣嘎嘣吃刀子的虫子瞬间燃尽,看来今天是有救了。 老话说得好,得意忘形。在杀死虫子的同时,带来了一个毁灭性的结果,那就是那群数以亿计的虫子,终于找到了我所在的方向。 向四周播散开来的花纹像电影里倒退的镜头一般,不断地缩回,紧紧地向最中心的树干方向聚集。这些虫子堆叠起来之后,就像一条血红色的胳膊,慢慢地沿着树根的方向往上爬。 我彻底傻眼了,就算我有咒文在手,但是也只剩下几片了。按照刚才所产生的效果来说,简直是送死,还不够这些虫子塞牙缝。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个词,那就是不作不死,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我一下子慌了,看着那条血红色的痕迹一点点攀上树干,速度越来越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忙把手里剩下的符文武器向下丢。一簇又一簇细小的火苗在树干上幽幽燃起,暂时延缓了虫子进攻的势头,但它们在数量上占得优势太大,让我根本无法还击。 还剩下几个细小的螺丝刀,符文已经用光了。我顾不上有用没用,拿起小刀就往虫子的方向砸去,用力之狠几乎能够感觉到溅起了一滩红色的碎沫。 这种子能吃刀,怎么会害怕我手里的这点东西呢?反抗是徒劳的,甚至被砸成两段的虫子竟然长出了两个头,一下子变成了两只。我简直就是在做火上浇油的事情! 但在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他们的数量,只要能起到缓冲作用,让我剜肉我都愿意。 眼看手里的工具一点点减少,整个黑包完全瘪了下去,我伸手在旁边摸了摸,抓到了一个细小的螺丝批,刚下扔下去,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我朝边上一看,手中的这个螺丝批已经是最有的武器了,如果再把它扔下去,自己到时候连个自裁的东西都没有,总不能咬舌自尽吧。 虫子扭动着盘旋在树干之上,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距离我只剩下将近一米的距离时,我已经彻底绝望了。 本以为自己的结局是被起尸摸顶,到不了也变成一个全身干瘪,倒立蹦跳的怪物,至少还有自己的身体,而现在,这个渺小的不能再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了。 不知道为何,此时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壮,仿佛狼牙山五壮士即将跳下山崖英勇赴死。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自己早死早超生,免得受尽皮肉被啃食之苦。 我一把举起手里的螺丝批,尖锐的刀锋在夜晚显得极其阴冷。就在要下手的这一刻,却又有些犹豫,直到那团红色的暴风即将触及我的脚尖,我几乎能看见虫子扭曲着毛茸茸的血红色向我狰狞的口咽。 “呲啦”一声,左手手腕上一道血痕猛然撕裂,我竟然觉得它也跟虫子一样,在我的手上弥漫开来,汩汩流出。 树枝终于承受不住我的压力,嘎啦一声,失重的感觉把我重重包围,我自嘲般轻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199章 重逢 身体在落下的这一刻,不出一秒,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被一些毛烘烘的东西给托住了。紧接着,一阵让人浑身鸡皮疙瘩乱起的触感笼罩着全身。无数细小的触角在皮肤上爬来爬去。 血还没有放干,但也差不多了。我没有像电影里悲情女主角那样横着划一条,而是用力从掌根道小臂的弯褶出,垂直剌下,钻心的疼早就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我只在乎我究竟能不能把自己的血放干,能不能让自己的死的更快一些。 血流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脱离自己的身体,每脱离一点,意识就模糊一些,仿佛一个水龙头打开之后,就再也关不上了。我使劲闭着我自己的眼睛,坠入之时早已用围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就怕那些虫子从我的七窍之中钻进去。 这一刻时间过得异常的慢,我本以为自己会被恐惧包围,却没想到自己在最后的一秒竟然出奇的淡定。身体被抽空之后,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仿佛从地面上浮了起来。 有人不是说过吗,死了之后会看到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发出白色的光芒。也有人说死前会重复自己的一生,就跟看电影似的一点一点播出,直到生命的镜头。不过我觉得这些都是扯淡,这些人最后不都活过来了吗,那看到的听到的这些东西,还能当真吗? 反正我自己的体会,是一点一点变轻,一点一点消失,就像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那样了无痕迹,死后落叶归根。 嗯。手臂上怎么有些痒…… 火辣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舔。我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眼啊…… 我怎么还没死,为什么还有感觉…… 漂浮在半空中的思绪猛地落回了地面上的躯体之中,我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顿时感到自己身体的所有感官又回来了。 该死,难道我注定要承受被虫子啮噬的痛苦吗。 我伸手一把扯下罩在自己脸上的围巾,算了。要钻就钻把。死得畅快一些。我自暴自弃地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已经完全放弃了抗争,却猛地发现自己身体上那种触角蠕动的感觉早已完全消失。 这是怎么了。难道虫子们突然发现我的肉还没有刀子好吃?我已经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瞳仁一下子瞪得巨大,以我为中心的一个接近一米的包围圈之内,竟然没有一只虫子。他们全都围在外边,不敢轻举妄动。仿佛我是某种恐怖的生物。 真是奇了怪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怕我?我兀自坐了起来,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还是强忍着伤痛摆正了自己的视线。这才发现这些虫子似乎连靠近都不准备了,都开始像四面八方逃散。 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啊…… 我直接的自己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巨大的一道血痕。接着就什么都不清楚了,难道…… 我把视线转向自己的胳膊。血液早已干涸,留下浅浅的血痂。我用右手摸了摸,伤口竟然愈合的已经差不多了。手臂的一旁,躺着一只虫子的尸体,僵硬的就跟冬虫夏草干一般,身体的血色都已经被抽干了。 难怪虫子都不敢靠近,甚至仓皇而逃,它们看到了自己同类的死亡,感到害怕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还是有些价值的,但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害怕的应该不是我,而是我的血。那只有一种可能。 它们怕的是貘。 果然到了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貘,十有八九是不会错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手臂上的伤口在愈合,但由于扎下去的力道太大,几乎能隐约看到底下的骨头,痛楚倒是没多少,就是伤口太过狰狞,还有隐隐约约的血液在慢慢渗出。 就这一小会儿的时间,虫子早就不见了踪影。我朝着地上的那个窟窿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蹲在地上看了又看,这么狭小的口子,直接进去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巧取。 或许是刚才虫子喷涌而出的画面太过震撼,我的潜意识还是有些害怕这个洞口。我俯身摸了摸地上的泥土,突然有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想法。 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我用右手食指沾着残留的血迹,沿着洞口慢慢画线。 六条长茎伸向不同的方向,密集如粟米样的窄叶一点点缠绕在花茎之上。六根茎叶之间,连同的地方是另一种细茎多叶的植物,像扇子一样的小花点缀在其中。 我凭着记忆用手指一点点画着,顺畅无比,仿佛手下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在牵引着我,哪儿该转弯,哪儿该折叠,甚至最后整个一个大圆,都是完美无缺。这一刻,我能感觉到自己做对了。 整幅画完成之后,血迹一点一点渗入地面,画面发生了一阵变化,但一时半会儿我无法辨认。一阵耀眼的红色光线猛地从地上亮起,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眼睛顿时被刺得无法睁开,热泪直流。就在光线照出的一瞬间,我的耳边猛然想起一阵类似敲钟的声音。 咚…… 咚…… 我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被这股憋闷却强有力的钟声敲得浑身震颤。一下还好,一连几下过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身处何方,只觉得口渴的厉害,脑浆几乎被钟声震得碎裂。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次生灾害,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单单一个钟声,竟能让我有种********的感觉,这种绝望的感觉比刚才虫子厉害的多,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不过我明白,熬过这一下,离最后的胜利就不远了。 我不断默念着祈祷文,尽量让自己躲避这种声音的伤害。脑子发涨的厉害,鼻子耳朵里有一些热乎乎的东西在向外涌,我用手摸了摸,是血。眼前的黑蒙状如山倒。 咚…… 太阳穴突突的跳,就在我快要放弃的一瞬间,眼前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去,我神魂落魄地倒在地上,很久很久都无法缓过劲儿来。 滴答……滴答…… 钟声消失了,无影无踪,剩下的却是类似水滴从高处坠下的声音。滴滴答答,此时此刻有如天籁。 脑袋不再发涨了,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几次想要睁开却都失败了。我的脸靠在地面上,但能肯定的是这里已经不再是巨柏林了,这里没有风,甚至有些湿热,脸上潮潮的湿乎乎,却温暖的像一张水床,根本不想起来。 听着水声枕在地面上,我脑子里写满了困意。实在是太累了,又是用力又是出血的,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有几滴水滴在我的面颊之上,我连把脸往旁边挪一挪的气力都没有。 太舒服了……实在太困了……就让我睡过去吧……醒来就好,醒来一切都是梦…… …… “喂!” “喂!丫头!” “这里不能睡啊!麻烦死了……喂!你给我醒醒啊!” 我的思绪刚跟周公连上线,就硬生生被一阵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给打断了。我莫名从肚子里生出一股气,蹭蹭直往脑袋上冒,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生气来了力气,还是休息了几分钟给补过来的,竟然用力一睁,面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山洞,水滴,还有…… 还有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 “啊!……” 我猛地一惊,顿时困意全无,身体往后连缩了好几下,却被那人用手臂捂住了嘴巴,发出的声音都是类似“呜呜”的哀鸣。 “喂!别叫!”大脸的主人在我耳边低吼了一声,我便不敢挣扎了,这家伙手臂上都是伤口,跟脸上一样血糊糊的,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那人见我不再挣扎,刚准备松手,却猛地被我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我满嘴的泥,他自己疼的嗷嗷直叫,过后才反应过来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于是憋红了整张脸,像个巨大的西红柿。 “死丫头!你疯了吗!师父都敢咬!”那人一连的悲戚,仿佛被自己人给出卖了。 等等,师父?难道这人是…… “你是鹤?”我扭曲着脸,完全不敢相信。 “还能是谁!女人真是没脑子!哎哟我这手真是……”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 “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这么……大……” “什么!”鹤一脸的难以置信,爬到最近的那个水坑,两手捧着积水不停地往脸上扑,拼命地搓拼命地揉,那阵势简直是要把自己的皮给撕下来。末了,对着水面里的另一个自己,自顾自的说道:“诶,还真大……” 看着这种三岁小孩的模样,我几乎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人是鹤了,心中的喜悦一下子涌上心头,一股脑上前抱住了他。 “诶,你干嘛啊!” 我就知道他是这种反应。“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看着他肿了的脸,还有浑身的伤口,揪心地问。 鹤干笑一声,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力没了,就跟普通人一样,跟那些三尸虫斗,哪还能跟以前一样轻巧?”(未完待续。) 第200章 听见 “你是说那些血红色毛烘烘的东西是三尸虫?”我不禁又想起自己那天接过小王给的快递,拿出那几颗带着三尸虫的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它们……咬的你?” “不然呢,”鹤没好气,似乎对跟我的重逢一点都提不起兴趣,“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三尸有三种,外面那些浑身短毛跟火柴棒似的是下尸,最险恶的,寄居在尾闾处,宿主死而它不死,能继续控制宿主的身体。诶我跟你说的这些你怎么……” 话音未落,我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音从我的脑门上飘过,一把上前捂住了鹤的嘴巴。刚碰上他的皮肤,我就感觉手指上又一阵灰尘的触觉,毛毛的,粘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这里……还有别人。”我小声道。 被我捂着嘴巴的鹤眼珠瞪得老大,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出奇地没有反抗我的行为,直到我松开手,他才猛地开始喘气。我意识到自己刚才捂得太使劲儿了,走到他身边帮他抚胸。 “我说小姑娘……没想到才几天没看见,你力气变这么大……呼……”鹤气得直翻白眼,却又忍不住疑问,“你刚刚听到什么了?” “脚步声,像高跟鞋的声音。”这话从我自己嘴里说出来,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和鹤现在在一个不知名的石洞里,气温很高,湿度也很高。要是这里周围的环境不是石头和山壁,或许真是个宜居的地方,可按照现在这个情形,怎么可能有穿着高跟鞋走过的声音呢。 “也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我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鹤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丫头,你听到的声音是怎样的?”鹤抓住我的肩膀问到。 “我……就是……像是从脑门上走过去的那样……啪嗒啪嗒的……”我努力回想着刚才那种声音,被他这么一问,确实觉得这声音有些奇怪。不说别的,这种距离的声音如果要让人听到的话,必须是在十分近的距离之内才有可能。可我们这里四下空落落的,别说动物了,连其他植物都见不到,怎么可能有人。 鹤思考了一下。转而抓住我的左手。一手抓住掌心,另一手捏住我的袖子,猛地向上一拉。 先前切下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跟之前右手的伤口比起来,要完美很多。几乎是严丝合缝的修复。细弱的胳膊上是剩下一道淡淡的血痂,用手轻轻一抠就掉了下来。 “嗯,果然如我所想。”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慢慢把我的袖子拉了下来。 “什么所想?”我听得一头雾水。 “你刚才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一边念叨着,一边回想着自己的记忆。当时鹤在跟我说三尸虫,我想到了…… “那个快递,然后,小王拿了过来……” 鹤立马打断我:“那个小王是不是个女的?” “是啊。”我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鹤盘起腿来,两手反绑在胸前。进入了他固有的模式。“你刚才在想小王对吧,那你听到的应该是她的脚步声。” “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扯了吧?小王现在在n市,我跟她距离十万八千里呢,怎么可能听到她的脚步声?我说你是不是失去能力之后脑子也糊涂了?” “我要糊涂我早就糊涂了,还会等到现在?”鹤道,“你之所以能听到她的声音,是因为你到了这里,貘的驯养地。能控制貘的人应该会有比一般人更强的能力,但我当初捡你回来的时候你就跟个废柴似的。什么都不行,只会吃吃吃。” “我……”我想反驳,但转念一想,他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到了这个地方,感受到了貘的能力,所以产生了易于常人的能力?”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鹤点头。 经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困也不想饿也不想了,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诶诶,那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就跟美国大片里那种超级英雄差不多?你有没有看过《复仇者联盟》?就那样,对着墙壁biubiubiu,立马就穿了那种?” “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鹤的话充满了讽刺意味,“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啊,就算我没看过那些什么复仇者,但我起码知道能力不可能一蹴而就啊,你知不知道越强的能力带来的伤害越大?你现在可能听到的只是奇奇怪怪的声音,等到了后期,你的身体很有可能撑在不了这些能力,被貘反噬啊大姐!” 被他这么一说,我刚才燃起的小火苗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心里一阵酸涩。也是啊,自己本来就是废柴一个,怎么可能说厉害就厉害呢,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控制貘,从而让自己活得更久吗,不能在奢求更多了。 “下面我们该怎么做?”我小声问道。 “哟,大英雄,不对着墙壁biubiubiu了?”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乜斜着嘴巴说道。 “不biu了。” “切。” “……” 一阵沉默过后,还是我先开了口。 “你是怎么进来的?” 鹤是在我之前进入这个山洞的。与我不同,他虽然没有了能力,但是懂的毕竟比我多一些。通过一些简单的测算,他立马就找到了当初我用来躲避三尸虫的那颗中心巨柏。 进入地下的方法有很多种,但作为一般人的鹤是无法通过血液的感应来实现。所以他选择了最冒险的一条路——跟着三尸虫进去。 地下三尸虫的树木十分庞大,但不是所有三尸虫都有自己的宿主。这就跟人类受孕的方式差不多,精子数以亿计,但卵子只有一个,而且摆在面前的“卵子”质量还十分堪忧。 弱郎杀死那些原住民之后,会把尸体弄到树上去。到了夜晚一定的时候,三尸虫有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从地底下钻出,抢夺那些挂在树上的“宿主”。一旦尸体被某一只虫子抢走,其他虫子就只能放弃。接下来又是一个循环,成为弱郎的尸体继续杀人,去满足地底下那些古怪的虫子。 不过这些三尸虫对尸体的要求各不相同,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新鲜,越新鲜越好。鹤在来林子之前,曾经在地上捡到过一捆登山用的尼龙绳,于是将其一头捆在自己身上,另一头扎上树枝,以防自己不小心掉入虫堆里。 到了预计的时间,鹤便躺在树枝上装死,一边小心地窥视着四周的动静。虫子如约而至,新鲜身体的吸引力果然很大,它们前仆后继地爬上树枝,就是想第一个占领这具难能可贵的新鲜尸体。 一切都在鹤的预料之中,只是中间出了一点小意外。 “你就不怕那些虫子真的把你给啃了吗?”听他讲这些事情,我总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愿再去回味虫子爬满自己身体的触觉。 “哎呀,你说你,师父是这么废柴的人吗?”说罢,他伸手在自己胳膊上搓了搓。这动作一下就让我想起活佛济公在身上搓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看看这是什么。”他伸手,掌心之中灰色的粉末黏在上面,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出。 “……泥。” “……”鹤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努力控制着自己内心中的怒火,“这是符咒烧剩下的灰烬。” 这几个字,是鹤一点一点咬着牙吐出来的,我真觉得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扑上来咬我了。 说罢,鹤伸出手指沾着水,一点点在地面上画着。虽然水渍留下后的痕迹不是很清楚,但我依旧感觉到这画面有些眼熟。 “这东西……我好想见过。”我一边看着,一边说道。 鹤没有回我的话,继续在地上画着,直到最后收尾的时候,才缓缓说道:“是不是写在一张小卡片上?” “是啊!”骚包给我的护身符一类的东西,就是照这个画的,“不过收尾的地方好像有些不一样,我记得没有这个圈。” “那就不一样了。”鹤说道,“这个符是我创立的。很久以前,有个从远地方来的年轻人找到我,问我驱除弱郎的方法,我就给他写了这个东西。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在用这个方法。” 鹤所画的符咒,一般人就可以使用,但由于骚包给的那一份不是原本,效果差很多。当时在树上的鹤用符咒贴满了全身,但百密一疏,身体后侧一些够不到的地方产生了空隙。 他朝着三尸虫洞口进发的时候,没想到被咬了好几口,于是在绳子上留下了血迹,但还是成功进入了这里面。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我竟然也跟了过来。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跟过来了的吗?”鹤显得有些烦躁,但却没有太多精力去与我争吵。 我嘿嘿一笑,学着他的样子自顾自地说道:“真是麻烦啊,你这个人……”(未完待续。) ps:  啊啊,终于200章了,打死我也想不到第一本书能写这么多字啊!对了,跟大家说个事,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学医的,政策又变了啊,本来作者今年只要考六门三基的,突然一下子变成了二十六门,四百道题,做五个小时啊,欲哭无泪/(ㄒoㄒ)/~~本来保证的码字时间一下子就缩减了,希望各位理解啊,能更的话我还是会努力的。这本书有些接近结尾了,岑妹跟我说她还没有看够,额,反正下一本书就在筹划中啦!感谢大家支持,医学狗滚去看书啦,么么哒! 第201章 集魂 “现在怎么办?”我看着面前光秃秃的山壁和洞穴,不明白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是很能耐吗?”鹤道,靠在石壁上很是惬意的躺着,不紧不慢地挑动着眉毛,也不急着回答我的问题,两手在身上左挠挠右挠挠,就是不说话。 我看着他那样,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突然有了主意。 伴随着“撕拉”一声,一股香浓的味道从我的手掌之中流进了鹤的鼻腔。他的鼻翼煽动了几下,猛地睁开眼睛。“丫头,你带糖了?” “对啊。”我瞪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有点饿了,想吃一颗。” 鹤舔了舔嘴唇,虽然不好意思开口,但眼神早已沾上了我手里的糖,眼皮子都不带眨。 “想吃?”我举起手晃了两下。 “……对。”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衔糖老男人一边啧着奶香味,一边仔细地开始跟我讲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丫头我跟你说,这尼绝对不是普通的山洞。”鹤指着一旁的山壁,把嘴里的糖从左边滚到了右边,“这很明显是人工凿过的痕迹,一个雪山之中有这样巨大的山洞,你觉得是什么?” “墓……墓穴?” “对,就是墓穴,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墓穴。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这个墓穴防御系统的中心,也算是个旁门,这里应该养着很多三尸虫,用来抵挡外物的入侵。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从这个山洞里出去,寻找驯养地。”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清幽幽的洞壁,有些头大。这里基本上看不到能出去的方向,想要离开有些困难。 “你来的比我早,有没有什么头绪?” 鹤啧啧嘴,习惯性地反绑着手。若有所思地说道:“要说头绪,也不是没有。你想,假如一座城市需要一只军队驻守,同时又不能把他们分散开来。只能放在一个地方,你放在哪里?” 只能放在一个地方?“那就放在……最薄弱的地方,或者最重要的地方。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距离墓穴的中心很近。” “也不能说很近。反正不会太远。这个地方的地势大概是个半坡型,一边是山谷一边是雪山的腹地,如果能找到风声的来源,应该就能找到正确的方位。” 如果是在平时,在雪山内部听外面的风声简直天方夜谭。但我刚好发现自己有了能够听到其他地方声音的能力,一下子来了劲儿。 “我来!”我立马在地上盘腿而坐,闭上眼睛专注想象巨柏林的样子。从一个点,一点点向四周扩散。 入口、半坡、顶端,直到最后,耳边真的响起了“呼呼”的风声。仿佛身临其境。我享受般地在雪地上灵魂飞出的感觉,虽然看不见,但依旧能察觉出四周的温度,想着想着,突然有些入迷,精神变得飘忽起来。 “丫头!” “丫头!醒醒!”鹤在我脑后用力一拍,我登时就从地面上跳了起来。自己不是在雪山上,而是在山洞里。耳道有些热乎乎的感觉,伸手一摸,殷红色的血丝渗了出来。 “别太用力去听。你还是新手,”鹤帮我擦了擦耳朵里的积血,“听出什么来了吗?” 我扶着脑袋想了想,睁开眼睛指着一面石壁道:“是这边。” 墓穴中墓室与墓室之间一定会有连通。我们顺着风声的反向一寸一寸摸着石壁。试图找到通往另一个墓室的入口。 一开始没注意,直到现在近距离观察这面石壁才发现上面其实是画的。这些画不是敦煌莫高窟那种鲜艳的彩绘,这些都是石雕。在这种湿热的环境之下,彩绘很快就会变质,不如石雕长久。 我拿出手电打着光一寸一寸看着,虽然年代距今已久。但刻画的手法却十分娴熟,整幅画栩栩如生。如鹤所言,这里是养三尸虫的地方,花种无一例外都是些毛烘烘的虫子,它们生活、繁衍、觅食的图案,甚至还有一些三尸虫拥有人的身体。 “这是什么妖怪……”我看得直犯恶心。 “三尸啊。传说三尸的祖先长得跟人类很相近,人首虫身还是虫首人身的太麻烦我不太记得了。就是因为这样,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人驯养三尸虫,以作己用,哎,特别是你们梦师,经常玩这一招呢。”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继续问道:“驯养三尸跟貘一样吗?” “那哪能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啊。”鹤嗔怪,“就像你看人家养猫养狗当宠物的,你有见人养熊猫当宠物的吗?找到一只野生的食梦貘都难于上青天,驯养一只有杀戮性质的食梦貘,那得花多少气力啊。不过话说回来,驯养三尸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用起来也很残忍。” “是不是在人濒死的时候放入人的身体之中,就能够操控对方了?”我低声说道。 鹤拍着石壁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狐疑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叹了口气,心里不免有些悲戚:“上辈人传下来的书里面看到的,说是有个梦师想要用某种手段操控一支军队,但过程太过血腥,被君王否决了。” 鹤听我说完,很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们那一支也养这种东西呢,操控这玩意儿是很厉害,但是风险也很大。我以前见过许多不是梦师的人炼三尸虫的,最后都被啃个精光。梦师也是,专注梦境就好,不要搞些歪门邪道,省的死不瞑目。” 鹤说道死不瞑目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钟起,他就是炼三尸的一支梦师,会不会就是由于这件事,让他最后首身异处呢。 “哎,我说,你别偷懒啊,继续找。”鹤低吼了我一句,自己蹲下身子一点一点扣着石头缝,“现在几点了?” 被他这么一问,我突然想起来手机还在口袋里,连忙掏了出来。信号自然是没有的,但电量还剩百分之十的样子。“下午六点多。” “快点吧,被你吓跑的虫子们说不定就会回来,你总不能一直放血吓它们吧。” 我点了点头,立即加入了鹤的摸壁大本营中。看他仔仔细细一块一块地敲击推摸,我却对岩壁上那些画愈发的感兴趣。 画面中有一幅雕刻的是三尸护主的图案。层层叠叠的三尸虫一下子用到了地面上,对面军队中的人面露骇色,后排的将领还没有走过来,就丢盔卸甲了。想想也是,这些血糊糊毛烘烘的东西堆叠在一起,比什么武器都厉害。 就在这一片血红色的海洋之中,有一个虫子密密麻麻堆叠的部分,应该是三尸虫的中心。那些虫子只是匍匐在那里,并没有去啃咬,可见这应该不是地方。隐隐约约的,我能看到三尸虫堆叠下有一双鞋子一样的图案透了出来,像是一个人。 那人的脸庞被虫子覆盖着看不清楚,但肢体动作却能窥一二。不过这动作又不像跳舞,又不像睡觉,怎么看怎么怪异。 我趴在墙面上,先是站着,最后蹲在地面上,半趴着,将手臂和身体的姿势尽量像岩壁上那个人学。因为姿势的怪异程度十分高,许多次我都想放弃,但却有种莫名的力量在牵引这我,让我去学。 鹤见我半天没有动静,回头看了看我。当发现我以一种难以名状的姿态躺在地上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你在干什么!”他几乎是在低吼,我愣了一下,刚想回答,却突然听到面前的岩壁发出“吱嘎”一声,整体向后退了一整步。 我和鹤面面相觑,这个结果令我们有些措手不及。 “快起来!”鹤看我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有些厌烦地过来拉了拉我。 “嘿,你看,我厉害吗!”我拍了拍身上的水渍,有些激动,“你干嘛摆着一副臭脸啊,这墙壁是我打开的啊。” 鹤没有说话,半眯着眼睛看着我,右手慢腾腾地拎起一块石条,在我眼前晃了两下便一把丢到了地上。 “看见没有?你当自己是我吗?什么都行?下辈子吧。”白眼当然是紧接着出现的,我也没生气,只是有些疑惑。 “我刚才做那动作,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鹤眉头一蹙。“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动作?看着东西就学,你长不长脑子?”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这家伙,凭什么突然就骂我啊。 “那我现在告诉你!那是集魂!集魂懂不懂!有些专门炼魂作恶的人,会被自己炼成的邪气牵引,久而久之就会做出这个常人根本没法描摹的动作。很多濒死的人看到这个动作,灵魂不由自主地就会被吸引过去,简直就是邪术!妖术!旁门左道!”鹤一连说了好几个形容词,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 “你怎么对这个事这么反感?”我不敢大声说,却又忍不住好奇。 鹤不说话,径直往另一个墓室走去。我立马跟了上去,忍不住问道:“跟碧莹有关系吗?”(未完待续。) 第202章 棺材黑水 他的背影僵直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静。我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静默地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说,心里却百转千回地想了不少事情。 过了许久,我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上一双宽大的手掌抚了抚我的头发,我第一次感觉到鹤的手也可以像秦初一那样温暖,只是我明白这个温暖不是给我的,而是给那个叫碧莹的女子。 “丫头,你当真想知道关于碧莹的事情?”鹤问,声音飘忽不定,像是在问我,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下最好的回应,应该就是默认吧。果然,鹤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畅心的开怀大笑,而是轻轻浅浅,像是在回忆着某件事,在他自己独有的记忆之中。 “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我们俩能安全地走出这个墓穴,解决所有的烂摊子,我们就跟当年一样,在间阳村煮一壶好酒,熏一条好鱼,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好么?” 鹤的底下头看着我,眼珠子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着,碧莹莹的,我能感觉到他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我眼神中的某种认同感。 我点了点头,立马抚平了心中某种被他激荡起来的情感,拉起他的衣服就往前走。“行了行了,你个百岁老人,就别矫情了。” 鹤轻笑了一下,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立马拉住了我的衣服。我的身体出于一种将要踏出去却不得已的姿态,可笑地停在了半空中。 回头刚想问他怎么了,却突然发现鹤的眼神不大对。我喉咙一紧,猛然发现自己刚才太过沉浸于鹤的世界里了。完全忘记自己接下来将要的面对的情形。 这个墓室与三尸虫所待的显然有很大的不同,先不说光线不大对,刚才那个石洞是青幽幽,泛着岩石所特有的青光,而这边,几乎是死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背后的些许青光看到脚下两步左右的地面。 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是。这个房间之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空气仿佛跟这个石室一般,沉寂太久快要发霉了。甚至在耳朵边还能听到类似“簌簌”、“簌簌”的响动,力道不大不小地搅动着我的脑细胞,鸡皮疙瘩瞬间就起了一身,下意识地拉紧了鹤的衣角。 “这里面……”我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沙哑得很。紧张让人有些透不过气,甚至脚下的土地也让我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鹤的身体突然一个激灵。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似的,猛地转身,将手里那块刚刚从石门上拔出的石条往侧壁使劲一插。 “吱呀”一声巨响,石门缓缓地关上了。光线一下子消失了。我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轻声地喊了一声:“鹤……” 话音未落,耳边那种低垂的“簌簌”声突然高亢起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触碰到鹤的手臂,一口气才总算舒缓过来。 “簌簌”声经过刚才那一个*,渐渐消失了,直到空气又恢复到先前死一般的凝滞,我才逐渐将脑子里的那根弦松开。 “哎……真是……做过普通人什么的太累了。”鹤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却已经放松多了。我立即明白刚才那种紧张的氛围已经过去,虽然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鹤却是不吝啬自己的口舌,喃喃自语道:“低估了这里的环境啊。虫子生长自然是需要湿热的,但尸体不一样啊,湿热是大忌。还好我反应快,把门给关上了,不然免不了又要碰到什么起尸之类麻烦的事情。” 经他这么一说,我眼前仿佛又督见了巨柏林中用脑袋蹦跳的弱郎,心跟着一颤。 “愣着干什么,开灯啊!”鹤道。 我慌忙从手里掏出手机,期间总觉得自己的脸上毛毛的,怪痒的。但听从了鹤对这里环境的描述,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剩余的电量不多,手机早已切换成了省电模式,屏幕暗的不行,不过闪光灯的位置闭着眼睛我也能找出来。 一道刺目的光线从我和鹤之间亮起,我眯了一下眼睛,还没彻底睁开,就意识到面前似乎站着一个毛烘烘的东西。 我顿时吓得动也不敢动,呼吸都不敢使劲儿。面前这个东西虽然恐怖,但潜意识告诉我他并不可怕,因为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我面前,没有任何其他举动。我咽了咽口水,最终尝试用眼神去求助鹤。 谁知视线刚飘到一边,就看到旁边的鹤僵直在地,脸上的表情比我更加惊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我一下子就慌了,心想这东西能让鹤都紧张成这样,那我岂不是…… 思绪还没从脑子里转过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面前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身子微微向后欠,胸腔出鼓起一个大大的包,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口夹带着水雾的气猛地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震得完全没了主意,也不用手去擦也来不及闭眼睛,总觉得满脸都是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身旁鹤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直到“噗嗤”一声,猛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傻了吧?千年老尸的一口气好闻不?哈哈哈哈哈……” 只听见“砰”地一声,面前所谓的“千年老尸”直直地摔在了地上,干瘦的手臂无乱地舞动了几下,指甲狠狠地抠进了地表里,接着便没了动静。 我惊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咽了咽口水问道:“鹤,这千年老尸是僵尸吗?” 鹤没有回答,在我手机背光的照耀下蹲在了尸体旁,两只手指嫌弃似的捻起尸体的胳膊,又扒拉了几下他的眼睛鼻子,随后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僵尸,就是一般的尸体。死之前存着一股怨气,一直支撑到了现在。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无意间放进了一点空气,一下子就触动了它的怨气,所以才有气力里面爬了出来。” “死了的人还有这能耐?这不是成妖怪了嘛。” “你也太小看妖怪了吧。”鹤站起来,环顾四周,“要成妖怪,哪有这么简单。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能把人的怨气储存这么久,想必建造墓室的人不简单。我们去边上看看吧。” 我应了一声,站在鹤的身后替他举着灯。经过刚才一劫,我已经不敢触在他前头了。 这间墓室的构造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大约呈长方形,清一色摆着各式各样的棺木,从色泽和材质来看,显然不是属于同一时代的,高矮各异,简直是一个棺材展览馆。我对墓葬的知识了解甚少,全听着鹤在解释。 他认为,这些葬在这里的人应该都是来自一个家族的,而且都是男性。墓室里没有墓志铭更没有其他什么说明墓主人信息的东西。在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竟然没有女人陪葬,这是十分不寻常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望着面前一个个平躺着的棺材,不免有些发毛。 “喏,去那儿看看。”鹤的手指向前一伸,顺势我就看到了清一色的棺材之中,有一个特别突兀,它的盖子是掀开来的。 棺身十分高大,我踮着脚尖才能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黑乎乎的,用光线一照还能感受到里面一漾一漾的气泡。 “水啊。” 鹤比我高出不少,视线显然比我好很多,一点点看着,眉毛渐渐皱成一团。 “把尸体浸在水里?这家人还真是奇怪啊,这样下去身体不会*吗……”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笨。你见刚刚爬出来的那玩意儿又*的迹象?”鹤骂了我一句,自己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潭子黑水,眼睛一眨不眨。 “我倒觉得,是这黑水是用来储存尸体的,说不定那怨气跟这个还有几分关系。我说,要不你在这看着,我把那千年老尸拎过来放进去,看看他会不会恢复刚才的样子。” 我听他的意思是要复活这个老妖,立马连连摆手。“别别别,他那样躺在那里,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没出息。”鹤摔下三个字就走了过去,丢下我一个人待在黑黢黢的棺材旁边。光线照射的范围有限,他身子一离开我身边,就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里。他站在我身边还好,一离开我我立即觉得浑身发毛,阴暗又潮湿的棺材口直愣愣地对着我,我立马就有些恶心了。 好在鹤的脚步声还是十分清晰的,我顿了顿,深呼吸几下,算是给自己壮了胆子,然后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背光朝着水下看去。 黑咕隆咚的水面死气沉沉,除了一漾一漾的气泡…… 这里面为什么会有气泡?我把脸凑近了一些,想看个究竟,谁知水底突然猛地“哗啦”一声,底下竟然有一个人一样的东西蓦地从水里炸了出来。 “鹤!鹤!”我立马尖叫,嗓子都快喊破了,还没转身逃跑,顿时感到肩上一沉。 回头看时,整个人一下失去了重心,被一把卷入了水中。(未完待续。) 第203章 质问 在被他拖入水中的一刹那,我下意识地抓住了棺木的内侧,指甲已近深深地扣了进去,却没有抵得住下方那人的力道,还是被生生摁进了水里。我最后一眼见到的场景,是茫茫的一片黑,耳边还能听到鹤凌乱的脚步声。 …… “还要多久?你还要我等多久?” “是,我知道,这事情不容易,但是你总得给我个期限吧,各方面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你……差不多了吗?这次你能确定?” “是……我……我明白了。这边出了点情况,你……知道就好。姓廉的那小子呢?” “不留着吗?我觉得……还有,我什么时候才能……我知道了……我明白……您一定记得……别忘了我。” “嗯。就这样。” …… 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渴的厉害,嘴唇裂开了好几条细缝,火辣辣的疼,下意识地用舌头去舔。这一舔,让我猛地想起刚才才从棺水里趟过,立马恶心的要吐出来了。 头发湿漉漉的,有好些从发束里掉落出来贴在了面颊上,又痒又难受。我伸手准备去撩开,却感到腕上一紧,再用力时,摩擦产生的疼痛感立即袭上了脑门。 我什么时候竟然被绑了起来? 既然手脚都已经被固定,就只能猛地甩了甩头。眼前还残留着一些水珠,透着面前的画面湿漉漉的,看不真切。我低下头使劲儿在衣服上蹭了蹭,眯着眼睛看了看旁边的景象。 这里应该已经不是方才的棺材室了,显然是另一个房间,四周依旧是石壁,但打磨得十分光滑,横平竖直,很有些现代的简约意味。四五个火把插在石壁的柱子上,映出整个房间一派暖融融摇曳的红光。三米开外有一扇石门,门没关牢。刚才听到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外面打电话。 打电话?我一下有些搞不明白状况。在那样的山洞里,怎么还能打电话,还能有信号?难不成现在已经出了雪山? 不对不对……我得把思绪理理。我记得凑近棺木之后,底下似乎藏了个人。那人从里面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没挣扎几下我就被拖进去了,我还听到了鹤急迫的脚步声…… 鹤!鹤呢! 我四下不停地张望着,这个石室里除了我以外什么都没有。简单的就像一个小型的监狱。我渐渐觉得身体的力道恢复了些,一边蹭着墙,一边努力把自己挪到门那口,整个人就跟蚯蚓似的一伸一缩,别提有多费劲儿了。 透过虚掩着的石门,隐隐约约能看到外头站着两个身影,背对着我,应该是一男一女。刚才听到那打电话的声音应该是那女人,男人站在一边,高大的身体微微弓着。像是那个女人的仆人。但那头的光线不够清楚,我无法看清楚那人的脸。 “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女人两手绑在胸前,腰板挺得笔直,细细软软的声音却充满了气场。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切。也是个硬骨头。”女人不屑地说道,我似乎已经能看见她嘴角边讥诮的一撇。“受得了吗?应该差不多了吧。” 女人挥了挥手,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罢了罢了,把尸体带出去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男人听到指令,立即迈开腿朝着对面的房间走去。 “诶。”女人突然叫住他。纤细的手指头在空中绕了一个小圈,接着放进了嘴里,突然有了主意。“吴恙怎么样了,醒了吗?” 女人没有等他回应。自顾自地说道:“哎,我想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整件事吧。你先别动手,让我跟她聊一会儿。” 说罢,女人身体一侧,眼神凌厉地朝我的方向一督。我全身立即像触了电一样打了个激灵,赶忙把脑袋缩回了门背后。心底突突突突跳得厉害。 这女人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字,好像还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她说的那小子是谁?已经死了吗?看样子等会儿那女人会找我,等会儿就会知道真相了。 我喉头干的厉害,努力地咽了咽口水,再一次小心地朝着门那边探出了头。好在女人已经不再朝我这边看了。 对面的房间之中,火光在摇曳着,里面应该有什么人在动。几秒钟过后,那个高大的男人拖了一个浑身是窟窿的尸体,渐渐走出了房间。 那场面看得我心惊肉跳,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巨柏林中,面对曲措等村民的尸体,却无能为力。说到底,这事情的根结就在这里,如果不解决的话,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宁。 所谓的尸体软趴趴地从地上拖走,身体下方出现了一道殷红色的血迹,越来越少,越来越淡。那人的外套已经被剥光了,剩下里面紧实的背心和精壮的身躯。只是那身躯之上,已经血迹斑斑不忍直视了。我不敢去看那人的脸,但却督见了一缕缕带血的小辫子,被一块皱巴巴的头巾包着,随着被拖出的方向,正一点一点的抖动着。 我身体里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整个身体热得发烫,心脏“咚咚咚”乱跳着,身体因为紧张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这人……这人是汤凯啊…… 看他现在的样子,很明显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血都被放干了。我立即意识到这两人绝对不是善茬,但转念一想,他们应该就是当初伤害鹤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咵、咵、咵”…… 又是高跟鞋的声音,这次不再是幻听了,这声音清清楚楚,那女人过来了。我赶紧挪动身体,想要回到刚才躺着的地方,眼看着女人就要推门而入了,一鼓作气向前猛地一扑,终于算是回到了原位。只不过脸着地,疼得我呲牙咧嘴的,还是忍住了。 “吱呀”一声,石门缓缓地开了。女人走了进来,却没有继续前进。她左右环顾了一下,突然发出了一声讥诮的笑声。 我一愣,心想不对啊,刚才明明没有露馅,她不可能发现什么端倪啊。不想还好,越想脑子越乱,连带着眼珠子也无法静下来,睫毛乱颤。 “醒了就醒了吧,还装什么。”女人道。 我的内心纠结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不过这么近距离地感受那人的声音,却觉得有几分熟悉,反而让我不再那么紧张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在这里说,那我们就去那边讲,相信你到了那边,什么都会跟我好好谈的。”说罢,那女人走出了石室,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一轻,接着被人甩到了肩上,肱骨头重重地压在我的胃部,疼得我几乎喊出声来,但我依旧努力闭着眼睛,不想做出任何回应。 按照感官的回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汤凯被拖出去的房间之中。一股浓稠的血腥味一下子钻进了我的鼻腔里,我差点就开始打喷嚏。 “你早就醒了吧,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跟你?跟杀人犯有什么好说的,缄默就是对你最尊重的回应! “哎,刚刚一进门就看到水渍了,你大概把我所有的话都听进去了,姓廉的那小子,你也看到了吧。” 糟糕,难怪她知道我早就醒了,原来是地上的水渍出卖了我。早知道我当初还不如不动,省的被她发现。她的话我确实都听进去了,不过……姓廉是怎么回事?刚刚那个不是汤凯吗? 女人挠了挠头发,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你不跟我说话可不好办啊,吴。主。编。” “什么!”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惊醒了过来。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太熟悉了,我下意识地张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面前那人的相貌。 她是……她是叶佳禾……不过…… 她的另外半张脸上,几乎是半个骷髅的模样,黑洞洞的眼睛里没有眼珠,血糊糊的一片,嘴巴一张一些之时骷髅的上下颌骨也牵动着,一边是美丽的皮肉狐媚的表情,另一边确实狰狞而恐怖的枯骨。她根本不是叶佳禾,她就是个怪物。 “终于肯睁开眼睛啦,看来还是这个称呼对你有效一点。”叶佳禾说着,拉起旁边一张椅子,定定地坐在了我的面前。 这间房间四周的挂着手臂粗细的铁索,铁索的末端与中间的石台相连,形成一个阵般的格局。光秃秃的石台上也有一根铁索,上面有一个偌大的锁扣,锁扣上却没有任何东西,应该是弃之不用很久了,但石台山却又不少血迹,汤凯死前应该在这个石台上受过不少苦。 一想到汤凯刚才惨死的模样,我的胸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怒火,上下牙床咬得咯咯作响。 “叶佳禾,你到底想干什么!汤凯跟你有什么仇你要那要对他!” 没想到我的这副模样,却让她分外喜悦。“哟,不错嘛,我还以为你跟以前一样没用呢。” 她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谁跟你说他叫汤凯了,那小子姓廉,廉婧的廉!”(未完待续。) 第204章 “故人” 姓廉?怎么可能。我认识汤凯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他家有什么人姓廉的,就算有,怎么可能跟他有关系。难不成……刚才那人不是汤凯而是别人? 叶佳禾看着我迷茫的神情,很是享受,从精致刺绣的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根女式香烟,慢条斯理地点燃,放到嘴边轻轻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脸上尽是享受和戏谑的神情,一边歪着脑袋,很有种想要为这件事情加把火的意思:“诶,如果我告诉你,他不叫汤凯,我也不叫叶佳禾,你信吗?” “什么?”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半人眼一半骷髅。 我被她看得全身发毛。她不是叶佳禾还能是谁?我的思维被她的话绕晕了,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就像她接连不断吐出的烟圈,打到我的脸颊上,熏得我两眼热泪直流。 “看着我。”她说道,半只人眼轻柔地一眨,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让我来告诉你吧。” 我的眼睛盯着她夹在两指间的纤细香烟,袅袅的烟气伏在空气之中,缓慢地扩散着,这场景显得静谧而古怪。房间的氛围安静的有些怕人,我咽了咽口水,喉头紧得厉害,没来得及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就看到她右手突然一颤,指间熟练地往内一钩,半截细细的香烟随即就拐了个弯,烫红的烟头直接揉进了她细嫩的手心。 “呲”地一声,香烟头卷进了她的掌心,我看得头皮发麻,几乎能够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的蛋白烧焦的气味。这种直接的烧灼痛苦百倍,可她却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似的。一点点握紧整个拳头,骨节之间咯哒咯哒的响声像是催命符一样萦绕在我的耳畔,生生地要把我的思绪一点点撕碎。 “这块皮,我早就用腻了,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谁……”叶佳禾说完这话,两眼缓缓闭上。用力吸了一口飘荡在空气中的烟尘味。然后重重地呼出。身体骤然开始发生变化,皮肤与皮肤之间像脱了线的布偶,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 香烟头在她的掌心之中并没有熄灭。而是在她叹气的同时,突然像着火一样,“噌”地燃起一道五厘米高的火苗。火舌不断跳动着,向着她身体的四方扩展开来。 火焰闪动之际。她的皮肤就像一层纸一般,一点点皱缩在一起。慢慢地变黑,变焦,直到跟熊熊火焰交织在一起,除了骷髅的那半边身体。另一半完全就成了一个火人。 “哈哈哈哈……吴恙,你给我看清点,我是谁……” 火焰散发出的热量猛地朝我袭来。距离她最近的皮肤感受到了剧烈的刺痛感。 疯了疯了。我看着火焰中她狰狞的狂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她不是正常人。她甚至不是人,她彻底疯了…… 一分钟过后,火焰一点点熄灭,温度虽然降下来了,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难闻的焦臭味。全身焦枯的叶佳禾僵硬地站着,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火焰对她的任何伤害,轻轻地摆了摆手,灰烬悉数从她的身上落尽,这层人皮之下,还藏了另一个人。 罗莉。 我不会忘记在那个咖啡馆乞求我和秦初一,穿着职业正装,长卷发,面露难色的罗莉,更不会忘记出现在每一张照片之中,神秘跟踪我们的罗莉。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连罗莉也…… “这位是吴小姐吧。”面前的“罗莉”突然一改方才叶佳禾的嚣张跋扈,脸上的表情变得焦虑起来,声音十分柔和,跟之前来乞求我和秦初一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假如不是另外半边骇人的骷髅骨架,说不定我真会把她当做是罗莉。 “嗯?认出来了?”她的皮肉一点点扯动,最后又停在了那个古怪的笑容之上。 我整个人都觉得空落落的,像丢了魂魄。现在根本就用不着绑着我,因为就算是松开我的手脚,我也不会跑。跑有什么意义呢,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我只想让自己痛痛快快死个明白。 面前的女人我不知该称她为什么好,叶佳禾、罗莉,亦或是其他名字。她端端正正地坐回了椅子上,头颈旋转三百六十度,骨头间咯哒咯哒的声音十分刺耳。 “不知所措吧,吴恙。现在什么事情对你来说,都罩着一层纱是吧。”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这都怪不了其他人,只能怪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指轻轻一指,正中我的眉心。我的脑壳一阵疼痛,把脸撇了过去。 “反正你今天都是要死的了,我想想,我该从何说起呢?哦对了,从你最关心的梦师一事说起吧。” “想必你都是知道了,关于多年前那场战争的事情,梦师三家抗衡,表面上是徐廉两家胜了,其实,钟家一直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呵呵,多么可笑的刑罚。斩首?斩首又能如何?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以为杀了钟家的顶梁柱,就能以绝后患了?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说道这里,乜斜着眼睛看了看我,接着继续道:“也难怪,只要看看现在两家后人的样子,就知道你们多没出息了。” “你们……你们是不是还有人在为钟起做事?”我问。 她听到我的问话,显得有些惊讶,脸上的表情极其夸张,仿佛我在讲一个笑话。 “原来你还这么天真啊,你真以为,斩首之后,就没有其他事了?我告诉,钟起从来就没有死过,甚至,他永远都不会死。”她说这话的时候牙齿紧紧地咬着,一字一句都说得极其用力,末了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比你那个偷吃人鱼肉的朋友活的更久。” 她这句话刺激到了我的神经,我一下子就开始反驳:“你住口。” “哟,果然跟传闻说的一样嘛,杀了你没事,但要杀你的朋友,比要你的命还痛苦。那人叫鹤是吧,妖不妖人不人的,躲在自己虚拟的世界里逃避现实,老婆孩子死了都没有明白个所以然,事到如今连自己的能力也一并葬送了,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啊。” 我听得心砰砰直跳,果然跟我所想的一样,那个叫碧莹的女人跟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天终于得到了证实,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过孩子。那现在这个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好在鹤应该还没有落入这女人的手心。我不断在心里祈祷着,快走快走,我不想在拖累他了。 “吴恙,”她看了看我,“比起这个,我还有更让你痛苦的事情在后头呢,你别急,我们一点点清算。” 清算?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好清算的。虽然叶佳禾和罗莉都跟我有些交情,但也不至于结仇啊。这话说得我莫名其妙,难不成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夙怨。 看她的样子也不着急说,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细细地看着,似乎是要等我慢慢回忆起来。 “想不起来吗?”她眼波流转,飘到了我的头顶上方,松开二郎腿一点一点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子定定地看着我,突然猛地一伸手,两指用力地拧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脸紧紧地扣住了。 “真的不记得了?那我应该发发善心,让你好生记起来啊。”说罢,她骷髅一半的身体突然扭动了几下,黑乎乎的眼窝之中似乎有一个细小的东西在扭动。 骷髅的骨色已经开始发黑,像是刚刚从黑潭子里给扒拉出来。我无法看清楚那扭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觉得一种压抑的恐惧支配住了我的全身,我的潜意识已经开始深深地惧怕它了。 那东西顺着眼窝,一直进入了骨髓,没过多久,就看到女人另外半边健康的身体上,一根类似血管的红色物体在皮下鸱张着,迅速从眼睛的地方,一点一点侵蚀过去,顺着他的手臂,直接攀上了我的脸颊。 那东西进入我身体的时候,脸颊仿佛被豁开了一个口子,火辣辣的疼。但疼痛只持续了一会儿,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人松开紧扣着我脸颊的手指,拍了几下刚才被入侵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道:“好了,我们开始回忆吧。” 话音未落,从我的脸颊开始,直到最后一根脚趾,猛地开始掀起剧烈的瘙痒感。我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但手脚都被紧紧捆着,根本挣脱不开。 “啊……” 这种感觉不亚于百爪挠心,百虫噬心,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里面似乎都寄居着一直小虫子,张开犀利的嘴巴,一点一点啃食我的身体。强烈的不适感让我的身体猛烈地扭动起来,想在地上蹭开自己的皮肉。但每蹭一寸,就感觉那虫子往里钻了一些,根本无法缓解身体上剧烈的痛苦。 女人对我的反应很满意,慢条斯理地说道:“事情应该是好久之前了吧,吴主编,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对方,第一次相识的时候,就是在那个老头的梦里……”(未完待续。) 第205章 秦初一 我曾想过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那是的我总觉得除了凌迟,那种一道道把自己的肉切下来的痛苦,或者用硫酸烧灼身体,没有比这些更能让人胆寒的了吧。 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只要是那人想要折磨你,任何一件事情都能成为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身体痒到了极点,便成了极端的痛苦,无数爪子在身体里胡乱地挠着,你能把皮肉撕开,能把骨头砸碎,但你找不到它,找不到根源,痒就在你的身体之上,无论你怎么摆脱都摆脱不了。 我的身体已经开始痉挛,像一张反折的弓一样在地面上扭曲着。手脚不停地抽搐,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像皮革一样紧紧地拉扯着,僵硬地像一块板。 有句话叫做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我现在正是最直接的体验者。原本想要狠狠心一咬牙结束自己的痛苦,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这个女人,真的跟我有着血海深仇。 “舒服吗吴主编?看来你的朋友,没有给你解三尸的毒啊。也是,这天底下,除了廉家人和钟起大人,就没人能解了吧。廉家已经悉数被灭,剩下来的残根断支也已经解决了,那你的毒就只有钟起大人可以帮忙了,哎你说,要不你求我,说不定我在他面前说几句好话,他一高兴,你就可以解脱了?什么?你说大声点,我可听不见啊,哈哈哈哈哈。” 女人在我面前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但我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觉得脑子涨得快要裂开了,眼白已经不再是眼白,浑身上下都在充血,连看四周的墙壁都是扭曲的。这种感觉,无异于进入了某个痛苦的梦境之中,根本就没办法醒过来。 “好了好了。我们开始回忆吧。北楼医院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正在吸那个老头的魂,你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坏了我的好事。” “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个小角色。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可不少,自知有能力的人就更少了。我不奇怪你能出现在钟起大人制造的梦境之中,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是徐家的人。而且还活着。” “当时的你就跟我面对满站着,面前是那老头躺着的病床,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啊……” 我的眼睛痛苦地睁不开,面前掀起一角,居然发现面前的场景竟然产生了变化,幽暗的暖黄色光线,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加上摆在门口陈旧的病床,这里是…… 这里是叶德庭的梦境!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情隔了这么久。竟然回到了原地,我竟然又一次回到了叶德庭的梦境之中。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叶德庭明明就已经死了,死了好久了吧,梦境……梦境怎么可能还存在呢…… 肉体上的痛苦在这一刻似乎小了些,我尝试着扭动自己的身体,竟然第一时间得到了回应,我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等到把四面八方的神经系统激活之后,才发觉手脚之上捆着的绳子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自己。虽然此刻身体之中的痒已经暂时没有了,但还是留下了不少后遗症。我没办法站起来,身体虚弱得像是一根枯枝败草。轻轻一捻就会粉身碎骨。 我稍稍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背,让自己的身体不再趴在冰冷难闻的地面上。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鞋。是用精致的羊皮做的,皮质细嫩。散发着皮革所特有的光晕。整个鞋身的线条十分流畅,在鞋头不恰到好处的一个折角,尖尖细细的鞋头显得十分优雅。那跟足足有十厘米高,纤细无比,但此刻我想到的确实这双鞋踩在我尸体上的样子,一定也有种诡异的美吧。 面前的人是罗莉。亦或者不是罗莉。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样,半边的骷髅不见了。 “站起来,吴主编。”她轻声说道。 我的手摸到身旁病床的一根铁杆,紧紧地挨着它,使出浑身的力气靠在了上面,将身体一点一点支撑起来。 “对了,就这样,站起来。”她笑着说道。 罗莉坐在病床旁边,上面躺了一个人,我十分熟悉。白发苍苍,形容枯槁,那是叶德庭。我的胸腔里突然有种痛苦的情感在发酵着,憋得我难以忍受。我记得我离开他的时候他还活着,但现在他却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死后还被人囚禁在这样一个虚无的空间里面。 罗莉看到我已经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脸上勾起一抹怪异的微笑,伸手在面前轻轻一晃,整个人竟然又换了一副模样。 头顶苍苍白发,穿着朴素却十分考究。罗莉的身份又一次转换成了何钰。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个人,不,这个怪物,应该就是我第一次遇到的梦中妖。 它竟然没有死。 何钰欠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身旁正沉沉睡着的叶德庭。这个场景我十分熟悉,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妖怪在梦境之中吸人的魂魄,难不成她现在想跟我叙旧? 何钰伸手抚了抚叶德庭的脸庞,脸上安详温柔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悚起来,尖细的声音一下子从我的耳朵旁炸开。 “老头子!老头子!你快醒过来!” 她使劲地摇晃着叶德庭的身体,脸上的表情无比惊诧。我一时间竟然有些迷糊,她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想演哪出? 病床上的叶德庭眉头开始皱起来,直到眼皮颤动了几下,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老头子!救命啊,有妖怪!有妖怪啊!” 什么!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房间里一共就三个人,我、何钰、叶德庭,哪里有什么妖怪啊,就算有妖怪,也应该是何钰你啊,难不成……难不成她是在说…… “啊!你!你是什么东西!”叶德庭突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腿脚一缩整个床上的被子全都皱起来。他干枯的手指一把抓过身旁的何钰,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中。 我惊恐地伸出自己的手,一点点放到了自己的面前。皮肉之间像是被烧灼过,黑绿色有如墨汁般的液体,从已经熔化的部分流了出来,显现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记得……我记得这是那怪物的身体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上。 “叶……”我想跟叶德庭解释,但一开口,竟然是囫囵的怪叫,病床上叶德庭拎起床边的花瓶,猛地朝我砸了过来。 “滚出去!你想干什么!别靠近我们!” 在叶德庭撕心裂肺的喊叫下,身旁的何钰却在嗤嗤地笑着,怪异的笑容藏在那张皮肉之下,有意看着我受这种心灵上的折磨。 花瓶的碎片割在我的脸上,顿时搞感到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的,竟然是皮肤的绿变。一寸一寸的黑绿色汁液之下,蜥蜴般的皮肤陡然现出。还没稳定多久,浑身上下疼痛难忍的烧灼感又一次袭来,我看着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皮肤上,深红色的烙印在一点点加重。 我顿时明白了这怪物的用意。她是在复仇,她想让我重新感受那时的痛苦,她要让我从身体和心灵上收到双重的折磨。 身体上剧烈的疼痛让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眼中噙满了泪水。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这样一个境地,我竟然跟一个妖怪一样被人厌弃,被人诛灭。 眼前模糊的景象之中,我依稀能够看到叶德庭惊恐的眼神之中,映出了自己恐怖而令人作呕的身体。我伸手想去求救,换来的却是叶德庭厌恶的眼神和何钰发疯似的狞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吃了那么多的妖怪,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 叶德庭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喊,厌弃地看着我伸出的手,仿佛那是被人遗弃的婴孩。他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何钰,试图摆脱我这个令人生厌的“怪物”。 我身体在不断地被烧灼着,嘴中的声音化成了无数声怪异的呜咽。挣扎之中,我猛地抓起床边的一根钢条,使出自己全身的力量猛地向上砸去。 何钰眼中的神情变了,她慌不迭地准备过来阻止我,却一下被人打断了。 那是一个人声,一个男人的声音,直接插入了这个虚假的梦境之中,此刻在我听来却像是来自天堂的声音,直接把我从恐怖的梦境之中生生拉了出来。 醒来的时候,我持续不断地干呕着,脸颊上都是刚刚痉挛之时留下的白沫,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着,眼睛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东西拿来了,现在就要开始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像立体环绕声一般在我的耳边萦绕着,始终不停地播放,直到突然之间,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我透过泪水,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我念叨了很久,思念了很久,想尽各种办法都想找到的人,正端端正正地站在我面前。 “秦初一……”(未完待续。) 第206章 见面 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等待了太久太久的惊喜,突然猛地一下出现在你的面前,不带任何征兆,强迫着把最丑陋的你展示在他面前。 我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潮湿的地面上,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和其他液体给浸湿了,头发一丝一丝贴在脸上,凌乱得像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怪人。口齿之间还没能恢复正常,白沫一点一点从嘴角涌出,夹杂着泪水的眼珠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每抽动一下,他的影像就模糊一点。 “初……初一……”我努力控制着两瓣嘴唇的肌肉,几近嗫嚅地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听起来是那么得怪异。 视线中那个熟悉的人阴着一张脸,听到我发出的声音,略略地瞥了一眼,目光立马就回到了面前的女人身上。 “现在就开始吗?”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厌恶,嫌弃和鄙夷。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所以他认不出来了吗,还是因为他有苦衷,被面前这个可怖的女人控制着,所以才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还是他根本…… 起码他能看见了啊,起码他现在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我不禁觉得整件事情听起来是那么的好笑。我本来就应该死在这里吧,鹤回到间阳村,秦初一完完整整地回到c市,从来就没有人需要过我,何必呢。 面前的女人显然是没有料想到秦初一会打断她折磨我的梦境,眼睛里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但很快,这股恨意被满眼的温柔所替代。她背对着秦初一,狡黠地一笑。嘴唇颤动了几下,发出了一句没有声音的唇语。 “他是我的。” 当女人笑吟吟地转头过去时,脸上又换了一副模样。这一次,她浑身的皮肤都已经长全了,从头到脚都年轻了不少,松软的长发扑在肩头,微微转过身子。卖萌似的将好看的脑袋磕在手掌上。斜靠着椅子背。 此刻的她,又变成了fiona的模样。我心一寒,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叶佳禾、罗莉、fiona三人,都已经被她杀了,整张人皮现在全在她的身上,她可以替代她们中的任何一下。去抢夺属于她们的人生。 “初一,你来啦。”声音听起来十分娇媚,像是踩在云朵上一般,轻轻柔柔,假如我现在不是这副狼狈的模样。正想站起来好好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东西先放桌子上吧,过来打个招呼。” 秦初一听罢,将手里的盒子放到了房间中那张石台之上。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fiona面前,过了许久。才看向地面上的我。 “就是她吗?”他的声音里透露着十足的漠然,甚至夹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愤恨。 “你真聪明。”她道,转过身看着地上的我,眼神里全是讽刺,“就是她,杀了吴恙,抢夺了她的身躯,现在还想凭着这副躯壳继续骗你,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置她?” 秦初一没有说话,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末了,随着气息的缓缓吐出,他的身体不停地在颤抖,两手抑制不住地攥紧拳头,恨不得把骨节都压碎。我突然发现他的右手上戴了一只手套,棉质的,跟现在的环境十分不符。 “廉婧是吧,你告诉我,为什么杀她?”这句话从他的齿缝间吐出,字字如刀,割在我本以憔悴不堪的心上,疼得发疯。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看不出来吗,我是吴恙啊,什么廉婧什么杀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才是吴恙啊,你看不见吗…… 我的脑中有千千万万的问题想要问他,可他上来确实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a究竟跟你说过什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没有……”我虚弱地说不出话,这三个字仿佛是我的最后一口气,贴着地面从我的嘴里吐出。 我看到秦初一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他猛地闭上眼睛,愤恨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一点一点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看着我。 “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吗?杀人取壳,你得到了另一个人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抢走的这个躯壳,她有多少没有完成事情,她有多少关心的人在等她,你下毒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秦初一的话在我的耳边不停的咆哮着,震得我几乎耳聋。而一旁的fiona却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抚着自己的双手,间或朝我的方向投来轻蔑的目光,冷笑一声。 “初……初一……” “你闭嘴!”听到我的呼唤后,他突然怒目圆睁,血丝猛地攀上了他的白睛,在他的眼下形成一点一点暗红色的出血点。我突然明白了,这双眼睛,根本就不是秦初一的! 这个时候a正巧对上了我的视线,几近戏耍般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肯定我的猜想。 他被人控制了,他看不清我,他看不清真相。我心底里埋藏依旧的希望又重新破土而出。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可以让秦初一复原,就算我拼了这条命,我也一定要帮他。 就在我遐想之际,突然听到面前“哗啦”一声。我立即转回视线看向秦初一,他脱下了右手的手套,一双黑绿色的枯骨立即跃进了我的视线。 他……他的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秦初一猛地张开怪手上的爪子,一根根尖刀般的指甲在幽暗的火光下透露出森森的寒气,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双手立即朝我的脸上抓去。 也好也好……杀了我吧……如果能让你心里舒服一些…… 我闭上了眼睛,滚滚泪水如决堤的江河。 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快要解脱了,快要离开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了,谁知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个过程。 “初一,停下。”fiona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离开了椅子,飘飘然走到了我的面前,两手抚摸着秦初一那双狰狞的黑绿色怪手,像是宝贝似的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犯不着让你动手。” 我哑然。果然现在,我连死都无法做决断。 秦初一收起了尖刀似的鬼爪,重新套上了棉手套,一点一点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只是恨上心头罢了。待会儿给她留个全尸吧,我想……我想把小恙的尸骨带回去。” a听到这话,精致的小脸立即皱在了一起,一改之前的温柔可人,猛地拽过身旁的椅子,抡到半空之中,随即猛地砸在了我的背上。 事情发生的是如此之快,我没想到,秦初一也没想到。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拦,却已经改变不了椅子背摔在我身上的事实。 背上一连三下剧烈的疼痛直达心脏,三根骨头同时断裂,脆生生地把我的背部撕裂开来。胸腔里一股积血直向上冲,泛到喉咙口,“噗”地一声从齿龈间喷出。 秦初一的眼睛瞪了一下,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动容,但转瞬即逝,身体又回到了方才默然的样子。 “初一,你想想清楚!她不是吴恙了!你别再被她鬼迷了心窍!”fiona的声音尖锐无比,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甜腥的气味和嘈杂的呼号,我的脑袋里“突突”地跳个不停,心脏在以一种难以名状的代偿方式,承受着这里的一切。 “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但是你也给我记得,我要的是吴恙的全尸!”秦初一冷冷道。 a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全都收回,又换上了之前温柔的样子,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淡淡地说道:“把她弄到祭台上去,你在一边等着,我喊你你再进来。” 秦初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他两手抓住我身上捆绑的身子,用力一拎,我整个人就像死鱼一样被甩到了空中。 骨头的断段在急速的旋转下猛地插入了肌肉之中,我疼得直咬牙,脸色煞白煞白,额头上的汗珠疯了似的滴下来,还没在空中缓解过疼痛,却又被他摔在了石台上。 “砰”地一声,疲软的身体与冰冷的石台相接触,发出了一声闷响。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背部就像是缺了一个口子,把我满脑子的思绪全都扔了出去,只剩下一片空白。 秦初一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我,眼神十分复杂。五秒之后,房间外传来了他若即若离的脚步声。我不知道他此刻再在想些什么,恨?亦或是同情,反正什么都不重要了,至少他希望我能有个全尸,他还是……在乎我的吧…… “啪”。 一声脆响从我的太阳穴一直掀到脸颊,火辣辣的疼。这女人是发了狠了,生生地给了我一巴掌,之后恶狠狠地说:“你就给我安安静静地去死,什么都别想了!” 她说完这话,看着我有些疑惑地眼神,自顾自地说道:“我有了这人的人皮,也会继承她的思想,帮助我更好的伪装下去。吴恙,你天生就不是跟秦初一一道的人,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吧。”(未完待续。) 第207章 真相 她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体的力量却十分强大。墙壁上连着石台的几根大腿粗的铁索,她两手轻轻一抬就拎了起来,随即将连接石台的那一断分别扣到了我的手脚和脖子上。一松手,一股巨大的牵制里猛地像四面八方我把拽去,这种痛苦的感觉不亚于古时候的车裂。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设计好的,铁链虽然奇重无比,但却恰好牵制住了我的身体,没有把骨头和肌肉拆开。被她重重地砸了一凳子之后,我本来就没什么知觉了,再加上现在的极刑,整个人直翻白眼,身体不断地痉挛着。 撑住……撑住…… fiona满意地看了我一眼,微微转身向石台的另一头走去。 “你也看到了吧,秦初一的眼睛,”她不紧不慢地道,“我接走他的时候,他就像个残疾人,什么都干不了。我想着,反正以后他都是要跟我过日子的,倒不如给他一双眼睛得了。我没事,我能继续去取其他人的。” “但转念一想,他看到的都是我想给他看的世界,万一一激动自杀了,岂不是不能为我所用?所以干脆,我就再给了他一双手,让他沾沾血,从此跟我依旧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像是在诉说一件极为平凡的小事,小到不能再小。 她转过身,手里捧了一个木盒子。这个木盒子我见过,在西南省的那一遭,最后乌娅交到我手上的,就是这个东西。当时这盒子裹着黑布,揭开后,盒子上满是树木致密的花纹和岁月留下的光泽,一股不祥的邪气冒了出来。 现在,这股邪气更加浓烈了,似乎即将进入一个巅峰的状态。 或许是看到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盒子,fiona笑了笑。开口道:“吴恙,关于这个盒子,我还得谢谢你呢,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从罗晴安那个贱人手里把这东西夺过来。” “你大概也清楚吧,这东西是魂器,用来集魂的。钟起大人的容器虽说还没准备好,但魂器得先筹备起来。当初我就说过,罗晴安不像是会乖乖配合的人。可是他偏偏不听!”说道这里,她的眼神里突然涌出一股怒火,几乎能把眼前的东西点燃。 不知道是死亡在即还是休息了一阵的原因,我的身体恢复了一些起了,张开干哑地嗓子细弱地问道:“你是……钟起的……什么人……” 我的这句话似乎惹起了她的兴致,她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道:“算起来,当年我应该是钟起大人的侧室。” “侧室你明白吗?我跟丫鬟除了要伺候大人休息,就没什么两样了。那件事情发生后,很多人求情。那女人靠自己娘家的嘴皮子免于一难,最后带着大人的儿子跑到深山里去了。”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盼着大人死,因为只要他一死,所有人都会得到宽恕。特别是徐廉两家的人,看钟起大人的眼神,几乎都是在诅咒他。可偏偏不想,最后输的人确实自己。” “执行死刑的那一天,我被安排在丫鬟们之中,强行观刑。当所有人都背过头。不认看到那血淋淋的画面的时候,我却发现了一个事情。” “钟起大人在笑。那种笑不是死前无所畏惧的笑,也不是慷慨赴死的那种坦然,而是完全不屑一顾。轻蔑的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带着这个念想,一直想和大人再次见面。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个机会,我故意做错事情,被逐了出来。随即就去找那只顾自己性命的女人那儿去。山路坎坷,十分不好找,我想尽各种办法,总算是找到了山中的那个小屋子。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屋子里或者的只有大人儿子一个人,四周都是尸体,守卫、仆人、包括所谓的正室,脖子上都被豁开了一道口子,就像牲畜一样,活生生地死了。而拿着刀的那个人,就是大人的儿子。” “也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就认定,大人的魂魄已经跑到他儿子身体里去了。我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哭得不成人样。我什么都没说,他却开口了。” “我记得他说,‘青衣,起来吧’,我当下就决定,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世世追随大人。我把他在林子里养到二十岁,他跟我说,他要成婚。我当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直到孩子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女人惨死,我才明白了过来。” “大人的转生,需要的是自己的亲骨肉。他一次一次地变年轻,而我却在一天天老去,直到死之前,大人握着我的手说,‘青衣,我们还会再见的’。” “你猜怎么着,他剥下别人的人皮,与我的尸骨放在一起做法,促成了我的妖化,我终于能永远陪在大人的身边了。我有时候问他,他为什么不干脆娶我,他说他不想杀我。”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转生后的钟起大人一个一个的吧徐廉两家的人杀光,廉家不仅立马就败下阵来,甚至到了断子绝孙的地步。虽然后来廉婧的出现让我们明白他们还在苟延残喘,但也没必要害怕。倒是你们徐家,还好好地活着,风风光光,荣耀一身啊。” 青衣冷笑了几下,眼神一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再次开口。 “那件事情,徐家是下了狠手的,不能让你们白白死去,得折磨你们,让你们明白,什么是痛苦。就在这个房间,我们把一只又一只的食梦貘绑在这里,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炼出了最具妖力的食梦貘,设计好陷阱,给你们徐家下了一个永生永世的咒。” “本来算到你这一辈,徐家就已经全灭了,但不知为何,貘竟然没有要了你的命。说到底,都是罗晴安那个贱女人在碍事!我当初就反对钟起大人娶她,但大人说她身上巫女的血统能帮到我们,我也就忍了,可没想到那女人临死之前还留了一手,硬生生把好不容易出土的魂器封印在了她的老家,用自己残留的气力结了一个巨大的封印,我们没法触碰。” “让你去找那个魂器,我一开始都没把握。不过你既然能撼动梦山山神,解开封印也就是小事一桩了吧,虽然最后让宋秋兰那个女人撞开了封印,不过也算是成功了。魂器在手,转生起来就更加简单了。” 青衣的话想连珠炮一样不停地从嘴里吐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肚子里的这些秘密早就沉积、发酵,对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说,能说的那些跟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有我,跟钟起有着直接的关系,并且早就是她刀俎上的鱼肉,跟我说这些事,也算是一种发泄,一种彻头彻尾的宣泄。 我看着她此刻沉浸在回忆中的那张脸,突然感觉无比的辛酸。一个追随自己丈夫的女人,就算自己化身成妖,也要永生永世跟他在一起,这种情感到底是愚昧还是忠贞,我没有资格去评判。 她小心地打开面前木盒,那里面躺着的正是当年莫伊带领的考古队,从古墓中找出来的魂器。他们需要的一切器物都跟轮回有关,这正是钟起的目的。他早就不屑于取人性命这种事情,反而步步为营,一点一点谋划着整件事,不断适应着社会的变化,我早就成了他这场生死游戏里面的祭品。 “实话跟你说吧,吴恙,我把你弄过来也实属无奈之举。到你这一代,你本该惨死,可貘似乎跟你的血融合得越来越快。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被你们现代人糟蹋过头了,人类的魂魄越来越没用,我弄过来的身体一个比一个虚弱,信封被你发现了,我们不用也罢,不如寻求其他的方法去探索轮回的秘密,找到有用的魂魄。” “秦初一帮我弄来了廉凯,你给我带来了鹤,自己也躺在了这张石床上,这简直就是天意。等我把你身体里的貘分离出来再封印之后,就把你们的魂魄一个一个地送进魂器里,等容器产生了,钟起大人又可以再次傲视了。” 木盒子里那个身姿怪异的铜像,此刻变得有些奇怪。他眼睛的地方闪着点点银光,腹部也有一圈银色的光带,双手双足之上,开始变得发银、发灰,只有心脏的地方呈现出暗金色。 “你看到了吧,等我把你的魂魄放进去,整个铜像就会产生反应,魂器就收集完毕了。”青衣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魂器,脸上呈现出怪异的微笑。 按照她的说法,跟罗晴安在一起的冬白就是钟起的转生,他们设计我去梦山取走铜人,那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把铜人从我的身边取走的呢。 我的脑子在不断地转动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 苏源! 如果真的是如我所想的话,那徐萸岂不是……(未完待续。) 第208章 解封开始 我还记得不久前,徐萸小心翼翼地把从病房里喊出来,眉眼之中尽是偷喜,带着一丝胆怯地跟我说:“吴姐姐,我怀孕了。” 她没有亲人,把我当成了唯一一个值得托付秘密的人,把满脑子的喜悦和激动跟我分享,甚至让我替她保守这个秘密,给苏源一个惊喜。 她千方百计想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东西,勾画着未来跟苏源一家三口的日子,畅想着苏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激动兴奋的样子,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孩子将会是整件事情噩梦的开始。 这么多年过去了,徐萸对我来说早就是亲妹妹一样的存在。危险藏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竟然丝毫没有发现,竟然硬生生把自己身边的亲人推进了火坑里…… 我满脑子都是小萸带着欣喜的表情。 吴姐姐,我怀孕了…… 吴姐姐,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怎么了,知道真相之后接受不了了?我说,把眼泪好好收起来吧,待会儿有你受的。”青衣斜着眼轻轻一督,轻蔑嗤笑一声,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躺在石台上,心情突然就平静下来了。经历了太多的激动和愤恨,悲伤和痛苦,一下子平静下来了。一个人就好比是一台机器,超负荷的疯狂运转过后,剩下的只能是冒着黑烟的奄奄一息。 石台好凉,跟冰块似的。 汤凯,不对,廉凯,他应该已经去了那个世界了吧。一路上我总是想不明白,放着好端端的律师不做。为什么跋山涉水要去做一个旅行摄影师呢?那个晚上,他到底是有话要跟我说的,只是时机不凑巧,地点不凑巧,我们的话只进行了一半,就硬生生给人打断了。 我猜猜,应该是那封信告诉了他关于控梦的事吧。一生无忧的人。突然经历变故。难免会在生活上产生不少改变。有的人性格会变,有的人职业会变,有的人外貌会变。而汤凯,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是廉凯的命运,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直到一封信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虚掩着的那块布被撕开了,他的外衣。他的庇护都被撕开了,剩下一个光秃秃的世界,他不再是汤凯了,他变成了廉凯。变成了旅行摄影师,寻找着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 接下来是鹤了吧,幸好幸好。当时被拖进棺材里的是我,不是他。他已经失去了法力。跟不同人没什么两样了。虽然回不去间阳村,但起码能在人世间多活几年。他本来就不该被我牵扯进这件事,是我硬把他拉进来的。还有碧莹,才想起那串珠子还在我的手上呢,碧莹一直都是他的牵挂吧,无论一年、十年、还是成百上千年,碧莹莹的珠子一直都在他的世界里闪耀着。快走吧鹤,快离开这里。 秦初一。呵。我终于赎罪了,他现在跟健康人一样,有手有脚有眼睛,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很快就能回去了吧。 青衣在石台边上冷冷地望着我,刚才讥诮的笑容早就不见了踪影,换上了衣服冷漠的表情。她一定在想,我为什么突然变了样子吧。青衣做这么多事,也就是为了让我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溃,事情处理起来才能够得心应手。但现在呢,本应从折磨中得到乐趣的她,躺在她面前的却像是一条死狗,毫无趣味,不如不干。 她放下手中的盒子,手指在方方正正的石台上来回触摸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过了片刻,她细长的手指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先是往里面用力一伸,接着往外一抽,几乎是同时,石台四个角上缓缓地伸出四个青铜烛台。 看样子是经历了岁月的东西,磕磕盼盼的烛台身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铜绿,仔细瞧去依然能够辨识出上面残留的乳白色烛蜡。 烛台最底下是青铜雕刻的一众骷髅小鬼,一个个蹦跳着怪异的身姿,嬉笑怒骂表情各异,唯独相同的是两手都向上奋力伸着,抬着烛台的底座。