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鬼眼九姑娘》 第壹章 弦子 苍山之上,云雾缭绕,氤氲的层层白雾中隐约可见建筑的棱角。上山的路蜿蜒曲折极为幽暗,蛇虫鼠蚁适时发出响声。风声掠过,摇曳起一片稀稀疏疏的树叶声,令人遍体生寒。 穿过这条小路,慢慢爬上山,半个时辰左右,便能够瞧见一座穿云而上的巍峨道观。道观门前立着一口锡制香炉,奉满了余香,可见往来香客不少。道观的门上还挂了一牌匾,‘紫霄观’三个大字下笔苍劲有力,格外气派。 这座道观与寻常道观大为不同,这座道观里大多是无家可归投身道教的道姑,寻常老道倒也有,却是不多。这座道观似乎已经在苍山之上留了百年,名声早已扬遍其外,可偏偏就是没人能够知晓,这座道观究竟是何人所建。 突然有人匆匆攀路而上,边摔边跑地赶到了道观的大门前,噼里啪啦地一阵砸门。 “快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出人命了!” 道观内传来几声脚步,大门应声而开。 她身穿黑色道袍,约莫年方十八。发苞下流泻一头及腰青丝,仿佛绸缎般顺滑黑亮。肤白如雪,晶亮的眸子明净冷澈,粉嫩嫩的唇微微轻启。飘逸如下凡仙姿,不带一点凡尘味儿。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冷艳。 “何事?” 来人呆愣片刻,着急忙慌地作了个揖,“有劳道姑前去带路,长青求见紫云道长,渔寮村出大事了。” 她柳眉微蹙,语气平淡,“道观众人被邀至皇朝做法,紫云道长数日前被邀下山捉拿僵尸去了。”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长青听后,颓败地坐在门槛上,焦头烂额。 “我叫九姑娘,不妨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你。” 长青相貌端正,似读书人。听此一言,不由得皱起眉头,焦急道:“渔寮村不知为何,短短几日死了数十人,如今已无人敢在白日出门,我拼了命地跑来道观,想请道长一去,不料如此不巧,偏偏赶上个没人的时候,这该如何是好?” 九姑娘思虑片刻,“稍等片刻。我随你下山。” “你……你能行吗?”他有些怀疑地瞅了两眼,又上下来回扫了几遍。 她没有回答,淡淡的朝他笑了笑,眼眸里透着让人信服的光亮。 九姑娘请他进入道观,掩上门,让他在大堂稍等片刻,便朝内殿去了。 九姑娘来回转了几个弯,挑了一条小路回到后山,在自己的房间里拾掇了些东西,带在身上。顺手拿过床边的匕首,放入袖袋,微微地理了理衣服。她离开了后山,将山门锁好,就朝大堂赶去。 来回不过片刻,可长青几乎坐立难安,在大堂不住地来回走动,朝她离去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心里直打嘀咕。 “走吧。”九姑娘及时出现,打断了他来回的步伐。 眼下也不多说,他径直朝山下走去。 离开道观时,九姑娘将道观大门关好,他是细心看着的。 关上门的刹那,却感觉道观里似乎有人正悠悠地看着他们,他瞧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在关门的时候,九姑娘竟微笑地望着大堂,仿佛是对里面的人给予回应。 长青中邪般地瞅着紫霄观气派的大门,心里忍不住反复琢磨。 大堂明明什么人都没有,那她到底在看什么? 第贰章 夺命猫又(一) 山路,虽也蜿蜒曲折,但下山总比上山要轻巧的多。未有多久,便到了山下。再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九姑娘终随来人赶到了村子。 渔寮村原是海边的一个小村庄,近年来,渔民所打到的鱼肥大鲜美,日子便越加富饶。从一个小小的渔村,发展到了如今小有名气的渔寮村,有百余户人家。紫霄观常常也会接受来自渔寮村的供奉,将供奉而来的活鱼,由香客来放生积累阴德。 往日人来人往的村子里,如今已廖无人烟。挨家挨户大门紧闭,街景凄凉。 “九姑娘,请跟我来。” 方才赶路,尚未来得及看过来人。当下他回头,发现长青五官较好,端正清秀,以其眉宇之间的气度,似乎是正在求学的书生,但观其运势,并无当官之运,想来考不上功名。 九姑娘正要跟上,朝前看了一眼,拽住了长青。他疑惑地蹙眉,看着这个绝色道姑,正目不转睛地在前方看着什么,他回过头瞧了瞧,路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不是什么也没有,只是他看不见。 可她能看见。 因为,她有一双鬼眼,俗话说就是阴阳眼。 九姑娘知道他的想法,可此刻,眼前正有个面黄肌瘦的饿死鬼虎视眈眈地飘在路边,等着他上前附身。她随手从周边荒置的摊子上拿来一些的食物,从道袍的袖口抽出一根香焚点,再将其折成三段,插在食物上。 “走。”九姑娘清冷地推了推长青,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也不曾多话,继续方才的路。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摆在路边燃烧的焚香,模糊地发现缭绕的烟雾似乎隐隐约约地空了一块影子。打了个冷颤,才发现九姑娘正盯着他。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是什么,这就算解决了吗?” “饿死鬼。吃饱了就会离开。”她语气平平,并不是很愿与他交流。 见此状,长青也极为识相的认真带路,一路上再也不曾多话。 “到了。”长青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薄汗,回头看了看九姑娘,反倒是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累意和汗水。 这间铺子店面不大,门正开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正伛偻地坐在门内。面前摆着一个长桌,桌上摆着冥币、金元宝、金条等,种类很多。两面墙上也挂着成卷的白布、寿帽和寿衣等等。 九姑娘径直迈入铺子,坐在老妪的身旁,握住她颤抖的手,淡然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你先告诉我,这个村子怎么了?” 老妪的眼里冒出晶莹的泪水,颤抖着双手,“九姑娘,这个村子里又闹鬼了。” 长青皱着眉,看着奶奶颤颤巍巍的模样甚是迷糊,什么叫‘又’,而且奶奶是怎么知道这个道姑叫‘九姑娘’,许多疑问从心里冒出来,可他竟一个也答不出来。 “一月前,街头那几个**忽然暴毙而亡,因为仵作是来我家买的棺材,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他们的死相非常恐怖,皮肤没有一处好地,仿佛被人全身都挠烂了皮。脖子上被咬得血肉模糊,头都差点掉下来。”老妪年纪大了,话说不快,只能慢悠悠地陈述着,“然后是几个富户家的妻妾室,也不知为什么被人毁了相貌,没有多久也死了。” “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九姑娘轻声问道,眼神出奇的温柔。 长青愣了愣,回想片刻,忽然合掌握拳:“小渔。小渔姑娘自尽了。” “小渔?”九姑娘柳眉轻挑,“仔细说来听听。” “小渔姑娘是三年前来到我们村子的,长得非常漂亮,据说是来我们村子找恩人的。她在村口处卖鱼,村子里的人都买过她的鱼,她家的鱼总是又好又新鲜,卖得最多。大约两年后,她说有了心上人,可是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那夜她大抵是喝多了,回家的路上被几个**玷污了。从那以后,村子里的人对她就不是那么亲切了,对她总是指指点点的。后来,她似乎怀孕了,村子里便没有人再去买她的鱼。”书生喘了口气,继续道:“约莫三个月前,她似乎与村长家的公子私奔了,被当场抓住,公子失足溺亡。村长气急生恨,便要抓她去浸猪笼,那时候她说过一句话‘我死了,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三天后,她才被发现在家中自尽,死状极其恐怖。” 第叁章 夺命猫又(二) 这小渔姑娘忽然离奇出现,却又因为恋人的溺亡,而自尽了。 “尸首呢?”九姑娘柳眉紧蹙,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他赶忙回答:“被裹了一张草席,草草葬在了村外。” “夜里,你随我前去一趟。现在……”九姑娘顿了顿,对上他的眼睛,“长青,你带我去已经死过人的家户里走一趟。对了,准备一些朱砂和冥币。” 长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似乎有些羞赧,转身去店里拿了冥币和朱砂打成一个包裹。 九姑娘没有再多说话,示意长青在眼前带路。长青也极为热情,带着她几乎把整个村子都走了一遍,足足有两个时辰才再次回到了铺子里。 长青看着眼前发丝有些凌乱的九姑娘,忍不住开口问她,“方才是在做法吗?” 九姑娘将脱下的道袍,整齐地折叠好,放在铺子里干净的一角。她在道袍里穿了一身白裙,如今失了道袍的遮掩,虽与寻常女子装扮差距不大,却更加显得似仙子般清丽脱俗。 “有些冤死的人不愿被鬼差带走,徘徊在死前的地方,怨气太久便会成为厉鬼。在此之前,做法将他们的怨气化解便可重新进行轮回。”依旧是冷冷的语调,“带我去埋葬小渔的地方。” 长青在此带她去了村外的乱葬岗,此时黄昏,阳光照在身上反而没了暖意。村外有乌鸦在吱呀吱呀的乱叫,密密麻麻的小山包看得长青浑身不自在,一股寒气从心底里冒出。 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他们。 似乎总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吹风,可是昏暗的影子只有他与九姑娘,没有别人。 忍不住朝后看了两眼,也是只有九姑娘。 九姑娘忽然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他吓了一大跳。 反应过来后反而觉得失了颜面,方才的惊慌消失的干干净净。 九姑娘之所以拍他,不是因为想要吓他,而是方才有个小孩子调皮地跑到他的耳边,不停地吹着风,这才让他感觉有些寒气。 它没有害人之能,也无害人之意。只是成了孤魂野鬼呆的时间太久,无聊罢了。加上是个孩子,有玩耍之心,九姑娘就仍由它玩了一会儿,见长青实在是有些害怕了,这才出手让它离开。 长青停下脚步,指了指众多山包中,前方一个格外小的山包。九姑娘便明白了,拿过他手里的铲子,也不矫情,便刨开了山包。山包不大,很快便见了底,可是连个草席的影子都没见到,反而土里有许多的黑毛。 这应该是黑猫的毛,尸首不见了,莫不成是猫惊尸? 她深思了一会儿,便催促长青离开。于是,再次回到了铺子里,老妪正焦急地站在门口等他们回来,回来后便急忙将大门关上,用木头柱子将大门牢牢顶上。 长青刚放好铲子,老妪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九姑娘,是小渔的鬼魂作乱吗?” “不是。”九姑娘摇了摇头,轻声道:“她不是人。” “不是人?”长青脸色一白,脱口而出,“那她是什么东西?” “她是猫又。”九姑娘淡然开口,眼眸里闪动着不明觉厉的光。 她回来报仇了。 第肆章 夺命猫又(三) 夜里的烛火摇摇晃晃,书生睡下后,此刻只剩下了老妪和九姑娘。 老妪安静了片刻,抬头仔细看了看九姑娘的脸颊,惊奇道:“九姑娘,你居然一点都没变,仍旧是十八岁少女的模样。” “嗯,这点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九姑娘神情淡漠,眼里却透着厉色。 老妪站起身来,跪在了九姑娘身前,颤颤巍巍的手指头伸上前摸了摸她细嫩的皮肤,“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先辈,基本上只剩下了我一个,其他都进了棺材了。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初是您拯救了我们村子。如今正应了您当初说的话,仍有一场大劫。您当真是神仙呐。” 神仙?九姑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似乎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如果不是用多年积蓄建了道观,自己藏身其中,历年掌事代代相传保留禁地,只怕早就被人当妖捉住了。 “您一定能长命百岁。”九姑娘扶起老妪,露出轻微的笑意,“时辰到了,该出门了。” “猫又究竟是什么?”老妪有些不明白,这如此漂亮可人的小渔怎么会不是人。 九姑娘淡淡解释,“猫又就是俗称的猫妖,是猫修炼后能够化为人形,便称作猫又。” 子时到了。 她一身白衣,青丝婉婉,只身一人在村子里转悠。冤死的魂魄都已经被超度了,一些被怨气聚集而来的孤魂野鬼也已经被驱赶出了渔寮村。如今整个村子连半只鬼都见不着。 身后传来一阵风声,九姑娘气定神闲的回过头,对上了来人的视线。 来的其实称不上是人…… 红衣浓烈,脸色铁青,身后竖着两根毛茸茸的大尾巴。面容狰狞,手上的五根利爪又尖又长。长相与长青形容的小渔有相像之处,看来却是小渔没错。 “你是小渔?”九姑娘轻柔的嗓音在街道上悠悠回荡。 小渔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敢插手这件事。劝你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大胆猫又,修炼成妖既不好好修行,跑到渔寮村来兴风作浪。”九姑娘叹了口气,不得不从袖口拿出符咒,“小渔,我是紫霄观的九姑娘。如果你现在马上离开,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还能修复你的元神,让你继续在山里修行成仙,可好?” 小渔的眼里发出绿光,成行的血泪,她面目狰狞,声音凄凉,“我原是想来报恩,将附近鱼儿都以法术变得多而肥嫩,仅仅想报答我恩人的救命之恩。可那几个**竟然如此对我,我意料不到的是这件事竟会使得全村人如此待我,心上人也因此看轻我,我们私奔,被村民逼得他愿意自尽而亡。整个村子的人居然要我陪葬,哈哈哈哈哈哈。” “小渔,放下执念。”九姑娘捏紧了符咒,似乎心有不忍,“情情爱爱如过眼云烟,你有大好仙途,不要执迷不悟。” “我那么爱他,可他却离开了我,我对村民费尽心思,他们却弃我于不顾。”小渔扬天长泣,七窍出血,甚是恐怖瘆人,“我要整个村子的人为他陪葬!” “小渔。你若执意如此,我便留你不得。”九姑娘神情冷冽,不得不去了同情之心。 小渔双尾已出,尖锐的猫叫响彻村庄。利爪狠狠一挥,朝九姑娘抓取。九姑娘不躲不闪,更是毫无避忌,她的胸前被狠狠地划开几道口子。 可瞬间,伤口便愈合了。小渔大惊失色,符咒却毫不留情地贴在了她的额前,刺痛钻入脑海,痛不欲生。她急忙撩开燃烧地符咒,碰到爪子的符咒却也疼痛难忍。这符咒上的字符不是朱砂?似乎非常克制她的法术。 小渔眼波流转,急忙变回猫形,以最快的速度朝巷子深处跑去。 第伍章 夺命猫又(四) 九姑娘不慌不忙,将划破的衣服轻轻遮掩了下,擦去已经愈合的伤口边流出的透明粘液。这才朝巷子里跑去,追赶着转身逃跑了的小渔。 巷子里毫无踪迹,连丝毫的响声都没有。九姑娘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周边的情况,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突然右手边传来轻微踩到树叶的声音,九姑娘回过身,眼角看见黑暗中仅仅露出一根像虎纹似尾巴,好像与方才的尾巴有所不同。来不及思考,拿出符咒握于掌心,急忙拽住那根尾巴。意外的是,往常会发出滋滋的白烟,这次反而毫无反应。 小渔似乎想要顺着黑暗的出口逃走,九姑娘狠狠地拽住那根尾巴,袖口滑出匕首。左手拿过匕首,利落地一边揪住一边切下了那根尾巴。 猫又的力量取决于尾巴,断其尾巴,能够伤其元气。 “嗷!”好听的男声凄厉地哀嚎起来。 刚切了一半的尾巴在九姑娘的手里剧烈地摇晃起来,她拼了死劲地抓住。一个回身,尾巴一阵紧绷,突然松软了下来。 九姑娘一愣,尾巴似乎…被自己揪断了。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手里的尾巴似乎不是猫尾……好像是老虎的尾巴! “该死……”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正阴冷地对着她露出尖嘴獠牙,“你居然敢弄断了我的尾巴!” 异色红眸正紧紧地盯着她。鼻梁高挺,嘴唇轻薄,头发如黑玉般,肌肤美如瓷器,白中透亮,红颜祸水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 浅蓝色的衣服,手腕处松松挽起,有几分说不出的慵懒味道。 九姑娘第一次感觉到了危险,用匕首狠狠的划开手掌,晶莹剔透的液体从伤口缓缓流出,她飞速将液体洒向他,转身就跑。 莫名其妙地挡下朝自己飞射的不明液体,千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掠过自己被丢在一旁的断尾,看着九姑娘逃跑的方向,他的唇角露出了一抹邪笑。 九姑娘发现自己来时的路似乎大变了模样,明明是出口,一旦跑出去,就跑回了方才的地方。循环往复,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不对,绝对不对。跑进来不到一刻,跑出去怎么可能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还留在了原地? 那双红色异眸!鬼打墙? 九姑娘一震,极快地抽出匕首划破两指,指尖冒出了一颗透明的液体。她将液体抹向双目,闭眼深思片刻,看见了不远处的巷口,刚走了几步,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不似寻常的鬼打墙,这似乎是更像是一个极为逼真的幻象,格外的厉害。 她抿了抿唇,拭去额间的薄汗,凭借方才看见的记忆,靠感觉走出了巷口。前脚刚出,后脚所有的画面都变回了原样,所幸这才破了鬼打墙。 那男子好生厉害,对上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自保的能力。 在她身后,千绝握着自己的断尾,嘴角轻扬,红色的眼眸渐渐转绿,氤氲着异样的情绪。 多少年了,不算自己被困在深山多年,见过各种妖物,却从未出现过这么个有趣的姑娘。 千绝挑了挑眉,疾步朝九姑娘逃走的方向追去…… 九姑娘朝村口跑去,瞧见了小渔正站在村口处,哀怨地盯住了她。九姑娘停住步伐,站在离小渔不远的地方,“小渔,放下执念,放过整个村子!” “我要整个村子陪葬!”小渔的眼里流出血泪,浓重的恨意覆盖了整个渔寮村。她的双尾剧烈膨胀开来,毛茸茸的黑毛不断生长,骤然冒出火花,赫然占据了半边天。 糟了,小渔以双尾化种,要焚烧了整个村子。 九姑娘不得不再次用匕首划开了自己愈合的伤口,多添了十几处,将流出的透明液体狠狠朝小渔挥舞,小渔身后的双尾被击中后,火焰明显变小,穿透的空缺也无法再点燃火光。她挣扎着躲开液体的撒射,哀怨的双目不停地将身上的火种点点朝村子里飞去。 “九姑娘,我不想伤你。可我一定要整个村子为我陪葬,你快点离开,否则两败俱伤!”小渔怒声说道,双尾猫毛已经全部燃尽,烧得通红。 九姑娘摇摇头,双手结界,开始呢喃咒语。与此同时,不住地一次次划开伤口,将伤口流出的液体洒向小渔。 “九…姑娘…..”小渔捂住双耳,在此变得痛苦不堪。绝望的双眼望向整个村子,她的全身忽然开始燃烧,冲天的怨气遮盖了整个村子,村子里的火光越来越大,村民的哀嚎遍地响起。她仰天长笑,“哈哈哈…我以身为界,要你们为我陪葬。” 小渔全然已经连元神都不顾了,即使灰飞烟灭,也要与整个渔寮村陪葬! 九姑娘的脸倏然变得惨白。 第陆章 夺命猫又(五) “小渔!”九姑娘已然明白了她想要与整个渔村同归于尽的决心,根本就没打算活下来。 匕首在手心泛着白色的青光,通红的火焰燃烧了整个半边天。九姑娘抿了抿唇,双手握住匕首,尖处对准自己的心窝,狠狠地刺了进去。 微微透红的液体快速渗透了整件白裙,滴滴答答…..九姑娘张开怀抱,慢慢朝前拥住了小渔。滋滋的声音伴随着白雾,九姑娘忍着痛意,以自身试图压灭小渔身上的火焰。 小渔身上的火渐渐被压灭,她挣扎着逃开。九姑娘死死箍住她,用匕首再次狠捅自己的心窝、胸腔、腹部,奔涌而出的液体溅了小渔一身,终是灭了小渔的元神之火。 九姑娘的模样非常狼狈,衣衫破陋不堪,肌不蔽体,一头乌发也全然尽毁,像个姑子一般光秃秃的。 小渔如今极为凄凉,变回了一只黑猫,全身皮毛脱落,掉露出一块一块红色的血肉,双尾只留下了短短的根部,所有的道行已毁尽。她窝在九姑娘的怀里,只剩下了半口气。 “小渔。”村口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唤。 一瘸一拐地走来一个清秀的少年,衣衫破破烂烂,似乎也刚从地狱走了一遭的模样。他眼含泪花,丢下拐杖,朝九姑娘怀里的黑猫伸出了双手。 黑猫气息奄奄,却仍旧扒拉着爪子想要爬过去。九姑娘起身,将怀里的小猫咪递了过去。想来这个清秀的少年,应该是小渔的心上人。 在他的怀里,小渔呜咽了几声,猫眼里滴落着血泪,渐渐闭上了双眸,猫身虚幻过后,便散成点点光亮,汇成最后一道幻像。 小渔两个长长的大辫子挂在两边,娇俏可人。光洁白皙的脸蛋上挂着开心的笑颜,满是爱意的眸子发亮,朝少年挥了挥手,便彻底消失了去…… “小渔!”清秀的少年俯跪在地,痛哭出声。 九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青丝方才已经慢慢长了出来,此时已经长到了肩膀。衣衫里露出斑斑驳驳的刀口,也在顷刻间结出了灰褐色的痂痕,它慢慢的变得坚硬,随即如皮屑般掉落下来。原先露出伤口的地方都变回了肌肤的原样,摸上手,皮肤甚至比原来更加光滑水嫩。 她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了,可是穿透心脏的滋味,也是疼到了骨子里,更不用说连捅了几处地方。刚刚咬牙隐忍,差点要咬下自己的舌头,差点要疼得在地上打滚了。 一切都结束了,那个可爱动人的小渔已经消失了。后来,村子里的人才从村长的嘴里弄清了整个故事的起源和经过。 村长的公子小时候曾经在海边救起了一只被孩童虐玩的黑猫,那只黑猫当时奄奄一息,几乎要死了。他不舍,就把黑猫带回家中照顾。 黑猫极有灵性,可在村子里却是个禁忌,村子里的老人说黑猫会带来不祥。为此,村长偷偷又送走了黑猫,丢在了深山里。没料到,黑猫在山中修炼,化身人形后回来报恩。将本不太富饶的村子,用术法召来许多海物,让整个村子都受益于此。日益壮大。 为了留在村庄里,她化身渔女,取名‘小渔’在渔寮村卖鱼为生。为了能够让恩人天天瞧见自己,日以继夜在村口摆摊卖鱼,只为了能够见他一面。有一日,两人终于相爱了。可村长却棒打鸳鸯,偷偷买通了**去羞辱小渔,故意谣传各种流言蜚语来动摇他的心。他还是忍不住怀疑了小渔,小渔大为伤心,责怪他不愿信任,两人产生缝隙。 可是,两个人始终相爱,架不住相思,选择私奔。私奔当日,被村长发现,带着大半村名围堵在海谷边。无论他们怎么苦苦哀求,村长始终不愿松口。这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公子跳海,愿来世重投好胎与小渔相恋,小渔崩溃了,毁去肉身,燃其元神,要毁了整个渔寮村。 恩人虽坠海,但没失其性命,只是受了点伤。一瘸一拐地从山坡的另一个海域步行回了渔寮村,沿途听说了村子的惨事,试图赶回来阻止悲剧,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第柒章 夺命猫又(六) 事情平息后,九姑娘让整个村子的人出资,在村口建了一座小小的庙宇,庙宇里只能立下一个小黑猫的泥像,这个泥像是由村长诚心所做,由整个村民合力寻来的泥制成。 村子几乎已经安定下来了,只是渔物不似往常小渔在的时候那样肥沃和富饶,村子也衰败了下去。九姑娘嘱咐村子里的人,只要他们虔诚悔过,好好祭拜这座庙宇。总有一天,渔寮村还会继续发展成原来的样子。 “九姑娘!”村口里急匆匆跑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长青。他把九姑娘遗落在铺子里的道服整整齐齐地叠好,送了出来。 九姑娘点头表示谢意,接过道袍。长青害羞地挠了挠头,“九姑娘,你可是要回紫霄观了?” “嗯。日后让你的奶奶多享清福,肯定能过上好日子。家中无缘功名,便不要再求取了。”九姑娘耐性的嘱咐着,假意没看见长青眼里的失落,“村子还要修整,不用送我。” 长青勉强地笑了笑,朝村里走去,一步三回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九姑娘站在庙宇前方,穿上宽大的道袍,认认真真地给小渔焚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上,朝着远方笑了笑,“小渔,好好悔过,望日后能重新聚魂投胎。” “她能够重新投胎了,可我的尾巴还没长出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九姑娘回过头,暖阳下,透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泛着诱人的光泽,琥珀般透着绿光的眸子透着妖异,轻抿的唇扬着一抹邪笑,右手晃动着那根断掉的尾巴,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怕她的符咒,也不怕她的血,甚至能够将她困在幻象里无法脱身! “弄断了我的尾巴,不拿你的命来赔吗?”恶魔般危险的话语,低低沉沉的威胁,他轻轻地笑了笑。 九姑娘瞥了一眼,村口并未有太多的人。冷傲地对上他的视线,浅笑道:“你若能杀,我绝不还手。” 匕首被丢在千绝的面前,他眼里的玩味儿更加浓郁了。 撩起匕首在手心把玩着,“他们都叫你九姑娘?既然敢这么说,想来必然是不怕死。” 九姑娘柳眉轻挑,不置一语。弄不清来人的意图,她也不敢贸然动手。 “要么……你以身相许,如何?本王正好缺个压寨夫人……喂……”千绝满脸乌云,看着九姑娘冷眼轻瞥,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就当他是在逗弄自己好了! 千绝冲上前,抓住那个让人气恼的女人。 九姑娘淡漠地甩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道袍。仿佛在说,没看清我穿的是道袍吗? “还俗就好了。”千绝毫不犹豫地驳回了这个他认为是借口的借口,这些世俗的事情,他从来不在乎。 “我是阴差。”九姑娘再次提出借口。 千绝严肃地想了想,开始低头沉思,说道:“这个有点麻烦。” 正当九姑娘以为他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后,他歪着脑袋,疑惑道:“该怎么让阎王来当我们的证婚人呢?” 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 九姑娘一脸无语,无视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冷漠却又极其喜欢戏弄她的妖孽,转身朝紫霄观的方向准备开始回程的路。 - - - 题外话 - - - 学校网突然有故障,更新晚了哈~~抱歉抱歉 第捌章 丑时之女(一) 临出发时,长青的奶奶从村口赶忙将一个黄色的护身符塞在了九姑娘的手里,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大概是知道此生再也见不到九姑娘了。 收下护身符后,太阳落山。回程路上,九姑娘踏着夕阳,一路充耳不闻。 千绝有些恼意,却也没直说,直接耍起了小性子,玩了好几把鬼打墙,让九姑娘在路上绕了好一会儿。当九姑娘无数次划开手掌,用身体的透明粘液涂抹在眼上想办法破除鬼打墙,涂一会儿才能走一会儿。她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冷傲地对上站在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绕来绕去的千绝。 “玩够了?”九姑娘瞥了他一眼,语气平平,却压抑着些许火气。 千绝摇了摇头,妖孽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回答道:“没有。” 九姑娘双手抱怀,简直要气绝而亡,她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原地,“那你继续。” 千绝的唇微微扬起,好看的绿眸带着不明的情绪。他缓缓朝九姑娘走去,九姑娘连头都不曾抬起。他伸手握住九姑娘的手腕,她皱了皱眉。 张嘴,露出优雅的笑容,然后,他狠狠地咬住了九姑娘的手腕。 一股奇怪的药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冰冰凉凉的粘液却带着辣椒似地灼热感,滑入他的喉咙,所经之处却感觉滚烫不已,整个腹腔似乎都烧了起来。 九姑娘忍着痛,冷眼看他慢慢地吸食着自己的奇异血液。 这是第一个,不怕她的血液的妖物。 千绝松开嘴,抚摸着在她手腕上留下的伤口。连半刻钟都未到,伤口便已经光滑如新,毫无痕迹。他抬起头,对上九姑娘冷然的视线,笑道:“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能够不老不死,还能够不伤不灭。” “你是僵尸?”九姑娘柳眉轻挑。 千绝点了点头,轻轻扬起嘴角,“我是祖状之尸的后代,不知道是不是僵尸,但我不怕光、不怕符箓、不怕桃木、也不怕……你。” 他露出了一抹痞笑,整张脸分外妖孽,她的心似乎猛然在胸腔跳动了几下。 九姑娘淡淡地收回视线,深吸几口气,这才压下怪异的心跳。 祖状之尸,天神的尸体? 她眼波流转,语气舒缓了些,不再那样冷淡,“你活了多久?” “你活了多久。”千绝一听,凝视着她,“你活了多久……我可能就活了多久。” 九姑娘避开他的视线,撇开他抓住自己的手腕,起身拍了拍衣服后面沾染的泥土,准备上山返回道观。 “九姑娘。”千绝站在她的身后,语气出奇的温柔,“我一人孤单怕了,身旁即使是妖,也来来去去地换了好几回。既然你能不老不死,我们何不一起生活。” 九姑娘不曾回头,径直朝山上走去,“我习惯独居。” 千绝正郁闷往日对狐妖极为有效的苦情计怎不起作用,绞尽脑汁的思考要如何将她骗到手时,九姑娘忽然在原地跪了下来。他疑惑道:“难不成你们道观上山还要三拜九叩吗?” 九姑娘似乎毫无反应。千绝上前走到了九姑娘的面前,发现她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青筋暴出,双手伏地,看起来非常难受。 “你怎么了?”千绝想要将其扶起,九姑娘的全身却似乎不受她自己的控制。 她双足瘫软,完全无法立于地上。千绝将其抱入怀中,她死死地按住脑袋,下唇已然被咬出血,她却依旧未发出丝毫痛哼。她忍住头疼,咬牙开口:“……丑时之女,她…在…你身后。” 第玖章 丑时之女(二) 千绝抱着九姑娘回过身,眼前出现一团漂亮的红光。 红光包裹着一名女子,她双足飘离,发丝垂地,头戴三根蜡烛,胸前挂铜镜。长长的水袖边沾染着凝固的鲜血,左手握着草人,右手拿着小铜锤,正幽怨地盯着他们。 千绝蹙眉,朝后退了一步,将九姑娘轻轻放在石阶上,“通常鬼魂都是半透明或是白色雾光,她身披红光,可见是怨气极大的厉鬼,可她如何伤的你?” “草人…之…术。”九姑娘浑身都疼,疼得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若非她不老不死,早就被这诅咒逼得自尽而亡了。 千绝看向厉鬼,发现她手里的草人浑身扎满银针,正不停地用锤子砸着草人身上的针口。银针所扎之处,似乎正是九姑娘疼痛难忍的地方。 绿眸渐渐变红,千绝恼了,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厉鬼的眼前,狠狠地扼住她的脖颈,“你想魂飞魄散吗?放了她。”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厉鬼毫无挣扎,神情地望着千绝。“汝爱我心,我怜汝色。” 九姑娘挣扎着爬起来,手指前方,“抢…抢……” 抢? 他看着九姑娘手指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一把夺过厉鬼手里的草人,手心冒出真火,草人瞬间烧成虚无。 草人被夺,厉鬼即刻显出了恶态,九姑娘的疼痛也消失了。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厉鬼身上的红光顿时倍增,长发还在不停的生长,利爪变黑,七窍出血,面目狰狞地对着千绝嘶吼。 “回来!”九姑娘朝着千绝喊了一声,正想拿过匕首,却发现不在袖子里了。 千绝眯了眯眼,红眸妖艳,右手五指成爪,一手穿透了厉鬼的身体,抓住红光,狠狠地扯了出来。 厉鬼的戾气顿时全消,身上开始透明起来,显得虚弱不已。 千绝将手里的红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吞下了肚子。正张嘴想要将眼前的厉鬼也给生吞了,却被手掌捂住了嘴给推了回去。 手掌的主人,正是九姑娘。 九姑娘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尽管极为诧异他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摆平厉鬼,却并未开口询问,可心里不得不默默地把千绝拉到了危险人物的位置上。 千绝可惜地看了一眼,朝退后了一步,“我忘了你是阴差。” 九姑娘双手掌心相贴,嘴里喃喃念着真经,还来不及念就被打断了。千绝扬了扬手,示意她看向丑时之女,“她执念太深,怨念未除,你无法超度。” 此刻的丑时之女,虽失了红光,鬼魂虚弱,却固执地不愿被超度。甚至,身上的红光还隐隐约约有恢复的趋势。 无法放下怨念,也不能超度,更别说入六道轮回。 “你有何心愿未了?”千绝忍着吃掉它的想法,开口问了一句。 厉鬼摇了摇头,显然已经记不得了,只能不停地围绕着千绝打转,“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千绝一脸恼意,“再烦我,我就吃了你!” 九姑娘瞅了他一眼,再次合掌,嘀咕了一会儿。片刻后,地面上浮出了一个魂魄,赫然是鬼差! 鬼差正想朝九姑娘打个招呼,扭头却看见了千绝,如临大敌地退到了九姑娘的身旁,小心翼翼道:“不知千绝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问九姑娘。”千绝淡淡回答,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九姑娘。”鬼差这才小心翼翼地朝九姑娘打了个招呼,“有什么吩咐?” 九姑娘柳眉轻挑,更加意外鬼差见到千绝时的反应,却并没有多嘴。 “你帮我将她的事查探清楚,等我除去她的怨念,她还留有执念,你再带回地府。”九姑娘耐性地交代,她认真的时候眉眼格外温柔。 鬼差低头想了想,“可阎王那边……” “留她于世,也会吞噬其他过路魂魄,地府也大为不便,由我解决,何不一举两得?” “如果阎王不同意,那便告诉他千绝明日便上门拜访。”千绝邪邪地笑了笑,妖孽般的笑靥让鬼差浑身打了个冷颤。 鬼差着急忙慌地想要溜走,焦急道:“我这就去禀告阎王,再去把她的事一一回复。” 九姑娘浅笑颔首,目送鬼差遁地溜走…… 第拾章 丑时之女(三) 丑时之女原名林妙妙,是太平镇商户的富家千金,与书上门第家的许家少爷相恋。竟然莫名惨死在苍山脚下,化作厉鬼,总在附近的村落里飘荡,吞噬过路游魂。 简单了解大概,九姑娘便启程上路了。千绝也领着那只女鬼,优哉游哉地晃荡在她的周围,美其名曰‘没他不行’,九姑娘没有多话,这草人之术,她着实无可奈何。 赶了半天的夜路,在天亮鸡鸣之时,方才到了太平镇。此刻,已有小摊小贩开始出来做生意了,街头巷尾,包子的香味阵阵飘开。 买了几个素包填了肚子,九姑娘便向卖包子的商户张嘴打听着情况,“大叔,请问太平镇可是有一位叫做林妙妙的闺女?” “哟,看道姑的样子,不像是太平镇上的道观里的姑子吧?”商贩十分朴实,搓了两下手掌,坐在了千绝对坐,笑着说道:“这林妙妙可是我们太平镇小有名气的富家千金,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通,早早就被许配给了大户许家了。” “当真?”千绝挑了挑眉,“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您可真厉害,还真让您说准了!”商贩瞧了瞧四周,大清早的人还不热闹,便安下心与他们继续道:“这事儿可是让林家丢尽了颜面。这林妙妙原是和许家二少订的亲,可尚未出阁,就被闹大了肚子,许家铁了心的要退亲,可这林妙妙非说这是许家大少爷的种,许家大少爷愣是不认。最后,闹得两家人不欢而散,别说是成亲了,现如今都成仇人了!” “那这林妙妙后来如何了?”九姑娘皱了皱眉,柔声道。 “这林妙妙一口咬定这是许家大少的孩子,最后就只能嫁给了大少爷。这大少爷认为自己头顶绿帽,非要养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娶亲当日,心疼病复发,死在了宅邸里,而这林妙妙据说是吊死了新房里,一尸两命,这亲事业也就不了了之了。” “据说?”看着九姑娘蹙了眉角,千绝当下明白了她的疑惑,“可有什么隐蔽消息不成?” 这商贩又瞅了瞅两边,“说是这么说,可是这林妙妙的尸体都没有见到。许家的下人说是成亲当日,她和姘头私奔去了,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为了许家的名声才这么说的。”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飘过。商贩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咋回事儿,大白天不能说鬼,呸呸呸。客官吃好喝好啊!”然后,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打了个马虎眼,哆哆嗦嗦地离开了。 九姑娘朝林妙妙看去,飘在桌边,垂着脸,黑发遮面,阴沉的双眸穿过发丝透着红光。她浑身红光大盛,抬起脸,七窍流血,怨气大涨,顷刻间不见了人影。 “糟了,她许是报仇去了。”九姑娘起身朝她消失的地方追去。 千绝刚咬了两口肉包子,还没咽下去,就不得不丢下手里正要叫老板再夹个肉包的筷子。 嘿,这道姑,对自己的事儿都全不上心,对别人家的事儿还挺感兴趣。有意思! 千绝三两下啃完手里的包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慢慢地起身跟上。 第拾壹章 丑时之女(四) 林家大宅。 千绝慢悠悠地走到大宅门前落座,休息片刻,才看见那只落跑的女鬼和九姑娘一前一后地跑来。 九姑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有些气急,“你能不能在我追之前告诉我你困住她了?”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跑了。”千绝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妖孽般地笑道:“下次娘子你就甭跑了,我替你追,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压寨夫……” 话还没说完,九姑娘径直去敲开了林家大宅的门环。清脆的响门声,很快就来了小厮。 九姑娘说了一句话,小厮脸色大变,急匆匆地朝门内跑去。片刻,就出来了看似管家的奴仆,将九姑娘和千绝请了进去。 大堂装修奢华,细细看来也极为讲究。堂中落座着两名雍容华贵的人,想必应该是林家员外和林家夫人。 林家夫人看见来人,便红了眼眶,抓住九姑娘的手,“道姑,您说说我家妙妙究竟去了哪里。这许家愣是没给个交代,我家妙妙从小就娇生惯养,哪能受……” “够了!”林员外呵斥了一声,打断了夫人的哭诉,上前问道:“我家夫人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方才下人来报,您知道我家小女的下落,故此,不妨一说。” “我们好心来告知,你这人倒还怀疑起我们?”千绝眯了眯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九姑娘淡淡回答:“林妙妙已死。我能说出她从小到大的所有事则,若是不信,员外大可一问,绝无错漏。” 林员外打量了两眼千绝,赔了个不是,却还是不死心的多问了两句,这才信了他们。 “此次前来,只因林妙妙心有执念,无法入轮回。前来消除她的怨念。” 林夫人抹起了眼泪,“妙妙只有聪明乖巧,只因许家大少已有婚配,这才与许家二少定了姻亲,不料会发生未婚生子的糗事,可即便是这样,我十月怀胎,怎么能女儿失踪也不闻不问呢?” 林妙妙的魂魄站在门外,被门神震慑着不敢进去。可也听见了母亲的啼哭声,当下血泪满面,呜咽之声悠悠从门外传进。 “许家怎么说的?”千绝坐在了红木上,饮了口仆人送来的茶水。 林员外叹了口气,“许家说是妙妙跑了,说是妙妙害死了许家大少。办了许家大少的丧礼后,也没了来往。两月后,许家大少的亲事由二少来成,冲了喜,娶了官家小姐。自此便再不知其他消息了。” “许言,你好狠的心呐!”一声凄凉的哭声从堂外传进,林员外和林夫人都听见了林妙妙的鬼声,诧异地朝门外看去。 门外冷风大作,刮得脸生疼。吹得大门吱呀乱叫,树叶乱飞,小厮偏偏关不上两扇大门。 林妙妙双目染血,发丝垂地,原先被灭的三根蜡烛重新点燃,胸前挂铜镜照射出悠悠的红光。全身沐浴在红光之下,怨气冲天的在他们面前现了真形。她凄凉地看了两眼父母,在门外磕了两个响头,飘向了另一端。 九姑娘没有即刻起身去追,而是盯住了千绝。 千绝托着下巴,放下茶盏,摆了摆两只手,道:“我忘了。” 第拾贰章 丑时之女(五) 九姑娘冷着脸离开林家大宅,二话没说就去了许家的府邸。想必这林妙妙定是去寻仇了,而她的死铁定与这许家二少脱不了干系。千绝嬉皮笑脸地赖在九姑娘的身边,任她如何冷脸,就是不离开。 九姑娘知道千绝的小性子,定是方才没听完他的‘告白’,这才让她瞧几分颜色。 许家大门敞开,没有任何的人在门口。千绝挑了挑眉,“刚才现了原形,可见她应该想起了一些事,怨气远胜从前。若是再不进去,想必草人之术应该能够灭了那许家二少。” 九姑娘俏脸淡淡一瞥,脚下却赶忙朝许家大堂跑了进去。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哭喊声,夹杂着男子尖叫声 顺着声音跑去,一间门面里满是红光透过缝隙,想必林妙妙应该在里面。 千绝帅气地朝前踹开木门,跨步走了进去。九姑娘赶忙跟上,映入眼帘的画面却是如此凄惨。 床榻之上,有一女子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下身染血,红了半张床铺。清秀的男子正半瘫在床边,昏厥不醒。 林妙妙一身嫁衣,脖子上缠挂着白绫挂在玄廊之上。瞪着大大的双眸,七窍出血,右手拿着小小的草人,草人之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慕容月’。 这慕容月正是床榻之上的女子,而那昏过去的男子应该便是林妙妙口中的‘许言’了。 九姑娘利落地拿过匕首划破手掌,飞速将液体撒向林妙妙。林妙妙尖叫摔在地面上,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七窍中渗透而出,作势要扑向九姑娘。千绝挥手挡下了九姑娘正要舞动的匕首,蹙眉朝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伸出右手,手心窜出一团火焰。林妙妙畏缩了几下,转身朝床上的女子飘去。千绝没给她溜走的机会,快速抓住林妙妙的草人,焚化成了虚无。 “是他杀了我,是他杀了我!他还娶了妻,慕容月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他们欠我的,欠我的!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林妙妙不死心,红光隐约升腾,怨气更盛。 九姑娘语气平平,“难道那孩子不是一条性命吗?” 林妙妙抬起头,床榻上,那团血花之中漂浮着一团白色的柔光,有些成型的四肢模糊地爬动着,一个孩童般的魂魄正隐隐约约地漂浮在上空。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林妙妙失声痛哭,“我原以为我和许言情投意合,订了亲,生了子,人生再无遗憾。他却让我口口声声说这是他大哥的儿子,逼死许家大少,夺得一家主位,到那时再坦白事实,许家老爷也奈他不了。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他逼死许家大少后,居然强行将我悬挂在房梁之上,硬生生害死了我。死后,还不得安生,头戴蜡烛,身带铜镜,将我埋在了苍山之下,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妙妙,你的娘亲不会愿意看见你如此折磨你自己。慕容月已经小产,你所受的痛苦,她也已经尝受到了,许言的恶行自有判官去定夺。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执念。” 林妙妙睚呲欲裂,面容狰狞,“这禽兽我要他死!” 第拾叁章 丑时之女(六) “娘亲,娘亲。”孩童稚嫩的声音浇灭了林妙妙的凶神恶煞。 那团白光朝林妙妙徐徐飞来,依偎在她的怀里。林妙妙戾气消散,看着怀里成型的婴儿形状,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阵阵响起,“娘亲,娘亲,我又见到娘亲了。” 九姑娘蹙了蹙眉,正要说话。千绝俯身在了她的耳畔,“那正是林妙妙失去的孩子,重新投胎到了慕容月的肚子里。” 千绝将桌面的冷茶泼在了昏厥过去的许言脸上,他惊慌失措地醒来,瘫软在床边,哭喊道:“我错了,妙妙我错了,我不该杀你……” “许言!”林妙妙怒目而视,满怀杀气的眼里却仍旧充满爱意。 爱之深,恨之切。若非深爱,又怎么能够恨到了骨子里。 “妙妙,妙妙,我错了。是我利欲熏心,我不该想着大哥死了,我就娶这慕容月,我……我该死…我该死,你饶了我,我错了。” “许言,你可曾真心爱过我?”林妙妙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男人,血泪一滴滴成行。 “我错了,我错了,我求你不要杀我。我明日就烧香求佛,给你捎个大屋,让你在地府可以安心度日。别杀我,别杀我!” 林妙妙摇了摇头,泪光朦胧。怨气散尽,红光也渐渐消退成了温和的白光。 “娘亲,我们走吧!”孩童的魂魄发出了清脆的喊声。 妙妙怀里簇拥着那团魂魄,微笑着朝九姑娘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地看了眼身后,却在那团魂魄的牵引下,朝外走去。 九姑娘念咒,唤出了鬼差,嘱咐了两句。鬼差就带着林妙妙和孩童的魂魄消失了去…… 一块带土的破碎玉佩落在了九姑娘的手心。 “鬼啊!有鬼啊!”许言睁大双眼,挣扎着想要朝大门外爬去。 “是你心里有鬼!”九姑娘冷哼了一声,打开大门,唤来了府外守候的林家众人,“这许家二少虽然得了失心疯,但是他已经全部招供杀害林妙妙的事实,这鸳鸯玉佩乃是林妙妙与他的定情信物,在林妙妙尸首之地肯定能够找到另一半被她吞入喉咙的许家二少身上的玉佩,证据确凿。报官!” 太平镇的官府在苍山之下找到了已经成白骨的林妙妙的尸首,在她的喉咙碎骨中发现了碎裂不堪的鸳鸯玉佩,更是发现了她腹腔里另一幅成型的男孩孩童尸首。 许家老爷失去了嫡子和两个孙子不说,二少爷也被吓出了失心疯,随即不久将有牢狱之灾。观其面相,许家的气势被许言耗尽,将会日渐衰微,想来应该开始走下坡路了。 林妙妙的魂魄已经和她的孩子一起渡入了轮回,后续故事也不再关九姑娘的事则了。 “接下来,去哪里?娘子要跟我回山寨看看吗?”千绝邪魅地对着九姑娘微笑,绿幽的眼眸里透着看不清的深邃。 九姑娘语气平平,“娘子不敢当。” “既然你执意不肯跟我回山,那我便随你去紫霄观看看,这道观究竟有什么本事留得住你。一年,若是一年后,你仍旧执意不肯嫁,本王再不纠缠你。如何?”千绝清澈的绿眸认真地盯住了九姑娘。 “既然甩不掉你,那么……”她避开灼热的视线,压下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淡淡道:“成交。” 第拾肆章 青女房(一) 回到道观时,九姑娘嘱咐了千绝让他避开道姑们常在的处所,虽然道观里有道长,但是道观外的男子还是要有所避讳。 意料之外的是,紫霄观在她离开多日后,竟然仍旧是闭门谢客。往来遇见许多香客都纷纷询问。九姑娘柳眉紧蹙,悄然回到道观,前去拜访了掌事姑姑。 “道观众人在宫中遇见了大麻烦,据说没了好些道姑。前些日子,紫云道长托人送了密信,还特意派人回来寻了九姑娘,不料找不到您。在龙颜大怒前,九姑娘请速速赶往宫中。” 九姑娘没有多话,收拾了些东西。她和千绝大抵说了情况,耐着性子没有反驳他的暧昧言语,较为‘热情’地邀他一同进宫。 毕竟这变异僵尸在前几日,灭妖表现得可是相当厉害! 皇宫距离苍山可是相当远,骑马前往也要足足一日一夜。当千绝答应陪同前往的时候,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朝皇宫赶去。 悄悄由紫霄观的紫阳道长接入皇宫,避开其他视线,还费了好大功夫,才到了紫阳道长所居住的大殿,这才有空暇说清情况。 “本来是到专程请来为皇贵祈福,平安诞下龙胎。可刚到皇宫就出了晦气。因为道观人数较多,女官的寝殿不够,便整理了一处让几位道姑居住。可是住在里头的道姑就莫名不见了踪迹,道袍却挂在了柜子里,算上今日已经消失了四日,整个皇宫都找不着。皇上便下令先封了那屋子,不再让人居住。要求我们在七日内,解决此事,否则要定紫霄观罪责!” 望向那紧盯着自己的绿眸,幽深地看不见底。九姑娘柔声问道:“你觉得是什么在作怪?” “暂时感觉不出来,去看看。”千绝上前一步,顺手牵住九姑娘玉手,手感格外嫩滑。 九姑娘看了一眼紫阳道长,毫无表情地甩掉千绝的大爪子,朝紫阳道长微微颔首,“有劳紫阳道长带路。” 紫阳皱了皱眉,瞥了两眼千绝。有些不悦:“紫霄观的道姑可是说碰便能随意碰的!” 千绝眯了眯眼,危险的信号从眼眸中透露。九姑娘起身挡在紫阳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衫,将手指尖戳破流出的一滴透明液体点在了他的眉心。 紫阳浑身冰冷,方才那一眼仿佛他全身都动弹不得。幽幽的绿眸里渗透出彻骨的寒冷,将他禁锢在冰寒之中,无法抵抗。他悻悻地看了一眼九姑娘,这才转身迈出房门,前去女官住所。 千绝霸气地扯开封条,挥了挥眼前的粉尘,瞅了两眼,就坐在木桌上准备趴下补觉。九姑娘屏退了紫阳道长的陪同,独自和千绝踏入房间,不让他人进门半步。 房间十分普通,和寻常的女官房并无两样。木柜里挂着几件道袍,床上的被褥也很规整,榻前的梳妆桌上摆放着一面格外精致的铜镜,镜框上镶着不知名的东西,镜面干净清澈,毫无灰尘。 九姑娘细细查看着房间,晾出木柜里挂着的几件道袍。道袍上隐约有些黑色的痕迹,她搓下一些,闻了闻,似乎是干涸了的血迹。 “这镜子倒是挺有意思。” 九姑娘朝千绝看去,那妖孽一般的五官在镜子里显得分外妩媚。 千绝摩挲了两下镜框,对着她邪笑,“娘子,你猜,这镜框边上镶着什么?” 她懒得反驳,径直接过镜子。 镜框上的东西呈现黄白色又有些发黑,像贝壳一样的东西,却比它要薄上许多。粗糙的断口,还有污垢,实在是分辨不出来。 千绝抓过九姑娘的手,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带着她的手握上镜面,将她干净的五指摁在了镜框旁边。 铜镜里照出九姑娘白皙姣好的容颜和千绝脸上那抹惊悚的笑意。 “那是女人的指甲!” 第拾伍章 青女房(二) “离开房间无非几种情况,自己离开或者被人强行带走。” “可是房外无人见过她们出门。”九姑娘一口否定了这样的怀疑。 “那么在屋里消失而没有尸首,要么是被非人以外的东西带走,要么,就是被妖吃了。”千绝努了努嘴,伸了个懒腰,“房间留有血腥味,想必凶多吉少。” 千绝邪笑了笑,拍了拍干净的床榻,侧身躺了上去,“恐怕今晚要一起过夜了。” 九姑娘瞥了眼千绝,脸色淡漠,看不出情绪,起身出门交代了几句,送了些茶水进来。 夜深了。 房间幽暗,没有点油灯。九姑娘有些疲倦地撑着下巴闭目休息,渐渐地开始昏睡过去,一上一下地点着脑袋。 千绝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嘴角忍不住上扬。在九姑娘无数次‘点头’后,他终于从床榻上轻轻地起来,轻手轻脚地将她揽入怀中。清纯的容颜依偎在自己怀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深吸一口气,将她平躺放下,盖上了被褥。 身后有人。 千绝侧颜瞥去,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梳妆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女子,一身女官装扮,黑发垂地,黑齿蓬头,十指指甲长若竹筷,又尖又长,此刻正手握铜镜,透过铜镜打量着自己的背影。 “别动。” 千绝回过脸,对上九姑娘起身的脸颊。略带温热的呼吸透着一股熏香,微微呼在脸上,璀璨星眸在眼前眨了眨。 心里一动,身体僵硬了。 九姑娘别过脸,黑暗中看不见她有些红透的脸颊。她拉下千绝僵硬的身子,朝梳妆台清冷地呵道:“何方妖孽?敢在此放肆。” 梳妆台上毫无动静,微微有缕白光透过破陋的屋檐照射在铜镜之上,反射到了九姑娘的方向。白光不停地晃来晃去,似乎是想看清两人的模样。 九姑娘有些讶异,想从桌边点亮油灯,手腕被千绝用力抓住。他坐了起来,湿润的气息在耳边来回荡漾,“别轻举妄动,你的血灭不了她,她是魁。即便你强行要杀,只怕你也要七零八落了。” “魁?”九姑娘柳眉紧蹙。 “她已经死了,但是死了太久,执念太深,尸身不腐便化成了魁,若是数百年下来,多食上几十人,便会化身魁拨。”千绝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不等她抗拒,“挡住她,别让她看清我的样子,一旦她看清了我们,想必就要动手了。伤她无碍,但不知如何杀她,撑到天亮,等她消失。” 九姑娘神色淡淡,借着月光打量着对方。 那女子露出一半的铜镜,另一半中她的脸却模糊不清。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镜框,时不时发出指甲断裂的声响,黑色的血顺着镜框微微滴落。她右手握着一柄破旧的木梳,不停地梳着杂乱的黑发,一片梳理一边透过铜镜悄悄看着这边。 铜镜里一双红眸,分外瘆人。 轻柔的女音,温婉地唱着歌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铜镜忽然转了方向,白光打在千绝如雕刻般完美的五官上,铜镜里清晰可见。 “糟了,她看清我了。” 千绝挑了挑眉,立刻将九姑娘拉往身后,绿眸直视着不知道何时转过身来的女魁。 第拾陆章 青女房(三) “九姑娘,查到了。”紫阳将九姑娘嘱咐的事情调查清楚后,亲自前来同九姑娘一说。 九姑娘听着紫阳述说的事项,尽可能的将细枝末节都询问得清清楚楚。回想起当日,女魁的红眸死死地盯住他们,眼里渗出血来…… 顷刻间,晨起鸡鸣。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前扑来,可还没触碰到他们就消失了去。 九姑娘松了口气,所幸撑到了鸡鸣。她偏过头,看着在床榻上睡着的千绝,妖孽的容颜上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别过脸去,感觉有些不自在。 “娘子怎么了,看见为夫害羞吗?”千绝有些欠扁地打了个哈欠。 九姑娘连头都没回,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冷眼瞧着千绝伸懒腰,淡淡道:“方才紫阳将这女官殿的过去查了出来,想必是被皇宫中藏着的一些晦事,查得不甚明确。只能清楚是一名女官唤作唐怜怜,死在了宫中,被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一年了,头发却还一直在长,落了一地。” “为何而死?”千绝露出性感的锁骨,慵懒地望着九姑娘。 九姑娘目不斜视,抿了口茶,“不清楚。据说出宫之日,她原是等着夫君将她娶回家中,却不知为什么没有离开皇宫。几月后又闹着要出宫,可是错过了出宫之日,便要再等十五年。接着她便死在了宫里。” “足足一年,竟没有涉过这座大殿这个房间?难道唐怜怜不用去做女官的事务吗?” “她脾气泼辣无赖、好吃懒做,原是掌事宫人巴不得她离宫,却不知道为何回来了。女官宫中无人待见她,就将她赶出女官正殿,孤立了她,辟了一处无人居住的旧殿于她居住。” “有意思。”千绝痞笑了笑,“今晚再让我会一会她。”他拍了拍周边的床榻,示意九姑娘一同入睡,她瞥了他一眼,径直无视。 灭了油灯,坐等夜半三更。没有多久,千绝就被人从床上给推醒了,他坐起身,又看见了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他们的唐怜怜。 没有遮蔽,很快唐怜怜便转过了身,红眸幽深,她张开大嘴,黑色的尖牙朝九姑娘扑了过来。九姑娘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被她咬个正着。 “啊!”一声尖叫,唐怜怜的嘴里冒出白烟,呲呲地掉下嘴边的血肉。她挣扎着朝后退了一步,尖锐的指甲划向九姑娘,划破的皮肤瞬间光滑如新,可她的指甲却断成了两截。 千绝从床榻上弹起,霸气踹开唐怜怜,双手捧住九姑娘的脸,看了一眼。绿眸渐渐变红,他转过身,声音低沉,“唐怜怜,那些道姑是你吃了吗?” “你们不是我的夫君。”唐怜怜从桌上拿过铜镜,从镜子里看了两眼,嘻嘻笑着脸骤然变得怒目而视,“我的夫君在哪里,在哪里?我要吃了你们,吃了你们。” 九姑娘顺手从桌面夺过烛台,丢掉蜡烛。将烛台狠狠地扎向心脏,透红的液体喷涌而出,溅在了唐怜怜的脸上,戳出几个小洞。 唐怜怜有些惊惧地躲回梳妆台,红眸里有了些许神智,“滚出去。滚出我的房间。不然我就吃了你们!吃了你们我就能变得漂亮,那我的夫君就会回来娶我了……” 话音刚落,她的眼神倏然变得凶狠,狠狠地朝前扑来。 第拾柒章 青女房(四) 千绝想要回身先护住九姑娘,一个趔趄,撞上了正要上前的九姑娘。温柔的唇差一厘便能触及,眼里仿佛那抹香甜已在心中多番品尝。 身上一痛,唐怜怜狠狠地咬住了千绝的肩膀,撕下一块肉来。 “该死的。”千绝恼怒地踹开唐怜怜,将九姑娘的烛台丢开,“我来解决她,你不要再自虐了。” 痛得脸色惨白,还要一直不停地伤害自己。 他看得有些心疼。 千绝回过身,红宝石般的眼眸变得狠厉,他右手用力掐住了唐怜怜的脖子,她来回挣扎的手臂被千绝用左手硬生生地掰断了,唐怜怜却还在张嘴想要咬他。她的嘴里还血肉模糊地含着一块肉,看向千绝,被咬得地方已经长出一块粉嫩的新肉,比其他地方看起来更为滑嫩。 “她已经沦为食尸魁,没有了神智。留下她也只能是徒留祸患。”千绝皱了皱眉,拧断了她的脖子。 唐怜怜即便被掰断了双手,拧断了脖子,却还在地面上不住的扭动着,并没有完全死去。嘴里含着千绝身上的肉,混杂着衣衫的碎片,叽里咕噜地咬动着。 “把你胸口的外衣撕下来。”千绝对着九姑娘,眼神复杂。 九姑娘俏脸一愣,反应过来,他大抵是想要自己的血,可是又不愿意让她受伤。她撕扯下外衣,递过给他。他上下扫了两眼,粗鲁地拿过碎布,用力地掰开唐怜怜的嘴,塞了进去。 唐怜怜的嘴里冒出了点点白烟,嘴边的皮肉不住的往下掉,一块一块的腐肉掉在地面化成黑血。她呜咽哀嚎,血泪在眸边点点滑落,模糊地话语隐约在说着,“君郎,君郎,你为何还不回来接我……” “唐怜怜,若你肯悔改……”九姑娘话没说完,就被唐怜怜凶狠的眼神打断。她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咧出一嘴只剩下牙床的黑牙齿,上下摇动。 千绝摇了摇头,“她剩余不多的神智并不能够分辨出善恶黑白。” 九姑娘静静地看了片刻,从袖口拿出前日里准备的上好桃木。千绝双手摁住唐怜怜的上身,九姑娘俯下身子,将桃木桩对准了唐怜怜的心窝。 千绝右手用劲狠狠地拍下,一声凄厉的嘶喊声从唐怜怜的嘴里发出。九姑娘冷脸继续将桃木尽快钉死,毫无表情。声嘶力竭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唐怜怜的身体开始渐渐融化,碎肉一片片从身上掉落,化成一滩黑色的血水。 随着千绝将最后一段桃木拍入,彻底穿透了唐怜怜的心脏。她的七窍爆出一股黑烟,身体全部融化成一团黑色腐肉,渐渐化成血水。 唐怜怜的最后一缕魂魄在血水的上方留存。 终于看清了唐怜怜的模样。 素眉红唇,柳眉张扬。三千云丝绾起一个简单的云鬓,斜插着一根别致的簪子,一身鲜红嫁衣,眼里透着凄凄惨惨的泪意,幽怨的瞳仁至始至终望着大门口,仿佛在等着君郎的归来…… 她声音呜咽,幽幽哭鸣在房间徘徊不定。 她望向九姑娘,眼眸里透着光亮。 九姑娘点了点头,与她相视一笑。 唐怜怜便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第拾捌章 青女房(五) “你能读懂鬼怪的意念?” 千绝看着九姑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似乎看懂了唐怜怜最后的想法。 九姑娘在空中接过魂魄消失的光点,脸色平静,“只要它们愿意告诉我,我可以读懂天下万物的意念…可我唯一读不懂的,是人心。” 人心之深,又有谁能够读得懂呢?万物鬼怪有爱,丝毫不比人心薄情。 “她说了什么?”千绝喘了口气,这才擦去方才溅在脸上的污迹。 数年前,唐怜怜曾是当朝宠臣官宦人家的嫡女,自小十一便与同庶出小姐唐玥玥一同进宫参选。没有料到被暗自设计,庶出上位,最后成了四妃之一,而她却被以‘殿前失仪’贬去秀女的身份。碍于官宦人家的地位,不得不以女官之位,留在宫中,家人以她为耻,也失了联系。 人生失意,又不得家人关心。她的脾气也越加暴虐,不论施以什么责罚,碍于地位总能相安无事,渐渐地就被人孤立开来,最后独自居住在女官破落的偏殿之中。 原以为要就此孤独终老,可有一日,有一侍卫误闯入偏殿,她骂骂咧咧了几句,他却毫无反应。竟然还每日都会前来,送与她一些小玩意儿或者宫中人喜爱的小零嘴。慢慢地她就爱上了他,习惯了这样的陪伴。 一日,夜黑风高,两人就地成亲洞房。他许诺待她出宫之日,他便来正式迎娶唐怜怜过门为妻。缠缠绵绵了一月有余,他却忽然消失了。 她发了疯一样地找他,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他。 恰逢一年后,是女官出宫之日。 当日,她华丽装扮,从凌晨起等到了夜半子时,宫门上钥后都没能瞧见他的身影。 就这样,唐怜怜错过了出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这样在女官殿里,捧着铜镜,望着自己渐老的容颜。无时无刻,盼望着从铜镜中看见那薄情郎来娶她回家。 没人送饭,没人送碳,没有人关心过她的生死,却常有不识相的小宫女来嘲讽她,欺辱她。唐怜怜忍无可忍杀了她们,任由她们的尸体在偏殿中腐烂发臭,为避免被人发现,她硬生生将人吃了。 终究是疯了。 躲在这阴暗的偏殿中,时时刻刻地捧着铜镜。只要有人来了这偏殿之中,都会看到她在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实际上是在镜中窥视着来人的模样。只要不是君郎的样子,就要将来人杀害,生撕吃入腹中,然后等着下一个人的到来。 其实没有多久,唐怜怜就已经死了。可是她却不愿意被鬼差带走,一直留了下来。在这偏殿之中,没日没夜地等着君郎回来。只要有人出现在偏殿里,入夜后她就会出现,静静在月光下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窥视别人,再吃掉。 执念太深,怨念冲天,化身为魁,在百鬼之中被称为‘青女房’。 化身为‘青女房’的唐怜怜白日里毫无踪迹,夜里才会出现,而偏殿中消失的女官越来越多,却找不到踪迹。宫中请了法师做了法,封了宫,这女官偏殿也就荒芜了下来。 久而久之,宫中的人也就渐渐忘记了为何没有人居住在此,直到紫霄观的道姑开始失踪。 唐怜怜消失前,只有一个渴求。 她想知道真相。 第拾玖章 矶姬(一) 真相在经皇宫允许后,翻阅了后宫的人事档案。所幸,叫君郎的侍卫并不多,仅仅三人而已,这三人之中符合唐怜怜所在的年限,只有一个人。 那边是唐玥玥宫里的侍卫。 一切便不言而喻了。 唐怜怜的故事结束了。 紫阳道长接手了后续事项,紫霄观免去灾劫,皇上龙颜大悦,赐予紫霄观亲字金匾额。九姑娘功成身退,与千绝连夜离开了皇宫。 可回去的路途便没有来时的匆忙,千绝赖着九姑娘,耍了几招鬼打墙。九姑娘也没有戳穿,安静地顺着路走,这拐来拐去,就绕到了别处。 “娘子,路过了海边,可是要一看?”千绝赖皮地顶着一张妖孽般的笑靥。 九姑娘淡淡望了一眼,眼底不动声色地藏起笑意,没有应声。 千绝撇了撇嘴,不悦道:“九儿,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话以后我不帮你了。” 九姑娘瞪他了一眼,这一眼仿佛抛了个媚眼。她摘下头顶的纱帽,露出清纯的五官,清冷道:“别这么叫我,唤我九姑娘。” “娘子,难道你姓九,名姑娘吗?” 她没有搭茬,翻身下马。脱下道袍,整齐地折叠起来,装进了包囊。 千绝一同下了马,上前扶过她的马,问:“怎么不穿了?” 九姑娘白了他一眼,一副‘这还要问’的表情,掸了掸包裹上的灰尘。显然是怕道袍脏了,毕竟出来匆忙,只带了一身道袍。 千绝识相的没有再继续问,嬉皮笑脸地赖在她的旁边,“娘子的芳名是谁取的?” 九姑娘转过身子,伸出白嫩的手指,指尖指向了自己。 “娘子你怎么取得名儿,这么…有涵养。”千绝好看的眉眼弯成月牙儿,瞳仁里照耀出九姑娘平心静气的容颜。 九姑娘拉过自己的马,往海边踏去。两人将马儿捆在一边,徒步迈上了一旁的礁石。风起云涌,海浪滚滚而来,大气磅礴的气势,滔天般嚣张。 巨大的海风顺着发丝舞动,白裙在沙滩上轻扬飞起,她微微闭上双眸,唇角略扬。几乎毫无笑靥的冰山美人,难得透出一抹春意盎然的暖意。 千绝静静地凝视着她,一时间竟然有些出神。 她并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可却是他见过的女子当中最吸引他的人。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这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一瞬间。 “啪!”巨浪倏然加大,一个浪头突然朝礁石汹涌拍来。 千绝五指狠狠扣进礁石,按出五个手指白灰手印,抓紧礁石上的手指凹槽,急忙想拉回身前的九姑娘,却仅仅来得及抓住她的袖口。 眨眼间,浪头狠狠拍下,背上犹如千斤压顶,千绝无论如何都起不了身,手指动弹不得。 他只能拼命地睁开双眼。 一张人脸浮现在浪潮里,他露出尖锐的牙,嘴角裂开至耳朵,头上长着两只类似鹿角的东西。一张嘴,用力咬住了九姑娘的脖颈,下一秒,便挣扎着松开了嘴。 忽然出现了无数张人脸,扑腾上来,露出尖锐的獠牙,朝九姑娘扑去。 ‘撕拉’一声,九姑娘袖口被千绝扯破。千绝眼睁睁地看着这面人脸墙将她拉下了海湾。 浪,顷刻退去。 千绝费劲地从地面爬起,将脱臼了的手臂咬牙接上,他凶狠地看向海面,“不管你是谁,你都会为此而后悔。” 第贰拾章 矶姬(二) “将碧水珠交于我,省得我抽了你的筋。”妖异的绿眸渐渐泛起红光,千绝神情莫测,看不出情绪。 巨型紫色蛟蛇,身体比人都粗。虎虎生风的大尾扫在了千绝身旁的石磨上,顷刻拍成粉末,四溅开来。 蛟蛇睁开额间的大眼,呲呲的信子吐出,“好你个千绝,当真要与我翻脸。” “蛟兄,这碧水珠我势在必得,你若是不肯借,那我便只能强取了。”千绝挑了挑眉,对蛟蛇的威胁丝毫没有感到害怕。 蛟蛇来回转了个身,“碧水珠早已与我融为一体,天劫将渡,此刻你取走了碧水珠,我如何化龙?” “你给也得给,不给…也要给。”千绝微微眯了眯眼眸,透红的瞳仁发出妖冶的光。“处于情面,我绝不还手。若你能够在三招之内致我于死地,我绝不强求。” 蛟蛇的鳞片摩擦着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毫不犹豫,蛇尾狠狠朝千绝挥去。千绝双手抱胸,被用力地扫了出去,撞在了山壁上砸出了个大坑。他咳了两声,捂着胸口揉了揉,从洞里爬了出来。 蛟蛇额间的大眼如水桶般游移着视线,速度如风一般绞住了千绝的身体。仿佛要将整个千绝的身体都绞成一团碎肉。千绝咬牙隐忍,下身已经变了模样,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 蛟蛇的嘴大张,一口将千绝的上半身干脆地咬断,吞入腹中。 三招。 满地的碎肉末晕着一小团鲜血,蛟蛇大眼闭了闭,腹中忽然有阵痛传来,绞痛难忍。 “蛟兄,三招已尽。千绝借碧水珠一用,用完即刻归还。”话音刚落,千绝破体而出,朝远处射出一道红光,没了影子。 蛟蛇虚弱地趴在了地面,望着远去的千绝,眸眼里满是怒意。 千绝在不远处的山头摔了下来,下半身还没长全,全身狼狈不堪。手心紧紧地握住碧水珠,暗自感受着它的力量,待身体长好,气息恢复,启程回到那日九姑娘消失的海边。 他可以忍受各种疼痛,独独跨越不了海域。那似乎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和愧疚,绝对没有办法在海里行走着。 手握碧水珠,朝海里走去。碧蓝色的海湾顷刻被分成两半,裸露出的海底地面上还跳跃着几条肥沃的海鱼,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行走的千绝。 千绝蹲下身来,抓住那条蹦跶着的小海妖,“前几日,被矶姬拽下水的女子在何处?”小海妖在千绝的手里捏得动惮不得,简直要窒息了。 千绝蹙着眉,将手伸进了一旁的海水,让它喘了口气,这才说出话来,“当日,被扯下水的时候,矶姬们忽然四散开来,但是似乎已经把那女子撕成了碎片……” 一团血沫在千绝的手心炸开来,小海妖被他生生捏爆了。 千绝瞳孔通红,一股杀气弥漫海域,离他较近的海妖纷纷被这抹威慑压制地无法游动,在水中爆成一团血色。 “我知道那位姑娘在哪里?”弱弱的声音在威压下难以开口,几不可闻。 千绝深吸一口气,朝前一步,将水中卡住不能游动的大海龟拖了出来,“我曾经见过月离把那个姑娘的身体带走了。” “月离在哪里?” 几缕发丝在海风的吹拂下随风逸动,诡异的红眸多情冷漠,如画的五官冰冷如霜。那一刻,仿若杀神降世。 - - - 题外话 - - - 情敌男二号即将登场 第贰拾壹章 矶姬(三) 睁开眼。 几条小海妖在眼前游来游去。 “咳咳”吐出了几个水泡泡,呛到了自己。 九姑娘屏住了呼吸,才发现自己似乎在海里。 游过来了一只矶姬,确切来说是男性鲛人。上身是男子袒露的胸肌,下身却是像披上了金色鳞片的鱼尾,以一种优美的姿势缓缓地游了过来。乳白色的发丝飘散在水里,形成唯美的图腾。 人脸浮现面前,头上长着两只类似鹿角,五官标致,白如珍珠的肤色,美如珊瑚的樱唇,望着她的双眸似墨鱼般黑如曜石。 “你醒了?”细微的声波传入九姑娘的耳中,男声如歌谣般动听。 九姑娘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下半身疲软不堪,根本就起不来。她朝身下看去,发现膝盖以下竟然空空一片。 “我捡你回来的时候,你的身体都被撕碎了。我勉强捡了上半身回来,这不足半月,你竟能够长出来,好生奇特。”他在上方游来游去,眸眼里透着看不清的情绪。 九姑娘说不出话,回想起当日的情况。全身被浪压制的无法动弹,肩上传来一下刺痛。随之而来的是粉身碎骨的痛楚。眼里最后的画面,是千绝伸出的手,手掌拽着自己的袖布。 “吃下去。”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颗晶晶亮亮的珍珠,放在了她的口里。 用力咽下,腥咸的海水在口腔里搅动,稀薄的空气在海里终于能够让九姑娘进行呼吸。 她微微适应了环境,冷眉轻扬,“你为什么救我?” 脑海里,有画面在重合。那甜美的笑容,那熟悉的身影。 “月离。”他游了下来,仿佛人一般弯曲了鱼尾坐在床边,盯住她的双眼,“九姑娘,这是我的名字。” 眼波流转,心里虽有疑惑,她却没有问出口。 “这是你在海边同别人说过的话里听来的。”他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 九姑娘没有接话,闭着眼,暗自酝酿着体力,促使下身快点长出来。月离也识相地游了出去,却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没几日,九姑娘的身子便慢慢长全了。原先本该更快的,可惜在海里影响了她的生长。 悠扬动听的男声鸣唱着歌谣,似泉水叮咚,似高山流水,似流萤飞舞,那是极美的歌声。 九姑娘听着歌谣,享受着动听的情歌,感受着悲凉的爱意。 她起身,离开贝壳堆砌的床。走出门口,歌声戛然而止,她看向游过来的月离,开口问道:“她呢?” 月离微微一愣,停顿了片刻,撇过脸去,“她…死了。” 九姑娘没有多问,随即从远处飘来着几声悦耳的女声。几条美艳的矶姬,身材凹凸有致,鱼尾的彩鳞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朝此地上方游动了过来。 “进去。”月离正想让九姑娘回到房间里,可惜来不及了。他立刻游了过来,挡在了她前面,“速速离开这里。” “哟,这不是被族人驱逐的月离殿下吗?哈哈哈…” “不对,他身后的人有腿……” 几条矶姬突然露出尖锐的獠牙,面目狰狞,群起而攻之,朝九姑娘迅速游近。 月离猛然转过身,双手捂住了九姑娘的耳朵。一波尖锐的叫声响彻周围,矶姬们纷纷退避三舍,同时张嘴发出声波。最后不敌月离,愤然说了些什么,怒而离开。 “海域最近不太平,你最好莫要离开此处。” “不行。”我必然要离开。 九姑娘眼神变冷,默默地握了握袖里的匕首。在水里即便无法攻击,能自保也好。 月离松开手,蹙着眉转过脸去,朝远处游去,回头对九姑娘说道:“过些日子,海域平静了,我再送你出去。” 他的瞳仁里倒映着九姑娘清冷的容颜,眸里竟透着难以言喻的爱意。 第贰拾贰章 矶姬(四) 海龙王苦着脸,看着大闹海龙宫的千绝,原来种植的海域观赏园因为缺水已经半枯萎了,偏偏着碧水珠怎么都偷不着。这千绝还是个不好惹的家伙,不怕死不怕得罪天神,天界更是不会派兵下来讨伐,简直头疼。 虾兵蟹将都已经派出去了,这消息愣是还没传回来。 “报。”长长地拖音从大门传来,一只虾兵摇摆着冲进龙宫,跪在地上行礼,“报,月离的消息和下落已经打探清楚了。” 龙王精神一振,看着千绝端正了身子,正侧耳听着虾兵的禀报,“月离是矶姬国的王子,一百年前因玷污血统被族人驱逐,近些年才回来的。因不被族人接受,故此住在夏水域。” “派人带我前去夏水域。”千绝冷脸终于舒缓了许多,站起身即刻就要出发。 龙王高兴地赶忙排了蟹将带路,这才安安心心地请走了这尊瘟神。 去夏水域的路途偏僻,没有多少海妖,却是个宁静的闲暇之所,没有多久就到了。 千绝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并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正要询问,耳边忽然传来声波的攻击,尖锐刺耳。 一条矶姬从左边的水域穿出,射入了右边的水域,来回变换,神秘莫测。猛然从千绝的身后窜出,狠狠地咬下他的手臂,撕下一块血淋淋肉抛向空中,嘴角裂开,快速接住,吞入了肚子。 千绝丝毫没有动作,静静地站着。下一秒,左手闪电般伸出,掐住了从右边再次窜出的矶姬,扼住了她的脖颈,拽出海域。 “月离在哪里?”千绝红眸妖异,手掌暗自用力。 矶姬挣扎着,尖锐的叫声被掐死在嗓子里,发不出丝毫的声响。鱼尾不断地拍打着身前的千绝,他却毫不知痛,反而将她高高举在半空,眼眸里含着浓郁的杀意。 “我最后问一次,月离在哪里?”千绝耐性不多,手掌发出灼热的温度,烫着矶姬,矶姬最怕的便是火。 她挣扎得更加剧烈了,发出了颤栗的抖动。她伸出手指,指了一个方向。随即,被千绝毫不在意地丢在了地上。 虾兵蟹将们怜悯地看着她,却不敢上前帮她,只能默默地跟在千绝的身后行走着。 朝着矶姬指的方向,走了千米有余,便看见了一处用红珊瑚堆砌地几栋像人类居住的小屋,还用珍珠和海草进行了装饰,看起来甚是惬意。 千绝靠近了小屋,海水被分开来。海草软趴趴地贴在了珊瑚上,从屋内忽然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一个人。 来人正是九姑娘。 上一秒,脑海里一片空白。 千绝冲上前,将她狠狠地拥入怀里,深深吸了口气,恨不得将她顷刻间融入自己的血肉,再也不分离。 从未觉得有一个人,对他如此重要。 下一秒,千绝被推开了。 九姑娘有些猝不及防地被抱住,吓了一跳。 “你受伤了?”九姑娘的柳眉紧蹙,有些焦急地抓住了千绝方才抱住她的手掌。 双手的手掌都冒出了无数个的大血泡,细滑的下巴皮肤上被烫红了大片,翘起几块疙瘩,像是轻轻一拽就能够扯下整张脸来。 “方才见到娘子太高兴,忘记了身上和矶姬触碰留下的伤。”千绝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疑惑的表情,他露出多日来都未曾显露的笑靥,“我触不得海水,碰到丝毫都能够灼伤或腐蚀我的皮肤和血肉。” 九姑娘十分奇怪,哪有僵尸怕海水的! 千绝摇了摇头,双眸酿满温柔,右手忍不住想要抚摸她清纯的五官,细心替她撩开挡住眉宇的碎发。趁着九姑娘没有拍开他的爪子,他肆意揉nie着她粉嫩的樱唇,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离开她!”一声愤怒的咆哮在耳边炸开。 千绝的身后,月离正掀起一片滔天海浪,朝他们汹涌地冲来! 第贰拾叁章 矶姬(五) 九姑娘第一时间横身,挡在了千绝的身前。 巨浪被骤然停下,离她鼻尖仅余一厘。 月离比女人还要妩媚的脸上,此刻凶神恶煞。 嘴角裂到耳边,獠牙透着尖锐。 他愤怒地盯住了九姑娘的眸,渐渐地收起了凶态,将浪潮散去…… 倔强固执的双眸灿若星虹,撇去清冷不说,这双眼着实像极了霜霜。 两百年前,他受伤倒在海边,被村子里的人缓缓围住。矶姬上了岸,白嫩细滑的双足瘫软在地,根本走不了路。村子的人燃着火把要烧死他。 她扎着渔巾,顺出两根长长的鱼骨辫。娇小可人,肤白声甜,五官娇俏可爱。 “霜霜,这矶姬可是杀人不眨眼,咱们村子里的人可深受其害,你要分清轻重!” “矶姬是女人,你看看他,他是我的丈夫。他不会害人的!”她展开怀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丈夫,不听劝阻,将他辛苦地搬回了家中,自此饱受村中人的白眼、戒备和欺凌。 当月离伤好了,他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救我?” “霜霜。”她甜甜地对着他笑着,“月离,这是我的名字。” 月离心中警铃大作,凶恶地化出鱼尾,狠狠地扫开了她手里的水杯,“你居心叵测的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月离,我喜欢你。”霜霜的手指被摔碎的瓷杯划伤了手,她愣了愣,蹲下身心疼地捡起碎片,“你忘记了吗?小时候,你救过我。” 月离僵在原地,没有接触水的鱼尾不得不再次转化成双腿,摔在冷冰的地面,脏了全身。 霜霜收拾好碎片,生怕碎片会划伤月离,将瓷碎轻轻用手掌拢了起来,扎破了自己的手掌。她顾不上自己,着急忙慌地从外面打了干净的清水,捧着布子递给了月离,撇过脸去,将被褥盖在了全身*的月离下身。 “月离,很多年前,我和爹爹出海打渔,曾不小心翻船掉入了海里。我爹和渔船一起都没有再回来,可我却昏迷在海边。我记得你在海里的时候救了我,我记得你的脸,记得其他矶姬在水里呼唤你的名字。” 月离默默不作声,想起了多年前的这件事。 矶姬们教年幼的他出来狩猎,盯上了那艘破旧的渔船。她们群起而攻地推翻了渔船,霜霜的爹被矶姬们拖入海底溺死再分而食之,可是霜霜那时太过年幼。月离下不了这个杀心,将她送回了海边,反而因此回去受了责罚。 霜霜之所以能听见其他矶姬们叫他,是因为她们反对他冒险送她回海岸。这一路确实险象环生,搁浅的时候还差点被村里的渔民们抓住。 “很多村子里的人说,是我上船克死了我爹,后来村子里就多了一条出海打渔的忌讳,不带女人上船。” 霜霜低垂着眼眸,固执的让人有些心疼的眼神,唇角却扬起大大的笑容。 灿烂而耀眼的笑容,刹那间,射进了月离冰冷的心窝。 没有继承,没有血缘,没有杀戮。只想要这样一抹单纯的笑容,这样就够了。 “霜霜。”月离出神地唤出了熟悉的名字,伸手抱住了九姑娘,疯狂地呼吸着她的发香。 千绝顾不上手上的血泡,拽住月离的手掌,推开他了的身子。心里一片醋意,揽过九姑娘的肩膀。 看着突然化出双腿摔在海底地面上的月离,千绝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掌,捂住了九姑娘的眼睛。 少儿不宜…道姑不宜,这可不能看。 千绝心里嘀咕着。 还好反应快。 第贰拾肆章 矶姬(六) “不知千绝大人有何贵干,亲临矶姬国。不知能否收起碧水珠,再随月瑶前往皇宫可好。”银铃般清脆地女声从远处远远飘来,矶姬国女王白瑶驾到。 千绝拉过九姑娘到身后,“千绝已经找到人自会离去,不劳女王大驾。” “月离,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白瑶呵斥着地上失神落魄的月离,派人将他拖起。 月离瞧着九姑娘,眸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母后又何必来管我,这些年来月离的生死你何尝过问,眼下又何必前来斥责我。” 白瑶脸色发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月离盯着九姑娘,“霜霜离开我的时候,母后就应该清楚,月离早就不是月离了。” “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你为她废弃血统?”白瑶对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眼睛里几乎迸射出火花。 “自小我就没有自由,血统地位胜过一切。可在霜霜身边我能做我自己,我能够开心快乐,只要她能开心地活着,哪怕是个匹夫,草草了此一生,我也愿意。” “她死了。”九姑娘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淹死在你救她的海域。” “娘子,你……”千绝正要开口,被九姑娘捂住了嘴,她指了指月离的方向。 此刻,月离的身后漂浮着一团白光,仅留下一缕残魂在他的身后徘徊。 千绝没有出声,月离的眼眸望着那抹微光,透出苍凉的悲哀,“是我没有用,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海里,我却救不了她。我能做的,就是困住她的魂魄,让她尽可能地留在我的身边。” “她的魂魄已没有了意识,将要消散。”九姑娘蹙着眉,上前将白光唤到手心,“困住魂魄,就无法投胎转世,最后一魄消散便会彻底灰飞烟灭。” 白光微微抖动,仿佛感受着月离的悲伤。 骤然水波肆意溅射,狠狠地穿透过白光,瞬间散成众多白点。九姑娘奋力一跃,却没能挡下白瑶的攻击,反倒被击中,摔了出去。 千绝脸色大变,飞身上前拥过九姑娘,海水溅在手腕,忍痛将她放下后,方才去查看伤势。 月离拼了命地扑上前,却还是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霜霜魂飞魄散,眼眶变红,绝望而奋力地朝白瑶发动了攻击,却顷刻被打败摔在地面。 月离心如死灰,眼角滴落着鲛人泪,化成颗颗珍珠,“霜霜…霜霜……” 九姑娘看了眼千绝的伤势,这伤势无法在海域继续呆下去。他的伤势在海中不但不会愈合,反而会越加严重。 她闭眼喃喃了一阵,将剩余的白光聚集到手中,淡漠地瞥了一眼白瑶,对着月离说道:“她虽魂飞魄散,但执念仍在。她从未怪过你,看着你多年的折磨,希望你莫再心心念念于她。话已至此,我和千绝要即刻离开,请送我们出海。” “矶姬国可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白瑶露出尖锐的獠牙,杀气四散。 月离将鱼尾化成双足,跪在了白瑶的面前,“母后,这些年月离肝肠寸断,曾怨过也恨过,我不愿在矶姬国苟且地活着,请母后送我们出海,否则月离甘愿死在海中。” 白瑶眼神愤怒,指尖聚水为剑,直指他的喉咙,轻轻划过,淡红的血液在海中晕染。白鲨在周围疯狂的靠近,却被白瑶狠狠拍出,夺路而逃。她凝视片刻,最后化成无奈,放下了手中的利剑。 她派人将他们即刻送出海并且下令,月离将永生永世不能再回矶姬国。 第贰拾伍章 嗜血濡女(一)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 千绝一脸恼怒地躺在床榻上,霸占着九姑娘的温香软玉,咬着她的手腕吸食着血液。 前几日上了岸,千绝甚至来不及休息,匆忙地派人给龙王送了封信,委托他将碧水珠送回蛟兄处,希望还来得及在它渡劫前交还给它。 九姑娘本想在渔民家借宿,奈何渔民们都极其防备他们。最后,月离不得不带着他们回到了霜霜原先的住所,虽然有些破旧,但是还能住人,只是简陋地打扫下卫生就住下了。 九姑娘给月离搜罗下了几件衣服,略一打扮就是个清秀俊俏的少年。所幸废弃了纯正的血统,但至少能够在地面行走。 千绝只会躺在床上瞎哼唧,她不得不前去找到先前被渔民牵走的马匹,马是要不回来了,所幸他还愿意将道袍还给她,还的时候像是有话要说,她没有多问便离开了。 月离没有回答千绝的话,安然地坐在边上,看着九姑娘出了神。 千绝一脸醋意,正想开口说话…… “咣咣咣……”门被用力而急促地敲着,仿佛敲门的人身后有鬼追逐。 九姑娘皱了皱眉,正想起身,月离贴心地替她去开了门,千绝为此冷哼了一声。 门外是前几日不愿意还马的渔民,原先有些市侩的嘴脸,眼下正焦躁而心急。他揉搓着双掌,焦虑地站在门外,“道姑。这马我系在门外了,不知您能否帮我家做个法?” 九姑娘没有说话,给千绝的脑后舒服地垫了个枕头,起身示意他继续说。 “道姑,我知道您先前想要再村里借宿,可没人接纳你。其一是我们百年来受这片海域中矶姬的祸害,不敢肆意留生人,另外是……”这渔民深吸了口气,放下心走入门内,将大门紧紧地锁上,“最近村子里死了好些人,昨晚又死了一个,对于借宿的生人也是忌讳。” “出事的人都在家中吗?”九姑娘柳眉轻挑,清冷的嗓音颇有威慑力。 “都死在海边的沙滩上。”渔民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死状恐怖,像干尸一样,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 “这不是矶姬干的。”月离儒雅地看了一眼九姑娘,继续道:“矶姬食人从来都是拖入海底溺死,再分而食之。尸体搁浅海边,只会浮肿,不会状似干尸。” 千绝抿了抿唇,无声地做了几个唇语,仿佛是不堪入耳的词语。 九姑娘仔细思索着,没有出声。 “道姑,这马我还于您,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的过错。求您到我家中做法,保我平安。”渔民做状就要跪下,被九姑娘一把扶助。她语气平平,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做法只能超度魂魄,挡不住鬼怪。尸首都在何处?” 渔民犹豫了,眼里透着恐惧,“尸首都在海边,您可自行前往,这些尸体太恐怖了,看一眼就要做噩梦的,我…我不敢去。” 九姑娘耐心地送走了渔民,便要朝海边他说的地方前去看看。 月离低着头从门内出来,碎发随着海风轻轻扬起,透着说不出的温柔,“我随你一起去。” 千绝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绿眸微微泛红。薄唇微张,扯动了伤口正在龇牙咧嘴,“我也和娘子一起去!” 九姑娘白净如雪的脸颊难得一见的温柔,眸光隐隐含着笑意,瞧了他一眼,便朝外走去。月离没有说话,只是抬步跟上。 第贰拾陆章 嗜血濡女(二) 沙滩上排着一行被白布覆盖着的尸首,旁边没有人看守。 九姑娘谨慎地掀开白布,露出了发黑的干尸。第一具是女尸,双手伸出,十指张开,仿佛怀里正抱着什么东西。双目大睁,右眼眼珠掉落,黑洞洞地露出脑干。接下来的几具尸体大多是男性,身上带着不明物体划伤的伤口,深入骨髓。同样像是怀中抱着什么,但其下体更是显得干枯。 寻访询问后,这几户人家都是独居,寻常也仅是偶尔出海捡拾些海草或在浅海中抓拾些海物,与村中人的交往不是很多。可第一具女尸,生前喜爱热闹,常常在村中来回拜访,未曾与人交恶。 忽然感觉似乎有人正在盯着她。 就在背后! 九姑娘猛然回过身,右手狠狠化作手刀朝后劈去,被身后的人用力接住。 “怎么了?”月离有些猝不及防地挡下九姑娘的攻击。 九姑娘朝他的身后望去,海浪轻轻拍打在礁石上,高高的礁石上散着海腥味,周围没有丝毫人迹。她带着歉意地收回手,示意月离看看几具尸首,询问着他的看法。 月离仔仔细细地探究着尸首,温柔的眸眼流露出一丝不确信的情绪,“这似乎有些像濡女的做法。” “濡女?”九姑娘重复了一声,半晌,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月离的推断。 ‘濡女’是溺死在海中的女子亡灵所化,因不甘身死,会不断的上岸将人杀死,汲取血液来保持自己在海中的体温,缓解淹死后身体中的冰冷,因此又被称作‘嗜血濡女’。 九姑娘将所有的尸首盖上,双手合十,念着真经,希望他们在外的游魂能够被超度。念了半个时辰,有几缕游魂毫无意识地飘回了海域,慢慢化成微光,朝天上飞去。有一女子的魂魄身上淡淡泛着红光,九姑娘不得不化去她心中死后的怨气,才唤上鬼差,将她带走。 月离静静地站在一旁,温柔地望着她,心里异样的情绪在慢慢滋生。 九姑娘察觉到了灼热的视线,避开他的目光,朝村子走去。月离也没有多话,只是跟着。 村子里来回走了几趟,这才问出了一些线索。原是过了太久,村中许多人早已忘记了,不料却是冤魂突然现身作恶。 村子里原先居住着一户人家,丈夫叫李二狗,是普通的渔民。他的妻子丑丑是个童养媳,据说花了不少钱从山里头买来的媳妇儿,小时候黑黢黢,害村子里的人调侃李二狗赔本买了个丑女,丑丑的名字也是这么得来的,为此丑丑也没少挨打,经常遍体鳞伤。有人也劝慰过李二狗,长相不怎地,好歹有个女人生养。可他却听不进去,越发觉得自己失了面子。 意外的是,丑丑过了豆蔻之龄后,越长越标致,楚楚可人,漂亮得不像样。可是因为太漂亮,女人们都非常嫉妒她,动不动冷嘲热讽,而男人们也时常打着她的主意,对李二狗开始变相调笑,以至恶语相向。丑丑越是招男人的喜欢,李二狗就越是不放心,生怕她给他戴了绿帽子,鞭打不但没有少,反而越加手狠。 直到丑丑怀孕了,李二狗才收手。多年来,丑丑始终无所出,怀孕了以后,李二狗简直将她捧在了手心。可是当她生下了孩子,李二狗却差点没打死她,一口咬定这绝对不是他的孩子,这孩子长得没有一点像他。 丑丑被李二狗打个半死,逼问着奸夫的名字,可她就是不承认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是他,最后被李二*ā光了衣服,连同孩子都赶出了家门。被人指指点点,丑丑都没有多说过半句话,当天夜里,就抱着没满月的孩子投海自尽了。 第贰拾柒章 嗜血濡女(三) 在海边寻了几天,风平浪静,别说是濡女,连个人影九姑娘都没有见着。 她静静地找了一处礁石,舒适地坐在上面,吹着海风。 闭着眼,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有婴孩儿的哭声远远响起…… 九姑娘警惕地睁开眼,发现只是远处有个妇女模样的人正怀抱着婴儿打算离开海边,手里挎着篮子,大概是刚刚摘了些海草就准备离开了。 篮子貌似突然被风吹翻了,海草稀稀落落地撒了一地。 九姑娘停顿了片刻,径直上前,将海草细细地摘回篮子里,抬头对上了来人。 她长着一对漂亮的蛇眼,异常魅惑勾人。长发裹在头巾里,柔顺黑亮。怀里的孩子粉嫩可爱,小脸都哭花了,正啼哭不止地舔舐着手指。 九姑娘主动地替妇人接过孩子,让其方便捡拾海草,可孩子刚抱入怀里,瞬间触感就变得异样,柔软的襁褓反倒感觉冰冷如金属一般。她低下头,发现怀中的婴孩早已消失不见,伸出的双手被蛇尾层层环绕,缠遍了全身。 一身妇人装扮的濡女,顷刻间显出原形。 她上身为人,下身却是一条巨大的蛇尾,长约百米,正缠绕着九姑娘的四肢和身上,勾人的蛇眼正妩媚地发着幽幽的光,腰肢纤细,身材姣好,火爆惑人。 烈焰红唇,骤然张开,撕裂成血盆大口,狠狠咬住九姑娘的脖颈。 疼痛剧烈袭来,九姑娘咬着下唇,几乎要隐忍不住痛哼。四肢和身下一松,蛇尾突然放弃了到嘴的美食,将九姑娘抛了出去。 “丑丑。”九姑娘忍痛站起,接上脱臼的肩膀,再朝着濡女走去,“跟我回地府。” 濡女的蛇尾在沙滩上疯狂地拍打,簌簌地掉下大片蛇鳞,仿佛一条被人甩来甩去的鞭子。她的蛇嘴里冒出阵阵白烟,正痛苦不堪地在沙滩上打滚。见九姑娘靠近,蛇尾如疾风般朝她拍打而去。 九姑娘侧身险险避过,蛇尾拍打在礁石之上,碎了一地的石块。 “你是谁?”丑丑脸上唇部周边被毁,血肉模糊,鲜血淋淋。她蛇尾环绕,身子立于上方,俯视着九姑娘。 “地府鬼差,九姑娘。”九姑娘右手伸进从袖口,握了握匕首,清冷地盯住了她的蛇眼,“丑丑,你草菅人命,速速随我去地府领罪,还能够在百年之内投入轮回。” “我何罪之有?”丑丑仰天长笑,勾魂夺魄的蛇眸发着妖娆的魅惑,“我杀的第一人,长舌多嘴,胡乱造谣,无事生非!我杀的第二人,见色忘义,见钱眼开,苛待妻女!我杀的第三人,调戏民女,作恶多端,抢夺横行……这些人,全部死有余辜!” “他们的罪行自有阎王去定夺。你谋人性命,使人阳寿未尽而枉死,自是有罪责要担。”九姑娘冷脸放柔,轻声劝慰:“丑丑,你自愿随我回地府,定能从轻处理。” 丑丑仰天长笑,娇笑声伴随着海浪滔天而起,“我自幼被贩卖,尚未及笄就成亲生子,那狼心狗肺的李二狗鞭打我几年如一日,我的苦楚又有谁替我挡过?就连那痴心缠绵,图我美色的负心汉,都没有在我赤身冬日里前来寻我,这世上有何公道可说?” “丑丑……”九姑娘柳眉轻蹙,被汹涌而来的海潮骤然打断。 丑丑瞬间腾空而起,刺耳的尖叫声咒得耳朵生疼。 巨大的蛇尾凶猛地拍击着海浪,朝九姑娘快速移动。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眨眼间,丑丑就到了九姑娘的面前,如海啸般巨大的蛇尾朝她狠狠拍下! 第贰拾捌章 嗜血濡女(四) “哪来没门没派的小妖精,敢在我千绝面前放肆!” 滔天而起的怒喝声如雷一般从丑丑身后炸开,稍微一惊,整条蛇尾骤然被用力一拽,整个身子被前后来回地拽了起来,抡了几圈,就被毫不在意地甩了出去。 整个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挪了位置,丑丑蛇尾的脊骨折断了,瘫软在沙滩上动弹不得。 千绝踏风而来,仿佛从天而降,将九姑娘扶起,深情凝视片刻,慢慢闭上双眸。 许久,不见动静。 千绝睁开眼,发现九姑娘正淡漠地盯着他。 “咳咳……”千绝别过脸,深吸了一口气,尴尬地笑道:“我正好闲得无聊,看见你让月离去村子里巡视了,我就跟着你出来逛逛。” 九姑娘没有搭话,握住他的手腕,将手掌翻过来,看了看掌心。他的掌心已经血肉模糊了,碰触濡女的蛇尾,必然会带上她离开海域的海水,非要逞强地秀了几圈,磨破血泡。 忽然觉得有些气恼又很可笑。 九姑娘利索地拿起匕首划开手指,将伤口里挤出几滴透明的液体,滴落在他的伤口上,促使伤口结痂,然后千绝的伤口就能够自愈了。 余光瞥见了正要潜回海里的濡女,九姑娘疾步朝前跑去,跑到蛇尾前,匕首狠狠地在腹部捅了几下,她忍不住疼得蹲了下来。九姑娘柳眉紧蹙,香汗淋漓,咬着牙站起身,朝前一扑,抱住了丑丑的身子。 “啊!”丑丑发出凄厉的喊声,蛇尾在半空中不住地甩动,扫碎了大片的礁石。 九姑娘拼尽全力地贴在蛇身上,娇嫩的脸颊被蛇鳞划开一道又一道。可无论她怎么甩,九姑娘都只是咬牙忍着,绝不松脱自己的手。 “噗。”丑丑忽然口吐鲜血,停下了挣扎。 九姑娘抬眼望去,丑丑的身上忽然横穿出一把利剑。 持剑的人,是月离。 随风望去,月离手握利剑,目光温柔却冰冷,干净利落地刺穿了丑丑的身子,毫不犹豫。 蛇尾渐渐变得虚无,化作了双腿。 蛇信子和尖牙慢慢地消失了。 恐怖慑人的濡女现出了丑丑原本溺水时候的模样。 丑丑一头黑发包臀,长而柔顺,全身濡湿。温柔而娇媚的眸,苍白的唇,前额细碎的发丝正滴落着水,蛇尾消失的部分拖着一双本是诱人白嫩的长腿,如今却已是赫赫白骨。 丑丑扬天长笑,低低的哀鸣声曲折婉转。 九姑娘大惊失色,发现身上的血液正有破体而出的躁动。血管里的液体似乎都拼命地逆行着,要从身体里挣脱出来。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丑丑血泪肆意滑落,恨意的双眸死死地盯住了九姑娘,以极快的速度朝她扑了上来。 月离骤然发出尖锐的刺耳声,刺得人耳膜深痛,丑丑捂住双耳,反应片刻,再次朝前扑了过来。 九姑娘有了缓冲,极快地用匕首刺向腹腔,喷射而出的血液,溅上了丑丑的脸颊。灼热的温度挥洒而出,丑丑惊惧地退开来,捂住自己的脸颊。 稍一用力,发现脸上掉下一块肉来,却是浮肿泡胀了的白色腐肉。 “丑丑。”九姑娘神色平淡,眼眸却有情绪在酝酿,“跟我回地府。” “九姑娘。”丑丑安静了下来,瞧着手心里的腐肉,血泪一滴滴地掉落下来,“你可曾绝望过?” 九姑娘眼眸一黯,明白了她的想法。 “百世轮回,爱恨贪嗔痴恨,循环往复,丑丑心领了。”丑丑微笑着,绝色倾城,透着勾魂夺魄的美,“就让我,灰飞烟灭……” 下一秒,丑丑凄美地笑着,朝九姑娘飞身而来。 - - - 题外话 - - - 下一章节,将会出现九姑娘的情路劲敌哦~~敬请期待~~ 第贰拾玖章 嗜血濡女(五) 吾名丑丑。 出生在一个落后的山村,父母种地,家有姐姐和弟弟,我的出生是多余的。 五岁的时候,我被一个看起来像是伯伯的人牵回了家。 这个人是李二狗。他看起来很凶,自言自语地说着话,说他以后负责养我,让我好好干活。我大哭大闹地跑着要回去,逃跑的路上还撞见了隔壁人家的儿子林哥哥,他问了我一句,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被李二狗抓住了。 他气急了,要父亲还钱,母亲抓起旁边的柳树条就抽我。 我疼得在地上来回打滚,最后奄奄一息地被抱走了。最后一眼,我只听见林哥哥扑了出来,对着李二狗说:“别打了!”若有来世,我肯定报答他。 到了李二狗的家里,臭气熏人,乱七八糟像是猪窝。他倒在床上,把我的手用粗绳捆在床边,倒头就睡了。几天下来,我饿得不得了,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等他愿意给我些吃食,却开始骂骂咧咧地说我吃的多,我又被呼和着去干活。这个村子里的人取笑我黝黑,李二狗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这些年,没少想着逃跑,逃回家里少挨不了打骂,又送回了来,到时候只能自讨苦吃。 天下之大,居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过了没几年,我的身子渐渐长大了,胸前也有了小花苞,夏日里洗澡,也不像寻常小孩家家不知道遮掩了,可是,我却换来了生不如死的虐待。 原来,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李二狗却告诉我,这是我被买来的义务。 每日责骂挨打,还要遭受李二狗的凌虐。 我认命了。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长大会生的这样好看,好看带来的好处也不少。比如村头的王三叔,会在我每次买菜的时候多给我两把,然后摸了摸我的手;刘四哥每次从来都不舍地多卖我些水果,现在会特地送我些香甜的果子…… 可是李二狗却眼红了,他灌了黄汤回家后,揪着我的头发,扇着我的脸,质问我是不是给他戴了绿帽子。用牛皮做的绳子狠狠地抽着我,抽到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时候才会停下,然后将我摁在床上……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遇见了林哥哥。 他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迷路在海边。我怕他被矶姬拖走吃掉,好心嘱咐了一声。他看着我,双眸透着亮光,我认出了他,他也留了下来。 林哥哥很同情我的遭遇,他说总有一天,他要带我离开这儿。 我信了。 我真的想要离开这猪狗不如的生活。 林哥哥就是我信念的全部。 我怀孕了。 一定是林哥哥的。 李二狗以为是他的孩子,可笑,我怎么可能愿意给他生孩子,这一定是林哥哥的孩子。 生下了孩子,李二狗发了狂似地打我,他看着这么漂亮的女儿,死活不愿意相信这是他的孩子。当然,我也没觉得是。他逼问着奸夫的名字,我就是不愿意说,我不能给林哥哥的名声抹黑。 他脱光了我的衣服,将我赶了出去。别人的指指点点,我毫不在乎。 夜半子时,悄无人烟。我去寻了林哥哥,我让他带着我和我们的女儿一起离开。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仿佛怀疑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我肯定应允,他却要求滴血验亲。 我不懂什么是滴血验亲,任由他鼓捣。 可结果大大出乎的意料之外。 这是李二狗的孩子。 多么讽刺! 林哥哥脸色大变,冷嘲热讽地赶走了我。 海风徐徐,天下竟然真无我丑丑的容身之处。 我摸着女儿温暖的小身子,那和我有几分相像的五官。 这些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有真心爱过我。 这些男人,都多么的薄情寡义。 既然如此,我绝不能让我的女儿重蹈覆辙,这样的人生断不能再出现在她的身上! 我抱着女儿走向海边,任由冰冷的海水灌入我的口腔。 终于解脱了。 这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 - - 题外话 - - - 第一次用第一人称来写故事~~若有不足,请多指教~~ 第叁拾章 龙女采桑(一) 倏然,海浪变得狂躁,以极其迅猛而汹涌的速度将九姑娘冲离了所在的位置。 千绝想要上前拦过九姑娘,却被九姑娘挣扎着避开,生怕触碰他分毫。无奈之下,他只能退后了几步,眼看着月离扶起了她。 千绝的眼眸里满是醋意。 海水收回凶猛,温柔地接住了飞在半空想要自取灭亡的丑丑,将她收回了海里……. “上天有好生之德,濡女丑丑虽伤人无数,但情有可原,可否让她留在我龙宫为奴为婢,采桑担保,她绝不再害人性命。” 悠悠的女声如天籁般悦耳。 海里有人正怡然自得地迈着清浅的步子,踏浪而来。 来人穿着一件简单的天蓝色长锦裙,白浅布带束着芊芊细腰,湖蓝丝线在衣料边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海浪,从裙摆一直绵延到袖口,一举一动引得白蓝纱衣随风舞动,波光盈盈,平添了几分仙女之姿。 细致浅灰的长发,发丝细软柔顺,鬓边绾素白贝壳簪子。皮肤嫩白,眼眸娇媚,眉宇间透着一抹妖娆,小小的酒窝在脸颊边若隐若现,唇红齿白,我见犹怜。 那一瞬间,九姑娘心里似乎有些异动。 “在下龙女采桑,久闻九姑娘大名。” 九姑娘低下身子,微微颔首,“既然采桑姑娘有好生之德,那我便前去通报阎王……” “采桑自会派人前去,劳九姑娘挂心。”采桑温柔地微笑着,可九姑娘似乎隐约感觉,她对自己透着深深的敌意。 九姑娘神色平淡,心中却有些不解。 身后传来闷响。 九姑娘回身,发现千绝已然痛苦地捂着额头跪倒在地。 柳眉紧蹙,她赶忙上前:“可是又被海水浸湿了身子?” 话还没说完,她便自发地拿出了匕首,狠狠划开了掌心,再掰开千绝的嘴,将手掌的血液滴落处塞进了他的嘴里。 千绝虽然痛苦,但是豆腐还是没有忘记吃,正要揽住九姑娘纤细的腰肢,却猛然被月离抓住了手腕。 他偏过脸,瞪了月离一眼,却看见了月离身后的采桑,疼痛骤然加剧! “啊。”千绝捧着脑袋,感觉似乎要爆炸了。 那张脸。 不停地变换着模样。 心里的记忆,似乎被慢慢唤醒。 采桑悲伤地看着痛苦挣扎的千绝,双手掌心发出柔和的白光。她走上前去,将九姑娘膝上的千绝拥入自己怀中,手掌的光贴住他的太阳穴,疼痛这才渐渐缓解。 采桑温柔地捧住千绝的脸颊,深情而又温顺,她低下头,粉嫩的唇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千绝,你可是记起了我?” 九姑娘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掌的伤口已经复原,可她却觉得似乎身上有些伤口还没能痊愈,正全身叫嚣着酸痛和不悦。 月离双手扶住了九姑娘的肩,将她用力从地面上拉起,拽到了自己身后。 千绝睁开眼,对上了九姑娘的视线,如同第一面见到她时的感觉又回来了,冰冷彻骨。来不及反应,千绝推开了身前的人,坐起身,突然有些张皇失措,“九儿,我……” “我们回去吧。”月离儒雅地打断了千绝的解释,九姑娘垂下冰冷的视线,同月离一起转身离开。 千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被自己推开的人,心中却充满了奇怪的愧疚感,他有些恼怒,“你到底是谁?” “千绝,我是你的妻子。”采桑温顺地坐在他的身旁,泪水夺眶而出。 - - - 题外话 - - - 九姑娘最强情敌出场~~~ 第叁拾壹章 龙女采桑(二) 霜霜的屋子本就只居住着两个人,如今四个人同屋,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九姑娘坐在桌边,饮着茶水,月离坐在她的对面,只是看着她。千绝双手抱胸躺在榻上,愤怒地瞪着月离,而采桑则是站在窗台边安静地注视着千绝。 “既然您是他的妻子,那自当离去。”九姑娘放下茶杯,准备将清洗好的道袍穿上身。 月离按住了她放下茶杯的手,望向采桑,“这是亡妻之所,月离自是不必刻意相让。”意思不言而喻,该离开的应该是你们。 九姑娘收回手,继续穿好道袍,无视月离紧蹙的眉头,微微作揖,就要离开。 “九儿,她不是我的妻子。”千绝盯着九姑娘,细细地看着她的表情。 九姑娘冰冷如雪,神态丝毫未变。千绝内心泛起了嘀咕,对她的情绪心里几乎捉摸不透。 采桑唇角微微扬起,露出轻柔的笑意,“千绝的意思也对。在上古时代曾经是他的妻子,如今也算不上……九姑娘,不必介怀,这一世我与他无夫妻名分。” 九姑娘柳眉一竖,“我与他毫无关系。” “那‘离不开她’这句话,千绝兄可是要解释一番?”月离别过脸,对着千绝轻轻笑着。 千绝瞥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嬉笑道:“小九九,我身上有上古诅咒,而这诅咒只有下咒的人方能缓解或是解开。采桑的出现开启了我身上诅咒,所以我不得不留在她的身边。” “别这么叫我。”九姑娘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正眼都不瞧他。 千绝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莫名地承受了她的无名火,目光幽怨,“娘子,你可是生我气了?” 九姑娘丝毫不回应,冷着脸站在门框边上。 采桑的视线来回打量了几次,温柔地将九姑娘从门边拉回屋内,轻柔地推着她坐在千绝的身旁,细声道:“九姑娘,上古时代的情仇已解,采桑身死而复生,因执念太深,孟婆汤只强饮半碗,几经转世,这一世投身龙女数百年才见到他想起了过去。不知你可否接纳我?” “采桑姑娘客气了。”九姑娘的手掌被采桑紧紧握住,她泪眸点点,九姑娘放柔了语调,“我自当竭尽全力。” “九姑娘唤我采桑即可,不知九姑娘姓氏?”采桑轻轻抹去眼泪,露出盈盈笑意。 九姑娘尚未来得及开口,千绝张嘴就来,嬉皮笑脸道,“她就叫九姑娘。” 轻瞥了他一眼,绿眸幽深泛着柔柔的微光,仿佛一眼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九姑娘不自然地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眸。 