底座上雕的似乎是树,纷杂的枝叶交叉折叠,形成了网状的结构,自然而然地向上伸着,恰好构成了半圆形的托。整个托并不是完整的,临近交界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缺口。缺口朝下,正好使得里面的东西往下引流。 最终促使我认定这是烛台的,是中间那根长长的尖刺。这不比一般的烛台,尖刺只有手指高。手掌长的尖刺像一把利剑,冒着森森的寒光。我甚至有些晃神,那上面残留的红白相间的烛蜡,到底是血液,还是蜡汁? 青衣看着面前四根烛台全都浮了出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她从木盒子里取出一条链子,就跟街边防止自行车被盗而设置的防盗链一般,结结实实地把我的躯干又捆了一遍,这下子身体上沉重的感觉更甚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般捆我帮我是做什么。我已经被她弄断了肋骨,丧失了自主调节能力,手脚之上大腿粗的链条捆着,还不放心,还要在我的身体上再加上一道防护,难不成害怕我跑了不成? 可看她脸上的表情,确是丝毫没有即将杀我而显露出的喜悦,反而十分冷静,做没见事情的时候都极其仔细小心,生怕有什么环节出错,跟之前在秦初一面前撒泼打人的样子完全南辕北辙。 一开始我还想不明白,但顷刻间这问题就不是问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收了刺激太多,知道的信息太多,一下子都转化成了力量。 青衣不是说过,貘是钟起和她在这里制造出来的终极妖兽吗?这样的东西,纵使他们是促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我身体里这只嗜血的食梦貘经过这么久的进化,显然不是什么善茬。既然是他们将它放进了徐家的血脉之中,那也要由他们取出来。 为什么要取出来?还不是怕貘在我身体里变得越来越强?马上就要与这只千年妖兽打照面了,青衣纵使也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妖兽,面对这样恐怖血腥的角色,还是会胆寒的。 难怪她要做好周全的措施,她不是在怕我,她是在怕貘。 “呵呵……”我突然笑起来,声音哑得很,听上去足足老了十多岁。 青衣的利剑般的眼神立马飞了过来。“你笑什么!” “我啊……笑你们啊……想尽办法弄了个东西到我身体里去,非但没有取我的性命,灭徐家的命门,还威胁到了你们的存在……呵呵……” “闭嘴!”青衣脸上青筋暴起,俊俏的小脸登时就像妖怪一样面目狰狞。 “貘啊,最喜欢吃你们这种……下九流的妖怪……你啊……也是……下九流……不人不妖……钟起的一条狗……” 啪。 我的脸被她打得生疼,脑中“嗡嗡”直响。她似乎恶狠狠地回应了我几句,但脑袋里的噪音太大,我听不见,只觉得她暴跳如雷的样子特别可笑,特别特别可笑。 “贱人,我不想跟废话,做完事情我还要跟秦初一回去见他爸妈,你就安心去死吧。” 一听到“秦初一”三个字,我刚刚燃起的一股报复痛快的心理瞬间就消失了。我晓得她心中最痛的是永远只能作为妖怪陪在钟起身边,而她也明白,我身体之中为数不多的一块软肋就是秦初一。 青衣看我不说话了,冷笑一声之后便快步走到了我的左手边。先是拿出一根白色的蜡烛插进了烛台里,尖刺很高,透过蜡烛的身体直穿出来,但这并不妨碍蜡烛在它下方点燃。细小的火舌****着青铜色的尖柱,滚烫的蜡汁开始一滴一滴流入底下的托盘之中。 接着,青衣狠狠地揪起我的一根手指,生生地往外拽。我顿觉指节与指节、皮肉和筋骨都要被撕裂了,就在达到临界点的一瞬间,一股钻心的刺痛顺着我的指尖直达心脏。 我轻摆头部向左微转,手指生生地扎在了尖柱之上,血液顺着尖柱一点一点往下流,就在接触到火舌的一瞬间,一股黑色的火焰一下子窜了起来,直达房间的顶端。 我心生奇怪,这火焰尖端的温度理应是最高的,但我却丝毫感受不到烧灼的痛苦。那黑焰又是怎么回事,我的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和烛火产生反应了吗?倒是尖刺插在手指上的痛楚,丝毫不比肋骨断裂来的轻松,那种疼痛仿佛带着心跳,咯噔咯噔疼得厉害,痛得我直咬牙。 我听到青衣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接着走到了我的右手边,重复了方才的动作。一束黑色的火光瞬间蹿得老高,经过烧灼的血液混合着蜡烛留下的汁液,一点一点滴入底下的托盘之中。奇怪的是,本应凝滞的蜡汁丝毫没有停顿下来的迹象,直接透过托盘上的缺口继续往下走。 我这才发现身下的石台并不是光滑平整的,在上面似乎有着一道一道浅浅的沟壑,扭动着通往某一个方向。(未完待续。) 第209章 具象化 我这才发现身下的石台并不是光滑平整的,那上面似乎有着深一道浅一道的沟壑,弯弯曲曲通往其中某一个方向。 双手手指上传来的刺痛感很快便打断了我的思绪。青衣此刻已经走到了我的两腿便,伸手就把我穿在脚上的运动鞋给脱了下来。 又是接连两下狠狠的深刺,疼得我直吁气。身体此刻已经虚弱得快要垮掉了,我看着从自己身体里汩汩流出来的血液,甚至恍惚的感觉它已经被掺杂了水分,就像工业酒精勾兑冒充商业酒似的,血液也被稀释过了,在暖光色的映衬下,失去了鲜亮的颜色。 四肢都已经解决完了,就剩下最后一下了。 房间的气氛愈发诡异起来,像是在进行着某种邪恶的祭祀,空气中飘满了甜腻的血腥味,夹杂着一些石蜡烧尽的气味,在屋子里蒸腾着。 四周墙壁上的火把在此时似乎失去了以往的光彩,而我身边四根烛台上的烛火,却烧的异乎寻常地旺。不用去想也能明白,青衣这次的准备做得十分充足,解封印的过程也十分的顺利,现在,应该就差最后一下了。 青衣抬手,从盒子里拿出一把寒光森森匕首,一点一点朝我的头部靠近。待到与我的脸只有几十公分距离之时,另一只手一把攥住了我的头发,把我的头狠狠地往上拎起。 沉重的链条拖拽着我的脖颈,几乎把气管压断。一瞬间我就失去了呼吸的来源,整张脸憋得通红,甚至眼珠子里也开始充血。 “别那样看着我。”青衣冷冷地说道,“这都是命。你不死,就是徐家的其他人死,你也不想你的姐姐跟弟弟遭受同样的罪责吧。” 说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举起手中的匕首,猛地落下。 顿时,血光一现。四周墙壁上的火把似乎是被风席卷过一般。“腾”的一下就灭了,整个房间中只剩下幽幽的四盏烛光,青衣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古怪。 咯噔。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先是一下。然后从我被插入的四肢上接连不断地传来类似心脏鼓动的声音。这声音绝不是通过身体内的传到而发出来的,因为从青衣惊恐的表情上来看,她也听到了。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这种巨大的心脏蹦跳声,就连石台上的烛火也开始摇晃。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种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快感。仿佛身体上所有的血液都开始触动起来,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猛地倾泻而出。 在尖柱、凹槽沟壑之中缓缓流动的血液一下子就沸腾了,我身体变成了一道充满血液的血海,肆无忌惮地朝外面奔流着血液。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四周原本橙黄色的火焰突然之间转变成了鲜红色,不断地跳跃着。仿佛是四条妖怪的血舌,在不停地扭动。 身下奔腾的血液一下子就汇聚到了一起。我的背部骤然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像一团火焰一般烘烤着我的全身,整个房间都被暗红色的光线给覆盖了,青衣的脸上,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清楚地写在上面,她一把捧住手中的木盒,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走到自己认定的安全位置,才停下脚步。 “封印……开启了……”她喃喃道。照理说,我是听不到她嘴中的声音的,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别说青衣的话语,就连隔着几个房间秦初一的呼吸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貘的力量吗…… 四盏鲜红色的火焰“蹭”的一下窜上了高空,房间的顶部被这团诡异的地狱之火无尽地烧灼着。与此同时,身体下方那股灼热的感觉更甚了,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背部那三根被青衣打断的肋骨,此时正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牵引着,一点一点修复,直到所有的痛苦都仿佛不存在了。 “啊……”我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跟之前受伤时发出的悲鸣不同,这一次,我完完全全是被体内充斥着的欣快感给支配着,不由自主地发出着畅快的呐喊。 身下的力量在逐渐蔓延,它像一双巨大而有力的手臂,一点一点把我从石台上托了起来。绑着我腿脚脖子和身体的锁链被这股力量牵拉着,发出“咯哒”、“咯哒”被拖拽的声音,我的整个人瞬间就出于一种半腾空的状态。 力量并没有就此停下,它不断地侵蚀着我的身体,身下那团积攒起来的血液像是活了一般,一点一点攀上我的手臂、大腿、脚踝,像是树枝又像是藤蔓,在包裹住我的全身。我的耳边全都是血条子“呲啦”、“呲啦”延伸的声音。 不仅是背上的肋骨,脸上的伤口也在迅速地修复着,就连原本湿漉漉被各种液体浸泡着的头发,一下子飞扬起来,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几乎可以成为是“怒发冲冠”。 抱着铜像的青衣眼中映照着我此刻的样子,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蔑视和冷漠,她仿佛在观看一场无与伦比的表演,被眼前的景象怔地一言不发,似乎已经忘记自己会说话了。 藤条般的血液像茧一样把我生生地包裹起来,就连我的眼球也不放过。我甚至无法分清血液到底是向外流还是在逆行。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想象此刻的样子一定十分恐怖。鲜红的眼球,全身怪异的血茧,任何一个人看大这样恐怖的场景,都会被吓得昏死过去吧。 能量到达一个巅峰之后,剩下的就是一股被巨大脱出的力量。身体上刚刚充满的所有感受一下子猛地从皮肤的每个孔窍向外喷涌,我的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个具象化的东西。 暗红色巨大的形体,身体上全然没有一点毛发,四条粗壮的妖爪子空中奋力挣扎,似乎是在撕扯着什么东西。削尖的脑袋之上,一张从耳根裂开的巨大嘴巴在不停地怒吼着,整个房间都被这种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着,一旁的青衣已经不堪忍受这种超出人耳能承受的声波,奋力地用双臂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刚才还在石台四面涌动的火焰,突然窜了起来,环环绕绕地贴着貘的身体,一道道痕迹被猛地剌开,底下鲜红色的部分猛地露出,瞬间就化为了火焰,涌动在貘的身体四周。 这只终于从我身体里解除封印的妖怪放肆地发泄着自己多年以来被积压的痛苦。整个房间都在拼命地抖动着,这个石室如果建造的不是那么牢固,这个时候早就被震塌了。 顷刻过后,兴许是貘终于发泄完了多年的激愤,不再奋力嘶吼了,逐渐安静了下来。但它的身体依旧在不断地摆动着,力量十分巨大,但依旧无法摆脱某种束缚。 我的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仅而尚存的一丝意识完全是靠着貘的力量在苟延残喘。但同时我也注意到,貘的四只妖爪之所以施展不开,是因为另一头正连着我手腕上的铁链,而另一头,正牢牢地锁在墙壁之上。 连接铁链的锁一定也是用非比寻常的材料打造的,在貘不停地扯动下依旧屹立不倒,暗暗地发出几道光线。 青衣应该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眼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貘无法直冲过来撕烂她的喉咙,她一下子镇定了起来。 兴许是刚才被貘的气势所吓倒,整个人早就滚作一团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直到这个时候才扶着墙缓缓地站起来,脸上终于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就应该是这样嘛,”她低声说道,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又重新迈开步子走到了貘的面前。因为锁链的存在,它没有办法靠近青衣,青衣突然笑了起来。 “妖兽就是妖兽,兽性十足,无法驯化,既然不能为我成事,那也就只能让你去死了。” 我暗自觉得好笑,貘纵然是妖兽没错,但你自己不也是一只千年老妖吗,现在倒开始假装人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说教起来,真是好笑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貘跟我之间有着感应,它突然张嘴对着青衣猛地呼号,青衣一下没反应过来,一连向后跌了好几步,才总算缓过神来,末了,恨恨地来了一句。 “到时候就让你好看!” 此时此刻,屋子里已经不需要任何光线,貘身体自带的暗红色火焰把四周照的通红。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青衣,她嘴角撇了一下,突然从木盒子里掏出一张符纸,轻轻地按在那个怪异的铜人像上。不出几秒,那符纸上竟然开始显现出鬼画一般的笔迹。 我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个痕迹是鹤留下的,我看他七七八八写过不少符纸,就是这种形式。我立马明白了过来,鹤被带走的能力,就存在那个诡异的铜人之中,只要把那个铜人抢过来…… 刚想到这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吼。那肯定是貘发出来的,但与上次不同,这一声呼吼之中夹杂着血多痛苦的声音。 我立即意识到,貘受伤了。(未完待续。) 第210章 感同身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食梦貘骤然响起的尖叫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一下子把视线重新放到了青衣身上,那种裹挟着报复心理的狰狞笑容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拿着符纸的那只手已经插进了貘的腹部,兴许是凭借着符纸的力量,貘的皮肉被腐蚀开来,甚至还能看得清里面的肌肉。 就算现在的貘是具象化的,已经从封印里面解开了,但依然和我捆绑在一起。它身上的痛楚我能感受的到,甚至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受得如此清晰。 “畜生,让你再吼我!”青衣愤愤道,把那只身体里的手扯了出来,嫌弃似的擦了擦,再去看那食梦貘时,它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气势,恹恹地附在我身体的表面,似乎想要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 “哼,也就这点能耐嘛。妖鬼界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我还以为多厉害呢,一张符纸就怕了。”青衣反绑着手,一步步向貘靠近,似乎是想近距离地观察下这个野兽的外貌。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面前突然红光一闪,整个身体又一次被一股子力量生生往撕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不远处的青衣尖锐地哭喊声。 刚刚还在躲躲闪闪的貘,此刻竟然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青衣扑去,一张巨大的嘴巴对着她的半边身体就是一口,推力之大几乎把青衣的半边身子掀了过去,我耳边听到了皮肉撕裂发出的刺耳声响。 “啊!!畜生!!我的皮!”她的声音之中透着巨大的愤怒,由高到低,突然急转直下,丧失了不少气力。 应该是还没有完全解除封印的原因,貘虽然向着青衣猛地扑了过去,按照平时这种情况,青衣整个人早就不存在了,但此刻她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除了左半边身上血肉模糊。被牙齿啃咬的肌肉下,已经显现出她枯骨般的原型。 她保持着被貘攻击的姿态,四肢蜷曲着躺在角落里,脑袋低垂。满头的长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黑洞洞的看不真切。没过几秒,青衣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起来,频率越来越来,直到毛骨悚然的笑声低低地从她嘴里发出。我才意识到她即将开始发狠了。 被一只封印的猛兽这样攻击,还装作受伤欺骗了她,于能力于面子,她怎么都不会轻饶了它。我看着青衣一点点站起来,撕裂过的脸部之下,猩红色的枯骨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呈现在我的面前,那骷髅之上,分明有许许多多看不清的小血管在疯狂地攒动着,像无数条蠕虫拼命地扭曲着身体,看得我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小畜生,挺会咬人的嘛,”她的声音听起来狰狞可怕,低低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无限的怒吼。“我看你以后……怎么还再咬人!” 说罢,青衣迅速从手边拉出一长条裹挟这符咒的布条,熟练地抛到空中。布条刚脱离手掌,青衣的手腕之中就生出无数细细小小的骨节,猛地窜上空中,绕在那一条布带子上。瞬间。刚刚疲软的布条立马就有了生命,笔直地竖了起来,对着面前的貘直冲过去。 貘见状迅速转移身体,一下子跑出去不少距离。 布条扑了个空。耳边一阵巨响,抬头望去时,墙面已经被布条钻出一个半米深的大洞,看得我心惊肉跳。 也许是貘已经从我体内剥离的原因,我一下子感觉身体轻了不少,刚刚修复过的身体宛如新生。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轻松。我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竟然已经能够灵活地摆动了,心中一阵窃喜。 “嘭!” 耳边又是一阵巨响,貘又一次躲过了布条的攻击,但因为锁链牵制着它,它无法逃离太远,只能在斗室之中不停地转换方向,几次下来之后也有些累了,动作明显没有之前快。 相比之下,青衣倒是更加有耐心,控制着骨节一次又一次地攻击着貘,脸上乖戾的表情有增无减,全身上下都爆发着不杀它誓不罢休的气焰。我想钟起一定告诉过她,要把貘收进容器之中,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被激怒了,哪还顾得着什么容器不容器,她的眼里只有死,容不下任何东西。 精神恢复之后,我开始试着观察起这个房间的环境来。石室石台,四四方方的格局,只有一个门供进出。房间的火把已经熄灭了,接着貘身上的光线,依稀可以看清楚四壁的花纹和头顶上的构造。我回忆着之前两个墓室的格局,相比之下这个房间更加现代化,应该是后来造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房间应该在墓室的上方,空气之间的温度比方才墓室和养虫室的低很多,仿佛再往上一些,就能够到达地表了。底下墓室里面存放着的棺材,应该都是苏源曾经用过的身体,他口中的“容器”。 我想翻个身看看脑袋后头的区域,于是尝试着翻动自己的身体。这一番不要紧,我陡然觉得自己的双手没有了刚才的束缚,低头看向两手时,才发现锁链于我来说,竟然已经像橡皮筋一样柔软了。 我内心一动,这种锁链在方才锁着貘的时候,会发出异样的光线,他们从外边捉来野生的貘,也是需要放在这里炼的,所以这锁链的材质肯定不简单。凡事都有利弊,一种锁链不可能锁得了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能锁住貘,却不能锁住我,这可真是老天爷关上我若干扇门之后,给我开的一道巨大的落地窗。现在只要我抓住时机,用命去搏一把,应该可以从这里离开! 想到这里,我内心一阵狂喜,手心不禁渗出了不少汗水。 如果要从这个房间逃出去,只能通过那唯一一扇门,青衣站在那里,我很难从她的眼皮底下跑出去,况且要只是简简单单地跑出去,根本无济于事,青衣的骨节可以不断变化伸长,刚刚我也看到了,那骨节的速度极快,我这种刚刚大病痊愈的人怎么可能跑得过它,思来想去,突然看上了刚才布条打出来的那个洞。 那洞就在我的身后不远处,离墙壁很近很近,里头黑乎乎的,看不出通往哪里,但按照方位来看,是通向山谷的。况且刚才那一声响动,里头肯定不是实心的,应该是另外一个房间。一个通往山谷的房间,里地表还很近,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死期好像还不是今天。 接下来就是抓住时机了,貘还被链条控制着,没办法逃出去,青衣眼中都是复仇,也没空管我,那我…… “轰!”地一声闷响,立即把我从刚才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我猛地转头看去,那布条已经裹在了貘的身上,一节节脆生生的骨节像一条巨蟒,不断地收缩、收缩、再收缩,貘的身体顿时就被压得变形。 一个曾经称霸妖鬼界的猛兽,张口闭口世界上的一切生灵都可收入其中,目空一切,从无劲敌,而如今却被一个千年老妖这样硬生生地搁置在这里,这简直就是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青衣看到貘被自己控制住了,发出了几声狂妄的笑,一点一点朝着它走了过去,眼睛里满是戏谑的表情。 这个时候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貘被控制住了,青衣准备复仇了,他们正好在另外一边,我所在的地方简直就是盲区。钟起和她从来没用这个石台绑过任何人吧,不然怎么会知道这种锁链根本控制不了单纯是人的我。 我将手臂手腕一点一点地从锁链里拉出来,动作又轻又小,生怕让正在对峙的两个生物注意到我的存在。 很好很好,一只手已经出来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我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不少汗水。有时候真是,别看那些动作幅度不大的运动,那才是真正考验人的。我小声地吁了一口气,把头转向另外一边,再次尝试着把另一只锁链里的手拉出来。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原本我还在担心整个人从石台上坐起来会不会引起青衣的注意,但她好像根本没空管我,精神全都在貘的身上。我丝毫不费力地把两脚上的镣铐也取下了,轻微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偷偷摸摸下了石台。 很好很好……马上就可以从这里逃走了。等到青衣发现我不在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到了地表上了吧,她想找也不可能马上找得到。再加上我身上的诅咒已经驱除了,我现在是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不受任何束缚,这简直就是我生命中新生的一天。 想到这里,我一狠心,朝着那个黑咕隆咚的窟窿里跑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貘相处时间久了,我几乎能够感受到它的思维变化,虽然不是人不能完整地表达,但那种真实的情感却丝毫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妖兽也是有思想有血有肉的生物,它们也会痛苦也会伤心,甚至……(未完待续。) 第211章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甚至是求救! 我本不想回头再去看那两人的对决,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转过了头。 貘的身体上已经被插了好几道符咒,血淋淋的一片。那些符咒仿佛是有生命,进入貘的身体之后,还在不停地游走,这样一道道持续不停地伤害,让貘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喘息。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狠毒的手段,应该也只有青衣才使得出来吧。但回头想想,这种具有强大杀伤力的符咒是从鹤的身体里偷出来的,这家伙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强*师,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当年鹤的徒弟才有可能帮助徐家的那位年轻法师,镇压了貘吧。 此刻,青衣的手里又一次举起了那把匕首。但与之前所不同的是,那把匕首的样子已经跟之前全然不同了,金色的符咒像是一层外衣一般裹在匕首的尖刃之上,我隐隐感觉这一刀下去,貘会没命的。 这就是为什么它在向我求救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个在我身体里成为诅咒的东西,稍有一些不满就让我浑身出血的东西,此刻竟然在向我求救。难道它现在已经把我当成是自己人了吗? 我几乎不敢去想。不说这种食梦的野兽,就算是从外边抱回来的流浪猫流浪狗,也会对新主人有一定的防备之心,稍有不慎,他们就可能牙口相还,何况是它呢…… 我摇了摇头,立即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这简直是太可笑了。回过头,那个象征着生命出口的洞就在我的面前,临门一脚。我是走还是不走,全在这一刻了。 不能再犹豫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要是现在不走,有可能一辈子就走不了了。 我立即转头,腿却在迈开的这一刻,感到一阵从头到脚的霹雳。 这种感觉仿佛就是被雷劈了一样。从脑门到脚底。巅顶到涌泉,仿佛一下子就被贯通了,一道从上而下的霹雳勒得我神经都开始发涨。 我立即下意识地回头。青衣手里的那把尖刃,此刻已经扎进了貘的嘴巴里,但不知为何,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但从青衣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来看。继续杀了貘应该丝毫不是问题。 我犹豫了,这次是真的犹豫了。刚才貘求救的时候我还能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但现在呢,明明我和它已经完全剥离开来了,怎么它身上所受的痛苦,我依然感同身受呢。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面前的貘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体表高扬的火焰在一点一点的熄灭,青衣逐渐站了起来。以一种高压的姿态站在它的面前,两手都握到了匕首的把柄上。使出浑身的力量再向下压去。 这一刻我才明白了,貘它一直都是生存在我体内的东西,它早就跟我融为一体了,我的身体对它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容器,更是一个安全的栖息地,甚至早就把我的身体当成了自己的家。我忽然明白鹤让我驯养貘的意义了,那根本不在于用暴力去鞭打它,用力量去让它屈服,更重要的是从内心感化它。 它也是生灵,远比我想象中的聪明,怎么不会明白这些道理呢,对它好的人,在这个时候才更加体现的出来。 我几乎没经过大脑的任何丝毫,脚尖一转立即调转反向,朝着青衣和貘所在的地方奔去。跑到一半我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简直就是手无寸铁的良民啊,以前还能仗着貘的力量在梦境里面跑来跑去毫无顾忌,但现在自己那一点点小技巧怎么可能打得过千年老妖青衣呢。 我焦急地看着四周,眼神扫到锁链的那一刻,突然有了主意。这链子想必是针对妖兽弄出来的吧,青衣也是妖兽,这样说的话…… 不管三七二十一,拼死也得拼一下!我暴起大腿粗的链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把向前抛去。链子不偏不倚,一个回旋套在了青衣的脖子上。 大概真的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那青衣被这从天而降的一记攻击震得两眼发黑,那里会想到被锁在石台上的我早就偷跑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就已经跌到了一旁,链子已经结结实实地绕上了她的脖子,三两下她的脸就涨得通红,一口气差点就没有喘上来。 这还得多谢貘之前的那一下攻击,把她的右半边身体撕裂开来,锁链巨大归巨大,但无法把她捆严实。 “吴恙!你个贱人!”她口中愤愤地喊道,眼神里的凌厉几乎要把我戳穿。 眼看着青衣就要从锁链里面逃脱了,我有些慌了,眼神却正好扫到了地上的那把匕首。刚才的那一下让青衣松了手,匕首滚到了我的脚边,上面依然印着符咒。我蹲下身子立马把它捡了起来,对准着貘爪子上的四个锁链就是狠狠一击。 “砰”的一声,锁链断裂了,就连潜藏在貘身体里的符咒也停止地游走,缓缓地从肌肉之中挤了出来,掉落在地面上的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它的身体立马又燃起了火焰,浑圆的眼珠子里充满着血光一样的东西。我突然有些害怕,这头野兽现在也算是自由了,它不会转头把我也吃了吧。 但这种顾虑立马就打消了,貘的长鼻子在我的身体上闻了一下,低低地发出了一阵吼声。我能听出来,这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倒像是同类之中的一种互动。它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烈焰虽然又燃了起来,但已经全然不是之前的势头了,况且它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具象化,隐隐约约的似乎即将消失。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一刻仿佛明白了它的意思,拿起手中的尖刀,对着自己的掌心狠狠地戳了一下,鲜红的血珠争相恐后地从我的手掌中奔腾而出,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诡异。 “进来吧。”我举起手掌对着貘说道。 它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股脑化作一团火焰钻进了我的右手掌心之中。 这算是又回到原点了吗?我心心念念****夜夜想要除去的诅咒,在这一刻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身体之中,而且是我自己要求的。如果放在过去,我自己也不能理解这种行为吧。只有现在我才明白,身体里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无论诅咒亦或是天赋,既然没有办法选择,那就努力去接受,最终会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化作自己的力量,成为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貘进入身体之后,立即像狂风似的席卷上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种熟悉的充实感让我又一次充满了能量。血液在体内疯狂的奔腾着,就连眼珠里也满是跳跃的红色。 青衣已经挣脱了铁链的束缚,一把举起地面上的石块,猛地朝我扔来。那方向本是我的死角,但不知为何我却对她的举动一清二楚,甚至她想扔到哪一个方向我都一清二楚,轻而易举地躲避开了。 青衣见状一声怒吼,两手手腕处的骨节像疯了似的往外倾泻,仿佛是无数根细密的藤蔓,所经之处的一切地面都被强有力的骨节狠狠地拍打着,列出一道有一道深深的印记。我看见青衣此刻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瞳孔,茫茫一片的白色,仿佛是两个浑圆的空洞a的皮肤已经被伤害地差不多了,身体在之下几乎就是那狰狞的枯骨原形。 她的速度丝毫没有受到之前锁链的影响,海水一般的骨节像一个茧一样包裹住了我的全身,猛地开始收紧。我立即紧张起来,这种攻击对我来说全然没有办法,这里不是梦境,不可以轻易地让貘吞噬。 命悬一刻,我的左臂突然自己抬了出来,狠狠地抓住身旁的骨节,用力之大几乎让骨节生生地压进了我的掌心之中。我不明白貘这种举动是做什么,但下一秒,左手掌心之中突然吐出墨汁一般的黑水,骨节硬生生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我看着这黑水觉得无比的熟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直到满鼻子的墨香涌来时,我想到了,是丹青! 还记得妖异之潭水底的丹青,她的力量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还没弄明白这个问题,青衣又一次调转骨节的方向,向我的脑门冲过来。我又一次伸出左手,里面似乎有着某种东西,在此时猛地爆发出来,直接穿透骨节,猛地穿透了青衣的胸腔。 从我这里,几乎能透过青衣的胸腔看到对面的墙壁。这……这是…… 这是小说家笔下妖鬼的能量。难道貘现在已经把借着我右手吃掉的妖鬼力量,原原本本转化成了自己的,通过我的左手对付青衣。看来这一次融合已经产生了质的飞越,貘已经跟我真正达到了合二为一。 趁热打铁,我抓起手中的匕首猛地插入了青衣的太阳穴。尖刃穿透骨节的声音十分刺耳,我看到青衣在濒死的一刻,突然绽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你觉得……这样就结束了吗?”(未完待续。) 第212章 抢夺魂器 我被她一句话噎在了那里。 难道这样,还不是结束吗…… “嘿嘿……嘿嘿嘿嘿……”青衣脸上的骷髅狰狞地笑着,先是憋闷着的冷笑,接着突然变成了号啕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把我杀了,就什么事情都结束了吗?” “你有没有想过,秦初一怎么办?吴恙,你自私了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替别人考虑过……” 对了……还有秦初一……我的内心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搅和着肚子里的内脏,压抑的难受。 他现在的神智完全被青衣控制着,甚至是身上的眼睛和右臂,都是从青衣身上取下来的。如果我现在杀了青衣,那等于废了秦初一的眼睛和右臂,就算是活下来了,那他也只能是个残疾人,会痛苦终身。自从上一次反噬之后,他虽然一直表现的十分坚强,满不在乎,但是我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恨自己,恨现在没有用的自己。我不能剥夺他再次变回正常人的机会,也只有这次机会了。 想到这里,紧握着刀柄的手突然就松了,愣愣地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是啊,我怎么能这么自私,解决了自己的事情,却没来得及考虑过其他人…… “嘿嘿……想到了吧……还有那些个被我控制的灵魂,装在铜人里面的魂魄……你现在杀了我,什么用都没有……过去的这么多年你也看到了,就算我死了,钟起大人也能唤醒千千万万个妖怪,你能以一敌百,也不可能以一敌千、以一敌万吧……” 我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面前青衣空洞洞的眼睛,那漆黑的仿佛是一个永远走不出的深渊。 身体里的貘已经安分下来了,但由于刚才大量的输出,现在感觉整个身子都是轻飘飘的,浑身使不上劲。身边不远处,就是那个诡异的铜人魂器,摔倒在一旁。却丝毫没有受之前环境的影响。依旧静静地待在那里,一点都没有损毁的迹象。 青衣知道我在心里默认了她的话,显得十分得意。竟然忘乎所以地靠在后边的石壁上,翘起了二郎腿。“啊……吴恙,既然如此,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的头高高地仰着。视线从上到下地扫视了我一边,轻蔑地笑了一声。很是不屑一顾。匕首还插在她的额部,但上面附着的符文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石壁四周潮水一般的骨节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的核心,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仿佛是一片白骨的海洋。但没过多久便开始渐渐地发黑,腐蚀,直到变成了一潭死水。僵在青幽幽的地面上。 “什么交易?”我冷冷地问道。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一点,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刻。不管我怎么努力,我竟然还被她牵制着,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愿意问我,也就是默认答应了吧……吴恙……把你手里的铜人给我……”青衣的眼神转到了我的手中的铜人身上。 “什么?” 铜人确实在我手上,但交给她? “呵呵……你不愿意也可以,那你就砸啊!把铜人砸了,秦初一、鹤、廉凯,一个都别想活!哈哈!……” 我看着手中姿态怪异的铜人,又看了看胜券在握的青衣,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能那么问的话,肯定有十足的把握,她知道我拿那铜人没办法,无法释放已经困在铜人里面的力量和灵魂。但是交给她,她会乖乖把它们放出来吗? “吴恙……符咒已经进入我的身体了,我活不了多久了……你现在犹豫下去,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我不介意跟你在这样继续耗下去……只要你不在乎秦初一就可以……” 她明白我的软肋是什么,我不可能放弃秦初一,假如这件事情的解决非得拼个你死我活的话,那就让我来承担吧。 “好,我答应你。” “哈哈哈哈哈……那好,那好……你拿过来给我。”青衣枯骨一般的手臂朝前举了举,很是轻蔑地让我把东西交给她。 犹豫再三,我狠狠地攥紧了拳头,还是站了起来,拿着手里的铜人,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青衣的眼睛里全是得意,放肆地朝天笑着,两手饥渴地朝前伸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给我……快给我……” 就差一步了,我的双手开始颤抖,脚不自觉地就停下了。 “快给我啊!吴恙,给我!!”青衣奋力地呼喊着,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破,呲牙咧嘴的样子活像一个恶鬼。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趁我走神的那一会儿,一股脑扑倒在了我的身上。我被她撞了个满怀,身体重重地向后跌去,猛地磕在了后壁的尖石上,疼得几乎反应不过来。 停顿了一两秒之后,我立即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硬撑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四下不停地寻找着青衣和铜人的位置。 铜人在刚才青衣的撞击下从我手里脱出,一下子摔倒了屋子的另一个角落。青衣见状立即扑了过去,但由于身体早就被匕首侵蚀了,还没站稳就一个踉跄跌倒了地上,骨节之间“咯吱咯吱”的直响,枯骨般的原型一下子断了好几根。可是她脸上却丝毫没有痛苦的迹象,反而是睁着巨大的眼睛,发疯似的在地上爬,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身体朝铜人的方向移动,嘴里依旧念念有词:“给我……魂器……快给我……” 就在这个时候,在房间的那个角落,驱使着布条狠狠砸过的那个墙壁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急迫而又熟悉的呐喊:“丫头!丫头!!” 鹤!是鹤! 我把视线转到那个我原本准备逃离的洞口,黑暗之中摇摇晃晃地出现了一个身影。先是露出一个血糊糊的脑袋,我一惊,但那人立马就咧嘴对我一笑,激动地说道:“丫头!你在这里啊!丫头,是我啊!我是鹤啊!” 我身体里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顶上,只觉得浑身发热,一开始先是激动的,但转念一想…… “鹤!快走啊!这里危险!” 现在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叙旧的地方,鹤的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口,满脸的都是焦灰色,横七竖八的伤口在他的脸上放肆地剌开,上衣已经脱下了,精干的肌肉结结实实地分散在身体各部,而脱下的衣服却被绑在了腰间。他两手都摆在身后,似乎是在拉什么东西,再往后面看去时,那后面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不论从身形还是其他方面来看,那人应该是秦初一没错。鹤这家伙,难道趁着这个时候把事情跟秦初一都讲清楚了吗? 鹤一看我没事,立马又回头哼哧哼哧地抬地上的东西。黑暗之中我先是看不清楚,直到那东西进入我的视线,我才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竟然是汤凯的尸体。 他把尸体抬进房间之后,一把一把地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我探头朝他身后看去,秦初一帮着把尸体放到地上之后,转而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似乎满脑子都是问题。他手上的爪子套着手套,眼睛里乖戾的气焰似乎有所下降,但很明显,他有些看不清了,眼珠子一转都没转。 青衣缓慢的死亡过程似乎已经带来了副作用。 “丫头,铜人呢,魂器在哪里?” 糟了,青衣! 我立马回过头去看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青衣,她距离铜人只有一米远了。 此刻我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身体上的痛苦,奋力地往前一扑,不停地摆动着自己的四周,想要更快地夺走她面前的铜人。 “哈哈哈哈……就要到手了……就要到手了……” 鹤意识到此刻的情况不太对了,又放不下手中的活儿,只得对着我高声喊道:“丫头!千万别被她拿了魂器!” 我虽然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量,但速度毕竟大打折扣,眼看着青衣的手就要碰到铜人了,我也不管面前是石壁,直直地朝前撞去,用身体的惯性把自己扔了出去,用力了伸出手臂。 眼前的铜人猛地一闪,我扑了一个空,两手立即挡住了自己的头部缩成了一个球,屁股砸在了石壁之上,好在没有伤到脑子。 “哈哈哈……吴恙,你就等着给我陪葬吧!”青衣说完这话,突然猛地把头砸在了铜人伸出的手上,暗黑色的血液顺着那双手一点一点滴下去,魂器表面的古铜色突然开始产生变化,发出淡淡的浅金色。青衣的身体突然不停地晃动,伴随着死神一般的笑声,渐渐开始熔化,最后整个都被铜人吸收了进去。 我紧张地盯着面前的铜人,害怕它再出现什么异变的情况。好在似乎一切都已经停止了,铜人不再震动,青衣也已经死了,石室四壁熄灭的火把又一次亮了起来。 我转头看向一旁的鹤,却发现他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惊恐。 “魂器一旦被打开……必将吃掉一个人的灵魂……”(未完待续。) 第213章 不要慌,不要怕 鹤面无血色地看着面前发出浅金色的铜人,嘴唇嗫嚅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 “必将吃掉一个灵魂吗……可是青衣不是已经……” 鹤放下手中的汤凯的尸体,快步朝我走了过来。我看到一旁的秦初一摸着四周的墙壁,小心地避让着四周的碎石,心里一阵酸楚。 “丫头,青衣是用自己残存的寿命开启了魂器,不能算数的。好在从魂器打开到吸收灵魂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你和小秦两个把那人抬出去,就从我刚来的那地方过去,我已经把那头打通了,直接连着外边。但是路不大好走,头低着,别磕到脑袋。” 鹤说完,扶着我一点点站了起来,我看到他脸上无数条痕迹,很显然是被一条条抓伤的,担心地问:“你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嘿嘿,你家秦初一,还真是难搞定啊,一上来就把我当成坏人,不让我贴符咒。好在上次已经跟他交手过了,知道他的弱点,抓了几下也就安分了,我可跟你说啊,这男人要是抓起人来,可比女人麻烦多了。我告诉你,他一定是嫉妒我长得比他帅,一定的!” 我被他逗得连笑了好几声,但每次都因为胸腔之中强烈的剧痛感而停止了。 “丫头,别太用力,融合没那么快的,你休息休息。” 我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汤凯他……” “你说躺地上那个大老爷们儿啊?别担心,他就是暂时被剥离了灵魂而已,等到魂器打开的时候,我找机会帮他找找,说不定就能把灵魂弄回来。反正先把人拖回去。还有气儿。” 听完这话,我算是有些安心了。汤凯这一路没比我少遭罪,如果性命没有后顾之忧,也算是不错的,只是他是廉家后代的事情,我至今都有些不敢相信。 “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说完这话。鹤一把把我的手撩在了脑后。拖着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往洞口走。就在身体接近秦初一的一瞬间,他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小恙……是你吗……” 话音未落,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响,疼得不行,立马就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望着朝着四周看了又看。脸又一次耷拉了下来。 “时间到了,好像……好像三尸虫又要回来了。” 我一算时间。似乎也差不多到了三尸虫回巢的时间了。 “它们不是怕我的血吗,我放血就可以了,它们不敢接近我们的。” 鹤听到我这么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的姑奶奶啊。你以为你的血是海水还是黄河啊,要放就放随便放使劲儿放的啊?之前能让三尸虫害怕是因为貘,但貘现在已经跟你融合了。力量虽然强大但是你们还没有达到高度的统一,这个时候释放貘的力量你自己会受不了的。” 就在鹤说这话的时候。面前的石壁之间突然发生了改变。我说不出这改变是什么,但是总能感觉到这东西不大对劲了。果然,不消几秒钟,石壁与石壁之间的缝隙之中开始出现大量的三尸虫,血红色毛烘烘的身体拼命扭动着,从缝隙之中钻了出来。 它们像潮水一样涌动着,先是被地上青衣的尸体所吸引,弓着身体露出尖牙一只只的向上堆叠,把青衣的尸体整个儿包裹在了一起。那场面就像是我之前见到的壁画,骇人之际。没过多久,青衣的尸体就已经连毛都不剩了,吃饱喝足的三尸虫一个个雇的像血红色的气球,囫囵几下之后,发现了我们一行人的存在。 “快走!来不及了!”我一把从地上把我拎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放在了秦初一的肩头上,示意他往前走,自己则一把抓住汤凯的身体,横抱着放在腰间,迅速地往外面撤离着。 我的心在此刻“咚咚咚”地乱跳着,背后是拼命赶来的三尸虫,面前是黑咕隆咚的山洞,这种感觉仿佛是在做梦一般,脚下有一种黏滞感,一再被自己的紧张所绊脚。 鹤许是看出了我此刻的紧张,一边喘气一边在我耳朵边说道:“丫头,别怕,你一直朝前走,洞口就在前头了。我在上面设置了机关,三尸虫跑不出去的,只要出了洞口,你就没事了,大家都没事了,你不要担心,不要怕!” 不要担心,不要怕。我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着,终于,在黑漆漆的通道里,渐渐出现了一道光。我一下子就感觉到希望就在眼前了,但此时此刻,路也变得不好走了,从刚才的一条直道变成了现在窄窄的小洞,匍匐着身子才能进去。 秦初一在前面,为了把昏迷的汤凯弄出去,我把他先推了出去,接下来才是我,最后是鹤。大家都没说话,卯足了劲儿地往前走着。背后三尸虫的步伐越来越快,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点一点逼近,几乎是贴着我的脑门在游走,一身的鸡皮疙瘩不停地起,但身体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慢。 人毕竟不是虫子,速度上差远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我脑袋发麻,转头去看走在最后面的鹤。 “真麻烦……还追上瘾了!”鹤说完,从腰间系着的上衣口袋里掏出符纸,猛地向后面丢去。我这才注意到,也许是刚才我和青衣在争斗的时候,鹤已经为接下来的奔逃之路做足了准备,无数对付三尸虫的符咒已经贴满了上衣,随便一扯就可以拿下来用。这老头,不管能力在不在,永远都是那么强大,我打从心眼里佩服他。 一把火把追上来的三尸虫弄得够呛,速度上明显弱了下来。趁此机会,我拉起鹤不停地往前爬,终于感觉自己距离洞口还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了。 “鹤,我们快出去了!我们快出去了!”我激动地喊道,话音还没落,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失去控制般地向后面退去,那种感觉仿佛是有人在后面拉我的脚,并且这力量还不小。 我赶忙回头看鹤,他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我们几人用力将手指扣住通道里的石壁,尽量让自己不被这个巨大的力量拖拽过去。但与此同时,三尸虫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速度比之前更快了,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被赶上的。 我的太阳穴突突的疼,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黑蒙。甩了甩头,回头去看鹤时,他的脸色也不大对了。 “魂器好像已经开启了,真麻烦,被这些虫子打乱了我之前的计划。”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我焦急地问道。汤凯的身体是没有自主力的,只能靠我身体的推力和在最前面秦初一的拖拽才能往前,此时此刻却成为了我们往前走巨大的阻力。 我突然有个自私的想法冒了上来,汤凯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了应该也是变成植物人,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他了,我们几个还能够出去…… 这一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恶心,但又有些不得已,最后还是想征求一下鹤的意见。 “喂!你干嘛!”没想到在我思绪漫天飞的时候,鹤竟然不声不响地穿上了那件上衣。那衣服是我帮他在商场里买的,拉链连帽衫,灰色纯棉,他一眼就喜欢上了,一直穿着没脱下,就连到这种环境糟糕的地方,还是随身穿着。 我突然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鹤!你别!” 他嘿嘿一笑,突然严肃地对我说道:“丫头,我是个古人,我活久了,也活够了,你们还年轻,不值得牺牲自己。让我去吧,我能让汤凯复活,能把光明和右臂还给秦初一。” “你在开玩笑吗!?你这个样子,到底是谁麻烦!别啰嗦了,把符咒扔下去,三尸虫不会过来的,我们抓住石壁,一定能出去的。” 鹤摇了摇头,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没用的,魂器开启之后必须吃掉一个灵魂。你记住,接下来整件事情都要靠你一个人了,不要慌不要怕,钟起那家伙不是什么上帝天神,总有弱点的,相信你自己。” 话刚说完,背后的吸力一下子加大了,黑暗之中隐隐约约地闪现出暗红色,三尸虫就在脚下了。 鹤被吸力一拉,顿时手足无措地往后退去。我大叫一声,从手上扔了一个东西下去,鹤本能地拉住了。 是碧莹的珠子。莹透的色泽加上殷红的丝线,是连接我和鹤之间的最后一道通道。 “丫头,记住我说的话,记住啊……”话音未落,红色的丝线应声而断,几十颗莹白色的珠子乒呤乓啷掉落各地。 “鹤!!!!!”我扯着嗓子死命呼喊着,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团火焰,直接从三尸虫之中穿了过去,没过多久,吸力明显小了下来。 虫子收到了重创,但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只依旧在向我们进发。我忍住满腔泪水,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 手指扣住洞口的一瞬间,青灰色的天空乍放眼前。(未完待续。) 第214章 山头塌下去了 身后响起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冲起的强大气流把我们三人硬生生地从狭小的洞口推了出去。 我感受不到任何感官,触觉、听觉、视觉都已经不存在了,满脑子都是空荡荡的影子,都是鹤的影子…… 身体才空中疯狂地旋转,飘飞,我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直到身体沉重地摔倒在僵硬冰冷的地面上,真实世界的感觉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钻了进去,啃食着我的内心,不停地在脑子里回荡着,结束了……结束了…… 都结束了…… 身体震颤了一下,终于开始缩起手脚,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满眼都是石头积雪炸飞之后剩下的狼藉,雪渣飘散在空气之中,在这一瞬间突然掌握了飞行的技巧,不偏不倚地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气管一阵痉挛,一连呛咳了好几声,喉咙里渐渐泛起一股怪异的甜腥味,回荡了许久才渐渐退去。 “小恙!!” 不远处响起一声叫喊,我猛地回过神来,是秦初一的声音。 “我在这里!”我大声回应着,一边踉跄地从地面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脚下的积雪被炸开之后,露出了底下的冰层,没跑几步就“咚”地跌倒。爬起来,跌倒,再爬起来,再跌倒,直到自己的视线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以同样踉跄的姿态冲进了我的脑海里。 悲伤、思念、痛苦、激动,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此刻深情的拥抱,我几乎是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情感都灌注了进去,一头扎在了秦初一的胸怀里。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轻声地在我耳边说道。可他越说。胸腔中压抑的情感就越是迸发的强烈,几乎一度哭晕过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考虑,什么都不想去做,就想时间静止在这一刻该多好。四周的环境也十分配合。爆炸过去之后,山谷之中不断回想着当时的巨响,没过多久就消失了,只剩下寂寥的风声和断断续续虫鸟的叫声在一旁单调地配合着。 “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嘛。别哭啦。我在呢。”看到我愣是硬生生哭了十分钟没有停歇的意思,秦初一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地拿着衣角给我擦眼泪。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咳……” 身旁突然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混杂在我的呜咽声中向我们靠近。 “那个……吴恙有时候哭起来,一天一夜都不会停歇……” 是汤凯! 我和秦初一都听到了他哑着嗓子的声音。同时转过头去。 汤凯兴许是走了一段路程,很是疲惫地蹲坐在一块石头上。一把靠了上去。粗重的喘息声夹带着喉咙里嗬嗬的声响,仿佛是一台破了的鼓风机。他的嘴角和面颊都夹带着血丝,脸上的表情略显尴尬,却抑制不住地在笑。 “你已经……” “你怎么知道?”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秦初一倒是抢了先。不过他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我当然知道。”汤凯顺势接上。 很显然他们都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只有我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你是小恙什么人?”秦初一的话里开始有了些许火药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汤凯。眉头皱了起来,“怎么看也不像啊……” “喂!你们别说了!”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急急忙忙地插到他们中间,不断地挥着手,做着stop的手势,可那两人完全把我给忽视了。 “我是她男朋友。”汤凯脸上带着恶作剧式的表情,就在秦初一的醋坛子即将在地球表面发射的一瞬间,他幽幽地补充道,“大一时候的……” 果然,汤凯这种经常在路上跑的行者,对付秦初一这样初出茅庐,几乎是在温室里长大的人来说,绰绰有余。看着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我突然感到内心一阵暖意。我知道,我的那个秦初一,终于又回来了。 “你……没事了吗?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看着汤凯现在的样子,不禁问道。 “你一说这个我就想起来了。那天我让央金好好看着你,让你别出去乱跑,结果回来之后就不见人影。我才你应该去了巨柏林,立即就跟上去了。还没在林子里待热乎,就被人打晕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太记得了。我只知道醒来的那一刻,耳朵里充满了爆炸的声音,我还以为我的脑子不太好了。”他一边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在口袋里掏,“对了,当时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我脑门上,我感觉这东西应该是你的,看着像。” 汤凯将碧莹的珠子放在我掌心的那一刻,我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倾泻着眼泪,突然猛地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竖了起来,还没站稳,就深一脚浅一掉地跑了起来。 “鹤!鹤!……”我一边大喊着,一边朝着爆炸的地方跑去。 “小恙!”秦初一见我突然跟发了疯似的,一下子追了上来。 刚才爆炸的洞口现在被一堆碎石封住了,丝毫看不到里面的迹象。焦枯的洞口发着黑,一股难闻的烧焦味钻进了鼻子里。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徒手将碎石一块一块搬开,拼命地在里面寻找着鹤的影子。 “鹤!你在里面吗!你别急,我就过来找你了!” 秦初一赶到的时候,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但却感觉不到任何的触觉,依旧一刻不停地翻着面前的碎石,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我就来了……你别急……你要撑住啊……” “小恙,你别这样。”秦初一一把抓过我双手,想让我停下来。 “不!”我大吼着,发疯似的咆哮,“鹤在里面!我要去找他!鹤在里面!” 秦初一被我这个样子吓到了,愣了一秒,随即跪在了地上,跟我一起翻看面前的石头。汤凯也加入了我们,三个人默不作声,不停地翻着面前的石块,直到洞的深处完全被泥土封住,丝毫没有下手的地方,我才呆愣愣的停下。 时间已经是深秋了,初冬将近,气温愈发下降。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日出,在这片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阳光没命地洒在了这片大地之上。又是一夜积雪,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存在过的痕迹,从此埋没在地底下,一层又一层,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次出现在人世间。 回到索朗家的时候,看到我们三人一脸狼狈,伤的伤,瘸的瘸,央金吓得几乎是尖叫着把索朗给叫了出来。我们连连摆手说没事,可按照当地人的性子,就是不同意,架着抬着连夜把我们送去了县城的医院。 医院不大,但好在设施齐全。秦初一只是皮肉伤,视力和右臂几乎没有任何问题,包扎了几下就充当起了我和汤凯的护理员。汤凯肚子上的窟窿有些麻烦,不过好在组织都开始恢复了,躺在床上休息几日就可以下地。最好笑的我,我竟然是这次逃命中伤的最重的那个,并且这些伤,都是在洞外得的。右腿胫腓骨斜形骨折,打上了石膏几乎不能动弹,医生说了,起码要八到十二周才有可能恢复,暂时是不可能出院的。 “不能出院也好,省得你想太多做出什么傻事。”秦初一坐在我的床前,拍了拍我的脑袋。“小恙,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别多想。” 我看着医院窗外皑皑的大雪,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秦初一的手碰到了我的头发,温暖的触感钻进了我的脑袋之中,我才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还是耐心地又跟我复述了一边。 “初一,我想过了,我现在不能下去,你能不能帮我去洞口看看?带几个人,你跟索朗说,他会同意的,他人很好。” 秦初一有些为难,抬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护士,有些难以开口。 “怎么了?你跟我说啊,发生什么了,你是不是回去看过?有没有看到鹤?有没有?” 眼看着我越来越激动,几乎执拗的要下床,秦初一一把按住了我。护士知趣的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秦初一终于说了实话。 “汤凯已经带着人去看过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出来的时候外边不是巨柏林,而是山谷?索朗他们也听到了爆炸声,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个有着巨柏林的山头。那个山头……那个山头……” “山头怎么了啊!你倒是说啊!” “那个山头……塌下去了。连带着林子都陷了下去。爆炸声离我们太近,我们听不到山塌下去的声音,但是索朗他们听见了。整个山都被填平了,别说是找个人,就算是找出当时的巨柏林都不太可能。小恙,你别担心,等山体运动稳定了,我和汤凯还会带人去看的,你放心,我们回去的,到时候……” 他后边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清,只是停留在“塌下去了”那几个字上,不停地重复……不停地重复……(未完待续。) 第215章 廉凯的故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恙!”秦初一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摇了摇。 我一下子从魔怔中醒了过来,两眼茫然地看着秦初一。 “鹤还在里面呢……鹤还在里面呢……” 他一把抱住了我,任由我在里面拼命地抖动身体。喉咙口实在是太疼的,疼的痉挛,我实在难以想象鹤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有多绝望。为了我,为了秦初一,为了汤凯,他一个人回到了山洞里,用自己身体烧死了所有的三尸虫,关闭了魂器。我现在安然地躺在这里,秦初一、汤凯也安然无恙……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记得青衣那时候说过,秦初一带来的廉凯,我带去的鹤,都进入了魂器。但是鹤仅仅只是能力进去了,魂魄还在外面,只是跟普通人没有差别罢了。如果当初鹤跑进洞中,关闭了魂器,或者用某种方法破坏了魂器,秦初一和汤凯才有可能恢复正常。现在他们都完好无损地站着,那也就意味着鹤的能力也该恢复了! 那也就意味着,无所不能的鹤,很有可能还活着! 我几乎是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猛地从秦初一的怀里跳了出来。他吓了一跳,但看到我脸上方才悲戚的神情全然不见了,也就不多问了,反而跟着我一样心情大好。 “小恙,我跟你说个好消息。那医生今早看你拍的x片,很是惊讶,你的伤口竟然恢复的奇快,几乎是正常人的十倍。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一个星期的样子,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这个不难解释。貘跟我的身体已经完全融合了,当时在山洞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貘把自己所消化的能量从左掌中输出,力量之大是我前所未见的,伤口恢复之余这件事来看。根本不是问题。但是能量消耗太快,不知道下一次使出来得到什么时候了。 下一次,应该就是和钟起决战了吧,或者我现在应该称他为。苏源。 小萸怀孕了,也就是说钟起的下一个容器已经在孕育之中,但为时尚早。这其中只要我跟徐萸解释清楚,她应该会好好处理。魂器被打破,钟起又要进行新一轮的收集。这个过程不简单,况且他又折了青衣,一堆烂摊子要他去收拾,我不急,这次一定要好好计划,不能再被他给骗了。 秦初一见我没回应他,有些意外。 “怎么啦小恙,不想回去吗?” “汤凯在哪里?我想跟他谈谈。”我突然道。 他显然是没想到我跟他想的不在一处,又是要见汤凯这个“前任”,心里有些不痛快。全都写在了脸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是看着他笑,笑着笑着,秦初一的脸拉下来了。 “找他干嘛,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讲吗?你跟我也好久没见了啊……”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委屈,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 “我找他是正事,没别的,你要不放心,你在边上听着,我绝对没有意见。”我举起右手比了个对天发誓的样子。 他笑着把我的手放进了他的掌中。略带暧昧地在我耳朵边说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对我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吗?” 这话一出,我从耳根一直红到了额头。涨得像个熟透了的柿子,抬手就要揍他。他灵活地一躲,再挂上招牌的贱笑,我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 “哟哟,两口子打架呢?”汤凯开门,正巧碰到了这一幕。有些好笑地说道。 被他这么一说,我自觉不好意思,收起手来也不愿再去看他,把脸一撇,对准了窗户外的景色。雪停了,不大的医院花园边停着汤凯的那辆黑色越野车,上头盖了一些白雪,像是披上了一身合适的绒布外套。 “你来的正好,肉婆子有话跟你说。”秦初一招呼了一下,便走了出去。临走前,扒在探视窗边说道,“我去县里的营业厅一趟,你们两个注意点啊,我很快回来的。” 汤凯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抛给了秦初一。“开我的车去吧,早点回来省的她饿起来把我给啃了。” 这两个人刚见面时还是死对头,现在看来都站在了统一战线上,还合起伙儿来一齐对付我,我真是瞎了眼啊,要是鹤在…… 要是鹤在,应该会帮着我说话吧,毕竟我是他的……丫头啊…… “你有话要跟我说?”汤凯拉了一张凳在我面前坐下。 他也是半个病人,虽然下了床但依旧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头发应该是很久没有弄过了,之前见到的印度人式的发型荡然无存,全都一股脑地绑在了后头,随意地扎起了一个小揪,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汤凯如此开门见山,我也没必要再话里带话了,单刀直入道:“我该叫你汤凯,还是……廉凯?”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显然也是有准备的,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你了解的差不多了,本来今天我也想来看看,是不是有机会把这个事情跟你讲清楚。” “那好,我现在躺在这里不能动,你跟我讲三天三夜都没问题,说吧,从哪儿说起随便你。”我两手放在脑后,定定地望着他。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顿时有些局促,或者说,这个事情他从来没准备跟别人谈过,第一次难免有些慌张。 “嗯……那就先说说我爸妈的事情吧,不知道你有没有从报纸上看到那次新闻……” “我爸妈,和大部分亲戚一起去扫墓,那个时候好像是听风水先生说的吧,什么难能可贵的日子,必须把所有亲戚集中在一起,进行一次大的祭祖,保佑后世子孙。我记得那时候正好是清明节前后,我忙着准备司法考试,爸妈打电话跟我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征求了一下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请假一起过去。” “我打心底里不喜欢这种活动,一来不喜欢人多,而来还要考试,就说请假不好请,还是待在学校复习吧。他们也没怎么想,过几天就去了。” “好像是泥石流吧,还是什么天灾的,警方也没说清楚,反正所有人都死了,车子都被吞了,一个不剩。这事情属于天灾,没得追究,我就在一天之内,失去了所有的亲戚,还能联系上的,也都是和我一样还在上学的,或者生病没去,都比我小,吓坏了。” “我哪里经受得住这种事情啊,一下子就崩溃了。考什么司法,考什么公务员,都是扯淡,我爸妈都没了,前途有什么用……” 汤凯说到这里,脸上只是飘过一丝淡淡的悲痛,除此之外,完全是旁观者的样子。这件事在他心里,已经上演了太多太多次了吧。 “事情还是要解决的,我几乎承担了所有亲戚家的后事,剩下的孩子们也都交给他们各自的亲家抚养了。就在收拾爸妈遗物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木盒子,放在杂物间里,一看就是几十年没动过了,全是灰尘。我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旧衣服什么的,向一并烧掉,但拎起来才发现,里面有个东西在咯咯的想,盒子轻得很。” “是一份书信,年代太久远了,上面的字我都认不清,也看不懂。但我明白,这东西不简单,不能随便拿去问别人,于是描摹了下来,打乱顺序去问一些专家学者,过了好久才有回应。拼拼凑凑,我终于读懂了。意思就是,我们汤家本来姓廉,多少代以前都是从事梦官的,但经过一场变故,家族之中已经没有人能控梦了。” “只要有这种能力的人存在,廉家就会遭到杀戮,现在没人能控梦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如果千百年之后,再次出现家族被灭门的事情,一定要警惕起来,不能安然地活下去了,看到这封信的人,有义务为廉家继续延续血脉,保护好自己。” “你知道我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逗我呢,还嫌不够是吗?我死了爹死了妈,现在还要来耍老子玩,好玩吗?当拍电影呢?” “不过骂归骂,这东西经过那些学者的鉴定,都认为是真的,而且里面所提到的家族式的屠杀还真的出现了,我不得不警惕。参加司法考试什么的太引人注目了,公务员也不能当,我得找个四处游荡的职业,改变自己的样貌,搬家,让别人找不到我,找到了也不认识,所以……” “所以你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听他说完,我有些同情他,更多的是感同身受。那时候当严伯在我面前跪下,我也恍惚的认为,一切都只是开玩笑,直到现在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宛如一个梦境,一点一点把我从现实世界中抽离。 “哈哈,这就是为什么我那天晚上想要问你的原因,我想知道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看到你出现在那个山洞,我就明白我找对人了。吴恙,你是不是应该也有话要跟我说?”(未完待续。) 第216章 不值得 汤凯本来是坐在我床边,兴许是坐久了脖子不怎么舒服,拎着椅子往我背后的墙边靠。椅子腿在地面上“坑坑坑坑”地划过一道痕迹,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他和我靠在同一面墙上,漠然地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两手插在兜里,眼神里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只是他的话却没有在我耳朵边停下。 “吴恙,你是不是应该也有话跟我说?” 我把头转了过来,面对着他撇了撇嘴。该怎么说呢,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牵着了成百上千年,一时半会儿要讲清楚,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嗯……这么跟你说吧,咱们俩在千百年前算是同盟,被同一个给害了,虽然那人最后被斩首示众,但怨气未了,始终活着,所以我们最为控梦能力者的最新一代,要肩负起……” “行行行,这问题还要车上成百上千年,我没那个耐心。”汤凯举起手在我面前轻轻摆了一下,看样子似乎确实对这事情提不起什么兴趣。 我苦笑了一下,也就没开口。确实,这事情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他这样子也算活得痛快,只是危险却还远远没有驱除。 “只是你还是小心点好……” 汤凯听到“小心”这两个字的时候,顿时哑然失笑。 “小心?我在外面东奔西跑躲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自己躲的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指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他的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仿佛钟起就在我们的面前。 “别,还是算了,你看一个青衣就能把你的魂魄给收了,等钟起真的出来找你,你可没多少命赔给他。”我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不值得。” 汤凯坐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把手似的硬是把我看着雪景的目光给拉了回来。我只觉他一瞬间似乎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我成了他现在的见证人,那严肃的脸上分明写着“我要是说到没做到你就一把拍死我”的表情。 “吴恙你给我听好了。不管那个老家伙是人是鬼,是妖是兽,是藏在山里海里还是天上地下,我都会一把把他攥出来。你说不值得是吧,我家上上下下多少条人命就值得吗?这事情我算是管定了。你要是不跟我说,我就自己去找,天南海北我都给他找出来。” 听完这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含在嘴边那一句“他就是苏源”的话,硬是被我咽了进去。汤凯现在这个样子,准时会拎把斧头去找苏源,他虽然不在乎他的性命,我却着实替他担心,毕竟苏源不是青衣,筹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总不可能一下就能解决。 我木木地盯着汤凯的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巧听到医院走廊处由远及近传来“蹬蹬蹬”沉重而又焦急的脚步声,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病房门口。 一个熟悉的脑袋探了进来,眨着眼睛从里到外把病房打量了一边,似乎先是确定了一下,当目光停在我和汤凯身上的时候,目光猛地绽开,一声巨大的呼喊立即炸了进来。 “你俩原来在一起啊!” 看到骚包的那一刻我本来是十分开心的,手都举在半空之中,正准备和他到招呼呢。直到他故意把“一起”这两个字说得特别重。话里话外意思不言而喻,我和汤凯的脸顿时阴了下来,停在半空中的手恨不得隔空抽他一脑门。 因为在骚包背后,脸阴的更加厉害的秦初一。已经推门进来了。他的个子比骚包高出不少,原本是在替他把病房门开好的,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死死地盯着面前弓着腰的骚包,写着满脸的“你再说一遍”。 “你别乱说了,进来坐吧。”这种情况下我还是退让点好。免得汤凯和秦初一都把骚包往死里头揍。 他听到我的话语里没有敌对的意思,立马扭头甩了个白眼给汤凯,屁颠屁颠地跑到我身边,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沿上,手里还捧了一束巨大的……姑且称之为花吧。 秦初一看他这个样子先是吃了一惊,眼睛瞪得老大,特别是看他极其自来熟地做到我身旁的时候,恨不得一张嘴把他给吞了。但同时又发现我和汤凯都见怪不怪,撇撇嘴轻笑了一下。 “汤凯,你病不是好了么,还穿个病号服干嘛,有没有点男子汉气概,在别人女孩子面前多不好,我都帮你……”话到嘴边,也许是反射弧终于转过来了,懂得看四周的局势,没有接着说下去,一把把手里的花塞到了汤凯手里。 “你拿着,我跟样儿有话说。” 汤凯白了他一眼,抱过花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插在兜里的手顺势环抱住了花朵。 “骚包,你怎么来了啊,还带了什么……这是什么话?” 骚包不慌不忙,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定地说道:“样儿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汤凯说好了就带你出去三天了,愣是见不着你的人影,电话还打不通。我本来寻思着你们俩一起打不通大概是我无心插柳柳成了吧,但时间过去也太久了吧,还以为你们干嘛去了呢……” “咳咳……”汤凯在边上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示意骚包说话注意点。 他权当没看见,继续扯着嘴皮子说道:“然后我就打电话问你那个助理,结果她也不知道,比我还紧张。我一看事情不好了,赶紧跟她说你跟我一起有事,过几天就回去,她才镇定下来。啧啧,年轻人真是活力四射,我要真跟她讲说你到了那拉孤,她估计坐个火箭也会飞过来。” 骚包讲话极其夸张,张牙舞爪的,我听着好笑。 “你还没说你怎么过来的……” “样儿啊,还有这花,”他没有顺着我的话说,继续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兜兜转转,“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不知道吧,这是藏波罗花,不仅好看,还能入药呢!”(未完待续。) 第217章 短信 “你别看这花长得不怎么样啊,我跟你讲,可别小瞧它,它不仅可以观赏,还能治病呢,我一听到秦先生跟我说你生病了,二话没说,把药店里晒干准备做药的藏波罗花全都买了,你看,我够意思吧!” 我立即连连点头,要是不答应他,许是还得自夸一阵子。 “这倒是实话,店家拼死都不想卖给他,他差点就给对方跪下了,捧着束花就是不撒手,最后老板没办法给了他,他不停地跟人家扎西德勒扎西德勒的,还是我给拉走的。” 秦初一一开口,骚包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了,忙指着他对我说道:“秦先生啊,我和他是在手机营业厅遇到的,听到他开口是汉语,我一下就知道找对人了,果然把我带了过来。诶对了,样儿,秦先生是你什么人,亲戚还是朋友?” “男朋友。” “亲戚。” 我和秦初一几乎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话后又同时互相看着,都表示对对方的话不能理解。 骚包显然也是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儿来,等消化了我们俩的话,突然拍了拍胸脯,义正词严地说道:“样儿啊,我说你咋你谈恋爱呢,这亲戚之间不能谈啊,没有结果的啊,我跟你讲,你家也是学医的多吧,后天这畸形率可是大大的高啊……” “我什么时候变你亲戚了?”秦初一的话透过在一旁不停嘀咕的骚包,直直地打在了我的脑门上,我的脸顿时就红了。 “我妈对你不就跟亲儿子一样嘛,这不是亲戚是什么……”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嘴里小声反驳道,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那是女婿!女婿知不知道!真是……”他气不打一出来,甩头就走到窗户边,但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又折返回来。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你说是,就是吧……”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飘过的自然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而骚包脑子里蹦出来的,显然是“花前月下又一对”。 “原来是自己人啊,来来来,坐坐坐。我们家样儿啊,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点……” “这话不假,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脾气大起来,能冲天,食量也是。”秦初一报复似的说道,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三个手机,清一色的山寨牌,扔给了我和汤凯。 “之前的手机找不到了。我问了问,只能给恢复出一点数据,先买了张新卡用着。这里县城只有这个手机,将就用着吧。” 说完这话,骚包又拉着秦初一开始唠家常,称呼一下子从“秦先生”变成了“阿一”,一口一个叫的可热乎了,时不时地还看一眼一旁“孤家寡人”的汤凯,似乎是在同情。 我看着好笑,也不想去搭理他们了。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是老式的翻盖机,也许是为了区别,他们俩是黑色,我的是大红的。更添山寨气息,我摇着头感慨了一下直男审美,便翻开了吱吱作响的手机。 低像素的屏幕上,不停闪动的短信标记在我眼前蹦跶着,显然不止一条了。我打开看了看,有未接电话也有未读短信。林林总总竟然有一百多条。 大部分都是骚包和程晓打过来的,还有徐远志和徐萸的,除此之外,还剩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直接跳过了骚包的,打开程晓的短信,几乎都是问我在哪里之类的。既然骚包在她那头已经搞定了,也不见她再发信息过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了。跳过。 远志怎么会突然发信息给我,难不成是又要我替他冲点卡买皮肤? “姐,我想来想去这事情还是只能先跟你说。我准备转专业了,最近几天手续应该就弄得差不多了。上次的教授很喜欢我的作品,我准备去他们那里上课了。n大,听上去都气派一些吧,不知道家里会不会因为这个少唠叨几句。 我平时不怎么跟你发信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话只能跟你讲,你会支持我的吧?打你手机打不通,你要是看到的话跟我说下,说说你的想法。总之,谢谢你支持我,我会好好坚持下去的。还有,我把游戏删了,不打了。” 远志那孩子,真的弃医从画去了啊。我的内心还是有些感慨的,毕竟从他念书开始,一直都是被家里拖着走。姐姐不学医,我不学医,这学医的担子莫名其妙地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也有自己的理想,这样不公平。 平时见他颓废的样子,现在终于给自己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打从心底替他高兴。 划过屏幕,下面就是徐萸的信息。 “吴姐姐,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最后去你们公司问说是去外地开会去了,有可能没有时间回我,我就短信跟你说吧。这个月十二号就是我的生日啦,苏源说要办个聚会,跟《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面,那种黛西的派对一样,还说有惊喜。嘻嘻,我也有个惊喜要告诉他,我有宝宝啦!好了吴姐姐,十二号记得来哦,你是我最亲的姐姐啦,过几天我还会跟你说一声的,么么哒!” 这个月十二号?我翻开日历看了看,今天已经是八号了,还剩六天,一个星期不到,就算我的腿恢复的再快,也不一定来得及啊! 我的手下意识地开始哆嗦,刚想把手机盖翻下,还是忍不住把最后那条陌生的信息看了。 “吴小姐您好,我是徐巍,打您的电话没有打通,所以先发信息给您。很不幸的告诉您,严伯去世了,突然心梗,时间太快来不及抢救。他最后去的时候喊的是你的名字,我想他应该是想再看你一眼吧。忙完了工作就回来给老人家上柱香吧,你应该是他最牵挂的人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发生什么了?什么来不及抢救?什么心梗?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读了三遍,我终于没能忍住,整个人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218章 搭客 谁都没有注意到我陡然晕了过去,脑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松松软软的枕头上,闷声不响,很好谁都没有看到。闭眼之前,眼前依旧是刚开始的模样。秦初一和韦修文在唠家常,汤凯不说话,捧着束花静默地看着面前两人的对话,嘴角时不时地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直到刚买的新手机“啪”的一声砸到了地面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粉身碎骨,这才似当头棒喝般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耳边依旧回荡着骚包诧异而又紧张的语调。 “样儿啊,手机不好可以再买,不能砸啊,哎哎哎哎,样儿!样儿!!” 醒来的时候面前只有秦初一一个人,另外两人不见踪影。他捧着被我摔得五马分尸的手机,一脸的神态紧张。 “小恙,你醒了?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我伸手按住病床,欠着身子想要起来。秦初一见状立马把我按回了床上,仔仔细细把床上被子的四角给我掖上,好像漏进去一点风就会导致我再次昏迷似的。 看着我伸长脖子不停瞪眼的模样,秦初一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俩去吃饭去了,回头会给我们带午饭,你别急。” “你说你突然晕了,真把我给吓死了,把医院里的人都吓死了。” “他们说,长骨骨折的病人啊,容易得什么栓塞……脂肪栓塞,那东西要是跑到脑子里去了,就会堵住,血流不过去,半身不遂。好在检查了一下。也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有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我还是决定把你送回去住院,这样比较好,一来交通方便,二来我照顾你起来也方便,我们不比以前了,你现在是我女朋友。身体比我金贵多了。” 秦初一絮絮叨叨地在我耳朵边说话。我听得有些飘。刚开始晕倒的时候,我脑子里全都是短信的话,严伯走了。严伯去世了,直到闭眼前的那一刻,才发觉脑袋里那种压过来的黑蒙又一次上来了,就在闭眼前。黑压压的,一下子把我扔进了黑暗之中。 在被子里带着没有几分钟。我便又扯动手脚要坐起来。嘴里干燥的很,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秦初一手里摔得稀烂的手机,嘴巴一张一合,比这口舌说道。 “手机……” 他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想拿给我,却又觉得都碎了没意思。随口说道:“手机摔了,没想到这么不禁摔。回去我再给你买个新的。” 我继续不停地说着手机,手臂也伸了起来。秦初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问道:“是不是手机里有什么东西,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点点头,眉头一皱,几乎是呜咽着说道:“初一……严伯死了……严伯死了……” 他当然知道严伯是谁,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 “严伯年纪是有点大了……” “不是的!他是心梗,是心梗啊!是苏源干的,一定是苏源,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回去!”我着急地下床,却没意识道自己的腿还被吊着,整个人差点从床上翻下来,幸好秦初一一把接住了我。 与此同时,病房外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吱呀的开门,骚包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饭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了这是,又闹脾气了?” “骚包,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我要回去,现在就回去!”我的嗓子干哑的厉害,声音听起来像个老太太似的。 他瞥了我一眼,把饭菜放到了桌子上,以为我是在床上呆久了闹情绪了,刚想开口劝我,又被我的话堵了回去。 “韦修文!我要回去,我有事!” 我平时是不喊骚包名字的,真正要喊的时候,一定是大事。比如说老师来了,比如说卞若涵来了…… 这头骚包突然一个机灵,也不管饭菜堆在藏波罗花上要倒下去的势头,身体一直猛地站了起来,那阵势就像是士兵见到主席一般。 “好!走,现在就走!” 病人和家属都执意要走,医院也没办法。我们两人推着轮椅走到花园准备去找汤凯开车,却发现花园里停着的黑色越野不知道去哪里了。 问了护士,据说在我们前脚走的,也没多久。 骚包挠了挠脑袋,一口咬定汤凯是追女无望气呼呼地跑了,不对,是夹着尾巴跑了。 “没事!我喊我同事到这边县城通知一下,租辆车回去应该不是问题!” 曲折了半天,卖了人情废了银子,总算找到一辆回省会的汽车,还是货车,司机是省会人,运物资来的。本来说好下午走,但是货物上出了一点问题,一直弄到天黑也没有走的意思。秦初一见状上前给司机递了烟,又偷偷摸摸塞了几张红票子。司机嘴一咧,满口黄牙地点了点头。 “走,现在走咯。” 货车只有前头两个位置,司机开车,剩下的一个空座就让给了骚包,我和秦初一只能坐在后头的货物箱里大眼瞪小眼。好在货箱的上头是开口的,透气不成问题,但车厢里浓郁的芹菜味还是让我闻得够呛,想睡也睡不着,抬头看天,天已经麻麻黑,身边的秦初一倒是有些困意,靠着我的轮椅不停地打哈欠。 也是,这么多天下来,虽然他最初是那个受伤最轻的,跑上跑下照顾我和汤凯。可人毕竟是人,身子骨经不起长久的折磨。 “困了就睡吧。”我轻声对着他说道。 他闷哼了一声,车子正好一个颠簸,把他给震醒了,茫然无措地看了看周遭,又把目光收到了我的身上。 “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睡太多了,想事情呢。” 秦初一叹了口气,突然一屁股坐了起来。车子开得并不稳当,他摇摇晃晃地起来后,险些又一下子跌过去。 “哎,你干嘛呢,坐着啊,小心摔。”我连连摆手示意他坐下去。 可他却没有回到远处,拉着我的轮椅一点一点往前走,最后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知道,轮椅坐久了,屁股疼是吧,坐我身上吧。”他说完这话,也不管我到底是同意了没,突然一把抱起了我,自己一股脑坐在了轮椅上,怀里是被公主抱着的我,脸早就羞成一团,埋在散乱的头发里。“这样是不是舒服点?” “嗯……”声音跟蚊子似的,但秦初一的耳朵就在面前,他应该听得见吧。 “那就睡吧,等到了省会我再叫你,从那里回n市就快多了。”他说完,低头看了看我。“怎么还睁着眼睛呢?” “我在……想事情,那么多事,先去找苏源,还要回去严伯那看看……”说道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机灵挺起了胸。“秋兰,秋兰还在呢!短信里没有说秋兰怎么样,我得赶快过去!” 秦初一轻轻拍着我的背,耳边尽是他的柔声细语。“好啦好啦,先睡觉,事情一步步来,我还得先送你去医院。” 车子过了一段颠簸的路,开得愈发平稳了,车厢在这种平稳的带动下晃晃悠悠的,很是舒服。也不知道是这种富有节奏感的晃动,还是身下秦初一结实的身子,我总觉得浑身暖暖的,竟然真的一低头就睡了过去。 好多天都没有这样舒服的睡眠了,整个人顿时像一潭散架了的骨头,四平八稳地落在了秦初一身上。睡着的那一刻,突然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瘦了不少啊……” 嗯,瘦了不少,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现在这个肉都不怎么吃的肉婆子…… 我安心的睡着,汹涌似水的睡意不断地吞噬着我的神经。我想是一下子投进了大海,又仿佛在密林之中穿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脚下动都不需要洞,就能观察四面八方的景致。 有人说过,梦境有时候会体现出做梦人的渴望。所以有的人会梦到中了五百万,有的人会梦到生了孩子,有的人会梦到自己突然有了电影大片中的能力,飞檐走壁无所不能。而我现在正在林子里飞奔,到处都是山头树影,时不时地还要下水游泳,这梦做着可真累。 但也仅仅是想着累,身体却丝毫没有丝毫的不舒服,反而觉得畅快的很。我以前是不会游泳的,这会儿在水里扑腾的跟个小鲨鱼似的,简直就是身心俱爽。 “吱——”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猛地把我从梦里面抽了出来,心脏没命的在胸腔里蹦跶,几乎想要蹦出来看个究竟。我也奇怪的很,车子现在很明显是停下来的,乌黑的天空一动不动,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点,黄澄澄的像是灯泡一般。 我纳闷。按照黑夜来推算,我不可能睡了太久,这会儿应该还在公路上,司机怎么突然就停车了呢,难道是要下来解手? 果不其然,后背处的驾驶位摇晃了几下,“砰”地一声就开了门。 我吁了一口气,还没平复,就听到司机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问道:“你咋了?”(未完待续。) 第219章 轮胎 声音不是很大,但在这空旷僻静的公路之上,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有些回音循着山壁撞进了我所在的车厢之中。 “你咋了?” 这显然不是问我的,也不是问我们中的其他人,司机应该是下车走到一边,在问路边某个人。真是奇了怪了,大半夜的,大马路牙子上的,难不成还有人挥手拦车?不应该啊。 去的时候脚步声是沉重的,踢踢踏踏,很显然是司机发出来的。但折返回来的时候,声音就凌乱了许多,踢踏声中夹杂着另外一种声音,好像还带了另一个人走过来。 “哎哟,你慢点儿,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司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但旁边那人却没有说话。 我很想探头出去看个究竟,但是碍于腿脚不便,只能隔着货车的板板竖起耳朵使劲儿的听,就差把头贴在铁皮板上了。 听脚步声那人应该是个女的。想想也是,长途车司机也不是见谁大半夜搭车都会载的,万一碰上个半路抢劫的,连救命都来不及喊。这地方荒郊野岭,半个人影都看不到,突然见着有人半路拦车,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听司机语气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那女人声音直喘,话都说不清,但听起来却娇媚的很,弄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司机扶着她一步一步朝我这边走着,大概是想让她坐在我们的后车厢里。但脚步声只靠近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哎,坐前面去吧,后面味道重。” 这真是,欺负人呢!什么叫味道重。我们俩还不是就这么坐在后面嘛,况且前头坐了骚包,怎么还能塞得下一个女人!我们又不是没给钱! 我的火蹭蹭地往头顶上冒,拔起腿就想跑去跟司机理论。你载客是你的事,我们管不着,但是关系到别人的生命安全可不行啊! “哎,拿去擦擦头发吧。”司机大概是丢了一块毛巾给那女人。 怎么了这是。还需要擦头发。我没见着下雨啊。我狐疑地抬头看了看天空,黑黝黝的,灯泡似的明月依旧盘旋在顶端。位置都没有变过,边上好些远都不见一朵云层,这天不可能下雨。 就在这会儿,司机给那女人开了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后,接着是“砰”的一声。司机一路小跑走回了驾驶室。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女人的身子骨可真轻。 车子再次发动,一阵细密的震动过后,脑袋因重力直往前跑,人晃了几下险些没坐稳。过了一会儿。车子终于又稳当了起来。 我心里没好气,这司机见钱眼开是一回事,开车不稳又是一回事。亏得秦初一还另外给他塞了钱。 “美女去哪儿呢?” 我一下子把思绪收了回来,仔细听着他俩的对话。 “省会。”女人终于开口了。果不其然是一口娇媚的普通话,不过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似乎喉咙里老有一口痰,嗬嗬作响。 “这可真巧了,我正好也去,嘿嘿。”司机笑了笑,我立即脑补出他那满口的大黄牙。“美女怎么这个点儿一个人在这里啊,是落水还是怎么的,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我可跟你说啊,女人身上不能凉,快擦擦。” 