采桑的笑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月离极为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警惕地盯住了她。采桑假意回过头,对上月离的视线,巧笑嫣然。 她略微举起了和九姑娘相握的双手,看着月离不作回应。 “九姑娘,喝杯茶。”采桑轻巧地站起身,从桌上端过九姑娘方才喝的茶水送了过来。 九姑娘的手指刚触及茶杯,杯盏出乎意料的没有接住。 “九儿。”千绝反应迅速,伸手去接,稳稳地接住了茶托,可茶杯却意外地偏离了茶托继续掉了下去,落在了道袍上,浸湿了膝盖。 采桑惊慌地蹲下身去擦拭,急得泪眼朦胧,“对不起,九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九姑娘赶忙站起身,脱下道袍,反过来安慰着急出眼泪的采桑。 月离安静地坐在桌旁,双手成拳,凝视采桑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一片焦虑。 第叁拾贰章 龙女采桑(三) “九儿。”千绝从屋内迈出,一路寻到了海边静静坐着的九姑娘。 九姑娘闭眸倾听海风,微微上扬的脸颊上撒着点点月光,冰冷的眉眼泛着柔弱。听见他的叫声,不禁睁开了双眼,空透的眸透着灵气。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鬼国吗?”千绝目光深沉,可唇角仍旧带着一抹邪魅的弧度。 九姑娘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 千绝摸了摸鼻子,绿眸泛起了红光,妖孽般看好的五官透着失望,“给我个理由。” 有她陪着你,就够了。 九姑娘没有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安静地坐着,双手抱膝,像个孩子般孤单地立在礁石上,海风轻扬起她长长的黑发,仿佛掉落人世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千绝低着头,沉寂了一会。猛然霸道地抬步朝前走近,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拥住不肯撒手,“咫尺天涯,你都要陪着我!” 她没有推开他,让他用力地揉入怀里,细小的声音被海风微微吹过,“理由。” 千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恍若绽放的罂粟。 “断尾之仇,一年之约,你可是忘了?” 九姑娘柳眉轻挑,眸里浅笑吟吟,“尾巴长好了。” 千绝朝后退了一步,摸着身后,拖出只有半截的尾巴,假哭着脸,“你瞅,你瞅,这尾巴哪里长好了,至少还有一年呢!你要陪着我,直到尾巴长好为止。” 九姑娘美目流转,难得地笑出了声。 九姑娘的笑容极美,只是甚少,绝色的容颜透着清丽脱俗,仿若昙花一现。在采桑到来前,戛然即止。 “是我打扰了九姑娘和千绝的谈话了?” 采桑步步生莲,走每一步都似乎娇喘连连。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九姑娘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扶过采桑坐在了礁石之上,“海风大,莫着凉。” “我家九儿贴心。”千绝身形飘逸若风,没等九姑娘多说什么,便脱下了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可自己也别伤寒了。” 九姑娘一愣,采桑顿了顿却突然眉欢眼笑,语气带了几分酸涩:“九姑娘好福气。” “不用。”九姑娘白净如雪的脸庞上染上了红晕,声音细如蚊虫,耳根子也红透了。 “若是在前往鬼国的路上,娘子生病了,那夫君我可是要心疼的。”千绝邪魅而俊美的脸上此时正噙着放荡不羁的笑,神情愉悦。 九姑娘再没说话,神情淡漠,可红透的脸颊却暴露出了她的羞涩。她脱下千绝的衣衫,放回了他的手上,娇俏冷然的脸庞略带羞怒地回了小屋。 “既然如此,月离也陪千绝兄一同前往,如何?”月离潇洒地从屋内走出,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打扮极为俊朗和儒雅。 千绝挑了挑眉,并没有拒绝。 月离顺手拿过千绝手上的外衣,披在了采桑的身上,“天凉风大,莫让海风吹了寒。” 采桑假意听不懂他的话外音,依旧桃腮带笑,双目笑意盈盈,“谢过月离公子的关心。” “不必见外,唤我月离即可,以后自是要一同上路,路上还望采桑姑娘多加照抚。” 采桑微微点过头,起身离开了此地。 千绝深邃的绿眸对上月离的眼,目光交汇处,似有火光闪动。 - - - 题外话 - - - 亲们喜欢千绝叫九姑娘什么呢?九儿、小九、小九九? 第叁拾叁章 龙女采桑(四) 收拾好行李,没几日,大家便准备上路了。只是去往的路,尚不是通往鬼国的路,九姑娘还需要回到紫霄观交代一些事宜,方才能够安心上路。 可这些日子里,千绝脑海里关于采桑的记忆被渐渐唤醒,头疼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心中的情感莫名变得复杂,有时看向采桑的眼神都慢慢起了变化,九姑娘全都看在眼里。 “又头疼了?”九姑娘素净的脸上泛着冰冷,可眸里却透着关心。她停下了赶路的步伐,默默地将千绝扶下了马,交到了采桑的手中。 采桑温婉一笑,将手掌贴上了千绝的额头,轻轻地揉搓着,温和的白光渐渐缓解着千绝的头疼。 “九儿”千绝有些痛苦地张开双眸,盯着九姑娘的脸庞,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别走。” 采桑微微扬起头,双眸里透出难以言喻的钦羡。九姑娘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竟然无法直视采桑的眼神,她背过身去,走到了一旁。 待千绝感觉舒适了许多,这才上路。 采桑身体弱不禁风,除了御水之术,几乎毫无自保之力,连驭马都险些摔下来。总共唯有两匹马,采桑自是不能和不相熟悉的月离共乘,于是便只能由千绝带着采桑。 回到紫霄观,九姑娘让众人在外候着,自己极为小心地进了道观,半柱香后方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却换了一身打扮。 九姑娘杏黄色的道袍加身,三千青丝束了个端庄的道姑髻,清秀的玉簪穿发而过。发包上束了条黑带,衬着她肤白若雪。素腰轻束,不盈一握,手握拂尘,好一个貌美道姑。 千绝深邃的眸里透着几分惊艳,唇边扬起了一抹邪笑,“娘子好生俊俏。” 九姑娘如寒夜般冰冷的双眼淡淡扫过身后的香客,避忌着对千绝不作回应:“我有要事要前往皇宫,你们……先同采桑姑娘一起启程去鬼国吧,我晚些再赶去。” “我和你一起去。”月离和千绝异口同声。 九姑娘冷静地思索片刻,看向了采桑。 “九姑娘要紧。”采桑说话轻柔婉转,娇媚柔弱,着实楚楚可怜惹人疼爱。 她抿了抿唇,似乎对采桑的回答松了口气。 众人意见一致,便再次匆忙赶往了皇宫。 上一次千绝同九姑娘解决了女官中的青女房唐怜怜,让皇上对紫霄观大加赞赏。这一次,宫中出了大事,皇上再次召集了紫霄观,九姑娘本次将要正式入宫面圣,不得不装扮华丽。 面圣之时,屏退了旁人,皇上只独独召见了九姑娘。 皇朝大殿,东宫华丽魁梧,红墙黄瓦,金碧辉煌。龙座之上,端坐着睥睨天下的王者,君王夏启。一声黄袍,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五官棱角分明,颇有威严。 “不必多礼。”夏启免去了九姑娘的繁琐之礼,眼眸里绽放出几缕光彩,似乎是被她的姿色所惊艳,“九姑娘,你可知所来何事?” 九姑娘微微颔首,不曾多语。 “近来皇宫常有怪事发生,受宠的妃子暴毙而亡,怀有龙嗣的妃子纷纷小产,可太医们却看不出任何病症,即便是请了人来做法也毫无用处。望九姑娘好好探查究竟。” 第叁拾肆章 咒怨妖妃(一) 夜深了。 梦中人早已入眠。 谁又入了谁的梦中呢? 滴答…滴答……水声从何处而来? 似乎有人正在看着,就在面前。发丝微微从上方垂下,细碎地撩拨着脸颊,微微有些瘙痒。梦中人翻了个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好像脸上有一些碎发,嘴唇里有些腥咸的味道。抿了抿唇,有股腐臭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感觉…像是血的味道。 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黑暗中,空无一物。颤栗地回过头,看了看身后,依旧空荡。 额头似有水珠滴落,仰起头朝上看去。 纱帐上,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熟悉的脸庞正咧出阴森的微笑,流着血泪,一颗一颗地滴落。 “啊!”惊惧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浮华轩。 宁贵人明玉般的大眼空洞而无神,惊恐充满了整个瞳仁,张着嘴疯狂地叫着。 夏启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宁贵人的脸偏向一边,叫声终于停了下来。她缓过神来,奴婢的叫唤和摇晃让她慢慢地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纱帐外跪了一地的奴才丫头,正低着头趴在地面上。外头还站了一个颇有美貌的道姑和两个极其俊美的男子,而皇上正怒颜瞪着自个儿,她惶恐不安地起身跪倒在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皇上饶命。” 夏启皱着眉头,心里是满腔的怒火。原是许久没宠幸过宁贵人,想着这些日子妃嫔总是时常出事,想起了这个曾与皇后交好的贵人身上有股安逸的清香,姿色与早晨的道姑眉眼有一两分相似,这才翻了牌子。没想到睡得好好的,却出了这么个事儿,简直晦气。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宁贵人拼命地磕头谢罪,额头染上了血色。宁贵人颤抖地咬着唇,“臣妾…臣妾…臣妾梦见…梦见了……” “梦见了什么?”夏启穿好龙袍,厉声呵斥,“还不快说!” “梦见了……柳姐姐在同…臣妾哭诉……”宁贵人整个身子格外娇小,几乎蜷缩成了一团,哆哆嗦嗦地描述着梦境,“长长的头发…挂在臣妾的脸上…血…血……” “大胆!”夏启顷刻间勃然大怒,“把胡言乱语的宁贵人即刻打入冷宫!” “皇上饶命,皇上…皇上……”宁贵人凄厉地哭叫着,被太监拽住手脚给拖了出去。 九姑娘柳眉紧蹙,正要上前,却被千绝拽住了手腕,他看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莫管。九姑娘冷着脸,沉住了气,眼睁睁地看着宁贵人被拖出了浮华轩。 伴君如伴虎。 此言不虚。 “九姑娘。”浮华轩里突然传来了夏启的传唤,声音透着些许疲惫。 九姑娘与月离听声上前,千绝显然并没有跟上。让他跪皇帝,恐怕他会忍不住把这皇帝生撕成碎片。 夏启穿戴整齐,正襟危坐,眼神却黏在了九姑娘的身上,“可有进展?” “我们查看了所有妃子的尸首,尸首干枯没有外伤,口唇大张。怀有身孕的妃子腹腔空荡,像是死前不停地在呕吐。所有死相双目大睁,似惊惧而亡。”九姑娘美眸锐利地看向了夏启,“若需对症下药,请皇上实话实说。” 夏启略带苦笑,神情却带了几分探究:“你从何得知朕有所隐瞒?” 九姑娘柳眉轻挑,并未回话。夏启再次屏退了所有下人,沉寂了片刻,方才愿意告知。 “朕曾经有一位文妃柳文澈,几乎是独宠后宫。朕在野外游历时将她捡回,小朕十岁有余,倾国倾城。可没有多久,朕与她争吵了一番后,忽然不知所踪。直到有一日,她又忽然出现了,朕欣喜若狂,可是她却疯了。疯疯癫癫地说着胡话,最后死在了朕的怀里,朕让皇后替她料理了后事,再后来那座寝殿就被朕拆了。” “请陛下派人带我们前去看看。” 第叁拾伍章 咒怨妖妃(二) 九姑娘疲惫地靠在凉亭边上休息了一会,千绝有些心疼,坐在石桌旁给她盖上了外衣,生怕惊动了她,只能候着等她醒来。 采桑没有驾鬼术,便只能留在房中,而月离则是默默地等在旁边。 这些日子,问了许多的宫女太监,收集着之前出事妃子的情况,不料还没有收集完,宁贵人就在冷宫出事了。 不得不被唤醒的九姑娘,再次匆忙赶往了冷宫。 宁贵人的死状凄惨,缩在床上角落里,双手抱怀,床边纱帐上都是撕破的痕迹,她十指染血,指甲里夹着布碎。双目大睁,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嘴巴大张,几乎是活生生被眼前的东西给吓死了。 “何时发生?”月离细心温柔地寻了守门的丫鬟,耐着性子地问了些问题。 “卯时时辰…突然宁贵人..叫了一声……吓了奴婢一跳,进来一看,就吓得不敢动了。这下可好,宫里的丫鬟们晚上睡觉,半夜都不敢睁眼…生怕…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丫鬟看着如此俊俏儒雅的月离,不禁脸红了起来,说起话来磕磕巴巴。 “怕看见什么?”月离温柔的眼神几乎要将这丫鬟幸福得要飞上天去。 丫鬟红着脸,又是羞涩又是害怕,“现在宫人们的老人都说,睡着时…感觉…脸上或者面前有东西…千万别睁眼…若是睁眼了,就会看见…七窍流血的文妃…来索命……”话音刚落,这丫鬟似乎被风吹过时木窗的吱呀声吓了一大跳,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文妃就是夏启口中的宠妃柳文澈。 九姑娘在冷宫来回走了几圈,闭上眼,冰冷的眸不带着丝毫情绪,“是厉鬼,几乎化妖,非常厉害。” “有几成把握?”千绝戏谑地朝她飞了个媚眼。 “没有。”她直接无视,在床榻边上来回打量,“因为不知道如何引她现身。” “女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月离看向九姑娘,清俊的容颜带着儒雅的笑意,“美貌和爱情?那么失去了这些,最容易出现的情绪……” “嫉妒。”九姑娘脱口而出,双眸里绽放出喜悦的神情。 她站起身来,柳眉弯弯,像是朝月离致谢。 “这些死去的妃嫔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九姑娘回过身,看向千绝信誓旦旦的表情露出怀疑。 “她们是同一批入宫的秀女。”千绝不屑地朝月离瞥了两眼,上前把九姑娘拽到自己身边,“最先出事的人,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妃嫔,然后是身怀有孕的妃嫔,似乎她们都围绕着一个点在徘徊。” 九姑娘俏脸微冷,眉头紧锁,“皇后。” “为什么是皇后?”月离带有犹豫地看向九姑娘,看着她思索的神情,“这一批的秀女,只有皇后不曾受过影响?” “没错。”九姑娘笃定地抿了抿唇,“所有的婢女太监,独独只有皇后宫中没有丝毫邪气。” “这能说明什么?”月离认真地询问着。 千绝的脸上挂出一抹邪魅的笑,“你猜。” “鬼怪刚死,怨气不足,无法寻找杀死自己的人来除恨,只有不断地杀害别人,积攒怨气,化身厉鬼,才能够前去报仇。”九姑娘寒眸一扫,“这些妃嫔统统围绕皇后,可见关系交好,文澈这么做应该是想让皇后不安,使其焦虑不安,好趁虚而入。” “如此的话,先下手为强。”千绝慵懒地伸了个腰,“用皇后为饵,引蛇出洞。” “不,太危险。”九姑娘断然拒绝。 “让我去吧……” 大门之外,采桑双手微握,水蓝束腰长裙在风中轻轻飞扬,温婉的柔声,滑腻酥脆,仿佛多唤上两声骨头都能变得软绵绵。皓齿朱唇,带着娇柔的笑靥,艳若桃李。 第叁拾陆章 咒怨妖妃(三) 采桑坚持要为这件事出一份力,一定要代替九姑娘想要以自身为诱饵的想法,让自己亲身上阵。 最后,她坚持,九姑娘只能让了步。 这几日,以其他的名义封了妃,待事情解决,再以病死为借口秘不发丧。 九姑娘本也要参与其中,奈何千绝固执地不同意,说是即便是假装也只能成为他千绝的妃,最后不了了之。 “皇上,臣妾想要居住在如梦居嘛……”酥软的女声简直媚若无骨,娇滴滴的撒娇声若是换作九姑娘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 夏启配合地演了一出戏,将如梦居重新装饰,赐椒房之礼,奢华装扮。入住当日,怀抱采桑,亲自将她送去了如梦居,整整七日虽未曾留宿,却是日日都来。 宫中甚至开始流传,这位因孕而封的新妃,很快就要晋升贵妃,更是可能爬上后位。 九姑娘时常守在门外,感受着如梦居中日渐加深的鬼气。 柳文澈快要现身了。 太医们都极为配合的演了一出戏,宣布采桑怀孕,整个宫中装扮的极为喜庆,将近期的恐怖气氛都冲淡了许多。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这一晚,如梦居是怎样的如临大敌。 如梦居四周无人把守,屋内除了采桑空无一人。采桑的身上涂着九姑娘用血液画的符咒,但凡攻击她就会遭受到反弹,为了保险起见,九姑娘特意多放了几张符咒,以确保她最后的安全。 避免柳文澈发现他们设下了陷阱,千绝和月离都不得在大殿内逗留,甚至九姑娘也没有藏身如梦居。 太阳落山。 没有人的如梦居空空荡荡…… 采桑穿着文妃身前最爱的白底竹叶亵裙躺在了床榻上。 “若是招架不住,便弄出些声响。”九姑娘耐心嘱咐着,为采桑轻柔地盖上锦被,掖了掖被角。采桑紧张的手指拿捏着被褥,眼眸不住地看向千绝,千绝的视线,却始终集中在九姑娘的身上。 时辰到了。 九姑娘不知床上的采桑是否睡去,但是月离和千绝都已经退出了如梦居,她走到窗台前,打开窗户,这才准备离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风轻轻吹进大殿,渐渐变得寒冷,采桑在半梦半醒间不知觉地蹙起了眉。 一股古怪的味道从窗外延伸开来,清浅的白雾在大殿里氤氲开来,朝床榻上的采桑慢慢绵延而去。 梳妆台上的铜镜正对着床上采桑睡着的背影,可床榻上却赫然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柳文澈来了! 采桑微微蹙着眉,轻轻呼出一口气,仿若睡着的人一般,蓄意蜷起了小腿。 身后的人伸出染血的双手,撩下了她的被褥,在亵衣干净的布料下留下一个个的血手印! 它的双眸满是血丝,透着憎恨,慢慢爬上了床顶,从上到下俯视着床上的采桑。 一头长而杂乱的发丝从床顶垂了下来,稀稀疏疏地撩拨着采桑的脸。 它伸出手,像是要扼住采桑细嫩的脖颈。 是不是闭上眼,总觉得有人在黑暗中注视着你? 一双充满血丝的红眸。 采桑眉关深锁,粉唇紧紧地抿住,伸出玉手拂去脸上瘙痒的地方,却突然碰触到了一双冰冷彻骨的双手。 黑暗中,采桑骤然睁眼。 眼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 刺眼的红光从上到下的照着她,女鬼的脸上被利器划得不成样子,泛出一道一道的白肉,两个黑漆漆而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珠,鼻子被生生剐去,杂乱的发丝正从上到下地淌着血…… - - - 题外话 - - - 这章节修改了一下,对不起哈~~~ 第叁拾柒章 咒怨妖妃(四) “陪我一起去死吧!” 苍白干枯的双手朝采桑凶猛地扑来。采桑被狠狠扼住脖颈,粉唇微张,艰辛地撩开自己的亵衣,露出了九姑娘画好的符咒,将柳文澈瞬间弹开来。 柳文澈全身泛出淡淡的白烟,挣扎着松开了双手,双眸染血,尖叫着再次扑了过去:“我要你去死!” 采桑冷静地跃然而上,跳出床榻,一路小跑,到了外殿提起茶桌上的水壶,狠狠地砸碎在窗台上。在黑夜中清脆的响声正是他们约好的信号。 柳文澈趴着地面快速窜了过来,鲜血淌了一地。采桑白嫩的手指对准壶里剩余的水,舞动了几个圆圈,将水花如箭一般地喷射在柳文澈的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来的脓液,溅了一地的污迹。 顷刻间,大门被风用力扫开。 千绝第一时间现身。 采桑淡定的沉着突然垮塌,呜咽着扑在了千绝的怀里,春水盈盈,泪珠颗颗滴落。龙女的眼泪引来了倾盆大雨,屋檐外晚了一步的九姑娘被浇了个彻底,湿哒哒地冲了进来。 进门第一时间,九姑娘就看见了簇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滑,突然被东西缚住了脚腕,疾速地拖向了柳文澈。 银光一闪,月离的利剑如闪电般刺出,将拖住九姑娘的东西用力地钉死在了地面,可力道太大,东西被劈成了两段, “九儿!”千绝瞬间勃然变色,推开了采桑。 柳文澈仰天长笑,狰狞地伸出十指,长长的利爪抓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采桑。千绝红眸透出血色,杀气四溢,挥手挡下了柳文澈的十指,被抓出了深深的血痕。手掌横穿过柳文澈的身体,右手成拳,将她身上的红光狠狠地扯出身体,塞进了嘴里。他的掌心猝然冒出真火,顷刻将柳文澈的魂魄包裹了起来。 “啊!”柳文澈在火光中痛苦的哀嚎,挣扎着不敢触及着火壁。 电光火石间,被钉死的东西似乎复活了,分成了两段再次缠绕了上来。月离清澈的眼眸里带上了急促,挥剑要将它再次钉死。 “莫用利器。这是蛇带!” 九姑娘急声阻拦,蛇带却瞬间死死地捆住了她的脖颈。另一节蛇带不知不觉地爬上了采桑的细腰,千绝正要扯去,却死死地黏住了采桑的腰,越是挣扎就越是紧。 蛇带勒住了九姑娘的脖颈,她不敢挣扎,月离更是无法用剑,生怕划伤了她。 白嫩的脸上渐渐变得通红,可越是挣扎就越是勒得紧。她咬着下唇,屏住呼吸,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疼痛,硬是不吭声,粉唇被咬破,口腔泛着腥甜的味道。 采桑的细腰柔软,蛇带紧紧地束缚住,几乎要扎进她的皮肉里。她双眸通红,泪意盈盈,抓住了千绝的袖子,极其痛苦地来回转身。 千绝不住地望着九姑娘,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他闭上眼,脑海曾有似曾相识的画面。 我究竟该怎么做? “……她…我…死……”九姑娘拼尽全力的发出吱呀,声嘶力竭。 千绝瞬间明白了九姑娘的意思。 她是不会死的! - - - 题外话 - - - 开始虐千绝大人了~~让你求而不得~~虐完会有大福利 第叁拾捌章 咒怨妖妃(五) 掌心收回炙烤着柳文澈的真火,将火光转移到了蛇带的面前,奋力地贴上了它。 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随着温度的加剧,蛇带变得滚烫,发出桀桀碎裂的声音,最终被千绝剥落了下来。 采桑的腰部也被灼伤了,衣衫破裂,被烫出了红红一圈硕大的水泡。 转眼间,千绝赶到了九姑娘的身边。她的脖颈几乎被勒得变形,虽然不会死,但是疼痛却会一直持续。 九姑娘的下唇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蛇带勒进了她的皮肉里。随着新肉不断地生长,而最嫩最敏感的新肉又不断被破坏,又痒又疼,格外煎熬。 “九儿,你忍着点。” 千绝怜惜地拨开她颈部的碎发,掌心冒出炽热的火焰,小心翼翼地炙烤着她脖颈间的蛇带。可是蛇带勒得太久太深,伴随着九姑娘不断的修复和生长,融入了她的皮肉。焚烧的同时,也炙烤着九姑娘的血肉。 九姑娘的血肉没有被千绝的真火烫伤,反而像是融化了一般,化成了一滴滴白色的汁液。她几近昏厥,方才将蛇带烤焦脱落下来。 勒得变形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外观光滑如新。虽然如此,但是九姑娘元气大伤,气力衰竭,需要休养一段时日。 九姑娘勉强地站起身,将千绝推向了一边,伸手让月离扶住了自己,朝气息奄奄的柳文澈走去。 “你在做什么?”千绝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狠狠地蹂躏一番,简直不能理解她究竟要干什么? 月离动作轻柔,温柔细腻地朝千绝扬了扬下巴,指向了不远处仍旧在地面上衣衫狼狈的采桑。 千绝僵硬片刻,脸上阴沉,仿若地狱使者。他脸色铁青,却依旧脱了外衣披在了采桑身上。 九姑娘仿若未闻,蹒跚走到了柳文澈的身边,蹲坐一旁,手掌轻微地抚摸向她的略显透明的魂魄,“柳文澈,随我回地府。” 柳文澈抬眸,幽怨的红眸血泪盈出,“不!我要和夏启在一起。” “柳文澈,你已经死了。”九姑娘凝眸直视,语气却出奇的笃定,“活人承受不住死人的阴气,你若硬要留下纠缠夏启,只会促使他阴气入体,衰竭而亡。” “不…不……为什么害死我的恶人都能够苟活于世,而我…我却要下地狱……”呜咽的鬼声在如梦居幽幽怨怨,哀声婉转,凄厉异常。 九姑娘召唤出鬼差候在一旁,轻声抚慰,“若是真为夏启好,就回地府积攒功德,来世好重新与他相遇,重叙旧缘。” “那我的孩子呢?”柳文澈抓住九姑娘的手腕,点点血泪沾染了她的衣衫。 “世间循环有果,若是有缘终会是你的。” 门外有阴影随风绰绰,仔细一看,才发现,夏启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了大门口。他疑惑地看着九姑娘隔空对话,眼前却丝毫没有人的痕迹,听对话的内容却是在与人交谈。 他安静了片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文澈,是朕对不住你,朕下令彻查,定还你一个清白。若真有来世,朕许诺,定当与你再续前缘。” “夏启…夏启……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柳文澈的魂魄缓缓地发出白光,狠厉惊悚的鬼样在光芒中蜕了血色。 一头及腰青丝,绾着清丽的发髻,一袭水绿色蜀锦长裙,五官精致可人。 她露出一抹释怀的笑靥,满怀爱意地看了夏启最后一眼。 心甘情愿地随着鬼差离开…… - - - 题外话 - - -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第叁拾玖章 咒怨妖妃(六) 文澈离开后,夏启派人收拾了整个宫殿,下令重新彻查当年文妃的案子。一夜之间,真相大白。翌日,夏启将要在朝堂上与所有涉案妃嫔进行对峙。 月离送九姑娘回了房间,而千绝只能将采桑送了回去。 “千绝。”采桑被轻柔地置于榻上,轻声开口留住了他,“如果九姑娘会有性命之危,你…还会先救我吗?” 千绝沉默了,整个房间陷入了安静。 许久,千绝才回答了这个问题,低沉的嗓音透着千年的沧桑,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他走到了门口,“采桑。前世是我亏欠你,若是她真的会死,我还是会救你……” 采桑的双眸顷刻间绽放出光亮,她欣喜地想要雀跃,却被千绝骤然打入了地狱。 “因为,我愿意陪她一起死。”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天上突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像水一样的泼了下来。千绝抬首看了看天,回头望了一眼房门,毫不犹豫地迈入雨中,朝九姑娘的房间走去。 采桑的笑容僵在脸上,豆大的泪珠砸落在手上。她的眼里带着无比的悲伤和憎恨,柔弱的玉手用力地攥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鲜血淋漓。 我要你死。 窗外,惊天的雷声响彻云霄。 九姑娘的门外有棵树被雷劈成了两半,月离站在门外不禁有些危险。九姑娘倒了杯茶,对着门外唤他进来。 “你不怪他?”月离抿了口茶,眼眸里透着深邃和不解,“我以为,若是他救不了你,你会怨他。” “正如你觉得霜霜会怨恨你一样?”九姑娘寒冬冰冷地脸庞上没有丝毫的笑意,“我和他毫无瓜葛,纯粹想要救采桑姑娘而已。” 月离手握茶杯,仔细观察着九姑娘的神情,带上了几分笑意,“当真?” 九姑娘默认没有吭声,细细地品着茶。 月离露出一抹优雅的弧度,“女子的心果然如海底针,口是心非的能力倒都是难懂。” 九姑娘嗔怪似地瞥了他一眼,大有下逐客令的意思,门外却推门而入一个湿漉漉的落汤鸡抓住九姑娘朝门外拽去。 看清了来人,九姑娘没有挣扎,顺从地跟着他。直至走到了附近的花园里,才停了下来。 千绝蓦然回身,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雨滴打湿了他的脸颊,从他的下巴滴落在她的额头。他用力地捧住她的脸,绝美的唇形闪耀着雨点的光泽,他克制地轻轻碰触她的柔软,蜻蜓点水一般,随即被九姑娘狠狠推开。 九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反作用力让她反而摔在了地面。她冷着脸,全身被雨淋得湿透,她恼怒地用手拍砸在地面,溅起几个不大不小的水花。 她浸在冰冷的雨水里,冻得发白的唇仿佛失去了呼吸。 “即便万劫不复,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千绝的语气格外认真,玩世不恭的绿眸里透着深邃,伸出手,有些苍白和无力。 “重新来过,选择仍旧不变。不是吗?”九姑娘抬起头,冰冷的表情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她挣扎着从地面站起,推开千绝想要扶住她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伫立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说不出的失落。 - - - 题外话 - - - 第一次啵啵~~千绝大人还是很绅士的~~~ 第肆拾章 咒怨妖妃(七) 朝堂之上,夏启震怒,真相被揭露开来,皇后一手策划了谋杀文妃的布局。皇后被闭门思过三月,克扣所有俸禄,其他涉事妃嫔一律贬入冷宫,皇后的心腹丫头和太监被当场杖杀。 九姑娘进入大殿的时候,除了夏启坐在皇位之下的台阶上,殿内空无一人。 尚未等九姑娘开口,夏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和自己一同坐下。九姑娘也不矫情,皇上下的令自然不会追究到她的身上。 “九姑娘,可愿听我说一个很长的故事?” “愿闻其详。” 很久以前,夏启还只有十五岁,刚刚即位,根基未闻,为保皇位,娶了宰相之女,也就是当今的皇后。五年后,他军权在握,早已不畏惧这位善妒皇后的家族势力,开始征妃。 就在征妃的那年,他随宠臣去野外打猎,遭受了奸臣的刺杀,与军队走散了。可是,受了伤的他遇见了柳文澈。 柳文澈看起来十岁左右,在深山里像个野孩子,从猴子嘴里抢果子,和鱼儿们嬉戏玩耍,却也是她误打误撞地救下了他。 没有世俗的沾染,柳文澈显得格外清丽脱俗,毫无心机。他带她回了宫,赐了名字,教会她读书写字,又像女儿又像妹妹,最后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直到有人向他求娶了这位日渐成人的姑娘。 他勃然大怒,赐了她妃位,不让他人染指。 成为女人后的柳文澈显然跟以往大不相同,多了妩媚,多了娇柔,却也多了妒忌。 宠了她那么多年,柳文澈开始不安于室,和皇后斗智斗勇,他也渐渐的累了,乏了,不再只关注这个女人,渐渐开始宠幸了其他的妃嫔。柳文澈也变了,因为他的一切,开始和他产生争执,想要回到山林。 在一次剧烈的争吵过后,文澈被‘捉奸在床’,夏启发疯似得将她打入了冷宫,等他后悔,去冷宫寻她时,她就失踪了。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能找到她,夏启绝望的以为她真的回到了过去,永远不会再回来。 他开始沉迷于女色,想要忘记失心之痛。不记得过了多久,她却忽然出现了,凄惨地站在他的面前,疯疯癫癫地说着胡话,最后死在了他的怀里…… 这一切都是皇后的计谋。 柳文澈并没有失踪,而是被皇后掳走,囚禁在了皇后的地下密室里,日日拷打,夜夜鞭笞。每当皇后在皇上那里受到了怒火,都会将这种愤恨都发泄到文澈的身上。 文澈的十个手指甲全部被硬生生拔掉,容貌全毁,身上到处是腐烂得不成样子的皮肤和流着血水的脓疮,惨不仍睹。 皇后得知文澈怀孕,没有第一时间下手,而是好生养到了六个月,最后被皇后逼着灌了红花,活生生死在了肚子里。 柳文澈受刑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却在胎死腹中的时候,彻底崩溃。 她疯了。 在夜里,将自己的手腕脚腕从镣铐里生剥硬抽,逃出了寝殿,拼了命地爬到了夏启的面前。她的双腿直打颤,鲜血如泉涌,最后失血过多,死在了他的怀里。 她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去爱他,如果当初他没有带她进宫,没有执意封她为妃,那么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更不会知道,皇后的狠心。 在他夜夜与其他妃嫔欢好的同时,皇后带着柳文澈躲在屏风身后,堵住她的唇,让她直视着夏启与她人的浓情蜜语,夜夜笙歌。 她曾想自尽,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次次隐忍,可最终孩子还是死了。 哪怕夏启没有真心爱过文澈,只要能在他怀里死去…她也心甘情愿…… 盼君能许诺一生,却枉伊人昨日花黄。 第肆拾壹章 咒怨妖妃(八) “这蛇带究竟是什么?”事后,月离开始对计划中出现的其他变故进行了缜密的分析,“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 “蛇带在传说中因为常常遭受毒蛇的侵害而特意制成同色花纹的腰带,因为吸收了日月精华而吸取了灵气幻化的妖怪。”九姑娘将烤焦的蛇带放在手心仔细地探究着花纹,“这似乎有些相似丑丑的蛇皮。” “海边的濡女丑丑?”月离不解,也同样拿过一块开始琢磨。 两个人在房间里开始探究着蛇带的来源,而千绝则是被推去承担起了照顾采桑的职责。 “若当真如此,那只有两种情况。”月离的神情变得严肃,“一是采桑姑娘无意将它留在了身上;二是采桑姑娘刻意将它留在了身上。由我所选,倾向于第二种。” 九姑娘将烤焦的蛇带放在了桌面上,深思片刻,神色淡淡,“许是想多了,如今既然相安无事,便早日收拾行李出发去鬼国。” “你当真要去?”月离两手微微聚拢,双眼清澈见底,仿佛看穿了九姑娘的心思一般。 九姑娘淡漠地点头,双眸清明无垢。 “许是我来晚了,可有些地方我总能从你身上找到霜霜的影子,例如固执。若是真的认了,便绝不动摇。”月离的眼里带上了几分失落,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若我先与你相识,我还有机会吗?” “我和他并无纠葛,只是遵守一年之约罢了。”九姑娘冰冷的俏脸上隐隐地露出疑虑,双手不知觉握成拳。 月离看似温柔,不经意流露出的精明却不能小觑,“若假设你以寻常女子来看呢?” “我从不做她人的替身。”这一句话,已经说得极其明显。 月离苦涩地笑了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心里明白,这个女子,看似冰冷如雪,可内心火热善良,与霜霜的眉眼虽有几分相似,可是她独特的性格却是让人格外的着迷。他早就知道她与霜霜不同,可是却仍然不知不觉着了迷。 你和她不一样。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千绝便带着采桑大跨步迈了进来。采桑细长白嫩的脖颈上戴着一条白纱,腰间的烫伤也被衣裙遮盖住,柔弱无骨的娇小,凹凸有致的身材,让天下男子都忍不住要为之疼惜。 千绝冷着脸,寻常嬉皮笑脸的邪魅荡然无存,如同浸透了冰水,寒冷彻骨。他气势汹汹地对上了月离,眉头紧锁,修长的十指成拳,爆出的青筋根根分明。 一拳挥出,月离狠狠地摔在地面。 月离也没有留情,拽过千绝的领口,毫不犹豫地还手。两个人在地上厮打起来。采桑轻咬下唇,怨恨地盯住看着两个男人互相殴打的九姑娘,那神情好像恨极了她。 采桑扭头离开了房间,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再呆下去。 “够了,我说够了。”九姑娘淡漠地将茶杯掷了出去,清脆的碎裂声中断了两个男人的厮打。 九姑娘从地面用力地拽起千绝,另一只手拉过月离,冷着脸将他们朝屋外推去。 她的脑袋似乎被浆糊搅得一团糟。 在遇见千绝以后,事情就渐渐脱离了掌控,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她只想要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一个人就好。 - - - 题外话 - - - 采桑究竟与千绝的前世有怎么样的关系呢? 第肆拾贰章 倩兮鬼女(一) 几个人静静地驾着马前往鬼国。 采桑不会驭马,千绝只能与采桑共乘一匹,九姑娘、月离各执一马。千绝想要同九姑娘说些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沉默着。 一路上氛围静默,偶尔,月离会拿过水壶递给九姑娘,引来千绝几声冷哼。 进入鬼国的边境是一片竹林。 竹林浓密,深入边际。竹叶婆娑,散发着竹露淡淡的清香。 从他们踏入竹海的瞬间,幽密的竹林里氤氲浓雾,落在身后的千绝渐渐地看不清身前的影子,他皱着眉,试探地唤了几句,“九儿。” 一片寂静,毫无回应。脚下的马蹄声在耳边悠荡,独独听不见他们的丝毫回应。千绝蹙眉,加速赶上,却发现前方毫无踪迹。 “九姑娘和月离怎么不见了。”采桑柔媚地眼眸里透出几分讶异,回过脸,对上千绝略显焦急地双目。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清脆而又诡异的笑声在竹林上空徘徊。 不知身处何方的九姑娘和月离也同一时间的发现了身后的千绝和采桑消失无影,而这诡异的笑声却在持续且癫狂地持续。 “霜霜。”月离一愣,突然翻身下了马。 九姑娘柳眉紧缩,霜霜残余的魂魄还在她的身上,眼前的人绝对不是她。她急忙阻拦,“月离,那不是霜霜!” 站在月离身前的女子,扎着单边鱼骨辫,细碎的刘海衬着俏皮的五官,清澈见底的眸,可爱的鼻尖,粉嫩如花瓣的唇,好一个冰清玉洁、娇俏可爱的姑娘。 月离困惑地盯着她,却始终忍不住一步步地朝她迈去,伸出双手,想要拥住她,抚摸她的脸颊。 “月哥哥,月哥哥…..”霜霜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嬉笑声,“月哥哥,快跟我来……”她伸出白嫩光滑的手。 霜霜断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九姑娘眼疾手快,急忙抽出匕首刺穿了自己的手臂,将沾染了血液的匕首快速刺向霜霜。 整片竹林的画面顷刻间变换。 原是竹林的地方化身大海,这一片海域恰恰是矶姬国勒令他再不许回来的地方。 被匕首刺中的霜霜凄厉地发出一声惨叫,她鲜血淋漓地捂住腹部,不知为何却掉落在海里,拼命地伸出双手,呛着水,努力仰面朝前游动,“月哥哥…月哥哥……救…救我……” “霜霜!”月离再也顾不上其他,仿佛再次回到了百年前的那一天!他拼了命地跳入海里,可无论再怎么拼命,人类双腿的无力感都被海浪阻碍地无法靠近。 失去血统后的矶姬,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自如在海里运用鱼尾。 “月哥哥…月…月哥哥……”霜霜快要不行了,呛了好几口水,挥动的手臂越加无力。 月离几乎要绝望了,天上那轮皎洁的月光仿若死神的照耀,霜霜的脸颊那样的惨白,他看向海中央的母后,白瑶一脸冷然地施用术法,让霜霜周围的海浪凶猛地无法靠近。 “咳…咳…母后…我求求你,你放过她…咳咳…我求求你……”再也顾不上自己的月离几乎要崩溃,他看着霜霜渐渐地沉入海里,白瑶的脸上挂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惊天的海浪翻打在霜霜的身上,她终于消失在海里,白瑶爆发出了一阵愉悦的笑声。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月离痛苦地哀嚎,眼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手中握剑,朝眼前的白瑶狠狠刺去! 白瑶快速躲开,月离的剑根本没有刺中。骤然,霜霜的鬼魂从白瑶的身后将她推了上来,剑刺中了她的左肩,穿透了她的心脏。 “母后。”冷静下来的月离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自己握剑的右手,他的脸溅上了白瑶的血液…… 月离的脸上传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 他看向白瑶,可母后的脸却渐渐地幻变成了九姑娘闭眸蹙眉的容颜。 - - - 题外话 - - - 有读者可能没有看懂,月离放弃了纯正的血统,所以鱼尾化出的双腿能够行走,为了让他能够回到海域,是白瑶费尽心思地给予了他一点自身的母系血脉,让他还能够化出鱼尾,之所以被族人鄙视,也是因为运用鱼尾不如血统纯正的应用。部分血统废弃的缘故,他也是能够在岸上运用双腿的。 第肆拾叁章 倩兮鬼女(二) “九…九姑娘?”月离松开手,九姑娘痛得倒在他的怀里,抓住他的衣领,“那是幻觉。” “月哥哥…月哥哥……跟我走吧……”霜霜的魂魄出现在月离的身前,“霜霜一个人好孤单……” 全身湿透,三千发丝凌乱地黏住她的脸颊,她全身滴落着海水,透着腥咸的味道。毫无血色的脸映着病态的白,双唇泛着乌青,全身泡得肿胀,赤足踏在地面,沾染着泥沙。 “霜霜…霜霜……”月离顾不上脸上的伤口,眼眸隐隐有泪水流动,一颗珍珠从眼角悄然掉落,闪动着琉璃的光芒。 九姑娘忍痛将剑从身上拔出,泛红的血液溅向了身前的霜霜,她惊惧着退了几步,恶狠狠地瞪着九姑娘,“月离,你爱她还是爱我?” 月离松开九姑娘,迷茫地朝她伸出了手,“霜霜……”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如果你不跟我走,你就永远都看不见我了……”霜霜的唇边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月离双眼朦胧,仿佛再次沉入的幻境。九姑娘忍着痛,将腰间的白色瓷瓶拿出,“月离执念太深,你快救救他,他不能跟着她走…快……” 瓷瓶里淡淡散发出白光,越来越亮,它笼罩住了月离和九姑娘,将整个幻境都摒弃在外。一个巨大的白光呈现半圆形盖住了两个人。月离的双眸骤然从海边脱离开来,眼前正站着真正的霜霜。 温顺的目光是那样的熟悉和温柔,娇俏的笑容是那样的可爱和动人。 “月哥哥…我从不怪你,你何必苦苦折磨自己…...”霜霜泛着白光,温婉地捧住了月离的俊颜,将脸上被九姑娘血液侵蚀的伤口修复,“月哥哥,放下我,重新过回你自己的生活。” “不,霜霜…霜霜,我离不开你…”月离几乎是哀求着抱紧了她。 霜霜抚摸着月离的脸庞,嫣然一笑,“九姑娘是个好人,你要好好珍惜…要好好活着…为我活着……” 白光渐渐消散,剩下的余光射进了月离的脑海,随即霜霜的气息渐渐消失了…… 月离半跪在地,看着白光消散,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再不相同。 他站起身,高挑秀雅,失落从唇边透出。九姑娘终于放下了心,被他扶起,气息还有些不稳,“快去找他们,我能够不陷入倩兮鬼女的幻境,霜霜的残魄护不住你多久。” “倩兮鬼女?”月离温文儒雅的眼里闪过疑虑。 “笑声轻佻,正是倩兮鬼女的笑声。据言听见她笑声的人会产生幻觉,因她身前为人轻薄,却死得痛苦。故此,听见笑声的人都会想起生平最为痛苦的事。”九姑娘牵过随身跟着的马匹,同月离朝来时的反方向行进,“快去找千绝和采桑。” “为什么你不受影响?”扶住九姑娘的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僵硬,月离带着歉意地正要解释。九姑娘摇了摇头,“许是我的血液正好克制她。” 可九姑娘心里明白,尽管克制着她,但是这丝毫不能影响倩兮女的幻境,这是直接通过五官感识来影响的。 月离感受着脑海里霜霜余魄的温度,跟上了九姑娘加快的步伐。 与此同时,千绝正陷入了巨大的困境,那正是他们上古时候的孽缘纠葛。 - - - 题外话 - - - 接下来这几章埋下了好多伏笔,细心的亲们肯定发现了什么...... 第肆拾肆章 倩兮鬼女(三) 马背上的采桑消失了踪迹。 千绝绿眸泛着幽光,眉头紧锁,正在思索,耳边却响起了阵阵笑声,伴随着竹海的摇曳显得格外诡异。 眼前渐渐地出现了一条不知名的路,崎岖难行,仿佛正漫步云端,似乎正通往何方。 走了片刻,突然抵达了云端之巅,尽头处白云皑皑,如同人间的悬崖高立。 有一女子清丽的背影正立于边上,透着熟悉的感觉。 她回过头来,五官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脑海里却记不住她的模样,可他却能感觉到她正伤心欲绝的哭泣。 心,隐隐作痛。 为什么看见她,他就似乎心痛得无法呼吸。 “祖状,你究竟选择我还是选择姐姐?”冷冽的声在云端层层蔓延,透着喘不过气的压抑和凄凉,她回头看着他,脚下就是万丈云霄。 千绝愣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话,他捂住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 明明没有说话,他却听见了自己低沉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女子的悲痛欲绝,她失望透顶,看着自己流露出一抹凄凉笑靥。 心,狠狠地跳动着。 不能跳…不能跳……不能跳! 女子背过身,毫不犹豫地向前纵身一跃,坠入了万丈深渊。 千绝拼了命一般地冲上前,恨不得随她而去……可身后却被人用力地拽住了,他挣扎着甩脱,却怎么都挣扎不开。 骤然回头,一个巴掌狠狠地掌掴在了他的脸上。 他看向来人,赫然是九姑娘! 他回过头,刚才的万丈深渊已经消失了,前边是一群被削断了的竹尖丛,锐利异常,能够瞬间刺穿他的喉咙和身体。 月离正挥舞着手腕像是要再来一次。 千绝闭眸,心悸的惊慌还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九姑娘拿出路上捡的简陋竹身用作容器,划破手腕盛了半杯血液,“喝下去。” 千绝接过竹筒,直率地倒入嘴里大口咽下。月离见状,下意识地摸了摸方才溅上九姑娘的血液而受伤的脸,打了个寒颤。 “采桑呢?”九姑娘冷静地朝周围望了望。 来不及顾上千绝,九姑娘和月离便开始急忙地寻找采桑,月离差点杀了九姑娘,千绝虽不死却也自残,柔弱的采桑一个人实在是危机重重。 “嘻嘻嘻……你们在找她吗?” 话音刚落,竹海迷雾消散。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女人嬉笑的声音,四面八方的笑声,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九姑娘开始生硬而夸张地发出一连串的笑声,示意月离和千绝要像她一般发出笑声,“对付倩兮鬼女的办法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笑。” 干笑了半晌,三个人的笑声渐渐压过了倩兮鬼女的笑声,她恼羞成怒地显出了真身,手上正抓住昏厥的采桑。 残破的薄纱罗裙遮不住倩兮鬼女的身子,浑身都是深深浅浅的擦痕,十指指甲脱落,干涸的黑色痂口使她的手指看起来触目惊心,睁大的双眸像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嘴角流下浓黑的血液,带着一抹无比惊悚的狞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出我荣芸芸的手心吗?”倩兮鬼女不屑地盯着九姑娘。 “速速随我回地府。”九姑娘眸若寒夜,泛着点点冷意。 倩兮鬼女荣芸芸的脸变得阴沉,她挑起冷笑,一波bo更为强大的笑声倏然响起! 第肆拾伍章 倩兮鬼女(四) 我在哪里? 这是哪里? 千绝意识混沌,眼前一片迷雾。 脚下似乎铺满了花瓣,淡淡的梨花香扑鼻而来。一颗梨树带着满腔洁白,白嫩的花伸出粉嫩的触手,一朵朵紧紧簇拥,一朵朵成双成对。微风拂过,洋洋洒洒,如同六月飘雪。 树下有一女子,一袭白裙,仿若与梨花融为一体。 蓦然回首,冰清玉洁,深入心扉。 “吾名……” 听不清她的名字。 可是心里的愉悦升腾到了极致。 唇里泛着冰凉,他挣扎着摇了摇头,睁开眼。 是谁的泪滴浸透了自己的唇? 九姑娘的手腕正被他用力的吮吸着,惨白的脸,泛白的唇,正努力地唤着他的名字。 千绝…千绝…快醒醒…… 遥远的声音阵阵地传入自己的脑海,冰冷却焦急。 九姑娘气若幽兰,冷静深思着破解之举。她柳眉轻蹙,冷然一笑,“荣芸芸,与其孤单痛苦地死守在这儿等你的情郎,为何不去看看他如何与她人恩爱呢?” “你说什么!”荣芸芸怒火攻心,笑声戛然即止,“涟阳君不是这样的人!他…他是身不由已,身不由己!” 猜中了。 九姑娘冷漠而高傲,盯着倩兮鬼女方寸大乱的模样露出了悲凉的怜悯,“你可愿跟我回地府看看,死在涟阳君手里的女子,也许远远不止你一个。”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荣芸芸的笑意已荡然无存,眼眸透着凄凉悲苦。 九姑娘眼底充满着平静,她缓缓朝前走近,“你若愿跟我回地府,地府的往生镜能够看见你的生前死后,包括涟阳君究竟去了何处……” 荣芸芸抛下手中的采桑姑娘,双目没有了焦距,她用力地抓住九姑娘的手腕,苦苦哀求,“我愿意…只要能让我看他一眼,我愿意魂飞魄散。” 极佳的距离,袖口早已制好的符咒,只要贴上荣芸芸的额头,便能够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九姑娘眼眸黯淡。 女子永远都会为自己所爱的男子爱若痴狂,不惜化身厉鬼肆虐,却始终苦心爱着。 九姑娘闭眸,喃喃念着真经,化解倩兮鬼女身上的戾气,将她回归成了荣芸芸生前艳若桃李的美丽模样。 倩兮鬼女穿着妖艳的朱红薄纱罗裙,松松垮垮地绾了发髻,清晰的锁骨,白嫩的脖颈,细滑的大腿,曼妙身姿露出优美的线条。一双眉眼,艳丽的妆容,轻挑的神情,面若芙蓉。 九姑娘松了一口气,唤出地府的鬼差,耽误了一些时辰,亲手将荣芸芸送回了地府。 荣芸芸死了太久,执念太深,根本投不了胎,只能在地狱积攒功德换得重生。许是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想知道,在此飘荡守候了百年,她的恋人究竟身在何处。 荣芸芸的怨气消散了,她的笑声也随之消失,浓密的雾霭也浅浅地散去,众人也该从幻境中醒来了。 月离头顶的白光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它闪耀着最后一丝光芒,从他的身上脱离而出,化身成霜霜最后的模样。 “好好的活着…为我活着……”霜霜爱怜地望着月离,伸出手掌想要抚摸他温柔的脸颊,却穿体而过,无法碰触。月离抬腕想要抓住她,她的手便化作了淡淡星光随着雾霭而渐渐消失…… 九姑娘,谢谢你。若不是你一直温养着我,也许我早就消失了,谢谢你,一直替我好好地守在月离身边,谢谢你。 剩余的话,霜霜再也说不出口了,她安心地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霜霜。”月离的手掌拢不住她消失的身影,泣不成声。 第肆拾陆章 倩兮鬼女(五) 这是百鬼中倩兮鬼女荣芸芸的故事。 荣芸芸是名扬京城的魁香楼花魁,数不清的公子哥、皇亲贵胄都曾经钦点过这位才貌双全名妓。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识渊博,学富五车,美貌更是不输皇宫的妃嫔,妩媚动人。 可她却独独爱着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落魄书生。 这个落魄书生名郑涟阳,荣芸芸喜好唤他涟阳君。荣芸芸本是官宦人家的正经闺女,家道中落,父母双亡,自小就在涟阳君家中长大。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荣芸芸为了幼时爱着的涟阳君,方才进了天香居做卖艺不卖身的艺妓,用每日琴技所攒下银钱来资助涟阳君,供他次次进京赶考。 他无数次的落榜,醉酒哭诉,芸芸都会好生安慰着。 今日,紧邻考试后,他又醉了,趴倒在桌面上,攥着她的手腕,死死不松开,“芸芸,你可知我心中苦闷。等我来日中举,我定娶你过门。” “涟阳君。”芸芸接过他喝剩的半杯灌入口中,“我信你定能如愿。” “芸芸,你陪我喝酒。”涟阳君的眼里透出奇异的光芒,他再次添了一杯,“你可知晓我为何次次落榜,只因我没给考官送礼!” 芸芸推搡着又被灌了几口下肚,脑袋一片昏沉,“上次不是给他送了五十银钱吗?” 涟阳君冷笑道:“这考官是个色胚,只爱美人不差钱!” 话音刚落,涟阳君扣着荣芸芸,别有心机的一杯又一杯,将她灌醉,他抓住芸芸的手腕,将喝醉的她拥入怀中,哭诉着:“芸芸,我实在毫无办法了,你帮帮我,求你,你帮帮我!” “涟阳君,我能帮…能帮……”荣芸芸彻底醉倒,不省人事。 可芸芸没有想到的是,涟阳君将被他亲手灌醉的她亲手送到了考官的床榻上,任意蹂躏。 他如愿以偿,因此而中举。 荣芸芸从昏沉中醒来的时候,劈头盖脸地受到一阵责打,考官的夫人气势汹汹地抓住她的衣物,丢在她身上,毫不顾忌地抓住任何东西就砸在她的脸上,难听的话几乎不堪入耳。 额头被磕青了,唇角被掌掴紫了。 身上青紫一片,遍体鳞伤。 床上一抹嫣红,可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被赶出了府邸,衣衫凌乱,连褂子都敞开着。痴痴呆呆地往家中去,路上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慌不择路,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谩骂声。 回到了家中,涟阳君的父母亲不似往日的态度,利索地收拾了她的衣物,将她赶了出去。 涟阳君匆忙赶出来,敷衍地劝慰了她几句,“你先去天香居住着,待我劝好了家父,再将你接回家中。” “天香居怎么能住,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涟阳君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你还是个清白的姑娘吗?” “那我昨日为何会出现在……”荣芸芸失魂落魄地揪住他,只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涟阳君恼羞成怒地指责着她,“你一个女孩子不知检点,若非我以为你是特地为我打通了关系,我还不伺候了,眼下还责问我来了。你若是怀疑我,我们便自此再不联络!” 这一声呵斥,打乱了荣芸芸脑海中所有的信念,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跪倒在地,“涟阳君,涟阳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呜…”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失去了他,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涟阳君似乎是真心实意地扶起了她,“芸芸,如今你已非清白之身,而我也不嫌弃你。可你既然已经如此,为何不为我赚取更多的银钱,打通更多的关系呢?” 芸芸心里迷糊,却被爱蒙了心,竟就这样被欺瞒至此。 爱。 是否本就盲目? 第肆拾柒章 倩兮鬼女(六) 涟阳君因为荣芸芸而考中了举人,可他不甘如此,越发想要进京殿试。涟阳君再次诓骗着荣芸芸同她一起进京。 荣芸芸兴高采烈地随他去了京城,可是他却告诉她盘缠不够,连哄带骗将荣芸芸卖进了京城的魁香楼。 荣芸芸学富五车,琴棋书画又精通,没有多久便被打造成了名扬京城的第一花魁。 挂牌接客当日,荣芸芸看着台下的涟阳君,肝肠寸断。 尽管百般不愿,可恋人的甜言蜜语再一次让她沉沦了。 等我功成名就,我定娶你为妻。 她拼命地爬上了贪官污吏的床榻,挂上浅薄的笑,欢欣雀跃地妖娆,在他人身旁发出清脆娇笑声,毫不珍惜自己的活着。 为了能够替涟阳君扫平路上的所有阻碍,为了他,荣芸芸愿意自甘堕落。 一切都只为了涟阳君一句‘待我功成名就,我定娶你为妻’。 一次次的蹂躏,一次次的牺牲。 荣芸芸成就天下芳名第一花魁,郑涟阳如愿以偿的高中榜眼,转眼却成了宰相的女婿。 他说他身不由已;他说他迫不得已。 她笑里辛酸苦楚,谁能懂? 她为爱疯狂痴癫,谁能怜? 荣芸芸次次上门登府,封封信件传送,毫无消息。 终有一日,涟阳君亲自来寻她。亲口告诉荣芸芸,他终于可以娶她入府为妾。 哪怕是妾,她也心甘情愿…… 她花尽毕生积蓄替自己赎了身,一袭朱红罗裙出嫁。花轿简陋,没有喜乐奏鸣,没有情郎高坐大马,可她毫不在乎。 只要,终于能和你在一起,相守到老。 撩开轿门,进入府邸,洞房花烛,究竟是谁在同她共许终身。 “这是京城第一名妓荣芸芸…大人们好生品尝…涟阳告退……” “明日的太尉之争非你莫属,宰相之婿谁又敢不从?” “今晚过后,望大人们好生休养,待明日再与涟阳共上朝堂。” 那是怎样的夜,如何难熬。心碎的滋味,疼痛的苦涩,谁曾怜惜过她? 精致的妆容,花了;修饰的义甲,断了;美艳的罗裙,碎了;可心的人儿,没了。 血染床榻。 哀莫大于心死。 她身子冰冷,送入棺材,被运出城中。涟阳君听着棺中的伊芸芸还有呼吸,却仍旧心狠地下令钉棺。 一寸寸,一下下,冰冷的土,洒在棺板上的声,遮盖了她被辜负的凄凉笑声。 好。 好个负心人。 好你个薄情郎。 她笑得声嘶力竭,笑得抓心挠肝,笑得哀鸣婉转,笑得肝肠寸断。 稀薄的空气,渐渐窒息的喘息,抓挠棺板的吱呀…… 是否会在夜里入你梦中? 待你功成名就,你又娶谁为妻,悔教夫婿觅封侯,我已命丧黄泉…… 十年间,郑涟阳送上了无数名女,拉拢无数高官,甚至不惜将宰相拉下马而身居高位。这还不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还远远不够! 宰相之女因他的薄情寡义而与他人另有所染,加上涟阳对她父亲的心狠手辣,她勾结了他人,曝出他与外族通敌的信笺,救出了牢狱中的父亲。 涟阳君被皇上下令凌迟处死。 他的位置被宰相之女的情夫取而代之!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荣芸芸跪在往生镜前泣不成声。 幸得良人辜负,方能看清良人…… 第肆拾捌章 女丑尸窈灵(一) “你为什么……” 上路许久后,月离却还是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如果不是荣芸芸,也许霜霜的残魄还能够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九姑娘淡漠地望了望身后的千绝和采桑是否跟上,拉住了马的缰绳慢慢候着,像是在思索如何回答,“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鬼怪虽可憎,万物皆有情。 百鬼面目让人憎恨、惊悚或是害怕,杀人无数或是害人不浅,可是让他们变成这样子的恰恰是人心。他们何尝不是人呢?却又因何而成为厉鬼? 死得越久,记忆渐渐消散,到了最后因何而生,又因何而死? 谁又能说是谁的错呢? “千绝兄,你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月离饶有兴趣地放慢了速度,同千绝并马而行,“可是看见了过去?” 千绝望着身前的九姑娘,一袭白衣,像极了梦中那梨花下的女子。怀中的采桑回过身,“千绝可是看见了与我幻境中相同的画面?” 千绝蹙着眉,不置一词。 采桑温婉地笑着,对上了月离的儒雅,娇羞道:“我瞧见了往日我在梨花下的蓦然回首,正是如此,祖状方对我一见倾心。” 月离细心地打量着千绝的神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起了逗弄之心,“可有其他?” 采桑浅浅地笑着,蓝色衣裙在马匹下微微晃荡,“我还有个姐姐,叫子伊。” 千绝握住缰绳的手指有些僵硬,视线不自觉地盯住了采桑。 子伊…子伊……子伊! 好熟悉的名字。 “吁。”九姑娘拉了拉马匹,马儿发出了一阵阵地踏步打断了采桑的话语。 九姑娘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扎营。” 今夜,要在这座山中的孤坟附近渡过了。九姑娘望了望四周的环境,所幸游魂野鬼也不敢擅自扑上来,毕竟这僵尸王的气息在此,也能够震慑住不少的孤魂。 “这些魂魄不能往生吗?”月离一同翻身下马,打量着周围的荒凉。 九姑娘摇了摇头,“散魂余魄游离太久,已无意识,无法超度。强行送回地府,也只能是下等饿鬼,痛苦更甚。” 她从袖口拿出匕首,划破掌心,以他们所在的界限滴落一圈的血液,在周围的树枝上也贴上了血液所写的符咒,以保护自身环境的僻静和安全。 “你大可以让我……”千绝将采桑扶下马后,将马束在树上,便径直朝九姑娘走来,低沉的声音与往常的嬉笑态度大不相同。 “……吃掉。”九姑娘接过话茬,“不必了。”她转身离开。 千绝有些懊恼,这些日子,九姑娘对他可是冷若冰霜,不管怎么都不愿意接受他的示好,让千绝烦不胜烦。 脑海里对于过去记忆的印象越加深刻,他就越是无法干脆直接地拒绝采桑的柔软。 “她应该是在生气,可她自己却不清楚为什么生气。”月离走到了千绝身边,“九姑娘心地善良,许是不想插足你的往日。我心有霜霜,无法放下,她也不愿做他人替身,你要好好待她。” 千绝心中五味杂陈,听月离一席话,不禁四处寻着九姑娘所在之处。 她侧身跪在马匹边上,捡拾着地上的柴禾,要用作半夜的取暖之物,香汗轻薄,轻轻地擦拭。千绝的绿眸变得柔软,勾勒出一抹笑意。 马匹突然嘶叫了一声,马蹄重重地踩踏着九姑娘手里的柴禾,压住了她的玉腕。 树上从天而降一位全身黑衣的女子。 她压在了九姑娘的身上,狠狠扼住了九姑娘的脖颈,锋利的木尖,用力地朝九姑娘刺下! 第肆拾玖章 女丑尸窈灵(二) 忽有火光从木尖燃起,烫得黑衣女子松开了手。 千绝倏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锢住她的双肩,却被九姑娘扶住了手。 “千绝。”她唤住了他的名字,“我没事。” 千绝通红的双眸看向九姑娘,片刻,才缓缓地变回了绿眸。他将黑衣女子随手抛在了一边,上下打量着九姑娘有没有受伤,“娘子…没事就好。” 九姑娘眼神柔和,却口不对心地撇开了他吃豆腐的咸猪手,朝黑衣女子走去,九姑娘在其身前蹲下,“你为何杀我?” 月离抬步过来,轻巧地揭下了黑衣女子脸上的布,顷刻间,她一跃而起,抓住地上的泥沙挥向九姑娘,一抹冷光刺向九姑娘! “叮!”匕首被月离的利剑打偏,掉落在地。 黑衣女子被恼怒的千绝用力掰断了右腕,“你若再敢伤她,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掰断了手腕显然无比痛苦,黑衣女子发出娇呵,“不玩了不玩了,为什么你们都护着她!好不容易偷袭成功,你们都帮着她,这不公平!” 众人听声,全部一愣。 这声音明明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月离玩心大起,蹲下身,扯掉她头上的黑头巾,兴趣盎然地将撩起火的木把对上她的脸。 灵动的双眸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倒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九姑娘顺住她的手腕,随意捡过一根树枝,将掰断的手腕牢牢地绑好。这丫头看着她的举动,咬了咬唇,“别以为你好心,我就不杀你。” “你为什么要杀她?”月离露出了一抹哭笑不得的笑。 “这哥哥好生俊俏。”她眨巴眨巴眼睛,朝月离贴了过去,“小哥哥,我叫窈灵,你叫什么名字?” 月离温柔地对上她的双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窈灵撇了撇嘴,暗自估量了旁边那个妖孽的男子正杀气腾腾地盯住了她,像是被邪恶地毒蛇咬住了一般,她咳了咳嗓子,“我可以回答…你们要保证不能再伤害我。” 千绝绿眸幽深,月离笑而不语。 窈灵救命般抓住了九姑娘的手腕,双眸泪意盈盈,“姐姐,你保证。” 九姑娘淡淡地看着她,“既然你要杀我,我如何保你?” “我只是…只是看上了你的身子罢了。” 千绝大惊,将九姑娘从窈灵的手里拽了出来,拥入自己怀里,手指着窈灵的鼻尖,“九儿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我是个姑娘!再说我能看上她吗?”窈灵大嘴一张,怒意冲天而起,“不是,我都气糊涂了,我看得上她吗?也不对…我不说了!” “那你究竟是何意思?”月离儒雅的笑容也绷不住了,有些捧腹地笑作一团。 “我只喜欢小哥哥这样的。”窈灵嘟了嘟嘴,“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寻着可趁之机,她能够避开倩兮鬼女的幻境,还能够不伤不灭,这样的身体,若是得到了,我就可以再不用更换躯体了。” “女丑尸?”一直在旁边默默没有出声的采桑走到了窈灵身旁,“你是巫师。” 窈灵眉头紧锁,突然对采桑产生了极大的敌意。 - - - 题外话 - - - 写着写着都忍不住要透露,其实月离在爱上霜霜之前就见过九姑娘的~~~是先遇上了九姑娘滴 第伍拾章 女丑尸窈灵(三) “女丑尸?”月离看着九姑娘眼眸带笑,九姑娘并不是相当清楚,并没有做声。 采桑看着月离似有疑惑,略作解释,“这是上古时候的巫师所传,能够促使魂魄脱离驱壳,霸占其他人类的躯体而获得永生,只因术法太过邪恶,被众神封印在了鬼国,不得出境。你是怎么出来的?” 窈灵撇撇嘴,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表情甚是不悦。 “你怎么逃出来的?”月离拍了拍这个小丫头的脑袋,“飞出来的?” 窈灵努了努嘴,一脸得意洋洋,“前些日子鬼国的边境灵力突然变弱,众多巫师想要打破结界,就在结界消散一瞬骤然加强,只有我在刹那间逃出来了。眼下想要出来还没那么容易,幸亏我聪明,时机抓得及时。” “就算如此,你也绝离不开鬼国边境之外三百余里的范围。”采桑微微地笑着。 窈灵做了鬼脸,扯动了右手腕,疼得龇牙咧嘴,“还不是鬼国的那个老妖婆。” “你说什么?”采桑眸中略带怒意,看着众人这才做出了解释,“鬼国的掌权人就是我的姐姐,子伊。” “下咒的人也是她?”九姑娘柳眉微蹙,“那为什么要将这些巫师禁锢在范围内?” “鬼国之所以能够留存到现在,是因为鬼国是上古时代封印众多鬼怪的地方,力量之邪恶远远不是我们所能够预计的。”采桑神色凝重,“鬼国的巫师正是姐姐力量的源泉,他们提炼的能力越多,都会直接反馈给她。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放他们出来?” “倩兮鬼女还仅仅只是开头,接下来遇见的鬼怪会越来越多。一旦你们彻底进入了鬼国,别说鬼差进不去,就算是神仙也未必能行。”窈灵偏了偏脑袋,看起来非常可爱。 “鬼国四处都是没能轮回的鬼怪,鬼差未经允许都不能擅自入内的场所,在这里藏身众多妖魔鬼怪,不得不防。”采桑走近了千绝的身边,细细地看了九姑娘一眼。 九姑娘从千绝怀里挣扎而出,疏远了距离。千绝脸色阴沉,拉住了九姑娘的手,“九儿…我和采桑没有……” “月离。”九姑娘不经意地唤了月离一句,打断了千绝原先想要说出口的话,“这窈灵怕是心悦你。” “心悦心悦,非常心悦!”窈灵感激地看了一眼九姑娘,暗自将九姑娘打上了好人的标签,靠在了月离的身上,“小哥哥原来叫月离吖。” 月离富有深意地回望着九姑娘,尴尬的氛围只怕只有窈灵还没有感觉出来。 “这丫头要怎么办?”千绝放弃继续下去的话题,妖孽地勾勒出一抹邪笑来压抑心中的愤懑,“炖肉吃如何?” 窈灵正被迷得七晕八素,听到这一句话直打哆嗦,“不不不,我的肉一点也不好吃。” “女丑尸即便肉ti被毁,魂魄也无法被超度。”采桑采摘了一些树叶喂给了马匹,轻轻摩挲着马儿顺滑的皮毛,“她的能力强大,既然熟悉鬼国的去程,何不为我们带路?” “谁要回那里去。”窈灵不情愿地转过脸,对上了月离温文儒雅地俊颜,“月离哥哥,你可有婚配?” “窈灵,你随我们一同前往鬼国可好?”月离哭笑不得地接下九姑娘的暗示,“旅途寂寥,要有窈灵作伴才好。” 窈灵双眸发出亮光,嘻嘻笑道:“为了月离哥哥,在所不辞!” 第伍拾壹章 女丑尸窈灵(四) 谁能告诉她? 她究竟为什么踏上了回鬼国的路途? 窈灵气鼓鼓地走在一旁,叉着腰,正怀疑着自己的人生究竟如何的悲惨,还没下手就被一行人给挟持了。 窈灵不怀好意地盯住了不远处的九姑娘,依旧对她的不死之身抱有垂涎之意。 马上有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窈灵极为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看向那个温婉的女子,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停。”窈灵大声地喊了一句话,举了举自己被捆绑住的双手,娇声道:“我累了,我要喝水。” 水壶从眼前穿过,不过…不是给她的! 千绝的手将水壶递给九姑娘,不等她拒绝就硬塞进了手里,然后一脸无所谓地仰望天空。 窈灵简直不能再生气了! 秀恩爱,死得快! “我们…能不能……”九姑娘低着头,声音细小的几乎听不见。 千绝好看的眉皱在一起,正要开口,采桑却递过了手中多余的水壶,“千绝,这是给窈灵妹妹打的水。” 接过水壶,等千绝再回过身,九姑娘已经拉过马匹走远了。刚才想要说的话,大概也继续不下去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月离看着九姑娘淡漠的神情,其实内心却波澜起伏,“你很清楚自己的心意。” “月离。”九姑娘似乎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在怕什么?”月离温和的性子总是让人觉得很舒适,九姑娘松了口气,难得露出一抹苦恼:“患得患失,无好过有。” 看见月离和九姑娘两两交谈甚欢的模样,千绝越发焦躁起来,踱步来回走着,终于恼怒地一拳挥舞在树上。树腰轰然折断倒地,巨大的声响吓了窈灵一跳。 “大哥哥,你吃醋啊?”窈灵再不识相,也感觉到了,“你求求我,那样我就教你夺得美人心,如何?” 千绝冰冷地盯住了她,窈灵仿若置于冰窖,全身打了个寒颤,“我教你还不行。” “千绝。”采桑先九姑娘一步,来到了千绝的身前,将他的手捧起仔细看了看,“疼吗?” 千绝抬头对上了九姑娘的眼神,九姑娘匆忙避开他。千绝从采桑的手里抽回,低声道:“采桑,你很好……可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采桑沉住了气,温婉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却透着莫名的悲伤,“我没有想过要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也许可以选择,我宁愿选择不曾再遇见你……这样,你就不会唤醒诅咒,更没有必要前往鬼国寻找姐姐……对不……起。” “我……”千绝立刻住口,茫然地瞧着眼前的姑娘默默地擦拭着眼泪,强颜欢笑。 “九姑娘。”月离提醒似地唤了一声,千绝才发现九姑娘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的不远处,犹豫道:“九儿……” “采桑,我和千绝并没……”九姑娘眼眸冰冷,语气不容置疑。 采桑柔柔地中断了九姑娘的话,“我知道的,我不会再打扰你们。我去打水。”采桑毅然决然地转身而去,丝毫不愿意再听任何的劝说。 九姑娘眼神平和,静静地凝视着千绝,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她朝远处追上了采桑,像是对采桑说了些什么。采桑回过神,向左望了望千绝,双眸仿若骤然点亮的烛光,璀璨而耀眼。 千绝懊恼地捶了捶自己,极为生气地走到了一边暗自发火。以前的美妾最多争风吃醋,断没有不理他的道理,这种情况怎么以前在山寨里似乎从未发生过?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直接说清楚。”月离走近他时,忽然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无论是什么。” 千绝听见了,明明到底该怎么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助。 堂堂僵尸王,竟也有被情爱为难住的一天。 “采桑姐姐真是温柔,为了别人甘愿牺牲自己。”窈灵看着那边,想了想,微微笑了一下,“可越是这么做,九姐姐似乎越是不愿意靠近那个凶巴巴的千绝哥哥。” 月离听见了窈灵的话,眼神倏然一亮,似有火焰点燃。 他再次想起了初遇采桑时,小木屋里的情形。 这女子,似乎一点也不简单。 第伍拾贰章 游魂桥姬(一) 一行人再次启程,一路上除了窈灵一直纠缠着月离,其余三个人倒是再没说过话。千绝总是想和九姑娘说些什么,她却避而不谈。 沿路气氛虽怪异,但风景却很好。 眼下正是清晨,太阳刚露,清浅的氤氲着雾气,湿润的空气里有着泥土的气息,扑在脸上,略带暖意的风轻轻吹拂,甚是惬意。 眼前有一溪河稀稀落落地流动,清澈的水底还能看清砂石鹅卵,泥沙沉淀着分不清深浅,叮咚叮咚的泉水顺着山势流入湖泊。 湖上正有一座石桥相接,桥的两端种着郁郁葱葱的槐树成荫,微风拂过却透着凉意。 九姑娘柳眉轻挑,停住了脚步。 “九儿?”千绝的双眼中似有光芒闪动,他想上前走到九姑娘的身边,却被采桑拉住了手臂。 “没事。”九姑娘垂眸,声音清冽,“你们在这里等我。” 九姑娘转过头,迈上桥,四处打量着静谧的环境。环境清幽淡雅,可是却种着槐树。槐树属阴,在鬼国之路上也属正常,可有槐树之地,必然有鬼,可清清静静,总觉得不太正常。 溪流成湖,湖上建桥,桥下必有桥姬。 所谓桥姬,是投身在桥下河水中自尽的女子,因不甘身死,而要将所有入桥的人拖入水中溺死,以此来陪伴自己,平息自己的哀怨。往往有桥姬之处,河底必有累累白骨。 月离正想与之一同上前,却被窈灵猛然拽住了袖子。 下一秒,从水中跃然而出一物,疾速将九姑娘拖入了湖中! “九儿!”千绝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拽住了九姑娘的脚腕被迅速带了下去。 湖泊很深,清澈见底,格外冰凉,仿佛北海之上的极地,寒冷彻骨。 “这湖底有桥姬!”九姑娘匆忙地吐出嘴里呛入的凉水,柳眉紧蹙,攀上千绝的肩,冷声急道:“你怎么能跳下来,可是伤着了?” 不是不能下水吗? 看着九姑娘着急忙慌的样子,千绝的唇角扬起一抹邪笑,“娘子莫着急,我只是经不得海水,这湖水做不得什么。” 九姑娘红着脸噤了声,翻个身,推开了千绝。千绝嬉笑着追逐了过去,好不自在,“娘子莫跑,鸳鸯戏水,多有情趣。” 九姑娘尚未出声,湖面泛起水花,她忽然又被拽入了水底。 脚腕被一只苍白的手紧紧地抓住,利刃般戳入了腕骨,发出滋滋声,长长的指甲断裂开来,急速缩回了湖底。 九姑娘屏住呼吸,并未直接游回湖面,反而深入湖底。 手腕被千绝骤然拽回。 九姑娘在水里摇晃着手臂,示意千绝随她继续下水,千绝眉头紧锁,朝下看了一眼,却坚持用力将九姑娘拽回水面。 九姑娘的脚腕再次被人用力抓住。 她回过头。 对上了水底的一张脸。 水底的桥姬鬼女整张脸浮肿,双目狰狞,面部溃烂,露出尖锐的獠牙,微微张开的嘴,里头只有半截舌头,正不住地流出点点血色。 素素? 九姑娘猛然回握住了桥姬的手,桥姬愣了愣,渐渐地收回了戾气,双目流着血泪,青丝在湖中游动。 千绝带着九姑娘浮上了湖面,看着随之而来的桥姬,还没等动手,九姑娘就阻止了他。九姑娘对上桥姬滴血的双目,叹息道:“素素,你到底还是没有听我的话。” “九姑娘……”桥姬鬼女的哭泣声在湖面随风幽幽浮动。 第伍拾叁章 游魂桥姬(二) 许多年前,紫霄观还没有建成,还只是一座小小的道观,里面只有道姑没有道长。 九姑娘正在清扫后山观内一些僻静的角落。 此时的她,只是被收留在了道观,做了些打杂的工作,恰逢近日人手有些不足,九姑娘便负责打扫下门口的落叶尘埃。 “素素。” 男子的声音让九姑娘蹙眉望去,道观本是清修之地,男人是不能擅自乱走动的。想来应该是这几日上门清养的姑娘家人。 只见那人看起来为人谨慎,眉眼流露着精光,唇角微扬的弧度,透露着工于心计的深沉。 听见呼唤的女子从沿栏回眸,温顺地望着他前来,方才的寂寥也渐渐散去。女子清秀的面貌衬着纤细的腰身,双眸含水,温婉如玉。她将视线投身在男子的身上,柔柔道:“君卿。” 本打算收回视线,可瞧了那女子一眼,九姑娘便再也挪不开眼。 除了那男子,她的身边…… 还站着一个人。 这名叫‘素素’和‘君卿’的两人似乎都不曾发觉,那么这个人…… 就不能说是人了。 鬼。 他转过脸,对上了九姑娘躲避的神情。他身上衣衫破碎,满是刀剑伤痕,鲜血早已凝固成黑色污垢,一绺一绺的发丝上沾染着泥土,狼狈丝毫遮挡不了他英俊的五官。 君卿不知和素素说了些什么,逗得她连连羞涩地娇笑,随即说了几句便带着素素离开了。 “你能看见我?”那男子的魂魄从素素身旁飘到了九姑娘的身边。 九姑娘不动声色,假装没看见他,悄悄地避开了人出没的地方。这时候的九姑娘还尚未成为阴差,性格也内向不说话。 “姑娘。”男子虔诚地向她求助,“我已死许久而无人能够见我,求姑娘救素素一命。” 九姑娘弱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像说谎。他继续道:“在下高铭,同素素从小一起长大,死在那虚伪恶徒的手里。姑娘,来不及多说了,请你即刻赶在她前往食用素斋时,阻止她吃下。” 高铭焦急而匆忙,魂魄略有透明,想来硬闯道观不易,冒着灰飞烟灭也要进来,想必这素素姑娘定是遇见了生命之危。 “求姑娘救救素素。”高铭双目泣血,跪在了九姑娘身前。 九姑娘示意他起身,声音低弱,没有底气,讷讷地点了点头。 到了观内大堂,众人正在食用斋菜。人还并未到齐,素素姑娘随着君卿坐在主位之上,桌前的素菜正一一上着,看素素碗中的痕迹,似乎已经进过些许食物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洋葱炒蛋、凉拌豆腐、素炒茄…… 高铭进不了道观大堂,远远地看着,当下也根本无法判断出究竟是哪里会害死她。 眼看君卿用正不停地夹着菜肴送入素素的碗里,菜肴都是掌事道姑亲手做的,必然不能有问题,若是下毒其他人定然会出事。 九姑娘小心翼翼地迈入大门,“素素姑娘。” 素素放下手中碗筷,疑惑地看了看眼前极美的姑娘,她有些怯怯地躲回了门口。素素同君卿说了几句,便起身朝九姑娘走来,“诶?是姑娘你呀!你的身子可好了?” 一个月前,也是素素姑娘去道观祈福的日子,恰好与掌事道姑说些女儿家的心事,便走到了后山,因缘巧合下,捡回了奄奄一息、痴痴呆呆的九姑娘。 掌事道姑同素素一起将九姑娘救回了道观内,便留她住了下来。素素姑娘为此还住了几日,特地留下来照顾了她。 九姑娘垂眸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高铭说有人要害你。” “姑娘,莫要玩笑,高铭已经死了。”素素眸中生疑,几乎极快地反驳了她的话,突然反应道,“你认识高铭?” 第伍拾肆章 游魂桥姬(三) 九姑娘眉眼低顺,俏脸绷紧,没有再说话。 君卿的另一边站起了一位女子,妖娆妩媚,娇丽可人。她手捧着一杯汤盅,朝素素走来,娇笑道:“素素可是同这小娘子说完话了,若是口渴,便喝些蜂蜜糖水,以免妹妹身子虚弱,哮喘犯了。” 素素正要道谢,九姑娘不声不响地接过汤盅。 素素同那位女子道了谢,目送她离去后,便要从九姑娘手里拿回汤盅。九姑娘默默地摇了摇头,却没有松手。 “姑娘可是喜食蜂蜜水?”素素温柔地笑了笑,看着九姑娘,替她打开了汤盅,“若是姑娘喜欢,便赠于姑娘了。” 九姑娘还是不吭声,素素心有疑惑,却也没多问。将盖子又替她盖好,便打算回到大堂中去。 素素刚回过身,走了几步,背后九姑娘弱弱地说了一句:“洋葱、豆腐和鸡蛋,不能和蜂蜜同食……”声音几乎越来越弱,到了最后细若蚊虫。 “这几者相克?”素素柳眉紧蹙,“姑娘可确信?” “洋葱、豆腐皆忌蜂蜜,前者害眼,后者伤耳。鸡蛋忌糖精,同食可致死。”这一切都是高铭说的,九姑娘只是转达了他的意思。 素素犹豫地看了一眼大堂,方才的女子正时不时地瞅着这边。她递过一个安心的微笑,回到了原座,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再度起身,带着没有离开的九姑娘一起走出了大堂。 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素素温婉地笑对九姑娘,轻手接过九姑娘怀里的汤盅,倒在了盖子上,递给了眼前这个胆小如鼠的姑娘,“你很怕我?” 九姑娘小心地接过,沉默着摇了摇头,“人。” “你怕人?”素素有些不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吓跑了眼前的她,“为什么?” 九姑娘再次没有出声,低着头,手指绞成一团。 “刚才的话可当真?”素素不得不再次开口询问。 九姑娘愣了片刻,看着眼前的空地,极为认真地点着头,“高铭让我告诉你的。” “姑娘,莫再玩笑了。”素素认真地盯住了九姑娘,嗓音大了些。她心里有所怀疑,几乎不愿意相信这句话,可是心里却莫名地相信了。 不然,一个素未谋生的姑娘怎么能知道高铭是谁? “他说,你怀中有颗美人痣。” 九姑娘空透的双眼静静地望向素素,眸中清纯,干净,毫无杂质。 “当真…是高哥哥……” 只有年幼时,高哥哥将她当做男孩子,非要与之一同湖边戏耍,将她弄哭了,才…… 素素的双手震惊地捂住了自己微张的粉唇,仿佛是要挡住自己控制不住的呼喊。她握住九姑娘的手腕,九姑娘浑身一颤,吓得魂飞魄散,推开了她的手。 这神情,像是见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姑…姑娘……”素素也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九姑娘瑟瑟缩缩地望了旁边的空地一眼,轻轻道:“他说,让你防着柳萋萋。” 话音刚落,九姑娘放下汤盅,逃似得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伍拾伍章 游魂桥姬(四) “你是说……”千绝眉头紧锁,将架起来的火堆上烤干的外衣递给了对面的采桑,示意她披在九姑娘的身上,“九儿那时候极为惧怕人?” 桥姬素素的魂魄从九姑娘的身边飘到了千绝这边,淡淡一笑,“你好奇。” “素素姑娘。”千绝的嗓音温柔,他穿着亵衣不怀好意地靠近了素素,光滑的胸膛弥漫着男子气概,“九儿是我的娘子,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她不会想要告诉你。”素素一眼看穿他的想法,轻轻道:“于她而言也许太过难忘和痛苦。” 素素静静地盯着他,就在他想要抓住素素的时候,却听见九姑娘淡漠地唤回了素素,“莫听他戏言。” “九姑娘,若是当初我听你一言,也许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 “上次一别,究竟之后发生了什么?” 素素再次见到九姑娘,是一月之后。 这一个月,素素姑娘变得极其憔悴,去道观上香时,瞧见了躲在大堂角落的九姑娘。 九姑娘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这几日却被高铭反反复复地纠缠着,烦不胜烦。本是说好了要上前再替他转达话语,可走到了大堂,来来回回的人群却又让她退缩了。 “姑娘。”素素柔柔地唤住了九姑娘,“能与姑娘说几句话吗?” 九姑娘点了点头,跟着素素去了后堂。 掌事道姑恰好也在后堂,看见了素素打了招呼,将九姑娘的手轻轻地攥在手里,“九姑娘,可愿与人亲近了?” 九姑娘没有推拒,沉默地站在身边。 “原来你叫九姑娘?”素素温婉地笑着。 掌事道姑让九姑娘和素素一同进了房间,在房中安稳地坐下,这才开口对素素说道:“这一月可费尽心思才让这丫头对我亲昵了一些,说上了几句话。没想到她竟也与素素有所相交。” 掌事道姑同素素聊上了一会儿,有事便离开了,留下了一言不发的她和素素单独在房中。 素素去袖子里拿出一些蜜饯,递给了九姑娘,上一次谈话由于她的鲁莽吓跑了这个格外胆小的姑娘,这次便花了些哄小孩的招数,“你还记得上次你与我说的话吗?” 九姑娘没有接过蜜饯,反而远远地站在了一旁,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能不能再说一次?” 九姑娘偏过头,认真地看向门外,自言自语道:“你还要我转述些什么?” 素素顺着她的视线一样看向门口,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她不得不相信这个奇怪的姑娘,似乎真的能够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高铭正站在门口,满眼深情望着素素。看着素素走到门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即便什么都触碰不到,可是日后不能再守护你左右,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九姑娘看着素素迈出门口,指着眼前的空气,“高铭要走了。他说,让你快点离开君卿。” “高哥哥要去哪里?”素素有些焦急而茫然,“究竟怎么回事。” 九姑娘沉默地坐在了门槛上,凝神听着什么,素素正要开口,她却突然抓住了素素的手腕,朝眼前摸了摸。素素什么都没有摸到,只是隐隐地觉得指尖有些微凉。 “他说……君卿是杀戮了整个村子的罪魁祸首,只因柳萋萋原先想要个传宗接代的暖床丫头,这才将病发不知情的你留了下来,她没有想过君卿会想要娶你,这才百般想要杀你。” “柳萋萋是君卿的妻。”素素震惊地捂住了自己讶异的唇,“君卿说…萋萋只是妹妹……” “他不爱你。”九姑娘低声说道:“柳萋萋没有生育能力,他需要你繁育子嗣。” “一旦你生下子嗣,柳萋萋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素素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九姑娘的手指不安地搅成一团,“这是高铭守在你身边时,私下里听见的话语。” “不…不……”素素显然无法相信,捂住了双耳不愿意再听下去。 九姑娘黑眸幽深,如星空般深邃。她拉下了素素的双手,一字一句,“你…快…逃…” 第伍拾陆章 游魂桥姬(五) “既然九姐姐转达了高铭的想法,为何你还会沦落至此?” 九姑娘将烤干的衣物换上身,素素和九姑娘的故事也已经讲完了。千绝大跨步从另一边和月离一同靠近,采桑正在为九姑娘系上背后衣裙的带子。 九姑娘快速回过身,脸上淡漠却不自然地飘过几抹绯红。 窈灵显然并不关心这几个人的复杂心态,单纯的对素素今日的下场而感到好奇。 素素嘲讽地笑了笑,“高哥哥费尽心思救我,不惜拖到最后一刻。可是始终是晚了,我已有孕两个月,让我亲手打掉自己的孩子或是离开君卿,我都没能下狠心。” “所以,你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九姑娘神情淡淡望着素素。素素笑着笑着,眼泪渐渐落下,她双眼阴森,眸中泣血。 回想起当日,听过九姑娘转达的警告,她虽然信了,但是腹中孩子已成,君卿待她温情倍至,即便知晓了屠村杀父之仇,纠结思虑,爱压过了恨。 迈出道观的那一步,本想逃离的双腿,不听话地走回了山寨。 她小心谨慎地过着接下来的每一天,防着柳萋萋下手,连着枕边人都要时刻小心。 千算万算,算不到缘分使然。她体质偏寒,万万撑不到孩子足月生产,早产的婴孩便夭折了。柳萋萋却不再起了杀她的心思,因为对她来说,一个孕育了子嗣却不能生产的女子,比她更为可悲。 悲痛交加,孩子的头七还尚未过去。 君卿便再娶了另一个女子…… 柳萋萋转移了注意力,却也加强了对素素的防范。 因为君卿其实是一伙山贼的头领,山贼的老穴隐蔽性也是重中之重,断不能流传出去。 这时候想要逃走,更是难如登天。 因为君卿对她不再上心,她也失去了每月可以去道观供奉的机会。 没有多久,就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新任皇上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剿匪。 山寨有着地理优势,久攻不下,可万万没想到,不久前君卿娶得小妾,却是朝廷的线人。山寨被攻下了,一行人全部被捕。 君卿被下令即刻处死,剩余的一行女眷全部充作官奴,发配边疆。 发配边疆后,柳萋萋和素素都被押去了边疆,边疆中途需要穿过鬼国路径。这些年在鬼国边缘失踪的人不见其数,柳萋萋便起了逃跑的想法。 她知道哪些狱卒垂涎她们的美色,暗自串通好了其他人,将素素一步一步逼入了绝境。 就在接近鬼国那几日,柳萋萋便按照自己的计划,让官差们解开了她们的镣铐,愿意牺牲自己的身子,只为了换取一条生路。 唯有素素,抵死不从,逃到桥上,走投无路而投河自尽。 “她们真是可笑,为了自由甘愿堕落至此,机关算尽,可惜下场也如此,还不是被那群官差杀了丢到了河里。可笑可悲又可怜。” “素素……”九姑娘上前拥住了素素冰凉的身体,轻轻抚慰着她,任由她的委屈在自己怀里哭泣,“一切都过去了,回地府重新轮回吧……高铭在黄泉路上等你太久了。” “高哥哥?”素素有些迷惘地看着九姑娘。 九姑娘轻轻俯首在她的耳边,“高铭没喝下孟婆汤,在奈河桥下苦苦守了几百年,你若再不去,一千年后他便能够轮回,你让他去人间何处寻你?” “当真?”素素破涕为笑,有些紧张地捋了捋自己鬓边的碎发,“若是他认不出我……” “不会。”九姑娘淡淡一笑,“在他眼里,你永远都美。” 第伍拾柒章 游魂桥姬(六) 鬼差将要带着消除了怨气的素素回地府,临行前,素素回过头,再一次攥住了九姑娘的手,只是这一次,九姑娘没有躲开。 “湖下尸骨众多,可没有柳萋萋的骸骨。九姑娘…若是有机会,你能否寻她的下落?” “素素姐姐,柳萋萋如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找她?”窈灵极为不解地嘟着嘴。 九姑娘淡漠地点了点头,应允了素素的请求。素素慈爱地拍了拍窈灵的脑袋,笑着说:“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素素消失了,回到了地府后,她会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见奈何桥里的高铭,从来只有奈何桥下的游魂饱受冰冷刺骨的湖水而在苦苦煎熬,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桥上一次次的轮回转世,而桥上的人根本就看不见他们。 可是他们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九儿。”千绝拉过两匹马横挡在了九姑娘的面前,“我们谈谈。” 月离识相地拉着窈灵远远的离开,窈灵挣扎着要给千绝做军师,被冷着脸的千绝一眼瞪退,噘着嘴被月离拉去了一旁。 采桑沉默地站在马边,抚摸着温顺的马背。 九姑娘看了一眼采桑,只觉得尴尬,转眼就要离开,却被千绝死死地拽住了手腕。 千绝认真地盯着采桑,并没有要赶她离开的意思。千绝抓住九姑娘的手,拉到了采桑的面前,“采桑,我要与九儿成亲,你能否为我们证婚。” “莫当真。”九姑娘冷然推拒,直接说道:“我和千绝毫无瓜葛。” “不!采桑,即便我们有所瓜葛,这一世,我只爱九儿。”下一秒,千绝捧起了九姑娘冷若冰霜的脸庞,用力地吻住了她娇嫩的双唇。 九姑娘立刻推开了千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一个耳光清脆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九姑娘的脸被打得偏过一旁,愣在了原地。 采桑微笑看着九姑娘,这抹笑意与以往的她大相径庭,她再一次举起了自己的手,被千绝顷刻间用力地攥住。 采桑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在做什么?”千绝愤怒地将九姑娘拽到自己身后,心疼地打量着她肿起来的右脸,转过身怒火直视采桑,“你……”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采桑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指甲紧紧地戳入了掌心,一点一滴流淌着鲜血。她抬眸死死瞪住了九姑娘,带着怨恨和怒火。 当采桑望向他,对上眼眸的下一秒,千绝头疼欲裂,双手失控地捂住了太阳穴,半跪在地面上。 脑海里仿佛有一团真火,灼热的滚烫,又好像塞进了凝结的冰块,冰凉的刺骨。 头疼得几乎想要去死。 千绝一个挺身,狠狠地撞向树干,拼命地撞着脑袋,额头磕出的血液浸染了双目,眼前一片血红。 树干忽然变得柔软,似乎有人抱住了他。 头疼慢慢减弱,千绝睁开眼,戒备化作了温柔,他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她,却渐渐失去了知觉…… 第伍拾捌章 前世纠葛(一) “日后,你当真要来娶我?” “当真,绝不毁诺。” “为什么?你明明答应会来娶我,你为什么娶了姐姐?” “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娶错了人,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她身边?” “祖状,你究竟选姐姐还是选我?” “你让我太失望了……”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若有来世,我要你们永生分离。只要有我在,你便横渡天劫丧命,她便百世千世轮回。你们永生不灭永世相忘永远不得在一起!” “不!不!不!” 千绝双眸骤然睁开,通红的血眸失神地望着,右手狠狠扼住了眼前人的脖颈,几乎要掐断。 “松…松开…….”窈灵几乎要窒息了,脖子被掐出五个青紫的手印。被九姑娘从千绝的手里救了出来,咳了半晌,“我…就挠了你下痒……你至于…至于要杀了我吗?” “这里是哪儿?” “鬼国前的最后一个枢纽,酆都。”月离轻声回复,将千绝好好地扶回了床榻上,还好心给他垫了个枕头。 千绝失神地反应着,躺下来,看清了九儿的容颜,猛然将她拥入了怀里,“九儿…九儿……” 九姑娘没有出声,却也没有推拒。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知道他定是噩梦缠身了。 许久,他才松开了九姑娘。认真地盯着她,没有多久又是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娘子在我怀中可舒服了?” 九姑娘啐了一口,瞥了他一眼,在千绝的眼里大抵只有娇媚。 “嘎吱。”门被推开了,采桑抿了抿唇,缓缓地迈着碎步进门。 窈灵跳到月离身旁,抓上桌面一把花生米,塞进了嘴里,不清不楚地嘀咕着,“哟,采桑姐姐可是好几日都不曾来过了。” 采桑听见了窈灵的嘲讽,满怀愧疚的双腿几乎钉在了原地,不能再靠近千绝一步。她隐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低声细语道:“对不起。” “什么?太小了……哎哟!”窈灵正戏弄的高兴,手心的花生被月离一把抢过,月离皱了皱眉,示意窈灵不要再说话。窈灵不情不愿放下了手里的花生壳,“真不明白你们,干嘛还要护着她。” 九姑娘惩戒似地捏了捏窈灵娇嫩的脸蛋,疾步走到采桑的身边,二话没说,拉着她坐在了凳子上,准备倒了杯热茶递给她,“他没有大碍。” “九姑娘。”采桑拦下了九姑娘正要倒茶的手腕,转过头,“对不起…那日我……” “我不记得了。”九姑娘语气平平,丝毫没有责怪的意味在里面。 “九姑娘。”采桑的语调越加低落,像是沉浸在了深深的自责里,“我承认,我还爱他,毕竟我们曾经是……” “采桑。”千绝有力的呼喊声打断了采桑要继续下去的话。 采桑抬眸看向床榻上的千绝,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可是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权威。 “采桑,不如你同我们说说上古时代的故事吧!”月离饮了口热茶,别有用意地看了一眼千绝,“毕竟这些事我们都未曾清楚,避免日后犯了忌讳。” 采桑沉默了,不得不求助般地把视线投向了千绝。千绝并没有在看她,他的眼里似乎永远都只有九姑娘一个人,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看过她。 为什么你的眼里再也不是我了? 第伍拾玖章 前世纠葛(二) 天地初开未久,上神都居住在仙界的顶端,云雾朦胧。 神界有一处极好的梨花台,是河神与海神两姐妹的藏地。 那一年,河神子伊宴请神明前来赴会,而千绝,也就是当年的上神祖状,只因不受拘束,在宴会尚未开场,主人公还未出现便早早离开了宴席。 误入了梨花台深处,那里铺满了花瓣,花香扑鼻。 梨树带着满腔洁白,为梨花台增添了别具一格的韵味。满地仿佛铺上了白色的绸缎,缀着东海珍珠般透着皎洁的光亮。零零落落的花瓣,仿若白蝶在空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树下有一女子,一袭白裙,仿若与梨花融为一体。 蓦然回首,佳人如梦。 祖状一见倾心,直言求娶美人采桑。 女子对祖状也是一见钟情,说出名讳,正是居住梨花台。 两人相交甚欢,畅聊了三天三夜。 没有多久,祖状便上门求娶了这位梦中情人。 一百年后,祖状才与新婚妻子云游归来,竟被另一名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拦住,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当日梨花台下的女子。 原来,祖状当日求娶的是海神的双生姊妹采桑,而他所娶的却是姐姐子伊,也就是河神。 子伊泪眼俱下,告诉自己的妹妹,自己早已心仪祖状多年,明明知晓他求娶的人不是自己,却是顶替了采桑嫁给了她。 祖状这才彻底觉悟,为何他总觉得两人大不相同,可却敢疑不敢信。 可眼下,子伊已身怀有孕。 采桑与祖状的恋情却迟迟斩不断青丝,祖状深爱采桑,却无法抛弃已经身怀有孕的子伊。 采桑性子决绝,竟跨上了梨花台上的诛神祭,逼迫祖状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前面是自己深爱的女子,身后是身怀有孕的妻子。 该如何抉择? 看着祖状犹豫的神情,采桑对他失望了,毅然决然地跳下了诛神祭,堕入轮回。 痛失所爱,祖状方才明白,失去了她,世间的一切再不重要。 他放弃了等候自己的子伊,行尸走肉般苦守在诛神祭下的苦海,任日晒雨淋、风吹雨打都再没离开过海神采桑的出生地,盼望着终有一日,采桑轮回能够看见他的懊悔。 子伊因为祖状的放弃,苦苦劝说无果,终于撕破了温柔的伪装,来到苦海,掀起了惊涛骇浪,将祖状压在了苦海海底,并发出诅咒,要他们永生永世无法相见。 倘若子伊不再身边,祖状的记忆就会被生生世世的封印,一旦采桑出现在旁,想起过去的一切便横渡天劫神识具消而丧命,采桑身死而百世千世轮回。永生轮回永世相忘,即便想起也永远不能在一起 因为子伊的诅咒太过恶毒,引来了所有神明的干戈,他们救出了苦海之底的祖状,将河神的神魄封印在鬼国,以结界压制住她的真身,永世无法踏出鬼国一步。 祖状被救出之后,仍旧苦苦守在苦海之边,不吃不喝,雨打风吹,最终在万年之后扛不住子伊的诅咒,神识湮灭,最终忘却了一切。 - - - 题外话 - - - 上一章节有个地方出错了,不是酆都,是鬼都~~~后期都改了,早点上传的预备章节没有改到~~怕修改章节又中断了,所以~~~对不起了哈~~ 第陆拾章 前世纠葛(三) “若真如你所言,你是子伊的妹妹?”月离打破了众人的僵持,微笑中带着探究。 窈灵从怀里掏出方才从厨房偷来的黄瓜,啃了两口,“因为见到了你,所以引发了海神的诅咒,千绝哥哥要受到天劫之灾?” “不仅如此,以姐姐的诅咒,若是不能在一年之内前去解咒,不仅千绝会死,我也会死,我会再次堕入轮回,忘却一切,直至再次遇见他。”采桑的双眸满是柔情,正凝视着千绝,毫不避讳。 “如果你离开呢?”月离正视道:“你离开,诅咒能否可解。” 采桑的眼底闪过几分不悦,深吸了口气,压下了情绪,“诅咒一旦开启,直至应验。” 千绝疲惫的神态忽然泛过执着,翻身掀开了被褥,连鞋子都没穿,大跨步迈到了九姑娘的身前,“九儿……也许我逃不过诅咒,你可愿陪我过最后的日子?” “我们曾有一年之约。”九姑娘柳眉轻蹙,淡淡道:“直到尾巴长好,我都恪守承诺。” 猝不及防被用力簇拥进他的怀中,好闻的青草香夹杂着一股…海风的味道。 “咳咳….”窈灵大声的咳嗽着,生怕他们听不见,嘀嘀咕咕着,“欺负我没相公!” 九姑娘推开他,径直地将他扶到了床边,回过头,对上采桑复杂的视线。 “九姑娘。”采桑垂下眸子,缓缓地站起了身,“可否送我回房?”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莫名的肯定。 九姑娘稍微顿了顿,平淡地点了点头,准备随采桑一同离开。 “我和你一起去。”月离站起身,被窈灵扯着袖子又硬生生拽了回去。 月离冷然一瞥,窈灵不情愿地松开了袖子。九姑娘却轻轻按下了月离正要站起的肩膀,轻声道:“我自己去。” “九儿。”千绝妖孽的脸庞朝九姑娘绽放出笑靥,“要快点回来。” 采桑看着,秀眉微微一皱,随即抚平,笑道:“只是短短一段距离而已,难不成我还吃了九姑娘不成?” 九姑娘看了看千绝,扭头走出了房门,采桑微笑着点头离开,离开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采桑静静与九姑娘并肩而行,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了半路的时候,采桑抓住了九姑娘的手腕,眼神闪烁,“九姑娘,你…爱千绝吗?” 九姑娘呆愣在原地 爱? 什么是爱? 从有记忆起,过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觅食,受了伤一个人舔舐,生活一片空白。从遇见千绝后,两个人纠缠不清,可是,似乎有他的陪伴,一切都有了颜色,日子也没往日那样毫无趣味。想要回到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却总是有些舍不得,不停得想着他……见不得他伤,见不得他痛,喜欢他赖在自己身边…… 这是爱吗? “九姑娘,你爱他吗?”采桑重复了一遍,语调加强,将九姑娘从飘离的思索中拉回。 九姑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采桑,不做声。 “我爱他。”采桑执着地望着九姑娘,轻轻地说道,“你连爱他都不肯承认,你为什么占据他的爱不肯放手?” 我没有…… 为什么张不开嘴? 为什么好像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九姑娘垂下眸,径直朝前走去,身后再次传来了采桑低声下气的哀求。 “九姑娘,我已经错过了祖状,难道你还忍心让我错过千绝吗?” 脚步骤然停下,双足仿若灌铅般沉重,再也挪不开一步。 - - - 题外话 - - - 看了这么久,有看出来奇怪的地方吗?(*__*)…… 第陆拾壹章 前世纠葛(四) 九姑娘从那天起,再也没有出过房门半步,拒绝所有人的探访,连千绝都被‘你若硬闯,我便离开’的威胁吓得在房门口不敢硬闯。 足足七日。 月离在她的房门前不知说了些什么,只有月离能够进入。 千绝怒火中烧,却仍旧未曾踏入一步。 屋内空空荡荡,床帐垂下,九姑娘侧身合衣躺在床榻上,眼眸紧闭,脸颊泛黄,双唇透白,一副怏怏的病容。 月离皱眉,快步上前拉开床帐,将手背贴上九姑娘的额头。出乎意料的格外冰冷,他将九姑娘扶坐起来,正要开口唤千绝进屋,却被九姑娘的咳嗽声打断了。 咳了一会儿,九姑娘淡淡说道:“晒几天太阳就好了。” “你为何不愿意见他?”月离一针见血,温和的性子想来是被逼急了,“采桑是否对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何谓不该说?”睫毛微微颤抖,温热的呼吸透着一抹药材的清香在屋里蔓延着一股好闻的气味。 月离叹了口气,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明明懂我在说些什么?” “月离。”九姑娘的声音有些虚弱,“你爱霜霜吗?” “爱过。”几乎毫不犹豫,下一秒月离便干脆地回答了她的话。 可是自己却犹豫了那么久,都没能明白,自己心里的回答。采桑的哀求,她的执着和干脆,让九姑娘不得不正视自己真正的心意,可是正视了又能怎样。 采桑说的话并没有错。 她已经错过了祖状,难道要再让她错过千绝吗? 看着九姑娘魔愣了,眼眸的光华黯然消寂,月离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采桑问你了?” 九姑娘抬起头,对上了月离打趣的眼神,即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如果你有霜霜的三分爽朗,只怕你们早就在一起了。”月离抽身从茶桌里想要倒杯水,却发现茶壶早就空了,不得不转身回来,“尽管我不清楚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我大抵能猜出你究竟在犹豫什么。” “月离……”九姑娘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再次变回了淡然如水的模样。 月离看着她,半晌,走出门打了盆水回来,从床头拧干净毛巾,递给九姑娘,“逃避绝对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月离好看的眸凝视着她,像是十六的月亮又圆又大,闪耀着清澈的月光。 九姑娘轻轻一笑,低头应允,“好。” 月离接过她擦好的毛巾,拉开了幕帘,扶着九姑娘迈出了房门。前脚刚刚迈出,后脚千绝便心急如焚地拥住了九姑娘,上下打量着她,“脸色如此不佳,可是生病了。” 九姑娘不动声色地避开千绝的手,低眉从采桑的身边走过,“月离,你扶我去晒晒太阳可好?” 月离儒雅一笑,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接过九姑娘的手臂,特意靠近了九姑娘的身子,回过头,对着千绝淡然一笑。 采桑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对上了月离的视线。月离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千绝背着身子,十指握成拳。 九儿,为什么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采桑露出一抹隐蔽的笑容,转瞬即逝。 第陆拾贰章 白粉婆婆(一) 这些日子,千绝一行人便在鬼都住了下来,因为先前都只是在前往鬼国边缘的道路上,如今想要真正进入鬼国的路途,却是要从鬼都进入冥界,再从冥界打开封印进入鬼国。 在阴历阴月阴日阴时,鬼都鬼门大开,才能够从鬼门进入冥界的路途。 也就是己酉月的庚午日乙酉时方能等到鬼门大开,而距离己酉月还有两个月。 这两个月,他们不得不住在客栈,等待着阴月阴日的到来。 这几日,一直待在客栈,而千绝和九姑娘彼此都没有再说过话,简直把窈灵闷得要憋出病来。 今日,实在憋不住了,生拉硬拽地求着九姑娘和月离带着她出来溜溜。 鬼都的街上,人影没有多少,更别谈摆摊买卖的小店了,几乎开着店面的商铺都没有多少。整条大街上,洒满了纸钱和未燃完的元宝纸屑,随着风洋洋洒洒地飞舞着。 窈灵左手挎着九姑娘,右手揽着月离,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千绝摆了个鬼脸。 千绝和采桑走在了窈灵的身后,他的脸色简直冰冷如霜,仿佛搭个话都能把人冻伤,所幸也没有人和他搭腔,采桑走在他的身旁,表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窈灵。”采桑挽住了九姑娘的手臂,柔柔地唤了一声窈灵,温柔道:“我想去找一些女子的饰物,一起可好。” 窈灵兴高采烈地点着头,“鬼国里可没这些玩意儿。” “我不去了。”九姑娘收回手臂,语调略带歉意。 采桑收回手,有些惋惜,却也没失去兴致,同窈灵去了其他地方逛逛。九姑娘、月离和千绝则是直接迈入了前方不远处的小茶馆。 茶馆掌柜百无聊赖地窝在柜台处,小二也昏昏欲睡地趴在桌面。见了客人,这才起身,慢吞吞地送来了一壶清茶和茶点。 三个人沉默地喝着茶,没有人开口。 没有多久,窈灵就蹦蹦跳跳地抱回来好几串糖葫芦,喜气洋洋和众人献宝似得炫耀着,被千绝打击得千疮百孔,不情不愿地坐下来嘟着嘴生闷气。 “采桑姐姐。”窈灵撇着嘴,偷偷地打量采桑怀里的东西,“那你买了些什么?” 采桑微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做工精细,浓烈的香味窜入鼻中,仿若身处花丛,“女儿家的玩意儿,从鬼脸婆婆那买来的。” 窈灵一脸垂涎地盯着锦盒,“为什么我方才没有瞧见?” 采桑细细摸着锦盒上的花纹,收回了怀里,“你方才全身心看着糖葫芦,哪能还瞧见鬼脸婆婆的小篮子。” 月离唤来店小二,续了茶水,疑惑道:“鬼脸婆婆?” “鬼都不适常人居住,故而店铺商贩都不似普通城镇那样多,所以……就会有鬼脸婆婆一说,是阴间的游魂为了赚取功德而售出一些物品。”窈灵详细地给月离讲述,将自己的糖葫芦塞了一窜分给月离。 月离询问式地看了看九姑娘,她抿了口茶,点了点头,他这才知晓,原来阴间竟还有鬼脸婆婆一说。 “鬼脸婆婆的东西,只能用阴币来买,你何时偷偷换了的?”窈灵心里仍旧惦记着那个漂亮的锦盒,心心念念地嘀咕。 采桑倒了杯茶水,不作声,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笑意。 第陆拾叁章 白粉婆婆(二) 喝了茶,吃了点心,窈灵终于愿意回到客栈。 一路上还喋喋不休地提着鬼脸婆婆。 这丫头真聒噪! 让她吵的,一路都没听见九儿说过话! 千绝心里默默地咒骂着这丫头,脸色越加难看。 到了客栈门口,千绝都没能和九姑娘说上一句话,俊秀的脸庞阴晴不定,甩着袖子回了自己的房间。月离则没那么好运,被窈灵拽着去了阁楼,美其名曰‘看星星’! 九姑娘刚回房间,正要更衣,门却被敲响了,采桑清楚地说明了来意。 打开门,采桑温婉一笑,捧出怀里的锦盒,晃了晃,迈进门,顺手关上。 “九姑娘。”采桑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前几日的话,当我没说。我愿意祝福你和千绝,毕竟他爱的人,是你,你不要再避忌他了。” “采桑……”九姑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采桑打断九姑娘的话,“千绝这些日子心中愤懑,我也满腹苦水。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你们?” “采桑……我……”九姑娘性子本就清冷,眼下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采桑打开手里的锦盒,露出白嫩的香膏,“这盒是从鬼脸婆婆那儿买来的香面露,就当是赔罪,亦是贺喜。” 还不等九姑娘拒绝,采桑便拉着九姑娘坐在了梳妆镜前,将她的一头青丝轻轻绾好,递过了手心的香面露。 采桑如同转了性子一般格外热情,尽管有些讶异,但是好意实在无法推拒,九姑娘只好接过锦盒。 香体露泛着诱人的光泽,白嫩如珍珠般细腻,香味仿若百花扑鼻,格外浓烈。 她一向不喜欢用香,可是……盛情难却。 “我来帮你。”采桑脸色平静,微笑着看她犹豫的神情,用手指沾了一些香体露,涂抹在了九姑娘的脸颊上。 九姑娘微微躲开,她不太喜欢别人的碰触,当下要求自己来。她伸出手,沾染了一些足够分量的香体露,触感有些奇异,像是蜗牛的体液,有些黏糊糊,香体露一向以膏体为多,这感觉有些奇怪。 “怎么了?”采桑往里头走了一步,唇角带上一抹笑意,“可是有所不适?” 九姑娘摇了摇头,轻轻将膏体涂抹在了脸上,涂抹均匀后,整张脸感觉有些紧绷,像是生了章鱼触角般吸附的错觉。 采桑微笑着细细抚摸着手里的锦盒,望着铜镜里九姑娘姣好的容颜,眼神波澜不惊。 九姑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张不开嘴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周围边缘上似乎都起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切口,仿佛戴上了一张面具。五指扣住了异样的位置,整张脸突然就掉了下来。 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一张脸皮在自己的双手上鲜血淋漓。 她抬起头,望向铜镜,采桑惊惧的脸就在身后,而她的脸…… 一片血肉模糊! 两个眼球凸出,牙床裸露在外,原本娇嫩的脸皮已经不在,露出了皮下的经脉血肉。鲜血一滴一滴顺着下巴流淌着,针扎似的痛楚渐渐袭来…… 采桑呆呆地站在她的身后,惊慌失措地退开来,被绊倒在地,可是九姑娘却说不出一句话。 第陆拾肆章 白粉婆婆(三) 月离正与窈灵在阁楼‘赏星星’,突然听见了九姑娘的房间传来了瓷器摔碎的声音,紧接着,采桑的惊叫声传出。 月离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九姑娘的房间。 推开房门,采桑半摔坐在地面,一脸惊恐地指着屋内。她指出的右手食指也是斑驳的血迹,露出了一截被吞噬了血肉的白骨。 顾不上她,月离冲进了屋内,眼前的一切让他呆若木鱼。 九姑娘倒在地面的血泊中,正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坐起,周围有大量摔落的瓷器碎片,随着她的动作,正不偏不倚地划破她的肌肤,留下一道一道伤痕,却极快地消失,只余下破碎的衣裙。 九姑娘转过脸来,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没有脸皮,只剩下裸露的眼眶、眼珠和牙床上白皙的牙齿,喷洒上点点血迹,一片猩红在眼前弥漫。 “九儿!”门外穿来千绝急促的叫声。 九姑娘愣了一瞬,从手边扯下了挂着的纱帐,极快地围住了自己的脸,背过身子,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月离心疼地看着她躲藏的惊慌,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手掌僵在原地,迟迟不落。 “九儿!”千绝匆忙跑进了屋内,径直朝九姑娘而来,月离收回手,看着千绝擦身而过。 千绝顾不上其他,一地的血迹,让他满心慌乱。他急着想要查看九姑娘的伤势,她却一直躲闪着,就是不愿意对着他。 慌忙之际,他终于看清了纱帐没能遮住的部分,脉络清晰的皮肉和眼球,那是怎样的痛楚?千绝顿了一瞬,将九姑娘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在了床榻上,想要拿下黏着血液的纱帐,温柔道:“九儿,把纱帐摘下,让我好好看看。” 九姑娘拼命地摇头,紧紧拢住纱帐,不愿意松手。 “采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离压抑着怒火,质问着采桑。 采桑愧疚地掉着眼泪,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哭诉着,“我不知道…我们正在涂抹香体露,突然…突然就……” 窈灵从铜镜前拿过了剩余的香体露,放在鼻尖微微嗅了嗅,俏眉一蹙,正想伸出手指去试试,被月离骤然打落,锦盒摔开了裂缝,倒出了一些膏体在一旁的盆栽上,片刻,盆栽上的树木被渐渐腐蚀,连残渣都没有剩下。 “为什么?”窈灵望着纠缠不清的千绝和九姑娘,“九姑娘拥有复原不生的能力,为什么她的脸,到现在还没能够复原?” 月离盯住采桑的手指,忧心道:“这香体露里莫非有术法,能够一直吞噬有生命的物体,正因为九姑娘有着复原能力,才仅仅腐蚀了涂抹的位置,而没能夺她性命?” “九儿!把纱帐摘下来。”千绝厉声呵住了挣扎着不愿摘下纱帐的九姑娘,“无论你是否容貌全毁,我在乎的是你的人你的心,我不会离开你!” 九姑娘停下了挣扎,美眸竟酝出点点雾气。 千绝几乎要捶胸顿足,他懊恼,怨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看着她的眼神,他几乎恨不得杀了自己。 “九姐姐似乎说不了话。”窈灵拽了拽千绝的袖子,“若能有鬼差帮忙是最好的。” 第陆拾伍章 白粉婆婆(四) 千绝去了趟地府,软磨硬泡,强行带回了十八阎王身旁最为受宠的鬼差‘妖’,据言他与地藏王菩萨有所渊源,百年后或许能修炼成仙。 妖的真身是九尾狐妖,只因肉身被毁,元神仍在,颇有仙骨而被收留地府磨砺,签订了契约,在地府做些鬼差的闲散差事,受菩萨指点而自行清修。 妖,也是鬼差之中最为厉害的,曾在千绝闹地府的时候和他过过手。妖虽然败了,但虽败犹荣。 妖现身以后,二话不说,直闯内堂,拉开纱帐。九姑娘从床榻上坐起,脸上缠绕着纱布,染着泛红的液体,浸透了纱布,正顺着九姑娘的下巴滑落,衣襟也湿透了,露出姣好的曲线。身旁除了窈灵,千绝和月离都不许进入内堂。 他眉关紧锁,语气却格外温柔:“将你涂抹的香体露让我瞧瞧。” 窈灵赶忙递过方才千绝细心捡起的锦盒,盒内残留的膏体已经不多,撒了大部分。 妖细细地查看着色泽,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转身走出了内堂,对上心焦如焚却不得不冷静坐下的千绝,看着妖出来,立即站起了身,“如何?” “这并非是鬼脸婆婆的香体露,并且被使了障眼法。”妖轻轻拨了拨锦盒,三两下便显出了原型,竟然是一张人皮裹着一些不知名粉末,“这是白粉婆婆的蚀骨霜,能在顷刻间夺人性命。” “白粉婆婆?”窈灵从内堂跑了出来,盯住了妖手上的人皮,“我一路从鬼国逃出,竟不料能再次遇上白粉婆婆。” “那为何采桑姑娘却说是从鬼脸婆婆那所买来的?”月离凝神静气,从头到尾将采桑的话语默默在心中思虑了一遍。 妖沉声道:“这白粉婆婆是鬼脸婆婆的姐姐,只是心有不同。只是鬼脸婆婆一心想要积攒功德方才到人间售出一些无用之物,而白粉婆婆则是嫉妒着人间女子的美貌,费尽心思地骗取人间女子购买蚀骨霜而香消玉殒。” “这白粉婆婆好生恶毒。”窈灵摸了摸自己的脸,撇了撇嘴,瞄了一眼千绝,“女子之间的嫉妒心真让人畏惧。”也不知道这采桑究竟安了什么心。 “这鬼脸婆婆原是妹妹,与白粉婆婆长相几乎一样,并且双生姐妹又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只钟爱妹妹……”妖正要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白粉婆婆和鬼脸婆婆的区别,却被窈灵的好奇心一把打断,“想都不用想,肯定最后是鬼脸婆婆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采桑姑娘呢?”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月离四处看了两眼,询问了一句。 窈灵从桌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用袖口抹了抹嘴,“她说要前去寻那鬼脸婆婆找她算账。” “这下糟了!”妖听见窈灵的话,放下锦盒,即刻冲出了门,被千绝拽住,他反着抓住了千绝的手腕,朝内堂看了看,“跟我走!” 千绝蹙眉,妖回头说道:“来不及多做解释,只怕去晚了,不仅找不到九儿的解药,这位采桑姑娘还会有性命之危。” 千绝朝内堂望了一眼,里面那个模糊的影子似乎也正在朝外面看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九儿,就让我为你赴汤蹈火,你要等着我回来…等我回来…… 第陆拾陆章 白粉婆婆(五) “姑娘的心愿既已达成,不知老奴……” 瘦削的脸,满色略显黝黑,淡淡的白眉下,一双充满阴霾的双眼炯炯有神,她穿着一身有些褪色的黑衣,手里正提着竹篮,篮中正是采桑当日所买的各色锦盒。 “白粉婆,我最后说一次,将解药给我。”采桑此刻,正厉声着强要着解药。 白粉婆婆阴冷一笑,“怎么,姑娘可是翻脸不认人了。” “我从未说过要害什么人!你究竟是何居心,快将解药给我!”采桑伸出手,正想夺过她的篮子,突然看见了自己的手腕,原先被腐蚀的手指,如今竟然已经蔓延到了手腕! 白粉婆婆看着采桑的手骨,沙哑的嗓音笑得格外瘆人,“只怕姑娘自身难保。” “话不投机!”采桑直接出手去夺。 白粉婆婆眼看衰老,但是所害人性命无数,积攒的怨气更不似寻常小鬼小妖能比,她的鬼术哪怕是九姑娘来了,也颇为棘手。 来回争夺的篮子,最后竟被白粉婆婆不屑地抛向了采桑,半空中的锦盒纷纷打开了盖子,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地飘落而下。 “不是想要解药,解药就在其中,你拿什么来换?”白粉婆婆狞笑地看着采桑,她却格外冷静,眸中渐渐泛起了阴冷的神色。 “用你的命!”千绝的呼和声如雷声般响起,响彻天空。 采桑一惊,急忙脱下外褂扬了扬,却还是有部分白色粉尘都沾染到了身上,腐蚀着她身上的衣物,右手的伤也变得更加严重。 妖在半空中抽手,夺过了白色木盒,里面装着的正是白粉婆婆的解药。千绝几乎眨眼间,便出现在白粉婆婆的面前,怒气冲天,一手扼住了她的脖颈。 妖先将解药交于了采桑,“先替我看好解药。” 妖走向了白粉婆婆,阻拦千绝的怒火,试图劝千绝将白粉婆婆交给他来处理。 “嘎嘎嘎嘎,你们以为我会这么轻易交出全部解药吗?”白粉婆婆得意地笑着,丝毫不畏惧千绝的怒火,笑眯眯地盯住采桑。 “九儿的解药呢?”千绝转过头,冷眼问道。 妖回头直视采桑,采桑却着急忙慌地从他们身后跑上前,“解药方才已被我用尽了。” 妖眉头紧蹙,好看的眸变得冰冷,直直地盯住了采桑。 千绝的绿眸幽然变得通红,几乎不可遏制的怒火从他的身上散发出灼热的温度,白粉婆婆被掐住,可她却还在得意地笑着。 “该死的……”千绝几乎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手下的力度也慢慢大了起来,“把九儿的解药交出来!” “就…让她…给我…陪…陪葬……”断断续续的话语,白粉婆婆却始终没有松口。 “千绝。”妖抓住了千绝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怒火平息下来,“我能让白粉婆婆开*出解药……” 千绝几乎失去了理智,只要一想到九儿的眼神,那种无助的乞求,他就似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杀了她吗? 忽然,手腕似乎被一双冰冷的手掌抓住了,千绝看向来人,裹着纱帐的脸,正通过没有被遮挡的双眸,哀求地看着他,拼命地摇着头,试图劝他放手。 来人正是九姑娘! 第陆拾柒章 白粉婆婆(六) 松开了手,手腕仍旧被九姑娘牢牢地抓住,千绝泄了力,左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心,喃喃自语着,“九儿,你怎么来了,万一伤风可如何是好?” 千绝脱下自己的外衣,急切地披在了九姑娘的身上。 九姑娘微微低下头,垂着眸子,不敢看他。生怕让他看见,自己没有皮的脸。 “不。无论你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喜欢你,都爱看。”千绝轻轻别过她的脸,轻轻地吻了吻她唇边的纱帐,“不要躲我,好吗?” 九姑娘微扬起下颌,隔着一层纱帐,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双眸有些酸涩和湿润,眼前的画面似乎有些模糊,她不自然地看了看旁边,别过了脸。 “白粉婆婆,将解药交出来吧!”妖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扭过头,对上地面的白粉婆婆,“阎王大可减少你的功德来抵押你的刑罚。” “功德满了又如何,我从未想过投胎。”白粉婆婆想公鸡般斗气昂扬地抬起头,呸了一口唾沫,“你们这些鬼差难道就功德无量吗?那你们为何不去投胎!” “白粉婆婆,若是鬼脸婆婆知道了,大抵又会难过了。”妖轻声开口。 九姑娘收回情绪,起身,走到了白粉婆婆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朝前走了两步,瞧见了月离和窈灵,他们两人微笑着分开,走出了另一位与白粉婆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鬼脸婆婆。 鬼脸婆婆比白粉婆婆略高一些,还有的不同就是那双眼睛。鬼脸婆婆有着一对慈祥和蔼的双眸,而白粉婆婆的双眼则锐利阴鸷。 “我不要见她!我不见她!”白粉婆婆挣扎着推开了九姑娘,转身就要跑。 九姑娘被用力一推,偏过一边,可她的血液极其克制月离和窈灵,离她最近的月离正要咬牙去接,却被窈灵大惊失色地朝另一边推开了。 千绝瞬间将九姑娘拥入怀中,当下松了一口气,扯起一抹弧度,“莫不是为夫胸怀温暖,怎能次次拥你入怀?” 九姑娘奈何说不了话,惩罚似地捶了捶他的xiong部,急忙站了起来,眼神瞥过一旁的妖。 白粉婆婆身后,被妖拦住了去路,左手边被千绝和九姑娘挡住,右手边又有采桑阻路,再次回过身,对上了眼前的鬼脸婆婆。 鬼脸婆婆满脸血泪,将手中挎着的篮子放在了一边,晃晃悠悠地冲上来来就要抱住白粉婆婆,“姐姐…你这是何苦……” “我没你这个妹妹!”白粉婆婆怒气冲冲地想要推开鬼脸婆婆,“我此生再不见你!” “所以不愿意投胎也是为了不愿与我再共生为姊妹吗?”鬼脸婆婆颤巍巍地擦拭着眼角的泪,“姐姐,你可还在怪我,可一切都……” “我不想听!”白粉婆婆挣扎出来,就想逃跑。 “白粉婆婆,你可知鬼脸婆婆贩卖阴间之物是为了替你积攒伤人功德,阎王早就许她投胎了,若不是鬼脸婆婆苦苦相求,你早就魂飞魄散了。”妖用定身术捆在了鬼脸婆婆的面前,继续冷言道:“鬼脸婆婆为了等你,与地府签下了百年契约,担任鬼差,替往来阴间和人间的人贩卖货物,而你呢?却只会一味责怪她害死了你。” “当初若不是她直到玄宁死都不肯去看一眼……” “鬼脸婆婆难道不是为了你吗?是你一直不能理解她对你的好!” 第陆拾捌章 白粉婆婆(七) 鬼脸婆婆和白粉婆婆,原是姐妹,但相貌相似,白粉婆婆是姐姐可心,鬼脸婆婆是妹妹可人。 年幼时,可心似乎就一直被捧在手心疼爱着,而可人却一直由贴身奶娘照料而备受冷落。 自小可心便因为打扮出挑,加上相貌而备受非议,被人捧在手心,性格变得自大而狂妄,反而可人因为不受重视,心地善良。 她们都爱上了同一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玄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心才慢慢发现,玄宁似乎越来越喜欢可人,与可人走得越来越近,心爱的人要被妹妹抢走了,她不甘心。 “娘,我求你嘛。从小到大,您最疼我了,可人长大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比我温柔了些,娘……”可心撒着娇,以最娇气的嗲声苦苦恳求着自己的娘亲。 “可玄宁想娶的毕竟是可人。” “娘…只要我过了门,我的长相也不逊色于寻常人家,我定会好好对玄宁,玄宁哪怕有一丁点喜欢我,也不会介意的。如若不然,再让妹妹嫁过来,我定是无话可说。” 娘亲实在拿她没辙,“既然如此,那便当作可人替她还了欠我的债吧……”娘亲喃喃自语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去帮我把可人唤来!”娘亲下了命令,不一会儿,可人就匆匆赶了过来。 可人行了礼,“不知娘亲有何吩咐需要女儿去做?” “可心你先下去。”娘亲亲昵地勾了勾可心的鼻子,看着她出门,才语重心长地嘱咐着可人,“可人,娘从小教过你些什么?” 可心细细想了片刻,“娘亲教育我,要懂得知足常乐、不求无缘之物。” “可人。可心从小骄纵任性,被爹娘惯坏了,眼下只怕没有婆家肯要她。娘亲知道你性子温和,也知道你们都喜欢玄宁,玄宁为人宽厚待人,想来定能好好照顾你的姐姐,你明白娘的意思吗?”娘握了握可人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可人低下头,垂着眸,忍住眼眶的泪,“娘亲,可人明白。” “那明日,爹娘就会开始筹备可心和玄宁的婚事,你便不要再与玄宁见面了。”娘亲似乎也极为不忍,“可人,委屈你了。” “娘亲,可人不委屈。”可人压下心头的难过,强撑着微笑走出了房门。 翌日,可人便与玄宁彻底干净地断了来往,娘亲告诉她,没几日,玄宁便上门来向可人求亲了,爹一口应允,但是娘亲私底下却准备了可心的出嫁。 出嫁当日,家门装潢热闹喜庆,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氛围里,只有可人站在门边,冷冷清清地看着求亲的玄宁高坐大马,鞭炮擂鼓震天。 可心头戴凤冠霞帔,一身大红嫁衣,照耀着整个人艳丽异常,盖上红盖头之前,她瞧见了门边的可人,她笑了笑说道:“好妹妹,姐姐来日回门,定叫你好好看看你姐夫的恩爱。” “姐姐一路平安。”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可心头戴红盖头,踩着红鞋,一路踏着桂圆莲子,风风光光地嫁出了门。 可是没人知道,这个花轿里,本该坐着的人,是门边穿得素净的女子,她满脸泪水,目送着花轿离开,痛哭失声。 第陆拾玖章 白粉婆婆(八) 谁能料想,翌日清晨,玄宁气急败坏地上了门,要求退婚。 “我求娶的是可人,为何嫁过门的却是可心!”玄宁上前,拽过门后的可人,试图将人带走。 可心哭着上前,分开了两人,如泼妇一般地哭闹着,“萧玄宁!你已毁我清白!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 “你咎由自取。”玄宁气得双手发颤,几乎别过脸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可人不吭气,默默地站在一边,盯着脸上妆容全花的可心,递上绢帕,却被可心怒火冲天地打翻了去。 可心怒发冲冠,歇斯底里地拽住了可人的衣领,狠狠地掌掴了一个巴掌,“要知道你今日是个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叫你一声妹妹!” “住嘴!”可心的爹当场大怒,好好的茶壶被摔得粉碎,“胡闹!胡闹!” 爹当初原以为过门的是可人,没想到着母女竟瞒着出了这么一台戏,他朝萧家致了歉,“小女既然已经嫁为人妇,自是无法再退婚,不如再将可人嫁过去如何?” “爹!”可人跪倒在地,“我不能嫁……” “不必多说,你今日便以妾室之轿随玄宁过府。”爹负手而立,再无还转的余地。 可人不得不随着玄宁回府的轿子而以妾室的名义回了萧家,可是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不说可心对可人的为难,以可心的气度断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妹妹与自己共侍一夫。 于是,可心与娘想出了这么一招。 狸猫换太子。 可人的新婚之夜,由可心替代。 尽管夜夜成眠,可人以自己羞怯为名,玄宁入夜从不点灯,也不多言语,只当妇人的羞耻之心,而玄宁也从未怀疑过。 三月后,可心怀孕了。 纸包不住火。 一直都没有去可心房中过夜,她怎么可能怀孕,反而可人却依旧如同大家闺秀一般,私下问几句便漏了馅,她根本丝毫不懂男女之事。 玄宁勃然大怒,想要掌掴可心,可人想要护住可心,可失去了重心,可人撞在了可心的腹部,导致她骤然小产,可人却也因此受了大灾祸。 可心小产,心绪不宁,带着府上婢女,强行灌了可人红花,自当再无生育能力。 玄宁从未看过可心一眼,却对可人心怀愧疚,“可人,当日我并非蓄意出府,我并不知道……” “玄宁,事已至此,我们的感情让我身心俱疲,既然如此,你自当好好对待姐姐,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二人便形同陌路。” “可人……” 从那以后,可人亲自剃光了自己的三千发丝,在闺房中苦守青灯,再不出门半步。玄宁上门求见,却被次次推拒。 玄宁每当思念可人儿不得见,就只能前去看望可心,却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不愿意多听可心多说一句话。 只为了看着那张相似的脸,思念自己心中的爱人。 几十年后,可心依旧一无所出,玄宁郁郁而终。 玄宁过世当夜,可人都不曾见过他一面。 可心哭声震天,硬生生地闯入可人的闺房,将她推倒在地,“萧可人,你可知玄宁爱你多年,夜夜梦中喊得都是你的名字,若有来世,我定要毁了你这张与我神似的脸,断不愿意再成为你的替代品,我恨你,我恨你!” 可心拖着可人去给玄宁拜祭,却在玄宁出棺时,一头撞死在了玄宁的棺材边,随他去了。 第柒拾章 白粉婆婆(九) 可心虽随玄宁去了,可玄宁却并未在奈何桥上与可心一同走过。可心为了等玄宁,选择跳入忘川河,在河下苦苦受着煎熬,等了一千年,看着玄宁一次次轮回转世,一次次重复喝下孟婆汤,却对可人求而不得。 一千年后,可心功德未满,心有执念,无法投胎。 可人老死之后,并未见到可心轮回转世,选择留在了地府,与阎王签订了百年契约,成为人间和阴间的摆渡之魂,替来往的游魂野鬼,兜售着它们所需之物,替人间的人传递着阴间已死之人所需之物,积攒的功德却统统都积攒给了可心。 可心怀有怨念,竟愈演愈烈,最后化身厉鬼,以鬼阴阳之血泪,磨死人之骨为粉,鬼气为沫,制作蚀骨霜,涂抹在人的脸上,能够顷刻化为血沫,*蚀骨。 “鬼脸婆婆正是为了你才一直留守在地狱,为你偿还功德,不然你当真以为你的罪过,阎王半分都不知晓吗?你害人性命无数,若非鬼脸婆婆苦苦哀求,阎王早就下令鬼差缉拿你了。”妖上前一步,冷眼道出多年实情,“当下你残害阴差,快快交出解药,如若不然,只怕鬼脸婆婆也护不住你。” “可心…可心……”鬼脸婆婆的眼里流出浑浊的热泪。 鬼脸婆婆朝白粉婆婆走去,将白粉婆婆的双手握住,任她推搡,都不松手,“可心,我从未喜欢过玄宁。” “好你个可人,玄宁对你那样好,你……”白粉婆婆心有怨气,听这句话后,更是怒气冲冲。 鬼脸婆婆抹去眼角的泪,“可心,我自小就明白,我并非与你一母所生。” “你胡说什么?若非一母所生,怎能长相相似。”白粉婆婆脸色阴沉。 “你的母亲与我的娘亲是孪生姊妹,长相也是一模一样。因缘巧合,我的娘亲爱上了你的父亲,于是我的娘亲甘愿入府做妾,难产生下了我,父亲因为思念娘亲,这才又有了你。”鬼脸婆婆老泪纵横,“其实,我比你年龄大。我根本就不爱玄宁,我爱的那个人……是你。” “你瞎说什么?”白粉婆婆震惊地推开了鬼脸婆婆。 鬼脸婆婆撩开了自己的外衣,漏出了平坦的上身,“你的母亲担心娘亲生下的是儿子,担忧我谋夺家产,便自小隐瞒了我的性别,我根本就是个男子,无法与玄宁成婚,即便你没有求你的母亲,她一样会这么做,安排你替我出嫁,你替我圆房。你可都懂了?”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白粉婆婆微微张开口,竟一刹那愣在了原地。 “我从小就失去了亲人,姨娘对我总是多有提防。直到你的出生,我才终于觉得怎能如此神奇,竟然你与我长得如此相似。自小就唯有你,不顾奴才下人的鄙夷,喊我妹妹,即便是这样,我也将你视作我唯一的亲人……”鬼脸婆婆满脸泪水,道出这家族丑事,“我从来就不爱玄宁,我只是……想看看他待你如何。” 白粉婆婆仰天长笑,笑得泪眼朦胧。 第柒拾壹章 白粉婆婆(十) 鬼脸婆婆整理好衣物,擦拭着自己的泪水。从怀里攥着东西,朝白粉婆婆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拥入怀里。 “即便你不爱我也好,我从未奢求过你爱我,我一生之渴求你的幸福,可你的幸福终究是被我毁了。”可人比可心要高出半个头,她抚摸着白粉婆婆的灰白发丝,柔声道:“下辈子,好好地活着,别再心有怨怼,找到玄宁,和他好好过吧……” 白粉婆婆的胸腔上赫然插着鬼脸婆婆方才拿着的匕首,此刻白粉婆婆的鬼影已经渐渐变得消散,她含泪微笑着,丝毫没有责怪。 妖叹了口气,眼眸深沉,待白粉婆婆彻底消失了,他才上前对着鬼脸婆婆道,“你可知擅用职权,功不抵过?” “我心甘情愿,妖,你带我回地府领罪吧!”鬼脸回头笑了笑,手心里握着锦盒“这是可心方才给我的解药,便交给九姑娘了。” 妖走近九姑娘,想要给她上药,却被千绝夺了去。 千绝心急火燎地想要亲自给九姑娘上药,被她的手轻柔地挡了下来。 “只怕人家九儿…”妖将千绝一把拉过,别有意味地笑了笑:“…不愿意让你动手动脚。” “你要是再敢这么喊九儿,你信不信我…..”千绝挑了挑眉,戏耍般提溜起妖的领子。 妖作似无奈,举起双手,双眼却停留在了九姑娘的身上,“信信信…你这个老僵尸,毛躁倒是一点都没改。好好照顾九姑娘,我带鬼脸回地府领罪了。” “为什么鬼脸婆婆…不是婆婆…她还要回地府领罪…她已经那么可怜了……”窈灵噘着嘴,瞪着妖,一脸气鼓鼓。 “问你的九姐姐去。”妖微笑着,朝月离身边走近,像是给了他什么东西。随即带着鬼脸婆婆,准备离开。 千绝看了妖一眼,直至他消失,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了九姑娘的身上。 九姑娘一行人再次回了客栈,她只身一人回了房间。 千绝因为担心,一直徘徊在门口儿迟迟没有离开,月离和窈灵坐在亭子里等待。窈灵看着月离不停看向房门的次数,歪着脑袋像是思索着什么。 一炷香后,房门终于打开了。 千绝心急如焚地冲上前去,对上了九姑娘视线。九姑娘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整张脸都不再是血肉模糊的吓人样,反而比原先的肌肤更加光滑白嫩。 “我家九儿更漂亮了。”千绝邪笑着摸了摸九姑娘的脸颊,吃了好几口豆腐。 九姑娘打落他的咸猪手,就听见了远处的窈灵清脆的叫声,“九姐姐,我们在这里。” 顺着声音,九姑娘和千绝一同来了亭子里,刚刚入座,窈灵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鬼脸婆婆为什么要杀了白粉婆婆呢?” 九姑娘看向桌面的茶壶,淡淡道:“鬼脸婆婆是地府的鬼差,她的匕首是她捉拿鬼魂的器具。她并没有杀了白粉婆婆,而是将她送去了轮回。” “那鬼脸婆婆将会如何?”月离不经意地望了九姑娘一眼。 “担负白粉婆婆的全部罪责,受遍十八层地狱所有刑罚。”九姑娘朝天空仰望着,“她一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便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受遍十八层地狱的刑罚还能活下来吗?”窈灵眨巴的眼睛,极为不忍。 九姑娘摇了摇头,“若是运气好,撑过了十八层地狱,阎王便不会再追究和为难白粉婆婆,若不是不能撑过,灰飞烟灭,只怕白粉婆婆这一世只会比以往更苦。” - - - 题外话 - - - 大八层地狱一日游即将开始~~~ 第柒拾贰章 十八层地狱(上) 鬼脸被压至东地狱,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妖。 妖同鬼差打了个交道,加上鬼脸本就是鬼差,与其他鬼差也极为熟络,就与妖有了私下说话的机会。 “鬼脸,你我相交多年,你这又是何苦。”妖捏了捏他的肩,“你大可继续存功德,可心总能轮回,你又何必要承受地狱的所有刑罚。” “玄宁与可心的缘分不多,仅剩这一世,就当是为我自己赎罪罢了。”鬼脸洒脱地笑了笑,接过妖特意带来的酒水,朝嘴里灌了一口,“今后,愿她一生无忧。” 鬼脸叹了口气,仰头又灌了两三口,“壮壮胆子,这地狱的刑罚可不好受。” 妖眼神复杂,等鬼脸喝够了酒,被压进了第一层地狱。但妖并未离开,而是守在了外面。 第一层是拔舌地狱。鬼差掰开了鬼脸的嘴,用铁钳子夹住了他的舌头,慢慢将它拔下,鬼脸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满口鲜血溢出,妖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等着他熬过一阵的痛楚,等着舌头再慢慢长出来。 “第一层便如此难熬,你为何不放弃,只要你将她捉回来,阎王便不会怪罪于你。”妖沉声暗怒,攥住他的手青筋毕露。 鬼脸摇了摇头,在他们的搀扶下,走去了第二层剪刀地狱。妖几乎不忍直视,只能松开鬼脸的手,看着他慢慢朝前伸出两只手。 耳边传来剪子剪动的声音,伴随着的是鬼脸的痛叫,足足十声,鬼脸才被送了出来,两只手的十指也已经被全部剪短。 “我要去将她捉回来,断不能看着你忍受下去。”妖被鬼脸挡在了身前,鬼脸的舌头已经长好了,虚弱无力地说道:“若换作是你心尖儿上的人,你可愿忍下去?” 妖颓了下来,脑海里的那张脸挥之不去,若换做是她,想必自己也是愿意的。 “接下来,还有铁树、孽镜、蒸笼、铜柱、刀山、冰山、油锅……你当真以为这地狱刑罚是吃素的吗?你让我们这些弟兄如何看着你受苦?”其他的鬼差纷纷围绕了过来,看着鬼脸再不忍心。 “无碍。”鬼脸强撑着又去了第三层。 一层又一层,每过一层,他便虚弱一分,到了十七层时,鬼脸几乎要撑不过去了。妖只能在一旁看着,断不能插手,一旦插手,鬼脸的刑罚将会加倍。 鬼脸强行撑过十八层地狱以后,身子都虚弱不堪。可他却笑着躺在地上,轻声呢喃,“可心…可心……” 妖吩咐下去,拍人去寻了往生镜,将镜子摆在了鬼脸的面前,“如你所愿。” 鬼脸强撑起一口气,将视线投向了镜中。 可心已经如他所愿,投身了普通人家的女子,这一世,她相貌端庄,平行端正,偶然丢了手绢,恰好被玄宁捡起,两人一见钟情,未有多久便成婚生子。 “生死簿上记载,他们两人将会子孙满堂,年过半百,你可安心了?” “可心,你终于得偿所愿了。”鬼脸的唇边带着一抹笑意,全身爆发出一阵青烟,渐渐消散了去。 魂飞魄散,换你一世安好。 人间。 睡梦中的可心,柳眉轻蹙,不自觉地在梦中梦见了一个长相与自己神似的男子,他微笑着说了些话。 “娘子,你可是梦中都在为咱们的孩儿取名吗?”玄宁摇醒了说梦话的可心,打趣道。 可心睁着眼醒来,那男子说的话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她仿若失去了什么,勉强一笑,喃喃自语道:“可人……” - - - 题外话 - - - 这就是鬼脸的结局。哪怕魂飞魄散,只求你一世安好...... 第柒拾叁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下) 九姑娘若有所觉,抬眸望向了远处,耳边似听见了啼哭的声音。 “十八层地狱的刑罚都有些什么?”窈灵撑着脑袋,忍不住想要问,在鬼国除了专门针对巫师和女丑尸的刑法,有的只是弱肉强食。 千绝扬起一抹弧度,“若是窈灵平日的话,我定要将你投入拔舌,专门拔了你的舌头,让你日日说,夜夜说,吵得我都听不见九儿的说话声,再让你去蒸笼,多嘴嚼舌,将你先蒸后拔舌;再让你下油锅……” 窈灵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愤愤地咬了咬下唇,朝他挥了几下粉拳,心有余悸地吐了吐舌头,“我…我说话,有本事你别听啊,九姐姐还喜欢我天天打趣儿,热闹呢!” 月离放下茶杯,唇角勾笑,“窈灵,确实话多。” “月离哥哥!”窈灵嘟了嘟嘴,不情愿地闭上了嘴,从怀里掏出了牛肉干,用力地咬了两口,以泄怒气。 “前九层不过是为东地狱,比起西地狱根本也算是温柔上了许多。”千绝从一旁折下一根树枝,用力掰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随手丢到一旁。 眼见千绝不在继续说下去,窈灵便将视线转向了九姑娘,“那剩余的还有哪些刑罚呢?” 九姑娘饮了一口茶,看着窈灵的美眸略带笑意,她回过神,道:“欺辱牲畜,可是要去牛坑受刑,将你投入坑中,仍由数牛袭撞踩踏,触之则燃火;石压、舂臼、枉死、磔刑、火山、石磨,无论是哪种罪行,都能够震慑住世人,让他们在痛苦中悔过。” 窈灵手一抖,牛肉干差点掉在地上,接了两三下,险险地抓住,“好在女丑尸的魂魄不能转世超度,如果在鬼国,只怕等于魂飞魄散之刑。不然只怕全部都过一遍都有得我受的。”窈灵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那鬼脸婆婆……不,鬼脸……” “他要从头到尾全部受刑。”九姑娘的手指握紧了茶杯。 “有必要如此严厉吗?”窈灵愤愤不平地站了起来,质问道:“就因为私自将放了白粉婆婆,就要受尽十八层地狱的所有刑罚?” 九姑娘点了点头,半晌,淡淡道:“鬼差知罪犯罪,罪加一等。” “只怕他撑不过,到时候不但没能圆了心爱之人的梦,更是送了他的命。” “不会的。”九姑娘抬起头,对上千绝的视线,“他一定可以撑过。” 千绝看着九姑娘固执而坚信的眸,不由得缓解着僵持的气氛,笑道:“想来鬼脸定会拼命,妖也会帮忙的。” “他…”九姑娘低下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几片茶叶,终究没能说什么。 “娘子,你就没有什么要对为夫我说的吗?”千绝搂过了九姑娘的肩,嬉笑着对上她娇俏的脸蛋。 “窈灵,我们先行离开。”月离微笑着,点头示意,带上窈灵远离了亭子。 回屋的路上,窈灵纠结了片刻,歪着脑袋,咬着手指,“月离哥哥,你也喜欢九姐姐吗?” 月离一愣,脸色一黯,苦笑道:“那早就不重要了。” - - - 题外话 - - - 对不起哈,我不知道不能写那么具体,导致一直显示不了,现在再进行大幅度修改,连名字都换了,看看能不能上,更晚了,非常抱歉~~~~ 第柒拾肆章 曾想赠予一生的男子 千绝温柔的双眸静静凝视着九姑娘,“九儿…我想起素素曾说,你极为怕人?可你从未对我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九姑娘只是淡淡地说着话,本意并不想离开,可是身子却做状就要走。 难道还是逃避不了过去吗? “九儿,你曾经说过,你的名字是你自己取的,缘由呢?”千绝轻轻拉过了她的手腕。 突然开始下起了细雨,雾蒙蒙的,无声无息。 “没有缘由。”九姑娘的声音变冷,似乎极为抗拒述说自己的过去。 千绝没有出声,微微蹙眉,神色间却有了几抹复杂,“九儿。我…有记忆来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想要知道她的过去,想要知道她的一颦一笑,我想了解你,你连机会都不给我吗?” 千绝的语气沮丧,几乎低落入尘埃,他的眼神让人有些心疼。 “若我并非你想的那样好……”九姑娘心里叹了口气。 “无妨,无论如何,我想和你在一起。” “若是听乏了,我绝不再说第二次。”九姑娘语气生硬,却依旧还是说起了过去,“我有意识起就这幅模样,不会说话,肚子饿也只会找些草木来搪塞,直到遇见干娘。” “干娘?”千绝疑惑道:“九儿的干娘?” “嗯。”九姑娘轻轻点头,“干娘是一只母狼,一次我遇见了豹子,受了伤,没有力气行走。是干娘好心救了我,她不仅并没有吃掉我,反而将我带入了狼窝,让我与她们一起生活。” “所以你感激它,认它为娘?”千绝像个乖宝宝一眼,静静地撑着脑袋听着她说话。 九姑娘颔首,“干娘有八个狼宝宝,最小的一个刚刚出生,我便整日里带着四处游玩。” “名字也是这么取的?”千绝露出了一抹笑意,心里却有些心疼。 “干娘生的都是儿子,只有我是个姑娘,排行第九。”九姑娘略作解释。 “若是换作人,你干娘定是要叫许多人家上门求亲,好随了他们生儿子的愿望。”千绝笑了笑,却发现九姑娘的神情有些哀痛,突然沉声道:“后来发生了变故?” “山里来了猎人,将许多动物都抓走了,生剥了皮,吃了肉。最后,干娘一家还是没能幸免,有一日便被抓走了,我想要去救他们,却掉进了猎人的陷阱,最后也被抓了进去。”九姑娘垂着眸,眼底似乎有些黯然。 千绝攥住了九姑娘的手,似乎在鼓励她继续说。 九姑娘停顿了一会儿,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下面的话,“因为我毕竟是人身,这群猎人便以为我是误入丛林的姑娘,却也没打算放我走……” “他们……”糟蹋了你? 千绝没说完这句话,他怕说出了这句话,九儿的心上又要再插上一把刀。 如今的她,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仿若一个摔碎又黏上的瓷瓶一般,脆弱的一碰,就会碎。 千绝咬牙切齿的模样,就以为是说到了痛楚。这样难以启齿,换做旁人,是万万不提的。 九姑娘安静地几乎连呼吸声都没有,静静地僵在原地,就在千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的手却蜷成了一团,抬起眸,对上了千绝的视线,“有人救了我,是…一个我曾想过要赠予一生的男子……” 千绝双手蓦然成拳,“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我。”从凉亭的入口处传来了好听的男声。 千绝扭过头,双眸倏然变红!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荐一种最懒人充值方法“绑定手机自动充值”,只要绑定手机号,就会每个月自动为你充值700乐文币,每月只需15元,而且退订也很方便。如果手机充值让你实在头疼的话,那亲们还是回到网页充值吧,甩个链接: 就啰嗦这么多,最后感谢亲们收藏、送花、给月票哦!谢谢亲们的支持!爬走码字去鸟~~~bye~~~~ - - - 题外话 - - - 猜到这个人是谁了吗? 第柒拾伍章 愿此生深情不被辜负 “老大,今日在地笼里抓了个小娘子。” 一个简陋的木屋外,贼眉鼠眼地站着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用虎皮做的下衣边缘粗糙,做工粗鄙,却也算是勉强挡住了。 茂盛的毛发,遮挡了几个人的脸部,几乎看不清五官,几月没洗澡的污垢厚厚地堆积在这些个男人的身上,发出难闻的气味。 木屋旁,用木材做了几个较大的捕兽笼,关着几只凶狠的野狼和老虎,以及一些捆着的野兔、野鹿。 最为壮硕的男子身上披了件破布褂子,光着脚大步跨出房门,大大咧咧地喊道:“老二老三,拉过来让我瞅瞅。” 两个男人从屋外的树上扯下绳子,用力将地笼里的东西拉了上来,首先眼入眼帘的是一双细嫩白滑的双腿,随即是用几块破粗布衣衫勉强遮住身子的姑娘家有些脏兮兮的脸蛋儿茶。 “将脸擦干净!”老大虎背熊腰地吆喝了两下,脸上还泛着恼意,“这么脏的臭丫头,别是外头闹饥荒发大水的灾民得了霍乱丢进深山等死的。” 唤作‘老二’的男人,大大咧咧地从一旁的泥坑里搅上来几勺干净的泥水,泼在了那姑娘的脸上,将一些泥巴迹给泼干净了,露出白嫩的肤色和较为清晰的五官。 “哟呵,老大,是个美人儿。”老三垂涎地朝前走了两步,听见了老大的冷哼声,不由得又退了回来,摩挲了两下手臂。 “老大,这地笼下面钉了锐木,她怎么还活着?”老二皱了皱眉,疑惑道:“不仅如此,她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老大摆了摆手,上下打量了两圈,突然用力对准老三的后脑勺拍了下去,“你个混账东西,是不是又寻思着偷懒,裁错了绳子的长度!” “我…我没有,我记着这回好好做了…哎哟……”老三被拍地趴在了地面,看了看眼前毫发无损的姑娘,怯怯道:“对不住,老大,许是我大意又弄错了。” 呸了一口浓痰在老三的脸上,老大背上赫然扛了把砍刀,直直地朝姑娘走去,“叫什么名字?” 她面露凶光,龇牙咧嘴,像极了深山里养的野狼,却独独没有说话。 老二奸笑地挠了挠脑袋抓出几只虱子,“老大,这姑娘长得这么可人,不忍心杀了煮肉吃,不如……” “玩了再吃肉!”老大笑了笑,朝笼子里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美人儿,不料,却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抽回自己的手,“这小娘子还挺泼辣,给我拖出来!” 老三将她从笼子里揪住头发,老二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生生拖了出来。 她的双脚在地上剧烈的挣扎,笼子里的野狼开始群起而攻之,疯狂地撕咬着木桩,一声声狼嚎凶吠起来。 “叫什么叫,一头老狼!”老大凶狠地踹了脚一旁的笼子,捡起笼边上的樵刀,一刀砍死了那头老狼。 她挣扎得更剧烈了,拼了命地扑腾起来,朝笼子那边奋力爬去,双眼湿润,嘴里发出呜咽的哭声。 老三不顺手,不得不换了姿势,用力地按住了她的双脚,老二按住了她的双手,老大邪笑着上前,刚覆在她身上,摸了摸细滑的肌肤,左边的耳朵一个不注意被她一张嘴狠狠咬住,稍微一使劲,耳朵传来剧痛,被生生咬了下来。 “啊——” 老大捂住自己的左耳,鲜血不停地从指缝流出来,剧烈的疼痛混杂着鲜红,他看着九姑娘嘴里的半截耳朵,怒气冲天而起。 老大恼怒地抽出背上的大刀,狠狠地对准身下的人砍去,姑娘的腰部并未被全部砍断,还连着半截。 身下的姑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老大手上的刀骤然停顿。 没有想象中殷红的血流成河,淡淡透明泛红的粘液从伤口处流出来,满地的泥土被浸湿了一片,这姑娘疼得睚眦欲裂,双眼怒目而视,叼住的耳朵被一张嘴吞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三下,吞进了肚子,接着,她死死地盯住了手握砍刀的他。 老二和老三吓得松开了手,“妖…妖…妖怪啊……” 足足一刻钟,老大硬着头皮将想要逃走的老二和老三吆喝了回来,“不就是血不红吗?杀都杀了,这遍地饥荒能有吃的就不错了,把这妖怪给老子捆起来炖了吃肉!” 老二瑟瑟缩缩地拣过一条绳子将九姑娘勉强捆了几圈,丢在原地,就退后了好几步,老三早就开溜,跑去了厨房烧水去了。老大将砍刀丢在一旁,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半晌,厨房传来了老三的喊叫声,“老…老大…水…水烧开了。” 这句话意味着,还需要将食物剁成小块,再好好下锅。 “咋这么快,再烧会儿!”老大凶了好几声,老三也不再啃声。 老大几乎是头皮发麻,第一次杀人的滋味可不太好。老二蹲在一旁,脸色发白,吓得够呛,老大狠狠地捶了捶老二的胸口,“没用的东西。” 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太阳都要准备落山了。老大回过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吸了口气,壮起胆子朝方才被自己砍成两截的姑娘走去。正要瞧眼一看,却发现她好好地坐在地面。 惊慌地退了几步,摔坐在地,再定睛一瞧,确实是毫发无损! “老…老大。”老二几乎是爬过来的,想要扶起老大,自己却腿软地站不起来。 “好,好你个妖精,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翻起什么浪头!”老大起了恶心,捡起砍刀,朝眼前的姑娘冲去。 他有些颤抖地想要砍下去,哆嗦了几下都没能下手,不得不改变想法,先抓住了她的脚腕,划了几刀,并不深,只是破了些皮,甚至都没有流血,可是没有多久,伤口就复原了。 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子,对准流血的地方,用了点气力,流出了一些透红的液体,可是没有一刻钟又复原如初了。 老大突然冷静了下来,咬了咬牙,从她的大腿处剐了几块肉,叫老二送去了厨房。 尽管没了轻薄的心思,但是自此,她的噩梦就开始了。她的用途就是待宰的羔羊,永远吃不完,永远会复原。 因为不吃不喝,营养不够,她生长的速度渐渐变慢了下来,原本可以即刻复原的伤口,时常要两三个时辰才会好,本来一天就能长全的手脚,现在常常是手脚没长全的模样…… 直到,她有一天看见了他。 那一天,他就站在屋外。 一身红衣,长发飘飘,简单地束了个发髻在脑后。黑眸多情而凉薄,鼻梁直挺,唇边漾着令人晕眩的笑意,几分仙姿让人望而迷醉。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盯住她,似乎很是奇怪她的模样。她瑟瑟缩缩地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可是却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仙人吗? 你是来救我的吗? 她很想要说话,可是嘴还没有长好,现在说话大概会漏风? 木门被轰然打开,老大光着膀子睡醒了要出来溜溜弯,瞧见了门边的她,一脚狠狠地踹倒了她,像是不解气又多踹了两脚,好像还不解气,又骂了几句,不屑地朝门口走去,直直地穿过了那好看的仙人。 仙人挑了挑眉,有些嫌恶而冷漠地盯着走出去的老大,手指动了动,微微一勾,老大突然就变成了两个。一个老大倒在了地上,另一个老大还不知觉地朝前继续行走。 诡异的场景…… 老二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抱住了倒地的那个老大,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老大,老大,你怎么了?老三,你快出来,快出来,老大没气了。” 老三晕乎乎地从屋子里走出来,骂骂咧咧,“一大早说什么晦气话,小心老大听了揍得你三天下不了床。” 九姑娘发现,似乎这两个人都看不见在另外一边身形有些透明的老大。老大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不可思议地想要上前抓住老二和老三,却发现自己的手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根本就摸不到! 仙人忽然扭头盯住了从头到尾直愣愣地看着他的姑娘,微微一笑,对准老二和老三,再次勾了勾手指头,赫然又多出了两个影子。他的五指合拢,掌心握住一条绳子,这条绳子穿过了老大、老二和老三的身子,将他们的双手都捆住了,轻轻一拉,串到了一起。 仙人收拾好了那三个透明的魂魄后,朝她走了过来,温柔地蹲在她的身前,手指微微一动,束缚她的绳子纷纷掉落。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她穿,她摇了摇头。 可是他却不忍心看着她这幅模样,他伸出自己的手,帮她穿好,细腻的手指摩擦过她的皮肤,细心地将她的手和脚都裹住,柔声问道:“你为何能看见我?” 她讷讷地摇了摇头,看着他身后三个凶神恶煞的人,又怯生生地缩回了角落。 “妖。这是我的名字。” 他说话的时候,双眸温柔,如群星璀璨耀眼,淡淡的微笑带着一抹凉薄,透着捉摸不透的意味,既让人觉得温柔,却又觉得冰冷。 “不怕了,这三个坏人要去大八层地狱里受罪了,阎王自会替你报仇。”他向她伸出手掌,“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样好看的笑,那样温暖的人,那样和煦的光。 她点了点头,瑟瑟缩缩地伸出自己的长好的右手,放入了妖的掌心 温热的掌心,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正如唇角那一抹微笑,致命的温暖。 妖将那三个人送回地府,被打入地狱所应当遭受的责罚,朝阎王交了差事,便乐得清闲地跑回人间,带着那个怯懦而又奇异的姑娘一同玩耍。 “你学会说话了吗?那你叫什么名字呢?”妖听了几日混杂着狼嚎的叫声,耐着性子教了两三天,她学得到也快,咿呀学语时声音也极其好听。 她点了点,揪着他的袖子,看着他身后的九条红色尾巴,“一样,是九。” “你是说,你的名字和我的尾巴一样,有‘九’字?”熟络了几日,妖渐渐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虽然愿意跟他走,可是她却还是怕他。妖费尽心思地展现出自己的不同,告诉她,自己是一头九尾狐妖,和人不一样,与那三大恶徒不同,这才让她愿意热络了些。 “菇凉。”她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妖,“篮子……” 妖哭笑不得地纠正她的错误,“姑娘,男子。” “恩。”她点点头,跑到身后抚摸着妖的红色狐尾,“好看。” “九姑娘。”妖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倾城,却如同孩童般的女子,心里起了一抹逗弄之意,“日后,我来教导你学做人,叫我师父。” 九姑娘侧扬起头,黑眸深邃清透,“师父。” 三个月后。 九姑娘的身子彻底长好了,也不能再光着脚丫到处跑了,因为师父要求她要学习礼仪,穿着鞋子和衣服,学习走路,不能再在地上爬来爬去了。 “试着两条腿站起来。”妖手握狗尾巴草,一脸慵懒地横卧在特意放好的床榻上,“若是今日再站不起来,那为师就只好又挠你痒痒了。” 九姑娘摇了摇头,轻轻举起了两只手,两条腿不听话地跪在了地面上,颤抖着想要撑起整个身子。 “小九,慢慢试着站起来。” “噗通!”九姑娘整个人又摔在了地面。 这样下去,别说是学走了,学站都困难。 妖沉思片刻,人间的孩童都是如何学习走路的呢?于是乎,妖就带了个奶娘回来,却没几日,就被吓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只好自己亲自问了人,再回来教导。 妖从身后将九姑娘整个抱了起来,余留两条腿,让她支撑住双腿,再将她慢慢朝前移动。几日下来,九姑娘也终于学会了和人一般走路。 接下来是吃饭、睡觉、说话、读书、写字。 “师父。”九姑娘应了一声,就要将厨房里的生肉当作午饭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塞进嘴巴里,就被妖用木筷夹住了手。 妖满眼温柔,带着笑意,“一会儿,为师教你如何更好吃。” 香喷喷的小炒肉摆在桌面上,红红绿绿的辣椒衬托得垂涎欲滴,九姑娘几乎要伸手去抓,却怯生生地不敢动手,直至妖上了桌,细心地教导着她一次次学会使用木筷,学会怎么用筷子吃饭。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就该到了九姑娘最头疼的时候了,那就是数数。 “小九,将一到十背一遍。”妖的手里还是那根狗尾巴草,挥过来挥过去。 “壹、贰、叁、肆……拾。”九姑娘算上了十个手指头,慢吞吞地数着数。 “数对了,将这些数写出来。” 九姑娘在地上蹲了半响,抬起纠结成一团的脸,郁闷道:“师父,肆怎么写?” “昨日不是才教过三遍吗?”妖的额上挂下三条黑线。 无奈之下,妖只好又重新教了几遍,刚要让小九重新写过,她却忽然哆嗦着躲进了桌底下,妖抬起头,望向她,“小九,怎么了?” “师父,有鬼。”九姑娘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树上头吊着的影子。 树上正挂着一吊死鬼,红红的舌头,从树上挂到了树底下,双眼瞪如鱼眼,睁大地盯着九姑娘,发黑的血从眼角滴落,双手慢慢朝九姑娘举了起来。 九姑娘被吓得魂飞魄散,匆忙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蜷缩成一团。 妖走到了树前,不知做了些什么,那鬼魂便消失了。九姑娘这才从桌底下慢慢爬了出来,她抬起头,又垂下了头。 妖语重心长道:“为师知晓你能通晓阴阳,为何怕鬼,人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鬼怪面目可憎,但是你要知晓鬼并非都可怖,如今说来,想必你也不懂,但你日后总会明白的,以后莫要躲起来,懂了吗?” 九姑娘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继续坐回了桌面,继续习字。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他教会她学习的东西,几乎充实了整个生活。几乎所有正常人该学会的东西,妖都费尽心思地教导了。 “师父。”九姑娘跟在妖的身后,“人为什么那样可怕?” “人并不可怕。”妖勾了勾九姑娘的鼻尖,“可怕的是恶人心。” “师父。不懂。”九姑娘看着妖化出原型,舒舒服服地躺在大阳光地下晒太阳。 那时候,她还没有想过,依赖习惯也会变成爱,可她还没有明白这就是爱的时候,师父就已经离开了。 突如其来。 现在想来,大抵只是喜欢吧? 后来有人来寻妖时,见到了她,而那个人似乎很厉害,叫地灵仙。 他见到了九姑娘的第一眼,便告诫了妖。 妖,你颇有仙途,若是好好修炼,定能成仙。可她是你的天劫,若是和她在一起,你会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小九,你愿意跟师父离开吗?” 这句话的答案毋庸置疑。 可是没有多久,师父就不见了。 师父,你是丢下小九不管了吗? 师父,我以后会好好走路,好好吃饭,好好听话,不乱揪你的尾巴了,你回来好不好? 师父,小九害怕,小九不想要一个人呆着。 师父,小九好想你…… 有多少次,在梦中,梦见你想要带我走,温暖的手心一如往昔,可是在梦中醒来,眼前是一片黑暗,永远是一抹冰凉。 地灵仙极为重视妖的仙缘,不忍他自断其缘,便费尽心思地将他困在了地府,让其潜心修炼,甚至为了让他安心修炼,还特地求了阎王,让他在日后寻来了九姑娘,让其以阴差的身份能够自由穿行在地府,尽管她并不知晓因由,但是妖却能够在地府里日日见她,便也安心了下来。 这件事,直至千年后,九姑娘才知晓。 恰恰,在那时,遇见了千绝。 她曾说,她习惯一个人独居,那是因为怕了,生怕习惯了两个人,却又要再变回一个人的日子。 她何尝不懂千绝的寂寥,可正是因为懂,才更害怕。 可心里的这抹冰冷,直到遇见了千绝,他的温暖,用心地化开了她的孤身一人。 九姑娘一直在想,如果当年妖没有向她伸出手,而是径直转身离开了,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再兜兜转转。 一切都不重要了。 眼前的妖,正如当年一般,穿着红衣,低调而嚣张地站在千绝的面前,唇边的那抹微笑,依旧是熟悉的笑意,温柔而又凉薄。 “小九”妖温柔地望着九姑娘,语气轻柔。 千绝难得没有暴躁地上前动手,只是攥着拳头,站在九姑娘的身边,挑衅般搂住了她的肩膀,再狠狠地亲了一口。 九姑娘别过脸,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妖却开了口,“小九,你愿意跟师父走吗?” “师父。”九姑娘有些艰难地张嘴,这个称呼已经许久都没有再叫过了。 九姑娘犹豫了,她下意识地望向了身旁的千绝,眼眸流露出了犹豫。她摇了摇头,“我…不能走,他…他的尾巴还没长好。” “小九…你……安好便好。”妖垂下眸,遮掩了眼底的失落。 她不再需要他了,他无需再费尽心思地现身了。 从千绝到地府硬要将他带出来救小九,他就意识到了,小九对千绝的重要性。 “师父,你不用担心我,好好修炼,日后成仙。”九姑娘淡淡一笑,眼里却还带着当初那抹稚嫩,可笑却已经不再只为他笑了。 妖点了点头,视线转向一旁如临大敌的千绝,“老僵尸,你若敢欺负我的小九,哪怕两败俱伤,我定要让你好好尝尝分筋断骨的滋味。” “什么你的小九,这是我的九儿。”千绝挑了挑眉,嗤了一声,“没有我,你还出不来呢!” 妖的脸划过几分无奈,这千绝听话怎么都听不懂重点在哪里? 九姑娘熟悉师父的表情,不由得露出一抹笑,轻轻推了推千绝的肩,反倒是让千绝搂的更紧了,“你是我的,我的。” 九姑娘无奈推不开他,温热的呼吸透在脸上,渐渐地红了脸。 妖静静地看着,已经明白自己费尽心思的出来,已经没有了意义。 “小九,若是遇难,师父定还会前来。”妖的眼底藏住苦涩,笑着嘱咐了几句,便准备打道回府了,只怕待久了自己只会更加心酸和无奈,一切都是缘分使然。 “活该,若不是我,你还出不来呢!”千绝撇了撇嘴,心里一阵暗爽。 九姑娘自是明白妖为何准备离开,眼神黯然,眼底却是释然。 这样,大概对你对我都好。 千绝挑起了她的下巴,不悦地挑了挑眉,“他曾是,今后就未必是了。今后,我才是你将要赠予一生的男人!” “千绝……”九姑娘极其认真地看着千绝,从未如此郑重过。 千绝似乎猜到了她想说的话。 下一秒。 千绝将她用力拥入怀里。 “什么都不要说。”他打断了九姑娘想要说的话,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不在乎。只要你愿留在我身边,这些我都不在乎。” 九姑娘微微扬首。 “我愿待你如初,疼你入骨,从此深情不负。”千绝下巴很尖,侧颜异常俊美,让人怦然心动。他总是看似放荡不羁的表情,唇角扬着一抹邪邪的坏笑,可认真起来却极为耀眼,摄人心魄。 就这一秒,让她幸福一下就好。 九姑娘闭着眸,沉浸在这抹温热中。 千绝望着怀里的九姑娘,细滑的发丝萦绕两旁,长而细的睫毛微微颤动,平日里清透的眸透着凉薄,而此刻却带着几分柔和。粉嫩的唇如水光一般透着晶莹的光泽,甚是诱人。 他轻轻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九姑娘蓦然睁开双眸,想要挣扎,却被紧紧地箍住,最终渐渐化为绕指柔。 可惜,这抹安宁却持续没有多长。 “哇塞。”窈灵大大咧咧的笑声,惊醒了他们,窈灵拽着月离的手扑回了亭子,“快说说,快说说,你们方才是不是……” 千绝脸色阴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丫头。平时总是如此识相,今日怎么反倒像是故意冲进来的。 千绝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月离,恰好对上月离复杂的视线。 目光交汇处,似有火光。 “窈灵。”九姑娘冷淡的脸颊上难得染上几抹红晕,“方才是在说我的过去。” “窈灵也要听!”窈灵跳上石桌,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花生,分了一半递给了月离。 月离温柔一笑,接过花生,“我也要听。” “既然如此,能否让我也一听?”采桑温婉地走来,撑着一把纸伞,如画中人一般。 九姑娘没有避开千绝,淡淡一笑,微微颔首,“好。” 千绝反倒是蹙起了眉,想要开口拒绝,却得到了九儿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也没有多说。 “刚刚说到掉入猎人的陷阱,之前的我便不再继续说了。”九姑娘想了想,轻轻道:“可他们很快就发现,我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口。有人便在我身上,划拉了一刀。” “干得漂亮!”窈灵脱口而出,与此同时,被月离和千绝狠狠在脑袋上敲了一记,疼得龇牙咧嘴。 “他们没有放了你?”采桑眼眸深沉,盯住了九姑娘的表情。 九姑娘摇了摇头,“那时正值饥荒,许多人都卖儿卖女来换取粮食,食人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他们吃你?”月离大为震惊,袖口里的十指攥在了一起。 九姑娘轻轻颔首,认可了月离的说法,见大家不作声,自己也不再多说。 “他们如何吃你?”本以为要结束这个话题了,采桑却骤然多嘴问了一句,“像是宰杀牛羊马猪一般吗?” “采桑……”月离眉宇间有些不悦,同时和千绝开口叫住了采桑。 “没事。”九姑娘出言缓解了尴尬,淡淡道:“前几日,他们还不太敢,只是切了少许肉。翌日,发现我便能够复原,就开始大块大块的切割。” “所以,素素姐才说九姐姐你怕人?”窈灵脱口而出,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即便不死不伤,日日被人宰割,看着自己的生肉为人所食用,天天遭受着宰杀的痛苦,这与地狱有何不同?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采桑似乎根本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反而极有兴趣地追问着。 九姑娘轻轻道:“有个人救了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千绝极为震怒,双手生生拍碎了石桌,怒视着采桑,开口质问,“若是有人要你一次次复述自己的痛苦,你会如何?” “千绝。”采桑变了脸色,“那你一次次在我面前与她恩爱,难道我就不痛苦吗?” 众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你不就因为这张脸吗?你不就因为她的长相吗?”采桑讽笑地指向九姑娘,“就因为她跟子伊长得相似吗?” 月离眉头紧锁,细细地思索起这句话中的含义,“采桑,即便九姑娘与你姐姐长得相像,那千绝爱的难道也是子伊吗?” 采桑一愣,“他…他爱的是我。” “那你又为何半分都没能够唤醒他的全部记忆,反而苦苦纠缠,寻着九姑娘的错漏。” “我…我……我只是气急了。”采桑的眼神闪烁不定。 “不用再说了。”千绝深吸了口气,冷冷道:“无论究竟用意如何,我爱九儿,我不愿意让她感受丝毫痛苦,半分也不行!” 采桑安静了下来,抬眸,略带怨恨和悲哀,“你爱她,那我呢?” “采桑,上辈子,即便我再爱你,这辈子,我也只要九儿一个人。” “啪!” 千绝狠狠地挨了采桑的掌掴,他却丝毫未躲,愧疚道:“我不想伤你,可我不能让你伤了九儿。” “千绝,不要再说了。”九姑娘挣扎着站起身,拽住了千绝的袖子。 采桑失神落魄地落下泪,指着九姑娘,“那你呢?你爱他吗?” 九姑娘愣了愣,手被千绝骤然用力抓住。千绝看着她的眼神,几乎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我爱他。 可是她却没有说话。 我已经错过了祖状,难道你还忍心让我错过千绝吗? 要说吗? 不能说。 一旦说了,她便彻底伤害了采桑。 可不说,看着千绝眼眸里的伤痛,自己的心似乎也疼了。 “我……”九姑娘的喉咙里像是掐住了鱼刺,怎么都说不出下一个字,“我……” “她连爱你都不敢承认,可我爱你……”采桑浓密而纤细的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泪滴,满怀爱意的双眸凝视着千绝,“我爱……” “即便九儿不爱我又怎样?即便她现在爱的不是我又怎样?”千绝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看向采桑,“我爱她。” “采桑。”九姑娘突然开了口,温柔的眸望向千绝,“我从未想要与你争什么,只求此生深情不被辜负。” “九儿。”千绝一愣,心里涌上些许暖意。 采桑憎恨着九姑娘,想要上前,月离却挡在了千绝和九姑娘的身前。窈灵拽了拽采桑的手腕,“采桑姐,够了!你有些过分了。” “你们这么对我,难道你们不过分吗?”采桑静静地站着,泪滴一颗一颗的掉落,她抬起头,盯住了九姑娘,“若你此生深情不负,谁许我日后终身呢?” “采桑,对不起……”九姑娘从不想伤害她,却还是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 “我只想和九儿在一起。”千绝倔强而固执,再不退步。 “没想到当日断肠之痛,竟还如此熟悉。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从今往后,我与千绝,再无瓜葛。”采桑摔坐在石凳上,细细地啜泣着,她仰起头,抹掉眼泪,淡淡一笑。 “采桑。”九姑娘刚说了一句话,忽然顿住了。 采桑的眼眸通红,看向她的眼神如刀锋一般锐利,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疾速上前,狠狠掐住了九姑娘的脖颈,芊芊玉指扣入了九姑娘的肉。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采桑!松开!”千绝红了眼,上前想要拽开采桑,“若你伤了她,我……” “你要如何?要杀了我吗?”采桑扭过头,视线对上了千绝。 千绝失控般地僵在了原地,双手捧住了自己的头,剧烈的疼痛再次萦绕在他的身上。下一秒,采桑左手从不远处的湖边扬起水波,手指勾了勾,拉过水波,挡下了想要上前插手的月离。 其他人已是自顾不暇,窈灵愣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盯住了采桑。 九姑娘没有挣扎,采桑回过头,双眼满是憎恨地瞪着她。 透过这双眼睛,她突然看见了奇异的画面。 采桑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发髻凌乱,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你为什么跟我争,你凭什么跟我争,他是我的命,他是我的命!” 她推开了采桑,挣扎着倒在了一旁,咳嗽了几声,站起身来,“我从没有和你争,可是这并非我的本意。” “他不愿意娶我了,他不愿意娶我了。”采桑捧着脑袋,眼泪肆意滑落。 眼前的采桑满眼的怒意,双手都掐住了九姑娘的脖子,眼里是当真动了杀机。 “啊。”采桑的十指划破了九姑娘的皮肤,淡淡的粘液灼烧了她的手指尖,指甲断裂开来,采桑被灼热烫得松开了手。 “咳咳。”九姑娘半摔在了地面,冷眸扬起,再次对上了采桑的视线。 “如果不是你,那我们还会好好的在一起。就是因为你的出现,他才变心了。你为什么要活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采桑的手中握着一条长鞭,狠狠地朝她挥了过来。 九姑娘条件反射的扬起手,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扭过头,发现采桑手里根本就没有长鞭。 采桑疑惑地看着九姑娘的动作,骤然上前将她拽住,“你……” 千绝从一旁用尽全力地冲上前来,奋力推开了采桑,将她重重推开,单手护住了九姑娘。 “千绝。”九姑娘反应过来,咬破自己的手指尖,将流出的液体送入了千绝的口。 千绝吮吸了几口,缓解了疼痛,这才松懈了一口气,强撑起身,将九姑娘拽到身后,“采桑,停手吧!” 月离也从旁抽出空来,挥剑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有些事你都忘了,你从没把我放在过心里,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罢了…罢了…太过冲动了…… 采桑流着泪,满心满眼的难过,从地上爬起身,凄凉地看了一眼千绝,“鬼国的途径,你们都不太熟悉,等我送你们去了鬼国见到姐姐,我便留在那里,你们就自行离开吧!” 没有人再多嘴说一句话,任由采桑自行离开了。 月离与窈灵也默默的离开了,又只剩下了九姑娘和千绝在兰亭里。 “疼吗?”九姑娘轻轻抚摸着千绝被掌掴的侧脸和额头。 千绝摇了摇头,用手攥住了她的手,眼眸里温柔如湖,将她重重环绕。 “我也先行离开。”九姑娘想要逃离开,却被千绝拽住了手腕。 千绝站在她的身后,胸膛紧紧地贴住她的背,抱住了她,“九儿…等日后从鬼国回来,你愿意与我成亲吗?” 采桑的话还在耳边徘徊,九姑娘向前走了一步,拉开与千绝的距离,“我是道姑,尚未还俗,不能成亲。” “若是你还俗了呢?”千绝再次朝她靠近,“你还是不愿意嫁?为何?” “若你当真是因为我与子伊相像……”她的眼里泛起了一抹疑虑和决然,“那我不愿。” “当真并非如此。”千绝揉了揉九姑娘的发,被她冷眼一瞪又收回了手,“算了,我也许并不能活着离开鬼国,诅咒也并非能够逃脱。” “说什么话。”九姑娘冷然地打了个岔,“你定会没事的。” “若是我不能护你到老,那妖与月离……” “你曾说,要让我赠予你一生,怎么,要失言了吗?”她抬起头,固执而倔强。 “九儿……” 等与不等,我都等了;选与不选,我都选了;在乎与不在乎,我已经在乎了,剩下的…听天由命。 九姑娘静静地看着千绝,那双美如绿宝石的双眼,眼里透着的情感,这就是她想要选择的一切。 千绝望着她固执而温顺的眸,对准那抹柔软,再次深吻了下去。 第柒拾陆章 危机四伏(上) 翌日。 九姑娘决定在前往冥界之前,将曾经答应素素之前的心愿解决,找一找柳萋萋的下落,便准备只身去寻。 “娘子,为夫没有同意,你能走多远还说不准呢?”千绝背上有个小背囊,一身潇洒和帅气地从树上一跃而下。 九姑娘早就猜到了,并未有太大情绪,正想拒绝,千绝就来了个熊抱,九姑娘一弯腰,险险避开。 “娘子,娘子……”千绝一连唤了好几声,九姑娘都不再避忌,眉眼含笑,不作回应茶。 千绝挑了挑眉,想来九儿能够如此,应该是愿意接受他了。 “一大早就这般腻歪,若是只让你一人去,只怕九姐姐要被烦死了。”窈灵俏皮的笑声从出口处传来,与月离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逆。 月离不改往日儒雅,温柔地笑着点点头,极为赞同窈灵的话。 “这些跟屁虫,又跟过来了。”千绝恨恨地咬了下齿,口型做状像是在骂人。 “大家都去了,那么就让我留守客栈,替大家好好照看”采桑孑然一人,一身水蓝色衣裙,温婉可人,“你们放心去吧。” 九姑娘和千绝同时回过头,对上了采桑温和的笑颜,她点了点头,仿佛让他们两人吃了颗定心丸一般。 “那好,我们出发!”窈灵举起双手,兴高采烈地蹦跶着。 一行人终于出发前往周边的小镇,千绝不停地纠缠着九姑娘,九姑娘一直闪避,月离只能负责当和事老,而窈灵则掺和其中。 千绝再次强拥失败,错手将月离拢入怀中,月离错愕地回过头,不经意瞧见了采桑在她们背后的神情。 那双阴冷的双眸,酝酿着滔天的恨意,直视着在一旁不苟言笑的九姑娘。 看见月离回过头,骤然转换成微笑的模样。 这个女子,莫不是并非那样简单? “月离哥哥,你怎么了?”窈灵拽了拽月离的衣袖,将发愣中的月离唤醒。 月离回过神,笑道:“没什么。” 他再次回过身,采桑却已经失了踪迹。 窈灵催促了几声,众人便出发了,鬼都四周的小镇并不远,所幸也不多,一日下来也拜访了两个村子,皆没有柳萋萋的下落,九姑娘没失了信心,窈灵倒累得赖在地上不肯走。 实在拿她没办法,就只能在简陋的村子里先住了一晚,第二天再上路。 翌日一大早,农户家的父女死在了床上,月离和窈灵也不在农家小院里,消失了踪迹。 “院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不能是他们的作为……”千绝撑着下巴,悠哉悠哉地坐在木椅上望着九姑娘,丝毫不在意那两人的生死,突然嬉皮笑脸道:“终于有二人世界了。” 九姑娘仔细打量着附近的环境,蹲下身,轻轻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液抹在了眼睛上,“这四周有鬼气。” 院落里明显有鬼魂在徘徊过,九姑娘沿着鬼气,一路追上前去,千绝只能朝前追上。 跑了不过百米,便在草丛里看见了衣衫染血的月离和窈灵。月离紧闭双眸,躺在地面,窈灵正焦急地侧坐一旁,一只脚的脚踝却以奇异的角度歪曲着。 “九姐姐…我们在这儿,月离哥哥被针女攻击了!” 九姑娘干脆利落地扶起窈灵,从旁边捡了跟木棍,撕下自己的裙边,替她固定好脚踝。月离则交托给了千绝,搭着手,让千绝背上了月离。 “娘子,世界上还要比我更好的人吗?居然救自己的情敌。”千绝看似不情愿地背上了月离,双手却极为自觉地怕他摔下而护着。 月离身上的伤势所幸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腹部和双手都布满了针状似的小孔,密密麻麻仿若蚁窝。窈灵脚踝的伤势倒不太严重,只有部分针孔。 “你们为何昨日夜里会与针女碰面?”九姑娘看着窈灵恍恍惚惚的样子,出言问了一句。 窈灵的眼神闪烁,“我也不甚清楚,昨夜只听见了外面有人说话,听着像是月离哥哥…和你在聊天,我就想……就想去看看,等我开了门,你们却往草丛那边走了,我就追上去,结果我刚走到那,就听见了打斗声,看见针女缠住了月离哥哥,月离哥哥用剑断开了她的头发,我上前帮忙,就受伤了。” “和我在说话?”九姑娘淡淡道:“可我昨夜并未见过你。” 诡异的气氛在三个人当中蔓延开来,窈灵直直盯住九姑娘,“你所说当真?” “绝无可能。”九姑娘眼眸清澈见底,断不可能撒谎。 这下窈灵有些慌乱了起来,“我真的没有撒谎,我是真的听见了九姐姐说话的声音。” “她说了些什么?”千绝冷静着,锐利的目光打量着窈灵的表情。 窈灵犹豫了半晌,瞥了两眼床榻上的月离,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 “何谓不知道?”千绝眼眸尖锐地刺向窈灵的脸颊,“你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窈灵目光闪烁,站起了身,因为脚痛又坐了下来。 “昨夜分明是你先出的门,你还说没有撒谎!”千绝断然拆穿窈灵的谎言,“你出门的时候,恰好我的窗门被吹开。你说,我是瞧见,还是没瞧见?” “是,我是出了门,但是我出门的时候,月离哥哥真的已经和九姑娘在外面了。” “窈灵,你出门作甚?”显然窈灵想要隐瞒的东西并不和月离相关,九姑娘几乎是一针见血地问住了她。 窈灵咬了咬唇,“我不能说。” “如若你不说,只怕日后我们就不能再带着你了。”千绝扬起一抹邪笑,站起身来,手心冒出一团真火,“若是我猜的没错,你想对农户家的女儿下手?” 窈灵稚嫩的五官突然显露一抹常人的沧桑,“我要是说我没有呢?” “昨个你见到农户家的女儿在外采野草,突然就嚷嚷着走不动了,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还特地寻去她房里戏耍,你当真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 “你猜到了?”窈灵盯着九姑娘,满是探究。 九姑娘点了点头,淡淡道:“但我不信你会伤月离。” “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呢”窈灵笑着叹了口气,“我就是换具身体,你们至于吗?” “强取他人性命,月离断不会让你这么做,对吧?”千绝蓦然起了身,“所以你就伤了他?” “不,我没有。他是阻止我了,可是我进去的时候,那姑娘已经死了,根本就不怪我!”窈灵的神情略带怒意,“然后我们去寻了农户,结果发现他也死在了床上。” “那月离是如何出事的?” 窈灵的目光直直地盯住了九姑娘,“因为你。” “农户父女二人根本不在房中。”千绝慵懒地挥了挥手,问道:“娘子,你口渴吗?” 九姑娘默默无语,接过桌面的水壶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我……”窈灵心生怒意,正想反驳,却被人打断了。 “窈灵没有撒谎。”月离从昏睡中沉沉醒来,迷迷糊糊地听着三人的对话,闭着眼说道:“只是现在想来那女子并非是九姑娘。” “有人冒充了九儿?”千绝玩世不恭的笑靥上闪过几抹探究,“又同时现身了针女?” 九姑娘淡淡地走到月离的身边,查看着伤口,所幸并未有大碍,几日就好了。正想去看窈灵的伤势,她却躲着避开了。 “我的伤只怕不会好。”窈灵咬了咬下唇,露出了自己受伤的脚踝,“这具身体早就坏了。” 窈灵的脚腕上,被针女穿透的部位流出的黑血浓稠,还有一只蛆虫在洞里来回晃荡。 九姑娘点了油灯,抓住了窈灵的脚腕,从发边抽出银针,利落地烤了火,挑了蛆,从裙摆撕下碎步扎上,随即走出了门去。 月离忍痛从床边坐起,看了眼千绝,“昨日我听见九姑娘的声音,便出门去看,尚未说话就遇见了窈灵,随后的事正如窈灵所说,可转眼在我们准备回屋的时候,这父女二人却忽然不见了踪影,想来奇怪,便打算第二天寻了你们来商量,窈灵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听见了九姑娘唤我的声音。” “这父女二人也极为奇怪。”窈灵低了头,俏丽的粉唇噘着嘴喃喃自语着,“那女儿的父亲身上总有种格外熟悉的味道。” 千绝并没有多说,挑了挑眉,出门去寻方才的九姑娘去了哪里。 刚出了院子,就瞧见九姑娘拣了根木棍,踢踢踏踏地朝草丛里走去。千绝看了半响,冷眼跟在了身后。 走出去不远,九姑娘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着千绝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靥。 “怎么,装不下去了?”千绝一抹冷哼,手心冒出两团真火。 ‘九姑娘’有所避忌地退后了两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九儿比你美得多。”千绝戏耍了几句,突然发现自己忘了本意,挑了挑眉,“快说,九儿去了哪里?” ‘九姑娘’不敢靠近千绝手里的真火,瞥了两眼,转身就跑。千绝快步追上,身后破空声骤然响起,他反身甩出手里的真火,眼前一团黑漆漆的头发被瞬间点燃! “啊!”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天空。 千绝从半空落下,掂量着手心里的真火,扬着一抹邪笑,看着眼前的针女挣扎着扑灭自己脑后的火球。 “千绝?”九姑娘与月离从另一旁现身,九姑娘讶异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千绝上下扫了两眼,“娘子方才可是追妖物去了?” 九姑娘握着手里的匕首,对上了千绝,淡淡道:“你到底是谁?” 满脸警惕的九姑娘不得不想起了昨晚的异状。 昨晚的门外有声响。 九姑娘起了身,匕首握在手里,静静地出了房门。这四周的没有鬼影,可是鬼气却格外的重。 天空泛着诡异的颜色,四周渐渐燃起了绿光,远处有一团鬼火正悠悠地飘着。 九姑娘踏出院子,锐利的眼神四处打量。 身后像是有压断树叶的声音。 倏然转过身,没有人。 不对,感觉不对。 周围弥漫着黑暗和阴森,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见什么。 又有诡异的动静在身后。 可是回过身,依旧没有人。 连只鬼都没有。 太奇怪了。 脚步声? 反手将匕首极快地对上来人。 是月离。 “九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月离眼眸泛着温柔,顺手递过了自己的手绢,“怎么了?” 九姑娘接过手绢,将匕首收回袖口,打量着四周,“不对劲。” “有厉鬼?”月离来回周璇了几圈,利剑出鞘,握在了手中。 九姑娘格外警惕,知觉告诉她,附近有危险,可是却丝毫看不出来。 “小心!”九姑娘伸出右手,将月离朝后猛然一推,侧身避开。 一股拧成团的黑发从两人中间猝然窜出,几根柔软的发丝竟如利剑般划破了九姑娘的脸颊,发出呲呲的白烟,断裂开来。 “啊——”尖锐的女鬼叫声响起。 头发瞬间抽回地底,顺着波动,朝黑漆漆的屋外溜走。九姑娘起身去追,同月离一起离开了小屋。 没有多久,窈灵突然开了门从屋内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朝农户女儿的房间走去,轻手轻脚地开了屋门,正要进入,手腕被狠狠地攥住。 窈灵甩开来人的手,这人赫然是方才离开的月离! 月离攥住窈灵的手腕,朝屋内看了两眼,“跟我走。” “我不去,月离哥哥,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为什么还拦我?”窈灵清澈见底的眼眸透着固执,“我的身体已经坏了,再不换这几日脸上都会腐烂的,你莫要再管我。” 月离微微一顿,攥住的手渐渐松开。窈灵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打开了门,却发现农户的女儿已经死在了床上。 她的身子冰冷僵硬,像是死了几个时辰了。眼球突出,充满血丝,双嘴大张,仿佛吞入了什么东西。 窈灵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你……”月离握住了窈灵的双肩,窈灵却挣扎开来,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并非是我,即便做了,亦然敢做敢认。” 月离只是静静地看着,却没有说话。窈灵气鼓鼓地跑到了农夫的房里,却发现农夫竟然也以同样的死状死去了。 窈灵起了疑心,正想去寻九姑娘,却被月离一番话阻拦了下来,“若是现在你九姐姐定是要生气,不说你的嫌疑最大,怕是撇不了干系,你先回房,明日再说。” 窈灵不得不应允,转身回了房。可没有多久,窈灵便心事重重地开了窗,却发现月离竟和不知何时出来的九姑娘起了争执,窈灵以为是因她而起了事端,前去与九姑娘说情。前脚刚跨出农舍,九姑娘后脚就朝屋苑外跑去。 一眨眼的功夫,让针女逃走了。 “那么屋内受伤的人是谁……” 真正的月离站在九姑娘的身边,眉关紧锁。 糟了。 九姑娘抽出匕首,疾步朝农屋里跑去,千绝和月离急忙跟上。 千绝一脚踹开反锁的屋门,眼入眼帘的是被无数头发形成一面网捆住的窈灵。 九姑娘用匕首破开发网,利索地放出了窈灵。千绝手心冒出真火,朝一堆凌乱的头发靠近,这些头发都悉悉索索地缩成了一团,顺着地面逃窜了回去。 “把手给我。”千绝一把握住九姑娘的手。 九姑娘闪躲了几下,却被千绝更加用力地牢牢攥紧。他拿过九姑娘的匕首,仔细地看了看她的手掌,软滑的发丝刺进了肉里,却反着蜷缩着刺了出来,仿佛是妖逃出她的体内一般。用真火烤了两下匕首,将发丝一一挑出,焚烧干净,这才松开了手。 “窈灵。”月离的出声,提醒了他们。 窈灵的四肢都被发丝牢牢捆住过,此刻抽出的发丝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各种密密麻麻的小孔,郁黑的血液正顺着皮肤渗出来,整个身体都发出了*的气味。 窈灵抬起头,直直地盯住了九姑娘,露出了垂涎的眼神。 千绝将九姑娘拦在了身后,虎视眈眈地瞥了她一眼,极具警告的意味。 “月离哥哥。”窈灵的口气突然松懈,整个人变得沧桑,“只怕我要变成一缕游魂……” 九姑娘不声不响地转身离开了房间,匆忙得丝毫没有留有余地,将一众人等都丢在了原地。可没有多久,她便匆匆忙忙地抬了一具尸体回来。 正是农户的女儿。 “尸体并未完全僵化,人已死,魂已度,拿去用。”九姑娘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将尸体平坦地摆在了窈灵的面前。 窈灵愣住了,随即眼神复杂地看向了九姑娘,咬了咬下唇,有几分羞愧般恼怒却又有几分感动,她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千绝的手指在墙面上叩了几下,扬起一抹邪笑,“快些换了,外面的针女怕是一会儿就要进来了。” “你们…你们……” 门外,细长的黑发不知何时再次从缝隙里悄然爬进,九姑娘柳眉轻竖,反手握住匕首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将透红的半透明血液抹在缝隙之中,发丝触碰到血液纷纷退去。 窈灵闭上眼,念着咒语,头顶冒出一阵一阵的白烟。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瘫软了下来,有蛆虫开始从皮肉来回蠕动,发出一股恶臭。 九姑娘瞧见窈灵的魂魄钻入了农户女儿的身体里,努力地适应着这个身躯。 “千绝。”九姑娘提醒了一声,“用真火轻轻炙烤她的身体。” 千绝虽并不清楚用意,却仍旧这么做了。双手掌心冒出真火,在上空微微靠近冰冷的尸体,以一定的距离对尸体进行炽烤。 尸体渐渐有些融化,五官变了模样,渐渐化成了窈灵的容貌。 半晌,尸体睁开眼,活脱脱一个新的窈灵。她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来,上下左右地扭动着筋络,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与此同时,门突然爆裂开来。 千绝将九姑娘护在了身后,等粉尘散去,才看清了门外的情形。 门外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诡异得瘆人。 “昨夜,我确实先出了门,然后进入农户女儿屋中时,月离哥哥就来了。”窈灵的声音清脆响亮,确实想要抹去自己的怀疑。 “我出门遇见了九姑娘,与她一起追了出去,中途走散了。”月离从身后走上前来,疑惑道:“可我没有过看见你。” 九姑娘凝神静气,“走散后未有多久,就遇见了他。” “非也,我在屋外不是又遇见了你吗?”月离古怪地回忆起昨日,却发现三个人的话里居然还有好几处对不上的矛盾。 窈灵正要解释,千绝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假设窈灵没有说谎,那么她见到的月离就是假的,假设月离也没有说谎,那么,他……” “遇见的不是我。”九姑娘淡然一答,只有这么说,才能够说得清所有的疑虑。 “以你们三人之说,假设全都为真,那么,窈灵遇见的月离是假的,而九姑娘出门时遇见的月离应当是真的,走散时,窈灵再次出门所见到的月离是真的,但是所见的九儿并非是九儿。”千绝笃定地确认。 “那么,至少有两个人。”月离赞同千绝的说法,细细想来,的确如此。 “针女断没有这样的能力。”九姑娘打量着外面的情景,小心翼翼地踏出了一步。 一缕缕黑发,在九姑娘踏出的一瞬间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 一个跳跃,翻身越出了屋外,将针女的头发全部的转移了方向。九姑娘对准掌心,匕首横竖生三划,九宫破开,喃喃念着真经,双掌合一,将血液翻腾飞成一片网挥洒而去。 笼罩住整个大地,针女在尖叫声中现出了原形,被九姑娘的隐形血网密密拢住。 “千绝。”九姑娘脸色苍白,咬着牙,冷着脸撑住了血网。 这种术法,为了抓住针女方才用了,可是却撑不住多久,之因为这隐形的网是需要用九姑娘的血液不断地供给。 千绝即刻明白了九儿的意思,可他尚未动手,从天外飞来一团火球,掉入了网内,九姑娘即可抽回自己的血网,可是却来不及了。 针女的发丝被瞬间燃尽,连带着针女也被顷刻点燃。 “啊——”刺耳的尖叫声从燃点着的火球中传出。 未有多久,针女便灰飞烟灭了。 九姑娘双眸带怒,冷然地脸色显然并不高兴。千绝疾步走近,握了握九姑娘的肩,“这是个陷阱,九儿,我们即刻启程离开此处。” 月离从屋内拿回包袱,只见九姑娘仍旧对着针女被焚尽之处心怀有愧,不得不开口宽慰了几句,“这并不怪你,这火球只怕是他人有心要杀针女灭口。” 九姑娘十指微攥,眼神变冷,上前将针女所在地的一抔黄土微微聚拢,捧在了手心。走到了院外,用树枝挖了个小坑,将黄土放进,慢慢填满。双手合十,呢喃着真经。 尽管已灰飞烟灭,但是这些本该就该为你做。 等九姑娘为针女做好了一切,一行人即刻启程离开了原地,然而当晚的迷局并没有解开,究竟是谁假扮的九姑娘和月离也不得而知。 当夜,借宿在了一家小小道观,仅有两间客房,九姑娘和窈灵一间,月离与千绝勉强一间。 可入夜不久,再次发生了异样的状况。 窈灵不停地在挣扎,发出牙齿咬动的狰狞声。九姑娘不得不将窈灵从噩梦中叫醒,并贴心的从一旁拿过衣物给她披上。 千绝从隔壁的房内跑出,与月离一同敲响了九姑娘她们的房门。九姑娘穿上外衣,将门栓拉开,放了他们进来。 “娘子,出了何事?”千绝抓住九姑娘的双肩,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两眼。 九姑娘拍去他吃豆腐的爪子,将月离迎进了屋内,为他们泡了两杯清茶。月离平静地坐在了一旁,目光却看向了床上仍惊魂未定的窈灵。 九姑娘走了几步到了床边,试探性地握了握窈灵的手腕,她没有挣扎,九姑娘撩起袖口,露出了手臂上青紫不一的斑点,“窈灵出尸斑了。” “有人在汲取我的力量,所以我的身体*得厉害。”窈灵低着头,发丝垂下,遮挡了她的眼眸,“虽然我并不知道是谁,但是这种情况,只可能在鬼国出现,可如今……” “除了她,还有谁能汲取你的力量?”月离的手指叩了叩桌面,思绪却不停运转。 窈灵咬了咬下唇,轻轻摇了摇头,却突然扬起首,“男丑尸!莫非还有巫师从鬼国逃脱了。” “你们互相夺取力量?”千绝翘起了大拇指,不得不对这种邪恶的行径感到佩服。 九姑娘默默地将千绝的手势遮挡住,赏了他一个大白眼,不留意地挡在了他的身前,没有让窈灵瞧见。 窈灵入神地思考着所有的可能性,疑惑道:“对,在鬼国,成王败寇,只有拥有更强大的能力,才能活下来。若当真是另有巫师,那么危险的绝对不止是我……” 门外,传来了几声响动,九姑娘二话没说,第一时间赶了出去。 已经晚了。 道观内本就不多的道长和道姑,全部殒命,死在了他们的房门外,堆成了一座小山。 “放肆!”九姑娘轻喝一声,“大胆狂徒,还不速速现身。” “这小娘子胆子到大,敢与我这样说话?”从屋顶传来一声男子的调笑声。 九姑娘回头望去,那人正是他们昨日里留宿的农夫家农户的样貌,分毫不差! “你找死。”千绝咬牙切齿地追上九姑娘,双拳紧握,看向屋顶的绿眸渐渐变红。 九姑娘按捺下冲动,冷静地估量这来人的目的,试探道:“昨日可是你假装的我?” 农户仰天长笑,不屑一顾地嘲讽着她们,“这下才发现?那针女不过是替死鬼罢了,你们几个被玩弄于鼓掌之间,可真是好笑。” “你有何目的?”月离从屋内跨步而出,利剑在旁,剑尖直至农户。 “有人让我来杀你,杀了你们,我便能够得到自由。”他对上三人的目光,竟丝毫不胆怯,站起身来,嘴里正呢喃着咒语。 月离的目光开始游离,身上竟开始疼痛不堪,半跪到在地,咬牙切齿地忍着痛楚。 “这是巫师的诅咒,快逃!”窈灵从屋内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推开身前的月离,朝他们拼命地喊了一句。 巫师的诅咒。 只要知道你的名字,就能够用木片做出人形,在人形上写上名字,根本无需近身战斗,就能够伤你分毫。只需要毁坏人形,就能够杀人于无形之中。 “居然能毫发无损。”农户在屋顶上看着九姑娘露出笑容,手里写着九姑娘名字的人形已经碎裂成沫了,“真是有意思,这具身体我要了!” 农户从天而降,手里握着一把砍菜刀,朝九姑娘的头顶狠狠劈下。 “找死!”千绝大怒,狠踢一脚,踹开了农户手里的砍菜刀。 月离的人形被农户压在了屋顶的瓦片底下,只怕有所损坏,月离浑身都不能动弹。九姑娘顾不上农户,朝屋顶农户先前的位置跑去。 手心升腾出真火,朝农户毫不犹豫地抛去。他侧身一避,手掌翻腾,又现出一把小刀,朝九姑娘刺去。 “九儿!” 千绝拼了命地飞身而去,拦下九姑娘,可是小刀依旧刺入了九姑娘小臂,她的血液溅射开来,溅在了农户的脸上。 “啊——啊!”农户发出了刺耳的喊叫声,脸上所溅之处纷纷被灼烧成孔,毁了他一双眼睛。 千绝趁机抓住了农户的身子,断其手足,朝九姑娘厉声喊着,“灌进嘴里!” 九姑娘一愣,即刻从袖口翻出匕首,刺入手掌,抽出匕首,将匕首上的点点滴滴都对准了农户被强行掰开的口腔里。 不行,不够! 九姑娘目光变冷,狠心将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腹腔,喷射而出的血液,溅上了农户,也染红了千绝的双眸。可是九姑娘再也顾不上其他,连连做了好几次,疼得整个人都倒了下来。农户身上才沾满了九姑娘的血。 千绝松开手,仍由农户满地滚爬,滋滋冒出白烟。掌心冒出一团真火,点燃了农户的身子,看着他变成了一团火球。 很快,农户便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九姑娘从咬牙从地上站起,白皙的手掌贴着尸体的头颅,默默地念着几句咒语,抽出了躲藏在尸体中的魂魄。 农户的魂魄尖叫着要挣扎,却被咒语压制的无法动弹。 九姑娘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将魂魄塞了进去,咬破指尖,涂了血液在瓶口,塞上栓子,这才喘了口气。 千绝飞身上了屋顶,将月离的人形从瓦片下翻出,交给了九姑娘。九姑娘去了人形上的诅咒,涂抹上自己的血液,然后让千绝一把火烧成了粉末,这才化解了月离的疼痛。 九姑娘超度了道观被杀之人的魂魄之后,将她们的尸首分别一一埋葬,立了墓碑。 “九儿,你觉得一切像不像有所巧合?”千绝靠在道观的大门旁,好看的眸直直地盯在九姑娘的身上。 九姑娘柳眉轻挑,微微颔首。 窈灵蹲坐在门框边走了神,半响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确信地点了点头。 月离从道观里抱着一具小小的尸首温柔地走上前,捧到了窈灵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你九姐姐方才超度完,询问了施主的意愿后,留下来的尸首,只怕日后你要窝在这具身体里了。” “这么小?这分明是个女娃娃!”窈灵哭丧着脸,一脸的委屈。 看着千绝和月离正在嘲笑着苦眉愁脸的窈灵,九姑娘心有不安地望向了不远处。 似乎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等他们回了鬼都。 鬼都却异常的热闹起来。 客栈里都人来人往地住满了人。 采桑脸色有些苍白,说是这几日里招了风寒,休息了许久。每日里让掌柜的轮番送来药,也格外亏欠,补了他不少银子。 九姑娘倒是心有遗憾地回来了,没想到没找到柳萋萋,反而陷入了迷雾中。 “窈灵呢?”采桑从阁楼迈着细碎的步伐,走入大厅,坐在他们的桌边,“怎么没见她回来?” 窈灵从月离的怀里,挣扎着伸出手,抓住木桌的边缘,奋力一跃,露出个小脑袋,“我在这里。”话刚说完,就掉了下去。 九姑娘忍俊不禁,偏过头去,露出了一抹笑意。月离不得不开口解释,“窈灵原先的身体不能用了,我们便重新给她寻了一所,只是有些小……” “这是有些小吗?”窈灵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气鼓鼓地抱成一团。 九姑娘贴心地将窈灵从月离的怀里捧到了桌面上,让她能够看见所有人的脸。窈灵双手叉腰,肥嘟嘟的小脸蛋上带着几分怒意,坐在桌面上活脱脱一个小胖娃娃。 “这几日鬼都的人怎么这么多?”千绝拿着茶杯盖沏了沏茶,抿了一口。 “这些是想要进入冥界的人。”采桑柔声说道:“冥界虽以鬼国最近,但是也需要有人的生存,在冥界生存的人都可以多上数百年的寿命。” “缘由呢?”月离皱了皱眉,极为不解。 窈灵的小短手从桌上拿了个馒头,“鬼国的人无法出来,一般人也进不去。冥界的人便负责捣腾两界的平衡,大抵就是这样子的意思。” “交换呢?”九姑娘淡淡开口,看向了采桑,“若当真如此好,岂非众人都要迁去冥界?” 采桑喝茶的手指微微一顿,露出一抹笑容,“拿命来换。” 月离也多心了起来,放下了手里的茶点,将视线转移到了采桑身上,“何意?” “冥界厉鬼可不少,寿命虽长,但能活下为上道。”采桑放下茶杯,用绢帕轻轻擦拭着。 “采桑妹妹。”月离忽然开口对着采桑温柔的唤了一句,“何以这样诧异,若非你的姐姐并未这样唤过你?” 采桑眼眸一滞,慢了半拍,片刻才抬起头来,柔柔一笑,解释道:“大抵许久未听人这样唤我。” 月离儒雅一笑,拿过桌面的桂花糕递给了拼命解馋的窈灵。 千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月离,抿了口茶,眸底闪过几分疑虑。 众人皆心有猜忌,并未再过多言语。 “诶?我方才在街头买的杏仁酥呢?”窈灵捧着自己的小肚子,在怀里摸过来摸过去。 九姑娘轻轻在自己怀里寻了几下,并未有杏仁酥的痕迹,便摇了摇头,示意她并没有在自己这里。 千绝正要调侃窈灵,低头,发现自己腰间刚买来的锦囊袋也不见了。 与此同时,门外正有一戴着斗篷的人匆匆朝外走去。 月离回过头,对上了一双奇异的眼眸。 几乎是全白的眼底上,缀着一颗米粒般的瞳仁,正悠悠含着讽笑,直视着他们。 月离的脑海里,骤然出现了过去的画面: “卖鱼啦!卖鱼啦!新鲜的鱼!” 热闹的鱼摊上充斥着腥臭味,活蹦乱跳的鱼在木盆里拥挤地游来游去。有一个大木盆里放着一条小鱼,小鱼身上的鳞片泛着白灵灵的光。 “嘿,伙计,这鱼儿怎么卖?”有一农妇路过,瞅见了这木盆里有些奇异的小鱼。 “五两。”鱼摊狮子大开口,伸出了五个粗糙的手指头。 农妇摇了摇头,张嘴骂道:“好你个老鱼头,这些日子赶巧都在你这儿买鱼,你倒是坑起人来了,大家伙来评评理,这鱼儿拿值得五两银子!” 嚷嚷着周边的人都围了过来,在这鱼儿的周围探出脑袋细细瞅着。有个好管闲事儿摆摊的卖膏药人家,伸出手指戳了戳这鱼儿,差点被咬了一口,被卖鱼的老鱼头呸了好几口,“去去去,你一个神棍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卖膏药的人家鼻子差点没气歪,吹胡子瞪眼睛,“你才是神棍呢,这么一条小鱼儿卖五两,你个黑心家伙。” “快实打实说价,我家老头子等着灶火烧菜呢!”农妇不耐烦了去。 老鱼头拍了拍另一盆的鱼儿,说道:“这边的鱼两文钱,这条鱼儿就要五两,买不起就别瞎逼叨叨。” 农妇瞅了瞅那边的鱼儿,再瞧了瞧这条,“这条鱼儿略大些,多给你一文钱,你卖不卖?” “不卖不卖,你个没读书的妇道人家,快走快走。”老鱼头不耐烦了,拨拉着手里的渔网开始赶着她。 卖膏药的人家笑了笑,“哟呵,没文化的老鱼头不卖鱼赶着起客还骂人了嘿……”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就连老鱼头都不知怎么的乐呵起来了。 老鱼头不屑地瞥了两眼卖膏药的家伙,“你懂些什么!这是人鱼。” “人鱼?”农妇半信半疑,又伸手想要抓住这条鱼,可这鱼儿滑溜的很,怎么都握不住。 老鱼头开始驱赶这胡搅蛮缠的农妇,“不买别乱碰我的鱼儿,弄死了你可赔不起。” “若当真是人鱼,你一个老鱼头能抓的住?”卖膏药的不信地开始糊弄其他的人,“莫要弄得比我的膏药还瞎。” 人群里稀稀落落的发出几声笑,却没人再去听,因为这盆里的鱼儿,正在清晨的阳光的照耀下,鱼鳞发出淡淡的白光,甚是好看,如同沐浴在金光中一般。 “人鱼!人鱼!五两银子!” 人群皆惊叹着,老鱼头趁机喊着价格,吸引来更多的人来争相购买。 “所有的鱼,全要了。”清冽的女声在乱哄哄的喊叫中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皆安静了下来,朝这位姑娘看去。来人一身简单的道袍,扎着一个简单的道姑髻,干干净净,清丽脱俗,好一个美貌道姑。 “不知道姑购这些鱼有何用途?”老鱼头乐上心头,不禁起了加价的心思。 九姑娘淡漠一瞥,“放生。” “道姑,这边的鱼大可买走,可这人鱼……” 老鱼头看了看身前乌压压的人,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莫不是会有达官显贵买了这鱼,若是吃了能长寿,那样的话大有更高的价格在。 ---题外话---月离本就和九姑娘先见过的...... 第柒拾柒章 危机四伏(下) “什么人鱼,切要糊弄人,莫打诳语。”九姑娘清眸变冷,食指微微晃动,掐了个决,冷声道:“这分明与寻常鱼儿无样。” 话音刚落,九姑娘右手抓起了这条鱼,众人细细一瞧,的确,方才的白光都不见了,与右边盆里的鱼儿确实无差逆。 农妇定睛一看,怒声呵斥,“好你个老鱼头,差点被你给骗了。” “这比我的膏药还假呢!”卖膏药的人轻笑了两句,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摊子。 “诶。不是的,方才明明…这就是人鱼…别走…别走啊。”老鱼头着了急,想留住人群,奈何人们都看够了笑话,生怕自己花了冤枉钱,都赶着跑了。 九姑娘淡淡说道:“这鱼儿我拿去放生,多给一两,当是搅了你的生意多赔予老人家的。剩余的其他鱼儿,明晚之前送到紫霄观,可听仔细了?” 老鱼头叹了口气,忍不住又瞅了瞅九姑娘手里的鱼,确实有所不同了,看起来与寻常的鱼儿就是胖了一些。不由得满心沮丧,但是一两银子也是许多,便点了点头。 九姑娘从街边买了小木盆,装了些老鱼头那儿的海水,将这条鱼儿装好,付了银子,便转身离开了市场。 老鱼头细细瞧了瞧这道姑手里的木盆,不甘心地跟了上去。 九姑娘心知这老鱼头跟在自个儿身后,三两下便甩掉了。老鱼头没跟上人,只好作罢茶。 到了没人的荒郊野外,九姑娘这才放了心,拨了拨水里的鱼,看它还活着,便问,“如何送你回去?” 小鱼安静了许久,吐了几个泡泡,露出两只小眼珠子,看了看两边,还是没有说话。 九姑娘便也不再多话,走到一处海边,正要将这条鱼儿倒入海里,突然有一稚嫩的叫声,“谢姑娘救命之恩。” 九姑娘低了了头,只见盆里那条小鱼正在水里冒出个小脑袋,吐着泡泡,“我叫月离,只因出生不久,出来嬉闹玩耍,被鱼贩抓了去,便变回了原形。” “日后莫要贪玩了。”九姑娘回过神,淡淡地摆了摆手。 盆里变重,九姑娘柳眉微蹙,发现盆里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娃娃,只是双腿仍旧呈现一条短短的鱼尾,正在盆里被卡住出不来了。 九姑娘轻手将木盆放在了地上,右手握住月离的小爪子,左手抓住他的小尾巴,轻轻一揪,就将他拽出了木盆。 离开了盆里的海水,月离的鱼尾便化作了一双小短腿,软趴趴地耷拉在九姑娘的臂窝里,粉嘟嘟的小脸蛋甚是可爱。 “为报姑娘的救命之恩,月离当以身相许。”小眼睛眨巴眨巴着,冒出点点粉红爱心。 九姑娘忍俊不禁,露出了一抹清丽的笑意,这样小的婴孩说要以身相许,若是传出去,定是要笑死人了。 九姑娘朝海边走了几步,温柔道:“无需你以身相许,日后莫要贪玩被抓就当作回报。” 月离不情愿地揪住了九姑娘的黑发,不想被放回海里,“月离定是要娶姑娘的。” “我是道姑,不能婚嫁。”九姑娘有些好笑,竟然要对着一小小婴孩说这些。 九姑娘摇了摇头,将月离放回了海里。一触及海水,月离便变回了鱼尾,自由自在地游动着,依依不舍地游在海的近处,不想离开。 “莫要再被抓了。”九姑娘细细嘱咐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月离哥哥?” “月离?” “月离哥哥?” 一连串窈灵叫声都没能唤醒月离,九姑娘咬破了手指,双手合十,将血点在了月离的眉心,与此同时,喊了一声,“破!” 月离从幻觉中惊醒过来,额头有些疼痛,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九姑娘,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是你,是你,是你…难怪总觉得相识已久…是你…竟然是你……” 被人用极大的力气从月离的怀里拽了出来,千绝脸色不佳,压抑着怒意,却并没有说什么话。九姑娘被弄疼了,微微蹙了蹙眉,想要拉回自己的手腕,竟被千绝死死抓住。 月离反应过来,微松了开了手,顿了片刻,又再次用力握住了九姑娘的另一只手腕,站起身来,直视着眼前的千绝,坚决道:“我不会再让给你了!” “松手。”千绝脸色阴沉,绿眸早已变得通红,杀气肆意,“松开九儿的手。” 月离温和的眸难得染上怒气,对上千绝的红眸,绝不退缩半步。 “松手。”九姑娘垂着眸,眸底清澈,清冷的声,带着几分生硬。 月离的手指渐渐的松开,九姑娘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扭过头去,对着千绝,“松开!” “不松!”千绝固执地攥着手,静静地盯住九姑娘,“你是我的娘子,我牵着你天经地义。” 千绝的眸仿若一弯湖泊,幽幽地泛着涟漪,深邃而饱含深情。 九姑娘别过脸,淡淡道:“先松开吧,大家还在一旁。” 千绝全身一僵,目光不自然地瞥见了一旁暗自神伤的采桑,手顿时松开来,九姑娘抽回自己的手腕,轻轻一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闹起了变扭,话已出口,可九姑娘心里有些后悔了。 “九姑娘。”月离温和地唤了她一声,想要说些什么。 九姑娘淡漠地回眸,静静地看着他,冰冷如玉的眼底透着一股深究的清冷。 “我的钱包怎么不见了?” “我的玉佩不见了?” 客栈里纷纷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声,丢了东西的人都站起身来寻找着,九姑娘转过脸,望向客栈门口的那张脸。 不见了。 那张脸与寻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那双眼睛。 正是那双奇异的双眸让月离陷入了幻境。 “九儿。”千绝打起精神,带着一抹牵强的笑,走上前来,揽住九姑娘的肩,“我方才使了点小伎俩,谁让它偷了我的锦囊。” 九姑娘一愣,“你困住它了?” 千绝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跟我来。” 拉着九姑娘到了客栈门口,千绝闭上眼,微微蹙着眉,就朝着路上走去。九姑娘跟在他的身后走着,逐渐走了百米左右,便站在了原地。 九姑娘环顾四周,半晌,回过头,恰好有人正朝她走来,千绝回过身,正好对上了那双诡异的眼眸,几乎全白的眼瞳。 几乎瞬间,千绝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九姑娘极快地避过了那双眼眸,百目妖的双眼,断不能轻视。 “千绝?”九姑娘略带焦急的呼吁着千绝,背过身子站到了千绝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不得不咬破指尖,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千绝挣扎着,双眸带了一点清明,却即刻又对上了九姑娘身后的那双瞳孔,再次陷入幻境! “……” 温柔的呼唤在耳边浅浅的响起,似乎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可似乎又不是自己的名字。 睁开双眸,九姑娘巧笑倩兮的脸庞赫然就在眼前。 