又是一阵犀利索罗,听声音,这司机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似乎想去给女人擦身体。我顿觉一阵恶心,想着骚包还在前面,他一定是睡着了,要不就是装睡,不然他准开口骂了。 这女人倒也不反感,接着他的话道:“跟路人搭伴去山上玩,出了点口角,人家就把我丢出去了。” “这算什么事!”司机义愤填膺,“口角就口角,不是什么大事啊,哪能把一个大活人丢出去啊,这还真是没王法了这!” 我听着好笑,这个时候,他倒是讲起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了,刚刚怎么还使了劲儿的算计我们啊。 “哎,腰上还湿,我给你擦擦。” 后头又响起了女人细声细语的笑声和司机不怀好意的语气,我真想睡着算了。这女人也真是,看不出司机想占她便宜吗,怎么还使了劲儿地往上贴啊。 算了算了,我可没这个心思听墙角,还是睡觉好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新干线上的特大交通事故?”女人问道。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说不清的力量,一下子又让我精神起来。他们俩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我反而一点睡意都没了。听这对话也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应该是没事了。 “交通事故?美女,我平时不走新干线,那儿虽然路新,但是开起来就是不舒服。我开车开了五年,没听说过什么特大交通事故啊?” “那得有七八年了吧……”女人幽幽道。 她嘴里说的新干线应该是十年前建成的,就隔着一座小山丘。我记得汤凯也跟我说过,新干线虽然路好,但走的不舒服,所以车子比这条路上还少,司机说的话不假。但是交通事故,我好想也没怎么听说,毕竟七八年前我大概还在上高中吧。 驾驶室里有一阵没说话,四周安静的很,是那种属于夜晚独有的安静。车厢的铁皮之间轻微晃动着,发出有节律的吱呀声,睡着了倒还好,醒着总觉得这声音摧枯拉朽的,是在磨自己的神经,越听越是烦躁,但耳边驾驶室的声音却愈发清晰起来。 “美女,你以后还去县城不?加个我的微信吧,下次我带你去,不收钱。”司机打破了沉默,又把话题给转了过去。 那女人没有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司机尴尬,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孤男寡女月黑风高的,这么好的机会没有把握住,下次可就难碰上了。但话题说了很多,女人却一个话茬子都没接上,司机有些抓耳挠腮的难受。 这姑娘,准时有什么亲人在车祸中去世了吧,要不怎么谈起了交通事故,人都没魂儿了。 “美女,要不你跟我讲讲那个什么特大交通事故?” 不出所料,女人有了反应,尖细的声音又一次落入耳中。 “你当真要听?” “听啊,你说啥我挺啥,包容万象,嘿嘿。” 驾驶室里发出一身座椅轻微摇晃的声音,女人应该是换了个姿势,开始细细讲了起来。 “我呀,也是听别人说的,就是那个把我从车子里丢出来的人,他算是半个当事人吧。” 新干线刚落成,很多人都跃跃欲试,那些自驾游啊、骑行之类的驴友,算是最新一批的尝试者。比起风景来,新干线比现在这条路上的景致可好的多了,每个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心情舒畅,直到发生了一件怪事。 第一个发现这事情的,是一个常年骑行的男子。他去过祖国许多大好河山,都没出什么事,却在新干线上,险些把命丢了。 好端端的路,刚刚建成,通常无比,骑着骑着,车子陡然一震,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开始胡乱偏颇起来。那人吓了一跳,极力去控制自己的车子,却感觉车柄像是被人拽住了,根本无法动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子一个踉跄往边上的山谷掉落,他也跟着一齐滚落了下去。好在意识清醒,躲过了滚落途中的一块大石头,后脑勺摔在了泥土地上,这才停了下来。 那时候新干线人少,他呼救不得,只能忍着疼一点一点的挪动自己的身子。车子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好在人没事。 过了好几个小时,大概得有半天吧,才看到有一辆车子经过,立马把他送医院了。身子没什么问题,休息几天就好,汽车主人还帮他把自行车找了回来,据说就在不远处的小水塘边。 出这种事情,总是要找原因的。他想来想去,那天问题都不应该是自己,但修车人也说了,车子也没啥一样。 那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自己在路上走的时间长了,不可能出新手的问题。于是他把这个问题发在了网上,希望有人能替他解答。 回答他的人很多,大抵都是说问题在车或在人的,还有人提醒他,这种时候要去做个脑部ct,脑袋里有血栓的人,就会莫名其妙的摔倒。他确定自己当时脑袋清醒,绝对不会有什么毛病,但为了验证事实,还是去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自然是没问题的,就在他近乎绝望的再次找到自己当时的问题时,发现多了一个答案。 你仔细看看自己的轮胎试试。 轮胎会有什么问题?他不解,但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打电话给修理车子的人,那人也好说话,换下来的车胎还留着呢,这就给他送过去。 回答问题的人补充道,必须是在夜晚,只有一个光源的时候看,不然找不到。 还有这个道理? 当晚拿到车胎后,他打开台灯,对着幽黄的一寸一寸地检查车胎,看得眼睛都要出血了,终于在黑乎乎的车胎之上,看到了一个深深嵌在车胎里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220章 指骨(一) 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像是一个湿漉漉的手臂在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后背。这静谧的道路上除了这女人低慢的叙述声,其他似乎什么也不存在了,车子开在路上静的出奇。 “美女,我说这大半夜的,别讲这些不吉利的了,瘆得慌。你说我一个跑长途的,说车祸不吉利,你听没听过艄公忌翻伐木忌火的,就是这么个理儿咯。” 司机跟我感受到了同样的冰凉,还有些坐立不安,想要把话题拉回去。 “师傅你害怕?”女人问。“我讲到天亮吧,天亮了我就不说了。” “害怕,哈哈,我怎么会怕呢……”他干笑了几声,继续道,“那你说,你继续说,我全当听故事了。那小子在轮胎里发现什么了?” 女人沉默了五秒,才幽幽开口。 “一小块石头。” “一小块石头?”司机大笑,“美女你是不是逗我呢,一块小石头塞进车胎,那是多正常的事情啊,害我还一直提心吊胆的,以为轮胎里藏了个大活人呢。” 女人并没有他的笑声渲染,反而沉默的出奇,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几分钟过后,司机刚准备开始新的话题,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石头。” 夜里的风刮进车里,凉的很。我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有人说了,那是指骨。” 司机倒吸了一口凉气。脖子刚才感到一丝暖意,刹那间又灰飞烟灭,甚至感觉车厢都陡然一震。 “这……这假的吧……大马路上的哪来的指骨……” “也是,那人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忍不住去做了个鉴定,说确实是指骨,还是人的指骨。”女人道。 我听得大气都不敢出,凝神屏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后……后来呢?” “后来那人报了警,但是警察找人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尸体的踪迹,也没有失踪案的发生。事情不了了之。那根手骨就一直放在了他的家里。”说完这话,女人长时间的沉默着,喉咙中嗬嗬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好像一块核桃卡在了咽喉之中。 “结束……了吧?”司机试探性地问道,“不过你说的这个故事,跟那个什么特大交通事故有什么关系啊?不就是一骑自行车的在马路上摔了嘛,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女人轻笑了一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他把那块指骨啊。当做收藏品收藏起来了,因为鉴定的人说,这骨头似乎有些年份。这位骑行者刚结婚,妻子和他一个房间。自从把指骨带回家了以后。每到凌晨两三点,就感觉喉咙里头火烧火燎的疼,渴的不行。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对着水龙头冲,但醒来之后。这种感觉却没有了,跟正常人一样,又接着睡。 这样的情况每天都发生,那人全当自己睡前喝水太少,在梦里口渴而已。于是每天睡觉前,他都要喝一大杯子水,再上床休息。 事情发生在第三天。 那天夜里,他睡得好好地,没有被口渴弄醒,也没有做恶梦,却硬生生被人给推醒了。 “老公,老公你醒醒。”妻子说道。 他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怎么了,翻了个身扯了扯被子,又继续睡了。 “你醒醒啊。”妻子依旧在摇晃他,力道一下比一下中,这应该不是埋怨他打呼噜,大概是有什么事情了。 “怎么了?”他皱着眉头,眼睛有些睁不开,半梦半醒地问道。 “你是不是把卫生间水龙头开起来了?” “你说什么呢,我不正睡着嘛。”他笑了笑,一把拥过身旁的妻子,示意她继续睡。 “不是你听啊,是不是有水声?”妻子不依。 他有些恼了,不耐烦地说道:“你要觉得有水声你不会自己去看看吗?” 妻子不再说话,裹紧被子继续睡,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另一天晚上,妻子又被水声给弄醒了。她下意识地去摸丈夫睡的那边,手一按下去,空空的,没有人躺在旁边。 她睁开眼睛。“老公?” 卫生间的灯亮着,一个黑影子晃晃悠悠地从卫生间出来,顺手关上了灯。妻子有些害怕,但借着灯光看到那人像自己的丈夫。果然,过了一会儿,上完厕所的丈夫回来了,爬上了床,躺在了她的身边。 她伸开臂膀去抱住丈夫的身体,手在出击丈夫脸颊的时候,猛地颤了一下。 他的脸上怎么这么多水。 到了白天,妻子问他,你昨晚上厕所怎么弄的满脸是水,也不知道擦擦。 “我昨天上厕所了吗?”他茫然地问道。 “自己去上厕所怎么都不记得啊,是不是尿床上了啊。”妻子打趣道。 他没有在意,应该是自己真的忘记了吧,或者是妻子做梦了,总之不是什么大事。 但妻子却夜夜都要被水声弄醒,不是看到丈夫上厕所回来,就是水声在自己睁眼的时候戛然而止,****如此,但丈夫每晚都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你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成天做恶梦啊?” 到了周五,不用上早班了,妻子晚上躺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一连几天睡觉呗吵醒之后,就鲜少又优质的睡眠了,既然第二天没事情,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丈夫今晚到底有没有上厕所,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丈夫的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妻子的上下眼皮在打架,眼看着窗外的月亮一点一点爬上天空的顶端,再一点一点地爬下去,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或许真的是自己做梦了吧。 她往丈夫身边缩了缩,刚准备闭眼睛,猛地发现丈夫的手掌突然蜷缩了起来。 “渴啊……”他低声说道,声音低沉不已,听起来似乎是在说梦话。 妻子下意识地想要叫醒他,让他去喝水,但转念一想这是证明自己的好时候,再等等吧。 渴不死人的。她想。 “好渴啊……”丈夫再次说道,翻了个身,面对面朝着妻子。 黑暗中,有两束亮得发光的东西再望着她,她看不仔细。那光线不动,紧紧地攥着她的眼睛。她定睛一瞧,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的丈夫。 他正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眼皮一眨也不眨。 “啊……”妻子被吓到了,小声叫了一下,但丈夫依旧没什么反应,睁着怪异的双眼,死死地看着他。 妻子的精神紧张到了极点,两手都不停地出着鸡皮疙瘩,上下牙床吓得咯咯作响。丈夫这是怎么了,做梦了吗,做的什么梦,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恐怖。 妻子吓得不敢出声,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丈夫慢慢把身子转了过去,然后轻轻地坐了起来,两腿下床穿好拖鞋,缓缓地走起来。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果不是自己没有睡着,那肯定不会被这一系列动作吵醒。 这不像自己丈夫平日的作风。 房间里传来拖鞋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晰。 踢踏踢踏。 踢踏踢踏。 他走到了卫生间门口,打开了门,动作轻的好像是女人一般。 妻子鼓足勇气,穿上拖鞋跟了上去,就躲在丈夫的背后,隔着一点距离观察着他的动向。 他梦呓般地走着,在镜子面前停下,先是拿起了镜子前的木梳,开始一下又一下的梳头。 呲啦呲啦…… 梳头的声音连绵不绝,听得妻子浑身鸡皮疙瘩。她不敢去看,生怕看到自己丈夫投射在镜子中怪异的影像。 丈夫梳完头之后,随手拧开了水池边的水龙头,拧到了最大。哗啦哗啦的水声立即跃进了自己的耳朵。 “渴啊……” 这就是自己每个晚上都听到的水声,不会错,一切都不是自己幻听,一切都不是做梦,是丈夫,是他在拧水龙头! 妻子本来害怕的心情一下子就被自我认可驱散了,她暗暗高兴,想着明天一定要把丈夫梦游的事情告诉他,看他还笑不笑话自己耳朵出问题。 不对,口说无凭。妻子想到了手机。 要不录下来把,拍个照也行,省的他抵赖。决定之后,妻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又折返回到了卫生间的门外,探出自己的脑袋准备偷拍丈夫。 此刻,她内心的激动远胜过了恐惧,生怕自己动静太大把丈夫吵醒,倒是有又要骂自己神经质了。她看了看卫生间里的影子,很好,丈夫还在里面待着,水声不断。 她打开手机摄像头,刚准备拍,突然发现丈夫一头扎进了水池之中,大口大口地喝着从水龙头里面喷洒而出的水。妻子比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拼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没多久,她才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机,对着丈夫开始拍照。 咔嚓咔嚓,连续按了好几张。 好了好了,回去睡觉吧,回去睡觉吧……妻子抚着自己上下起伏的胸口不停地安慰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低头喝水的丈夫猛地回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正在拍照片的妻子,喉咙之后嗬嗬作响。(未完待续。) 第221章 指骨(二) 丈夫的眼睛之中仿佛有着一缕阴光,就跟夜里的猫眼一样,透着莹莹发亮,让人不禁头皮发麻,喉咙口一阵紧收。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丈夫在看向她的那一刻,头颈转过了一个巨大而奇怪的角度,几乎从前方一直摆到了后面,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你渴了吗?……” “啊!!!!”妻子吓得魂飞魄散,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声音久久地在房间里回荡着,她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床上,丈夫也好好地躺在一旁,似乎刚才恐怖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暗暗地感叹了一句,果然是自己做梦了,最近应该是太累了,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疑神疑鬼的。 她翻过身,想趁着天亮前的一会儿再睡一阵子,却突然发现躺在身旁的丈夫身体在发抖。她刚刚松弛的神经立马又紧张了起来,准备起身给丈夫盖被子。当她走到丈夫面前的时候,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猜她看到了什么?”女人突然问道。 最后一句话就跟急刹车似的,司机和我都被她吓得一愣,这故事太诡异了,在这档口停下,简直能把人的魂给吓没了。司机也被整得够呛,一连干咳了好几声,缓解了自己的情绪,才用沙哑地嗓音回答道:“不……不知道……” “她看到了一张脸,就贴在自己丈夫的脸上,扭曲的女人的脸,还在笑,嗤嗤地笑。声音毛骨悚然,就跟水龙头被开过一样,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我仿佛听到不远处,也有一个水龙头在拼命地放水,声音十分近,几乎伸手就可以触及。我有些害怕了,司机也害怕了。不再继续去问然后呢。接着呢,眼看天就要亮了,女人应该可以把故事中断了。 但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鼓起勇气。继续听着,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故事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丈夫好端端的睡在床上,自己却躺在了一旁的地上。似乎是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除此之外,那人的右手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了满床。他们立马请假去了医院。嘴中结果是,有一节手骨嵌在了那人的掌中,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出血的口子。这才没有让他大出血而死。 医生帮忙把指骨取了出来,洗干净往灯下一瞧。还是那一节,老旧的,有些发黄的指骨。虽然害怕,夫妻俩还是把指骨带回了家,准备找能人异士看看。不知道托了多少人,终于有人找到了一位老道士。道士没有多瞧,就一语点破。 “这是个怨魂,尸身不全,曝尸荒野,受风吹雨打,怨念丛生,应该是被人惊扰了才会缠上你的。她的这节指骨啊,想要让你去把她的尸身找回来。在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有一双手在牵制着你啊?” 这么一想,对啊,当初骑车骑到那里,车头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乱拐,方向完全错了,这才导致自己受了伤,那该怎么破呢,那人问。 “找到尸骨,好好安葬,就没事了。但是那条路啊,最好就不要走了,任何人过去,都会出事情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找到尸骨好好安葬?警察都说尸体没影儿了,他自己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呢。两人一合计,准备把这节指骨销毁,让怨念无从生出,就不去找什么尸骨了。 他们两人找了个月圆的日子,按照古法驱邪之后,便开始焚烧尸骨。一小节指骨,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在火焰的吞噬下,这一节小小的指骨从灰黄色,渐渐的变成焦黑色,火焰不是普通的焰头,是道家专门用来焚妖骨的烈火。原本看着事情这样就要结束了,却突然朝着另一个方向急转直下。 先是那指骨发出噼噼噗噗的声音,初听起来像是东西在燃烧时烧灼的声音,但仔细听去,却像是骨头和骨头之间交磨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竟然让人感觉是骷髅在笑,咯哒咯哒,瘆人的很。 在一旁观察的妻子突然尖叫一声,接着身体上,头发上,脚上,到处都开始燃起火焰,声音还没持续多久,火焰就窜出老高,浮现出一张女人笑嘻嘻的脸。 丈夫慌了,用水去泼,用衣服去拍打,用沙土去掩埋,就是没有办法把火给熄灭。妻子期初只是喊着,火!火!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虚弱,仔细听去,竟然变成了,渴,渴…… “渴啊……” “好渴啊……” 那人急得发疯,但又没有办法,只能不停地在妻子身上浇水。就在这个时候,几近无力的妻子猛地跑到了正在燃烧的指骨那头,跟看到水一般扑了上去,紧紧地握着那节指骨。 最后人都烧焦了,皮肉都没了,只剩下一副孤零零焦黑的骨架,但那节诡异的指骨,不偏不倚地进了妻子的身体,正好嵌在了掌心的位置。 这下没办法了,那人的精神彻底崩溃,开着车连夜跑到了新干线上。那时候天还没亮,四周乌漆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轮圆月像个灯泡似的,孤零零地挂在天上。他行色匆匆,此刻倒也什么都不怕了,只顾着闷头前行。 黑夜里的路看不清,那人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出事的地方,便下了车。他颤抖的双手里捧着那节骨头,全身上下都在哆嗦,妻子惨死的样子历历在目,他跟本没办法从脑袋里给抹掉。 尸体到底在哪里呢,尸体到底在哪里呢…… 山影、树影、草影都搅和成了一片,像一张网一样缠在那人的四周。他自顾自地朝前走着,也不知道是出现幻觉了还是手中的指骨有了反应,他内心之中猛地就有了方向,立即朝着那头奔去。 潜意识告诉他,尸体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再往前走一点点,就可以到了,就可以救自己的妻子了。 他身体中莫名地产生了欣快感,越往前跑就越来越觉得有希望,仿佛那个灰黄色的骷髅,正在前面朝他招手,说着,你来啊,你来啊…… 终于,一道光闪过,他像飞蛾扑火般奔了过去,张开了双臂…… 那是一辆经过的长途车,车上载了六十多个乘客,一半多都是孩子。看到马路中突然跑出来个人,刹车来不及一下子就撞了上去。按说这样的重量不会造成什么巨大的伤亡,但车子着火,一车的人都烧成了焦黑的骨头。 很多人都说,那是骑行者疯了,自己一头栽上去的,任何人看到自己妻子惨死在自己面前,想必都会发疯吧。 “这就是新干线上发生的特大交通事故,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事情被政府压了下去,秘而不宣,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些人会从某些渠道得知这些消息,后来走新干线的人越来越少,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哎。”女人轻叹一声,算是做了总结,也终于让我和司机有了喘息的机会。 这个故事太压抑了,特别是在这样的黑夜里听到,简直是噩梦一般。我想那司机估计以后开夜路都会有阴影吧。 “哎呀美女,你可总算讲完了,说实话,不怕你笑话,我听着浑身不舒服……”司机的声音听上去,确实有些僵硬,“不过毕竟是个故事嘛,我知道的。可是……” 可是为什么你车上那个人会知道那么多细节,妻子和骑行者不都死了吗? 司机问了跟我同样的问题。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怎么说,我就怎么说,不过我倒是查过,新干线多年前确实发生过类似的车祸,有些人称之为灵异车祸。” “哎,那都是骗人的。”司机摆了摆手,听起来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帮我把水杯递给我,好渴啊……” 一瞬间,我感觉有一道雷从我头顶贯穿到脚底,整个人为之一震,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司机刚才说,好渴啊…… 好渴啊……丈夫在卫生间低头喝水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我面前。我咽了咽口水,驾驶室里一声不响,沉默让人越来越害怕。 “你渴啊……”女人幽幽地回答道,“渴了喝水可是没用的……” 本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此时此刻,我却有种才开始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某个地方等着我,等着我走过去的时候,吓我一跳。我想叫醒身边的秦初一,却猛地发现周身空无一人。 充满着芹菜味的车厢里,车皮和车皮之间在货车的开动下,有节奏地发出吱呀的声响,天上那一轮跟灯泡似的月亮,升到了天空的最顶端,孤零零地挂着,周边没有一片云层和星星。秦初一、韦修文,一个都不见了,我的视角从车尾变成了朝前,驾驶室里的一切,我看得一清二楚……(未完待续。) 第222章 青衣的替身 那个嗤嗤笑着,发出怪异声响的女人,就在我的面前,眉眼发额,一颦一笑,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感觉自己化作了一团烟雾似的东西,莫名地漂浮在空气之中,心跳陡然加快了,着急着去找自己身体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还好好地在轮椅上朝前坐着,但视线却透过了背后坚硬的铁皮板。 这是融合之后貘的又一项特异功能吗?我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终于认定了现实,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先是耳中总能听到遥远地方的声音,现在又可以看到自己脑袋后的东西,与貘融合之后的能力正在一点一点加深,一点一点的在我身上显现出来。鹤曾经说过,这种所谓的能力不能自顾自地用起来,现在是磨合初期,很有可能会产生排异现象,到时候性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胁。但现在这种情况是自己产生的,对我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心里虽然有些许顾忌,但看得确实很爽。这种特异功能,放别人嘴里就是脑袋背后长眼睛啊,还是透视眼,这要是以后去参见电视节目砸金蛋什么的,大奖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啊。诶不对,万一透视过了怎么办,一下子看太远会不会看到外太空去? “美女,你别吓唬我……” 司机颤抖的声音一下子把我从脑洞大开的世界里拉了回来,我立马收住自己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愈发奇怪的两人。一个面态自若嘴角轻笑,一个身体颤抖面如菜色,这强烈对比下的两个人仿佛正在出演异常夸张的舞台剧。 “我没有吓唬你啊,师傅讲话也得讲点道理吧。故事都听完了。你觉得渴,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吗……”女人幽幽地回答道。她背对着我,奇长无比的黑发像一团水草,湿漉漉地搭在脑后,一连浸得后背都是水,一旁的座椅上还皱巴巴地躺着一条半湿的发黄毛巾,显然是司机擦完丢在一旁的。 从她上车那会儿到现在。不说过去太久。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吧,直到现在,还有止不住的水珠一滴一滴从女人的黑发发梢顺着白色的衣服往下滴。潮湿的那一边透出里头白嫩的皮肤,白得有些不可思议,跟江南女子那种袅袅婷婷的细嫩有着本质的差别,只让人发怵。 司机此刻已经感到了不对劲。豆大的汗珠顺着苍老的脸颊一滴一滴地挂下来,他眉头微皱。嘴唇紧紧地抿着,喉结随着口渴的反射在不停地上下抖动着。他的眼睛不停地瞥向车窗外的后视镜,又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从他的动作上来看。他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赶紧把那个女的放下去。 减速,换挡,踩刹车。停靠在路边,然后赶那个女人下去。这套程序本来是一气呵成的。却在中途出了岔子。暗红色掉漆的货车依旧不停地在公路上驰骋着,仿佛是一只飞奔的无头猛兽,在寻找着出口。 女人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司机的身旁,纤细白嫩的胳膊轻轻地伸了出来,从他的胳膊这下方绕过去,像是摸着某件艺术品一般抚过司机的脸。这一下,不深不浅,在司机一脸横肉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冰冷的水渍。她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脑袋靠到司机肩膀上,淡淡地说道:“你知道的呀……这里不是地方……” 司机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刚刚还板儿硬的身子骨一下子就瘫了,精神彻底崩溃。 “姑奶奶!祖宗!神仙姐姐!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放过我吧……” 他的声音像是报废的拖拉机一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就差转身给女人磕头了。经常开夜路的长途汽车司机的胆儿,可比一般人大多了,现在居然吓得像个小孩,可见那个女人的神色是有多么诡异了。 她另一只手伸过去按住了司机想要从方向盘上挣脱的手,顺着手指、肘关节、胳膊,肩膀、一直伸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拂动着。 “你看啊……”话音未落,声音已经由以为年轻少女尖细的音调转成了低闷的男声,这样的声音出现在一张俊俏的女人脸上,有着极其古怪的效果。 刚刚还是纤细如玉的手掌,突然“蹭”的一声,从指节开始窜起一道耀眼的火焰。那团火像是有生命一样,缓缓地向着女人的胳膊方向延伸,所过之处的皮肉全都变得焦枯皱缩,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难闻的味道。 司机连连尖叫,一眨眼就快晕过去了。女人嘿嘿地笑着,男声女调不停地变化,那团烧过的手掌一把掐在了司机的脖颈上,一点一点地在用力。 脖颈被卡住的司机不停地翻着白眼,喉咙里咯咯作响,女人用僵硬的话语说道:“快,开去新干线……把我的身体拿出来……” 我看得分明,那跟焦枯的小指上,缺了一节指骨。 司机毕竟是人,再怎么胆大哪经得住这种场面。还没等那女人用力掐他,他两眼一翻一头栽了过去,也不知道还有气没气,死沉沉地倒在座椅上。 女人的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有一口老痰,皮肤底下渗出水一样的液体,身上的火焰顿时就灭了。 她低头爬到了司机的身体之上,那只没有指节的手一下子按进了司机的身体,暗红色的献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几乎喷到我的眼睛上。我一下子收回自己的视线,却听到耳边一声巨大的“咚!”,背后的铁皮猛地被掀起一个大洞,一只枯骨似的手掌速度极快地窜了出来,生生地扣上了我的脖子。 我两眼一黑,刚刚开启的第三只眼迅速失去了能力,粗重地喘了几口气之后,视线在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但脖子上的那只手却依旧狠狠地抓着,一点一点箍紧,我还没来得及喘第二口气,就已经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往脑袋上冲,眼睛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晕。 我伸手抓住了脖子上的骨头,企图把它掰下来,但力量悬殊太大,我只能勉强呼吸几口空气。 “如梦无声,后开三眼,你是钟起说的那个梦师?” 女人的头颅一般已经变成了骷髅,从刚才那个炸开的铁皮洞里突了出来,绕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她的样子让我感觉无比熟悉,仿佛是那拉孤山下作恶的青衣,但仔细感觉又不大像,这种亦男亦女的风格不像是青衣的做派,她再怎么残忍夺取的也只是女人的身体,这个妖怪似乎不太一样。 我狠狠地盯着她的空洞洞的眼睛,算是默认了。 她轻笑一声,手上的力量更加大了,我似乎已经听到了颈椎受到压迫之后发出的咯咯声。 “也不过如此嘛,青衣居然折在你的手上,真让我失望。” 呼吸已经快不行了,我两手开始痉挛般地颤抖,循着一节节灰白色的骨节摸去,突然摸到了一个凹陷,那个地方,应该就是她失去骨节的位置。不管三七二十一,我顺着另一节几乎扣紧我皮肉的手指,猛地一扳。这些骨头连在一起虽然有着无比巨大的力量,但她能丢失一节指骨,也就可能再次丢失另一节,这应该就是她的弱点。 果不其然,嘎嘣一声脆响,我硬生生把她无名指末梢的骨节扯了下来。她怪叫一声松开了拧住我脖子的手,脑袋也缩了回去,低头摸着自己被分尸的手指,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来不及跟她多废话,立马把轮椅转了一面,一下退出一米多。 这里没有秦初一、没有韦修文,经过这么久的跋涉,路没有变,天没有亮,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司机的梦境。 抓住这一点,我立马伸手划开右手的掌心。经过融合之后,我还不能确定食梦的能力是否还能够继续使用,但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如果再不快点行动,恐怕我和司机都会玩完。我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的伤口逐渐变成一个“入”字,暗红色的光线闪过,这个字突然开始变得扭曲,我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这该不会是要反噬了吧…… 扭曲的伤口逐渐扩大,掌心中的骨头肌腱赫然凸显在面前。我看着自己扭曲的手掌惊恐地瞪着眼睛,那女人本以为我要吃了她梦里的身体,刚想躲过却发现我这里出了问题,停下了脚步,嘿嘿地笑着。 “到底不是钟起的对手……嘿嘿……” 第三声“嘿”还没有落下,我的手中突然喷出一股巨大的血柱。我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到骨头与骨头之间猛烈的脆响,那种天灵盖被捏碎的声音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下一秒钟,那女人的身上已经满是血痕,而喷涌而出的那团血液很显然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咯吱咯吱地啃咬着女人的骨头。(未完待续。) 第223章 紧急刹车 不出几秒,尸骨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那道血柱之中似乎又舌头的一样的东西朝着空中****了一下,瞬间整个梦境就开始支离破碎,一点一点进入了那张嘴巴之中。食用完梦境的血柱一下缩进了我的手掌之中,伤口严丝合缝,丝毫看不出受过任何伤。 待我再抬眼看去时,除了女人在铁皮上钻出的巨大窟窿,秦初一、韦修文又一次出现了,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座椅上。我惊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还没等自己消化过来,脑袋边“嘟!”的一声巨响,直接把我的五脏六腑差点都吓出来。对面车辆开着远光灯拼命地闪,呼啸着从我们车身旁擦过,飞溅的火花在漆黑的夜空里显得分外刺眼。 车子还在飞奔! 我立即意识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扭动着身子想要做些什么。身下的秦初一也被车子巨大的鸣笛声给弄醒了,睡眼惺忪地问道:“怎么了啊?” “车子!车子不受控制了!”我慌乱地大叫,不停地乱动尝试从轮椅上下来。 秦初一揉了揉眼睛,有些懒散地想要问什么鬼,回头看到铁皮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顿时一下就清醒了。 “喂!司机!”他大声叫着,伸出手试图拍醒沉沉地倒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可司机睡得像一头死猪,完全醒过不来。 “他刚中了梦魇,醒不过来的!叫骚包啊!” 秦初一听罢立马抓住了骚包的衣袖,使劲地抖动着,同时在他耳边用吼的喊:“韦修文!你醒醒!快给我醒过来!” 骚包似乎正在做美梦,咕哝了几下想要翻身再去睡。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见状立马伸出手在他腰上狠狠一掐。 “哎哟我去!”他眼睛一睁腿一蹬一个机灵就跳了起来,刚想开口跟我和秦初一理论,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诶,这窟窿是怎么回事儿?” “别管窟窿了,开车,开车啊!!!!” 骚包愣了一下,低头看见倒在驾驶位上已经翻白眼的司机。再抬头时。两眼一下子从半眯瞪成了滚圆。面前的山壁已经进入了视线,眼看着就要撞上去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拍大片呢!”他哇的大叫一声,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立马站起来往边上挪。死猪一样的司机软趴趴挡在了位置上,骚包摆弄不得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司机肥胖的身躯之上,整个人一下子高起来不少。他看了看驾驶位,转头把他压在油门上的粗腿一把扯开。 车子突然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猛地一颤。我和秦初一直接就撞在了铁皮上面,眼前一厘米处正是妖怪砸出来不得巨大窟窿。三根尖刺一样的铁皮贴着我的脑门就穿了过去,吓得我一身冷汗。 “骚包你在干什么啊!”秦初一大声喊道。 在前头捣鼓的骚包低着头,两手捧着司机肥硕的大腿欲哭无泪。 “我本来想把他的腿从油门上移开的,谁知道一放下去正好砸在刹车上啊!” 我哭笑不得。正在这时,车子竟然已经慢悠悠地停下了,眼前所见全是山壁。要是时候不凑巧,我们三人包括睡得死沉的司机。都要去给那妖怪陪葬了。 “艾玛真是吓死了我。”骚包扫了扫额前的汗水,一下子瘫在了副驾驶上。四周又一次回归了安静,虫鸣声声声入耳,车灯照着前方的山壁,反着过去的光线把四周的黑暗照的幽幽的,很有些地府冥界的感觉。 骚包咽了咽口水,扒在驾驶椅上小声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也反应了过来,但通过那个窟窿没法看清楚,喊着秦初一把我弄下去。 他也吓得够呛,但很快镇定了下来。我们三个小心翼翼地从货车上下来,刚一触及到地面,就感觉彻骨的冰冷。抬头看天,月亮依旧在最顶端亮着,丝毫没有移动过距离,但是眼前那座本来距离有些遥远的山影,此刻就在眼前。 骚包一下车就站到了我的身后,一边跺着脚取暖,一边嘴里还簌簌地直抖。看他的脸色,跟刚才司机看到女鬼时候一模一样,惨白惨白的,嘴唇都有些干皱了。 “诶,样儿啊,我们……我们不会碰着鬼了吧?” 我心里觉得好笑,是啊,不碰到鬼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啊。但那样回答的话他肯定要刨根问底,说起来又要麻烦了。 “什么鬼不鬼的,你不是胆子特大吗?” 骚包被我这么一说,方才还佝偻着的身躯一下子挺得老直,义正词严地说道:“那是,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韦大丈夫……”话刚说完,几声虫鸣突然叫了起来,他一惊一哆嗦,身子骨又躬了起来。 “不是……这地方有点邪门啊……我还在做梦呢,醒过来突然成这样了,对了对了,还有那个窟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正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走到一旁勘察的秦初一回来了,他脸上的表情不能说轻松,但也不算太严肃,问题应该不大。 “没什么事,再往边上走一点就是新干线,估计变道了。” 一听“新干线“这三个字,我立马感觉头上被人浇了一盆冰水,想到刚才妖怪说的话,事情就发生在新干线旁,眼界所及之处恰好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像极了故事中骑行者差点磕伤的那块。 “那快点过去吧,找个店什么的买点水,我都口渴了……” 秦初一点了点头,把我推到了驾驶室旁边。车上的司机还在昏睡着,骚包见状蹬上车准备叫醒他,但不管怎么拍怎么叫始终没反应。他两手插在腰间,咕哝道:“嘿,我就不信了。”言罢两手直插司机的侧腰,猛地一掐。 伴随着哎哟一声,司机倒是没有像骚包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他的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本来这个时候都没啥事儿了,好心的骚包同学在驾驶室里找到了司机的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司机的随便,面露笑意地说道:“师傅,你渴不?” 刚刚才回过神儿来的司机哇的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骚包很是纳闷,转头郁闷地看着我,似乎在说,这司机是不是有病啊。 最后还是秦初一连哄带骗地把司机给弄醒了,他也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梦境已经过去了,驾驶室里没有了那个恐怖的女鬼。但是人是醒过来了,精神差的很,想必是不能开车了,驾驶的任务交给了秦初一。他原本是不太会开货车的,但上手捣鼓了几下,开起来倒是很顺畅。 最后,我和秦初一坐在了驾驶室里,骚包陪着火车司机坐在了充满芹菜味的后车厢中。这件事中最不清楚的就是骚包了,他只知道自己醒的时候差点出事情,其他一概不知,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自己从“软座”被换成了“硬座”,并且还要跟自己不喜欢的司机坐在一起,心里有些生气。 但司机经过刚才那回事后,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本来还好说是梦境,但看到车皮上一个巨大的窟窿之后便不做声了,五分钟过后,后车厢里传来了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刚刚是不是碰到梦妖了?”仔细盯着前方的秦初一缓缓地问道。 “嗯。”我回答。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把头摆正了。 “怎么了?那女鬼跑了?” “不是。”我把身体坐直,盯着面前黑漆漆的公路说道,“食梦的过程,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都是妖鬼被吸收进去,现在突然变成了一道血柱,说实话我也没有看清楚,反正有个东西从我的身体里跑了出来,十分具象化,直接就把妖怪给吃了,这一点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眉头一皱,仔细想了想。 “似乎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反而有一种充盈的感觉,就跟吃了一顿饭似的,全身都有了力量,而且……” “而且什么?” 我转过头,看着秦初一的脸说到:“而且我能感受到那部分的力量,在我身体里游走,慢慢地消化吸收,它所带来的东西,力量、记忆、怨念我统统都感受得到,只要给我时间,我都能把细节给说出来。” 秦初一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小恙,我之前在巨柏林地下的记忆还有一些,青衣好像说过,之所以要把你身体里的貘拿出来,是因为钟起觉得不对劲儿了。你们两者的融合度越来越高,再不拿出来会造成祸患。她提到,要是一直让貘在你的身体里寄居,总有一天你们会合二为一,到时候不管是你吸收了貘的能力,还是貘占领了你的身体,这都是他们不希望发生的。我觉得你现在就有可能在跟貘进行着某种交争,双方都会把自己最厉害的一面拿出来,谁赢了谁就拥有这具身体。” “那倒不一定。”我笑着道。(未完待续。) 第224章 送走骚包 “自从经过上一次分离之后,我突然觉得也许它跟我本来就该是一体的,我没必要去怀疑它是否会反客为主。” 从新干线驶出不到一个小时,远方的天际渐渐地开始露白。坐在急速行驶的货车副驾驶上,看着路旁的高山和草地,绚烂的阳光正一点一点从地球的那一头喷薄而出,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坐在汤凯越野车上,怀着好奇的心情前往那拉孤山的那一刻。 仅仅过去几天,世界似乎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小恙,”秦初一轻声喊我,眼神依旧一刻不停地盯着面前的公路,但话语之中的却柔和了不少,“你能跟我讲讲鹤吗?” 我突然一怔,转头看向他。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觉察出我的目光之后,轻轻地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跟我讲讲他吧,他毕竟救了我的命。” 如果说离开那拉孤什么都好,什么都圆满了,那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遗憾,就是鹤自顾自地把自己给牺牲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吊儿郎当好吃懒做的鹤,现在已经离开我了,我仍然觉得他此刻只是跑到了间阳村的某件屋檐之下,喝着小酒吃着烤香鱼,懒洋洋地趴在门槛边上,两眼半眯着,感受着春日带来的无限暖意。 “他啊……”我说道,“鹤是个很厉害的人。” “嗯。”秦初一鼓励似的回应着。 “我第一次在间阳村遇到他,他虽然邋里邋遢的,但人很好。他年纪很大,有着跟年龄不符合的性格,也有自己的秘密。比如碧莹。” “我猜想碧莹一定是个幸运的人,鹤在她面前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跟你一样,酷酷的。” 秦初一笑了。“确实,我第一次看到那个送你戒指的男人,第一反应就是,我家吴恙怎么突然眼光这么差。难道她对理发小哥有好感?但后来。他拼死帮你,就算是牺牲性命也要把你从巨柏林下带出去,我就知道他不简单。” “你看出什么来了?”我好奇地问道。秦初一跟鹤接触的时间不长。没想到他对鹤也有不一样的看法。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上来说,我看得出他喜欢你,或者说不是喜欢,反正就是那种。能为你牺牲一切,跟我差不多。” “你别看玩笑……”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很认真地说道:“眼神,动作,我都可以看出来。所以当他把你推出去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世界上不只有我一个人想要为你放弃一切。” “就算那样。他依恋的也应该是碧莹。鹤把那串珠子给了我,或许把我当成碧莹了吧。” “当成?怎么可能。”秦初一道,“如果把我的衣服穿在韦修文身上。你会觉得他就是我了吗?” 我被他问住了,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是说……” “对。你跟碧莹,肯定有着某种联系。照你的说法,碧莹生活的年代距离现在应该已经很久很久了。这么多年,鹤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唯独对你有求必应,不是别的,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是碧莹,或者你是碧莹的转生,只是换了一个模子而已。当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愈来愈感觉你跟碧莹之间的相似,于是就把手链给了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秦初一的话有理有据,似乎很难推翻。我仔细的回忆着我们之前生活的点点滴滴,我离开间阳村后,鹤是自己出来找我的,并且在这趟路程出发之前,对着我的眼睛透光似的看,还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话说,鹤和碧莹好像还有一个孩子……”我想着之前鹤梦游的那一次,他自言自语的一段话我非常清楚。 秦初一眉头皱了一下,撇着嘴嘟哝道:“你跟他没孩子就好。” “喂!”我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就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积点口德啊先生!” 他躲了一下,嘿嘿地贱笑了几声,一下似乎又回到了我们之前的状态。嬉笑之后,他顿了顿,语气平静了下来。 “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他照顾你的吧。” 我回到座位上坐好,看着面前金光四射的太阳点了点头。 “以后我会照顾你的。”秦初一说。“比他更好。” 我内心当中某块柔软的地方突然触动了一下,手不自觉地伸向秦初一紧握方向盘的手背,牢牢地抓*住了他。 **** 回到s省省会的时候,司机和骚包两个人在后车厢还打呼打得起劲,就跟比赛谁更厉害似的,声音一下高过一下。骚包没什么事,只是有些感冒,醒来的一刻一个喷嚏打在了我的脸上,反应过来之后还嘿嘿地对我笑,要不是看在卞若涵的份上我早一个爆栗子下去了。 司机状态不大好,不仅精神极差,脖子处被女鬼掐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黑红色印记,就像一个五指的痕迹,十分明显。正好我要去当地医院复查一下腿部的骨折,就一起把司机给送了过去。 等待司机家属来的这段时间,卞若涵倒是先跑来揪骚包的耳朵了,一连几声哭喊,差点没把护士叫过来。 “你个猪脑子!出去这么多天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说好的一天就回来呢!整整晚了五个多小时,五个多小时啊,你知不知道这五个小时我眼睛都没有合一下啊,你说,你是不是想跟我过了,是不是不要咱孩子了,我现在就去医院打掉!” “涵涵别!别冲动!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消消气儿啊,坐下,来坐下嘛。我现在不好端端地回来了嘛,小恙的事情我不能不管啊,你说要不是我,她现在怎么可能安然回来啊。”说完这话,骚包蹲了下来,摸着卞若涵的肚子肉麻地说道,“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啊,你乖乖的待着,不能折磨妈妈啊……” 病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更何况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在我和秦初一的视线范围之内,不想看都看得到。我把脸转过一边,尽量不去打扰他们夫妻二人的私*密时间,但秦初一却把脑袋伸的老长,恨不得把眼睛贴上去。 “诶,我说你,收敛点啊,被人家看到了多不好啊。”我把他的脑袋拉了回来,但没办法拉回他的目光。 “秀恩爱呢,怎么会怕被人看啊。”他饶有兴致地说道,“哎,小恙,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生一个?” “生你妹!”我咬牙说道,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可他全然没有感受到,依旧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 “我们是同生死共患难啊,青春年少适婚之时生个孩子有什么不对的?诶诶,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叫十五,怎么样,初一十五,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我儿子多厉害!” 我刚想下手打他,却喊道走廊上一个穿着大红色羽绒服的中年妇女,瞪着黑色皮靴神色慌张地朝我们这边跑过来。 “张福海是在这里吗?” 我指了指床*上的司机,她立马跑了过去。本以为会跟之前骚包和卞若涵一样被秀一脸恩爱,谁知道那女人确认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丈夫之后,一巴掌呼了上去,我两眼皮马上就闭上了,场面实在是太暴力了。 她也不顾我们两人还在场,立马就开骂了。 “张福海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让你嫖让你嫖!那个狐狸精都找到家门上来了,你居然就这样躺着,你倒是给我起来啊!” 她死命地扯着司机的衣服,一把就把他拽到了半空中。 司机本来就有些精神萎靡,现在一听到这话哪里还有气力对付半句,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虚弱地喊道:“女鬼啊……女鬼啊……” “你叫我是女鬼?”中年妇女恨得两眼冒火,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质问,瞬间面目狰狞。她这个样子,跟昨晚的女鬼确实有些相似…… 我和秦初一对视了一下,赶忙过去拉架,好说歹说,终于给劝开了,真不知道当她看到自己家的货车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之后,会怎么对付躺在病床*上可怜兮兮的司机。 骚包走之前拍着胸脯跟我保证领奖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卞若涵也跟我道别,就这样把他们俩给送走了,说实话心里挺舍不得的,才见面没多久又要分开,以后等自己有空了一定要多来看看他们,到时候他们的孩子估计都能打酱油了吧。 中年妇女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还是感谢我们送司机去医院,结清了医药费医药费。事情都解决以后,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了,秦初一才推着我去骨科复查。现在这个点儿正当时医院人多的时候,挂了个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无聊之下,我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的看了看他。他抚了抚我的头,底下轻轻地在我脑袋上亲了一口,便走到售卖机旁给我买零食。(未完待续。) 第225章 细碎骨片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闲着无聊,开始不停地观察着面前来来往往的病人,一个个猜着他们的职业。 这个人应该是个农民工,绷带搭在脖子上,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地上啃着半凉的包子,一声不吭地排着队,旁边有人在指指点点,但也没有人走过去说什么。另外一边的等候位上坐着个老头,不管身旁人怎样面露难色还是抽抽泣泣,他始终保持腰板挺直,不苟言笑,大概是个教师吧。边上那个穿着貂绒的女人就不一样了,脸上被大半个蛤蟆镜罩着,目空一切地扣着自己的手机,还不忘开袋瓜子嘎嘣嘎嘣地嗑着,大手一甩,地上方圆两面之内都是她剩下的瓜子壳。 我哀叹了一声,眼神突然注意到了一旁的小女孩。看上去大概四五岁,大人们都在一旁神色紧张地谈事情,她一人则兴奋地在楼道里横冲直撞,俨然把这里当成了游乐场里面的滑滑梯,眼看着就要把边上一个拄着助行器带着助听器散步的老太太给撞上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很自然地跑过去冲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小女孩撞了我一个满怀,先是一愣,看到我的时候嘻嘻地对我笑着,又跑去一边了,老太依旧沿着自己的路线在散步,脑袋微微颤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发生的一切。 秦初一呆呆地在我面前看着,手里一带薯片被他捏的呲呲得想。 “你怎么了啊?”我好笑地看着他,挥了挥手,“过来啊,傻站着干嘛,挡着人家道了。” “你……你能走了?”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距离刚才的轮椅已经有十几米远了,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打着石膏的也怪异地立在地上。 “啊!”我大叫一声,又跑回了自己的轮椅上,心跳快了不少。 秦初一走过来,把薯片塞到了我的手里。顺势坐在了地上。 “都捏碎了。”我嘟着嘴,一脸不满意。 “一样吃,不影响。你不吃我吃。”他拆开包装袋,刚要往嘴里送。被我抢了过来。 “你的腿好了吗?怎么一个人跑过去什么也没感觉到啊。” 我举起手在石膏上敲了好几下,硬*邦*邦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大概是貘的力量吧,我也不知道,反正不疼。” “不疼你也给我小心点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恢复不好的,以后结婚上台还得一拐一拐的。“ “啊,你嫌弃我。”我伸手要打他,他却一把把我手里的薯片给吃了。“不嫌弃,瘸了也好,限量款。” 我被他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两眼一瞪不理他得了,但心里却对他说的话有些在意。之前在县医院里医生也谈到过这个问题,我恢复的比比人快。但再怎么样,也得要一个星期啊,这才两三天,不可能这么快。 吃完薯片,眼前的队伍似乎缩短了些,我闲着无聊,秦初一也不让我再下轮椅了,跟个母鸡似的看着我,我一动他就咕咕咕地摆着手阻止我,我只好两眼一闭睡睡觉得了。 不知不觉。突然想到了昨天吃的那个妖怪。她应该也是钟起复活的另一个,作为青衣的替身,急需寻找一身合适的“衣裳”,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也是那种能把骨节玩得很溜的妖怪。想着想着,那股消化下去的能力似乎在身体里的某个点蠢*蠢*欲*动。 忽然之间,我身体中的某个地方似乎抓*住了刚才的那股力量,顺着自己的经络一点一点地往小*腿上拉,断裂的两个骨节之间就像是长出了无数细小的骨片,一片片地在修复着裂开的缝隙。这种感觉就像是按圆珠笔一样爽。 耳边突然“嘎嘣”一声,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不仅是我,秦初一也应该听到了那个声音,瞪着滴溜溜的眼睛望着我。 “什么声音?”他问。 “大概是……他在吃鸡腿吧。”我立马指向对面正在吃炸鸡的小伙儿。 那小伙儿被我一指,吓得一哆嗦,刚刚放到嘴边的鸡腿在手里猛地一抖,整块肉都掉到了地上,脸上的表情又是惋惜又是懊恼,看得我都心疼。 “56号吴恙,请到三号诊室就诊,56号吴恙,请到三号诊室就诊……” “到我们了到我们了,快推我进去!” 秦初一站起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我,还是把我送到了那位带着黑框眼睛的青年医生面前。 医生看着x光片,眉头皱成了一团,也不说话,就盯着看片灯一眨不眨的。 “医生,我女朋友的腿怎么样啊?”秦初一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本来信心满满的,被医生眉头皱了这么久,突然有些紧张,该不会是发生什么恶变了吧…… “嗯……腿倒是好的……” “那就行。”也不管医生没说完,秦初一低着头来了一句。我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别插嘴,好在医生似乎不介意,依旧紧皱眉头,伸出一只手指着面前的x光片。 “你看啊,你看看这里,裂缝里面长了很多小的骨片,说实话我没见过骨折恢复有这种的,表面看上去就跟没受过伤一样,太奇怪了……” 我推着轮椅也跟着上去凑活,黑色底片上一条细细的白色腿骨赫然出现在我面前,仔细看着被医生指着的地方,确实有许多像小树枝那样的骨组织粘合在那道细缝之中。 做了不少测试,最后医生也说不清,拆了石膏就让我走了。闷头在病历上写的东西我看不懂,但这刚买的病历我也不准备带回去,出门就给丢了。 两腿重新触及到地面上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我在秦初一面前蹦蹦跳跳地走着之字形,恨不得立马翻两个跟斗。 “你小心点,别又摔了。”他在后面一边跟着我跑,一边喊道。 走出医院的时候,刚好看到有辆救护车开进来,家属哭哭啼啼的,医生也在不停地摇头。我一下就想到了严伯,停下脚步等秦初一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后,让他打电话给家里。 “你帮我问问,我这两天去合不合适。” 他没有严伯的电话,先打回家里问了父母,这才拨通了祠堂那头的电话。但接通的声音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自己断掉了。 “没人接,怎么办?” 按说家里的祠堂要是看门人突然去世的话,肯定会有人顶上啊,这样的规矩应该是很早以前的就定下来的。如果守门人预感自己即将死去或者眼下是动荡年代随时都会丢性命的话,马上就会进行培养接班人的举动,这事情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做好的,家族事物繁杂,需要一定的流程,也不是人人都能知晓徐家梦师的秘密。 “再打打呢?”我抱着某种希望说道。 最后,一连打下去五六个电话都没人接,秦初一又问了自己的父母,两人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和秦初一对望一眼,似乎都感觉事情不太妙。 “秋兰,秋兰还在那里呢!你爸妈有没有提到她?” “他们对秋兰有印象,见过严伯和她在一起,但严伯出事之后,似乎就再也没见过了。”秦初一道。 我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绝非是回去给严伯上一炷香那样就可以解决的。 “去买机票,今天就回去。”我说。 秦初一笑了一下,拿出手机在我面前摆了摆。 “我早就知道你急着回去了,机票网上订好了,还有两个小时,我们走吧。” 我们俩没啥行李,除了之前带在身上的那个黑包,剩下的箱子都扔在了酒店里。骚包跟我保证过,后续的事情都会有安排,我不需要去担心。坐上出租车一路直达机场,时间也很凑巧,航班没有延误,我们立马就踏上了回n市的行程。 今天是九号,到n市整顿一下之后就是十号了,距离徐萸告诉苏源自己怀*孕还剩下两天,去c市解决祠堂的事情务必要在这两天内完成,否则一切都会无法挽回,到时候徐萸肯定会被苏源藏起来,我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他。 想到之前惨死的陈欣怡,后背不禁生出丝丝冷汗,再怎么样,我也不能让徐萸变成她那个样子。 回去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我躺在座椅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坐在旁边的秦初一看我困了,身子往我这边靠了靠,一把把我靠在座椅上的脑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我想反抗,但坚实的胳膊显然比座椅舒服多了,我也就不吭声了,顺手拉过他的胳膊环在了胸口,放松地睡了下去。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我正在他肩头酣睡,突然被秦初一轻声而急迫的叫声给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从他肩头上抬起头,揉着眼睛问道:“到了吗?” “不是,你看这个,这个号码你熟悉不熟悉?”秦初一吧手机放到了我的面前。飞机已经平稳了,通讯设备都可以开起来。 闪亮的背光照的我眼睛疼,我拿远了一点,看到上面有一条陌生号码留下的短信。(未完待续。) 第226章 树影中藏着的人 到祠堂来找我。 一条只有六个字的短信,发信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这让这条短信显得十分陌生,几近突兀地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我对着手机一连念了三遍号码,直到这串数字突然跟我脑袋里某种记忆嵌合起来,熟悉的名字陡然从心中蹦了出来。 “这是秋兰的手机号。” “你没有记错吗?”秦初一问。 “应该没错,手机是我给她买的,号码也是我挑的,我有印象。”我看着屏幕又核对了一遍。 “不对啊,就算是秋兰,她手机里也只有我的号码,她怎么会把信息发到你手机里?” “会不会是严伯把我的号码给她了?” 似乎这也说的过去。但是不管怎样,秋兰走之前跟我和秦初一关系还是不错的,就算是要找我们去祠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最起码我们分开了这么久,一句招呼总要的吧。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秦初一嘟哝道。 “应该是的。还有多久下飞机?” 刚问完这句,广播里恰好出现空姐温柔可人的声音,提醒乘客关机,飞机准备下降。我定了定神,脑中盘算着剩下的一切,准备着奔往祠堂去一探究竟。 说实话,这条短信是发在秦初一手机上的,其中并没有提到我的名字,所以不一定是给我看的。就算之前祠堂真的出了什么事,秋兰作为和严伯一直在一起的人,那个叫徐巍的人应该都会告诉我,不至于根本没有提到过宋秋兰这个名字。不管秋兰是找我还是找秦初一,我都应该跟着去。以防万一。 下了飞机,我用秦初一的手机给她回了短信,问了她最近的情况,等了很久都没有回,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不知道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准备隔天再去c市的,但现在的状况似乎很急迫。我急匆匆地买了新手机插上电话卡。一边打宋秋兰的电话。一边喊秦初一买最快一班去c市的高铁票。好在我们终于在最后一秒赶上了站票,等到踏上前往祠堂的路上时,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我和秦初一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特别是他,两个黑眼圈很明显的扑在两眼周围,脸上尽是倦怠的神情。 “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有些心疼地问。 他走了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我都没来得及好好问他。毕竟青衣当初是披着fiona的外衣带走了秦初一,至于他有没有跟家人讲过这些事情。青衣是怎么弄到在国外上大学的fiona的身体,我一概不知。 秦初一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没事,我身体好着呢。现在这样回去我妈怎么可能放你去祠堂。” 也是,到时候走不了就不好了。 过了这个月的十五,月亮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圆了。全然像是个被削了一半的苹果,孤零零地挂在天空之上。四周依旧没有云彩和星星,黑夜黑得很彻底,宛如一团深渊。 我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思绪,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现在过来真的好吗,会不会秋兰已经睡了啊?” “不会的,”我摇头,“之前我们给祠堂打过电话,一直都没人接,秋兰现在肯定不可能还住在祠堂里面。但按照短信上说的,她现在又要和我或者你约好在祠堂见面,显然是偷偷摸~摸地出现,避人耳目,所以这个时候,月黑风高,是最好的见面时间,我们也给她发过短信,她要是看到的话应该会出现的。” 说话的档口,祠堂黑漆漆的轮廓渐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中。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去,此刻的祠堂失去了白天里那种威严庄重的气息,里面没有住人,严伯也不在了,屋里屋外一盏灯都不见,黑漆漆的倒像是一栋旧时鬼宅。黑瓦红砖飞檐雕梁仿佛一个黑夜里对着我们虎视眈眈的怪物,等着我们一步一步走进它的嘴里。 我突然有些胆怯,秋兰要和我见面,选在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选在大半夜的祠堂,是不是在忌讳什么。 “到了。”秦初一停下脚步,拉住了想继续往前走的我,“就站在这里,先看看情况。” 他显然比我有准备的多,懂得站在暗处伺机而动。祠堂外面种着好几棵大树,都是那年重建的时候,家族里的大佬们去外面移植过来的,说是有百年树龄,取年年岁岁,绵延不断的意思。虽然一开始大伙儿都认为这几棵远道而来的树能够在这里好好长着,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倒也不是特别坏。郁郁葱葱的树叶到了冬天依旧繁茂,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月光底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我们两人正好待在这个黑影之中,观察着黑洞~洞的祠堂大门。 大门上上了一把锁,那把锁我很熟悉,当初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严伯的时候,大门也紧锁着,他脸上的皱纹都扭曲在一起,褶皱下一双小而圆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盯着大门的方向,脸板得比地上的水泥还硬。当初的惧怕到现在都变成了思念,谁能想到身体健康的严伯,那个有事没事就喜欢打电话给我让我“传宗接代”的严伯,现在已经不在了呢。 月亮不圆,但月光很亮,照的底下所有的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有种古代诗人笔下月夜如水月光如霜的感觉,我甚至能够分辨得出大门上又添了几道新的痕迹,但所有的一切,都丝毫没有帮助我们找到宋秋兰的影子,就连其他生物的影子也没见着,面前的画面俨然是一幅黑白照片,没有一丝生气,这显然不应该是祠堂平日里的样子。 会不会是秋兰真的不在?我开始怀疑我自己的判断,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秦初一,他脸上也写着狐疑两个字,盯着面前场面的一举一动。 “她会来吗?”秦初一问。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树木的影子发生了一点变化,黑色的影线渐渐拉长,有种树木被风吹拂之后,树影抖动的错觉。 但此刻空气之中,别说是风了,连一丝动静也没有,树影的拉长很显然只有一个可能。 对面站了一个人。 秦初一握着我的手用了了一些,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如果不是树影的变化,那个站在黑幕里的人完全不会暴露自己。 “是秋兰吗?”我小声地问,几乎是在用气流跟他说话。 “不能确定,先别动,看情况再说。” 我不能确定对面那人是否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但他肯定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所以采取了跟我们一样的行为。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家门口那次,我们也是躲在树影底下观察着面前的宋秋兰,那时候赵铖还活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除了对面树影中的那个人,秋兰根本没有出现。我不免开始有些紧张,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人是刚才才到树影里去的,还是一直都在那里?假如他刚才才出现,那倒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一直在的话…… 那他岂不是明知道我和秦初一走过来,还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人肯定不是宋秋兰,秋兰看到我们过来,一定会打招呼,不会就这样跟我们傻傻地对峙。 身旁的秦初一两手放在胸前,摩拳擦掌的,似乎是想大干一场,指关节之间咯嗒作响。 “你干嘛啊?”我问。 他活动着自己的脖子,说道:“总不能一直跟那人耗在这里吧,既然他不想露面,我就过去看看他到底是谁,以为我们傻到没发现呢!” 说罢,他就准备走过去。我一把拉住了他。 “我跟你一起过去。” 秦初一把我拉到身后,自己朝着那人的方向一点点进发,小心地观察着对面的情况。但奇怪的是,见到已经行动的我们俩,方向又很明显是朝着他的位置过去的,那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我和秦初一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难以置信。但路已经走到一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还是硬着头皮把后半程走完。 月光下,那人的轮廓渐渐地清晰起来,我的心跳加快,几乎从嗓子里跃出来。刚刚还寂静无比的空气之中,猛地吹起一股劲风,葱茏茂密的枝叶瞬间就开始乱舞,冷风吹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温暖的地方。 眼看那人就在眼前了,清晰的轮廓依旧一动不动地待在树影之中,竟然还是没有丝毫举动,这几乎不是一个正常人做出的事情。 “喂!你是谁!”秦初一大喝,在这寂寥的冬夜里显得分外突兀。他这一声用力极大,我几乎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颤抖。我下意识地抓紧了秦初一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那人。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秦初一看了看我,像是给自己壮胆,深吸一口气后,快步走到那人的身旁,一只手朝着他的肩膀上伸去。 “说话啊,你是死人吗?”(未完待续。) 第227章 徐扇骨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心一沉,这种奇怪而反常的状态,该不会真是死人吧。死人还能这样端端正正地站在树影子底下,不会是鬼吧…… 我越想头皮越麻,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仿佛面前已经出现了死人古怪的笑容,整个人几乎贴在秦初一的后背上,等待着他宣布面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秦初一缩回手,对掌拍了拍,似乎手上沾了不少灰尘。 “是个雕像。”他答道。 我紧绷着几乎断裂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终于能够好好地呼吸一口空气,整个人都快憋死了。但放松下来没多久,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树底下怎么放着雕像,大半夜的不吓人吗?” 秦初一自然是不会知道的,我们对望了一眼,立即走了过去。 跟秦初一说的分毫不差,这雕像身上有很多灰尘,但看上去应该不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很显然是放置室外经过经年累月的风吹才会积累上去的。整个雕像所使用的是石材,摸上去冰凉透骨,一丝寒意能顺着手心一下子触及到心脏,心都要跟着冷下去半截。 我打开手机闪光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雕像雕的是古人,穿着旧时书生模样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年岁不是很大,脸上皱纹都没有几条,刻画的应该是古代年轻书生的模样。 “哎,小恙你看看这个。”秦初一在书生的后头喊道。 我闻声绕到了书生的背后,秦初一正举着手机,一点一点观察着书生后腰的方向。 “你干嘛呢?”我问。 他指着书生腰上一个凸起来的东西说道。“你看这是不是扇子啊,书生用扇子我觉得很正常,但是这个扇子为什么只有扇骨,没有扇面啊?”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那书生腰上确实别了一个类似扇骨的东西。书生整体的雕塑都雕的十分简略,甚至从面部来看都看不出什么特征,但是这扇骨却刻画的惟妙惟肖,很是费了雕工师父的一番心思。 看着面前的书生雕像。再看看腰间刻画得惟妙惟肖的扇骨,一个念头跟闪电似的突然蹦进了我的脑子里,我立即脱口而出。 “这是徐景川!” 秦初一并没有多大反应,很是疑惑地问我:“徐景川是谁?” “你还记不记得你爷爷跟我们讲的那个故事?就是徐家年轻梦师封印貘。解决富家小姐于困境之中的那个故事?” “记得啊。”秦初一道,转念一想,“莫非这个人就是……” “对,这个雕像就是徐景川的。小时候我没怎么来过徐家祠堂,就跟着妈妈外婆他们过来过。那个时候的祠堂还没有重建。后头有一个园子,称之为后花园,不大,但里头有一些塑像一样的东西,我曾经问过我妈那是谁的雕像,我妈说只要是在徐家历史上留下过痕迹的人,都会有着一尊塑像,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是谁,直到你爷爷跟我讲了那个故事,后来又从祠堂的书里面翻找过资料。【ㄨ】那人一定是徐景川没错。” “据徐家梦师手抄上记载,徐景川,字河原,手里常年都有一把没有扇面的扇子,又被人呼作徐扇骨。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外人只当这徐扇骨是怪癖,仅仅是喜欢扇子骨罢了,又或者是极其珍贵的扇面弄丢了,剩下扇骨好好保存。但假如是知道梦师秘密的人,就会明白这其中是大有门道的。” “徐景川的这把扇子。并不是没有扇面,只是这个扇面非一般人能看得到。世间梦妖无数,但鲜少具象化出来为非作歹。有些人被噩梦困扰,自然会找来徐扇骨去看。这时候他便会用这把扇子入梦,自己则可以完全保持清醒,不需要借助任何药物或者外力的作用。不一会儿,那原本什么都没有扇面之上,会出现病人的梦境。假如只是一般的妖物,徐景川会抖动扇面。就像扇风一样把妖怪从扇子里摇出去。妖怪一旦看到徐扇骨,自然不会班门弄斧,立马就跑走了。但要是遇到棘手的怪物,徐景川便会立即收拢扇面,带回家中做法七七四十九天,妖物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初一听我说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这扇子是徐景川的武器啊。” “是的。【ㄨ】”我赞同道,“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接触过除了外公徐清让之外的任何梦师,甚至我外公是怎么入梦窥梦,怎么医人之梦的,我都不太清楚。我进入别人的梦境,需要的只是睡在他人身边而已,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媒介,但书中所说大多数梦师几乎都有自己入梦的工具。徐景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是经过食梦貘那一劫之后,徐河原的扇骨也不翼而飞了,后人点评这件事的时候,大部分人认为徐扇骨的扇子在那场战争之中,作为封印貘的道具而牺牲掉了,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故事是讲完了,我也明白面前这个人是谁了,但是这本该放在后花园的雕像,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被人搬到这里来呢,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假如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搬过来了,不可能没人看到,虽然严伯不在,但新任管事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啊。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提醒我们,去放置徐景川雕像的地方看看?” 对啊。被秦初一这么一提醒,我顿觉事情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让我们去后方的人应该就是宋秋兰。她特意发信息给我让我们过来,不直接挑个地方与我们见面,反而大费周章的要选在祠堂,一定是有原因的。而现在已经是黑夜,不大大方方的出现,反而要装神弄鬼的把徐景川的雕像放到外边引起我们的注意,更加坐实了之前我们猜测她不能轻易示人的猜测。 秋兰那边,一定出现了很棘手的事情。 “走,去后花园看看。” 我和秦初一立即关上手里的闪光灯,朝着黑洞洞的祠堂走去。不得不说,秋兰这些举措做的十分细致到位,一般人要是不知道徐家的历史和秘密,一定不知道面前这个雕塑刻画的是徐景川,更不会知道徐景川放置的位置是哪里。祠堂重建之前,这个院子还是十分醒目的,但重建那会儿,有人请了风水师过来看,据说后花园的位置不太吉利,不能做大用,但又不可拆除,理应弃置。所以现在的后花园,就跟荒草堆一样,从新建那会儿到现在,指不定那里的杂草长得都有半人高了。 秦初一走到祠堂大门口看了看门锁,眉头皱了起来。 “这锁不好撬啊。” “那就别撬呗。”我说道,一边顺着大门一点一点往边上走,走到大概五米远的位置,眼前出现了一口古井。这井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填实了,只留下表面凸起的部分,大致还剩个轮廓。石头砌起的轮廓上有一个凹进去的部分,被旁边的杂草挡着。我蹲下身子伸手拨开杂草,撸起袖子往里面一点一点的探着,终于,一声脆响之后,我把里头藏着的一串钥匙给取了出来。 秦初一很是惊讶,接过我手里的钥匙看了又看,很是赞赏地对我说道:“可以啊,小恙,这藏东西的技术是跟我学的吧?” “去你的。”我白了他一眼,又回到了祠堂的大门前。 这钥匙是在那天我成为徐家主事之时开始,严伯交给我的。祠堂里里外外只有几个地方上锁,大门、资料室、严伯的卧室,还有剩下几个放贵重物品的房间,加起来不到十把,一式两份,我和他那个各放了一份。 秦初一拿着钥匙在锁里捣鼓了几下,沉重的链条立马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瞪了秦初一一眼,他立马手脚轻了不少,小心翼翼地把最外头的铁门拉开。 铁门经年累月,就算用劲儿再怎么轻,还是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吱呀上,在这种寂静的几乎能听到对方呼吸声的夜晚里,硬是让我们出了一身的冷汗,一边把着门,一边像做贼似的生怕让别人看见。 不对,这个时候我们就是贼啊…… 进到里面,我们的顾虑就比之前少了很多,手脚也放开了。秦初一走上台阶,刚想打开祠堂内门,被我一把给制止了。 “从后面绕过去,不要去开门。”我指了指边上的过道。 秦初一点了点头,把那串钥匙顺手放进了裤兜里,小心翼翼地和我沿着边上的过道往后方走。 整个祠堂在重建之后看上去都十分赏心悦目,除了这个后花园。因为没有经过改建,后花园边上依旧是残砖破瓦,当初为了分界给上的那山铁门,包括铁门上的锁,看上去都已经锈迹斑斑不堪一击了。秦初一走上前,两手拉着门把用力一扯,几根锈得发黄发黑的栏杆立马就被掰成了两端,掉落到地面上之后,还有不少锈粉从上面掉下来。 “还真是弃置不用啊。”秦初一道。(未完待续。) 第228章 探路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们徐家人还真是听三流风水师的话,说不用就不用,我倒是觉得这地方挺好。【ㄨ】”秦初一掰开那两根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打开了一个可供人侧身进去的通道,自己先尝试着走了过去,再让我学着他的样子跟过来。 这个空档对他来说是挺狭窄的,但对我来说就宽余多了。我一边通过,一边说道:“你也不想想,徐家虽然是梦师,但知道这个事情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你怎么知道人家风水师是三流的啊?” “因为我也是半个风水师啊。你看看这花园,前有遮,遮又不满,上下通风,左右逢源,我倒觉得不错,说不定有什么宝贝埋在这底下呢。” 我听着好笑,他那种半吊子的风水知识放到别人那里卖卖关子倒是可以的,但放到我这就行不通了。 “我说,徐家跟你秦家可是世交,你说人家风水师的时候最好积点口德。” 他听出了我话里话外的意思,便不再继续损贬当初那个说要“弃置不用”的风水师了。 秦初一对后花园的构造一无所知,我虽然也只是小时候来过,但至少比他清楚一些。等我钻进这个黑乎乎的花园,秦初一替我打开手机背光,我顺势走在了他的前面。 花园当初的构造,应该是半敞开式的。祠堂的后半部分屋檐修的宽敞,向前延伸,遮住了三分之一个花园。里头应该有两条石径,左右各一,向前径深,直至最前方会有一个相交的部分,从空中看去,好似两条腾龙相抱。而那些按照真人大小比例制作的雕像应该就分布在石径的两旁,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都种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 经过重建之后,花园上方的遮已经不存在了,除了方才那个锈迹斑斑的铁门,似乎整个花园都跟前头的祠堂没有任何关系。反正里面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小偷就算是想偷大理石雕像,也得搬得动啊。常年未修建的草地虽然不至于已经人半人高,但踩下去几乎已经撩到膝盖以上了,脚下滑腻腻的。不知道底下积攒了什么脏兮兮的东西。 秦初一跟在我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茫然不知自己到了那里。郁郁葱葱的杂草之下根本看不清当初的石径,只能靠着脚下的触感摸索,但底下整个都滑腻腻的,根本感受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就在我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的时候,秦初一突然怪叫一声,整个人蓦地向后仰去。我立马回头,也不管脚下有什么了,冲过去就抓~住了他的衣服。他高大的身子在空中晃荡了几下,最后停在了半仰的姿势上。 秦初一眉头一蹙,若有所思地说道:“诶,小恙,这底下好像有些不一样。” “……行,那你先站稳了再说。我……拉不动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半仰的酷炫姿势全都是靠我单只手臂的力量,一下子稳稳地站好,嘿嘿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媳妇儿力气真大。” “大你个鬼!”我一把拍开挡在面前的秦初一,慢慢走到他刚刚说不对劲儿的地方。 我先探了只脚过去,细细地把附近的地面踩上一踩,终于觉察出那块硬~邦~邦的,跟边上滑腻感十分不同的地面。 “帮我拿着。” 我把手机递给秦初一,让他给我打着光,两手把伏在手背上的袖子撸到了小臂上,蹲下~身子开始拔草。 秦初一看我一个人拔得起劲。一手把我的手机塞进了兜儿里,另外一个用牙咬着,也加入了我的拔草小队。两人四手不一会儿,面前一小块草丛就被我们拔得一根儿不剩了。要是从上方看去,这拔光的一小块就像是中年男人头上的斑秃,颇有些艺术作品的感觉。 “哎,这地下还真不太一样啊。”秦初一竖起一根指头,跟个富家小姐在挑拣东西似的戳啊戳,仿佛这地下的黄泥都是入不了眼的大白菜。 我丢了一个白眼给他。俯身捡起身旁的一块石头,用尖的那一头轻轻地掰开了底下的黄泥,顿时一块圆圆的鹅卵石就映入了眼帘。秦初一跟我对望了一下,也开始跟着掘起来,那条消失了多年的石径终于重新出现暴露在空气之中,崭新得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雪雨风霜。 有了这条石径,我大致就可以找到安放徐景川塑像的位置了。当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没来得及涌到脑袋上,眼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黑蒙,身子一轻倒在了秦初一的背上。他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扶着我担心地问道:“小恙,要不我们明天再过来吧。” “不行。”我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伙儿,倔强地要起来,“来不及了,现在过了十二点,就是十号了,无论如何,十二号的时候我一定要赶到徐萸那里去,这事情不能出岔子。” 秦初一知道自己拗不过我,只好扶着我站了起来。我环视了一圈花园,又看了看底下的石径,一股怪异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位子竟然不一样了。”我喃喃自语。 “应该是之前重建的时候,按照风水把方位改了吧。” 原本连着祠堂的花园现在整个旋转了九十度,我们进来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原先的入口,是直接横插~进来的。我在自己的脑子里搜索来搜索去,都不记得当年重建祠堂有过这么一码事儿,不知道是自己太小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原先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管了,找东西要紧。 按照当初的记忆,徐景川的雕像就放在两龙相抱的那个交点之处。说起来简单,但找到那个交点还是有些困难。虽说这个地方仅仅只是一个花园,构造也谈不上复杂,但经过植被的覆盖,先前能够一望无边的花园到现在看来简直就像是热带雨林一般复杂,要想找到那个相交的石径,直接抄近路走过去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能脚踏实地,一点一点循着石径过去。 说来也是奇怪,一般人家刻画龙这种形象,最多也就绕两个弯,但徐家祠堂后院的这个可不一样,那龙的骨关节就像是活的一样,三步一走五步一变,脚下要不是看着点,很容易误入花丛之中。关于这件事,我曾经也请教过长辈,他们虽然说不出具体的原因,但大部分人都认为是为了提醒后人踏踏实实做人,察言观色谨小慎微,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每一条神经都不能松懈,关于这件事,后来还好像写入过徐家祖训,当时我还觉得跟我没啥关系,毕竟我是个姓吴的。 我挠着自己的后脑勺,觉得事情有些麻烦,真要找到后边的交点得需把视线所及的杂草全部拔光,这对于我们两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折磨。 秦初一看着我抓耳挠腮的惆怅劲儿,反倒是一脸的坦然,走到一旁的地面上蹲下~身子翻翻捡捡,最后拿了一根半米长的树枝捏在了手里,乐呵呵地朝我走了过来。 “干嘛,那根棍子准备召唤土地公公来帮你啊?”我不解地问。 “求人不如求己,要什么土地公,”秦初一自信地说,把树枝放到了地上,一头捏在手里。由于树枝不够长,他需要半弓着背,样子像极了仙风道骨的老头子。 “诶,你不要笑啊。”他说罢,两眼一闭,像是用树枝敲了敲后边已经被我们掰开的鹅卵石地面,像是进行了一连串的记忆,接着又把树枝的尖儿对准了前边的杂草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这么一瞧,嘴角处立即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洋洋得意地说道:“这边。” 我大吃一惊,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隔土探路的本事,我的怀疑精神一下子又上来了,走了几步到了他所说的地方,扯去几根杂草之后翻了翻底下的黄土,眼下所及的果然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鹅卵石路面。 “可以啊你。”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是。”他得意地说道,“之前我瞎的那会儿,立马就想到小学课本上那文章。怎么说来着,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开启一扇窗,我就想看看自己其他地方有没有开发出特异功能,果然,手里的触感比之前灵敏多了。这种分辨路面是否平整的事儿,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好好好,打住,”我给他比了个stop的手势,“那先生您先请,我在后头跟着。” 秦初一满意地走到了我的前头,跟盲人似的左敲敲右点点,进行的倒也不慢。这么一来倒是没我什么事了,我有些无聊地在后头踢着小石子儿,感受着夜半时分空气里难能可贵的那种静谧和安宁。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太阳穴一紧,有些发酸似的疼。 这种感觉不陌生,就好像平时有人在你眼前放着一支笔,尽管你闭上眼睛了,但还是能够感受到。 有人在看我。(未完待续。) 第229章 鬼魂的声音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有人在暗中看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应过来的,随即就往一旁的祠堂上方看去,仅仅就是这随意的一督,还是看到黑洞~洞的窗户口,有一双亮莹莹的眼睛一闪而过,速度十分快。照这种情形来看的话,对方十有八~九是一直在祠堂里,并且知道我们要来的人、 我趴在秦初一耳朵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有人在祠堂二楼窗户口看我们。” 他的身子略微一颤,轻声回应我:“别管他。” 我一愣,什么鬼,别管他?大半夜观察我们的人你叫我别管他?但随即一想也是,秋兰约我们过来,这人八成是知道的,现在又在暗中观察我们,很有可能之前在大门口就已经开始了,这么说来,这个人应该是一位“知情者”,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见面,即便他真的是宋秋兰,那她也在等我寻找徐景川雕像的位置,她有理由怀疑一个莫名其妙跑到后花园来的人究竟是不是我。 说实话,我现在是越来越想不明白,当初直来直去的那个宋秋兰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疑神疑鬼,似乎在忌讳很多事情很多人,就连我们这种在世上唯独几个知道她底细的人,她都开始防备起来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想这事儿的档口,我们已近深入花园之中。一开始只是膝盖长的杂草,此刻真真已经半人高了,甚至有些都已经长得比我都要高了,行走在其中要不是跟紧一点,很有可能会迷路。好在有秦初一这个活地图在,我们不至于出什么事。 草叶上沾着夜露,星星点点的,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是镶嵌在上头的碎钻,走过之时略沾衣带,倒是多了几人意境。但被那人一看,手心顿时就渗出了不少汗。湿漉漉的有些紧张。 我心里还想着这事儿,没感觉走在前面的秦初一已经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往前一扑,顺势就一个趔趄倒在了秦初一的怀里。他也有些惊讶。但很快面露贱色。“乖,现在不是时候。” “你以为我想干嘛!”我没好气,从他一旁的咯吱窝里探出头来,面前是一团黑乎乎的杂草,杂乱地攀上了另一棵树。攀缘错杂地交织在一起,不像是能通过的样子。 “还过去不?” “当然要过去。” 我绕过秦初一,往前头的杂草堆走去。走进看时,才发现面前那盘根错杂的东西是藤蔓一类的植物,左旋右绕地缠在另一棵树上,形成了一团天然的网兜,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来人的去路。但秦初一手里的树枝很明显指向前方,就是被这藤蔓挡住的地方,不可能出错。 我随手扯了扯面前的蔓条,看上去细细长长的藤条扯起来却不好扯。十分坚韧难拉,使了狠劲儿又觉得底下的力道变小了,软软的就是不松开,很有种以柔克刚的意思在里头。这种藤蔓刚柔并济,成了天然的栅栏,一下子就把我和秦初一挡在外头了。 我和他面面相觑,这到底不好过去啊,手里又没有什么利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要不……烧吧?”秦初一试探着问我。 “不行,这一烧起来。得把大半个花园烧没了,还是看看有没有锋利的石头之类的吧。” 秦初一有些无奈,但还是跟着我找起了所谓的石头。 大半夜的漆黑一片,底下又是半人高的杂草从。一开始还好,在里面时间呆长了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潮~湿~了。摸着摸着,我原以为摸~到了一块锋利的时候,谁知道拿出来的时候竟然是半片玻璃,还呲啦一声把我的手指头给划伤了。 秦初一听到我闷~哼了一声,立马跑过来看。捏着我被玻璃片划伤的指头像是验血似的看了会儿,突然说道:“你要不要试试把血抹在上面?”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几分道理。这里毕竟是徐家的地盘,特别是后花园的植物,从古至今就一直种植在这里,面前的藤蔓也是。古人说过,常年生发的植物会有灵性,说不定它就认得徐家人的血呢。 但我毕竟不姓徐,身上徐家那种谨小慎微的性格不多,倒是吴家那种大大咧咧,遇事横冲直撞的性子多一些。我将信将疑地把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扯动那根藤条。 大概过了一分钟,除了偶尔飞过的鸟儿嘎嘎地叫声两声,或者草堆里的虫鸣嘲笑似的咕咕伴奏,剩下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反倒是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身旁的秦初一也开始发笑,因为他正看着一个傻~子。 “你给我闭嘴……”我脸上黑线已经起来了,像是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了餐巾纸,恨恨地一把擦去留在之间的血污。 秦初一还在傻笑,但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味儿,嘴角耷~拉下来,下巴也开始向下移,知道呈现出衣服惊叹的表情,像极了emoji。 “喂,你干嘛呢,又想逗我玩?” “不是不是,你快看。”他拍拍我的肩膀,向我的后方指去。 我狐疑地转身,眼睛登时睁得老大。刚才还盘根错杂的藤蔓,此刻竟然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扭动着蛇一样灵活的身子,一点点的向后方缩去。边上的藤条也像是感召到了什么,跟着前面的蔓条一点一点后退,直到原先纵横交错的网状藤蔓虬枝全都缩成了一团,扭动在一旁的杂草堆里。 秦初一的话没错,这藤蔓真的能够辨别徐家人的血。这更加确信了此行的目的,前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不由分说,我立即往前走过去,生怕刚才屈成一团的藤蔓又张牙舞爪地朝我们扑过来。 