千绝并未感觉自己张了嘴,可空气里发出的其他声音这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声音。 “怎么魔愣了?快来和我一起放纸鸢……”九姑娘的脸在眼前露出甜蜜的笑靥。 千绝愣愣被拽住,手中被塞进一团缠绕着的纸鸢线团,催促着往不知名的方向跑去。 “跑快点儿…再跑快点儿……”空灵的笑声在空气中悠悠荡漾。 千绝失了心神,九儿从没有这样笑过,笑声空灵清丽,笑得这样灿烂,这样的好看。 “笨蛋,纸鸢掉下来啦!”九姑娘从远处小步跑上前来,飞上树枝,捡回了被刮坏的纸鸢,一脸不悦地瞪着他,“纸鸢坏了,你在想些什么?” 千绝依旧没晃过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九姑娘气鼓鼓地嘀咕着什么。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九儿? 千绝伸出手,握住了九姑娘的玉腕,将她拥入怀中,温暖的气息在耳边徘徊,好闻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千绝直视着九姑娘粉嫩嫩的脸颊,揉搓着那抹娇嫩,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唇。 仿若梨花的清香还在口齿间流转,如梨汁般清甜,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梦吗? “讨厌。”九姑娘轻轻地推开了千绝的身子,红着脸带着纸鸢,跑到了一旁的梨花树下。 梨花白洁,一抹抹如雪的花瓣倾洒空中,身着白衣的九儿,如同仙子一般在树下,长发飘飘,倾城倾国的容颜,那样的绝色脱俗。 “你快来,你快来……”九儿温柔地看着他,舞动的手指将破损的纸鸢用术法修补好。 千绝静静地站着,宠溺的双眸近乎滴出水来。 如果这是梦,他宁可不愿醒来,就这样和九儿一起生活到老。 梨树骤然倒下,梨花坠落满地,大地顷刻崩裂开来,断裂成了悬崖,高耸入云。九姑娘被摇晃地几乎站不稳,手握纸鸢,摇摇欲坠。 “祖状,你到底选谁?”九儿的脸,那是九儿的脸。 可九儿的身旁赫然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她有着一双清冷的双眸,眸底透着深不可测的冰凉,那才是九姑娘! 温柔的她站在悬崖边上,冷漠的她站在另一端,两个人同时站在了悬崖边上! “你究竟选谁?”她们同时开了口,逼问着他。 “不!不!不!”千绝看着自己身处远处,伸出双手,拼命地朝前跑去,想要抓住她们。 两个人忽然又合身成了一个人,九姑娘满眼的哀伤,眼底透着凄凉的恨意,手心的纸鸢化作片片纸花,随着凌乱的风纷纷飞扬。 “你选择的终究不是我……” 她望着他,身子朝后扬去,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她闭上双眸,倒入了万丈深渊! “九儿,不!不!不!九儿!”声嘶力竭,千绝拼了命地朝前跑去,却怎么,怎么都跑不到悬崖边上,眼睁睁地看着九姑娘坠落悬崖。 不知道千绝究竟看见了什么,可她清楚,一定是极其厉害的幻境。 千绝双眼迷茫,十指骤然成拳,仿若陷入了幻觉中的困境而无法自拔。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却被捆在梦里,怎么都挣扎不出来。 九姑娘不知道千绝究竟梦见了什么,双掌抚摸着他焦急的脸,替他擦拭着额间的冷汗。 她深吸了一口气,左手牵住了千绝的手,右手反手抽出匕首,睁大了双眸,将匕首对准了眼前,锋利的刀锋在眸前闪着白光。 一抹红光晕染,眼前一片黑暗。 剧烈的疼痛从眼球传来,九姑娘咬着牙,将匕首慢慢地放回袖口。 只有毁了自己的双眼,才能够看不见百目妖的幻觉。 痛,剧烈的疼,几乎不能够集中精力。 转过身来,九姑娘站在了千绝的身前,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尖,摸索着抹在了千绝的双眼上,用双手手掌捂住了他的眼,咬着牙,忍着剧痛。 “九儿,九儿!”千绝的声有些慌乱,急忙抓住了她的手腕。 九姑娘咬了咬下唇,沉声道:“不要再去看她的双眼,忽略那双眼睛,告诉我,我来做。” 九姑娘渐渐松开自己的双手,千绝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九儿。 她竟然直接毁了自己的双眼。 针扎般的心疼。 “傻瓜,为什么不让我来做?”千绝温柔地捧住她的脸颊,吻了吻她的眼。 九姑娘不作声,大抵是舍不得,所以从未想过。 疼痛渐渐缓解,眼前冒出了白光,大抵是伤口复原了。 千绝勾了勾她的小鼻子,笑道:“你复原的太快了,让我来做,让我保护你。” 尚不等九姑娘拒绝,千绝夺过她袖中的匕首,瞬间毁了自己的双眼。 他半跪倒在地,九姑娘跟着蹲了下来,眼眸里露出难掩的心疼,“千绝……” “莫慌,若是让你次次如此痛楚,那岂非我这相公还不如你。”千绝牵强地扯动嘴角,带笑站了起来,将九姑娘挡在了身后,“这次,换我站在你身前。” 听,仔细听。 九姑娘定下神,不仔细看百目妖的位置,用余光注意着她的方位,“左前十五步。” 沾染了血液的匕首朝耳边的那抹陌生的气息刺去,百目妖顷刻躲开。 “右前七步”即刻,从另一边呼啸而过一阵风声,千绝侧耳避开,一缕发丝被斩断,擦过了手背。 百目妖撩起了双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无数的眼睛,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手臂,每一只眼睛,都是近乎白底的双眼,芝麻般瞳仁紧紧地盯住身前的人。 九姑娘无法直视百目妖,不得不背过身,从边上地下的一滩水光中判断出她的位置,“左后退三!” 眨眼间,百目妖手握小刀朝千绝划去,千绝险险地朝左后退了三步,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刀尖。 右手边,有风声呼啸而过。 千绝挑了挑眉,不再躲闪,朝前对上了百目妖的小刀,没入了自己的身上。千绝忍着痛,抓住了百目妖,将匕首在百目妖的身上狠狠地戳了无数下。 每一刀,几乎都没入了底部。 “啊——”百目妖斗篷滑落帽檐,一张姣好的五官,张嘴露出了獠牙。 “柳萋萋?”九姑娘脱口而出。 柳萋萋听见名字,忍着痛,陷入了迷茫。她似乎记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全身上下的眼睛都微微一闭一合,减弱了光芒。 九姑娘仍旧无法靠近,每一只眼睛都有着厉害的致幻之能,数十只眼睛,她无法抗拒。 千绝手指微顿,却并未停下,摸索着抓住了柳萋萋的双手,朝身后的九姑娘,“九儿!” 九姑娘一愣,立刻明白了千绝的意思。 九姑娘顺手拿过边上摊贩的瓷碗,摔碎,捡起碎片,干脆利落地划开自己的手腕,用唇含住了自己的血液。朝后走了几步,闭上眼,朝柳萋萋的方向喷出自己的血,沾染了她的全身。 “啊——”柳萋萋发出了声嘶竭力的喊声,全身上下所有裸露在外的眼睛都沾染了九姑娘的血液,闭上了所有喷射到的眼睛,流出了黑色的血泪。 九姑娘睁开双眸,柳萋萋身上的眼睛已经被毁尽半,至少裸露在外的眼睛已经不会再对他们造成了威胁。 “柳萋萋?” 九姑娘上前扶起千绝,将他扶到了一旁坐下,转身抓住了柳萋萋的双手,“你可还记得素素?” 柳萋萋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全身的疼痛让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她已经沦为魅了……”千绝低沉的声音就在身后。 这一句话意味着,九姑娘并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柳萋萋突然从一旁的倒塌的果摊里捡了些水果,眨眼间,身上居然狰狞地生出了几双眼睛,光芒大开。 百目妖是靠偷盗来生长眼睛的,偷一生一,源源不断。 九姑娘想要伸手去挡,却被推倒在地。 千绝朝声响之处扑去,拦倒了正要逃跑的柳萋萋,压制住她的身体,右手高高举起匕首,朝她的心脏位置刺下。 蓦然被人抓住! 九姑娘的手掌牢牢地抓住了匕首。 上面沾染了九姑娘的血液,一滴滴正朝下滴落。 “九儿,放手吧…至少她不会再茫然地生存下去……” 他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柳萋萋。”九姑娘闭上眸,咬了咬下唇,挣扎再三,松开了手。 匕首失去了阻力,赫然刺入了柳萋萋的心脏。 柳萋萋的喉咙里发出桀桀的声响,匕首没入的位置冒出了滋滋的白烟,黑色的洞口渐渐腐蚀了周边的血肉,化成了一滩黑水。 “是你……”柳萋萋的最后一句话飘然在耳边,九姑娘睁开眼,柳萋萋的身体已经被腐蚀了,她的魂魄露出了最后一抹笑意。 九姑娘想要伸出手,她却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中。 “柳萋萋……” 素素,我最终还是没能帮上她。 九姑娘僵在原地,手掌停留在半空,微微蜷缩的手指渐渐攥成一团。 “咳咳。”千绝咳嗽了几声,半摔半就的往九姑娘的位置靠了过去。 九姑娘赶忙转过身,捧住了他的脸颊。 千绝的双眼已经愈合了伤口,留下了痂,只是怕没能这么快复原。她轻手轻脚的用袖口替他擦去脸边的血痕,用力地抹了抹他掌心的血迹,不知所措,“千绝……” “我知道,九儿。”千绝将眼前的那抹温暖拥入了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她特有的清香,“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 千绝受伤了,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这三日期间…… “娘子,为夫口渴。” “……” “娘子,为夫饿了。” “……” “娘子,为夫累了。” “……” 九姑娘整日里忙上忙下,不是进厨房,就是在房中来来回回地拿着千绝索要之物。窈灵一早便坐在了九姑娘房中,看着她又辛苦了一日。 “娘子。”千绝躺在九姑娘的床上,嗅着九姑娘的体香,忽然委屈兮兮地坐了起来,伸出双手在营帐外摩挲着什么。 千绝的手触及了一些衣物,便用力攥紧,抱入了怀里。 只是这分量...... 感觉有一些重那…… “娘子,你今日可是有些胖了?”千绝一头冷汗,双腿简直有些要被压断了。 月离背上背个窈灵,正无语地被千绝拥在了怀里,双手还紧紧扣着不松开,“咳,九姑娘胖没胖我倒是不知,想来应该是瘦了。” 被用力地推开了,月离差点要一头撞在木桌上,险险扶住桌角站了起来。窈灵可没这么好运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九儿呢?”千绝眼前一片黑暗,双手抱怀,怒气冲冲。 月离没好气道:“你不是要食杏仁酪吗?给你做去了。” “是吗?”千绝撇了撇嘴,挑了挑眉,“那我不吃了,九儿…九儿……” “别喊了,这一天天的,九姐姐不烦,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窈灵摸了摸屁股蛋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揪住月离的裤摆,爬上了凳子。 有脚步声从外头传来了,千绝兴高采烈地摆上一脸可怜的表情,朝外面摸去。手尖触碰到了瓷碗的边上,有些温热。 千绝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抓住了来人的手腕,“九儿,我有些乏了,你哄我睡可好?” 窈灵正想开口,被月离一把捂住了嘴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月离赶忙拉着窈灵走出了房内,还顺手带上了房门,这才松开了手。 “月离哥哥,为何不告诉千绝哥哥,那是采桑姐姐。”窈灵刚说完话,脑子里灵光一闪,“月离哥哥,你使坏哦!” 月离眼眸温柔,从怀里拿出一包枣干,递给窈灵,拉住她的小手,朝厨房走,“想必你九姐姐应该忙完了,我们去找她。” 窈灵乐不可支地抱住那包枣干,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他走。 在房内。 采桑正被千绝拉到了床边,尽管疑虑月离的用意,但是她实在无法推拒。 她的手,贪婪地抚摸着千绝妖孽的脸庞,千绝正躺在她的双腿之上,这样好的微笑,从来都没有属于过她。 “娘子。”千绝舒适地躺在她的怀中,温柔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凤求凰? 你居然对九姑娘念着凤求凰! 采桑的手指骤然攥住了衣角,用力地仿佛要撕碎自己的衣料。 “娘子,你怎么不说话?”千绝疑惑地歪了下头,鼻尖嗅到的味道,分明是…… 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第柒拾捌章 千绝的秘密 九姑娘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厨房,一个不小心,菜刀板砸到了手背上。 来不及反应,玉腕被人紧紧地攥住。 “没事吧?”抬起头,月离温柔的侧颜贴在手边,细长的手指搭着她的掌心,他抬眸,“有些饿了,来厨房看看。” 九姑娘应了一声,不留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抹了抹脸上的灰,月离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的脸…我给你擦。” 好看的手指捧住了九姑娘柔滑的下巴,指腹在脸上来回滑动。月离的手将九姑娘嘴角边那抹黑炭的痕迹渐渐擦去,手指停留在了九姑娘的唇边逆。 粉嫩的唇微微张开,呼吸忽然乱了。 月离慢慢地靠近了九姑娘的脸,她愣了愣,侧着脸躲开,从灶台上顺手拿了个馒头,递到了他的面前,“给你。茶” 月离如玉般的眸里透着温柔,接过她手心的馒头,咬了两口,“累了一日,可困乏。” “不累。”九姑娘解开身上的厨巾,奈何绳子却与头发纠缠在了一起。 月离走上前,伸出手,搭在了九姑娘的手上,柔声道:“我来帮你。” 九姑娘轻轻收回自己的手,任由月离在身后别过她的发丝,轻巧地解开缠绕一团的死结。温热的呼吸喘在耳边,她抿了抿唇,忽然有些紧张。 “多谢。”道过谢意,将厨巾从身上脱下,将弄脏的地方擦干净,挂在一旁的竹架上。 月离静静地看着,手心还残留着九姑娘脖颈间的温度。 窈灵从一旁的地窖里钻出脑袋,头顶着一壶佳酿,辛苦地喘了好几口气,短手短脚拼了命地往上爬。九姑娘忙伸手去接,不然只怕这壶佳酿就遭了秧。 “九姐姐,这是我特意从酒窖里偷的,快来尝尝。”窈灵小手一挥一挥,将手指尖残留的味道放在嘴里舔了舔。 九姑娘拍开她的小爪子,将她抱上了灶台,回过头,“你都带坏窈灵了。” 月离笑了笑,从架上拿过两个小酒杯,续上佳酿,在窈灵面前兜了两圈,将手心那杯倒进了嘴里,“佳酿虽好,可惜没人作陪。” 九姑娘擦了擦窈灵的小嘴,勾了勾她的鼻尖,手心却被塞进了一个酒杯。她愣了愣,回头对上月离的视线。 “人生难得惬意。”月离举了举酒杯,儒雅一笑,又添了一杯佳酿。 自己似乎从未喝过酒? 清香的果酿,舌尖有股青涩的味道,饮下肚,所触之地如同添火一般灼热而滚烫,全身都如同裹了炭火发出浓浓的热气。 九姑娘脸颊染了红晕,朦胧的双眸,带着一抹迷醉的笑意,甚是好看。 “九姐姐,好喝吗?”窈灵垂涎欲滴,口水都要流成一滩了。 九姑娘红着脸点了点头,接过月离递过的第二杯,犹豫再三,又喝了下去。 没几杯就倒了。 窈灵张了张嘴,戳了戳九姑娘的脸蛋,无语的她爬到灶台的另一边,想要拿些茶叶来做些解酒之物,一边做一边道:“九姐姐这酒量,真是……” 话,骤然中断了。 窈灵偏过头,恰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因为月离,正轻轻地吻着九姑娘的侧脸,轻若羽毛,淡若轻鸿,极快的一瞬,带着丝毫的留恋。 月离不得不伸出手,瞧了瞧窈灵的小脑袋,似乎是责怪她打扰了自己的好事。他举起食指,停在唇边,发出‘嘘’的动作,揉了揉窈灵的小脑袋,“不要说出去。” 窈灵僵硬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失落。 月离温柔一笑,双手横抱起九姑娘,视线停留在她微醺的脸庞上,嘴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抱着她稳稳朝房中走去。 “千绝…千绝……”粉唇微微张开,细微的声响从九姑娘的唇中溢出。 月离苦涩一笑,“在梦中你都要喊着他的名字。” 脚步停了下来,他思索片刻,将怀中的人儿轻轻地侧放在了沿栏座上,脱下身上的衣物盖在了九姑娘的身上。 “九姑娘,你可还记得多年前你救过的那条人鱼?”月离坐在她的身旁,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似乎再也挪不开视线。 九姑娘柳眉轻蹙,抿了抿唇,“嗯……好难过……” “为了他吗?”月离将她额间的碎发拨到了一旁,摸了摸她的侧脸,“即便我先遇见你,你却终究不属于我。” “…千绝……我…我……”九姑娘表情极为痛苦,不知道在梦里梦见了何事。 不想听。 我不想听。 月离伸出手指,点在了九姑娘紧蹙的眉心,中断了她的呢喃,抚平了她的痛苦。他不甘心道:“为何在梦中,你都要为他痛苦?” 喝醉了酒的九姑娘,脸色微微泛红,透着桃花般的粉色,轻薄的唇温软如玉,微微张开。 月离心中一动,坚如磐石的意念又渐渐变得柔软,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偏去…… “月离哥哥。” 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月离的动作,窈灵出现在眼前。她的袖边沾满了灶台的灰炭,脸上还沾染着几块黑色的污渍,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 窈灵扑上了九姑娘的膝盖,爬到了她的怀中,义正言辞地推开了月离方才靠近的距离,“你莫要趁机轻薄九姐姐。” 月离哭笑不得,看着窈灵袖口的灶灰沾了九姑娘的脸,想起了霜霜。 霜霜,我找到她了,你可会怨我? 霜霜,我曾与你说过的女子,原来就是她。 “月离哥哥,快送九姐姐回房去。”窈灵跳下地来,扯了扯月离的袖口,严肃道:“手要放在该放的地方,不然我小心我明日告知九姐姐和千绝哥哥,让他们揍你哟!” 月离轻笑了笑,揉乱窈灵一头的碎发,惩罚似地勾了勾她的鼻尖。 起身,将九姑娘身上的外衣拢紧些,拥入怀里横抱起来。 “月离哥哥,你有多喜欢九姐姐?”窈灵跟在月离的身旁,仰着脑袋。 月离望了望怀中酣睡的人儿,淡淡道:“从小就喜欢。” “有窈灵喜欢月离哥哥这么喜欢吗?” 月离低下头,看向身旁的窈灵。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在月光下衬托地烨烨生辉。 小孩子心性。 “有。”月离点了点头,动作却很轻巧,生怕吵醒了怀中的九姑娘,他轻轻地笑道:“可能比窈灵喜欢我还要喜欢的多很多。” “可是月离哥哥……”窈灵伸出手,拽住了月离的下摆,“九姐姐和千绝哥哥相互心悦,你清楚,不是吗?” 清楚。 从一开始就无比清楚。 可是心却从一开始就渐渐沉沦了。 月离望向九姑娘绝美的脸庞,不做声。半晌,窈灵松开手,看向月离的神情有些黯淡,而他的表情却牢牢地记在了窈灵的眼里。 他的双眸凝聚着月光的璀璨,整个世界似乎有只有眼前的人,断不能容下其他。 若是当日,我深知你有如此心悦她,那么即使是我亡,也断不能任由你牺牲。 “窈灵。”月离的声音恍若从天边传来,“若有一日,你遇见真正心悦之人,定要好好珍惜,莫要后悔当日未曾努力。” 那时候的窈灵还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月离却再也不说话,径直往九姑娘房间走去,走到门口,房内却传来的声响。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千绝正在念着凤求凰,想必是还没分清自己怀里的佳人是谁? 窈灵冷哼一声,小脚一踹,将房门用力踹开来! 房内,采桑正在整理床单被褥,而千绝则是坐在桌边,正摸索着茶壶的位置要倒一杯茶。 看起来似乎并无异样。 见有人进来,采桑抬起头,看见了月离怀中的九姑娘,不由得问道:“九姑娘怎么了?” 月离上前,将怀中的九姑娘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拉过旁边的被褥盖上,掖了掖被角,“喝醉了。” 千绝从一旁睁开双眼,好看的瞳仁上还划着一条细细的红线,他几乎是冲了上来,推开了月离,扑到了床边,皱着眉质问,“九儿怎么会喝醉了?” 回过头,众人皆诧异地盯住了他的眼睛。 糟了,一着急,忘记了。 窈灵瞪圆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千绝哥哥,原来你是装的?” “咳咳。”千绝尴尬地咳了咳嗓子,“原来眼睛好的差不多了,睁开还是有些疼痛的。” 月离沈着脸,没有多说话,坐到了一旁。采桑垂下眸,静静地走出了房门。 “…千绝……”九姑娘的声音几不可闻。 千绝并没有听清她的叫唤,只是默默地攥紧了她的手腕,将细碎的头发别到她的脑后,“傻丫头,喝不了多少,就不要喝了。以后断不许再喝酒了。” 半响,采桑端着一盆热水回了房内,正拧干了手帕,却被千绝夺了去,“我来照顾九儿就可以,你们前去休息罢。” 采桑望了他一眼,说不清意味,默默地抱住了偷喝了几口酒酿,沉沉欲睡的窈灵,走出了屋内。 窈灵半合着眼,半醒半梦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月离,迷迷糊糊,“我要和月离在一起。”话刚说完,又睡着了。 千绝用帕子擦拭着九儿脸上的污迹,扭过头,对着月离说道:“你怎么还不回房?” “怕你轻薄睡着的姑娘。”月离整了整衣襟,义正言辞,“我要守着你。” “什么叫轻薄,这是我娘子。”千绝把帕子丢回木盆,水渍溅了出来。 月离毫不畏惧,站起身,直面千绝的怒气,“只要你们尚未成亲拜堂,只要九姑娘还未亲口承认,那一切便不作数。” “你……”千绝眼眸有些发痛,不由得闭了闭眼,耳边却听见了九姑娘的呢喃,“恩…好吵……吵……” 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推搡着月离的肩,却不敢发出声响。千绝坐在床榻旁,从木盆里捞出帕子拧干,“今晚可是你刻意让她醉了?” “她总有些话想说,醉了也好。”月离退回桌边,就着冰冷的茶壶,倒了杯冷茶,“说些自己想说的话,无需顾忌。” 千绝擦拭的手顿了顿,“她说了些什么?” 月离没有说话,望了望九姑娘的侧颜,眼眸里的温柔凝聚得化不开来。 这种温柔,千绝也能看得懂。 千绝安静地看了看九姑娘,突然开口:“若我不在了,你定要替我照顾好她。” 月离皱了皱眉,口腔里冷茶泛着苦涩,他疑惑地盯住了眼前这个严肃的千绝,露出了迟疑的神情,“你不惧我夺你所爱?” 千绝的唇边扬起了笑,眼神充满深沉而又充满爱意的怜惜。 “怕,当然怕。” “可我更怕,九儿身边没有照应的人。我虽不喜欢你,但你值得信任。我不确信能否避开诅咒,如若不能,至少,她身边还有你。”千绝平生第一遭有了软肋,手指微微摩挲着九姑娘的脸颊,眼神温柔,“但你别得意的太早,即便没有我,你也并非没有情敌。” 月离茶杯微微一顿,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妖?” “你也感觉到了?”千绝拧了拧帕子,擦了擦九姑娘额头的汗水,“他,也是很在意九儿的,大概,并不输于我,只是碍于契约,一直都没能离开地府。” “那上次,你是如何将他带出来救九姑娘的?”月离放下了茶杯,不由得追问了起来。 “妖虽是地府最厉害的鬼差,但他几乎不管地府事,从我认识他起,便被地灵仙告知,他将妖困在了地府,不让他出去,只因为他的天劫已经出现了。”千绝擦拭的手停了下来,视线定焦在九儿的脸上,“现在想来,妖的天劫应当是九儿。” 月离没有打断千绝说话,而是听着他继续叙说了下去。 “我与妖曾交好,地灵仙为了他,设了强大结界困住了妖,让他不得不留在地府,他曾经求我,让我去救一个人。可是等我赶到了时候,那处地方已经成为废墟。九儿成为阴差,想必也是他们的意思,让妖能够日日见到佳人,而放弃打破结界。” “九姑娘不知道吗?”月离看着千绝,发现千绝褪去了往日的桀骜不驯,倒变得文绉绉了起来。 千绝抚摸着九姑娘的脸,眼底满是温柔和怜惜,“她知道。可她知道的是妖一直留在地府修炼,无法在人间停留太久,可是应该并不知晓他是被强行留下的。我不敢告诉她,也不想告诉她,我怕失去她,等我死后,若是她伤心难过,你就替我告知这一切。” “这样的坏事为何让我来做?”月离站起身来,茶杯用力地掷了出去,“你为何不亲口告诉她?” “月离。”千绝安静地抬眸,“我怕失去她,你明白吗?” “你怕失去她,可这样残忍的话你……” “我承认我是自私的,一开始,我并未想过会如此在意她,可如今,我所了解的局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我已经后悔将她和你们牵扯了进来,这些日子就当是我最后的自私。在进入鬼国之前,我会想方设法地让她离开,你便随她一起去。妖的契约之期将到,他许会回来帮我,可妖日后若是成仙,与九儿便有了天壤之距,所以能够时刻护住她,在她身边的,就只有你了。”几乎是乞求,月离何曾见过这样的千绝,殚尽竭虑,费尽心思替九姑娘安排好了一切。 “我……尽力而为罢了。”月离甩袖离开,打开大门,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谢谢…… 几乎微不可弱的道谢声在身后响起,月离无奈地带上了门,自行离开。 千绝回过神,从桌上倒了杯茶,放在边上,抱九姑娘入怀,轻轻扬起她的头,将茶杯里的茶水微微喂了一些进去。 他抱着怀里的九姑娘,将脸贴在了九姑娘温暖的脸颊边上,露出一抹孩童般的开心,“九儿,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你就从巷子里跑进来揪断了我的尾巴,那时候我就在想,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有这等女子敢扯我的尾巴……九儿,你日后可会记得我?” 千绝窝在九姑娘的肩窝里,低着头,声音越加微弱,却足足说了一夜。 翌日清晨,九姑娘被一阵悠扬美妙的歌声唤醒,听小曲儿的填词,似乎是凤求凰,而这唱歌之人,似乎是……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窈灵推开了九姑娘的房门,怀抱着打好的水,送到了九姑娘的房中,见九姑娘醒来,嘟着嘴着送上拧好的巾帕,“九姐姐,你可算醒了。” “恩,窈灵?”九姑娘被扶着坐起了身子,太阳穴隐隐传来头痛,她摸了摸自己左肩膀,格外的酸涩,衣服还有些潮湿。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却并未多想,“外面是谁在歌唱……” “是采桑姐姐,眼下她正和千绝哥哥在凉亭中调笑呢!”窈灵愤愤不平地接过九姑娘擦好的巾帕。 九姑娘愣了愣,牵强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多谢照料。” “九姐姐。”窈灵蹦跶着小短腿,将接过的帕子丢回了木盆,“快去将千绝哥哥拽回来!” 九姑娘摸了摸窈灵的脑袋,不由得朝房外张望了几下,假装不经意道:“月离呢?” 窈灵从怀里掏出根大黄瓜,啃着了几口,含糊不清地说,“吵架呢!” 九姑娘没听清,又追问了一遍,直到窈灵愤愤不平地唾骂了千绝一大圈,这才明白窈灵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九姑娘连衣衫都来不及穿好,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凉亭并不是很远,刚跑出了门,就听见月离和千绝的争执声。 “你不能这么对她,这样会伤了她的心的!”月离揪住了千绝的衣领,恨不得朝他的脸上抡上一拳。 千绝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有什么?我山寨里还有二十八位美姬,若她真都要伤心,那迟早都要伤!” “你……”月离扬起手就要挥拳。 “月离。”九姑娘的声音清冷地响起。 他们转过身,瞧见了凉亭外,光着脚丫,衣衫轻薄的九姑娘。千绝的眼神变得复杂,下一秒却又变得不在意。 九姑娘淡淡道:“你们在争执些什么?” 月离放下手,朝采桑瞥了一眼,别过脸,不啃声。 千绝大大方方地走到采桑的身边,朝九姑娘一笑,“昨日,我已经想起了过去全部的回忆,采桑确是我妻。” 九姑娘脸色一白,勉强地站稳,“所以呢?” “有劳九姑娘照料,日后,我们自行前往鬼国便可。”采桑依偎在千绝的怀里,好不刺眼。 我不信。 我不信! “如此正好。”九姑娘柳眉紧蹙,视线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千绝。 你也要丢下我了,是吗? 说好的承诺都不作数了是吗? 九姑娘微微张了张嘴,可却说不出一句话。她站在原地,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她不明白,怎么只是一夜间,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模样? “九姐姐……”窈灵的位置,恰好对准九姑娘低垂的眸,好像有亮晶晶的颗粒掉了下来。 九姑娘没有作声,默默地背过了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回屋内。可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双手用力攥成拳。 月离正想要上前,可九姑娘的身前赫然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小九。”好听而又熟悉的声音。 九姑娘抬起头,对上了妖温暖的视线,他伸出手,白嫩的掌心,细长的五指,正如当年。 “师父……你回来接我了吗?”声音有些哽塞,且没有留下一滴眼泪,“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可你回来了晚了……晚了。” “不晚。只要小九还需要为师,一切都不晚。”妖的眼不经心地扫过了凉亭的人,淡漠而凉薄。 “不再需要了。”九姑娘扬起了脸,深吸了口气,仿若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那个脆弱而寂寥的性格,她不需要,再也不需要。 “小九。”妖蹙了蹙眉,还想说些什么。 九姑娘继续往屋内走,与妖擦肩而过,无视着他失落的眸,更加没有瞧见身后的那抹心疼和无奈。 第柒拾玖章 狂骨女苏绣 从那日过后,妖似乎就留了下来,就住在了九姑娘的隔壁。五人行变成了六人帮,气氛尴尬而诡异。 几个人来到了客栈大堂准备食用午膳,月离和窈灵一座,妖和九姑娘一座,对面恰好是千绝与采桑,只是窈灵等大家就座了才姗姗来迟。 窈灵的身子不再是五岁小儿的模样,而是换了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穿着鲜黄衣裙搭着褂子,青春靓丽,漂亮的挪不开视线。 “窈灵?”月离试探地叫了一声逆。 窈灵欢欣雀跃地转了几个圈,在月离面前兜了好几圈,笑道:“月离哥哥,窈灵可好看了?” 月离温柔一笑,点了点头。窈灵大大方方地坐在月离的身边,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依偎在月离的肩上,“月离哥哥,这下窈灵是否可以嫁给你了?” 不再像是垂髫小儿一般可以无谓嬉戏打闹,这身装扮让月离好不自在,他抽回自己的手,有些狼狈地换了位置,摆了摆手,“咳咳…莫要玩笑。” “窈灵没开玩笑,窈灵喜欢月离哥哥,要嫁给你。”窈灵理直气壮地又换到了他的身旁茶。 妖笑了几声,端起茶壶将六个杯子都倒好茶水,端过一杯放置在九姑娘的面前,再端过自己那一杯,抿了一口,“窈灵想来是认真的。” “恩,我是认真的。”窈灵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看着月离和窈灵两个人纠缠不休,九姑娘冷淡的脸色也好了许多,轻轻端过眼前的茶杯,想要饮上一口茶水,却被妖抢了过去。 九姑娘疑惑地看向妖,妖吹了几口气,嘱咐道:“水刚开,有些烫嘴。” “师父。”九姑娘声音淡漠,“我知道。” 妖反应了片刻,递过茶杯,微微笑了下,“对不住,我已忘了你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姑娘了。” 九姑娘听着妖的刻意调侃,却也没做回应,借着饮了口茶的功夫,不经意扫了一眼,对上了千绝的视线。 千绝挪开视线,从眼前端了杯茶水,却泼了出去,叫来店小二,换了一壶茶水,然后别过脸,对采桑说道:“以前,你不是最爱乌龙吗?” 采桑柔柔地点了点头,温婉一笑。 九姑娘放下茶杯,再也没有喝过一口。 妖留意着,叫了店小二,“多上来一笼素包、再上一碟酸醋,醋里加些糖。另外再来一碗蛋花汤,汤里不加咸盐,放些葱花。” 窈灵停了动作,“为什么不要小笼包,而且为什么醋里要加些糖?” 妖笑了笑,“你九姐姐现在是道姑,虽然道法在心中,但是还是忌些嘴好,至于后者,是因为你九姐姐以前嫌醋酸,总喜欢搅和些糖进去,说酸酸甜甜的好吃。” 九姑娘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原来过了这么久,他还会记得自己的喜好。 “月离哥哥,日后你也要记得窈灵爱吃什么?”窈灵嘟了嘟嘴,羡慕地看着妖。 月离不禁有些头大,温柔一笑,“你日日吃那么多,若是不拦着你,想来整个客栈都要叫你吃空了,我怎能记得住。” 窈灵红了脸,众人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这小妮子,太贪吃了。 “吃过饭出去逛逛,消消食也好,如何?”窈灵想要转移话题,想要让月离陪着她出去逛逛,“反正没几日就要去冥界了,趁着这些日子,在鬼都最热闹的时候逛逛嘛!” “窈灵说的有道理,采桑愿一同前往。”采桑温婉地应和了窈灵,妖便也点了点头。 吃完饭,正想要起身,突然有人惊慌失措地从后门冲了出来,推倒了一桌的瓷碗,自己受伤流血了也没察觉,惊恐地喊着:“有…有……有死人啊!” “瞎说什么呢?打搅我做生意,若是再胡闹,就打发去官府。”客栈老板恼了,拿起扫帚想要将人赶出去。 “真…真的,我从后井里想…想要打些水来喝…结果……捞出了一…一具尸体。” 话语刚落,九姑娘站起身来,极快地朝后门跑去,千绝和妖更是紧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九姑娘赶到了院落里,一具尸首正在井边。 是一具男尸。 身体仰面朝上,整个身子被泡的肿胀发白,仿若冻了霜的牲畜肉一般,肌肤发软,脚板平直,双手张开,腹腔凸出,存有积水,皮肤起了鸡皮,整张脸泛紫,眼睁口张,瞪着圆咕隆咚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好不吓人。 一眼看去,四肢摆放怪异,但确实是溺死无疑。 “夫君!”随之而来看热闹的人群中,扑出了一个妇人,她不敢靠近尸首,只能稍微近距离地跪在了地面,哭诉了起来,“怎个昨日里半夜如厕竟死在了井中…夫君……” 九姑娘静静听了片刻,上前问道:“你是说,昨日夜里?” “不瞒姑娘,确实是昨日夜里,他说水喝多了要如厕,便一去不复返,我今日晨起问了掌柜的,他却说没见过,奴家方才准备去报官,可是……”话没说完,这妇人又哭了起来。 昨日夜里,怎会出现如此明显的症状,腹中积水深厚,断不能仅仅只是一夜。 九姑娘思前想后,视线却缠在了那抹深井里,正要上前细看,千绝却已经先行迈了一步,朝井中看去,打量片刻,回过身,朝她摇了摇头。 难不成只是意外? 井边有一裹白布,九姑娘长了个心思,将它收了起来。 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裹尸布。 人群纷纷散去,尸首也被送去了仵作那里,被官府判定为失足落井,不予深究。 入夜,众人都纷纷睡下了,九姑娘在睡前足足候了两个时辰,却丝毫没有异状。 难道猜错了? 她看了两眼挂在窗台边上的白布,只能准备上床睡觉,随即慢慢闭上了眼。 刚闭上眼,就出现了奇怪的感觉,睁开眼,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起身,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着,不由得将视线转移到了空旷的床底下,她轻轻走近床铺,撩起被褥,慢慢将头低下…… 床底下什么都没有。 虚惊一场。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九姑娘的背后盯住她的感觉。 九姑娘转过头,身后是一排柜子,缝隙间似乎总有一只眼睛在看着她。她不由得将匕首反握在手,一个一个将柜子打开,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有。 九姑娘用匕首刺破指尖,将透明的粘液抹在双眼上,眼前确实毫无鬼气,可是自己的脚边却散着点点的鬼气。 她猛然转过身来。 眼前是一双肿胀的双眼,充斥着血丝,瞪得如铜铃。 之所以没看见,是因为她一直藏在自己的身后! 一双发白发皱的双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九姑娘将沾染了血液的匕首朝手上划去,呲呲的白烟冒出,女鬼不得不松开了双手。 “大胆女鬼,还不快速速就擒。”九姑娘疾言厉色,右手捂了捂脖颈。 女鬼一身裹尸布,湿漉漉的黑发还沿着发丝在滴水,地上堆积了一小滩的水渍,她指了指九姑娘的背后,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身影飘忽,手上捧了一杯水,飘上前来,将水递给了九姑娘。 九姑娘没有接下,余光扫过身后,身后正对着的窗户打开,望见了白日里那口井水。 “我是阴差,这点伎俩莫要再用。如若再害死一人,休要饶过你!”九姑娘一手打落她捧着的水,“若姑娘可有冤屈要伸,我能帮你。” 女鬼惊慌退了几步,听言,泛白的眸里滴出水来,盈盈泪道:“我本是掌柜的妻室苏绣,可他在外养的妾室要成亲,只因我未有娘家,而与我家夫君张生勾搭,我一时羞恼,与她动了手。可谁知我夫君偏爱那贱人,竟帮着她打我,她失手将我刺死,还与夫君一同将我扔在了这深井之中……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不甘心……求姑娘帮我,姑娘帮我,这深井井水冰冷刺骨,日日夜夜折磨着我,我好冷…好冷……” 苏绣本是寻常人家的闺女,舞技动人,时常与母亲来四海客栈吃些茶点,一来二往,便也与掌柜的相识了起来。 偶一日,母亲没有跟来,苏绣一人带着丫鬟来四海客栈饮茶,见她只身一人,掌柜张生不由得打起了话茬。 “苏姑娘今日怎一人前来?”张生亲自提了一壶清茶送上了桌。 苏绣嫣然一笑,“今日家母身体不适,便只剩下我一人去上香,回来就来尝尝客栈的拿手茶点,不知蟹黄酥可还有?” “苏姑娘要的,自然是有。”张生笑了笑,去了厨房,端出早就做好的蟹黄酥送上了茶桌。 苏绣露出疑虑,不由得张嘴问道:“为何我人还没来,这茶点就做好了?” “苏姑娘时常在午时就来,前后浮动不过半个时辰,我便早早就做好了等姑娘前来。”张生放下茶点,视线不由得聚焦在苏绣的身上,“鄙人自知文韬武略不精,配不上苏姑娘,但是心有所悦,不得控制。” “你……”苏绣红了脸,却也将张生的话记在了心上,吃过茶点就由着丫鬟将她扯走。 丫鬟气呼呼说道:“小姐,这客栈打明儿起便不要再去了。” “为何?”苏绣的绢帕遮了面,“这蟹黄酥可是只有四海客栈才有的。” “小姐,这张生摆明是看上了小姐,要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只怕要遭罪的。”丫鬟扯了扯绢帕,着急了起来,“闻言这张生为人狡诈,曾多次求娶其他名门闺秀,只怕别有所图,小姐你莫要被骗了。” “我知道了,今日的话,莫要告诉娘亲。”苏绣轻声嘱咐道。 可这些话,并没有听进苏绣的耳朵里,自打那日起,苏绣往来四海客栈的频率越高,与张生的联系越发多了起来。 “苏绣,我准备明日上门求亲。”在厢房里,张生再次端上做好的蟹黄酥,可这次却大胆握住了苏绣的手,“我想要娶你。” 苏绣红了脸,推拒了几番,“不成,我爹爹定是不会接受你的。” “可我想要娶你,这些日子,我都想清楚了,若是你爹爹不肯接受我,我就求到接受我为止,定是要明媒正娶地让你过门。再不行,你就说你已经怀有我的骨肉,苏老爷定是能够答应的。” “可我的名声…你是真心要娶我吗?”苏绣的心里打起了锣鼓,“若是我爹爹依旧不同意,那……” “苏老爷只有你一个女儿,定是不会亏待了我的,你相信我。” 张生眼眸变深,攥住她的手往怀里放,“苏绣,你不信我吗?你是我今生见过最美最好的女子,你一舞动人心魄,我此生定是积攒了大德,方能遇见了你。” 几番甜言蜜语,哄得苏绣心花怒放。 苏绣竟当真允诺了让张生上门求亲。 可这结局必然是能料想的中的。 苏老爷当场将张生赶出了府邸,将苏绣从闺房中呵出质问,“你可是与那张生相交了?” “爹爹,张生他为人醇厚,女儿是真心喜欢……”苏绣跪在苏老爷面前,心里也明白了他动怒的原因,“求爹爹成全女儿。” “荒谬!”苏老爷勃然大怒,将茶瓷摔在她的面前,“我养你十数年,可是让这样的竖子糟蹋的?你明日不得再出府,以后断绝和他的来往。” “爹爹!”苏绣直起身子,慌慌张张地说了昨日张生教她的说辞,“女儿已怀有张生的骨肉了。” “大胆!”苏老爷举起右手,狠狠地扇了苏绣一个耳光,“堂堂一个女儿家,竟如此不守妇道,女德之书你都白读了吗?” “爹……”苏绣泪意盈盈,捂住自己的脸,“女儿不孝,女儿是真心想要和张生在一起。求爹爹成全。” “好。好,你想要和他在一起,那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苏某的女儿,给我滚出苏府!”一气之下,苏老爷将苏绣赶出了府邸,并扬言此生苏绣都不得再踏入苏府半步。 苏绣被赶出了苏府,可没想到张生却依旧娶了苏绣,让苏绣大为感动。 曾是千金之躯,如今在四海客栈不得不亲自双手泡在冷水之中,为人端茶送水,洗碗洗菜,可是为了张生,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直到一日,她发现张生在厨房做了蟹黄酥,心下喜悦,以为张生特意为她而做,千等万等,直至夜晚都没能等来张生亲自将蟹黄酥送到面前,便起了疑心 “相公,你今日可是做了蟹黄酥?”苏绣入睡前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你已经许久未曾为我做过了。” 张生一愣,顿了顿,说道:“近来厨房中已没了做蟹黄酥的食材,等闲了下来,我再为你做。” 苏绣一听,便晓得张生撒了谎,第二天长了心眼,刻意注意着他的动向,随他进货时,一路跟去了城郊一座城隍庙外。 苏绣没有注意到的是,张生今日穿得极为整洁和斯文,他已许久不曾这样装扮过了。 张生进入城隍庙内,等候了片刻,便有一公子哥模样的人也进了去。 “阮阮。” “张生。” “阮阮,我好想你。”张生将那公子哥揽入怀中,“昨日的蟹黄酥可好吃。” “好吃,你的手艺最好不过。”那公子哥一张嘴,这声音分明是个姑娘。 “我只为你一人而做。”张生神情凝视着阮阮,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我家中那恶妻迟早要休了她,碍于情面不得不留她在此,等来日我要娶你进门,定要将她赶出去。” “你要将谁赶出去?”苏绣气急了,按捺不住,冲了进去,一把扯掉那公子哥的帽子,露了一头青丝长发。 “苏…苏绣?”张生一瞬间乱了神,不注意间,怀中的小娘子却与苏绣争执了起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几乎都挂了彩。 张生含怒扯开了苏绣,“你可知她是谁?” 苏绣用力推开张生,狠狠掌掴了那女子一耳光,“无论她是谁,夺人夫君都实属不该,这是我为人正室,教你这妾室所应守的妇德。” “你…你……”那女子也不是吃素的,上前就与苏绣厮打了起来。 张生实在头疼,用力拽着苏绣,将她生拉硬拽带回了客栈,丢入房中,破口大骂:“她是九品县令庶出小姐,若是得罪了她,日后有你好受的。” 苏绣半摔在地,发髻全乱,嗤笑道:“九品县令又如何,不过是个庶出。” “那也比你如今这没名没分的苏家小姐要强得多。”张生看不过眼,脱口而出。 苏绣身子一僵,抬起脸来,怒目而视,“张生!你当日是否只是看上了苏家的钱财,诓骗我用那样的话,让我爹爹接受你?可你却没想到,我爹宁可不要我这个没脸的女儿,也不愿接受你这样一个不耻的小子,是吧?” “你…你胡说什么……”张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给了苏绣一个耳光,“你个贱妇,我今日就休了你,你给我滚。” “张生!你要我滚,我也不让你好过!”苏绣气急败坏,起身,抓过枕头下的绣花剪刀,朝张生刺去。 张生吓了一跳,拦下了她手中的剪刀,不料房门却被推开了,方才一身狼狈的女子就站在门外。 “你要做什么?”女子急忙上前,夺下了两人手中争抢的剪刀在手,“苏绣,你果真如张生口中那般恶毒,竟做出这等弑夫之事。” 张生望着苏绣癫狂的模样,看了看那手中的剪刀,忽的上前推了她一把。女子失去重心,不受控制地撞上了苏绣,剪刀全然没入了苏绣的腹中。 “你……”苏绣再也说不出话了,右手举起,指着张生,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那女子惊吓地丢开了剪刀,惊慌失措,“我…我杀了人了…张…张生……怎么办,怎么办?” 张生看着她双手染血,假意安慰,“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毕竟你杀了她,我不能让你坐牢,我替你将她料理,丢入深井之中封死,这件事将再没有人知晓。” “张生,我害怕,我并非有意的,不知怎么回事,就…” “不要紧,一切都有我在。” 张生赶忙从店铺里买了一块白布,将苏绣的尸体撒上石灰裹住,趁夜丢入了深井,并将深井封住,翌日便宣告要将店铺卖出去,卖出店铺后,便没了音息。 苏绣被封死在井中,可是冤魂不散,没想到新的掌柜会将深井再次起封。 苏绣的魂魄夜间就会在深井边徘徊,遇见了那个如厕的男子。 她舞动一曲,将迷人的舞姿表演一番,迷住了他。苏绣趁机递了杯井中的水,男子毫无戒心就喝了下去,随着她一同翩翩起舞,直至被她引诱着跳入了井中,一同溺死。 才一日,就被人发现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注意到,这深井之中,还有这苏绣的尸首在。 苏绣泪意点点,呜咽幽幽,向九姑娘倾述着自己的苦闷和哀伤,将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希望她能够替自己报仇。 “再冷也不该拿别人的命暖自己!”九姑娘冷眼一抬,心却软了下来,“如何帮你?” “我只求夫君亲手将我从深井捞出,以妻室为名正墓碑。”女鬼幽幽哭着,“我并无害人之意,只是…只是伤心难过不自知……” “我去替你寻他,可你不能再杀害一人,不然,断不能轻饶了你。” “多谢姑娘……” 门,突然被踹开。 女鬼的身影消失了去。 “九儿。”千绝大跨步迈进屋子,四周打量了一圈,走到了九姑娘身边,来回扫了几眼,“没事吗?” 九姑娘摇了摇头,“你怎么会来?” “白日里见你拿走了那块白布,方才见你窗户大开却没掌灯,担心……便替妖过来看看。”千绝略带焦急的眼神蓦然淡了下来,“没事就好。” “千绝…”不要走,我有话要问你。 千绝转过身,眼里方才的担忧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正扭头看着她。九姑娘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他的眼底透着黯淡,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恰好撞上妖也正打算进来,千绝头也没回就走了。 “小九,出事了?”妖急忙走到九姑娘的边上,双手握住她的肩,“四周有鬼气,只怕是积怨已久,一会儿我去查查这家客栈的前世,看看有否线索。” 九姑娘点了点头,视线却游离不定。 这一夜,妖在九姑娘的房间外设下了结界,女鬼便再也没出现。 第捌拾章 此生,只有你,能是我的妻 第二日一大早,妖便与九姑娘坐在了客栈大堂。 “哟,客官,今个儿可起得早。”掌柜的笑得和蔼,走到了他们的桌边,“这小二又躲懒去了,不知客官要食些什么?” 妖淡淡一笑,“掌柜为人勤奋,不知可否婚娶,家有小妹年方二八,不知掌柜何意?” 掌柜一听,来了兴趣,见周围客官不多,便也落座桌边聊了起来,“当真能为我寻得一户好姑娘家吗?老汉三七有余,一直没能寻得好妻。” “掌柜尚未成亲生子?”九姑娘的余光淡淡扫了一眼。 掌柜两只手攥在了一起,憨笑:“不瞒姑娘,这四海客栈刚过手两月,这不还没赚多少银子,一直就拖着没能寻媒婆做个媒。茶” “两月?那之前的掌柜呢?”九姑娘冷声问道。 掌柜挠了挠脑袋,“今个儿有位客官方才也问了这个问题,当年张生匆匆忙忙低价将这客栈售给我,就娶了美娇娘了,这美娇娘可是九品县令家的千金,本是庶出,可不知怎么的嫡出小姐却突然失踪了,便身价暴涨,如今在城郊边买了户大宅住着呢!不过,如今他可不再叫张生了,似乎是换了姓,改作钱生,唤他钱老爷。” “有人问过你?”妖视线流转,唇边带上了几分笑意。 九姑娘看着妖的神情,便大抵明白了几分,“掌柜的,不知能否寻得钱老爷的住所呢?” “当然,姑娘且等着。”掌柜热络地去了柜台,提笔写了几个字,拿了一张纸送了过来,“不知方才说的小妹……” “有机会定要带来让掌柜瞧瞧。”妖带着笑,拱手鞠了个礼。 “那就好,那就好。”掌柜乐呵呵地准备开张做生意了。 九姑娘收了纸,顺着上面的地址与妖一路寻到了西城郊,城郊平房众多,但大宅几座,没绕几圈就找到了张生现如今的住所。 九姑娘上前敲了敲门,半晌却没有人开门。 正疑惑,门却从里面开开了,探头探脑地窜出一个小厮,贼兮兮地问了几句,这才放了他们进门。 整个屋子一副颓败的气息,草木没人打理,家具上也沾满灰漏,不得不多问了一句,“你们府上没有家丁打扫屋子吗?” “本是有的,可是这几日钱老爷的妻室生了场病,活活把家丁们都吓跑了,若非老爷出了高价留我,我也是不呆的。”小厮撇了撇嘴,摇着头。 九姑娘多心,仔细查看了两边,“什么病能如此吓人?” “也不能说是病,老人们都管这叫鬼上身。”小厮放轻了语调,悄悄看了看屋内,“你们有所不知,前几日钱夫人只是昏睡发热,后来常常闹着喊着口渴要喝水,一大缸一大缸地喝,喝的肚子都要涨破了,还要喝。府上的井水都干了,她竟然扯着家丁的脖子就一口咬下去了,愣是喝了好几口的血,才被人拉开。” “冤死的溺女?”妖几乎极轻的语调,却仍旧被听清了。 小厮故作神秘,“听说这钱夫人之前并非正室,而是钱老爷养在外的妾室,传闻钱夫人本姓苏舞艺极佳,可这位夫人不但不姓苏,还丝毫不懂音律和舞技,也不知是否做了坏事,这才得了报应。” 眼看走到了大堂,这小厮才咳了两声,连忙送到了大堂,就快快离开,回了前厅看大门去了。 “师父,你怎么看?”九姑娘扭过头,问道:“想来普通溺女并无这样的能耐。” “难不成苏绣是狂骨女?”妖一顿思量,得到了九姑娘的回应,“确是无疑了,若是如此,必须化解她的心愿才能够带回地府。” 狂骨女,死在深井中的女子,常常在夜半出现,白布裹身,迷惑别人喝下她带来的井水,若喝下水就会失去控制,发狂投井自杀。 两人一边商议着,一边朝大堂走去,九姑娘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却因为看见大堂的人而停了下来。 千绝? 千绝正坐在大堂饮茶,像是在等着人,看见九姑娘与妖一同入内堂,视线交汇处,眸光有些黯淡,他笑了笑,站起身来,“看来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九姑娘垂下眸,不言一语,坐在了对面,等着上茶。妖一看这姿态,不得不回了话,“千绝兄也觉得这人并非正常意外?” “恩,死状怪异,并非常理而死。”千绝与妖坐在了一旁,可是自打坐下后,两人没有再多嘴说过一句,反倒是视线,总是动不动就聚集在了一处。 九姑娘能感觉到灼热的眸停留在身上,冷淡的性子却偏偏不望那边瞅。 钱老爷姗姗来迟,坐在主位,颇有威严,“不知诸位来此有何贵干?” “听闻府上夫人有怪病,便前来……”九姑娘端端正正地望向钱老爷,印堂发黑,确有冤魂缠身之嫌。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钱老爷匆匆打断,“无需照料,你们趁早离开吧!” “钱老爷,府上夫人似有恶疾,却不请大夫一看?”九姑娘淡淡放下茶杯,“有些病只怕不看,反而多生事端。”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府邸放肆,我夫人看不看病与你何关,送客。”钱老爷勃然大怒,用力摔碎了茶杯,驱赶他们。 妖蹙眉站起,走至九姑娘身前,“钱老爷何必动怒,只怕大有乾坤。是吧,张生。” 最后两个咬字极为清楚,钱老爷不由得变了脸色,忙忙就要朝内堂跑去。 “好你个老头。”千绝大跨步上前,抓住了钱老爷的领子,“快带我去,若是再敢耽误半分,我要你的命!” “你…你……你……”钱老爷被紧紧地揪住了领子,反扣住手臂,动弹不得。 “走。”千绝稍微用点力,往前一推,钱老爷只得不情不愿地带他们去了夫人屋所。 九姑娘进了内屋,这钱夫人已经病染床榻,根本无法起身,腹腔积水严重,双眼泛白,只怕再拖下去,就要去阎王殿见阎王了。 可仔细看着屋内,梳妆桌上摆放着胭脂水粉不少,满屋却没有多少药材的气味。 踏出内堂,千绝仍挟制着钱老爷没有松手。九姑娘厉声呵道:“钱掌柜,你可还不将你的恶行招来,只怕不日,钱夫人死后你也要一同去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钱老爷瞪了九姑娘一眼,说完话,被千绝随手丢在了一旁。 “你可是害死了人丢在那深井里,怕被人发现,才匆匆卖了客栈,还不速速说来,再晚一步,女鬼缠身,只怕你不得好死。” 钱老爷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十指颤抖,却依旧硬着头皮道:“这几日我也不知觉开始口渴,总梦见如君来索命,说她一人在深井之下冰冷无眠,让我去陪她,我并没有杀她,是…是那贱妇下的手,与我何干……” “你撒谎!并非蓄意,为何特寻了裹尸布将她送至井中。” “我…我没有撒谎,正是那恶妇用剪刀杀了她,与我无关。”钱老爷一口咬定。 “那…九品县令的嫡出小姐呢?这可是你杀的了。”九姑娘眼眸透着冷意,手指却指向了屋外的一颗大树下。 树下,苏绣正飘在一旁,树旁还站着一位低头掩面的女子,幽幽呜咽着。 她的脖子上细细一条红绳,发丝凌乱,舌头奇长无比,双眼泛黑,十指指甲细且长。 “你…你胡说八道,那与我何干?”钱老爷慌了神,声音都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九姑娘冷然一笑,站到了钱老爷的身后,咬破自己的指尖,抹上了他的双眼。 九品县令嫡女正漂浮在他的面前,脑袋瘫软地挂在一旁,脖子几乎断裂,与身体分成两半,幽幽血泪,七窍流血,正朝着他索命般伸出手。 刹那间,钱老爷整个人颤抖起来,吓破了胆,摔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脑袋,“别…别过来,别过来。” “怎么?”九姑娘掰开他的双手,让他直直对上眼前的冤魂,“你将她哄骗出来,亲手勒断了她的脖子埋在树下,你做的事还不敢看吗?” “你还不承认?”千绝将他从地面拽起,“即便苏绣无法定你罪,那你亲手杀的人,这总摆脱不了你的罪行了。” 钱老爷被逼急了,从地面挣扎而起,朝后退了几步,突然伸出双手,撒了些白白的粉末朝九姑娘飞了过去。 “小九!”妖抬起手,轻轻动了动手指,用定身诀将钱老爷僵在了原地。 可那些白色的粉末,九姑娘却避不开,顺着风,全洒在了她的身上。 千绝冲上前,着急地捧住她的脸,用力抹去哪些粉末,“没事吗?” 九姑娘愣愣地看着他,眼底满是焦虑和担忧,那样好看的眉眼,眼神渐渐变得柔软,“我没事。” 拨弄着九姑娘的头发,对上她的水眸,手顷刻僵住。 终究是藏不住。 妖目光深沉,唇角扬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看来只是一些寻常面粉。” 千绝不言不语,扭了头就走。九姑娘也没有出声阻拦,任由他去。 妖压着钱老爷,与九姑娘一路将他带回了四海客栈,在后院深井旁,强行捆住他的腰,将他放入了深井。 “为了你的命,你最好去做,若你不做,只怕不久她们便让你一同去了。” 清冷的咬字,妖下了点劲,将钱老爷推下了井,钱老爷咬了咬牙,“给我一把剪子。” “做什么?”九姑娘势必要问清楚,不然只怕只会变成攻击的武器。 “将她腰间捆绑的大石块给绞断。” 九姑娘眼里透着冰冷,却依旧递了剪子。 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这才慢慢将一具尸首捞了上来。 尸首被泡发的肿胀不堪,腹中露出一个大洞,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一出水面,腐臭味扑鼻而来,闻之欲吐,只怕这深井里的水也早就不能喝了。 “张生,你可知,苏绣腹中早已有了你的骨肉,若不是你一直贪心,勾三搭四,如今你早已儿孙满堂了。”九姑娘冷淡地瞥了一眼钱老爷,“作奸犯科,即便你改名换姓,也掩盖不了你犯下的罪行。” 张生抬起头,对上那冰冷的视线,最终却颓了下来。 随后,九姑娘让张生将尸首以正室的名义安然下葬,再通知了官府,将张生府邸里树下女尸挖出,再让这张生和病中的妾室都打发了,随即便不再插手。 回到了客栈,深井之旁,透明的魂魄还在等着九姑娘,她微微朝九姑娘笑着点了点头,九姑娘走上前,念着真经,去除了剩余的怨气,便由鬼差将她送回了地府。 做完一切,九姑娘有些疲惫,转过身,妖正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月离与千绝都站在了沿栏边,远远地看着这里。 妖总是喜欢穿红衣,正如他的九条红尾一般妖艳,可他的性子却不似红色张狂,这种容貌和凤仪,也许白色更加适合他,而红色,似乎更适合…… “小九。”黑发红衣,微微飘拂,妖却格外温柔。 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 “你长大了。”他的眼眸里隐隐有光泽流动,“你可以自己决定一些事,不要总是用逃避去处理,你很清楚为师在说什么。” “师父……” “若你明知有危险,却还要义无反顾,为师不会阻拦你。”妖宁静地望着九姑娘,温柔的眸却格外锐利,“鬼国之路,也许一切会大不一样,得到或失去,你也绝不后悔吗?” “师父……” “师父最后问你一遍,你愿意跟我走吗?”妖伸出了手,淡如薄雾的眸透着星光般的璀璨,轻薄的唇微微抿住,“跟我走。” 千年前,她没有丝毫犹豫。 千年后,她一样毫不犹豫。 千绝的手指紧紧抓住沿栏木,双眼死死地盯住了不远处的他们。 妖伸出手,一如他所愿,要带走九姑娘。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 “若是她真的走了……”月离站在他的身边,他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你会后悔的……” 千绝英眉紧蹙,棱角分明的轮廓投下层层阴影,“可你我都清楚,采桑…我不能让九儿深陷危机。” “若是你告诉她,她宁可与你一同生死,也不会让你只身赴险。”月离看着眼前的千绝,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千绝怒不可遏地低吼着,拳头狠狠地挥向柱子,“难道让她亲眼看着我死吗?” “难道要让她连你死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月离淡漠地看着她,“在你死前陪着你,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哪个对她来说更残忍?” “即便后者更残忍,我宁可让她恨我,总有一天,等她忘了我,便会好过的多。”千绝的眼里闪着一股凄凉,视线远远停留在九姑娘的身上。 “那一开始,你就不该招惹她。” 话音刚落,千绝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月离抬起头,看着九姑娘将手伸进了妖的掌心,妖将九姑娘揽进了怀里。 千绝的脸瞬间惨白,眼眸空洞,仿若突然被掏空了心。 “我说过…”月离霍然回头,“你会后悔的。” 千绝无言以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月离转身离开了此处。 千绝远远地望着九姑娘,那原先总透着冷意、寒如冰霜的眸,如今含着笑,柳眉轻挑,脸颊两旁染着红晕,三千青丝随风而舞,遮了妖的颜。 他低下头,不想再看了。整个人颓废了下来,摔坐在地,身子似乎都没了气力。 日后,你为谁弯嘴角,为谁垂眉梢,我再也不能一眼明了。 “你坐在这儿做什么?” 九姑娘的声音如冷泉清冷,醍醐灌顶。千绝猛然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眸。 失神将她拥入怀中,“你没走?” “一年之约,我非不守誓言之人。” “你在怪我?”千绝松开手,九姑娘静静地退了两步,就准备离开。 千绝赶着追上了九姑娘,霸道地拽住了她的手腕,“你为什么不走?” “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九姑娘淡淡甩开他的手,柳眉微蹙,双手紧握,“我性子冷淡,总不善言语,有话也藏着不说。可若非你若即若离,我又怎会患得患失?” “九儿,你不怪我?”千绝的指腹摸上了她有些冰凉的脸颊。 九姑娘摇了摇头,“你性子乖张,无所顾忌,甚至张扬放肆、嚣张跋扈,可内心却永远忠于一个人,无论这个人是不是我,我都不在乎,但你不能因此而欺我,不论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始终深信你不会伤我。有些话,我不说,是我怕了。怕你如当年的师父一样,突然就消失了,可我更怕,在你离开我之前,没能好好说完一直想说的话……” 她第一次将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傻九儿,怎么会不是你?”千绝吻了吻她的眉角,“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师父问我是否不愿离开是否因为你,我答不出来。”九姑娘回头望着方才妖停留的地方。 千绝将她的碎发别到脑后,还有着几分醋意,“那妖为何抱你?” “那是一个约定。”九姑娘收回视线,眼里掩不住温柔,“师父说,喜欢一个人根本就藏不住,如同日出日落,海涨潮退,哪怕极力遮掩,可一个人的眼就能温柔一个人。你的眼里,视线至始至终都只停留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正如我一样……” 第一次,听见九儿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感情。 第一次,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答案。 可话没说完,千绝就将她推进了房门,不等她挣扎,倾身向前,吻住了她的唇。将九姑娘横身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压住她的手腕,深深地侵入她的唇,辗转品尝。 “你……”九姑娘仰起头,粉唇微张,话被吞入腹中。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九姑娘的手柔柔地推了推千绝,妄图离开他的怀抱,可是他却毫无反应,丝毫不挪动自己的身躯。 “我不会再放你走了。”千绝喘着气,狠捶了捶床,呼吸停留在她的耳边,透了一息的温热,“你已没了机会离开我了。” “九儿,你可是真心喜欢我?”千绝犹豫了,忽然有些害怕,生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之所以一直矫情着没有接受你,许是我自己也在害怕,我怕有一天,你想起了全部,就不再留在我身边了,可即使这样,我也心甘情愿。”九姑娘脸颊通红,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仰起头,轻轻啄了啄他的唇,“那你呢?采桑……” “她…我并没有想起过去,只是托词,想要赶走你。”千绝揉捏着九姑娘的唇,似乎不想聊起她,只好转移了话题,“你为何喜欢我?” 脸颊贴在那温暖的怀抱,九姑娘只觉得自己面红心热,听着耳畔千绝怀中的跳动,似乎比寻常要快得多。 九姑娘拍下他的手,羞涩道:“也许是因为恰好遇见了你,给了我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九儿…若你知道将来…… 千绝的眼眸里流露出了几分犹豫,九姑娘温柔地捧住他的脸颊,“最难过的选择不是选错了,而是你曾经选对过,你若是再推开我,我便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你莫要再离开我。”千绝揽住她的身子,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再不让她离开自己分秒。 曼妙的曲线贴在了身上,玲珑有致的身躯透着致命的蛊惑,千绝有些心猿意马。 身子不由得滚烫了起来。 可是下一秒,她推开了他。 “你想留时便留,想赶我走时便走?”九姑娘红着脸,手指了指大门,“出去。” “九儿。”千绝薄唇轻抿,唇角扬起一抹邪笑,“你惹的祸,不负责吗?” “休要胡乱说话。” 九姑娘俏脸娇红,却冷着脸,将他推了出去。 千绝耍起了性子,愣是抵着门死活不出去,调戏地摸了摸她通红的脸颊,“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我定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九姑娘费了气力都没能赶他出去,整张脸红成一片,耳根子都红透了,“你不还有二十八位美姬吗?轮不着我。” “若是能娶你,我定要将她们统统赶走,可好?”千绝笑嘻嘻地拉过她的手,深情凝视,“此生,只有你,能是我的妻。” 第捌拾壹章 冥界凤凰火灵 一行人都收拾好了行李,九姑娘一身整洁从房内出来,窈灵轻快地迈着步伐挽住了她的手,“九姐姐。” 月离正从右边的沿栏上儒雅地走来,“妖走了?” 九姑娘微微点了点头,“师父回地府修炼去了。” “不后悔?”月离温柔的眸带着调侃,“只怕你后悔也来不及了。逆” 九姑娘四下看了两眼,还是没能见到千绝,月离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笑道:“他怕你路上要折腾,去备了些药材。” 心下一暖,也没多说。 转眼间,却又对上采桑。 采桑望着九姑娘温婉一笑,熟悉的笑容仿若一张固定的面具茶。 “九儿,可以出发了。”千绝的到来打断了九姑娘的思绪,九姑娘收回奇怪的感觉,收拾好包袱,备好一切准备出发。 “传言,进入冥界有十条路,每个人在进入的一瞬间会自行选择一条路,每条路都有不一样的关卡,过不了关卡的人都进不去冥界,但是只有一条是死路。”窈灵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在路上慢慢叙说,“冥界的使者是凤凰火灵,遇到他必死无疑。” “凤凰火灵?” “传说,是凤凰涅槃时残留下的火种而衍生出的火灵,本已位列为仙,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被贬去守冥界,脾气古怪暴躁,若是遇见了只能只求多福。”窈灵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几只大红枣,嚼了嚼,“反正我上次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就放我走了。大概是我长相太美,不忍心伤害我。” “你确定不是太丰腴,而是不想在冥界再看见你吗?”千绝的毒舌再次打击了窈灵,窈灵愤愤将枣核都丢向了他,“我吃你家大米,吃你家饭了吗?管得着吗你!嘴巴如此刻薄,九姐姐,你怎能忍得了他。” 九姑娘掩面一笑,视线转向月离,“月离,你可觉得近来窈灵似乎有些胖了?” 窈灵听言,顿时紧张了起来,将注意力全盘转移到了月离的身上。 月离接过九姑娘的暗示,不由得对窈灵上下扫了两眼,顿了片刻,“似乎,确实胖了。” “啊?”窈灵瘪了瘪嘴,哭丧着一张脸,“真的胖了?那…那我要减肥了。” 月离绷不住笑意,笑出声来,“傻丫头,你九姐姐逗你玩呢!” “哟,九姐姐果然被千绝哥哥带坏了,哼!”窈灵朝千绝挥了挥拳头,被瞪了一眼,悻悻地收回手,乖乖地上路了。 千绝扭过头,对上月离的眸,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最后一声不吭的采桑,她似有所觉,抬眸,淡淡一笑,随即避开了他们探究的视线。 一路上带着窈灵的欢声笑语,倒也热闹。 随着时间的推移,鬼都的城门口氤氲起了一阵雾气。白雾缭绕,渐渐地看不清近处的一切,九姑娘回过身,想要去抓住千绝或是窈灵,赫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然一个人都不见了。 “千绝?”刹那间,竟然有些惊慌失措。 再回过神,眼前只剩下一条路。 满地铺着砖块,砖块上爬满了青苔,两边的砖瓦都爬着青藤,看起来有些年头。将袖口的匕首反手抓住,试探着朝前走去,这条路想必就是窈灵说的十条路之一。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自己呼吸声和脚步声,仿佛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面都能够听清。越走,感觉温度似乎越高,走到最后,身上已是香汗淋漓。 耐着性子继续朝前走,砖块都渐渐开裂了,冒出滋滋的白雾,有火光从开裂的缝隙中冒出,避开缝隙继续朝前走,火光越加旺盛,直至走入了一条火道,再无路可走。 九姑娘瞥了一眼远处,朝火道的尽头冷声说道:“我知道你在这,出来吧!” 伴随着火光骤然加剧,从火道尽头竟有人影走出,他上身未穿衣衫,露出丰硕的身形,赤足踏在烧红的石砖之上,带着一抹邪笑,从远至近而来。 一双桃花眼,魅惑妖娆,斜飞的眉蕴藏着眼下轻挑的黑眸,修长高大且富有塑形的身材,透着多情而又冷漠,整张脸异常俊美。 九姑娘朝后退了一步,将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进入防御。 火熙轻抬左手,左墙边的火猛烈加剧,灼烧着九姑娘。 九姑娘的手掌心冒出点点蒸汽,指尖有白色的液体滴落在砖面,发出呲呲的声响,转眼干涸,灼热的高温几乎要让人融化。 “咦?”火熙似乎发现了什么,较有兴趣地望向了九姑娘,“居然会复原。不是人?” “地府阴差,九姑娘。望火灵能够宽容,放我前往冥界。”九姑娘仍旧未放松戒备,但是灼热的温度已经让她有些吃不消。 话音刚落,四周的火便消了许多,火熙走上前来,“你能看见我?” 九姑娘点了点头,喘了口气,“凤凰火灵。” 火熙不屑一笑,“什么火灵,不过是人给的称呼,本座火熙,你大可直接唤我的名字。” “多有得罪,请让我前往冥界。”九姑娘撤下匕首。 “你不知道阴差是不能进入冥界的吗?”火熙淡淡瞥了一眼,想来这火道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过了,“你为何执意要进入冥界?” “我必须前往鬼国,势在必得。”九姑娘固执地看着他,毫不退缩。 “也罢,这差事我本就戏耍着玩,没什么生路死路,我想要谁生谁就能生,想要谁死他就得死,我想要放你过去,也未尝不可。”火熙大方地撤去了火道的火势,露出了一条宽敞明亮的砖路,“只是,能见我的人不多,既然你是阴差,那么你必然能够看见鬼魂,那你可否帮我一忙?” “但说无妨。”九姑娘应了一声,宽了心,“定尽所能。” 火熙仰天一笑,“好,爽快。只是这事有些难办,不知你能否寻到她,若是不能便也无需勉强。” “与您被贬守冥界有关?”九姑娘淡淡猜测着火熙看似有口难言的样子,不得不出声打头。 火熙一愣,“你知道?” “不巧,略知一二。”九姑娘脸色宁静平和,“上仙能够被贬守冥,只怕是犯了插手人间地狱等俗事,违背天条的大罪。” “呸,什么大罪,老子不稀罕。”火熙爆了句粗口,将上仙们都骂了个遍,怒不可遏的吼叫声,像雷声一样滚动,远远地响彻整条火道,“什么上仙,都是些冷心冷情,铁石心肠的怪物,让我当我还不乐意呢!” 九姑娘沉默在旁,并未插嘴。 于是,火熙就同她说了一个许久前的故事。 百年前,凤凰涅槃,遗留的凤凰火种所衍生出的火灵,形成灵智而生出了火熙。火熙从火灵中诞生,天生富有神智,衍生出的驭火之术更是无人能敌,不久便位列仙班,成为当之无愧的火神。 火熙生性闲散,性子恬淡,总是四处游历。 直至一日,在人间游玩,在树下小憩时,听见了一女子的啼哭声。 火熙被吵醒,不由得有些恼怒,就呵斥了那名女子,不料她却哭的更加伤心了,几乎要哭得背过气去。这倒让火熙生了怜惜之心,开口问了她为何而哭。 姑娘名叫姑获,普通人士,为了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而甘愿为人妾室,可是这男子家中妻妾众多,她又不受宠,便时常遭人欺辱,总是心生难过,便来树下哭泣,往日并没有人在此,今日却恰好遇见了他,还被训斥了一番,哭得更加难过了。 “她们怎么欺负你了,能让你哭得这样伤心?”火熙变出一方丝帕递给了姑获,让她擦拭眼泪。 姑获一边抽泣一边轻声啼哭,“爷每每想要见我,她们就在前夜,将我拖到井边,用冰冷的水浇我,让我伤风,爷便不再招幸我,而换了旁人。若是爷今日夸了我一句,她们便动辄打骂,常常都要忍上好几天才能消气……”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夫君呢?”火熙有些不解,这种事,夫君不都应该挺身相护吗? 姑获一听,更加伤心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爷开始还会护着我,可是爷护了我,她们就会打骂得更狠,时间一长,爷也就乏了,任由她们欺负我,也就不管了。” “你家夫君共有几房妻妾?”火熙皱了眉头,撇了撇嘴。 “一妻四妾,算上我,就是五妾。”姑获楚楚可怜地擦掉眼泪,口齿清楚地回答了。 “那你为何要嫁给他?这样花心多情的人,你早就应该知道这样的结果。”火熙更加不能明白这个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姑获收了收哭声,想了想,“因我有一年落水,是夫君跳下水救了我,我想还我的救命之恩,这才嫁给了他。” “那你如今可是后悔了?”火熙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再强硬的心也都软了下来,“若是你后悔了,我可以帮你。” 姑获抽了抽鼻子,擦干净眼泪,却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她们这么欺你,夫君不护你,你却还不后悔?”火熙看着姑获的表情,几乎说不出话来。 姑获将掩面的丝帕摘了下来,火熙方才看清了姑获的模样。 姑获的长相不算美艳,但是五官清秀端正,眉眼可人,粉唇微俏,也是一副可爱的模样,像十二三岁的姑娘家,尚未张开的稚嫩,透着清纯。 “就算是这样,我娘亲教我,人要懂得知足常乐,我哭过,心情好了,便不再计较那些了。”姑获的唇边漾起了一抹孩童般清丽的笑眼,刹那间,闯进了火熙的眼里。 火熙的心蓦然一疼,起了想要保护的心意,“若你有一天实在无法忍受,那你便捏碎玉牌,我会立刻出现,来救你。” 火熙将怀中贴身的玉牌交给了姑获,姑获将玉牌小心地擦拭干净,谨慎地藏在了怀中,“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回去晚了,就赶不上饭点做饭了。” 火熙点了点头,目送姑获一路赶了回去。 可他没想到,日子会来的这么快。 火熙正与某位上仙下着棋,自己怀中的玉牌突然碎裂。火熙一愣,这才想起当日遇见姑获一事,连棋都没来及下完,便匆匆赶了过去。 赶到时候,局面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姑获倒在门槛上,屋内从床边一直到门口沿着一路的血迹。火熙忙上前将她扶起,这才看清,姑获的下身染满鲜血,腹部鼓起,像是身怀有孕的样子。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姑获倒在他的怀里,整张小脸几乎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天条规定,仙人不得在人间擅用法术。 犹豫救与不救之间,姑获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妊娠痛让她疼得指甲都掐入了火熙的手臂里,火熙没有出声,而是将她搂入怀里,抱进屋子,放在床榻之上,助她生产。 心正则明。 火熙撩开她的衣服,这才发现,姑获的手臂上几乎全是鞭痕,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甚至还有火烧、割伤等等不同的伤口。 姑获几乎没了气力,拼了命生下自己的孩子,可孩子连啼哭声都没有,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孩子…孩子还在吗?”姑获气息奄奄,却还想着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他,还活着吗?” 火熙抱过孩子,孩子全身发紫,小脸皱成一团,身子小的几乎不能再小,应该是未能足月就生产。 “只要你还活着,孩子,还会有的。” 他不忍心将孩子递给她,默默摇了摇头,将孩子身上的血用水洗干净。 “还会有的…还会有的……” 姑获重复着这一句话,泪水从眼角止不住地滑落,火熙上前想要安慰她,姑获却又哭又笑地坐起了身,“哈哈哈哈,还会有的,还会有的,谁还愿意为这样的人生育子嗣!” 原是那样单纯的姑娘,如今却被折磨成了这幅样子。 “姑获。”火熙怀中抱着她死去的孩子,大抵是明白了她的处境。 姑获声泪俱下,“每日遭受凌虐,视若无睹,连孩子都不要了吗?他可曾来看过我一眼,一眼!哪怕将我耗死在这院子里,我都不恨,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跟我受这样的罪……我想让你们都死,都死,为我的孩子陪葬!” 话音刚落,姑获手指着门口,双眼大睁,没了气息。 火熙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死了。他撩开被褥,才发现生完孩子之后,姑获早就血崩了,鲜血几乎染红了整张床榻。 不能死,不能死。 火熙违了天条,擅自动用了仙力想要救活姑获,可是已经晚了,姑获的魂魄已然离身,鬼差早已等候在门口,她一死就被带入了地府。火熙不顾一切,强闯地府,私自将姑获放走,而被天兵天将捉拿,贬下天界,关在了冥界守门。 还将姑获的魂魄投入了冥界之内,仍由她自生自灭。 “所以,你希望我找到姑获?”九姑娘柳眉一竖,大抵就猜到了火熙的意思。 火熙目光复杂,点了点头,“若是我早一些救她,或是早一些来看她,都不至于让她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造成这一切过错的都是我。” “不怨你。”九姑娘冷言相劝,“这一切她亦然有错。” “姑获怎会有错?”火熙几乎怒口相向,“她从一个单纯天真的姑娘,被折磨成了那副人样,对人都充满了怨恨,这一切怎么能再归结在她的身上?”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她的懦弱。”九姑娘抬眸直视火熙,“若是她早日反抗,也不至于沦落到胎死腹中,你口口声声责怪你自己,难道你没有开口说要帮过她吗?” 火熙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无论你再怎么去弥补,这一切都已经形成了,之所以罚你看守冥界,是要你看清这人世间的循环往复,多少人为了长寿而不惜以命为代价,就为了逃脱轮回,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够想清楚自己的过错。” “我…我错了吗?”火熙露出了一抹困惑的表情,“我没错,我费尽心思,不惜违抗天条去帮,我哪里做错了?” “你错了!”九姑娘清冷的声穿透了他的信念,“你为何执意要帮一个明知夫君不怜惜还要苦苦守在府邸受罪的妇人,你为何不去帮那天下苍生,帮那因为天灾*而流离失所的流民?” “我…我……我真的错了吗?” 九姑娘放软了语调,“你想要救姑获是对的,可是你用错了方法……” 火熙沉思了片刻,似乎是想通了九姑娘话中的含义。懊悔、仇恨,像怪兽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吞噬着他的意念,使得他坐立不安。 半晌,火熙终于冷静下来,仿若疲惫了几千年一般,朝九姑娘摆了摆手,“你走吧,顺着火道走出去,就是冥界的入口。” 九姑娘淡淡地点了点头,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过身说道:“我会尽力去寻找姑获,若有机会,我会尽力将她带来见你。”话一说完,九姑娘便直接走了出去。 火熙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多谢,既然如此,我送你一物作为回报……” 后续的话已经听不清了,等九姑娘转过身的时候,火道已经全然消失了。 “九姐姐!”窈灵清脆的声音唤回了九姑娘的思绪,她转过身来,看见了窈灵、月离以及采桑。 九姑娘柳眉微蹙,“千绝呢?” “他还没出来。”窈灵嘟了嘟嘴,“他不会是困在了火道里吧?” 九姑娘摇了摇头,“我方才走的是火道,他不可能被困在火道里。” “我方才走的是荆棘路,虽然难行,但是于我而言没什么难度。”窈灵歪了歪头,看向了月离,“月离哥哥,你呢?” 月离儒雅一笑,“水道,我还尚能用鱼尾,游过来便成了。” “采桑呢?”九姑娘望向在一旁不说话的采桑。 采桑习惯地笑了笑,“我也没有多难,很好过。” 窈灵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就听见了千绝的声音,千绝狼狈地从天而降,摔在了九姑娘的身旁。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九姑娘,突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做什么?”九姑娘疑惑不解地拿下他的手。 千绝的脸憋得通红,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住了面前的九姑娘,掐了掐她的脸蛋,“九儿?你是真的吗?” “千绝哥哥,你摔傻了?”窈灵笑得前倒后歪,被千绝作势要揍她的手吓得嗷嗷叫了几声,立马跑开。 “你怎么了?”九姑娘蹲下身,平视千绝,“可是见到什么了?” 千绝窘得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想要挡住自己的双眼,“你别问我。” 到底怎么回事? 九姑娘云里雾里,看着千绝怪异的表现,想起了火熙曾经说过的礼,联想在了一起,想来火熙定是对千绝做了些什么? 九姑娘看着他的反应,有些想笑,仿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带着笑意,甚是好看。 千绝看得有些入迷,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又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你别笑,别笑。” “千绝,你到底怎么了?”九姑娘彻底笑了。 千绝咬牙切齿地看向一边,“该死的火熙,他居然,居然弄了一处幻觉的道路让我走,若非我意志坚定,我就该走不出来了。” “那你看见了什么?”九姑娘用手托着头,看着他,双眸清澈见底。 千绝别过脸,闭了眸,“我不想说,你问他去。” “难道是春宫图?”窈灵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连带着一连串的笑声,“哈哈哈哈,有什么东西还能让千绝哥哥如此羞涩。” “你信不信我一会就让你的零食都丢了喂狗。”千绝红着眼,牙齿咬得吱吱响,一对上九姑娘的眸,就条件反射地转过了脸。 窈灵皱着眉,不悦地缩了缩身子,摸了摸怀里的蜜枣,“月离哥哥,千绝哥哥又欺负我。” “你啊,老是管不住你自己这张嘴。”月离将视线望向了九姑娘,眼底透过黯然。 “好了,别闹了,我们走吧。”九姑娘站起身。 千绝将视线看向了采桑,采桑淡淡地望向了不远处,“接下来,才是进入鬼国真正的道路。” 一切未知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第捌拾贰章 青坊主 冥界,似乎和人间并无太大差别。 走了一路,都没有多少人,鬼倒是遇见不少。 远远地瞧见他们一行人,不是扭头换了道,就是爬上树等他们过去。 “似乎有些不对?”九姑娘停下了步子,扭过头,淡淡一扫,“为什么都是些女鬼?一直围绕在我们身边。” “这个姐姐我已经看见她三次了。”窈灵手指不远处一名黄衣女子,“她一直在低头哭。” 千绝绿眸凝视,警惕地防备起来茶。 九姑娘四周扫了一圈,淡漠道:“这些女鬼,似乎是被禁锢在这里了,循环着保持死前的模样,一直出不去。” “困住了?”月离收回出鞘的剑,“何以解释?” “人在极度彷徨和忧伤时,会做出自己意想不到的举动,若是因此而自杀,死后可能会仿若未觉,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九姐姐!”窈灵突然惊呼了一声,朝前面极快地跑去。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向了窈灵实现的方向。 有一女子,正悬挂在大树之上,脚下的木桩已经倒塌,双手在半空中挣扎,双足腾空,脚尖向下,两条腿不停晃荡着,她痛苦地抓住勒住自己的脖子,伸出舌头,双眼泛白,看起来快要不行了。 千绝手心冒出真火,投向了树上的绳结,顷刻间,绳子被烧断,女子重重地摔了下来。 “咳咳…咳咳……”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面被勒红了一圈,透着紫。 窈灵跑上前,将绳子从她的脖子上拿下,丢在了一旁,“既然你要死了,那你的身子能借我一用吗?” “窈灵。”月离哭笑不得,戳了戳她的脑袋,将她拉开来。 “姑娘,你为何要自尽?”采桑递过自己手里的绢帕,示意让她擦擦汗。 “我…我为何要自尽……”她愣了愣,眼眸酿满迷茫,“我并不想死…可我…可我突然就……” “竟然寻死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真是天下奇谈。”千绝挑了挑眉,一个跃起,坐在了树上,悠哉悠哉地吹起了口哨。 “冷静下来。”九姑娘蹲下身,淡淡道:“好好想一想你自尽之前,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她的指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眉关紧锁,努力地回想着之前的记忆,“我…我记得自己一路好好走着,可是与相公走散了……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然后…然后好像遇见了一个和尚……” “和尚?”九姑娘柳眉一竖,“什么样的和尚?” 女子思索片刻,开始比划起来,“他身材高大,大约有…一尺九,身上穿着破旧的袈裟,整个人泛着青色,赤着足…对了,他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的和尚,全身乌青?莫非是…那接下来呢?”九姑娘语气平淡,眼里却满是凝重。 “他遇见我,与我交谈了一会,内容我记不太清了,似乎是很难过的事情。”女子摇晃了下脑袋,“…好像是他告诉我,我相公丢下了我,任由我再深山中自生自灭,然后我伤心得不能自己,就…就……” “他说你就信,那让你去死就去死?”窈灵从树底下捡了一根树枝,挥舞了几下,“你家相公指不定正好好的等着你,那你岂不是白死了。” 九姑娘抬眸轻扫窈灵一眼,说话这样难听,可窈灵的心眼儿却是好的。 “姑娘莫要再轻贱自己。”九姑娘将指尖咬破,掏出怀中备好的黄纸,写下符咒,将符咒折叠成平安符的模样,将它递给姑娘,“将这道符好好放在身边,若是遇见了危险,就将它展开,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去寻你的相公。” “多谢姑娘。”女子道了谢,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土,道着谢离开了。 “九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窈灵将树枝在地上划了两道子,拍了拍手,“难不成有妖精?” “你这丫头,怎么一天到晚话说个没完?”千绝从树上一跃而下,“听得都烦。” 窈灵作势在千绝身后打了好几下,眼见他转过身子,收回了自己的手,悻悻地笑了笑,“给九姐姐热闹热闹嘛!” 月离走至九姑娘身旁,眼神温柔,“可有不对?” “此地女鬼众多,方才想来是想救那名女子,才一直堆砌在我们的周围。”采桑望了望四周,“你们注意到了吗?” 月离观望四周,骤然抽出佩剑,挡在了九姑娘的身前,“她们靠近我们了。” 千绝冷然冲上前,将九儿挡在了身后,与月离互相护住了九姑娘,“怎么回事?” 他们一行人被女鬼重重包围,数不尽的游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九姑娘摁了摁月离的剑柄,让他收回佩剑,再拉过千绝的手,自己挺身上前,“在下九姑娘,不知你们有何要我相帮?” 为首的女鬼长发遮面,垂至地面,发丝中隐隐看见一双眸子染满血丝。她左右看了看,呜咽声冲天而起,“姑娘,我本无伤你们之意,只是火熙大人说您乃阴差,愿您能帮我们出水火之地。” “火熙?”九姑娘想起了他的嘱咐,“那你们里面可有姑获姑娘?” “不瞒姑娘,我们是被困在了此地,姑获姑娘并不在其中。” “你们究竟因何而困?”九姑娘柳眉轻蹙 女鬼们皆啼哭不止,为首的女鬼道:“九姑娘,此地名为柳女地,只因谐音相似,是出乃至女子走过此地,便要留下。我们都曾是人,只是都受到了迫害,死在了此地才会成为如此模样。” 千绝挑了挑眉,“与那独眼和尚有关?” “方才那姑娘说这和尚独眼,又浑身泛青,只对女子下手,莫非是青坊主?”九姑娘轻声说道,“若真是,那可就麻烦了。” “青坊主?” “青坊主又称青眼和尚,名青眼,是一等一的厉鬼,怨气根深蒂固,传闻他贪恋女色,会欺骗过路女子上吊自杀,死后的魂魄就会为他所玩弄,即便是女子放弃了自杀,那青坊主也会将其杀害达到目的。”窈灵细细地说着,“我就遇见过他,只是由于我是女丑尸,他耐不了我。” 月离微微一笑,顿悟,“所以你方才给那姑娘护身的符咒?” 九姑娘点了点头,“正是。若青眼盯上了她,多少该有些避忌,再不然好有逃生之机。” “九姑娘,我们都是被青坊主诱杀或是杀害,被困在柳女地许久,求姑娘相救。”女鬼们幽幽呜咽着,伴随着风声,格外凄凉。 千绝冷然一瞥,将九姑娘拽至身后,“你们要如何,她一介女流,难不成要她去杀了青眼和尚吗?” “千绝……”九姑娘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明他为何动怒。 “莫要动怒,我们的尸首都被青眼藏了起来,只要找到我们的尸首,脱离他的控制,我们就可得到自由之身了。” “那要费尽多少工夫,你们可曾想过,我们并没有必要这么做!”千绝始终不松口。 九姑娘揽下千绝的手臂,“千绝,身为阴差,这是我的使命。” “这是在冥界…这有多危险你……”千绝的话说了一半却又不再继续,视线挪开,将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 窈灵想了想,犹豫道:“九姐姐,冥界的魂魄不能被超度或是损伤的,若是你放了她们出来,也只是游离在其他地方,要灭了青坊主,在冥界也是不被允许的。弱肉强食,是冥界和鬼国的规矩,历来如此。” “我知道。”九姑娘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瓷瓶,“这是师父给我的净灵瓶,能够装下数十只魂魄。我能够将他们封在瓶中,待来日离开冥界,再带回地府。” “九姐姐,你又何苦非要多管闲事。这若是被发现了,是要引起冥界大乱的。”窈灵站起身,将九姑娘拉到了树后,“一旦被其他恶鬼发现了,他们是要来上门纠缠滋扰的,你插手了冥界的规矩,这是引火上身,我们大可以不管这件事。” 九姑娘脸色淡淡,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九姑娘,火熙早就震慑过其他的厉鬼了,不会有人敢来滋扰您的。”女鬼神色凄凄,透着悲凉,“我们绝对不会到处去说的,我们只是不想再被凌辱了。” “走。”千绝拽住九姑娘的手臂,女鬼们空出了一条路,仍由他们离开。 一路上再也没有其他的游魂在他们的周围缠绕。 千绝不经意地望了一眼采桑,采桑低着头,唇角带着笑意,婉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 千绝在前的脚步停了下来,因为眼前站着的人,赫然是方才救了的姑娘。 “她…似乎已经死了,这是魂魄。”窈灵疑惑地看了看,九姑娘却已经跑上前去了。 她全身呈现半透明,幽幽飘在空中。听见了声响,转过脸,茫然地看着她们,“是你们。”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九姑娘淡淡问道,“我不是让你去找相公了吗?” “相公…相公…我要去找的相公。”她双眼迷离,极为困惑,“我怎么在这儿?” “姑娘,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窈灵从身后跑上来,睁大双眼,不忍心说出来,“你已经死了。” “我,我死了?”她双眼瞪大,半晌,有血泪盈盈流出,“对,我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她的魂魄骤然变幻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她发丝凌乱,衣衫褴褛,被扯破成一条一条的,膝盖两边还有血痕,鞋子已经丢了一只,指甲里都是污泥,脸上还有着青紫色的斑痕。 “姑娘。”九姑娘浅浅一问,“给你的符咒呢?” “符咒…符咒……”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指尖还有些灰黑的粉末,“好像烧了。” “为什么烧掉了?”月离提防着周围,却是不解。 “我……”她还想要说些什么。 突然,似有东西拽住了她的脚腕,将她一路生生拖着走了。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出来,十指在地上生拉硬拽,却什么都握不住,她朝九姑娘伸出自己的手,拼命喊了一声,“救我!” 九姑娘顾不上其他,袖口滑出匕首,反握掌心,即可追了上去。 “九儿!”千绝拦不下她,生怕她有危险,冲上前,拽住了她,“你能不能好好呆在我的身边?我替你去追。” “千绝。”九姑娘双眼变得温柔,脸颊有些羞涩。 千绝走在了她的身前,右手牵住九姑娘的手,“跟着我走,不要松开手。” 九姑娘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刻钟左右,九姑娘拉着千绝停下了脚步,“千绝,你抬头看看。” 窈灵和月离,听见此话,不由得也将看向地面拖痕的视线转移到了上方。 采桑轻轻惊呼了一声,“天哪……” 因为他们的前方,正立着一棵巨大的百年老树,树下藤蔓攀枝错乱,树上却挂满了无数女子的尸首,每一位姑娘,都双目大睁,死不瞑目地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被拖走的姑娘,尸首也挂在了最前面的树上,她被树枝捅破了脖颈,鲜血顺着树枝流淌而下,淌了一地。 她的魂魄,正在树下,双手被牢牢钉死在地面,身上正压着一个全身泛青的和尚。 “住手!”采桑激愤地出口制止了他接下去的动作,右手食指微微一动,地上的鲜血受了操控一般飞射向了青眼和尚。 来不及制止,青眼和尚已经起身避开了采桑的攻击。他转过身来,眼睛死死瞪着他们。 千绝疾步上前,挡在了众人的身前,高昂着头,笑了笑,“路过,多有得罪。” 青眼和尚只有一只眼睛,正幽幽在九姑娘、采桑、窈灵的身上来回转悠,“既有得罪,那就将这几个姑娘留下。” “若是不能呢?”千绝眉角轻扬,唇边露出了一抹怒极之下的笑,“你能怎样?” “找死!”青眼和尚大怒,周围的风疯狂刮过,尸体在头顶晃来晃去。 九姑娘立刻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将掌心的血液朝青眼和尚洒去。 “啊——”大意轻敌的青眼和尚被洒中的脸颊,冒出阵阵白烟,他脸色大变,浑身爆发出一股青气。 九姑娘呼吸滞了一瞬,头晕眼花,“有毒,闭气!” “这点毒气,你还太过自傲了。”千绝玩世不恭地勾勒起嘴角,夺过月离的佩剑,直直朝青眼和尚刺去。 他险险避开几剑,喃喃念了些什么,树上的尸首纷纷飘离出魂魄,对他们进行的攻击。 方才还在苦苦哀求九姑娘的为首女鬼,伸出长长的利甲朝她划去。 “千绝,快阻止他!”九姑娘不停地用匕首阻挡着魂魄的攻击,却停留原地。 “九姑娘!”采桑被冤魂拽住了脚腕,往树上扯去。 九姑娘忙将自己怀中的符咒揉成一团,用力地丢了过去,采桑捡到符咒,快速展开,退去了周边的冤魂靠近。 九姑娘将符咒纷纷丢给了窈灵和月离,四个人靠在了一起,围成圈,将鬼魂团团阻拦在外。 眼见那边无碍,千绝提起剑,左手冒出真火,将青气焚烧殆尽,利剑直刺青坊主。青坊主丝毫不惧,招招避开。 九姑娘一愣,朝千绝举起了手。他略一反应,眼眸变黯,飞身从树上跃下,九姑娘抓住他的剑柄,千绝一抽身,将剑从她手掌中抽出,反身朝青坊主的头顶刺下! “你们还在等什么?”九姑娘连连划破自己的手腕,朝四周的魂魄洒去。 被击中的魂魄都惊惧地躲避开,而九姑娘清冷的声音如醍醐灌顶。清醒过来的魂魄都纷纷朝青坊主围攻而去,将他团团围住。 沾染了九姑娘血液的利剑从头顶直刺而下,青坊主双目大睁,抽搐了两下,青气从体内泄了出来…… “清儿…清儿……”他喃喃自语地念叨着一个名字,渐渐闭了眼倒了下去。 树上的所有尸首在顷刻间化作了干尸,簌簌掉下粉末,化作了一团白色的骨灰。所有的魂魄爆发出欢悦的笑声,四散而去。 青坊主死了,她们都自由了。 他的身子也化成了一副骨骸,散发着白色的点点元神。九姑娘上前,伸出手指,将一缕白色荧光握在手心。她微微闭上眼,感受着元神带来的情绪和记忆。 许久,九姑娘才睁开了眼,眼里带着凄凉。 在千绝和月离的帮助下,九姑娘将青坊主的尸骨埋在了大树下,立了个墓碑,上面写上了他的名字:青岩。 “九姐姐,青岩是坏人吗?”窈灵看着墓碑,张嘴问道。 九姑娘摇了摇头,“青岩本是寻常人,只因年幼时家中变故,他的父亲因为青楼女子而抛弃了他的母亲,还失手杀死了她,让青岩怀有仇恨。” “他的父亲错手杀死了他的母亲,这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对女子有凌虐之心?”月离接过千绝递来的佩剑,“莫不成还有其他?” “偏偏他成人后,他有了个心仪的女子,他的夫人名叫许清,正是他口口声声唤的清儿。”九姑娘低头轻叹,“清儿家室清白,却有个姨娘正是青楼女子,生性轻薄,在他求娶之时,说了些风言风语,使得青岩声誉受损,清儿不愿再嫁,最后改嫁给一名富商。” “所以他才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窈灵撇了撇嘴。 “他仇恨女子,更仇恨青楼女子,这才想出了如此下作的方法。” 九姑娘抬头看了看墓碑,“他总觉得这世间的女子都薄情寡义,想让她们在悲伤中痛苦的死去,死去也不能安生,才特意寻来了冥界。” 千绝将九姑娘拉起,揽入怀中,“那是他寻错了人,白付了情,怨不得别人,你莫要为他伤神。” 九姑娘微微颔首,淡淡一笑,“我知道。” “咳咳,我们走吧!”窈灵用手刻意挡了挡,嘟着嘴碎碎念,“月离哥哥要是什么时候也能这样温柔待我就好了。” 月离听见了窈灵的话,撇过头,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可是将你当成妹妹来好好疼爱呢!” “窈灵不要做妹妹!”窈灵突然生了气,推开了月离的手,“我说了多少次,我不小了,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我?” 月离不自主地看了一眼九姑娘,回过神,“窈灵。我真的只是将你当妹妹。” “因为九姐姐是吗?”窈灵愤愤地手指着九姑娘,不甘心道:“若是九姐姐喜欢你,我断不插嘴半句,可她已经有千绝哥哥了,采桑姐都放手了,你为什么还要念念不忘?” “窈灵!”月离低沉地呵了一声,“用不着你来管我。” “我……”窈灵气急败坏地还要说些什么,采桑站了起来,柔柔一笑,“窈灵妹妹,莫要生气,你月离哥哥总会念着你的好……” “我不用你假情假意!”窈灵瞪了采桑一眼,“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 采桑神情一僵,抬眸,微笑道:“那你说说?” “窈灵。”千绝上前拽住了窈灵,打断了窈灵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弹了弹她的脑袋,“当真是小孩子脾气,就这破脾气,还怎么能招月离的喜欢,你要多学学你九姐姐的恬静。” 月离警惕地看着采桑,双手握成拳,扭头对着窈灵,“刁蛮任性,我可最是不喜欢。” 窈灵脱口而出,“那我文静些,你可就喜欢了?” “恩。”月离应和下来,同千绝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今后我可要文静些。”窈灵抿了抿嘴,歉意暗生,“月离哥哥,方才是我脾气太坏了,你莫要生气。” 月离儒雅一笑,摸了摸窈灵的头,视线却不住地看向采桑。 九姑娘看着一切,自是注意到了窈灵方才想要说却没能说出的话,她打量着千绝和月离的古怪神情,心里开始有了犹豫。 采桑唇边始终是一成不变的笑靥,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窈灵说的话都没有听清一般。 可是,窈灵确实说了一句话,让九姑娘听在了耳朵里。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 难道,采桑不是龙女? 九姑娘柳眉微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捌拾叁章 茨木童子 很快就要接近冥界的都城了,众人的脚步不由得都轻快了许多。 “九姑娘。”路上,采桑突然和九姑娘搭起了话,“可是有话要问我?” 九姑娘的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神色,看了一眼,“为何这样问?” 采桑的笑冷了一瞬,却又扬了起来,格外诡异,“我总以为你应该有话要问我呢?” 九姑娘对上了采桑的眸,幽暗深邃,瞬间失去了意识。 “九儿!”千绝见九姑娘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了原地,连采桑离开都没晃过神,忙上前拽过她,捧住她的脸,“你怎么了?茶” 九姑娘反应过来,看见了千绝焦急的颜,安然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她扭过头,目光复杂地盯了一眼采桑,收回了视线。 千绝见她失神落魄地朝前走,心底闪过一分不安,他转过身,探究地望着采桑,用力攥住了手。 “诶?”窈灵走在最前头,突然惊呼了一声,“哪来的野孩子?” 这一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月离正要上前,却被九姑娘拽住了,九姑娘摇摇头,示意他莫要上前。 城门口已经到了,城门外空无一人,独独蹲坐着一个小孩童。 这还头扎着一个冲天辫,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五官金雕玉琢,身上穿着一件小肚兜,鲜艳喜庆,可爱极了。 这样可爱的小孩儿,手上却在把玩着‘两只手’,两只从臂弯切断下来的手,上面还沾染着血迹。他仿若未觉,只当那是寻常玩偶般戏耍。 “姐姐,来陪我玩吧……”小男孩抬起头,白嫩的小脸上洋溢着单纯的笑,唇角还带着鲜血。 众人都停下了脚步,在冥界都城之外可没有看似简单的东西。 能活下来,定有能耐。 “姐姐,你来陪我玩吧……”小男孩的手,朝窈灵抓了抓,笑容充满稚气。 窈灵的笑靥渐渐冷了下来,她翻了个白眼,做了个鬼脸,“这鬼把戏,还是去骗别人。” “姐姐,姐姐。”小男孩瘪了瘪嘴,看起来就要哭。 “姑奶奶不吃这套!”窈灵刚说出这句话,突然想起来自己立志要温柔,于是又重说了一遍,“咳咳,小姐姐我不会上当的,别招惹我。” “你这人,铁石心肠。”路旁不知何时走来一位大嫂,像是刚从冥界同他们一起来的,转眼就上前想要抱住男孩。 “你……”窈灵刚想提醒她,想了想,这大嫂刚骂了她来着,于是将话又咽了下去。 妇人的手刚抱住男孩,站起身,却发现男孩还坐在地面,想要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见了。伤口整齐圆滑,她的手臂正落在男孩的两边。 “啊——”妇人吓了一大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断了,鲜血正从两边喷涌而出。 “真吵。”小男孩嘟了嘟嘴,朝摔下来的妇人身上爬了上去,一口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脖子上,断了她的动脉,吮吸着她的鲜血,喝得吧唧嘴巴。 九姑娘只是淡淡地看着,没有插手。这是都城城门,断不能插手再干预。 “喂,放我们过去。”千绝按着九姑娘的肩头,看着地上鲜血淋漓地场面,“你已经吃饱喝足了,想来我们你也吞不下去。” 小男孩停下来动作,扭过脸,嘴上染满了鲜血,他看向九姑娘,蓦然一笑,带着几分惊悚,“姐姐,来陪我玩吧……” “你听不懂吗?”千绝双手冒出火光,红眸盯住了他。 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小男孩收起了笑靥,小脸绷得紧紧,“我要她。”他的手指,直直地对准了九姑娘。 千绝正要动怒,九姑娘却摁下了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再回过头,走上前去,“你要我做什么?” 小男孩邪魅一笑,“闻起来有股好吃的味道。” 九姑娘看着他,静静道:“若你吃不下我,能放我们走吗?” “吃了再说。”小男孩从妇人的身上爬下,坐在了九姑娘的正前方。 九姑娘拿出匕首,在掌心轻轻一划,看着小男孩垂涎的眼神,慢慢走上前,蹲下身子,将手掌递了过去,“慢点吸,会疼。” 小男孩根本就不听,一口对着手掌咬了下去,撕下一口肉,吞了下去。 窈灵整个人一个激灵,捂住了自己的嗓子,心有寒蝉地抖了两下。 小男孩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了要继续张嘴的动作,小身躯弯曲了起来,嘴巴里慢慢冒出白烟,整个腹腔灼烧了起来,手指着九姑娘,“你…你有毒……” “不是提醒你了吗?”九姑娘静静地看着他挣扎,痛苦万分地扭来扭去,淡淡道:“走吧……” 九姑娘冷淡地站起身,从小男孩的另一边绕了过去,千绝等一行人都直直地朝前行进着。九姑娘的裙摆却突然被人拽住了。 九姑娘低下头,冷眼看着拽住她衣裙的小男孩,正痛苦不堪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几分淡然,却还是撇下了他。 “说了让你别招惹了。”窈灵突然上前,将他推开,扭过头,“要么带上他吧?” 千绝蹙了蹙眉,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看着大家一副不解的表情,窈灵不自然地说道:“当我没说。” “姐姐。”小男孩固执地拽着九姑娘的衣裙,“带上我。” 九姑娘神色淡淡,只是看着却不说话。 千绝有些醋了,忙上前揽住了九姑娘的肩,“她可是有主之人。” “那…哥哥,你让姐姐带上我吧……”小男孩硬是拽着九姑娘的衣裙,哪怕被拖着走,也断不松手。 月离不由得起了好奇心,蹲下身,打量着他,“你为何让九姑娘带上你?” 小男孩垂下眸,咽了咽自己生痛的咽喉,“只有她,眼里丝毫不曾有过厌恶。” 九姑娘随千绝上前走了几步,生生定住脚,“若出城之时,你仍候着,那边跟着罢。” 随即,小男孩欢欣雀跃地抬起头,“姐姐,你愿意带上我?” 九姑娘看向千绝,得了千绝的应允,方才点了点头。 小男孩的腹腔似乎仍有疼痛,移动缓慢,依旧慢慢地站起了身子,抱住了九姑娘的双膝,“姐姐,我叫茨木童子,是鬼国的弃儿。我知道你们要去鬼国,我可以进入鬼国。” 采桑眼眸骤然变亮,直直凝视着这个孩子。 月离不动神色地挡住了采桑的视线,微笑地颔了颔首,“采桑姑娘,可是喜欢这个孩子?” “这样漂亮,自然是喜欢。”采桑轻轻一笑,眉眼间又带上温柔。 不顾两边的较量,九姑娘语气平平,还有疑惑,“鬼国的弃儿?” “在鬼国,弱肉强食,没有能力的孩子最为底层。所谓弃儿,就是鬼国本族男子与人类的孩子,在鬼国男子死后,母亲生下来的孩子就会遭受到鬼国人的厌恶,所抛弃,是被放逐的流民。”采桑解释着,“但你说你进入鬼国,这可就……” 茨木童子微微扬起头,眸眼带着湿漉,“姐姐,我的父皇是鬼国的大祭司,我出生起就被放逐在外,我父母亲临死前给了我一样东西,这能让我带你们进入鬼国。只要你愿意陪我一程,我就愿意带你进去。” “为何你执意要追随?” “我不想要再一个人了,也不想看见别人看我如怪物的表情,或是厌恶。只有姐姐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其他的眼神来看我。”茨木童子眼巴巴地瞅着九姑娘,泪珠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可怜兮兮。 千绝不满地将九姑娘拉到自己的身后,手指顶着茨木童子的小鼻子,蹲下身,“九儿允了让你跟,可你应该是进不了都城,若是等我们出来还在,就陪你玩玩。” 茨木童子的嘴角还带着血渍,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瘪了瘪嘴。 “走。”千绝拉住九姑娘的手,头也不回地朝都城走去。 九姑娘临回过头,轻扫了一眼,不留意地收回视线。 茨木童子的眼睛突然亮了。 窈灵勾了勾嘴角,“喂,小子,莫要在乱杀人了…啊…….” 抬起头对上了月离温柔的眸,收回了怒气,温顺地跟在月离的身边,继续朝都城走,“月离哥哥,一会去了都城,定要好好吃上一顿,我上次可没进去瞧瞧。” “你呀,就知道吃。”月离略带宠溺的话远远传来。 采桑跟在最后,趁着众人没有留意,慢慢蹲下了身,与茨木童子平视,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茨木童子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她的双眼。 “是你……”茨木童子忽然有些慌张,立刻朝后爬去。 他的肚兜被轻轻拽住,采桑将他拖了回来,对着他温婉一笑,视线却转向了他们。 茨木童子顺着采桑的视线看去,她的视线恰好停留在九姑娘的身上。 九姑娘的手正被千绝牵着,千绝在前面走,她默默地跟着,时不时地捂了捂嘴,像是千绝正在与她笑着说些什么,逗乐了她。 目光深沉,含义一目了然。 采桑站起身,凝视着,低下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跟上。 半晌,茨木童子突然叫了一声,“姐姐。” 九姑娘站在都城下,远远地转过身,已经看不清了他稚嫩的小脸。 茨木童子看着采桑一样转过了身,咬着牙,喊道:“万事小心!” 千绝似有所觉,与月离对视了一眼,同时望向了采桑的后背,静静地打量着。 第捌拾肆章 你若敢伤她一分,我就要你命 刚进入城中,九姑娘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没了人。扭过头,千绝、窈灵和月离都被拦在了都城城门外。 “怎么了?”九姑娘往回走,发现他们似乎都进不来。 采桑站在九姑娘的身边,轻柔道:“都城结界,凡妖、魂魄、僵尸都进不了。” 九姑娘与采桑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大约逛了下都城,寻了一寻姑获,并没有她的影子,又只能打道回府。 “九姑娘,你当真要去鬼国。”采桑在接近城门口五百米处时停下步子,“你莫要后悔。逆” 九姑娘不明觉厉,“这话怎么理解?” “莫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九姑娘最好在这都城候着,一旦去了鬼国,只怕子伊不会放过你。”采桑的双眸静静地盯着九姑娘茶。 城门外,千绝自是注意到了,可是却完全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 采桑转过身,慢慢朝九姑娘走来。九姑娘站在原地,扭过头望了一眼采桑,这才讷讷地继续走出都城。 一路上,她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无论千绝怎么逗弄都没有再笑过。 茨木童子也只是跟在她们的身后。 九姑娘扭头走到了后面,将茨木童子抱入了怀里。 千绝来不及阻拦,生怕她也会像那妇人一样断了手脚,所幸并未出现这样的状况。 茨木童子抱着九姑娘,趴在她的肩头,对着千绝做了个鬼脸。千绝挥起右拳,想要揍他,他却嘟嘟喃喃地缩在了九姑娘的怀里。 穿过都城,这才走到了鬼国部落山村,还没进入山村,村口就立着一座石雕,雕刻着八歧大蛇。许多的村民都正跪拜着雕像,嘴里呢喃自语。 一行人见了她们,突然又跳又唱,村口冲出来一群人,点了采木,烧了火把,绕着他们挥舞了起来。 空气里萦绕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来不及说什么,九姑娘手一松软,茨木童子突然就摔在了地上,千绝偏过头,九姑娘身子瘫软了下来,倒在了千绝的怀里。他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头晕眼花,咬着牙,眼前蓦然一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千绝醒来的时候,双手已经全被捆住了,月离、茨木童子都被捆在一边。千绝手掌心冒出真火,焚了绳,站起身,拿过一边的水桶,泼在了他们的脸上。月离偏了偏头,睁开眼,千绝上前焚断了捆绑住他们的绳。 门外传来动静,“看好了,要是放跑了他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管他什么来头,千万不要耽误了今晚的祭祀大典,大典一过,这些人也就自由了。” “祭祀大典开始了。” 天边炸开一阵雷响,千绝一脚踹开大门,将门口的两个人抓住,两个人分别是一男一女,身着虎皮。男子被摁千绝踩在了地上,月离的剑停留在女子的脖颈边,“说,其他人呢?” “她…她们被送去给八歧大人了。” “一人审问一边,一会对词,若有不同,直接杀了。”千绝怒火中烧,将女子丢给了月离,扭过头,对剩下的另一个人,“这到底是哪,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说漏一点,就断你一根手指头。”话音刚落,千绝就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啊——我说,我说——”男子痛哭地握住自己的手指,颤颤巍巍地张开嘴,“这里是冥界最接近鬼国的部落,仅隔一片海域,这里供奉着八歧大蛇为神,每年要上祭一位女子,才能保证八歧大人不杀光。可是因为部落重男轻女,已经有两年没有上供了,今年是第三年,八歧大人要求供上三位女子,不然就要杀光全部落的人。” “她们人呢?”千绝红眸诡谲,杀气四溢。 “只怕现在已经要出海了。” “出海?” “八歧大人在离海不远处岛屿上居住,将她们送上岛,献给大人,至于后面,我也不清楚了。”男子拼了命地磕头 “该死的,马上带我去!” 另一边,九姑娘、采桑和窈灵被捆在一旁,周边的人正跳着祭祀舞,念着咒语,结束后,将她们送上了一艘木筏。 “他们要做什么?”窈灵有些慌乱,可手脚都被捆绑住了。 采桑淡淡道:“送上岛,献给八歧大蛇。” “谁要送给那丑不拉几的蛇,快放开我!”窈灵朝着外面脆生生地喊了几声。 木筏一推,顺着海的方向,渐渐飘离了陆地。 岛屿与陆地仅有三公里之远,很快就到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开三个人同时反手束着的绳结。 九姑娘略一思索,摸了摸自己袖口的匕首,却发现已经被搜罗走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不要动。”九姑娘淡淡说了一声,背后开始了动作。 “九姐姐,你想到办法了?”窈灵嘟了嘟嘴,蜷了下腿,鞋底已经被沾湿了。 九姑娘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说话,抿着唇,一声不吭。 半晌,九姑娘转过了身,脱离了绳子,“我给你们解开。” 窈灵转过头,看见了九姑娘残缺不全的手,“九姐姐…” 九姑娘用右手指尖掰折了自己的左手手骨,在木筏上磨尖了自己的指甲,戳入自己的手掌,用尽全力让左手脱离绳结。 解开绳结后不久,海水湍急,顺着漩涡已经飘到了岸边,三个人充满了戒备,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岸。 “哈哈哈哈,今年来的美人儿可真是标致。” 话音刚落,岛上的树纷纷都震动起来,一条蛇尾从海滩下的沙地里呼啸而上,九姑娘推开了窈灵和采桑,蛇尾瞬间缠绕上她的腰身,八个蛇头狰狞地望着蛇尾上的九姑娘,水桶般吊睛大眼直直地盯住了她。 窈灵从地上爬起,朝着眼前的八歧大蛇娇喝道,“喂,你个臭家伙,不认得姑奶奶我了。” 八歧大蛇瞅了她一眼,“恩,女丑尸?那你快滚,别扫了爷的兴致。” “她们我都要带走。”窈灵朝前走了几步,指了指九姑娘,“不然的话,我怕你得罪不起。” “好大的口气,奉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其中一个头,对准窈灵,蛇信子发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她可是僵尸王的女人,你不怕他找你算账吗?”窈灵手指采桑,“她……可是鬼国女王…..妹妹,你敢得罪吗?” “鬼国女王的妹妹?”八歧大蛇犹豫半晌,多了一个头上前打量着采桑,“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自行离开。你们俩我都不要了,把她留下来。” “你做梦。” 九姑娘将痂口扯开,染满了粘液的手,握住了缠住自己的蛇尾。粘液一触及蛇皮,快速腐蚀着它的血肉,如强酸消融快速。 八歧大蛇发出剧烈的抖动,将九姑娘甩了出去,“你找死。”蛇尾用力朝九姑娘拍了下去,她侧身一避,蛇尾将碎礁石拍成了小块,破碎散裂 窈灵远远望去,坐定在原位,双手合十,闭眸,喃喃开始念咒。 “啊——你要帮她?”八歧大蛇身上发出一股奇异的痒痛,皮肉不腐,可痛痒难忍,“那就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眼见巨大的蛇尾如凌冽的风刹那间朝窈灵呼扇而去,九姑娘拼命朝前跑去,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蛇尾朝窈灵狠狠扇去,海边骤然爆发出惊天海浪,呼啸而来,越过窈灵,朝八歧大蛇用力扫去,将他撞了出去。 八歧大蛇翻滚了几圈,回过八个脑袋,才看清窈灵身后的采桑,展开双手,掌心朝上,海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采桑小心!”九姑娘忙提醒,八歧大蛇在顷刻间又朝她们扑了过去。 海浪被分化成几条,随着采桑手指的轻轻舞动,如绳子般灵活地绕住了它,将它的身子箍在了沙滩上,动弹不得。 采桑轻迈着步子,走上前,“召唤出北海巨妖,送我去鬼国。” “大…大人,北海巨妖…它…它可不是说唤就能唤来的……”八歧大蛇的头被压制的丝毫不能挪动,浑身痛痒难忍,蛇尾不住地立起,发出响动的声音。 “我再说一遍,召唤出北海巨妖。”采桑的眼眸冰冷,狠厉而冰凉。 八歧大蛇骤然翻身,蛇尾用力朝采桑呼啸而去,采桑惊了神,被冲上前的九姑娘拽开来,海浪流淌而下,八歧大蛇的其中一个头,狠狠朝坐定的窈灵一口咬去。 “窈灵!” 八歧大蛇的上颚被一柄利剑刺穿,蛇头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利剑从上至下抽出,月离的脸赫然从蛇嘴里爬了出来,他爬上蛇头,将蛇头干脆利落地割下,顺着蛇头的落势落在了沙滩上。 窈灵听见了叫声,睁眼就看见了巨大的蛇嘴朝自己扑来,闭上眼,却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她迷惑地睁眸,瞧见了一身狼狈的月离,“月离哥哥?” 月离有些疲惫地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担忧地看向九姑娘,打量了几下,回过头对着窈灵问道:“没事吗?” “我没事。”窈灵摇了摇头,着急地上下擦看月离的伤势。 “啊——”断了一头,八歧大蛇疼痛异常,整个身子在沙滩上打着滚,“我要杀了你们!” “你若敢伤她一分,我就要你命!” 怒气冲天而起,千绝仿若杀神降世。他手握火剑,一双红眸冰冷如血,手腕轻轻一挥,火剑在空中舞过,火势从远处远远传来,八歧大蛇的蛇头应声而落。 第捌拾伍章 守护你,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沙滩上满是通红的鲜血,海浪翻滚而来,带着点点猩红晕染开来,染红了整片海滩。 八歧大蛇的七个蛇头被整齐地摆放在沙滩边,剩下一个头正奄奄一息地喘着气,倒在千绝的脚边。 “召唤出北海巨妖。”千绝如修罗般立身在前,声音冰冷。 八歧大蛇瘫软在沙滩之上,鲜血淋漓,眼神闪烁,“它许久未来,并非说召唤就能来的。悦” “最后一遍,否则,死!” 九姑娘从未见过千绝有如此冰冷的眼神。他的戾气犹如涨潮的洪水崩开了提口,咆哮着扑涌而来。 “千绝。”九姑娘的声音轻不可闻。 千绝转过头,红宝石般闪耀的眸充满狠厉。他的眼神几乎吓到了九姑娘,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这个人,她似乎不认识了搀。 一瞬间,千绝好似泄了气,低下了头眸,伸出手,露出一抹邪魅的笑,“九儿,过来。” 温和的语气,让九姑娘慢慢地走上了前,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他自是看见她尚在复原中的手。他没有说话,手起刀落,八歧大蛇甚至没来及出声,蛇头就掉了下来。 “没人能够再从我身边抢走你。”千绝几乎松了一口气,将九姑娘揽进怀里,“没人……” 月离缓和了下气氛,苦笑了笑,“大概担心坏了,若非有多余的船,只怕,他要杀光所有的人了。” 九姑娘抬起头,捧住千绝的脸颊,舒缓地微扬嘴角,“我没事了,多亏窈灵和采桑。” 采桑? 千绝将靠在九姑娘肩上的头轻微抬起,红眸还没能消退,如饿狼一般盯住了她。 他扭过头,有些疲惫,“将八歧大蛇的尸体烧了,最好烧了整个岛。” “你要做什么?”月离不解,“北海巨妖呢?” “引它出来。”千绝脚步匆匆,朝蛇头走去,“鬼国就在附近,只是被结界掩盖看不见,北海巨妖不会离得很远的。” 窈灵噗嗤一声笑了,嘻嘻哈哈地拽着月离去将蛇头串起来,说是要吃野味。 采桑只是看着她们却不做动作,朝着九姑娘莞尔一笑,脸上写满笑意,带着满足的愉悦。 不要来。 九姑娘倏然转过头,身后却没有人,耳边响起一阵空若悠然的女声。 不要来。 九姑娘看遍了周围,根本就没有人在与她说话。 阻止他…… “你是谁?”九姑娘皱着眉,微微张开了嘴,“你在哪?” 不要来,不要来,快走…… “九儿!”转过身,千绝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九姑娘一跳,他习惯地摸了摸九姑娘的脸颊,“没事吗?” 九姑娘脸色有些发白,心里似乎有些不好的预兆,“千绝,我…我没事。” “真的?”千绝听着九姑娘的话,但还是放不下心,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月离很快就与窈灵玩耍般得将整个岛燃了一把大火,熊熊灰烟在蓝天上拉起了一道屏障,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渐渐的,海浪开始翻滚,天阴沉了下来。 采桑走到海边,伸出双手,捡起一旁的礁石,用尖锐的一端划破自己的手掌,点点鲜血滴落在海,如蛇一般远远游了出去。 远处,海的中央激涌而起擎天柱般的水花,柔软而巨大的触角在海浪中游动,无数的肢脚在空中扬起掉落,巨大的吸盘在水中来回鼓捣。 整个岛屿骤然震动起来,大树纷纷倒落,山石从高处稀稀疏疏地砸落,岸边涌起一阵阵巨大的浪花。 九姑娘一惊,急忙从海边捡了一块锐利的石头,在手臂上深深***,泛红的粘液渗了出来。整个岛屿抖动起来,九姑娘失去重心摔在了地面,来不及反应,就被千绝拽住了手腕。她反握住千绝的手,将手掌上的粘液全部抹在了千绝的身上。 划了一道又一道,泛出的白肉几乎没能复原又一次划开。 九姑娘的手腕被用力抓住,千绝有几分恼怒,“你在做什么?” “这是海水,用我的血来掩盖一下,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的。”九姑娘攀住他的手,焦急地对上他的眸。 千绝的眸幽幽透着红光,深邃而迷人,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我不想让你痛。” 岛屿猛然升高,整个海域扬起了海啸,朝陆地边呼啸而去。 “糟了!”窈灵从地面被月离扶起,左右摇晃,“这座岛屿就是北海巨妖!” 话音刚落,巨大而柔软的触角从海底伸出,在他们的身后睁开了两只泛着黄光的双眼,正幽幽地望着他们。 “凡擅闯鬼国者。杀!无!赦!”阴森的幽然,让人极度生寒。 整个岛屿瞬间没入海中,北海巨妖顷刻间深入海底。九姑娘失重掉下了海面,第一时间去寻找千绝。 他绝不能接触海水! 抬起头,看到了他们。 采桑悠然飘在海面之上,千绝的周围被隔空的水包裹,他正睡在其中,双眸紧闭。 “采桑,千绝可是受伤了?”九姑娘朝上喊了一声,有些担忧地望着千绝,“拜托你了,莫要让他再受海水侵蚀。” “愚蠢……”采桑仰天长笑,脸上宛如开了一朵盛开的白兰花,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昏睡中的千绝,“你当真以为,我是在帮你吗?千绝,我带走了,至于你们……” “采桑,你终于原形毕露了。”月离从海底钻出,手上揽着窈灵,怒不可遏地朝上吼叫着。 “难怪我总觉得害怕又熟悉…”窈灵愤愤地嗷嗷叫了几声,“你就是鬼国的掌控者!” “不,我还不算是,我只是傀儡而已,毕竟我的真身可出不来。”采桑习惯地温婉一笑,捏了捏自己的脸,“这具躯壳也还算听话,不过也用不着了。” “这是女丑尸的本事,难怪你要召集那么多的巫师…原来是这样…”窈灵顿悟,脸色苍白,眼睛瞪得大大的。 “知道了那又如何,除了你们,他总会回心转意的。”采桑愉快地笑了,手指轻轻指在了九姑娘面前,“九姑娘,你不是不死不灭吗?北海巨妖,给我抓住她” 月离眉关紧锁,挡在了九姑娘的身前,“千绝不会放过你的。” “他不会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采桑深情地望着千绝,“他之所以爱上她,只是因为这个贱人长了一张和子伊一模一样的脸,若是我让他见到了子伊,他不会再关心你的。话说得太多了,月离,既然你爱她,那你就看着她如何被我百般折磨。” “他不会爱上你的。”九姑娘蓦然的笃定,“即便他不爱我,也绝对不会爱你。” “好你个九姑娘。”采桑的脸色一变,紧咬牙关,“你可知鬼国海底深渊有无数厉鬼,只有北海巨妖能到达的地方,一旦将你丢入北海深渊,你可就再也出不来了。既然你不死不灭,就去那永远地呆着,一直享受活着的痛苦。” 海底涌出的触角将他们三人裹住了腰身,拖下了水。月离熟悉水性,将双腿慢慢幻化成鱼尾,利落地甩开了触角。九姑娘能够不呼吸,月离先是将人类之躯的窈灵从触角中拽了出来,触角却紧跟着追上了他。 剑刺、尖叫,几乎什么都伤不了它,无能为力。 九姑娘用方才手握着的石头,狠狠地划破自己的手,可是身在海中,根本就没办法看清,只能将划破的伤口贴在北海巨妖的触角上,可是效果微乎其微。 触角将九姑娘往嘴里移动,九姑娘无论怎么挣扎,都脱离不了触角,巨大的吸盘,将她牢牢地捆住了,慢慢朝海底拖去。 海面之上,风起云涌,浪头汹涌。微微的光,透过海面,九姑娘清澈地看着海面之上,采桑轻吻着千绝的唇。 月离的身子慢慢游动过来,他捧住九姑娘的脸,闭上眼,吻住了她的唇。 “矶姬的吻,能够让你在海中获得一切能力。”他深情地凝视她的眸,“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月离松开了握住九姑娘肩膀的手臂,朝后缓缓退去。他的身后是北海巨妖的血盆大口,正上下合动地吐纳呼吸。 月离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越来越亮,仿若黎明之上的光。 九姑娘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她用嘴撕扯着北海巨妖的触角,两三根触角几乎勒得她的腰身要变形。 不,不,不要那么做。 月离! 她在海里喊出了自己的话,冒出几个泡泡在水面破裂开来。 “我爱你。” 月离望着九姑娘,最后动了动自己的唇。 我曾经很喜欢过一个姑娘,可是我没能救得了她,我亲眼看着她死在了面前。 我不能再看着你在我面前出事,我不能看着你被拖入北海深渊,永远被禁锢在那,不能死,永远痛苦地活着。 爱情也好,恩情也好 即便我从没有对你说过这句话,我从没有表示过,我从没有争取过。可是我爱你,始终掩藏不住我想守护你的决心,哪怕只能留在你的身边,每天能够看见你,我都很知足。守护你,是我最后为你做的。 这是我最后的自私。 让你永远记得我…… 他转过身,游进了北海巨妖的嘴里。 月离自爆身躯。 下一秒,骤亮的白光从海底爆射而出,剧烈的火光炸裂开来。北海巨妖被瞬间炸成两半,血染北海。 ---题外话---月离一直都只是默默守护在她的身边,以这样的结局来说出我爱你,也不知道到底好还是不好...... 第捌拾陆章 初见子伊,采桑痛下狠手 冷。 好冷。 九姑娘迷茫地睁开眼,双手双脚都被奇怪的绳索分别捆住,悬挂在了一面墙上。墙的两边点着两根蜡烛,蜡烛油燃尽了一半,整个房间昏暗而潮湿。 怎么回事,这是在哪儿?月离…… 九姑娘骤然挣扎起来,手上传来丝丝疼痛的感觉,仿若绳索有生命一般,在她的手腕里扎根,汲取着她的生命搀。 “你醒了?”淡淡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这声音?当初在耳边响过的声音悦! 九姑娘偏过脸,借着微弱的烛光,勉强看见了左边有一个小木牢,牢房里关着一名女子,她一身白衣,悬在半空,飘荡着,是一缕幽魂。她从黑暗的角落里游移到了烛光下,露出了清晰的容颜。 那张脸赫然和九姑娘一模一样! “你…是子伊?”九姑娘极快地反应了过来,眼眸透着黯淡。 采桑没有骗她,子伊真的和自己毫无差别。 “聪明。”子伊素净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个性恬淡冷静,难怪千绝要喜欢你。” “你知道我?”九姑娘稍微移动想要上前,一下子却被勒住了手腕和脚腕。 子伊柳眉轻蹙,出言提醒,“莫动,这是捆仙索,姐姐在上面涂了去草,你只要一动,就会越来越紧。这是她…特意为你做的。” “采桑才是姐姐?”九姑娘蓦然低下头,眼神复杂,“若你是妹妹,那千绝心悦的人,应该是你。” “真话不全说,假话不说全。”子伊飘在半空,坐在了牢狱边,抱住了自己的双膝,“这是姐姐一向说话的方式,想来能让她大费周章地囚禁你,你也着实惹怒了她。” “月离呢,他为了救我……”九姑娘神色凄凄,抿了抿唇,像一朵凋谢的昙花,既然明知要凋落,依旧义无反顾,“他死了吗?” 子伊低低说了一句,“节哀。” 不能哭,不能哭。 九姑娘睁大了双眼,朝上看去,硬生生忍下了眼里的酸涩。闭上眼,将眼泪倒流回心里,她默默咬着牙,不吭声。 她从未如此想杀过一个人。 “子伊,你与我说说你们过去的事,好吗?”九姑娘淡淡出声,像是想要转移内心的悲伤,硬是要扯开另一道伤口来掩盖这一道的疼痛。 “好。”子伊没有戳穿她,依旧说起了话,“当年,姐姐是神界最美的海神,而我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河神,比不得姐姐。她诞生之日起便有七彩祥云盖顶,轰动了神界,芳名遍扬,都说唯有祖状能够与之相配,祖状当年的风华,谁能不喜欢,我也喜欢,可是,姐姐也喜欢。于是,神界都认为,他们理所当然就会在一起。” 子伊突然露出了一抹自讽的笑容,转眼看向九姑娘,“你不会觉得有些可笑。” 九姑娘摇了摇头,“我总也以为,我配不上他,何来可笑?” “那年姐姐宴请众神,更是在宴会上特意准备了舞技。我虽有羡慕,却也是祝福。一个人躲了宴会去了梨花台下游玩,可我没想到,会遇见他。”子伊仿若陷入了回忆,双眸满是光亮,像一朵绽放的梨花,洁白而高雅,“一见祖状误终身,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好一个一见祖状误终身,我的好妹妹。” 地牢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子伊凌然站起身来,脸色冷峻,“许久不见姐姐,姐姐何来闲情逸致来看望妹妹。” 采桑顺着阶梯慢慢而下,与生俱来的威压蔓延开来。如今的她,头戴金冠,一身华服,柔顺的发丝高盘发髻,高雅而端庄。她手扯着一具尸首,赫然是原来的龙女。 模样有所变化,却以原来的样貌为主,多了几分子伊的神韵,依旧绝色倾城。 嫣然一笑,采桑走到了九姑娘的面前,将龙女的尸首不屑一顾地甩在墙角,轻轻挑起九姑娘的下巴,“看着千绝最爱的人与你相貌相同,感受如何?你就是个替代品罢了。” 九姑娘躲开她的手指,用牙齿狠狠咬破自己的下唇,呸了她一脸。 “啊——” 采桑惊慌地躲开,脸上被腐蚀的疼痛让起瑟缩了几下。下意识捂住脸,片刻,疼痛缓解,她才施了法术复原了为数不多的伤口。她怒极反笑,“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 她走向九姑娘的左边,那里放着一排器具,应有尽有。她唤来几个奴隶,抓来一个人跪在面前,随即,在九姑娘的前方架起了火。 “你不好奇你自己是个什么吗?我控制傀儡的时候,却格外好奇呢!”采桑手握一把匕首走了过来,“我可是查遍百书才大概知道了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把匕首正是九姑娘贴身带着的那一把。 “一开始就是你策划好的。”九姑娘紧紧地盯住了那把匕首,“你以解诅咒为名,骗来了千绝,只想将他骗到鬼国与你厮守终生。” “计划不假,可诅咒也是真的,只要在我在一起,我能够不让他的天劫到来。”采桑眼眸中有一种异样的光芒闪烁,“可是你…居然让他想舍弃跟我回来,你该死。”话音刚落,她手腕一动,匕首极快地划过了九姑娘的脸颊。 脸颊传来刺穿的刺痛,九姑娘咬着牙,没有啃声,右边脸瞬间抽搐了一瞬。采桑用匕首将地上掉落的肉挑起,丢进了锅里,“你不好奇师父为什么会亲自去收了那三个猎户的命吗?” 下一秒,九姑娘亲眼看着采桑手握匕首刺进了她的腹中。 “因为他们吃了你的肉,足足多活了七十年。”采桑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避开九姑娘滴落的血液,匕首在眼前晃了晃,一道白光闪过,再次刺入了九姑娘的肩膀,“你是肉灵芝,对妖魔鬼怪有威胁,可是对人却没有,所以才能不死。” “采桑!”子伊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握住了木牢的栅栏。下一秒,松开了手,魂魄反摔了出去,倒在了地面。 “妹妹,你可是自身难保了。”采桑没有抽出匕首,接过手帕,擦了擦手,走到了子伊的木牢边,上下打量了两下,笑了笑,“这蚀魂狱可也是姐姐特意为你而制的,耗了这么多年,妹妹可活不了多久了。” “姐姐以为,除去我们,祖状就会再爱上你吗?”子伊虚弱地从地上依偎而起,温婉含笑,“你心如蛇蝎,被困鬼国数年,更是变本加厉。初见既为不爱,如此更是一样。” 采桑脸色骤然一变,暴风雨席卷而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又笑了,指向九姑娘,“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她吗?碰不了你,我还耐不得她吗?” “拿鞭来。” 采桑接过手里的藤鞭,鞭上沾着湿漉漉的白色粉末,用尽全力地抽向九姑娘。 九姑娘顿时皮开肉绽,疼痛难耐下,伤口却愈合缓慢。 看着她奄奄一息,忍痛不出一声,昏厥了过去。采桑才丢下藤鞭,颤抖着手,轻瞥了子伊一眼,“即便你要死了,还要留下她,我不会让你的影子一直盖在我的头顶上。” “姐姐。”子伊抬起头,眸眼里充满怜惜,“你一定要如此恨我吗?” 她慢慢站起来,魂魄时而充实时而透明,她飘到前方,慢慢伸出自己已经虚无的手指,“我们回不去了吗?” 采桑的眸不自禁地黯了一下,露出疲惫地笑意,“我们怎么可能回得去呢?” “如果没有祖状,我们成全他们,我陪着你安安心心地呆在这儿,不好吗?”子伊语气轻柔,嘴角浮现一丝笑,“放下执念,莫要苦苦执着于过去了。姐姐。” 采桑流露一分犹豫,下一秒,骤然强硬起来。她抬起头,嗤笑一声,“我爱他,你们谁能比我爱他,为什么我爱他,他却不爱我?放弃….不,我一定要让他知道,只有我,我才是他最应该爱的人!” “姐姐!姐姐!” 无论子伊再怎么呼唤,采桑都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愤然离去。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闹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子伊将视线看向九姑娘。 她惨白的脸颊满是冷汗,全身被鞭笞,衣服破破落落,容貌全毁,身上皮开肉绽,不忍直视。 子伊的五指在袖中掐了个决,魂魄又透明了一些。她将指尖对准九姑娘,画了个圈,轻轻一点。九姑娘渐渐从昏厥中苏醒了过来…… “九姑娘。”子伊靠近不了木栅栏边,只能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九姑娘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轻攥成拳,轻轻敲了敲身后的墙,发出沉闷的响声。 子伊听见了,缓了一口气,慢慢缩回了墙角,无力地坐了下来,“九姑娘,你莫要责怪姐姐,她只是太爱祖状了,越爱越是求之不得,才会越恨。” 九姑娘低下头,看着身上大小不一,缓慢愈合的伤口,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子伊能不能看见,眼眸有些湿漉。 千绝,若你知晓你曾最爱的人为你受了上千年的苦楚,你可会后悔,多年不曾想起她? 若是你想起了一切,你还会爱我吗? 第捌拾柒章 千绝陷入回忆终苏醒 “祖状怎么不在,罢了罢了,他生性潇洒,那便由我做主,将采桑许为他双修做妻。” “神母,您不能赐婚!” 梨花台下祖状匆忙闯入,打断整场宴会的热闹。全场一片寂静,祖状手牵一白衣女子闯入台下,“这才是我心仪之人。悦” “不是这样的。”轻柔而略带急促,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莫要胡闹了。” 采桑停下动人舞姿,顾不上那女子。两边的人看向她,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抿着唇,双眸带着愤恨,直视堂下,“不知我有何配不上祖状上神,要这等羞辱于我?” 天上地下,何人不晓她海神采桑与他的相配,早已传出的名声,早已芳心暗许的迷恋,这一切该怎么收回? “海神貌美心慈,只是祖状另有所爱,莫要为难于我。”祖状孑然一身站于堂中,肩洒梨花,精雕卿俊的颜吸引了所有上神的眼。 “堂下女子何人,报上名来。”神母高坐梨花高台,疑惑地指向白衣低垂不展颜色的女子搀。 她微微朝采桑的方向看了一眼,模糊地看不清相貌,可采桑却有些震惊地撩开了幕帘,看清了她的样貌,“……梨花台河神…子伊。” 为什么偏偏是你? “神母,若要亲赐双修,那我愿娶子伊,与之生生世世。”祖状眉飞色舞,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不松开。 采桑闯了进去,拽开了子伊与之相牵的手,“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 “姐姐…我……”子伊在采桑的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 祖状抓住子伊的手,与采桑对视,眼眸固执而坚定,“此生我非子伊不娶!” 采桑脸色也是苍白的,却是格外冷静,跪在了神母面前,“神母,令妹绝不能嫁于祖状,而且,神母您金口玉言,已经开了口,祖状却断然拒绝。眼下,却要求娶令妹,让采桑颜面何存?” 众神开始窃窃私语,幕帘外,对着堂下指指点点。 “言之有理。”神母略一点头,沉思片刻,“祖状,这采桑你必须要娶,若你执意要娶子伊,那便让两姊妹共同服侍。” “不!”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祖状一手撩开外衣下摆,跪在了堂下,“祖状只有一门心思,此生只能娶一个女子。” “姐妹绝不能共侍一夫。”采桑袖中的十指紧紧陷入手掌心,愤怒地难以自控,“若是如此,采桑宁可跳下诛神祭。” 神母本就左右为难,听见采桑的话,不由得怒从心起,“胡闹!” 子伊咬了咬唇,明白自己闯了大祸,惊慌失措,“是子伊的错,神母莫要动怒,切勿怪罪姐姐。” “古有娥皇女英,你们为何不能!”神母捏了捏自己的额,继续说道:“采桑,我已经允了,祖状非娶你不可,可这子伊……” “求神母赐死,采桑颜面已失,宁死也绝不应允。”采桑垂下眸,滴滴泪悄然滑落。 子伊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采桑,只能渐渐伏下身。 “够了!”神母动怒,站起身,俯视下堂三人,“采桑已为祖状将娶之女,子伊是否入门,但凭她自己做主,这事儿,我管不了。” 神母拂袖飞身而去,众神生怕祸及自身,纷纷散去。 “神母!”祖状眼见她怒然离去,只能转身再看向采桑,“海神,我……” 采桑冷然打断他想说的话,强忍着眼里的酸涩,硬着口吻赶他离开,“即便祖状有事相求,也请让我们姊妹说些体己话可好?” 祖状不放心地看了看还跪伏在地的子伊,将她扶起身来,宽慰了几句,只好走出大堂,带上大门,静静在门外候着。 子伊脸色苍白,目光不自然,闪闪烁烁地看向两旁,在采桑的身后低声道:“姐姐,我没想过他会如此鲁莽,我无意……” “啪!” 采桑愤怒地转过身,狠狠地掌掴了她一巴掌。将子伊打得偏过脸去,右脸倏然红肿起来。 子伊捂住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回过头,采桑从未如此动过怒,更从来没有打过她。她慌乱地拽住采桑的袖子,想要解释,“姐姐…我真的并非有意要与你争抢,你莫要生气,我虽听闻祖状之名,心有所悦,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之在一起……” “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采桑冷着脸,一字一句质问着她。 子伊微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处去说,“我…我心有烦闷…就去了梨花台深处,却不料会遇见他,他见我在跳舞,以为我是你,便与我多说了两句,知道了我只是区区小神后,却并没有看轻我……” “够了!”采桑冷淡地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极轻地问了她一句,“你明知今日神母会撮合我和他,所以你心生烦闷,是吗?” “不…我没有,姐姐,我是真心喜欢他,可是我没有要让你难堪……”子伊声泪俱下,泪意盈盈,苦苦哀求着采桑莫要动怒。 采桑冷然地看了子伊一眼,眼泪再也忍不住,肆意滑落。她满心绝望地看着子伊,挑起她的下巴,“你可知,我也是真心爱他。我宁可不要名分,只要他爱我,你夺了他的心,这叫做不给我难堪吗?” “……姐姐,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是昏了头才会随他来见神母……我…我可以不要名分,你可以是他的妻,只要你让我跟在你们身边……”子伊拽住采桑的袖口,口不择言地哭着,求着成全。 “除非你死。”采桑收了泪,忍下眼里的酸,抿着唇,冷声道:“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失去全部,连他也会疑你不信你离开你。你要今日一切付出代价!” “姐姐,求求你,你不要生气,你接受我好不好?我可是你妹妹……” “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妹妹。从今天起,你,给我滚出梨花台!”采桑抽回自己的袖口,将她推倒在地,从上至下,低下头盯住她,态度冷漠,“即刻下令,河女子伊,任意妄为,以下犯上,褫夺河神之名,逐出梨花台!” “姐姐……”子伊的泪夺眶而出,眼睁睁看着采桑转身离去,“姐姐!” 祖状听见子伊的哭声,推开门,只见她一人倒在地,梨花带雨。他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不停地哭。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鲁莽,子伊…我对不住你……”她哭得他心都疼了。 子伊缩入祖状的怀中,泪眼俱下,“我没有姐姐了…我没有姐姐了……” “子伊,你还有我。” “我只有你了……” “子伊……” 他低下头,怀里的人却失了呼吸,眼眸紧闭,嘴角带血。她一身白裙不知怎么换成了道袍,发丝散乱,身上染满鲜血,自己手握匕首,正刺在她的心上。 “子伊!”千绝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额头满是冷汗,脸色铁青,惊魂未定。 眼入眼帘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千绝正躺在一座玉石雕刻而成的大床之上,盖着的锦被,以金丝绣制,华丽贵重。 怎么会在这儿? 千绝回想着自己之前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在北海吗?”千绝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骤然想起,“北海巨妖?九儿呢?” 千绝翻开锦被,穿上鞋,正要朝外走,就听见了采桑的说话声,“没想到今日你竟然自己醒了过来。” 采桑一身华服,妆容精致,极美的颜带着几分与九姑娘神似的眸里带着担忧。她上前坐在千绝的身边,替他拢了拢衣襟,“还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 “海神。”千绝避开了采桑想要伸过来整理衣襟的手指,不自然了退开来,眼眸疲惫,“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子伊……不对,九儿呢?” 采桑脸色一变,却温柔地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向茶桌,拎了拎茶壶,“你都想起来了?” “九儿呢?”千绝目光紧紧地盯在她身上,“告诉我,她在哪里?” 采桑到了杯热茶,走过来递给了千绝,“你刚醒,喝杯茶醒醒神,我再与你说。” “她在哪里?”千绝推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问道。 “九儿…九儿…九儿!”采桑愤怒地摔了茶杯,扭过身,“你想知道真相是吗?她死了!不止她死了,月离、窈灵他们全都死了。” “不可能!”千绝用力抓住采桑的手,将她拽到眼前,对上她的眼,咬牙切齿,“你做了什么?九儿她根本就不会死。” “她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太岁,谁说她不会死!”采桑看着千绝愤怒的样子,似乎十分解气,她笑了笑,“我让北海巨妖将她拖入了北海深渊,无数厉鬼会将她撕成碎片,永远死在那儿。想救她?晚了,我已经杀了北海巨妖,没有人再能找到那儿了。月离自不量力的想要救她,结果呢?死了。” “你撒谎。”千绝怒不可遏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红眸狰狞,“我要杀了你。” “你杀了我,你过去的老情人就会陪我一起死!”采桑丝毫不畏惧,变本加厉。 “……子…子伊?”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千绝的手蓦然一松,采桑扶住泛着红紫手印的脖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 第捌拾捌章 九姑娘性命垂危,窈灵现身 鬼国的街头,来往的人都不起眼,无论是摊贩或是商铺,几乎贩卖地都是蛊毒、兵器或是人,还有几间为数不多的茶楼。 人人头戴斗篷,斗篷里许是藏着无数毒物,轻轻一触,便能够招惹巫师立刻倒地死去。一群人聚集在女王宫殿外的告示边,指指点点。 有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了一眼告示。内容似乎在重金悬赏追捕什么人,她淡淡发出一声冷哼,扬长而去悦。 宫殿内,千绝正不声不响地坐在自己的房中,脸色阴沉。 采桑带着侍女,送来了今日的午膳,数十道佳肴摆满了桌面。她微笑着坐下,装作一切无异一般的寻常调笑,“今日一大早便杀了满屋的奴隶,何事动这么大的气?” 千绝愤怒地站起身,推翻了佳肴,“数十天了,我未曾见过子伊,我怎能确保她还活着,若是你骗我,我断不会再留下去。” 采桑放下手中的银筷,笑容渐渐沉了下去,“我为什么要让你见她?”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千绝的怒火仿若一头猛兽,微微伸出的手掌,放在了采桑的脖颈上。 采桑仰起头,将自己靠近他的手掌,“你恢复了记忆,有了上古神力,自然能杀。我一死,她也会死,你能杀了她,我求之不得。搀” 手掌收了回来,五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千绝狠狠挥拳,一拳砸向桌面,顷刻化为灰烬。 “采桑。”千绝蓦然冷静了下来,他暗自沉了沉气,“你将九儿藏在了哪里?” “你以为这样说就会改变什么吗?”采桑慢慢地站起身,用绢帕擦了擦自己的脸,“她死了,你不用再纠结了。莫不然,你还要在她和子伊中间选一个,你能选择吗?” 千绝眼眸一亮,扭过头,静静地盯住了她,“我没想改变什么,你想说什么?” 采桑沉住气对上他的视线,可没多久就溃不成军,目光闪烁地别过脸,“如果两个人,只能二选一,你会选谁?” “采桑。”千绝毫不在意地走到了桌边,踢踏踹开粉碎的桌子,坐在了木椅上,“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你。” 采桑的玉手倏然抓紧,渐渐松开了来,她嫉恨地瞪了他一眼,一句话都不说,扭头迈出了房间。千绝极轻地松了一口气,心跳顿如擂鼓。那一问,是他在赌,很庆幸,他赌赢了。至少,他没这么确信九儿也许是死了。 又或者,他不想去相信。 红眸一黯,侧耳听见了响动。 “出来。”房间里一片寂静,他冷眼一瞥,“再不出来,就死在那吧!” 他抬起手,掌心冒出真火,看着丝毫没有响动的床边,正要有所动作,熟悉的声音让他顿时一僵。 “千绝哥哥。” 微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来人身披斗篷,遮着面貌,从床的空隙边露出了身影。 他有些不确信,张了张嘴型,“窈灵?”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千绝疑虑片刻,低下头,看见了斗篷底下空空荡荡。千绝走到窗边,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侍卫,朝外面丢了几样东西,发怒地喊了两声,就关上了窗。 他从书架边拿来纸笔,极快的手速写下一行字。 为何这幅模样现身在此,其他人何在。 斗篷里伸出一只手,略显透明,她动了动手指,千绝松开手,任由毛笔在空中挥舞,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毛笔渐渐在宣纸上回复了他。 已失躯壳,月离身死,九姐姐被抓。 握住宣纸的手漠然一抖,宣纸被焚烧成灰烬。他压下怒气,再挥笔在下一张宣纸上写下。 你可知她是死是活。 窈灵摇了摇头,手指微微舞动。 耳目众多难觅寻踪。 千绝放下纸笔,陷入沉思,脚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半响,似有了新的想法,采桑心思重,做事细腻,定会将重要的人或事都藏在自己日常就能够注意到的地方。 大笔一挥,干脆利落。 定在其近处。 待窈灵看清,便将痕迹都焚成了虚无,难寻线索。 “九儿……”千绝右手握紧,闭着眸,抿紧了薄唇,感受着胸腔的心在担忧而痛苦地跳动着,“一定要等我……” 与此同时,采桑正步入地窖,准备将浑身的怒气都撒在了九姑娘的身上。 她几乎被折腾的不成样子,脸颊透着病恹的肤白,四肢疲软,掌心各钉着一把小刀,刀口慢慢地愈合,竟然连着骨肉长在了一起,身上结着众多大小不一的痂口,密密麻麻仿若无数蜈蚣正攀爬在她的身上。 采桑气急败坏地下入地窖,将备好的东西命令奴隶拿了进来。奴隶手捧着一紧致的布包,轻轻展开来,里面包裹着一枚枚精致如铁钉的武器,却比铁钉要长上许多。 采桑从袖口拿出配置好的药包,洋洋洒洒将粉末洒在了上面,从中抽出了一枚消魂钉,手掌摸过九姑娘复原后的伤口,“我特地为你调配不能愈合的药粉,你竟然还是能够复原如初。今日,我特地想了一招,让你试试消魂钉的滋味。” “姐姐!”子伊费尽气力想要减轻九姑娘的痛苦,几日下来,自己已经力竭,再无能力插手,却还是看不下采桑对九姑娘的折磨,“消魂钉,你可当真要逼死她?” “闭嘴。”采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莫不是我动不了你,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地呆着吗?我折磨她的同时,也能享受到折磨你的快感,你已自身难保,还想帮她!” 右手一挥,一枚消魂钉射在了九姑娘的心口。 “啊——”九姑娘的下唇早已咬破,忍了多日,却扛不住消魂钉的痛。这是断骨切肉的几百倍痛处,一枚下去,她恨不得就此死去。九姑娘有些虚弱,说话咬字不清,却还能够听得见,她慢慢一字一字道:“真可悲。” “你说什么?”采桑的眼里闪着怒火,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她挑起一根消魂钉,狠狠戳入了九姑娘的大腿,“再说一遍!” 九姑娘浑身一震,差点咬下自己的一块肉,面庞因为痛苦而眉关紧锁,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在千绝那儿受了气,才来折磨我,不可悲吗?” 采桑低头扬起所有的消魂钉,怒不可遏将全部的消魂钉同时射入了九姑娘的全身骨节。九姑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透着骨子里的疼痛,瞬间昏厥了过去。 似乎还不解气,可是却做不了什么了,采桑打翻了所有器具,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子伊远远地看着九姑娘低垂着头,白净的脸上毫无血色,发丝被汗浸透,湿漉漉地滴着水,地上染满了透红的半透明粘液,真是惨不忍睹。 九姑娘的手指尖渐渐发黑,仿佛一朵鲜花在慢慢地凋谢,黑色逐渐蔓延开来…… “九姑娘…九姑娘……”子伊急促的叫声在耳边徘徊,隐隐地从远处传来。 她听不清子伊说了些什么,好像隐约听见了呼唤,声音温柔又接近,仿若就在耳边,轻声对着她呢喃,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喊着她。 她好像看见了妖,妖一身红衣,格外的鲜艳,出现在她眼前,如仙人一般好看。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忽然身前出现了那三个恶人,他们对着她伸出手,拽住了她想要带她走,“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九姑娘迷茫地想要跑上前抓住妖,可是身后突然传来了千绝的呼唤。 她挣扎着转过身,拽住她的手臂都不见了。千绝好像就站在自己的眼前,深情而又心疼,抚摸着她的脸,将她揽入怀里,温暖的胸膛,跳动着心脏,他吻了吻自己的眉眼,轻声道:“不要走,坚持下去,我一定会来救你…等我…坚持下去……” “千绝,坚持不下去了…我好累……” 我不想再回到那时候的日子,每天如畜生一般仍人宰割,看着自己视若亲人的狼崽被一头头亲眼杀掉却无能为力。 救不了月离。救不了自己。双手染满鲜血,看着别人因为自己一一死去。 真的好累…好累……能不能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让我死吧…… “你不能死,我用了性命去救你,你怎能心生放弃?”月离的声音如雷鸣般响了起来。 九姑娘朦胧中看见了月离,他身上带着白光,浑身浴血,静静地看着她,温柔地笑着,“你一直很坚强不是吗?为了我,为了千绝,为了你自己,好好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月离,我好累…我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坚持下去…他很快就来了…你不相信他吗…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千绝,月离,我好累,我真的想要放弃了…千绝…… 九姑娘无意识地呢喃着,轻微而虚弱。子伊听见响动,欣喜地飘了过来,有些费力地掐了一个决,食指直直对准九姑娘身上的消魂钉,用尽全力弯曲自己的手指,试图将它拔出来。 一根、两根、三根……六根,子伊的身体已经非常飘忽了,她看了眼九姑娘,发黑的部位已经不再蔓延,停留在了四肢的位置上。 子伊舒了一口气,虚弱感席卷而来,她浑身无力地倒在了地面上,昏睡了过去…… 第捌拾玖章 二选其一,谁生谁死? 这几日,千绝的脾性似乎好了很多,一直静静地呆在房间里,也没有再发怒摔东西。采桑为他准备了一件礼物,费了许多心思,今日才做好,送了过来悦。 “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刚踏入房门,还来不及说话。千绝冷淡地态度就浇了她一身透心凉。 采桑跨了一步,尚未来得及落脚,僵在了原地。她落了足,扬眸亮着笑靥,温柔道:“我有一件东西方想请你看看。” 千绝扭过头,冷冷瞥了一眼。采桑兴致盎然,将手中的锦盒递了过来,见他不接过,自顾自地打开,拿出了一柄玉簪,简单精致而不失大方。 “你可还记得它?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她握住玉簪,满面春光,千绝依旧不作声,她看了看两旁,屏退奴隶,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你,正在神母的蟠桃大会上,黑发散乱,使得将要临场而慌乱地哭了起来。” 千绝的脑海再次回想起那时候单纯无害的她,一脸焦急,坐在后堂慌乱的不能自己,几乎要哭出来。 “千绝。”采桑眼见他神色变柔,她的脸上仿若绽开了桃花般朵朵璀璨,“你可还记得?” “记得。”千绝从她手里接过玉簪,“我夺了块玉石,以火烤制,粗糙制作了一柄玉石簪,让你绾发。” 采桑眉眼弯弯,唇角带笑,“这玉簪正是那日你为我做的,如今只是让工匠略微加工修饰了部分,保留了原样。既然那时候,你能对我好,那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重新来过?这簪早已我不是手中打磨的原样,即便略微修饰,那也不再是原样了。正如玉簪,我们要如何来过?”千绝将玉簪在手心用力一捏,狠狠碎成了粉末,他洋洋洒洒地松开手指,落了一地,“我不会爱你的。搀” 采桑咬住下唇,眼看着心爱的玉簪已成灰烬,眸中燃火,凶狠地盯住了千绝,眼中似有雾气,“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不奢求你爱我,只求你能对她们那样对我一分…半分,难道这都不行吗?” 千绝讽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此生绝不违心对待另一个女人。” “好。好一个不违心。”采桑的气息骤然紊乱,她眼波流转,脱口而出,“真不知你心中的那个女人,究竟是子伊还是九姑娘呢?” “轮得到你来操心吗?”千绝忽然轻笑出声,玩世不恭的模样刹那间迷了采桑的眼,他站起身,俯视着眼下的采桑,几乎贴近了她的脸,看了两眼,摇了摇头,靠近了她,“即便像了她们又如何?” 千绝骤然退后,方才那抹温热还停留在耳边,采桑手指蓦然成拳,垂首,唇边染上复杂的笑意,“好,那我就让你做个选择,看看究竟你会选谁?” “这是何意?”千绝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像是不能听懂她说的话一样。 “若我放你走……”采桑的声音极轻,千绝却听得清清楚楚,可下一句话让他顿时僵在了原地,“你只能带走她们中的一个,剩下的那个就必须死,你选谁?” “采桑。”千绝忽然愉快地笑了,“这个选择我似乎做过了。” “你以为九姑娘真的不会死吗?”采桑的唇边微扬,噗嗤一声笑了,“那我就让你看看她,可好?” 千绝不信服的态度彻底激恼了采桑,采桑双手合十,闭眸,呢喃着咒语,双掌呼唤,右手食指对上了房间中的屏风,幻化出了九姑娘此刻正在牢狱中的画面。 九姑娘衣衫褴褛,一头乌黑的青丝已经干枯发黄,有些凌乱地黏在她苍白的脸颊边,嘴角还沾染着血迹,唇上结着黑色的痂口。身上密密麻麻地钉着如手指般长的消魂钉,双肩琵琶骨插着小刀,细嫩的脖颈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她四肢发黑,微垂着头,细碎的刘海遮盖了半边脸,眼眸紧闭,看不出生死。 千绝的笑彻底消失,整张脸冰冷如雪,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红眸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转过身,双手成拳,“你对九儿做了什么!” “今日怎么不掐我了?”采桑扬起自己的脸,抬了抬自己下巴,露出白嫩的脖颈,“怎么心疼我的妹妹子伊了?” 千绝冰冷的眸透着火光,身上杀气四溢,连手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松了拳,泄了气,低声下气,“你不要伤害她。” 采桑的脸上酝酿着得逞的神情,开心地笑了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可以杀了我,求你…别去伤害她。”千绝看着九姑娘身上的每一处伤痕,心像是被紧紧地攥在了手心,不能跳动。 “她不会死的。”采桑眨了眨眼,显得分外无辜,“但我会一直折磨她。你知道消魂钉上身的痛感吗?她那天可是叫得分外凄惨,都昏了过去呢!你知道为什么她的伤口还没复原吗?因为我特意为了她做了药粉,虽不及白粉婆婆的蚀骨霜,可对付她也绰绰有余。” “不要再说了!” 千绝冷若冰霜的脸,采桑似乎格外着迷,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手掌却被打落在旁。 “你要看看子伊吗?”采桑温柔地笑了,贴心地换了子伊。 子伊昏倒在地,半透明的魂魄在黑暗的角落里看不清面貌,采桑可惜地道了一声,“我生怕她在遇见你,怕你们重修旧好在人间恩爱,于是费尽心思将她的重生骗来了鬼国,毁其人身,元神被我关在蚀魂狱那么多年,神力都消磨殆尽了,你觉得她还能撑多久呢?” “闭嘴!”千绝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右手忍不住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如雷一般震动。 采桑丝毫不畏惧,直视他的眼,“掐死我,你下手一分,都会直接伤了你心中的老情人,你最好杀了我,让她给我陪葬才好。” 话音刚落,千绝的手骤然松开,他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半响,他疲惫道:“当年,你也是这么胁迫我,放弃了子伊。子伊才会悲痛欲绝地跳下了诛神祭。” “她是我以你的一缕发和我的骨血制成的人偶罢了,她凭什么来取代我的位置?”采桑的眼里闪着恨意,“我要怎么看着因为爱你而特意做出的人偶,却取代了我和你在一起。她该死,她该死!” “子伊跳下诛神祭时,你应该也遭到了反噬。”千绝淡淡道。 “没错。”采桑笑了,微笑的颜显得分外漂亮,“如若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出来寻你。众神都以为我心生愧疚,自愿封印在鬼国,可笑的是,事实并非如此。子伊若是不死,我也断不能容她。” “一顿鞭刑,还没能消去你的心头恨吗?”千绝心如刀绞,一字一句。 采桑眼眸含笑,无所谓道:“比起失去所爱之人,鞭笞算不得什么。” 仇恨,仿若怪兽一般吞噬了采桑的理智,“现在,你告诉我,二选其一,谁去谁留,谁生谁死?” 千绝低着头,紧抿的唇透露着情绪,他不发一语,眼神如利刃一般尖锐。 “选不出来吗?”采桑偏了偏头,欢悦地欣赏着千绝的表情,‘啧啧’地叹息了几声,“真是让人心寒,你究竟是爱子伊呢?还是爱九姑娘呢?想来,你现在的答案,她们也应该是好奇的吧?” 千绝如今仿若被人推上了悬崖,前有狼后有虎,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想的脑袋都快要炸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几日后,我为你设局。两选其一,谁生谁死,你可要思考好了!”采桑仰起头,双眸对上千绝的冷眼,露出一抹微笑,转身,离去。 千绝表情淡然,可心底却涌起了一股绝望的情绪,仿佛坠入深渊,万念俱灰。 一个,是子伊,曾经相爱厮守百年,上一世,他负了她,她跳入诛神祭,受轮回之苦;一个,是九姑娘,曾言深情绝不负她,这一世,他许诺她,相守一生,娶她为妻。 怎么选,这根本就不能选。 九儿的伤,触目惊心;子伊的魂,颠沛流离。 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 千绝浑身冰冷,绝望如苦海一般淹没了他全部的思绪。 你到底爱谁? 心底,有一个声音从深处唤着他。 这两个人,你究竟爱谁? “我没有姐姐了…我没有姐姐了……” “祖状,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千绝,我只愿此生深情不被辜负。” 怎么办,怎么办,谁都不能死,谁都不能死! 千绝愤怒地掀翻桌面,推倒所有的瓷器,一拳用力砸在了地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颓然倒地,眼眸里流露出无助和彷徨。 无论失去谁,都将让他愧疚一辈子。 “千绝哥哥。”窈灵一身斗篷站在了他的面前,“日后,也许,我们真的只能带走一个。” “不!”他毅然决然地否决,眼眸紧紧闭上,“哪怕是我死,她们全都必须活着!” 第玖拾壹章 千绝终见两女做抉择 “你说什么?”采桑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丝毫未有在意,一步跨过碎片,抓住了眼前的奴隶,“你再说一遍。” 奴隶瑟瑟缩缩地跪在地面,“大人说愿与您成亲,请你放过她们。悦” 采桑推开奴隶,唇角带上笑意,匆忙地朝千绝房间的方向跑去,推开门,有些气喘吁吁地看见他,“你愿意娶我?” 千绝倚靠在床边,眸底潜藏着暴风雨的阴沉。他唇勾邪笑,冰冷如玉,站起身,撩过她的发梢,将唇停留在她的耳边,香甜的酒气萦绕在前,透着他特有的气息,“无非是我伤了你,若我愿留在鬼国与你相守,那……” 采桑手中的绢帕掉落在地,眸里带上泪意点点,她压下心头的喜悦和欢欣,抿了唇,“莫不是有了什么计谋为了救她们方才……” “自然是为了救,但这是下下之策,既然你如此担忧,那提议就此作罢。”千绝冷着脸站直了身,从桌上接过酒杯,倒了一杯酒饮了一口,慵懒地躺回床榻,“不送。” 采桑紧握的双手垂落两边,咬着下唇,眼波流转,颇有灵气。她的眸凝视着千绝,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定,朝他走了几步,坐在了床榻之边,“只要你愿意娶我,一切都依你。” 万年前,她身披红嫁衣,仙姿动人。一身倔傲,在神女台上盈盈相望,等着他来娶她,可左等右等,迟迟等不来他。 得知子伊要跳下诛神祭,她赶过去的第一眼,就看见他要随她一同跳下。 为什么你连死,都不能安安静静地去搀? “我只有一个要求。”千绝话语一顿,斜睨面有思虑的采桑,“我要见她。” 采桑蓦然站起身,双手相握,藏在了袖中。她神情淡然,“可以,但你别忘了,无论你想带走谁,只要我在,我想让她死,她就得死。” 千绝将酒壶里的酒都倒入了嘴里,嘴角溢出余香。他状似颓废,眼眸略闪过冷意。 凤眸微微一眯,视线再次上下打量了几眼,“好。” 天,逐渐发亮。采桑将千绝带至地窖,正想一同进门,千绝却挡下了她的步伐,斜眼一睨,唇角带着冰凉的冷意,“莫不是还要让你在身边?” “为何不能?”采桑柳眉紧蹙,甚是不悦。 千绝慵懒睥睨,轻轻扬笑,“怕是我看见她的惨状,会忍不住伤了你或是改变主意。” “你……”采桑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朝昏暗的内里看了两眼,话锋一转,“好,我倒是要去好好准备与夫君成婚之物,愿夫君好之为之。” 千绝冰冷地望着她离去,四周连奴隶都未曾留下,想来是做好了万全之策。顾不上其他,顺着地窖,沿着昏暗的阶梯,一路衰败而潮湿。 走至尽头,眼入眼帘的是一名女子,正悬挂在墙,衣衫褴褛,身上斑斑驳驳地伤口,钉了一身的消魂钉,琵琶骨被穿,狼狈不堪。 千绝冲上前,想要解开她的束缚,却发现这绳索怎么都烧毁不了。他气急败坏地看着九儿动了一下,嘴唇发出轻微的呻吟,像是触动了她的伤口。他凝视着她苍白的颜,痛苦皱眉,额头直冒冷汗,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捆仙索……”虚弱而熟悉的声从身后传来,千绝倏然僵持,犹豫着没有回过头。 子伊的魂魄又透明了几分,惨白的脸颊透着温婉,“祖状,多年未见,你可还好。”泪,盈盈落下。 “子伊。”千绝将九儿细碎的发撩到耳后,从袖口拿出湿帕子,小心地给九姑娘擦拭着汗珠,擦完以后,手无力垂落。 犹豫半响,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木牢里的子伊,眼神复杂而深沉,“我对不住你。” 一身白衣,两行清泪,决绝而失望,跳入诛神祭。 那个背影,在自己梦中无数次的徘徊。 上万年的愧疚、懊悔,顷刻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往事浮现眼前,子伊看着千绝,用力地摇了摇头,忍住自己的呜咽之声,“我不怪你,我从未怪过你。” 千绝上前几步,掌心焚烧许久,却破不开这木牢。子伊满眼温柔,凝视着千绝,“你无须再耗气力,你带不走我的。我的元神几乎已经耗尽,离开鬼国,我就会灰飞烟灭。” 千绝狠狠地一拳挥舞在上,牙齿紧咬,“是我来的太晚了,对不住,都是我的错……” 他站在原地,垂着头,将自己的手伸进牢笼,尽可能地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子伊温顺地贴住他的手掌,唇边扬起一抹幸福的笑靥,“只要能见你一面,一切都值得。” 台阶之上,传来轻微的声响。千绝警觉地擦看一眼,恰好对上他特意通知的窈灵,窈灵全身藏在斗篷下,声音轻柔,“千绝哥哥,快,趁现在。” 千绝摇了摇头,无力道:“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救不了。” 窈灵着急地看了一眼九姑娘,努力唤了好几声,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对了,千绝哥哥,快,砍断九姑娘的手脚。” 千绝倏然扭过头,望着九儿素净的脸,却下不了手。 “女丑尸?”子伊轻轻一唤,已经吸引来了窈灵的注意,窈灵看了一眼,愣了一瞬,“九…九姐姐?” 子伊略作解释,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打算,思索片刻,“你们救不了我,我元神已然耗尽,离开鬼国就等于魂飞魄散,你们只需救九姑娘即可,莫要再犹豫了。” “子伊……” “千绝哥哥,快,时间不够了!”窈灵着急坏了,一个狠心,抽出九姑娘肩膀的匕首,狠狠切向她的手臂,被溅出的血液惊得退了几步,匕首掉落在地。 “窈灵!”千绝神情一滞,捡起掉落的匕首,冷眼划向了九姑娘的手脚。 她发出了轻微的痛哼,柳眉紧锁,脸色透着病恹的白。捆仙索仍旧死死地捆住被切断的手脚,九姑娘的身子摔在了千绝的怀里。 “九儿……”千绝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双眸渐渐染了杀气。 窈灵全都看在眼里,只道:“快走,来不及了。” “祖状…子伊想问你一个问题。”子伊的美眸流转,含笑带泪,“你还爱我吗?” “祖状,你快来陪子伊放纸鸢!” “你心中以后只许有我一人。” “祖状,我只有你了。” “你究竟是选姐姐还是选我?” …… 愧疚、懊悔、恨,无论是什么情绪,都抵不过她眼中的期待和光华。 千绝望着子伊的脸,扬起唇,仿若春天芳华似景,他颔首,温柔一笑,“爱。” 子伊的泪盈盈落下,她的唇畔绽开笑颜,如梨花盛开白洁美好。她双手掐了决,咬牙从蚀魂狱中冲了出来,元神骤然变弱,几乎透明得看不见了。 她摔在地面,千绝将九姑娘轻轻安置在地,上前脱下自己沾染了血液的外衣,这才将她揽入怀中,“子伊,你……” “千绝……你也很像他,可是你不再是他了。姐姐囚禁我多年,也是在折磨她自己,我不恨她,也不怪她,只怨我夺了她的一切。”子伊的食指挡住了他的唇,她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怀里,抚摸着他冰冷的脸,“千绝……无论你到底爱我,还是爱她,我都爱你……就让我最后,送你一场造化。” 子伊的魂渐渐淡了,慢慢消失在了他的怀里,化作点点光亮,聚集在了九姑娘的身上,散发出刺眼的白光,笼罩了她的全身。 “子伊……” 千绝怀里一片虚无,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心握着一抹亮点,最后挥发殆尽。他闭上眸,眼角含有泪光,“对不起……”这一世,仍旧未能与你相守到老。 窈灵垂眸,满脸哀戚,她看着子伊倾尽了元神之力,复原了九姑娘的伤势,最后,灰飞烟灭…… “千绝哥哥,只怕采桑要来了。” 她深知千绝的难过,可是只怕再不动身,就要功亏一篑了。 千绝呆呆地坐在原地,双手展开,怀里空荡荡的,心里仿若也被掏空了一样。 九姑娘的手脚多亏子伊的元神之力已经修复了,许多伤口也已经掉落了痂口,复原如初。她柳眉微蹙,似有所觉,唇中溢出了一声轻轻地呼唤,“千绝……” 极轻,轻若尘埃落地。 可他听见了。 千绝倏然睁大双眸,他看向了九姑娘,双掌对准她身上的消魂钉,微微一抽。九姑娘全身一震,消魂钉全部被抽出,她痛苦地发出几声微吟。千绝忙上前,弯腰将她抱起,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九儿…让你受罪了……我这就带你走……” 千绝怀抱九姑娘,三步并作两步,急速朝地窖外冲了出去,窈灵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前脚刚迈出地窖,后脚采桑已经赶到了面前。 采桑脸色发白,衣襟带血,手捂心口,双手紧握云袖,双眼沾了雾气,瞪着千绝,恨不得将他怀里的九姑娘拆吃入腹,“这个贱人,居然宁可自己死,也要伤我放你走!” “闭嘴!”千绝眼眸含恨,眸色锐利,“于我而言,她远比你要美得多。若不是你胁迫我,你伤一分,子伊便会同样伤了一分,你死,子伊就会死。可子伊死,你却还能活着,我怎会为了护住她,答应与你成亲。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采桑背脊挺直,忽然仰天含笑,泪水肆意而落,“她由我而生,自然生死在我手。我伤一分,她就要痛一分。我可肝肠寸断,她却在你怀中欢兴雀跃。她早就该死了。” “我要为月离哥哥报仇!我要你死!” 窈灵见了采桑,斗篷中白光一闪,利剑直刺她的心口。 第玖拾贰章 一世一蹉跎,一世一沧桑 她的余光偷偷地看着祖状,那样好看的侧颜,让她渐渐入了迷,撑着下巴开始在桌上毫不回避地盯着他看。 祖状突然转脸一瞥,对上了她猝不及防的视线,蓦然红了脸,低下头。 轻声笑了笑,忍不住开口调侃她,“子伊怎么红了脸?” 子伊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天有些热,所以……悦” “想来秋高气爽,竟也会热?”祖状放下纸笔,朝她走了过来,将手掌贴在了她的额上,“让我瞅瞅莫不是病了。” 子伊含羞带怯地嗔怪了几声,推开他,“你又打趣我。” “你一直偷看我,我怎么能看不见?”祖状愉快地笑了,红眸透着宠溺,乱了她一池心湖。 她的脸越发滚烫,立即低头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胡乱作画搀。 祖状看了一眼,唇角勾笑,从自己的桌上拿过方才所作之画,放在了她的眼前。 画中人一头青丝乌黑及腰,黑亮顺滑。白衣素裹,肤白如雪,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粉唇微启。飘逸如仙,倾国倾城。 “这是…这是我?”子伊有些不确信,却又格外喜爱,笑意盎然,将这幅画抱在了怀里,“肯定是我,除了我,你心里就没有他人了。” “是是是,我心中唯有你一人。”祖状与子伊深情对视,对方的眼里都只此一人。 子伊有些娇羞地撇开脸,捂住染满红云的脸颊,匆匆跑到一边,拿起一方纸鸢,俏皮道:“祖状上神,不知能否劳烦您陪小女子放纸鸢呢?” 祖状走上前,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听凭子伊神女的吩咐。” 子伊噗嗤一声笑了,仿若梨花瓣落入水中,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感染了祖状,两人手牵着手,紧紧依偎在一起。 到了花园祖状都没舍得松开自己的手,握住掌心里那娇嫩的小手,就是不松开。 子伊跺了跺自己脚,拉扯了两下,嘟着嘴,“祖状,快松开我。” 风吹起,扬起了她的发梢,发丝仿若都在笑。祖状心神一动,吻了吻她的眉,“你舍得?” 子伊又红了脸,手上的纸鸢掉在了地上,她低下头,想要捡起,却被他揽入怀中,捧起脸颊,深深一吻。 许久,她娇喘连连,推开祖状,嗔怪地看了四周一眼,这才捡起纸鸢,不敢直视眼前人,自顾自地朝前跑去,一边回头笑道:“祖状…你快随我来放纸鸢。” “好。”祖状双手垂放在旁,朝她莞尔一笑,脚步匆匆追上。 祖状揽住子伊在怀,轻声在她耳边呢喃:“愿你如这纸鸢线,永远牵引着我,永不离弃。” “若是线不断,倒还好。若是线断了……”子伊温婉一笑,“我只愿你永远翱翔于天,不受拘束才好。” “子伊……”祖状双眸流转,冰冷被层层化成温柔的水波,将她重重包围,“不要离开我。” “啊——”子伊柳眉微蹙,发出一声轻呼。 祖状眉关紧锁,松开怀中人,细细擦看打量,“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子伊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被划开了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臼臼,红了他的眼。 “你等我片刻。”祖状撕下自己的衣襟,先将她的伤口包扎好,将拿过的风筝线丢在了一旁,风筝眨眼就被大风刮跑了。 子伊还想上前抓住风筝线,左手一疼,竟然顷刻间又划出了一道伤口。 “莫要再动了!”祖状一把抓住她的玉腕,“等我回来。” 祖状朝来时路原路返回,脚步迅速,却骤然停下了。 采桑站在他的眼前,双手掌心朝上,她微笑地看着他,右手指尖微微划过自己的手掌,手掌上出现一道血痕,可是未有多久就消失了…… 祖状眉头紧蹙,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就想朝子伊跑去。 “你若再走一步,只怕下一道伤口就指不定在哪了。”采桑的话淡淡地阻下了他的步子。 祖状转过身,牙关紧锁,“不知海神究竟对子伊做了些什么?” “海神?”采桑嘲讽一笑,食指在左手掌心的伤口上又划了一道,“如你所见。” “你……”祖状神色泠然,双手成拳垂于两边,“采桑上神,子伊毕竟是你的妹妹,你又何苦以巫毒之术害她。” “巫毒之术?”采桑笑了,笑得温婉大方,“谁说子伊是妹妹,她不过我是做出来的人偶,若不是以我的血肉制成,她怎么配得上成为神女。” “人偶?” “是。”采桑微微扬首,视线聚焦在祖状的身上,满目深情,“子伊是以我的血肉和你的发丝制成的人偶,若不是我,她只是一介凡人而已,正因为如此,我对她有再造之恩,只要我受伤流血,伤口都会直接反馈给她。我死,就是她死。” 祖状目光森然,眸光锐利,盯着采桑让她隐隐有股压迫之威,“你想要如何?” 采桑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划破自己左手手腕,神色坚定,对着祖状轻轻一笑,“若你不娶我,我就让她死。” “上神,莫忘了,子伊若是死了,你也就死了!”祖状不受威胁,凝视着这样的采桑,心生厌恶,尽管心有所彷徨,却仍旧不露声色。 采桑见他不为所动,咬了咬牙,将匕首刺入了腹部,“她死,我未必会死。” 匕首抽出腹部,鲜血淋漓,可眨眼间就止住了血。 祖状脸色一变,双眸染了愤怒,扭过头朝子伊跑去。 子伊…子伊…… 祖状回到原地,子伊倒在地上,鲜血从腹部缓缓流出,染了一地的鲜红。双手手掌伤可见骨,泛着血肉的伤口见到赤白的手骨,让人不忍直视。 “子伊!” 祖状拧了眉,动作轻柔,将她抱起,倾尽自身的神力注入她的身体,减缓伤口的血流,刺激伤口的复原。 采桑从他的身后紧紧地跟了过来,凝视着祖状焦急的模样,心中有些疼,她愤恨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子伊,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却抢了我心爱之人。既然要这样对我,我就让你尝尝我如今的失心之痛。” 匕首轻轻划过脖颈,极轻的一道伤痕出现在了子伊细嫩的脖上,淡淡的血丝晕染开来。祖状忍无可忍,冲上前,拽住了采桑的手腕,“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采桑想成为祖状的妻,唯一的妻。”采桑傲然地对上他的双眸,眸底含泪,却固执而坚定。 一身嫁衣,一对红烛,称心如意,嫁得如意郎君。 一身白衣,满心悲伤,心如死灰,望着祖状背弃。 “当日,神母已经下令让我娶得采桑上神,不可违令。采桑不愿意接受你,就……” “祖状,你要抛下我了吗?” 子伊仰起头,美眸流转,盈盈泪动,刺疼的人是他。 “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找到可以护住你的方法,等我可以守护你,等我…… “等?”子伊率先推开了祖状的手,凄凉一笑,“原以为这是我的福气,原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料,终究是我愚钝。” “子伊……”祖状凝了眉,侧视她,“是你的姐姐,她将你……” “将她如何?”采桑面若芙蓉,从外至内,微笑而入,“不知祖状可与子伊说清楚了?今日,可是要前去神母祭台上品尝蟠桃佳酿之日,莫要耽误了。” “你怎么来了?”祖状淡淡一瞥,却将手别在了身后,无视她挽着自己的手腕。 采桑漠然收回自己的手,眼眸带怒,却笑道:“也是,今日佳酿,神女只怕不能前去,今日神母将为我和祖状见证,只怕她不止听了要伤心,若见我一身嫁衣,更是要难过的,所以夫君特意来哄你的小情人了?” “采桑!”祖状终怒了,瞬间变了脸。 “够了。”子伊语气清冷,垂下眸,“子伊自知地位低下,不配前往。先行离去。”她扭头,跑了出去。 子伊! 祖状正想去追,手腕去而被紧紧拽住,他推开采桑的阻拦,采桑冷冷道:“你若敢去追一步,我可就不知她下一秒会伤在何处!” “我更怕子伊会出事!而你……哼……”祖状怒了颜色,红眸冷冷凝视在她的脸上,愤然离去。 采桑柳眉紧蹙,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子伊跑了出去,心灰意冷地站在了诛神祭之上。 “子伊。”祖状追了上来,那一身鲜红的外衣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满目悲怆,玉腕轻舞,拈落一地梨花香。掌心飘落一片梨花,正如当日树下所见,一身洁白。 “祖状,你可曾记得你曾允诺要来娶我,你信誓旦旦对我说绝不毁诺。”子伊满心悲伤。泪意盈动,她安安静静地将手心的花瓣放在地面,回过脸直视祖状,“为什么?你明明答应会来娶我,你为什么娶了姐姐?” “子伊……” “祖状,你究竟选姐姐还是选我?” “子伊,我……”祖状有口难言,眼睛的余光看见了身后的采桑,他突然转过身,颇有警惕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采桑冷静地看着眼前的状况,嫣然一笑,“子伊,莫不是要以死相逼祖状放弃与我成婚?这样强取豪夺而来的爱,你可甘心?” “强取豪夺?”子伊望着祖状,落下的泪被风一吹,飘落涯际。她的声音很轻,却还是传入了祖状的耳朵,“你太让我失望了……” 下一秒,子伊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背朝着诛神祭落了下去。 “不!” 第玖拾叁章 曲终人散终不还 窈灵。 这是路上随便听来的名字。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倩兮女的幻境里。他陷入了环境,对着眼前虚幻的人苦苦哀求,眼里的光,刹那间投射在她的心上。 我第一次知道,爱,原来能够让人不顾一切。 我注意到了他,那样好看的脸,那样儒雅的微笑,这样温柔的眉眼搀。 我想和他在一起。 一定要抢一个好的躯体,这样才能和他一直在一起悦。 这个叫九姑娘的人,她似乎能够不老不死,不伤不灭,那即便是不能成功,那应该也能引起他的注意。 如我所愿,我想要偷袭九姑娘,可是失败了。不止让一个很厉害的人阻止了我,连他也护着她。 他们似乎没有怀疑我的年龄,而我也知道了他叫月离…… 他有些喜欢这个叫九姑娘的女子,没关系的。总有一天,他肯定会喜欢我的。 “旅途寂寥,要有窈灵作伴才好。” 他温柔的眉眼都看着自己,心在瞬间就融化了。我喜欢这个温柔的男子,我想要让他有一天能够担心我,呵护我,照顾我。 我点头了。 哪怕刚刚从那样残忍、毫无人情味的鬼国杀出来,我也愿意,跟着他一起回去。 一路上,遇见游魂桥姬时,我拉住了他,没让他冲上前去救九姑娘。因为我知道,那座桥下,有鬼。我不想让他受伤,更不想让他救另外一个不是我的女子。 我小心翼翼地偏离他们原有的路线,只想要尽力避开一些鬼怪,他们似乎都没有察觉。只有那个人,那个叫采桑的女子。她总是看着我,不动声色。 到了鬼都,我便试着打量了这个女子。我明知九姑娘不会前往,与她单独守在了一起。我假意去买糖葫芦,她悄悄离开了我的视线,背着我离开了一段时间。我原以为,她也是鬼国出来的巫师,一路监视着我,若是有敌意,只怕已经动手了。 我放松了戒备,假意地抱着糖葫芦回去了。 九姑娘在与千绝冷战,月离似乎也并不好过,视线总是停留在她的身上,我很生气,我拽着他去了天台,想让他散散心。 可下一秒,九姑娘就出了事。 我看着采桑惊慌失措的模样,我知道,她在假装,她必然也知道我知道,可我们都没有拆穿。 我想让这个九姑娘消失,可我没想让她死。我只想要让月离爱我,只想要让他的眼里都看着我,可是只要有她在,他就永远只把我当做妹妹。 直到,我看着他吻了九姑娘。 那一刻,我才知道。 他爱她,远比我爱他要多得多。 我愣愣地看着他抱她离开,站在灶台上,脑子一片混乱。我害怕,怕他会做错,也怕他因此表白了自己的心意,我不想要出现任何的意外。 我不顾一切地跳下灶台,被灶火烫了手,衣服也脏了。可我都不在乎了,我拼命地控制着这副小身板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跑去。 我看见的,是他停留在她唇边的画面; 我听见的,是他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语。 一个人的心,是不是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为什么,你不能爱我?为什么,你只爱她呢? 你的眼里,心里,不管在何时何地,你看见的,永远都只有她。她永远都看不见,她看见的人,只有千绝。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在八歧大蛇想要杀了我的时候。 你从天而降,挡在了我的身前,利剑狠狠贯穿了它,温柔的对着我伸出手,对着我笑。那一刻,我就清楚,自己早就沉沦了。 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离开我? “你不能去!”我拼命地拽着你的手,阻止你去救已经沉下去的九姑娘,“去了你只会和她一起沉入北海深渊,永远都出不来。” 你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窈灵,若你将来有所爱,换做是他,你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他。” 我只是哭,不愿意松开我的手,我知道,如果换成是你,我也会去救你。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去送死。 那个人是鬼国的女王,她手中拥有屠杀女丑尸的消魂剑,我不能再去鬼国了,她会杀了我的,我要带你走。 “窈灵,松手。”你看着我,眼眸不再温柔,冰凉而刻薄,“我最后说一次,松手。” “我不能看着你去死。我爱的人就是你,我不能看着你死,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哭着喊着,紧紧抓住你的手,说什么也不能松开你。 “你为什么总是不能好好看我,我不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我甚至可能活得比你还要久,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看看我,我也是女子,我也需要你关心照顾……”我口不择言地痛哭流涕着,我真的不能松手,我做不到,“月离,我爱你,可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窈灵。” 你愣了,看着我的目光终于变得复杂。 你终于用了对待女子的眼神来看我,可是这一切似乎都来的太晚了。 你用双手掰开我的手,无论我怎么攀着,你都只是看着我。 “窈灵,对不起。”你的眸温柔地凝视着我,“我爱她,正如你一样,我不能看着她去死。” 可我始终不能松手。 你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唇,冰凉,柔软,带着点点的咸味。那是我的眼泪,混杂着苦涩的味道。 我睁开眼,泪眼朦胧地看着你的脸,固执的义无反顾。 “我的吻,能让你在海中自如的呼吸。” 瞬间,手上一痛,你用利剑砍断了我的双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了海底,游向了九姑娘。 我沉入了海面,看着你游向她,吻住她,做着告别。 深入,辗转,缠绵。 你用尽了你的生命去吻她,耗尽了你所有的爱和甘愿做着牺牲。 在水里,看不见你的泪,可我觉得,你一定是哭了。 你的唇,微微张开,说出了我这一生最想要听见的三个字。 看着你游向北海巨妖,我终于知道了,你并不仅仅是想要随她一起被拖入北海深渊,你想要牺牲自己,换取她的安全。我拼了命地想要游过去,可是没有手,我反而越飘越远。当白光炸裂,刺痛了我的眼,失去了知觉。 那是我这辈子,再也不敢回想的过去。 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 在无数个夜晚里,我都挣扎着在这样的画面里惊醒,我抛弃了这具驱壳,我不想要这具没有双手的驱壳,一次次的提醒我,为了救她,你可以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情。 我的恨,弥漫了我的理智。 我恨九姑娘,恨不得杀了她。可是我不能,这是你用命换来的,我舍不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代你,继续守护她。 你爱她,可我爱你。你能为她牺牲一切,我也能为你去做一切。 我去找到了茨木童子,让他带着我重新混入了鬼国,我费尽心思地找到了千绝,和他策划了一系列的计谋要将九姑娘救出来。 千绝似乎也很混乱,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在子伊和九姑娘之间选择谁? 无论选择谁,我要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拼了命要去救的人,只有她。 她的命,才是你的命。 当我看见九姑娘浑身狼狈,全身钉满了消魂钉的那一刻,我似乎看见了你。你守在她的身边,抚摸着她的脸,一直在她的身边耳语。 我隐约都听见你在她耳边说着的话。 …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为我活着…… 那一刻,我泣不成声。哪怕你宁愿死去,你都想要守护在她的身边,就连我的错觉,你都要守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此生,得你若此,她何德何能? 此生若我能在你心上,轮回十世又何妨;此生若我与你相伴,打入地狱又何妨;此生若我能与你相遇,饮尽悲苦又何妨;此生若我能与你相守,守你百世无忧也甘愿。 月离,来世…哪怕没有来世,你能爱我吗? 我不求你拼尽全力去爱我,哪怕有三分爱我,我也甘之如饴。 月离,若是你与我先相遇,你会爱我吗? 我不求你一见钟情,哪怕日久生情,我也欢欣鼓舞。 月离,来世我为你抚琴,只做一世平凡女子,相伴相守,执手到老,可好? 我看见了子伊为了千绝救了九姑娘,我知道,她也是自私的。她本就因为身在鬼国而以魂魄之姿留存了下来,只要离开鬼国,离开冥界,她就会魂飞魄散。 她为了救九姑娘耗尽了元神之力,灰飞烟灭了。 可是她却能永远都活在千绝的心里,正如你,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她和你,一样自私。 可我顾不上了,只要你牺牲了性命救下来的九姑娘还活着,其他的,我不在乎。 当我看见采桑的时候,我对她的恨,竟然如此之深。 是她害死了你。 是这个贱人! 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替你报仇! 等我杀了她,我替你报了仇,我就去陪你。我怕你路上太孤单,我怕你一路寂寥,要有我作伴才好。 月离哥哥,等着窈灵,窈灵来了…… 第玖拾肆章 拼死一战出鬼国 窈灵手中剑,正是月离多次执手之剑。 魂魄发出红光,直直刺向采桑。 “速度太慢,力度不够,亏得你一介巫师,竟要用剑。”采桑唇角勾笑,用手指夹住了她的剑,“想不到漫天通缉找不到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走!”窈灵对着身后的千绝,头也不回说道:“带着九姐姐快走!” 千绝红眸一深,扭过头,抱着九姑娘直冲天际。 “哪里走!”采桑无心恋战,想要倾身追上,却被采桑再次打乱了节奏搀。 窈灵浑身发出红光,发丝撒乱,娇俏的五官变得妖冶,十指指甲变得尖又长,嘴唇发黑,透着紫色,“拿你命来偿!” “区区女丑尸,也敢与我做对,你真当以为我手下留情!”采桑脸色一变,双手合十,一柄黑色的短剑握在手中,“若再阻我,消魂蚀骨,断不轻饶。” 消魂剑,女丑尸的克星,女丑尸的魂魄不能被超度或是伤害,仅有这柄剑,能够让女丑尸的魂在顷刻间消融,魂飞魄散。 这也就是为什么采桑能够统治鬼国,而不祸乱的最大把柄。 “可你别忘了……”采桑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可是鬼国巫师中,最强大的女巫。” 话音刚落,数十处方向飞来身披斗篷的无数巫师,他们站立在墙边,跃跃欲试。 “你想做什么?”采桑余光瞥见了千绝正在破坏结界,试图带着九姑娘冲出鬼国。 窈灵睥睨一眼,唇角勾笑,“被你控制了这么多年,我既然能出去,就定是找到了办法。只要杀了你,我就愿意带他们出去。你觉得,他们是愿意背水一战,还是甘愿被困一世。” “根本就没有出去的方法,即便你们出了鬼国,到了冥界,擅闯冥界的巫师,火熙难道会放过你们吗?”采桑短剑在手,如临大敌。 “这是我们的事,不劳您操心了。”窈灵的右手微微抬起,“杀。” 话音刚落,所有巫师都发动了攻击。 与此同时,千绝怀抱九姑娘,她的身子滚烫,发出灼热的微光。 千绝顾不上其他,飞身直至最高的地方,被看不见的阻碍给挡住了。无论是真火还是神力都无法打破,急得额头直冒汗。 “哥哥。” 千绝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当初那个不起眼的茨木童子竟然就站在结界外。他看了看千绝怀中的九姑娘,迈出来一条小短腿,跨过了边界,再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九姑娘垂落在旁边的玉手,被千绝避开来。 他不乐意地嘟了嘟嘴,“那我就不带你们出去了。” “那你的姐姐恐怕就要死在鬼国了。”千绝想起了茨木童子曾经说过的话,他能够来回自如地在鬼国的边境穿行。 茨木童子是人类和鬼国男子的孩子,他的父亲曾经是鬼国的掌权者,是鬼国拥有最至高无上权力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采桑被封印在鬼国之后,他却消失了,留下了身为人类的母亲,怀着孩子留了下来。 这样不纯正的血统,被鬼国的许多巫师都鄙夷,更不用说是看好。茨木童子从一出生,就被赶出了宫殿,流放在外,意外得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无视鬼国的边界,任意出行。 这时候他才想到,是不是他的父亲正是因此离开了鬼国,身拥穿透的能力,才使他也有了这样的能力。 “姐姐怎么了?”茨木童子看着千绝怀里的九姑娘,脆生生道:“让我带她出去吧?” “你要怎么带她出去?”千绝将怀中的九姑娘放了下来,轻轻将她的手递给了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握住了九姑娘的手掌,露出两颗小虎牙,微微一笑,转过身,摸了摸,然后一个小拳头挥在空气中。千绝听见了极轻的破碎声,意外地望着他的手,却什么都没看见。 “我可以随便走,可是你们却要让我打碎了结界才能出的去。”茨木童子在看不见的地方敲了好几下,拉着九姑娘的手,示意千绝跟他走,“走吧!” 千绝正要抱起九姑娘,一柄黑色短剑顺着脸颊极速擦过,划破了他的脸。采桑拽住了九姑娘的手腕,狠狠朝下一扯,九姑娘失去控制,朝空中落下。 “九儿!”千绝一掌推开采桑,背过身,手掌的真火朝采桑轰然而去,身子却随着急速坠落,伸手搂住了九姑娘的腰,顿在空中。 窈灵一行人从下至上飞身而来,呈现包围的趋势,将采桑团团围住。 采桑头疼欲裂,捧住自己的头,仰天长笑,“好,好你个千绝。你负了我,负了子伊,竟然还要对我如斯。” “采桑,放手吧!”千绝揽着九姑娘,她微微蹙着眉,脸色通红,显然有股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来回乱窜。 “放手?为什么要我放手?”采桑斜睨了九姑娘一眼,满是仇恨,“如果不是她,也许你早就跟我回来了;如果不是她,你可能会重新爱上我的。九姑娘,你该死,你该死!” “你已经被冲昏了头脑了,是非不分。”千绝冷然一瞥,再不多说。 “你的视线里永远都只有她。”采桑愤恨地咬了咬唇,“既然如此,那你们都陪我葬身鬼国吧,永生永世,永远分离!” 短剑狠狠朝九姑娘刺去,千绝带着九姑娘飞身离去,窈灵和其他巫师更是对着采桑穷追不舍,将她团团包围,进行了围剿。 千绝急忙抱着九姑娘逃离了包围圈,回到茨木童子的身边,“快,带着她走。”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摸索着虚无的空白,对着千绝指了指,“这个位置是被我打破了结界的地方,你可以带着她出去。” “结界已破,你们何必再为了她卖命!” 采桑的话,从下方远远传来。无数的巫师仰起头,看着千绝和九姑娘的位置,眼红手热,当下停下了对采桑的围剿。 “即便结界已破,若是她在,定是要将我们再重新捉回来。此时不杀她,更待何时!”窈灵一剑刺去,划破了采桑的衣襟。 采桑怒声一呵,“窈灵,你是何居心,早知当日我就该杀了你!” “今日才说,早就晚了。”窈灵冷笑一声,阻挡下了她的去路。 顾不上其他,千绝抱着九姑娘在茨木童子的带领下,离开了鬼国的结界。离开结界的同时,眼前的画面骤然变化,他看见了被困在小岛里苦斗的窈灵和采桑,脚下是一片海域,远远还能看见冥界的陆地边。 千绝将九姑娘放在海边,嘱咐茨木童子,“除了我,别让任何人靠近她。”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哥哥,你要去哪里?” “你能修复结界吗?”千绝摸了摸茨木童子的头,“你不能让鬼国所有穷凶极恶的恶徒都出了鬼国,若是这样,天下会大乱的。” 茨木童子摇了摇头,“我只会毁坏结界,鬼国的结界只有仙人才能修复的。” “那便交给我吧!” 从天边,降下来一名身着红衣的男子,争艳夺目,儒雅俊朗。来人正是妖,他额间绘红痕,身后九条狐尾笼罩了半边天,身带仙气,只怕已然成仙。 “妖?”千绝的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你成仙了?” “尚未。”妖走近一步,微微一笑,低下头,看着昏迷不醒的九姑娘,“小九可好?” “她的身上被注入了子伊残余神力,两股力量在她身上交杂,虽修复了她的伤口,但是她却迟迟未能醒来。” 妖尚来不及说话,有一人从残缺的结界中冲天而出,仰天而笑,“终于出来了!啊哈哈哈!” 妖即刻飞上天际,掐决将他驱赶入界,“大胆巫师,竟敢尚自逃离鬼国,再敢擅闯杀无赦!” “都说你们是被利用了,这下可好,全都出不去了。”采桑嘴角带血,勾勒出一抹笑意,“窈灵,你说我说的对吗?” 窈灵仰头看向妖正在修复的边界,松了一口气,“那又如何,杀了你,才是我最主要的目的。” “杀了我,还没那么容易!”采桑听到这儿,噗嗤一声笑了,“就算要死,我也要带上九姑娘一起死!” 话还没说完,采桑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结界的缺口。 “我绝对不会让你逃走的。” 采桑扭过头,窈灵全身散发着红光,拽住了她的脚腕,“让我带着你。下!地!狱!” 采桑的眼眸里露出了一抹惊惧。 “窈灵!”千绝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 窈灵瞬间回过头,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她的脸上好像绽开了一朵花,笑意写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愉悦。 月离哥哥,我来陪你了。 下一秒,窈灵灵魂自爆,红光顷刻间吞噬了采桑周围,无数的巫师扭头就跑,却仍旧被吞噬了一部分,纷纷吐血倒地。 妖被巨大的冲击力反噬了片刻,嘴角出血。他却坚持着修复结界,源源不断地灌输着力量,将巨大的缺口,渐渐修补完全。 红光渐渐消散,混乱回归于平静。 在众人都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采桑一身鲜血,脸色苍白,柳眉紧蹙,拼尽了全力,狠狠地撞在了尚未修复好的缺口之上。 她满目狰狞,对上妖惨白的脸,狞笑道:“就算要死,我也要让你们给我陪葬!” 第玖拾伍章 小九,谅我再次不告而别 采桑拼尽全力将尚未去修复的缺口一次次撞开,妖的脸色越加惨白。随着采桑的撞击,一直处于僵持状态,妖的力量源源不断的维持着,终会枯竭。 “糟了。”千绝红眸微睨,眉关紧锁,飞身上前,护身在旁,防止其他人的插手。 采桑咬牙,全身涌出最后的神之力,短剑狠狠***结界的缺口,阻止了妖的力量注入悦。 与此同时,随着神力的消耗,采桑快速老化,一头青丝染上了白雪,光滑的手腕渐渐爬上了细纹,竟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丑陋的样子。”她仰起头,看见了千绝,忽然低下头,泪意盈动,“可我,绝对不对让你丢下我,在外与她双宿双栖,我一定要杀了她。” “啊——”虽然最后一丝神力的灌入,妖口吐鲜血,倒退了几步。 妖咬住下唇,直挺着最后的冲击,眼眸里染上了决绝之意,他双手互合,朝天相撑,“你休想伤害小九一根毫毛。” 话音刚落,妖身后的九条红色狐尾开始熊熊燃烧,灼热的红光将整个鬼国的结界都顷刻包围住。 “不!你要做什么!”采桑红了眼,布满皱纹的双眸显得无力而惊慌搀。 妖不顾一切地将冲天而起的红光压制住采桑残余枯竭的神力,用力地压下所有的反弹。随着狐尾的燃烧,红光遍布鬼国,将它团团围绕。 他唇角勾笑,对着采桑绝望的眸,笑道:“我以狐仙九尾为界,封你千世百世,永不得超生。” 最后的光弥漫在采桑的眼前,千绝的脸渐渐的模糊不清了。 “不!”采桑发出凄厉地叫声,犹如地狱恶鬼在痛苦的哀嚎,尖锐而绝望,“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以神最后的名义,诅咒你们,诅咒你——” 鬼国被封印了。 采桑的影子彻底消失了。 妖的唇角染血,略一放松,就失去了控制,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千绝忙上前抓住了他,安然放在了地面,“妖,你……可还好?” 妖的真身已毁,如今只剩下了一缕魂魄幽幽透着红光。他摇了摇头,视线飘向九姑娘的位置,“无碍,身子终能再生。” “胡闹!” 从天而降一位全身灰衣的黑发清俊,他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握住了妖的手腕,“你急什么,破了结界就往鬼国跑,这下好,连九尾狐身都焚烧殆尽了,你不要命了吗?以你的半仙之体也敢来封印鬼国!” “地灵,若是我不做,只怕就要生灵涂炭了。”妖有几分虚弱,话说完就咳出了血。 地灵仙将自己的仙力注入妖的体内,他的脸色好看了几分。地灵仙依旧怒气冲冲,“什么生灵涂炭,莫要说得冠冕堂皇,你何时如此正直,若不是为了这个九姑娘,你……” “好了。”妖咳了两声,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地灵仙握住了他的手,脸色大变,“你…好,快随我回地府,让地藏菩萨看看可有救你之法。” “妖。”千绝眼眸微眯,薄唇绷紧,“你……” “好了。”妖挥了挥手,似乎不想再听其他无关紧要的话了。他看向九姑娘,眼眸温柔,“扶我去小九那儿,让我给她看看。” “去什么去,我替你抱来!”地灵仙忍住怒喝,转过身,将九姑娘拦腰抱了过来。 千绝默默无语,站起身,背过了妖,目视远方。 “多谢。”妖对着千绝背影微微一笑,随即将九姑娘揽入怀里,“鬼国地处阴界,没有太阳,加上她许久未进过食,伤势过重,身上又参杂着其他力量,这才未能醒过来。千绝兄,莫要着急,好好调理,会醒的。” 千绝转过身,微微颔首,视线深沉,“那日,你求我去救的人,可是她?” “是与不是,都不再重要了。如今,她依赖的人,是你。”妖眸底坚定,嗓音有力,回避了这个问题,道:“你要好好待她,若是欺负了她,身为她的师父,我定要替小九好好教训你。” “好。”千绝喉里发出压抑的喊声,眉关紧锁,“若是我欺负了她,你一定要来。” 妖对上千绝的眸,将怀中人缓缓放下,站起身,“好,我一定来。” 千绝薄唇勾起,伸出手,“堂堂九尾狐,可不能说话出尔反尔。” 妖将自己虚妄的手回握住他的,“好。” “妖,该走了。”地灵仙神色略带焦急,走至妖的身后,催促了几声。 妖回头示意,视线却依旧离不开九姑娘,他走到九姑娘的身边,将细碎的发撩道脑后,半透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小九。”原谅我再次不告而别 因为每一次,师父其实都想带着你,可是每一次,师父都身不由已。 等我有一日终于能带你离开的时候,也许你早就已经不愿意跟我走了。 小九,日后会有人替我一直陪在你的身旁。与你玩闹,与你嬉笑,与你相守。 师父很欣慰,我的小九终于长大了,一点点地懂得了为人处世,懂得了人间爱恨情仇。师父已经没什么能够教你了,只要你好好活着。 小九,最初成为你的师父,看是后来,为师一直有个秘密藏在心底没能告诉你。 你曾经说喜欢师父,要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师父曾问你,你是否愿意做为师的妻。 当时你说你不懂。 可是,师父真的很想知道你当时的答案,可惜,我永远都听不见了。 小九,师父……会永远守着你。 妖随着地灵仙走了,千绝将九姑娘拦腰抱起,朝回程的方向离开。 “你难道不知,你即将成仙,如今功亏一篑,强撑着一口气,如何熬过九天雷劫,定要魂飞魄散的!”地灵仙怒喝着妖,看见他惨白的脸,不由得怒其不争,“我拼了命地拦你,你却拼了命地救她,真是枉费了我多年心思。” “地灵,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妖温柔一笑,脑海里浮现着九姑娘的笑颜,“可我不能不救小九,她是我的命,只有她活着,我才能活着。” “如今你活不活的下去都不清楚了,你还管她的生死!”地灵仙几乎气的浑身都哆嗦,可是看着妖温柔的眸,终究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情劫难过,情劫难过…这一切都是命数。” 九姑娘在千绝的怀里蹙了眉,仿佛在梦中梦见了什么。 “你可是在梦中梦见他了?”千绝凤眸敛了锐利,看向她的视线变得柔和,“他为了救你,做到如此地步。九儿,我许你梦见他了,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千绝停下脚步,低下了头,薄唇微微贴近了九姑娘的额,轻轻一吻。看着她脸色逐渐变得红润,泛着柔软的唇,便再次低下了头,却在距离毫米之处停了下来。 茨木童子捂住自己的双眼,手指之间露出一个空隙,乌黑黑的眼眸正滴溜溜地转动着,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千绝的动作。 “小屁孩,你看什么!”千绝的温和被邪笑代替,“信不信我把你丢到河里喂鱼。” 茨木童子放下手指,“哥哥,你偷亲姐姐,我会告诉她的。” “你告诉她也不作数,她自是乐意的很,不会生气的。”千绝唇角一勾,心情愉悦了几分。 茨木童子撇了撇嘴,“可惜我不能离开冥界,若是能够随你们一同离开就好了。” 千绝看着他失落的模样,他停了脚步,在一旁的树下放下了九姑娘。他坐在树下,唤来茨木童子,顺手揉了揉茨木童子的头发,“日后,莫要再去鬼国。若被别人抓住,结界若是再打破,只怕你九姐姐又危险了。” “哥哥,那你还在,可以保护姐姐。”茨木童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将乱糟糟的头发拨拉好。 薄唇的笑意凝固,千绝坐直了身,右手僵在了九姑娘的脸颊边,“若是我不在了呢?谁还能替我护着她?” 千绝将九姑娘的身子揽在怀里,将她的头依偎在自己的肩上,闭着眸,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采桑的诅咒仍在,出了鬼国,就感应到了天劫的到来。 可月离死了,窈灵死了,就连妖都自身难保了。 九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我想与你成亲,执子之手,可我又怕,当天劫到来的那一刻,若是我死了,留下你一人孤单地活在世间,那又有谁来照顾你? 这样的千绝很陌生,他从未怕失去过什么,也从未害怕过死亡。可是他第一感觉到了恐慌,他怕时间不够长,他怕未来太过短暂,他怕一切未知的东西,他更怕失去她。 左手握住茨木童子的脑袋,将他看向这边的视线掰了过去。右手揽住九姑娘的腰,对着九姑娘粉嫩的唇,深深一吻。 九姑娘似有所觉,柳眉微蹙,脸颊渐渐染上了红晕。 千绝睁开眼,对上了九姑娘清澈的眸底。 “九儿,我们成亲吧?”千绝温柔的眼仿若湖中波光粼粼,亮了她的眉眼。眸底又透着炽热的执念,犹如绵延的烈火,温度灼烧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第玖拾陆章 传闻中的二十八位美姬(加更) “你听说了吗?”一个小喽喽手里握着一根木棍来回晃荡,“老大带回来一个美女。” “什么美女?没见过世面。”听的人撇了撇嘴,不屑道:“那是老大的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小喽喽震惊的连手上的木棍都掉在了地上,“那不就是大夫人红尤吗?” 听的人捡起他的木棍,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胡说什么你,红尤充其量就是老大的妾,算不上什么大夫人,压寨夫人,那可是这个。”大拇指翘了起来,比划了比划。 “老大的二十八位美姬都不够,居然又娶回来一个压寨夫人,可我觉得那压寨夫人并没有红尤来的性感,那屁股,那胸,那身段……” “你懂什么?”小喽喽不屑地撇了一眼,“老大看上的女人,白衣加身,犹如天仙下凡。根本就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这样的女人,红尤这种俗世媚物怎么能比的上?老大的女人肯定要与众不同一些,再说了,她身上没有妖气,想来应该就和那二十八不同。搀” “这话说得有道理!”听的人狠狠拍了拍另外一个人的脑袋,“老大的女人你也敢惦记,你懂什么!红尤那就是俗物,压寨夫人必然有她独特的魅力,才能让咱们老大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什么没红尤来的性感,让老大听见了,你不要命了!” “你们几个小混账,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东西,不要命了吗?” 话音刚落,一名身穿高开叉绿色衣裙的女子站在了他们的面前,细嫩的大腿在他们眼前露出白花花的一片,格外让人热血上涌。 