兴许是太自信,刚走到前头还没反应过来,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一下子就砸到了我的脑袋上,或者说是我太莽撞,没看前面前的东西直接就撞了上去。 是一块石板。我摸着自己被撞红了的脑袋,一点一点看着面前的石板。 秦初一跟着走了过来,帮我打灯,上面刻的字这才映入了我的眼帘。我一下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徐景川雕像所放置的位置,这碑上刻写的大部分文字,都是徐景川的生平。 “那小部分呢?”秦初一问。 “剩下一小部分没人能看懂,据说是照着徐景川自己写的东西刻上去的。大家都说是密文,但为了纪念他也就刻上去了。”我一边翻过石碑,一边说道。 按照记忆中摆放的位置,徐景川的雕像应该就在碑的后头。我们此刻已经站在碑后面了,但脚下的植被更加茂盛。杂草的量是先前的好几倍,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就连秦初一用树枝去戳,反馈回来的也都是软软的触感——全都是杂草。可想而知这地下的草生长得是有多紧凑了。 眼看到了这一步,临门一脚,我是不可能就此作罢的。但想起刚才在祠堂楼上看我们的那个人,心中不免有些发怵。从祠堂的二楼向下看,这里应该接近盲区了,但我还是不放心,等到刚才那团藤蔓完完全全重新伸展出游龙似的藤枝。渐渐交织成网,盘根错杂起来,抹去了我们经过的所有痕迹,我才开始接下来的行动。 既然用眼睛看和用树枝去触碰已经不奏效了,那就只能借由徐家祖训,“踏踏实实”一点一滴地去寻找了。 我伏下~身子撸起衣袖,又回到了当初的姿态,可刚一低下头,还没有看清底下的情况,耳边猛地传来一声古怪的声音。 “主事……” 声音一下子就过去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余音。我一愣,回头看向背后的秦初一,他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旧神情紧张地看着四面八方的情况。手里高高举着手机背光灯,是一个称职的“打光师”。 我闭上眼睛仔细又听了几遍,除了方才空中偶尔飞过停留在树上发出“咕咕”声的鸟,还有零星分布在杂草之中,时不时讽刺上几声的昆虫,再不济就是骤风忽起。搅动树枝藤蔓的呼呼声,剩下的什么都听不到了。我把耳朵竖起来,几乎是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再听下去就要幻听了。 甩了甩脑袋,我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有如梦呓般的声音又起来了。 “主事……” 声音幽幽的,像一双手一样渐渐地攀上我的耳缘,不紧不慢地进去挠了挠我的脑神经。我一下子就跟被雷劈了一样,“腾”的站起了身,心跳快的几乎要从嗓子里面蹦出来。 秦初一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手里的灯差点没拿稳。 “你怎么了啊?” 我咽了咽口水,把脸上被吓懵了的表情缓解了一下,才幽幽地说道:“我觉得严伯在附近啊……” 这话一说出口,秦初一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笑着打哈哈。“你听错了吧……” 说完见我不回答,突然觉得自己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做着补充。 “你看啊,这月黑风高的,四周还有虫鸣鸟叫,很容易让人响起恐怖小说的情节,而且啊,咱们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难免疑神疑鬼,你别怕,我在这里呢。” 我心里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如果说出现了一声我还能理解,但同时出现两声,我有些受不了,我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听。 “那你说,除了严伯,还有谁会叫我主事呢?” 秦初一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除了他,应该没人会那么叫了吧。其他徐家人分散的很远,而且又没有梦师的后裔,早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怎么可能回来趟这趟子浑水。那……有没有可能是他?”秦初一举起一只手,弹出了一根手指头指向空中。 他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是楼上那个人在装神弄鬼。 “不会吧,那声音听起来是老人发出的,村上的老人没几个,都这个点儿了,哪可能还没睡啊,再说了,刚才我跟他对视的时候,目光所及立马就躲开了,我不相信年过半百的人还有这样的敏锐度。” “那……会不会是那人录了严伯的声音,故意在半夜放给你听吓你来着?”秦初一绞尽脑汁,说出了这个自己都认为没谱的猜测。 这问题真是越说越远了,我也怀疑过楼上的那人,但藤蔓现在已经结起来了,而且那声音清清楚楚是从下面发出来的,几乎是贴着地面进入了我的耳朵之中。 秦初一看我丝毫没有采取他的想法,也跟着我一起伏下~身子,想听听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我们两个凝神屏息,谁都不敢喘气,生怕那声音被我们的鼻息给吓跑了。趴在地上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声音飘过来。秦初一有些不耐烦了,脸上写着“你肯定是幻听了”这几个字就要站起来。我有些慌了,摁着他脑袋回到了地面上,逼着他继续去听。 就在这个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不近不远,不大不小,正好是伏在地上的人能听到的语调,幽幽长长像藤蔓一眼向我们游走过来。 “主事……” 我的后背发毛,全身冷汗直出,秦初一更是一下就挣脱了我摁在他脑袋上的手,蹦到了半空。 “是严伯!是严伯!”他声音像一道惊雷一般劈开了黑夜,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让我感到十分好笑。 秦初一自觉失态,闷咳了好几下,严肃地说道:“有没有可能严伯去世之后遗留了什么心愿之类的啊,那个叫徐巍的人不是跟你提过吗,他死前喊的都是你的名字。这大半夜的,最适合鬼魂游荡了,他找你叙旧来了。” 我没理他,这声音听多了反而不怎么害怕了,一点一点匍匐在地面上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不知不觉已经迈入了草堆伸出。 就在我低头准备继续寻找时,一只白乎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只是猛地从草丛里伸了出来,一把扣在了我的胳膊上……(未完待续。) 第230章 她是个怪物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下拽去,心跳漏了半拍,身旁扑棱棱划过不少杂草泥渣,黑黑绿绿甩了我一眼。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电影中快进的片段,飞快地从我身边闪过,等到自己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剩下的早已是一片黑暗。 “啊!!!” 耳边至今还回荡着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声,只是这声音似乎被圈禁在这个地下的通道之中,转不出去也飘不进来。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极快,秦初一甚至没来的及反应,我已经从地面上消失了。我能想象他惊恐地在后花园中寻找我的影子,说不定他还会大叫我的名字,只是,在这个地方我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这里是花园底下。我定了定神,开始回忆刚才在上方发生的一切。我记得我听到了严伯魂灵的召唤声,他叫我主事,一连叫了好几次。于是我顺着这声音开始在地上寻觅,陡然就被一双手给拉了下来。 记忆之中,那是一双惨白而干枯的手,皱巴巴的皮肤像布条一样堆砌在粗短的手背上,但气力却十分大。但怎么看怎么想,那手掌都像是严伯的。 想到这里,我被自己吓得一哆嗦。该不会是他们把严伯埋在花园底下了吧,结果严伯莫名其妙的复活了…… 我越想越怕,浑身上下冷汗涔*涔,两手捧着胳膊不住地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多想了,说不定是什么住在地底下的动物,或者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小心踩空掉下来的,去四周看看,应该能发现回到上面的办法。 我尽量逼*迫自己不要去乱想,但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步都迈不开。我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从痉*挛中恢复了过来。 地下很实。跟上头的泥土地有着本质的不同,更像是某种地砖之类的东西。身上没有带任何照明的东西,唯一的手机也放在了上头秦初一的口袋里,我只得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探步子。确定不会踩空之后,这才把放在后头的另一只脚缩了回来。 “很好很好……一步一步来……一步一步来……”我不停地抚着自己惊吓过度的小心脏,喘气快得像个风箱。 “主事……” 一声幽幽的呼唤从我的后方响起,我顿觉头皮发麻,从上到下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彻头彻尾的凉。 幻听幻听……一定是幻听…… “主事你来了啊……” 身后只听见“啪”的一声响,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几乎对自己做出这个觉定悔青了肠子。背后一张惨白的脸映在崎岖不平的石壁上,仔细看去脸上的颜色青一阵白一阵似乎在不断变化,一点一点地朝我这个方向浮动。更恐怖的是,这张脸的表情还是活的,绿豆大的眼睛之中发出森森寒光,条条都向我这个方向直射过来。怪脸时而笑着,时而忧愤,让我猛地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国产儿童恐怖片——魔方大厦。 我大叫一声也不管面前的黑暗是深渊还是大海。霸气腿来就跑。没跑开几步,自个儿就撞上了面前的石壁,那叫一个眼冒金星天昏地暗。好在这地方本身就没啥光亮,也觉不出自己的状态到底是有多差。 向背后一瞅,那怪脸正一点点逼近。面前没路,我只得一个翻身侧身滚去。但动作进行了一般,整个身体就僵在了那里,冷汗直往下滴,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想的最多的就是。我玩完了。 那只把我拽进洞的手此刻正搭在我的肩膀上,力道分毫不差,既不弄疼我也不让我继续乱跑。一时之间,我跟这个怪脸就僵持在了这里。洞里静的几乎能够听见我俩的喘息声。 这货也会喘气? “主事……你来了啊……”苍老的声音顺着那苍劲有力的手一直跑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的耳朵热的发胀,几乎一时间确定了某件事。 是严伯,就是严伯的魂灵,严伯找我来了…… 接下来的动作几乎丝毫没有经过大脑,全都是下意识的反射,大部分都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 我转身“啪”的一下就跪倒在地。一连磕了三个大响头,个个掷地有声,生怕对方感觉不出我的诚意。 “严伯我错了!严伯我来晚了!严伯你好好走吧!严伯我会把徐家的事情做好的!我会传宗接代的你放心!您安心的走吧!” 脑袋跟个拨浪鼓一样抖上抖下,头都跟着开始眩晕了。 那双手一把扶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整个儿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又是拿出?严伯准备把我拉去天堂共享美好神生? “严伯你听我说……我有男朋友了真的!你别带我走啊……” 也不知道真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飙升,我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这场面放到电视上估计都能感动一大批人。我一边极力解说,一边又小心地等待着严伯魂灵的回答,整个人就跟做梦一样恍恍惚惚。 “主事……是我啊,你看看清楚……”严伯轻轻地晃了晃我的身体,又伸手去擦我脸上的眼泪。 我被他这么一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双老手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肌肤甲错肉刺丛生,毛毛的几乎能把人的皮肉割破。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眼里喊着半滴眼泪盯着面前的这个老人。 他看到我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羞愧地地下了头,两手在胸前摩挲起刚才碰我的那双枯手。我定了定神,接着他脸上的灯光一点点向下看去,光源的尽头是一个手电筒,充电式的,灯光蹭亮。 他这是严伯。 我仔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手电已经放到了手里,洞壁上折射*出的光线交织在他的身上,矮矮的身躯,绿豆一样的眼睛小圆而有神,嵌在那张充满褶子的脸上,头发全都白了,身上还穿着当初我离开时,那件复古的青色对襟开衫。而放在胸前的那双手,却比脸苍老的多,如果用树叶作比的话,已经是残枝上的最后一片枯叶了。 我心里百分之九十九能肯定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严伯了,而且还是活生生的严伯。但此时此刻,我又难以说服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严伯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为什么徐巍说严伯死了?还有,严伯的手…… “主事,是我,我还活着……咳咳……”老人重重地咳了几声,对着我撤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管他什么鬼啊人的,冲着严伯就跑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这个年过百半,但面如耄耋的老人。 他先是有些被我吓到,但很快便平静下来,一边笑着一边抚着我的后背,似乎在安慰一个小孩子。 “严伯!严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别人为什么说你已经死了?” 他松开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严肃与古板,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虚弱的,生命垂危的老人。我帮他抚着后背,但丝毫不见效果。佝偻的身躯几乎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机器牵引着,前后不停地震颤,幅度大得吓人。直到深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气管中喷射*出来,阵咳才逐渐减轻。 他习惯似的用衣袖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对我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迫不得已啊……” 这四个字有着十足的深意。纵使我心中有着千百万个疑问,此刻也不敢随意提出,生怕哪一个又触动了严伯体内的开关,虚弱的身体经不住多少次阵咳了,毕竟现在的严伯,瘦的……形同纸片。 “我死了的消息,我是故意放给你们的,只有徐巍知道我还活着。”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慢慢说道。 徐巍?就是那个发短信给我的人。他在这其中扮演者什么角色呢。 严伯看出了我的疑问,继续开口。 “这实在是最后的计谋了,不然,那人又会追过来,到时候东西不保,我哪有脸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啊!” 严伯很是激动,说道后来,整个人都在颤抖。我赶紧替他抚背,让他先休息休息。 “严伯,你先别说话了,我来说,你只管点头和摇头,你看行吗?” 他的脑袋缓缓地上下移动,算是认可了。 “嗯。第一个问题,村子里的人都没什么反应,所以大家对你死去的消息都不怎么知晓吗?” 他点头。我继续问。 “第二个,刚刚我过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在祠堂的二楼偷偷地观察我和秦初一,那人就是徐巍吗?” 严伯继续点头。 我松了口气,如果楼上那人是徐巍的话,问题就不大了。秦初一一个人留在地面上,难免会怀疑楼上的人,假如是自己人的话,就免去了一场风*波。 “严伯,你说的那个人是……宋秋兰吗?”这个问题我问的十分小心,一边观察着严伯的神色。 只见他闭上眼睛几近绝望地点了点头,嘴唇微微翕动,蹦出了五个字:“她是个怪物……”(未完待续。) 第231章 扇骨之地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听到这话,我先是一愣,但转念一想,秋兰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人了,说是怪物也不为过,毕竟一般人很难接受一个百岁老人还有这一张年轻女人的俏*脸。 “严伯……她确实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事情说来话长,但她是个好人,也是一直研究梦境的学者,我觉着你们会聊得来,所以想让她来陪陪你……” 听到这话,严伯的小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几乎失声喊道:“你知道她是钟起的人?!” 什么?钟起的人?这是唱的哪一出?我茫然不知所措,近乎呆滞地思考着严伯的这个问题。 不可能不可能,秋兰当初是因为赵铖才卷入这场风*波的,赵铖才是钟起的人,钟起的一颗棋子,秋兰早就放下了,她绝对不可能是钟起的人…… “伯……你会不会记错了?秋兰是我的朋友,她连钟起都不知道是谁。”话刚说完,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知道钟起?” 严伯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徐家历史上留下过痕迹的人,怎么会少得了他呢。我记得你借去的那些书,老书都是有记忆的,你翻到那一页,停在哪一页,它都会留下印记。你应该知道钟起了吧,那个不入流的……梦师。” 严伯说出梦师这几个字的时候,轻飘飘的,似乎根本不想把这个称呼冠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千年老妖身上。 “宋秋兰刚来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丫头的。心思缜密,做事精巧,难能可贵的是对历史上的事情几乎做到了了如指掌,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才华,是很了不得的。” “知道她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就也没防备什么,整理书卷的事情都喊她帮忙。这么一来一去,她就跟徐家人一样,在祠堂里常住下去了。” “有一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又倒在了床*上。当天是要整理书卷的,不能闲着。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资料室的门口已经喘的不行了。正巧碰到秋兰。她说什么也不让我继续工作,把我扶到了房间。我不干啊,我说今天事情多,不能休息,她就自告奋勇地提出帮我整理书卷。” “她进资料室不是第一次了。我以为她全是为了自己的学术研究,就让她自己进去了。可是一直到天黑,我都没看到她的人影。半夜,我的身子骨好受多了,就一点一点走去资料室找她。你猜我看到什么?那个宋秋兰把整个资料室翻动的一片狼藉,书架子什么的都倒在了地上,经纶卷典满屋子都是。而她呢,就坐在这里面,蓬头垢面的,捧着一卷书嘿嘿的笑。那笑啊。瘆人的很啊……” 我听着一阵鸡皮疙瘩,眼前仿佛出现了宋秋兰诡异的冷笑。 “我喊她,秋兰你这是在干什么。她听到声音一下就站了起来,手里捏着的书卷吱吱作响,样子就跟女鬼一样。我忍不住后退,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直接把我摁在了墙上,然后对我说了一番话。” 我忍不住问。“她说了什么?” 严伯看看我,说道:“她说,徐家迟早要绝。藏个宝贝藏这么好干什么,迟早是钟起的。” “什么宝贝?”我有些莫名其妙。 严伯没有直接回答我,继续往下说去。 “我吓坏了,没想到她竟然是钟起的人。说完这话。她便自顾自地离开了祠堂,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听到这里,我算是吁了口气。好在宋秋兰没有伤害严伯,没有像青衣一样撕下人皮。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宋秋兰怎么会突然变成钟起的人。这……说不过去啊。 “咳咳咳……”严伯又开始咳嗽了,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最后几乎是强忍着缓了下来。他嘴唇颤抖着,几近绝望地说道:“我没想到啊……她竟然是在找那个东西。” 宋秋兰走了之后,严伯渐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烂摊子需要大把时间来整理,但身子实在支撑不了,于是就把徐巍喊了过来。徐巍是严伯找的那个祠堂继承人,上大学时候专业就是历史考古,为人正直淳朴,是年轻一代中少有的沉稳苗子。 严伯把事情跟他交代之后,他立马表示愿意为了徐家事业牺牲自己在外头的一切。就这样,严伯跟徐巍两个人终于把七零八路的资料室收拾妥当了。 “等到东西全都整理好之后,我才明白宋秋兰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她是在找一样东西。”严伯说完,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鼓励我说出来。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没想明白宋秋兰为什么会变成钟起的人,现在又让我去思考她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躲开严伯的眼神,有些愧疚,不禁想起他为了这些事情所做的一切准备,又是放出假消息又是让我过来祠堂这边的,还要把雕塑放到树底下,我却…… 雕塑! 电光火石之间,我立即就想明白了。问题就在这个雕塑上。宋秋兰找的东西一定是对徐家来说十分重要的宝贝,甚至这东西连徐家人自己都不太清楚,更不可能放在显眼的地方让宋秋兰轻易得手,所以在祠堂住了一阵子的她,实在没有办法才才想到要去资料室查找资料。 严伯看到她蓬头垢面嘿嘿怪笑的时候,一定是得手了,掌握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现在这种情况,严伯还能好好地跟我讲这个事情,一定还没有到火急火燎的地步。 这个东西,就是徐景川的扇骨! 看到我恍然大悟的表情,严伯点了点头。 “正是徐河原的梦师扇骨。这个东西在徐家历史上有着记载,但是随着徐河原的离去,谁也不知道扇骨究竟藏在了哪里。但他留下了密文,十有八*九就是埋藏扇骨的地方。我后来整理了很多资料,发现宋秋兰带走的东西,就是那套密文。” “那怎么办啊,要是密文被她或者钟起给解开来了,扇骨岂不是危险了?” 严伯哈哈大笑,话语中有着十足的肯定。 “不会的。我就不信,天底下除了徐家人,还有谁能够读得懂那千古密文。” 严伯说这话的时候,凌厉的眼神一直盯着面前的黑暗。我被他说的有些不知所措。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地把我引到这里来,又为什么要放出自己死去的消息呢。 “主事,你听我说。宋秋兰那个人,或者说钟起。他不怕你们年轻一代,怕就怕我们这些老骨头。不是因为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什么能力,而是我们知道先辈们的秘密。钟起毕竟是败在徐廉两家手里的,这是他的一个心结,就算徐家的梦师再怎么不济,他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但老一辈死的都差不多了,还剩我一个,我要是活着,宋秋兰不可能放过我,更别说让我跟你通风报信了。所以我就让徐巍跟你说我死了。用的是宋秋兰的手机。她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来了,只能监控自己的手机,知道我死了,她的动作也能缓慢些。” 这话听得我心里发酸,一件千百年前的恩怨牵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钟起他到底是要我们都死绝啊。如今魂器被我们毁了,他转生的养料没有了,转而盯上了徐景川的扇骨。 传说徐景川的扇子只有扇骨没有扇面,那是因为普通人是看不到扇面的,只有他自己的才能灵活运用。这扇子骨不是凭空得来的。相传是用成百上千只梦妖的骨头炼制而成,有催人入梦、梦从心生的功效。但与此同时,扇骨凝聚了巨大的妖力,一般人无法把持。甚至会被妖骨吞噬。所以这扇骨,一直都是由徐景川本人保存的,别人只能在他入梦的时候,窥得一二。 “那严伯,这地方……”我忌惮地看着四周,有些畏惧。 严伯笑了。 “主事。不瞒您说,上一辈梦师,已经把密文解了。” 什么?已经解了?说好的千年难解呢?不对,上一辈梦师,莫非是……外公徐清让?我的眼睛瞪得老大。 严伯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没错,就是他,他解了密文,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告诉了我。所以我才能知道,埋藏扇骨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严伯说完这话,眼神又一次飘向黑暗。我顿时就明白了,莫非扇骨埋藏的地方就是徐景川雕像之下,这个黑乎乎的洞里面? “你不怕宋秋兰也能进到这里面?”我有些担心。 “那藤蔓,认得徐家人的血,包括这洞口的植物,都是如此。秦先生不能进来,也是这个道理。” 我点了点头。严伯把手里的手电筒塞进了我的手里,支撑着边上的石壁就要起来。我赶紧扶住他,伸手碰到他干枯的手臂时,还是忍不住身体一颤。 严伯把我的反应看在眼里,轻声说道:“不怪你,我这个样子,确实骇人。时间一长,跟个活鬼没个两样。” 他到底是因为徐家的事情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心有不忍,小心地撸起他的衣袖看去。那青色对襟衫下头的手臂,真的就跟柴棒一样,发出灰白色的暗光。 “伯……你这是身体……” 他摆摆手,似乎很不在意。“我从那天起床头晕开始,就知道身子骨不行了。宋秋兰给我做菜,在里头下了毒。我照着古书上的做法,以灸甘草一寸嚼之,咽汁后随之吐出,一眼看去,竟是鲜红色。我一看就知道不好了,这不是别的,这是三尸毒啊。” 三尸毒……这个东西,我身体里也有。但因为貘的缘故,一直未能大发。看到严伯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这种毒不能解,只能让另一个东西去代替受之,一般人怎么肯让其他生灵去忍受这样的痛苦呢。 “主事,把灯打开。”严伯道。 “哦。”我立马揿开关,那道一开始把我吓得够呛的光柱,直直地向着幽暗的前方射去。黑洞*洞的前方乍一看还以为到了边,再定睛时并可发现光柱并没有照到尽头,只是囫囵地有了一个轮廓。上下左后很明显都是人为凿开的,但空间并不是很大,想来这地方也不是什么墓室,不可能像相侯帝王家那样修出宽直整洁的甬道。 我一边扶着严伯,一边小心翼翼地朝前走。这底下静的出奇,大约走了一分钟,算起时间来上头也应该出太阳了,竟然任何声音都听不到,完全隔音。我从没想过后花园底下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地下室,甚至怀疑当初那个所谓的风水师,让人把后花园弃置不用这件事,也是颇有深意的。假如外公破了密文,最有可能告诉的人除了徐家的,就是秦三友,而那时候的秦三友,恰好就是在外学成归来的风水师,两边一对,没有丝毫的衔接问题。 “严伯,既然扇骨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那应该不用担心啊,我们还来这里干什么?” 他叹了口气,似乎把这辈子所积攒的所有气力都使了出来。“钟起那个人,能使出的花招实在太多,他假如能够转生到一个流着徐家血的人身上,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你、我都是凡夫俗子,寿命就那一丁点儿长,比不上他千年之寿,永生之躯,所以尽早取出来,尽早交到你手里,我放心。” 说话这档口,手电的灯已经找到尽头了。我看着光晕之中所显示出来的那部分石壁,似乎是一个门把手之类的东西。 严伯松开我的手,走上前对着门的两边摸索了一会儿,然后点燃了其中的灯芯。顿时,整个山洞之中闪现出一股一样的火光。 看着这种充满暖意但又有些诡异的火焰,我忍不住想到了之前在巨柏林底下发生的事,有些心有余悸。 “严伯,取扇骨这事,不能由您和徐巍来做吗?”(未完待续。) 第232章 地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站在我身后的严伯没听懂我说什么,气喘吁吁地跟着我走了过来。 “怎么了啊?” 我没有说话,打着手电的光一时间愣在了原地。面前一模一样的七扇大门一字排开,个个黑洞洞的,看不出任何差别。不仅我傻眼了,连严伯都傻眼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我忽略了严伯的表情,略带希望地问道:“我们走哪个门?” “这书上……没有说啊……” 啥?没说?开玩笑呢?设置了一个这么复杂的大门,又是放血又是输密码的,合着进来了也是白搭。我哭笑不得,刚刚涌起的责任心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就差用力一推,倒在地上了。 严伯皱着眉头,一手焦虑地挠着脑袋,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 “这个……我想想啊,七扇门,七门……” 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况好了。身后的铁桦木门已经关上了,后背有粗壮的条石,硬生生地压在了木门上。如果那时入口,那这入口肯定是单行道,出口一定在什么别的地方,想要临阵脱逃那时不可能了。再向四周看去,原本以为简单的地宫其实并不简单。整个空间呈正方形,中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潭,水潭里的水悠悠地晃动着,似乎是引了地下的活水,灯光照上去,水影立即就映照在上方的石壁上,一派说不出的幽静灵动。 我走进水潭,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浮在表面。我想了想,还是不愿意用自己的手去触碰,万一有什么机关呢,死在这里老不合算了。但是那凸起来的东西,看着像尖锥,又有些想灯芯。但把灯芯放在水底下,开玩笑吧。 再转头去看面前一字排开的七扇门。说是门,但每一扇门上都没有固定的,称之为“门”的东西。只是方方正正圈起了一个框,里头深不见底。我用手电筒朝着里面照了照,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也就放弃了继续往前走的念头。 古代人为了防盗墓贼,可谓在墓室设计上机关算尽。不管是自发触碰的机关还是外来入侵搞出的动静。都会让盗墓贼有着上千种死法。但徐家地宫不同,它里头只有一个宝贝,就是扇骨,能进入底下的,十有八九也是徐家人。但这其中,还是有一定的成分是其他人混了进来。我想过,外面的那道门,也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只要胁迫一个知道内情的徐家人,逼迫他打开机关,照样可以进到这里面。所以这七扇门。不容小觑。 徐家人是有本事的,要怎样防止外人进来还要凸显自己的特色呢? 我搜肠刮肚,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控梦。 这可不是说说玩玩的,也不是光从书上学习,或者拜师闭门几十年就可以掌握的,必须有着血脉的延续才可能进行。外边的人纵使胁迫徐家人进入地宫底下,面对这七扇门,一定也有不能应对的事情发生。 果然,站在一旁思考许久的严伯,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主事。我想了想,七这个数字,在古代的意义是很多的。比如七者,天地四时人之始也。七主星、七日得等,还有什么七宝七处七年七秩等,但是这些东西,都和这地宫搭不上边。我唯一觉得可靠的,就是七则。” “什么七则?”我身子向他偏去,走进了些。 “法。有法案。医,有医案。梦,自然也有梦案……” “慢点……”我打断严伯,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滤了一边,“你的意思是,经典的梦境,也会被人记下来,形成梦案?” 严伯点头。 “是,但也不全对。千百年前,当我们梦师还是在朝为官的时候,控梦其实是一个程序化的过程。梦师虽是单传,但支系庞杂,不止一家。后来居上的新生梦师,没有上一辈梦师控梦的指点,是不可能速成的。所以,很多的知识,都要靠梦案上的东西来了解,去揣测。假如徐景川的后代继承了他的能力,那扇骨就不可能放在这样一个地方,肯定物尽其用,流传万世了。” 我听懂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梦师的培训靠的就是梦案这种记载梦师如何控梦的记录。由于近代以来梦师的稀缺,又有派系杀戮从中作梗,外公,或者说外公以上的某一辈,似乎已经有意开始淡化这种培训的过程,所以别说梦案,我连正儿八经的梦师都没听说过。 “那这些和面前的七扇门又有什么关系?” 严伯将两手绑在身后,晃悠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就是我说的七则。” “徐河原固然是徐家很重要的人物,年轻有为,牺牲自我,成了后辈学习的典范。他自己虽然没有写下控梦笔记,但身边接触过他控梦的人,帮着编纂了七则梦案,也就是我所说的七则。” “七则梦案中的七,应该是跟这七扇门关系最大的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门的尽头,有可能就会出现徐景川的梦案,其中之一,定会藏着扇骨的踪迹。” 我一听有了头绪,马上就迈开腿准备从第一扇门进去。严伯见状慌忙地拉住了我,神色紧张地问我:“主事,你这是要进去了吗?” “是啊,不然呢。”我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七则梦案嘛,不就是七个小故事吗,有什么好怕的。一个一个从左到右地看过去,不就找到扇骨了吗?不过我真得感谢过去的人,删繁就简,就编了七则,要是一时兴起编了七十则七百则,那我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扇骨了。 严伯看到我一脸的天真烂漫,有些不忍心跟我说。 “主事啊,这东西既然是防着外人的,必然有它的凶险之处。你这么贸贸然地走进去,不安全啊,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主事是无师自通,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培训,进去的话恐怕……” “严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两手叉腰,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立即摆手,“我这是担心啊……毕竟徐家就你一条命脉……” “好了好了,你不要担心。”我象征性地拍了拍胸脯,似乎是在向他保证,“你啊,就在外边等着,我进去看看,保证一会儿就出来。” 严伯看到我信心满满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去挫败我,但脸上依旧写着担心二字,眼看我就要走进去了,突然一下喊住了我。 “哎,主事。” “怎么了?”我回头。 严伯鲜有忸忸怩怩的样子,突然这么不果断起来,我倒有些不适应了。 “你在里面千万小心啊,我……我就守在外边,你有事情就喊我,我立马就来帮你……”严伯的声音一下子柔软了许多,听上去就像是跟自己的孩子在交代什么,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没有给严伯看到我哭鼻子的样子,我已经把头转了回去。 “您就在外头好好待着,睡个觉起来,我说不定就已经捧着扇骨出现在你面前啦!” 说罢,头也不回,一股脑儿地踏进了第一扇门之中。 要说害怕,这肯定是有的。莫名其妙来到这种黑咕隆咚的地底,换做是谁都会心跳加速,冷汗直冒。刚才还有严伯的陪伴,这下又变成一个人了,四周的黑暗一下子就把我给吞噬了,连一丝喘息都不给我,这黑暗仿佛是有生命一般,直愣愣地就把我给拉了进去。 我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着,踢踢踏踏,伴着回音,里面似乎有很长的深径在等着我。手电严伯是留给我的,外边那个房间之中,不知道是什么远离,总觉得不是那么黑,至少比这门背后好多了。 我一点一点小心地走着,生怕出眼前出现什么东西一下子把我给吓晕了,原本的自信满满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全都是胆怯。 让你逞强,让你威风……我不住地埋怨自己,后悔极了。 手里的光源是充电的,时间一长灯光就没有之前那么亮了。为了确保安全,我必须反复地查看面前的路,确定没问题之后再踏上去。 一个半椭圆形的东西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就在我扫面前那一块地的时候。 我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自己看花了,再扫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印记依旧停在原地。 我狐疑地走过去,蹲在那个印记旁边看了又看,突然猛地反应过来。 这是一枚脚印啊! 准确的说,是半个。脚印的主人在留下这枚印记的时候肯定十分着急,半跑半扭,才能出现这样的迹象。 我的全身一下子就冷了下去,似乎有人从上到下给我灌了一盆子冰水,彻头彻尾地凉。 我立马调转方向,回头拼命跑起来。 “严伯!严伯你在吗!我在这里看到脚印了!有人进来过了!有人在我们之前进来过了!!”(未完待续。) ps:  跟大家道个歉,昨天后天抽风了,一直发不上去,发上去了之后就变成了两章,还不能删除,对不起对不起tt 第233章 半个脚印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站在我身后的严伯没听懂我说什么,气喘吁吁地跟着我走了过来。【ㄨ】 “怎么了啊?” 我没有说话,打着手电的光一时间愣在了原地。面前一模一样的七扇大门一字排开,个个黑洞洞的,看不出任何差别。不仅我傻眼了,连严伯都傻眼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我忽略了严伯的表情,略带希望地问道:“我们走哪个门?” “这书上……没有说啊……” 啥?没说?开玩笑呢?设置了一个这么复杂的大门,又是放血又是输密码的,合着进来了也是白搭。我哭笑不得,刚刚涌起的责任心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就差用力一推,倒在地上了。 严伯皱着眉头,一手焦虑地挠着脑袋,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 “这个……我想想啊,七扇门,七门……” 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况好了。身后的铁桦木门已经关上了,后背有粗壮的条石,硬生生地压在了木门上。如果那时入口,那这入口肯定是单行道,出口一定在什么别的地方,想要临阵脱逃那时不可能了。再向四周看去,原本以为简单的地宫其实并不简单。整个空间呈正方形,中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潭,水潭里的水悠悠地晃动着,似乎是引了地下的活水,灯光照上去,水影立即就映照在上方的石壁上,一派说不出的幽静灵动。 我走进水潭,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浮在表面。我想了想,还是不愿意用自己的手去触碰,万一有什么机关呢,死在这里老不合算了。但是那凸起来的东西,看着像尖锥,又有些想灯芯。但把灯芯放在水底下,开玩笑吧。 再转头去看面前一字排开的七扇门。说是门,但每一扇门上都没有固定的,称之为“门”的东西。只是方方正正圈起了一个框,里头深不见底。我用手电筒朝着里面照了照,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也就放弃了继续往前走的念头。 古代人为了防盗墓贼,可谓在墓室设计上机关算尽。不管是自发触碰的机关还是外来入侵搞出的动静。都会让盗墓贼有着上千种死法。但徐家地宫不同,它里头只有一个宝贝,就是扇骨,能进入底下的,十有八九也是徐家人。但这其中,还是有一定的成分是其他人混了进来。我想过,外面的那道门,也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只要胁迫一个知道内情的徐家人,逼迫他打开机关,照样可以进到这里面。所以这七扇门。不容小觑。 徐家人是有本事的,要怎样防止外人进来还要凸显自己的特色呢? 我搜肠刮肚,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控梦。 这可不是说说玩玩的,也不是光从书上学习,或者拜师闭门几十年就可以掌握的,必须有着血脉的延续才可能进行。外边的人纵使胁迫徐家人进入地宫底下,面对这七扇门,一定也有不能应对的事情发生。 果然,站在一旁思考许久的严伯,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主事。我想了想,七这个数字,在古代的意义是很多的。比如七者,天地四时人之始也。七主星、七日得等,还有什么七宝七处七年七秩等,但是这些东西,都和这地宫搭不上边。我唯一觉得可靠的,就是七则。” “什么七则?”我身子向他偏去,走进了些。 “法。有法案。医,有医案。梦,自然也有梦案……” “慢点……”我打断严伯,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滤了一边,“你的意思是,经典的梦境,也会被人记下来,形成梦案?” 严伯点头。 “是,但也不全对。千百年前,当我们梦师还是在朝为官的时候,控梦其实是一个程序化的过程。梦师虽是单传,但支系庞杂,不止一家。后来居上的新生梦师,没有上一辈梦师控梦的指点,是不可能速成的。所以,很多的知识,都要靠梦案上的东西来了解,去揣测。假如徐景川的后代继承了他的能力,那扇骨就不可能放在这样一个地方,肯定物尽其用,流传万世了。” 我听懂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梦师的培训靠的就是梦案这种记载梦师如何控梦的记录。由于近代以来梦师的稀缺,又有派系杀戮从中作梗,外公,或者说外公以上的某一辈,似乎已经有意开始淡化这种培训的过程,所以别说梦案,我连正儿八经的梦师都没听说过。 “那这些和面前的七扇门又有什么关系?” 严伯将两手绑在身后,晃悠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就是我说的七则。” “徐河原固然是徐家很重要的人物,年轻有为,牺牲自我,成了后辈学习的典范。他自己虽然没有写下控梦笔记,但身边接触过他控梦的人,帮着编纂了七则梦案,也就是我所说的七则。” “七则梦案中的七,应该是跟这七扇门关系最大的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门的尽头,有可能就会出现徐景川的梦案,其中之一,定会藏着扇骨的踪迹。” 我一听有了头绪,马上就迈开腿准备从第一扇门进去。严伯见状慌忙地拉住了我,神色紧张地问我:“主事,你这是要进去了吗?” “是啊,不然呢。”我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七则梦案嘛,不就是七个小故事吗,有什么好怕的。一个一个从左到右地看过去,不就找到扇骨了吗?不过我真得感谢过去的人,删繁就简,就编了七则,要是一时兴起编了七十则七百则,那我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扇骨了。 严伯看到我一脸的天真烂漫,有些不忍心跟我说。 “主事啊,这东西既然是防着外人的,必然有它的凶险之处。你这么贸贸然地走进去,不安全啊,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主事是无师自通,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培训,进去的话恐怕……” “严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两手叉腰,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立即摆手,“我这是担心啊……毕竟徐家就你一条命脉……” “好了好了,你不要担心。”我象征性地拍了拍胸脯,似乎是在向他保证,“你啊,就在外边等着,我进去看看,保证一会儿就出来。” 严伯看到我信心满满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去挫败我,但脸上依旧写着担心二字,眼看我就要走进去了,突然一下喊住了我。 “哎,主事。” “怎么了?”我回头。 严伯鲜有忸忸怩怩的样子,突然这么不果断起来,我倒有些不适应了。 “你在里面千万小心啊,我……我就守在外边,你有事情就喊我,我立马就来帮你……”严伯的声音一下子柔软了许多,听上去就像是跟自己的孩子在交代什么,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没有给严伯看到我哭鼻子的样子,我已经把头转了回去。 “您就在外头好好待着,睡个觉起来,我说不定就已经捧着扇骨出现在你面前啦!” 说罢,头也不回,一股脑儿地踏进了第一扇门之中。 要说害怕,这肯定是有的。莫名其妙来到这种黑咕隆咚的地底,换做是谁都会心跳加速,冷汗直冒。刚才还有严伯的陪伴,这下又变成一个人了,四周的黑暗一下子就把我给吞噬了,连一丝喘息都不给我,这黑暗仿佛是有生命一般,直愣愣地就把我给拉了进去。 我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着,踢踢踏踏,伴着回音,里面似乎有很长的深径在等着我。手电严伯是留给我的,外边那个房间之中,不知道是什么远离,总觉得不是那么黑,至少比这门背后好多了。 我一点一点小心地走着,生怕出眼前出现什么东西一下子把我给吓晕了,原本的自信满满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全都是胆怯。 让你逞强,让你威风……我不住地埋怨自己,后悔极了。 手里的光源是充电的,时间一长灯光就没有之前那么亮了。为了确保安全,我必须反复地查看面前的路,确定没问题之后再踏上去。 一个半椭圆形的东西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就在我扫面前那一块地的时候。 我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自己看花了,再扫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印记依旧停在原地。 我狐疑地走过去,蹲在那个印记旁边看了又看,突然猛地反应过来。 这是一枚脚印啊! 准确的说,是半个。脚印的主人在留下这枚印记的时候肯定十分着急,半跑半扭,才能出现这样的迹象。 我的全身一下子就冷了下去,似乎有人从上到下给我灌了一盆子冰水,彻头彻尾地凉。 我立马调转方向,回头拼命跑起来。 “严伯!严伯你在吗!我在这里看到脚印了!有人进来过了!有人在我们之前进来过了!!”(未完待续。) 第234章 七则之一(一)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严伯!”我扯着嗓子拼命地喊,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喊破。 黑黢黢的通道里不断回荡着我尖锐的叫喊声,不知道折了多少回,再回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听上去是那么的古怪诡异。 脚印是半个,但清清楚楚,是现代燕子的样式,假如它大小完整,甚至可以从中判断出究竟是男鞋还是女鞋。 顾不上这么多了,假如那是女鞋,假如那是宋秋兰留下的,那事情就麻烦了。得到扇骨力量的钟起,只会比之前更加棘手。 手电的白光在奔跑中胡乱地扫射着,刚才过来的路我已经走过一遍了,不存在什么机关陷阱,这返回去的时候毫无顾忌。 大约跑了一分多钟,眼前的光线没有任何变化,耳中所能听到的只是自己呼喊的回音,没有严伯的回应。我的声音越喊越小,直到自己停下了脚步,声音也渐渐矮了下去。 “严伯……”我近乎呢喃地说道,终于认清了现实。这扇门,有进无出,我看来是跑不回去了。 既然没办法出去找帮手,那就这能自己面对了。严伯说,这七扇门就是徐景川梦案七则,但具体是什么又不太清楚。一个大名鼎鼎的梦师,能留下的梦案肯定十分具有代表性,而且仅仅是记录的话,那应该没什么危险。我只要进去看一眼,再出来就行了。 但是那个脚印……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惊恐的东西,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宋秋兰不会还在前面吧…… 我的喉头有些干涩,不知道是嗓子喊哑了还是紧张,像是被人扼住脖子般难受。前方不远处依旧是黑洞*洞的通道,手灯的光肯定是不能坚持到最后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双*腿机械地向前,一边走还要一边警惕着周围的情况,一开始还能坚持,到后来就有些受不了了。脑袋上冷汗频频,头晕眼花,很快就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表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我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边上应该是有墙壁的。透骨的凉,但我还是硬生生靠了上去,总比自己一个人强忍着舒服。 算起来,今天应该是十号了吧,或者已经快接近十一号了。小萸的生日是十二号。再不快点解决这边的事情,钟起就快找到下一个容器了。如果这件事在我这一辈解决不了,势必还会牵连到下一个梦师。会是谁呢,徐远志?徐茯?还是任何一个原本对生活充满幻想,一下子就堕入深渊的人? 越想脑子越乱,硬生生支着身子想要站起来,眼神不经意地朝前头一撇,刚想收回来,却猛地发现前面有了光。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ㄨ】 真是光!真是! 身体求生的本能立即激发了肾上腺。我欢脱地朝着那个有光亮的地方跑过去,已经管不了安全不安全了。人在黑暗的空间里呆久了,一旦看到光亮,简直比活着更加兴奋。 眼看光线就在眼前了,我一下跳了进去,整个身体瞬间就被暖融融的光线给覆盖住了。 真舒服啊……我两手张开举向前方,享受着难能可贵的阳光…… 不对,阳光?我睁看眼睛看了看,确实是阳光,金灿灿地直入我的眼缝。我立即就把眼睛给眯起来了。难道我已经走出地宫了? “先生!” “先生这边!” 前方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定了定神,朝前头看去。这一看吓得我直跺脚,这哪里是地宫啊。简直就是荒山野岭啊。 纵*横交错的灰色山石像野兽一般交叉错落在面前,挡住了好一部分光线。徐家后院里面那种手指粗细的藤蔓缠绕在这些怪石之上,映衬在蔓延的荒草之中,仿佛是吐着信子的灵蛇。 这是……我有些恍惚,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向背后看去。 就像是复制粘贴。后面的场景跟面前的一模一样,山石杂草,哪还有什么黑色的通道啊。我一拍脑袋,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敢情这七扇门,是某种平行世界的通道吗,一下子就把我扔山上这是几个意思? “先生诶!”先前还有些遥远的呼喊这下清晰了许多,我回头看去,一个穿着黄色粗布的老汉正朝我的方向拼命挥着手,银色的头发梳成一个不太整洁的髻,边上已经有不少不听话的毳毛跑了出来。 大概是跑的太急的缘故,他浅一脚深一脚地朝我走过来,半是喘气半是呼喊,累得好几次促膝抚胸。 这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喊成这个样子,恐怕是什么性命攸关之事。只是这个先生也真是,人家老人家这么累的跑过来,怎么着也应该去搀扶一把啊,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我摇了摇头,转身就像离开这里。旁边的山脉看着有些奇怪,或许从那里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我的脚刚一迈出,背后突然传来“叮当”一声脆响,惊得我立即就停在了原地。在猛地一回头,依旧没有人。 “先生,留步啊……”前方老者的步伐一下子就加快了。听他的语气,那个先生应该已经跑了吧。也是,刚才回头的时候愣是一个人也没见着。 怎么办,眼看着老人就要到眼前了,我现在是走还是不走,或者留下安慰安慰他? 正踌躇,老者已经到眼前了。我惊讶地发现这人头发虽然都白了,但脸上却没有一般老人的沟沟壑壑,反而是黑里透着红,有着一股子健康的气息。他瞪着滴溜溜的小眼睛,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那个样子,倒是和严伯有几分相像。既然人家都在眼前了,还是说几句好话吧。 “老人家,我没见到什么先生啊……” “先生,诊金虽少,还请看看吧。我儿他……我实在下不了手啊……”他说着,从袖口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个类似锦囊一样的小布兜,红布制成的,上头裹着金色的丝线,正面还秀了一朵小巧的荷花。只不过这个小兜看上去有些年份了,被老者这么一摸,更是带上了泥土的气息。 也没管我回没回应,这小兜一下子就塞进了我的手。我一愣,但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揭开表明的丝线一看,几颗跟石子似的碎银子立马就映入了眼前。 碎银子!这是……我看看老者,又看看手里的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漾着夺人的光线,脑袋忽然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狠狠地从后背闷了一棍子,低头向下看去时,才明白了一切。 敢情我是穿越回古代了?身上穿的还是……男人的衣服?所以这个先生说的就是我吗? 我顿觉哭笑不得。这种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镜头,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我碰上了,还是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之下。不过转念一想,刚才还在地宫之中,又是梦师留下的机关,这应该只是个梦境吧,我的本体还留在黑暗通道的某个地方,首先得走出来再说。 “您看,怎么样啊?” 我光顾着自己的思绪万千,完全把面前的老人给忘记了,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上前试探性地问道。 “老人家是要我去看什么?” 老人一听,眉头蹙了起来。我心里暗暗紧张,该不会是说错什么话了吧。 “我儿的……怪病啊。这一路先生应该听闻甚多了吧。先生放心,我能保证先生的周全,直消先生走一遭,看上一看,我儿他……他还有没有救……” 啥,还有性命之忧?这看来不是什么好差事啊。不过叫我去看病,难不成我还是个医生? 看我一言不发,也许是默认了,老人对我作了个揖,缓缓向前走去,意思是让我也跟上。 这刚一踏上道路,背后又是“叮铃”一声响。我忙不迭又想转身去看,却突然明白这铃声是发自我自己身上的。 原来我是个铃医啊。 说白了就是个走方郎中,游遍江湖的民间医生,说好听点,我是恪守着“扬仁义之德,怀济世之志”之诲言,妙手回春,悬壶济世,求取薄利,与邪恶疾病作斗争;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个稳点工作,走走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顺便走街串巷游览祖国名胜,半个兼职驴友。我本以为穿越过来少说也得是个梦师啊,不仅性别换了,连职业都不一样了。 但现在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投诉了,只好跟着老者继续往前走。也好,既然是个游方医生,那看不好病也是正常的,到时候把诊金还给人家,至少不会像现在那样拉着游街示众,毕竟我只是个编辑…… 走在路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收集一点素材,等事情都办完了也好回去做个特刊,于是缓缓问道。 “老人家怎么称呼?”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怎的,老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客气地回答道:“先生,我只是个粗人,姓万,在山脚下的村子里又半亩薄田。”(未完待续。) 第235章 七则之一(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原来是万先生。既然自己家儿子生病,应该把我带去山下他家才对啊,怎么莫名其妙地往深山里头走,而且这越走,面前的山路就愈加崎岖,总觉得是在挑险境出发。我不经意地朝着边上一督,好家伙,山腰间已经起了一层云雾,底下的村子只能见个轮廓。这是爬了多久啊,好在一来就到半山腰了,真要我从底爬到顶,打死我都不干。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盘山公路没有阶梯护栏,真要摔下去,这副身子骨可就烂了。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令郎所患何疾啊?”一副变声没多久的美少男声音,听着怪别扭的。 老人被我这么一问,脚下冷不丁地一滑,险些摔向悬崖的那一头。幸好我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去抓*住了老人的粗布衣服,一把把他给拽了回来。虽说这声音听上去不受用,手上的力道倒是大了不少。搀扶及时,两人都没事,只是头顶上那个铃铛在丁零当啷响个不停,似乎是在抱怨刚才的情况时有多么的惊险。 我惊得一声冷汗,怀里的老人却没有顾及方才的险情,六神无主地跟我道着谢,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万先生您还好吗?”我抚着他的胸口,生怕他这把年纪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 “没事……没事……” 在我的搀扶下,他渐渐地站了起来,领着我继续向前走。 “先生,您这一路都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吗?”老人问。 我不知所以,茫然地摇了摇头。要真听到什么,也不应该是我听到,反正我心里是一万个没主意。【ㄨ】 “哎……先生果然是仁慈之心啊,恶言不入耳……不过那些话,所言非虚……” “我儿子啊,确实吃人……” 吃人…… 我的腿僵在原地,愣是过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吃人这个事,在古代并非个例。蛮荒时代吃人是常事。到了封建社会,碰上个饥荒屠城,吃人也是难免的。换个角度想想,医学上也有很多解释。中医有时候会用人身上的东西做药引子,慈禧还不是给慈安割过肉嘛。不过真的让人去面对这件事情,我还是有些害怕。 老人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顿了顿,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十分不愿意地说道:“先生要是真不愿意看,我也不强求……”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大老远的从山脚爬到山顶,还拿出了自家攒了不知几年的银子,就为了让你去看一看,我能不去吗…… “您放心,我答应了您就一定回去看。只是……您能跟我详细讲讲这事情吗?” 老人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逐渐陷入了回忆之中。 万家世代为农,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娶妻糊口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万家的独子,也就是这个老人的儿子,名叫万宏。 万宏的娘早年就没了,爹忙活了半辈子,终于给他找了个媳妇。日子虽然清贫,却快活自由。男耕女织,原本就是古代常见的小农生活。万宏的妻子名叫邹氏,过门一年怀*孕产子,一家人喜不自胜,万宏更是乐坏了。夜夜睡觉将小儿放在夫妻二人中间,照顾到夜深才睡去。 孩子在婴儿时期需要的手脚很多,常常半夜哭闹惊醒夫妻二人。万宏对此毫无怨言,甚至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去悬崖峭壁之上摘取草药。 事情就是在万宏的儿子生病之后发生的。那天一如往常。万宏背着箩筐上山采药。是什么药老人说不上来,但偏偏是长在悬崖峭壁,有时候在深渊底下也能见着。一连几天万宏都没有采着药,天一亮就出门了。约摸是傍晚的时候,万老看到儿子远远地从山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株草药。心里一喜,看来是采着了。刚想上前帮忙解下箩筐,却看到儿子一脸迷茫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的,万宏的脸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万老刚一喊他,他就像是惊着了一样,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瞪着眼睛目露凶光。 万老有些不明白,明明草药是采到了,怎么状态不大对呢。 万宏晚上没吃饭,直接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睡了。妻子邹氏原本想把孩子放在万老卧房,怕惊扰了万宏休息,但转念一想,孩子说不定能让丈夫开心起来,也就把孩子留下了。 夜半,邹氏没敢熟睡,生怕孩子啼哭,但白天的农活让她没清醒多久,还是合上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邹氏听到枕头边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咯吱咯吱,忽近忽远,像是老鼠在咬枕头。 听上去像是老鼠在啃什么东西。邹氏眉头一皱,想着房间里也没什么东西好给老鼠啃的,自己又累,就没去管。直到第二天早上,自己被丈夫的尖叫声给惊醒了。 万宏像是丢了魂一样,抱着孩子的襁褓,哭得嗓子都哑了。邹氏心一沉,男儿有泪不轻弹,丈夫都哭成这个样子了,肯定是发生不测了,更何况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万宏死死地扣住孩子的襁褓,就是不给妻子看。无论妻子是哭闹还是寻死,威胁着要回娘家,他都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布包,最后跑到山里去埋了。 邹氏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但万老看到了。自己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孙子,隔了一个晚上,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骨头。那真正是骨头,皮肉都不剩,啃得细细的,剩下的都是白骨,但内脏没有吃。 “您能想象吗,眼珠子心啊肝啊的漏在骨头外,乍一眼看去,我都能看到孩子哀怨的眼神。” 我听得头皮发麻,仿佛千万头蚂蚁爬上了我的后脑勺,细细的足胫勾挠着我的皮肤,汗毛根根倒竖,浑身不自在。 “后来呢?”我小心地问。 “后来啊,一晃就是好几年。” 邹氏受了刺激,一直未能再度怀子。万宏性格变得孤僻起来,疑神疑鬼,大概是妻子跟他说过前一天晚上听到了老鼠的声音,所以他怀疑是老鼠吃了自己的孩子,天天嚷着要灭鼠。这十里八乡的老鼠啊,只要见到万宏,没有一只是不逃跑的。但是谁都知道,老鼠根本是不是症结所在。 有了前车之鉴,万老晚上不怎么敢睡觉了,生怕什么野兽进了屋子再度吃人,一直守到天蒙蒙亮,才敢回房休息。 又是一天晚上,万老依旧在自家院子里转悠,喝了几口酒,提神壮胆。有些时候,你不去在意,它就来了,但当你天天守着,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夜夜如此,万老有些心灰意冷,那头吃了自己孙子的野兽,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大概还要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万老佝偻着背,疲惫地准备回房休息。就在他经过夫妻俩房间的时候,听到了那个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声音不大,但听的人头皮发麻。万老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觉是老鼠偷吃东西的声音,不想再管。 但经过房门才一步,又踏了回来。 这声音,不太对啊。 儿子的卧房有扇窗户,正对着自家院子。为了不打草惊蛇,万老决定去窗子口看看。踩过自家的院子,万老来到了纸糊的窗户口,督见一条细缝,睁着眼睛就抵上去了。 接着酒劲,万老胆大地朝着里头看去。黑洞*洞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东西。但声音很近,还在继续发出,就在里头的房间里。 万老扫视了一遍,最后把视线停在了夫妻俩的床*上。 有一个圆*滚滚的身体正在床*上抖动着。 他立马就把视线收了回来,小两口夫妻生活,这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视线收回来没多久,耳边咯吱咯吱的声音却没有停下,反而愈加清晰,听的人头皮发麻。万老转念一想,看着也不太对啊。 他硬是再把头探了过去。 那个圆*滚滚的身体,正在不停地抖动着,联系上方才的声音,一个可怕的念头蹦进了万老的脑袋里。 这该不会是那个吃人的野兽回来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个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法一样,硬*邦*邦地立在原地,身体僵得像一块铁板,别说叫醒儿子媳妇了,自己连跑都跑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那个东西突然停止了动作,声音戛然而止,万老喉头一紧,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怪物回头了。 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在黑夜里发着精光,跟两盏灯一样,照亮了眼前的视线。也不知道是这光束的原因,还是天已经亮了,万老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回过头来的怪物脸上,是自己儿子的脸。 嘿嘿地笑着,手里举着血肉模糊的东西,朝着万老递了递,似乎是在说,你要不要来点啊。 万老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窗户口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天空青的发白。(未完待续。) 第236章 七则之一(三)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二天,万老醒来惊觉是梦,跌跌撞撞地跑到夫妻俩的卧房门口,看到里头的万宏已经傻了,呆坐在木头窗框边上,只露出半边脸,脑袋一下一下磕在床沿上,砰砰砰,震人心魄。 万老想到昨晚梦中见到的场景,手脚不免哆嗦起来,紧张到呼吸都不能继续了。 万宏看到他脸色吓得惨白,又畏手畏脚地不敢进来,突然把头猛地瞥向边上,声音沉了八度,半哭半吼地说道。 “爹,不是我杀的啊……” 万老闻声“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万宏一边爬,一边朝着万老的方向呼吼,重复着那几句“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但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完全不对了。一夜之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万宏的另外半边头发已经花白,皮肤皱巴巴地缩在一起,远远看去仿佛就是一张被撑破了的脸皮。 嘴上、手上,全都是血。那血黑乎乎的,已经结了痂,半拉子的挂在一旁,让人想起了小时候吃过的糖浆。 万老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一个健步冲了进去,躲过了在地上匍匐爬行的儿子,朝着雕花木床跑去。 那张雕花木床是万宏成亲的时候,万老托邻村的师傅雕刻的,花了不少银子,上头活灵活现地雕刻着扭曲缠绕的藤蔓,缠缠绵绵之外,还挂着几只小巧玲珑的葫芦,意思是子孙绵延,福禄双全。但现在暗红色的窗框上,有好几道深色喷射状的印记,看得人触目惊心。 还没走进床前,一股子浓稠的血腥味猛地钻进了万老的鼻子里,呛得他透不过气。他的脑子已经完全空白,也顾不得做出任何正常人应有的反应,冲上去就是一扯,幔帐后头触目惊心的画面一下子全都冲进了万老的视线之中。他只觉头皮像是被人撕开一样,火辣辣的疼。疼得连躲开都不知道,直到儿子死气沉沉却又嘶哑的声音,像跟索命绳一样套上了他的脖子。 “爹……不是我……” 万老说道这里,只是叹了口气。全然没有了当年痛苦不已的状态,只是叹气,叹自己的命,叹万宏的命,叹那出生了没多久。就死的不明不白的孙子的命。 我却恰好相反,这故事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什么怪病,我最多只会觉得是什么肿瘤之类的,大不了就是电视上说的那种卟啉病,见不得光,皮色发白,牙齿变尖,整个人就像是吸血鬼一样,看着吓人才被放到了身上之中。谁会想到是真的吃人啊。况且还是这种只吃人肉,不吃人骨人脏的怪病。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山崖多坠者,怨气不消。这万宏天天去山崖那边采草药,多半是被什么恶鬼附了身。 万老兴许是猜出了我的心思,忙不迭地说:“我也找人给看过。” 万老请过道士来看,道士也说了,听故事像是被鬼附了身。但到了现场一看,当即表示帮不了忙。 万宏在白天,与正常人无二。说话写字。挑担种田,样样干的来,甚至比之前的力气更大。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几次三番请求万老下手把自己杀了。一命抵两命,但万老下不了手。 道士走后,万老把自己的儿子锁在了家里,只留了个窗户观察。 一到夜晚,万老的心就整个儿提了起来,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窗户口。房间里只剩下万宏一个人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一直等到大半夜,万老终于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眼见儿子跳到了床上,两眼血红,盯着面前的床框相当的烦躁,不时地啃咬着。但吃到嘴里,又觉得索然无味,统统吐了出来。 万老看得那叫一个胆寒,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这根本就是恶鬼啊…… 还没等他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那双红的似血的眼睛突然盯住了站在窗户口的万老,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弧度,呲牙咧嘴地朝着窗户口猛地跑起来,伸出手猛地从窗户里掏着万老,嘴里流出亮晶晶的液体,在月光下看得分外瘆人。 这是要吃自己啊…… 好在窗户够结实,万宏没能跑出来,只是窗户细框上的架子已经被扯断了,怕是度不过第二个夜晚。【ㄨ】于是,早上清醒后的万宏,自己爬上了后头的大山,给自己找了个山洞,结结实实地把自己关了起来。 这一关就是十年。 村里人不见邹氏几天,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追问之下万老吞吞吐吐地说邹氏看儿子死了,也跟着去了,这才了了风波。不过人的这张嘴,永远有嚼不完的舌根,有些话一时不说,时间一长,全都出来了。 什么万宏是看着自己媳妇死的啊,受了刺激上山。也有人说,万宏那是生了病,跟儿子媳妇同一种病,治不好,怕传染人,就跑上山去了。 山中雾霭弥漫,山崖之下多瘴气,这是当地人都知晓的道理。万老心念一想,这该不会真是什么怪病吧,白天不发作,到了晚上就想吃人肉,很像是一种病啊。但郎中听说这病,都不愿过来查看,更别说跑这么多山路过来了,简直是吃力不讨好,丢了命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昨天,我听说有个铃医打这边经过,姓徐,是从江浙一带来的,气宇轩昂,年轻有为。但瞧病啊,不是什么都瞧,专瞧梦疾。我想着宏儿是白天正常,晚上发病,这跟梦啊,也算是能搭上点边,就想叫徐先生上去看看,这一路苦了先生了,您瞧,宏儿就在前头了。” 姓徐,专门给人看梦,这不就是徐家梦师嘛。综合之前所说的年轻有为,还有这一身书生打扮的铃医状态,大差不差了,应该就是徐景川。我内心一动,既然我现在在徐景川身上,那扇骨肯定也会随身携带,到时候拿着扇骨从这个幻境之中走出去,就可以去找严伯了。 想必是我心中所想体现在了脸上,万老看着我喜笑颜开,大概是觉得我有十足的把握去给万宏看病,整个人的精神劲儿一下子好了许多,喘气听起来都生动多了。 “在前头,就在前头,就要到了。” 一双老枝似的手臂兴奋地朝前指着,我顺着他的角度看去,最前头的山腰上,有一个半包围似的洞,洞口杂草丛生,面前蜿蜒着一条羊肠小道,逼仄得很。我背后背着一斗药箱,走起来更加不顺畅,头顶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每完,很有些埋怨的意味。 万老也不说话,闷头朝前走着,眼前的杂草堆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触到脚尖了,走在前头的万老伸手一拦,把我挡在了外头。 “先生莫急,我先喊宏儿出来。” 说罢,老头娴熟地拨开杂草,我这才看清半人高的杂草里头,还有一道用藤蔓编制的网状栅栏。整个山洞口又两层工序,一层防止万宏出来,另一层作掩护,也好放着山里的豺狼虎豹。 “宏儿……”万老小声地喊道,声音直透山洞,又悠长地反折回来,直到里头出现窸窸窣窣地声响。 我趁着这会儿,在万老后头探着脑袋偷看,希望能看清楚这个吃人肉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洞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原本眯缝着眼怕看到什么血腥场景,却只是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眼睛瞪得老大。 “呜……” 一声低沉地呜咽从我的脚下骤然响起。这声音顺着我的身体直上头皮,吓得我直跳脚,刚下低下头看去之时,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已经扫了过来。 “啊……”我想大叫,但克制住了。现在我不仅是吴恙,更是徐景川,作为一代梦师,不能失了尊严,哪怕自己吓得早已魂飞魄散。 “宏儿,这是徐大夫,你别吓着人家……”万老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对万宏说道。 漆黑一片的山洞之中,以眼睛为支点的两个地方微微发颤,我终于看清万宏的脸此刻已经抵在了藤蔓边上,只是常年没有理过的毛发长得奇长,像一团乌云似的罩在万宏的脸上,我只能看清楚那双血红的眼睛。 其实那眼睛也不是完全血红,只是充满了红血丝,跟四周环境相比,看上去有些吓人罢了。 还好,比心里预想的要好一些,毕竟还是个人,能听得懂人话,不至于上来就朝我呲牙咧嘴。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刚才还处在正中的烈焰已经撇向了山的另一头,颜色由金转橘,愈发温和起来。再过不到一个小时,这天就会彻底黑了吧,到时候,恐怕我看到的景象,远比现在恐怖得多。 头上铃音一响,把我拉回了现实之中,万老忧心忡忡地看着天空,似乎也在想着晚上万宏的异变,有些担心。 “万先生,我们开始吧。”我对他说道。 底下的万宏身体陡然一震,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觉得那双血红的眼睛之下,似乎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237章 七则之一(四) “我们开始吧。” 我看天色已经开始转暗,对着身旁的万老说道。万老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盘腿坐下,面前是瞪着眼睛,看不清五官的万宏。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眼神里什么都看不出,甚至看不出任何恐惧和希望。 万老解释,万宏把自己关在山上的这些年,从未踏出过山洞一步。一开始万老还给他送饭,但时间一长,血液里的某些东西直嚷嚷着要吃肉,所以万老只好捉些野兔野狗之类的,从藤蔓栅栏之中丢给万宏。奇怪的是,万宏并不吃,这些动物的尸骨就在山洞的一边,渐渐腐烂形成枯骨。 我听着,两眼在洞口扫视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光线还能照到的范围,看到地上有些毛茸茸的东西,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你是万宏吗?”我问。 他瞪着眼睛,一言不发,似乎我不是在跟他讲话。这十年的山洞生活,似乎已经夺去了他正常说话交流的能力,他只会一个劲儿地看,喉咙里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来表达自己不同的感受。 太阳西斜,一旁的万老有些急了,忙不迭地跟我说道:“徐先生,早些看看吧,等天黑了就麻烦了。” 我一想,也是,到时候情况不太好控制,也就不再去问万宏问题了,转而把背上的箱子取下来。 这药箱上下两层,一层放着一些常用的安神药物,譬如酸枣仁、柏子仁、灵芝、夜交藤、远志、合欢皮等,另一层做的很精致,不太像是能打开的样子。我手下发力。咯哒一声,里头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更加精巧细致的长方形锦盒。 我一看这盒子,心下就有了几分主意。之前过来的途中,我曾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并没有扇骨的踪迹。想着后人的刻画也不一定完全准确,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便别在腰间呢。但现在。面前长发形的锦盒。看着十分玲珑夺目,打开之后,应该就是那把传说中用众妖之骨做制成的控梦扇骨吧。 我怀着十二万分的忐忑。哆哆嗦嗦地起了锦盒下方的象牙搭扣,缓缓地打开。 锦盒之中空空如也,别说是扇骨,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我一下子就懵了。敢情扇骨根本就没有藏在这则梦案之中吗? 梦案我没看过,更不知道怎么去化解其中的梦境。这下连扇骨都没了,我还能做什么,我连cosy徐景川的道具都不齐啊! “徐先生,快一些吧……” 万老催促声又起来。 是该快点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算了,干脆把徐景川的身份放一放。按自己的路数走吧,自己好歹也是新时代梦师一枚啊。 定了定神。我恢复了之前镇定的模样,转头对着万老说道:“万先生,请您回避一下,我好了叫您。” 一听说要回避,万老有些为难,思来想去,还是迈开了腿,临走前,还郑重地对我说道:“徐先生,我就在边上守着,有什么事您记得叫我,一定要……小心啊。” 话尾留的很长,我当然知道其中的意思。 眼看万老离去,万宏有些悻悻,猫着腰也退回到了洞里,就着山壁闭上了眼睛。很好,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睡觉。 我眼睛朝着四周一瞥,已经没了其他人的踪迹,便凝神屏息,准备开始入梦。 这件事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做了,更何况现在借着的是别人的身体,也不知道用起来会不会顺心。好在梦师的体质大约都是相同的,入梦很快就成功了,摇摇晃晃的,我似乎来到了第三个世界,眼前的光线逐渐变亮。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到了山脚下,万老嘴里所说的那个村子之中。回头一瞧,眼前正是万老自己的宅子,虽然不算大户人家,但种田织布,勤勤恳恳,也不会活的太差。 “爹!”一声清脆的呼喊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回头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但四下里一看,却没见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正当我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角落里的大水缸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抱着中彩票的心情跑了过去,一把掀开上头的盖子,心里乐开了花——水缸里是空的。 “爹!谁在家啊!”声音愈发逼近,我抬腿蹦进了水缸,结结实实地把盖子盖好,终于吁了一口气。 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我把盖头稍稍拉开一个小缝,偷偷地观察期面前的情况来。 令我没想到的事,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万宏。那个时候的万宏,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年轻的气息,丝毫不能把之前山洞里见到的活死人给联系起来。 屋里头走出个人,背对着我,看不到正脸。但从穿着上来判断,应该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万老跟在他身后,显得十分恭敬。 “大人说了,近期山中有了踪迹,可以去看一看了。”那人说道。 万宏听闻此话,眉头皱了起来,不情愿地答道:“那东西是上古异兽,不是说有就有的,大人是真真找到了踪迹?” “十拿九稳。”那人继续说着,顺便从衣袖里掏出个锦囊似的袋子,放进了万宏的手中。这袋子我十分眼熟,红色的布头上绣着一朵荷花,上头用金色的丝线裹着,就是当初万老给我塞诊金用的荷包。 “捕食耳鼠,不是捉到送过去就行,得让大人亲自去山上。这样吧,我先去山里看看,要是真有了踪迹,我通知大人,让大人亲自去捕杀,您看这样行不行?” 那人顿了顿,似乎也了解实情,末了缓缓说道:“也只好这样了。两位,大人的恶疾就靠此物来疗了,务必尽心尽力啊。” 我听到这里,心里已近了解了几分了。说道耳鼠,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它跟凤凰、青龙、九尾狐、狰、鲛人一样出自古籍《山海经》。传闻耳鼠,兽,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獆犬,以其尾飞,食之不采,又可以御百毒。这位“大人”很有可能得了什么痼疾,搜肠刮肚地从某个地方知道了耳鼠这种东西,派人来寻。 这本就是传说中的一种珍禽异兽,又不是漫山遍野乱跑的黄鼠,哪能说找到就找到呢。我全当是父子俩唬人,却没想到那人走后,万家二人开始讨论起来。 “你真的看到了耳鼠的踪迹?” “爹,不会错的,我要是没看到,也不会乱说。” “那好。等做完这事,咱们就带孩子走,听说方大人给我们准备了一栋豪宅,就在城中。” “我不是为了豪宅,我是为了孩子。病了那么久,只有城中的大夫才能医了。” …… 我心里有些纳闷,这些梦境跟之间接触的有很大的不同,似乎是在讲故事,从前到后这么久,我还没有见到任何鬼怪。 容不得我多想,画面一转,似乎是几日过后,我倒是没变,依旧蹲在水光里边,腿脚发麻,又不敢多动,瞧着四下无人,准备松动一下筋骨,却没想到被万宏给吓着了。 “爹!!!” 万老从房里跑出来,慌慌张张地问道:“怎么样了?” 万宏上气不接下气,挥舞着手臂很难冷静下来。 “方大人他们……他们坠崖了……” “什么!?”万老一下跌坐在地,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爹,您先别急,山下我去过,多半数树木,人掉下去,有可能会被树挡住,我们现在去找,说不定还能把他们救出来。” 万老被这话激醒,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那还不快去找!等着我们家被砍头吗!” 过了不久,面如石灰的两人回来了,脸上身上全都是泥痕,腿脚软的都像是没有骨头,显然是爬山爬太久了。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两人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诡异,却依旧透露出先前的胆怯。 “爹……现在……现在我们怎么办……”万宏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万老停下脚步,回头哆哆嗦嗦,但却十分坚定地说道:“走!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们快走,离开这里,越快愈好!” 万宏闻言,不再说话,愤恨地点了点头,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起来像是埋怨的话语,什么遭报应啊天神怒啊,总之没几句好话。 “别说了!”万老骂道,“你快去把她叫出来,孩子我去抱,声音小些,省的惊醒左邻右舍!” 两人在此分头,一个往里屋跑一个往偏房走。过了没多久,万宏带着邹氏走了出来,却不见万老的影子。他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没有任何回应。 夫妻俩面面相觑,最后由万宏走进去找他。谁知过了没多久,一声惨叫声猛地爆了出来,像是一把剪刀,硬生生地将长夜给撕扯开来。 “爹!爹你在干什么!” 眼前,蜷缩成一团的万老捧着一个活物,细细地啃着,时不时地向外头丢一些类似骨头样的东西,猩红的眼睛陡然亮起,嘿嘿笑着,似乎在说,你要不要来一口?(未完待续。) 第238章 七则之一(五) 不是万宏…… 是万老! 那关在山洞里蓬头垢面的万宏到底发生了什么! 血直冲上脑袋,瞬间感觉头皮都要炸了。我脚下猛地发力,踩着水缸壁就急吼吼地冲出去了。水缸上的盖子被我一股子的冲劲在空中划了个弧,掀翻在地,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静太大,在一旁呲牙咧嘴的万老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万宏也朝着我这边看来。 一旁的邹氏早就吓得晕了过去,死死地趴在万宏身上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万宏嘴巴大张,似乎对我喊着什么,手臂伸在胸前不停地交叉,像是再说,别过来别过来。但奇怪的是我突然听不到了,面前的所有景象都开始扭曲,万宏惊恐的脸,万老血红的眼睛,在我的视线之中慢慢变形。刚刚的劲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从身体里被抽走了,整个人只觉得轻飘飘的,脖子处却扼得无法呼吸。 一时间,所有景,所有物都停止了动作,刚刚还站在屋子门前的万老不见了,地上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像硫酸一样刺着我的眼睛,听说和看见,是有着本质差别的,我生怕眼睛随意的一督,就能看到小婴儿被肢解的支离破碎的身体。 脖子上紧收的感觉更加重了,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脖颈,有一圈绿油油的东西渐渐地浮现出来,像是从皮肉底下生出来一般,渐渐突破肌表。上头绿色的细丝渐渐抽*出芽来,兜了一圈,枝叶也跟着跑出来了。 是藤蔓。 就在我看清脖子上东西的那一刻,整个人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瞪着天空。黑黢黢的天幕没有一颗星星。 “万……” 嘴巴刚一张开,喉咙口紧收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别说讲话,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在这种收紧感不再继续加强,我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清醒起来。 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喉咙口的藤蔓扯掉。伸手的一瞬间,掌心上尽是泥土的痕迹。还有被地上的石头所划伤的道道印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还用不太习惯的原因。我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痛苦,反而有种陌生的感觉。 头顶月亮的位置没有变化,但周围的石头却都在不停地向后退着。我循着藤蔓转头看去。大约已经到了人类转脑袋的极限,这才看清楚藤蔓的另一头正在一团佝偻的黑影之中,有人正拉着我往前走。 看身形和动作,肯定是万老无疑。但年近七八十的老人,怎么有力气把八尺男儿在地上拖得如此娴熟。我越想越是奇怪,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眼下距离关着万宏的山洞已经很远了,这山路我不熟悉,两旁都是峭壁怪石的剪影。看上去仿佛是无数个妖魔鬼怪在横行,但总体的趋势是向下的,似乎是在往山谷方向走。身体一路被拖过去。虽说感觉不是那么强烈,但皮肤仍然能感受到身子底下被石头硌得生疼。但我尽量克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反应。让妖化的万老没有察觉出我已经醒了。 约摸又过了十几分钟,这万老越走越快,峭壁的身影已经不怎么察觉了,底下丰富的植被盖了上来,很明显已经快到底了。 我使劲儿屏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直到自己身子突然失去了重心,从空中一落,紧接着就摔在了一堆软趴趴的东西上面。 我闭着眼睛,心跳极快,但仍不敢睁开。脖子上的藤蔓似乎已经被取了下来,但周遭的气味却十分难闻,仿佛身处于屠宰场之中。 脚步声从我身旁消失,渐渐向前头移动,我这才稍稍掀起了眼皮,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去。 这一看,几乎让我倒吸一口凉气。身下软趴趴的不是别的,正是成堆的尸骨。万老把我拉进了这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里面由外向里挖了一个大坑,堆放着*程度不同的尸体,有的开始胀气,身体鼓得仿佛是一个气球,表皮确实青紫色的,五官已经丑陋难辨。我不禁想起了法*医书中所说的“巨人观”,心里一阵恶心。 最下面那一层,差不多已经都是骨头了,白森森的,有好些半埋在泥土里,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个人间修罗场。 我躺在死人堆上,不敢移动,视线所及只能看得清洞的一半,看到底下的白骨已经很费力了。我下意识地去寻找万老的身影,只见他蹲在山洞口,眼睛盯着月亮发呆,很有种书上所说吸收日月精华的意味。 既然如此,我就大胆了些,轻轻地翻了个身。谁知道底下的白骨不承重,我刚一转动身体,这成堆的尸体立马就有种要塌下去的架势。我屏住呼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重心,小心挪动着,想把自己的身体回归到一开始的位置,却不曾想吱呀一声,整个人都翻到了死人堆的最下面,鼻尖正好碰到另一人的天灵盖。 尸体上的血还没干透,粘在头发上油腻腻的,我心里直犯恶心,想着等自己出来,鼻子至少也得洗个十遍八遍的。但更令我恐惧的,是门口的万老。骨头之间吱呀乱想,我心里暗叫不好,连忙竖起耳朵听着山洞里的动静,生怕他过来确定我的死活,但半晌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异样,我全且当他看月亮看上瘾了吧。 虽然摔了一个狗吃*屎,但视角却切换过来了。我向另一边一瞅,猛地看到好多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歪斜地倒在山洞的一个角落边,上面落满了灰尘,而最上面的那一个,我尤为眼熟,精致的两层抽屉,下面一层比上面一层窄一些,上头绑着几根竹竿,弯折通向前头,挂着一个玲珑有致的铃铛。 这是我的药箱,铃医的药箱。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些躺在我身边的人,几乎都是医生,或者说,至少是被万老带去给儿子看病的。但真正有病的不是儿子,而是他自己。妖化后的他把儿子关在了山洞里,把杀人的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万宏身上。万宏被关在深山之中,根本没办法跟别人诉说真*相,时间一久,就连自己的语言能力都退化了。 万老打着给儿子看病的名义,从各地骗来走方游医,带去身深山之中,趁机下黑手,拖至山洞之中。他可能并不知道我是梦师,所以才会堂而皇之地让我去给万宏看病,恰好让我窥见了真*相,于是我也被拖到了这里。 那个故事之中,吃人不假,但吃人的不是万宏,而是万老! 我看着四面八方堆叠着的尸骨,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当时我在梦境之中见到的事情应该是真的,那个方大人叫万家父子去给他找耳鼠,但就在找到的时候,却失足跌入了崖底,紧接着父子二人去山里头寻找方大人的尸骨,但遍寻不得,所以准备举家逃跑,但中途不知为何,万老在夜晚突然妖化,吃了自己的孙子,后来应该是连儿媳都吃了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靠造梦来解决这件事情,毕竟手里没有扇骨,没法不通过梦境驱逐妖孽。想清楚之后,我开始勾画梦境的基本框架,但还没准备妥当,就听到门口有了动静,我赶紧闭上双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听声音万老应该走到了尸骨的面前,从上面把那具呈现出“巨人观”的尸体拽了下来,放到了地面上。然后用双手拼命地刨着泥土,直觉告诉我,这地下一定存在这什么东西。 果然,没过多久,底下有一个散发着紫黑色的坚硬*物体露出了表面。一开始我还觉得是什么武器,但当它整个儿都刨出来之后,我才看清,这东西是一个头骨。 不是人,肯定是什么动物之类的。前后直径大约有半米,上下两根尖锐的牙齿状的物体,我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但头骨全身都浸*润着紫黑色,仔细看去时,还能感觉到那种潜在骨头底下的颜色似乎在流动,绕着头骨薄薄一层。不管看过没看过,我都感觉这东西是不祥之物,至少那些环绕着头骨的东西,像是瘴气。 山中多瘴气,万老说过。 接着,万老把那具尸体拖过来,掀开那个巨大的头骨,把涨得跟沙发腿粗细的脚踝放进了头骨之中。 我能明显感觉到,头骨上面潜流着的气息似乎被触动了,流速骤然加快,像是无数条丝线牵扯着面前的头骨,渐渐的,头骨竟然自己张开了嘴巴。 咯吱咯吱,就是那种声音…… 头骨自个儿吞食起面前的尸体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人的东西竟然是这家伙。而蹲在一旁的万老,两眼透着血光,脸上的表情诡异地皱在一起,兴奋地手舞足蹈,最后竟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 我只觉这笑声绝不是出自人类,尖细至极。他的脸因抽笑而愈发痉*挛,耳边全都是怪异的咯吱咯吱声。(未完待续。) ps:下周有三个推荐~开心~么么哒~ 第239章 七则之一(六) 时间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我已经完全不能承受这种诡异的氛围。 造梦这件事虽然好久都没有再做,但到底是血液里留着的命脉,徐景川的这个身体又是一个很好的媒介,所以很快,梦境就已经建立完毕。 我壮着胆子睁眼朝前看了看,面前的两个怪物似乎都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他们当然不会去观察周边的环境,面前吃人的事情显得更加重要。但要说那只梦妖,依旧没有现形。我当然明白地上那个会自己吃人的头骨有问题,但万老身体里的东西,竟然在梦境之中依旧躲着,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极其强大,丝毫不会受周边环境的影像,已经完完全全占领了这具躯体。但从万老白天的表现来看,他还有一丝自己行动和思考的能力,所以排除。 另一种情况就好办多了,就是这妖怪躲在人的身体里,是因为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只能通过自己的妖气来控制人的一言一行。但妖气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向人类输送,所以才要不断杀人取尸,供给给自己的本体,以求得某一天本体重新恢复形态。这在许多死后余生的动植物身上都有体现,但这种修炼方法,属于歪门邪道。从刚才万老的表现来看,这条路,应该没有走错。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股控制万老的妖气给逼出来。 可是,要怎么逼呢……我四下不停地张望,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根本没什么能防身的东西。想了一会儿,干脆抄起一根已经白骨化的大*腿骨。在自己的手上掂了掂,这重量差不多,可以试一试。要是到时候是在没办法,只好连人带妖气全都吞了。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因为那是蛇的心脏,它最脆弱的地方。人的心脏被四面八方的肌肉所包裹着。颇有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意味。所以攻击心脏几乎是没用的,那换一个思路,人最脆弱的地方。大概有太阳穴、后脑勺、颈椎和腰脊,而现如今暴露在外面最容易瞄准的地方,就是后脑勺和颈椎了。 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拿着大*腿骨的手却不听使唤地乱颤。掌心之中也开始渗出不少的汗液。再转头去看一旁的万老时,发现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消失了。 头骨啃咬尸体已经有一会儿了。但尸体却丝毫不见减少,还是那么多。我明白,只是造梦的反效果,总会有些东西违反常理。有时候是时间,有时候是行为,有时候是环境。既然他已经察觉出异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不发。死的就是我了。 我逐渐站起来。呼呼地在手上吹了几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劲儿。藏尸坑有些深度,纵使我已经站了起来,露出地表的身体也不会太多。我将大*腿骨拿到眼睛旁,闭上了左眼,对着万老的身体使劲儿地比划着,却迟迟不敢脱手。 平时急吼吼的做什么事都不经过大脑思考,但到了现在,突然讲究了起来,我真是对自己感到无语,要是能分一个身在旁边,我准拿着这跟大*腿骨敲自己的脑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动静太大,万老突然一个转头,把目光聚到了我这里。也就是这一瞬间,手里的大*腿骨像一个充满力量的回旋镖,载着我满心的紧张和希望从手中飞了出去。这一刻,时间似乎已经停止了,我屏住呼吸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任何细节都会影响到那个飞在空中的大*腿骨。 万老显然没有料到我手里有这么一个“武器”,视线全都被它给吸引住了。我原本瞄准的地方是他的后脑勺,再不济往下一点,也能打到他的颈椎。谁知道他一回头,角度计算完全就错了,我几乎在脱手的那一刻,心就已经沉到了谷底。这徐景川的一世英名,恐怕是要被我给毁了,后代看到这样的“徐家模范”,都会哭笑不得吧。 我闭上了眼睛,连看都不敢再去看。只听见我旁“咚”的一记闷响,面前的万老两眼一瞪,身体一僵,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我完全没有想到,那根原本对着后脑勺和颈椎发射的大*腿骨,此刻正不偏不倚地大到了万老的太阳穴上。这地方的皮肉细薄,打上去的效果比后脑勺和颈椎还要好,万老几乎是应声而倒。 我吁了口气,这下总算是成功了,立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抵着坑口就跳了上去。 之间几道紫黑色的烟气从万老身体的七窍之中缓缓流出,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空中兜了几个圈,随即朝着那个巨大的头骨上飞去。 头骨咯咯作响,这声音像是牙齿跟牙齿之间在打架,听得我头皮发麻。那些紫黑色的烟气突然之间就交织成网,层层叠叠地缠绕在头骨之上。我竟然看到有些许皮肉开始从网状的编织之中生长出来。 咯吱咯吱…… 最后,一个怪异的生物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头上两个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三角形的头颅上,两只毛烘烘的耳朵挂在后头,让我想到了变异的兔子。但身体却不像兔子,四肢着地,很有些哺乳动物的样子,但屁*股后头,却有一条粗*壮的尾巴,似乎是卷在一起的,完全平展开来大概有一米宽。 整个身体上的皮毛都是紫黑色的,再加上那血红色的眼睛,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怪异的组合。不过这个时候,我却想到了万氏父子之间的对话。 耳鼠,兽,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獆犬,以其尾飞,食之不采,又可以御百毒…… 面前的这个东西,难道就是耳鼠吗? 不会吧……在我的印象之中,耳鼠这种东西就跟小精灵似的,游窜在林间野地,甚至是上古书卷之中,只有人去食用它们,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会吃人的耳鼠。要是真长这样,那所谓的方大人怎么可能还会去找这种东西御百毒呢,不被吃了也要被吓死了吧…… “嗷……” 耳旁巨大的叫声立即把我的思绪给收了回来,眼见着庞然大物即将朝我撞过来,我立即朝着侧面一个翻身,躲开了这下攻击。身旁的山壁被硬生生钻出了一个窟窿,整个山体都在摇晃。 那东西摇了摇头,还在前面寻找着我的痕迹。 我见它虽然体型庞大,好食人肉,但智商却还是停留在动物的阶段。趁此机会,我已经偷跑到了这家伙的背后,它后方一甩一甩的巨大尾巴就在我的身后,我乍一眼看去,没什么怪异之处,但再瞧去时,顿时感觉有人从上到下给我泼了一碰冷水。 一个个人头跟糖葫芦似的串在蜷曲的尾巴上,全都是肥头大耳,富态大官模样的人。我一下就想到了那个方大人,其中有一个头,应该是他的吧……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耳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山海经上所描述的妖怪,一开始能被人所瞧见的几率肯定比现在高得多,但一旦有人记录能食用,甚至是食用之后有什么益处,它们就会遭到大肆的捕杀。所以对于方大人来说,一旦看到“踪迹”,就要抓来吃。 这种经过一段时间的捕杀,自然而然成了“珍禽”。那些从山崖下坠落的人,和为了捕杀动物而死去的人,怨气未消,经过瘴气的蒸腾,附在了耳鼠的身上,所以就成了此番骇人的模样。所以说,很多时候,人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跟万老不同,这些人类的怨气已经深入耳鼠的体内,已经没办法剔除了。我撸起自己的袖子,准备放出食梦貘吞噬这个梦境。 不对。 这个梦境是一个梦案,是徐景川或者其后人用某种方法保存在地宫之内的。如果我现在擅自吃了这个梦境,那七则之一就不存在了,七扇门必然有一扇会崩塌,到时候恐怕连整个地宫都要受到牵连。 踌躇之时,那头的妖兽已经发现了我的踪迹,这次它学乖了,没有直接扑上来,反而先是跳进了尸坑里,一下子卯足了劲儿,“腾”的朝我飞扑过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巨大血红色的眼珠之中,我几乎能看到自己惊恐的眼神。 奶奶的,不管了,保命要紧! 我一把抓过地上的碎石,朝着手心就是用力一划。 喷溅而出的血液并没有流出来,在空中陡然呈现出一道弧线,接着猛地一扑,像一双手一样朝着在空中腾跃的耳鼠身上罩了过去。 霎时间,耳鼠的全身都被这种血糊糊的东西给覆盖住了,整个身体仿佛一个血红色的茧,停留在半空之中。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茧中间的东西骤然收缩,瞬间就消失在了半空之中,而那股从手心之中窜出来的血手,裹挟这这一次进食的力量,回到了我的身体之中。 貘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动作更加快了。(未完待续。) 第240章 莫名出现的石门 我几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进食的过程就结束了。梦境随之开始崩塌,我几乎来不及奔逃出这间狭小的山洞,整个人就已经被抽回了现实之中。 一切都太快了。虽然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我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以至于我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望着四周不停地查看。 果不其然,当我睁眼看到四周整片的漆黑,整个人还没有从古代的环境中回过神来,地面突然开始摇晃,紧接着,隔着老远,我都能听到通道最里面发出轰隆隆石块砸下地面的声响。 我也管不了到底那一头才是出口了,只觉得背后石块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就要贴上我的脚跟。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极细的烟尘,从两边像我的前方扩展,迷得我眼睛里全都是眼泪。 此刻我也顾不得擦,没命似的向前奔跑着。 一小点昏暗的光线出现在了我的最前方,小的像是一个针眼,发出淡淡的,青幽幽的亮光。刚才的绝望在这一刻顿时烟消云散,我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朝着那个针眼大小,逐渐向四周扩散的地方跑去。我认得那个地方,那就是我进来的石室。 就在光线距离我只有十米距离的时候,门上一块廊石在地面的强烈震动下,突然开始松动。整块廊石与上方交接的缝隙愈来愈大,细碎的粉末像面粉似的不断掉落下来,似乎是在体现我,这个地方就要塌了。 摆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别过去,要么赌一把。趁着巨大廊石还没有坠落的瞬间冲出去,自己的命真不好,就只能硬生生被廊石给砸死了。 我一咬牙一跺脚,想都没想,从现在站着的地方稍稍停下,两腿向后微曲,所有的重心和力量都放在了腿上。此时。后方地面石块碎裂的速度仍在加强。就在我跃起的一瞬间,脚下那青砖制成的地面“唰”的碎成了渣渣,没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就滚落进了万丈深渊。 我的身体在空中腾跃起来,两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向前极力的伸着,朝着那几乎转瞬即逝的亮光冲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已经悬在半空中的廊石颤抖了几下。转瞬就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坠了下去。 这一刻我终究还是胆小的,我没敢看。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不管自己究竟是出去还是坠落,都已经努力过了。 一声巨大的“咚”在我的身后响起,地面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剧烈地晃动起来,我心里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地宫要塌了。 “主事!主事!……” 睁开眼。面前时一脸惊恐的严伯。大概在我里面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咳嗽又犯了。青色的对襟衫上,有着一滩新鲜的血液。见我趴在门口的地面上,慌忙地前来扶我。 “主事,主事你怎么样了?” 我一点一点缓解着自己身体砸向地面留下的痛楚,几乎每一根骨头都裂开了缝,稍微一动就痛彻心扉。好在貘的力量还在,恢复的也快,等到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不用咬碎牙齿了。 奇怪,刚才还颤抖得像是要地震的地宫,这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看向刚才跑出来的洞口。整个洞口都被石头给封住了,上头一块巨大的廊石像是墓碑一样,直愣愣地摔在了门的最外边,地面硬生生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真是被砸到了,肯定死无全尸。 “严伯,时间过去多久了?”我一瘸一拐地靠向墙面,就着冰冷的墙壁稍微歇了歇脚,抬头看向一旁的严伯。 严伯一愣,我显然没有直面他的问题,他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对我说道:“您进去之后,我有再外头数秒,但其中断断续续,我不知道还准不准,大概……大概进去了有三五个小时了吧。” “这么久……” 我原本以为梦境中的时间比现实中缩短很多,但这梦案似乎跟现实中差不了几分。 严伯瞪着小眼睛上下扫视了我一边,看我手脚又能动了,眼神里的担心少了几分,倒是生出了不少期待的神情。 “主事,那个扇骨找到没有?” 对,这次进去主要任务就是找扇骨。我摇了摇头。 严伯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把头抬了起来,半是鼓励我地说道:“没事,还有六扇门,很快的。” 我苦笑。很快?剩下的门几乎都会要我的命吧……不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稍微歇息了一会儿,顺了顺呼吸,我在严伯的搀扶下向另外一扇门走去。 还没有走进那扇门,我就感觉出不对劲了,脚步立即停了下来。站在一旁扶着我的严伯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抬头朝前看去,一下子也呆在了原地。 原本黑洞*洞的七扇门,除了那个已经被石头封死的那一扇,其余六扇竟然全都关上了。那表面的石门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严严实实地把洞口给封上了。 我有些不死心,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其中一扇石门前,伸手在上面叩了几下。 几乎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指关节倒是被敲红了。这下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是实心的,而且实心得大大的良心。 我和严伯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么一遭,最多以为把其余六扇门全都经历了,也就没事了。 “严伯,这门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抚摸着大门,完全不敢相信。 他摸了摸脑袋,似乎也没什么头绪。 “大概是刚才那扇门塌方的时候,一下子蹦出来的吧。说实话,您进去的那一伙儿,除了水潭好像有一些变化,其余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水潭?我回头望了望那波光粼粼的水面,转身准备过去看看。 “大概就是您进去两个多小时的时候吧,水潭里发出了一阵类似齿轮一样的声音,紧接着,这个东西就出来了。你说过,这里出现的东西都有些复杂,我寻思着还是等你出来一起解决才好。” 严伯比我走得快,趴在水潭外边方形的石台上,指着里头最左边的东西说道。 我靠近看了看,水面确实出现了变化,在最左边的地方,有个类似圆柱形的东西探出了脑袋,但又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只出现了半个,其余仍旧被埋在水面以下。 根据它的形状和颜色,我初步判断那应该是半个蜡烛。蜡烛身外有一个类似青铜模具一样的东西,包裹在上头,托住了蜡烛的身躯。蜡烛上头最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细线,那应该就是点燃蜡烛的烛心。 严伯说,那是我进去之后,大概两个多小时出现的,按照时间来推算,那恰好是我把耳鼠真身驱赶出来,开始驱魔的过程。蜡烛原本是应该全身都出来的,但我没有使用扇骨,而是用了食梦之法,直接把妖怪连着梦境全都吃了。这对于梦案来说,是违反规定的。就好比小学数学我应该用加法一个个加上去,却投机取巧用了乘法,虽然问题看上去是解决了,但方法错了。 所以蜡烛才出来了一半。 按照这样的说法,其中应该还有六只蜡烛藏在水底下,我要做的,就是把那六只蜡烛扯上来。 理想很丰满,先是太骨*感。眼看面前六扇石门已经彻底关上了,想要把蜡烛弄出来的方法也就烟消云散了。我顿时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下就麻烦了。 站在一旁的严伯看我一连无奈,自知问题解决似乎有些遥遥无期了,一时气血上冲,咳得无比厉害。我无心再去思考蜡烛的问题,连忙帮着他抚胸。 一开始咳出来的还是水液和稀释的痰液,但没过多久,血就直喷出来,有好几次我靠的近了些,那腥甜的气味一下就冲到了我的脸上,害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主事……看来我是不行了,撑不下去了……以后徐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严伯气喘吁吁地说道,眼睛无力地微睁着,仿佛是在用空气说话。 “严伯你不要乱说,你没事的,等我们找到了扇骨,打败了钟起,什么都好说。” 他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惨淡。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还有剩下一天不到了,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是要在这地下陪葬了……” “什么陪葬,就算是拉,我也要把你拉出去!”我大声说道,既是说给严伯听的,又像是在跟老天说。死在这里,我不服气。 我反复想着这句话,突然灵光一闪,脑袋里有了一个主意。 貘不是还在吗,它不是已经和我融合了吗。鹤之前跟我说过,我们之间的融合还没有彻底,能力不能贸贸然直接使用,需要休息一阵子缓缓进行。但现在距离上一次使用有些日子了,如果现在使用,应该不算违规操作吧……(未完待续。) 第241章 七根蜡烛 “我拉也要把你拉出去!” 既然人能拉出来,那蜡烛也一定可以。 严伯不是说了吗,那蜡烛缓缓出现的那一刻,他曾经听到过齿轮转动的声音,也就是说,本来应该逐渐上升的蜡烛,突然被突如其来的塌方给中断了,我只要进去直接把它拔*出来不就得了。 同理可得,另外六根蜡烛,也可以按照一样的方法拉出来。不管进入门背后是如何的惊险和惨烈,最终胜利的结果就是蜡烛升了起来,灯七只蜡烛全都升起,一定会出现扇骨存放地的提示和线索。 虽然已经决定使用貘的力量了,但还是想自己先赌一把。我看了看面前的水潭,亮莹莹的,似乎不太像水。通常地宫底下的东西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这东西要不是水,很有可能是某种具有腐蚀性的东西。 “严伯,你有手帕之类的东西吗?” 他所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低头“呲啦”一声,从自己的对襟衫上扯下了一大块布。 “手帕没有,那这个将就用吧。” 我接过布条,把它顺着手掌的纹路裹了上去,刚走到水潭边,又折返回塌方的门前,随意捡了一块小石头,对着水面丢了进去。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直接划破水面掉落进去。我眼睛直盯着进入水面的石头,趴在石台上小心地观察着,心跳莫名的加快,仿佛那石头是身上掉落的一块肉一样,担心会出现不测。 好在石头在里面滚动了几下,除了刚坠入时跟底面接触的声音。似乎就没什么动静了。我的心一下就舒坦多了,招呼严伯抱着我的腰,自己向前探着脑袋,用裹了布条的手伸向水面抓*住了托住蜡烛的底座。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水一样的液体并不是冰冷刺骨的,反而有一丝温热,说句不好听的。就跟人的体*液似的。丝毫没有任何的不适。 我找到蜡烛的方位之后,用虎口扣住了底座,紧紧地勒在上面。然后深吸一口气,沉入丹田,“嘿”的一声猛地发力,使劲儿把烛台向上提。 我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颊憋得通红,像是一个鼓*胀的气球。刚才吸入身体里的那股气依旧憋在胸口。因为缺氧,两眼几乎看到了一星一点的黑蒙。 就在我几乎将要放弃的时候,耳边蓦地发出了“咔哒”一声,虎口之中紧扣的那个烛台。微微向上伸出一些。 这一声仿佛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整个人一瞬间就泄气了,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差点就跌入了水池之中。好在严伯眼疾手快,抓着我腰上的衣服。使劲儿往后头一拽。顺着冲力我没有跌入水池,却带着身后的严伯一起跌倒了后头的地面上,两个人都摔的七荤八素。 “哎哟我去,硬拔真是不行啊,还是得靠貘……”我揉着自己被摔疼的膝盖,无不失望地说道。 严伯有些担心,连声音听起来都颤颤巍巍的。 “主事,靠貘靠的住吗?会不会一时出来不受控制,直接把我们都吃了?” 我哭笑不得,但也不能怪他。古书里面记载的貘确实是这种吃人不剔牙的妖怪,分分钟让你在梦里嗝屁。但现在,我跟貘已经融合,几乎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放心吧,貘现在可听话了,或者说……嗯……越来越像人了。” 我联想到前几次食梦的经历,每一次貘的出现都具象化了不少,有时候伸出的是人的手臂,有时候是人的工具,比如网。当然,速度也在不断地加快。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貘到底是上古时代的妖兽,修炼了这么多年,本就该拥有一具人的驱壳,但现在的它还只能借助我来实现食梦,那钟起的封印到底是有多么的强大。 现在封印解除了,貘自然而然有像人类转化的趋势,我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是附庸了。 严伯知道现在反对也没有什么用,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便点了点头,同意我使用貘的力量。 我将左手的戒指取下套在了右手之上。之前在巨柏林下,我曾经见到过力量从左手手心里流淌出来的场景,既然食梦用的是右手,那消化下去的力量就应该从左手流出,别说,这方术之时,竟然还有几分物理当中平衡理论的意思。 “主事,等下!” 正当我准备造梦的档口,严伯突然开口。 “怎么了?” “那个……我还是有些害怕,我能站在您身后吗?” 严伯的胆怯绝不是表演出来的,是真的害怕妖兽。虽然他对食梦貘的研究很有深度,但亲眼见到,还是有几分惧怕的。 “行,你站我身后,小心一点,不过别担心,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严伯选好了位置,是在我后方那块坠落的廊石后头。那里有廊石作掩护,就算貘真的去攻击严伯,还能暂且挡一挡。 造梦的过程很快,不需要复杂的流程,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境。我将右手上的戒指划开左边的掌心,血液凝聚而成一个浅浅的伤口,像是汇聚成了一个“出”字的模样,一道暗红色的光线闪过,那烙印般的字消失了,转而有一根粗粗*长长的东西,从我的左手掌心中飞了出来。 这个东西我很熟悉,刚才才跟它打过照面,是耳鼠的尾巴。那么大一直耳鼠,力量肯定不容小觑。 之间尾巴在空中一闪而过,朝着烛台飞奔过去,像一道马鞭一样缠在了上面,接着一下向后发力,整条尾巴瞬间被拉成了直线。 在此过程中,又一道有一道的力量顺着我的血管像手心流淌着,烛台被拉扯地“咯哒”作响,没过多久,那浸*润在水池底下的一半终于露了出来。 如法炮制,剩下的六根也接二连三地被尾巴从水里面拔*出来,但越到后头,尾巴的力气就越小,全身的毛孔也开始不停地冒汗,头顶上更是挥汗如雨,要不是有一股意念一直在支撑着自己,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 最后一根蜡烛“咯哒咯哒”的从水底冒出,直直地竖在了水面上,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因虚脱直接倒在了地上。另一头,尾巴松开了烛台,一点一点回到我的掌心之中。 终于完成了啊……下一次再使用貘的力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主事!!!” 我刚准备休息一下,却突然听到后头严伯苍老而紧张的叫喊。头还没有转过去,我就看到剩下的那一小段尾巴,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严伯躲着的廊石之下飞奔过去。 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但速度实在太快,容不得我使用毅力再把它拉回来,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连从地上爬起来都不足以成功。 正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左手掌心中的裂痕突然开始缩小,那剩下的尾巴被直接割裂在了我的身体之外。失去了人体濡养的尾巴一下子就在地上扭动起来,仿佛一条巨大的蚯蚓,没过多久,便化作一团暗红色的烟气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我这才吁了一口气,喊了一声严伯,让他从廊石后头出来。 “已经没事了严伯,不用害怕了。”我说道。 但严伯依旧没有出来,转而用怯生生的声音说道:“主事,把梦境驱除吧,驱除了我再出来。” 我从未觉得严伯这么忸忸怩怩,胆小不已,难不成是因为三尸毒的缘故?我也不愿再去追问太多,草草结束了梦境,严伯这才从廊石下面跑了出来。 看到我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严伯似乎有些愧疚,两手在前面不安地交叉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主事……您接下来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那还真有点事。”我嘿嘿一笑,指着前头水池里面的七个蜡烛说道,“找个办法,把它们全部点燃。” 这里没有火,我身上也没有什么打火机之类的东西,要点燃蜡烛非常困难。我原本说出来只是想活跃下气氛,全当开个玩笑,但没想到严伯还真就认真了起来。 “要点火是吧,我知道了,您等我一伙儿。” 他腾腾腾地跑到角落里,不知道从哪里拿过来几根树枝和一团杂草,摆在了我面前。 我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正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时,他便开始解释。 “学习古人,钻木取火。” “哈?” 钻木取火,大概也只有在书本上才能见到吧,正要钻木取火,可不是一般的难。 但看严伯的表情,似乎很有几分把我。我也不敢多说,毕竟在年纪大我好几十岁的人面前班门弄斧未免显得太幼稚,便闭嘴看着他一步一步做下去。 严伯找来几块尖细的石头,在那根较粗的树枝上砸出了几个小*洞。我看他手脚不便,很想上去帮忙。可他却一脸严肃,摆手拒绝了我。 “您坐着,我来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242章 钻木取火 钻木取火原本在我脑子里就是一件天马行空的事情,就算真的让我帮忙,我也只能替他递个树枝什么的,到底帮不上什么大忙,也就别碍手碍脚了,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严伯摆*弄手里的杂草团和树枝。 他先是将那团杂草铺成了鸟巢的形状,软趴趴的放在最底下的一层,接着,又将那块钻出一个洞的树枝放在草堆上,用脚死死地踩住,防止树枝像两侧倾斜,从而滑出草堆的位置。 接下来的事情就机械多了,另一根枝条在严伯的手里,垂直向下,另一头插*进了树枝的小孔当中,两手不停地搓*着那根树枝。 耳边立即传来了树枝与树枝摩擦产生的咯吱咯吱声。整个石室里头除了这个声音,剩下的就是严伯粗重的喘息。一个老年人这样拼命地干一件事情,看得我怪心疼的。 “严伯,要不我来吧……”我站起身,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树枝。 “不用,主事,我可以。”严伯倔强地说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杂草堆,仿佛再坚持一秒,那团理想中的火焰就会冉冉升起。 “这对杂草啊,是我带进来的干燥柳叶,容易点着。一开始是想防潮用的,是知道能排上这个用场呢。”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钻木取火这个事,重就重在一个坚持,不能半途而废。我看着细碎的粉末不断从小*洞里面漏出,隐隐觉得事情马上就要成功了。严伯的脸更是憋得通红,像个圆*滚滚的气球,让我感觉现在只需要一根针,就能发出“嘭”的一声。 果然。眼前的这堆干草看上去像是没什么变化,但仔细闻闻,却又一股子焦炭的味道自上而下逐渐弥散在空气之中。 我蹲在地上使劲像草堆上凑去,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严伯似乎也闻到了味道,手中机械般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开始不停地呼吸着。嘴巴却一张一翕,似乎是在对我说什么。 “严伯,你说啥?”我凑过头去听。他气息般微弱地喊出了两个字。 “……吹啊。” 我当下就明白了,连忙捡起地上的草堆鼓起腮帮子使劲儿地吹起,果不其然,一阵淡淡的灰色烟气缥缈了几下。底下闪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更有直接扩大的趋势。我两手小心地夹起。在空中轻轻地煽了煽,火一下子就打了起来。 “严伯!严伯你看啊!火!火!” 我就跟地球上第一个见到普罗米修斯采下天上火种的人一样,手舞足蹈起来,俨然是一副原始人的状态。一旁的严伯看到我这样子。忍不住笑了,似乎是在说,到底还是年轻啊。 草堆不是很大。照火焰的这个燃烧速度,肯定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我和严伯立即拿着这堆来之不易的火焰。来到了石台边上。 还是以前的搭配,我的身子使劲朝前探,手里拿着那团火焰,往前一盏一盏点亮水池里面的蜡烛。而严伯在后头抱住我的腰,防止我跌落进去。 我吃力地往眼前的蜡烛靠着,手由于过伸而几近充*血,麻木的感觉仿佛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我的胳膊上爬来爬去,好几次差点手抖把火焰掉到底下的水池里。 “一……” 蜡烛上的灯芯刚一接触到火苗,立即就像是探寻到了美食一般,急吼吼地把脑袋往火焰这头凑,直到点燃,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窈窕多姿的焰心。只不过这个焰心,是绿色的。 要不是明知这石室是存放扇骨的地宫而不是放四人尸骨的地点,我肯定会把它认成磷火。但回头看自己手上的草堆,依旧是黄澄澄的,丝毫没有“近绿者莹”的趋势。 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往边上走,点燃另外一根。 “二……严伯,右边一点,对……” “再过来一点,好好!三……” “四……严伯,稳住啊……” “好!五……” “六!最后一根啦,严伯坚持住啊!” 每一次点燃蜡烛,都感觉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巧劲儿都用光了,从上往下点,猴子偷桃地点,海底捞月的点,甚至最后一根蜡烛的方向,需要我绕过前面几根,再从另一边穿过去隔着几道火焰地点,我称之为,女司机点法。只不过每一个点燃的焰心周围,我都感受不到丝毫的热量,仿佛把火焰最冰冷的一面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眼看着最后一支蜡烛的焰心缓缓点燃,绿色如鬼眼般的火焰蹭的一下亮起,我心里想的竟然不是终于结束了,反而是我这么做,不会把某种奇怪的东西给召唤出来吧,这绿幽幽的光线看着,实在是骇人啊…… 也不知道是被自己吓着了,还是手举得时间太长,肢体感觉完全消失了。我几次想把手收回,但尝试了好几次,竟然被旁边的灯柱碰到了手肘关节处的神经,顿时,一股酸麻胀痛的感觉像闪电一样侵袭我的全身,我整个人立马就一个激灵,到底是顾不得手里的火焰了,脸几乎能感受到水池的温度。 “主事!”严伯大声一吼,把身上的最后几鼓劲儿都使在了手臂上,这才让我免于掉落水池之中。 我在地上抚着胸,心里一声“幸好”好没念完,突然之间,晃的一声,大*片的绿色像龙卷风一样迅速侵占了我的视线,我只觉眼睛里像是被泼了硫酸,烧的生疼。 大约愣了几秒钟,我和严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那团小火焰把整个池子都给点燃了,要不是这火焰的温度是冷的,现在我估计头发都会被烧焦了。好在水池周边的石台限制住了火焰燃烧的范围,我和严伯到底还是没有生命危险。 面前的场景极为壮观,甚至到了骇人的境界,我从未看到过这么大一片池子里,所有的液体都燃烧的景象。从我这个角度,已经很难辨别出之前点燃的那七根蜡烛,更别提那小小的,干燥柳叶所包裹的橘黄色焰头了。(未完待续。) 第243章 北斗七星 没想到,这水池里面的东西竟然是可燃液体,难怪温度一直不低,甚至石块坠落时,呈现出的是整片翻动的迹象。 绿色的火焰燃起大概有两米高,再差一点就要舔上地宫的顶了。摇曳着的每个焰头似乎都充满了生命力,放肆地摆动着自己妖异的身躯,远远看去,仿佛是百鬼在我的眼前翩翩起舞,别提有多诡异了。 徐景川弄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用意,别告诉我是考验后代子孙的心理素质啊…… “主事!看上面!上面!”跌坐在一旁的严伯前一秒还是呆愣愣的,突然之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拉着我的袖口使劲儿地喊着,苍老枯败的手指直指上方。 我抬头,上方正是一开始进来时,所映照出*水池波光粼粼的地方。而现在,已经完全被火焰的光芒所替代了。每一个火焰都有自己恰如其分的位置,从下往上投影而去,仿佛是在展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这真是叫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要是没有这么一出,恐怕是难找到这个机关了。 我*干脆躺到了地面上,仔仔细细观察起上方的画面来。如果说火焰是画笔,那外头一圈石台,正好圈禁住了它们燃烧的范围,使整张“画布”规规整整地铺在上方,简直就是一块纯天然的投影幕布。画面上不断出现人的形象,还有另外张牙舞爪呲牙咧嘴的怪物,那人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扇子的东西,很显然就是之前所说的扇骨。 扇骨在徐景川手中一挥,顿时面前的妖物就烟消云散。他飘然飞起,听落在另外一头,果然又有一妖自上而下飞腾而来,兜转几圈之后,再次被扇骨所灭。 不出所料,场景描绘的就是徐景川用扇骨驱除梦里百妖的画面,可以说实在是震撼人心。丝毫不比现代技术制成的3d效果差。 几番争斗过后,焰头逐渐小下去,平稳地下降到了水平面上,幽幽地泛着绿光。而那之前被埋没的七根蜡烛。此时终于从百焰之中升腾而出。那焰头又的亮,有的暗,但都笔直地立在灯芯之上,坚毅不倒。 我再向头顶上看去时,面前的景象一下子熟悉多了。 “是北斗七星。” 一旁的严伯显然也看出了端倪。他小而圆的眼睛里,映照出七颗亮度大小不一的星点,声音也因此激动不已,微微地颤抖着。 “从那头开始,分别是一天枢、二天璇、三天玑、四天权、五玉衡、六开阳、七摇光。” 这是古书上对于北斗七星的描述,我也有所耳闻。《晋书:天文志》中曾经提到,北斗七星在太微北,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瑶光为星。但古人对于北斗七星的解释远远不止这一种。 “主事,你觉得这会是扇骨埋藏地的指示吗?”严伯的眼睛盯着墙上的画面,一眨不眨地问。 见我不回答,他又继续补充道。 “道教方面称北斗七星为七元解厄星君,居于北斗七宫,分别为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摇光宫破军星君。可不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严伯的知识到底比我的丰厚,虽然之前接触过跟道家关系密切的秦氏。但真正听到这些玄乎其玄的话,还是云里雾里地犯愣。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吧,我觉得从这么多扇门出来。应该不会再复杂下去了吧……会不会就在上头的某颗星星下面?”我看着星光掩映的背后,那里的土层确实比边上松散一些,仿佛用*力*一*顶,就能砸一个窟窿似的。 严伯不语,似乎不太认同我的看法。毕竟徐景川在他心目中,是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我这种小喽啰的话,权当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没想到我这么一提,严伯似乎有了另外的思路。 “主事,你们现代人对于北斗七星的概念是什么?” “指路吧。”我把自己脑袋里第一个想法说了出来。“我记得有个传说,说的就是女娲的女儿靠北斗七星找到了回家的路,大概算是最早的应用吧。” 说到这里,我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一边比划着上头的排列,一边看向关着的六扇石门。 果不其然,北斗七星的方向,正是指向其中的一闪,更加令人苦笑不得的是,那一扇恰好就是被我损毁的第一扇。 这下可好,才有了一点思路,一下子又全都没了。我赌气似的走到第一扇石门口,狠狠地踢了一脚门前的廊石。 廊石的重量不可小觑,这一脚恨倒是没解,反倒把自己给弄疼了。 “主事,你等一下。”严伯突然走了过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如果把七星的方向延伸过来,指的不就是这块廊石吗?” 我仔细想了想,对啊,指的不就是廊石吗,莫非扇骨就藏在这廊石底下? 我们的视线不经聚焦到了面前的这块廊石身上,从门顶上摔下来之前,它还是完整的一块,但现在砸入地面之后,四周全都砸飞了,光秃秃的像是一根擀面杖。就算摔了半截,我们也拿它没有办法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是千斤重,也没办法了。我和严伯一人一边,把石头搬了起来,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默契地甩像了石台正中,只听见“咚”的一声,廊石一下就坠入了水池之中,但水平面上的绿色火舌突然窜到了一起,像一把链条似的缠入水底之中,硬生生把廊石给拉了上来,仿佛里面跟空心的似的,半浮在上头。 我和严伯都看得目瞪口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火焰全都窜了上去,把廊石紧紧包围,几乎是一瞬间,只听见“啪嗒”一声,廊石就跟鸡蛋似的,突然就裂开了。(未完待续。) 第244章 火海 我还愣着,严伯却已经反映了过来,猛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 “主事,你看呐!是一个锦盒!” 吞火吐焰的水池之中,廊石已经裂成了两半,陡然失去了火焰的托持,滚入了水底之中。而那个像是在鸡蛋壳中生出的长方形锦盒,却被焰头高高的托举着,一眼就能认出它独居特色的外表。 长方形,黑色的底子,上面绣着精细的盘龙纹样,活灵活现地绕盒一周,从不同的角度看去,龙的脑袋正巧朝着锦盒打开的方向,两颗以假乱真的龙眼嗔怒似的盯着中间的象牙搭扣,似乎是在警示他人,不可随意开启此盒。 正是梦中所见,存放扇骨的盒子! 我激动不已,一切的努力和运气都没有白费,扇骨终于就在眼前了。严伯欣喜之余,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了,一连咳嗽了好几声,但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身子,探着火焰就想去取。 他爬上石台,枯骨似的手臂刚一使劲儿,就听到“咔嚓”一声,骨头和骨头相互摩擦,兴许是有了裂痕。这些天下来,我明显能感觉到严伯体内的三尸毒在扩张,先是手臂,接着攀上胸腔,感染肺部,接下来不久,就应该是心脏了吧。 但眼下严伯丝毫灭有停止自己手里的动作,任凭身子骨是多么的费力,也要往火焰里走着。眼看就到了水池边,他由于了一下,还是把脚给伸了出去。 “小心!”我忍不住大喊。 好在踏出的这一脚没有落入水中,反倒是有焰头凑过来,在鞋底形成了一道类似台阶是的绿色屏障。他方才脸上紧张的神情松了一些,顺着这些焰头的方向,想着中心那锦盒所在的方位一步步地靠近着。 行走的路线便是北斗七星的顺序,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火舌****着严伯的鞋底,虽然没有燃烧,但我仍能感觉到它们几近排异的腐蚀。 终于走到最后一步了,严伯激动得手都开始颤抖。喉头更是紧张地连咽了好几次口水,龟裂的嘴唇仿佛怎么舔都不能缓解。 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眨眼这场仪式般的行为就结束了。原本我还想着严伯身体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关照不过来。想自告奋勇前去取的,却不曾想严伯先上一步。我不知道他在急什么,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也不差再等一会儿。 锦盒被手触碰的一瞬间,底下托住的绿色火焰就熄灭了。紧接着,以此为中心,方圆十几米的火焰都开始一点一点熄灭。严伯还愣在原地,但脚下组成台阶的焰头却在逐渐消失。 “严伯!快回来!往后退!”我大声朝他呼喊着,两手臂拼命地挥舞,这才把他从呆愣中给拉了回来。 就在所有的台阶都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严伯踮着脚飞快地跑了回来,刚踏上台阶,背后“蹭”的一下,火焰全都燃尽。 怀里的严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手紧紧地攥着我的袖口,后怕似的朝水池看了看,这才缓过劲儿来,在我的搀扶下一点点从高台上爬下来。 “这锦盒……主事……打开吧……” 我不是没看到,严伯在回来之前自己曾尝试着拨开中间的象牙搭扣,但几次努力都不奏效,很显然,并不是只要姓徐,就能动徐景川的东西,七则梦境里的锦盒大约是没了东西。才失去这种自我防御机制的吧。 我接过他手里的盒子,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眉毛瞬间蹙在了一起。按重量来算,这盒子确实比梦境里的重一些。但重量又不是多很多。在我的印象里,扇骨应该不止这分量吧。 见我犹豫地盯着面前的锦盒,迟迟不进行下一步,严伯似乎有些着急,几次三番催促着我打开面前的盒子。我心想,反正扇骨已经到手了。急也不急在一时,要是打开之后地宫之内又出现了什么异像,这肯定是我们所不能控制的,也就想着出去再打开吧。 严伯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脸上的皱纹都绞到了一起。 “我说主事啊,你快打开啊,这里面到底是不是扇骨咱们还不知道啊,要在不快点我就来不及了啊……” 来不及?我刚想问他他有什么来不及的,却突然听到严伯背后出现了一声细小的声响。 “哔啵”。这声音极小,如果不是火焰全都熄灭,地宫又恢复到了起初安静的状态,我不可能听见这样细小的声音。 严伯看我神情不对,也停下不说话了,两人同时凝神屏息,静静地寻觅这那声音的源头。 几乎是同时,我和严伯齐刷刷地看向刚才已经静如死灰的水池,水池的正中,也就是刚才取走锦盒的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搅动着,死水般的池面漾开了一圈涟漪,仿佛有人正在那深不可测的黑水潭下,用两块石头不断地摩擦着,发出细小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哔啵。 一瞬间,我猛地感觉脚底下像是踩到了雷,整个人一哆嗦,浑身上下的冷汗都下来了。没想错的话,那声音应该是烛台底下齿轮转动所发出来的,但齿轮没有按照某种顺序正常运作,反而是在一团易燃液体之间不断地摩擦,其后果可想而知。 我隐隐感觉这次冒出来的火焰,不会像之前的冷焰那样简单。 想罢,立即绕过面前吓得脸色煞白的严伯,跑到了先前进来的门那头,上下摸索着,企图走运能碰到其中一个开关,再把门打开。 可惜两块巨大的条石像是世界上最严密的锁似的,愣我怎么拽怎么扯都无法动门分毫。聚精会神地想使用貘的力量时,却感到力不从心,眼前的黑蒙一阵一阵,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出口被封死了。 赶过来的严伯也开始上下摸索条石,看样子也没什么头绪,我还是抱着试一试地心态问道:“严伯,除了这道门,还有其他的出口吗?” 意料之中,严伯摇了摇头。 我不死心,循着墙壁不停地摸索,一边仍旧鼓励严伯继续思考,说不定他阅览过的所有古书上,会有一星半点地提示,让我们成功从这个地下密室里逃出去。 严伯有些体力不支,寻找不到机关后,就靠在石台便休息,一边闭着眼睛,努力在自己记忆的海洋里寻找着线索。我拿着一块石头到处敲敲停停,半碰运气半思考着该怎么出去。 也就是一两分钟之后,这哔啵声出现的频率开始加快,让人不禁停下了手里心里所有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水池的正中,仿佛即将有什么东西要从这里面跑出来似的。 涟漪渐渐消失,最大的一圈划开水面荡到了水池的边缘,倏忽一下就消失了。几乎是同时,中心突然冒出暖黄色的亮光,一点幽幽的火星先是探了探脑袋,紧接着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态势疯狂地向四周蔓延,“呼”的一瞬间,靠在水池边的严伯整个儿被热浪掀翻,像个皮球是的滚到了我的身边。 这次的火焰完全不是之前的态势,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热浪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我几乎能感受到皮肉被高温蒸腾而发出的刺痛感。石室不大,这样的火焰燃烧起来,别说是被烧死,就算能坚持下来,最终也会缺氧而死。 严伯头上稀疏的头发有几根已经微微蜷曲,温度之高显而易见。 “怎么样,有没有想到什么出口?” “就算有,那书上也没有记下来,估计这一次,咱们得和扇骨同归于尽了……” 我焦急地左顾右盼,温度一高整个人都烦躁起来,严伯这几句话又像是火上浇油,搞得我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思绪,被迫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还是有希望的,毕竟天无绝人之路…… 天……天!上面! 之前还不是觉得映照出北斗七星痕迹的上方,土质有些不一样吗,说不定上面就有出口! 我让严伯站到角落里,距离水池,不,火池远一些,自己则努力寻找着上顶的方法。 我之前没学过什么功夫,唯一能说的上来的,是之前跟着爷爷奶奶练的太极拳,这里面也没教飞檐走壁啊。 火光一亮,整个石室都照的分外清晰,就连那墙壁上之前从没注意过的壁画,也开始显现出来。上方的那块地方不再火池的正中央,稍稍偏离一些,我比划着左右的距离,迅速跑到第一扇门那头,把地上滚落的石头一块块地搬到脚下。 石头一接触火焰,温度就渐渐开始升高。好在鞋子隔热,也感觉不出什么。石块不是正方形的,踏上去难免有些摇摇晃晃,但扶着墙壁,大致还是能够稳住重心的。我一手抓住另一扇门上的廊石,另一只手中的石块狠狠地朝上方砸去。 向上用力和向下用力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情况,就算自己再怎么使劲儿,力道也不能完全透过土层。不过,之前的判断确实没有出错,这里的土,确确实实比旁边的松散很多。(未完待续。) 第245章 井口 不出几下,土层上方就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凿痕,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极其清晰。我心中一喜,瞬间感觉自己找到的这条路是可行的,赶紧转眼向下看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严伯。 “上面应该有个出口,我们能出去了!”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完全,只听见耳旁突然“轰隆”一声,脚下的石块跟着地面不住地摇摆起来,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向火池底下摔去。慌乱之中,我死死地扣住了一旁的廊石,指甲几乎在用力过猛的情况下生生地往里头扣去,直接扎进了皮肉。 但这种情况下,指尖的痛楚显然是九牛一毛。我朝着底下看去,汹涌的热浪不断地炙烤着我的双眸,眼泪频频滚出眼窝,揉了好几下才看清楚底下的情况。 刚才还屹立不倒的石台,突然裂开了不少缝,四角之中已经有一角彻底碎裂,沉重的巨石摔入了地面之中,刚刚那一震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没有了石台的束缚,火池之中的易燃液体开始朝外头倾斜,直接带着火焰倾扫着地面,瞬间火势就开始蔓延。我站在上头还好,严伯躲藏的地方已近越来越不安全了,他也探出了脑袋,显然是被热浪给逼出来了。 “严伯!上来!”我使劲朝他吼着,声音穿过火焰似乎一下子小了不少,热浪进入咽喉,随时都有可能把我的气管烫个对穿。 严伯听到了我的呼喊,犹豫了几下,还是跑到了我这边。前脚后脚,倾斜而下的液体也跟着泛过来,石室里头的温度又升高了不少。 “爬上来!”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了,扯着嗓子干吼着,一边还做着动作。 石块不规则,但此刻却反而形成了天然的阶梯。我扶住廊石尽量让底下的石头稳住一些,严伯狠了狠心,手脚并用开始朝着我的方向攀爬。 看他已经稳住。我又立马开始手上的动作。凿痕的存在,一定是有人曾经把这里挖穿过,不管对面是人是鬼,我也想在活着的时候看看。 又是“砰砰砰”死命地几下。我拿着石块的右手已经开始痉挛,帕金森似的不停地颤抖。我攥紧拳头狠狠地捏了捏关节,又开始继续敲凿。 不一会儿,头顶方才掉落的细碎泥土变成了大块大块的土疙瘩,哗啦啦地直往下掉。眼看凿穿的机会越来越大。我手底下又生出了不少的劲儿,猛地敲砸着顶上的土块。 底下的严伯爬的愈来愈慢,几次停下来喘气。就在他方才踏上石块的一瞬间,火焰已经把底下的所有空间给占领了。焰头越来越高,石块被烧灼的呲呲作响,严伯的手心的皮肉被烫的翻起,红丝丝的肉直接拍在了石块上,看得我心惊胆战,更加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敲着敲着,手下猛地感到一阵空洞洞的感觉。这一下砸进去,一块几乎有我脑袋大小的土块直接摔了下去,我抬头一看,凿穿的那一部分外头,是一片刺眼的金色。 我的手机械的放下来,盯着面前的金色看了没一会儿,眼睛一点点睁大,几乎失声大叫道:“天空!是天空!严伯,我们找到出口了!” “严伯……?” 我向下望去,刚刚还在喘气的严伯突然没了反应。眼睛紧紧地闭着,双手还攀在石头上,只是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我小心翼翼地蹲下,伸手抓住他的咯吱窝。用力向上提。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身体竟然轻的有些不符合常理。 这也好,省了我不少劲儿。中间火池之中的液体像是完全不会枯竭,不停地向外流淌着,底下的石块已经有几层被浸入下去,火舌顺着液面高度的攀升。疯狂地向上舔着,仿佛一条恶犬,对着我和严伯二人虎视眈眈。 我把严伯整个儿抱起,一点一点向上举着,虽然不是很重,但仍旧费了我不少劲儿,眼看大半个身子都已经举出去了,但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并不能顺着边缘爬上去。 “严伯!”我在底下使劲喊着他,声音哑的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了,转而不停地晃动着他的身体,“你醒醒啊,爬上去我们就得救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我的声音,头顶的力量一下子轻了不少,严伯的身体从我的手中脱离,直直地上了地表。 终于把他给送上去了,我累得只吁气,刚下休息一会儿,突然感觉脚下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石台的另一个角落也崩塌了,液体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再不快点上去,焰尖就要碰到我的鞋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晃动的缘故,我现在的位置距离方才的洞口差了一点,不再是垂直的了,如果贸然跳下去,抓不住边上的缘,这辈子就别想从地宫里跑出去了。 心里的胆怯很快体现在了动作上,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踏了空,重心迅速下坠,一颗心像是被按了马达一样,猛地狂跳不已。 幸好手依然抓着廊石,石头的温度已经高得有些受不了了,我另一只脚猛地发力,管不了那么多了,瞬间两腿一蹬,整个人立即飞向了半空之中。 这一瞬间仿佛是慢镜头,底下一片火海仿佛已经是地狱一般,我的手在空中无力地伸着,就在距离边缘的一瞬间,我的余光猛地瞥到了几厘米的误差。 这几厘米,就是生与死的差别。心跳顿时漏了半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预想中的下坠,我的身体仍旧处于半空之中,只是刚刚伸出的那一只手,被从外头紧紧抓住。我不禁向上看去,外头的阳光正刺眼,一张背光的脸隐隐约约出现在了洞口。 此时此刻,身体里的所有力量已经都用完了,再叫我爬上去,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动力。手上的那股劲儿很大,顿了顿,直接把我整个人拉了上去,我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外头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干脆两眼一闭,整个儿就躺在了地上。 实在是太累了…… **** “小恙!” “小恙,醒醒啊!” 我迷迷糊糊地刚歇上一分钟,又被人给推醒了。我烦躁地睁开眼睛,面前又是那张不太清晰的背光的脸,愈发烦躁起来。 “走开……我想睡觉……” “这里不能睡啊!会被人看见的!” 那人又不厌其烦地推着我,直到确认我不会再起来后,转而一把把我扛上了肩头,顺着后背就躺了下来。那后背暖暖的,很结实,躺上去没多久,我就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究竟过来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秦初一的脸正好在我面前,残存的睡意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我一个激灵就跳了起来。 “你干嘛啊!!!” 秦初一一脸的大惊小怪,嫌弃似的看着我。 “还能干吗,弄醒你啊。” 这个有着少女心的大男人,老觉得童话里的那一套会有什么作用。 “你看看,还不是有用的,我刚想亲下去,你就醒了。” 我懒得理他,看了看四周,自己正躺在一张简单朴素的床上,而边上睡着的,正是严伯。 严伯的状况比我差很多,我醒过来了好一会儿,他还没有恢复神智。两只手上烧伤的地方,秦初一都给他包扎了,据说伤口还是烧的挺严重的。 看四周古朴的装修风格,这里应该是祠堂无疑了。我欠着身子,在秦初一的搀扶下半坐起来,好跟他面对面的交谈。 “你怎么会在哪里?”这是我最大的一个问题。严伯都不知道的地宫出口,秦初一为什么会刚好守在哪里呢。 他拉着凳子坐近了一些,说道:“你出来的那个地方,知道是哪里吗?” “是那口井。” 祠堂门口的那口井,就是我藏钥匙的地方,没想到那里联通的,竟然就是地宫的另一个出口。 见我没有回应,秦初一继续补充。 “我也没想到会是那个地方。你突然从地面上消失之后,我立即就上祠堂找了那个人。他叫徐巍,现在就在大门口守着,防止别人进来。” “知道是严伯把你带进去之后,我也就放心了。但时间过去太久,我难免会担心你,就在这个时候,我总觉得底下的土似乎温度有些高。顺着温度走向,我就来到了井,正巧看到你把它凿了个对穿,严伯的半个身子探了出来,我赶紧把他拉出,接着就看到了你。” 原来是这样……每一次生死关头,总会化险为夷,上一次是鹤,这一次是初一…… “那现在呢,井口怎么样了?”我不希望有别人发现地宫的踪迹,毕竟那是徐家的一个秘密。 秦初一摆了摆手。“放心吧,烧到井口那火就灭了,自己灭了,我和徐巍已经重新填上了土,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转眼看向一旁的严伯,他依然紧闭双眼,起伏的胸口,有一个东西凸起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246章 空药瓶 “我刚拉他上来那会儿,整个人都硬*邦*邦的,跟块木板似的,两只手死死地安在胸口上,费了我不少劲儿才掰开。”秦初一一手攥着拳头,另一只手摩挲着拳头上的指间关节,似乎还在回味之前的感受。 严伯的对襟开衫不是很厚,透过薄薄的衣料,贴身穿着,一个长方形的轮廓十分突在胸口,分外显眼,不用猜也知道,那应该是存放扇骨的黑色锦盒。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锦盒的时候,严伯正捧着它,迫切地要求我把它打开。没过多久,水池正中就迸发出了火焰。 之后的整个过程中,我都没有心思去考虑锦盒的问题,根本就把它抛到了九霄云外,全都在考虑怎么逃出去,原来严伯在那时候已经做好了用身体保护锦盒的决定。 我不禁觉得有些心酸,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要去拿那个锦盒,秦初一看到我一手撑着床板,一手还在不停地哆嗦,忙制止了我。 “才好没多久,又想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继续支着身体。 “那个徐巍,知不知道我和严伯下去是干什么的?” “知道,是去拿一个什么扇骨是吧,他都跟我说了。一开始我想啊,反正都是你们徐家人留下的地宫,自己人进去还不至于为难吧,谁知道看你出来的时候精疲力尽,严伯也昏死过去,地下跟个地狱似的烧着,当下我就觉得徐家人不厚道。” 秦初一吐槽着,也就不反对我起来了,一手抵在我的后背,另一只手环在身子四周,像是母鸡护雏似的,温热的鼻息轻轻地打在我的脸颊上,痒痒的,却觉得异常的温暖。 严伯此刻还是昏迷不醒。我趿拉着鞋子走到他的床边探了探他的呼吸,还算均匀,但眼睛依旧紧紧闭着,胸口起伏的厉害。 秦初一站起身往外头走。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块绞好了的冷毛巾,四角压平,盖在了严伯滚烫的额头上。 “等外头的事情稳当了,还是送医院吧。” 我点了点头。当下的情况我们还不太清楚。严伯本来就中了三尸毒,现在又发着烧,身体状况很不稳定。 冷毛巾还是有一定效果的。时间大概过去了五分钟,严伯紧闭的双眼就没有先前那么震颤了,胸口的起伏也缓慢了下来。 秦初一解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从严伯的胸口把那只黑色的锦盒取了出来,递到了我的手里,转而再帮他把衣服扣好。 锦盒上头浸*润了严伯的汗水,摸上去湿湿的,上头那条金色的盘龙在汗水的浸*润下。显得愈发张牙舞抓起来。 “这就是你们下去拿的宝贝?那个扇骨?”秦初一两手托住腮帮子,脸上的表情大失所望。大费周章地下去,又是耗血又是耗命的,最后拿出来也就这么点大,还以为起码也得是十二生肖铜首大小啊。 “你以为。”我白了他一眼,“徐景川的扇骨,是以众妖之骨炼制而成,这世界上妖有多少,梦妖又有多少,炼制成妖骨。还得那么大,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 我两手张开,比划着跟他讲。 秦初一不回嘴,脸上却依旧写着失望二字。我心想你现在看不起它。等到哪个时候扇骨开启,收服百妖,无所不能,看你还怎么说。 “那……要不要现在就打开?” “要不还是等严伯醒过来再说吧……” 秦初一直起身子,活动了几下筋骨。“我觉得吧,还是早点好。严伯的情况不稳定,指不定还得送医院,今天已经十一号了。” 已经十一号了。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徐萸的生日会就在明天。 “初一,今天我要回n市。” 在一旁扭脖子的秦初一一听,脖子差点咔嚓一声断掉。“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明天就是跟苏源摊牌的日子了,我想无论是我还是他,今晚都会是个不眠之夜吧。” “明天走吧,我跟你一起,直接去酒店。徐萸那边我问过了,就在咱们上一次吃饭的地方。我跟着去,你也好安心一点。” 让秦初一跟我一起去,我当然是再乐意不过的。但是明天见面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和秦初一都会玩完,我怎么也不会舍得让他跟我一起去冒这个险。 见我犹豫不决,他走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一手环住了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也会为了你,保护好我自己。” 他总能知道我最想听什么,恰如其分的话语比什么都暖心。 “把盒子打开吧。” “好。” 我抬起头,咽了咽口水,拿着锦盒的手竟开始有些从颤抖。一旁的秦初一鼓励似的看着我,给我加油。 手指触碰到象牙搭扣的一瞬间,感到指尖一热,连忙向下看去。那象牙尖刺的一头,直直地插*进了我的拇指指腹中,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鲜血顺着象牙上的纹路缓缓渗进锦盒,正好流入了盘龙的眼睛里头。 古代有画龙点睛的说法,眼睛对于万物来说,都是一道窗户,精气神之所在。龙的眼睛更是充满了精光,在血液的滋养下愈发锐利。紧接着,刺绣制成的龙竟然缓缓在锦盒上扭动,顺着盒子盘旋一周,尖锐的龙爪钳起底下的搭扣,从插销之中拔了出来。 我从未看过如此精细的工艺,经历了这么多的机关,最后在锦盒这里,还是需要确认徐家的血液。 一旁看着的秦初一眼睛越睁越大,从小跟着秦三友见过不少稀奇事儿的他,也对此赞不绝口,还不忘补充几句。 “不错啊,这盘龙,还有这个功效,幸亏我没着急打开。” 被他这么一说,我却有些担心。“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害怕疼了?” “不是。”秦初一凑过来,指了指锦盒上的纹龙图案,“这个东西,你别小看它。” “这应该是徐景川的最后一道机关,不可能跟之前一样,错了就进不去这么简单。假如已经有外人拿到了锦盒,血液这关过不去,至多也就是再抓个徐家人过来而已。但这不一样,那条蟠龙底下,应该养了什么东西。” “龙在古代只是个象征,真正见过龙的人有多少?所以古人会在自然界找寻差不多的动物替代,比如说地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蚯蚓。” “你的意思是,这地下有一条蚯蚓?”我有些不敢相信。 “嗐,哪可能只是蚯蚓这么简单。佛祖你知道吧,也有忿怒像啊,所以地龙只是龙美好面的一种表现,而相对应的,忿怒像很有可能就是蜈蚣。” 我抓着锦盒的手一抖,差点没有拿稳,声音说出来的时候,音调都变了样。“那里面这个不是蚯蚓……是蜈蚣?!” 这次秦初一没有否认。“有可能吧,至少是和蜈蚣一样具有毒性的东西,不然不可能让它待在锦盒上镇守扇骨。那个象牙搭扣,很可能就是它的嘴。” 我一下子联想到之前在梦境里打开锦盒的过程,幸好里头当时什么都没有,不然岂不是得被吓死。 “小恙别怕,我只是猜测,况且你也是梦师啊。” 光顾着害怕蜈蚣,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我连忙定了定神,至少也是这一支的传人,不能这么怂啊。 左手扶住盒子的下半部分,右手盖在上头,轻轻地打开。这一刻,不论是我还是秦初一,两人都带着害怕和惊喜,想要一睹扇骨的真容。就在我开启不到一条缝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声响。 “主事……” 秦初一立马跳了起来,刚才的氛围太过凝重,屋子里又安静得过分,严伯的声音一下子突然响起,是怪吓人的。 “严伯,你醒了啊。” 他困难地点了点头,身体里头似乎还不舒服。 “快打开吧……”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全盯着盒子,我*干脆一咬牙一跺脚,也不卖关子了,猛地掀了开来。 除了我之外,严伯、秦初一全都伸长了脖子探进去看,一边害怕着一边凑着看,却同时愣在了那里。 几秒钟过后,还是秦初一先开了口。 “咦?你们徐家的扇骨,怪奇怪的啊……” 而一旁的严伯,早就把脖子缩了回去,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古代人的扇子骨,都长这个样吗?” 也不知道秦初一是把自己方才的话忘记了还是怎的,竟然伸手把东西直接掏了出来,对着窗外洒进来的太阳光观察着。 “我怎么不太信啊……” “废话……”探了一口气后,我终于说话了。要不是真的亲眼目睹,我说不定真的会跟秦初一一样,把这个东西认为就是古代的扇骨,也会发出跟他一样的疑问。 里头的东西不是别的,居然是一个小*巧*玲*珑的药瓶,玻璃制成的,徐清让自己设计生产的药瓶。 “这是……这是药瓶啊!你外公的药瓶!”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失声喊道。(未完待续。) 第247章 都要结婚了 不错,就是外公的药瓶。我记得秦三友在世的时候,曾经拿出用瓶子装着的安眠药帮助我入梦,一晃这么久过去了,药瓶竟然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一切仿佛都是循环。 “这是……这是谁干的啊!!”秦初一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反复不停地看着药瓶,甚至用手去搓,好像药瓶是阿拉丁神灯似的,搓一搓就能变一个样。 “放下吧……”我摇了摇头,“没错了,就是药瓶,扇骨估计早就不在盒子里了。” 比起这个,此刻我更担心的反而是严伯。他拼了命取出来的东西,竟然早就被人拿走了,心里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我抬眼稍稍瞥向他,他的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 “小恙,我们……”秦初一还想说什么,我立即用手堵住了他的嘴,指了指门外头。 秦初一点了点头,会意地打开了卧室门,我们俩一溜烟窜了出来。 徐巍就在祠堂的明堂口,跟我们隔了一个院子。见我和秦初一出来,立马小跑着走到了我们身旁。 “吴小姐……”他边走边喊,我连忙跟他比着小声点的手势。 徐巍很快反应过来,整个人一噤,才迈开腿小心地走过来,那架势,好像地下埋了雷一般。 徐巍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个学生。之前听人说过,他在上大学都时候学的是历史,自告奋勇地跑回来在祠堂工作,脸上夹着一副十分厚重的老式眼镜框,整体看来就跟上个世纪的知青无异,跟身旁休闲打扮的秦初一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您就是吴恙小姐吗?”徐巍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仍听得出语气里的那种兴奋。被他这么一问,我完全忘记之前要说什么了,连忙点了点头。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您好,我叫徐巍。是下一届的祠堂主持,多多关照。”他把手伸过来,脸上尽是仰慕的表情。 我刚想伸手去握,却被秦初一抢先了一步。 “您也好。我是秦初一,吴恙的男朋友。”他脸上堆着笑,眼睛眯成了两道细缝,我却觉得这家伙的笑看上去分外诡异,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笑里藏刀”。 徐巍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了过来,用了都抖动了几下,面前的景象仿佛是两国领导人会晤。 估计秦初一是想给他个下马威的,谁知道对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秦先生!是秦三友先生的后人吗?秦三友先生是徐家的恩人,咱们两家是世交,如今历史重现,我相信我们的友谊也会很长久的!” 画风一转,秦初一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筋了,看到我在一旁偷笑。更是白眼都来不及翻,立马缩手跳到了我的背后。 “还是你来吧……”他在我耳边小声的说。 我笑了笑,重新站定。 “徐……” “叫我小徐就好了。” “嗯,小徐……”太奇怪了实在是…… “我和严伯去地宫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对。”徐巍推了推眼镜,“是我跟着他一起查古籍的,一连三天三夜没合眼,总算找到了地宫的入口,之后的事情也都是他让我去办的,您应该在树底下看到雕像了。” 一想到那雕像。我立即又问:“放那么显眼,不会被别人看到吗?” “严伯正巧让我天黑之后搬过去的,不会有人看见的。” 搬过去?那雕像少说也得两个人一起抬吧,徐巍这样一个瘦弱的学术青年。干柴似的腿脚,能有这本事? 他见我不信,嘿嘿地笑了两下,“吴小姐,我小时候在少林寺待过。” 我能明显感觉到背后的秦初一一口气差点笑喷。“少林寺?少年,你真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徐巍也不生气。继续说道:“爸妈小时候都不在了,也不想麻烦家里亲戚,就自己去了少林寺,后来大学念完了,觉得还是回家乡比较好,恰好严伯这里需要继承人,我觉得很有意义,所以就过来了。” 本来我还对他自己决定来祠堂工作颇感意外,毕竟收入微薄得不能再微薄,就算自己愿意,家里也不会同意啊,这下解释清了,徐巍是个孤儿。 “小徐,我们刚才打开锦盒看过了,扇骨已经被人取走了,严伯的状态不大好,你看好他,过两天我们再回来。” 徐巍一听事态急转直下,整个人明显紧张了不少。还想问什么,但嘴巴张开却没发出声音。 “好,吴小姐你放心,严伯就交给我了。” 徐巍虽然年轻,但举手投足间还是十分的沉稳,严伯的这个继承人选的不错。我和秦初一对望了一眼,拿着锦盒匆匆离开了祠堂。 **** 一路上,我们俩都没什么话,车厢里闹哄哄的,我们俩却异常的安静,眼睛盯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却是百转回肠。前头的座位上坐了一对情侣,谈笑了几句,就要腻歪在一起亲昵几下,看得我愈发难受。同样是谈恋爱,我怎么就没这个心情呢。 秦初一仍旧在摆*弄着手里的药瓶,举起来,放下去,反复地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小恙,你说会是宋秋兰拿走的吗?” 我把头撇过来,没好气地回答:“要不然呢。” “你外公的药瓶,很久都没有生产了吧。”秦初一不经意地说道,“自从上次在我爷爷那里看过一个,就再也没找到过。” 这话突然提醒了我,药瓶不是现代生产的,或者说宋秋兰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药瓶早就销声匿迹了,她是从哪里拿过来的,又是怎么放到锦盒里面去的呢,怎么想都想不透,难不成那个人真的不是宋秋兰? “诶,小恙,你过来。”秦初一像是发现了什么。 我把头凑过去,等着他继续说。 “你看啊,这里有个缺口,喏,就在那道痕迹里,看不大出。我觉得刚好能塞进一个尖尖细细的东西。” 尖尖细细的东西?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锦盒上的象牙搭扣。难道象牙上的尖头曾经穿到这小瓶子里吗? 是血!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赶紧拉着秦初一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看看里面,血迹,有没有血迹?”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眼睛凑了上去,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不太确定,就盖子上有一点点棕色的痕迹,不能确定是血吧……” 能确定,而且十有八*九就是外公的血。 我们从前往后演示一遍,一个人,排除了万难,进入徐家地宫,开启了各种机关,还拿到了锦盒,取出了扇骨,这个人,必须得是徐家梦师吧,或者说,至少得抓着一个徐家梦师去才能完成,因为需要徐家人的血。 徐家的梦师,除了我,就是外公徐清让。很显然,徐清让要排除掉,多年前我是亲眼看着他火化的,剩下的一个就是我了,我就更不可能了,所以这个人一定不是梦师,而他手里,应该有徐家人的血。 其次,这人得到血的年代还有些久远,至少是在外公生前取得的,还知道一切的秘密,年纪肯定不会很小,至少也得跟严伯差不多了,所以宋秋兰基本可以排除。钟起更不可能,要是扇骨到手,他还有那个闲工夫去用魂器集魂? 那还能是谁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脑袋感觉都快炸开了。 “小恙。” “小恙?” “嗯?” 秦初一拿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外头的风景已经静止不动了,车子停了下来。 “走吧,已经到了。”秦初一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列车车厢里,旅客走得差不多了,熙熙攘攘的车站不论何时都是这个场景,我有些恍惚,第一次上大学来到n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景象吧。 手里的力道大了些,秦初一牵着我穿过人群,有目标地走着,我什么都不需要思考,只要像这样,跟着他一直往前走就好。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一定要跟那对情侣一样。 **** 提前了一天,先去了公司。偷偷摸*摸跑到嘴姐的办公室,以为要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谁知道她一点都没生气,甚至都不惊讶我的到来。 别说是她,整个公司都一派祥和,该问好的问好,该微笑的微笑,仿佛我在得捏消失的那几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诶,嘴姐,你……不想我吗?”我试探性地问。 “想啊。”她嘴上说着,手里的工作却一刻都没停,“想你有屁用,你会来看我?” “我这不……来看你了嘛……”我赔笑,尴尬不已,一眼瞥到了她中指上的戒指。“喂,别告诉我你订婚了。” 嘴姐抬头,一脸的大惊小怪。“你不知道?” “我跟陆遥已经订婚了啊,我们都讲好了,等你和秦初一的事情定了,再办婚礼,但不能一起,我不想连个伴娘都找不到。” 说道这里,嘴姐来了劲儿,拉着我的手挤眉弄眼地说道:“我听说啊,那个苏先生,就是跟我们公司有合作的高富帅,也要结婚了呢!”(未完待续。) 第248章 喝醉了 我心里一动,差点就从凳子上蹦起来,好在及时收住了情绪,试探性地问:“然后呢?” “然后?”嘴姐讶然,“然后自然是结婚啊,徐萸这丫头,可算是见到宝了,到时候在生个儿子,啧啧啧……不过我听说苏先生没有爹妈,这传宗接代的压力应该会小一点吧……” 嘴姐在我面前不停地说着,可接下来的一句都没有进到我的脑子里,我想是看默片一样盯着她喋喋不休的上下嘴唇,心里都是四个字,传宗接代。 我不能让徐萸给苏源生下孩子,不,是容器。 无论如何。 “哎,吴恙,你咋了?”嘴姐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手,语调跟陆遥颇像,在一起待久了连生活习惯也会相似起来。 “我要走了。”我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就准备开门。 “哦对了,”我拉着门把手,回过头朝嘴姐笑了笑,“要是我以后没空参加你们的婚礼,这几个月的工资就算是份子钱了啊。” 后头的嘴姐先是一愣,接着又把头埋在了案头,嘴里哼哼唧唧的,我只听到了一句。 “神经病……” 如果以后,嘴姐在每次回忆起与我见的最后一面时,发现自己还骂了我,会不会感到内疚啊。我心里觉得好笑,不经意间就把跟苏源摊牌的事情跟生离死别划上了等号。 “解决好了吗?” 看到我蹬蹬蹬从大门出来,站在一旁,穿着黑色套头衫,不断在楼下公园的秦初一停下了脚步,仰着头轻声问我。满地的落叶枯黄,本该是一片衰败的落寞,却凭着在数量上的优势,硬是把气氛转悲为暖,假模假样地给人一种“情暖深秋”的错觉。 树叶在脚底下踩的吱吱响,我抬头望着秦初一。点了点头。 秦初一一手搂着我,另一手卷起袖口看了看手腕上手表,时针和分针拉的很开,时间已经接近五点了。 到n市之前我曾经想过。不管拿走扇骨的那人是谁,摆在我面前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徐萸的事情解决。明天就是生日宴会,我本以为早些过来时间可以宽裕些,但现如今却有些尴尬。徐萸现在会在哪里呢。我要是贸然去找他,会不会碰到苏源? 我想是马上要收到考卷的学生,一方面害怕,另一方面却想早些结束,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似乎历史上都是这么说的。 天上卷着厚厚的云层,风也大了起来,天气说变就变,眼看就要落雨了。我和秦初一加快了脚步。好巧不巧,还是赶上了雨下的最大的时候,哔哔啵啵打在身上,还挺疼。 大概是被雨给打傻了,我站在原地竟然有些茫然失措。秦初一的衣服上有帽子,但又不能给我戴上,左看右看,在地上找了片比我的脸还大的树叶,小心翼翼地替我挡着雨。 “样儿啊,你傻了吗?”秦初一看了看我。脸上勾起熟悉的笑容,“走不动了?” 他的额头、鼻梁、嘴唇,都挂着细密的雨水,由上而下。顺着纹路滚落,一颗又一颗。我情不自禁伸手去触碰,冰凉的雨珠,温热的面庞,这是我迄今为止,生命中最好的礼物。 秦初一吻了吻我的手指。伸手抓在了手心。 “你喜欢在这里待着,我就陪你在这里待着。” 我踮起脚尖,两手环抱住他的脖颈,把唇凑了上去,轻轻地贴了一下。秦初一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也不管手里的树叶了,整个儿把我举起,我只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到处都是秦初一的味道,如果这回忆能伴随我一生,我绝不会喝下黄泉路上的孟婆汤。 “哎哟,年轻人谈恋爱都不要命的!” 身旁匆匆跑过的保安大叔白了我们一眼,一边摇头一边往保安室跑着,发福的身体在空中一抖一抖的,就连声音也浑*圆的可爱。 不过话还是对的,这大下雨的,浪漫是浪漫,但生起病来就要回归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秦初一拉着我一路小跑,这才看到路边有个卖伞的老婆婆,掏了张整钞也不要人家找了,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我的公寓。 “阿嚏!”刚打开门,我就一个喷嚏冲进了屋子里。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房间里一股怪味,刚想去开窗,却看到整片整片的雨像是水幕一般打在玻璃上,顿时就不敢开了,庆幸自己离开的时候还记得把门窗都关上。 秦初一去卫生间拿了块毛巾,帮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手下的力道有些控制不住,好几次扯得我头发生疼,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转身想去开电视机,却看到窗户外突然闪过一道亮的发白的闪电,愣是把我吓了回去,窝在沙发里不敢动了。 秦初一伸手堵住了我的耳朵,待那声巨大的轰隆声过后,才缓缓起身,去开房间里的灯。 这种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总是会让人产生时间的错觉。明明才傍晚,天已经黑的跟大半夜一样了。 “小恙,你家电源总阀在哪里?” “就在门口,鞋柜的上面。” 他走过去拨*弄了几下,又回到开关旁啪啪按了好几下,屋子里的光线依旧是黑的令人毛骨悚然。 “没电了。”秦初一摇头,打开手机灯光再次确认了一下,又走到落地窗边上朝外头望了望,“整栋楼都停电了,隔壁那栋也是。” 我大喊失望,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偏偏赶上了停电。小区备电系统做的很棒,一般是不会出现突然断电的情况,就算有,也会立马重新来电,但这次,动作似乎有些慢。 “诶,小恙,”秦初一突然坐过来,脸离我很近,“我们要不要继续啊……” 我的脸蹭一下的就红了,好在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不然我早就想着挖个地洞钻到楼下人家去了。 “什么……继续啊……”我支支吾吾,心跳却快得很,竟然有一丝期待。 “你说呢。” 他刚说完这话,我明显感觉到身旁的沙发抖动了一下,温热的鼻息打在了我的脸上,我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这一瞬间集体起立,致敬我几年的单身狗生活。 秦初一两只手压在我的肩膀上,却不像之前帮我擦头发,力道用的刚刚好,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都开始急迫了,头颈却微微倾斜,下意识的迎上了他的脸。 “我要吃肉!” “嗯?” 我和秦初一一下子都愣在原地,就跟卡带了似的,硬*邦*邦地保持着之前的姿态,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啥?谁要吃肉? “我要吃肉!” 趁着我和他还在发呆,那声音又起来了,是个女生的声音,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听起来有些失真,但清清楚楚,是我要吃肉四个字。 “我要吃肉!” 秦初一猛地跳了起来,手忙假乱的摸着裤子口袋,那声音却又冷不停地出来了。 “我要吃肉!” 我终于听明白了,这不是别人,正是我之前说过的话啊。 “秦初一!你干什么了,你的手机铃声怎么是……” 秦初一嘿嘿笑着掏出手机,刚想安抚我的情绪,但再瞥了一眼来电号码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也不再跟他辩驳,低着头去看那串号码。前头有个+86的数字,看来确是不是事先存好了的。 见我满腹狐疑地盯着,他干脆开了扬声器,一个模糊的男声立马蹦了出来。 “喂?是秦初一秦先生吗?” 对方指名道姓,不像是骚扰电话。秦初一嗯了一声,那人又立马说道。 “徐萸你认不认识啊?”电话的背景音十分嘈杂,像是酒吧或者ktv的声音,徐萸这两个名字要不是这两天都在我的脑袋里盘旋,估计一时半会儿我也听不出来。 秦初一明显发愣了,我抢先了一步。“认识认识!她是我妹妹!” 那人发觉讲话的人变了一个,也没立即回应,像是在跟身边的人说什么事情,末了才继续说道:“徐萸喝多了在我们店里,您看您能不能来替她付个账……不不不,我说的是,您能不能来接她,她醉的不清,我们这里啊,人多也杂,这么年纪轻轻小姑娘在这里……” “你们店在哪里?小萸现在好不好,你让她讲句话啊?”我着急地问道,一边拍拍秦初一的腿,让他把听到的东西记下来。 “好好好你等下啊……”电话离开了那人的身旁,似乎是递到了另一边,一个呢喃的女声模模糊糊地传了进来,不太清晰,但确实像是喝醉了。 “听到没有啊?你妹妹不能喝偏要喝,你们快来啊,出事了就不好说了。” 虽然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小萸,但没理由啊,明天就是生日会了,今天怎么就跑出去喝酒了呢,何况……何况还怀着孕…… “你们的店在哪里?” “艾西国际会所,巷口街8*9号,在门口报吴总的名字就好!” 窗外的雨声没有停,更有加大下去的迹象,打在窗户上有如子弹一般,根本叫人没办法好休息。(未完待续。) ps:  有妹子说道文风的问题……额,我好像真的还不固定,很容易受影响,还是要多写吧…… 第249章 顺水推舟 我抓起沙发上的毯子,拉着身旁的秦初一就往门外走,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拽了回去。 “你真的要去吗?”秦初一对对方是徐萸的真实性抱有很大的怀疑,毕竟没有谁傍晚就跑去酒吧买醉的。但也因为如此,我觉得是徐萸的可能性会大些。 “不能放着她不管,更何况她还怀*孕……”我脱口而出,却忘记了之前答应过小萸的话。 不要告诉别人哦。 秦初一一下子呆住了,末了才反应过来。 “真的啊……我还以为……” 我再次准备出门,他的手仍旧拽着我,不让我发力。 “她是在酒吧喝酒……是吧……”秦初一支支吾吾,“要不要……等一会儿再去……你觉得呢……” 我一开始没明白,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秦初一的意思,整个人有一瞬间竟然开始犹豫。 徐萸肚子里的是未来苏源转生的容器,假如我们晚一点去,小萸有可能就会……我不敢再往下面想了,晚一点去,看到那种场面,纵使目的达到了,但这种做法实在是太残忍了。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啊,先是徐萸的孩子,然后才能算是苏源的容器,我狠不下心,我这辈子都会在后悔中度过,更何况要是小萸知道了真*相,要把我怎样恨一辈子。 “走!现在就走!” **** 巷口街8*9号,我没有去过,但是导航很快显示了出来,还在旁边加了颗粉色的爱心,意思是最受人们欢迎的地点之一——艾西国际会所。 “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秦初一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拉着我走得比谁都快,“我查过了,不远,再走个十分钟就能感到广告牌了。你还别说,这地方挺有名的,好像经常有什么表演……” 我们俩哼哧哼哧跑到会所门口的时候,秦初一为了把伞向我这边倾斜一些。半边身子都湿透了。会所不在。马路边上,在一条相对小一些的路上,地理位置比较隐蔽。下暴雨的天气。周边的商店零零散散都没几个顾客,好几个店家都搬张小凳子坐在门口吃完饭,时不时地探头出来判断我们是不是潜在的顾客,是的话就点头哈腰地笑两下。不是就轻飘飘地抛个白眼过来,下意识地认为你不是什么好人。我手里拎的这瓶儿童酸牛奶。就是在店家的堆笑中,莫名其妙地买下的。 这也不怪店家,一路上撑着伞的行人中,有好些打扮前卫的女人。娴熟地抽着手里的女式香烟,无一例外的都是去艾西国际会所的。 会所在这一片萧索的街道上,生意却异常的好。门口停着好几辆崭新的汽车,大多是年轻人辛苦赚钱奔着的方向。我们径直朝大门走去。金碧辉煌的大厅,左边清一色的大*腿美人跟你道了声晚上好,右边站着齐刷刷的肌肉猛男散发荷尔蒙,顿时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被揉搓的舒舒服服,腿都有些迈不动了。 秦初一猛地摁下了我的脑袋,连珠炮似的说道:“走走走……” 刚走进去没几步,立刻有个穿着打扮十分时髦的小伙子走过来打招呼,也不管到底认不认识,熟络地喊着某某老板,往里面迎着。里头动感的音乐和交错的光线让我一下就皱起了眉头,这就是小时候父母口中常说的“不良场所”吧。 听到吴总这两个字,小伙子立马反应过来,跟里头的服务员打了个招呼,带着我们去更深一层的包厢。这会所看上去不太靠谱,但真正到了里面,也没见着电视里头用来恐吓中小学生的场景,连舞池中的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再动感的隐约,也没什么气氛。 兴许是时间还没到吧。我心里暗暗吁了口气,也亏得是这个时间,不然小萸就危险了。 包厢门一打开,我立即就看到了最里头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徐萸。她穿了件黑色的紧身吊带衫,外头套着的牛仔夹克已经半敞开着,雪白的肩膀半个都在外边。白色的网状裙子上有着深深浅浅不同程度的红色印记,走进有一股很重的酒味。 我立马冲过去帮她把衣服穿好,又把带来的毯子披在了她身上,这才发现身旁还站了两个人。 “你就是她姐姐吧?”年轻一些的人说道,他的衣服跟之前门口的小哥一模一样,除了脸,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他立马不满地说道:“她喝了好几瓶了,都是四位数的,本来瞅着还算有钱,谁知道卡里就只够刷一瓶,到头来还喝醉了赖在这里,你说你怎么……” “好了好了,”另一个年纪大些的中年男子制止了他,穿着比较随意休闲,但很明显职位比那人高,应该就是电话里的吴总。他的脸上有些为难,声音却不乏客气:“小姐啊,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人我给你好好看着了,您看看,能不能先把账给结了?” 秦初一对我使了个眼色,跟着年轻人就出去了。那吴总一看,刚才害怕的赖账一下子成了一笔大生意,脸上的表情立马多云转晴,跟我攀起亲戚来。 “小姐也姓吴吧?哎你说,这也是缘分,五百年前也算是一家呢。”吴总口沫横飞,但看我没什么回应,只能在一旁干笑着。毕竟账还没算完全结清,还得派个人在这里守着免得我们逃单。 “你怎么知道我姓吴?”我反问。 “这徐小姐嘴里一直吴姐姐,吴姐姐地喊,这不就是您了嘛!哎,我说,小姑娘家的还是别单独出来好,你看看外头的新闻,一个人住酒店还差点被掳走呢!” 我心里好笑,这个开夜场会所的吴总,心里还装着大半个民生啊。 秦初一进来了,扬了扬手里的签款单,吴总立马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临别的时候还不忘跟我们打广告。“几位以后常来玩啊,报我的名字,给你们打八折!八折哈!” 等吴总走后,秦初一关上了包厢的门。不得不说,这个包厢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相对安静很多,我看着一旁深深睡着的徐萸,心里有些酸楚。 “现在不走吗?” “外头雨太大,等一会儿吧,这个包厢到明天才过期,徐萸一下子签了好几个小时。吴总也算有良心,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喝醉了还知道过来看看,据说之前有几个男的在陪她喝。”说罢,秦初一丢了一张卡过来,看样子是徐萸那张“只够刷一瓶”的卡,之前被店家给扣了。 “这丫头到底怎么了,一个人买了那么多红酒,全都是四位数开外的,想喝酒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苏源呢?” 秦初一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我答不上来,也不指望在沙发上酣睡的徐萸回答。看样子,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了。 “吴姐姐……吴姐姐我渴……” 还没睡多久,一旁的徐萸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眼睛仍旧闭着,不知道是听到我的声音了还是在说梦话。 我一听她渴了,连忙四处找水给她喝,放眼望去桌子上都是红酒杯子,沙发上还歪斜了好几个,一时找不到水源,灵机一动就把手里的儿童酸牛奶插上吸管,给她塞到了嘴里。 本能地吮*吸了几口,她脸往边上一撇,又睡了过去。我拿着毛巾把她脸上的奶渍擦了擦,又替她把拽开的毯子盖好。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牛奶的缘故,徐萸突然呛咳起来。我生怕她把牛奶喝进了气管,忙不迭地把她身子直起来,不停地拍着后背。几下过后,徐萸不咳了,张开眼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和苏源分手了。” 我一愣,连带着边上的秦初一也没反应过来。徐萸顿了顿,突然猛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吴姐姐!吴姐姐他根本不爱我……” 要是放在平时,我早就把这类情况归为情侣吵架能权就劝的行列了,但苏源不一样。 “小萸,姐姐在,你跟姐姐说说,出什么事情了?” 徐萸大概还没醒透,但显然是不想再睡了,抓着我的衣服不停地哭。 “以前我说什么他都听的……现在他都不理我……天天有事……事情都比我重要……” 苏源对徐萸百依百顺我是知道的,突然的小打小闹不可能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苏源所谓的不理她,肯定程度严重。联想起之前在得捏和地宫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顺着苏源心的,他开始焦躁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也提醒了我,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对付,他也有慌了手脚的时候。 “我不要孩子了……他不在乎我……我不想跟他过了……” 我和秦初一面面相觑。这个结果是我们最希望的,但过程却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想着跟徐萸解释苏源的背景相当复杂,有可能还会弄巧成拙,现在看来,事情顺利地有些过分。 秦初一的意思自然是顺水推舟,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地说了句:“孩子是无辜的呀……”(未完待续。) ps:再过一个多月要执医考试了,哭啊。。抽睡觉之前拼命码字,心酸。。。 第250章 意外 话刚说出口,立马就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儿了,连忙去看眼下的徐萸。她倒还好,愣愣地坐着,眼睛里吧嗒吧嗒,颗颗泪珠晶莹似的滚下来。 “那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当然是跟苏源分手啊,那样一个千年老妖,为了自己的转生不择手段,再怎么也不能跟他过啊。可是我能这么说吗?显然不可能啊。 “嗯……小萸,先回去吧,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我不敢直视她,慌乱地扫着目光,似乎害怕自己心里的事情被她发现。 徐萸的眼睛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了。我一直低着头,在她终于收回目光之后,暗暗地舒了口气。 其实她只是盯着我发呆罢了。 “嗯……走吧。” 徐萸脸上全无表情,哭过的泪痕凝结在脸颊上,却不是那么得讨厌,反而多了几分俏丽。她酒还没怎么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我看着担心,让秦初一背着她往外头走。 路过舞池的时候,坐在吧台上的吴总对我举了举酒杯,大声喊了句“再来玩啊”,声音透过中间的舞池,分毫不差地全进了我的耳朵里。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但空气里嗖嗖的凉,似乎把冬天的冰冷提前带来了。徐萸这一身衣服根本经不起冻,纵使裹在毯子里,还是瑟瑟发抖。我想把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秦初一立马阻止了我。 “你才穿几件啊,别把自己弄感冒了,明天还有事情呢。” 落过雨后的街道,在路灯的掩映下泛着丝丝的亮光,脚踩下去有着踢踏踢踏的水声。大概都是怕冷吧,路上已经没几个人了,偌大的街道仿佛就是个空城,静谧的很。 我们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路上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吴姐姐。”秦初一背上的徐萸突然喊道。 我一愣,立马凑过去回应了她。原来她的眼睛一直都睁着。黑水晶似的,在路灯的映衬下,像是揉碎了的星光。看样子外头的冷空气似乎让她清醒了许多,脸上的红晕也退了下去。 “我的画拿了国家奖。就在前几天。”徐萸喃喃说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那……那很好啊。”没来由的一句,让我有些尴尬。 “学校的通知也下来了,说是能够保研本校。” 秦初一也在听着,我也在听着。徐萸的声音浅浅细细,略过了悠长的巷子。 “身边的人都吃了一惊,有人说我贿赂了老师,还有人说的话更加难听……” 我知道那些不堪的话会是什么,说出来对她的伤害会有多大,立马阻止了她:“那是他们嫉妒你……” “我习惯了,我无所谓。”徐萸没有停,“我就算是把考试过程全都找出来给他们看,他们也不会相信我的,就像我跟苏源。” “一开始。我觉得我根本不回去理会别人的看法,让他们说,我过得开心就好了。遇到苏源,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似乎很懂我,很懂我要什么,我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但是后来不一样了,他不一样了,他就像是……只想结婚,其他什么。我以后要做什么,我喜欢什么,统统都无所谓。他不再是我的后盾,我觉得我需要自己坚强起来。” “姐姐你看到那张卡了吧。这么多年,我花钱如流水,存了点,也就够开一瓶酒。”她干笑,“我依附着一个不可靠的男人,还幻想着自己独立于世的生活。太可笑了。” “明天生日会,我准备跟他说清楚,一了百了。”徐萸的声音轻飘飘的,但听得出,她十分坚定,一如当时那个想要好好跟苏源过日子的她。 我还能说什么呢,既然如此,大概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 第二天一早,我和秦初一整装待发,前往尚达酒店参加徐萸的生日会。 昨天晚上,她在我家过夜,大半夜就跟房东说好了,下个月起就不租对面那户了。房东倒是爽快,说明天派人过来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把押金给退了。我左劝右劝的,徐萸终于答应不去大学城边上的小旅馆住,先在我家安顿下来,等工作学习稳定的再说。 跟徐萸说的一样,苏源整个晚上都没有找过她,她自然也没跟苏源说昨晚的事情,一大早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先去了苏源的公司。 我的心咚咚地跳着,今天就是跟苏源面对面的日子了,徐萸那边应该算是没问题了,接下来只要单独面对苏源就可以了。 “小恙,你把东西放身上了吗?”秦初一问。 我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挂着呢,放心。” 他不信,走过来冲着我的腰狠狠一捏,硬邦邦的,十分满意,但没过多久,却又皱起了眉头,“哎,你说他那里会不会有安检啊?” “你当他是国家领导人还是什么啊。” “不是,你看钟起……苏源,是吧,也是个大老板,身边应该经常会带些保镖之类……不行,我还忘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本来身上放着把刀,就浑身不自在,时时刻刻都得挺直了腰板,还得防着别人注意到我的腰间。 “这电视里,不都会塞把枪吗……” “那你是不是还要给我买个火箭筒啊。”我好笑,秦初一却一脸的嫌弃。 “你这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啊,钟起那个老妖,你知不知道怎么对付他啊。” “秦公公,我真不知道。” 对付他,梦师之间的对比能是怎样的呢,比控梦?互相造梦把对方扔进去?还是把自己能召唤的妖怪都聚集在一起,谁最后一个倒下算谁赢?书上根本没有写过。历史上的梦师,别说是争斗,就算是互相比试也是没有的,唯一的一次,就应该是钟起的三尸大军跟徐廉两家对战了吧,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导致后面一连串的后续问题。 再强大的武器在梦师面前,都不足为谈吧。 对了。廉凯现在在哪里? “走吧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徐萸的生日会办的跟明星婚礼似的,排场很大,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有好多人都到了,包括多家媒体。我总觉得把私人宴会搞得跟新闻发布会似的十分无聊,仿佛主角一下子就不是自己了。 “小恙,”秦初一勾住了我的手臂,“别紧张。” “嗯……”我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角。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目光所及,人群仿佛就是蚂蚁一样,陌生的面孔对我来说都是图片,我刷刷地扫过,不断地寻找着苏源的影子。 媒体那头没有,桌子边也看不到,门口进来的时候更加没有注意。 “右前方的角落里,有个人。”秦初一凑到我的耳边,耳语似的说道。 我不敢直接扫过去看,用头发挡住。余光略微撇过去。 前方正对的是一个类似婚礼一样的小舞台,两边都是沉重的暗红色帷幔,帷幔后面是后台准备区。大厅的灯很亮,这下显得准备区黑乎乎的,看不清里头的情况。不过经过秦初一的提醒,我直感觉那里似乎站了一个人,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人稍稍摆动的身体。 “是苏源吗?”我轻声问。 秦初一摇头。“看不清。这里人多,你不要担心。” 差不多到时间了,舞台后头的徐萸逐渐走了出来,台下的一群人顿时都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把目光都汇聚到舞台上。 今天的徐萸穿着一条水蓝色的裙子,站在舞台的又方,恰好挡住了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看着台下一群人凑过来咔嚓咔嚓的拍着照。一点也不羞赧,反而看上去像是要宣布什么事情。 她手里举着小话筒,凑到嘴边呼了呼,没有声音,转头看向后台的工作人员。 一个类似主管一样的人腾腾跑过来,替她调试了几下。话筒立马响了起来。 “很高兴大家抽空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我知道每个人都很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对不起。”徐萸俯身鞠了一躬。 