方才交谈的两个啰啰赶忙低下头,视线却在大腿上来回扫来扫去。 “你们方才在那里说红尤姐姐的坏话了吧?我告诉你们,我都听见了,小心我告诉她,让她吸干了你们的精气!”绿衣姑娘反手看着自己的指甲,将侧脸的发丝撩道脑后,露出了一截白嫩的玉颈,“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哼,我这就去告诉她。” 两个小啰啰忙弯下腰,哭丧着脸,“绿萝姑娘,别别别,我们只是嘴碎,千万别告诉她。” 绿萝将裙摆摆好,美目流转,倒是来了兴趣,“你们方才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他们犹豫着该不该说,若是说了,只怕一会老大那儿也不好交代。 “不说是吧?红尤姐,这里……”绿萝的音量骤然提升了几个度。 “说说说。”比起红尤的手段,还不如受点刑罚就算了。两个啰啰唉声叹气道:“老大抱了个女子回来,说是压寨夫人,一直陷入昏睡,也不见好。老大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陪着她没有出来,吩咐了不许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的,绿萝姑娘,你可千万别说出……” “爷回来了?”绿萝姑娘眼睛一亮,整个人来了精神,“不说不说,肯定不说,我才不让那些个小婊子和我又来抢爷,我要好好打扮打扮,再去给爷送些吃的。” “绿萝姑娘,眼下你还是不要进去了,老大吩咐不许让人靠近那里。”啰啰们面有难色,显然这些话本就不能说。 绿萝眼露凶光,瞪了他们一眼,“怎么,你们还不让我去,我都说不会告诉别人了。你们要是敢惹我生气,不怕我告诉红尤,扒了你们的皮,做烤地鼠烧了吃了吗?” “绿萝姑娘,你可别为难我们了。这话我们本来就不能说,只怕你去了,老大也是要怪罪我们的。” “好啊,诶,等会儿……你刚刚说爷抱了个女子回来?”绿萝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方才没仔细听的话,“是哪个狐媚子,又勾搭上了爷,难不成是要纳二十九位吗?” 啰啰寻思了半晌,拖拖拉拉道:“只怕这位姑娘大有来头,爷要娶了她做压寨夫人。” “你说什么?”绿萝的脸色蓦然一白,眸光变得锐利,“不行,这件事要和红尤姐商量。这狐媚子什么来头,竟然能让爷如此上心?”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爷自打回来,就没离开过房间,那姑娘像是受了伤,一直昏睡着,从没见她走动过。” “好了,我知道了。”绿萝的眼睛轻轻在他们的脸上来回扫了几圈,“我不会说是你们告诉我的,也不会告诉红尤姐的,放心吧!” 绿萝扭过身,性感地扭着自己的美臀离去了,只是她去了的方向却是红尤的房间。 红尤是一只漂亮的狐狸,一头毛发光滑的狐尾格外漂亮。五官妩媚,性感惑人,她喜欢穿鲜红色的衣裙,脾气也如颜色那样张扬跋扈,性格嚣张。她是在千绝身边呆的最久的美姬,也是之前最深得千绝喜欢的一位,故此,山寨上下都默认了她是大夫人。 “红尤姐,你怎么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呀,人家都欺负上门了。”绿萝甜腻的声音远远从房外传来,“您可是我们这些姐妹们的头头,若是连您都不管我们了,哪我们怎么和那些新来的小蹄子来抢?” 红尤正在画蔻丹的手一颤,便歪了一些,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绿萝,你要说些闲碎的话去找别的去,别在这里坏了我的兴致,回你的竹林去。” 绿萝俏眼一瞪,正想回骂几句,看着红尤仍旧不知情的模样,心里却又得意了几分。 哼,让你张扬跋扈,这下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压寨夫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但是这些年吃你的火头已经吃的够多了,你也该吃些苦头了。 绿萝压下怒火,扯开一抹媚笑,“红尤姐姐,你不知道吧?爷已经回来了。” “爷回来了?”手一歪,这下蔻丹彻底画花了。可是红尤却没生气,抬起头,轻佻的狐狸眸染上了几分愉悦,“不对,爷要是真的回来了,你怎么可能还在这里,怎么不是扑去爷那里?每次爷回来都是你先扑着上去,这会儿你倒是先跑到我这儿来通传,改了性子了?” “红尤姐姐你不知道呀?”绿萝掩了面,假意哭了几声,“爷前几日带回来了一个小妖精,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妖精勾搭了爷大半年没回来,这可不,爷这才刚一回来就关在房里不出来,恩爱着呢?听那些个人说,爷好像…好像娶了她作压寨夫人,以后要立成唯一的大夫人,还不知道要不要赶我们走呢!红尤姐,这可不是打了我们这些姐妹的脸吗?” “胡说八道。这些话都是谁说的,我可要拔了这些人的舌头。”红尤淡淡地瞥了绿萝一眼,“莫不是你闲的没事儿了,非要到我这里瞎说八道,嚼舌根子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 “红尤姐姐,你要是不信,你就去看看,爷可真是回来了。”绿萝放下巾帕,手指房外,“除了我们这些个姐妹们,爷手下的人,可都是亲眼看着爷抱着那狐媚子回来的。我可是去过了,人家连门口的楼梯都不让我踩一步,说是爷吩咐了不许去打扰。哟哟哟,这可不就是护着那小妖精吗?所以我这才赶快来找你,红尤姐,你说这下可怎么办?” “绿萝,你要是敢有一句假话,我就撕了你的嘴。”红尤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她披上外衣,径直擦过绿萝的肩,朝外走去。 绿萝转过身,对着红尤呸了两三声,不屑道:“谁撕了谁的嘴,怕你得罪了爷,惹恼了爷的新宠,这些年的新仇旧恨,全部都和你一起算。” 红尤气势汹汹地朝千绝的主房走去,她本就最受宠爱,所住的居室离他最近,没几步就走到了。他的门外站着一排的守卫,看见红尤来了,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红尤扫了这些人两眼,这阵势,只怕除了爷回来了,也没有人敢这样的气势。 美眸流转,心里便信了绿萝的话。 “红尤姑娘,爷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进去。”为首的守卫硬着头皮,挡下了红尤朝里面走的步伐,心里暗暗犯着嘀咕,得罪谁都可以,得罪了红尤可真是自讨苦吃。 红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再说话。我已经记住你了,你若再敢拦我,你信不信我将你烤了吃?” “红…红尤姑娘,莫要为难我们了,爷吩咐不能让你们进去。”守卫面露苦涩,左右为难,“爷再三吩咐过,尤其是你,所以我们真的不能放你进去。” “好,你还敢拦我。”红尤终怒了,一把推开守卫,大大方方地继续朝里面走。 “请红尤姑娘自重,莫要为难我们。”所有的守卫都排成了一排,将她阻拦在外。 “哟,这些人可真是胆肥了,连我们红尤姐姐都敢拦。”甜美娇俏的声音远远从红尤的身后传来,红尤转过身,看见了绿萝和一黄衣女子正对着这里走来。 “你来做什么?”红尤看了她们一眼,“莫不是也要来见爷。” “凰儿也想来凑个热闹,看看爷究竟带回了什么美女,能够让人这样护着?”黄衣女子捂着嘴,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也好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比红尤姐姐还受爷的喜欢。” “你……”红尤眸底染了几分怒意,看着绿萝不怀好意的笑,就知道定是这小蹄子又来挑拨,“绿萝,若是爷当真下令不许让任何人说出去,只怕第一个吃亏的人,就是你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讨爷的欢心,来宽恕你的嘴。” “爷若是回来了,怎么能不叫上我们几个呢?”又来了几位身穿不同服装衣衫的女子,带着一身的华丽装扮,朝这儿来了。 守卫们额头挂着大写的担忧,看着这群莺莺燕燕,连头都大了。 “还不放我们进去,不要你的命了?”红尤狠狠呵斥着为首的守卫。 为首的守卫咬了咬牙,抱着必死的决心,豁出去了,一行人抽出腰中的佩剑,对上她们,“爷吩咐过,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许进去,若是违者,杀无赦!” “好大的胆子!”绿萝站出身来,“莫不要说你们只是小小地鼠,竟然敢跟我们动剑,若是爷知道了,定要取了你们的小命。” “希望姑娘们不要为难我们。” “爷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见我们?”凰儿扭着纤细的腰肢,柔柔地推开守卫的佩剑,“守卫大哥,你就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好不好嘛!求求你啦!” 为首的守卫吞了几口口水,“爷的意思…爷…..这……”最难消受美人恩,温暖的胸脯在自己的手臂上晃动,还真是吃不消。 “若是我们不进去瞧瞧,怎么知道爷带回来的人长什么样子呢?万一以后在路上认错了人,或者见死不救什么的,那可是她自己吃亏了,我们可是为了她好呀!”可岚轻声细语说道:“再说了,既然是压寨夫人,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们这些小的,难道连见一面都不敢吗?” 守卫们虽然听着有几分话是不太好听,也合情合理,但是老大的话必须要遵从。 “守卫大哥,你现在不放我们进去,反正迟早也是要让我们进去的。难不成爷金屋藏娇,这美娇娘还永远都不出门了不成?守卫大哥,求求你了,你就放我们进去嘛。” “要我说啊,是这些守卫胆儿都肥了,红尤姐都站在这儿了,他们还敢不开门。等爷回来了,定是要爷好好地将你们都仗打一顿,看你们长不长记性,长了记性以后就不敢再拦了!” “你们不用为难他们,我自己出来便好了。” “嘎吱——” 房门轻轻地打开,九姑娘一身白衣,倾国倾城,淡然地对上了红尤的视线。 ---题外话---二十八位美姬隆重登场~~~~ 第玖拾柒章 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千绝今日恰好出门,提前说好了让她莫要出门,在房中好好养伤。九姑娘的伤口虽然被神力修复好了大半,可是体内却也因为承受不了神力而受到了破坏,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今日恰好醒来,精神略好,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悦。 “好大的胆子!” “莫不要说你们只是小小地鼠,竟然敢跟我们动剑,若是爷知道了,定要取了你们的小命。” “爷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见我们?” “守卫大哥,你就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好不好嘛!求求你啦!” …… 听来听去,想来就是要进来。九姑娘从床榻上坐起,费了些气力穿上外衣,脸色有些不佳,透着病恹的白,她走到门口,将门轻轻打开。 对上眼的是一位身裹红衣的女子,双眸有神,透着盈盈的狐魅,十指纤纤,肤如凝脂,一双红唇,勾魂夺魄,一头红发直垂脚踝,发丝飞扬,仿若人间最美的***。 另外有一位女子的眼睛一直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身披翠绿烟纱开叉裙幅,白嫩的玉颈上戴着翡翠佩玉,一双绣鞋裹着盈盈小脚,三千青丝轻绾两旁,雪白的肤色透着粉红,一双朱唇,巧笑嫣然,甚是娇俏可爱搀。 还有一位女子画着清新淡雅的梅花装,鲜丽的黄衣遮不住姣好身材,呼之欲出的勾魂摄魄,衬托着脸蛋儿格外的妩媚。 还有其他的女子都跟在她们的身后,想来这就是千绝所谓的二十八位美姬了。 忽然有些头疼,又有些气恼。 你娶的可真够多的! “哟,你就是爷新带回来的狐媚子?”绿萝上前挑了挑九姑娘的下巴,九姑娘避开了她的手指。绿萝上下将九姑娘看了一眼,调笑道:“长得是不错,有几分姿色,可是姐妹们,除了这张脸,这样的小平身板,是怎么勾搭上爷的,爷一只手就能握的过来吧?恐怕在床上,都不能让爷尽兴呢!呵呵。” “就是,爷可是最喜欢我了。” “这样平的身材,也不知道爷怎么看上她的?” 凰儿、绿萝一行人对着九姑娘的爆发出一阵笑声。 “莫不是奶牛就能勾搭的了?”九姑娘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们一眼,“确实如此。” 绿萝的笑声骤然停止,“好你个狐媚子,你敢骂我们,自己没有就算了,反倒…红尤姐姐,这不是爬到了你的头上吗?” “你究竟是谁?”红尤根本就没有搭理绿萝,反倒是确实起了警惕心。 九姑娘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紫霄观九姑娘,请赐教。” “你是道姑?”凰儿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笑了起来,娇滴滴地红了脸,“爷什么时候对这样的女子感兴趣了,改日我也好好换个方法玩玩,扮作观音,来个观音坐莲。” “算了吧,就你,一身黄鼠狼的***味,想男人想疯了不成,吃你的鸡去吧!”蓝衣女子从身后推了推凰儿,不屑地将她推到了一旁。 “可岚,莫以为你是花妖,身带体香,就可以肆意嘲讽,你这可不是连带骂了红尤姐姐身有狐狸味儿吗?”凰儿瞥了可岚一眼,将话题无端端引导了红尤的身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岚小心地看了一眼红尤,“红尤姐,我……” “好了,够了。”红尤一声怒斥,阻了她们的呱噪。 红尤回过头,看着九姑娘,擦过她的肩,走进了屋子,“这爷的主卧从来不许人睡,你凭什么住在这儿?” 一行人纷纷都闯进了屋子里,九姑娘神色淡淡,“你自己去问他。” 红唇间挑起一抹笑,“这些儿日子,只怕爷没少让你伺候,但是你别忘了,我最大,见了面,你还要喊我一声红尤姐。” “伺候久有什么了不起的,爷往日可是最喜欢我的皮肤了,说我的皮肤又白又滑。” “切,青城,爷还说喜欢我的胸呢!一只手握不过来才叫爽快。”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爷还喜欢我的美腿呢!” “那…那爷还说最喜欢每次睡觉的时候,看见我唇就忍不住想亲我呢!” …… 千绝,这些事儿,你真的都做过吗?这些话,都是你亲口说的? “你为什么一直赖在这里不走?”绿萝戳了戳九姑娘的肩膀,“莫不是要等爷回来给你交代?” “并非是我。”九姑娘眉眼轻抬,右手反握住了绿萝的手腕,将她推了出去,“是你们爷,求着我留下来的。” “瞎说,爷什么时候低过头求过女子,说谎都不打草稿。”可岚从九姑娘的身后过来,想要将她推出去,九姑娘侧身一避,反倒是她自个儿失了重心,摔在了门槛上。 “呀,红尤姐,你看看她,你还在这儿呢,她就敢这么嚣张。若是日后,她当真成了我们的姐妹,可不是要爬到您的头上去了吗?”凰儿娇滴滴地在红尤的耳边说道:“若是爷真喜欢她,留她一直住在了主卧,那可能就真的日后要……” “跪下。”红尤眸中带火,盯着九姑娘,眉头紧锁,“就算你日后过了门,要成为爷的女人,也要好好敬我一杯茶。” “若我真得宠爱……”九姑娘蛾眉轻扫,不施粉黛的颜藏不住倾城之色。她轻轻道:“你觉得,你还能坐在这儿吗?”一字一句,极轻的话,敲击在红尤的心上。 “爷宠爱我的时间,远远比你要多得多。”红尤怒极反笑,站起了身,对上九姑娘,“我在爷身边的时间,远不是你能够比的了。即便你深受宠爱,要收拾你,还不难。” 九姑娘想过,他的二十八位美姬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可她还没有准备好,她们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你是否也吻过她们的唇,细长的手指在她们身上抚摸,与她们在床榻上缠绵恩爱? 九姑娘眸眼低垂,生了犹豫。 “莫以为你有一副好皮囊,就在此得寸进尺,比你好的人,远远都是。”红尤眼见她眼底的担忧,更是咄咄逼人,“凰儿的身材,绿萝的细腿,可岚的皮肤,青城的细腰……每一样都是爷最喜欢,你有什么能让爷永远爱你,而不心生厌烦。” “若你当真有这么重要。”九姑娘柳眉轻挑,朱唇微启,“怎么会有后面的二十七位呢?” 一句话,戳到了红尤的痛处。 红尤回过身,狠狠地朝九姑娘挥去了一巴掌。 九姑娘极快地握住了红尤挥舞而来的手掌,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如烟花般飘渺而淡漠,“我不会成为第二十九位,你大可放心。” “你在做什么!” 千绝怒不可遏地喊声从门外传来,如雷声一般惊诧了所有美姬。 他冲上前,拽过红尤的手,将她推开来,“放肆!红尤,你不要命了吗?” 红尤被推倒在地,狼狈而不可思议地仰起头,“爷……” 千绝急忙将九姑娘揽入怀里,上下打量了两眼,焦急道:“九儿,你可受伤了?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 九姑娘淡淡撇去千绝的双手,轻轻道:“若是不起来,这房顶都要掀了。” 千绝眉头紧蹙,忽然有了笑意,“九儿,你…你吃醋了吗?” 九姑娘微微一愣,撇过脸,不说话。 “爷,你怎么一回来就只顾着她呀!”绿萝不悦地跺了跺脚,撩开自己的下摆,露出细长的腿,贴到了千绝身边,“爷,这些日子,绿萝甚是思念爷呢!” “爷,可岚这些日子也特意为爷去学了女红,为爷绣了荷包。”可岚一双玉手将九姑娘拉开,靠近了千绝。 “爷,你这些日子,有没有想念凰儿?”嗲嗲的声音让人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千绝满头黑线,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这些女人这么烦? “九儿…你莫生气……”千绝从几个女人中间脱身。 九姑娘没有说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反而朝红尤走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九儿。”千绝将九姑娘揽入怀里,回过身,指着眼前的其他美姬道:“日后,九儿就是我的压寨夫人。” “爷,你真当要娶她?”红尤眸底一黯,心生哀伤,“爷,那我呢?” “除了她,没有人有资格做我的妻。”千绝满目深情,唇角勾勒,握住九姑娘的玉腕,“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那我呢?”红尤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对你的爱,你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你说过,你没有心不会爱人,不要紧,我可以等,无论你娶了多少位,我都不在乎……” “红尤,她就是我的心。”千绝目光坚定,“我爱她。” “我陪伴你多年,就为了她,你要驱赶我吗?”红尤挺身上前,凤眸狰狞,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人撕成碎片。 “那我们呢?”绿萝嫉妒的视线盯着九姑娘,“那我们怎么办?” “你们可以自行离开,我从未与你们有过三拜九叩的仪式,未有身份束缚,都是你们自愿留下的。从今日起,我只有九儿一个妻。”千绝淡漠的话语碎了一地的芳心。 九姑娘淡淡抽出自己的手,冷然道:“我可没答应要嫁。” 第玖拾捌章 大僵尸追美记 “道长,你就让我进去一下,就一下下,我说两句就出来。”千绝只能在紫霄观的门口心不甘情不愿地站着,偏偏这道长还是和九姑娘商量好似的,他也不敢动手。 那日过后,九姑娘不声不响地收拾了东西,夺了一匹马就离开了山寨,等他回来后,才知道九姑娘已经跑了,留下一封信上只有四个字悦。 好自为之。 到嘴的媳妇儿都跑了,千绝这可上门追妻来了,结果还吃了个闭门羹。 “九姑娘。”一身整洁的道袍,带着慈祥的笑意。 九姑娘站起身,礼貌颔首,从桌上倒了一杯清茶轻放在了桌面,“师太,请坐。” 来人正是主持道姑静慈,微笑地坐在了桌边,看着九姑娘,笑道:“九姑娘,当年静默说您尘缘未了,许你留法修行,今日一看,确实如此。” “静慈师太…我没想着其他,只想一直留在紫霄观。”九姑娘坐在了她的身边,“紫霄观就是我的家,离开这儿,我也不知道该去那儿了。” “九姑娘,你尘缘未了,千绝施主还在门外迟迟不肯离去,天下之大,总有你该去的地方。” “静慈师太,可我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我有困惑,不明白,怕自己做错了选择。”九姑娘手指冰冷,贴着茶杯取暖,暖得不知是手还是心搀。 他有那么多的美姬,若是有一天,腻了她,那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九姑娘,答案就在你心里,全看你信或者不信,听或者不听。”静慈师太笑了笑,话只说了一半,“想来你的答案不管是什么,三日后,还俗的仪式都替你安排好了。” “师太……”九姑娘神色有些复杂,手指绞在了一起,“可是我……” 静慈师太缓缓地直起身,笑着摸了摸九姑娘的头,带着不容置疑,“一切有因有果,因果循环,你终会明白有结果。” “一切听凭师太安排。”九姑娘略微低下头,温顺地点了点头,送离师太出门,这才回了屋子。 坐在屋子里,九姑娘淡淡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道:“红尤、绿萝、可岚、凰儿、青城……” 与此同时,静慈师太离开了后山,慢慢走到了正门口,对着正在躺在树荫下乘凉的千绝招了招手。 千绝凤眸微眯,唇角勾笑,“师太,不知九儿那……” “莫要胡闹。”师太严肃地看了他一眼,“说到底,这九姑娘还是我紫霄观的道姑,怎可能做你的二十九位小妾,莫说是她不同意,紫霄观上下也不会同意的。” “师太,您和紫云道长还不熟悉我吗?”千绝嬉皮笑脸地赖在一旁,“那些当真不是我的美姬,是我救下来以后,莫名就赖在我身边不走的姑娘家,她们都是自愿留下的。” “那你有没有对她们做过一些非礼勿视的事情?”师太还是没有松口。 千绝顿住,望着眼前的师太,“我……若是早知今日,我定也不会让她们留下的。” “那如今,你要作何解释?”静慈师太终于露了笑意,“九姑娘定不会愿意和她人共侍一夫。” 千绝转头,朝后山的位置望了一眼,笑道:“我已经吩咐要将那二十八位姑娘都遣送走了,我此生,只有一个妻,非九儿不娶。” “那等你做完了一切,再来紫霄观寻九姑娘罢。”师太眼带笑意,回过身,朝道观走。看着跟上来的千绝,浮尘一摆,将他打发了出去,“莫忘了九姑娘说的话,若你敢擅闯紫霄观,她定是再换个你寻不着的地方。” 千绝将伸进去的脚,轻轻地又挪了回来,不甘愿地朝里面看了两眼,缩了回去。 堂堂一个僵尸王,在外呼风和雨,竟然被紫霄观的道姑制得服服帖帖,传出去定要名声大噪。 “老大,眼下该怎么做?”那日守门的小喽啰跟着千绝来了紫霄观,更是看清了千绝在紫霄观的待遇。 千绝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怎么做,将那二十八位都遣送回她们原来的老窝,说不必以身相许,她们自顾自生活,莫要再来打扰我。” “老大,有话自当一说,不知您愿不愿意听?” “你能有什么话说,要是说错了,我就把你烤了当午膳吃了。”千绝掌心冒火,在他面前一晃,摇摇摆摆地躺回了树荫下。 “老大,以往都是女子贴在您身上,要知道这讨女子欢心可是有技巧的!”小喽啰双手互相摩擦了两下,脸上露出了坏笑,看千绝来了兴趣,继续道:“第一招,这女子无非就喜欢三样东西:衣服、首饰、银钱。您要不要试试?” “衣服、首饰、银钱?”千绝坐起身,想了片刻,“九儿身上穿的不是道袍就是白裙,也没见她戴过什么首饰,银钱更是没有……” “老大,就是没有,你送的才会更稀罕啊!” 千绝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于是,某大僵尸跑到了山下,在集市里逛了两个时辰,打包了一堆东西,派人送去了紫霄观。 后山。 “这些都是什么?” 九姑娘冷着脸,从桌上挑起了一块鲜红的肚兜,又从旁边的包裹里拿出来一件撞色高开叉长裙,左边竟然还放着一箱亮晶晶的宝石和碧绿的翡翠。 送东西来的人家笑道:“千绝大人说,这是他送给你的聘礼。” “……” “你们为什么又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拿回来了?”千绝站在门口,望着眼前四大箱的东西都被一群道姑给抬了出来,有些郁闷。 “九姑娘说,这些东西,您还是拿去送给您的莺莺燕燕,她怕您一只手忙不过来,让您把两只手都拿去哄她们罢了。”话音刚落,一群道姑笑着散开,回到了道观。 千绝举起自己的右手,做了个姿势,扭过头,对着小喽啰发脾气,“到底是谁说的这句话!让九儿如此计较。” 小喽啰自是不清楚,但是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所有美姬的身材后,莫名地笃定,“是…凰儿姑娘……” “我……”千绝嘴角露出苦涩,看着自己的手,“确实握不过来。” “老大,这招不行,还有一招。”小喽啰想了半天,靠近千绝的耳边,“女子最喜欢自己心仪的男子哄着自个儿,最喜欢听他们说些你侬我侬的事情了。” “什么叫你侬我侬?”大僵尸格外谦虚地求教着追女秘籍。 “就是浪漫!”小喽啰挺直了腰杆子,“我可是靠这招才搞定我的娘子。” 一个时辰后,紫霄观的上空飞起了十几只风筝,每一只风筝上都用毛笔写着‘九儿,吾心悦尔。’ “快看,快看!” 紫霄观里一片混乱,所有道姑都站在庭院外,对着天空上的风筝指指点点。 许多的小道姑笑嘻嘻道:“若是谁要这样对我,我定是也要还俗的。” 九姑娘从后山迈出,看着眼前的混乱,不由得也抬起头,看见了天山飞的歪歪扭扭的风筝,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喂,谁让你们扯坏我的风筝线的。” 千绝气急败坏地看着一群道姑涌出了紫霄观,将他压住风筝线的石头都一一地搬开了,风筝飘摇着掉了下来。 为首道姑无奈道:“九姑娘吩咐说,在道观里放这种有伤风俗的东西不雅观,望施主要放,也到山脚下看不见的地方去。” 千绝实在是没辙了,扯着这个道姑的袖子不松开,“小妹妹,你能告诉我九儿现在到底在哪里吗?她身体好些了没有。” 她实在扯不开千绝的手,提醒道:“我看九姑娘看着风筝的时候还笑了,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无大碍,你的花招想来是有些作用的。但是,在紫霄观确实不太合适,她应该也是清楚的,望施主自重。” 千绝松开手,眼底带了些许笑意,“终归是在意的。” 旁边有个垂髫道姑跑上来,笑嘻嘻道:“要我看,九姑娘肯定是脸上抹不开,要换成是我,我也不理你。” “是啊,三妻四妾还能说道,这二十八位,换做是谁都要生气的。” “能娶这样多,可不是见异思迁吗?” “嘘,不要说了。” “你们都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掌事姑姑从道观门走了出来,严肃的朝这群小道姑挥了挥浮尘,“戒律都学到哪里去了,再说些不该说的话,今晚都将经书抄上几遍就清醒了!” 道姑们忙闭了嘴,一哄而散。 千绝却呆愣愣地站在了原地,她们说的话,他都听进了耳朵里。 他原以为,九姑娘生气是因为他身边美女太多,才生气。 可是,他忽然在想,若是她身边有那样多的才子,那自己也是会生气的。 生气并不是因为身旁佳人环绕,而是犹豫是否会始终如一爱她一人。 小喽啰看着千绝一言不发地愣在了原地,以为他是生气了,正要想出第三招时,耳边,却听见了他似乎在说话。 “九儿…你是不相信我会一生只爱你吗?” 声音极轻,随着风飘然而逝。 ---题外话---接下来都是比较欢快的章节了~~~ 第玖拾玖章 你终究不是我的良人 紫霄观道场。 数十名道姑在正殿堂前喃诵着真经,九姑娘不施粉黛,头梳道姑头,一身道袍,手握浮尘。从正门进入,沿途有道姑洒着水,一路走至静慈师太正位处。 跪在正殿堂前,双手合十,浮尘侧置在臂弯。 静慈师太对着真人念着真经,将一碗清水用柳枝沾上一些,撒在九姑娘的头上。然后,将道姑头上的木簪拆下,倾泻一头乌黑的青丝。再由两旁的道姑辅佐,取下浮尘,脱下九姑娘身上的道袍,换上寻常服饰。 一柄发梳,由静慈师太执掌,将九姑娘一头秀发梳理清楚,绾上一个少女髻搀。 “紫霄观道姑九姑娘,今日,由静慈执手,还归世俗,从今往后,与紫霄观再无瓜葛。” 还俗仪式结束了悦。 九姑娘有些迷茫地站在堂前,看着自己穿了多年的道袍被整齐叠放整理,送出了大殿,心里涌出了莫名的情绪。 自己真的还俗了吗? 可以成亲生子了? “九姑娘。”静慈师太从她的身后缓缓走来,笑道:“莫要迷茫,你与道无缘,却与他有缘。相识就是缘分,相知就是缘续,莫要错过。” 九姑娘微微颔首,眼底却透着犹豫,“我真当与他有缘吗?” “有缘无缘,缘自在心中。”师太微微一笑,望向远处,“若是无缘,你又怎能遇见他;若是无缘,你又如何陪着他一路奔波;若是无缘,你又如何在此苦苦彷徨?九姑娘,你修道多年,道法自在心中,这些话,又何必转借贫道的嘴来说,一切你都了然于心。这些答案,至始自终都在你的心里,只是,你不敢去回应。” 从门外,有个人急匆匆地从跑来,左右看了两圈,对着她九姑娘问道:“请问九姑娘在何处?” 九姑娘淡淡开口,“正是在下。” “红尤姑娘想请九姑娘到山寨一观。” “何事请我去?”九姑娘顿住,望着眼前的人,心里总有些抗拒。 来人匆忙将怀里的信件交给了九姑娘,道:“红尤姑娘只说,若是你不来,也无妨。怕你不信,这才拍了人来送。在下还有急事要办,要赶回山寨,这就不多留了。” 九姑娘忙抓住匆匆就要离去的人,疑惑道:“究竟是何事?” “千绝大人要娶第二十九位美姬,这是请帖。” 九姑娘一愣,没能反应过来,手指蓦然攥紧了手上的信件,犹豫道:“当真?” “这还能有假,请帖不是就在您手上吗?”来人似乎很是不解,怎么会有人还问这样的问题。 九姑娘瞬间呆愣在原地,几乎是瞬间就拆开了自己手上的信件。 手指微微颤抖。 白字红纸,确实无疑。 “我随你一起走!” 九姑娘丢下信件,朝紫霄观外跑去,抢过来人先前的马,从旁边夺过自己的马,拽上人,自己头也不回地朝前跑了。 一路上,这个人也没敢啃声,这个姑娘脸色不佳,阴沉着脸,冷得自己要让他多加上两件衣衫,要不是上次自己说漏了嘴告诉绿萝,也不至于被派来做这样的苦差事。 “姑…姑娘……呸……” 吐了一嘴的沙子,根本没来得及说话,就跟在她的身后吃了满嘴的灰。 似乎绕圈了? 九姑娘拉下缰绳,停下了马,扭过头,厉声问道,“这条路是不是刚走过?” 身后的人看了眼,木讷地回答:“好像…是刚走过。” 九姑娘回过头,眼前的树上正吊着一个女鬼,细长的舌头垂落在地,眼角滴落着殷红的鲜血,笑着直视着他们。 “速速让我过去。”九姑娘神情淡漠,却暗自念着口诀,召唤着鬼差。 这时候,自己是来不及管了。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每一分,每一秒,九姑娘都觉得分外难熬。 九姑娘伸出食指,用银牙微微一咬,手指冒出透明的液体,她抹在自己的双眼上,对着身后的人说,“跟紧我!” 话还没说完,九姑娘就连人带马,朝着上吊女鬼吊死的那棵树下冲去。女鬼在眼前晃荡,长长的舌头上染着血,分外瘆人。 九姑娘目不斜视,无视女鬼在眼前的任何动作,闭着眸,径直驾着马冲向树下。 “好。”身后的人一愣,看着她朝一旁的树上撞去。正想开口叫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了树下,当即跟上。 一路匆忙,马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进了食就要赶路,赶到山寨的时候,马都累得不成样子了。 九姑娘不管不顾,翻身下马,朝山寨硬闯了进去。 整个山寨张灯结彩,挂着鲜红的纱帐,喜字贴满了窗户,来来往往的人一身喜庆,看着也是格外的热闹。 九姑娘白裙飘飘,站在门口,分外显眼。 正想要朝里走去,就传来了戏弄的笑声,“哟,这不是压寨夫人么?听说这几日,会道观念经去了,还以为要苦守青灯呢?” 绿萝从一旁的绣楼里走了出来,“别这么说,就算人家不愿意嫁,爷不是也紧巴巴地往上凑呢么?” “话这么说没错,可那又怎么样呢?再喜欢她,还不是娶了二十九房美姬,赶走了我们有什么用,多得是后来人!”凰儿站在走廊边,挺直了胸脯,不屑道:“也不知道爷看上了她什么?” “据说,这第二十九位美姬是位蛇妖,身材可是一等一的柔软,那胸,可比凰儿还要……”绿萝在一旁上下看了两眼九姑娘的身子,用手比划了几下。 凰儿从走廊上走了下来,白了绿萝一眼,“说什么呢你,那她肤质有我好吗?” 绿萝朝凰儿使了个眼色,“这蛇妖可是天竺蛇,身材火辣,爷可是喜欢的很呢!” “那倒是真的,爷最近怕是腻味了我们,这才又纳了一个。”凰儿忙反应了过来,故作伤心地擦了擦眼泪,“怕是日后,我们的日子都要不好过了。” “说什么呢,也不害臊。”青城听了声,闻着从房内走了出来,一见到九姑娘就笑了起来,“哟呵,这不是压寨夫人么?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怎么,想开了又要回来了?” “青城,你说些什么呢?可不是要回来了,再不回来,只怕压寨夫人的位置都要没有了。”绿萝撇了撇嘴,斜睨了一眼,“这压寨夫人的架子倒是端的大。” “绿萝,你可别说了,万一又惹爷生气了,跑到你房里闹你去,可有得折腾了。”凰儿用巾帕捂着嘴,发出一串清脆的调笑声。 绿萝忙接过话茬,“可不是,上次爷足足恼了几个时辰,害得我腰酸背痛好几日呢!” 青城羡慕地看了一眼,“你可到好了,爷好歹去了几个时辰,可我这儿,爷连来都没来过。真是让我日日空守闺房,这下又娶了个蛇妖……” “不知道这蛇妖是什么来头,连红尤姐都没见过,就以正室的礼仪娶了回去。” “姐妹们,可别说了,只怕说下去,我们的压寨夫人要生气了。”绿萝轻轻一笑,走到九姑娘的身边,“莫以为爷说你是压寨夫人,你就真当自己是了。等爷厌烦了你,你也许还不如我们。” 九姑娘脚步一顿,却也没停下,朝着大堂径直走了过去。 大堂里红尤正坐在左手边,一个老头正坐在右手边。 新娘凤冠霞帔,盖头之下,露出白嫩的玉颈,红衣裹身,也藏不住那姣好的曲线线条,裙幅边绣着金丝线,簪花是那日送了她的宝石镶砌,一头青丝轻绾在脑后,流动的浮华刺了她的眼。 她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张开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愿意,你不要娶她。”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米糊黏住了嘴,愣是张不开口。 心头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堵在了喉咙眼儿里,好像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月离……你说,这是我应得的报应吗?月离,你总说我有话不要憋着,可是,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九姑娘是生气,也气他美女环绕在旁,可九姑娘只是…畏惧……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比起其他的,她更害怕彻底失去他。 在鬼国经历的一切,都让她彻底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了解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她可以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但是。 她不能失去他。 到底该怎么做? 脚步停在原地,仿若用铁钉一根一根地凿入地面,一阵一阵的疼。只是这疼得不止是身体,这疼得似乎是心。 “千…千……”九姑娘断断续续地张着嘴,声音在嘈杂的大堂里根本就听不清, “送入洞房!” 不,不可以。 “不可以!”九姑娘睁圆了眼,怔在原地,抿着唇,垂下眸,“不可以,我不想看着你娶别人……” 新娘蓦然撩开盖头,看着大堂门口站着一身白衣的素净女子,几乎瞬间就恼了,“你…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 新郎转过身。 “一生一世一双人……” 九姑娘红了眼眶,连头也没抬,“你终究不是我的良人。” 她扭过头,转身跑了出去。 ---题外话---你们觉得他为什么要娶蛇妖呢? 第壹佰章 偶遇霜霜的转世 十日后。 九姑娘不知不觉来到了矶姬的海域。 同样是一人一马一白衣,可是心境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月离…… 若是你还在,我们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搀。 如果,在那白光过后,我还清醒,是否还能看见你的游魂,你是否已经投胎,或是采桑都没能放过你? 九姑娘牵着马,裙摆微微抚过脚踝,微痒的触感,带着腥咸的海风,扬起她的发梢,耳边似有人温柔的吹过气息悦。 九姑娘微微闭上眼眸,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来人,救命,快来人!” 耳边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叫? 九姑娘睁开眼,将马的缰绳捆在一棵树边,却是用了复杂的绳索打了个结。朝海滩上一眼望去,一个穿着小肚兜的小女孩正在海边,手里似乎拽着什么朝着想要去海里。 危险。 九姑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海边,这才看清了小女孩究竟在做什么。 小女孩的裹着一方小小的肚兜,圆滚滚的小肚皮还露在外面。她扎着两根短短的小辫子,细碎的刘海扫过眉间,皮肤白嫩,五官可爱,鼻梁微微翘起,粉嘟嘟的唇,格外俏皮。 这张脸……霜霜? “小姑娘,你……”九姑娘几乎愣住了,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了。 “姐姐,你快将我救救这条鱼。”小女孩拽着九姑娘的袖口,将她拽到了一旁的小沙坑。 沙坑里有条鱼,水面低洼,几乎不够让它游动,只能躺在底面,顺着为数不多的水进行呼吸。沙坑较深且细窄,远不能够让它自己动弹。 这鱼儿身上的鱼鳞泛着银色的光,在水中波光粼粼,甚是漂亮。 九姑娘眼眸微眯,用手将它小心捧起,小心翼翼地用巾帕将它包好,这才快速走到了海边,摘掉巾帕,将它送回了海里。 可是这鱼儿,却没有即刻游走,反而顺着浪潮又冲回了海岸。 小女孩心急地跑上前,又将它抱回了手心,左右瞧了两遍,扭过头,“姐姐,小鱼好像受伤了,游不动。” 九姑娘这才看见,捧着小鱼的小女孩掌心渗着丝丝的血色。 略一思索,九姑娘摸了摸她的头,“你先将它放回那个小水坑,我一会就回来。”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抹去眼泪,乖巧地点了点头。 九姑娘从石礁边,寻了片刻,找到了一破旧的竹篮,却怎么也寻不到木桶。顾不上这么多了,她忙回到了海边。 “姐姐,你怎么拿了个竹篮,上面有网眼,盛不住水的。”小女孩似乎有开始担心了,眼泪夺眶而出,“小鱼,你不要死……” “莫哭,莫哭,我定是有办法才回来的。”九姑娘忙劝慰。 随即,九姑娘将小水坑的开口挖开,开口大了不少,恰好能够放下竹篮,水面又降了下去。她轻轻地捧起它,将它放入竹篮,再将竹篮放回水坑底,让剩余的水顺着洞填上了竹篮。 “你在这里等我。”九姑娘温柔一笑,让小女孩照看好竹篮。 她朝着海边走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浸湿在海里,带着滴滴答答的衣服又跑了回来,将外衣的水对着竹篮拧干,来回几趟,才将竹篮填满。 小女孩不解道:“姐姐,就算现在填满了,一会儿提起来,不是全都漏了吗?” “是的,这时候就要看我们小鱼儿自己了。”九姑娘安抚着小女孩,对着竹篮里的它说道:“若想活,用鱼鳞堵住缺口,待复原,就将你放回矶姬国。我与白瑶相识,不会伤了你。” 它不住地在竹篮里游动,身上左右摇摆,水里透着淡淡的银光。 片刻,九姑娘轻轻将竹篮提起,竹篮再也没有漏出一滴水。 “姐姐…姐姐……”小女孩惊诧地欢跳起来,“真的没有漏水,姐姐你是仙女吗?” 九姑娘微微摇了摇头,唇角带着一抹笑意,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不知你为何在海边呢?” “我的爹娘出海时遇见风浪都死了,只剩下我了。”小女孩接过九姑娘递来的竹篮,抱着竹篮瞧了又瞧,“这小鱼真漂亮。” 她是霜霜的转世吗? 那这条人鱼…会是月离吗? 不可能,即便月离转世,也不可能已经投胎了。 九姑娘看着竹篮,眼底闪过黯然。 小女孩仰起头,看着九姑娘,牵过她的手,“姐姐,你看起来不开心,你不喜欢它吗?” “没有,姐姐喜欢。”九姑娘淡淡道,眉眼却带着几分忧伤。 “姐姐,若是你喜欢,我送给你,好不好?”小女孩瘪了瘪嘴,将竹篮递给了九姑娘,“姐姐,你不要不开心。” “不碍事,你叫什么名字?”九姑娘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 “我没有名字。”小女孩嘟了嘟嘴,“爹爹和娘亲还没有给我取名字。” 九姑娘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淡淡道:“那姐姐给你取个名字,叫霜霜,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小女孩活蹦乱跳了好一会儿,“我也有名字了,以后我就叫霜霜。” “霜霜,这鱼虽然漂亮,但是要藏好了,不要让人看见,等它伤好了,要记得放回海里。”九姑娘轻声嘱咐着。 霜霜有些舍不得,抱紧了怀里的竹篮,“可是,我想让它陪着我。” “霜霜,它也有爹娘对不对?”九姑娘看着霜霜点了头,继续道:“若是它不回家,它的爹娘也会着急的。” 霜霜抽了抽鼻子,偏过头,想了半晌,“见不到爹娘就会伤心,那我还是让它回家吧。霜霜不想让它不开心。” “霜霜乖。”九姑娘微微一笑,站起身,“霜霜家住哪里?” “霜霜就住在海边的那个小房里。”霜霜抬起小断手,指了指海边的一处木屋。 九姑娘顺着手指望去,身子僵硬在原地。 那里……不正是她曾经和月离住过的地方吗? 九姑娘低下头,视线复杂地凝视着霜霜和她怀里的竹篮。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律,有因有果,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不知道今日的自己,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姐姐,你怎么了?”霜霜偏过头,极为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九姑娘,“姐姐要去我家坐坐吗?” 九姑娘回过神,摇了摇头,“不去了,姐姐还有其他的地方要去。” 她看着竹篮里不停游动的矶姬,对着霜霜说道:“霜霜,你回家去拿个木桶来,这竹篮不能一直养着它,好吗?” “姐姐,我家里没有木桶。”霜霜摇了摇头。 九姑娘勾了勾她的小鼻梁,“你家后门的栏杆上挂着一个小木桶,若是够不着,就将栏杆拆下来,就掉下了。” “真的吗?那我去取。”霜霜开心地点了点头,将竹篮小心地递给了九姑娘,屁颠屁颠地跑回家去了。 九姑娘手里提住竹篮,淡淡道:“这姑娘心智未全,心地善良,若是因你而出了事,我定不会轻饶你。在你伤好之前,若有矶姬前来找你,你定要护她周全。” 它没有吱声,在竹篮里来回游动。 霜霜很快就捧了个小木桶,欢欣鼓舞地跑了回来。 九姑娘将木桶拿到海里洗了洗,再回来将竹篮一股脑倒进了木桶,随即再将木桶帮霜霜提回了木屋。 一别数月,木屋未变多少。时过境迁,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月离,若你还在,我们是否还会相聚在此? 霜霜安好,你也可以安息了。 “姐姐,你住过这里吗?”霜霜捧着怀里的木桶,小脑袋扭过来,看着九姑娘,“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家后门有个木桶呢?” “霜霜真聪明。”九姑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将视线远远望向了海边。 “姐姐,我找到这里之前,村子里的人说,这个屋子是不能住的,是专门留给一个收复妖怪,叫道姑的人住的。那个人是你吗?”霜霜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九姑娘笑了笑,“我不叫道姑,霜霜安心住下便是。” “姐姐,这个屋子里曾经住过什么人呢?”霜霜稚嫩的嗓音格外可爱。 九姑娘垂眸,眼底流刷过回忆,“住着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她很爱笑,喜欢扎着鱼骨辫,名字也叫霜霜。她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叫月离,为人温柔儒雅,他们在一起过的很幸福……” 话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月离,若有来世,你一定要很幸福。 “姐姐,虽然我没见过他们,但是他们似乎过得不幸福。”霜霜眨巴着大眼睛,露出两颗虎牙,摇了摇头,“村子里的人说,这里之前住的一对夫妇都死了。” “胡说”九姑娘断然否决。 霜霜被吓到,愣了一瞬。九姑娘忙解释道:“他们…我认识他们,他们没有死。” “村子里的人又胡说来骗我,我相信姐姐说的话。”霜霜笑了,仿若如鲜花一般璀璨。 心里忽然涌上浓浓的罪恶感和悲戚。 月离…霜霜……确实……为什么要欺骗她呢? “霜霜,姐姐……”九姑娘怔在原地,想要开口解释。 霜霜供着小脑袋,蹭了蹭九姑娘的怀,“姐姐,他们不住在这儿了,肯定是去住大房子了。霜霜日后也要住在大房子里。” 九姑娘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带上一抹微笑,捏了捏霜霜可爱的小脸蛋。 “他们一定和霜霜说的一样,霜霜也会一直幸福下去。” 第壹佰零壹章 九儿,她是我的命 离开了霜霜,九姑娘拉着马,随意走到了一个小镇。 镇上不算大,但是人来人往却格外的多。 拽着马,走在人群中,心里忽然觉得寂寞。 若千绝在身边…… “公子,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嘈杂的人群中,有女子的啼哭声阵阵传来悦。 九姑娘抬眼望去,一长相清秀的姑娘正跪在路边,她身后用草席裹了一具尸体,露出的脚趾还带着一些血迹。正有一翩翩公子站在姑娘身前,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他拽着她的手,似乎硬是要将她给拖走。 “您不给钱还要娶我做小妾,我…公子你放过我……”姑娘哭得声泪俱下,路边的人不住地回头看,却没有人上前相帮搀。 翩翩公子不耐烦道:“娶了你,做我的小妾,我自然会出二两银子好好安葬他,当下你先跟我回了府,圆了房,我才能信你不会跑。” “公子…公子……我父亲刚死,我要守孝三年,断不能成亲…我愿意为奴为婢,求公子放过我……”姑娘挣扎着,推拒着,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手。 “松手。”九姑娘牵过马,站在人前,“这姑娘我买了。” 翩翩公子上下扫了两眼九姑娘,笑道:“哪来的小美人,自己都顾不上了还要横插一手,莫不如你随我一同回府……” 他猥琐地笑了两声,伸出手摸向九姑娘的脸。她侧身一避,踹在他的下身,看着他痛得直不起腰,蹲在地上冷汗直冒。九姑娘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眼前的姑娘,“快走吧,我无需你为奴为婢。” 九姑娘牵着马,继续朝城内走去。走了没多久,身后匆匆又追上来了那位姑娘,她望着九姑娘,“姑娘,我无以为报,送您一个香囊作为报答。”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粉色的香囊,递给了九姑娘。 九姑娘顺手接过,放在鼻尖微微一嗅,淡淡道:“多谢。” 刚望前走了两步,九姑娘忽然有些晕眩,扶着马,站直了身子,扭过头,那姑娘的脸在面前晃荡,带着一分为难,直直地盯着她。 九姑娘拿起手里的香囊,摇了摇头,“你?” “姑娘…对不起…我…我,我爹的尸体在他们手里,我不是故意的……” 头越来越晕,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呼吸变得急促,身上涌出一波一波灼热的温度吞噬着九姑娘的理智。 “这是什么?”九姑娘手有些颤抖,香囊掉出了手心,落在了地上。 “我…我不知道……姑娘,对不住了……”姑娘捡起香囊,转过身跑远了。 “哟,小美人,怎么在这儿啊?”方才的翩翩公子邪笑着从身后追了上来,搂住了九姑娘的肩,“让我送你回去吧!” 九姑娘用尽全力推开他,从袖口抽出匕首,挥舞了两下,吓退了他。 “小美人,头是不是很晕,别硬撑着,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不能睡…不能睡…… 九姑娘狠狠咬着下唇,用力咬出血来,可依旧昏沉沉的。 好困…好热…… 用力将匕首刺入自己的掌心,疼痛让九姑娘瞬间睁开眼,拔出匕首,喝退了眼前的三人。 左手缰绳一松,马儿匆匆就顺着人流跑了。 九姑娘支撑不住身子,半跪在了地面。 “公子。” “嘘,别说话,她撑不了多久。” …… 他们的话在耳边越来越模糊,手心的匕首似乎也掉落在了地面。九姑娘慢慢失去了控制,身体倒了下来,眼眸微微眯上,人群里似乎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公子,她倒了倒了!” 翩翩公子瞬间冲上去,将九姑娘揽入怀里,摸了两下她的脸颊,心里痒痒的,“这皮肤好滑嫩,比我家那六个姨太太还要滑。” “公子,***一刻值千金。” “只怕你没有那条命来享!” 人群中,千绝妖孽的俊雅格外瞩目。 一人一马,飞扬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红眸染过杀意,唇角勾着邪笑,斜睨了他一眼。 “给我上。”两个跟班朝千绝围了过去。 唇角微扬,红眸微眯,两个跟班身上骤然冒出火光,扑腾着朝公子扑了过去,“火…火…...公子救我……” “妖…妖怪……”翩翩公子吓得松开了九姑娘,扭头就跑。 千绝冷冷瞥了一眼,上前将昏迷的九姑娘揽入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九儿,九儿,快醒醒。” 九姑娘柳眉微蹙,粉唇轻抿,毫无苏醒的迹象。 人群里又慢悠悠地赶来了两个人,定睛一看,那女子正是那日成婚的蛇妖。蛇妖身材姣好,露出年轻细滑的肌肤,在人群里分外显眼。 “苏柳,我将九儿带去客栈,将马儿牵回去。” 千绝将九姑娘打横抱起,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苏柳正是那女子,朝千绝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道:“啧,感情姐姐还来给你打杂来了。” 千绝将九姑娘送回客栈,回到房间,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之上,掖好被角。 九姑娘面色泛红,浑身透着不自然的热气,她在床上不自觉用手勾住了千绝的脖颈,将他揽入了床榻。 千绝眉关紧锁,凤眸微眯,吻了吻九姑娘的眉,吸了口气,松开九姑娘勾住他的手腕,转过身,带上了房门。 没多久,苏柳一脚踹开了房门,走进门,瞧见了脸色红润的九姑娘,微微一笑,“这小子还没有乘人之危,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可就可惜了。” “我无需用这样的手段来得到她。” 门外,千绝手里拎了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将他拎到了桌边,指着九姑娘说道:“给九儿看看。” 大夫一脸惊慌地落了地,忙上前,拿出丝线,缠绕住九姑娘的玉腕,细细地诊了脉。 “这药性不是最好解吗?”苏柳不怀好意地抚摸着千绝的胸膛,“睡一觉,就解决了。” 千绝蓦然攥着了苏柳的手,丢到一边,“不用你多管闲事。” 苏柳握了握自己被捏疼的手腕,呲牙道:“也对,这姑娘看起来美则美矣,可身材……” “闭上你的嘴。”千绝冷冷一瞥,“若非兄弟之情,我早就将你扒皮吃肉了。” “要不是你死活架着我出来找她,我和榆阳新婚之夜都……” 千绝随着视线的转移,这才看清了苏柳一身妖艳嫁衣,精致的妆容有些花哨,抹了一些胭脂水粉,妖艳动人。他收回视线,不在意道:“你们不早就过了新婚之夜吗?难不成榆阳……” 他拉长了声线,扬起弧度,却没有说话。 “你…你…...”苏柳简直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看向床榻之上的九姑娘,计上心头,“别忘了,你还有事要求我,若我不向你的小情人解释清楚,只怕转眼她还会跑。” 千绝眉关紧锁,恶狠狠地盯住了她,“你敢胡说八道,我就扒了你的皮,让榆阳另娶美娇妻。” “你敢!”苏柳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地瞪着千绝。 千绝淡淡一瞥,“你说我敢不敢。” 大夫收了丝线,看着两个人唇枪舌战,默默地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千绝忙上前将九姑娘的手放回被中,细心问道:“大夫,怎么样?” 大夫舒了一口气,“这位姑娘虽误食房中暖情之物,好在所用分量不多,并无大碍。只要老朽熬一付药送过来喝下,就彻底解除药效了。至于昏迷,是因为药物中加了一些助眠之物加多了,多睡上几个时辰就会醒来。” “多谢大夫,诊金一会儿会派人加倍送上。”千绝复又看向身后的苏柳,挑眉道:“记得送去。” 苏柳咬牙,怒之,“你真当我作使唤丫头了,我为什么……” “榆阳还被我捆在山寨里饿着呢!”千绝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一开视线看向九姑娘,“不去也成,你自己找的到他,我也不插手帮你。” “该死的,是你的小娘子自己争风吃醋,误以为你与我成亲,这与我何干!”苏柳手指九姑娘,几乎要背过气去。 千绝不作理会,“若不是你非要在我的山寨里大婚,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苏柳咽下一口气,“那你就管好你自己的二十八位美姬,在山寨里乱嚼舌根,这九姑娘又不是我请来山寨的,那她为何出现在哪里,你不好奇吗?” 千绝望向九姑娘温柔的眸染上了冷意,唇角微笑凝固,“我自会查明,眼下没有什么能比九儿更重要。” “你当真爱她?”苏柳的怒意渐渐消散,看着千绝认真的模样,敛了锋利,“你我相识百年,似乎从未见过你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苏柳没见他答话,也不自讨没趣,转过身就要出门。 身后忽然听见了千绝的话,极轻,却清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原不明白,为何你为榆阳弃仙,可现在明白了。九儿,她是我的命…离开她…我也活不了…” 苏柳关门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了千绝。 千绝坐在床榻边上,两人双手交握。他吻了吻她的手背,眼眸温和,唇角的笑格外温柔。 第壹佰零贰章 千里迢迢追妻记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月离手握折扇在看书,窈灵正兴高采烈地做在月离的身旁吃糖葫芦。千绝也在,眉眼温柔地望着她,唇边那抹邪笑,虏获了她的心。 心跳的好快。 千绝的身后,忽然站出了采桑,满头白发,微笑着看着她。她一只手掐住了千绝的脖颈,一只手握着短剑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 不搀! 九姑娘满头冷汗,挣扎着醒了过来。 “做什么噩梦了?悦” 房里传来了妩媚动人的娇声,九姑娘柳眉微蹙,坐起身,方才瞧见桌边有人。眼入眼帘的是一双嫩白而显露的大长腿。苏柳双腿细长,撩开一身红衣,毫不忌讳地将双腿放置在木凳上,手握一叠盘子,不停地嗑着瓜子。 九姑娘愣了一瞬,似乎没反应过来。苏柳丢下手中的瓜子,叹了口气,“我命怎么这么苦,姑娘,说你呢?你睡醒了吗?” 这人一身嫁衣,这身装扮出现在这里,而这双勾魂夺魄的蛇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你?”九姑娘柳眉微蹙,淡淡道:“你为何在这里?” 苏柳痞笑着,上下打量了两眼九姑娘,抓过桌上的瓜子,磕了几口,“记性可真好,还记着我呢?怎么,千绝的压寨夫人跑了,这可不出来追来了嘛!” 九姑娘不动声色地整理好衣裙,撩开被子,穿上鞋袜。 苏柳媚波流转,心上一计。她将瓜子壳都丢在桌面上,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咳,这次你要跑,麻烦你跑远点,跑到个千绝找不着的地方去,省的我来来回回还要跟着追。” 九姑娘手微顿,不作声,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苏柳努了努嘴,居然没反应? 抿了抿唇,又道:“本来还要对付那二十八位就够困难的了,好在千绝愿意为了你将她们都赶出山寨,这下好,只剩下我一个了。走吧…快走……一会儿他回来了,你可就走不成了。” 九姑娘站起身,走到桌边,淡淡道:“你还想说什么?一次说完。” 苏柳放下茶杯,与她平视,“一个只会逃避的人,有什么资格和我抢男人?你看见他拜堂成亲都不管不顾,可见你并非真心爱他,那你又纠结什么?趁早离开。” 九姑娘只是受着,没有回话,半响,“我不想与你争辩。” “争争争,干嘛不争?”苏柳柳眉上扬,“我倒想听听你想说什么?” “不重要了。”九姑娘将门打开,转眼就要出去。 苏柳忙上前,抢先一步将她拽了回来,关上门,“我可不想不明不白背上个逼走正室的罪名,你在意倒是不在意,你好歹说出来。” “在意不在意又如何?”九姑娘神情淡淡,“也许,他在意的不止我一个。” “三妻四妾很平常,这都接受不了,何为妇德?”苏柳唇角微勒,竖起了耳朵,视线转向了门外。 九姑娘摇了摇头,“不,这与妇德无关。爱一个人,就只有一颗心,分不了其他。我爱他,我接受不了他的心里不止是我一个。” “所以,你接受不了他其他的美姬?”苏柳压住了大门,双手抱怀,“也是你日后也会另有所爱呢?” “不,我不会。”九姑娘坚定而执着地对上了苏柳的眸,“我今生只爱他一人。” 苏柳一个踉跄,身后的大门被狠狠踹开。苏柳被门一把顶开,摔在了桌面。九姑娘伸出手,没来及拽过苏柳,被硬闯而来的人一阵风似得拥入了怀里。 熟悉的怀,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 “九儿……” 温柔的呢喃就在耳边,其他的一切,忽然就不重要了。 九姑娘略挣扎了两下,被紧紧箍在怀里,终究被他的温柔所融化,揽了他的腰。 苏柳朝地上呸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杀千刀的,千绝,还不快把老娘拉起来。见色忘义的竖子,等我见到榆阳定要好好收拾你。” 九姑娘红着脸从千绝的怀里脱离而出,千绝不悦地扫了苏柳一眼,接过她的手掌将她拽起,“就会破坏我的好事。” 苏柳痛哼一声,揉了揉自己的水蛇腰,“要不是我,你的小娘子会乖乖说出心里话。” “如果不是你,九儿也不会误会我,离观出走!”千绝拽着九姑娘的手就是不松开。 九姑娘云里雾里,大抵也明白了几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苏柳……”千绝正要解释,被苏柳一巴掌拍在桌面给打断了。 “避免他添油加醋,还是由我简单来说。”苏柳瞪了千绝一眼,笑着看向九姑娘,“我和我的夫婿借他宝地成亲一用,不料你被人骗了,以为我与他成亲,你就跑了。” “……”真是通俗易懂,千绝满脸黑线。 九姑娘被触不及防地拥入千绝的怀里,千绝的薄唇贴近她的耳边,“你方才说你爱我。” 脸颊倏然变红,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娘子,你脸红了呢!”千绝的鼻息距离她仅仅只有一毫米,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苏柳破坏气氛地咳两声,抓起桌面的瓜子,正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们。 千绝凤眸变红,冰冷的手拽过苏柳的手腕,将她甩出了门,用力关上,反锁。 “你个混蛋!”苏柳拍着门骂了几声,就走远了。 千绝压着门,喘了口气,抬起眸,握住九姑娘的双肩,“九儿,你方才说,你爱我。” 九姑娘撇过脸,不敢直视千绝的双眼。 千绝固执地掰正她的脸,吻了吻她的眉角,温柔道:“九儿,我第一次听你亲口承认你爱我,我想问你,你是真心的吗?” 九姑娘许久都没有回答,千绝渐渐松了手,满脸的失落。 她的手蓦然抓住了他,眸眼坚定,嗓音清脆有力,“是,我是真心的。” 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变得温和,唇角扬起了一抹欢悦的弧度,眼眸如绿宝石般透着闪耀的光泽,“我爱你。” 这样的他既陌生又熟悉,却让她觉得分外温柔。 “那日,你如何寻到我?”九姑娘拥住千绝的腰。 千绝勾了勾她的鼻尖,责怪道:“幸亏你的马冲出了城外,我认出了你的马,否则就转了另一个方向去了。” “苏柳与你一同来的?” “恩。”千绝应了一声,发现怀里的人忽然不说话了,解释道:“我是为了让她与你解释,若不是我绑了她的夫婿,苏柳的性子定是不会来的。” “绑了她的夫婿?”九姑娘呵的一笑,“确实像你的作为。” “苏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榆阳会出事。榆阳比她的死穴还管用。”千绝惩罚性地捏了捏九姑娘的脸颊,“榆阳就像是苏柳的命,正如你是我的命。” “千绝……” “苏柳是我多年的好友,生死之交。当年,苏柳本能够修成仙,为了救榆阳一条命,放弃了所有的功德,全用在了他的身上,被我整整念叨了几十年。直到今日,榆阳还在为当年的事儿耿耿于怀。”千绝将怀中人拥紧,“我原不能明白,总是怪她太过任性,可如今,我才彻底明白,这就是爱。” “你将榆阳关在了何处?” “没关起来,我只是这么一说罢了。他在我山寨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呢!”千绝撇了撇嘴,“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见这两个人。” “那你能说说你为何娶了二十八位美姬吗?”九姑娘仰起头,呵气如兰。 “娘子可是醋了?”千绝顿时觉得房中酸气扑鼻,哈的一笑,“我并未娶过,只是在山中难免有恶霸会欺辱小妖,我便出手制止。她们起初只是寻求庇护,久而久之就住了下来,咳…就这么传了出去。” “那你……”九姑娘犹豫了片刻,笑意凝固在嘴角,撤了手。 千绝将她松开的手捧住,吻了吻她的手背,“莫生气,我真没有娶过妻室。” 九姑娘别扭道:“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千绝装作不明白,假意疑惑。 九姑娘有些气恼,不再回话了。 “我没有。”千绝淡淡一笑,将她揽入怀里,“那日,苏柳匆忙来说有个姑娘跑了,我还以为是谁,半天才弄清楚,去了紫霄观寻你,主持却说你已还俗,收拾了东西走了。你可当真是吓坏我了。” “对不住。”九姑娘愧疚一笑。 “九儿,我的天劫不知何时会来,若你……”千绝说出了自己唯一的顾虑,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可是要离开九姑娘,他也确实做不到。 九姑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唇角微扬,“无论生老病死,天南海北,我都愿随你前往,不离不弃。” “那你如今,可愿意嫁我为妻?”千绝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直起身,盯着她。 九姑娘犹豫了,虽然苏柳的事情是误会,但是…… “如果你愿当压寨夫人。”千绝明白她的顾虑,笑道:“我把她们都赶走,如何?” 九姑娘莞尔一笑,“成交。” 千绝对上她倔强的眸子,薄唇微勒,捧住她的脸颊,深深一吻。 第壹佰零叁章 【洞房花烛夜】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经典,关键〕 白发苍苍,布满褶皱的脸,透着锐利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赫然是采桑的脸。 她憎恨地瞪着,“你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吗?你以为逃出了鬼国,你们俩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吗?九姑娘,不要忘记了,千绝的诅咒永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会让你们安安心心在一起,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九姑娘,快醒醒,这时辰正好,要是睡过了就该着急了,现下起床该梳妆打扮了。”苏柳将九姑娘匆忙摇醒,转过身去准备其他零碎的东西,一边嘀嘀咕咕,“怎么我昨天把这玩意儿放在这里了?诶,那钗子呢?我怎么找不到了,我昨天明明放在这里的?” 九姑娘额头渗着冷汗,亵衣都湿透了悦。 “九姑娘,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眼下一片乌青呢!”苏柳扭过头,看着晃神的九姑娘,感觉到了不对劲,“方才看你睡着的时候也是,眉关紧锁,怕是做了噩梦,可是紧张了?新娘子出嫁头一回,紧张是正常的,过了今天就好了。” 九姑娘摸了摸脸颊,勉强一笑,“没…没事,几更天了?” “鸡鸣了,该上妆了,要是晚了,千绝定要又抓榆阳去关几天。”苏柳纷纷嘀咕了几句,逗笑了九姑娘,“简单梳洗,我再替你遮一遮眼下的乌青,今日可是你们成婚之日,定要美美地出嫁才好,想不到千绝最后还真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过苏柳姑娘。”九姑娘清浅一笑,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拭着脸颊搀。 怎会做这样的噩梦…… 苏柳将清洗好的水要倒出门,刚打开门,九姑娘就听见了千绝的叫声。 “呸,好你个苏柳!你泼我一脸水!” “谁让你大清早蹲在门口吓人的,天这么黑,我能看清门口蹲了个什么玩意儿吗?” “苏柳,你才是个什么玩意儿!” “走走走,没见过成亲当日新郎跑来抢婚的,不知道这几日都不能见新娘吗?” “我想九儿了,我都七日没见她了,我见我娘子还许你批准?” “当然要让我批准,现在可是我在替你家娘子梳妆。” “你…你要是敢欺负我家娘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冲进去,你还真以为我不敢了。” “那你进来呀!你要是敢进来,我就敢再泼你一脸洗脚水!” “你有脚吗你?你不就一条蛇而已!” “你走,再不走泼你一脸洗脚水!” “……” 九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扭过头,就看见苏柳气呼呼地叉着腰进门了,臂弯还夹着方才的木盆,关上门,反锁了,才说道:“真不知你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缺心眼儿的玩意儿。” “苏柳姑娘……”九姑娘窘迫地无奈一笑。 “苏柳,你说什么呢!”门口传来千绝气恼地呵斥声,“我缺的心眼儿都堵不上你那张嘴,你要是再带坏我家娘子,小心我拨了榆阳的皮,掐了他的胆来吃。” “你敢!”苏柳将木盆丢出了窗户,“你要是再闹,误了吉时你可别后悔!” 这一句话刚出,千绝不吭声,服了软,乖乖地回了自己的房。 “还收拾不了你了。”苏柳得意洋洋地笑了,打了个响指,“日后这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 “谢过苏柳姑娘。” “叫我苏柳姐姐就成了。”苏柳不矫情地倒了杯茶,“我算是他半个姐姐,日后你就是我弟妹,甭客气。” 九姑娘有些不确信,千绝竟然还会甘愿低一个辈分? “我知道你想什么!千绝的性子倒也真不是个会服软的人,想要让他认我做姐姐可没这么容易,我可是足足想了七天才想出了一个办法,还设了局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苏柳贼兮兮一笑,“我们打赌,要是我赢了,他就要认我做姐姐,显而易见,他赌输了,所以就只能叫我做姐姐了。” “赌输了?”九姑娘更加意外,千绝还能有输的时候? “怪他太自负,不听我说完赌局就应了。亏得我还特意为他设了局,没想到他根本连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应该是认为自己没什么能输的比赛,想不到他还就是输了。”苏柳呵的一笑,“我赌的是,不用手脚和工具,看谁跑得快。我是一条蛇,我本来就没手没脚,这还能跟我比,而且不许用工具,他怎么跑?” 想当初,千绝眼睁睁地站在原地,又不能飞,又不能用脚和手,还不能用工具。他看着苏柳化作原形,一溜烟跑远了,他还站在原地,动都不能动,这可不就输了。苏柳为了这件事情,足足笑了三天都没笑够,最后才硬生生被榆阳止住了笑意。 九姑娘抿嘴一笑,脑海里似乎看见了千绝气恼的表情。 “现在看你心情好些了,我们来上妆,这新娘妆,可要花费好几个时辰呢!”苏柳让九姑娘坐到梳妆桌前,替她篦了蓖头发,“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总算没说错,花了我一段时间背下来的呢!”苏柳松了一口气,“千绝说你无父无母,便请了紫云道长今日替你坐主位,我替千绝为长辈,你可愿意?” 九姑娘心生感动,点了点头,“全凭苏柳姐姐做主。” 等苏柳彻底弄完了全部,光是找个苹果都找急忙慌,“诶,我昨天放哪儿了?不会我吃的那个就是?九姑娘,你等我会儿,我去厨房再拿个新苹果来,不然这喻头可不好,你等等我,我稍后就来。” 九姑娘颔首,“好的,莫要着急。” 苏柳匆匆忙忙地跑了。 九姑娘低下头,看着自己身穿的凤冠霞帔,桌上的盖头边流苏长长,鸳鸯戏水的样式也是极好的,一双绣花红鞋,连鞋底都是千绝特意镶了玉做的。 没一会儿,苏柳匆忙又跑了进来,将苹果塞进了九姑娘的掌心,抿着嘴笑道:“今晚可就是洞房花烛夜,你若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那你就闭着眼,什么也别管,配合这千绝一点,剩下的就让千绝那小子自己鼓捣去,要是疼,过一会儿就好了,懂了吗?” 九姑娘脸颊瞬间通红,比手上的苹果还要红,她讷讷点了点头,羞涩的不吱声。 苏柳笑吟吟地看着九姑娘的模样,替她盖好了鸳鸯盖头,“新娘出门,上轿咯。” 九姑娘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瞧见自己的一双鞋在脚下走着。苏柳扶着她,带着她低头,转身,坐上轿撵。跟着轿撵晃悠了两圈,感觉停了下来,似乎有人踹了轿门,于是幕帘被拉开,一条红巾被塞进掌心。 “娘子……”千绝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白嫩的手指出现在盖头下,“啊——” 千绝一声痛哼,手掌被打落。苏柳翻了一个媚眼,“现在还不许掀盖头。” 九姑娘忍不住要笑,可是心里却又紧张,握住红巾的手心都冒汗了。 随着红巾一路跨过了火盆,手臂忽然被苏柳扶住,她在耳边沉声道:“桂圆莲子有些滑,抓稳了。” 微微低头,路上洒了一地的桂圆莲子,是好寓意。 接着,似乎是到了大堂。 整个大堂张灯结彩,正面摆放着两张红木太师椅,桌上放置两张灯盏,堂前放着送子观音,两盘贴着对联,沿榄挂了一串串的双喜结,左边站着紫霄观的静慈师太们,右边站着山寨里的弟兄们,两边倒是和睦。紫云真人坐在主位之上,苏柳也坐在上端。好不热闹。 “新人到!”伴随着叫声,两边响起了剧烈的鼓掌声。 “一拜天地!” 九姑娘紧张地握住红巾,转过身,被扶着跪在了喜垫之上,磕了个头。 “二拜高堂!” 九姑娘站起身,再转过身,跪拜了高堂。 “夫妻对拜!” 红巾蓦然被攥紧了,似乎被千绝扯近了距离。九姑娘抿嘴一笑,跪下,看见了对面的喜垫,轻轻地磕了一个头。 “礼成!送入洞房!”一阵欢闹的笑声,门口放起了鞭炮,热闹异常。 九姑娘被人扶着,左拐右拐地送入了房间。 紫云道长和静慈师太委婉地道过歉后,就匆匆回了紫霄观。 千绝正想跟上,被右边冲出来的兄弟们拦住了去路,“别别别,这酒还没喝就赶着洞房啊?” “我看老大可是憋坏了,要不这么心急火燎呢?” “那可不,你没看嫂夫人的手那么嫩那么滑,老大可是等不及了!” “嫂夫人今晚可是睡不了了,谁叫我们老大都憋坏了呢!” “老大,今日我们可是特地为你做了一桌子的菜肴,你要吃饱了,今晚才有力气洞房!” “没有力气洞房也不要紧,我们替你备了一箱子的药酒,足够让你在床上呆上三天三夜都不带累的。” “…只怕这样嫂夫人就下不了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场哄堂大笑。 苏柳捂嘴一笑,这荤话听多了可不好,这边可是他们男人的事儿了。她可管不着,去了新房,只怕那有个小娘子正慌乱羞涩着想不开呢! “嘎吱——”门轻轻推开,九姑娘紧张地吓了一跳。 “九姑娘,莫要紧张,是我。”苏柳轻轻一笑,关上门,进来,将所有东西备好,这才嘱咐了两句,“怕是那班弟兄要灌醉他,你今晚……咳咳……可要主动些。” “苏柳姐姐。”九姑娘的盖头下一张脸几乎要红得着起火来。 “好好好,我就不打趣你了。若是饿了,偷偷吃一些,没人会知道的。”再叮嘱了几句,苏柳便功成身退了。 九姑娘紧张地坐着,也不知等了多久,门又被推开了。 “苏柳姐姐?” 千绝关上门,看着床榻上的九姑娘,笑道“是我。” 九姑娘手指倏然攥紧了手中的称砣杆子,心如擂鼓。 千绝浑身酒气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床榻陷下了一块,他略带酒意,“终于能和你单独相处了。” “九儿,这样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梦见了无数次。从我第一次跟你说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想过这样的画面。没想到今日,倒是梦想成真了,你真的嫁给了我?你后悔吗?” 九姑娘微微摇了摇头,盖头上的流苏也微微晃动,“我不后悔。” “九儿,从现在起,你就真是我的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我只爱你一个人。” 他握住了九姑娘的手,将称砣杆取过,轻轻勾着她的盖头,慢慢地取下。 她双眸带水,脸颊微红,红唇惑惑,肤白貌美。往日清丽脱俗的脸颊,今日格外妖娆妩媚。乌发如墨,肌肤如玉,美目流转,一颦一笑都宛如一朵含苞欲放,正待采摘的牡丹花,美而不妖,媚而不俗,明艳不可方物。 惊艳了他的凤眸。 她从未这样美过,美若天女都不足以形容。 九姑娘不敢看他的眼,递过身旁的酒杯,与他对饮交杯。 千绝从自己手边取过一碗饺子,递给九姑娘,“九儿,吃掉它。” 九姑娘温婉地接过,咬了一口,柳眉紧蹙,“生的?” 千绝只是笑着,不说话。 “真的是生的。”九姑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背过身子,不敢再看他。 门口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动静,千绝凤眸微眯,起身,走到桌边,将冷了的茶壶拎在手里,突然打开门,将茶壶的水泼了出去。 几个人被泼了个正着,一脸迷茫。苏柳和榆阳虽避开了茶水,可是随着门的打开,一起摔在了地面。他们爬起身,来不及说话,撒腿就跑。 “这几个家伙。”千绝追了几步,又走了回来,关好门。坐到九姑娘的身边,吻了吻她的唇,“这下,只有我和你了。” 洞房花烛夜,春意盎然时。 ---题外话---吐血~~再吐血~~删减~~再删减~~~请自行脑补~~~ 第壹佰零肆章 拐来个情敌二三事(上) 新婚的日子,过的甜甜蜜蜜。 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见所爱的人躺在你的身边。 “娘子。” 九姑娘唇上一片温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能看见千绝戏谑的笑扬在脸上。九姑娘日日红着脸醒来,这样的改变让她又不习惯又不得不适应,想来这样的画面,她也是欢喜的。 “笃笃笃。”门被用力地敲着 千绝停下正在进行的动作,不悦地蹙了蹙眉角,没有回应。九姑娘红着脸,推开了千绝,将旁边的衣服一一整理穿上搀。 “笃笃笃!”安静了一阵,门板突然被更加用力地敲响了,“兔崽子快开门!” “苏柳!”千绝气恼地从床上鲤鱼打挺,“你信不信我带榆阳逛青楼!” 话音刚落,一阵冷气飘过。 千绝忙抬起头,苏柳踏着光,斜睨了他一眼。与此同时,对上了九姑娘淡漠的双眸。 打了个寒颤,“我说的是你义妹小青的楼,简称小青楼……” 苏柳噗嗤一声笑出来,牵过九姑娘的手,“要我说啊,也只有弟妹你才能够降得住的他。” 九姑娘眼眸带着淡淡的笑意,“苏柳姐姐,何事起的这么早?” “不知道我们一向日上三竿才起吗?”千绝挑了挑眉,直起身,“这个时候来吵,看来榆阳还不够努力,你还不够辛苦啊!” “我是为了解救弟妹于水火,怕被你折腾坏了。”苏柳一乐,将九姑娘拽到自己身后,“差点忘记了正事,外面有个公子,撒泼洒滚,哭着闹着要见你。” “见我?”这一个多月来,她几乎没出过山寨,会有谁来找她呢? “快快快,这公子打不得赶不走,喊着闹着要见你。简直没辙了。”苏柳拽着九姑娘就要出门,“一大早就是漫天的风筝,放了无数的烟火,也就你们俩没被折腾醒,整座山差点要让他给拆了!” “不许去!” 九姑娘的另一只手被千绝拽住了,她回过头,瞧见了千绝光裸的腹肌,修长的身材,他魅惑地朝九姑娘邪笑道:“可是被夫君我迷住…啊……” 苏柳一个糖炒栗子挥在千绝的头顶上,“姐姐我没睡好,脾气暴的很,快给我松开!” “苏柳!”千绝怒极反笑,拽过九姑娘拉到自己身后,“你睡没睡好关我何事,你若再坏我好事,连你这个姐姐我也不要了,滚出我的山寨!” 苏柳反而静了下来,无奈地张开手,“那好吧,既然他说九姑娘是她的未婚妻,那这事儿我也不管了。” 九姑娘拉开了千绝的手,忙上前拉住了苏柳,“好姐姐,你别生气,千绝就是小孩子心性,您多包容,我们即刻前去。” “还是弟妹懂事。”苏柳微微一笑,拉着九姑娘的手就出了门。 “该死的,等等我!”千绝反过身,拿过床边上的衣服往身上匆匆一套。 九姑娘随苏柳一路到了山寨大门口,两边的人这才将大门打开,门口蹲着一个脸色脏兮兮的公子哥儿正准备点燃火炮。 他衣着华丽,年龄约十七八岁,双眸大而亮,鼻梁直挺,五官俊俏。 关键是,九姑娘不认得他。 “小娘子!”公子哥儿一见她出来,丢开火炮,就窜了上来,“终于找到你了。” 九姑娘柳眉微蹙,语气平平,“不知公子是何人,请自重。” “是我,是我,你不认得我啦?”他着急地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脸,将脸贴近九姑娘的颜,“你救过我的,不久前,你忘记了?” “我救过你?”九姑娘更迷茫了,似乎丝毫没有印象。 “那日你将榕岄交给一个叫霜霜的小女孩,还说若是欺负了她,要找我算账的。”他委屈地扁了扁嘴,眼看着几乎要哭出来。 九姑娘这才想起他,“是你?” “你想起来啦?”他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转了好几圈,“我不是鱼,我是水妖,那日得罪了白瑶,被她从水中赶上了岸,却又遇见了仇敌,这才化身为鱼来避险。如今我伤好,特来报恩,要以身相许。” 难怪送回水里还要上岸,话说这年头动不动就要以身相许了吗? “那就不必了。” 千绝穿戴整齐,冷着脸从身后走上前,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扫了一圈,这才在九姑娘的身上披了件外衣,“最近天冷,莫要着凉。” “你是谁?”榕岄不高兴地看着千绝给九姑娘加了衣,气鼓鼓地瞪着他,“我家小娘子用不着你来关心。” “我是你家小娘子的夫君,你说我是谁?”千绝将九姑娘揽入怀里,还嫌不够解气,狠狠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千绝。”九姑娘的脸倏然红了起来,推搡道:“别闹。” “不可能!”榕岄撇了撇嘴,好看的眼眸染了几分雾气,“不可能,不可能,她…她并没有梳妇女髻。” “那是因为我喜欢娘子垂发。”千绝一字一句道,玩世不恭地笑,“你今早闹的厉害,娘子出来的匆忙,从我身边跑了,我还没来得及为她绾发。”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榕岄拽着九姑娘的袖口,“她不可能嫁给你。” “她为什么不能嫁给我?”千绝凤眸微眯,盯住了眼前的榕岄。 “因为…因为……你…你比我老。” “哈哈哈哈哈哈。”苏柳实在听不下去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比我老…哈哈哈….你比我老……” 千绝扫了一眼苏柳,她正窝在榆阳的怀里笑得不能自己,怒道:“哪儿凉快上哪儿去。” 回过头,千绝不屑道:“我娘子身上哪一处我没有亲过,没有摸过,你来晚了,趁我现在没生气,快滚。” “我不。”榕岄固执地将九姑娘的手腕拽住,“我就喜欢她,就算你娶了她,榕岄也可以等她休了你,再嫁给榕岄。” 眼看千绝真的要恼了,九姑娘无奈地插手,淡淡抚开榕岄的手,“我已经成婚,这是我心爱之人,我不会离了他。” 千绝双眸变柔,唇角勾笑,“娘子。” “我不要,我不要!”榕岄一屁股蹲在了地面上,哭天抢地开始闹。 这哪是水妖,这分明是谁家小孩没管好,跑出来了? 苏柳足足笑出了眼泪,看足了好戏,这才出来打圆场,“你叫榕岄?你为何非要娶九姑娘?” “她救了我。”榕岄在地上画着圈圈,“我就要以身相许。” “并非是我救了你,是霜霜救了你。”九姑娘淡淡解释道:“若非是她相助,我定不会插手。” 榕岄脑海里一转悠,“就是那个还没长大,一个小小的丫头。” “什么小丫头,可是她救了你。”九姑娘淡淡:“霜霜呢?” “你放心,我将她送去了一户大户人家。那家人恰好有一点小钱,不多,家中妻妾生不出孩子,主要是那老爷年岁太大,已经生不出来了。所以免费送了他一个女儿,花了一点小小的术法,量他也不敢得罪神明,这样总比她一个人呆在海边要生活的好吧……”榕岄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心思的,生怕得罪了九姑娘。 九姑娘略一思索,想来这样也是好的,便放松了下来,“你变回人形的时候,霜霜可见到了?没吓到她吧?” 榕岄想起来霜霜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现在还想笑,“吓到了,肯定吓到了。她以为我是什么神仙来着,吓得嘴巴都可以塞下去一个鸡蛋了。” 九姑娘看他笑得前仰后合,淡淡道:“若是吓出了一身病,我也不会饶过你。” “九姑娘,你为什么非要将我和这个霜霜捆在一起?”榕岄不悦地撇了撇嘴,“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怎么能入我的眼呢?我喜欢的是你这样清丽脱俗,颇有气质的少女。” “少女?”千绝挑了挑眉,点了点头,“我家娘子看起来确实很像少女,不过你还太嫩了点,她没有你看起来那样的年轻,比你活了不知道多久。只有我这种人才能够陪得上她。你还太年轻,再修炼几年去。” “他没说错。”九姑娘淡淡地附和了千绝的说辞,证实了她的确活了很久的证言,试图打消榕岄执意要和她在一起的想法。 “那…那也行,我修行年限不高,但是我比这僵尸要年轻的多,我更有气力,能活得更长时间,我可以陪伴你更久,和我在一起,就是上上之选啊!”榕岄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口才,简直能够随机应变,只要能够和九姑娘在一起,什么话都可以变得灵活。 “可我真的不喜欢你,何况我喜欢的人就在我身边。”九姑娘看着千绝,微微一笑。千绝霸道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挑衅地望着榕岄。 “那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就是你救了我。”榕岄固执地不肯听劝。 千绝冷哼了一声,“你就是看上了我家娘子,找什么借口。” 九姑娘略一思索,淡淡一笑,走上前,将榕岄扶了起来,“我认为是霜霜救了你,你先去报答霜霜之恩,若有朝一日,霜霜将这种子种出了花,你再来找我。” 苏柳从九姑娘身后递过了一把种子,“给你,这种子是我们山寨独一无二的,若是找了其他来代,定能被发现,莫要作弊。” 千绝看清了苏柳手中的种子,脸上浮现了一抹复杂的神情,扭过头,道:“娘子……” 九姑娘将种子递过,放在榕岄的掌心,“你不能以术法来养,只有等霜霜有朝一日种出了花果,你方能来找我。” “若她种不出花果呢?”榕岄有些不确信地看着掌心的种子,“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这种子代表你需要先报恩,若霜霜用心去种,可见你照顾的好,若是不能,我何以安心你来报恩于我?”九姑娘不再多说,淡淡地转过身,回了山寨。 “好,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榕岄手握种子,格外振奋,扭了头就朝山下跑。 “娘子,为何你嫁了人还能给我惹来情敌!”千绝从身后跟上了九姑娘,故作委屈地抱住了九姑娘的手,“我真的很老吗?” 九姑娘温婉一笑,羞涩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千绝眉头一挑,将她拥进怀里,吻了吻她的手背,“娘子,你对我真好。” 苏柳嗤笑了一声,“你不怕那雨花果的种子会发芽吗?” “苏柳……”千绝顿时一怔,“就算要发芽,也要几千年以后了……” 九姑娘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不用谢姐姐了,本来我是拿来吃的,所以将它炒熟了。”苏柳扬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窝在了榆阳的怀里,“相公,我困。” 榆阳温柔地勾了勾她的鼻尖,将她打横抱起,“回去补个美容觉。” “睡什么美容觉啊,昨晚你闹腾的厉害,几乎都没睡……”苏柳嘀嘀咕咕,虽然很轻微,但是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听得还是极其清楚的。 榆阳忙打断苏柳的话,“乖,一会儿我不闹你,好好睡……” 千绝坏笑地看向九姑娘,“娘子…不如我们也回去再‘睡’一觉。” “千绝……”九姑娘整张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整个人粉粉的,让千绝恨不得一口将她拆吃入腹。似乎成婚之后,九姑娘冷若冰山的模样总是会被他融化,露出不同的一面,这样的改变,让千绝又欣喜又喜欢。 千绝温柔地牵住九姑娘的双手,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我真想一辈子就这样和你呆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介匹夫,生老病死,我也想和你一起白发苍苍到老,永不分离。” 九儿…我舍不得离开你…… 九姑娘静静被拥在怀里,轻轻挽着他的腰,闭着眸,“愿与君执手到老。” “呀!”九姑娘突然被用力扛了起来,“千绝,快放我下来……” 千绝拍了拍她娇俏的臀,高声道:“你叫我什么?” 九姑娘几乎羞涩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声音细如蚊虫,“相…相公……” “乖,娘子”千绝笑嘻嘻地扶住了九姑娘的腰,笑道:“你惹来的情敌让我吃醋了,随我回房好好‘陪’罪。” 第壹佰零伍章 拐来个情敌二三事(下) “千绝,你看这匹布的颜色可好?” 九姑娘清爽白裙,简单挽了个发髻在旁,松松垮垮地倒添了几分慵懒的味道。 千绝撑着脑袋坐在桌上,视线一直凝聚在她的身上,看着自己清晨挽的发髻,心里有几分愉悦。 “怎么了?”九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脸上有东西吗? 千绝挽了袖子,走上前,撩了一缕没梳好的发丝别到脑后,“娘子,你好美。” “别闹。”九姑娘嗔怪道:“苏柳姐姐要的东西还没买齐呢!搀” 说到这里,千绝就受到了刺激,眼眸透出漠然,“苏柳怀孕,为什么让我来替他们跑腿?娘子,多买一些,等你日后有孕也省的再买了。” 九姑娘轻扫了一眼,仿若抛了一个媚眼般,妩媚撩人。 “我家娘子嗔怪都好看。”千绝宠溺一笑,将手指撩了撩九姑娘的发梢,“这还没生出来就这么折腾。” “趁着现在还没出生,先做好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这样等孩子出生了就有一阵子可以穿。”九姑娘细心地挑着布匹,“怕其他人不懂挑,这料子挺好的。” 掌柜走了过来,笑着夸赞道:“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是新进贡的月龙纱,只有这一匹布了。” “叫夫人!”千绝冷冷瞥了一眼,“这是我家娘子。” “对不住,对不住。”掌柜忙道歉,“夫人,请问这匹布您意想如何?” 九姑娘回过头,问道:“千绝,你觉得如何?” “娘子做主就好。”千绝宠溺地望着九姑娘,笑道:“只要娘子喜欢,整家店面都给你买。” “这布要……”九姑娘移开视线,将手放回布料上。 另一只手横着插过来,夺了九姑娘的位置,将月龙纱揽到了自己怀里,“我要了。” 掌柜点了点头,走到了所来之人的旁边,“林小姐,欢迎您来,本店真是蓬荜生辉。” 被唤作‘林小姐’的人,衣着华贵,头上戴满了琳琅珠宝钗,手上还戴着上好的玉镯,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她上下看了九姑娘朴素的服饰两眼,“如今,怎么什么人都敢来这里?” 千绝恼了,冷冷将九儿拉到身后,“这话说得好,不上档次的人,来了也是玷污了。” 林姑娘一眼对上千绝,只觉得眼前的人让她心如擂鼓,当下脸红心跳,“不知公子名讳……” “掌柜的,将所有的月龙纱都给我包起来。”千绝一把拽过月龙纱,“我家娘子想要的,我看谁敢抢。” 掌柜的一愣,忙欢快地应和了下来。 林姑娘看着千绝护住了九姑娘,只觉得怒上心头,“你…你……走着瞧!”她怒气冲冲地转身就离开了。 九姑娘淡淡道:“千绝,你又乱花银子。” “娘子,你觉得这布好,多买一些,日后我们的孩子也要用。至于方才的人,无非是狐假虎威罢了。”千绝勾了勾九姑娘的鼻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 购买好了布匹,千绝兴致勃勃地拽着九姑娘去了‘常青阁’。这处是最繁华出名的首饰轩,许多的达官显贵、富豪商人都会在这里购买珠宝首饰。 九姑娘被拉着进了常青阁,眼看着千绝格外上心地挑着首饰,有些疑惑地拽了拽他的袖口,“千绝,苏柳姐姐说要买首饰了吗?” “我是给你买的,方才那女子,正是看你一身素净,才敢欺你,我要好好将你打扮一番。”千绝将一柄金镶红玉比翼钗拿上,在九姑娘的发上比划了两下,插了进去,“这钗也算精致,陪娘子肤白貌美,与我比翼双飞,正好。” 九姑娘摇了摇头,将钗从头上拿下,“太重了,我无需这些。” “你看,这钗上鸳鸯也正好有九只,配你正好。”千绝固执地将钗又为九姑娘戴了回去,“我就是愿意给你买,买了你不戴在那丢着玩,我也不管。” 九姑娘有些莞尔,“你又浪费银子。” 千绝一把将看好的蓝田玉镯戴入九姑娘的右手腕,将她拥入怀里,宠溺道:“我就愿意为娘子花钱,为你花钱我就高兴。” “你看刚才那个女子,穿的一身朴素,若不是仗着……”有个女子骂骂咧咧地冲入常青阁,刚一抬头就差点撞上了九姑娘。 千绝一把将她推开,她趔趄地退了几步,差点摔在地面。她怒而抬头骂道:“找死吗?走路……” 这人,正是方才的‘林小姐’。 千绝淡漠地看了一眼,“不知是哪位小姐横冲直撞,不长眼了?” 林筠咬了咬牙,被丫头扶住,正生着气,一眼就瞧见了九姑娘头上的金镶红玉比翼钗,冲上前就要将它摘下来,被千绝一把打落了手。 千绝红眸酝怒,似忍无可忍,不顾九姑娘的阻拦,厉声质问,“你莫要再耍泼。” 林筠指着九姑娘头上的钗,“这是我先看上的钗子,正要回来买,偏偏你们横刀夺爱!” “我拿钗的时候,并没有人说这是已经被预购好的。”千绝轻轻扫了一眼,并没有要将它拿下的意思。 九姑娘不想要徒惹是非争执,便问了问一旁的小二,“这钗可有第二柄,我将头上这顶让与她就好。” 小二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常青阁的首饰向来只有一件,为了防止达官显贵头戴相同而设的,此钗也是我家主人亲手锻造的,一向也不摆放出来,故此并无二货。”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筠一听,有了几分底气,“我是常青阁主人将要过门的妻子,将这支钗给我拿下来。” 千绝将九姑娘护在身后,冷言道:“那就将常青阁的主人请出来,我倒要看看,还有强取豪夺之礼不成!” “稍等片刻。”小二放下了手中的活,就去了后堂,想来是去请人了。 九姑娘淡淡道:“千绝,莫不然算了……” 千绝将九姑娘的手轻轻牵住,给了她一个安稳的眼神,“一切都交给我。” “不知何处得罪了客官?”熟悉的声音从后堂传来,来人撩开幕帘,露出了真面目。 九姑娘语气略带疑惑,“长青?” “九姑娘?”来人一愣,看见了千绝身后那张倾国倾城的颜,笑道:“渔寮村一别数月,九姑娘别来无恙。” 九姑娘微笑颔首,淡淡介绍道:“这是我夫君,千绝。” “九姑娘您还俗了?”长青顿了顿,看向千绝的视线有些复杂,他微笑朝千绝一点头,“鄙人长青,承蒙九姑娘相……” 话还没说完,千绝草草打断,不悦道:“内子喜欢头上这金镶红玉比翼钗,可这位姑娘非说是您未过门的妻子,不知可有强抢之礼?” “什么叫强抢?”林筠娇滴滴地跺了跺脚,“本就是我先看上了这比翼钗,说好了要先留给我的。然后我就去买了布,没想到你这人,不止要和我抢布匹,还要尾随与我,来与我争抢这钗子,结果还恶人先告状。” “你大可问问旁人,究竟是谁先来,又是谁尾随在后来强抢。这里这么多人,难不成个个都收了你的贿赂?”千绝冷眼一瞥,充满了不屑。 林筠紧张地咬了咬下唇,看着旁人射来的视线,只觉得面红耳赤,“我一小小姑娘,这样的钗子当然是我戴着更好看,你一成婚妇人,戴着这样鲜艳的钗子招摇接头,有损妇德。” 千绝听着这番话,脸色阴沉了下来,“这钗既名为比翼,可寓比翼双飞。与我和娘子一对佳人正好,反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非要戴着这支钗,到底是谁不合理?我家娘子为悦己者容,何来失了妇德之说,到是你,说这番话,倒显得没了教养。” “你……”林筠说不过他,他所说句句在理,她到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九姑娘微微拽了拽千绝的袖,“莫要闹了。” “所言有礼,无碍。这钗本就为九姑娘而设,这钗长青自当送上。”长青看向旁边的林筠姑娘,“不知林筠姑娘,方才你所说的未婚妻倒是让我颇为疑惑。长青尚未前去你家上府邸送上喜礼,何来未婚妻之说。望林筠姑娘说话切要小心,让多心的人听去,只怕要污了姑娘的清誉,那长青倒是真的罪该万死了。” “我……长青哥哥……”林筠羞恼一番,跺了跺脚,“我话已出口,那媒婆之事定然就好办了,那就等于亲事已经定下了。林筠亲口应允,自是不会反悔,那…我就喜欢那柄钗子,长青哥哥,送给筠儿做嫁妆可好?” 长青脸色未变,但说话却多了几分客气,“长青只将林筠看作妹妹,伯父许是误会了,明日我就派人去说清楚。林筠妹妹年纪正好,嫁我实是门不当户不对,我一区区商贩,高攀不起林家,望林筠小姐重觅佳婿。” “长青哥哥!”林筠咬了咬下唇,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小二,一会将林筠姑娘所看上的东西,没有与九姑娘重合的礼物,全都包起来,分文不收,送去林府。并且告知林伯父,小生的所作所为,一切就当是歉礼了。”长青避而不谈,径直转向九姑娘,“将九姑娘方才看上的钗子或是饰物,统统也都包起来,分文不收,由我亲自送去,一切可记下了?” 小二们一一点头,表示记住了。 “只要是她先看上的东西,都要先给她?凭什么?你往日不是这样对我的,为什么今天忽然就变了一个人?”林筠不可思议地看着长青,“你…你……”随即,她哭着跑出了常青阁。 “当年承蒙九姑娘提醒,无缘功名便做了生意,不料如今也是小有成就。”长青请人沏了茶,想要请他们进屋坐坐,“想来现在的一切,应该都是九姑娘给的,我定要好好地谢谢的知遇之恩。” 千绝直接回绝进屋聊天的想法,淡淡说道:“我要再帮娘子挑几身好看的衣衫,就不去了,来来回回,太麻烦。” “千绝。”九姑娘比较认可地点了点头,就与长青站在了门外,她移开视线,只能对长青说:“奶奶如今身子可好,村子里的人还好吗?” 长青答道:“身子硬朗的很。” “渔寮村如今的生计……” “托小渔的福气,虽然没有以往那么好,但是现在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佳境。村子里的人都时常会去祭拜当年所盖的那间小庙,还在此基础上,加盖和扩建,如今想来应该也不错。我时常会回去看看,村子中的人也有些来跟我从商,现在好了很多了。” 九姑娘犹豫地提了一句,“方才那林姑娘,只怕是生气了,若她当真是你心仪的姑娘,改日你再去道个歉……” 长青摆了摆手,“无碍,那林筠性子本就张扬跋扈,我本不喜欢她,只是生意来往难免要接触,日后大不了不与她家中相交。” “这是你我初遇之时,请我去渔寮村灭妖的长青。”九姑娘并没有冷落千绝,反倒是感觉出了他的不愉快,淡淡的解释了一番,“我与长青的奶奶曾有过一面之缘。” 千绝点了点头,还是比较满意九姑娘的做法。 千绝挑了挑眉,接过小二包装好的东西,在桌面留下了十几锭金子,“娘子,走了。” “这些就当我送给九姑娘……” “不用了,我这些是我买给娘子的,走了。”千绝拽过九姑娘的手,径直走出了常青阁。 九姑娘一头雾水,不知千绝生的哪门子的气。到了山寨,他将布匹送去了苏柳那儿,回来坐在房间里,一声不吭。 九姑娘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千绝……” 千绝又生气又想笑,拽过她坐在腿上,“对着你家相公,这么小心谨慎做什么?” 她淡淡道:“我怕你生气。” “我是很生气。”千绝瞪了瞪房外,看了眼九姑娘,气似乎又消了。他啄了啄九姑娘的唇,“那长青为你做了钗,又要送你东西又为你得罪了千金小姐,定是对你有意。我是气他,不是气你!” 他将九姑娘拦腰抱起,丢在了床上,“你到处给我树立情敌,我要快点让你怀个小千绝小九儿,这样大着肚子,我看谁还敢觊觎你!” 门外的小喽啰们叹了口气。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果然书里的道理都是有出处的。 只怕这几日,老大又不出门了。 第壹佰零陆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一) 千绝一脸不爽地盯着眼前的宫门,一大早就被人吵醒,拉着赶路的滋味可真是一点都不好受。九姑娘递过木壶,温柔地打开壶盖,呈上水,千绝满意地接过,喝了一口水,“看在娘子的份上,我就再来一次。” 大早上的,紫霄观就派了人前来请九姑娘,说是皇宫出了大事,紫云道长已经赶去了皇宫,可是却找不出缘由,只能再来相请。想要细细问上一些事情,隐约好像和皇上有关系,似乎是鬼上身。 九姑娘怕千绝不高兴,先让他去了别院住下。她一个人随着小太监去了皇上的寝宫。寝宫里并没有想象中的人头攒动,除了两三个小太监和几个太医在旁,也没多少人。 紫云道长从夏启身边走到九姑娘的面前,示意她随他一会儿再出来。 九姑娘微微颔首,先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寝宫宏伟大气,非常整洁,几乎没有灰尘,放眼望去全是黄金锦。寝宫里没有丝毫的鬼气,反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闻起来十分舒适。 她上前,细细地观察着夏启的气色。他脸上发黑,嘴唇发青,唇角发白,眉宇之间又阴气,确实是精气衰竭的病症。这是这病,并非寻常的阳虚阴亏,而是鬼气入体,阳气衰竭。简单地说,就是他被吸了人的精气。 等九姑娘出来以后,紫云道长严肃问道:“你可发现了什么?” 九姑娘在脑海里思索了一遍,细细回忆,“皇上看起来像是鬼气入体,精气衰竭。可是若真是鬼气入体,为什么寝宫里却丝毫没有半分鬼气,甚至连阴气都没有。若当真有厉鬼潜藏在皇上的身边,也不能够藏身的这么好,着实怪异。” “我进宫多日,确实和你一样想。我在皇上身上用了许多的辟邪之物,可是却丝毫没有奏效,身体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了下去,阴气却越来越重,我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再这样下去,皇上恐怕撑不过多久,我这才赶忙寻了你来。”紫云道长眉关紧锁,脸色焦躁,眼下有乌青,看起来确实很疲惫。 “道长,我定会竭尽全力,您先去休息,眼下由我来照看皇上就好。”九姑娘淡淡地嘱咐了几句,紫云道长这才放心离去。 九姑娘前脚刚踏进寝宫,身后就传来了莺莺燕燕地调笑声。 她转过身,这才看清了身后的来人,不由得问了身旁的太监,“有劳公公,我怕认错了人,请公公简单指点一二。” 身旁的太监微微抬起头瞧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低着头,利落道:“身穿桃花锦裙的是宋贵妃,宋莺歌,家父是过江宋大将;身旁那位锦蓝衣袍的是万贵妃,万子宁,家父是当朝宰相。搀” “多谢公公。”九姑娘道过谢,这才装作不留意地扫了一眼。 万子宁细致乌黑的发髻上缀着高贵典雅金钗,蓝锦加身更显得端庄。容貌秀丽大方,眉宇下明珠灼灼,美目流转,露出少女的光彩。她肤色白皙,眸底透着深意,显得高贵绝俗。 宋莺歌一身桃花锦裙罩身,玉颈之下白玉半露,隐隐若现,素腰轻裹,相比万子宁来说,略显几分丰腴,却也显得轻佻了一些。 “见过万贵妃,见过宋贵妃。”九姑娘微微颔首,神情淡淡。 宋莺歌远远地看见了这个女子,出尘若仙,不像宫里的装扮,却惹得她莫名不痛快,唇角微斜,“哟,见了贵妃还不跪下,哪来这么不懂规矩的丫头。” 身旁的公公不紧不慢地替九姑娘说了话,“回禀宋贵妃,皇上曾亲自封紫霄观的道长和道姑日后拜见可以不用跪拜,以示尊上。故此,这才也免了对妃嫔的跪拜之礼。” “这身装扮?”宋莺歌斜眼一瞧,“如今道姑都这幅模样?难怪皇上火急火燎地招了来。” “回禀宋贵妃,在下已还俗,只因道长紫霄观略有匆忙,这才……” “还俗了就不是道姑了,见了本宫还不跪下?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拖出去打一百大板!”宋莺歌红唇微张,仿若这话并不出自她的嘴。 “慢着!” 来人正是六王爷夏瑜慢悠悠地荡了上来,一身白袍加身,倒显得和九姑娘十分登对。他手握玉笛,腰间佩玉,乌黑长发披于双肩,青丝绾一玉簪,从骨子里透着清风俊逸。 “皇嫂为何动怒?许久未见,两位皇嫂真是日渐清腴,可是担心皇兄而消瘦了下来?”夏瑜潇洒地笑着,酒窝若隐若现,“这九姑娘一年前可是为皇嫂柳文澈的事奔波劳碌,皇兄特意加封的女官。若是说打就打,只怕耽误了皇兄的病可就不好了。” 宋莺歌一听,心里就消了几分气,“六王爷的话,自然是有道理,既然如此,便也不和你计较。万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皇上。” 宋莺歌拉着万子宁就进了屋,万子宁不动声色地看了九姑娘一眼,九姑娘自然是察觉到了,却也没说话。鼻尖微微扫过熟悉的香味,正是皇上寝宫里的味道。 九姑娘疑惑地抬起头,正巧对上六王爷夏瑜探究的视线。 夏瑜玉笛一挑,将九姑娘的脸抬了起来,“如今的道姑可真是标致,九姑娘仙灵毓秀,不知何人夺了你的芳心,让你还俗了?真是可惜,去年偶遇姑娘一面,却没能再见,再见之时却已佳心他许,不知夏瑜可有……” 九姑娘淡淡移开玉笛所在位置,“请六王爷莫要调笑愚妇。” “你成婚了?”夏瑜收回了玉笛,神情淡了下来,语气倒也冷了几分,“既然如此,便随本王进寝宫,好好看看皇兄。” 九姑娘不吭声,默默地跟在六王爷的身后。没多久,身后又进来了一位妃子,九姑娘转过身时,只见一只白玉纤手撩开帷幕走了进来,一袭白纱半遮身,一头黑发倾泻而下,香肩半露,说不尽的勾人夺魄。清纯和魅惑夹杂,少女之姿透着清雅,雅致却透着妖冶。 “皇嫂。”六王爷微微点头示意,等来人略微上前一些,这才轻轻附在九姑娘的耳边道:“安贵妃,安简言。” 温热的呼吸透在九姑娘的脖颈边,有些痒痒的。她退了一步,神情淡淡,“多谢王爷提醒。” 三位贵妃纷纷看过皇上,这才一一离开。可是六王爷却一直等着她们离开后,才坐在了外堂,将九姑娘唤了去,“听说你有些本事,你可是看出了些什么?” “王爷想要说什么?”九姑娘不卑不亢。 夏瑜端茶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本王想说什么?” 九姑娘淡淡道:“从头到尾,您都没有问过我任何的问题,想来有些疑问王爷已经从紫云道长那里得到了答案,特意召了我来,想来是想要说些什么。” “你倒是聪明。”夏瑜抿了一口茶,淡淡一笑,“你可记清楚了三位贵妃的样子和名字?” “回禀王爷,是宋贵妃、安贵妃、万贵妃。” “说的没错。但是我问你,这三位贵妃,到底谁有问题?”夏瑜将茶杯放了下来。 九姑娘心中生疑,神色不变,“不知王爷何意?”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是觉得奇怪,为何本王能够在皇上的寝宫喝茶,这些你都无需多虑,本王并没有存夺位之心,是皇兄应允的。”夏瑜三言两句带过,较有兴趣地盯住了九姑娘,“皇兄身体病倒前,本王并不在京城,而他宠幸最多的三位宠妃,正是你方才见到的那三位,除了她们再无人亲身近过皇兄的身子,她们三人定有嫌疑,你可有所察觉?” 九姑娘仔细回想着,这三位贵妃身上确实并没有任何的鬼气或者是妖气,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没有任何人身上带了鬼气,这一点也十分奇怪。 皇宫阴气颇重,可是方才在寝宫里,一丝一毫都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这才是最奇怪的。 九姑娘低垂着头,睫睫颤动,摇了摇头,“未曾发现三位贵妃有何奇怪之处。” “三位贵妃之中,你觉得谁最漂亮?”夏瑜忽然转了一个话题,认真地问她,“你大可直接说,不会有人怪罪你的,本王是为了皇兄的命才问的。” 九姑娘一愣,有了顾虑,正犹豫着,夏瑜径直开口:“也许本王这么问会更好,你觉得谁更像是妖精?” “我并未看出她们谁是……” “本王问的是,你觉得谁更像是妖精?” 九姑娘柳眉轻蹙,“我并未发现三个人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请王爷恕我不能直言。” 