这可不像是生日会的开场语啊,我隐隐觉得不安,似乎她接下来即将说的话会出乎我的意料。 “大家都看到了吧,苏先生到现在还没有来,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宣布吧。”徐萸顿了顿,又把话筒放到嘴边,“我知道大家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所以以后不劳烦大家费心,我决定和苏源分……” “请让一让!” 徐萸话音未落,人群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很大的喧哗,大家齐刷刷地把头转向后侧,在十几个保镖的维护下,带着墨镜的苏源正朝舞台的方向走着,脸上挂着微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在经过我身旁的时候,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心一紧,仿佛跟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连忙把头转了过去。 “各位辛苦了,我和徐萸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各位请先用餐吧。” 台下的人目瞪口呆,这两人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一点逻辑性。苏源夺过徐萸手里的话筒,抛给了身旁的保镖,拉着她就往后头走。 秦初一看着一旁黑压压的西装保镖,眉头皱了起来。 “苏源今天是怎么了,带这么多保镖,平时没见这排场啊。” 我心下也觉得奇怪,一般苏源身旁都没有人,如果是因为今天人多才这样,犯不着一下子喊了这么多保镖。难不成是防我的,不应该啊…… 我的注意力全在苏源和徐萸身上,一下子忘记了帷幔边上还站着一个人。就在徐萸不情愿地被苏源拉走时,那人猛地从帷幔里跑了出来。 速度非常快,就连一直盯着舞台的观众也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手里亮闪闪的凶器对着苏源高高举起,人群中才有一个女人大声的尖叫。 “刀!刀啊!” 说时迟那时快,台下的保镖一拥而上,护主的护主,抓刀的抓刀,苏源一下子就被保镖隔离开来。剩下几个人跟那冲出来的人对峙着,台下不少观众已经开始落荒而逃,掏出手机报警。 聚光灯下,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廉凯。 他把头发剃得精光,高大的身材被一件黑色外套覆盖着,很容易被人忽视。跟上一次分开的时候比,他脸上的肉少了很多,整个都凹了进去,眼神十分凶狠,盯着保镖中的苏源狠狠地看着,又时不时观察着面前几个对手的情况。 廉凯手里的刀不是普通的刀,两头都有刃,刀身很长,刀柄被他握在手里,护在自己的胸前,随时应对那几个人的攻击。 两方一时僵持在那里,谁都不敢先出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面露凶光的廉凯嘴角突然上扬,嘿嘿地笑了一下。对面两个保镖一下愣住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没反应过来,廉凯突然一个转身,穿过身旁两个保镖之间的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尖刃插进了身旁徐萸的肚子里。 这一刻,空气仿佛都静止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徐萸眼睛瞪得巨大,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但那个豁口却像是一个泉眼,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 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徐萸便倒了下去,身旁的几个保镖根本没有想到他回去攻击台上的另外一个人,所有的保护都浪费在了苏源的身上。 廉凯也不走也不跑,把刀子往地上一扔,手上沾满了徐萸肚子里的鲜血,无所谓地看着台下的每一个人,最后把目光停到了我的身上。 “吴恙,坏人都让我来做吧,我早就没什么牵挂了。” 我拼命地摇着头。他突然消失,难道就是为了跑过来报复苏源吗?徐萸是无辜的啊…… “苏源,”廉凯把脑袋转过去,冷冷地说道,“或者说,钟起大人?哈哈,带这么多人来,你自己也不行了吧,下一个容器,我替你给收了。” 一旁的保镖冲过来拉手的拉手,绑腿的绑腿,把他带了下去,其余的人一边喊着打120一边帮徐萸捂着肚子。谁都没有注意到,苏源脸上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251章 无法控制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苏源的脸僵着,隔着墨镜无法看清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嘴巴抿得紧紧的,像个雕塑一样站着,末了才转头看向已经被人抬到一旁的徐萸。 我赶在苏源前面跑了徐萸身边,她几乎失去知觉,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苍白的嘴唇一张一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萸!你挺住啊!医生马上就来了,不要睡过去啊!” 肚子上的那个窟窿,被人用毛巾和碗扣住,生怕掉落出什么内脏。廉凯攻击的部位是小腹,速度极快,刀刃在空中一闪,紧接着徐萸就倒下了。 酒店外头响起警笛尖锐的叫声,像是把人的头皮都拽了起来。几个穿黑色制服的警察涌进了大厅正门,黑压压的跟周边金色的主调完全不和谐。大厅的宾客差不多都疏散了,另外几个包房的客人也都探着脑袋出来看热闹。 廉凯被几个人压制着,递交给了警察。手铐咔哒一声,马上就被押走了。临走前经过我身边,我实在不知道用怎样的眼神去看他。他这么做,虽然残忍,但却断了苏源的后路,苦心经营多年的容器,在苏源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不存在了。 廉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剩下的人一个个都指指点点,猜测着是情杀还是仇杀,只有我们几个人心里才清楚他到底是为什么。 “吴恙,”廉凯忽然叫住了我,后头的警察一皱眉,大声呵斥他闭嘴。“我要跟她说话。” 警察询问般地看了看我,我点头。 我凑近去,廉凯的眼神很快扫了一下地上徐萸,小声地说道:“她没事的。” 我讶然,他什么意思。 “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看着廉凯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的心里百转千肠。 我跟秦初一算是徐萸的朋友。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苏源那伙人不知道有没有跟过来,一个转身就没了影子。 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本来还想着跟苏源大战一场的我,却莫名被廉凯抢了先。到了医院我才明白过来他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徐萸失血虽然多。但没有生命危险,腹部缠了很多圈绷带,肌肉*紧束着,刀刃顺着肌理插了进去。医生说,那个伤口的位置刚刚好。就跟剖*腹产似的,不会伤及其他脏器,但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徐萸怎么会在肚子上缠绑带?”秦初一有些困惑,“难道她早就知道廉凯会出现吗?” 我摇头,这里面太多事情我不清楚了。 “等她醒过来再说吧。” 医生说徐萸需要多休息,补液,我们在边上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到走廊里守着。刚走出去,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走路脸路都不看,直接撞到了我的身上。 我没注意一个趔趄,差点被那人撞飞,好在秦初一在我身后站着,缓冲了一下,我稳住了重心。 “走路不看人吗?” “大概有急事吧。” **** “那个女人是谁啊!” “要不要报警,警察好像刚刚才走吧……” “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个寻死觅活的,是不是什么邪*教啊……” 刚走出走廊。就听到几个护士在一旁交谈着,不少人还走出大门朝天上看。我和秦初一觉得奇怪,也跟着走了过去,抬头看去时。医院十六楼的顶端,模模糊糊有个影子在晃。 楼层实在是高,别说人影了,要是站着不动,大概都会被当成是黑点。大白天的,一个人站在高处。很显然是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亲人死了承受不住了啊。”一旁的路人说道。 “报警没?这个是不是要叫消防过来啊。” 我寻思着这事情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既然身边的人都报警了,大概就可以了吧。 转身正准备走,突然听到一记十分沉重的闷响。 “咚。” 就一下,很快,地面都在震动。一下子世界都安静了,路人过了几秒,才开始尖叫。 “跳了啊!” “都是血啊!” “真不要命啊!!” 我不敢动,确切的说,脚已经僵住了。 那个跳楼的人,就摔在我身旁五米处,血都溅到了我的脚踝上。 我机械地转头,下意识地想去看那人的样子,秦初一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 透过他指间的缝隙,我看到一个鸭舌帽,土灰色的,在我眼前摇晃了几下,停在了地面上。 秦初一想拉我走,但我的腿已经软了,根本迈不出任何一步,他只好半抱着把我放到了一旁的长凳上,远离了那群看热闹的人。 “小恙,我跟你说件事。”秦初一拿下放在我眼睛上的手掌,严肃地看着我。“你答应我,我说完了你不要过去看。” “那人我们认识吗?”我已经猜到了什么,感觉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但却骤然被挡在了外头,模模糊糊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答应我吗?”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秦初一倒吸了一口凉气,吐出了几个字。 “那人是宋秋兰。” 我愣住了,脑袋几乎转不过来。秦初一怕我没有听清楚,又复述了一边。 “刚刚跳楼的,是宋秋兰,我看清楚了。” 我的瞳孔一点点放大,最后腾地一下站起,就要往里面走。 警车又一次开进了医院,确认完后拉起了封条,有法*医走了进去。秦初一使劲儿按着我的身体,不让我往里面走。 “她……她为什么?她为什么?”我的声音半带哭腔,站都站不稳,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我记得严伯说过,她是妖怪,我不信,我还想再找她问清楚,她怎么突然就……” 秦初一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第二件超出我料想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某个方向发展,某个我看不清的方向。 廉凯被警察带走了,徐萸躺在医院,严伯在祠堂由徐巍守着,宋秋兰自杀。就好像是某种规律,每个人都走到了每个预定好的位置上,剩下的还有谁呢,我、秦初一,还有苏源。 没有等太久,第三件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围在死者身旁的警察,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是因为死者是在我身旁自杀,所以要来询问情况吗?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镇定地坐着。 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另外三个眼神有些警惕,全都围在了秦初一身旁。我一看阵仗不太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是秦初一吗?”带头的警察问。 他点了点头,跟我一样不知所措。 “刚刚那个死者,你认不认识?”单刀直入,几乎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我和秦初一一起点了点头。 “认识。” 另外几个警察走到了秦初一身边,围住了能转身逃跑的所有可能。 “这个是从死者口袋里拿到的,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不是,我们跟她确实认识,但她跳楼跟秦初一没关系啊!”我有些紧张,不停地辩解着。“对,要不你们也带我走,我也认识宋秋兰!” 警察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要一同带走的意思,反而摆了摆头。另外几个警察就带着秦初一往警车的方向走。 “不是,你们不要这样,他什么都没做,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都在楼下,边上的人都可以作证!”我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朝着秦初一的方向张望。 “小姐,你看看。”警察把那张纸放到了我面前。 是宋秋兰的笔迹,但不是很熟练,写的歪歪扭扭。 问秦初一,他口袋里装的什么东西。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颠来倒去看了三遍,还是没有懂。 “小姐,我们也不懂,所以要带他走啊。你放心,要是真没什么事,我们很快就会放他出来,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你不要担心。我们为人民服务,不会错抓人民的。” 我机械般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刚是自己太着急了,宋秋兰写这个东西的目的应该很明确,有什么东西在秦初一口袋里。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他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啊。 警车上头蓝红色的光线在我的视线里逐渐远去,我茫然地目送秦初一走,却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所有人都在离开我。 人群逐渐退去,尸体已经被移走了,剩下很大一潭血迹,像是永远都擦不掉的符号,诉说着一条生命的离去。宋秀兰跟普通人不一样,似乎血也更浓稠些,擦地的清洁工使出了很大力道,才掀去表面一层。 问秦初一,他口袋里装的什么东西。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想不明白。口袋里能装着什么东西呢。我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衣服里的口袋,轻轻一拍,整个人都愣住了。 刚才还瘪着的衣服袋子,竟然鼓鼓囊囊的,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我在口袋里放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252章 最后的见面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对劲,连忙捂着口袋朝四周望了望。身旁走走停停的人从医院大厅里出来,再从医院大厅里出去,都没空看一眼门口的指示牌,哪有闲工夫关注我呢。 但我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人更少的地方走。 医院的花园人不多,三三两两有几个吸烟的人蹲在蘑菇型的亭子里,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吞云吐雾。我朝着里头径深处的长凳走去,那凳子掩映在树影子里,十分隐蔽。 我走过去,手指在凳子表面抹过,一层灰。稍微掸了掸,便坐了上去。虽然周边方圆十几米甚至二三十米都没有人,但我还是紧张的不行,心都要跳出来了。 缓了缓呼吸,我哆哆嗦嗦地伸手往右边的口袋里塞去,之间碰到了一个硬*物。 手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连带着后颈都出了鸡皮疙瘩。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的口袋里? 我咽了口唾沫,狠狠心一把抽了出来。 是一个长条状,被浅金色布头抱住的东西,硬硬的,看不出来。表面那块布头十分常见,有些像是街边小饭馆磕在玻璃底下的桌布,又有点像窗帘,总之随处可见。 我再次确认了一边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人盯着之后,将布头放在长凳上,缓缓地展开。 哗啦一声,里头掉出了一把青蓝色的扇子和一张信纸。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这个东西难道是……扇骨? 为了确认这东西,我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它的表面。冰凉透骨,仿佛刚从冰窖里取出来。上面的青蓝色泛着些许淡淡的光,十分整齐,怎么看怎么也不像骨头啊,难道妖怪的骨头都直来直去,一个样? 壮着胆子将扇骨启开,五条扇篾一根根凸显出来。竟然高低不同,粗细也不同。我把它放到眼前仔细地看,第一根一边稍弯,一边笔直。身体上有弧度,弯的那一边摸上去刺刺的,有些锋利。 第二根直上直下,身体上有竖着的花纹,略像圆柱形。第三根由三道弧线组成。每一道弧线都延续上一根的势头,绵延而下。第四根与第三根相仿,但势头是朝上的,像是整体翻了个面。最后一根最短,没什么纹路,倒像是一个堆叠在一起的土丘。 我看不明白,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扇骨? 刚想将手里的扇骨放下,没想到无根扇骨中间,突然发出了异样的光线。我一愣,转而抓在手里小心地看着。难不成是这附近有什么妖物? 五根扇篾的尖端发出淡淡的光芒,渐渐交织在一起,仿佛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盘旋绵延,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扇面竟在这个时候形成了。仿佛一张透明的网,上面有东西在晃动。 高山,森林,都是一些自然景观,里头的一棵树当中,藏着一个巨大的物体。【ㄨ】暗红色的光线从它的四周散开了,暴露了它的踪迹。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藏在我身体里的貘吗! 树后的食梦貘摇晃了几下脑袋,渐渐探出头来。我竟然看到它的手里,也拿着一个类似扇骨一样的东西。 我连忙合上了扇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果然如书上所说,扇骨能够感应到妖物的存在,那刚才那幅画又是什么意思?貘的手里怎么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扇骨? 我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转而把扇骨放进了口袋里。展开那封压得很扁的信。 信上的笔迹跟警察拿给我看的很像,像是宋秋兰写的。 主事,不知道我现在这么叫您您还能不能认出我。在祠堂的时候,我和宋秋兰交换了身体,她的目的就是能够骗取你的信任,同时利用徐家人的身体打开地宫的大门。而我,待在她身体里的这个我,只能远远跑走,希望有一天能把真*相告诉您。 您一定很奇怪,扇骨为什么在我手上吧。多年前,徐清让先生还在世的时候,他预见了今日的浩劫,把自己的一管血给了我,以备不时之需。其实地宫早就被发现过了,你还记得门口的那口井吗?那是秦三友先生看风水的时候命人挖的,直通地宫,为的就是造一个出口。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到今天都有了应验,当年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关于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我想跟您解释一下。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宋秋兰应该都已经死了。她虽然和我交换了身体,但为了不被她利用,我早就在自己身上下了毒,只要使用徐家的血液,毒必发。但由于交换身体之后,无论如何都会留一口气在,只要我还活着。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选择死亡。 您应该看到了吧,扇骨有五根,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扇骨在封存的时候做了手脚,必须献上五个人的血才能开启。我根据古书上的描写做了调查,认为这五个人,就是处在这件事情中心的几个。廉凯是金,廉家善用金器,曾经被人称为“金廉梦家”所以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木是我,主事不知道吧,我的真名,叫徐茂林,子木易。水则是宋秋兰,火是秦初一,土则是徐萸。土对应的是坤卦,承载万物孕育万物的大地。一开始我总是找不到这个人,但廉凯告诉我徐萸怀*孕了,那这个人就错不了了。 开启扇骨,需要这五个人的血,不是一般的血,书上记载,人之浊气将灭,化而为血者,是为解灵之气。所以这五个人,必须死一次。 廉凯跟我讨论过这件事的可行性,最后决定他负责徐萸,我和宋秋兰可以同时死,最难以控制的就是秦初一。我知道这件事如果让您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同意,所以罪过地将其对您隐瞒,日后以死谢罪。死前在口袋里留下那张纸条,为的就是让秦先生能在一个安全的情况下假死。我在把东西放进您口袋的时候,也在他身上放了东西,到时候会暂时麻痹他的神经,进入假死状态。 同样的,廉凯也将用这种方法进行。你放心,他们在警察局和医院,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也都是可以控制的。 写到这里,我也差不多要走了。主事,扇骨一旦开启,就会认主,您就是它的主人,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招,就算无法把钟起送到西天,也会让他千年之内不再现形。另外,据我所知,钟起这一世计划过于周密,容器和转生的力量都没有能够积攒好,又耗费自身能力召唤众妖,所以现在,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主事,一切都靠您了,严伯再次跪谢您为徐家的一切贡献。 最后几个字,皱巴巴地蜷缩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旋。这种印记我很熟悉,当我被爸爸妈妈骂了,回房间哭着写日记的时候,几乎都是这样的痕迹。我脑子里全是严伯在写信的时候,满眼含泪的样子。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严肃的脸上始终不见笑,背着手,把我们这群在祠堂门口嬉笑的孩子呵斥走。那个时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有一天会执笔给我一封诀别信。 当我第一次得知严伯去世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但心里面却有一种奇怪的侥幸,想着自己没有亲眼见到,未必是真的。事实证明,严伯并没有死,只是假死,虽然身体里的那个人已经换成了宋秋兰,一个被钟起控制过的宋秋兰,但我宁愿相信他还是严伯。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他真真实实地离开了我,甚至最后那一下,面朝着我,轰然坠地。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反绑着手,身体佝偻面容严肃的老人,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讽刺吗?可怜吗?我想都不是,他是在用生命为我铺路。 信里说的很明确,扇骨开启之时,便是五人的血解除封印的这一刻,它已经把我认作主人。那个在扇面上出现的图案,根本就不是食梦貘,而是我,一个身体里带着貘的梦师。 有种东西在我的身体里燃烧,一点一点,顺着血管在蔓延,烧到我的脑子时,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件事情努力,我有什么理由去害怕区区一个钟起? 我把手伸进口袋,狠狠地按住了躺在里面的扇骨。几乎是同时,扇骨上那青蓝色的扇篾突然颤动了一下,转而伸出许许多多细小的骨条,层层叠叠绕上了我的手掌,我跟扇篾一一对应每一根手指,张开手掌,我能看到那五个人,或从人间,或从地狱,或从天堂给我带来的力量。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震动了两下。我掏出看了看,一条短信,来自苏源。 “人民公园八点,吴恙,出来吧。” 我捏着手机的关节咯咯作响,看到这条信息的第一反应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等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未完待续。) ps:  快结束啦,加油加油,绝不太监~ 第253章 告别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ㄨ】天色阴沉,空气中飘着比丝线还要细的雨雾,乍一看不打紧,略微在底下待一会儿,脸就会被轻微的濡*湿。 我回到公寓,整个人感到莫名的镇定。脱衣服,洗澡,吹头发,换衣服,所有的程序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古代的时候,每逢祷告上天,焚香斋戒沐浴,这是必须的。但此时此刻,我反而有一种受刑的犯人在临刑前,最后一顿晚餐的感觉。 不能亏待自己。 我下楼走到了附近的商圈,高级餐厅林立,转了一圈之后,却提不起什么兴趣。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看到对面的街边亮着霓虹灯的小饭馆,门口摆着烤架。 我走过去,厨师正在烤架边忙活,一边调汁,一边招呼进进出出的客人。 凑近一看才明白,这是一家烤鱼店。 鬼使神差的,我进了店门,三两个客人坐在狭小的店铺里,点了酒点了鱼,脸上泛着红晕,你推我搡的正在劝酒。后头还有一对小情侣,一边吃饭一边掐表,兴许是要赶在学校关门之前回去。 坐下,点菜,我在酒那一栏犹豫了一下,最后在黄酒后面打了一个勾。服务员过来收走菜单,手里的圆珠笔按得咯哒作响。 “美女,”我叫住她,“再拿个杯子。” 烤鱼上来了,香气扑鼻。我点的分量大,盘子端上来的时候铺满了整个桌子。这里不是高级餐厅,摆盘虽然没有那么考究,却豪爽的很,让人看了心情别提多舒畅了。 海鲈鱼从中间劈开,像个翅膀似的朝两边对掀,底下厚厚的,放的是豆皮,满满一层,良心的很。 我把酒打开。把另一个杯子放到对面,抬手斟满,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站起身。伸着胳膊过去碰了一下。清脆的玻璃声响过,似乎是在跟我回应。 “敬你,鹤。” **** 咱们得有好久都没有见了吧,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我总觉得你还在间阳村喝着酒晒着太阳。上次做的那个灯笼还在我家放着呢,你什么时候来拿? 鹤,活了这么多年很累吧,我现在有点明白你的心情了,滚滚红尘,纵使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又如何,终究是要被风吹散,被沙掩埋,还不如自己一个人乐得清闲吧。 初一跟我说。我身上有碧莹的影子,所以你才会有那些奇怪的反应,是这样吗?我觉得应该不全是吧,说实话,我曾经想过,那个能让大*法师鹤久久不能忘怀的女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至少是一个温婉的,有才的女子,跟我完全不是一回事啊。但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是那样,你更像是我的知己。或者说另一个我,你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让我刻骨铭心,学到更多。士为知己者死。你为什么偏偏就真去实践了呢。 说了你这么多好话,该批评你一下了。我知道你还在,我能感觉到,上天入地,不管你躲在哪个缝隙里面,你都给我听着。毕竟你还欠我一个解释。说好的出来之后就把所有的事情跟我讲一遍呢,你去哪了?最后把我推出去的时候,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说过,死去的亡魂,不愿在人间离开的时候,便会经过阴魂道,进入间阳村。你是不是也在,是不是也会变成一个魂魄?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提着灯笼去找你,还是老规矩,烤鱼、酒、一个都不能少。 哦对了,我马上要和钟起见面了。或者说,事情快有个结局了吧。纠缠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正面迎客敌了,你的小徒弟小丫头就要亲自上阵了,你怎么就不来呢,还是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啊。 嗯,你问我胜算有几成。这不是废话嘛,你和我这么像,哪会去管胜算这种东西。莽莽撞撞,你不是经常说我嘛。说到底,这还得怪你,你说我跟了你这么久,你都没教我一个能把人唬住的招式。 哦,也对,他是老妖了,不是人,唬不住。 不过我有扇骨,徐景川的扇骨,你明白吗?我想你徒弟应该跟你讲过吧。这东西到底怎么操作我也不清楚,总之带着总比不带好。开启扇骨需要金木水火土五人,都凑齐了,没问题,到时候就算我失败了,剩下的三个人也能继续活下去,我想好了,同归于尽。我才多大啊,钟起多大了,这笔账咱们不亏。 今天是十二号,好日子,我尽力,活着回来,到时候给你做条大的,带秦初一来看你。 我走了,鹤。 举起酒杯,将里头的酒,洒进面前滚烫的鱼身,顿时听到耳边“嗞”的一声,像是鹤在为我送行。我喊了声买单,将整钞磕在杯子底下,系好衣服上的带子,站起身。 鱼肉几乎没动,酒瓶子倒是光了。那对互相敬酒的难兄难弟已经走了,角落里那对情侣也准备离开,经过我这边的时候皱了皱眉头,心里面已经用各种情绪同情了我一遍了吧。 “失恋了吧。” 女生轻声在男友耳旁说道。 服务员见怪不怪,走过来算钱,取走了桌子上的一百块,准备回吧台找零。 “小姐,您等一下,我给您找零。”她挥着单子冲我说道。 我摆了摆手,已近走出了店门口。 “哎……要不要打包?” **** 从这里走到人民公园,大概需要十分钟的样子。本来想再去看一眼严伯的,但尸体已经支离破碎,还放在殡仪馆,手续没有齐全,没办法过去。而另一头,那个在祠堂里奄奄一息的假严伯,也在同一时间一命呜呼。这些都是徐巍后来告诉我的。 现在想来,这件事情确实有诸多疑点。在地宫下,严伯********全都在扇骨上,甚至没有问我任何事情,几次气急败坏,也都是因为我没有打开锦盒,直到看到锦盒空了,才如梦初醒。为什么当时我就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呢。钟起移花接木这一招已经用过许多遍了,我就是不长记性。(未完待续。) 第254章 面对面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宋秋兰这一生终究还是没能善终,以前听外公说,人这一辈子啊,断不了恶根,只要有一点痕迹,就会被坏人利用。【ㄨ】现在看来,正是应验了这句话。 没有带伞,走到人民公园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濡*湿*了,但整个人却感觉分外的神清气爽。时间接近八点,入口处空无一人。兴许是因为下雨吧,广场舞大妈都没有凑热闹。我苦笑,这真是上天赐予的一个天然的战场啊。 两手插在口袋里,一边放了扇骨。握紧扇篾,很快,扇骨有了回应,抽*出丝丝缕缕的骨片,勾上了我的手指,严丝合缝地整合在一起。掌心的正中留了一个口子,为了让貘随时出来。 融合之后,都不需要喂它了。我吃什么,它就从什么里面吸收营养,完全两物一体。 一切准备就绪,我踏入了夜晚的人民公园。 就像是当初寻找赵铖一样,夜晚的新城人民公园没有了人类的打扰,十分安静。秋冬不比夏日,连虫鸣声都听不到,更何况其他声响呢。树木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投射*出高高低低不同的样子,这一点倒是没有变,一个个趁着夜幕游走到人间的鬼魂环绕在身边,却有些异样的温暖。灌木中低矮的夜灯发出平和白光,一切看上去还是跟当初一样毫无变化。 谁会想到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安的日子呢。 没有在公园前头作过多的停留,我心里似乎有着一个目标,快步地朝前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上次和秦初一一起寻找赵铖的空地。 空地上头的芦苇被一扫而光,直接就能看见对面的工地。工地倒还是老样子,一成不变地停滞在动工阶段。 而上次跟秦初一一起坐着的凳子上,有一个人。 背对着我,头发剪短一律竖向后方。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人就是苏源,或者说钟起。 他已经来了。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四周静的发疯。就算离得再近,我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仿佛就跟死人一样沉闷。 “你来啦。”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平静地就好像是在跟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但我却硬生生起了鸡皮疙瘩。仿佛隔空朝我扔了一把尖刀,劈开了静如止水的空气。 苏源转身,依旧戴着上午的墨镜,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找我伸了伸手。 “过来坐。” 怎么办。该走过去吗?来之前所充满的那股子镇定,在他的面前完全消失的影都没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不能用仇人来形容,应该是跟进一步,宿敌,死敌,这都不为过,这不应该是我们见面所开启的氛围啊。 我的身体不听使唤,呆在原地像块木头。 苏源笑笑,继续说道:“过来坐吧。” 空气中的雨雾蒙住了双眼,让我无法看清楚对面苏源的表情。愣了几秒。还是迈开了腿,毕竟走到这一步了,临门一脚,不能输了气场。 我猜着被雨濡*湿的草地走了过去,苏源就坐在我的右手边。 “这场雨,很恼人啊。”苏源似乎是在自说自话,脸朝着前方,视线埋在墨镜后面看不清,“停下吧。” 话音刚落,我竟然真的感觉到空气中的雨雾突然停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几乎已经干了。 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吗?如果这里是梦境,那苏源造梦的速度,起码是我的五倍。 “吴小姐。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应该有很多问题问我吗?”苏源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 坐如针毡的我被他这么一问,更加紧张,右手手里的扇骨已经开始轻微的震颤,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苏源的存在。有些向外跑的趋势,我赶紧控制住了。 “为什么这么做?”我开口,声音干燥嘶哑,“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你就想问我这个?”苏源摇头,显得大失所望,“你应该很清楚啊,我当然是针对你,不,我针对的是徐家。至于为什么要针对,杀人偿命,这不应该吗?” “杀人偿命?你杀了这么多人,有停下来过吗?” “所以吴小姐是想劝我停手,是吗?”他翘*起二郎腿,细细地看着我。 我哑口无言,为什么话题会突然变成这个方向?我立马坐定,严肃地说道:“不是,我想让你消失。” ”所以,你同意我继续杀人,只要消失是吧。“ “你怎么……”他这算什么道理,今天过来这里是跟我耍嘴皮子的吗。 苏源大笑,声音在空地上一轮一轮地回响,末了,他收起了方才的表情,淡淡地道:“我并不想撕破脸皮。” “吴小姐,你姓吴,本就不该掺和到这件事情里,但你没得选,已经来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就问问你,你安吗?”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我不想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来吧,我们打一场,谁胜谁就留下,输家无怨无悔,千年之内不许在行孽。” 苏源看着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道:“吴小姐啊,不说别的,你觉得现在,你打得过我吗?” 这……那又怎样。 “你看到的,你听到的,都是我怎么怎么样,钟起怎么怎么样,你终究是没有见过当时的场景,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苏源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几乎没动,突然之间,一条丝线一样的东西从他的指尖飞出,速度极快,先开始是一根,紧接着一根又抽*出更多,层层叠叠地飞向空地,转眼之间,面前就不是公园的场景,而是类似朝堂一样的地方。 这是控梦书上所记载的,时间控梦,跟穿越差不多的意思,将你带去某个指点的时间,用梦的形式重现当时的场景,这大概就是钟起自己的梦境吧。 人群分成两边,一头是天子,以华衮大裘博袍鲜冠为服,另一边是朝臣卿大夫等人,以高等裘皮为服,其中有两个人,衣着颜色跟周边的人有很大的不同,显然是区别开来的。(未完待续。) 第255章 历史真相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不过这两人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而整个朝堂上的人,也都是静止不动的,仿佛在等待一个开关,咔嚓一开,所有的一切才能顺势而来,依势而走。 苏源看着面前的场景,在长凳上摩挲了几下,站起了身。 “吴恙,你看好了。”说罢,他突然朝前走去。 我和苏源所在的地方,距离那个梦境还是有一些间距的。控梦手记上记载,时间控梦只许旁观,不能插手,否则有可能会改变时间轴,从而出现一系列类似蝴蝶相应的后果。可他现在突然走过去是几个意思? 我不由地紧张起来。面前的苏源走着走着,那细小如丝线的一样的东西又出现了,像个触手一样缠绕着苏源的每一截身体,又倏然松开,俄顷的时间,苏源的全身都换了一个样。 发髻高束,身着长袍,衣服上绣着精细的花纹式样,仔细看去,好像是水草一样的纹路,绵延着袖口,一直延伸到衣服的里端。 这是传说中的“藻”吗?古代大夫之类官职的人,衣服上是可以绣纹样的,一般都是藻、火、粉、米等,这应该就是其中的藻,也就是水草。 苏源缓缓走入人群,在另外二人身旁站定,他就像是一个开关,啪嗒一下,面前的画面骤然生动起来。【ㄨ】 这是什么法术?这已经超出控梦的范围了吧,哪有人在时间控梦上叠加梦境的,难道他不害怕出现蝴蝶效应吗?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猛地想起了苏源刚才问我的话。 不说别的,你觉得现在,你打得过我吗? 我背后冷汗频频,能好好地坐在长凳上,已经是勉强了,要是秦初一在,我早就飞奔而跑了。 镇定镇定…… 我继续看着面前的画面。朝堂上的对话几乎都是围绕对他国的侵略应该怎么办,这跟书里面描写的大差不差。我倒是更在意那三个穿着不同的人。很显然,他们三个应该就是当时的梦官,分别是徐家、钟家和廉家。三人对比,钟起年轻许多。气宇轩昂,完全把另外两个人给比下去了,这应该才是真正的年轻有为吧。 “起,汝意何如?” 钟起俯首说道。“偠人凶蛮,无可和之。必斩杀。” 最后三个字,力道下的尤为重,边上几个臣子左右互望,视线最后落到了另外两个梦官身上。 其中一人上前,长袖上的金样纹饰十分突出,应该是特赐的,廉家是也。他上前说道:“偠人虽蛮,但并出一脉,理应感化。” “偠人杀民无数,生吃人肉。虽谓人,实则为畜,怎可与一脉言之?” 生吃人肉?我不禁哆嗦了一下,这东西在古书上没记载啊…… “臣认为,聚一干死士,以梦虫控之,可大破偠军。敕封其后,赏以田宅即可。” 有理有据,要是我是天子,比起感化来。肯定同意钟起的。朝堂上没人说话了,过了不久,第三人才开口。 “梦虫控人之尸,其性残暴。恐有后患。臣以为,可活捉偠人,窥其梦,知其行,必可破之。” 相比较下,这个方法似乎更加可行。果然。天子最后同意的,是徐家的谏言。一旁的钟起幽怨地盯着另外两人,眼神里暗藏杀机。 画面一转,月黑风高,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有一团篝火。画面不断拉近,三两成群的人在篝火便喝酒起舞。奇怪的是,食物都放在一旁,,并没有放到架子上去考。那伙人就着就,从带着血丝的肉腿上撕咬,其形与野兽无异。 那肉腿白皙,摇摇晃晃的,足胫上有个东西在颤动。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银色的链子。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腿,是女人腿啊。 有一人来报,说是偠人被掳,窥其梦,知我放行踪。 吃着肉的那人想必是这些人的头目,放下食物,跟来人说了几句,意思就是人在我这里,你不帮我,别怪我不客气。传达好之后,又从腿上摘下那条银色链子,传于那人,那人便退去。 画面切换到钟起宅府,后门,仆人打开一条细缝,眼珠子前后左右地一督,确定无人盯梢后,放了一个人进去。那人正是前头跟偠人传话的一位。 宅府内有一位青衣女子,站在钟起身后,眼帘微垂,身子靠向椅背,脸上写着哀伤。那个失踪的女人,正是钟起宅府里的仆女,而那个站着的女子,不用说,正是妖化前的青衣。 传话的人将链子递上,仆人交给钟起,钟起看罢,又交于青衣,青衣点了点头。 那人开口了。 “偠人并非好战,只想求得一地之席,以供生养。但无奈无人通梦,望钟起大人去以授之。” 钟起想了想,让那人回去,意思是考虑一下。待那人走后,又请来了廉家的人。 “偠人与我谈和,邀我前去,必为梦虫控人之事。但偠人残暴,窃以为其生养之理为借言,实则灭国,不可与之和谈,廉兄意何如?” “上禀之,可否?” “不可。吾有府仆陷于偠营,必救之。窃以为,假与偠人讲和,造以死士,偠人必将欣喜若狂,全军出击。但将克制之法教与廉兄,一举歼灭,可否?” “如此甚好。徐家……” “此事后续如何,全都交与廉兄,说与不说,一言之事罢了。吾即启程,此事托与金廉之家,吾信之。” 看到这里,我已经开始产生疑惑了。事情的前半部分与书上记载的一无二样,但到了后面,钟起为主的那部分,却出了差错。钟起帮助偠人,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却是为了一个被掳走的家仆,而且跟廉家的梦师早已商议妥当,是以间谍的身份去的,但是后来,为什么事情会变了一个样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的脑袋里蹦出来。 难道,钟起的死根本不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是被人出卖了?那人难道就是那时廉家的梦师? 如果是这样的话,后面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了。(未完待续。) 第256章 梦境早就开始了 偠人战败,举国欢腾,钟起被压之候审,着白衣,面容枯槁。但两眼之中,似乎还有耀耀的神彩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出多久,一人着黑衣,行色匆匆,进入狱中,扯下脸上的垂布,底下的脸庞清晰可见,正是廉家梦师。 “钟大人辛苦了,喝口水吧。”来人将钟起身旁的破碗取出,盛满水,钟起谢过,一饮而尽。 “禀上了否?”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僵在了那里,特别是廉家人,举着茶壶的手都在都。 约摸过了五秒,那人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钟家为国捐躯,隐忍伟大,此事就此作罢吧。”说完,廉大人就站起起来,拂袖准备离去。 钟起一听事情出了变故,伸手立马抓住了廉家梦师的袖子,大声辩驳着:“吾与你有约在先,怎可……” 话说到一半,便没有了声音。钟起瞪着眼睛,看着手里的破碗,才知道中了计。 廉家人脸色沉重,身体颤抖,几乎呜咽着说道:“偠人过于残暴,民恨之极,早已超出界限,恨迁延于汝,以不可逆之……” 钟起还想说什么,无论嘴巴再怎么张,喉咙再怎么喊,已经无济于事了。廉家梦师说罢,挥了挥衣袖,满脸愧疚地走了。 一黑一白,一正一邪,此时却难以分辨。 **** 行刑台上,钟起并未胆怯,看淡一切,嘴角的那一抹笑,始终没有散去。五马分尸,极其残忍,钟起的手脚都被麻绳捆着,细嫩的脖子被累得红肿。但他发不出声,无法辩驳,也不愿辩驳。一声令下,五马奔腾。 我一下子闭上了眼睛,虽然是窥梦,但我还是不能忍受那样血腥的画面。我从没想过。钟起死亡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回事。最后的最大的赢家当然是廉家,徐氏完全不知道整件事的过程,只是一心一意地帮着国家铲除余孽。 若不是愤恨到了极点,人怎么可能将怨气具象化。又不惜以牺牲后代的代价,永生永世地活下去,只为报仇雪恨。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同情钟起了,或许那不是那么的不讲道理,跟残暴的偠人不一样,他有他的理由,或许我还可以跟他讲和,不需要再斗争下去…… 眼前的一切都黑了,梦境结束了。钟起所要展现给我看的东西就是真相。假如不是梦境,我根本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坐在长凳上,我无法安心,同为梦师,我无法体会他内心中的愤懑。 猛然间,当我还沉浸在自责羞愧的情感中时,藏在口袋里的右手突然猛地伸了出来,朝着前方的空气中“呲啦”一掀。 我的脑袋“嗡”的一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扇骨怎么会自己跑出来,空气中有什么? 面前的黑暗开始摇晃。连带着身下的长凳都开始慌了起来。我一下子站起身,四处寻找着钟起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人。手中的扇骨莫名地开始发光,伸到眼前一看。扇面竟然在此刻出现了。 透明的扇面之中,有个黑影子在其中横冲直撞,几次三番想要跳出扇子的束缚,但却无计可施。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刚刚那一下,是扇子的护主行为。那个黑影子,是朝我攻击的妖怪。 再回头看眼前的景象,哪还有什么长凳空地。 我明明就站在宋秋兰跳楼的医院里,身旁是展开扇骨的长凳,手里握着手机,那天短信还在闪烁着。 人民公园八点,吴恙,出来吧。 我根本连公园的门都没有踏入! 梦境从这里就已经开始了,钟起的计划远比我想象中周密太多,在我收到短信的这一刻,梦境就已经开始了,连带着后面的一切,我回家,我换衣服,我去吃烤鱼,碰到那对情侣,什么都是幻觉,我躺在这张长凳上,居然做了一个春秋大梦! 我一下变得紧张起来,面前的医院一片死寂,整栋楼的灯都暗着,包括急诊大楼。刚刚从梦境之中逃离而出,亏的是这把扇子,但现在我是出于梦境还是现实,完全无法得知。 梦师恐怖就恐怖在这一点,你连你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扇子里的黑影还在不停地冲撞。举起扇骨,应对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划出不同的连接线,最后停留在中间,念动徐家控梦密语,手中的扇子猛地开始震动起来,扇子里的妖怪更加躁狂,我几乎能感受到它偏执的力量在不停地搅动扇子。 时机一到,合扇灭妖。 我不带丝毫犹豫,咔嚓一声,将扇骨从左至右使劲合下。夹带着妖怪的扇骨跟先前完全不同,纵使它依旧被控制着,力量却还在,要想合下扇骨,需要费一些气力。好在借助貘的力量,扇骨成功按下,只听见一声惨叫,扇子没了动静。 我一下坐在了椅子上,不断地喘着气,伸手轻轻将扇骨再起启开。 那股约束的力量已经不在了,但清清楚楚,那条代表金的扇篾上,多了一道血迹。 好险啊……我对自己说。 如果刚刚不是扇骨,我想现在早就被妖怪给咬死了。 妖怪在,那钟起呢? 我缓了缓呼吸,从椅子上站起来。四周空无一人,感受不到任何人的生气。医院怎么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从那条进来的小路不断往外走。整个空旷的花园里,只有我“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听上去分外寂寥,更加增添了环境的诡异感。抽烟区的蘑菇型凉亭出现了,黑压压的仿佛一个死人的脑袋。 我绕过花园,来到医院前,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心里越来越忐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住院大楼的门前。 这场景让我想到了叶德庭的梦境,我狠了狠心,还是走了进去。走廊一片黑暗,灯都开不起来,我只能借着手机的灯光一步一步朝前走。 前面就是走廊的尽头了,要上楼吗?我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脚步声停,安静地我都不敢呼吸。 去病房看看吧。我朝后走了几步,按住了病房上冰冷的门把手,用力拧开。(未完待续。) 第257章 妖柳 下意识地去按墙上的开关,啪嗒一下却没有亮。 “有人吗?”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回应我的依旧是黑暗和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的安静。我咽了咽口水,摸着黑往病床的方向走,一边打开了手机背光。 没有人。床*上的被子半掀着,皱巴巴地缩成一团,摸了摸底下的床单,还有余温,人应该走了没多久。但地上的拖鞋还在,整齐地摆在床底下,似乎病人是光着脚偷偷摸*摸下床的。 一连走过好几个病房,里面都没有人,空荡荡的,像是一双双黑夜里的眼睛。 我在走廊里小心地走着,手心渗出了不少汗水,转弯的时候禁不住一抖,光线光线晃动了几下直往地上摔去。 幸好另一只手接的快,我后怕似的吁着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捏着手机的胳膊微微朝下,让光线达到地上去。刚才一直忙着朝前看,却忘记了地上。病人是光着脚在地上走的,应该会留下什么踪迹。 果不其然,接着灯光,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黑乎乎的印记。我赶忙走过去,强光一照,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脚印,准确的说,是一滩血迹。我强忍着恶心,蹲下*身子用手指探了探。血还有些粘*稠,应该留下没多久,不远处还有印记,顺着走廊往前延伸。 这里不是没有人,而是人都被带走了。我顿了顿,随即循着地上的血迹往前走去。 刚刚已经走过一遍的走廊再走起来速度快了很多,大概走到尽头的时候,血迹半道停了下来。我左右看了看,一头的是大门,另一头则是通往后一栋楼的通道。 这所医院规模不是很大,但房子是新造的,看上去十分气派。住院病房后面的大楼,差不多是员工宿舍了。隔开挺远一栋距离,中间差不多有一个和花园等大的空地。 所以说,那些病人是被带到空地上来了吗? 假如这样的话,我堂而皇之地走过去。太暴露目标了,随即吸气收肚皮,贴到了墙上,一寸一寸扭过去。几乎要从墙边伸出头来时,突然听到了动静。 形容不出那是什么声响。但一直处于静谧状态下的我,很容易就能从空气中分辨出来。声音就是从空地上传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还没把视线撩出去,突然感到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的重心都歪了。 一瞬间,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懵的,脑袋中一片空白,过了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有什么东西缠着我的脚再把我往空地上拖。 速度快的很,我听得到自己衣服和泥土摩擦所发出的“呲啦”声,视线完全朝上。根本看不清拉我的那个人是谁。 出于本能,我的手在地面上胡乱地舞者,企图抓到点什么东西。也算是运气好,挥舞之中猛地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个硬*物撞击了一下,忍着疼赶紧抱住了它。 一时之间,我和那个拉着我腿的家伙僵持起来,身体这才稳妥多了。抬眼看去,眼前是一颗柱子粗细的香樟树,正好一人环抱粗细,我抓着它死死不松手。脚下的力道却越来越大,扯得我脚脖子火辣辣的疼。 “什么鬼东西!”我大叫一声,仰着脑袋使劲朝前看去,差点被激的松开了抱住香樟树的的手。 整个空地的中心。一个巨大的柳树镇立其中,树干极粗,起码有三五个香樟树粗细,通体散发着幽绿的光线,顶冠上尤为突出,像是一把巨大的磷火。柳条疯了似的抽长着。密密麻麻地从主干上抽*出来,远远看去那可树的顶冠黑压压的,像是积了一层云,根本看不清枝条的轮廓。 “这……这是柳树成精了吧!”我心里暗暗害怕,拉着香樟木的手愈发地用力,趁着势头使劲把身子往前一挺,登时就拉回了半米的距离。 眼看着自己即将脱离柳条的束缚,陡然之间,那黑压压的树丛里突然冒出一根鞭子似的枝条,在空中朝着我腿的方向飞速袭来。那架势,完全不像是植物,反倒让我觉得像是女人的头发。 好嘛,柳树柳树,不就是文人墨客常来比喻美女的吗,小学音乐课本上还有柳树姑娘辫子长长呢,这尼玛,长的要我命啊。 三根柳条聚成一股,牢牢地扣了上来,力道一下子加重了不少,刚刚才逆转地局势又一次回到了原点。我一咬牙,干脆把指甲扣紧了香樟的树干里,像个钉子似的挂在上头。 柳树见状,突然又抽了几条枝叶过来。我暗想,植物毕竟是植物,没有人的思维,只知道硬拉。我一边趁着势头往口袋里莫去,准备把扇骨启出来。 手还没有触及到口袋,突然感到脖子一紧,紧接着一口气差点没上的来,白眼乱翻的,呼哧一声就掉到了空中,又被狠狠耍下,力道之大整个人顿时嵌在了泥土里。 什么植物动物,成了精的都是妖怪! 我暗骂,曲起手臂准备站起来,谁知背后蓦地一声“啪!”火辣辣的灼痛感从后背迅速蔓延到了全身,我一吃痛又一次倒在了泥地里。 这是报仇吗?我疼得只吁气,全身禁不住拼命地颤抖着。 疼痛感在整个背部疯狂地蔓延着,又疼又麻,像是有千百条蚂蚁在拼命地啃食这背上的骨头。 耳边的空气“呼”的一响,我头皮一紧,咬着牙忍着疼立马翻身。 只听见刚才趴着的地方“呼哧”又是一下,但这一下打在了地上,声音不大,闷闷的,但听着确实刺骨的害怕。这一下力道比刚才更重了,要是打在我身上,身体绝对散架了。 我不住地后怕,枝条抬起的间隙强忍着站了起来,细细数来,足足有五根,就像人的手指头一样,聚成了一拢。我撑着腰,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跟触手一样的怪物,它要是再呼过来,我一定得想办法躲过去。 “啪!”这一下从后头响起,我反应地慢,等到吃痛才发现两腿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指头粗的血迹,瞬间跪倒在地。 妈*的,忘了这东西不止一双手了。(未完待续。) 第258章 树干缝尸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一下打在了要害,我顿了半晌,还是没办法站起来,刚才被柳条鞭打过的地方肿的像是棉花,比其他地方的皮肤高出不少。【ㄨ】 眼前两道黑影子闪过,我知道柳条又要挥过来了,但脚下动弹不得,左躲右闪都没有办法,只好坐以待毙,象征性地捂住自己的脸。 起码死了能让秦初一认出来吧…… 预想中的那一下暴击没有出现,一左一右两道柳条像触手一样缠在我的左右肩上,腾的一下就把我从地上扯了起来。两条没有力气的腿就像是拐棍似的,呼啦啦在空中摇摆着。 眼前的景象变化地飞快,一路往回缩着,可怕的落空感让心跳不停地加快,最后终于“砰”的一声,身体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柳树的树干上,眼前全是绿幽幽的光线。 后背在砸下的那一刻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甚至眼皮都没法抬起来,要不是太阳穴上突突的疼,恐怕我早就晕死过去了。 接着幽暗的光线,我四下回望着,自己是被刚才那两根柳条拉回到了树干上,结结实实地绑了上来。但绑上来干什么却没思绪,难不成这树还吃人? 身体挪动了一下,还好,枝条附在树干上之后,力道没有那么大了,虽然不能脱身但起码能稍稍转动,这样视野就宽阔许多了。我现在被绑着的地方就在树干偏上,眼前影影幢幢都是柳条的影子,看不真切。 我侧着身子朝边上看去,陡然看到有一个凸起的东西伏在树干上,眯着眼睛再看仔细点,脖子伸得都跟鹅一样长了。终于要看清的时候,却突然一下回过神来,连忙把脑袋收了回去,呼哧呼哧不停地喘着气,心跳的厉害。 边上那个凸起来的玩意儿,不是别的。是一个人。 死人吧,还不能确认,只是捆着他的柳条是从那人左胸穿出来的,又从又肩插了进去。像是缝纫机一样,直接把人缝在了树干上。 “穿针引线”的地方,血已经基本流干了,接着隐隐磷火似的光,那人脸色刷白。白的有些发青。我不敢再睁眼看去,生怕那空洞的眼睛突然睁开,这简直比被柳条抽打还要疼。 不能左右看了,那就看上头吧。谁知道刚一抬头,就感到有什么碰了碰我的前额,凉凉的,僵硬之中还带着一丝软,像是硬成团快的橡皮泥。我心一凉,脑子里已经有了答案,果然上头。也缝了一个人,光着脚的,应该就是医院病房里失踪的病人。 整个柳树上,黑压压的那种压抑感并不是什么茂盛的柳条,而是尸体,全都是尸体。真正的柳条只有少数,稀稀拉拉,从这个尸体旁钻出去,再啄进另一具,不停地这么穿着。场面诡异到了极点。我生怕自己背后突然也钻出一条,硬生生把蹦跳得已经快衰竭的心脏戳的千疮百孔。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柳条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力道也没有之前那么大了。我发现只要我放松。柳条就会软下去,但只要我一动,刚刚松开的细枝又瞬间化成了铁丝,箍得比之前还紧。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得找机会脱身。我想了想,还是得靠扇骨。上头的无根骨头。虽说不知道能不能刺开柳枝,但至少比我的手指头强啊。 有了这个打算,整个人镇定了不少,不断默念着时间,就觑着力道越来越弱,正好够抽*出扇骨时,一下子杀它个措手不及。 我心里为这个计划暗暗鼓着劲儿,胆子也大了不少,开始观察起周围的尸体来。一开始觉察到的那磷火一样的光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略微向上流动,仿佛树顶上有什么东西。而尸体头顶上,也有灰色的烟气缓缓淌出,我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但想来想去却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时机差不多了,我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成功与否就在这一下。我也不再转头观察枝条的动向,直接转眼珠子,这么左右观察下来,应该是没问题。 心里倒数五个数,却因为紧张,最后一个一还没数出来,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兜里面伸去。 说是迟那是快,缝这尸体的柳条正好从我脑袋边竖起头儿,猛地觉察出的动作,立马绷得笔直,刷刷刷三条直接往我的脑袋上冲。 扇骨接上手掌的速度比不得柳条,才接到一半,整个手臂立马感觉就要涨断了。三根柳条嗅出了动作的源头,齐刷刷勒在了右手腕上,整个手掌立即充*血红肿。 来不及等了,我怒吼一声,抓着扇骨就抵了出来,左手接住甩出来的扇骨立马用尖头向柳条划去。 只听见“簌簌簌”三声,三只柳条应声而断,我趁机把身上缠着的所有枝条全都切开,整个人猛地就朝地面上甩去。 之前已经观察过来,底下是泥巴地,再怎么摔也摔不死,我躬起身子滚成一个球形,这样冲击的力道就没那么大了。 被切断柳枝的树木突然猛地震动起来,连带着摔在空气中的我都能感觉到剧烈的震动。我立即意识到,这妖树是开始发怒了吧…… 切断的柳枝立马重生,这一次,连带着上头嫩绿的脆叶一下子片片竖起,猛地飞向空气之中。 我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叶片上的杀气,赶紧用手挡住。猝不及防胳膊上已经“中弹”,钢片似的叶子透过冬天的大衣直接切在了肉里,生生地被划出了十几个伤口。 柳条又一次从空中腾起,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粗*壮,气势十足,遁着地面直接朝我扑过来。我翻身立马开跑,那种感觉仿佛就是被一群疯狗没了命地追着。 就在我的脚后跟已经感觉到柳条的冽气时,高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停下。” 几乎同时,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树枝萎*软下来,缩回了主干。 我在地上拼命地喘着粗气,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几乎忘记了呼吸。 不过,是谁在说话? 我抬头,隐隐约约,房顶上站着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259章 吐尸 是人是鬼,我一时间没办法分清楚,那直觉告诉我,那是个人。 那人站在病房顶上,距离妖柳只有一步之遥,而且妖柳上头那股袅袅升起的烟气,全都朝着那人的身上去了。 此时我也不逃,逃也不是办法,既然那人能让妖柳停下来,一定也能让妖柳再次攻击我,逃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 那坐着不动呢?此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翻了个身,两腿软趴趴的,颤抖了好几下,才总算站稳,之前柳条掀上来的那一记,依旧疼的厉害,只不过少了灼热的感觉,腿脚也能够摆动了。 那人的身影在房顶上晃动了一下,往前一个踩空。 我的心漏了半拍,直到看到他如履平地般走在树冠上,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距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才发现,不是他有什么轻功能够凌波微步,而是那柳条自动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结,拖着那人的身体一点点往下。 是苏源。 这次没有看错,戴着墨镜,脸上玩味似的笑。苏源救了我一命,这是玩哪出,想让我感恩戴德然后夹着尾巴走人? 苏源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我,或者说望着前面。他的眼睛藏在墨镜底下,我没办法看清楚。 柳树树冠上的那股灰色的烟气随着苏源的移动而逐渐游走下来,盘旋在他的周围。 苏源摘下眼镜,借着不远处幽幽的绿光,我看到他整个眼眶都凹了下去,黑黝黝的一圈一下子老了不止十岁。两只原本精神矍铄的晶珠,这个时候却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翳。 我一下子想到之前严伯说的话,苏源,或者说钟起现在处于一个极点,他消耗自身的能量去召唤未成气候的妖怪,给他们注入能量。为自己所用。这样做的目的本来是尽早在转生容器形成之前收集好魂灵怨气。作为转身所需要的养料储存着。谁知容器被毁坏了,自身的精气也少了很多。 外公说过,目为肝之窍。心之使,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从人的一双眼睛就能够看出他的精神状态,如此看来。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 那股飘散在苏源身旁的烟气在他摘下墨镜的这一刻突然打了一个弯儿,绕着圈缓缓淌入了苏源两只木头似的眼睛之中。 一瞬间。记忆如流水一般汹涌着奔腾进脑子里,这场景,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叶德庭在梦中,不就是被青衣摁在床*上。生生吸走了魂魄吗? 所以苏源现在在做的,就是把一群被病痛折磨的病人拎到树干上,一针一针缝到树干上。待血流干再吸走魂魄,从而濡养自己的身体吗? 拳头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我真想走过去,狠狠地在脸上给他一下。 恢复了元神的钟起晃了晃脑袋,颈椎骨之间咯哒作响,甩手扔掉了那副墨镜,背着手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几步之后,却已经没法再后退了。 背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堵泥墙。 “吴恙,别来无恙啊。” 苏源笑着,跟之前在公园里的别无二样。 虽然我不能确定现在这到底还是不是梦境,但至少面前这个老妖确确实实地站在我面前,我的手不禁伸向口袋。 “想拿那破扇子对付我?”苏源闷*哼一声,头微微向右摆了摆,一条柳枝飞速从前方戳来,直指我的口袋。我欠身一躲,柳条直接擦着我的脸飞了出去,随即我又是反手一拍,趁着柳条回头的劲儿,直接把它硬生生切成了两截。 苏源笑:“可以啊,把老祖宗的东西当菜刀使,也算是给你们徐家积德了。” 苏源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完全不像是之前那种温文尔雅的他,甚至当时撕破脸皮后,也没这么怪异过。我隐隐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 说话间,苏源身体抖动了一下,他的脸立马拉了下来,脸色变得奇差,苍白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似乎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破皮而出。 身后的土墙是从底下突然冒出来的,没了苏源意念的支持,正渐渐往下塌去。我下意识地向后躲着,眼睛在他身上丝毫不敢移动。 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 之间苏源的肚子陡然增大,撑破了他的里面穿的衬衣。薄如鼙鼓的肚皮上映出不同的形状,我看得真切,那东西就像是胎动,但清清楚楚,是成*人手足的大小。 我心里愈发地恶心起来,仿佛自己的肚子里也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扒着胃抬着头向外张望着。 猝不及防,眼前的苏源突然干呕起来,嘴巴越长越大,就像是蛇一样,上颚和下颚之间划开巨大的弧度,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范围。 我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甚至忘记了逃跑。他肚子上那种怪异的悸动越来越快,越来越高,最后竟然随着一阵有一阵的蠕动渐渐从那张撑大了的嘴巴里吐出来。 先出来的是一只手,女人的手,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上头盖着一层透明的,略黄的粘*液,一寸一寸从苏源的嘴巴里伸出来。 手没有动作,死死的,皮肤发出没有生气的青色,显然是死人的手臂。 我扒着土墙剩下的边缘不住地干呕,觑见那只手连着胳膊整个儿都出来了,但后头接着的,竟然不是身体,而是一个头。 这次是个男人的头,眼珠子死气沉沉跟个鱼眼睛似的,上头蒙了一层灰糊糊的翳,嘴巴半张着,头颈的部位就连着先前出来的胳膊,怪异的像是拼接的画。 接下来又出现了一些人的身体器官,全都长在一起,简直是科幻恐怖片里头的场景,苏源把那团东西取出来,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嘴,恢复了之前儒雅的样子。 “舒服多了。”他笑,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看着地上那团怪异的肢体,心脏几乎忘记了跳动。 不知道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还是怎么着,我突然感觉那颗男人的脑袋,似乎动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260章 菜刀没了 视线立马从苏源身上跳到了尸体上,却用余光提防着一旁的苏源。 刹那间,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余光里的那个人影不见了。 怎么回事,苏源呢? 回头瞭望的瞬间,耳旁突然“呜”的一声,那张似有若无的脸猛地凑到了我的面前。 我大叫一声,几乎是整个人仰了过去,跌倒在地面上,这才看清楚那怪兮兮的尸体竟然靠着底下的手臂和脚掌微微站了起来,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神韵,蒙着灰翳的眼球浑浊的像磨玻璃,瞪大着朝着我看。 我的心扑扑跳着,害怕那东西再有什么行动。这几乎是不用想的事情,我刚站稳没一会儿,它又扑了上来,直指我的手臂。 好家伙,就是看上了我手里的扇骨是吗?我侧身躲,顺着势头半蹲在一旁。 这家伙看上去虽然恶心,但动作却没有我快,毕竟是人体上不同部位平凑的,契合度不够高,等我站定之后,它才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一看自己占了上风,我心里那股小火苗似的希望突然变大。这家伙是苏源吐出来的妖怪,看样子除了模样骇人之外,没什么特殊的能耐。之前苏源整个人怪模怪样的,兴许也是这家伙在体内的缘故。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把面前这东西解决之后,我不信苏源会不出来! 心里有了把我,动作愈发娴熟。计划很简单,找机会跑到尸体的背后,把扇骨插*进去,整个尸身就会吸入扇骨之中。一张一合,妖无处藏身。 正想着,脚下却突然不稳,我下意识地跳了起来,眼前一闪而过的是那条油腻腻的小*腿,差点就把我绊倒了。 我吁着一口气,赶紧跑开。刚刚光顾着想。行动上弱了下来。差点被它钻了空子,想来也是后怕,刚才摔倒那地方。差点就碰到土墙了,要是刚才一不小心摔过去,逼到角落里就完蛋了。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起来了,浸的衣服湿湿的。连带着外头那件御寒的毛衣都贴在了身上。 老话说得好,祸兮福之所倚。刚才惊险突然让脑袋一下子灵光了。对啊。土墙的位置刚刚好,它能把我逼进去,我就也能把它逼进去,到时候背后来一刀。比什么都痛快。 我小心翼翼地往刚才跑开的墙那头凑,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角落的结构,为自己寻找着出路。毕竟做诱饵容易。逃出去难,后路不事先找好。就只能做冤死鬼了。 土墙塌了一大半,差不多是三分之二人高的样子,跳不过去,但扶着上头凹凹凸凸的土坑,应该能借把力跳起来,到时候踩着尸体的背跳过去,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想罢,我立马开始行动。跑动跑西,体力也耗散不少了,移动到土墙角落那会儿,正好休息一下。 跟预想中的一样,尸体猛地朝这边扑过来,长在不同部位的手臂胡乱地挥舞着,就像是寄生胎一样令人作恶。 眼看就差一米多的距离了,我觑着差不多,两手立马抠进了土坑里,一口气吸进去就没吐出来,憋在丹田,整个身子借势奋力腾跃起来。 毕竟没有底子,电视剧里那种身轻如燕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抬起来的力道比想象中大多了,手臂绷得像跟弦,生怕下一秒就要断了。兴许是被眼前的紧张情势给激的,那口气像是进入了身体的最低端,愣是把自己的身子给托了起来,在空中跃起的瞬间,我几乎是发了个毒誓。 以后再也不能这么吃下去了,指不定就得丢命啊! 一环扣一环,下一步紧接着就是踏上尸体的背了。它倒是没反应过来我会从上头逃跑,一时间没了主意,脚要往前,手要往上,胳膊又往后身,那叫一个群龙无首。看准了这个机会,我一脚踩上尸体的背,刚准备借势跳到后方,脚下却差点打滑。 那粘腻腻的尸体背上,全都是乳白掺黄的液体,简直跟油没什么两样,站在上面地盘不压得紧实点,能一下摔个狗吃*屎。 我算是运气好的,这一跤直接摔到了前头,一个前滚翻稳住了身子。 没有作过多的停留,我立马掏出右手上的扇骨,直直地冲着尸体的背上插去。 只听见一记闷响,那种硬*物插入皮肉的声音我至今都无法忘怀,尸体猛地一声惨叫,我两手紧握扇柄,用力一划。 成功几乎就在眼前了,我似乎已经看到扇骨上出现尸体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开始上扬。 不过这上扬的弧度没有坚持多久就下来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扇骨竟然现在皮肉之中,拔不出来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种意外根本就没有算在计划里,突然出现,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既然无法插*进去,我忙不迭想把它拔*出来。 没用。 我的两鬓都开始冒汗,豆大豆大的,幸好那尸体在惨叫过后已经失去了攻击性,僵硬的站在原地,任凭我摆布。 扇骨越陷越深,几乎半个扇篾进已经进去了,我越来越着急,手上使得力道越大,那头牵拉的反作用力也就越大,整个局面进入了一种僵持状态。 我心里似乎还存着那股人定胜天的信念,卯足了劲儿地拔,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手下那头却突然涌*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把扇骨整个儿吞了进去。 那头的皮肉有了生机,开了个小口,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扇骨。拿到青绿色在苍白的尸体上就像是个疤痕,很快,疤痕也快不见了。 我几乎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是怎么回事,扇骨怎么会被妖怪吃掉,这……这不可能啊…… 就在我内心接近崩溃的时候,脸上突然刚到冰凉一阵,那种寒冷似乎已经渗到了骨头里,我已经忘记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错了吧,”苏源的声音就在耳边,“这下祖宗的菜刀也没了。” 他抚着我浸满汗水的脸颊,幽幽地一笑。 “妖骨怎么能够插入人身呢……”(未完待续。) 第261章 斩首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苏源修长的手指,顺着我的脸颊一点点的划下来,经过之处无不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的话不停地在我的耳边回荡。 妖骨怎么能插入人身呢…… 难道面前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妖,是人…… 仿佛是在验证我心里所想,吞噬完扇骨的尸体,竟然开始四分五裂地剥离开来。 血肉和血肉之间,根本就不是长在一起的,而是靠着一口气,一口跟烟气似的魂气连接在了一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又回落入了苏源的眼睛之中。 我如梦初醒。面前的一切,都是苏源设的一个局。 扇骨是用妖骨制成的,有噬妖的能力,但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总有水火不容的一方,扇骨也不例外。人*妖殊途,若是用扇骨去收人魂,那它一下子就会变成一把一文不值的破扇子,失去一切能力,甚至自身受到损毁。所以徐景川为了不出现这样的意外,不用时是将扇骨存放在盘龙黑色锦盒内,也是有道理的。 苏源自知无法躲过扇骨,在我之前先下手为强,完全断了我的后路。能走到这里,靠的都是拿一把控梦扇骨啊。 我的心仿佛落入了无底洞,喉咙口压抑地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我脖颈处缓缓用力。 “你想怎么样。”我抬眼看着他,他却不正面回答我,抿着嘴,微笑着自说自话。 “徐家,徐淑仪,见死不救,不分青红皂白,最后坐得渔翁之利,传到至今的后人也不过如此。让你白白死了岂不不是无聊了?今天是最后一夜,我想让你记住,记住这世界上最后剩下的梦师只能是我,人啊。那种卑微的生物,迟早是要灭亡的。” 话语间,苏源已经没了先前的阴阳怪气,反倒理所应当起来。 “难道你就不是人吗?”我反问。 “人?”他轻笑。“早就不是了。不能,更不想。为了一己私欲,陷害他人,还不如妖。我已经参透了这一切,我不屑为人。我想好了。等你死了之后,把你的身体注入妖骨,一个个把身边的人杀了,全都变成我转生的能量。你和廉凯,都将是这世界上最后的梦师后人,只有我,我才是正宗,梦之主宰。”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道动情之处时两手不自觉地伸展起来,仿佛看到了自己想象中的未来。声音在四周回荡,空洞*洞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回应。我只是觉得,这好似又是一场梦,身体的每个部位都累得虚脱,真想好好躺下来睡一觉啊。 苏源停顿了片刻,转身走向那对残肢尸骨之中,驱使着几根柳条,层层绕绕在里面把扇骨给剥了出来。 之前闪耀着青蓝色光芒的扇骨刻下变得黯淡无光,整体偏黑。枯得像是一根树枝。柳条将它推到苏源面前,苏源的指尖刚一碰到它,它就全都碎了。 “簌簌”一下,跟灰尘似的。碎的没有剩下任何东西。清风一吹,便混在了空气之中,飘散到了我的鼻子里,闻着有涩涩的味道。 我呆在原地,扇骨真的这么脆弱吗,五个人五条命换来的扇骨。就这样……消失了吗…… 苏源朝我走了过来,什么都没说,脸上依然是戏谑的笑容,只不过手里面多了一把长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也没心思再去想这些事情了,脑子嗡嗡的,只觉得越来越迷糊。 身上剩下的力气都在刚才使完了,软趴趴地倒在地上,看着面前苏源的人影越来越大。 “跪下。”他说。 我不动,心下有了一分死皮赖脸。怎么样,既然你不要脸,我也不要了。 “跪下。”他重复了一遍,见我依旧不动,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一甩手,又是几道柳条,直接把我从地上薅了起来,摔到半空之中,狠狠地砸下。这一次,骨头和骨头之间发出断裂的劈啪声,像是又回到了巨柏林下的那一夜,整个人困乏地厉害,疼痛却小了很多。 回到地面上,待我回味完骨肉分离的痛苦,枝条又把我拎起,像是拎小鸡仔似的,垂到地面上,把手脚屈了起来。 枝条没办法缩回去,少一松手,我整个人就站不稳,摇摇晃晃的要倒下去,达不到苏源嘴巴里说的“跪下”。 他眉头一皱,有些不满意,但没有办法,谁让他已经把我逼到绝路呢。我看着利刃森森的长刀,闪着寒光,兴许下一秒我就人首分离了。如果尸体不完整,还能再去间阳村吗? 我觉得好笑,到了这个境地,还在思考这种问题。 四根柳条分别固定住我的手脚,保持屈着的状态,我整个样子就像是受刑的犯人一样,但头却高高昂着。 输人不输阵,这道理自小就在我脑子里盘桓。 “呲啦”一声,一条柳条直接绞住我的头发,硬生生向下扯去。我反抗的厉害,总感觉头皮上的肉都被撕下了一块。还是抵不过柳条的力量,头被迫摁向下。 “你知道吗,廉家的那几个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苏源念念有词,声音在我的头上传来,听上去闷闷的。 “就在这个地方,多少年前,究竟是多少年,我已经记不清了。这里还是廉家的老窝。我把他们一个个牵出来,跪着,再用这把长刀,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下了他们的首级。” “他们罪孽太重,不能留着,杀了就是杀了,但是徐家不一样,我想看看,他们是否有悔过的意思,等了几百年,我失望了。” “所谓的坐收渔翁之利吗?我送了他们一个大礼,一只妖怪,除妖的人跟妖怪并存,讽刺吧。” “说实话,我本是不想杀你的。你姓吴,偏偏连上了徐家的血脉,还把那只畜生弄到了自己身上,说实话,你死了,我都没脸让你去见徐淑仪。” “不过,闭门留寇留久了,终究是要出祸患的,这世界上没了你们更好,清净。” 苏源说完这话,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未完待续。) 第262章 终曲 沉闷的空气之中,突然杀出另一道凛冽的波动,静谧的氛围一下子就被搅乱了,带着一阵微风,飞上了我的颈部。 我知道,斧头挥下来了。 对不起鹤,我没能做个好徒弟,我没能出师,还是败下阵来了。 对不起严伯,白白让您牺牲了,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脸下来见您…… 对不起外公,你一直避免让我进入这一场局,但我还是进来了,不自量力,落得这步田地。 对不起秦初一,说好了以后在一起,好好做你的女朋友,肉婆子,说好了一起去旅行,还要给陆遥和嘴姐做伴娘伴郎…… 我闭上眼睛,泪水还是出来了,湿湿地打在了脸上,顺着脸颊滚落到嘴里,咸的发涩。 这一秒钟过得好慢,我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身体里面的血液一寸寸地流动,从静脉流到动脉,在从动脉流进心脏,诱发起那股支撑生命的能力。 咚哒。 咚…… 我闷在这一秒,心脏了跳动,耳边传来一声金属与皮肉接触的声音,那声音只消听过一次,就能彻底让人忘却一切。 脖颈上一阵凉意袭来,簌簌的,脑袋直接碰到了地上的泥土。 我想是长刀已经落下了吧。 没有期待中的那种疼痛感,反倒是一口气重新上来了,新鲜的草地,空气中的那种湿濡濡的感觉,一下子全都钻进了肺里。 这……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我尝试着把头抬起,很顺利,心下一惊,赶紧用手去摸自己的脖颈。 左手触到颈项还跟身体连着的时候,激动的差点叫出声来。转而又突然有了疑问。 这怎么回事,柳条怎么不绑着我了,苏源呢? 一回头,整个人彻底就懵了。 苏源的脖子上,五根手指粗细的扇篾已经戳了个对穿。他整个身体僵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那扇篾是红色的,通体血红,红的像是刚生成的血液。另一边连着…… 我顺着扇篾看去,最后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右手。或者说,像是一个右手的东西。 扇篾是从右手五个指尖钻出来的,像是蜕了一层皮,冒着新鲜的能量。而扇柄上清清楚楚,印着一直妖怪的模样。 是貘。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对战的那一会儿,我也曾想过貘会不会帮我,但行动上比之前快了很多,我一直以为它是以这种方式存在的,没想到…… 没想到它竟然以这种方式在帮我。 苏源的腿动了一下,整个身体强撑着像把扇骨拔*出来。 红色的扇骨立马感应到了他的动作,往里径深,直到切断了所有的骨头、气管、血管,苏源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这才停了下来。 我收回扇骨,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苏源,有些不敢相信。 他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有留下一句遗言,就这么躺下了,可能永远的躺下了。 我走过去,看着他苍白英俊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震惊的神情,而细弱的脖子上,五个血洞森森可见。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凑到了他的脸前。刚想伸手测了测他的鼻息,他的手猛地一下伸了出来,死死地扣住了我。 “吴……恙……”那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形,气管已经断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发声的。 我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好在他剩下的力气已经不多了,我用力一抽,还是缩了回来。 “嘿……嘿……”他突然开始笑起来,那笑毛骨悚然,令人不寒而栗。像是一句骷髅在不停地痉*挛抖动,直到那残留的一缕气渐渐化为乌有。 “我们……没完的……”说完这句话,苏源脸上残存的神采一下子都没了。那血糊糊的五个洞里面,有什么东西再往外一点一点的冒。 起初我没有反应过来,但当那灰色的烟气“蹭”一下蹿的老高时,我才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苏源吞噬的魂气吧。 一个又一个魂气从孔里面冒出来,就像火山喷发了一样,从他的脖颈处通向四面八方,循着自己的目标再往外飞散着。我显示被这景象给吓呆了,但下一秒转念又想,这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吧。 被梦妖勾去魂魄的人,会不会因为苏源的死又重新活过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整个n市都会被闹得天翻地覆。 虽然我十分想念自己的外公,还有亲三友,甚至是那些素未谋面,惨死刀下的亡魂,但这样简单的回魂,只会造成更大的困扰。 我扑上前想要盖住这些烟气,但无奈还是失败了。烟气不是实物,飘飘袅袅,可以往细缝里面钻,直到二三十分钟过去之后,整个空地才恢复了宁静。 我、苏源的尸体、还有那一棵已经恢复正常状态的柳树。 剩下的尸体,还是需要善后的。我抵着地面使劲地站起来,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总算站稳。手里的扇骨明显变了样子,但主要功能应该还是存在的吧。 愿以此之行,庄严人间之净土,度三途之苦,四世之孽,离苦得乐,往生净土。 常生无难处,斯由入此扇…… 血扇挥舞之间,我看到暗红色带着貘影像的光辉在空中盘旋而过,张着巨口呲牙咧嘴地向着地上的苏源流去。 下一秒,苏源的身体已经进入了扇面之上。暗红色的扇面上,有一具焦枯得接近黑色的骨头出现在了上头,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像是从来没有醒过。 而地上那具尸体,依旧没有消失,但脸上的神情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包括那脖子上的五个洞,也都收了起来,严丝合缝,又是一个完整的人。他的眼睛渐渐闭上,整个身体就变得安详起来,胸口开始有了略微的起伏,我明白,这是作为容器的第一次新生。 他不在是钟起,是苏源,真正的苏源。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把扇子,扇子里的那堆枯骨,突然觉得一切不过都是如此,一切嗔怨贪痴,最终不过一缕尘烟,来也飘飘,去也袅袅。 合扇,曲终。(未完待续。) ps:  基本上是正文的最后一章了,今天是四月十三号,七个月前才开始发第一章,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期间因为学习的缘故,太忙了,常常是捱到半夜才开始码,存稿也没时间写,夏老说,现在的孩子十二点睡还想生孩子啊,顿时把我吓得……第一次出现断更是在二月份,那个时候突然决定了人生大事,整个人晕乎乎的,才缓过劲儿来。书写到这里,一开始跟着看的小伙伴们都弃了不少,前后的文风不太一致,确实如此。医学心理课做检测,性格也是三种杂糅,很复杂啊哭哭……接下来准备收一收尾,记得多少坑就填多少坑,当然,为了一直支持我的岑大妹砸好好写一下鹤的番外。另外还有谁想看某个角色的,想出来打个酱油的,统统告诉我哈!当然了,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没人说,然后我就都写一遍orz……好啦,要去复习了,大家保重身体,早睡早起,么么哒!(づ ̄3 ̄)づ 第263章 拜访 有时候卯足了劲儿,拼了命地去做一件事情,大风大浪过去了,暴风雨过去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插着腰道一句,原来我还是过来了啊,之后剩下的,也不过如此。 是啊,也不过如此。生活还是得继续,没有谁会为你的舍命拼搏给你放三天假。 所以我现在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时堆叠如山的稿件,小王跟我说,她已经删选过一遍了,原稿几乎能把整间屋子堆得满满的。 “前几期的《异闻录》读者似乎不大满意,所以吴主编,还是请你亲自过目一下比较好。”站在对面的小王神情严肃,不停地交代完这几天的事情。 我抬起头,越过满桌子稿件朝她苦笑了一下,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她立马就笑了。 “主编,我先出去了,有事情喊我哦。”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细想着前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像一场梦,真实得有些虚幻。但整个人是真的懒下来了,或者说坐不住,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脑子里嗡嗡的响。 桌子上是小王给我买的台历,大格本,上面能记事,今天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她都给我写的清清楚楚。我转着椅子伸了个懒腰,看着楼下逐渐红火起来的街道,过不了几个月又要过年了吧。 嘴姐的婚礼定在大年初五,按照陆遥那边的习俗是要回老家摆桌的。但嘴姐不是当地人,老家离陆遥家也远,两家一合计,直接决定在n市办,亲朋好友一并喊了过来。 “大年初五……大年初五……”我伸着胳膊把台历拽过来,一页页的翻着,手刚触碰到纸面,小王娟秀的字迹就落入了眼帘。 苏先生出院。 对了,今天是苏源出院的日子。看到名字的这一刹那。我的思绪还是禁不住回到了那一晚,那个阴魂不散的钟起最终消失了,剩下躺在地上的那个年轻人,被送到了医院。 人们还是喊他苏先生。苏老板,什么似乎都没有变,但苏源已经不是那个苏源,像是新生的。医院里的病人也都醒了过来,只是集体做了一个噩梦。身体乏力休息了好一阵子。 “蹬蹬蹬”小王隔着门敲了敲墙上的玻璃,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像是做错事一样,装模作样地开始浏览桌子上的稿件,看了三秒才发现自己拿反了,又像做了亏心事一般瞄眼去偷看玻璃外的小王。 她嘴巴长着,不停地重复着几个口型,末了还指了指对门。意思是有人在门口。 我心一惊,是秦初一吗?事情结束后他老在公司楼下转悠,天天送花送礼物。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和他在谈恋爱,用他的话说,咱们得把之前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是你想补就补的。” “也是,”他想了想,“反正是嫁给我了,不补省钱。” “……” 我抬眼望过去,第一眼没看到秦初一,第二眼的时候,才看到有个人坐在门口的访客位置上。乍一看有些陌生。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次性杯子,似乎能把那杯茶水看出花来。孱弱的肩膀上裹了一条粗厚的围巾,头发剪到耳根。露出细长百能的脖颈,微微向前伸着,像是天鹅一般,有种脆弱而苍白的美。 她看到我,立马站了起来,脸上终于有了些神彩。轻轻地道了句:“吴姐姐。” 我心一酸,忍不住走过去抱住了她。她手里拿着茶杯不好围着我,细致的脖颈放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算是友好的回应。 “小萸,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的。”这是她最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不管问什么都是一句,挺好的。初听像是推诿的话,但细细去看,似乎也觉得没什么,确实是……挺好的吧。以前的徐萸,会跟我做鬼脸,撒娇,如果不是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也会觉得她是长大了。 “我问过学工办了,保研的事情今年没办法弄,只能明年了,但是专业可以自己选,也挺好的。” “明年也好,趁这个时间可以休息休息。” 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好,我俩之间一阵沉默。自从徐萸知道了真相,我跟她之间似乎就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纸,谁都不想去捅破它。我比她了解的多,但她受的伤比我多更多,如果不是一句“吴姐姐”,想必她还是会恨我的吧。 “我想出去散散心。”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散心?现在么。 “我跟汤凯提议过,他也挺支持的。他去过的地方多,懂得也多,路上有个伴也挺好的。”徐萸说这话的时候,摆弄着自己裙边的小褶子,拉直,再捏皱,一道小小的痕迹就出来了。 所有的事实都是汤凯告诉她的,出乎我意料,徐萸听完之后没有哭没有闹,安静地接受了汤凯的所有安排,包括在酒店里上演一部捅人假死大戏,都是事先说好的。 有些女孩子遇到事情的时候,会选择歇斯底里,有些则会放在心里,好了就烟消云散,坏了就发酵腐败,徐萸显然属于后一种人。不过有汤凯在,应该会好点吧。 “你和汤凯,关系挺好的啊。”我说。 她摆弄褶子的手停了下来,把脸渐渐低了下去。 “他人挺好的,出了事之后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伤害了我想要弥补我,但我觉得,还是我给大家惹麻烦了。他把事情告诉我,我反倒觉得自己欠他。” “没什么欠不欠的,小萸,事情都过去了,今年出去走走,散散心,明年上学,以后再考个什么皇家美术学院,以后我们都指望靠你呢!” 她被我逗笑了,脸上和缓了不少,面色也好看多了。是啊。人还是要多笑笑才好,笑一笑,十年少,多少烦恼都难不倒你。 谈了一会儿。办公室里的同事渐渐开始收拾东西,时间过得真快,一下子一天又要过去了。 我站起身,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前脚掀起。又落了下来,转身看着小萸,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响。喉咙里干干的,像个哑巴一样站着。 “今天……” “他出院,我知道。”徐萸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裙子,“我今天来,就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听说他恢复的也……挺好的。” **** 下了楼。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保安拉着一个人往我这边走,凑近一看,还是秦初一那张贱笑着的脸,对着保安一副讨好似的笑。 “吴小姐啊,你可算来了。”保安大叔今年四十几,之前是退伍军人,身板挺的硬邦邦,揪着秦初一就像揪小鸡仔似的,俗话说的好啊。人比人气死人…… “怎么了……”我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秦初一突然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外卖用的塑料盒,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放到眼前看了看,像是烧烤摊上打包的。里头的肉有很多种,看着就想流口水。 为了这个跟我告状,没道理吧? 我转头看着保安,他的脸憋得通红,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他……我……吴小姐。一群人啊,他都想叫过来,排一列列的,我说这办公楼还是不是办公的地方了,非要整成一条烧烤街?” 保安手舞足蹈深情并茂地跟我解释了一番,我才弄明白。 秦初一今天把附近商圈做烧烤的人都叫了过来,准备在楼下组一条烧烤街,等我下来的时候刚好都烤好,想吃什么吃什么。但是事情还没开始,就被保安大叔灵敏就嗅觉给发现了,都赶了回去,抓着“主犯”就等着我下来告状。 “吴小姐你是没看到啊,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要是给刘老板看到了那可真……” 我赶紧道歉,老刘看到确实得批评我,保安大叔就好说话多了。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出这样的意外了。”我连连道歉,拉着一旁嘟嘴的秦初一鞠了个躬,还把手里的外卖盒子给了大叔。 保安大叔好说话,一下就笑了,这下又成了自己人。 “其实小秦啊,我知道,爱如潮水嘛!呜……这肉好吃,是台湾人那家的吧?……” 离开公司,带着小萸和秦初一两个人,我们一起前往苏源住院的医院。一路上,我还是不能理解秦初一的想法,怎么突然就想着叫那么多烧烤过来呢? “你说的啊,”他道,“那天晚上想吃烧烤,正好下雨没吃着,我又不知道你什么忌口不好给你买,干脆都叫过来,省心。” 省心……确实啊,省了我不少心。不过我的一句话,他到底是记住了,心里暖暖的,顺势勾上了他的手臂。 “我说下次还是去旅游的时候吃吧,正宗。对了,假批下来没有?” 我眉头一皱。“没有,老刘说了,不把杂志订阅量做到以前一样,就不给假了。” “哈,这老头,改天我去找他……” 一旁的徐萸嗤嗤笑着,眼睛里全是羡慕。“吴姐姐,你们感情真好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好像忽视她感受了。 苏源住的医院离市中心不远,高级病房,二十四小时都有陪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计划好了,钟起还在他身体里的时候,各项工作都做了安排,似乎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存在。所以他住院了,昏迷了好几天,公司依旧照常运转,一点也不影响。 刚到医院门口,一直低着头的徐萸突然昂起了脑袋,朝着前面招了招手。 “汤凯!”她喊道。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皮衣,靠着走廊石柱的男人站直了,朝着这边也伸出手来。 得,这下人都聚齐了,大家应该都有些不放心吧。 汤凯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束起的小辫子一剪刀剪了,剃了个平头,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但脸上那种疲惫还是难以驱除,见到徐萸的一刹那,还是绽出了难得一见笑容。 “来了啊。” 徐萸像个小鸟一样跳过去,习惯性地走到了汤凯的右边。 这两个人,在一起都待习惯了。 苏源的病房在顶楼,大房间,一层就住五个人,其余四个病房都空着,就他一个人住,几乎所有的护士医生力量都集中到了他一个人身上,他也不负众望,住院不就就醒过来了,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多住了一阵子。 临到病房门口,四个人面面相觑,我最担心的还是徐萸,面对昔日的爱人,容貌没变,心却不是以前的那个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家属吗?”护士推门出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们四个人,扫了一遍,淡淡地说道:“进去吧,病人醒了。” 秦初一最先推门,我和汤凯跟着走进去,徐萸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我想回头跟她说,感觉不舒服的话,还是在门口等吧,却看到汤凯一把把她拉了过来。 “进去吧,没事的。”几个字,似乎充满了力量,小萸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力量,这种安全感。 进门第一眼,病床上已经没有人了,苏源站在床边上,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那一丝不苟的动作,像是刚军训的新兵一样,眼里透露着认真。 见我们进去,他抬头笑了,不是那种标准的“您好”式微笑,是透到你心里去的,温暖的感觉,现在的苏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了。 “来啦。”他放下手中的活,拉着边上的凳子,“坐啊。” 我有些不习惯,眼睛一直盯着苏源的一举一动。之前来探望他的都是秦初一和汤凯,徐萸和我都忙不过来,虽然这听起来好像是借口。 “大家都来了啊。”苏源笑着,像是熟人一般亲切。 我总觉的哪里看不习惯,观察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苏源不戴眼镜了。 “你的眼镜……” “哦,我视力挺好的。”他对我笑笑,“不需要眼镜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却听到身边凳子拖拉的声音。徐萸走了过去。 “你还记得我吗?”(未完待续。) 第264章 准备 徐萸的手紧紧攥着裙裾,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但她抿着嘴,死死地盯着苏源的眼睛,桀骜的像一只不屈服的小鸟,看得人心疼。 我看不下去,伸手勾住徐萸的手指。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手松后握紧了我,我能明显感觉到她掌心中微微渗出的汗水。 对面的苏源倒是没那么紧张,表情出乎意料的淡定,清澈的眸子里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爽朗地回了句:“记得啊。” 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彻底泄*了气,徐萸“砰”地一下坐回了刚才的位置,身体重心不太稳,汤凯拖住了她才没有向后面倒去。 “徐萸。”苏源看着她,没有一丝逃避,“我记得你,你是我女朋友。” 这下有点尴尬了。徐萸虽然跟苏源在谈恋爱,但骨子里爱的那个人说到底还是钟起。钟起已经不在了,这个外观跟之前爱人一模一样的男人,最好的结局是忘了她吧,但事实远比这个残酷。 “但是以后不会了。”苏源笑了笑,低头把身旁的枕头挺了挺,“徐小姐,之前如果有冒犯,你想让我弥补你怎么样都行,你有你的自由,我不会在约束你什么。” 徐萸没有说话,低头紧紧拉着我的手,似乎有一些微微颤抖。我看了一眼边上的汤凯,他立即领会了我的意思,哄着小萸出了病房。 看他们走后,我和秦初一都叹了一口气,这种场景是我们都害怕见到的,徐萸怎么哭怎么闹都可以,但就怕她想不开。 我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担心地往门那头看去。 “我伤害了她,”苏源脸上的笑逐渐隐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不是你的错,要是没有他,你不会像今天这样的。” 苏源看了看四周,指着偌大的病房戏谑似的说道:“是啊,要是没有他。我现在也住不起这样的病房。” 笑了笑。气氛也没有之前那么尴尬了,秦初一第一个问问题,想必苏源也应该知道我们心里有不少疑问吧。 “钟起在你身体里的时候你有意识吗?你怎么还记得徐萸?” “有意识。”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有些缥缈似的说道,“这种意识是比较浅的,就好像旁观者。站在一旁听别人讲话,或者是看一场电影。对白、情绪我都能感受到。但自己却没办法做出回应,就好像做梦似的。” 像做梦,这根本就是一场梦。 “难怪。”秦初一所有所思,“那你对徐萸还有感情吗?” 苏源苦笑。“从一开始起。我就没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对于徐小姐,我一直都是以妹妹来看待的。有些时候,我宁愿闭了眼睛放弃旁观者的视线。但事实总是在提醒我,我许过她未来,我是要和她结婚的。” “这个你不要担心,我们会开导她的。”我说道,“现在还有汤凯在陪着小萸,她没那么脆弱,我相信她。” 苏源点点头,陷入了思考之中,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以后怎么办,想好了吗?” “想好了,继续生活下去。” “继续?”秦初一不明所以,按照他的思维,重新拥有人生的苏源应该放弃现在的一切,重新活出自己的样子。 “是啊,继续。”他点点头,“就住院这几天,公司里一下就转不开了,上上下下多少人等着我做决定,我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倒是苦了他们。” 也是,秦初一点点头。但你可以把工作交给别人啊,或者雇个新人。但秦初一没说,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们没法干涉。 “好啦,今天出院,谢谢大家都来看我,以后还是朋友。”他伸手,挨个和我们握了一遍。 苏源的行李不多,都被秘书提前带走了,手里就拎个小书包,乍一看就跟学生似的,连走路都青涩了不少。我才想起,钟起并不是一开始就钻进他身体里的,之前会经过一系列的培养,做好充足的准备后,以父亲的身份进入他的身体之中,所以现在面前的苏源,心理年龄应该还是个年轻人吧。 “哦,对了。”走到病房门前,刚一握住门把手,苏源突然回头,“这个东西给你。”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确实是给我的。 接到手里,一叠雪白的a4纸,沉甸甸的,外面用文件夹包着,隐隐约约能露出里面的文字。 “这是什么?”我疑惑。 “住院的时候,秘书拿过来的,刚拿到的时候使用牛皮纸包着的,密封,应该是挺重要的东西。我随便看了看,没什么兴趣,应该是那个人调查的资料,想想整件事吴小姐最清楚了,就交给你吧,随便处理。” 说完这话,苏源拉开病房门。门外走廊上坐着的两个人一齐把脸转了过来,苏源友好地跟他们点了点头。 “送到这里就好了。”他摆了摆手。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女人,很自然地接过苏源递过去的书包,友好地跟我们点了点头。 “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有什么需要的就找我,我会好好配合的。”苏源说完这话,跟着秘书转身离去。“吴小姐,再见了。” 那逐渐减小的背影突然让我有些恍惚。他这一走,应该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吧,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接触,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站在他们公司前台,焦急地跟前台小姐辩驳着,他温文儒雅地走过来,抬了抬眼镜,说道。 吴小姐,你好啊。 **** 《异闻录》的销量总算是上去了,老刘一拍桌子一挥手,当下就批了我的假条,还笑嘻嘻了附带了两个字,带薪。 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不管老刘同不同意,这假都得放,因为这是年假,他自己都要拍拍屁*股回家过年。 瞅着公司里的人越来越少,我开始有些想家了,但答应了嘴姐,婚礼的事情要帮她策划。我算半个娘家人。首席伴娘,得在n市帮衬着。 倒是秦初一占了便宜。我们俩商量好了,今年过年他代表我回家。我代表他在n市帮忙,本来还不同意,嚷嚷着异地恋的弊端,但回头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一个样。 “小恙啊,我跟你讲。咱妈实在是太热情了,我一下子就找着了家的感觉,哎哎……妈,这红烧肉真好吃!”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到他满嘴的油,跟之前那个哭丧着不想离开n市的判若两人。 “得劲儿了吧,这边忙死了。你倒是在那里享福!” “样儿啊,别生气啊。我跟你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听他罗里吧啰嗦地开始长篇累牍地跟我背课本,立马就打断了他。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那头的秦初一立马严肃了起来,背景音逐渐隐下去,应该是在找一个僻静的角落。 “虽然还没找到人,但是也差不多了,应该是真的。” 我的心砰砰直跳,一种说不出是好还是坏的感觉在内心徘徊这,有种抓耳挠腮地难受。 “那……那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秦初一不说话,应该是在思考。 “还是等一等吧,等婚礼过去了再去,那个时候资料应该更加多一点,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也是……”我挂完电话捏着手机,心里还在想着那件事,但突然之间头一昏眼一黑,眼看着就就要倒下去了,幸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一旁的办公桌,顿时悲伤起了不少冷汗,喘息也快了不少。 听到身后有高跟鞋一路踢哒踢哒由远及近跑过来的声音,我艰难地转过头,是嘴姐。 “吴恙,是不是又晕了?” 嘴姐手里拿着画册,见我一脸虚脱的表情,赶忙搬了张凳子给我坐下。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啊,我看你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我摆了摆手。“没什么,大概就是加班加多了,还不是为了让老刘开心。” “他啊。”嘴姐白眼,“他今年回去抱儿子了,能不开心吗!我说你啊,天天拼死拼活的赶稿子,订阅量倒是上去了,你身体可不能垮啊。” 说道这里,嘴姐把底下的小凳子朝我拖了拖,拉近了我们之间的“亲密距离”,神秘兮兮地凑到我的跟前。 “咱们这个年纪的女人啊,得特别小心身体!老中医都跟我说了,要生孩子啊,不能熬夜!” 我还以为是什么秘密,原来就是这个啊。 我冲嘴姐做了个鬼脸。“我年纪又不大……” “你个小兔崽子!”她顺势又要把手伸过来,我赶忙躲开。已经进入寒冬了,我可不能忍受嘴姐的“寒冰掌”。 “不过吴恙啊,你听我一句,身体不舒服还是要去查查的,这阵子都是值班医生,你要不放心,等过了年,我带你去,咱们女人之间好说话。” 我想了想,嘴姐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之前登过山,下过地,跑过高原,进过盆地,还几次三番地受了伤,断腿的断腿,鞭打的鞭打,身体各种几乎都没有完好的地方,更让我担心的,是三尸毒。 我让徐巍查过关于三尸毒的书,至今仍然没有找到能够完全剔除毒素的办法。从时间推算来看,这种一过性的黑蒙,也是在中了三尸毒才出现的,两者之间应该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我还没有跟秦初一说,我怕他担心,他像刚才那样开开心心吃肉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怎么样?去不去?” “去去去!”我拉着嘴姐的袖子蹭了蹭,“嘴姐最好了!” 她闷*哼一声,下巴抬得老高,“姐才不会被你个小妮子骗了!” “这是画册吧,”我拿过桌子上嘴姐方才放上去的书,随意翻了翻,“噫!这么贵!这包不包外景的?” “外景?这是一张照片的钱!”嘴姐愤愤,翻着画册的样子几乎想把它吃掉,“天杀的!做这么好看,我怎么把持的住!” “这种时候,陆遥怎么不陪着你去啊。” 嘴姐听我提到陆遥,整个人立马变脸,脸上喜滋滋的,像含了蜜似的。“他在公司忙呐~” “哟,这个时候倒忙了……” “你不懂小屁孩!” “姐姐是过来人,这男人忙啊,是好事,只要不是在忙不正经的,都是好事,你想啊,他这么忙是为了什么,为了钱啊,为了你啊,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啊。不忙就不好了,陪着你的时间多了,但样样都不能买,日子紧巴巴的,哪有时间谈浪漫,所以啊,这男人该忙,就该忙,只要忙不死,就一直给我去忙!” 我暗暗地给陆遥捏了把汗,看来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婚纱店在不远处,走了不久就到了。门口的装潢跟价格成正比,要不是嘴姐事先预约好,我根本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不愧是历经沧桑的过来人,嘴姐头一摆腰一挺,昂首阔步地就走进去了,跟在后面的我像个小随从事的,屁颠屁颠地紧着她的步伐,进门的时候我都有点怀疑,头抬那么高,要不是门是感应的,是不是就一头撞上去了? 一连看了几套,嘴姐都不太满意,她想要那种上半身贴身,下*半*身腰以下至裙摆自然拉宽型的婚纱,但又不能是普通常见的款。看到后来有些烦躁了,整个画册都翻了个遍,就是没有中意的。 我看着越往后价格标签上的零越来越多,紧张地有些颤抖,觑着边上没人,暗暗地对嘴姐说道:“要不,差不多得了吧……” “这怎么行!”嘴姐几乎要跳起来,“我一辈子才结几次婚!不行,这些都不行,再拿贵一点的来!” 我只能再为陆遥捏把汗了,小伙子,好好挣钱啊…… 听嘴姐和工作人员谈论款式,我有些无聊,漫不经心地抬眼看着橱窗外面,越接近过年,街道愈发沉寂,全然没了往日的热闹。 看着看着,视线里突然多了个人,手里拿着巨大的黑色防尘套,正往大门走,那脸看起来……似乎在哪里见过。(未完待续。) 第265章 害怕 黑色的防尘套比人还高,举着怪吃力的。那人把着力点使在腰上,并不打算对折,像是怕坏了里面的东西。 临到门口,婚纱店的工作人员看到了,立马迎出去替她拿。黑色的套子摘下来,乳白色水钻薄纱,一眼看过去全都是奢侈美好,只要是个女的,都会盯着看吧。 果然,一旁的嘴姐眼睛已经沾上去了,拿都拿不下来,就差冲过去套在自己身上了。 “吴小姐!”那人朝我挥手,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你也在啊,来买婚纱吗?” 走进了看才认出来,她是苏源的秘书,姓木,木沐,长相属于在人堆里认不出的那种,人也是小个子,所以认出她费了我好大的劲儿,但她的脸上却透露出一股清新的劲儿,这在职场中已经很少看到了。 “我陪人过来的。”我笑了笑回应道。 她还想跟我聊什么,被一边的店员叫了过去。 “吴小姐,等下聊。”说完这话,她跟着店员走了过去。 我转身回头,猛地看到嘴姐一张脸正对着我的后脑勺,吓得我差点倒过去。 “干嘛啊,吓死我了。”我抚着胸口,拉着嘴姐坐会沙发上。 “那人是谁?”嘴姐一边说着,眼神还在木沐的身上徘徊。 “苏源的秘书,苏先生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钻石王老五嘛,”她不耐烦地摆摆手,“秘书怎么买得起这么贵的婚纱?” “不是她的,那就是她老板的咯。”话刚说出口,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木沐的老板就是苏源啊,难不成这是苏源买的婚纱,也就是……徐萸的婚纱? 我也跟着嘴姐看了过去。 那头似乎有些吵,倒也不是吵架那种,就是互相都在据理力争,特别是店员的脸色,难看的很。像是自己要赔钱一样。 “小姐。真的不能退,这是定制款,事先都说好了的……” “不是。我记得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定制款是在婚礼前一个月都可以退的,你算算时间看看是不是,不是的话我也不会过来。” “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定做婚纱的人很多的,现在退手续办不全。我们还得寄回总公司,物流也不运转了,要不小姐,您送人吧……” “这本来就是不是我的啊。” “我看您的尺寸挺合适的。还没结婚吧,要不……” 嘴姐插了过去,挤到了两个店员中间。如饥似渴地抓*住婚纱的下摆拼命地看,像是能看出花来。 真能看出花来。这是后话了。嘴姐跟我说,那种蕾丝从不同角度看,就是绽放时期不一样的玫瑰,纯手工,纯定制。 “这款还有吗?”嘴姐问。 “这是定制款,客人自己挑的,面料是从国外寄过来的,要做一条一模一样的话,需要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嘴姐悻悻,又有些不甘心,“喜欢倒是喜欢,可惜尺寸不一样……” 店员一听,立马走了过来。 “小姐小姐,尺寸可以改的,您喜欢的是,这种可以改的,可以改的!” “这么小,真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店员一下子来了劲儿,抓着婚纱的内衬唾沫星子横飞。“您看这里,这里有一个缝线。我们公司出的婚纱是包改的,只要出具购买凭证,可以根据不同的年龄身材来改,我们的理念就是传承,一代传一代,有价值,还环保!” “不要不要。”嘴姐有些嫌弃,“这是别人退过来的,有什么好的。” 木沐一听有门,插了一句。“没穿过,新的,刚从国外寄回来。” “真的?”嘴姐怀疑。 “真的,这是苏先生之前定制的,我打包票,寄过来就在我手里,封都是今天第一次拆。” “是啊是啊。”店员加把火,“那些国外的皇室,结婚都是穿的传承系列,本来我们这套就是根据皇室定做来打造的,真的特别有意义。” 看得出,嘴姐动心了,她的嘴向外一嘟,别人看来是生气,但我知道,她内心已经开始犹豫了,那干嘛还要死撑着。 “不过我这心里过不去,还是到坎,毕竟是别人订的……”说完这话,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拉着我往沙发上走。我盯着嘴姐的脸有些不解,这明明是看上而来啊。 “小姐!”店员一声吼,嘴姐立马歇脚。看得出,她已经开始偷笑了,奸计得逞。 “就这套,打五折,再给你送一张精选,您看行不行?” 嘴姐向前踏了一步。 “三张!三张精选!” 回头一笑,一下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办完手续,我和嘴姐,还有木沐三个人一起除了婚纱店的大门。这趟算是各取所需,木沐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退款,嘴姐以半价拿到了婚纱和三张精选,店员也少了一半的损失,算是大圆满。 “之前还说往贵里挑,陆遥不差钱,一下又要骗人家给你对着,还送精选,啧啧……” “你懂什么,该省就要省!”嘴姐眉毛一扬,一脸的憧憬未来,“啊,结了婚就是共同财产了,这也是花的我的钱啊,怎么能不省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女人变脸比天都快,比翻书快,比什么都快,果然还是有点道理的。 “什么时候放年假?”嘴姐问木沐,毕竟刚才是统一战线上的,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哦,我不回去,我陪苏先生过年。”话说的快,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腾腾腾跑去打车了。 “吴小姐张小姐,下次见!” 望着木沐远去的背影,嘴姐叹了口气。 “这有钱人啊。换女朋友换的比我脸色还快,才跟前一个闹着结婚,这下又搭上了女秘书。” “诶,小萸怎么样了,她看开没?” “当然。”我立马开始维护自家人,“人家现在也有人陪着的好不好……” 嘴姐自然是不知道,现在的苏源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了。虽然还是同一具身体。但思维想法完全不同。以前的钟起看上徐萸的是年轻活力。而现在的苏源,应该是日久生情吧,刚才看木沐据理力争的样子。突然觉得嘴姐的话说得好有道理,既然以后是要在一起生活的,那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要精打细算。 以水涵木。水木相生,听上去有几分命中注定的感觉。 **** 大年初五。酒店最大的厅,早已布置成一片花海。台上两人互相交换对戒,深情相拥,惹得台下多少少男少女哭哭啼啼…… “我们嘴姐。可算是嫁出去了……” “是啊是啊,我为她整整担心了三年,三年啊!” “嘴姐说的对。对的人一定会出现的,只要用心去等!” “我听说嘴姐是去天宁寺求了桃花签才碰上陆遥的。我也想去求,有谁跟我一起?” “我我我!我去!” “还有我!我也去” …… 伴娘团都是公司的同时,眼里完全没我这个首席伴娘,都在八卦。嘴姐的衣钵也算是有人传承了。 传了一天的高跟鞋,脚疼得厉害,索性脱掉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顿时整个人都放松多了。 拿出手机刚准备玩游戏,一个电话一下子跳了出来。 秦初一的大脸不停地闪烁,我愣了一下,赶紧划开。 “喂?” “小恙?找到了,消息来了。”里头传来秦初一气喘吁吁的声音。伴郎在婚礼上的作用不多,我看见他急急忙忙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原来是去打听那件事的。 我的心一下子快了起来,呼吸都有些急促。 “地址是……” “贺北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 “那……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什么时候去?” “就这两天吧,帮我查的那人都联系好了,正好过年,都在家,方便。小恙,你害怕吗?” “我……” 害怕吗?怎么能不害怕,心里藏着千万个疑问,本来都已经一并随着钟起去了,却又回到了我这里,能不害怕吗? 犹豫见,只听见耳边“砰”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粉色物体冲着我的脑门直撞过来,一下子打在了我的眼前。身边的人都朝我这边看过来,连聚光灯都打过来了。 “啊,捧花被这位小姐接到了,好运相传,喜运连连,这位小姐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大家啊!” 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之中,伴娘团都羡慕似的看着我,我呆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感谢祖国感谢党。 台上的嘴姐朝我挤眉弄眼,我终于明白她对我练了这么久的抛快递是为什么了。 **** 年初六,已经是年假的末尾了,我和秦初一不想事情出岔子,早早地出发准备去贺北村。嘴姐说什么也不肯松口,毕竟还有一场回门需要办,我这个首席伴娘必须在场。 私底下联系了小王,把重任交给了她,好在陆遥也算半个知情人,趁着嘴姐不注意把我俩放跑了。就跟偷偷逃课出去玩的学生一样,我和秦初一竟然有股新鲜劲儿,愣是把嘴姐当成了教导主任,贼兮兮地摸上了车。 “秦初一同学,你怎么老是带坏我,我妈妈会告诉老师的。” 秦初一很是配合,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谁让你老是追我呢。” 发动引擎,开车,目标是贺北村。我系好安全带,在手机上搜索着贺北村的地址,左找右找找不到对应的地方。 “你拿我手机下个老版本的地图,别更新试试。” 我将信将疑地点了进去,过了一分钟,地图里显示出了一个红色的地标,正是贺北村。 “挺厉害的啊。”我情不自禁地夸赞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男朋友。” 最近这嘴,算是越来越甜了…… 上一次去贺北村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记得陈欣怡的养母带我上了一辆出租车,没开多久就到了。想来应该也是梦境的关系,真正的贺北村,离市中心十万八千里呢,起码得开上半天。 车子里暖气开的足,玻璃上开出出现蒙蒙的雾,用手一抹,外头的景色隐隐约约的映了进来,已经开到高速了,路旁萧条的景色剪影般快速地向后退去,我只觉得外头房屋越来越少,地面越来越空旷。 陈欣怡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吗? 我哈着手,伸到空调口接着热气,一边把鞋脱了,伸到底下烘烤袜子。 “还冷啊,”秦初一看了我一眼,“后座上有毯子,你拿过来盖着吧。” 我回头一看,是那条灰色的毛毯,原先就是公寓里的,当伴娘的时候穿的少就随身带上了。毛毯下面,是苏源交给我的那叠资料,我顺手拿了过来,厚厚一叠,放在腿上还暖了一些。 我哗啦哗啦一张张地翻下去,眉头越皱越紧,等全部翻完的时候,整个人都泄气一般地长吁短叹。 “怎么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呢……” 秦初一听着好笑,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这不是过去确认么,没事咱们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要是又出事了,怎么办?”我转过身子盯着秦初一,安全带勒着有些疼,但还是转了过去。 秦初一只是笑,让我回去坐好。但喊了几次,见我仍然挺着腰背,知道我是动真格了,脸上的神情也就严肃起来。 “要是真出事了,你害怕?” “怕!当然怕!我多久没有安心过日子了,我不想再怎么下去了!” 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拳头,瞬间指尖就松了,揉上了他的手心。“有我陪着你呢,还怕。” “这次,我会站在你前面,你别怕,只管放手去做,我陪着你呢。” 话语不重,但句句像是千金似的压在了心上,浮躁的心顿时就安稳下去了。 “扇骨带了吗?” 我摸了摸身旁的包,锦盒长条的轮廓应指。 “带了。” 过了大概二十几分钟,秦初一开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将车子停在了一条乡间小道上。我的心扑腾扑腾的乱跳着,几乎不敢放眼去看外边的树丛。 “到了,下来吧。”(未完待续。) 第266章 放心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前些天下了雨,路上泥泞不堪。下车刚走上几步,靴子上就沾了不少泥沙。我皱着眉头一根一根把粘在上面的树叶子草篾子拉下来,总感觉这个开头就不大好。 秦初一绕道车后面,拿了一双雨鞋。 “喏,穿上。” 我近乎激动地看着他,这家伙的想法真是周到啊。 “咱妈叫我带上的,说你下雨天喜欢踩水塘,一踩一身泥,跟个落汤鸡似的……” “……” 贺北村在泥泞道路的前头,几乎是个荒村了。记得陈欣怡的养母带我来的时候,直接就到了村口,也不见到几个人,更何况在几百米路的开外。 道路不宽,也没人检修,我和秦初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一路提心吊胆怕滑倒,走到村口的时候,已经累出半身汗了。 “初一,哪一家啊?” 面前有序地排列着一幢幢的低矮房屋,清一色的门窗紧闭,黑洞洞的像个眼睛。我一眼扫过去,看不出那个地方住人那个地方没人。 秦初一皱眉,伸手在脑袋上挠了几下,很是没主意。 “那头是电话联系的,说进了村就能看到了,也没说……诶你看,是不是那家,就最边上的看到没?” 我顺着秦初一指着的地方看过去,两栋黑漆漆的房屋背后,似乎能看到一丝鲜艳的红色。看着有些像……春联。 陈欣怡的养母说过,这村子上住着的大多是老年人,过年的时候应该都被家人给接过去了,不可能在大门上张灯结彩的,那贴过春联的那家,肯定还住在这里,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家。 秦初一拉着我左拐右拐,总算走到了那家人门口。是老宅,白愣愣的墙,墙漆斑驳不已。露出里头半灰半红的砖泥。老式的木门上积了不少雨水,春联也被浸的半湿,但上头金光闪闪的“洋洋得意”几个字依然十分瞩目,今年是羊年。不会错了。 房子虽然老旧,但给我的感觉却不错,有种江南水乡的温婉感,这里头住的人,就是资料上写的吗? 秦初一敲门。笃笃笃三声。力道不大不小。 沉寂了一会儿,几乎大气都不敢出,耳朵削减了听里头的动劲,终于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脚步声慢悠悠地靠近,我下意识地躲到了秦初一的背后。 一张皱巴巴的老人的脸从门背后探了出来,视线向上,定格在了秦初一的脸上。 “秦先生?” 秦初一没准备对方会知道自己,连忙点头。“是是,婆婆新年好。我就是之前电话里联系的秦初一。” 一听来人对了,那婆婆也就不掩着门了,一把敞开。“坐坐,进去坐,难得来客人了,留下吃个饭。” 见到后头还站着个怯生生的我,婆婆笑了。“姑娘不进去坐坐?我们老房子,味道重,要不我去拎个凳子过来坐大门口?” 我连忙摆手。“不麻烦婆婆了,我跟初一进去。” 婆婆身上系着围兜。看上去约摸六七十的样子,身材矮小,但动作还算敏捷。 “老贺!端几张凳子去明堂!” 屋子里没我想象中的那种沉寂和阴暗,前门进去一个小屋。小屋连着明堂,透亮亮的光直接照了进来,一扫屋子里的阴暗。老贺是婆婆的丈夫,之前在明堂里晒太阳,闻声笑呵呵地进来给我们端凳子。我们立马上去接住了,一同陪着他走到了明堂里。 “我们这个贺北村啊。平时都没几个人,差不多算起来还剩下五户,其他四户啊都去城里过节去了,这下也挺清净的。” 两个和蔼的老人,与世无争地在这样的小村落里生活,确实挺像是陈欣怡养母给我们的提示。 拉家常零零碎碎地说了一些,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我觑着时间差不多了,问道:“贺爷爷,小骏还不下来吃饭?” 贺爷爷一听小骏的名字,指了指上头的房间。 “看书呢,不叫他不会下来的。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看书看入迷了。前些天还叫我去老书摊给他淘些旧书,能看上一整天。” 我和秦初一面面相觑,心里有些不安。 “我们能上去看看他吗?”我沉不住气,生怕出什么岔子。 “好好,”贺爷爷嘴上答应这,眼神却暗淡下来,末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我们,“是不是小骏的亲生父母那里出了什么问题,要带他回去?” 他的眼光里全是不舍,甚至可以说是难受。我和秦初一之前联系他们的时候,道明了是知道小骏是养子这件事的,如今登门拜访,人家当我们是领人回去,也在情在理。 “唉,那个时候在医院里,小骏只有一点点大,跟个猫仔似的,我不忍心就带回来了。老婆子说这些事情都要有手续的,没有都算犯法。但我看什么福利院都不靠谱,小骏还这么小,就算要送我也得把他养大一点再送。谁知道这一养啊就十几年过去了,也许是贺北村太偏,也许是小骏的亲生父母不要他,没见人来找过。现在……” “您放心,”我道,“我们不是来带他走的,就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跟他亲生父母说一声就行了,有你们照顾他我们也放心。” 说话间,秦初一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我后来想想,自己也是说的太满了。要是真有什么事,贺骏肯定是要被我们带走的。但贺爷爷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无法说出口。 一听我们不是来带贺骏走得,贺爷爷脸上的光彩又上来了,兴奋而又小声地在我们耳边说道:“真是谢谢你们了,这事情我都没跟老婆子说,就说是来看看小骏的,真要带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呢!” 木楼梯踏上去吱呀响,送到房间门口,贺爷爷不进去了。“你们跟他说吧,我事先讲过了,你们讲。你们讲。” 推门,吱呀一声,屋子里有一股雨气的味道,我转头朝边上看去。果然,窗户没关,外头空气里雨被阳光蒸腾的气味弥漫在房间里,说不出的惬意。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末了却突然紧张起来。贺骏呢? 一直放松的心一下就紧张起来,我下意识地抓过手里的包,长条形的锦盒在手中显得千斤重。 “贺骏?”我喊了一声。 “贺骏?” “这里。”小孩子的回应,声音稚嫩却底气十足。我循声回头,贺骏正坐在门背后翻着手里的书页,连头都没抬一下。 难怪没有找到他,原来躲在门背后。也不能说是躲,那翻着书页仔仔细细的样子,活像个大人。 我的行为难免紧张,他越是像大人。我越是紧张,刚想走过去,门却一把被秦初一拉开。 “怎么了,找不到人吗?” 这一下力道极大,贺骏直接被夹了起来,忙不迭“哎哟”一声叫。 “哟,躲在这里呢。”秦初一不好意思地笑笑,蹲下身想跟他套近乎,“小骏?” 贺骏一把合上厚重的书页,腾起一鼻子的灰。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有模有样地说道:“我叫贺骏。”低下头,嘴里轻声地说了一句,“走路不看路。” “哟。还挺有脾气。”秦初一盘腿坐下,不紧不慢地问,“最近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贺骏的小手又翻看书页,并不回答他。 “嘿小子,问你话呢。” 连着说了几遍,贺骏都没有反应。我看着秦初一偷笑。想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他的头略微一低,书封上的书名赫然在目,一下子眼里多了几分底气。 “看得到又看捉不到,有什么意思。” 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得我有些发懵。但贺骏的眼底,有什么东西似乎动了一下。 “不就是只猫嘛,不管它不就行了。” 说罢,秦初一朝我摆了摆手,“走,我们回去吧。” 贺骏不干了,突然抬头看秦初一。“你也看得见?” 秦初一闷哼一声,“那有什么稀奇的?”转身开门。 “哎,你,你跟我讲讲啊,我该怎么办?” 秦初一的手撘在门上,头一歪,像是在等什么。 “叔……叔叔,你跟我讲讲呗。” “叫哥。” “秦哥,我求你了……” 刚才还傲娇的贺骏,一下子就跪倒在秦初一的裤腿下了,左一声哥又一声哥的唤着,生怕没伺候好他。 “这叫金华猫,以日月精华为食,一般不会害人的,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昨天,昨天晚上看到有东西上房顶了,但是下着雨没出月亮,所以就没有看全。” 我顿时明白过来了,陈欣怡体质跟常人不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种体质有可能已经遗传到贺骏身上了。 两人喋喋不休地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楼下的贺爷爷喊我们吃饭。贺骏说了声等一会儿,又开始跟秦初一继续聊。 “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要回答我问题了?” 贺骏推了推眼镜,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个样子才符合他现在的年龄。 “那几天我确实不太舒服,天天晚上做噩梦,老感觉有人隔着床在看我。但是平时偶尔也会出现,我没在意。” “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贺骏低头,再抬头是,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秦初一点了点头,又看了我一眼,意思似乎是没问题了,或者说,暂时没问题。 我一口气总算是舒了,握着扇骨的手总算是解了下来。 秦初一一下就和贺骏亲密无间,吃饭的时候还要隔着耳朵不停地聊,贺爷爷和婆婆看得高兴,又有些不放心。 “他们俩聊得来,以后有空你们就来玩,小骏也开心。” 我看着一旁兴高采烈的俩人,回头问道:“小骏平时不开心吗?” “也不是,就是没什么朋友。” “吴小姐,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到处吵着闹着要去玩吗,可是小骏不一样,就喜欢看书,所以小朋友都不喜欢跟他玩,更何况我们这村上没几个人,小孩子就更少了,所以显得像小大人。” 我心里微微叹气,这孩子到底还是敏感。 “长大了就好了,爱看书是好事,以后能当个作家呢。” 老两口呵呵的笑起来,眼神里全是温暖。 临走前,小骏似乎有些不舍,一直跟着我们到了车门口。贺爷爷在后面跟着,喊他喊了几遍都不回去。 “秦哥,你以后还来看我吗?” 秦初一想了想,回答道:“那不一定,看你表现。” 贺骏立马来了劲儿。“没问题!下次考试我好好考,初中去市区念!” “还有呢。” 贺骏回头,看着一旁笑呵呵的老贺。 “听爸爸妈妈的话,做个好孩子,不惹他们生气。” “这就对了。”秦初一低头摸了摸他的头,转身打开车门。 贺骏急急地拉住,不让秦初一关上。 “那以后,以后你能收我为徒吗?” “干什么?” “斩妖除魔!” 我扑哧一声差点笑晕过去。贺骏眼里却全是鄙夷,似乎自己说的话天经地义,是替天行道的大事。 “你表现好,就没问题。” 这事情严重了,我抓着秦初一问,你这么骗孩子真的好吗? 贺骏却满不在意,心里开心地很,看到我瞪着他的秦哥,没好气地问:“她有什么本事?” 秦初一神秘兮兮,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她吃妖怪的。” 就着一句,贺骏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满是崇敬。 回去的路上,我不免指责秦初一,人还是小学生呢,怎么能那么带坏人家。 “他都在看《坚瓠集》了,这种事情能接受。” “《坚瓠集》?”我想了想之前的情景,“就是那本厚厚的书?” “是啊,秦初一调转车头,开到了大路上,“贺老给他旧书摊上淘的吧,能啃文言文,以后肯定不是普通人。” 我想也是,不说话了,眼神看向远处。雨过天晴,阳光异常的明亮,空气里的杂质一洗铅华,分外的迷人。 “放心了吧。” “放心了。”我摸了摸包,“扇骨也没反应,应该没事了,但是……” “但是什么?” “要是以后……” “你还怕?”秦初一笑。 我挺胸,深吸一口气:“不怕不怕,秦师父在,怕什么!” “这就对了。”他握住我的手,“咱们去旅游吧。” “去哪?”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未完待续。) 第267章 抓阄 床*上的衣服已经收拾了一堆,像个小山似的叠在一角,另一边又是新拆开的毛巾,慢慢的铺了一床。 这是我的,这是初一的,这是我的,这是初一的…… 两人旅行,果然是没想的那么简单,光是带衣服就不知道要带几套,更何况还有一个比收拾行李更加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 去哪里。 就是为了避免接触这个问题,才选择收拾衣服的啊。我长叹一声,仰躺的床*上。果然啊果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想挺美妙的旅游,出发前还真是烦人啊。 想着想着,觉得眼皮开始沉了,自顾自的闭上,顿时就想好好睡一觉再说。 兜里的手里冷不丁的一震,一下子把我刚刚唤醒的瞌睡虫赶走了。这么晚了,是谁发信息给我? 原本以为是秦初一,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后,突然觉得有些惊喜。 是徐巍。 严伯去世之后,我们把实情告诉了他。不愧是学历史的,搜索书籍古卷的能力远在我们之上,几天就把徐家从开始到现在的历史都翻了个遍,接受度也很高。当我们告诉他严伯和宋秋兰身体交换过这件事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魂魄已变,尸骨依旧。严伯的后事还是谨遵徐家后人的法制来办,年事已高,没有人说闲话。 但同时,徐巍也跟我讲了一个事实,是关于扇骨的。 与钟起对战那是,他使了一个奸计,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扇骨插入了人体。使之失去力量。但那个时候,重新启封的扇骨做了更加细致的计谋。也就是说,扇骨是有自我意识的,而且这个自我意识,还相当了得。 扇骨扇骨,众妖之骨,也亏的是我在操纵它。它发现了我身体里的貘。但貘和我是一体的。并不能被扇骨收容,而是感应了骨头上传来的意识,将真正有用的部分埋进了身体里。所以苏源捣毁的那一个。是假的,空壳罢了。 真正的扇骨融了貘的血,封印了钟起的魂灵。但是同时,就跟同归于尽似的。扇骨无法再开启了。 书上说,这叫“色转如朱。印已然矣”,扇骨变成红色后,就这样了,不能再用了。否则……后面没说,我当然也不敢再做尝试。 但是身上带着这样一把封印了千年之妖的扇骨显然有些碍手碍脚,真要不下心开启了。那我可没力气再打一场了,所以我托徐巍在古籍里头寻一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资料,能把扇骨给安放起来。 这条短信就是告诉我这件事的。我赶紧回拨了过去。 “喂,主事?”自从徐巍接了组长的活儿,也跟着叫我主事了,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嗯,查到了吗?” “哦哦,查到了查到了。”他用脖子和肩膀夹住手机,一手似乎是在翻什么书,“启土,入龛,蒙青石,不厄,隐之。” 什么跟什么,文言文从听话里头听起来更加诡异,完全无法领会其中的要义。 徐巍看我没什么反应,立马开始翻译起来。“我已经研究过了,尝试了多种翻译,觉得应该跟之前那个地宫有关。意思是要把扇骨重新放回土里边的小盒子里,上头盖上青石,不遇到凶险的情况,比如这一次的浩劫,就隐匿在里头,不能开启。” 所以意思就是我还得再进地宫一次?我有些头疼,毕竟上次进去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差点还丢了性命,更别说当时底下洋洋火海,早就烧的什么都不剩了,还怎么放进去。 “除了这个,还有没其他法子?”我还怀着侥幸的心理,心说能不能换个简便一些的方法,比如说放在祠堂了供着之类的? “没有了。” 事实总是如此的残酷,看来再进一次地宫是必须的了。我叹了口气,刚准备挂电话,台上的闹钟定点报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而电话那头的徐巍,似乎还在资料室。 “怎么找到的,一天都在忙这个?” 徐巍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这么问,随即反应过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些是做也好,找到翻译也得要一会儿,我在这待着挺好的。别说,这古籍还真多,我寻思得用最快的办法找到最有用的资料,想着想着,想到一个土办法儿。” “什么土办法?” 徐巍不好意思地笑笑:“抓阄。” “早点回去睡吧,以后家里都靠你了。” 挂完电话,也不想在整理东西了,脱衣服脱鞋子就准备上床睡觉。本已经躺下阖眼了,还是放心不下,摸出桌子旁的手机,打了一个不能再熟悉的电话。 那头接的很快,显然也是没睡着:“小恙?” “还没睡呢?”我问。 “没睡,整理出门的东西,怎么了?” 我失笑,这夫妻相夫妻像的,还没成为夫妻呢,步调就开始一致起来。 “徐巍来电话了,他知道该怎么处理扇骨了。” “那是好事啊,怎么不开心?”秦初一放下手里的活,半躺在床*上问。 “就是……就是要放在地宫里面,什么启土入龛的,反正挺复杂的。你想想,那地下都那个样子了,还怎么进去。” 我本以为秦初一会跟我一样抱怨,但这一点上他还是保留了自己的乐观天性,反而有些坦然。“地宫?那就进去呗,我跟你进去,你就放着胆子做事情,出什么事有我担着。实在不行,咱就再挖一个小的,徐家祖宗不会怪我们的,古法新制嘛,总得有点改变。” 心里一暖,刚刚还压在心头的一片乌云似乎瞬间就不见了,想着烦心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难对付。是啊,不就是进地宫嘛,一回生两回熟,要是不行,就再挖一个,怕什么! 这下心里有底气了:“那我们尽早启程,再点做完早点出去玩。我都快闷死了。” “哟。我老婆闷了?要不要到我这来散散心?” 整天没个正经,给点阳光就灿烂,真是贱萌贱萌的。 “不过老婆啊。你有没有想好咱要去那儿啊?” 又是老问题,我叹了口气,刚想跟他说随便,突然想到了什么。默默地说了一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啥?你说啥?大声一点?”秦初一隔着电话凑着耳朵。 “抓阄啊,咱们把想去的地方写下来,放在一起,抓一个。抓到哪个就去哪个,然后再把那个签拿掉,再抓。直接启程去另一个地方,怎么样?” 秦初一道:“好方法。可以试试。” 我得意,刚想夸自己几句,末了却听到秦初一在那里碎碎念。 “可算是得了我的真传……” **** 说动身就动身,秦初一一早来我家接我,被我妈看到了,硬是拉进来坐了一会儿。 “初一啊,我们家恙恙最近有没有欺负你?” 第一句话就问的我不开心,我怎么就欺负他了,我怎么就看上去像是要欺负他的样子? “没有没有,”秦初一偷笑,看到我远远地做了个鬼脸,话锋一转,“就是老抢我吃的。” 我妈立马就一副责备小媳妇的样子,对着我唠叨:“你看看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别人都减肥拍婚纱照好看,你还得劲儿的吃,瞧人家初一瘦的……” 好好好,我胖我胖,他瘦他瘦,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女强男弱女强男弱,多么美好…… 跑题了跑题了,我义正词严:“谁说要拍婚纱照了,谁说要结婚了。” 原本准备激一激面前这两个人的,谁知道却落了个空,尤其是我妈,立马转身只留个我一个背影,拉着秦初一说道:“别理她。” 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拉着秦初一就跑,再待下去,我妈就快把我绑在秦初一身上逼着明天就嫁了。 总算坐到了副驾驶,我长吁一口气,系好安全带,感叹不已。 秦初一只是笑,并没有说什么。车子开上公路,逐渐稳当起来,我迷迷糊糊的又想睡,被秦初一给弄醒了。 “样儿啊,怎么样,抓阄抓到哪儿了?” 我摇头:“没抓呢,昨天那么晚,倒头就睡了。” “那快抓啊。” 我抬眼看他,心说怎么这么着急呢,地宫的事情还没着落呢。 “没签。” “做啊。” “没纸没笔。” 秦初一拉了一张餐巾纸:“写这里。” “没笔啊。” “你包里不有口红吗?” 真是男人不知道化妆品有多贵,口红写字?这么奢侈的事我怎么做的出来? 一分钟之后,还是乖乖的写了,还不是他答应回头立马买三只。我一边写一边愤愤,等着吧,等你看到价格的时候哭,你以为一块钱三只呢…… 车里的餐巾纸不多,口红写面积又大,一张纸最多写两个地方,再加上我自己带来的几包,一共写了三十四张。正好23个省、4个直辖市、2个特别行政区、5个自治区。本来还想坑他写国外的,但纸不够了,小心思只好作罢。 “呐,写好了。”我抬起头,脖子一直伸长了写怪吃力的。 秦初一伸手帮我揉了揉后颈,顿时整个人就松了。“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我捻着手里的纸巾,一个一个卷成长条,顿时厚厚的一层餐巾纸就变成一小捆了,刚好握住。 “你抽还是我抽?” “随便啊,你抽车费我付,我抽车费你……” “我抽!” 分工明确,我很喜欢。 自己做的签总有些作弊的感觉,我*干脆全都洒在腿上,闭着眼睛囫囵去摸。 左三圈右三圈,东南西北,左青龙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好,就你了! 展开纸巾,珊瑚色的口红已经印到了背面,字迹不太清楚,却也还能分辨,依稀写着两个字,朗朗上口,老少皆知。 “去哪儿?”秦初一好奇地问。 **** 车子停在秦初一家门口,我们徒步走过去。事先已经通知过徐巍,他早早地就在祠堂门口候着了,见我们两人的身影逐渐晃过来,立马上前。 “主事!”声音之大,仿佛边上邻居家的狗都叫了一声。 我赶紧挥手:“小声点!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徐巍唯唯诺诺,立马压低了声音:“秦先生也来了啊。” “我陪我老婆来,怕她不敢下去。” “谁不敢!”徐巍面前,竟然这么说我。 他也觉得这个时候不能灭了主事的威风,立马帮腔:“不会的,钟起对付起来都游刃有余,地宫怎么会怕呢。”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秦初一悻悻,“你们这样欺负外人,不厚道啊……” 末了还要添一句,“你们主事都是我的人了……” 在门口不多聊,看着附近没什么人就直接往目的地走。先是那口井,在祠堂的门口偏东边一点,直接连通地宫正中,不需要打开复杂的门和机关,进去就可以直接进行下一步。但里头的土是新填的,严严实实,上去蹦跶几下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从这里下去还得重新挖开,又是再外面,大白天的肯定会被别人看见。 剩下的路就只能是从后花园走了,那里枝叶繁茂,觑着就头皮发紧,但没办法,只能从那儿下去。 上一次过来是半夜,手脚活动不开,视野也不清晰,这次就好多了,况且徐巍认得路,很快我们便到了藤蔓那儿。 还是老样子,盘盘绕绕的,外人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就是这个地方,埋着徐家多年以来的秘密。边上徐景川的塑像已经抗到这里了,徐巍上前,扎马步,气运丹田,大吼一声就把塑像搬开了。我和秦初一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少林寺出身的,就是不一样啊。 徐巍的动作很快,割手指放血,三两滴流到了藤蔓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缘故,还是上次收到了摧残,藤蔓移动的速度慢了不少,不过晃悠了一会儿,还是开启了一个人身那么大的黑洞,在边上向下望去,卡不到底。 上次就是在这里,被严伯一把抓了下去,到现在还有些心悸。(未完待续。) 第268章 壁画 徐巍二话没说,甩开膀子自己先跳了下去,速度快的我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一个大活人就硬生生在地面上消失了。 “主事!下面安全,你慢点,我接着你!”底下传来徐巍的声音,悠长悠长的,都有些变了声调。 连他都下去了,我这个做主事的,得有点骨气。一咬牙一跺脚,克服了面前挥之不去的阴云,慢慢蹲下*身子,准备踏出第一步。 刚踏上前,秦初一的胳膊伸在了我的前头,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先下去。”他的话不容置疑,丝毫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半坐在洞口,脚小心地往下伸。 之前有了心理准备,洞口的通道跟滑梯似的,能直接掉落下去,攀爬起来特别困难。但秦初一两个胳膊却像壁虎似的撑在了通道的两侧,整个人背部贴住洞壁,抬头看我。 “上来。” 我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直接滑了下去,虽然失重的感觉让人不安,但至少心口暖暖的,再怎么恐怖也不害怕了。 底下有干草干藤堆起的垛,摔上去不疼,更何况有秦初一垫在底下,稳稳地到达了地面。 举着火把的徐巍看到秦初一,禁不住一愣。“秦先生,你也下来了啊……” 言外之意是,这地方归徐家,外姓不好进。但仔细去想之前秦初一放过话,连主事都是他的人了,也没理由赶他出去了,况且……要出去也出不去了。 一切如旧,跟上次进来一无二样。但秦初一和徐巍都不同了,一个之间过火海,另一个只能从文字上揣测其中的含义,见到真的地宫,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但时至今日,徐巍已经是一组之长,很快镇定了下来。举着火把带我们往前。 地宫的设计无疑是十分封闭的,纵使里头已经汪洋火海,外头依旧被门挡着,看不出任何被火烧过的迹象。甚至连火烧过的焦味都不曾闻过。 身旁的秦初一点亮火把,跟徐巍一人一边,把大门照的敞亮。两旁的焰心矮了下去,明显是被点过的痕迹,但仍留下很长一截。大概跟我一样,第二次进入地宫的人历史上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那块别致的铜片,包括上面的两个铺首都回到了原位。上头两只兽爪紧紧地攥着中间横拦着的青铜铁柱,像是两个严守大门的卫士,体积虽小,但缺个人庄严肃穆之感。 我看着那铜柱,不免皱起了眉头。开启这些复杂的机关,需要的都是徐家人的血,破皮开肉,虽然疼不是很甚。却让人心生不悦。 还想着,徐巍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门的前头。这些奇工巧艺对他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的头靠的极近,眼镜片都要贴到铜柱上去了,一手的火把摇摇晃晃,焰头几乎触及他的头发,看得我心惊胆战。 “原来长这个样啊……”他自言自语地感叹着,又要伸手去摸,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没法制止他。 “这块铜片就是书上写的七窍镂片。七窍通七巧,既是指上头雕刻的抽象感官,又是七巧玄机之意,跟个机关似的。会自行转动。” 原来是这样。先到来时时间紧迫,没有细细去看,这里头的门道还是挺多的。犹记得第一次见宋秋兰时,在那个山洞之中,她跟我讲过梦境与人三体的关系,原来早在几千年前。徐家的先人就将这些雕刻在这里,作为某种图腾安放着,还有防盗的功效。 徐巍没有停下,接着去看上头的兽爪铺首。“这三爪兽手啊,也不简单,好像是……好像是食梦貘。” 食梦貘?我心里一紧,这东西怎么也会刻在上头。“食梦貘在之前不是跟梦师是对立的吗?钟起还拿这个对付过我们。” “是,但是另一方面,徐河原和食梦貘也是一体的。当年他用自己的一己之力封印了食梦貘,相当于同归于尽,所以对于食梦貘,也就是徐河原,把它的兽爪刻在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 原来是这样。就好比是一阴一阳,既互相对立,又可以在某种情况下互相转化。 “我明白了,开门吧。” 说完这话,徐巍和秦初一突然齐刷刷地看向我,我一时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有些茫然无措:“怎……怎么了?” “主事,怎么开门,书上真没写。” 好吧,原来这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是上次看过严伯开门,我现在肯定也只能跟他们大眼瞪小眼,无从下手。 我走上前,两人自然而然地让开一条道路,一人在左边帮我举着火把,另一人细细地在边上看着我手下的动作。我不由地紧张起来,手也跟着发颤,就像是被监考老师看着写题目似的。 定了定神,我朝着铁柱缓缓伸手,心下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上前狠狠一握。 嗯? 怎么没有意料之中的刺痛感。我把手缩回来,掌心完好无损。 好在边上两人不知道我这是在干嘛,也不敢多问,仍然屏息看着。我心里暗笑,这下不怕出丑了。 再次伸手,这一下比之前用力猛了不少,很有种不把铁柱折断就不罢休的势头。但三两下,手都快磨破皮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难不成严伯开门的时候,还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我一下紧张起来,额头开始出汗,这下不好了,我可只看到他握这柱子啊…… 伸手回来吧……松开铜柱,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猛地传来秦初一紧张的喊声。 “小恙!” 接着是他和徐巍的脸,一人一边涌到我面前,最后渐渐的,重叠在了一起…… 这次的黑蒙,好像很厉害…… **** “醒过来了?” 目光所及,是秦初一着急的脸。他见我睁眼,迅速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手又不放心地摸了摸脉搏。 “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大概……低血糖吧。” 秦初一瞬间舒了口气:“还好抓阄抓到的不是高原,你这小身板。不得把我孩子都吓出来啊……” 我嗤嗤地笑,这比喻也只有他说得出来了。末了,秦初一扶着我站起身来,我这才注意到四周的景致已经变了模样。 已经进到地宫里头了。 走在前头的徐巍见我回过了神。小跑着走了过来。 “主事,你没事了吧?” 我摆手,但脸上的疑问还是写的很清楚。 “哦,我看你晕倒了,就学着你的动作去握青铜柱。没想到还真开了。”他揉搓*着掌心那被刺破的地方,脸上却是被认可般的欢喜。 徐巍也是徐家的人,能打开这扇门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是我怎么就开不了呢…… 秦初一看出了我的心思,低声安慰我:“你打架多,出*血多,你家祖宗不舍得你再流血了。” 我失笑,不过心里确实舒服多了。 眼前是地宫的正殿,我左右看了一圈,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直到看到那七扇石门完好无损的摆在面前,包括第一扇门上头的廊石都好好的待着,丝毫没有掉落下来的痕迹,再抬头看去,顶上也是原样。 我有些弄不明白了,秦初一走到井口下方对应的地方,指给我看。 “就是这里,我从上面看下来,一片火海,但是进来之后。里面没有任何烧灼过的痕迹,真是弄不明白。” 徐巍也是经历过那场变故的,但他显得沉稳得多,不断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中间那潭水池。依旧平静。 我走上前,伸手在池子里抚了一下,漾漾的水波向外扩散,这根本不是什么可燃液体,这就是水啊。我不敢相信,差点低头去尝。好在秦初一及时制止了我。 “别急,再看看。” “主事,这七扇门,是不是对应的七则?” 他自然是知道梦案七则的。我点了点头。 “启土咱们已经过了,剩下的是入龛。这龛应该就在七扇门某扇之中。” 又要猜?我几乎放弃了,这门背后一个比一个恐怖,完全不想在踏进去了。 “第一扇门肯定不是,我进去了就差点没出的来……” 秦初一点了点头,转身向第二扇门走去。我一下慌了,赶紧在后头追他:“你干嘛,你干嘛啊!” “进去看看啊。”他不以为意,身子一晃就消失在了门口。我一下崩溃了,这门怎么能随便进去呢! 不管了,我来不及多想,硬着头皮也走了进去,入口处,回过头跟徐巍交代:“要是我们半天都不出来,你就跑出去!” “可是,秦先生说大家要互相照应着不能……” 后头的话我没听全,一股脑钻了进去。 门里头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刚刚那一股子火热的劲儿瞬间就浇下去半截,总觉得有阵阴风在脑门上吹,吹得我头皮发麻。 “初……一……?” 我尝试这喊了几声,但里头没人回应。照时间来看,他前脚进,我后脚就跟上了,不可能走丢的啊。 “秦初一……” 声音传到里头,又拐了个弯回到了我的耳旁,完全变了音调,半天不见人回应。 完了,不会是……掉梦里了吧…… 我小心地往里走,脚步越来越快,突然看到前面通道里,似乎有个人背对着我站着。 我想也不想,连忙跑了过去。 “初一!” 那人回过头,一张惨白的脸猛地跳到了我的面前,红色的舌头半伸着,眼珠上翻。 我腿一软,整个人顿时倒了下去,那人立马变脸,关掉手电筒下来扶我。“小恙!” 揽住我腰的瞬间,我忙不迭立马给他一个爆栗子,用力之猛,音色之脆,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秦初一立马惨叫一声,声音没收住,直接传到了外头,估计连徐巍都听到了。 “不带你这么用力的啊……”秦初一半是哭腔地说道。 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让你吓我,我又不是吓大的! “这里没什么啊,没你说的那么恐怖。”秦初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手电四周看了一圈。确实,前面就是死路了,整个通道光秃秃的,除了灰尘,没什么怪异之处。 不是说好的七则梦案吗,怎么就一个?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待头,我和秦初一转身,准备回去走另一道门。刚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从门口处传来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 秦初一打开手电朝前打光,没错,是徐巍,他应该是听到了那一声惨叫,想跑过来看个究竟。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憋屈,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专听秦初一的? 徐巍急吼吼地往我们这边跑,瞧着就快到跟前了,却突然刹住了脚,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难道又是秦初一的指示?我转头看向身旁的秦初一,他跟我一样,觉得徐巍这一站没头没脑,不像是事先说好的样子。那是怎么回事,他看到什么了? 我立马拿过秦初一手里的手电,一手把他拉到了身旁,另一手朝着身后照去。什么都没有,尽头清清楚楚是那条死胡同,还有过道里走路扬起的灰。 “徐巍,过来啊。”秦初一喊他。 徐巍瞪眼看我们,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翻滚,脚却依然不动。我心说该不会是中了梦魇吧,整个人怎么昏昏沉沉的。 这下没辙了,我和秦初一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身体:“哎,看什么呢?” 徐巍回过神来,立马把手电对准上头晃了晃。 “你们快看,这上面,这上面都是什么啊……” 上面?刚才光顾着往前走了,根本没注意到上面是什么,立马举起手里的手电,朝上头打光。 这一看,我整个汗毛都倒竖了过来,通道上方的东西,是一幅画,准确的说,是一副怪异的不成样子的画。画不是用笔画上去的,更像是用各种材料拼贴而成。那些花花草草倒是没什么,我的关注点全在中间那个类似“人”的身上。 秦初一走过去,手臂上抬还不够,踮起脚尖,伸手摸了一下,放在指尖捻了捻,转身朝我们点点头。 “是骨头。”(未完待续。) 第269章 虚空 不由分说,我顿时感觉过道里的凉气愈发冰冷起来,脖颈上起了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所以……所以这画是真的?我的意思是,真东西按上去的?” “错不了。”秦初一拍拍手,走回到我身边。 过了当时的惊讶劲儿,徐巍合上了大张的嘴巴,开始以学者的姿态仰视着上头诡异的壁画,敲敲摸*摸,很是仔细。跟秦初一说的一样,通道上头的材料不是石头,是黏土,暗暗发红。这种黏土的粘附力高,作画起来也相对容易些。壁画的走向跟通道垂直,需要旋转九十度才能看清楚。 我们大致观察了下这些壁画,上头描绘的东西活灵活现的,像是一幅古代的场景,主角大概是一个穿着书生样衣服、背着书籍的人,边上那个躺着的,骨头发青,像是中了什么毒,躺在石头上,两手埋在袖子里看不出。 徐巍第一个反应过来:“那是徐河原先生吧。” 不错,在梦境之中,徐河原确实是这样一番姿态。那边上那个人呢? “应该是他救治的病人吧,被梦缠着的。”秦初一细细打量着,“骨头这么绿,中毒了吧。” 话还没说完,我只觉身旁站着的秦初一突然身体一噤,整个人僵直在那里,怒目圆瞪,直直地盯着那具绿色的尸骨,嘴里念念有词,像是中了邪。 身旁的空气似乎一下都凝结了。 “初一!”我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你怎么了?” 秦初一没有回答我,身体在我碰到他的那一刻陡然瘫软,整个儿倒了下去,眼睛闭上之后。眼珠不停地震颤着。 我和徐巍七手八脚地把秦初一身体放平,探了探他的呼吸和脉搏,都十分正常,但人却怎么唤都唤不醒,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怎么办,要不要出去?” “出不去。” 好在秦初一的身体状况很稳定,真的就跟睡着了一样。再怎么紧张也觉得时间还够。 徐巍抬头。拿着手电去照那块绿油油的头骨,嘴里呢喃着:“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别去看。”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把手电关了。 徐巍不明所以。但看我紧张的样子,还是听话地把手电放好,看着一旁的秦初一,突然问到:“秦先生这是怎么了?” “大概进入梦案了。”我一边说。一边脱下*身上的包,把东西都交给了徐巍。“他不会控梦,进去了是死路一条,我得去帮他。” “梦案?梦案难道不是记在书上的?”徐巍更加不明白了。对于他这种学者来说,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不明白吧。果然。他盘腿开始冥思苦想,几分钟后,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知道了,梦案的记载方式。就是上头那种真实的壁画。壁画是徐河原先生制作的,一定糅合的梦境的元素,或许上面的某个点跟某个人一旦感应起来,梦境就会被触动,对方则进入梦案之中,重新经历这七场经典的控梦之事。” “对,差不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不记得自己第一次经历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上头的壁画,毕竟当时只有一个人,还被半个脚印给吓到了。不过这壁画每个都不一样,有可能前面一扇门背后不是画在上头,而是角落里,我碰巧看过那个角落,就莫名其妙进入了梦境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那场大火也有可能是梦境。”徐巍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徐家除了控梦,不通其它机关玄妙,所有一切几乎都和梦境有关,所以那场大火,很有可能只是梦境所带给我们的幻觉。” 说的有道理,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总觉得,似乎还差那么一星半点的东西,把整件事情拼成完整的一块板。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秦初一带回来。梦里的时间跟现实生活中不太一样,晚一分一秒,事情的结果就有可能天壤地别。 我在秦初一身边躺下,徐巍在一旁半跪着,神情紧张。 “主事,那个……你大概多久会回来?”徐巍没有亲眼看过入梦,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不过他紧张的样子,却让我放松了许多。 “放心吧,不是第一次了,很快的。” 说完这话,我紧紧握住手里秦初一的手掌,立即闭上了眼睛。 撑住啊…… **** 黑暗的通道尤其的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了,能力退化了吗…… 身体被黑暗笼罩着,像是进入了一团杂糅的黑色虚空。四周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存在一个空间交结点,但我就是走不过去,钻不进去,无法穿透这一层看似浅薄,实则深厚的藩篱。 身体绵*软无力,抬手不见手,低头不见身,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我仍旧囿于那片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空里头,完全无法走过那个梦境。就在我我发适从,几乎要退过身去的时候,背后有人喊了我一声。 “吴恙。”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我回头,精致小巧的脸,有些混血,却不失亚洲女人的温婉,是fiona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身体没法动弹,视线随着她的身体不停地旋转,晕的我几乎要呕吐。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一只手藏在后背。我下意识地感觉那里藏着什么东西,果然,第二秒,一把明晃晃的刀亮了出来。 a的脸变了,变成了青衣,穿着古代衣服的青衣,纤细的胳膊上举着那把刀,缓缓地走来。 我下意识地开始害怕。心里似乎已经预想到刀尖插入心脏的痛苦。青衣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贴身了,她手起刀落,亮银色的刀刃瞬间进入了我的身体。 没有感觉,没有痛苦,甚至都没有冰冷。也是,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怎么会有这些感觉呢。 抬头再去看时。眼前的青衣不见了,出现了另一个人,叶佳禾。 她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像我。脸上的表情忽而时惊恐害怕,忽而又转为愤怒狰狞,手里的那把刀,也同样在两种不同的情况下举起落下。似乎是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对我下手。 几番挣扎过后,愤怒占了上风。她迅速走过来,狠狠地把刀尖插了进来。 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感觉。这是梦境吗,为什么是我的梦境。我明明选择的是入梦啊。 低下头,身上插的两把刀刃明晃晃地亮着,眼前的人却不见了。不管了。现在没理由管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继续用意念支撑着自己,在那片虚空中寻找着入口。 终于。面前的一道门开了,白色的光一下子充满了眼帘,我来不及睁眼,但身体不由自主地扑向那片光明。 亮光处站着个人,黑色的影子,跟周遭的环境天壤之别。一开始以为是秦初一,但走进是才发现,穿的衣服不对。是古代的衣服,袖口上刺着绵长的交结图案,仔细看去,好像是水草…… 钟起! 我整个人陡然一震,一下就收住了先前铺展的视线。不对不对,钟起已经死了,他还在我的扇骨里,被封印着,扇骨在徐巍手上,他不可能逃出来的。 那人回头,发髻高束,眉清目秀。 “又见面了。”他笑说。 我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身子活动不开,任由他在我面前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说我过,我们没完的。” 我想开口说话,但竟然找不到发声的地方,茫然地像是一个从未有过身体的灵魂。 他慢慢向我靠近,视线下降,停在了我身上的那两把刀上,伸出手来,又加上了一把。 钟起不比青衣和叶佳禾,我内心深处对他有一种深深的恐惧,虽然没有感觉,但他把刀插*进我身体的那一刻,我还是禁不住一凛,但旋即稳住了。 他的动作很慢,一把刀插*进去,大概花费了一刻钟,像是绣花一般,慢慢的,再慢一些,一点一点插*进我的身体。 “吴恙,我死不了的。” 一把刀的尾端已近没入,他的手伸向第二把刀柄。 “活着的,未必是好的,死了的,未必枯朽。” 第三把。 “我总得留下点什么吧……” 三把刀没入身体,我的视线渐渐下移,最后只能仰视着面前的钟起。 陡然间,一阵剜心的痛从胸口肆意地发散开来,疼得我几乎站不稳,眼前钟起的面目越来越模糊,而背后的那一道门,也开始渐渐关上。 喉咙有感觉了,干干涩涩,疼的都能嗅出*血腥味。张嘴,我能感觉到嘴唇和牙齿,在一瞬间回到了我的口中。 我立即大吼:“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通道里回荡着这一声错愕的呼喊,从这一头传入,再从那一头返回到耳膜,像是弹力球一般,蹦蹦跳跳,回到了原处。我睁开眼睛,喉咙干的发紧。 “主事!”只一瞬间,徐巍的脸就充满了我的视线,我立即反应过来,我回来了。 秦初一呢?手心空空的,身旁也没人。 徐巍朝后头指了指,那头站着一个人,正仰头向上看着什么东西。“在那儿呢。” 我努力支起身子,晃晃悠悠地走过去,脚下似乎还不太稳。秦初一站着,一手拿手电,一手举刀,正在上面剜着什么东西。 “干什么呢?”我问。 他手下干的正仔细,没发觉我走过来,听到声音才回头:“醒了?” “刚才……刚才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 “徐景川把我放回来了啊。”秦初一说的如此轻松,我却听得云里雾里。怎么着,他在梦里遇见徐景川了?不对不对,进去之后,不应该自己就是徐景川吗? 秦初一看我疑惑,慢慢跟我讲:“我进去之后,在一个村子里,正好是晚上,走在小道上怪吓人的,就寻思着找个屋子躲躲。” “看到一户门半敞着,就大胆地走了过去。你跟我说过,进入之后会是徐景川,一个铃医嘛,人家不会拒绝的。但那人却一把把我拉了进去,喊了声,‘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了?” 秦初一指了指上头的头骨:“绿脑袋呗。” “后来我照了水,发现自己是村民打扮,并不是徐景川。我后来也见着他了,背着书架,确实是个书生模样。” “我来不及等,心说你肯定会着急,连忙告诉他徐家的事情。” 我听得两眼发直:“他能理解?” “那是,徐先生不愧是大家,一下就懂了,非但把我送了回来,还告诉我那那句话的意思。” “哪句话?” 秦初一得以一笑,摇着脑袋慢悠悠地道:“启土,入龛,蒙青石,不厄,隐之。” ****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歪打正着的,竟然被秦初一给参透了,难道这话的意思,不是我们之前想的那样? 徐巍走过来,撑着脑袋看着秦初一,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一开始理解,都是顺着这句话念的,如果把顺序弄乱呢?” 弄乱?我脑袋里立马开始不停地重组,但总觉得念起来怪怪的,没有之前那么清楚。 徐巍也挖空心思在想着,头上都开始冒汗了,仍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些反应都在秦初一的预料之中,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句话,翻来覆去,取七数,分别是‘石龛隐启’,倒过来是什么?” “启隐龛石!”徐巍同学立马抢答,又立马补充道,“起因看石!在石头上!” 秦初一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有些道理,毕竟当初取出扇骨也是从廊石里头,但是…… “这里到处都是石头啊,哪块石头才是对的啊……” 秦初一摸*摸*我的头:“关键时刻傻了吧,这里除了石头,那个才能称得上跟石头相提并论?” 徐巍脸上的肌肉立马缩紧,俨然又是一副要抢答的姿态,被秦初一一个眼神给镇住了。他随即把眼神看向我,挤眉弄眼地似乎是在提示。 我心里按说你别这样了,提示都这么明显了我能不知道吗。 “骨头啊。”(未完待续。) 第270章 骨龛 秦初一满意地笑了笑,再次回到刚才的地点,仰头抬手,用力在上面剜着一块骨头。 几番用力之下,那块形状奇怪的骨头终于从红色的黏土之中凸显出来。秦初一我这刀柄的手往里一拱,那骨头顿时晃晃悠悠地掉了下来,顺势落在了秦初一的手里。 我赶紧走过去:“这形状真够奇怪的。” 不圆不方,倒像是一个直角,如果真是从人身上拿下来的,我还真想不出会是那个部位的骨头。不过看四周磨的光滑的角,这应该是骨制品,特别做成的。 徐巍也接过看了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该还有六块,走,去隔壁看看。” 跟之前预想的一样,每扇石门背后,总能在角落或者顶端找到相似的壁画,虽然用的原材料都是一样的,但画中的场景却不尽相同。 秦初一和徐巍两人仰着头忙活着,我身高不够,帮不上什么忙,一边帮他们举着手电,另一边开始观察起周围的壁画起来。又一幅,画面中的主人公还是徐金川,但另一边人物的衣着十分考究,丝质的衣襟绵软的绸缎,颜色依旧跟当年一样鲜艳,丝毫看不出历史的变迁,除了那块错愕的头骨,偶尔会提醒我,事情已经距离现在很远很远了。 从衣着的颜色和装束来看,这女子应该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女子的四周夹着紫檀的门框,方方正正地把她勾在里头,面前架着一面铜镜,像是在还原当时女子在家中梳整的场面。 我朝上看着,手电打在铜镜上头泛着混沌的光。乍一看没什么不对,但总觉得好像镜子里有什么东西。 之前董家那面轮回鉴让我够呛,面对这种古代的镜子,总有种莫名的恐惧,不敢直接正面观察。我走到一边,从侧面打光过去,镜面里头确实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哎哟。成了。”徐巍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舒展开。一手摸着自己的头颈,一手掂量着刚刚从顶端剥离下来的骨头,“这一块。应该是横着的吧。” 秦初一结果一瞧,点头认可了他,刚想招呼我过去拼拼看,却看到我蹲在角落里傻乎乎地盯着顶上的某个点。眼睛一眨不眨。 “傻恙,看啥呢?” 我皱眉。怎么突然换了个这么难听的外号。没时间和他生气,我晃动了几下上头的手电光,给秦初一指了指那块镜子的地方。 “你看看那里,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秦初一蹲着难受,干脆拍拍屁股直接走到了铜镜的下头。他没有进入过轮回鉴,出生牛犊不怕虎。完全感受不到镜子中的恐惧之处。 “哎……我说你别站那么近,万一……万一又进去了……” “不会啦。”他抬了抬眉毛,“我是打过疫苗的人,不怕。” 打……打过疫苗?不管了。 “看出什么来没啊?” “有,有个怪兽在里头,”秦初一看得仔细,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捏着自己的下巴,“哎,你说这家小姐,是不是在铜镜里头看电视啊,我的意思是,看西洋镜,你懂不懂……” “啥?古代还有电视机?”徐巍闻言立马跑了过来。 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直接把他拉到了我的旁边。“你没打过疫苗,你过来!” “疫苗?”看我神叨叨的样子,徐巍半信半疑地跟着我蹲下。 秦初一哭笑不得,转头看着在角落里瞪大眼睛的我们,忍着笑说道:“你们真像两颗蘑菇啊。” “不许笑!”我道,“快好好看,我可不相信什么电视机理论。” 开玩笑归看玩笑,秦初一抬头看的时候还是十分严肃的,末了拍了拍手,回头说道:“是有个影子,应该是刻上去的,上头还覆了墨。铜镜表面用一层特殊的材料重新涂抹过,所以看上去那图画就跟影子一样。”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能有科学的解释,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形容一下呢?”徐巍不罢休,自己不能过去看,一定要让他说清楚。 “跟个四不像似的,看不懂。”手电关闭,秦初一不再去看那块铜镜。 “好吧……”徐巍有些怅然,伸手把手里的骨头罗列出来。 “好了好了,七块骨头收集齐了,下一步是要拼了吧。” 毕竟那句话不是白说的,“启土,入龛,蒙青石,不厄,隐之。”龛的材料就在我们手上,分别是七块形状不一的骨头。 乍一看,这些骨头之间没什么联系,颜色也不一致,可以看出应该不是同一个年代的骨头。但有了上面的提示,事情做起来就顺手多了。 拼接东西这种细活不适合大老爷们,我直接把这活揽了过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细地去看每一块骨头上的借接口。这不是拼图,接口断的十分细碎,并不能一眼就看出来,得仔仔细细,一块一块试过去。 尝试了几次,好不容易对上了,但手一松,两块又各自为政,不相契合了。这问题有些头疼,进洞的时候,我们带了绳子、刀片、手电和各种应急的工具,唯独少了胶水。就算有胶水,粘骨头也是个麻烦事。 最后只好麻烦秦初一和徐巍,两人毕恭毕敬地跪着,手里捧着我刚刚拼接好的骨头,一动都不敢动。这一点十分重要,骨头之间的细缝极其复杂,稍一移动,甚至是微微一颤,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他们俩大气都不敢出,我更是战战兢兢,恨不得那个镊子干活。终于,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形状奇怪的骨龛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说他形状奇怪,还真是奇怪。不是什么长方形,正方形那种传统的龛盒,怎么说呢,倒有些……立体。 “这徐景川,还懂得立体几何啊,你别说,这中间的长条形口子刚好能塞进扇骨。” 听到外人夸自己的祖上。徐巍很是得意。两眼看向上头,无不骄傲地说道:“那是,徐景川徐河原先生。可是在徐家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男人,我以后,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说话间,没注意手上的活儿。徐巍把头转过来的瞬间,用力大了一些。眼镜“嗖”地一下就从脸上滑落下来。 人的反应是极快的,特别是锻炼了几十年的动作。他一下就把手里重要的工作给忘了,两手一放,扑身就去接那副眼镜。 我也是下意识。大喊一声“小心!”,身体直愣愣地扑过去,也要去接他的眼镜。意思是你好好拿着手里的东西,我帮你拿眼镜。但毕竟不是生活在一起的人。步调出奇地不和谐,两人直接撞到了一起,一人握着眼镜的一角,在惯性地作用下直接甩出了一米远。 等到整个过程结束,我和徐巍两个面面相觑,我迅速放掉手里的眼睛脚,却也不敢回头——我不想回头看到拼了一个多小时的作品完全崩坏的场景,有几块骨头是脆弱的,会所不定这么一摔,直接给摔裂了…… “就为了一副眼镜,你们俩至于吗。”秦初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我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刚才那个动作,确实够傻的。“东西怎么样了……?” “自己回头看啊。”秦初一道。 “我不敢。” 说话间,腰部猛地感觉向后坐去,才反应过来要回头,一下就看到了秦初一的脖颈。他把我直接抱了过去。 “傻恙,你看看,有什么不敢的。” 他将骨龛递到我的手里,手心顿时一凉,但内心却是无比的激动。那骨龛,竟然没有碎开。 “这……”我吃惊地看着手里的骨龛,徐巍也过来了,眼睛一瞧就看出了端倪,“长在一起了啊。” 没错,那些细密的骨缝直接,自然而然地无缝对接,浑然天成,仿佛就是从一块巨大的骨头上雕篆下来的,这更证明了我们走到这一步的正确性,三个人的热情逐渐高涨起来。 “放进去吧。” 我点点头,转身掏出随身携带的包。黑色的锦盒从里头取出来,金色盘龙摇动了几下尾巴,衔开了象牙搭扣,暗红色的扇骨赫然出现。那抹红色突入眼中,总有些刺眼,仔细看去,仿佛在流动,仿佛鲜活的血液。 我深吸一口气,把扇骨取了出来。 自从上次钟起被封印后,五根扇骨之上有两根颜色开始发暗,对应的正是象征宋秋兰的水和严伯真名徐茂林的木。我有些担心,害怕扇骨一旦毁坏,里头的钟起也会再跑出来,所以拿起放下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剧烈的动作。不过徐巍告诉我,扇骨的价值不再它的实质,而在它的精神价值。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好比是道德,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控制着人的一言一行。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回过神,拿着扇骨的手有些颤抖,干脆一咬牙,直接塞了进去。 三人的呼吸一下子都停止了,下意识地倒退几步,仿佛面前即将发生异况。 三分钟过去了,扇骨还是扇骨,骨龛还是骨龛,没动还是没动。 徐巍碰了碰我的手臂:“主事,我们该不会是什么开关没按吧。” 没瞅见开关啊。我有些郁闷。 秦初一也有些头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再背一遍。” 徐巍马上接上:“‘启土,入龛,蒙青石,不厄,隐之。’入龛,卡在入龛了。” 入龛……入龛……入…… 秦初一一拍脑袋:“入啊,说的要不是扇骨,是整个骨龛呢,总不能摆在这里吧,得放到里头去。” 放到哪里头?我们三人的目光几乎同一时间看向了七扇空洞洞的门。 “哪一扇?” 这次倒没有历经太长时间的思考,秦初一刚问完话,那头徐巍立马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秦初一错愕,这家伙的智商什么时候超过我了。 那头,徐巍想了想,慢慢说道:“我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刚刚才那扇门后,那个铜镜里面的东西,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我猜是貘。” 顿了顿,他继续补充:“一来是因为秦先生的描述,另外一点,是因为那个女子。传说徐景川封印食梦貘,最初是因为一户富户的求助,他家女儿被梦妖缠上了。”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最初是秦三友跟我讲的,说那个女子白天是正常的,一到夜晚就会作恶,吞吃各种生灵。这么经典的案例,理应被写到梦案里头,那一幅壁画,应该就是描述的这一个故事。再者,镜子在某种说法中是阴阳两道,象征天地黑白,女子照镜子,有可能就是想表达的白天是人,夜晚是貘的事实。 徐巍继续:“所以我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可以去铜镜下面试试。” 话不多说,立马动手。骨龛不重,再加上扇骨也没什么分量,抬进最中间的那扇门后,我打着手电,给他们照明。 铜镜就在上面了。我交接了徐巍,不想让他看上头的画面,以免出现意外。稳稳地放下,三人围坐在骨龛旁,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突然之间,额前的头发倏忽飘到了一边,惹得我脑门痒痒的。通道是密封的,哪里来的气流? “小恙,你感受到了吗?”秦初一问我。 我点点头,那头的徐巍也有了一样的感觉。 还没等我们找到风口的源头,陡然之间,顶上的铜镜突然照射出一缕昏暗的光线。通道之中仿佛挂上了一个蒙纸的灯笼,看不真切,却也能看个大概。 我有些害怕,下意识地缩到了秦初一一旁。那边徐巍的动作更快,一把攥住了秦初一的右胳膊。真是的,说好的习武之人呢…… 底下的骨龛感受到了上头照射下来的光芒,抖动了几下,扇骨悠悠地从中间腾空,缓缓升到半空之中。我仔细地看着,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到了大概半米高的距离,扇骨停住了。我的心也停住了,总觉得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情况。 果然,停在半空中的扇骨,自己开始缓缓地展开……(未完待续。) 第271章 封印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扇骨正一页一页地翻开,渐渐在面前展成一个完全打开的形态。 我一口气提着,丝毫不敢懈怠。扇骨打开会发生什么情况,我们谁都不知道。但钟起就在里面,很难说他不会趁着这个时候跑出来。 身旁的秦初一,包括缩在秦初一肩膀上的徐巍,都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景象。大家内心都在害怕,但谁都不敢上前制止这种奇妙的变化,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仿佛空气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或许是徐景川的,或许是别人的,正在一点点搬弄着扇骨。 完全打开后的扇骨像一张张开的手掌,撑地极大。扇面还没有形成,五根扇篾突兀地插在空中,宛如五根苍老的手指。 上方铜镜之处照耀下的光芒之中,突然坠下有如颗粒状的东西,亮莹莹的,泛着浅银色的光芒,也不掉落在地上,就腾在空气里头,仿佛是没有重量的碎钻,排列有序。一开始我以为它们是要组成什么图案,最后才发现,它们都聚集在扇骨上头,层层绕绕,织出了迄今为止我见过最美的扇面。 那扇面仿佛是用银线织出来的,乍一看以为是平面图,但从左右不同的角度看去,每个角度都能感到一模一样的图案,我顿时对当时的徐景川佩服地五体投地。 “这东西,才是真正的扇面吗……”徐巍禁不住感叹一声,相信这辈子能见到扇面的人没几个了,更何况是当初最原始的扇面。 “快看!”秦初一指着中间立着的扇面说到,言语难掩惊讶。 没什么异常啊。我伸长脖子,又不敢靠太近,仔细端倪着,突然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看到了吧。” 点点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后颈,上头的汗毛早已倒立。 那漂亮的扇面可以说是一层画布,而画布上画着的东西隐隐约约。一时没法看清,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上面全都是尸骨。 有人的,又妖怪的。残肢断臂,看着就叫人揪心。我无法忍受这样美丽的东西上誊刻出的竟然是人生的罪孽,转头不想再去看。 “人生无常啊。”徐巍也发现了,但表现地没有我那么恐惧,反而开始感叹其人生来。我转头看他。他估计也注意到了我的眼神,继续说道:“主事,你看这些画,不会有那种感觉吗?就是无论这一生是人是妖,是美是丑,是贫是富,最终都会跟扇面上的尸骨一样。一开始还有可能骨头长得不一样,但时间一长,骨也销了,化作尘土。也不就没什么差别了嘛。” 听完他这一席话,再放眼面前的银色扇面,确实能生出几番感慨,但我总觉得其中似乎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比如那些明显是人的骨头,为什么还穿着衣服,比如最中间那个土坑,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新鲜,像是刚刚堆起来的…… 心里的疑惑还未解除,却突然看到那团土堆之中。猛地伸出一只手来。我下意识地攥紧了秦初一的胳膊,心止不住嘭嘭直跳。 手臂是人的手臂,还没有腐烂,该不会是……该不会是钟起吧…… 我暗叫不好。明明都是按照书上说的来的,为什么却成了把钟起唤醒的仪式呢。假如现在去合上扇骨,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想到这里,身体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刚准备站起来,袖子感受到了牵制力。 “等等。”秦初一拉着我。镇定地说道。 “可是钟起他……” “放心,”秦初一把手撘在我的肩膀,“他要是能在徐景川的扇骨里逃出来,严伯就没必要花那么大的经历让你去寻找扇骨,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牺牲……生命…… 想到这里,我的眼神黯淡下去。严伯不会做这么没把握的事情,我得耐着性子。 就在我和秦初一说话的档口,坐在另一边的徐巍突然拉了拉我的衣服。“诶,主事,你有没有那个感觉啊?” “什么感觉?”我莫名其妙。 “就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你有没有?” 被人盯着?这里总共就我们三个人,哪里能被人盯着?我没理他,继续看着扇面上逐渐变化的画面。 扇面上人的手逐渐向外伸,底下的皮肤似乎已经开始腐烂了,有些地方露出了白色的骨头。但是力道却还在,拼命地挣扎着,直到半个骷髅似的头露了出来。 我的心凉了半截,从他的表情上来看,那人就是钟起无疑。钟起真的……爬出来了吗…… 坐在地上,衣角顺势就撇在一边,或许是秦初一正撑着我的衣服边,让我总觉的不太舒服。 “别压着我衣服。”我说道。 秦初一皱了皱眉头,嘟哝道:“我手左右都被你们拎着,哪能去压你衣服。” 有道理。我转头看向徐巍,徐巍立马两手上举,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意思是,也不是我,别怪我。 那是谁?想着想着,突然感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就在把头从徐巍身上转回去的时候,猛地看到他背后的石头有了动静,像是沾上了扇面上的莹莹闪粉,轮廓看着像……一张脸。 “徐巍……你后头好像……好像有……” “出来了!”话还没说完,被秦初一大声地吼掉了。我一下意识到他的意思是钟起,立马把头转了过去。 扇面上,那个腐烂了一般的人从土坑里爬了出来,摇摇晃晃地向四周乱撞。虽然有一半脸已经难以识别,但眼底里那道精光却丝毫没有锐减,反而是愈加狰狞,像个子弹一般立马锁定住了我。 说时迟那是快,他朝着我的方向猛地扑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一把躲进了秦初一的怀里。 此时的扇面就像一个显示屏,而里头的钟起就好像是显示屏里播放的恐怖片,虽然躲在里头,但给人的感觉依旧是背脊发凉。 “主事……你说他,会不会跟日本那个……那个贞子一样。从里面爬出来啊?”徐巍哆哆嗦嗦地问道。 我想笑他胆小,但自己心里却是有这么一个顾虑,更何况从某个角度去看,扇骨的形状已经开始产生了变化。渐渐像外面凸起来,仿佛像一个气球,逐渐膨胀。也许下一秒,下下一秒,钟起就能从里边爬出来。 有个叫墨菲的。弄了一个定理,大概内容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下一秒,耳旁猛地传来“呲啦”一声,伴随着这种织布被撕裂的声响,我怔怔地看到钟起的一根苍白的指头,已经从扇面之中伸了出来。 撕裂的部分,那些组成扇面的银色小点。逐渐漂浮在空气之中,仿佛凝固了一般。但钟起的动作没有凝固,他依旧在努力着,努力从这面织锦之中逃出来,渐渐的,整个手掌也已经露了出来。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死死地扣住我,仿佛是在跟我说,我说过的吧,我们之间,没完的…… “不行!”徐巍见状。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像是换了一个人,“我去把扇骨合起来。不能让那东西再跑出来了。” 古人有句话叫乐极生悲,这里面包含着阴阳的意思,大意是阳一旦过极,平衡被打破,自然而然会转化成阴。徐巍就是这种状态,害怕多了。再害怕下去也没办法做出什么补救的措施,还不如勇敢起来,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现在跑过去合起扇骨,真的还有用吗? 不用我多说,才踏出几步的徐巍,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我叫住了他,也不是因为秦初一,更不是因为钟起自个儿回到了土坑,而是因为他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徐巍推搡着肩膀上的手,不停地说:“没事,我不怕,让我去,我去收拾他!” 我和秦初一呆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因为那双手,就是从刚才我发现显出脸的那块墙壁上伸出来的。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肃静,仿佛那只手不是撘在徐巍的肩膀上,而是抚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徐巍也感觉到了,他渐渐停了下来,不在去挣扎,也不敢回头,声音颤颤地问:“主事,我肩膀上的手,不是你们吧……” 期待中的否定没有听到,徐巍身子一凛,像个雕塑一般站定了。 “是我。” 突然之间,那双手的源头,也就是那面闪着淡淡银光墙壁之中,一个无比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人走了出来。书生的模样,慈眉善目俊秀英朗,长然身体的背后背着一个书箱,遮阳的上头,一枚小小的铃铛正随着他的脚步发出淡淡的铃音。 叮铃。叮铃。每一声,都能让心回归平静。 是徐景川,一个由无数银色光芒汇聚起来的他。他朝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徐巍笑了笑,缓缓走向那面扇子。 我还没有消化面前的景象,突然感觉自己的身旁掀起一阵轻微的风——衣角又被踩住了,但那个踩着我衣服的主人,走了出来。一个穿着红绿相间的长袍,长发及腰,面容姣好的女子,衣服上绣着不死鸟凤凰木,袅袅婷婷,也向着扇骨走去。 这是……这是廉婧! 被钟起破坏的每一处银色织锦,都跃进了周遭的石壁之中,缓缓的,一个个从不同时代走出来的人,都开始向着扇骨渐渐靠拢。 刹那间,原本只有我们三个人的通道里,瞬间挤满了各种各样服饰的人,仿佛一个人间的大杂烩,不过其中有些人,我看竟然有些熟悉。那个穿着白大褂,笑吟吟的,鬓发略微斑白,腰杆却挺的笔直的人,是……是徐清让,是外公啊!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大声喊道:“外公!” 秦初一感觉到我要跑过去了,立马拉住了我。我没有反抗,只是盯着那个投影一般的人,眼里的画面越来越模糊。 徐巍跌跌撞撞地回到我们身边,呢喃般地说道:“这些……都是曾经的梦师啊……” 他们围成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环,把钟起紧紧地箍围在中心。但由于身体是有银色的光组成的,我们不需要移动就能够透过他们的身体看到最中心发生的情况,而此刻的钟起,已经整个身体都从扇骨里头爬了出来。 骷髅的上下不停地颤动着,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破口大骂,面对生生世世曾经下过手的每一个梦师,他眼里满是不屑,都是手下败将,都不是我的对手…… 站在最前面的徐景川缓缓伸手,身体瞬间变成了碎片般的织锦,缠住了一根扇篾。紧接着,每一个梦师都伸出手,化作丝丝缕缕的线条,绕着被破坏的扇面一点点拥过去。 每一个人都代表每一种力量,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周转不惜。面前的光芒瞬间就提亮了几百倍,仿佛是一道强光,压得人睁不开眼睛。 钟起的手脚都被这种巨大的力量捆住,他拼命地嘶吼着,想要挣脱这些突如其来的束缚,但越挣扎,丝线捆束得就越紧。 “吴恙……”他喉咙那块的骨头咯咯作响,竟然能发出人声,“没完的……一切都没完的……” “砰”。 就在混沌的一瞬间,上头的铜镜发出一声脆响。我本以为是铜镜裂了,谁知刚才那种昏暗的黄色的灯光,一瞬间就变成了血红色,铺天盖地,通道里仿佛变成了一片血海。 气血翻滚之间,我猛地看到镜子里头有一张巨大的嘴巴伸了出来,一下就咬住了钟起的头。钟起拼命地大叫着,却挣扎不开身上的丝线。巨大的吞噬里猛兽般啃咬着他,一个骷髅般的恶魔,最终没能抵得住上面强有力的吞噬里,整个儿都被吞进了铜镜里头。 眼前一黑,三人同时倒地,如同被人推了一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恢复正常了。 此刻的心还在扑腾扑腾的乱跳着,而面前,扇骨、骨龛、钟起,都不见了,唯有顶上正中的铜镜,默默地发出昏暗的光线。(未完待续。) 第272章 旅途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徐巍,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四下里不断地观察着,像是在说,这怎么了,这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了。 秦初一摸*摸后脑勺,也支着身子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人呢?” 我没空去管那么多,站起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上去看铜镜。走到底下打开手电,电池用的差不多,灯光昏暗,立马换了徐巍手上的另一把。锃亮的白光照在铜镜之上,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的东西,但好像比上一次,多了些什么。 结束了吗? 结束了吧。 三人相视一笑,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进来的时候预先带了绳子,不需要向我上次那样那廊石垫在脚下,一点一点去扒上头的土。秦初一在国外喜欢攀岩,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第一个上去的是徐巍,他负责观察外头的情况。 “怎么样,有人没有?” 徐巍答道:“上来吧,天都黑了。” 确实,从地下向上望去,黑黢黢的,一轮半圆的月亮,正好挡在井口的正中。 **** 我抽的签,所以车费由秦初一来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贵的出行,我喜滋滋地拎个小包,一路向前小跑,直接冲到了候机大厅。 “你快点啊。” “来了来了,哎妈喘死我了……”秦初一身上有个大书包,手里还推着行李箱,不停地喘着气,时不时地还抬眼瞪我,“也……也不知道来帮帮我……” 听到他的抱怨,我转头几步走到了他前面,搂住脖子在他脑门上猛地一按。 “满意了吗?” 秦初一笑,却摇头:“不满意,这里。这里再来一下。”他手里拿着东西,想指自己的嘴却又指不到,动作滑稽的像个小孩子。 我装作不懂的样子,亲了亲他的手指头:“ok。这下该满意了。” 兜里隔着衣服感觉陡然一震,我拿起来看,是徐萸发过来的信息。 “呀,他们已经到出口了,快快快。再晚点要看不到了!” 秦初一歇下来容易,发动起来难,我只好接过他手里七零八落的行李,直扑机场出口。 这一趟出门,是计划了好久好久的,事先跟很多人已经打过招呼,老刘那里直接请了一个月的假。【ㄨ】好在小王基本已经能够接下我的活,老刘只是抬了抬眼皮也就答应了。最难搞的还是我妈,不过一说是跟秦初一出去的,一下就同意了。最后是徐巍。上次从地宫出来后。后续的事情都是他处理的。其实也没什么事,直接把徐景川的塑像盖上去就好。我本想跟着他一起去,他却觉得自己作为徐家族长必须历练历练,直接把我和秦初一推走了。 也好,我早就想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啦! 机场出口,陆陆续续有人从里面出来。