夏瑜叹了口气,“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厉害的妖,是会伪装的吗?本王问你,你就简单地回答本王不就好了吗?依本王来看,宋贵妃妖媚,安贵妃秀丽,万贵妃端庄。若是厉害的九狐狸精,只怕更像是……” 九姑娘柳眉一挑,六王爷难道也懂妖? “未必。”九姑娘知道夏瑜想猜的是谁,狐妖妖媚,但是她却并不这么想,“若当真是厉害的妖或鬼,懂得收敛自己的痕迹,想来也不会如此简单。” 夏瑜眼神凝聚在九姑娘清冷的侧脸上,出了神,他朝九姑娘伸出了自己的手…… “娘子!” 门外,赫然响起了千绝的声音。 夏瑜的手,倏然僵持在半空。 第壹佰零柒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二) “千绝?”九姑娘蓦然转过身,看见站在门外的千绝。 千绝在别院等得着急又无聊,便晃荡过来寻九姑娘。这才刚走到寝宫门口,就看见夏瑜一脸色眯眯地盯着他家的九儿,伸出手,欲图谋不轨! 九姑娘微笑着走到门口,千绝抓住九姑娘的手,颇有敌意地盯了一眼夏瑜。夏瑜不动声色,淡淡问道:“九姑娘,不知这位是何人?” 九姑娘清浅一笑,“六王爷,这是我的夫君,千绝。” 六王爷摆了摆手,表示困乏。九姑娘微微点头,随千绝一同去了偏殿,等六王爷召唤之时,九姑娘再回来照看着皇上。 离开后不久,夏瑜对着自己带来的随从,“让你查的东西,你查的如何?搀” 随从谦恭地站在一旁,低声道:“九姑娘确实已经还俗,还俗并未有多久,可是没几日便消失了踪迹,根据紫霄观那边的询问,似乎九姑娘确实已经嫁了人,王爷,那你……” “无需再找了,想来她也跑不到哪里去。”六王爷惋惜地叹了口气,随从正要说话,却见夏瑜忽然笑了,“成婚又如何,休书一封,本王照样可以纳为妃妾。” 随从一愣,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门口忽然有人来报,说了几句话,夏瑜神色不变,眸光闪烁,对着随从说道:“去将九姑娘请来,就说安贵妃出事了。对了,只请九姑娘。” 随从匆匆就赶去了偏殿,千绝正赖着九姑娘,随从低下头,“九姑娘,安贵妃那儿出事了,六王爷请您即刻去一趟。” 九姑娘一听,正了神色,起身就要去。千绝一同跟上,只听见随从恭谨地说道:“安贵妃所居住的地方是后宫女眷所在之地,请九姑娘一人前去便可。” 千绝双眸闪烁,红眸妖冶,却也没说话。九姑娘只好朝千绝点头示意,见他神情不悦,趁着随从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被他一番热络,这才红了脸离开。 赶到安贵妃所居住的熙居殿时,灯火通明,几十名宫女太监都整齐成队列地排在大门的两端,头戴白帽,身披麻孝,低着头不敢吭声。 紫云道长从另外一处赶来,与九姑娘汇聚到殿门口,碍于性别,只有九姑娘进了门。等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好了,紫云道长才能进门查看。 九姑娘进门,入眼处就死了一位婢女,脸色发青,染着妖气。进入内殿,安简言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眼眸半睁,唇角发白,似睡非睡。 六王爷正坐在上座,冷静地看着九姑娘软步轻抬。 不是说女眷之所,男子不能入内吗? “本王得到皇兄的首肯,并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仿佛猜到了九姑娘心中所想,夏瑜很坦然地望着九姑娘。 九姑娘没有说话,转移视线,细细地查看着房间。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其他的痕迹,干净的不能再干净。除了婢女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些妖气,安简言的身上都没有留下妖气。 “不对。”九姑娘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转过身对上了夏瑜的视线。 夏瑜正兴趣勃勃地看着九姑娘的背影,冷不丁地被她一瞧,倒是不自在起来。殊不知,九姑娘看的根本就不是,而是……他左侧幕帘下的鬼。 “怎么了?”夏瑜终于发现了不对,让九姑娘看的他毛骨悚然。 九姑娘静静地走了过来,无视夏瑜,径直穿过了他的面前,来到了他左侧的幕帘。她抓住一片空气,柔声柔语,“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姑娘在幕帘之下看到的,正是那婢女的魂魄。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幕帘之下,怯生生地看着九姑娘,慌张而无措地摆了摆手,她张开嘴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婢女的手指了指安贵妃,又将手指比划了比划,实在是抽象,九姑娘根本就看不懂。 为什么不能说话? 就是天生是哑巴,人死之后也不会再有缺陷,她为什么不能开口说话? 九姑娘的脸色一冷,扭过头,冰冷的视线凝聚在夏瑜面前婢女的尸首上,夏瑜静静地看着。九姑娘快步走上前,掰开婢女的嘴,从她的嘴里拿出了一枚铜钱。 夏瑜极为不解,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她的嘴里会放着铜钱,而你会知道?” “在人死的同时,往嘴里放一枚铜钱,死后人就不能开口跟阎王说出谁是真凶。”九姑娘将铜钱紧握在手心,“这种方法很少会有人知道,看来是她,她在跟我示威。” “今天正式见过你的,除了本王之外,只有皇兄的三位宠妃。看来本王的猜测并没有错,三个人之中必然有凶手,安贵妃已死,就只剩下两位了。”夏瑜静静地倒上一杯茶,却发现九姑娘正盯着他。 换句话来说,九姑娘并没有盯着他。九姑娘的身前站着两位鬼差,他们正要带婢女的魂魄走,可是带走了她之后,却并没有找到安简言的魂魄。 看来安简言的魂魄要么是被吃了,要么就是魂飞魄散。 “不对,还是不对。”九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婢女的魂魄会在,还特意放了铜钱不让她说话,就算是挑衅,那安贵妃的魂魄为什么不见了呢? 夏瑜对九姑娘的任何想法都感到好奇,“你为什么觉得是示威?” 九姑娘低垂着头,冷风轻轻从门口吹进,她回过头,视线冷然,“放铜钱,虽不能说话,但到了地狱,阎王自有办法。可见凶手并不忌讳婢女说什么,眼下却又不让她告诉我。” 细思极恐,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善于伪装,能够不露出马脚,想来极其厉害。 门口忽又有一人来报,随从听言,忙从殿外走到六王爷的身边。夏瑜并未侧耳过去,反倒是示意他直接说。随从一愣,看了一眼九姑娘,“王爷,皇上出事了。” 夏瑜脸色一沉,放下茶杯,抬步就走。九姑娘侧身避让,再随之跟上。夏瑜走过九姑娘身边之时,却倏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同拽着她出了熙居殿。 “六王爷!”九姑娘并未挣扎开,加上婢女太监都跟在一旁,大幅度挣扎反而引来非议。只好冷着脸,让他拉了一路。 到了皇宫大殿,夏瑜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九姑娘不经意似地伸出右脚,夏瑜差点绊了个趔趄,九姑娘趁机用力抽出了手腕。 “大胆!”身后的随从自然看的清楚,当下质问。 夏瑜并未摔倒,反倒是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神色灼灼,盯住了九姑娘,露出了一抹笑意,“你倒是有趣。” 九姑娘清冷一扫,“王爷,我已嫁人,一举一动,还望王爷自重。” “那倒是本王的不是了,本王怕鬼怕得很,听说你厉害,倒是想抓着你避避邪,没想到被你误会了。”夏瑜倒是耍起了赖皮,想来权威是不管用了,死皮赖脸她倒是没辙。 夏瑜本不是这幅性子,怎么突然倒跟千绝似地耍起了赖皮? 九姑娘抿着唇,没有多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符咒折的护身符递给了夏瑜,“这是紫霄观的护身符,王爷若是怕鬼,随身带着就好。” “定情信物?”夏瑜调侃了一句,见九姑娘神色不佳,便收敛了,“本王知道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再赶去了皇上那儿,一来一回倒也花费不少时间。 夏瑜前脚刚踏进大堂,九姑娘后脚就跟上了。夏瑜看见了帐纬旁站着的千绝,倏然止了脚步。九姑娘正走着,夏瑜顿住了,她也忙停了下来,夏瑜却突然转过了身,抓住了九姑娘的肩膀,“你怎么走的这样匆忙,若是再撞上了可怎么办?” 语气犹如责怪小情人一般宠溺。 听见声音的千绝赫然转过身,对上了九姑娘诧异的视线,浅浅的绿眸蓦然幽深了起来。 “我家娘子一向心思细腻,今天怕是忙过了头,走路都不仔细了。”千绝微微一笑,撩开帐帷走了过来,左手一拽,将九姑娘带入怀中,“有劳六王爷照顾。” 夏瑜眉眼一扫,对上了千绝的视线,呵的一笑,“应该的,不客气。” 九姑娘站在中间,仿若忽冷忽热。她抬起头,差点撞上千绝的下巴,好在千绝反应快,忙抬起了头,看着怀里的九姑娘,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恍若仙女。 千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今日确实太漂亮了,改天要将她的眉花丑一些,这样也省得旁人老是觊觎。 “相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声相公叫的千绝好生舒坦,心里都愉悦了几分。他得意洋洋地扫了夏瑜一眼,挑了挑眉,“你刚离开,正殿就出了事,他的阳气突然就弱了下去,我便用真火替他续了命。” “真火续命?”夏瑜低声轻语,却还是让千绝听进了耳朵里。 千绝神色平淡,心里却傲了起来,“真火阳气十足,自是不能常用,多则伤身,但是他的阳气几乎要没有了,再不用真火续命,只怕今天就要见阎王了。” “大胆!你敢……”身旁的太监呵斥了一声,“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皇上。” “若不是我,他早就死了。你若再敢多嘴,我抽出他体内续命的真火,你看他能活多久!”千绝本就不爽快,这凡人间的皇上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不过是看在九姑娘的份上才百般容忍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夏瑜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多嘴。 九姑娘柳眉微蹙,“真火能支持多久?” “七天。”千绝淡淡一扫,看着脸色内帷看似红润的夏启,“七天之后,真火会逐渐吞噬他的五脏六腑,化为灰烬。” 门口忽然又有人来报,慌里慌张地摔在了门槛上,流了一嘴的血,“六王爷,内宫又出事了,宫人们都乱作了一团。” 第壹佰零捌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三) 夏瑜起身而去,立马赶去了内宫。 “内宫中突然死了好几个宫人,这几个宫人都去过安贵妃的寝宫,回来不知道怎么的,看起来就跟丢了魂,躺在床榻上怎么叫都不管用,后来掌事宫人去训斥,这才发现他们都没了气。”随从将内宫的情况一一说具体了,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们还说安贵妃诈尸了。” “诈尸?”夏瑜停下脚步,扭过头去看身后的九姑娘。 千绝条件反射地拽九姑娘到身后,“借尸还魂而已,不用害怕。” 夏瑜柳眉轻挑了挑,“死了还能借尸还魂?” “九儿方才说找不到安贵妃的魂魄,想来只有其他情况,一是被鬼差带走了,二是她的魂丢了。若是丢了的魂还在,寿命未尽,当然能够再生。搀” 夏瑜赶往内宫的脚步又快了一些,安贵妃死而复生,确实让人惊悚。但是走到熙居殿的时候,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九姑娘径直走上前,推开了门。熙居殿外宫人已经都跑光了,当然也没有人来报,九姑娘将匕首藏在手心,推开门,倒是看见了几分妖气。 突然,一张脸从门内闪现出来,眼眸直直地盯住了九姑娘。 “安…安贵妃?”九姑娘一惊,松开了扶住门框的手。 安简言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疲惫,身上阴气颇重,眉宇发青,魂魄和身体并没有完全的融合,所以走路一节一节的,看起来倒像是木偶一般。她闭了闭眼睛,应了一声,“你不觉得本宫是鬼吗?” 九姑娘微微一笑,“安贵妃的魂,方才去了哪里?” 安简言抬起头,眸光幽深,安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记不太清,隐约记得似乎是一间宫殿,很华丽,也很美,在里面看见了宋贵妃和万贵妃,就玩了一阵。有人请我喝了一壶酒,想让我留在那里,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逃了回来,就看见我自己躺在床上,下一瞬,就醒过来了。” “您还记得你是怎么去的吗?”九姑娘大约有了几分头绪,想来是勾魂之术,所以宫殿里才没有任何鬼怪的痕迹。 九姑娘走到了夏瑜的身边,说了几句话。夏瑜点了点头,转身朝随从嘱咐下去。 安贵妃静静地坐着,慢慢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记不清楚。九姑娘便也没有多问,从怀里拿出一个护身符递给了安贵妃,“魂魄出壳伤身,用护身符压着它,想来很快就会舒服很多。” 安贵妃接过来,在手心握了握,淡淡一笑,笑得僵硬却勾魂。 九姑娘看着她怪异,魂魄与身体融合的不佳,生怕她的魂魄还回再离开躯壳,只怕再离开一次,就回不来了。 就派下人去请了紫云道长,让他去调养安贵妃的身子。 “你方才对他说了什么?”千绝有些吃醋,拽着九姑娘的袖子,贴在耳边问。 九姑娘温柔一笑,“我让他去看看万贵妃和宋贵妃是否出现了安贵妃的状况,莫要灵魂出窍了都没人发现,那就糟了。” “以后不许贴他那么近,要隔一米远。”千绝醋味十足,大方揽住了九姑娘的腰。 九姑娘抿嘴一笑,“好了,别闹了。还要去宫人院里看看,死了那么多人。我们刚来,这妖精不但没有收手,反而处处惹事端,想来是在挑衅。” “九儿,你不觉得三位贵妃出事的有些蹊跷吗?”千绝静下心来,细细地分析,“三个人同时出事,被发现的却只有安简言。安简言宫里大乱,而她们两个人的寝宫却毫无动静。不说这件事,祸害皇帝,你觉得这是什么样的妖?” 一语戳到关键点。 “狐妖。”九姑娘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若是懂得收敛自己的气味,掩盖自己的妖气,那这狐狸只怕是相当的厉害。” “你忘了安贵妃方才说的宫殿了吗?”千绝的视线转到了一边,“拥有吞噬人魂魄,勾魂之术的只有九尾白狐苏妲己,传言苏妲己并没有死在姜子牙的手里,反而逃去了东瀛,迷惑了他们的天皇,最后被道术封印在画中,分成了碎片,分散在各地,于是又被称为玉藻前。” “你觉得是九尾白狐?” 千绝点了点头,“看来,这一次只怕麻烦了。若真当如我所料是九尾白狐,她极其擅长伪装,心机最深,爱藏在宠妃的身上,只怕三大贵妃里,必然至少有一个人是她的傀儡。” 两个人都不再多说话,径直先赶去了其他宫人的寝殿。九姑娘赶到的时候,这几名宫人都已经用架子抬了出来。 撩开白布,宫人们普遍都睁着眼睛,脸色青紫,唇角泛白,精气匮竭。诡异的是,他们唇角都带着笑意,嘴唇微张,仿佛看到了极美的画面。 在意料之内的是,他们的魂魄普遍也都找不到。 为什么独独留下了安贵妃婢女的魂魄,还在她的嘴里放铜钱呢?难道她知道什么秘密,怕她说出去? “九姑娘,六王爷有请。”不知何时,六王爷的贴身随从站到了九姑娘的身边,轻声邀请她挪步,“王爷说,万贵妃和宋贵妃那儿也出了事。” 九姑娘颔首,“请紫云道长到这儿来继续殿后,等他到了,我即刻就去。” 等紫云道长赶来,九姑娘被请去了其他内宫,千绝则被以其他女眷宫中不便入内的借口推脱留了下来。尽管他表示极其的不满,但是九姑娘美色利诱,他也只好留了下来。 九姑娘赶到宋贵妃寝宫的时候,整座宫殿带着淡淡的妖气,九姑娘从怀中拿出几张符咒,贴在了门口。一是散去妖气,二是避免狐妖再来,三是若宋莺歌真是狐妖便会露出马脚。 “大胆,你在做什么?”宋莺歌扶着额头,正从大堂内被丫头搀扶着走出来,“你…你…来人,给我把她拉出去杖毙。” “慢!”夏瑜的声音从内堂传出,他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站在了九姑娘的身前,“皇嫂,这九姑娘是来为您驱邪避害的。” “这符咒看的我头疼,撕掉,快点给我撕掉!”宋莺歌几乎癫狂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过来抓住九姑娘。 宋莺歌前脚刚跨出大门,后脚就发出了尖叫声,身后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吓得婢女松开了手,夺门而出。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宋莺歌忙收了尾巴,双手拍打着虚空的大门,整座大殿的四个方向都被九姑娘贴上了符咒,她根本无路可逃。 “狐狸?”夏瑜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居然宋莺歌是狐狸,我原以为是……” 九姑娘看着夏瑜,可是夏瑜并没有说完下一半句话,宋莺歌的服饰掉落一地,从衣服中钻出一只小白狐,从屋顶上撞了出去,夺路而逃。 九姑娘暗叹一声,忙追上去,顾不上夏瑜,抽出匕首就朝宋莺歌逃走的方向去追。 宋莺歌在屋顶上夺命狂奔,九姑娘在底下拼了命地去追,最终还是赶不上她的速度,渐渐拉开了距离。 倏然,一面火墙拦住宋莺歌的去路,宋莺歌正要转换方向,却被四面火墙团团围住,捆成了一面火笼。九姑娘停下脚步,千绝站在房顶之上,仰视着九姑娘,“娘子,你可高兴了。” “你怎么在这?”九姑娘看着在火笼里逃窜,却被点着了尾巴的狐狸,松了一口气。 千绝冷然地俯视这周围的四方城,“不过区区皇宫,我若不愿,又能耐我何?” 夏瑜正巧从九姑娘的身后追来,听见这句话,对上千绝视线。两个人目光交汇处似有火光闪烁,千绝冰冷的眸对上夏瑜,两个人的敌意尽在不言中。 小白狐虽然被困在了火笼之中,但是九姑娘依旧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不对,九尾白狐如此狡猾,不可能如此莽撞。” 千绝挑了挑眉,“我正想如此提醒你,娘子倒是自己发觉了。” 夏瑜从身后再走近了几步,“这倒也奇怪,宋贵妃虽然看起来妩媚似狐,可她心思简单直接,倒不像是能够引起轩然大波的性子。” “这倒像是个埋伏,快去找万贵妃。” 夏瑜脸色沉重,转身就朝万贵妃的寝宫跑去。九姑娘也紧跟了上去。 万子宁的寝宫外空空荡荡,可是房间里却传来一声尖叫。夏瑜破门而入,满屋十几只狐狸正在撕咬着地上已死的婢女,万子宁手握碎片,一身狼狈,正在与狐狸对峙。 随着夏瑜的闯入,狐狸们纷纷开始攻击他。九姑娘从殿外贴好符咒,这才从夏瑜的身后进来,紧接着,一只狐狸快速朝她扑来。 夏瑜忙用手围住她,将她揽到怀里,他的手掌却被狐狸一口咬住。九姑娘反手一划,匕首瞬间没入狐狸的身子,白光一闪,化成了一张狐狸模样的剪纸。 九姑娘一愣,“剪纸?” 下一秒,一阵火光从外投了进来,所有的狐狸四下逃窜,被火光沾之焚烧殆尽。 千绝冷着脸从屋外慢慢走近,将九姑娘拽到了自己的怀里,柔声问:“可是受伤了?” 九姑娘摇了摇头,看向夏瑜正在流血的虎口,抓过他的手掌,匕首在伤口上划了一道,流出黑色的血来。九姑娘一口含住伤口,将黑血都吸食了出来,吐在了地上。 夏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九姑娘的侧颜上,唇角勾勒出一抹弧度,抬眼对上了千绝。 千绝静静地看着,眼眸流露出危险的光。 ---题外话---你们觉得宋莺歌是九尾白狐吗?到底是谁呢? 第壹佰零玖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四) 九姑娘处理好夏瑜的伤口,转身就去了万子宁的身边。 万子宁挥舞这手里的瓷器碎片,生怕九姑娘靠近她。九姑娘伸出手,抚慰她,“万贵妃,没事了,狐狸都消失了。” “你走开,你走开!”万子宁狰狞地将碎片朝九姑娘狠狠划去。 九姑娘反应不及时,手背被划开长长的一道。 “九姑娘。”夏瑜自然看见了,忙冲了过去。 “九儿。”千绝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将九姑娘手掌握在自己手里,“你伤才刚好没多久,莫要逞强。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胡乱伤害自己,我可不想再失去你,走,我们不管了。搀” 夏瑜将还在挥舞着要朝九姑娘刺去的万子宁抓住,攥紧了她的手腕,丢开碎片。这才回头去看九姑娘的手,对这身后紧跟而来的随从说道:“去请太医。” “不用了。”九姑娘拦下了随从,淡淡道:“我没事。” 九姑娘将手掌放在千绝的手上,轻声柔语,“你瞧,伤口结痂了,我没事的,不要担心我,我保证,决不让自己出事。” 千绝无奈地吻了吻她的手背,“好,那你答应我,不许逞强。” 万子宁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露出怯生生的目光。 她被吓跑了一魂一魄。 九姑娘叹了口气,忙在房间里找。好在进来之前,在外面贴了符咒,不然只怕皇宫硕大,这可就难找了。 万子宁所丢的魂魄就躲在床榻空面的空隙里,一眼就找到了。九姑娘将她的魂魄再牵引回来,引入她自己的身体。从怀里拿出剩余不多的符咒,抽出一张贴在了床榻之旁,万子宁便昏沉沉地睡去了。 九姑娘让两位男子背对着床榻,才开始脱万子宁的衣服。她的小腿、手腕都被狐狸给咬了。九姑娘细细地用匕首划开伤口,尽可能的动作轻柔,伤口小一些,避免日后留下伤痕。放干净了黑血,再吸上几口,防止没有流干净。 将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干净,包扎好。亲自去打了水来,擦干净万子宁的身子,再换一身干净衣衫。忙完了以后,九姑娘的额头都渗出了薄薄的细汗。 “九儿。” 千绝将九姑娘唤到了门外,发现笼子里的狐狸已经化作了人身,变回了宋莺歌,只剩一条尾巴在外面。九姑娘轻步上前,用衣衫将宋莺歌掩了一下,再让下人将宋莺歌抬去了万子宁的偏殿,用她原宫中的符咒再贴上,只是在房顶之上也贴了一张。 “吩咐下去,将安贵妃一同迁入,三个人在一处,也让九姑娘好方便些。”夏瑜将话传递下去。 紫云道长那边也将宫人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这才喘了一口气。 九姑娘去了宋莺歌的房间,她正昏沉沉地睡着。九姑娘咬破手指头,点在了宋莺歌的额头上,她挣扎了几下,嘴里冒出黑气,她猛然睁开眼,两股黑气夺目而出,身后的狐狸尾巴渐渐消了去。 千绝正要去寻九姑娘,意外地看见了安贵妃的房门没有关好,一只狐狸从外窜了进去。手指一点,狐狸瞬间着了,烧成了灰烬。 安贵妃从房里打开了房门,白衣半裹,露出长长一截*,手脚的关节还有些僵硬,脸上露出病态的白,眉眼间扫了一眼门口的火光,似有惊慌,她朝千绝望去。 千绝轻轻扫过,继续朝前走。 “内宫从来不许男子擅入,你可是六王爷批准放入的?”声音轻柔,仿若云端的棉花糖,尝一口甜滋滋的。 千绝轻瞥了一眼,“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可没人能管得着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不成你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安贵妃将露出的香肩微微一拢,侧眼颇有几分媚态。 千绝挑了挑眉,“不知安贵妃有何指教?” “夜深了,请你不要乱走,若是秽乱宫闱,可是要被五马分尸的。”安贵妃轻轻关上门,吹了蜡烛,屋子里便没有了光。 九姑娘在宋莺歌的房间正要出来,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她转过身,门被用力的关上。她对上一张鬼脸,七窍出血,翻着眼白,一条长长的狐狸尾巴用力缠住了九姑娘的脖颈,勒住了她的四肢。 宋莺歌脸色发青,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双手倏然成爪,十指指甲长而尖,朝九姑娘的腹部划去。 一阵刺痛,脖颈被死死地勒住。 宋莺歌十指指甲冒出白烟,渐渐布满了裂痕,她痛且疑惑地盯着九姑娘的伤口,快速结痂。她双眼泛着青光,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倒是我小瞧了你。” “伤不了你,那就勒死你。”话音刚落,狐尾发狠地缠绕了好几圈,几乎要勒断九姑娘的脖颈。 门,被从外面用力地踹开。有人闯了进来,宋莺歌正看向门外,九姑娘立刻捡起手边的匕首,快速刺向狐尾,脖子上一松。她划破手掌,快速抓住了宋莺歌的狐狸尾巴。 她狰狞地想要甩开,可九姑娘用力地抓着,被狐尾甩了出去,狠狠撞在了柱子上,摔了下来。 九姑娘被人扶了起来,她抬眼看去,发现来人竟然是夏瑜。宋莺歌本想破门而出,奈何都被贴上了符咒出不去,狐狸尾巴一扫,朝夏瑜扇了过来。 “小心!”九姑娘推开夏瑜,狐尾再次缠上了九姑娘的腰,将她举了起来。 夏瑜并没有看见宋莺歌身上虚幻的狐尾,一脸不知所以地看着九姑娘飞在了半空。 匕首上带了自己的血,九姑娘用力地刺入狐尾,用匕首一划,切断了她一截尾巴。 宋莺歌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元气大损,尾巴一软,九姑娘摔在了地上。夏瑜忙上前将九姑娘抱到怀里,查看她的伤势。 “你在做什么!”随后而来的千绝刚进门,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他恼怒地抬手,火光朝夏瑜喷涌而出。 令人惊诧的是,夏瑜毫发无损。 他的身上爆发出一阵金光,将千绝所有的火光都抵在了身体之外。 千绝上前,将九姑娘拽到了自己的怀里,怒意十足。九姑娘的手腕几乎要被拧断了,她柳眉微蹙,“疼。” 看着九姑娘微微蹙眉,千绝的怒火又散了一半。他看着九姑娘结痂的伤口,不由得将怒气转移到了宋莺歌的身上,冷眉怒目,“你找死!” 红眸微亮。 下一秒,宋莺歌身后的尾巴窜出了火苗。 她尖叫着,上蹿下跳,化成了一只白狐狸,来回扑腾。最后还是扑到了九姑娘的怀里,千绝这才不得不灭了火。 她泪目盈盈,躲在九姑娘的怀里,可怜兮兮。 九姑娘快速从怀里抽出符咒,贴在了狐狸的额上,一阵青烟闪过,宋莺歌剧烈地挣扎了几下,身上爆发出一阵火光,焚烧了符咒,狐狸挣扎着想要撕下符咒,却怎么都挣扎不开。没有多久,符咒就彻底焚烧干净,狐狸身化作了宋莺歌,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瑜神情严肃,想来能这样大动干戈,不会是什么小妖精。 千绝冷冷一瞥,根本不搭理他。九姑娘淡淡道:“她们都沾了九尾白狐的妖气,妖气如体,变回成为傀儡。宋贵妃并非狐狸,但是……” “她已经离死不远了。” “九尾白狐?”夏瑜一愣,“传言苏妲己……” “没有错,苏妲己也正是九尾白狐。”九姑娘点了点头,“因贪恋人间权势,最后从祥兽成了祸国殃民的妖精。不过,如今的九尾白狐应该只是一则碎片。” 夏瑜看着昏迷不醒的宋莺歌,方才那样厉害的人,竟然只是,“碎片?” “九尾白狐一直转世活在很多人的身上,并没有完全的死去。她曾逃到东瀛,特意求来了巫术,封印在极品美女的身上,名为玉藻前。可她本性不改,最后被讨伐,生生世世封印在了杀生石里,她却不甘心,寻来了妖道,将杀生石研磨成粉,画成了无数画作,分散在各地。以求永世永存。” “皇兄生病前半年,东瀛确实进贡来了一副画作,画上是一绝色美女。”夏瑜还记得那副画,画上题了一首诗,正是《清平调词》,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面露华浓’皇兄还格外喜欢地提吟了一遍。 “快去将那副画取来。” 夏瑜沉着性子,防止路上有意外,特意亲自去取。走时,路过千绝身旁,微微顿了顿身子,看了一眼,却也没停留。 等六王爷彻底走了,九姑娘和千绝将宋莺歌送回了床榻,九姑娘这才打算开口问了方才的事情。 可是没等九姑娘开口,千绝就知道她想问些什么。 “只怕他是哪位仙人在下凡历劫,身怀金光,只怕是佛门中人。”千绝不爽地咬了咬九姑娘的耳朵,等她吃痛,才松了口,“方才我着实是冲动了,可是娘子,我吃醋了,今晚你要好好地‘赔偿’我。” 凡是仙人在下凡经历劫数,生死关头,任何非人力的妖法或是仙法都不会起作用。 千绝抱着九姑娘,微微眯了眯红眸,眼底闪过阴霾。 那金光,倒更像是舍利子的光…… 第壹佰壹拾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五) “啊——”轿子外头传来了女孩儿的尖叫声。 “怎么了?”夏瑜正在看书,轿子一惊,晃了两三下,书便落在了地上。他撩开轿帘,看见轿子前摔坐这一个小女孩。 她扎着两个辫子,衣衫看起来脏兮兮的,脸蛋儿也沾着灰,看起来像个叫花子。 “王爷,她突然冲出来撞到了轿子。”马夫依附在轿门边,“王爷稍等,奴才这就打发她走。” 马夫在怀里掏出了钱袋子,丢了一些银子过去,便打发她走,“快走,莫要拦了王爷的轿子,这可是要杀头的。搀” “明明是你们走的快,撞了我,怎么能说是我撞了你们?”这小丫头歪着脑袋,撅着嘴,看起来很是不服气,“我娘说,说话不实诚的人,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 夏瑜笑了,问道:“你娘还说什么了?悦” “我娘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这些银子虽然我很想要,但是我不能要。”小丫头将银子都一一捡了起来,送到了轿门边上。 马夫正要轰了她走,却被夏瑜拦了下来。夏瑜轻声道:“你既然需要这些银子,那你为什么不要?” “我娘病倒了,疼得很,在床上一直动弹不了,我想去请大夫,可是我没有银子。我不要白白得来的银子,这些银子您能借给我吗?”小丫头歪着脑袋,睁着大眼睛,清澈见底。 夏瑜哈的一笑,想了片刻,“我看书看得有些乏了,你可愿意唱首歌给我听?” 小丫头想了想,张开嘴就唱。唱的是人间母亲哄睡小孩子的民谣,她唱得很认真,时不时地咳了两下。 一曲唱完以后,还红着脸,问夏瑜要不要再来一首。 夏瑜合上书,摇了摇头,“你唱的还不够好,若是没有被咳嗽声打断,可以更好的。” 他将银子用书分开了一半,又说道:“你唱的不够好,银子若是全给你了,倒是我亏了。这样,剩下的银子就当是你唱歌得来的赏钱,足够你买药了,其他的就还给我,也不用借了,如何?” 小丫头兴高采烈地捧着银子,连连点头。夏瑜从自己的身上摘下钱袋子,拿出几张银票。再将小丫头手里的银子都放了进去,再把钱袋子递给了她,“这样多的钱,莫要丢了。” 她连连说了好几声谢,捧着钱袋子小心翼翼地跑了。 “王爷,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马夫有些不解。 夏瑜淡淡扫了他一眼,“若是直接给了银子,怕是以后就要成为不劳而获的人。这样也好,唱首歌,也悦了本王的耳,也能让她明白有劳有得。日后都要这么做。” “是,王爷。”马夫应了下来,驾车就继续回程。 小丫头跑到了医馆,就请了大夫,大夫看着她这身打扮,不由得势利起来,“小丫头,你有钱来请大夫吗?” 小丫头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倒出四两银子,“这些钱是我刚刚唱歌赚来的,够买药吗?” 大夫一瞧,起了坏心,将银子收了下来,连连应和,“够了,正好够我给你开一副药。” 小丫头捧着一副药,匆匆忙忙地就朝家里跑,一股脑地跑出去,一头撞上了别人。药就飞了出去,撞坏了包装,药洒了出来。 这下可坏了,小丫头急的哭了起来。 她撞上的正巧就是九姑娘,九姑娘忙将药包捡了起来,在小丫头的面前蹲下身,“对不起,我撞坏了你的药,我陪你再去买一副药,莫哭了。” “我就赚了一点钱,不够了。”小丫头一边哭一边从钱袋子里倒出剩余的三两银子,“不够了,二丫买不起了。” 九姑娘一看,反倒笑了起来,“你叫二丫是吗?二丫,三两银子已经可以买很多的药了。” 二丫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方才大夫拿走了四两银子,才给了我一副药,说娘亲的病,药材很贵,这些银子不够!” 一听,九姑娘就明白了几分,想来二丫是遇上坏心的大夫了。 九姑娘摸了摸二丫的脑袋,“我带你去,大夫认识我,他一定会给二丫很多的药,别哭了,好吗?” 二丫这才止了哭声,将九姑娘递来的药包捧在怀里,牵着九姑娘的手,一步一步带着她朝医馆走。 九姑娘带着二丫刚进了医馆,方才的那位大夫就注意到了,一脸不耐烦,“去去去,闭馆了,今日不看诊了。” 九姑娘挡下他关门的手,“大夫,方才我家二丫说您用了四两银子给了她一副药,此话当真?” “我没见过这丫头,更没有开过药。”大夫挥了挥手,忙推辞,看着二丫怀里的药包,“这样的药材谁家都有,莫要赖在我头上。” “你怎么能乱说话呢?”二丫着急了,拽着大夫的衣服不撒手。 九姑娘在店面里扫了一眼,淡淡道:“二丫,你去报官。” “报就报,谁怕你。”大夫底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 “二丫刚才在家中摸了油,想来她的银子上也应该沾了油,你桌面上的小盒里正好只装了四两银子,想来现在应该也没有病人,只要浸在水中,银子上飘了油渍,你觉得县官大人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这下大夫慌了,忙服了软,“姑娘,姑娘,我有眼无心,这银子我还给她还不成吗?” 九姑娘将二丫手里的药包递给大夫,“我并非有意挑衅,只是二丫家中母亲确实病重,望大夫好好开药,一疗程的药钱想来也不过一两银子,也莫要开金银花之类的药材糊弄了她。” 大夫咽了下口水,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认得出药材,只好悻悻地收回药包,听着二丫的口述,再去了一趟,回来才开好了药材,将多余的银钱都还给了二丫。 全部弄完,差不多花费了一段时间,好在事情也都办完了。 二丫抱着一大包的药材,还找了银子回来,一直连连朝九姑娘道谢,“九姐姐,谢谢你了。不过为什么方才他明明说不认识我的,报官他都不怕,说什么水他就怕了,您怎么知道银子上会有油水,其实我并没有沾过。” 九姑娘笑了,轻声道:“我是见他桌面上有油袋子,他肯定刚刚吃过什么东西,手上就会沾了油渍,不管怎么做,肯定是会出油的。所谓做贼心虚,他还没等我们报官,就怕了,这银子自然就回来了。” “九姐姐,你真聪明,谢谢九姐姐。”二丫咧着嘴,笑得春光灿烂。 “日后再来,你就记得银钱数量,再问问旁人,莫要再被骗了。”九姑娘细心嘱咐着,看着二丫蹦蹦跳跳地跑了,才转身离去。 二丫刚走过路口,就被拦下了,扭过头一看,这正是方才让她唱歌的人。 “小丫头,药材你可是买好了,方才那姑娘带着你去医馆,可是赔你药材钱了?”夏瑜望着那一袭白衣飘飘的背影。 二丫顺着夏瑜的视线望去,“你是说九姐姐吗?” “九姐姐,她是你的姐姐?”夏瑜笑了,“你家中子女可真不少。” 二丫摇了摇头,抱稳了药材,“九姐姐说她叫九姑娘,并不是我的亲生姐姐。若非九姐姐聪明机智,那这些银子可是都拿不回来了。” 她把方才九姑娘所说的话说做的事情,一一都讲了一遍,说的高兴的地方,眉飞色舞,就查将刚才的事情都演了一遍。 夏瑜只是静静地听着。马夫刚走了一半,他却忽然担心起这小丫头不会买药,就命马夫倒了回去,刚回去,就见到了九姑娘和二丫撞在了一起,见她细心哄着,他便没有上前,没一会儿大夫就出来了。本想就这么走了,结果九姑娘倒是在店门口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在马车上看着。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着你。 她算不上是祸国殃民的女子,却也是极美的。她微微一动,将遮面的发丝撩到了脑后,露出半张侧颜,看到了二丫回来,露出了一抹倾国倾城的笑意。 淡淡的,却勾魂夺魄,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眼里。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夏瑜低声呢喃着,派人去跟着她。 这正是他一直想寻的佳人,不避市井,素衣淡裹。 夏瑜听着二丫说的话,渐渐露出了笑容,“九姑娘,这当真是她的名字?” “真的,二丫不说谎的。方才九姐姐三言两语,就说的大夫哑口无言,连会不会出现油渍都清清楚楚,姐姐最厉害了,她不会骗二丫的。”二丫抬起脸,睁大双眼,就差伸出手来起誓。 夏瑜爽朗一笑,“二丫你回去吧!日后要小心,莫要再被人骗了银子,若是有,你就再让你九姐姐帮帮你,或是来寻我。” 二丫点了点头,抱过药材就欢天喜地跑了。 派去跟着九姑娘的随从却回来了,“王爷,人跟丢了。” “跟丢了?”夏瑜有些不悦,“连个姑娘家都跟不住?” “王爷,她警觉的很,去了市集,拐了几个弯,我就找不到她了。”随从垂下头,不由得为自己开脱起来,“也是属下轻看了,请王爷发落。” “算了。”夏瑜唇角带笑,“本王总会找到她的。” 第壹佰壹拾壹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六) 翌日,九姑娘早早便起了床,随着紫云道长去看了看皇上。 夏启的气色未变,眉宇间清气浑浊,虽然精气并未被再次吸走,但是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千绝的真火不断以他的生命为代价,却也在延续他的生命,这样相互消耗相互维持的状况,太危险。 六王爷夏瑜一早就在夏启的身边守着,替他听文武百官的谏言,处理完政务,恰好回来遇见了九姑娘。 九姑娘听从紫云道长的安排,前去画符,多一些符咒才好防身。 毕竟这情况太复杂,九尾狐妖能够收敛自己的妖气,更是安插了自己的傀儡。更难缠的是,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哪一个是最致命的本身傀儡悦。 夏瑜本就想见九姑娘,更是顺其自然地追着她就一起去了。 两个人路上只是静静走着,也没有多话搀。 看着九姑娘的脸颊,忽然想起来初见她时的画面,不知怎么的,夏瑜突然抓住了九姑娘的手腕,心想,如果当时本王追上去了,那现在你是不是就不会是他的? 午夜梦回,日日梦见的是你清秀俊丽的容颜,我怎么能够看你在他人身旁欢笑,在他人身下婉转承欢? 九姑娘柳眉轻蹙,想要甩开夏瑜的手,可是怎么都拽不开,“王爷,请自重。” “你还记得二丫吗?”夏瑜眼眸微黯,“如果那时候,本王就亲自去寻了你;如果那时候,本王没有拖沓,那你如今是不是就该是本王的王妃了。”后半句话,夏瑜并没有说出口。 九姑娘一愣,“二丫?那个去为娘亲买药被骗的小女孩。王爷你也认识?” “不止认识,她的银子就是本王赏的,本王本怕她受骗,半路折回,那是本王第一眼看见你。”夏瑜望着九姑娘,露出一抹清爽的笑,“你低着头,正哄着她,眼眸温柔,长发袅袅,一见许终身。” 九姑娘变了脸色,“王爷,我已嫁为他人妇,担不起王爷倾心,有负您真心实意。” “不,本王没有。” 夏瑜固执地抓住她,认真而笃定,“看见你第一眼,本王就知道,此生,除了你,本王再不会看上别的女子。可是你没等本王,你上一次入宫,正是本王向皇兄要求赐婚,可是还没来得及将圣旨送到你的面前,你就已经匆忙离宫。换句话说,先来后到,你应该是本王的妃才是。” “王爷,我与千绝真心真情,已有夫妻之实,谢过王爷垂怜,我承担不起。”九姑娘一只手反握住夏瑜的手,掐了个穴道,他的手一麻,瞬间松开来。 夏瑜忙用另一只手拽住她,将她拉近,“本王不在乎。” “我在乎。”九姑娘视线淡淡地投入夏瑜眼中,“我不想让千绝多想,我们历经千难万险,方才在一起。他看起来玩世不恭,可是心思细腻,我怕他多心。” “可本王有皇兄的圣旨在手。”夏瑜眸里透出了狠戾。 九姑娘淡淡一笑,“若你当初能找到我,也不见得现在才拿圣旨。若不顾他人,圣旨与我何干,莫非还有强娶之礼?我费尽心思救皇上,难不成还要恩将仇报,让天下人耻笑吗?” “你……”夏瑜辩白不过,硬是拽着不撒手,“他就这样好?” 九姑娘视线变柔,唇角带笑,“他不好,总是爱生气,总是赖着我,总是使小性子,可是我离不开他,此生只有他,愿许之深情。谢过王爷垂怜,可我芳心已许,承不住您的真心。” 夏瑜的手缓缓地松开,九姑娘抽回自己的手,他低着头,颓然一笑,“还是晚了。本王一直后悔没能上前,一念之差,却错过了你。” “王爷,您……” 话还没有说完,夏瑜将九姑娘强抱在怀里,“本王不甘心,本王不甘心……” “松开你的手!” 千绝一脸森然,红眸闪烁,眼神冰冷。九姑娘想要推开夏瑜,夏瑜却硬生生将她强抱在怀里,一脸固执,“本王有圣旨在手,就要强娶九姑娘为妻,天下耻笑又如何,本王不在乎!” 千绝双手成拳,上前将九姑娘拽到一旁,抬手就狠狠地给了夏瑜一拳。夏瑜松开九姑娘,反手就要给他一拳,被千绝抓住,千绝的出拳也被夏瑜控住,两个人僵持片刻。夏瑜抬起腿,千绝反应过来,两个人狠狠对踹,互相朝反向摔了出去。 千绝立即起身压在了夏瑜身上,狠狠挥着拳头。夏瑜挺身让他从身上摔下,掐住千绝的脖子,反手又给了一拳。一个不注意,千绝又将他从身上踹下,起身就要去踹他。 九姑娘忙上前拉扯,两只手都抱住千绝的腰,“别打了,别打了!” 夏瑜从地上爬起,挥手给了千绝小腹一拳。千绝吃痛,抓住夏瑜的肩,用力一推,他趔趄地退了几步。 千绝拽开九姑娘的手,转眼和夏瑜又厮打在一起,“别以为你是转世金童,我就伤不了你!” 夏瑜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随口吐出嘴里的血腥,又挨了一拳,渐渐处在了下风。 再这样下去,夏瑜迟早会输,万一真伤到了,只怕紫霄观…… “九儿,别插手!”九姑娘两只手抓住千绝的手臂,试图拽住他的手。千绝气急了,用力将她推开。 九姑娘被反手一推,踩在了鹅卵石上,偏着身子摔在了盆栽边上,树枝不留意地戳入了脖颈,地上很快就凝聚了一小摊泛红的透明血液。 一阵刺痛,九姑娘左手摸上自己的脖颈,看着手心染了浅红。 “九姑娘!”正被千绝压制的夏瑜第一眼看见了九姑娘的伤势,挣扎着就要起来。 “九儿……”千绝停了手,被夏瑜一个推开,摔在了地上。 千绝顾不上其他,忙紧跟着上前,轻轻捧住了九姑娘的脖颈,“九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快请太医,快请太医。”夏瑜几乎慌了,手足无措。 千绝轻轻掰折了刺入九姑娘脖颈的那根树枝,再将树枝瞬间从脖颈里拔出来。用手掌紧紧捂住九姑娘的伤口,流了一手九姑娘的血液。 眸眼里流露出愧疚,千绝用右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九姑娘脸色有些苍白,好在伤口很快就结痂了。她抚上千绝的脸颊,不让他再继续责备自己,她轻声道:“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夏瑜一愣,这才发现九姑娘的血液似乎不同寻常的浅色,方才那样严重的伤口,如今竟然已经不再流血,结了一层浅浅的痂口,还能看见伤口的边缘在出血。 千绝注意到了夏瑜的视线,冷眼道:“若是怕了,趁早滚。” 九姑娘捂住自己的伤口,突然大量失血,让她有些头晕。千绝将九姑娘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地抱回了住所。 “六王爷。” 夏瑜从地上站起,转过身,瞧见了万子宁。她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正由婢女扶着出来走走,一瘸一拐,正好走到门口,看见了方才的一幕。 “万贵妃,身子不佳又何必在房外游走。”夏瑜脸色不佳,脸颊还有痛楚。 万子宁屏退了下人,再慢慢地走到夏瑜的身边,用巾帕擦了擦夏瑜唇角流出的血渍。夏瑜退了一步,又被万子宁拽住,拉回来。 “她就是你看上的女子吗?”万子宁的手微微僵住了,眼神似淡然似羡慕,“为了她,你才拒绝了本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夏瑜退了一步,与万子宁拉开了适当的距离。 万子宁眸中一痛,朝着夏瑜又近了一步,“本宫哪里比不上她?” “万贵妃端庄娟秀,为人大度,自是不能和区区民女相比。”夏瑜垂下眸子,并没有直视万子宁。 万子宁恨恨地盯住他,“夏瑜,最后一次我问你。一年前,你不愿意娶我,究竟是不是因为她?” “子宁,无论是不是她,本王都不会娶你。”夏瑜淡淡扫了眼前的人,别过脸,“本王对你只是如同亲生妹妹一样对待,男女之情,怎么能与之胡乱混淆?” “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娶我。”万子宁咬着下唇,搂住了夏瑜的腰,“只要夏启死了,只要他死了,你就可以登上皇位,到那时候,我们就还能在一起。” “万贵妃。”夏瑜用力地说出三个字,朝后退了几步,推开了万子宁,“既然你已成皇兄的宠妃,与微臣就是天差地别,请贵妃就不要再管微臣的事,以免惹祸上身。” “本宫为何成妃,难道你不比本宫清楚吗?”万子宁手中的巾帕攥成一团,她咬碎一口银牙,恨恨地盯住夏瑜,“我为了你,甘愿成为你皇兄的女人,你呢?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夏瑜语气平平,“即便皇兄怀疑本王,这也是本王的事情,你大可不必为本王这么做。你…不会为了这样,难道皇兄的病……”话说到这里,夏瑜的视线变了。 “怎么,现在才想到是本宫吗?”万子宁笑了,“你想要救他,那你求求本宫。也对,堂堂王爷,怎么会轻易求人呢?既然如此,那本宫要求也不多,杀了九姑娘,只要你杀了她,本宫决不再加害皇上。” “子宁,本王不明白你为何这样执意,可本王信你,若你当真执迷不悟,最后吃亏的人是你。”夏瑜露出复杂的神色,“你怎么就是不懂,情情爱爱,并非可以勉强,你若执意……” 万子宁嘲讽地笑了笑,“本宫是想要他死,本宫也想这么做。可是本宫更感谢这么做的人,你既然这样怀疑本宫,那本宫无话可说。王爷,本宫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望着万子宁一瘸一拐的背影,夏瑜叹了口气,“子宁……” “原以为万贵妃可是对谁都那样端庄稳重,原来对六王爷竟然别有一番用意。”宋贵妃倚着门边,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有私情呢?” “本王觉得贵妃还是先担心自己,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倒要想想日后怎么向皇兄交代。” 宋贵妃一笑,跨出步子迈出了房门,“王爷说的什么话?本宫怎么听不懂呢?” “不管最后抓不抓得到,至少露了狐狸尾巴,你觉得皇兄会认为是谁?” “本宫倒是好奇,自己的妃子和兄弟有染,你觉得凶手会是谁?”宋莺歌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妩媚一笑,“王爷以为,狐狸可是只有莺歌一只吗?方才你怀里抱着的,不也是一只狐狸精吗?” 夏瑜呵的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起了疑虑。 子宁万一真的做出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了…… 宋莺歌已经出了房门,子宁至少自己是相信的,这样的话,嫌疑最大的…… “六王爷和宋姐姐好雅兴。”安贵妃清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安简言衣衫单薄,动作神态还有些僵硬,脸色暗沉,看起来气色不佳。 “安妹妹倒是一大早就柔弱芊芊,不知勾了多少男人的眼珠子,想来不仅是男人喜欢,像姐姐都忍不住要欣羡。”宋莺歌一看这幅模样就讨厌,“以往皇上可是最疼爱安妹妹了,这幅娇弱的样子,皇上可是怜惜的很,血燕都送去安妹妹宫中了,哪像姐姐,只能吃白燕。” 安简言俏脸一冷,嘴上也利落,“那也比不上姐姐天生狐媚,昨日那样大动干戈,今日倒不像妹妹身子娇弱。” 皇宫里本就没几个吃素的,多柔软的人,在皇宫也要学会硬了心肠。 “你……”宋莺歌本就看不惯安简言总是柔柔弱弱,惹人怜爱的样子,“若不是我,你能爬到今天的地位吗?” “如果不是妹妹,想来姐姐和万姐姐也不会像今时今日这样和睦。”安简言美眸清扫,露出几分冷意。 宋莺歌笑了,“莫以为有些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得到宠爱的可并不止你一个人。” 安简言咬住下唇,气势骤然弱了下来,“多谢姐姐的细心教导。” “记着,如果不是本宫,你早就死了,也活不到今天!”宋莺歌媚眼冷凝,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第壹佰壹拾贰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七) “九姑娘,宫里又出事了。” 千绝叹了口气,将九姑娘坐起来的身子又正了回去,奈何她的伤势刚好,没休息多久,又不得不爬起身来。千绝心疼她,也有愧疚,想要先让她多休息上一会儿,自己替她去了。 千绝前脚刚走,后脚夏瑜的随从就来禀报。 九姑娘疑惑了一阵,千绝不是方才去了吗?怎么又来通传? “奴才不知,请九姑娘前去。”随从只是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对千绝的事情倒是一概不知道。 九姑娘不得不起身,最后还是自己去搀了 “内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九姑娘的伤口已经痊愈了,可是脸色还是有些不佳,透着几分病恹。 随从一路赶着,却也适当的放慢脚步,“皇上的寝宫,忽然冒出了许多白狐,团团围着,谁也进不去。紫云道长来了以后,虽然赶跑了它们,但是皇上的寝殿却是怎么都进不去。” 这样怪异? 九姑娘检查了身上的符咒,发现只剩下了两张,不由得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等到了皇上的寝宫,紫云道长一行人都站在门外。 九姑娘看到了一切,这才明白他们为何进不去! 整座寝殿的外围被一只透明而巨大的白狐裹在了身下,它的身上发出暴戾的青黑气,在半空中弥漫,可不仅没有妖气,却反而透着水墨香味。 “九姑娘。”紫云道长在皇上的宫门外,不管多少个人,怎么推门,费劲了多大的力气,就是开不开。好像里面被顶了几十块千斤大石,怎么吃力都毫无作用。 九姑娘神色紧张,反手抽出匕首。白狐本慵懒地卧在屋顶之上,却是注意到了九姑娘的到来,狐狸头挪了角度,视线正满是敌意地盯住了她。 九姑娘与之视线交汇,僵持不下。可这视线,却像极了某个人,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畜生,若是再执迷不悟,莫要怪我动了杀机。”九姑娘抬起头,看着白狐的身后竖起了狐狸尾巴,一摆一动,甚为柔软。 白狐的嘴微微裂开,仿佛人一般诡异的笑着,身子一跃而下,朝九姑娘扑了过来。匕首直直地破开伤口,沾染了血液,动作之间,白狐已经扑了过来,匕首瞬间没入了它的腹部。 它吃痛,扭动挣扎,用狐尾将九姑娘横扫了出去。 其他人看不见,只看见九姑娘双手一抵,腾空被甩了出去,撞在墙边。 九姑娘背靠着墙,从怀里拿出符咒,双手合十,掐了个决,将符咒腾空挥舞,隔空贴在了白狐的狐尾上,倏然冒出了点点火光。 白狐大惊,转了几个圈,在地上打了个滚,将尾巴上的火灭掉。正想来,九姑娘将匕首狠狠朝它刺了过来,白狐一跃而起,匕首却还是擦过她的前肢,留下了一道伤口。 它舔了舔自己的前肢,伤口颇深,足以见骨。抬眸,狐眼轻佻,盯着九姑娘看了片刻,转身朝房顶一跃,停了下来,身上蔓延出了青黑色的烟雾。 白狐对着九姑娘露出了一抹笑容,身影缓缓地消失了。它留下的青黑色的气息从屋顶贯入屋内,失了踪迹。 九姑娘利落地修整好自己的状态,待伤口复原,拦住了其他人,一人径直朝寝宫走去。她轻手推开门,匕首握在手,谨慎而小心。 整个屋内一片漆黑,头顶上忽然滴下了什么,落在了九姑娘的手背上。 是血! 仰起头,一张巨大的鬼脸正在头顶上,双眼空洞没有眼珠,黑漆漆的眼眶滴着血,鼻子也被削掉了,露出黑洞,嘴角裂到耳边,露出惊悚的笑容。背后忽然有双手攀上了九姑娘的肩,耳后露出一抹冰凉的呼吸,“我等你很久了。” “九姑娘!”紫云道长的叫声远远从身后传来,背后的负重感瞬间消散。 九姑娘将匕首狠狠地朝上刺去,戳入了鬼脸的眼眶,黑色血液顺着匕首滑落,染了九姑娘一手。她抽出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再次刺去。鬼脸躲闪开了,没有刺中,它在房顶爬来爬去,狡猾地转到背后。 九姑娘即刻转过身,匕首再次刺入它的脸颊,冒出滋滋的白烟,脸上一块一块的腐肉掉了下来。它倏然跃下,双手掐住九姑娘的脖颈,用力举了起来。九姑娘挣扎起来,匕首在它的身上胡乱刺着好几下,划断它的手,身子落下。它被已经千疮百孔,被削掉的半边脑袋掉在地上,化作青烟。 它的笑容依旧诡异而陌生,带着一连串惊悚的笑声,头忽然掉了下来。 骨碌碌地滚到了九姑娘的脚边,惊悚的双眸盯住了九姑娘,“我一直在等你。” 九姑娘退了几步,它的头却始终对着她的方向,直勾勾地看着她。 突然,它化作青烟,消散了。 九姑娘四下观望,身后传来诡异的触感,她朝右边扭过头,骤然对上她惊悚的人头。 与此同时,脚下不知道从何处钻入数十只狐狸,撕咬着她的脚踝,咬过的白狐纷纷尖叫摔在地上,化为灰烬。可其他白狐依旧前赴后继,突然一团火光闪现,千绝从门外闯入,挡在了她的身前,红眸一闪,头顶瞬间明亮起来。 “九儿?”千绝揽住九姑娘的双肩,眸中带怒,“还好吗?她可伤你了?” 九姑娘被轻轻一晃,才发现千绝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干净没有痕迹,“方才的鬼脸呢?” “九儿,你看见的是幻境。紫云道长说,你一进入房间,四面八方就蹿出了狐狸开始撕咬你,你却毫无反应。他们进不来,你又听不见,你看见了什么?”千绝见九姑娘没有作答,只好蹲下身,先看了看九姑娘的伤势。 九姑娘看着千绝蹲下身,反应慢了一拍,“我,我似乎看见了一张鬼脸,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九姑娘的伤口都不深,都已经结了痂口。 “你方才去了哪里?”九姑娘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方才说出事的时候,千绝就已经去了,怎么反倒是她先到了? 千绝一僵,淡淡道:“没去哪,就是耽误了。” 事实上,方才他被带到御花园,万子宁正站在御花园里等着他,看着他的眼神讳莫如深。 “你故意引我来?”千绝自然能够明白,特意寻了人来,但是却能这么肯定是他来吗? “这重要吗?”万子宁浅浅一笑,将手腕上的衣衫微微拢了拢,“明人不说暗话,本宫就直来直往了,本宫需要你即刻带她走。” 千绝柳眉轻挑,“你想要赶九儿出宫?” “你不正好想要带她出宫吗?有本宫的腰牌,你大可畅通无阻。若是你晚了一步,夏瑜手握皇上的圣旨,他想要强娶九姑娘,绝非难事。”万子宁眸眼一黯,瞬间起了亮光,“只要你现在就带走她,本宫担保,他绝对找不到你们。本宫会帮你们的。” “你也是狐狸,对吗?”千绝视线凝聚在万子宁的脸上,细细地查看她的表情,“宋莺歌身上是你下的手,你们都是联合一气的。” “这不重要。”万子宁睫毛微颤,唇角微扬,“你可知道夏瑜何时对九姑娘一见钟情吗?”万子宁没有回答千绝的问题,浅浅地笑了。 “从九姑娘第二次入宫起,夏瑜请求皇上赐婚之时本宫就知道。那时候的你们,还根本没有在一起吧?”万子宁的笑格外刺眼,她朝手边的牡丹走了一步,摘下来,放在掌心,“夏瑜对九姑娘不会死心的,你若是再不带走她,若是她阻了本宫的计划……”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替九尾白狐做事,助纣为虐吗?”千绝眉眼冷冷一扫。 “本宫不在乎九尾狐要做什么,只要本宫想要的能够得到,它想做什么,本宫都不在乎。”万子宁转过身,伸出手,掌心的花分外夺目,“但是,谁都不能阻拦本宫的脚步,谁都不能。若是谁阻了本宫的路,本宫就让谁香消玉碎。” 掌心的花,骤然拧成一团,花汁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为什么,九姑娘什么都没做,就可以得到本宫想要的东西?为什么,本宫付出了一切,却什么都没得到。天下、权势、地位,这些本宫都不在乎,可为什么他就是看不见本宫?她究竟哪一点比本宫好,你们都要围着她转?” “你是为了夏瑜。”千绝不动声色,看着万子宁自言自语,拿着手帕擦净了掌心,“是你要杀了皇帝?” “本宫没想杀他,可本宫不想再这样活着了。”万子宁目光流转,“本宫没有伤害过夏启,是他命不久矣。他爱的人既然不是本宫,为何非要执意娶本宫为妃,若非本宫当年一气之下……不过不要紧,事情很快就会回到正轨上,只要你们离开皇宫,夏瑜成为皇上,之后的事情就会水到渠成。” “就算我要带九儿出宫。”千绝掌心冒出真火,“我也不能留你!” 真火顺着千绝的双手落在地上,朝万子宁绵延而去,仿若两条长长的火带,攀附着地面的藤蔓,缠着万子宁的手脚攀爬了上去。 “你以为,本宫会这样轻易来见你吗?”万子宁微微一笑,身上便着了火,“你若不带走她,她的下场自然也一样” 她不躲不避,仍由身上起火燃烧,最后化作一片纸屑,落在地上。 替身,中计了! 千绝转身就朝九姑娘的住所奔去,推开门,人却不在。他飞身而上,四处寻找,第一眼就看见了阴气沉沉的主宫,忙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外面乱作一团,数不清的狐狸从四面八方跑来,紫云道长应付在外面,忙对着屋内一指。千绝便看见了丝毫不做反抗的九姑娘。 “九儿,你看。”千绝出声提醒,皇上的枕边,正放着一副画卷。 夏启的脸色发青,画卷只是静静地枕在他的脑后,似乎是在吸取他的精气,可是却因为千绝在夏启体内放了真火。吸收精气的同时,也染上了火毒。 画卷入手的时候,有些发烫,周边染上焦黑。千绝的掌心有真火护身,自然是不怕。 “这幅画怎么在这里?”夏瑜从其他地方赶来,对这九姑娘看了两眼,这才注意到了千绝手里的画卷,“本王昨日怎么都寻不到它,它怎么从珍宝库来了这里?” 千绝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解开了画卷的绳索。 画卷上是一副美人图。 乌黑长发落于肩,高贵的神色从秀美绝俗的五官显露出来,黄衫如花,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一颦一笑间说不出的妩媚灵动。修长的玉颈之下,长衫挽起,露出一双白皙的玉手。她轻挑琴弦,古琴在身前,身后绿竹幽深,仿若竹海之声宛然动听。她的眼睛似乎微微闪动,仿佛会说话,一眼就深入人心。 “这人似乎很像宋贵妃。”九姑娘看着画中人,视线转向了千绝。 千绝眼眸一深,将画卷收了起来,递给了九姑娘,“将这幅画烧了。” 九姑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但是却也听话地拿过桌上的烛台,点了蜡烛在上面,瞬间点燃。 “这幅画是假的。”千绝淡淡地瞥了一眼,“真正的画卷里有九尾白狐的骨血,不是真火,没有这样容易烧毁,这幅画是赝品,里面有妖气,才会吞噬夏启的灵智。” “昨天晚上,谁不在寝宫,从三位贵妃身上下功夫。”夏瑜偏过头,对着随从私语,随从点了点头,转身就退了下去。 “九儿,跟我走。我们马上离开皇宫。”千绝拽住九姑娘的手,就要往外走。 九姑娘的另一只手被夏瑜拽住,夏瑜冷着脸,“她不能走。”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千绝红眸凝血,冰冷如剑。 “千绝。”九姑娘顾不上夏瑜的手,摁抐住千绝的手腕,“你为什么急着带我走,我现在……” “别问我为什么!”千绝将九姑娘拽到怀里,“我不能让任何威胁你的人留在你的身边,我绝对不能容忍让你再置身危险之中,跟我走!” ---题外话---男友力max~~话说,我会不会写的没有很恐怖吧?你们害怕吗? 第壹佰壹拾叁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八) “她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宋莺歌的娇俏在三个人的争执声中分外的刺耳。 “宋将军已经带军进京了,九姑娘就是秽乱后宫、害皇上龙体受损的妖女!宋将军奉命带军,即将进城捉拿了这个妖女。”宋莺歌直指九姑娘,唇角带上一抹诡异的笑容。 夏瑜眉关紧锁,“谁让宋大将私自进城,私闯皇宫可是死罪。” “六王爷,宋将军手拿的正是您的亲笔玉信。”宋莺歌媚眼流转,“六王爷夏瑜被妖女迷乱了神智,已经不是原来的六王爷了,给本宫拿下!搀” “大胆,本王看谁敢!”夏瑜松开九姑娘的手,走到了宋莺歌的面前,“京城周围全是本王的精锐部队,你以为宋将军能够轻而易举地攻的进来吗?你真以为皇兄病前,什么都没有安排吗?给本王把宋莺歌拿下。” 话音刚落,从外面进来两名士兵,将宋莺歌的手腕别在了身后,扣了下来,半跪在地悦。 “宋莺歌,你到底是谁?” 宋莺歌倏然一笑,红唇妖媚,她抬眸对上夏瑜的视线,露齿大笑,“本宫是谁,重要吗?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宋莺歌的身后幻化出了一条巨大的狐尾,扇开了扣住她的士兵。她妩媚地扭了扭腰肢,将发丝别到脑后,视线凝聚在了九姑娘的身上,“你的魅力可真大,都赶上九尾白狐了,不如我们一起合作,坐拥江山,如何?” 千绝将九姑娘护在了身后,“你不是九尾白狐。” “你怎么知道本宫不是?”宋莺歌扬起一抹媚笑,狐尾对着千绝摆动了几下,“你这样对她好,看得本宫真是羡慕。” “你只是得到了九尾白狐的一条尾巴而已。”千绝笃定地看着宋莺歌脸色微微一变,淡淡道:“九尾白狐如此狡猾,可不会像你这样就被轻易利用了。” 宋莺歌收敛了笑,露出凶态,“那又如何!你以为现在说这些话还有用吗?九姑娘是妖女的噱头已经传出去了,不生不死,不伤不灭,这样的人,不是妖物,是什么?本宫已经派人去泄堤了,若天灾*一起来,到时候,这妖女的名头究竟是谁呢?” 千绝变了脸色,红眸一闪,身形一动,就掐住了宋莺歌的脖颈,“你找死!” “你大可以掰断本宫的脖子,反正我还有一条尾巴。死而复生,并不只有她会。”宋莺歌丝毫不畏惧,抬起细长的脖颈,妩媚地贴在了千绝的胸膛上。 “你为什么愿意追从她?”九姑娘一直不能思考明白这个问题。 宋莺歌媚眼一动,嘲讽地看了九姑娘一眼,“我从没有追随过她,她想要掌控三界,我没这么贪心,我只想要这天下。” “天下?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取!”千绝双手火光旺盛,瞬间点燃了宋莺歌的外衫,将她困在火牢里,硬生生将她逼出了狐狸的原形。 夏瑜视线复杂,只觉得局面已经超出了掌控之外,“九尾白狐究竟要做什么,宋莺歌怎么会……” “她已经死了。不管怎么死的,九尾白狐用自己的尾巴让她复生了。”千绝将九姑娘拽到了怀里,“趁着她还没有盯上我们,我带你走。” “不,我不能走。”九姑娘看了一眼夏瑜,“我不能丢下紫霄观的人来替我背负所有的责任,若是我们走了,皇宫里还要失多少人命。” “九尾白狐已经用了一条尾巴转生成人了,只要九条尾巴都如她所愿化作了人,她就可以再凝聚杀生石回到人世间来掌控人界,到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千绝用力地攥紧了九姑娘的手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若是她回来了,采桑一定会被放出来的!”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走。我们要将她的计谋破坏,只有这样,才能……” “够了!”千绝脸色冰冷,盯着九姑娘的眸,“我最后问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我……” “王爷,宫门被攻破了!”随从匆匆来报,“城内的守军听说王爷您祸国,藏起了妖女,纷纷打开了宫门,宋将军长驱直入,一路朝着这里过来了!” “糟了。”夏瑜细细地思索这解决的办法,突然朝随从说:“去,将皇兄的圣旨拿来。” “跟我走!”千绝一听,更是不愿意留下。 九姑娘拉住千绝的手腕,“不能走,我不能担着妖女的名头走了,这样会影响紫霄观的。” “那你的命还要不要?”千绝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红眸几乎要透出血来,“除了月离和窈灵,你究竟要多少人给你偿命,才会懂得护住你自己的命!” 九姑娘愣了,咬着下唇,不说话。 月离死了,窈灵死了。这两件事,她从没有忘过,他也没有,他们都没有。 “九儿,对不起,我……”千绝愧疚地叹了口气,可话已出口,却怎么都收不回来了。 九姑娘淡淡地抽回自己的手,别过脸,“我不能用我自己的命,去威胁紫霄观上百口人。” 千绝用力地攥紧了手,手背青筋露出,他深吸了一口气,红眸黯然,“好。” 随着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个人的尴尬,夏瑜眉头紧蹙,将九姑娘和千绝推入房门,将大门带上,站在了门外,“不知宋将军带军前来,有何贵干?这么大阵仗,可是要逼宫?” “王爷说笑了,家中小女捎来一封信件,上面正是王爷您的亲笔书信,说宫中有狐妖祸乱,伤了皇上的身子,这才请了本将来抓妖,不知这九姑娘现在身在何处。请王爷将她请出来,也好当面说清。”宋将军鞠了一躬,却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 “不知宋将军何时学会抓妖了?”随从正好疾步跑了回来,递上了圣旨。夏瑜接过圣旨,张开,丢到了宋大将军的手上,“上面有我皇兄的玉玺印,九姑娘是我的王妃,清清楚楚,何来狐妖一说?倒是宋大将军的好女儿,如今现出了妖身!” 话音刚落,大门打开。千绝脸色森然,杀气腾腾,将宋莺歌从里面带了出来,收回掌心的火势。宋莺歌便化为了人形,吓得宋大将军退了一步,不可思议道:“莺歌?” “爹。”宋莺歌一惊,眼眸里流露出了几分情绪,却又挣扎着被压制了下去,似乎有两个人在她的身体里争夺主导权,最后又化成了一只白狐。 “将军,这圣旨可还没到九姑娘的手里,这圣旨自然是不作数的。”千绝冰冷一瞥,视线与夏瑜交汇,“但是这宋莺歌从狐身变人形,又变回狐狸,您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不,这不是本将的女儿,定是那九姑娘用了妖术,让莺歌变成了狐狸!”宋大将军愤恨地抽出佩剑,狠狠地刺入了狐狸的身子。 狐狸发出一声尖叫,身上便流出了鲜红色的血液。 倏然,白狐又化成了宋莺歌,奄奄一息地倒在地面,伸出白皙的手,“爹爹,爹爹,你快走,她会杀了你的。” “莺歌?”宋大将军忙抽出剑,蹲下身,“你真是莺歌?” “老东西,竟然敢刺我一剑!”宋莺歌狞笑着张开了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狠狠咬断了宋将军的脖子。 一行人始料不及,片刻,宋将军浑身抽搐,倒在了地面上,双目大睁,瞪着宋莺歌,断了气。 宋莺歌唇角染血,身后的狐尾渐渐变红,仰天长啸,“这天下,是我的了。” “你做梦!”九姑娘从房内出来,冷然一呵,匕首划破手掌,用力拽住了她的狐狸尾巴,“这条尾巴既然是她给你的,那就让我帮你卸下来!” 话音刚落,九姑娘快速用匕首将狐尾狠狠割了一刀,没能用力切下她的尾巴,却也划断了。 宋莺歌发出尖锐的叫声,仿若用指甲在地面划出一道一道的响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她双眼瞪大,狐尾一甩,九姑娘在半空死死抓住她的尾巴不松手。宋莺歌将九姑娘用力掷出去,撞在了柱子上,九姑娘吃痛,松开了手。 “九儿!”千绝红眸冷然,仿若死神,火光化剑,朝宋莺歌飞身而去。 宋莺歌如临大敌,化作狐狸,转眼就要跑。 九姑娘断然不能让她跑了,抓住一旁的匕首,扑上前刺入她的尾巴,死死钉在了地面上,用力摁住。双手握紧了匕首,锋刃几乎划破了她的手掌。宋莺歌逃脱不开,扭过头,狐狸嘴一口咬住了九姑娘的手腕。 下一秒,千绝的火剑临空挥舞,宋莺歌的尾巴就和身子分离开来。 一条九尾狐的尾巴掉落在地,狐狸身子挣扎了两下,倒了下来。狐狸身动弹了两下,踹了两脚,便僵硬了,化成了宋莺歌躺在地上,没了气。 九姑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匕首下的尾巴开始剧烈的晃动,比宋莺歌晃动的还要厉害。 “摁住它!”千绝声音肃然,火剑化身火带,将狐尾周边团团围住,“松开手!” 九姑娘快速地抽回匕首,火带如牢笼一般将狐尾死死缠绕,将它的毛发瞬间燃烧。 红白交杂间,千绝如临大敌,足足对峙了一会,狐尾才缓缓平息下来,渐渐烧成了一团灰烬。 “将这些灰烬分成几个瓶,撒在不同的湖水里,越散越好。若是这些灰烬到了九尾白狐的手里,只怕又是一阵折腾。”九姑娘将后续的事情都交代给了紫云道长,道长做事也细致。 千绝冷着脸,盯着九姑娘,“毁了她的尾巴,这下只怕她不但不会放过你,这下恐怕还要找上门来报仇了。” ---题外话---宋莺歌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壹佰壹拾肆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九) “你这么有本事,难不成还怕个狐狸精?”夏瑜自然是看清了千绝的本事,倒也心服口服。 千绝冷眼瞥道:“你懂什么?九尾白狐千世万载而不灭,被封印还能危及人间,得罪这样危险的妖精,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她的傀儡就这样厉害,若她的本尊出现了,未必会有十足的把握。” “千绝,你为什么对九尾白狐的事情这样清楚?”九姑娘从未听他提及过,就连九条狐尾能够转世为人,也是古书上从未提及的。 “红尤本是灵狐,因犯错被贬成凡狐,而这九尾白狐本是九尾灵狐,因为女娲派它下凡除暴,却惹出祸端,这才从神兽中除名,故此,九尾白狐本是她的先祖,这些事也听她提起过。” “灵狐?”夏瑜垂眸,“竟然因为苏妲己,灵狐被除名了?悦” 千绝冷然,“不止如此,九尾白狐还曾经寄生在杨贵妃、武则天的身上,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九尾白狐的狐尾能够救人性命,却也是她害了她们对吗?”九姑娘回想这方才宋莺歌的事情,“她先害了她们,再用狐尾让她们投生成傀儡,是吗?搀” 千绝不说话,表示默认了。 九尾白狐擅懂猜忌人的心思,早已走火入魔。 千绝拉过九姑娘的手,“你毁了她的计划,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快跟我离开皇宫,不然我们未必有胜算,她所活得年限远远不少于我们。” 九姑娘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千绝红眸闪烁,攥着九姑娘的手腕蓦然变得用力,“你到底是为了紫霄观,还是为了留下来做你的王妃?” 九姑娘愣住了,看了夏瑜一眼,淡淡道:“你不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千绝松开了手,讽刺一笑,“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圣旨,就算你是我的妻又怎样,世人相信的会是谁?你能不能替我想想,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愤怒吗?我处处为你设想,你却迟迟拖着不愿意离开。” “原来你还是不信我。”九姑娘的眼眸一黯,清冷一扫,“我无话可说。”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千绝红眸里满是决绝。 九姑娘仰起头,有些疼痛的视线凝聚在千绝的脸颊上,她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 千绝愤怒地挥拳,一拳砸在了沿栏上,红木碎落一地。他转身,背对着九姑娘,偏过脸,却始终没转过身,他飞身而上,刹那间消失在屋顶的尽头。 九姑娘咬着下唇,微长的指甲掐入掌心,双眸通红,却没落下眼泪。 “九姑娘。”夏瑜伸出手,想要安慰她。 九姑娘躲闪,避开了他伸出的手,静静地站在一旁,抬眸,看向他的视线冰冷如雪。 以往,她的目光虽然清冷,却总是带着柔软。 千绝的离开似乎将她生命中的所有温暖都带走了,九姑娘只剩下了一个躯壳。 九姑娘不再说话,轻轻扫了一眼,俯视着所有的东西,淡淡地离开了。 剩下来的所有事情,夏瑜暂时脱不开身,只能先由着她离开。 九姑娘一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撞到了人也不自知。 “怎么,如今连撞了人都不用道歉了吗?” 万子宁? 九姑娘转过身,只是看着,也不说话。 万子宁上下打量了两眼九姑娘,猝不及防地甩了她一个耳光,“谦卑有序,本宫好歹是万贵妃,你就算是皇上亲封的女官,撞了本宫,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说吗?” 九姑娘捂住自己的脸颊,冷眼轻扫。 万子宁却极有趣地俯视着九姑娘,“怎么,你的情郎没有听本宫的话带走你吗?” 九姑娘抬起头,“你对他说了什么?” “本宫说了什么?”万子宁伸出手,拽住了九姑娘的头发,“贱人,本宫让你滚,你还赖在夏瑜身边不走了吗?” 九姑娘右手攥住万子宁的手,掰开她的手掌,“你对他说了什么?” “你在乎吗?”万子宁抽回自己的手,“本宫奉劝你,别以为今日他念了圣旨,你就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你对他说了什么?” 万子宁忽然笑了,“本宫说谁都不能阻拦本宫的脚步,谁都不能。若是谁阻了本宫的路,本宫就让谁香消玉碎。若是他不带走你,那么这个人就是你。” 难怪他这么执意要带走她?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九姑娘松开手,视线颓然,“我以为……” 九姑娘松开万子宁的手,万子宁从上至下地瞥了一眼,转身走了。她呆坐原地,思绪混乱,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你能帮个忙吗?” 肩上一沉,耳边传来冰凉的鼻息,像是….. “帮我捡起我的头。” 忽然,周围暗淡了下来。 九姑娘抬起脸,骤然对上一双鬼眼,空洞洞地没有眼珠子,留着黑血,像眼泪一样盈盈落下。她的嘴裂到耳边,长长的弧度像一张被撕裂的笑脸,诡异而空洞。 “我等你好久了。” 九姑娘疑惑地看着,“宋莺歌?” 原来一直觉得眼熟,这张脸竟然是宋莺歌?! 她的手从九姑娘的身后蓦然掐住了九姑娘的脖子,长长的指尖从她的发梢穿入,“我等你好久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宋莺歌的脖子歪着从身后过来,头颅跳回了脖颈上,一条细细的红线从皮肤上显现出来,“我的头要掉了,总是滚来滚去的不听话。” “宋莺歌?”九姑娘看着她,丝毫不闪躲,“你是怎么死的?” 宋莺歌双手一松,双眸满是疑惑,“我不记得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还记得宋将军吗?他方才就死在了皇上的寝殿之外。” “呜呜呜…爹爹…呜呜呜呜呜……”宋莺歌空洞的眼眶里不住地流下黑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 “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你是怎么死的?”九姑娘倏然被宋莺歌拽住,拖住拉近了距离,她的眼眶几乎贴在了九姑娘的脸上,“九尾白狐在哪里?” “九尾白狐?”宋莺歌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皇上将我从秀女提拔为妃,我不能再称自己为我了,以后要自称本宫,本宫,我错了,我说错了,饶命啊,饶命啊……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 宋莺歌几乎已经癫狂了,前言不搭后语。 九姑娘淡淡道:“宋莺歌,你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吗?” 宋莺歌忽然笑了,唇角上扬,红唇大张,“本宫是宠妃,哈哈哈,本宫有办法的,只要去冷宫的角落,求狐仙,她就会来帮你的。” “狐仙?” “你不知道吗?”宋莺歌的眼眶在眼前倏然放大,“有个妃子被关入冷宫了,可是她求了狐仙,狐仙不但帮她重新得到了皇上的宠爱,还成为了位高权重的贵妃。本宫也要当贵妃,本宫也要当贵妃。” 九姑娘顺着宋莺歌的疯言疯语,“怎么样才可以当贵妃呢?” “她说,只要本宫愿意拿东西去换,只要本宫愿意换,什么都可以换。”宋莺歌扣了扣自己的眼眶,“眼珠没有了,本宫用一双眼睛换来了皇上的垂怜,他愿意宠幸本宫了。嘴巴被撕裂了,可是本宫换来了贵妃的位置。头掉了,可本宫换来了不老的容颜……” “可是你的命也没有了。”九姑娘看着宋莺歌僵硬地扭过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宋莺歌摸了摸自己的脸,“爹爹出事儿了,皇上要杀他,本宫不能让宋家出事,本宫去求她,她说,只要本宫愿意用命来偿,就可以救本宫的爹爹。” “告诉我,她是谁?”九姑娘柳眉紧蹙,看着宋莺歌的魂魄渐渐消散,“她是谁?” “她是谁?”宋莺歌双眼空洞,黑漆漆的两个眼眶流着眼泪,“本宫…本宫忘了……” “那她还说过什么,快告诉我!”九姑娘看着宋莺歌的魂魄逐渐散去,着急了起来,“你曾经记得过,你肯定能想起来!” 宋莺歌嘴裂开的更长了,“她可真美,在华丽的宫殿里,有皇上的宠爱,有权势和地位,还有永不衰老的容颜。本宫好嫉妒,本宫也想留在那里,永远都不用担忧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本宫真的好累……” “宋莺歌!宋莺歌!” 九姑娘想要将她聚拢在一起,可是来不及了,她的魂已经透明了,她带着最后一抹理智来寻了九姑娘,心底是渴望替她做些什么,可是什么话都没来记得说,就消失了。 “九姑娘!”紫云道长的声音如雷一般轰响,将九姑娘从幻境中惊醒。 九姑娘的眼前豁然开朗,还差一步就踩进了湖里,她转身看见了紫云道长,“道长……” “宋贵妃的魂魄不一定是散了,她心有执念,应该是被困在了某处。”紫云道长将手中的浮尘扫回臂窝,“方才见你身上有鬼魂加身,而你却没有挣扎,见你有危险,我才出言提醒。想来是宋贵妃不甘心被困在那里,特意来寻了你。宋贵妃的魂魄被九尾白狐加以利用,她却仿若未知,一边清明一边模糊,这才是九尾白狐第一个用她祭尾。” “祭尾?” 紫云道长神情严肃,“九尾白狐不会白白将自己的尾巴送与他人,若是这个人没有达到她转生后的目的,那么这个人就一定会死,他的魂魄会被九尾白狐吞噬,从而让她的尾巴再生。” 九姑娘有些颓然,“道长,我们真的能找到她吗?” “不能又如何,莫不成大夫见病人将死,还不救了?”紫云道长从怀里拿出几张符咒递给了九姑娘,“你怎么来了此处?” 九姑娘接过符咒,朝周围看了看,“这儿是哪里?” “冷宫。”紫云道长见她的神情,便也没再追问。只是心里担忧,不由得叹了口气,“九尾白狐的傀儡已经死了一个,那么她必然会再找到第二个,若是不能尽快找到她的栖身之所,只怕,还会继续惹出祸端,皇上的命可没几日了。” 九姑娘柳眉微蹙,眸底泛着冷光。 ---题外话---千绝大大生气了,两夫妻吵架了~~~ 第壹佰壹拾伍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十) “冷宫。”九姑娘顾不上其他,快步朝冷宫走去。 夏瑜从身后急急忙忙地赶来,拉住了九姑娘,“你去冷宫做什么?” 九姑娘看见了夏瑜,忙问道:“三位宠妃,谁被贬去过冷宫?” “三位贵妃都是名门出身,都未曾去过冷宫,但是……”夏瑜眉关紧锁,思索了片刻,“……非要有的话,似乎是安简言的姐姐,安简言的姐姐安舒雅在入宫之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导致她尚未通过秀女选秀,就被贬去了冷宫,后来听说好像死在了冷宫。” “安简言的姐姐,为什么被贬去了冷宫?”九姑娘不留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夏瑜收回自己的手,温热的触感还在掌心,“钦天监预言她会祸国殃民,危害皇兄的安康,加之其长相格外妖艳,皇兄二话不说就打入了冷宫。搀” “我们去找安简言。” 夏瑜自然明白了几分,“安简言是九尾白狐?” 九姑娘淡淡道:“不,安简言可能是安舒雅。” “什么意思?”夏瑜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可是却不太愿意相信。 九姑娘朝冷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安舒雅可能得到了九尾白狐的帮助,借尸还魂,安简言并没有活过来,她早就已经死了,她身体里的魂魄可能一直都是安舒雅,她才是九尾白狐的傀儡身。” 紫云道长点了点头,“若当真如此,那便能够说得通,为何三位宠妃之中,唯有她从未被狐狸伤过,更能够解释她的身体与魂魄衔接不融洽的原因。” “道长,九尾白狐的真身画作,可能一直藏在冷宫里,劳烦你与夏瑜去搜寻,尽可能快的找出来。”九姑娘垂下眼帘,“我去找她。” 夏瑜阻去九姑娘的前路,“不,你一个人去找九尾白狐,太危险了,本王陪你去。” 九姑娘摇了摇头,推开了夏瑜,“万子宁身上应该也有一条狐尾,只是她尚未转化。九尾白狐从一开始就因为夏瑜你才针对了我,只有我去,才能将她彻底引出来,你们才能最快地找到她藏画的地方。” “可是你一个人……” “没有可是,现在趁她还尚在赶走千绝的得意中还没有想得太多,时机是最好不过了。”九姑娘推开夏瑜,“快,你快随道长去找,我这就去找安简言。” 九姑娘二话不说,忙转身离开了。 回到寝宫的时候,安简言正坐在夏启的身边,一身白衣仿若一身孝服,她轻吻着夏瑜的唇,却差点被灼伤了皮肤。 “他体内还有千绝的真火,你吸不走他剩余的阳气。”九姑娘站在门口,清冷一呵,右手攥紧了匕首,“安简言,你才是九尾白狐的傀儡。” “本宫可不是,莫要信口雌黄。”安简言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摘过旁边的巾帕擦了擦手,“倒是你,既然能够让宋莺歌费尽心思的去寻你,又能让万子宁费尽心思对付你,你倒也不简单。” “安舒雅。”九姑娘淡淡抬眸,“这么叫你,你是不是听的更顺耳?” 安简言的手微微一顿,笑着从床榻边走了过来,坐在了桌旁,倒了杯茶水,“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过了,本宫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本宫就是安简言。” “你为什么杀妹夺躯?安简言可是你的亲生妹妹。” 听到这儿,她扑哧一声笑了,“妹妹?本宫还有个妹妹的吗?本宫怎么记得倒是有个从小就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姐姐呢?” “你与九尾白狐做了什么交易?”九姑娘看着安简言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却又吐在了地上。 “原来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但是我们又有了一个新的交易,你想听吗?”安简言笑得花枝乱颤,“很简单的交易,她帮本宫得到天下,我帮她杀了你。” 看着九姑娘防备的表情,安简言的脸上荡漾着愉快的笑容:“你害怕吗?不用害怕,要怪,就只怪你太多事。古有武则天,今有安简言,有何不可?你为什么非要进来横插一脚来掺和本宫的事情?” “她想要帮的不是你,只要你登上了皇位,到最后,你的身体还是掌控在她的手里。”九姑娘柳眉紧蹙,“她不是在帮你,你从头到尾都是被利用了。” “你胡说八道!” 九姑娘侧身躲过安简言丢来的茶杯,茶杯砸碎在了地面上,她身后也露出了全部白色的狐狸尾巴。九姑娘难以置信道:“你与她做了共生傀儡的交易?” 所谓共生傀儡,是指发出交易的人愿意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交付给九尾白狐,仍由她掌控自己的人生,只要九尾白狐活着,她就永远容颜不老。作为交换,九尾白狐的灵魂也能够寄生在这个躯壳上,甚至吞噬掉本体的魂魄。 要成为傀儡,这个人必须要先痛苦地死去过一次,再用狐尾进行转世,夺取他人的肉身完成新的转世,这样的躯壳才能成为最佳的傀儡。 人总是贪婪的,随着贪婪的***慢慢增加,最终被寄生的傀儡宿主会由于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慢慢失去控制,渐渐丧失自己的意识,最后完完全全成为九尾白狐的人偶傀儡,成为她在人间最听话的玩具。 这样的傀儡也能够让她在人间不受限制,更不会显露妖气,以人的身份存活在世上。 唯一存在的威胁,就是宿主可能会苏醒,她拥有掌控九尾白狐三条尾巴的权限,大可以让九尾白狐再打回原形,功败垂成。 安简言露出了狐狸尾巴,兴奋地脸色通红。她摸了摸自己的尾巴,“真漂亮,这世上除了本宫,还有谁有资格坐上后位,甚至是皇位呢?这天下本该就由我来掌控。”话说到了后半部分,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九尾白狐?”九姑娘的匕首用力刺破掌心,手掌贴上了安简言的额头,“安简言,快醒过来!” 安简言的额头爆出一阵青烟,抵消了九姑娘的血液。大风刮起,房间里一片混乱,眼前闪过一片白色,九姑娘就被挥舞到了一边,撞上石墙,摔在了地面。 “哈哈哈哈哈哈,你想叫醒她?”安简言微微一笑,纹丝不动地坐在茶桌旁,“可是她早就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若不是她愿意完全成为共生傀儡,我的本体也不会这么快才能从画里脱离出来,如果不是你杀了宋莺歌,毁了我一条尾巴,我早就脱离了杀生石的束缚了。” “那你为什么要杀夏启?”九姑娘皱着柳眉,从地上强撑起身体,习惯地将匕首握在掌心,“若你根本就不在乎皇位权势,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不是我杀他,是他自己变了心了。”安简言柳眉一挑,“他说他爱我,可是爱我,为什么要怕她是狐妖呢?男人啊,都不是好东西,他根本就不爱我!不爱我的男人,都该死!” “安简言爱他。”九姑娘莫名地笃定,“因为安简言爱他,你才一直没能杀了他,所以你才重新寻找宿主,又去迷惑了宋莺歌和万子宁?” 安简言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赞扬的弧度,“好聪明,不如你和我做一笔交易如何?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与我共生。” “你要抛弃安简言作为宿主,你不怕她反噬吗?”九姑娘柳眉一竖,将安简言的名字口口声声挂在嘴边,想要唤醒她。 “你想叫醒她?”安简言皮笑肉不笑,“晚了,她看着我用万子宁和宋莺歌分享她的爱人,早就死心了。” “灵狐一族沦落到如今的下场,难道你没想过要回天界去领罪吗?” 九姑娘的一句话戳到了九尾白狐的痛处,她变了脸色,倏然站起身,身后的六条尾巴桀桀摇动,两条尾巴对着九姑娘扇了过来。 九姑娘抬手,被尾巴扇了出去,匕首掉落在地,紧跟而来的两条尾巴勒住了她的脖颈,将她高高举了起来,“你是不会死,但是……” 安简言捡起了掉落的匕首,在九姑娘的脸颊上轻轻一划,仅仅只是破了皮,都没有渗出液体,伤口又极快地复原了。 “女娲昏聩,既然纣王是昏君,我祸乱天下有何不对,不过是贪图了名利,就要将我从神兽中除名,我白灵何时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等我的九条尾巴都成功转世为人,都化身为我的傀儡,到时候三界都耐不得我,灵狐一族就能够东山再起。” “狐族落到这样的下场,正是因为你而蒙羞,你居然丝毫不知悔改,仍妄想染指三界,痴人说梦。”九姑娘在她的狐尾当中挣扎,双手再次被缠绕,动弹不得。 安简言狐媚地撩了撩裙边,露出细嫩的长腿,狐尾在九姑娘的脸颊上摩挲了两下,“我倒是挺喜欢你的,这样的好皮囊,真是可惜了。” 九姑娘淡淡一笑,“白灵,安简言若当真贪恋权势又或是爱慕夏启,无论前后者,她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要我的画还在……”话说到一半,白灵突然停了下来,视线恶狠狠地盯住了九姑娘,“你特意来寻安简言,是为了引我出来?” “若安简言一人之力,足以拖住我,可是你心高自傲,以为设计让千绝走了,就没人能再克制你。我是怕你不出来,可没想到你这么好逗弄。”九姑娘脖颈上的狐尾倏然勒紧,缠绕了好几圈。 九姑娘的手腕被勒得青紫,白灵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 下一秒,大门被踹开。 白灵利眸横扫,变了脸色。 大门之外,千绝手握画卷,赫然站在她的眼前。 ---题外话---千绝大大帅气回归~~~ 第壹佰壹拾陆章 【玉藻前】九尾白狐(十一) “你没走?”白灵心知自己上了当,勒住九姑娘拽到了自己身后。 千绝红眸深沉,手握画卷,冷然一笑,“我娘子还在宫中,我怎可能丢她一人在皇宫?” “你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你找死!”白灵大怒,五条尾巴死死缠绕在九姑娘的身上,悬在半空。 千绝不动声色,唇角微扬,“白灵,我手上这幅可是真图,你以为藏在宋莺歌的尸首里,我就找不到了吗?你若再敢伤我娘子半分,我就毁了这画作,只怕你要重新再来了。” 话音刚落,千绝的掌心蹿出一股大火,将画卷重重包围,只要再沾上一点,就会瞬间点燃。 “慢!”白灵狠狠地咬碎一口银牙,将九姑娘松开搀。 九姑娘摔落在地,极快地夺过自己的匕首,与此同时,掌心贴着安简言的胸口,对准手背狠狠一刺,伤口夹杂着九姑娘的粘液,发出滋滋的响声。 “安简言!你快醒过来!” 白灵怒了,九尾狐的真灵从安简言的身体横冲直撞地朝九姑娘扑了出来。 “小心!”千绝急忙收回手,第一时间朝九姑娘冲了过去,将她扑倒在地。 “把画卷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他。”白灵站在夏启的身边,用手掐住了夏启的脖子。 千绝将九姑娘的从地上扶起,画卷在掌心悬在半空,“皇帝死不死与我何干?” “你……”白灵词穷,竟然找错了挟持的对象。她望向九姑娘,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若是他死了,夏瑜成为了皇帝,你觉得以他对九姑娘的感情,强娶为后,也是大有可能。这笔交易,你可是一点都不亏。” 千绝脸色一变,抓住九姑娘的手掌骤然用力,“白灵,你休想威胁我,你伤我娘子,这笔账我还没有和你算。” 白灵却毫不畏惧,张狂地大笑三声,“和我算账,有本事你就烧了那幅画。” 千绝手指一动,夏启竟然悠悠转醒,可是却没睁开眼睛,嘴里轻声呢喃着安简言的名字,“简言…简言…简言……” 白灵眉关紧锁,将视线看向了躺在一旁生死不论的安简言。她正想附身回去,结果安简言却醒了,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将白灵给弹了出去。 “白灵,你答应过的,你不许…不许伤他。”安简言的眸自始至终都没能离开夏启。 白灵从头顶强行贯入安简言的身体,争夺她身体的主控权。 “傻丫头,他不爱你,你看看他是怎么对宋莺歌的,你再看看万子宁,这人世间男人情爱都是假的,只有权利才是真的。将你的身体交给我,别忘了,是我让你重生的!” 安简言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 千绝将九姑娘护在身后,双手合十,对着夏启勾了勾手指,他体内的真火灼烧的疼痛渐渐蔓延开来,他左右摇晃着,看起来非常痛苦。 九姑娘看向安简言,“安简言,皇上方才还念叨着你的名字,他分明是心中有你。只要你放弃了掌控,她一定会杀了夏启,你不要被白灵骗了。” 白灵刚夺回身体的主导权,瞬间又遭到了安简言的抵抗,两个魂魄在一个身体里争抢开来。 夏瑜和紫云道长在冷宫遇见千绝,找到画卷的第一时间交给了他,千绝便飞身赶了回来。 看了一眼九姑娘,夏瑜从门口进去,坐在床榻边扶住了夏启的身子,“皇兄,皇兄!” 紫云道长从怀里掏出符咒,贴在了安简言的额头上,将白灵从她的身子里顶了出来。白灵大怒,狐尾一扫,将紫云道长甩了出去。 “九儿,没有办法了,用你的血喂他。”千绝的真火在画卷周围缠绕了细细的一圈。 九姑娘快速划破自己的手掌,冲到了夏启的身边,掰开他的嘴。 白灵朝九姑娘扑了过去,化作狐狸,一口咬住了九姑娘的脖颈。夏瑜抓住狐狸头,想要将它用力丢出去,它却反口咬住了夏瑜的虎口。 “简言。”夏启醒了,睁开双眸,极其虚弱。 安简言美眸流转,竟不知该如何张嘴。 白灵想要扑上去,身子却被火带缠住,动弹不得。她转过脸,发现千绝竟然在画卷上贴了符咒,用火带将她悬在了半空。 “简言,不要怕,来。”九姑娘和夏瑜纷纷让开,夏启艰辛地坐起身子,朝安简言伸出了手。 安简言犹豫了,“皇上,其实…我不是……” “朕知道你是谁,可朕不在乎。”夏启垂下眸,唇角牵强一笑,“只要你能留在朕的身边。” “皇兄,你知道?”夏瑜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你知道她不是安简言,你为何要将她留在身边?” 夏启望向安简言,浅浅一笑,“朕已经失去了文澈,不想再失去简言。从她进宫,到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朕怎么会感觉不到?身子渐渐虚弱,朕又怎么会不知道?朕以为,这是文澈给朕的报应,只要她开心,朕不在乎。朕累了,也乏了,只要她愿意留在朕的身边。” “你信吗?”白灵发出笑声,“宋莺歌和万子宁的话,简言,你都忘了吗?” 安简言咬住下唇,犹豫不决,“我…我不知道…但我不许你伤了他。” “简言,你可知道百官谏言不许你晋升为贵妃,他们怕你狐媚惑主,红颜祸水。若无宋莺歌和万子宁替你分担朕的宠爱,只怕朕护不住你。”夏启虚弱地咳了几声,“朕虽然是皇帝,但是朕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你是因为这件事生朕的气了吗?” “皇上,不。”安简言红了眼眶,扑到床榻边上,“你都知道,你知道我替了妹妹的身子,你知道我不是简言,你知道我会伤了你,那你为什么还执意留我在身边?” 夏启摸了摸安简言的头,“傻丫头,一个嚣张跋扈的娘娘,怎么可能忽然变了性子?穿着打扮也完全变了模样,朕不傻。你虽然也做了许多的错事,但是朕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 安简言泣不成声。 “朕本是防着你,可你却总是在人前人后换了一副模样,没人的时候,你性子恬淡冷静,总是不说话,和后来的文澈一模一样,越是相处下来,就越是觉得你本性不坏……”夏启重重地咳了几声,嘴角染了血。 安简言忙扶住他,胡乱抹着自己的眼泪,“皇上,别说了,别说了!” “他的寿命不长了,如今已经强弩之末。”千绝调动了夏启身上所有的真火,再以九姑娘的血来压制,这才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 “无论你是不是原来的简言,你永远都是朕心中的简言。朕不怪你,朕去见文澈了,等夏瑜继位,朕会让他好好待你,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委屈……”夏启身子一软,瘫在了床榻之上,吐了几口鲜血,夹杂着黑色的灰烬。 “不,不,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安简言痛哭流涕,将夏启抱在怀里,“若是你死了,我也陪你去。” “安简言!”白灵大怒,“你不要忘记了,是谁将你打入了冷宫,让你死在了那里!你别忘了,是我辛辛苦苦救活了你一条命,让你转生寄存在你妹妹的身上,你才成了安简言。天下权势你不要了吗?你难道还想再低人一等,备受欺辱吗?” 安简言的视线转向白灵,眸中带泪,“白灵,我累了。我手上染了多少人的性命,可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爱,只想要别人爱我,护我。” “愚蠢!”白灵的身上发出光亮,她慌张的想要从火带里挣扎出来,“安简言,你要做什么?” 安简言浅浅一笑,望着怀里的夏启,“我要救活他。” “你别忘了,我们是共生的,我死你死,我生你生。”白灵怒极了,身上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甩脱了千绝的火带束缚,狠狠冲上前,狐尾掐住了安简言的脖子,将她腾空悬挂了起来。 安简言全身被狐尾团团缠绕,“我不在乎,我们一起死吧!” “不!”白灵身后的狐尾骤然虚幻了。 狐尾渐渐化作点点光亮,朝夏启的身上凝聚在一起。夏启的气色渐渐红润起来,体内的真火也渐渐被浇灭。 白灵挣扎着与安简言的躯体融合在一起,身子慢慢虚幻,狐尾也灼烧了起来。 安简言的共生契约生效了,她用九尾白狐的三条狐尾换了三个人的性命,选择牺牲了自己。 白灵此刻虚弱不已,损伤四条狐尾,让她元神大伤。 千绝看着白灵,唇角带笑,手掌火光一闪,画卷骤然焚烧而起,冒出璀璨的火光。 “不!不!”白灵全身都开始冒出火焰,从头到尾都剧烈地燃烧了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最失败的,是估错了安简言。”千绝斜睨了一眼,“杀生石碎片少了一幅,你永远都凑不齐九条尾巴,滚回你黑暗的画中世界去。” “我不甘心。”白灵在火光中焚烧,虚幻的手朝千绝伸出,她仰天长笑,“哈哈哈,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在黑暗深处等你,我等着你来陪我,我等着你和你的小娘子永世不得共存。” 千绝红眸深沉,看着即将触及脸颊的手虚幻消散…… 九尾白狐并没有死,这一副画消失了,在这世上,还有其他剩余的画作,她总会回来的。 ---题外话---在这里稍微做解释,安简言是共生傀儡,而万子宁和宋莺歌只是因为心中的***而被利用成为了傀儡,但是宋莺歌已经死了。安简言用自己命,以三条狐尾救了三个人,分别是夏启、宋莺歌、万子宁,继续看下去,故事更精彩~~ 第壹佰壹拾柒章 【玉藻前】共生傀儡(一) “夫人,你坚持会儿,很快就到府邸了。” 男子从马车里蹿出头,对着驾马车的人不断地催促,可由于马车的后半部分载重太大,速度始终快不到哪里去。马车后面不远处,还紧跟着一列军队,稳而有序。 马车之上,男子身穿华衣锦服,正是礼部尚书安毕然。 马车里的人,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看起来即将分娩。 马车一个震动,忽然从腿间流出了浑浊的黄水,金玲忙抓住安毕然的手腕,“相公,相公,不行了,羊水破了,我要生了。悦” 安毕然回头一看,确实已经流出了羊水,驾车的人不得不停下了马车,正在一村庄附近。安毕然忙让马夫去村庄里寻来产婆,为夫人接生。 就在羊水破了的那一刻,艳阳高照的晴天骤然变阴,眨眼间,天边闪过几条闪电,亮如白昼,接着豆大的雨点从空中掉落下来,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黄泥水搀。 安毕然一愣,从马车上拽下实现准备好的雨布,将马车后半部载货的地方给掩盖了起来。 这可是东瀛进贡给皇上的东西,若是坏了,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雨点打在马车顶上,格外清脆,如同石头砸落一般,恨不得将车顶砸穿。天上仿若挂了一大片的珠帘,雨点汇集成丝线,从天空直直垂下。 “将头盔都摘下,防止被雷击!”安毕然对着马车后的军队嘱咐下去,士兵们也纷纷照做。 “啊——相公,相公,我不行了,好疼。”夫人的尖叫声从马车里传来,安毕然不得不撩开幕帐,“娘子,你再等片刻,稳婆很快就来了。” “天有异象,是大灾。” 安毕然转过身,一人拄着拐杖站在了他的身后。她双眼空洞,似乎看不见东西,手上拿着一个卦盘,箭头正指着安毕然的方向。 产婆此刻也赶到了,看到了这个人,“神婆,你怎么在这?” “神婆?”安毕然眉头一拧,对方才神婆说的话也没怎么在意,“若非其他事,请莫要再在此处逗留,不然定要治你一个扰官之罪。” 产婆犹豫再三,对着安毕然说道:“大人,这是我们村子有名的神婆,言断吉凶很灵的,等孩子生下,让她看看会有好兆头,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安毕然一听,便打消了防备的念头,“也好,等孩子生下,便让她看看。” 产婆一扭头,钻进了马车里。 生产孩子的嚎叫声格外凄凉,伴随着雷声和狂风,清脆的孩童哭声也分外响亮。 刹那间,从天空劈来一响雷,闪电如丝线一般连成一串,直直地朝着马车的窗户劈了进去,马车窗瞬间焦黑,里面传来了产婆惊恐的叫声。 安毕然一愣,忙将幕帐撩开,产婆怀里抱着两个血淋淋的小孩,而夫人却已经成为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夫人双眼睁大,张着嘴,双手正要抱过两个孩子,挡在了窗户前,身上还有火光,冒着烧焦刺鼻的烤肉气味。 “灾祸,这是*。”神婆的声音从外面淡淡传来。 安毕然悲从中来,带着产婆下马车,拽过神婆,“你个骗子,在这里招摇撞骗什么!” “苏妲己降生之时,天带异响,雷击闪闪,您生有两女,若非夫人一命换一命,只怕两个孩子之中定有一个小命难保。”神婆虽看不见,却是说中了,“这两个孩子,一个短命一个祸国,只怕会给我朝带来莫大的危机。” “你…你说什么?”安毕然扭过头,细细地瞧了孩子。 两个孩子,虽有相似之处,却是看不出究竟是谁,莫非…… “子死克母,克父克夫,望大人三思而后行,替天道斩草除根。”神婆说完这句话,拄着拐杖,叹了口气,就朝村子里走了。 安毕然犹豫再三,仍旧没能狠心杀了自己的孩子,问过产婆之后,将先出生的那一个取名安舒雅,另一个取名安简言。 安舒雅在产婆的怀里直哭,不管产婆怎么哄都不行。安毕然抱过她,她却突然就安静了。 “大人,这孩子与您更亲近。”产婆怀里抱着安简言,想了想,道:“神婆的话,非常灵验,方才夫人要抱千金,突然就被雷电击中了,但是这两个孩子有福气,活了下来。” 安毕然微微一笑,打断产婆还想要说下去的话,抱过了两个孩子,“你去领赏吧!” 产婆高兴地跟着随从去了,却再也没有回来。知道秘密的人,都要死,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来。 安毕然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上了马车,二话没说,将夫人的尸体用白布掩好,共乘马车就走了。 安舒雅咿咿呀呀地玩得很是高兴,伸出双手在面前挥来挥去,安简言比较安静,只是乖乖地看着,什么也不说。 安舒雅看着眼前一个漂亮的女人正逗着她玩,这个人长得可真好看,身后有九条白色虚幻的尾巴。 白灵看着安舒雅盯住自己的尾巴,唇角微扬,用尾巴开始逗乐着安舒雅。 她仰起头看着天空的大雨,又看了看安舒雅。 这是老天在帮她,劈不死她,反而还送了一个寄生傀儡来,只要好好利用,她的九条狐尾定能够重新转世为人,她就可以不再受到画卷的束缚了。 白灵微微一笑,心念一动,就回了画中。 安毕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妖孽居然就藏身在马车后座,东瀛送来的画卷,竟然才是罪魁祸首。 刚下马车,安毕然抱着两个孩子正要往前走,夫人的尸首也从马车里被奴仆抬了出来。突然,安舒雅开始笑了,咯吱咯吱地笑得欢乐。 一阵风从门前飘过,盖着尸首的白布被猛然吹开。 吓得众人一撒手,尸体就掉了下来,僵直而焦黑的手臂直直地指着安舒雅,瞪大的双眸死死地盯住了安毕然。 “你们在做什么!”安毕然大怒,“还不快将夫人扶起来!” 安毕然看着夫人的动作,顺着夫人的视线望向怀里的安舒雅,他深吸一口气,“来人,将大小姐安舒雅的闺房安排在偏院。” 管家一愣,问道:“老爷……” “别问这么多。”安毕然将安舒雅交到了管家的手里,“给她找个奶娘,日后养在偏院,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安毕然斜睨了安舒雅一眼,抱着安简言走入了大堂。 安简言从小跟在安毕然的身边,吃好喝好穿好,无忧无虑。她也知道自己有个姐姐,时常跑到偏院里去找安舒雅玩儿,安舒雅的性子恬淡,倒也从来没有过怨言。 “姐姐,为什么爹爹让你住在这儿?”安简言天真活泼,总是趁着安毕然不在家,就跑到偏院里。 安舒雅衣着朴素,看着可爱的安简言露出了笑容,“也许爹爹更喜欢简言,或者姐姐哪里做错了事情,惹爹爹不高兴了。” “姐姐,明日是爹爹的寿辰,我们一起去给爹爹送礼好不好?”安简言从身后忽然变出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这是我这几日特地为姐姐准备的,往日姐姐都只能在寿宴之后才见到爹爹,这一次,给他一个惊喜。” 安舒雅接过盒子,犹豫道:“这样做,爹爹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爹爹这样喜欢我,就算生气了,妹妹也会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姐姐。”安简言义气地拍了拍小胸脯,咳嗽了两声。 “简言,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的。”安舒雅微微一笑,话题一转,慢慢靠近了安简言的耳朵,“简言,你还记得出生时候的事情吗?” “出生的事情,那我怎么记得住?” 安舒雅垂下眼眸,“其实我也记不清多少,可我就记得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大姐姐,一直在看着我,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安简言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靠近安舒雅,“姐姐,说不定你看见的那个人是娘亲哦!” “娘亲?”安舒雅不敢相信。 安简言严肃道:“爹爹说,我们一出生,娘亲就难产死了,所以我们都没有见过她一面。可是家里居然也没有娘亲的任何画作,爹爹说怕看见了娘亲的画会伤心,所以都收起来了。要我说,肯定是娘亲特别美,才能让爹爹这样痴情。” 安舒雅点了点头,觉得安简言说的非常有道理。 安简言一看得到了认同,兴高采烈地说道:“说不定,是因为姐姐长得比较像娘亲,所以爹爹怕看见了姐姐就会想起娘亲,会伤心难过,这才将姐姐养在了偏院。” “真的吗?”安舒雅的眼眸倏然发亮,“爹爹真的是因为这样?” “要我说肯定是这样。”安简言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不然爹爹不可能这么对姐姐,同样是娘亲的骨肉,偏偏躲着不见姐姐。姐姐,你一定要在爹爹的寿辰上,穿的漂亮一些,让那些姨娘好好看看,我们娘亲才是最美的。” 安舒雅手里攥紧了简言送来的礼盒,打开,看着里面华丽的衣衫,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唇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第壹佰壹拾捌章 【玉藻前】共生傀儡(二) 安毕然寿辰当天,安府非常热闹,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简言,越长大越漂亮了。”