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大多数旅客都是因公出差,机场也没有那么繁忙。我伸长脖子使劲朝前看,终于看到穿着小裙子的徐萸从出口飞奔出来。 “吴姐姐!”她跳到了我的身边,一把搂住了我。“想死你了!” 自从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我一直以为徐萸也许永远都会停留在那段沉闷的阴影里难以自拔,今天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我抬头。看到汤凯正宠溺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这两个人,不会…… 秦初一正好在这时赶到了我的身边,一手搭住我的肩膀,凑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这算不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一愣,转头看他,他正一脸严肃地打量着面前的汤凯。 “不是吧。人家互相喜欢罢了……” “我觉得有猫腻。” “我觉得你更腻……” 徐萸抬头:“吴姐姐,你们讲什么呢?” 我立马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徐萸回到汤凯身边,把他拉了过来。我这才注意到汤凯身上背着一个粉色的小猫书包,一看就是徐萸的。而他自己则穿着军绿色的户外服,手臂上还系着一个不知名的红线,那叫一个十分不协调。不过他也不管,只是看着徐萸笑。出了那个小猫包,还有一个大的旅行袋,巨大的旅行箱也在手里。 我顿时就觉得不愧疚了,怎么人家就不嫌重呢…… 徐萸拿好东西,走过来递给了我们:“吴姐姐,这是我去求的情侣手链,你和初一哥哥一人一条,很灵的。” 我接过看了看,普通的红线绞成了复杂的结,上头还有一个单字,写着“恙”。礼轻情意重,我谢过他们,跟秦初一赶去登机。 **** 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顺义区的首都国际机场上,外头的天灰蒙蒙的,总让人打不起精神。一旁的秦初一打着哈欠拉开遮光帘,嘟哝道:“样儿啊,你是不是一直对雾霾挺感兴趣的?” 被他这么一说,总觉得心里头也有些不舒服,好端端的三十四个签,怎么就抽了一个人流涌动,繁茂复杂的城市呢,而且还是国际大都市,怎么都不像是来度假的。 “要不,我们再抽一次,换个地方?” 秦初一摆手:“不行,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指示,自然有他的道理,既来之则安之,先去酒店吧,晚上研究一下旅行路线。” 行吧,毕竟是国家的心脏,来一趟也算是新生。我重重地伸了个懒腰,一扫眼前的阴霾,提起行李和一旁死气沉沉的秦初一就往机场线赶。 一出机场,眼前满满当当涌进来的全都是人。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操着电视里头熟悉的京腔,总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跳进了某个电视剧的镜头里,有种奇妙的错愕感。秦初一订的酒店在长安街附近,由于地势好价格高,他心疼了好一会儿钱。不过他心里头似乎揣着什么小九九,我提议换个远一些的酒店,房间还能大一点,他就是不肯。咬紧不松口。 好吧,反正是你的钱。 不过这兴奋劲儿不久就消散了。坐公交车晃了好久,整个人晕沉沉的,又要赶去换乘地铁。领着一大堆东西,秦初一是死活不干。 “打车!”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当我们堵在马路上的时候,看着外面已经逐渐黑下去的天,他叹了口气。 司机倒是熟悉了这样的场面。一看我们大包小包的就知道是外地人。“来旅游?” “嗯。”我心里多少有些失落,面前的一切完全不符合我梦想中说走就走的旅行。 “哪儿来的呀?”司机继续问。 我看看秦初一,他依旧蔫儿吧唧的,只能我来应付:“南方。” 司机一拍大*腿:“南方好啊!怎么想着来这儿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心说还不都是自己手气差抽到了这里。不过已经到了,也没必要后悔了。司机是个健谈的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他聊聊。 “师傅,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一听是来旅游,司机已经是见得太多太多了。“嗐。我们这里,随便一张照片发出去就能算是景色,这得看你啊,来这儿的目的,打算是人文游啊还是自然游啊?” 人文还是自然?我一时间拿捏不准:“都有吧……” “那好办。”司机直了直腰,回答得快又干脆。 我本以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不好回答,没想到他却答的如此之快。 “哪儿?” “十三陵啊!”他按了几下喇叭,继续道:“那地儿,落在天寿山里头,周边自然景色不错。群山环抱小河蜿蜒呐,空气也好,可以多吸几口儿。要说这人文啊,也不差。都是有年代的东西,我是看厌了,但是你们这些南方来的肯定感兴趣。另外啊,”司机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道:“那地儿还有鬼故事呐,可适合情侣了!” 我失笑。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给情侣推荐陵墓作为约会地点的。不过这么一听也是有道理。 “你说,是不是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的完美结合!而且那里比天安门的人少多了,不为别的,还不是天天看升旗的人一茬一茬的往里头涌啊。来,姑娘,这个给你。”说罢,司机从前座的缝隙里塞了个小卡片。 我收下一看,旅行公司经理,余乐,私人精品设计,专车接送无障碍通行,主营路线有十三陵和八达岭。原来跟我唠了半天嗑,全都是为了做生意。 我不好说不,谢谢他之后将卡片塞在了包里。“那师傅,除了十三陵还有啥地方好玩吗?” 司机又一次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回答了我:“八达岭啊!” 意料之中…… 好不容易过了交通拥堵区,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下车的时候,司机一边帮我们把行李拿下来,一边不忘继续叨叨他的“生意”。我点了点头,表示去的话一定叫他,他喜滋滋地开车扬长而去。 秦初一戳戳我的肩膀:“真要去十三陵啊?” “不去!”我道,末了补充了一句,“坚决不去!” 从之前开始,我打从心底反感一切跟地宫有关系的地方,不管是地下室停车场,还是什么地下陵墓,我是真真不想再有任何接触了,只想好好地放松一下。 刷完房卡,我一下扑倒在床垫上,根本不想再移动。也不是因为舟车劳顿旅途辛苦,就是心里头不舒服,总觉得憋着一股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来的时候感觉还是好好的,甚至在机场线的时候,人还没这么疲惫。 秦初一把行李放好,也扑到了床*上。他倒是兴致残存,瞪着骨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样儿啊。” “嗯,怎么了。”我眼睛依然闭着,闷*哼似的答道。 他凑近了,揉了揉我的脑袋:“累了?” “累死了……” 秦初一轻笑,转而把我从床*上抱起来,摆正了身体,刚准备起来收拾东西,却依旧低着头没有离开。 “怎么了?”我感觉到他的气息打在脸上,温热不已,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回应我的是一阵柔软的触碰,眼睛下意识地闭上,呼吸都快了起来。 此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这种感觉特别美好,不想停下来,伸手环上了秦初一的脖颈,周身的气氛瞬间氤氲四散,仿佛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甜涩的气息。 一切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两人紧紧贴着,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心跳在疯狂地蹦跳,这种新奇而又害怕的感觉,总想让人一口就吃掉。 “咕噜……” 动作戛然而止,我和秦初一像是被这一声给惊醒,瞪着眼睛互相看着对方,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我去收拾东西。” “我百度百度,看看去哪里吃饭。” 穿好衣服理顺呼吸,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还在闪躲,却总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嗯……小恙,楼下有烤鸭,要不要去试试?” “好啊……” 换下一路的疲惫,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棉质衣服,清香阵阵。秦初一给我套了件大衣,裹着就往楼下走。酒店边上不远处确实有一家烤鸭店,人还不少。不像全聚德那么老字号,却有一种京城特有的风味。老板一边片着鸭子,一边跟我们聊最近的新闻,政策改了啊,交通限号啊,甚至邻居小孩高考都说上了。凉风迎面吹拂,夜晚的空气夹杂着些许的寒冷,打在脸上让人清新而来不少。 秦初一在身旁坐着,宽大的手掌叠着我的指头,我可以肆意地在他的肩膀上揉着自己的脑袋,突然感觉,这趟旅程跟想象之中越来越接近了,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在等着我们。 吃饱喝足,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路旁的灯光逐一亮起,我突然不想回去了。 “要不再逛逛?” 我立马点头,他笑着牵我往前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去问烤鸭店的老板:“老板,这儿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 老板手下的活儿没有停下,听到秦初一的问话连连点头:“诶,你们可以去琉璃厂逛逛啊,就在不远处,走几步就到了,回来也方便。”(未完待续。) 第273章 古玩 琉璃厂?卖琉璃的?那有什么好玩的?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秦初一点了点头:“这个地方有趣,咱们就当个夜市逛逛吧。” 北京琉璃厂,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文化街。兴起的时候大约在清代,当时时兴科举,各地来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举人大多集中住在这一带。文人之间玩的东西,不外乎文房四宝金石古籍,搁到现在,那可都是文物级别的宝贝。因此在琉璃厂这里出售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店铺特别多,文化氛围十分浓郁。 别说,除了天安门啊、十三陵啊、长城颐和园天坛之类的“经典项目”,跳脱出来去琉璃厂逛逛还真是挺不错的建议。 就这样,秦初一牵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地就朝着传说中的文化街走去。 也算名副其实,刚走到马路牙子上,瞪眼就能靠到前头约摸两车道的街道上,左右格式红墙绿瓦的古玩店。两边种着树,在路灯下打出失去比例深深浅浅的倒影,给这条文化节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氛围。 毕竟是有名的地方,人眼比起刚才经过的小巷,那是多了好几倍。放眼望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甚至有些老头还穿着旧时候的袍子,拎着鸟笼潇洒地走过道,鸟笼上蒙着厚厚的青布,看不出其中鸟儿的真身,却有“啁啾啁啾”的啼叫落入耳畔,好生惬意,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的京城。 秦初一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不进去?” “进啊!” 走到里头才看到,其实这条文化街并不短,前头还有一个十字路口,一些阔气的店门比周边高出不少,豪笔一挥,大书草体xx斋xx阁,连匾额都是人家店门的二分之一。剩下的一些店家也中规中矩地立着店名,有卖宣纸有卖古玩字画的,门前站着三两个人,反绑着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进哪家看看。身上裹着的大衣宽松不已,左右一扯像个袍子一样裘在身上,脑袋却高高地昂着,眼睛时不时地从这家扫到那家。秦初一看着好笑。捧着我的脑袋在头顶上吹起:“样儿跟个小鸟儿似的。” “什么小鸟?” “刚刚那个大*爷手里的啊,我从缝缝里看到一眼,小鼻子小*嘴巴,跟你一模一样。” 我皱眉,怎么就把我跟鸟作比喻呢。虽然小鸟依人这话似乎是褒义的……眼前一晃,一家店名落入了眼帘。 吴氏书斋。店名打在塑料帘子上,边上有从下往上打的小灯,营造出一种别具一格的氛围。平时要是看到这样的店肯定是没兴趣进去的,但今天不一样,满大街的名字,找到一家跟自己同姓的,说不定还能打个折。 秦初一摸*摸*我的头:“丫头就是好骗,走,进去看看。” 侧拉的玻璃门打开。店面并不大,大概两开间,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方形红木桌,桌子上垫着一块微微泛黄的羊毛毡,几百本或新或旧、或真或假的书籍就仰躺在上面。右边是另开一张长方形的橱柜,里头几本书看上去破旧不堪,甚至一些封面都摇摇欲坠,但边上的小灯光却打的强劲,似乎是在扯着嗓子说:“我们是宝贝,贵得很!” 收银台在进门左侧。一张简洁玻璃吧台,下面磕放着几张手抄纸,店老板就坐在里头,正有板有眼地在练字。仔细看去,写的是小楷,溥儒体,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看到有人进来了,老板眼睛抬都没抬。我倒是不在意,这种随便你自己挑的氛围我更喜欢。有时候去商场逛街。服务员不停地跟着你让你试试让你穿穿忙不迭还会随便抽*出一件给你看,说是特适合你,压抑极了。 这些旧书对我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做编辑这一行,多半是源于自己喜欢,特别是现在手里的《异闻录》,尤其需要口味特殊的段子来满足现在嘴刁的读者们,旧书里头说不定能翻出什么宝贝来。 我觑着一本浅灰色封面的,上头的字看不大清,龙飞凤舞,依稀只能辨别出“怪”和“抄”这两个字,又翻页的,看着特别古朴。刚准备伸手去拿,直接被秦初一给挡了回来。 我转头奇怪地看他,意思是你咋滴,不让我看啊。 秦初一没出声,下巴朝着书的方向轻微地扬了扬,我顺着看了过去,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千五?一本破书卖两千五?你怎么不写二百五啊?刚刚伸出去的手立马缩了回来,直接回到了口袋里,像是犯了错一样不停地揉搓*着。刚才真是太惊险了,愣是没看价格,要是稍微磕着碰着了,老板一说强买强卖,又是外地人,肯定不占理。 越想越后怕,转头偷瞄了一眼柜台老板,很好,他还在一笔一划地抄经呢,没空管我。 秦初一嘴角扬了一下,伸手揉了揉我的肩膀,刚才紧张的情绪下去了不少,心还扑腾乱跳。价格就写在一张小纸片上,附在书的下方,明码标价,每本价格都不低,最便宜的也得五百。我看了一眼周边的几个人,一共十个左右,只有我一个人动手的,其他人要不是背着手远远瞧着,要不就伸着脖子盯着看,没人动手。 没意思,光看不能动,更别说买了。我悻悻地踱了几圈,转身拉着秦初一就准备走。 门口也有一对情侣,瞥了一眼价格就扬长而去。女孩子的声音不小,埋怨地说道:“破书这么贵,我都能去买个手链了,走走走,去那家买玉石的。” 看来也是外地游客。我和秦初一下意识地看向店老板,繁体“无”字的横拉得长长的,一点都没被搅了兴致。 走出店门,我终于大口地呼吸,像是刚刚从真空环境下回来一般。“难怪老板头都不抬呢,说不定知道我们都不是正儿八经买东西的,懒得管我们。” 说完这话,我还觉得不够,没翻开那本书心里总觉得有些痒痒:“诶,你说柜台里的那几本。是不是价格都要上万了啊,会是什么书啊,古籍吗?古籍是不是要上报国家啊,万一要是来了个抢劫的。拿个麻袋直接几十万就套走了。” 秦初一叹气:“所以我说啊,你真好骗。你真当柜台里那几本是最好最贵的?” “难道不是吗?”我抬头望他。 “呐,我问你,要是你有个宝贝,又想卖又怕别人抢。你怎么办?” 宝贝?我想想…… “先藏着,看中了人再拿出来!” “这不就对了,”秦初一笑道,“你总不会把古籍放在橱柜最显眼的地方吧,还要打着灯,生怕别人不知道它价值高。古籍一般都是很脆弱的,那种强光对它来说是一种破坏,没人会那么干。”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抬头再看秦初一,似乎都觉得他比平时更加高大了一些。这见识广的人,就是不一样。 秦初一愣了愣。低头看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突然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看我*干什么,没见过帅哥?” 我立马低头,脸几乎埋在脖子里:“没什么没什么……” 秦初一似乎明白了过来,突然一把把我搂到了胸口,紧紧地贴着,我不用仔细去听就能听到他跳动有力的心跳,眼前又浮现出刚才在酒店,他衣服下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要不,我们现在回去。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收个尾?” 我的脸已经红的不要不要的了,连忙推开他:“你正经点……” 他却不饶,舔*着脸继续靠过来:“你摸着良心说,刚才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是不是是不是?” 我一甩手,直接蹦到了前头。哼,不管你了,老不正经的。心里却甜滋滋的,连脚下似乎都踩着柔软的棉花糖。 “啊!这个好看这个好看!” 嗯?转头看去,又是刚才那对情侣。也走到了这边,正在边上一家店里挑东西。手里拿着一串磨光了的白色珠子,不是透亮的那种,但却泛着一种特殊的光泽,莫名的柔润。我看着动心,情不自禁地往那头走去。 秦初一也跟上了,抬眼一看,正是刚才十字路口上那家匾额奇高的店,大门做的跟个牌楼似的,上头雕梁画栋,俨然有着古代大门大户的棋牌。门前还有两根柱子,上面各书对联,“无端一展石渠卷,陡忆群瞻跸路蹊”。 我一愣,这不是《题张宗苍惠山图》中的诗句吗,怎么用在这里,况且还是卖金玉的店家。转头看秦初一,他也是一脸无奈。 “牵强附会呗。” 不过里头的人还真不少,生意特别兴旺,穿着唐装的老板脸上红光满面,到处张罗着。果然,现在是一个看脸的时代,没人在乎有没有内涵,就连这些店面也看谁家装修的好就去哪家。 庸俗! 然后大跨步走了进去。 我们走在那对情侣的背后,看到那串白润的珠子正是砗磲,磨的柔亮,看一眼价格,吓死人,三千六。秦初一在边上闷*哼一声,这个价格,这个品相,怕是能买上两三条了吧。 不过女孩子兴致倒是很高,放在手上不断比划着,左手换到右手,眼里闪烁着喜悦的目光,欢喜的不得了。边上的男友频频点头,说着,好看,真好看,买,买! 一听到“买”这个字,边上的老板立马跃了过来。隔着十多米呢,顺风耳似的。 “姑娘好眼光啊,砗磲称肤色,好看,真好看!” 男友嘟哝:“能便宜点儿呗?” 老板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比那对情侣还要遗憾:“我也想便宜点儿卖给两位啊,只不过这东西啊,只有一件,昨天也有人说要买,我不肯,刚从海里捞出来,得多见几天光吧,得,又被你们看上了,明天那人过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呢……” 一听有人要跟自己抢,女孩子不干了,拉着男友的胳膊撒娇:“我想要嘛……” “买买买!”三两下从包里掏出大钱夹,红澄澄的人民币还热乎着就塞进了老板的手里。 “这东西,有没有证书什么的?” “那哪有!”老板把钱数了数,不多不少,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哪行,来不及啊,刚从海里捞出来……” 我一下没绷住,噗嗤就笑了,老板立马警觉。 秦初一走到前头打哈哈:“我们也喜欢,就是有点贵。” 数完钞票拍拍屁*股走人,老板潇洒丢下一句:“买不起就去潘家园呗!”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磕碜人呢。我有些气不过,想上去理论,被秦初一拉住了。“算了算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走就是了。” 走在路上,还是有些愤愤,老板怎么这么看不起人呢,好歹不缺几千块,被你这么一说,还真不想买了,真不如刚才吴氏书斋里的抄经老头。 秦初一搂住气鼓鼓的我:“还生气呢?” “我不气,”想想不对,“我不是替自己生气,是替潘家园生气,怎么了就,都是旧货,怎么就比他家差了?” “好好好,都一样都一样。”他帮我松松肩,一面拢住了我的另一半衣服。天越黑,夜越冷。 眼看就要走出琉璃厂大街了,我突然停下,回头看秦初一。 “怎么了?” “我想去潘家园?” “现在?” “对!” 旅途的意义不就是在说走就走嘛,我直勾勾地盯着秦初一,满怀期待。 愣了十秒钟,终于缴械投降:“好好好,我们走。” 喜滋滋地再次摞上他的手臂,朝边上问了问路,走个一千米不到的样子,大概就能看到大门了。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六点了,据网上资料显示,潘家园大概五点半就要关门,现在去也是压着尾巴,估计能看到的东西不多了。但我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不进去,门口看看也好啊。这一千米,像是在竞走,连秦初一都有些跟不上我的脚步。 终于,一块巨大的横石出现在面前,上头大书几个字“中国·潘家园”。(未完待续。) 第274章 赌石 秦初一往前踏了几步,没见我跟上,回头看到我痴痴地盯着面前的时候,说道:“走啊。” “哦。”我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他一同走了进去。 时间接近六点,距离潘家园关门没几分钟了。本来过来这里多半是跟老板赌气,也掩饰不住自己想要看看旧货市场的好奇心。但真正到了这里,却皱起了眉头。 这里不比琉璃厂,巨大的顶棚像马戏团的似的盖在上头,底下一溜烟全都是席地而摆的摊子,什么古玩字画,金石玉器,统统躺在地上,也没什么保护,边上竖着简单的牌子,100一件200三件,恨不得来个批发的商贩,统统给带走得了。老板也是随性,端个大碗蹲在地上吃饭,也不去看面前走过的人,这场景,倒跟吴氏书斋里头的抄经老头有几分相似。 因着天晚,人大多都是朝外头走的,我们逆着人流很不好走,脚下也累了,半趴在秦初一背上,懒懒散散地叹气。 “怎么,走不动了啊?”他点了点我的脑袋,倒是没有停下脚步,“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被人一激就急吼吼地要过来,说不定人家老板根本没放在心上。” “没放就没放呗……”无理争辩,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这儿东西好像比琉璃厂那儿的便宜不少,我一定要带点东西回去,不然就亏死了。” 秦初一看着我好笑,一副小媳妇抠门的样子,像是在怀里踹了身家的几个银元。 人不多,很多都收摊了,我喜欢的还是古籍一类,但放眼望去好几家都没了影子,剩下的看着心里又不是很满意,刚准备走,突然听到边上的摊头上,一个中年人喊了起来。 “我去!怎么少了一块!” 大概是老板数东西的时候发现数量不对了。本来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声音奇大,连秦初一都忍不住侧目去看。那是一家卖石头的,摊头底下压了层塑料纸。最前面摆着玲琅满目已经打磨好的珠子手串,还有文玩核桃,一筐一筐的卖。往里一些的大多还是原石,像是刚刚被冲洗过,石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水印。泛着青幽幽的光。 秦初一说,那是赌石。就是一块看着毛里毛气丑不拉几的石头,你给钱,师父帮你开。开出来有时候是鲜艳的战国红,有时候是黑黢黢的黑玛瑙,运气好点的,能开出翠绿的翡翠,也有运气差的,外头长什么样,里头开出来也长什么样。这里头门道很多。有些人甚至经营一生去研究这里头的诀窍,行里行规多的数不胜数,但终究都不离不开一个字,那就是赌。 很简单,赌赢了,你赚,老板亏。赌输了,你亏,老板赚。虽然听上去概率是一比一的,但大多还是折了。潘家园这里的赌石都不大。最大也就手掌样,小的一个手掌就能包住,开一颗五十一百,谁都能负担得起。还很好玩,所以生意一向很好。 那个老板吼的,就是手下的赌石,大概少了一块。有些人的眼光是毒的,这要是好石头被顺走了,比割块肉还难受呢。老板有些顺不过气。呼哧呼哧吹得一圈络腮胡子都抖动起来,本来就壮实的身体一下膨胀起来,像个气鼓鼓的河豚。 我也不知怎么的,居然觉得老板还挺可爱的,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小石头土黄色,跟土坷垃没啥两样,开口就问:“老板,开一个多少钱?” 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客人,刚才还大呼小叫丢了形象,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这个五十。” 五十?好像也不贵。我抬头看边上的秦初一,他没反对,反倒是自觉地掏钱包。好不容易来了兴致,不吵着闹着要回去,五十块钱算什么。 绿油油地纸币递到老板手里,他两手搓了搓手里的毛巾,一把接了过来,刚转身走过去准备开石头,却愣了一下,末了十分不好意思地再把钱递给我们:“不好意思啊姑娘,机器收起来了,今天收摊了。” 失望,一个大写的失望。好不容易有了兴致,怎么运气这么差呢。 秦初一走过来:“老板,能不能问别家借个?” 对啊,借,我怎么没想到。正递着纸币的手缩了回去,囫囵地转了一圈,大吼了一声:“老梁!老梁你收摊没!” 应该是隔壁一家的老板,摊子还在,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转头络腮胡子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准时又跑到琉璃厂那头去了。” 我一听,瞪大眼睛忙问:“去干什么,砸场子吗?” 秦初一和老板都笑:“不是的,老梁两头都有店,私下还做生意,这边的摊头我就帮忙照看着,没事还能顺几块呢,嘿嘿。” 看得出,这两家的关系很好。 络腮胡子又朝着后头喊了几声,人眼稀少,声音透过去直接传到了最里头,还有回音。大约过了五秒钟,一个领着箩筐的男人腆着肚子往这头赶。 “来了来了!”来者正是这家老板,老梁。 老梁比起络腮胡子看上去斯文很多,但脸上依旧能感觉到做生意的那种圆滑,倒不反感,反而有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快快快,干什么去呢,快过来开个石头,人家小姑娘等了好久呢!” 老梁放下手里的箩筐,里头的小石头小珠子的晃晃悠悠,有些甚至还沾着泥土,透露着一股“新鲜”劲儿。 “我这不是进货去了么,嗓子那么大也不怕吓着人家……姑娘久等了啊,我这就帮你开。” 老梁接过络腮胡子手里的原石,打灯坐下,表情十分严肃,像是打开试卷的监考老师。不过动作却没有想象中娴熟,慢悠悠的,看着边上的胡子老板急得满头大汗。 “我看你就直能蹲办公室,难得动个手跟小媳妇绣花似的……” “吵什么吵!这你的生意还是我的生意呢!” 我看到边上的秦初一也在偷笑,这两人太有趣了,跟唱双簧一样。 开石头固然好看,我背着手也跟茫茫淘友一样。仔细地盯着老梁手里的石头。后来秦初一跟我说,我那个样子活像个看别人下棋的小老头。 小老头就小老头吧,我还得盯着着五十块钱能不能换回本呢。 石刀锋利无比,老梁拿着石头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额头上还有小汗珠,果然是新手啊。新手跟新手,我们俩也算是有缘分了。 喀吱一下,土黄色的小石头一下被分成了两半,我恍惚间觉得老梁手下那东西不是石头。是块活生生的肉,石刀这么磨过去,似乎是在躲藏,还在呐喊,但躲不过,一下子就流出了鲜红的血。我禁不住“啊”的轻叫一声,后退几步撞到秦初一身上。 他觉察出我的不对劲,连忙扶住我。不过老梁和胡子老板却呆住了,特别是胡子老板,眉头锁的比石头还硬。 老梁愣着愣着。突然笑起来:“哎哟姑娘,战国红,满肉,这可赚到了哈!” 是么,听上去好像自己的五十块还挺值的。我站定,慢悠悠地走过去。那石头里面流出来的不是学,而是凝固的红色,仔细看去,还有一圈圈的纹理,确实跟人的皮肉有些相像。 胡子老板真在吹胡子瞪眼。不过不好朝着我,只能对着老梁:“都是你!这手气……” 老梁没管,转手把开好的石头递给我:“姑娘,带回去做个戒面挂坠什么的。挺好看的。” 石头沁凉沁凉的,开过的地方还有些温热,仿佛有着人的心跳。 “收摊了收摊了!”胡子老板大喊。 老梁也站了起来,准备拾掇拾掇回家了。我叫住他:“梁老板!” “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加工下啊,我这两天都在北京,不急的。” “我……我不太熟。怕把你的石头弄坏了。” “你不熟我熟,我来!”胡子老板哼哧哼哧走过来,“可说好了啊,收费的,五百块。” “你坑鬼呢!”老梁瞪了他一眼,“姑娘,你要放心,我帮你设计几个,到时候发图片给你,你选,我不收钱。你便宜我练手,你看行不行?” 我看看秦初一,点了点头:“行啊。” “那好。”老板摸了摸裤子口袋,“加个微信,我摊子在这里,跑不掉的。” 我心想那石头能有多贵啊,害怕跑了不成。大大咧咧拿着秦初一的手机加了微信。 这一趟算是大有斩获,我喜滋滋地拉着秦初一的胳膊,他也没想到我运气会好。俗话说,好运连连,反正玩的开心,不如再开心一些,末了突然说道:“要不,再开一个?” “不开了不开了!”胡子老板耳朵真尖,跟母鸡护雏似的围住面前的石头。 老梁打趣道:“谁说要开你的了。” 我想也是,不能让他们今天的生意白做了,虽然秦初一觉得我太单纯了,这些老板鬼精鬼精的,怎么可能赔本呢,但还是拉着他准备回去。 脚边是刚才老梁拿过来的箩筐,我转身时差点踩到,重心没稳干脆跳了过去,突然一眼望到了里头的什么。 秦初一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了,回头看我呆愣愣的,又道:“走啊。” 我的脑中飞速略过一些画面,像是电影中的快进镜头,突然暂停,一帧一帧、一帧一帧地往前拖,拖到一个地方,停下,仔细地去琢磨,那个东西,好像有些眼熟。 我回头蹲下身子,眼睛在玲琅满目的箩筐里来回的扫。这个不是,那个不是,不是木盒子,也不是瓷碗,究竟是什么呢,刚刚略过眼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老梁也感觉到我不对劲了,虽然东西不值钱,但也有些防备,走过来问:“姑娘,怎么了,找啥呢?” 猛然间,我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凉凉的。低头看去,躺在掌中的是一个香插,紫檀木做的,不可能有那种沁入骨髓的冰冷。右手拿开,再往里翻一点,再翻一点…… 胡子老板也过来了,插着腰幸灾乐祸地看着老梁,似乎再说,你看你,也要亏本了吧,这姑娘就是一个火眼金睛。 一颗珠子,莹白色,泛着点点绿光,像是一个小星星,朝着我眨巴眼睛。 胸腔里有种抑制不住的情感瞬间喷薄而出,拿着珠子的手不停地再颤抖,大脑先是一片空白,接着不断飘散着碎片一样的画面。 ——“就是那种古董商经常会放自己手里面转的,莹白色,微微有些绿光,用红色的绳子串着,还有些长,我的手腕能绕上去三四圈呢。” ——“碧莹!碧莹你听我说,你别在这里待着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什么大碍,一点点小伤,你快跟我走,这次我们一起走!” ——“……你记住,接下来整件事情都要靠你一个人了,不要慌不要怕,钟起那家伙不是什么上帝天神,总有弱点的,相信你自己。” ——“丫头,记住我说的话,记住啊……” 巨大的爆炸声,火球一样的冲击,身体在空中疯狂旋转的失重感,呛进鼻子里几乎要窒息的雪…… 还有一个穿着灰色拉链连帽衫,头发蜷曲的男人,咧着嘴在对我笑…… 眼前顿时袭来偌大的黑蒙,铺天盖地,整个整体都被罩了进去,没有力气抵抗,松松软软了倒了,好像又回到了梦里的虚空,游不过去琢磨不到,每一个角落都有门却没有一个能够打开,最前头站着一个人,不在是钟起了,他穿着土黄色的袍子,脚上趿拉着一双破败的拖鞋,走起路来“踢踏踢踏”…… 马上就要碰到了,他要回头了,他会过来喊我,不耐烦地说:“丫头……” 眼里模糊的不知道是泪还是夜色,揉碎在一起冲进了我的身体,我只觉浑身轻飘飘的,耳边还回荡着刚才胡子老板失望的声音,不断不断地重复…… “嗐,还以为又发现什么宝贝了呢,原来是颗莹白珠子!”(未完待续。) ps:  好啦好啦,鹤要回来啦,各位小主可以安心啦~ 第275章 入梦 秦初一说我昏过去的时候,手里头还死死攥着那颗莹白色的珠子,怎么掰都掰不开,老梁也是好说话,心说这么小的珠子单卖也卖不出去,姑娘喜欢就当送给你拿回去吧。 胡子老板也在边上帮腔,就是就是,我们赚钱不赚命的。 所以珠子现在,还在我的手上。 秦初一看到那颗珠子的时候,本来没什么反应,直到看到我突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眼睛像泄了洪一样拼命地流泪才反应过来,这颗珠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于是,把我好好地放在床上之后,他对着台灯仔细地琢磨。这才想起一个人来,影子竟然已经有些模糊了。鹤,间阳村的鹤,那个把所有人往外面推,最终笑嘻嘻地牺牲掉自己的奇怪男人。 秦初一叹了口气,把珠子又塞回到了我的手里。 已经到了半夜,仍然没有一丝睡意。醒来之后什么都没说,蜷曲身子坐着,眼神里什么睛彩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鹤的珠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里是北京,是潘家园啊,怎么会在这里呢,不可能不可能啊…… 秦初一肯定是不敢睡的,支张凳子坐在我边上,防止我又昏过去。嘴姐唠叨了很多次,我还是没耐下性子去医院检查,总觉得不打紧,毕竟红楼梦里面,贾宝玉听说秦可卿死了,也会急火攻心吐一口老血,人之常情,情志所迫。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扯开床上的被子,迅速下床穿鞋子。鞋子一只倒在床头柜边,另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了床底下。矮下身子捞出来,解鞋带,动作像是机械一般,快速而又生硬。 一旁的秦初一本已有些困意了,头像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被我这么一搅和,立马惊醒,忙问:“小恙,你要去哪?” “潘家园。”我头也不抬,闷声答道。 “去干什么?” “找梁老板,我要问问他是从哪个地方进货的,这个珠子是打哪儿来的。” 秦初一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坐到我边上,把我搂了回去:“半夜了,潘家园早关门了。” 我懵了,抬头一看窗外的月亮,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正中,亮堂堂的,心思却酸涩的很。是啊,这个点儿了,我去干什么呢…… 再回到床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动作。抱腿,蜷缩,发呆。 秦初一有些无奈,回答椅子上的时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不用去也可以,我们不是加了梁老板微信么。” 对啊!我怎么忘了!我赶紧跳过去,手指戳着屏幕一道道划。 ——梁老板你好,我今天傍晚在您那开过石头,我想问问,那颗珠子是从哪儿来的? 想了想还是不够周全,立马补充——珠子的钱我会补上的,请您务必告诉我来源。 秦初一皱了皱眉头:“你这么问,他会以为你怀疑他走私呢。而且都什么点儿了,梁老板又不是年轻人,大概早睡了吧。” 他的话惊醒了我,我一下意识到自己似乎失礼了,而且还失的十分彻底。我这个样子,是想折磨谁呢,自己?梁老板?还是秦初一? 气瞬间就泄了,整个人瘫在床上分外的累,仿佛每块骨头每块肌肉都开始分崩离析,向着空气中缓缓游走。 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就是来旅游的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初一也累了一天了,但不太放心我,拿了床被子铺在沙发上,准备给我留大一点的地方,翻身舒服。我忽然支起身子,默默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眶红红的,直到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回过来,躺在身边,枕着一张枕头,衣服还穿着,囫囵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身体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抽缩着,什么话都没说,但什么都已经懂了。 他的胳膊在我的手里,结实而充满安全感,头刚一碰上,就沉沉地睡去,仿佛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流血伤痛的夜晚…… **** 早上,一阵短暂的手机震动把我震醒了,过了几秒,接着又是一声。 我一下跳了起来,秦初一也被吵醒了。这一晚我们都没怎么睡好,稀奇古怪的梦让我在梦里也累得几乎虚脱。 等到从床上起来才发现肌肉酸的不行。秦初一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招呼我过去:“梁老板来信息了。” 我立马扑过去,围着手机看。刚起床,眼睛还没能全睁开,手机背光极其刺眼。 ——不好意思啊,昨天睡得早,手机关机了。 ——你说那珠子啊 打字太慢太麻烦,后面是语音消息,大概意思就是,这珠子他不是一手拿到的,是从别人那里批的。一些从偏僻地方来的人会向他们兜售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一个人管一大片区域,从各地老百姓手里收,有真有假,但大多是假的。这珠子是跟着同一批石头进来的,兜售的那人听口音不是沿海的,倒像是西北的。但那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势头,所以要逮住再问个究竟,有些困难。 西北……我脑海里过滤着这层信息,很有可能,珠子就是在那拉孤山上被人捡到的。但仔细想想又有些不对,这么小的珠子,怎么可能从一堆土渣渣里头被人发现,太难了吧,更何况当时珠子是一串,要捡到也一定会有好几颗,这样卖起来还能提价,怎么就只有这一颗呢。 秦初一跟我有着一样的疑问,不过还是回了信息给梁老板,意思是您有空多留意着,有消息就给我们回,因为那个珠子跟一个朋友上代传下来的非常像,想寻个完整的,算圆了梦。 梁老板很客气,说只要被他看到,一定问个清楚。 “咔嚓”一声秦初一给手机锁屏,直接躺回了床上。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惹得人睁不开眼。天空难得露出点蓝,空气一下子好了很多。 “样儿,今天要不要再去附近逛逛,有可能找到其他珠子啊。”秦初一的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没休息好。 我摇头:“不会的。那人来自西北,要真发现了不可能分散被人找到,更何况兜售的小贩一个人管一大片地方呢。我们还是等着消息吧,梁老板那里最靠谱了。”另外想了想,又说道:“昨天累了一天了,今天好好休息吧,你太辛苦了。” 他心里一动,过来搂住我的肩膀,低头亲吻我的额头。 莹白珠子在秦初一的手里,还是那么温润透亮。他举起手对着阳光,透过珠子看去,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跟周边的环境很像,却又有些虚幻,像是平行的另一个空间。 秦初一忽然坐起:“我有一个猜测,只是猜测,你要不要听听?” 我转头看他,意思是继续说。 秦初一顿了顿,开口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一颗珠子是自己跑出来的?” 自己跑出来?他看我一脸疑惑,继续补充。 “鹤是有法力的,脑子又灵光,不可能在生死那一刻什么都不做。所以我的意思是,这颗珠子有可能有着鹤的意识,自己从土堆里跳了出来,跳到了一个十分显眼的地方,有可能还直接跳进了商贩的手里,让他不得不带到北京,卖给潘家园的梁老板。” 这个想法天马行空,但仔细想去,好像又没有什么地方不对,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它是不是有意识地在找我们?它怎么会知道我们会去潘家园,还是梁老板的摊子,还恰好掐在梁老板拿出箩筐的时候被我看到了?那要是我们不去呢,直接就回酒店了,还会不会碰到它?” 问题连珠,秦初一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对啊,他怎么会知道呢。如果一开始是珠子有意为之,那后来的事情,包括那个抓阄,仿佛都是上天在安排,一环扣一环,突然觉得天上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们,不禁有些瑟缩。 “这个过程我们先不管,反正东西已经到我们手里了,接下来是该怎么处理。” “我们就把自己当成鹤,如果鹤在最后一刻,觉察出了一丝生机,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保护自己,还要让我们再次发现他,一定会用我们能够理解的办法。” “对,这个办法,最好只有我们能理解……” 电光火石,有个小火苗“蹭”的一下在我俩的脑中亮了起来,我们几乎同时说道:“梦境!” **** 这世界上的梦师,没几个了吧,正好能参透这其中奥秘,还能明白一系列的由来,非我们莫属。我突然觉得这个想法特别的有道理,甚至有道理到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它。 整个人被一道突如其来注入的能量拉直,一下子力量充沛精神满满。 “这里头很有可能藏着梦境,要不要试试?”秦初一将珠子递到我的手里。经过他的体温,珠子已经温润了不少。 入梦。 我的心噗通地乱跳,不管这到底是不是真的,都值得一试。鹤不是梦师,直接在里面套叠一个梦境有些困难,更何况当时的情境又十分紧迫,所以很有可能这个假设只能是个假设。但不试一试的话,怎么知道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呢。 我合掌捏紧珠子,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们试试。” 第一次入梦的对象不是人,我心里总觉得没什么把握。在床上平躺下来,由于紧张,指腹都能感觉到心跳的波动。这种状况不太对,好像自从上一次入梦失败之后,我就没有之前那么顺利了。 秦初一看我迟迟不闭上双眼,有些担心:“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们明天再试试吧。” “不。”我摇头,“时间不等人,鹤如果是在向我们发出信号,那一定得快一点。”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挺身坐起来,两手拉过放在床头柜上的双肩包,从里头掏出一个塑料小盒子。盒子被透明隔板隔开一小格一小格,形形色色的药片在里头就跟珠子一样莹润。那是妈妈在我们旅行出门前塞给秦初一的,包治各种旅途小毛病,样样齐全。 我拿起一颗白色药丸,问秦初一讨了杯水,囫囵吞下大饮一口。 “为什么要吃安眠药?”秦初一眉头紧锁,看得出他比我还紧张。 不知道是自己的心里作用还是事实,我缓缓抬头,低声说道:“我觉得……我的能力好像在减退。” 安眠药的效果不会骗人,先是眼皮沉重起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拼命地拉扯,再然后,困意像潮水一样向我喷涌而来,从头到脚,整个人沉沉地被埋入这无法控制的睡意之中,飘摇起来。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面前出现的不是任何熟悉的场景,而是那一望无际,黑咕隆咚的虚空地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梦境与现实的交界之处,出现任何一点差错,都有可能永远回不去。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进来了,但还是忍不住紧张。身体一直在飘,根本没办法选择性地停在某一个点上。但突然,我又开心起来。如果这里面没有梦境的话,我又怎么会能进入这样一个地方呢。大方向看来是对了。 鹤,你在哪里? 随着身体不断地前行,我的眼睛死死地扫过每一片区域,都是一模一样的黑,甚至连其他声响都没有。我期待眼前会出现那道亮白色的门,但始终一无所获。 不可能不可能…… 心里愈发焦急,恍惚间觉得有几次即将突破这层藩篱,但却像是刨土刨到了一半,上不去又下不来,身体紧绷的都开始瑟瑟发抖。 刚刚还在缓慢飘行的身体,突然之间就开始剧烈旋转起来,我一个没注意,突然有种栽落下去的始终感从全身上下袭来,眼前的黑色虚空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身体不停地向下坠去,无论手臂再怎么胡乱抓挠,就是没办法稳住。 焦急、紧张、失望、害怕……各种情绪全都上来了,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再往下跌,魂都要跌没了吧…… 眼睛紧紧地闭着,身体戛然而止的瞬间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去,虚空之中的隧道里,一只胳膊抓住了我的衣袖。(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276章 还魂 脑袋之中有几秒钟是空白的,甚至不知道该思考什么,这是谁?谁把我拉住了?是人是鬼?拉住归拉住,心里头还是放心不下,似乎那头马上就会松手,再度陷入失重的坠落之中。 还没想明白的下一秒,重心瞬间从上至下整个儿倒转,像是被人倒提起来一般,猛地甩了上去。再然后,在虚空里飘了大半天的身子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虽然是重重地被砸在了地面上,但脚踏实地,这种感觉别提有多么舒心了。 趴在地上,进入视线的第一眼东西,是半块破皮。老旧的皮革,边都磨破了,整个儿翘了起来,“哗嗒哗嗒”似乎还在微微抖动。 “哎……丫头,别磕头了,起来。” 这声音是…… 我猛地抬起头,胸腔之中有种被狠狠压制住的感觉,压得我透不过气,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刻。 人如其声,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鸟窝似的蜷曲着,又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裹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衣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布袍子,土黄色,油布一样脏兮兮的。细瘦如柴的光腿下一只脚穿着棕色拖鞋,另一只上面的拖鞋帘子已经掉下来、拖在一旁,沾满了地上的尘土。脸上的表情更是你欠我五百万的样子,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不过嘴角,却弯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弯。 “诶,再不起来,我踢你了啊。”说着,边上那只岌岌可危的拖鞋布已经抬了起来,我立马跳起,踉踉跄跄三两步扑到他跟前。 “鹤!!” 总觉得跟已经许久不见的人重逢会是一个令人感慨的场景,有说不完的话,有道不清的问题,像大坝上的水闸打开,无数水流倾泻而出。但此时此刻。我只想好好地感受他的存在,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他曾经骂过我的每一句话。 看到我的动作,鹤先是一愣。接着仰起脖子,两手在胸前打开,把最软弱的地方交给了我。 但是,当我冲过去的时候,迎接我的却是一团似有若无的空气。整个人从鹤的正面,直接扑到了他的背面。我茫然转头,鹤也转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我,收起手臂,眼神却有些无奈。 我这才注意到周边的环境,这里不是别的地方,不是间阳村不是酒店不是n市,还是刚才的虚空之中,只不过这个地方像是辟出的一个明洞。人站在里头,身体能够暂时恢复重力,不至于像刚才那样随意飘散或者跌入洞底。 “大家……过得好吗?”鹤问,两手插在袖口里,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如果这个幻觉是假的,我也认了,就算只是梦到了鹤我也好过多了,我不想再受那种虚空度日的折磨了。 “好……”刚出说一个字,底下全都变成了呜咽,脚也不稳。晃晃悠悠地就跪在了地上。 太难受太想念,你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把我推出去,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牺牲自己,为什么要留下那样的话。你走了,我们真的能好好活下去吗…… 鹤走过来,半蹲下*身子想要拍拍我的背,可始终没办法触碰到我。影子一般的身体只能看,并不能做出任何实质的行为。 “诶……真是……好不容易见面你又哭了,怎么这么麻烦呢……” 熟悉的话像一把火把我燃了起来。我站起身,两手狠狠地用袖子抹干了眼泪,用力之大,眼角有些火辣辣的疼。鹤被我的动作惊到了,手腾在半空之中,末了突然笑起来:“怎么了,不哭了?” “不哭了!”我嗅嗅鼻子,语气坚定地说道。 鹤哈哈大笑:“小姑娘长大了啊……” **** “鹤,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重逢过后,更多的是疑问。 一连串的问题,鹤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头大。但这些都是必须解决的,看得出他也有些困惑。 “唉……怎么说呢,我其实也是被动的,当时被炸懵了,我只想着,要死就死,别太折磨,省的以后变成孤魂野鬼,不好投胎。” “但过了很久,我忽然发现自己还有意识,眼前是黑的,周遭是冷的,空气是浑浊的。赶紧想动自己的身体,但一动,登时就傻了。”鹤努努嘴,似乎回到了那时候的场景,“感觉不到手,也感觉不到脚,你能想象吗,自己只剩个意识,其他什么都没了。有时候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五米开外有条满是窟窿的大*腿,好像是自己的。” 看不见,摸不着,就跟这里的虚空没什么两样。梦境和像是只有这一条鸿沟,生与死也只有一条界限,如果刚才不是他抓*住了我,我有可能连回到现实的机会都没有。想来不禁觉得有些后怕。 “然后就看到了这里,一片黑色的虚空。反正自己也是半死不活,干脆跳了进去,一共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后来我仔细想过,应该是珠子的力量救我了,我才能够重新站在这里。” 听着挺玄乎,珠子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力量呢? 鹤看出了我的疑惑,缓缓道:“大概是碧莹留下的力量吧。” 一听到碧莹两个字,我一下瞪大了眼睛。对于这个跟自己有着莫名联系的古代女人,我总觉得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好奇得不行。“她也是法师吗?” 鹤摇头:“怎么可能,她只是个普通人。”说到这里,鹤停了下来,眼神有些暗淡,我自觉不再问下去,等他自己消化。 “就当是我猜的吧。我想过,假如我的意识还能存在,而且还能保持这么多天,身体说不定也有得救,只要二合一,还能有回去的机会。” “你快告诉我,我这就去地里把你刨出来!” 鹤斜乜了我一眼:“什么叫刨……把本法师说的跟个地瓜似的……” “我的身体只是个投射,意识的投射,虽然不能做出实质性的行动,但法术靠的可不是身体。咒语、手印、符咒包括意念。终究是意象化上的东西,特殊的能量。所以这么多天,我琢磨着一件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成功了。” 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听上去不是那么简单,但又忍不住问:“什么事?” 鹤话锋一转,突然问我道:“你听说过清朝时候‘李通判’的故事吗?” 李通判?我当下第一反应是通判这个名称。这是个官名,也称为“分府”,管辖地为厅。配置于地方建制的府或州,用来辅助知府政务,分掌粮、盐、都捕等,品等为正六品。距今也得有几百年了吧,我怎么可能听说过。 鹤看我一脸蒙圈的样子,有些痛心疾首:“哎,现在的年轻人,看的都是什么书啊……” “我不知道你就告诉我啊。” 鹤哼了一声,不屑至极,但还是耐下性子跟我细细地讲:“清朝时候有个李通判。家财万贯,妻姬有七,但年纪轻轻就死了。有个道士贪财图色,用法术使自己的魂魄钻入李通判的尸首之中,还魂归来准备鸠占鹊巢。不过奸计没有得逞,刚刚还魂,就遭了天谴。” 故事是好听,但跟正事又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吧。”鹤一下变得得意起来,“清朝时候道士的小把戏,在我眼里就是个渣渣。不过技法我倒是可以依葫芦画瓢地使出来。算是借个意思。” “我要把我的魂魄,转到另一个人身上,然后重新回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借尸还魂,听起来怎么都觉得后背发凉。“可是……这不是违背道德么。难不成你也……” “谁告诉你我贪财图色的!”鹤立马反驳,唾沫星子都飞了起来,“合着师父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贪财图色的小道士?” “不是不是……”我忙不迭地摆手,原本昨日重现的温情时刻瞬间不见了,师徒的小船说翻就翻,“您继续说。您继续说……” 鹤缓了缓,依靠在洞壁上,思考了一伙儿,幽幽地说道:“我要在死人身上还魂。” **** 被从虚空之中甩出来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五脏六腑全都扭到了一起,以至于回到现实的那一刻,我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差点“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秦初一此刻还在床边上守着,一听有动静想要过来看看,却突然看到我猛地坐起,还好他反应快,一歪头躲过了一劫,否则肯定会被我撞个大包出来。 “怎么样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宽大的手上抚上我的额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呼吸十分急促,我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久才说道:“看……看见了!” 秦初一脸上的表情迅速从担心变为放心,捧着一杯水让我先喝下,慢慢说。 窗外的天色开始暗下来了,青蒙蒙的有些分不清是凌晨还是傍晚。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在冰冷的冬季透出些许的暖意。这里的时间跟梦境不一样,我在虚空之中呆了大概有十个小时,现实之中也差不多。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身上出了不少的汗,连带着底下的枕头都有些汗涔*涔的,所以一下跳起来,脖颈感觉分外的凉。秦初一拿被子把我裹成一个球,只露出个脸。 “鹤的意识是在珠子里,只不过这不是他控制的,有可能是碧莹残存的能量。” “碧莹?”他想了想,“就是你曾经的某一世?” “大概吧。”总觉得怪怪的,就算是转世,也不是同一个人,毕竟现在的我是独一无二的。 秦初一脸上却显出一丝得意:“难怪。我老婆怎么这么厉害,那么多年前就有这么厉害的能力……” 我曲肘一下打在他的肋骨上,没使出力道,却也让人吃痛:“别乱说,那是鹤的女……嗯,好朋友。” 秦初一悻悻,揉着胁下,鞋子一脱顺势靠在床沿上听我继续往下说。 “嗯。鹤现在在一个类似虚空的地方,只有意识,身体应该还留在那拉孤山那里,暂时先这么假设。” 秦初一点了点头,插话道:“不用假设了,就是在那拉孤。梁老板,哦不,赵老板回信息给我确认了,那个商贩是从那头捯饬货过来的。不能问太细,这些人机灵的很,只能问到这么多。” 赵老板?“梁老板呢?” “说是突然有事,人回老家了,什么东西都没带,手机都没拿,全丢给赵老板了。” 突然有事?我脑子里浮现出梁老板腆着肚子的样子,不急不慢,做事情有条不紊,态度谦逊和蔼,都不会跟人红脸,怎么突然走得这么仓促? 来不及想这么多,我继续跟秦初一讨论鹤的事情。 “鹤跟我讲过李通判的故事,复制里头的场景,让自己起死回生。” 秦初一点点头,有些理出了头绪:“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找到那具还魂的尸体是吧。” “你知道李通判的故事?”我瞪大了眼睛。 他觉得我有些大惊小怪,秦家风水一脉不是白吹的。忽然有些崇拜他了。 “那他有没有说是哪一具尸体?” 刚才那些话有根有据,说出来都有十足的底气,只是到了这里,整个人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就没底气了:“没说……” “没说?”秦初一大为失望,一下躺倒在了床*上,“世界那么大,尸体那么多,有新入殓的,也有已经化成骨头的,到底是哪一具啊……” 我不想他没了劲道,赶紧补充道:“不是的,鹤说了,虽然不知道那一具,但大方向是有的。新入殓的尸体肯定是不行的,被家人什么撞见了肯定会尴尬不已。也不会离我们太远,因为他在还魂的时候植入了对我们的记忆,找到这颗珠子,那身体也肯定不会距离这里太远。另外,尸体不能是横空出现的,不能近城区,要是市政府门口突然蹦出个活人,立马会上头条,一定要掩人耳目,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人活了之后,不会产生蝴蝶效应,不会出现牵连到其他人的情况,所以这人啊,最好是断代的,没有后代……”(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277章 惠氏 “合着鹤是让意识自己抓阄的?”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吧。” 说着说着,总觉得有些变了味,怎么越说越像古代陪葬的人呢,断代绝后,最好还是青年人,差不多每一条都符合。自己在想的时候,还没能想得这么通透,但一讲出来,似乎一些看不见的绳结就倏忽解开了。 秦初一跟我也有一样的看法,仔细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圆瞪着眼睛看着我说道:“你说,该不会是在十三陵吧……” 我蓦地一惊,突然感觉脑袋里有个东西被击中了。这个推断,好像有几分道理。帝王陵墓附近,肯定有殉葬坑,所以我们现在,要扛个锄头跑到十三陵景区去挖土吗?就算不被警察保安逮起来,也会被当做神经病吧…… 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差点没笑出声。 “我说,你严肃点啊。”秦初一倒没觉得有多么好笑,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脑门,“十三陵的殉葬坑也就那几个,都已经被挖出来保护起来了,鹤应该不会挑这么显眼的地方吧。” 也是,如果真这么简单,未免有点太仓促了。不过既然想到了十三陵,方向说不定对了,试试看能不能继续深挖。 “十三陵那里,除了帝王陵墓还有什么?”我突然问道,“我的意思是,风水怎么样?” 秦初一本来皱着眉头的身体突然坐了起来,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先看看啊。” 网页上是这么说的。十三陵始建于永乐七年,也就是1409年。为了求得吉祥的墓地,明成祖召集了很多风水师,最后在昌平境内找到了一大*片山地,经过朱棣的亲自勘察确认之后,封为“天寿山”。之后十二代明朝皇帝都陆续把自己葬在了这里。 但现在有很多风水师提出,十三陵的风水并不好,甚至有些“大凶之兆”。但世世代代的人,知道皇家陵墓葬在这里之后,为了讨得后世后辈的大富大贵,有些人肯定会钻空子在附近葬自己。也算沾沾“龙气”。如果这个时候正好有个年轻人暴病而亡,被家里安置在附近,那可是大好不过的。 所以鹤找的那个人,不在十三陵,也有可能在其附近。 “那能不能查查都有什么人葬在附近?”我把头凑过去。盯着手机莹莹的屏幕问道。 秦初一摇了摇头,一手伸过来很自然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古代不比现代,葬在哪里不可能告诉别人,一般只有自家人知道。【ㄨ】要是被别人改了风水,那可就坏大事了。” 确实如此。我有些黯然,假如不能从互联网上查到一丝半缕的消息,光凭脑子去想,除非把整个北京市都翻个底朝天,休想找到那个目标人物,这样一来。事情就大了。 这一天折腾的也够厉害了,脑细胞死了不少,我弓着身子躺下,脑袋搁在秦初一的手臂上,隐隐感觉他胳膊微颤,似乎还在不停地滑动手机。 “都说网上找不到了,你还在看什么啊?”我闭着眼睛,话语间都没什么力气。 “资料,”他自顾自地说道,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眼皮实在太重了,我鼻子里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轰地一下就睡死过去。如今的睡眠一天好过一天,连梦境都没什么了,真不知道这是好事好事坏事。 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身旁的人不停地在动,一会儿上床一会儿下去,被子几次掀开再合上。重复几遍之后,我有些难受,眯眼看了一下边上的秦初一。 奇怪,人呢? 一摸空,心跳像是漏了半拍,赶紧睁眼起来,看到他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边上的写字台上,手机搁在面前台灯坐上,一边埋头写着什么东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拿过床头柜上的衣服披上,没敢穿鞋子,怕惊着他,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往写字台那边靠。秦初一写得认真,还真没发现我已经醒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搁笔,回头对我笑道:“醒了啊。” 我停下脚步,发现自己贼眉鼠眼的小表情正好从手机屏幕上反射*出来。 他的双眼满布血丝,红的像个兔子,黑眼圈也起来了,他皮肤白,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心疼,拉着他道:“先睡一会儿吧。” 他反手攥*住我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我不累,我再写一会儿,快有头绪了。” 抬头看写字台上的白纸,上头用黑色签字笔零零碎碎地记着一些字,乍一眼看去像是名字,一个个竖向堆叠起来,排成了一个纵列。但名字没那么长,应该是书名之类的,中间还穿*插着箭头一样的符号,颇有些逻辑思考的痕迹,但好些字上面都划了横线,已经被排除掉了。 “这是什么?”我指着上头一排名字问道。 秦初一放下笔,背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哪些人埋在天寿山附近这些网上不会直接告诉你,但总会有记录,毕竟这里是皇陵龙脉,能葬在这里实属不简单,肯定是风水先生特意找的。所以我决定,从风水一脉开始找起。” 听着颇有道理,我突然来了精神,拉了张凳子坐下听他继续讲。 “我们秦家是从我爷爷秦三友那一代开始入行的,在风水这一界里头算是晚辈,跟那些大家比起来不成气候。清朝至近代交界的时候,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生病死亡的多,战死沙场的也多,所以有一阵子风水先生一窝蜂全都涌了出来,看风水定穴位,鱼目混珠真假并存多之又多。” “明朝鼎盛那会儿,百姓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往皇陵那里靠。后来清朝入关,明头上没做什么,但私底下屠城什么的多有之。虽然明朝灭亡,似乎有些晦气,但百姓还是百姓,谁做过皇帝谁就厉害,所以这个时候往皇陵边上靠的就多了。” 风水师里头。大多是师承的,有些徒弟很认真,把师父的一言一行都会记在本子上,后来便可编纂成一书。大圣之人孔子的《论语》就是这么来的。所以秦初一现在在网上找的,就是那些时间大概在明清之间,风水先生的手记,里头极有可能会有我们要的线索。 “可惜啊,找了一圈。不是已经被后人篡改过,已经成了志怪的小说,不然就是已经失传散轶,博物馆里都只剩下残卷几张了。” 我把那张纸拉到门前,眼睛大致扫了一遍。确实,这些书的名字大多没有听说过,要是真有,肯定也被后人藏起来了。毕竟国家有几年在文化上的侵蚀,很多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流失毁坏。 我看了一遍,心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推了回去。可刚推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拉过来再次放到了跟前。 “怎么,有认识的?”秦初一转头看我,我却没有搭话。 照理说,这些书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我不应该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像那颗珠子,明明藏在一堆石头里,我就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而这些杂乱的书名之中。也有一个像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了我的衣领,像是在说,你仔细看啊。我不就在这里吗? 对啊,不就在这里吗!我一下兴奋起来,拿起桌上的笔重新在边上誊抄了一边。那是个已经被秦初一划掉的书名,上面三条杠像是急于判命,将名字拦腰切断。 秦初一凑过来,顺着我的笔划一字一字地念了起来。 “惠……氏……怪……闻……集……抄?” “对。就是这个。”我问他,“这本书是什么来头?” 说来话长,秦初一简略地跟我交代了一下。 这个惠氏,全名惠友芳,上一代跟秦初一家一样,算是半路出家的风水先生,人称算命惠三。这个惠三有记录的习惯,搁到现在就是喜欢写日记,今天驱过什么鬼,明天要去哪家看风水,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后来惠家家道中落,子未承父业,反倒是拿出老父亲的手记稍加修改誊抄了几份拿去市面上卖,用以维持生计。 惠氏的这本书里头,有一卷名曰“藏论”,为了不跟东晋郭璞写的《葬经》冲突,谐音化字地改了。这一卷就是老惠毕生给人看风水留下的日记,跟我们此次的目的十分契合。 “这个书当时也算是小有名气,很多人如厕饭后都看着玩,但看一遍也就当看过了,要不就折在灶膛里,要不就垫在书桌下。不是我说,网上有些人说家里曾经见过那些书,故事是好玩,但是文笔实在是差,看不下去啊。”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眼神还停留在那几个字上。不对不对,不可能,我绝对在哪里见过。 绞尽脑汁,忽然之间有一个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过去了。 不对不对,再来一遍,我可以的…… 我把纸笔放下,两腿曲起搁在凳子上,头整个儿埋进了膝盖里。秦初一刚想问我,我抬手阻止了他。 让我好好想想,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吴氏书斋!”我大声一吼,因为激动,胳膊都有些颤抖,两眼像是看到了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秦初一愣了三秒,还没反应过来,隔壁倒是有了声音。 “大半夜的,谁不睡觉了啊!”接着,是笃笃笃三下重重的敲墙声。 我斜眼一看,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但丝毫没有困意,那层蒙着沙土的小秘密,已经一点一点被我挖了起来,就等着第二天连根拔起了。 **** 琉璃厂的营业世界大概是从早上九点开始的。一来找到了突破口,而来也不用起太早,终于睡了这几天最安生的一个觉,连起床的时候,身体上感觉都充满了力量。 总以为我们是这儿的头一波人了,但进去的时候,已经三三两两不少人在走动了,这儿一聚那儿一团的,摇头晃脑啧啧有声。我们没心思去看边上的热闹,直奔吴氏书斋的那条巷子。 吴氏书斋不在琉璃厂大街上,要稍微拐进去一个小弯,类似巷子一样的地方。这里头的人比大街上的上,自然开店也晚一些,不少店家打着哈欠刚拉开推拉门,就看到我们俩急吼吼地往那头赶。 “老吴那家没开门呐!”边上的店家看我们赶得及,好心提示道。 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去老吴哪里?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上头是昨天秦初一理出的书目,边上是我誊抄的惠氏怪闻集抄几个字,上头圈了好几个圈,再一个箭头打到另一边“吴氏书斋”几个字上。 隔着这么远,一眼就能看到我纸上写的东西,这些琉璃厂的老板眼睛可真是毒的很。我一边道谢似的朝他笑了笑,另一边把纸对折,塞进了包里。 时间接近九点半,吴氏书斋门口依旧雷打不动的闭门。正巧对面巷子附近有个小超市一样的店面,门口还有卖早饭的,我和秦初一走过去买了两个特色烧饼,顺势在店门口支起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烧饼是油酥火烧,一口咬下去喷香,秦初一吃的更快,三两下就不见了。 他看我吃得慢,指了指里头的超市:“我给你买瓶水去。” 过了几分钟,就是不见秦初一出来。我心说买个水都能买这么久,该不会是细皮嫩*肉的被人给拐了吧。站起身正准备去找他,赫然看到斗大的小店里,一个木棍露了出来。 大白天的,关门打狗呢?我有些忐忑,又坐了回去,直到看到秦初一那个家伙扛着把锄头悠哉悠哉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你……这是去种地?” 秦初一霍霍了几下手里的锄头,冒出两个字:“倒斗。” 刚吃下去的早饭差点没喷出来。琉璃厂这边的摄像头极多,你一个人扛着锄头还嚷嚷着要去倒斗,真不怕民警把你给逮了。刚想说他两句,他指着对面突然开口。 “呐,开门了。”(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278章 临山 我顺着看过去,果然,吴氏书斋门口已经漏了一条缝,但看不到里头的人,玻璃上的“打烊”牌子也换成了“正在营业”四个字,我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忽然回头,对着秦初一道:“把你的锄头收起来。” 他摆*弄着手里的木棍,在棍身上摸索了一遍,轻轻按下。陡然间,刚才还一米多长的木棍一下子缩成了一小节,其中还能看见特别细致的部分,最下面那个刀铲也缩了进去,完全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指挥棒模样。 书斋刚开门,里头应该还没什么客人。我们在边上等着,等有几个人进去之后,我们才装作不经意地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脸板得老正的老板,又在边上一笔一划地抄经了。这回应该快抄完了,已经到了“波罗揭谛”第几个字上。 我的眼睛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周,最后锁定在大桌上那本封面是灰色,右翻页的书上。由于封面上字写得太草,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只能认出“怪”和“抄”两个字。如今心下已经有了答案,再看去的时候,果不其然,正是“惠氏怪闻集抄”这几个字。 我向秦初一点了点头,意思是书还在,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一旁抄经的老板。 店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看完之后就出去了,什么都没买。老板雷打不动,眼皮都不抬一下,趁着人刚走*光的档口,我立马上前问道:“吴老板,那本书多少钱?” 老板不答,两眼盯着经书,末了才慢悠悠地说道:“谁跟你说我姓吴的……” 不姓吴那姓什么,这店名不是叫吴氏书斋吗,隔壁老板不是喊你老吴吗,这都什么事儿。 秦初一上前笑了笑:“不好意思,罗老板,我们就想在这儿请一本书。” 那人终于抬头,瞟了秦初一一眼,目光又缓缓垂下,过了一两秒,搁下了手中的毛笔,笑道:“小伙子眼力不错啊。想要哪本书呢?” 我先是一喜,但更多的是疑惑,秦初一那家伙怎么知道老板姓罗的。 他指了指中间那张桌子,再去看老板时,他又提笔开始写了:“哦,这不都写了价格的吗。” 秦初一听了也不生气,继续说:“古董这东西素来价格是不直接标的,不然老板赚钱不就死板了嘛。” 罗老板闷*哼一声,算是回应。秦初一接着道:“家父是医生,尤其喜欢清代的医书,我这趟正好过来替他收几本,正好看上了老板这的。” 老板不动声色,又是过了好几秒才回答:“两位昨儿个已经来过了吧。” 果然好眼力,虽然全程没看见他抬眼,但能知道我们昨天来过,记得住进进出出客人的脸,这个老板果然不简单。只不过,什么医书? “既然喜欢,价格什么的应该都不在话下吧。” “罗老板言重了,这些是爱好,说到底算个消遣,没钱了还怎么消遣,我还指望着以后多做几回生意呢。” 老板听罢哈哈大笑,脸上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那本书的价格,其实跟我标的也差不了几分。我这人做生意讲求一个‘真’字,你买回去,保准不亏。” 不亏?我可不信,我在边上噘*着嘴,一边想着秦初一的话。一开始还以为他说错了,结果边上还正有一本《医海参古录》,越想越不明白,自己都感觉有些被兜进去了。秦初一该不会真是想买这本书吧,或者秦叔叔这几年突然不做生意去考执业医师了? “千里迢迢过来,您就给个脆价。” “哟,行里的。那行,就这个数。”老板竖了一个指头。 我心里立马就激动了,一百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转头去看秦初一,他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再让一点吧。” 老板摆手:“不行不行,已经最低了,你上附近问问,我家的这个价,你这几年可都别想买到这书。”说罢,突然低头扫了扫店里,矮身凑到秦初一身旁,连声音都小了半截,“实话跟你说,店里的书,就属这本最金贵,边上的那些,都比不上的。” 我一下明白过来了,原来秦初一玩的这招是声东击西啊!没想到,他还挺有脑子的。心里头明白,就怕露在脸上,为了不坏事,我背过手转身去看边上的字画,耳朵却削得贼尖。 “真的?边上那书什么价格?”果然,秦初一开始露出真面目了。 老板依旧蒙在鼓里,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做贼:“少个零头呐!” “当真?” “当真!” 秦初一直起身子,舒了口气:“那边上那本我要了。” 老板闻言,反射弧似乎一下子没能跳过去,直到秦初一在柜台上留了张毛爷爷,拿起书拉着我就从店门口大摇大摆地离开,他才明白,这今天的开张,可算是被人摆了一道。 走在琉璃厂的大街上,我突然觉得刚才那段就跟拍电视似的,刺激极了,一边拉着秦初一的手,一边问道:“诶,你说刚才那个老板会不会报警说我们诈骗啊?” “怎么会,圈*子里讲究‘货钱两讫,举手无悔’,他不可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规矩的。再说了,这书这么偏,能卖出两百块也够了。” “两百块?不是一百吗?” 秦初一笑了笑,用手拢住我翘*起的指头:“开张第一单,算是给老板个彩头,我给了两张。” 原来如此,正是无处不江湖啊。“要不,我们再去边上走走,说不定机票钱都能赚回来!” “别,到时候被这条街封杀,你可真就出名了。” 也是。我有些悻悻,跟着秦初一往大路上走。时间不早不晚,赶去十三陵附近应该还算来得及。不过目的地是在附近,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附近都是山麓,万一找错地方了要再打到车就难了。更何况手里的书还没研究透,虽说不是很厚但至少也得先理解一下思绪才能出发,到时候再打车,可就要遇到高峰了。 天气晴朗,太阳照得我有些头晕。我拿出包里那张写着书目的纸准备挡挡太阳,却不小心抽*出了包里的其他东西,乱七八糟掉在了地上。秦初一和我低头去捡,忽然间,一张名片拿到了手里。 ——旅行公司经理,余乐,私人精品设计,专车接送无障碍通行,主营路线有十三陵和八达岭。 ——“那地儿,落在天寿山里头,周边自然景色不错,群山环抱小河蜿蜒呐,空气也好,可以多吸几口儿。要说这人文啊,也不差,都是有年代的东西……” **** 给余司机打了电话,那头闹哄哄的,他接起来也不顺心,喂的一声就差没从电话里吼出来了。一听我们是去十三陵的,还要专车,口气一下子就变温和了。 “好好好,两位是吧,记得记得,来旅游的嘛!行,行,可以可以,我们就是为设计特殊路线而存在的,一样的景区,不一样的风景,超值!就上次那个酒店吗?哦,琉璃厂正门,哎,当然记得啦,我们老司机,过目不忘哒!” 挂完电话,我和秦初一相视一笑,这一路,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 秦初一东西懂得多,但看起繁体字来还是吃力的很。用他的话说,这惠友芳要是写的英文,他立马能同声翻译。我细细地翻了翻,一开始读起来有些难懂,佶屈聱牙的,但古文就像军训似的,挺过先前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后头就顺畅多了。我很快找到了“藏论”那一卷,读了读,居然真的有人葬在附近。 不过人不止一个。十三陵所处的位置特殊,北、东、西三面环山,南面开敞。陵前有河道,山里头不少小溪河流交汇与此,再向东南奔腾而去。陵墓前神道处有两座小山,东曰“龙山”,西曰“虎山”,恰好应对青龙白*虎,山势绵延,龙脉旺*盛。背后有主峰靠着,左右又有护砂山环抱,面前更是北京的平原,开阔的很,又称“明堂平坦”,富有生气。 如果要借风水,我们当在天寿山的东西两峰处做打算,东峰面前有挡,最好不过的,应该是西峰。 葬在西峰的有两个人,一个叫曲善恒,一个叫许平池,年岁不分上下,家境却相差极大。 差不多定了目标,正好余师父的车也到了。他摇下窗户朝我们挥了挥手,我一下还没看出来,车不是出租车,是一辆黑色新款桑塔纳,淹没在一堆车里头根本看不出。 我和秦初一拉开车门坐进去,才发现玻璃上都盖了黑色的膜。 “嘿嘿,掩人耳目。”余师傅解释道。 我当下就觉得,我们这个选择绝对是正确的,用他的话说,就是两个字,超值! 事先就余师傅讲过我们的目的地,但说的极其隐晦,余师傅没有拒绝,但如今到了车上,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瞄了好几眼后视镜。 “两位,昨儿个看你们都像是来旅游的,怎么今天想着去十三陵啊,是不是在琉璃厂看到了好东西,想去山上碰碰运气?” 好笑的是,我们真的是要去“碰碰运气”,只不过挖的不是什么古董,而是一具陈年老尸。 不好明说,我只能打哈哈:“余师傅说笑了,景区人多,不想去人堆人人挤人,想找个不一样的地方看看风景。” 余师傅也不傻,这样的模糊的路线,他是不能随便开的,于是开口道:“我这人实诚,有什么说什么,两位也不用告诉我去干什么,只要让我放个心就好了。” 秦初一坐起来,凑到了余师傅耳朵边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过去确实是有些事情,不过您放心,一不犯法而不失德,您放心开过去就行。” 余师傅也是个爽快的人,立马答应:“行!那您说,走哪儿?” “天寿山西峰,您看看,能不能过得去?” 此时,车子已经驶离了北京城区,人烟和建筑物都在逐渐减少。 “这天寿山西峰可大得很呐,有具体的地方不?” 秦初一摇头:“没事儿,差不多到入口就行了,剩下的我们自己走过去好了。” **** 余师傅果真是个爽快的人。换做别人,假如事先藏着掖着,自己也没必要掏真心,但他一样,一路上哼着小曲儿跟我们聊的很开心,说自己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从河北那边过来的。有几年十三陵景区管理很差,载客过来旅行都不满意,干脆自己就入了这一行。结了婚有了孩子,老婆兼了导游的职位,需要的话也可以一起叫上。 时间过去好一会儿了,路没先前好走。余师傅对北京地理路线了熟于胸,驾驶技术也是一流,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开出租的命,要有开飞机的心,人不能失了志向,还说,假如有一天可能的话,自己要去考个飞行员驾照,开上真的飞机。 渐渐的,前面出现几座靠的很近的山,余师傅介绍,这地头的山很多,要说名字,那可是有莲花山、史家山、大峪山、虎峪山、蟒山等,最后那中间的,就是天寿山。 要说这天寿山乍一眼看上去还真看不出个什么端倪来,要不是上头修的东西多,花花绿绿的,否则就一土包。 “其实啊,很久之前天寿山有个土掉渣的名字,叫黄土山,形象吧,后来老朱皇帝给改了,一下子高大上起来,不然啊,这地怎么炒的这么贵,还不都是当权者的几句话?” 人活着不就是这个道理嘛,不然人家网红干嘛得儿劲的要出名呢。 说着,已经到了西峰山下,余师傅跟我道别:“要回来提前半小时电话,随叫随到!”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我们松了松筋骨,开始向背后的山上出发。不说别的,余师傅带的路还是不错的,这儿地面平坦,走起来方便,如果埋葬人的话,也是极好的。 秦初一拿出包里的木棍放在手边,这时候它又成了登山杖,而我翻着手里的古书,定了定方位。 “走那边。” 第279章 再见 两墓葬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远,从风水来看大都承自一脉,借势得气。 秦初一扛着锄头东瞧瞧西看看,回头问我道:“先开哪一个?” 我有些为难,要知道,我们今天只有这一下午的时间,这儿地头偏,如果晚了,余师傅肯定是不会再来接我们的。而两个墓葬同时开的话,时间又不够,所以做决定就显得尤为重要。 我翻了翻古书,上头记载着曲善恒和许平池两人,寻xue找的都是惠友芳。许平池这个人家境要好一些,原本是考科举的,但清王朝摇摇欲坠,在大街上被疾驰而过的快马给撞死了,横死街头。一家老小就靠着他有出息,这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家里面倾尽所有就为了给他找个好墓地,于是找到了惠友芳。 而曲善恒这个人就简单的多,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给有钱人家打工,做个家仆。不过曲善恒为人不错,忠心护主,带着小主人在街上走过的时候,为了避让一辆马车给活活轧死了。主人念其忠心,托人让惠友芳给他寻了个不错的墓地。据说这个墓地本身是有钱人家自己要用的,不知为何给了曲善恒这个人。 秦初一听着有些头疼:“怎么这两个人都是横死街头,踩死人这马是不是同一匹啊,是不是有问题?” “不会的,时间虽然相隔没有太久,但马不可能活那么久,有可能这里正好适合埋葬这一类人吧。” 秦初一点点头:“那两人的墓葬规格怎样,上头有没有说?” “没说的太清楚,只提了一点。许家墓葬有墓室,曲家墓葬简略原始。” 秦初一把锄头放在地上,半倚着说道:“我看先挖许平池的,有墓室的话,保存应该会比较完好一些。” “那咱们开始吧。” 我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钱香盒,给他们每人都化了一些,东南西北都拜了一拜,然后按照书里头记载的地点,开始挖土。 秦初一自然而然地揽下了这个重活,大概是时间紧迫,一锄头下去一整块地皮都翘了起来。我看着有些胆战心惊,要是鹤在这下头,会不会又被他给砸晕啊…… “哎,稍微……稍微轻一点……” 他手下没有停,对我说道:“你知道李通判那个故事里,道士还魂是怎样的吗?” 我摇头,你们知道就知道呗,还要不停的问我,不会直接说吗…… “家主躺在棺椁里面,两鬼啮其棺启之,我这一锄头下去,比两鬼可轻多了,你怕什么……” 好的吧。反正说不过他,我一边从包里拿出矿泉水,一边帮他扇着风。这天气,好的不能再好了,没了城区那片“保护伞”似的雾霾,太阳光直接就打到了脸上,晒的人晕晕的。好在边上有几颗参天大树,挡掉了不少阳光。 时间过去半个多小时了,秦初一身体下去了半个,不过还在不停地挖。 “你说……会不会地点错了啊,怎么还没到墓室?” 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怀疑过,检查了好几遍古书,没问题,就应该是这里。我有点坐不住了,走过去想再观察观察,却猛然间听到锄头“铿”的一声脆响,赶紧跑了过去。 秦初一手下已经停住了,撩了撩额前的汗水,抬头看我:“就是这底下了吧。” 据记载,许平池墓xue中的墓室外结构是石头的,应该就是我们挖下的这一层。 接下来不怎么好用锄头。秦初一甩了甩手里的棍子,抓出了个小铲子,趴在地上小心地铲着,可刚一下手,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我忙问。 秦初一没有回答,走过了几步,又掘了掘附近的土堆,手刚探下去没多久,一个小坑立马凸显在眼前。 我瞪着眼睛不明所以,秦初一有些失望地说:“这墓xue里头好像有人进去过了,估计是贼。但从年代来看不是现代的,有可能刚下葬没多久,许平池的坟就被人挖过。 死后被人挖坟,这可是十分不吉利的事情,我心里凉凉的,害怕底下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那……还挖不挖?”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秦初一放弃了刚才的石头层,转而到了边上这个小坑旁,用锄头柄使劲儿地捯饬了几下,然后把头探了进去。 “手电。” “哦!”我立马从包里取出来递给他,他探着脑袋进去看了看,又把头伸了出来。 “棺椁开了,看不清里边,东西都东倒西歪的,看来真被人挖过了,你要不要进去吼一声,看看鹤在不在里头?” 我想心里越毛,天色也渐渐有些暗了。不过事情还是得做。秦初一说,人在里头不能直立,只能爬,他打头阵,我跟在屁股后面,随时提防着背后的情况。 约摸进去了五六米,前头的秦初一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 “别进来了,”秦初一道,“骨头都散开了,鹤不在这里。” 墓xue底下不像上头,冰凉的很,再加上自己心里那种毛毛的恐慌感,简直消暑利器。一听鹤不在里头,我连滚带爬就上到了地面上,一口新鲜空气下来,整个人都舒坦了。果然还是活着好啊…… 秦初一笑我胆小,好吧,胆小就胆小,我不在乎了。 时间不早了,秦初一看看山头逐渐落下去的太阳,准备打电话给余师傅。我本想继续挖另外一个,但要是再这样下去今天肯定出不了山头,还是明天早点来吧。 电话拨通了,我靠在另一头的树底下乘凉,看着那边打电话的秦初一,竟然有了些许困意,眼皮开始耷拉起来。 隐隐约约的,眼前的秦初一好像觉察出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紧接着放下电话四周看了一圈,眼神极其警惕。我眯着眼睛看着周围,什么都没有嘛,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刚想再闭眼休息一会儿,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深一声浅一声的敲打声,闷闷的,咚……咚…… 我做起来揉了揉眼睛,声音不见了,可是困意也消失了。那边的秦初一神情依旧十分困惑,我赶紧走过去。 “你怎么了啊,是不是……”话到嘴边被秦初一的手势堵了回去。 “嘘,你听。” 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总觉得即将接近,又突然消失,似有若无,若即若离。 太阳落下去了,我和秦初一面面相觑,背后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会是有鬼吧……” 害怕过后,我们开始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许平池的墓室里发出来的,立马吓得不行。 “会不会是……我们挖了他的坟……他……他不开心了?”我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听起来特别奇怪。 秦初一甩了甩手:“怕什么,天还没黑透,我不信还真有鬼光天化日出来的。” 说罢,他拿起手里的锄头就往墓xue那头走。我一个人留在树林里怪吓人的,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一起去。刚走到小坑边上,咚咚咚的敲击声大了不少,也清晰多了,像是用什么钝器在敲打着底下的岩层,脚底甚至都能感受到轻微的震颤感。 秦初一深吸一口气,一手握住“武器”一手拿着手电,一副舍身就义的模样,末了回头看了看我:“你下去吗?” 我内心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不过没办法,把我一个人留在太阳下山的天寿山西峰,荒无人烟,边上还有曲善恒的墓室,打死我也不愿意。 “下去……吧……” “那快点,我们还得回去。”说罢,秦初一轻身一跃就进去了。 “哎,你等等我啊……” 刚才进去了五六米就能看到散落在隧道里的骨头碎片,我们当初估计就是许平池的。《惠氏怪闻集抄》上记载,许平池这个人尚未成家,为了功名不念凡心,几乎跟出家人每隔两样。随意他的墓室里不可能存在妻子孩子之后的随葬。那在底下墙击的是谁呢? 是个人还好,假如不是人……不对不对,是人的话怎么可能跑到墓xue里敲击啊……我越想越害怕,抬头一看,秦初一竟然已经爬到深处了,只能看到他的鞋子底。 “喂!你就不能等等我嘛!”我赶忙爬了过去,敲击声顺着隧道一直穿到耳朵里,我眼睛都不敢睁开,有时候在隧道里摸到僵硬的东西也不敢看,生怕是一块骇人的骨头。 真是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呢…… 终于到了秦初一后头,我舒了口气,扯了扯他的衣服:“诶,走啊,到头了吗?” 秦初一不说话,人一动不动的蹲着。我愣了一下,转而就开始害怕起来,不停地拉他。他吓我是经常性的,但在这里吓人,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啊。 “初一!初一!”我大声喊他,伸手摸到了他的脚踝,冰冰凉,一下就知道出事了,连忙拉他往后面走。他的身体僵直,刚拉出一半,我已经累的快虚脱了,但头还伸在前面,用力屏气一把扯了出来。 秦初一的面前,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洞,而当我一晃神的时候,洞里一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还带着口罩的脸猛地闪了出来,我尖叫一声,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久之后谈起这件事情,鹤一连愤愤不平,谁让我转生在一个长得这么丑的人身上呢,要是我还是当年帅气的模样,你们会被我吓到吗? **** 转生之后的鹤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身上穿着从墓室里头带出来的衣服,头发是典型的清朝人模样,脸色惨白,做了重大体力活儿之后更是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楚。 也是,毕竟把两个大活人从隧道里头搬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最无法接受的就是余师傅了,事先说好只有两个人的,一下变成了三个人,第三个人还这么……奇怪,怎么能不起疑心? “我是演员,”曲善恒,哦不,鹤如是回答道,“有新剧要拍,清朝的,就在天寿山上,我想提前过来熟悉熟悉环境,住几天看看。” 余师傅先是疑惑,接着就是敬佩了:“这里可都是埋死人的啊,能住几天,厉害,真厉害啊!您的新剧叫什么,首播的时候我一定看!” 鹤脸不红心不跳立马回答道:“《大法师鹤》。” …… 回到城区,我们给鹤买了衣服剪了头发,终于跟个正常人一样了。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们决定还是先回n市比较好,路上我问鹤,他怎么跑到许平池的墓室了去了。 “还不是因为曲善恒墓室里头憋得慌啊,我跟你说,里头真不是人呆的。” 废话…… “里头有个怪东西。” 鹤在我当初吃烤鱼的那家店里头大快朵颐,好在边上没几个人,不然听到对话真以为我们是什么精神病人。 “一种气体,我也说不清楚。刚醒过来就感觉憋得慌,我是个刚出来的人,不能直接见阳光,得在底下待几天,于是就开始掘洞,没想到竟然打通了,到了隔壁人家。” “那气体吓人的很,碰到之后就会失去意识,小秦啊就是不小心吸入了。” 我看向一旁的秦初一,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转过脸来:“那你怎么没事?” 鹤擦擦嘴:“我是谁!” 没必要问下去了…… 面前的鹤换了一副模样,我有些不习惯,他自己倒是适应的很快,吃完了这顿,打着饱嗝问我:“你家的那个阴魂灯笼还在不在?” “在啊,怎么了?” “我要回间阳村去。” “这么着急?”我突然有些惆怅,好不容易见面了,怎么又要跑回去。 鹤嘿嘿笑了几下,突然说道:“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啦!” 普通人?指的是什么? “寿命。曲善恒是一个普通人,我用了他的身体重新为人,代价就是千年的寿命,所以我要是再人间带着,恐怕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翘辫子。” 我心里一紧,如果鹤不在是千年不死的人,那与此同时,法力也肯定不存在了。原来他不止换了一个身体,连自己的灵魂,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喂,别伤感嘛,多矫情,你要想啊,我以后就能投胎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活腻啦。到了间阳村,可以暂时把寿命锁住,等我把问题想明白了,会自己结束这一切的。” 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问题没想明白,但他都没想明白,我知道了也肯定是徒增烦恼。 **** 把灯笼交到鹤手里的那一刻,我心里有些不舍,回头看了看秦初一,他对我笑了笑,说道:“去送送他吧。” 鹤却摆手:“不用不用,到时候你送我我送你,没完没了啦!” 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呢……我鼻子一酸,险些再度落泪。 鹤挑了挑眉毛:“说好长大不哭的呢。” 我还是陪他走了一段,到了足够远秦初一看不到的时候,鹤停下了脚步:“就到这里吧。”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珠子递到了他手里,他看了看,又还给了我:“你放着,留个纪念。” “你还没跟我说过,碧莹的事情,你答应我的,要跟我讲的。”我执拗地说道,不想让他走。 “简单。”鹤托起下巴想了想,“很久之前,我顺手拿了一户人家晒在外面的鱼,没想到被一个女的一路跟到了山里头,那时候的间阳村,她是第一个进去的人类。” 鹤停下,突然笑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我突然觉得好笑,原来兜兜转转,很多事情都只是在重复而已。有可能多了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会有另一个吴恙做着我现在做的事,而她面对的人,总会似曾相识。 “丫头,等我哪天看开了,再看你一眼,我就走了。” 望着鹤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经历了这一路的坎坷悲伤,痛苦失望,总认为自己的命运被肆意地更改了,殊不知道,上天堵住了一条路,会给你再挖个地道,总有路通往未来的前方。 第280章 番外 清明节前夕,公司里都放假了,我提早下班往家里头赶,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闹哄哄的。 “爸爸,小雅哭了。” “妈妈,十五吓我!” “叔叔,小雅抢我的书,还在上面乱涂乱画!” “叔叔,十五他咬我!” 妈蛋,怎么还咬上了啊!我赶紧开门进去,果然眼前一片狼藉,陆小雅在嘴姐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时不时还要狠狠地瞪一眼一脸茫然、窝在沙发里的秦十五,而秦初一正在厨房里忙活,切了个哈密瓜端上来。 我立马走到沙发边,把十五拎了起来:“兔崽子你怎么学会咬人了啊!” 十五不服,嘴撅得都快碰到小鼻子了,一脸委屈:“我没咬她,她自己咬自己的!” 陆遥在一旁看热闹似的不插手,时不时地往嘴里塞哈密瓜,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小雅啊,你是姐姐啊,怎么能欺负弟弟?” 陆小雅一听自己的亲爹都向着外人,哭得更带劲儿了,嘴姐无奈地看着我,抱起陆小雅走到厨房:“喏,初一叔叔在给你做好吃的呢,咱们把十五的也吃了好不好?” 终于有个明事理的人了,陆小雅的视线停留在秦初一手里的蛋挞上,nai声nai气地说了句:“好。” 秦初一心疼地抱起小雅,嘴姐总算舒了口气,拉着我走到门边上。 “诶,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今天上午去拿的,没来得及看。”说罢,我从包里拿出一堆纸。 嘴姐先抢了过去,快速地扫了一遍。也好,对于这种东西我确实不怎么敢看,还是让她先看的好。 “怎么样?” “嗯……好啊,上面写不再生长了,应该算是好了吧。” “我看看呢。”我接了过去,果然,0.5cm*0.3cm,甚至比之前还小了不少。 “这是好事啊,至少说明不是癌……会好的,会好的。”嘴姐拍拍我的肩膀,自己却像当事人一样不停地安慰着。 三年前,去医院做孕检,顺便检查了一直让我晕倒的原因,结果医生说,脑袋里好像长了个东西,压迫了视神经,至于是良性还是恶性不好说,得做活检。 当时没有做,也不愿意做,肚子里的十五才一点点大,查了很多资料,如果要接受治疗十五肯定会受影响,我舍不得。 嘴姐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真不告诉初一?” “不说。”我笑笑,“这不都没事了嘛,更不用说了。”嘴姐叹了口气,拿走了我手里的资料。 整件事情,只有她是知情人,这期间所有的检查资料都放在她那里。 说实话,自从生完十五之后,再也没有梦师的能力,我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能力跟残留在体内的三尸毒做了交换,保住了我的命,但让我失去了能力,不过我愿意,做个普通人也挺好,就像鹤一样,静悄悄的来,再静悄悄的走。 鹤的墓地在秦三友和外公的边上,隔着不远。十五和小雅把花递了过去,看着墓碑山“曲善恒”的名字,有些不明所以。 “妈妈,他是谁呀?” 秦初一摸*摸十五的脑袋:“一个叔叔,很厉害的叔叔。” 十五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跟……跟贺骏哥哥一样厉害吗?” “比他厉害的多的多的多的多。” 十五掰着小指头,足足把这几个“多”数了好几遍,最后扬起小脑袋,崇拜地看着墓碑上鹤的黑白照片。 照片本来是那张穿着土黄色袍子的,鹤当时看了看,还是换成了套头衫,说这样舒服。 “丫头你以后会不会来帮我扫墓?” “全家都要来啊,十五也要来!什么?我当然知道,小秦说的啊,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这名字,真真好!” “嘿嘿,以后小兔崽子肯定特别崇拜我!” …… “走吧,该去给太爷爷扫墓了。”我招呼背后拉着小手的小雅和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和好如初了,不过小雅撅着嘴巴,似乎不太开心。 陆遥这个没心没肺的爹,勾着秦初一的脖子啧啧称叹:“我们家小雅,可要被十五给拐走了啊,我说,你可以开始攒彩礼了,我女儿,少说也得有一车皮的追求者吧。” “哼,”秦初一笑道,“到时候小雅别追我儿子追太紧就行,我们家有家规,我儿子要是每两车皮追求者,不能进家门!” 我上前拍他脑袋:“得了吧你,今晚跟十五睡吧!” **** 身后不远处,还没小雅高的十五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时不时地转头看她的表情:“小雅,你怎么不开心?” “怕……” 十五挺了挺胸:“不怕,我在呢,不怕。” “晚上怕。”小雅眼里闪着泪光,又是一副即将哭出来的表情。 十五停下脚步,突然看着小雅说道:“小雅,你昨天做的噩梦,确实挺吓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