经常来往的户部尚书张大人摸了摸简言的脑袋,“安大人,若是这样下去,看来要早早定下娃娃亲才好。” “哈哈哈哈哈,过奖过奖。”安毕然今日红光满面,分外高兴,对着来来往往的同僚更是笑脸相迎,“张大人,请进。” 等宾客少了些,安毕然将安简言抱到怀里,“简言,今日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皇上今日可是会派人来送礼,你定是不能再调皮捣蛋了。悦” “爹爹,我今日可是为您备了一份厚礼,你可要好好奖励简言。”简言仰着笑脸,春光灿烂。 “好,不管你送了什么,爹爹都喜欢。”安毕然看着安简言,心里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他隐隐觉得不安,朝偏院看了一眼。 今日,可莫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宾客都迎接齐全,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搀。 皇上一身轻装,带着几个看似软弱的随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 夏启捧住安毕然的手臂,“爱卿,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就免了你的礼。” “多谢皇上。”安毕然大笑三声,与皇上一同落座,坐在了皇上的下位,“皇上亲临,微臣真是感恩不尽,多谢皇上的恩惠。” 夏启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皇后娘家的党羽多半也坐在下方,这安毕然属于中间党派,若是拉了他来,户部尚书想来与之交好,这样也方便了不少。 夏启微微一笑,“朕还年轻,继位不久,不如爱卿当官多年,要承蒙各位官员的谏言,日后要好好辅佐朕才好。” 安毕然一听,心里便知晓了夏启此番的来意。 “听闻安大人的千金年纪轻轻,便甚为好学,棋艺精湛,望能一见?”张大人也十分给面子,这话更是顺着所有人说了。 安毕然一笑,“去将小姐带来。” 没多久,安简言便换了一身艳丽的衣裙来了大堂,礼仪周到,温婉大方,“见过爹爹,皇上万福金安。” 夏启温柔一笑,“安大人有个好闺女。” 安毕然不动声色,“简言年龄还小,今日咱们不说其他,敬皇上一杯。” 夏启端过酒杯,微微抿了一口,淡淡道:“这样好的姑娘,正是养得好时候,正好等到十年后入宫选秀,直接晋升为秀女。” “多谢皇上恩惠。”安毕然起身,跪在空地之上,朝夏启叩首。 安简言脸蛋红扑扑地看着夏启,年龄虽小,但是却也懵懵懂懂,看着这样清俊的少年,自然是喜欢的。 “爹爹,女儿今日还为爹爹备了一份厚礼,爹爹可要一看。”安简言红着脸,自豪地仰起头,“正好也让皇上看看女儿的心意。” 夏启放下酒杯,“好,让朕看看,爱卿的女儿是怎样的别出心裁。” 安简言仰起头一笑,拍了拍小手,外面的奴婢就抬进来了一个中等的布包,中间留空,四周围了一圈纱帐,看不清其中的东西,但是能够看出是一个人。 安毕然心中隐隐一跳,眉头跳的厉害,正要开口阻拦,“简言,不如……” 安简言伸出白嫩的手一掀开,中间赫然站着安舒雅。 安舒雅衣着碧绿,清爽整洁,个头比安简言还要高上几分,身材还比她要清瘦。年幼时还看不出区别,可如今,随着五官的展开,舒雅的五官比简言还要精致,桃花眼微微一转,更是妩媚动人。 加上常年被冷落在偏院,心智更是比简言成熟了不少。 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勾魂夺魄的魅力。站在舒雅身边的简言,瞬间就淡了。 安毕然震怒,手掌用力一拍,将桌面上的茶杯都摔在了地上。简言吓了一跳,舒雅看见这样的神色,自然知道自己定是错了,忙跪在了地上。 “爱卿,可是惊喜过头了?怎么这幅表情?”夏启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两眼他们父女,自然察觉了不同,“这位是?” 安毕然深吸一口气,恨恨剐了一眼安舒雅,“皇上见笑了,这是朕的大女儿,因为身染恶疾故而养在别院,方才是怕她出来惊扰了皇上,所以才如此。” “爹爹……姐姐……”安简言刚开口想说什么,被安毕然瞪了一眼。 夏启站起身,走下了上座,走到了安舒雅的面前,“抬起头来。” 安舒雅浑身颤抖,瑟瑟缩缩地仰起头,视线却不敢看向夏启。 这幅模样,倒是更显得我见犹怜。 夏启笑了,“爱卿可真是有福气,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这二小姐才气出众,大小姐更是倾国倾城,尚未长大有这样的姿色,长大了可真是要…貌美妖娆。” 说到‘貌美妖娆’的时候,夏启停了一阵,细细打量着安毕然的表情。他脸色苍白,难不成他最在乎的其实是这个大女儿? 若是将他最在乎的女儿嫁进了皇宫…… “好,既然已经是赐福,这大女儿也随二女儿一同进宫,姐妹两个也好做伴。”夏启金口玉言,安毕然颓然坐在了地上。夏启回过头,“怎么,爱卿不愿意?” 安毕然神情复杂,看着安舒雅,认命地叩头,“微臣谢主隆恩。” 等夏启走了,宾客散尽,安简言和安舒雅被唤到了安毕然的书房。 推门进去的时候,安毕然正在和大儿子安萧然在交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舒雅的名字。 舒雅浑身冰冷,一直在发抖。简言摸了摸她的身子,“姐姐,你别担心,爹爹肯定是高兴坏了,若是真的生气了,妹妹定会护着你的。” 舒雅没有说话,整个人看着安毕然瑟瑟发抖。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进了书房,安萧然看了一眼,便站到了一边。 安毕然背着身子,没有看她们,气氛安静得可怕。他慢慢转过身子,走到了她们的面前,视线如毒蛇一般缠绕在安舒雅的身上,问道:“简言,今日可是她求了你让她去的?” 安简言大大方方地抬起头,“不是,爹爹,是我自作主张让姐姐去的。”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安简言的脸上,瞬间肿了起来。 “竖子!平日你胡闹也就罢了,今日可是皇上……萧然,把简言给我带出去,关到柴房去,今日不许她吃饭,想清楚自己哪儿做错,反省反省!”安毕然气得脸都红了,挥了挥手,根本就不想看见简言。 简言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的脸颊,还没有反应过来。 爹爹一向是最疼她的,从来没有打过她,也没有重话说过半句,今天…今天到底做错了什么? 安萧然叹了口气,拉着安简言出了书房。 带上书房的门,看着简言不声不响地掉着眼泪,自己平日里也是心疼妹妹的,安慰道:“简言,你今日实在是做错了。难怪爹要生气的,你为何要将舒雅带去呢?哥哥先带你去柴房,给你些吃的,等爹气消了,你再撒个娇,就好了。” 简言点点头,抹掉眼泪,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书房,“姐姐……” “莫要再管了,爹会处理的。” 书房里,安舒雅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简言前脚刚走,后脚安毕然就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比起简言的力度简直大了十倍,唇角瞬间就破了皮,流出了血。 “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利用简言来接近皇上吗?”安毕然凶相毕露,狠狠掐住了安舒雅的脖子,“我不杀你,将你关在偏院,让你好自为之,你为什么还要出来祸害我?” “爹爹…爹…爹……”安舒雅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我本以为只要将你关起来就没事了,你这个祸患,祸患!克死你母亲还不够,你还要害死我吗?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干脆杀了你,斩草除根,跟皇上说你病死了。” 安毕然话音刚落,力道瞬间加重,安舒雅的脖颈都要被扼断了。 舒雅拼命地挣扎着,两只手胡乱的挥舞,不知道抓到了什么,握在了掌心,朝安毕然刺去。 双手松开了,安舒雅摔在地上,她拼命地吸气,咳嗽,咳得整张脸通红,脖子上留下发紫的手指印,围了一圈。 安毕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舒雅喘够了气,才反应过来,她爬上去,晃了晃安毕然的身子。 他双目大睁,翻着白眼,没了气。舒雅一推,他的脖子歪了过去,插着一只细细的钗子,血如泉涌,染红了他身后的整片地毯。 舒雅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瑟缩在一边。 怎么办,杀人了,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杀了自己的亲爹? “有什么好怕的?”白灵坐在玄木上,晃着双腿从上面跳了下来,她走到舒雅的面前,“你爹要杀你,你不过是为了保命,杀了他没什么不对。” “你…你是谁?”舒雅惊慌失措地抱紧了双手,缩在墙角里,“你…你……” “你什么你,如果没有我帮你,你早就死在你爹的手上了。”白灵媚眼一转,踹了踹安毕然的身子,“他早就该死了,居然将你关在偏院,还贴了符咒,害得我找不到你……”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要偿命的。”舒雅神智混乱,看着安毕然的尸首,脸色发白。 白灵微笑着蹲在舒雅的面前,温柔地伸出手,“不要怕,我会帮你的。以后,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 第壹佰壹拾玖章 【玉藻前】共生傀儡(三) “不,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安舒雅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她的直觉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相信眼前的人。 “你不信我?”白灵收回落空的手,微微一笑,“你不怕吗?杀了安毕然,要偿命的。” “救救我,救救我,我没错,是他要杀我……”安舒雅六神无主,看着眼睛还睁着的安毕然,更是吓得慌。 “不要怕,让我来帮你。”白灵的手指微微一动,安毕然伤口上的钗子掉了下来,伤口瞬间复原,整个人站了起来悦。 安舒雅吓了一跳,“…爹?” “他不是你爹,他只不过是我用剪纸狐狸做出来的人像,你真正的亲爹已经死了。”白灵挥了挥手,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个人,也正是安毕然。 安舒雅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呆愣愣地盯着白灵。 白灵很是不满意她的模样,动了动手,安毕然的尸体就消失了。她走到舒雅的面前,勾起她的脸蛋,“不要浪费了我给你的样貌,送你进宫,替我得到天下,如何?搀” “我不进宫,我不进宫,爹爹似乎很生气,我不能进宫。”舒雅像个拨浪鼓一样摇着头。 白灵恼了,“你不去也得去,你爹已经死了,这个新的安毕然会让你进宫的。” 来不及拒绝,白灵的身形渐渐消散,隐约还听见她骂骂咧咧的,却不见了踪迹。 安舒雅一惊,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书房了,她猛然起身坐了起来,却被一个人摁了下去。 “姐姐,你醒了?”安简言坐在床边,眨巴着眼睛正看着她。 安舒雅疑惑地看了看,“简言,你怎么在这儿,爹不是说…爹爹…怎么样了?” 安简言笑了笑,“我就说爹爹不会生气的嘛,方才哥哥还没送我去柴房,爹爹就唤了人将我送了回来,还说从今日起,你就以大小姐的身份住在了爹的隔壁院子,比妹妹的还要好呢!” 舒雅眉头紧锁,不说话。 “姐姐,不过方才看见的爹爹有些怪怪的,感觉很陌生,但是爹爹还是心疼我的,问我的脸还痛不痛了。姐姐,你说,爹爹是不是口是心非?”安简言撑着脑袋,很是不能理解这样的前后差异。 舒雅轻轻叹了口气,“简言,姐姐对不起你。” “姐姐,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应该是爹爹才对。你看他这样用力,脖子都淤青了。”安简言愤愤道:“一下好一下坏,我都弄不清楚爹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简言,以后离爹爹远一些。”舒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片刺痛的感觉。 “姐姐,爹爹虽然这样对你,但是毕竟还是我们的爹爹,姐姐你就不要生爹爹的气了。等日后爹爹向你赔了不是,妹妹再好好的怪一怪爹爹,他肯定会知错的。” 安舒雅没有说话,眼眸黯淡,仿若一切都还在梦中。 安毕然的死状还在眼前历历在目,要怎么才能忘记? “简言,听我的,要小心一些。”安舒雅还是忍不住要再三提醒,毕竟现在的安毕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小心谁?”安萧然跨步从门外进来,“舒雅,你可舒服些了?” 安舒雅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安萧然看了看简言,微笑道:“妹妹,你先出去,哥哥与她有话要说。” ‘她’,这样的字眼,显然刺痛了舒雅。 “好好好,我知道了。”简言笑嘻嘻地拉了拉安萧然的手,乖乖地跑了出去。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安萧然慢慢地坐在了床榻边上,淡淡地看向安舒雅,“舒雅,你能告诉我,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舒雅的手骤然攥紧被褥,手心开始出汗,“怎么了?” “好像从书房出来以后,爹就有些不太对劲。”安萧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舒雅,打量这她的反应,“好像变了一个性子。” 舒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瑟瑟缩缩地抱紧了被褥,“我…我不知道。” 安萧然看着舒雅的动作,以为她是怕了,毕竟要多大的力道才会出现这样的伤口,他自然也清楚。 可他不明白的是,既然下了狠手,为什么舒雅却没有死,爹反而会换了一个人? 安萧然带着疑虑,却装作没有事情,“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休息,莫要怪爹狠心,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舒雅怯怯地点点头,目送这安萧然离开。他前脚刚离开,舒雅就将头窝到了被褥里,眼泪倏然落下,她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咬着牙偷哭。 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她好就是杀了她吗?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她永远都只有一个人,送饭来的人,送衣服的人,从来都不和她多说半句话。亲生的爹爹不见她,甚至要杀了她;亲生的哥哥漠视她,甚至不在乎她。 为什么? 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因为安简言。”白灵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房间里,坐在她的床榻边上,正悠哉悠哉地看着她,“因为你想要的一切,都给了安简言。” 安舒雅抬起脸,看着白灵,“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三番两次出现在这?”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你也能帮我。”白灵起身,身后虚幻的尾巴摇晃了两下,“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成为我的共生傀儡,帮我修复尾巴,脱离束缚,同生共死,如何?” 安舒雅冷冷地一瞥,“我不会帮你的,你是妖精,是你害了我。” “我帮了你,我帮你让你的爹爹活了过来,这怎么会害你呢?”白灵妩媚一笑,“你难道不想要吗?爹爹的宠爱,哥哥的疼爱,这一切,安简言都有。” “简言是我妹妹,我不会害她。”安舒雅咬了咬牙,断然否决。 “不要紧,你现在还小,还不明白。”白灵靠近了舒雅,诡异一笑,“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双生姐妹,只能活一个。因为只要一个人活着,另一个人想要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夺走,你迟早有一天会来求我的。” “我不会。”安舒雅固执地盯住白灵,“无论我受到怎样的待遇,我都绝对不会伤害我的妹妹,她是我在世界上最在乎的人。”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体会我的良苦用心,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什么!”白灵释然地斜睨了一眼,惋惜地摇了摇头。 “妖精,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安舒雅紧张地攥紧了被褥,“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白灵的狐尾轻轻一扫,坐在了床榻边上,“因为你需要我。” “我不需要你。”舒雅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白灵妩媚一笑,“我可是救了你三次。你刚出娘胎的时候,如果不是我,你可能都被雷劈死了。第二次,如果不是我,你可能都被你爹爹掐死了。第三次,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已经以杀父的名义送上断头台了。” “是你?”安舒雅一愣,“小时候我看见的那个人是你?” 白灵赞扬地点了点头,“没错,看来我没有选错了人,确实是你。” 舒雅疑惑地看了一眼,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白灵也没有多做解释,站起身,狐尾飘摇,“你爹爹很快就会死在别的地方,我不会让线索牵扯到你的身上。但是,我奉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有时候太善良,只会是死路一条。” 舒雅不作声,看着白灵消失在了窗台边。她刚消失,简言就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不好了,姐姐,爹爹出事儿了。” “怎么了?”舒雅从床榻上起身,脸颊还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出什么事儿了?” “爹爹死了!”简言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拉着舒雅的手就往外跑,“爹爹被人杀死了。” 舒雅的手一僵,脚步停了下来。简言被往回一拽,忙哭道:“姐姐,快随我去,不然一会儿可能就看不见爹爹了。” 她回过神,“爹爹被谁杀了?” 简言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我听下人说,爹爹去了姨娘那儿,结果不知道怎么了,说是起了争执,爹爹被姨娘错手杀了,姨娘一害怕,悬梁自尽了。” 舒雅震惊地呆愣在原地,“姨娘…悬梁自尽了?” 简言抽了抽鼻子,拽着舒雅就朝姨娘的房间跑去,舒雅被扯着往前跑,脑海里只徘徊着一句话。 姨娘绝对不是自尽,这件事情,一定和那绝色女子有关。 跑到了姨娘门口,安萧然挡着简言不让她进去,说是冲撞了不吉利。 舒雅只是轻轻一瞥,就瞧见了悬梁上挂着的姨娘。她双眼瞪着,死死盯住了安毕然死的位置,双手成曲状,嘴巴微微张开,舌头伸了出来,脖颈上一道长长的淤青下正是白绫。 舒雅咬紧牙关,忽然看见了屋檐上坐着的白灵。 白灵对着舒雅妩媚一笑,眼眸透着了然,仿若一切都是她预先设计好的,一步一步朝着她的计划走向,她毫不意外。 舒雅的耳边,轻轻响起白灵说过的话,“你迟早有一天回来求我的。” 第壹佰贰拾章 【玉藻前】共生傀儡(四) “少爷当真怀疑大人的死和小姐有关?”管家不太相信,垂首站在书桌前,“可是老身确确实实是亲眼看见大人走到姨太太的房间去的。” 安萧然眉关紧锁,“我也不清楚,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和安舒雅脱离不了关系。” “少爷,那您打算怎么做?”管家抬起头,视线落在如今当家作主的安萧然身上。 “既然由我来继承爹爹的职位,那么如今皇上拉拢的就应该还是安家。皇上已经下旨,舒雅和简言必须要参加皇宫选秀,这就意味着他想要用后宫的手段来拉拢,既然如此,舒雅就必须要进宫。”安萧然苦恼道:“可爹爹嘱咐过决不能让舒雅进宫。” 管家一听,“难不成老爷原本……”准备杀了大小姐悦? 话没说完,就收了回来,有些话绝对不能开口说出来。 安萧然点了点头,“老周,你在安家也有几十年了,究竟爹爹为什么要这样,您应该比我还清楚,我虽然并不能理解,但是爹爹的嘱咐,我却不能不听。搀” “少爷,其实老身也并不完全知晓,只知道当年老爷替朝廷去接收东瀛送来的贡品时,夫人难产了,又说是为了救大小姐才死的,不管如何,老爷抱回来了两个小姐。进门的时候,夫人的尸首掉下来,直指着大小姐,老爷就将大小姐赶去了偏院。” 老周叹了口气,“大小姐这些年是如何讨好老爷,老身都看在眼里,她确实是个乖巧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 安萧然微微低下头,“爹爹说,她是个不祥之人,不能留在身边,会克死别人。娘死了,爹也死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少爷,莫要胡说,不然就将大小姐再送回偏院去,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事。”老周开口建议。 “爹爹说的话,既然他自己做不到,那我身为兄长又如何能做?”安萧然思索片刻,点点头,“那就按照老周你说的,将舒雅再送回偏院去,将偏院加强牢固,不许她再出来半步。” 翌日,舒雅就被强行送回了偏院,简言一直拖拉拽着舒雅,不让她被带走,可是力气太小,没几下就被萧然拽开了。 “哥哥,为什么,爹爹都将她送回来了,你为什么要将姐姐送回去?”简言气鼓鼓地推开萧然,朝舒雅那边跑去,“这样的话,我也去陪姐姐一起住。” “胡闹,简言你也太不懂事了。”萧然一把抓过简言的领口,悬在了半空,“这一切都是爹爹先前的吩咐,在她进宫之前,舒雅决不能再出偏院半步。” 舒雅听见了这句话,她回过头,双眸含泪,“哥哥……” 萧然听见了,他微微抬起头,对上舒雅的视线,却淡然地别过了脸,仿若根本就没有看见她。 她看着萧然将简言强行抱在怀里,送回了房间。无论简言怎么胡闹,都不还手,只是哄着。 舒雅一愣,笑了。 原来,他从来就没有将她当妹妹看过,他认定的妹妹只有安简言一个。整个府邸,上上下下,一直认为的小姐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安简言。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你想要哥哥的关怀吗?”白灵坐在墙头上,看着舒雅任由两个奴才拖到了偏院,关了起来,“只要你求我,我就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舒雅坐在地上,身心俱疲,“会伤害别人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多管闲事,善良这种东西,从来都只会让人利用。”白灵不屑地看了舒雅一眼,“何必这样沮丧,不就是一个哥哥吗?” “简言从小就跟我说萧然有多疼她,爹爹有多宠她,我很羡慕,我也想要有人爱我。”舒雅的眼眸默默流下两行清泪,“为什么他们都对我弃之如敝屐?” “爱?真是可笑,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渴望。只有权势,地位,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要有了权势和地位,其他的东西都属于你了。”白灵从墙边跳了下来,走到舒雅面前,伸出手掌,“让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舒雅没有伸出手,她仰起头,“姨娘是你杀的吗?” 白灵无奈地收回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呢?不是让你别多管闲事了吗?” “如果你帮我的代价,是伤害其他的人。那我做不到,无论什么交易,我都不会和你同流合污。”舒雅固执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衫沾了泥土的地方。 白灵妩媚一笑,“你倒是有个性,没关系,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我还是那句话,你总有一天会来求我的。” 白灵走了,舒雅又一个人留在了院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时候会从墙外送饭的地方扔进来一些小东西,舒雅就知道简言在墙外,两个人隔空喊了几声,似乎就会很满足。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简言渐渐就减少了次数,慢慢就少了来往。 十年后,偏院的门第一次被打开。 舒雅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晒着太阳,看着蚂蚁搬家。她听见动静,慢了半拍,慢慢转过头,对上了夏启的眸。 她从没见过这样霸气的男人,衣着衣衫,五官俊逸,他勾着一抹笑,望着她,朝她走了过来。走到面前,伸出手,温柔道:“我带你走。” 舒雅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心跳倏然加快。 我带你走… 我带你走…… “舒雅,见到皇上还不跪下。” 舒雅一愣,看到了门边上的安萧然和安简言。萧然看清了舒雅的那一瞬间,愣了。舒雅几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年幼时就很出众,如今虽然身着素服,可是却是惊艳了众人。 “无妨。”夏启牵过舒雅的手,温柔一笑,“朕来带你回宫。” 简言看着自己喜欢的夏启牵着舒雅的手,心里不由得不舒服了起来。看着舒雅比自己貌美了十倍,心里就更加痛苦了。 舒雅懵懵懂懂地仍由夏启牵过自己的手,羞涩地跟着他坐上了轿撵,简言上来的时候,舒雅还格外的开心,可是简言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就再也没说过话。 到了皇宫,舒雅和简言同时被晋升成了贵人,夏启更是日日夜夜地往舒雅的寝宫跑。 “皇上,奴才不明白。”御前太监疑惑道:“既然安毕然已经死了,安萧然如今似乎对简贵人更上心,您为何日日往舒贵人那儿去呢?” 夏启对着从小伺候到大的御前太监自然不会责怪他多言,笑道:“安家如今已是我囊中之物,既然如此,舒贵人不争不抢的性子更得我心,简贵人太过善妒、骄纵跋扈,还是少去为妙。” “皇上,这是几日朝堂之上递来的奏折。”御前太监点点头,从门口接过奏折,递了上去。 夏启翻了几份,突然皱了眉头,“这安萧然真的是心狠。” 他将奏折合上,丢在了桌面上。 原来的夏启以为只要他视若无睹,安萧然就不至于扯到朝堂之上,可是第二日早朝,他竟然拉拢了张大人的势力,对夏启谏言。 “微臣有要事来报,钦天监说这几日有妖星霍乱朝纲,这妖星之位正在西边。望皇上明察,这妖星会祸乱红宫,伤及龙体,皇上请速速清查。”张大人跪在朝堂之上,双手抱拳举起。 夏启眉头紧蹙,扫了一眼安萧然,“这西边可是只有舒贵人和简贵人住在那儿。” “皇上,家父曾临言,舒贵人自小就关在偏院,因为她身染恶疾。皇上,之前不说是因为微臣以为她已病好,若钦天监当真如此之说,那就请皇上秉公处理。”安萧然跪在地上,垂着头。 并非他想这样狠心,可是简言传信出来,说是舒雅夺了她的恩宠,处处与她作对,甚至还加害于她,他必须护着简言。 “皇上龙体要紧,请将舒贵人立刻处死。”全朝堂的官员都跪在了地上,声声恳求。 夏启有些头疼,捏了捏额头,“明日再说,今天先退朝。” “皇上,您作何打算?”御前太监扶着皇上回了寝宫,“舒贵人其实并未做错任何事情。” “朕知道,但是朝臣谏言不能不听,只当是朕负了她。可怜她心智淳朴,却要成为斗争的牺牲品。”夏启淡淡道:“今晚摆驾舒贵人的寝宫,再召她来侍寝。” “皇上……” “好了,朕知道了。”夏启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朕与她好歹同床共枕,今日便好好待她,明日便打入冷宫。” 御前太监睁大了眼睛,“皇上,您不杀她?”他知道自己失言,忙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 “起来吧!”夏启叹了口气,“她进宫没几日,心思单纯,朕不忍心,便任由她在冷宫自生自灭。” “多谢皇上,皇上那今晚简贵人那边……” “安萧然真是昏了头了,好好一个安舒雅不要,非要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安简言。”说起安简言,夏启就头疼,“明日…明日赏她一些珍珠玛瑙,说朕身体不适,这几日就不要召妃嫔侍寝了。” “奴才遵命。” 第壹佰贰拾壹章 【玉藻前】共生傀儡(五) 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舒雅被人摘去了金钗,脱去了华服,一路茫然地带到了冷宫,关上宫门,她还不明所以地坐在地上。 昨天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做了一场梦。 夏启的甜言蜜语还在耳边,缠绵亲吻的触感还在身上,温热的呼吸和冰凉的冷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人,她带着斗篷,遮住半张脸。她走到了舒雅的面前,蹲下身子,“姐姐,本宫来见你最后一面。” “简言?”舒雅抬起头,看清了这个人的脸,她蓦然抓住简言的手腕,“简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搀” 手被狠狠地甩开了,简言擦了擦自己的手腕,厌恶地看了一眼舒雅,“不为什么。” 年幼时的简言,如今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纯真,她嫉妒地盯着舒雅的脸颊,抽出发髻上的钗子,在舒雅面前挥舞了两下,“好姐姐,怪就怪你抢了我的恩宠。” “我没有…我没有……”舒雅无措地摇了摇头,脸上一痛,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掌心满是血迹。 “本宫最讨厌你这张脸,原来的名声和风光都是我安简言的,凭什么你一出现,就次次夺走了本宫的风头。本宫真恨自己当年愚蠢,带你去了爹爹的寿辰,不然如今也不会有你来和本宫平分秋色,一个文妃一个皇后就已经够难缠的,现在还多了个你。”简言狠狠地看着她,钗子对着她的身上戳了好几下。 “现如今少了个柳文澈,很快就会少了你。” 舒雅吃痛地躲开,甩开简言的手,“简言,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时候,我们不是都很要好的吗?我是你姐姐……” “不!你不是!”安简言愤怒地扯住了舒雅的头发,“如果不是你在背后动了手脚,皇上怎么可能会知道你被关在了偏院,本宫与他相交十年,居然比不上见你一面。” “我没有,我一直被关在偏院,我……”舒雅被用力扯住头发,动弹不得。 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舒雅的脸上,她被打得偏过脸去。 安简言站起身,从上俯视而下,“不要再装了,本宫早就知道你的真面目了。怪就怪本宫年少无知,怪哥哥心肠太软,早就该听爹爹的话除了你,也不会害得本宫沦落今天。” 舒雅心中一痛,“为什么,我安舒雅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们,你们要这样对我?” “好姐姐,怪就怪你出生不祥,本以为还要再花上一些时间,没想到钦天监倒是正好测出了异象,怪就怪你祸水红颜,祸乱苍生!皇上自然不会留一个危及江山的女人在身边。” “是你…居然是你……”舒雅笑了,笑出了眼泪都没能停下,“谁都可以害我,谁都可以伤我,为什么偏偏是你?” “不止如此,冷宫寒冷难行,本宫怕姐姐一个人孤枕难眠,先替姐姐备好了男宠,姐姐你可要好好享受。”安简言大笑三声,带上斗篷,从身后走出了五六个身材壮硕的男人。 “你要做什么!”安舒雅忽然慌了,她反身朝空地退了几步,却被安简言扯住头发拽了回来,她拼命地挣扎,“你疯了吗?我可是皇上的妃子,你这样对我……” 又挨了一记耳光,安简言狠狠地摔她在地上,用力地踩住舒雅的手掌,听着舒雅发出疼痛的叫声,简言笑了,“你以为你还是皇上的妃子吗?这儿可是冷宫,如今没有人能够救你,你就好好享受妹妹给你带来的最后一份厚礼。” 安简言松开了脚,转过身朝屋外走去,“办事要干脆利落。” 几个男人点了点头,目送安简言离开后,渐渐朝安舒雅靠拢。 舒雅忘记了噬心的滋味究竟有多痛,大概被人千刀万剐也比不过这样的痛楚。 身上带来的疼痛和酥麻,四肢被人牢牢箍住,不管怎么挣扎,怎么哭诉,怎么祈求,都不会有人听见你的哀求。 一个接着一个。 一次接着一次。 麻木、疼痛、茫然和悲凉。 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下传来的疼痛刺骨,发丝凌乱地粘在额角,双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眸模糊,耳边只剩下那群男人的声音。 污秽、恶心、嘲讽的喘息声。 不记得有多久,她才漠然地发现身上已经没有了男人,她想要动一动身子,身上却是青紫一片。 胸口、大腿、肩膀、手臂,四处都是用力捏出或者摩擦的伤口。 双腿一动,尖锐的疼痛从身下瞬间传到脑海。 谁能救救我… 谁能帮帮我…… 舒雅微微动了动手指,忽然看见了屋顶下,坐在悬栏上的白灵。 “你要求我吗?只要你愿意和我做交易,成为共生傀儡,我可以帮你复仇。” 白灵一脸怜悯看着她,嘴唇微微一动,舒雅的耳边传来了白灵说的话。 那几个男人还坐在门口,大概是累了,忽然说了几句话。 “这舒贵人可真是个狐狸精,这样美的女人,我要是皇上,我也日日召她侍寝,那小腿、那皮肤,不行了,我要再来一次。” “你个色胚子,可别忘记了简贵人的嘱咐,玩完了可是要处理干净,不然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可惜了,趁着还有些时辰,咱们兄弟来回换,我先去……” 稀稀疏疏的声音过后,有个人走了进来,在安舒雅的身上开始上下其手。舒雅闭着眼睛,眼角落下眼泪,身上被用力一压,疼痛骤然加剧。 舒雅绝望地睁开眼睛,对上白灵的视线,她微微张嘴,声音嘶哑,“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白灵露出一抹妩媚的微笑,身后的狐尾一扫,就不见了踪影。 “喂…舒贵人?”身上的男人停止了动作,伸出手,探了探安舒雅的鼻息,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下来,跑到门口,“她…她…没气了。” 几个人都跑了进来,为首的人回头就给那个男人一巴掌,“你糊弄我呢?人呢?” 那个男人跑进来一瞧,人怎么不见了? “你们在找我吗?” 听声音,所有人抬起头往上看。 安舒雅发丝凌乱飞洒在两侧,身后九条尾巴勾住了悬栏飞在半空,双眸流出血泪,唇角带血,笑容诡异。她伸出十指,指甲发黑,细长而尖锐。双腿修长,斑斑驳驳地染着血迹,双脚***,带着污渍。 “妖…妖怪……” 大门猛然关上,所有人怎么扯都开不开门。 舒雅从上飞了下来,对着他们露出一抹笑容,“我要你们死。” 每一个人都被舒雅掰断了喉咙,撕扯了四肢,泄愤似的四分五裂,最后精气被白灵吸走。 白灵妩媚一笑,“舒雅,你已经死了,在冷宫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干脆就死了。” “不,不能死。我死了,还有安简言,我要杀了她。”舒雅双眼里满是仇恨,“我要她死。” “这才是你一开始就应该有的姿态,善良,本就是可有可无,无好过有的。”白灵满意地点点头,“你等着,好戏很快就要开始了。” 舒雅低头看着自己凌乱不堪且肮脏的身子,双眸憎恨。 冷宫的夜晚,总是格外的漫长。 “为什么,姐姐都死了,皇上还是不来本宫这儿吗?他今晚又宠了哪个妖精!”安简言愤怒地将所有瓷器都砸碎了,“本宫没进宫时有个柳文澈,本宫进宫了又有个安舒雅,现在连皇后都骑在了本宫头上!” “贵人,您消消气。”奴才们跪了一地,“今晚是新晋的秀女,皇上不得不应付的。” “秀女召幸就成了官女子,再好一些就成了贵人,一个个都要骑到本宫的头上来吗?”安简言狠狠地掌了说话奴才的嘴,“刚除了一个又来一堆,真是一点都不让本宫省心,你们都给本宫滚出去!” 奴才们瑟瑟缩缩地退了出去。 安简言气呼呼地坐在主位上,身上忽然开始发冷。她柳眉微蹙,偏过脸,发现窗户没有关好,“哪个该死的当值奴才,连窗户都不记得关,明日拉出去杖责!” 简言恼怒地走过去,想要关上窗,正伸出手,头顶上忽然滴落了一些液体,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红色的,是血? 简言抬起头,对上了鲜血淋漓的一张脸,那张脸赫然是安舒雅,正倒挂在她的面前。 “啊——”她吓得摔在了地上,手指着舒雅,连话都说不全,“你…你…你……” 安舒雅诡异地笑着,飘到了她的面前,“好妹妹,姐姐来让你偿命。” “你…你要做什么…来人呐,来人!”安简言连滚带爬地朝门口跑去,可是大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白灵坐在屋顶上,倾城笑靥,甚是美丽。她看着下方,安舒雅的样子,心里的计划就更近了一步,一切都快了。 “妹妹,你要去哪里?”舒雅裂开血盆大口,“我好冷,你来陪我。” “不,我不去,来人,快来人!”安简言吓得浑身颤抖,闭上眼睛,几乎不敢看。 舒雅笑了,凄厉的笑声徘徊在安简言的耳边,“你再怎么叫也不会有人听见你说话的,好妹妹,你的厚礼姐姐收下了,那姐姐的礼物你也一并收了吧!” 耳边似乎没有动静了。 安简言紧张地微微睁开眼…… 安舒雅的鬼脸赫然在眼前,朝着她凶猛地扑了过来,腹部一痛,简言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壹佰贰拾贰章 【玉藻前】共生傀儡(六) “你说什么?”夏启喝茶的手一顿,“简贵人受伤了,请太医了吗?” “皇上,听说是不小心磕到哪儿了,留了好多的血。太医去了以后,说只能尽力一试,可没多久,简贵人就醒了,可是却一直说胡话,说什么她是安舒雅,不是安简言。” “难不成她是真心对舒雅上心了?”夏启一听,“朕以为将舒雅送入冷宫,应该是她和安萧然联手的计划。可是现在确实这幅模样,难不成这一切与她没有关系?” “皇上,听说简贵人还特意去看望过冷宫的舒贵人,在闭宫将近时才出来。” 夏启放下茶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朕的妾室,那朕就去看看她,摆驾。悦” 见到安简言的时候,她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口唇发白,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双眸无神,胡言乱语着。 看见了夏启,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皇上救我,皇上救我。搀” 夏启被这个反应吓了一跳,抱住了她,“不怕不怕,有朕在,谁敢伤你。” “皇上,皇上,我是安舒雅,我不是安简言。”她仰起头,眸眼里染了泪水,“皇上,皇上,你为什么……” 夏启愣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简言,你摔糊涂了吗?朕知道你思念姐姐,日后会好的。你的姐姐,朕不得不这么做才能平息朝臣的怒火,加上你哥哥…朕也是无可奈何。” 话音刚落,夏启明显感觉到了怀里人的僵硬,她淡淡地扬起头,眼神却分外陌生。 谁会为了一个已经打入冷宫的人花费心思呢? 一个要掐死她的爹爹,一个要害死她的哥哥,一个要加害她的妹妹。 这个世界,可真是精彩,所有的残暴都要留给她一个人吗? “我告诉过你的,他不可能相信你的,你非要执迷不悟。”白灵叹了口气,翘着细长的腿,“好在东瀛不久前又进贡了一幅画,想来他们的目的也不单纯,不过倒是便宜了我。” “简言,你可有哪里不适吗?”夏启将安简言抱到了床榻之上,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身子怎么这样冷,快盖上被子。怎么这一点到变得像你姐姐,总是手脚发冷。” 听见这句话,简言的眼眸微微一动,看向了夏启,“皇上……” “这幅样子可真是让人受打击。”白灵坐在床榻的角落上,对着仅能听见她说话的简言说道:“要我说,最好就利用你现在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好利用皇上的男子气概才好。男人最爱的就是女人最可怜的样子。” 安简言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哭了,眼泪倏然滑落,湿了被褥,“皇上…皇上……臣妾害怕,我怕姐姐也会受伤,我怕……” “不怕,不怕。”夏启将扑入怀里的安简言牢牢抱住,“有朕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安简言揽住夏启的腰,泪水涟涟。 哭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装哭,还是在替自己难过。哭了很久,眼睛都哭肿了,一直趴在夏启的怀里。 妹妹没有了,她只有他了。 可他并不是她的。 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安简言,静静地依偎在夏启的怀里。他轻轻地撩开安简言细碎的发丝,微微动了动被压得有些发麻的臂膀,却难得露出了笑意。 文澈初次的时候,似乎也这样哭过。 他盯着她,几乎没有移开视线。似乎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安简言性子大变,却变得更深入人心了? 夏启足足陪了安简言一夜,直至翌日清晨。 她盯着一双核桃眼,对上了夏启睡意朦胧的脸,“皇上?” “你的眼睛……”夏启被吵醒了,看着安简言肿肿的眼窝,几乎要笑出声,“真的好像顶着两个核桃一样。” 安简言红着脸,忙转过脸去,“皇上又打趣臣妾,臣妾不依。” 夏启浑身一僵。 这句话…似乎很是耳熟。似乎安舒雅以前经常这么对着他说过…… 夏启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简言,一会儿朕让下人拿些冰块,你好好敷敷眼睛,今晚再来侍寝。” “皇上前几日不是从来不传召吗?”简言低垂下视线,她当然明白皇上只是将她当成了原来的安简言,“臣妾伤势未愈,尚不能侍寝,请皇上怪罪。” 夏启更是不适应了,以往说是侍寝,安简言几乎恨不得马上就扑上来,更别说什么伤口不伤口了,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是…是朕考虑不周,你好好休息便是,朕…朕到时候再陪你用晚膳。”夏启想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以前可是避着她都来不及。 安简言摇了摇头,“临近皇后娘娘的寿辰了,皇上还是去多陪陪皇后娘娘。” 夏启尴尬地起身,一脸疑惑地摆驾离开了安简言的寝宫,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白灵从屋顶上跳下来,“欲擒故纵,学的还不错,我没有白教你。先让这个皇上的胃口吊吊,让皇后高兴两天,接下来就是上位,再除掉皇后。” 安简言只是静静地听着白灵的计划,从不打断。 白灵的计划一步一步,夏启对安简言更是越来越上心,位份更是一直在升,即便没有子嗣也一样升到了妃位,更是顺利的除掉了皇后。 夏启更是像当初日日往舒雅那儿一样,天天朝安贵妃的寝宫跑。朝堂上便传来了一些话语,说是当初被关入冷宫的安舒雅并非是灾祸,也许这个安简言才是真正的祸水。 可这话说出来没几日,皇上就新晋了妃位,分别是苏贵妃和万贵妃。 “我说过男人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白灵躺在安简言的床榻上,看着她静静地坐在门口等着,嘲讽道:“今日可是晋封的大日子,皇上是不会来了。我警告你,对皇上绝不要动心,只要我帮你登上了后位,接下来就是帝位,可惜的是,你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安简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到了夜里,辗转反侧,她忽然格外的心酸。她所能倚靠的人,难道就真的只有白灵吗? 身后一动,她转过脸,对上了夏启的眼眸。她一愣,坐起了身子,“皇上?” “没事,朕吵醒你了吗?”夏启温柔地脱下外衫,躺在了安简言的身边,“朕习惯了有你陪着朕睡,倒是不太喜欢宋贵妃身上的花香。” 安简言淡淡地笑了,一夜好梦。 可是渐渐的,皇上的身子似乎就开始病了,不管怎样看御医,似乎都不见好。安简言不得不去求了白灵。 白灵淡淡一笑:“这病是不会好的,只要他日日与你欢好,精气都会反馈给我,这样下去,没有多久他就会死,在他死之前,你必须怀上他的孩子,或者按照我的计划笼络他的朝臣。” “不,我做不到。”安简言摇头,拒绝这么做。 白灵恼了,“你爱他?愚蠢,这样糊涂的事情你也能做的出来,你忘记我是怎么说的吗?” “我求你,你救救他,只要他活着,我什么都可以做。”安简言拽住白灵的手,“不是说共生傀儡吗?我愿意让你附身,你救救他。” 白灵上前,手指微微朝上勾住安简言的下巴,唇角微笑,“好,成交。我绝不让你害他。” 万子宁本是对夏瑜一往情深,可偏偏夏启对夏瑜心存忌惮,加上需要人来平分安简言的宠爱而特意带进宫的。宋莺歌更是简单,为了压制宋将军的军队,特意用来挟持的。 这两个人对夏启更是毫无爱意,用来利用更是再好不过。 白灵的心思,安简言又怎么能够猜得透,从她们两个人进宫开始,白灵就一直纠缠在了她们的周围,用心魔摄入,得到她们的***,再一一引导,成为傀儡,吸取夏启的精气。 当安简言彻底放弃身体的掌控时,白灵的身子从虚幻渐渐变得充实,如今有两幅画藏在皇宫,她的力量更是大增。 宋莺歌早早便死了,为了更好的掌控和杀害夏启,她安排了多少狐狸剪纸在他的身边。 可是九姑娘来了,她一来,万子宁就改变了最初的动机,不受白灵的掌控。夏启的计划被推迟,甚至还带了千绝,这个人身带真火,对白灵是最大的威胁。 没有人可以破坏她的计划,没有人! 她一早就藏好两幅画,一幅画藏在早就被杀了的宋莺歌尸体里丢在了冷宫,另一幅画藏在了安舒雅的身体里丢入了深井。 可是白灵千算万算,唯一没有算到的是安简言。 她对夏启的爱,竟然超过了她对所有人的恨意,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偿还自己的罪恶。她用了三条狐尾,害白灵元气大损,只为了救回夏启。 这个愚蠢的安简言,她根本就不知道,救回来的夏启会忘却一切与她有关的事情,根本就不会记得她。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就算千绝烧了她的画又怎样,凝聚不了真身,白灵照样不死不灭。 还有一副画藏在冷宫,我们来日方长。 白灵坐在冷宫的屋顶上,对着离开皇宫的九姑娘和千绝,唇角冷冷一笑。 “我为你们备了一份大礼,这一切还没有结束,临死前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安宁。” ---题外话---接下来的大boss还藏在后面......刚成亲温存没两天,真是不忍心开虐。 第壹佰贰拾叁章 【夺魂】血之契约(一) 解决白灵的事情后,千绝二话没说,带着九姑娘连夜离开的皇宫,生怕夏瑜再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一路连山寨都没敢回去,怕夏瑜一路追到了山寨,不得不藏在了紫霄观原来的后山房中。 千绝倒也吃亏,在道家静地,九姑娘拒绝做一些有辱道家的事情,于是常常欲求不满悦。 这一日,正要赖着九姑娘去客栈住,静慈师太却又拜访了后山。 千绝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拽着九姑娘就要跑。 “千绝,这是师太,不是夏瑜,你跑什么?”九姑娘正要起身去开门,愣是被千绝硬拽了回来。 千绝头疼道:“能不能不开门,我觉得师太来肯定没好事儿。每次道长或者师太来,就是有事情要求你,我们这才休息了几天,我连你的身子都没摸全,这就又来了。” 九姑娘娇俏地咬了咬唇,轻拍了下千绝的肩,以示惩戒,“再胡说。紫霄观可是道家静地,道观有事,我不能不管。” 千绝叹了口气,只好颓丧着脸倒在了床上。九姑娘淡淡一笑,去开了门。 “静慈师太。”九姑娘微微颔首,将师太迎了进来,到了杯茶水递过,“师太,您先喝口茶,再慢慢说。” 静慈师太倒也来得匆忙,忙喝上几口水,这才松了口气,“九姑娘。搀” “静慈师太,您有何话要与我说?”九姑娘静静地坐在一边。 静慈师太看了看千绝,再看了看九姑娘,叹了口气,“这事儿我本不该来找你,紫云道长还在宫里为皇上处理后续事情,紫霄观中又无人能比你的本事更好,这才……” “静慈师太,有话直接说,绕来绕去,听着心累。”千绝坐起身,视线干脆利落。 静慈师太慢慢地点点头,“九姑娘,近日有两名香客被送来紫霄观,说是呼吸尚在,可人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了,大夫都说找不出病因,要找人来招魂。” 九姑娘续了一杯茶,端给了静慈师太,听着她慢慢地说。 静慈师太看着手边的茶,“原是如果仅仅这样,我也不会来找你,但是……” “师太,您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在怎么了,您干脆点儿。”千绝听得心里直别扭。 静慈师太扫了千绝一眼,似乎带了犹豫,“道观里有个叫沐沐的道姑,你还记得吗?” “沐沐?”九姑娘细细想了想,“是前两年进紫霄观时被我们从市集捡回来的那个姑娘?” “对,就是她。”静慈师太点了点头,道:“前两年她被捡回来的时候,还是我与你亲手照料的她,当时看她貌丑,可不知怎么的,现在长大了倒也标致的很,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越来越怪异,可是就是找不出问题。前几日,你回来了,我才觉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千绝一听,笑了,“师太,这人越长越漂亮,您还担心她招蜂引蝶不成。” “千绝。”九姑娘低声呵了一句,带着歉意看向静慈师太。 静慈师太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却焦虑道:“要真是这样,我也不会亲自来找九姑娘。这件事,恰恰和她有关,这沐沐竟然越长越像九姑娘。” “越长越像我?”这下九姑娘愣了。 九姑娘的相貌与子伊几乎并无不同,两个人并没有任何子女,要是意外倒也可能,但是越长越像,这句话听着似乎有点…诡异? “对,就是越长越像你。”静慈师太眉关紧锁,“起初并没有这样觉得,可是这些日子来,倒是渐渐起了变化,开始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渐渐有些不一样,然后就变得好看起来了。因为平日她貌丑,倒也没有注意,这几日仔细一看,竟是吓到了熟络你的人。” 千绝坐起身,坐到桌旁,给自己到了杯茶水,“这世上真有长得像九儿的人?我倒是想见见。”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静慈师太的视线凝聚在千绝的脸上,细细地打量着。 “师太,也许只是恰好长相相似,这怎也不至于……”九姑娘并没有太上心,可是下一句却是让她真正上心了。 “我想了好几日,始终在想该不该说。唉,众生皆苦……”静慈师太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沐沐说,她怀了千绝的孩子。” 千绝一口茶水呛住,喷在了地上,“我…我…我的孩子?” 九姑娘转过头,呆愣愣地盯住了千绝。 千绝看着九姑娘的眼神,忙摆了摆手,“娘子,真的不是我的,这和我没关系,我…我们成亲以后,我几乎日日都在你身旁,我哪来的时间和别人生孩子…不是,我怎么可能拈花惹草呢?” 千绝忙抓住九姑娘的手腕,就差对天发誓了。 九姑娘淡淡道:“我知道,只是看你一眼,何必如此惊慌,倒显得做贼心虚。” “……”千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九姑娘的侧脸,“娘子,你是在吃…生气吗?” ‘吃醋’还没说完,就被九姑娘横扫了一眼,千绝忙改了词,心里倒是开心了起来。 “静慈师太,沐沐为何这样说?”九姑娘不再理会千绝,将视线又转回了师太的身上。 静慈师太站起身,“我也并不知晓,倒是她腹中的孩子倒是真的没注意,你们与她见上一面,当场说清楚了好。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紫霄观的名声也就毁了。” 九姑娘终于明白了静慈师太来找她的目的。根本在于的不是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更不是这件事情究竟牵扯到了谁。只是恰好这件事情与他们有关,又牵扯上了紫霄观,加上最近事情的聚集,这才显得不对劲。 “千绝。”九姑娘默默转过头对上千绝的眸,“你有没有觉得似乎回来以后遇见的事情,似乎都在针对我们?” 九姑娘总觉得心慌的厉害,似乎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了。恰好这件事情,一定跟他们有关,绝对脱离不了关系。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围绕着他们,将他们一口一口地吞噬。 千绝绿眸微黯,揽住九姑娘的肩,跟上静慈师太,“九儿,不要想多了。这件事情一定只是一个误会,你相公我可是个专一的人,只爱你,永远不变。” “你就会贫嘴。”九姑娘被千绝逗乐了,清浅一笑,“那我们就去看看沐沐,恰好看看最近外面发生了何事?” “不能逗留太久,夏瑜几天前可刚来过紫霄观,将里面搜罗了一圈,好在后山够隐蔽,不然又要跑了。”千绝纷纷地想起那天的事情,恨不得再和夏瑜打上一架。 说着话的功夫,九姑娘和千绝一路到了沐沐的房门外。 静慈师太正在敲着门,可是里面却一直没有人出声。正巧赶上有其他道姑来,说是给沐沐送饭,可这几日的饭都没有人吃。 千绝干脆一脚踹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正好是一幅画。画中人白衣翩翩,长发袅袅,五官相貌,正是九姑娘。 “沐沐?”与她相识的道姑首先朝房间的床榻里走去,刚走进去没几步,就传出了一声尖叫,“啊——鬼啊,鬼!” 九姑娘柳眉一蹙,撩开帷幕就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还有呼吸,胸腔上下浮动。可是床榻上的人脸,却没有皮。仿若脸上带了一张人皮面具,却被人硬生生地撕了下来。 血肉模糊的一张脸,没有皮,皮下的血脉露在外面,一条一条。凸出的眼球没有眼皮,看起来即惊吓又令人作呕。 床榻下的枕头已经被染红了,血染通红一片,可是她却还活着。 看起来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千绝让师太和其他道姑都出去了,独独留下了他们。 “她的生魂不见了。”九姑娘柳眉轻蹙,在房间四周寻了起来,“没有任何的魂魄,但是鬼气很重,有人把她的魂魄带走了。” “为什么独独撕掉了沐沐的脸,不杀了她,也没有做其他事情,仅仅只是带走了魂魄?”千绝将房间中央的画卷摊在桌上,“沐沐的房间为什么会挂着九姑娘的画像?” “不,脸不是别人撕的,是沐沐自己做的。”九姑娘回到原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沐沐,手指着沐沐的双手,“她双手十指指尖尖锐,指甲里还有着血肉…这张脸是她自己撕掉的。” 不可能是挣扎的痕迹,不然的话,床榻肯定会凌乱成一团。可是没有,床榻上很整齐,几乎连折痕都很少,耳边和脖子有细细的指甲痕,应该是沐沐自己,没错。 “她为什么撕了自己的脸?”千绝将九姑娘的画卷了起来,暂时没看出画幅的不对之处。 “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九姑娘也很是疑惑,突然看见了什么,发出了声音,“咦?” 千绝走近一看,九姑娘从沐沐的紧握的手掌心里抽出了一副纸卷。他站到了九姑娘的身后,九姑娘将纸卷打开,上面写了四个字‘我在地狱’。 九姑娘淡淡道:“这纸卷一边光滑一边粗糙,应该是被撕扯了一半,这句话并没有说完。” “我在地狱。”千绝拿过九姑娘手里的字条,“这字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纸条似乎有一股香味,九姑娘闻了闻没什么感觉,千绝忽然将纸条用力攥紧,脸色大变,“这是采桑的香味。” ---题外话---采桑要回归了哟~~~~~又要开始惊心动魄之旅 第壹佰贰拾肆章 【夺魂】血之契约(二) “婆娘,家里的钱呢?” 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拽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清秀女子,将她从睡梦的被窝中生拉硬拽了起来。 女子挣扎了两下,挣脱不开,“家里早就没有钱了,哪里来的钱,都让你赌输了。” “啪——啪——”两个大耳瓜子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脸颊迅速的红肿了起来。 “说什么混账话,什么输不输的,老子总有一天会赢的。”他将手上的女人丢到一边,开始翻箱倒柜地找。 “我怎么就嫁给你了,早知道这样,我嫁给隔壁杀猪的也不嫁给你。”女子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图你踏实肯干会照顾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搀” “我给你一份休书,你可以再嫁给隔壁村的,拿三两银子来,我就给你休书一封。”大汉毫不在意,从一个柜子的角落里拽出了一个钱袋子。 女子忙扑了过去,挣扎着就要抢回来,“这是这个月最后的饭钱了,你要是拿走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你给我滚开!”他狠狠将女子推到一边,女子一头撞在了柜子上,额头出了血。他连看都没看,抱着钱袋子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女子头晕眼花,却还是嚎啕大哭了起来,“你去赌,你去赌!最好连命都赌输了。” 大汉根本不搭理她,抱着一两银子兴高采烈地跑去了赌场。 赌场里人来人往,环境昏暗,空气更是差劲。可是在里面的人却仿若未觉,全神贯注。 “李老三,你又来赌,你还有钱吗?”门口的人都忍不住要说一说他,“你家媳妇儿居然还有钱让你来赌。” “去去去去,少说话,我拿钱来砸你,总会有赢得时候,我要把我当初输的五十两,还有之后连本带利的银子统统赢回来。”李老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溜烟儿就钻到了赌场里。 几个时辰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李老三垂头丧气,骂骂咧咧地走出了赌场。脚刚卖出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李老三,你方才赌输的钱,加上之前赌输的钱,前前后后五十两,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呢?”一个为首的男人带着几个小混混挡住了李老三的路。 李老三退了几步,“梁哥,我这些日子银钱不够,你…你再宽限我几天……” “再宽限你几天,再宽限下去我的赌场也不用开了,今晚要么留下你的手,要么留下你的脚,交不出银子,你自己看着办!”梁哥朝地上吐了口痰,“你自己选。” “梁哥,我…我今天真的交不出银子,我三天后,三天后再来。”李老三下意识地跪了下来,“梁哥,你放过我,求你了,你放过我……” 梁哥走上前,拍了拍李老三的脸,“你的脸皮可真厚啊,三天,我要是相信你能拿出五十两,我脑袋拆下来当球踢。今晚,拿不出钱,就要你一只手一只脚,留你右手,好吃饭。” 话音刚落,哄堂大笑。 李老三吞了吞口水,“梁…梁哥,梁哥你放过我,我好歹也为你送上那么多银子,你饶了我吧,我明天一定想办法还钱,求求你了…梁哥……” “他说他明天会还钱……”梁哥狠狠扇了他李老三一个耳光,“你这句话好歹说了几十遍了,老子倒过来都会背了。你今晚是要双手还是双脚,要么就命根子吧?哈哈哈哈……” 李老三屈辱地跪在地上,“梁哥,求求你,我下次一定还钱,我媳妇儿还在家里等我呢!” “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媳妇儿呢?”梁哥想了想,脑袋一歪,“你媳妇儿倒是长得挺清秀的,如果陪我一晚上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宽限你几天。” “梁哥,这个不行。”李老三脸上一青,“梁哥,你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能让我媳妇儿被你糟蹋……”话还没说完,李老三脸上就挨了一拳头,身上噼里啪啦地盖下来几脚。 “好你个李老三,钱都还不起了,连媳妇儿还惦记着不让别人碰,你有本事就别赌博,今晚我就把你媳妇儿卖窑子里,让千人骑,万人踏。”梁哥脸上羞红一片,更是恼了,狠狠地踹了他好几脚。 过路的人自然是看见了,隔壁人家看着李老三更是摇了摇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好在这李老三还有良心,知道媳妇儿不能让人睡。 李老三脸上挨了好几下,嘴角青了一块,“梁哥,你…你砍了我的手吧,我媳妇儿绝对不能卖到窑子里,她当初铁了心的要跟我,我不能这样做人。” “哈哈哈哈哈,一个赌得家徒四壁的人,还好意思谈做人……”几个人零零碎碎地笑开来了。 笑够了,梁哥从怀里抽出匕首,对准李老三晃悠了几下,“你说我是先砍左手还是先砍右手?” 李老三哆哆嗦嗦地缩到角落里去,“梁哥,你饶了我吧,我明天肯定会还钱的,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还给你。” “你家除了那个小媳妇儿,哪儿还有值钱的东西?”梁哥不耐烦了,“赶明儿我就把你媳妇儿卖了,今晚你先留给我一双手。” 话音刚落,两个小混混上前抓住李老三的两只手,将他架住拖到了梁哥的面前。一只手按在了旁边的一张木桌上。 梁哥晃了晃匕首,对准手腕,正要切下去。 “住手!” 一声娇呵,从黑暗的角落里冲过来一个人,连脸都没看见,将梁哥撞到了一旁,扑到了李老三的身旁,“你们要对我相公做什么!” “哟,这不是灵芝吗?”梁哥打量着李老三的媳妇儿,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哥哥看你可是越来越有味道,你家相公没钱还债,将你押给我了。” “呸。”灵芝狠狠啐了他一口,扭过脸将李老三拽了起来,“我家相公就算输了一条命,谅他也不敢算上我。家里只有我在赚钱,他要没了我,他跟个死人也差不多。” 梁哥走近灵芝,匕首发出亮光,“只要你今晚陪我睡一宿,明个儿我就当他赔完债了,如何?” 这句话一出,灵芝也没反驳,安静了下来。李老三挣扎着从她身后站出来,“我不同意,我就是死,也不能让我头上顶着绿帽子。” “有你什么事儿!”梁哥一脚将李老三踹到一旁。 忽然刷拉一下,梁哥的衣服破了。他抬起头,看见灵芝手里拿了一把菜刀,忙退了几步,“灵芝妹子,这是做什么,我们不过就是要个债,你看看,这闹的……” 灵芝挥了挥菜刀,“我告诉你,我一身鱼腥味,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谁要是敢动我相公,我跟谁拼命!” 她挥舞了几下,梁哥也没了兴致,带着人说了几句狠话,悻悻地散了。 灵芝带着李老三回了家,丢下菜刀,将他扔在一旁,就坐在床上哭。 李老三凶巴巴地喊了一声,“有什么可哭的,哭哭哭,就知道哭,如果不是你当初败家,我至于去赌博给你赚银子嘛,现在倒好,全输了…不行,我一定要回本,我要让梁哥好看。” “看什么看,要是没有我,你今晚连命都搁在那儿了。” “你…我当初还不是为了你!”李老三恨恨地站起来,也没什么可以摔的,看了看灵芝一脸的恼怒,摔门就走了。 灵芝一看,哭得更厉害,“你走,你走,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最好让梁哥抓走,杀了算了!”话说狠了,灵芝不由得一边哭一边跑到门口去看,却看不见李老三的身影了。 灵芝一屁股坐地上,“我怎么就嫁给你了?” 当初她好好一个普通人家,以为嫁了个商户就能过好日子了,没想到她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这李老三做生意做赔本了,还迷上了赌博,输的倾家荡产不说,如今还沦落到她成为卖鱼女。 “你想要让他赢吗?” 耳边一阵凉凉的风吹过,灵芝打了个冷颤。她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手上握只巨大的毛笔,悠悠地盯住她。 “你…你是谁?”灵芝有些害怕,退了几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要让李老三赢吗?”他的双眸冰冷,眼瞳几乎全黑,“你想让李老三赢回原来属于他的所有家产,过回富家太太的生活吗?” 灵芝一愣,几乎条件反射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当然想了,谁愿意过现在的日子。” “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你选择,你可以让李老三从明天开始赢钱,直到以后一直都是,你愿意这么做吗?”他唇角扬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灵芝,“你愿意吗?” “这是什么意思?”灵芝还是有警戒心,不相信他。 他看着灵芝的反应,淡淡一笑,“那我明天再来,等到明天,你就懂了。”他的身影渐渐消散,灵芝关上门,一片混乱。 第二天,李老三还是照常抢了她今天卖鱼得来的钱,不顾她的哭喊,又进了赌坊。 可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天,他居然赢钱了。 不仅带回了十两银子,买了许多好酒好菜,带着她庆祝了一番。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深夜,灵芝睁开眼,即刻看见了站在门边的他。 灵芝几乎是吓了一跳,推了推李老三,他却睡地打呼,完全没有反应。 “我来问你最后一次,你愿意让他一直赢下去吗?如果你不愿意,从明天开始,他回继续输下去。”他冷着眼,黑暗中,他的双眸带着泽泽的光亮。 “我愿意。”灵芝咬了咬牙,“我再也不想让他输了。” 他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笑了。 灵芝手上一痛,黑暗中似乎飘来一滴红光,那是灵芝的一滴血。这滴血飞到半空,隐约形成了灵芝的生辰八字,被他抓在了手掌心。 “契约成立。”他微笑望着灵芝,“记住,他会一直赢下去,你绝对不能反悔你今天的选择,不然,后果自负。” 他的唇角带笑,笑得冰凉而淡漠。 ---题外话---一个关键人物出来了~~~~ 第壹佰贰拾伍章 【夺魂】血之契约(三) 第二天一早,灵芝难得没有再说过李老三一句话,让他带着昨天赢回来的所有银子又去了赌场。 尽管心里犹豫,担心或是害怕,她却隐约相信昨晚的人。 今天,灵芝还跟着李老三一起去了赌场,只是她却在门口等着。 李老三寻了往日的座位,恰好对上梁哥的场子,梁哥对着手下使了几个眼色,看着李老三压的大,将骰子盅里的点数默默换成了小。 “开!四五六,大?”摇骰子的人刹那间抖了抖手,“不可能。悦” “怎么不可能,我就是赢了,给钱给钱,双倍,十两,哈哈哈,发达了,发达了。”李老三整张脸涨得通红,“我赢了,我赢了。” 梁哥脸色一白,却没有动手,旁边的人那样多,不能惊动其他的赌徒。他微微召来了手下,恶狠狠地盯着李老三,低语地说了几句话搀。 李老三很是高兴,在赌场足足呆了两个时辰,赢了五十两银子以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赌场。他走到门口边上,灵芝一直在焦虑地等着,看着他出来,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李老三,你……”灵芝还没有开口,李老三就举起了他的手。 五十两装在钱袋子里,鼓鼓囊囊。 “赢了,五十两,本钱回来了。”李老三高兴地将钱丢到灵芝手上,“走,今晚去大吃一顿。” 路口,梁哥带着一群人,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过来,他们却仿若未觉。 “居然真的赢回来了……”灵芝感受着手心的重量,几乎不能相信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昨晚的话,真的都成真了。 李老三得意忘形地揽住灵芝的肩膀,“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有本钱了。你也可以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卖鱼了。” 灵芝被推着往前走,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奇怪,刚才身上好像穿过了什么?更奇怪的是,梁哥怎么可能就放着李老三赢走了大笔银子不出来算账呢? 可是灵芝和李老三什么都没有看见,顺着小巷一路走了回去。 梁哥带着几个小混混站在灵芝和李老三面前的时候,他们根本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居然边说着话边穿过了梁哥的身体。 梁哥不可思议地转过身,试图抓住他们,可是他们的身体竟然变得透明,他的手直直地穿过了李老三的身体。 鬼,有鬼! 几个人吓得屁滚尿流,忙跑了。 从那以后,李老三每次没有了银子就跑来赌场,梁哥也不敢拦,长期下来,赌场负多赢少,渐渐衰了下去。梁哥也找过办法,可是每一次想要抓李老三的时候,就碰不到他的身体,根本没办法要回银子。 梁哥还找了法师想要将李老三抓起来,可是一个个江湖神棍每次也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久而久之,梁哥的赌场亏了,很快就关门大吉了。 李老三没了梁哥的赌场,自然有的是别人的赌场。他赢得越来越多,胃口也越来越大,很快就有了巨额资金,重新又做起了生意。 灵芝也做回了原来的夫人,每日穿金戴银,再也不用去市场上卖鱼了。 “老爷,你今晚回来吃饭吗?”灵芝看着起床正要从门口出去的李老三,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今晚是我的生辰。” 李老三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今晚要谈个生意,没空,你自己吃顿好的,不用等我。” 话说完,李老三就出了门,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灵芝咬了咬下唇,盯着李老三走出去的背影出了神,突然起身跟上了他。 李老三的马车很慢,给了灵芝追上他的时间,一路拐来拐去,到了最有名的烟花之所。从另一边三三两两的走来了几个男人,李老三看见后打了个招呼,便跟着他们进去了。 灵芝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将钗子全部摘下,披散着部分头发,将外衣脱掉,露出香肩。从里面正好走出一个喝醉的男人,灵芝上前揽住,拥着他顺着人流进了青楼。 “小美人,你长得挺标致…嗝…我今晚就…就要你了……”这男人喝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摇摇晃晃的,灵芝扶着也分外吃力。 进入了青楼之后,避开老鸨和其他姑娘,灵芝将这个喝醉的男人丢到一边,开始一间一间地找。 很快就找到了李老三。 三个男人围绕一张圆桌,每个人怀里都抱了一个姑娘,正在上下其手地‘谈生意’。 “李老三,要我说,嫂夫人不比这些个庸脂俗粉要漂亮吗?你在外面的大宅子里不还有一个娇妻吗?干嘛非跑到烟花柳巷来寻乐子。”张老板喝了一杯酒,脸色开始发红。 李老三笑了,“家里那个黄脸婆是挺标致,可我现在有钱了,她还不让我纳妾。口口声声说什么我能有今天靠的是她,不让纳妾就算了,自己在床上就像条死鱼,难怪之前卖鱼呢!” “哈哈哈哈哈哈。”张老板笑了,“要我说,这笔生意,林家少爷就喜欢那些个儿纯情少妇,在女人上花些心思,不就搞定了嘛!”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特意约了他来这,可他就是不领情。”李老三狠狠捏了捏怀里姑娘的胸口,有些气愤地喝了口酒。 旁边小个子的王老板邪恶地笑了笑,“李老三,你家里那个不是就个纯情少妇吗?长得可比这些庸脂俗粉要标致的多。” 李老三一愣,倒是没有反驳,神色凝重,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在考虑。半响,他突然站起身,“我先回去了,今晚是我夫人的生辰。” 灵芝一听,忙撒腿就跑,低着头冲出了青楼。等她回到府邸的时候,李老三已经回来了,看着她这幅模样,皱了眉头,“你去哪儿了,怎么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灵芝冷着脸,也没做解释,回房间去换了衣服,再出来。 李老三叹了口气,坐到了灵芝的身边,“我知道你生气,今晚是你的生辰,我都赶回来陪你了。” 灵芝想着耳边的话,性子又软了几分,“你前些日子不是置了一间宅子吗?” 李老三心头一跳,“怎么了?” “卖了吧,没什么太大用处。”灵芝不冷不热地吃掉李老三夹过的菜,“别忘了,如果没有我一直在给你钱,你也没有今天翻身的时候,薄情寡义,可是要天谴的。” 李老三心一惊,以为灵芝知道了什么。讪讪道:“我知道了,娘子,今日可是你生辰,莫要生气,明日我就将宅子卖了,喝酒…喝酒……” 灵芝看着李老三,心头火就冒出来三分,一口灌下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酒…这酒的劲儿…似乎…不太对……”灵芝一头倒在了桌上。 李老三推了几下灵芝,没有反应,找来了马车,将灵芝抱了上去,“送去林家,明早再接回来。一会送完了以后,去宅子里将二夫人接回来。” 马夫点了点头,自然不用多嘴问二夫人是谁。 第二天一大早,灵芝散着衣服,褂子还开着,发丝凌乱地冲了进来,手里提着不知从哪抢来的菜刀,对准大堂上正恩爱着的李老三和二夫人。 “灵芝,你一大早发什么疯?”李老三护住身后的二夫人。 灵芝笑了,“李老三,你将我送到林家大床上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我今天发的什么疯!” “贱人,你说什么呢!你自己与林家少爷勾勾搭搭不检点,我早就写好休书一封了,你今天就给我滚。” “李老三!”灵芝双眸泛红,“想当初,你就算是个赌鬼,都知道要护着我不让人糟蹋。可如今,你有了钱,却这样对我!” “灵芝……”李老三看着地上的女人,当初辛辛苦苦卖着鱼,双手还是粗糙如初,不知怎么的,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有钱,什么样漂亮的女人没有,非要一个被人糟蹋了的女人吗?纳妾娶妻,赚钱的可是你自己……” 是啊,这一切不能怪他,如今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自己当初要赌的时候,灵芝也是百般阻拦,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得来的。 李老三硬下心肠,将写好的休书丢给了灵芝,“一会儿去账房拿三百两银子,当是安家费,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李老三,你会后悔的。”灵芝丢下菜刀,站起来,抹掉眼泪,“李老三,我要你后悔你今天做的一切选择。” 灵芝转身就跑了,她一路狂奔,跑到自己觉得累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后悔了吗?”夜幕降临,那个人又出现在了灵芝的面前。 他蹲在灵芝的身前,问道:“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是希望他能变得有钱吗?” 灵芝想要拽住他,他却退了几步。 灵芝抽抽搭搭地哭,“我后悔了,我不要他有钱,我后悔了,这一切能不能回到原点?” 他笑了,笑得冰凉。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黑暗中,灵芝隐约看着红色的光点变成她的生辰八字,从他的掌心里飞出来。夜色中,他手中的笔画出几道红光,与红点形成一道道红网,将灵芝的身子牢牢困住, 灵芝脑海中一痛,瞬间失去了知觉。 翎夜看着地上已经只剩下躯壳的灵芝,双眸冰冷,灵芝的魂魄正幽幽被束缚着站在他的身边。 他转过身,淡淡道:“魂魄给你,别忘记你答应的事情,若是救不活芊芊,我绝对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一件事。” 身后的人摘下斗篷,露出姣好的容颜。 这张脸,赫然就是采桑! 第壹佰贰拾陆章 【夺魂】血之契约(四) “听说了吗?”一个买菜的大婶搭着旁边的鱼贩子说道:“街角家李老三招了个活死人做媳妇儿。” “你不知道。”鱼贩子放下手头鲜活的鱼,“李老三本来是发财了,偏偏钱多就拈花惹草,休了原来的妻子灵芝,结果没想到。前脚刚休,后脚家财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条命。” “这真是恶有恶报啊!”买菜的大婶忿忿不平道:“那为什么都说他招了个活死人。” “嘘,小点声。”鱼贩子靠近了大婶,“破产之后,不知李老三发了什么疯,非要把灵芝找回来,据说是在活死人墓头找回来的,一回来就这样,没醒来过。老人们都说,这是魂掉了。” “李老三如今可真是可怜,每天连饭都没得吃,乞讨一些吃的,还知道喂给他媳妇儿。”鱼贩子摇摇头,“说是这李老三坏事做尽,糟了报应,他媳妇儿把他的财气都带走了。搀” “难怪呢,非要抱着一个活死人睡……”买菜的大婶这才清楚了故事的来龙去脉,“真是造孽,一开始又何必这样对自己媳妇儿,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 “今天这鱼多少钱一斤?悦” 摊子上来了生意,鱼贩子顾不上和菜婶子聊天,扭过头去做生意。刚抬起头,眼睛就亮了,“西施啊,今天的鱼很新鲜,七文钱一斤,看是你,就算五文钱一斤了。” 此西施非彼西施。 这是东街街头卖豆腐的西施,因为长相格外漂亮,人送外号‘豆腐西施’,大家都叫西施西施,叫惯了,整条东街,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尤其是男人。 “鱼大哥,真的要这么便宜卖我吗?上一次你卖鱼还先送给我尝尝了,我家相公说味道可好了,今天才特意又来找了你来买鱼。”西施娇俏一笑,胸口笑得一颤一颤。 人如其名,西施的五官分外出彩,唯一不足的是身材略显娇小,但也显得娇俏。西施的皮肤分外的好,又嫩又白,仿若刚出水的豆腐一样,入口即化。整个镇子,她的白敢排在第二,就没人敢排在第一。 鱼贩子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西施,今天的鱼真的不能再便宜了,五文钱已经很便宜了,我家也有老婆孩子不是……” 西施媚眼一转,伸出手,微微勾了勾鱼贩子的手背,“鱼大哥,你看我今天记性这样差,只带了三文钱就出来买鱼了,要么算了,我今天不买了,我去找猪二哥买点瘦肉。” “别别别。”鱼贩子被勾搭地心神荡漾,“三文就三文吧,这鱼就当是开门大吉,卖你了。” “真的?鱼大哥,你人可真好,谢谢你了。”西施妩媚一笑,带着鱼贩子打包好的鱼扬长而去。 旁边的菜婶子看见了,撇了撇嘴,“我说,你今天这鱼本来就不多,非要等于白送她一条。你说你也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这豆腐西施都嫁人了,还这样勾三搭四不知检点,也不是什么好货,小心和李老三一个下场。” 鱼贩子一听,不乐意了,“去去去,说什么呢!人家豆腐西施是勤俭持家,你个妇道人家没见识,少说话。” 菜婶子一听,话不投机半句多,挪了摊位,再不和他说话。 难怪菜婶子要生气的,整条街上,大概没有哪家的女人是不讨厌她的,她生的漂亮就不说了。偏偏这人还懂得勾搭男人,整条街上的男人,都恨不得将心头肉都割上送给他。 这豆腐西施看起来不检点,偏偏却格外听家里的那个男人的话。这个男人倒也在乎,虽然是个软饭男人,但是难免听到闲话要生气。 “上哪儿勾搭男人又回来了。”城大瞥了一眼带着一条活鱼回来的西施,嘲讽道:“又是街头的鱼贩子送了你鱼吧?怎么,昨晚是跟他睡了,还是今天又被摸了手。” 豆腐西施不乐意了,将鱼往桌上一放,“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明白吗?”城大怒了,站起身,“你昨晚没回来,你以为我睡死了一点都不知道,去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你都给我头上戴多少顶绿帽子。” “我没有,我没有!”西施也恼了,狠狠一推城大的肩膀,“我昨天一直在后厨赶做今天的豆腐,你睡得直打鼾,你知道什么呀你!” “我告诉你,你要真敢跟男人睡了被我发现,你小心我撕了你的脸。”城大发狠,用力将豆腐西施推到床上,一阵蹂躏。 完事后,她在床上直掉眼泪,“城大,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再不是人,我也是你丈夫!”城大一脚将她踹下床,“去,给我打洗脚水来。” 她狼狈地摔下床,淡淡地仰起头,看着城大,“如果不是我从小就当成童养媳嫁到你家,哪怕孤独终老,我也不嫁给你这种人。” 这话刚说完,就挨了一个耳光。 豆腐西施扭过脸一笑,“你打,你打,你最好打死我!” 城大刚抬起手,看着西施这张脸,又放下了手。 他其实也是在乎她的,可是她生的漂亮,他总是嫉妒,忍不住要试探,两个人彼此互相折磨这么多年,相互怨怼。不管再怎么过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 一个走神,豆腐西施已经穿好了衣服,从井边默默打上一桶水,放在房间,转身出去了。 城大叹了口气,知道她这又是去做豆腐了。 刚做好的豆腐热腾腾地摆上摊子,便有许多周边的贩子,忍着娘子们吃醋的视线,硬着头皮来买,七零八落后,还剩下一些。 “正好,这些我要一半。” 豆腐西施抬起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他五官平平,貌不出众,但是双眼却格外有神。 “我怎么没见过你?”豆腐西施一愣,带上了招牌的笑容,“第一次来买我家豆腐吧?我家豆腐可好了,整条街就我家卖的最好,要么你都买了,回去可以吃好久。” “我是新搬来的,不用全都给我,我只买一半就够了。”他摇摇头,“我家娘子说她吃不了那么多,我也不爱吃豆腐,这些够了。” 豆腐西施的笑容僵住了。 这么多年了,这是唯一一个因为娘子拒绝了她要求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被拒绝了,她反而没有不高兴,倒是忽然有了某种执念。 “东街新搬来的?你是中心街新开医馆的大夫于莫?”豆腐西施将所有豆腐都用油纸包好,“这样,看你是新搬来的,这些豆腐都送给你了,我替你送回家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这么多。”他的脸窘得有些发红,“我自己来买,还是要付钱的,不然我回去说不清楚,怕我家娘子看到会吃醋的,还是我自己送回去。” 豆腐西施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酸,“哟,你家娘子管的可够严的,你还这么听话?” “不,我只是怕我娘子想多了。我娘子有心疼病,我怕她多想。”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唇角带着笑,仿若他的娘子就在身边。 豆腐西施淡淡道:“你家医馆人可真不少,你还有闲工夫替她出来买菜?” “不,我家娘子是大夫,只是最近人手不够时,她才愿意让我才帮她,所以大家才会知道我叫于莫。”他解释了下,红着脸接过了豆腐。 “你家娘子是大夫?”豆腐西施诧异道:“病人里可有不少男人,她这么行走在外,你不在乎,这名声可不好啊……” “不会,我相信她。”他温柔地笑了,笑得清爽。 豆腐西施忽然想,若这人是她的相公该有多好,心疼她,在乎她,关心她。 于莫顺手放下银子,微微点头示意,转身就走了。豆腐西施拿过钱,跑到于莫的面前,气鼓鼓地把钱塞到他怀里,“我说了,不用钱。要是再给我钱,以后就当没见过我!” 于莫来不及反应,看着西施朝着自己的摊子就回去了。于莫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豆腐西施好像生气了,但是他却不知道她生的哪门子气?哪里得罪她了吗? 于莫只好带着豆腐,讪讪离去。 深夜,被城大折腾得浑身乏力,下身刺疼。豆腐西施忽然想起上午于莫的笑脸,不知道他夜夜如何对她的娘子,他这样心疼她,定然是温柔的。 枕头忽然湿漉了。 豆腐西施看着城大的那张脸,心里一阵恶心。她穿上衣服走出院子。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我豆腐西施长得也算标致,为什么没有人真心疼我爱我?如果于莫是她的相公,也这样信她,爱她,关心她,这该有多好? “你想要让男人都围着你转?”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豆腐西施的房顶上传来,她还没有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男人,穿着黑衣,从屋顶上跃然而下。他手中执笔,双眸幽黑,盯着她,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你…你是谁?”豆腐西施的声音倒是很稳定,男人,她从来都不怕。 他扯了扯嘴角,冷冷道:“你想让于莫对你好,在乎你,只围着你转?” 西施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可以让于莫,甚至你想要的任何男人都围着你转,只要你愿意。”恶魔般低沉的嗓音。 她却毫不犹豫,“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忽然一阵风刮过,豆腐西施迷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睁开,眼前却已经没了人。 第壹佰贰拾柒章 【夺魂】血之契约(五)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西施还一脸的迷茫,以为昨晚是做了一场梦。 跟往常一样起了床,将做好的豆腐摆出来。 可是今天,摊子刚摆出来……西施就看见了于莫和青青正在恩爱的逛街买菜,眼里一片欣羡。 于莫微微点头示意,正要擦身而过,却在靠近豆腐摊子的时候,骤然停下了脚步。 “西施。”清爽的声音,叫的她的心蓦然一颤悦。 西施抬起头,对上了于莫幽深的视线。他今天的神态似乎有些不同,可是却说不出哪里不同。瞳仁黑不见底,幽幽地盯着她。 心如鹿撞搀。 “相公,你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去前面买水煮黄豆的吗?”于莫的夫人觉得他今日的神情忽然有点不对劲,但是看见了西施,她微微颔首点头示意,“我是于莫的夫人,我叫青青。” 西施的心里涌上一阵醋意,“豆腐西施,大家都叫我西施。” 青青淡淡一笑,拉着于莫正要抬脚走,却被于莫拽了回来,“我们买些豆腐。” “相公,昨天的豆腐还没有吃完。”青青有些莫名其妙,觉得这样的于莫很是陌生。 于莫仿若未闻,靠近西施的摊子前,对着西施露出微笑,“西施,给我一些豆腐。” 西施看了一眼青青,妩媚一笑,“你需要多少豆腐?” “你喜欢就好。”于莫的眼神颇为宠溺,“只要你喜欢,我都愿意做。” “于莫!”青青也听见了这句话,有些恼了,“你今天怎么回事,你昨天不是这样的。” 西施一听,动作停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来了昨晚的那个人,眼眸幽深,正如现在的于莫。那低沉的话语还在耳边徘徊着,他说:“我可以让于莫,甚至你想要的任何男人都围着你转,只要你愿意。” 难不成,真的是他?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城大的脚步。西施的脸瞬间白了下来,要是让城大看见她又和别的男人过分热络,到了晚上免不了又要被一顿折腾。 手上的豆腐匆忙拨了几块,塞给于莫,想要让他快点离开。可动作却赶不上城大的脚步,他已经走上了摊子。 “于莫,今天也来买豆腐?多买一些,我家娘子做的不容易。”城大微微一笑,温柔地揽住了西施的肩,“多来我家窜窜门,她也开心些。” 西施不可思议地转过脸,对上城大的视线,他没有了往日的狠戾,倒是分外温和? 城大不但没有生气,居然还劝于莫经常来她家让她高兴些?城大知道些什么? “还不多拿几块豆腐给他。”城大将于莫怀里的油纸拿过,看西施发呆,自己就拿了几块装进去,再包好递过去。 于莫却不领情地瞥了城大一眼,“你凭什么成为西施的丈夫,西施嫁给你简直是下嫁。” 城大没有说话,手微微握紧了西施的肩。西施瑟瑟发抖,生怕城大回去要揍她一顿。没想到是,城大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认同于莫说的话。 “我确实配不上她……” 西施整个人云里雾里的,这两个人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相公,我们回去了。”青青不想被忽视,从一边将他微微拽开,离豆腐摊子远了一些,“相公!我们走了!” 于莫好像突然醒了一样,直愣愣地望着西施,不明所以,看着青青问道:“娘子,我们不是说去前面买水煮黄豆的吗?怎么又买了豆腐?” “相公?”青青也迷糊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回去给你看看……” “娘子,你有心疼病,还是少担心我。”于莫温柔地撩开遮住青青眼帘的碎发,牵住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豆腐摊子。 城大突然推开了西施,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任何人都围着你转,包括于莫。”西施抬起头,屋顶上正坐着昨晚出现的男子,他低着头,笑着俯视着西施,“你想要让他围着你转,只在乎你,并且你的相公还不会生气吗?” “你……”西施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却发现似乎除了她之外,没有人注意到他。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想要吗?”他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立在西施的面前。 西施看着不远处,于莫正陪着青青买水煮黄豆,一脸温柔地凝视着青青,双眸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青青一脸幸福,微微靠在于莫的身上,两个人格外刺眼。 “我想要于莫,只要他围着我转,只能看见我,只能最在乎我!”西施攥紧了双拳,指尖微微戳入肉里,“我想要,你能帮我。” “我当然可以帮你,只要你与我签订契约,于莫就会一直围着你转,城大也绝对不会再打你。”他微微一笑,盯住了西施,“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能后悔。” 西施一愣,“后悔什么?” “后悔于莫来到了你身边。”他的笑容颇为诡异。 西施笑了,“我绝对不会后悔。” 话音刚落,西施手指一痛,突然滴落了一滴血,微微带着光,飞到了半空,形成了她的生辰八字,被他抓在了手心。 他看着西施,一字一句说道:“契约成立。” “相公!” 不远处传来了青青的叫声,西施扭过头,于莫已经转身朝这边走来了。他温柔地对着西施笑,很快就走到了面前,“西施,今夜,我们一起赏月,可好?” 西施看了一眼青青,附到于莫的耳边,“你还是先将你家的娘子送回去,晚上我们再说。” 周围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西施毫不在乎,看着青青的脸色慢慢变白。 青青捂住自己的心口,嘴唇发青,渐渐蹲下身,倒在了地上。她双手伸出,想要叫出声,指尖对着于莫,“相……公……” 西施看向于莫,于莫的视线却从头到尾只集中在西施的身上。西施慌了,跑到青青的身边,“于莫,你快救她,她心疼病犯了。” 于莫只是走了过来,视线瞥了一眼青青,格外淡漠。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丸送到了青青的嘴里。 做完所有的动作后,牵起西施的手,“我们去放风筝。” 二话不说,拽着西施跑了。 一路跑到郊外,草地上居然正正地放了一架风筝,上面写着几句话。西施一愣,便明白了,这本来应该是于莫为青青准备的,自己却抢了青青的宠爱。 “西施,我在乎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回去我就休了青青,好吗?”于莫魔愣一般抱住了西施,“西施,我想与你成亲,日日夜夜在一起。” 西施醉了,靠在于莫的怀里,听着温柔的话语,“于莫。” 没错,这一切,就是她想要的在乎。 “西施,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可是昨夜没有睡好?”于莫捧住西施白嫩的脸颊,在额头上印下一吻,轻轻含住了她的唇,“西施,你真美。” 西施沉醉了,在这样温柔的怀抱里,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彼此忘情地拥吻。 夜深了,于莫才牵住西施的手,一路往回走。走到西施家中时,西施还羞涩地回想着下午的缠绵。 于莫温柔的手,温柔的吻,覆盖在她的身上,几乎修复了她所有的伤口。 “西施。”城大忽然从门边的角落里站了出来,吓得西施整个人一抖,缩在了于莫的身后。 于莫充满敌意地护住了西施,“城大,你要做什么?” 西施自然是跟于莫说过,城大每晚强迫索取的虐行,惹得于莫怒火大增。 “于莫?”城大脸色恬淡,淡淡道:“我怕你们在外头没地方住,特地留了门等你们回来,晚饭已经凉了,我再替你们热一热。” 城大转身就朝屋子里走去,于莫却紧跟了上去,从一旁不知道抓过了什么,突然追上了城大。城大身形一僵,地上有鲜血滴落。 西施大惊,“于莫!你做了什么?” 于莫转过身,手上握着一柄刀刺,全然没入了城大的身体。鲜血正一点一滴地漏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的血色。 于莫诡异地笑了,“他日日夜夜折磨你,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人成为你的丈夫。我帮你杀了他,从今天开始,你就彻底属于我了。” “…于…于莫……你别这样,我害怕。”西施下意识退了几步,“你杀人了…杀人要偿命的……” “只要你不说,我们将他埋在院子里,不会有人知道的。”于莫松开手,城大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于莫抓住他的双脚,拖去了院里。挖了一个大坑,再撒上一些从外面找来的石灰,填上坑。 一切都结束了,西施在一旁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 可是她不敢说,一切都是因为她才变成了这样,如果说出去了,她也一样是杀人凶手。 于莫洗干净手,走到西施的身边。伸手揽住她的时候,西施身子一颤,“你要做什么?” “西施,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会永远对你好,永远在乎你,永远的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于莫蹲在西施的面前,温柔地勾了勾西施的鼻尖,“我永远都只属于你。” 西施低下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这样温柔的话语。 没错,他永远都只属于她,属于她一个人的。 屋顶上,一滴红光正发出闪耀的光。 第壹佰贰拾捌章 【夺魂】血之契约(六) “听说了吗?新开医馆的青青大夫心疼病发作,死了。” “真的,那她的相公……” “嘘,别说了,那个青青大夫的相公已经和豆腐西施混一起了,一对狗男女。” “是啊,很久都没有见到城大了,不会是让他们……” “嘘,小点声,出来摆摊了。” 这些话,早就一一钻到西施的耳朵里了,可是她不在乎。她和于莫在一起以后,勾搭的男人就更多了,都希望能够像于莫一样能够得到她搀。 于莫若有失神,尤其是听到‘青青大夫心疼病发作,死了’的时候,心蓦然一疼,感觉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于莫,你想什么呢?”西施在前方唤了他一声。 于莫忙打起精神,“西施,没事儿,马上就来。” “西施……” 西施抬起头,突然看见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她反应了一下,“鱼大哥?” 被叫做‘鱼大哥’的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我,你记性真好,还能记得我。” 西施下意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鱼大哥,你这身衣服看起来似乎很贵,而且你也不像是要去摆摊子卖鱼的样子。” “我前些日子赚了点小钱,现在不卖鱼了,改做生意,又多赚了点钱开客栈了。这不,现在来买些食材,好做生意。”他裂开嘴一笑,看了两眼于莫,“西施,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城大呢?” “城大休了我,已经回老家了。”西施含糊地带过这个话题,笑道:“鱼大哥,你看都是街坊领居,你知道我的豆腐是最好的,多买一些回去,若是赚了更多的客人,可不要忘记我。” 西施用油纸多包了几块豆腐,包好递了过去。鱼大哥伸手拿的时候,刻意地握住了西施的玉手,多吃了几块豆腐,西施往常也是习惯了被人吃豆腐,也没说什么。 “哟,今天可没说要吃豆腐。”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鱼大哥手上的豆腐被人抢过,砸在了西施的脸上。 西施猝不及防,猛然被于莫一拽,护在了怀里。西施看着被砸碎的豆腐,“你做什么?”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鱼大哥的妻子,她叉着腰,“早就知道整条街就你西施最会勾引男人,怎么?勾引了一个于大夫,害死青青大夫不说,现在还要来勾搭我的丈夫吗?臭婊子。” “你骂谁呢!”西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热闹的人也不少,却每一个都看戏似的看着西施,想施以援助的男人看见于莫,也纷纷没有说话。 “骂的就是你,大家伙都看见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搭我的丈夫了,你让大家评评理。”她从西施的手上抢回鱼大哥给的钱,“这银子就算是喂了狗,也绝对不买你家的豆腐。” “你……”西施气急了,看着默默不出声的于莫,恼了,“你就不知道帮着我说几句话吗?” “西施…连我都看见你让他摸了手,你希望我说什么?”于莫低着头,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只是淡然道:“我不会怪你的,我永远都是你的。” 西施更生气了,“滚,都看什么看,没看过吵架的吗?” 话说完,西施愤愤地踩了两脚已经碎了的豆腐,扭头回了院子。于莫没有追上,而是默默在外面替她摆摊子。 没几个时辰,因为生意不好,于莫只好收了摊子回来。耳边只听见西施的一阵念叨,“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夫君都没有钱,如果有钱,我也不至于在外面卖脸色。” “西施,你是嫌弃我没有钱吗?”于莫放下豆腐,走到了西施的身边,“我关心你,照顾你,爱护你,甚至替你解决了城大的威胁,难道还不够吗?” 西施语塞。 是啊,最初喜欢于莫,喜欢的就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为青青着想。可是现在,西施不喜欢于莫了,他虽然处处为她想,可是他枯燥、无味,除了这件事,其他都不会,也赚不了什么大银子来养活她,还要靠着她来做豆腐。 难怪之前医馆一直是青青在做事,她死后,医馆也就倒了。 西施气恼,丢下于莫,绕过院子,回了房间。院子中央埋着城大的尸体,她可不想踩在他尸体上面过去,生怕他诈尸,拽住她一起下了地狱。 夜深了,西施还在辗转反侧,想着白日鱼大哥的夫人。 以前只是粗布衣衫,今日早上,左右手都戴了好几个金镯子,耳朵挂着金首饰,衣衫也是最好的款式。气势都比以前强横了许多,人有钱果然就有了说话的底气。 越想就越是不平衡,她扭过脸,忽然发现于莫不在身边。 院子里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响声。 西施起身,披上外衣走出来。看见于莫正在院子里磨刀,脚旁还躺着一个人。这个人,看他的衣着和五官,夜色下,西施却莫名地笃定这个人是鱼大哥。 “于…于莫……你…你在做什么……他…他……”西施手指着地上的人,半天说不全话。 于莫抬起头,月光下,笑容分外诡异,“西施,我吵醒你了?” “于莫…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于莫打断了西施说的话,淡淡道:“早上的时候,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没有为你做什么吗?你不是一直觉得要有钱才好吗?你不是觉得喜欢他的钱吗?” 于莫站起身,从怀里抽出几张纸递给了西施。西施接过一看,居然是盖着鱼大哥手印的房契和地契,还有一张巨额的银票。 “西施,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弄到手给你。你说喜欢他,我就把他杀了给你带回来,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可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我了?”于莫手上磨的菜刀锃锃发亮。 西施的脚倏然有些发软,“于莫,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这些日子,你对我总是有很多的不满意,我好害怕,好害怕你离开我,不要我了。所以,我想出了一个最好的办法……”于莫抬起手,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不,我不要,我不要。”西施感觉到了危险,转身就要跑。 还来不及跑,西施的头发被于莫狠狠拽在怀里,于莫深呼吸一口,闻着西施身上淡淡的豆腐香,将她箍在怀里,“西施,我在乎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西施拼命地挣扎,脚下还是鱼大哥的尸体。她浑身发抖,恐惧超过了理智,她狠狠踩了一脚于莫,趁着他松手,拼命跑出去。 可没跑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院子中央,一只手突然刨开了黄土,拽住了西施的脚腕,让她摔在了地上。西施转过身,城大腐烂的尸体爬了上来,不管她怎么踢,手掌都死死拽住了她的脚。 “救命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西施拼命的哭,抓过一旁的石头,狠狠砸断了城大的手。 西施扭过头,发丝缠绕住她的脖颈。青青飘在半空,脸色发黑,“你要去哪里?” 于莫追了上来,“西施,西施,永远留在我身边。爱你、呵护你、永不变心。” “不,不,我不要。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谁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西施拼了命地哭,疯狂地拽开脖子上的头发,可脚踝又被城大的另一只手抓住了。 “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你可以得到任何男人的欢心,但是你绝对不能后悔……” 话音刚落,黑夜中一点红光幻化成一张血红色的大网,将西施的全身牢牢锁住。西施浑身一阵,魂魄飘散而出,被紧紧地束缚住,带到了他的身边。 “这一次收获可是很丰富呢!” 采桑微笑着现身,看着西施、城大还有青青三个人的魂魄,鼓了鼓掌,“可是这还不够呢!我要你去紫霄观,给九姑娘和千绝一个提醒,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他攥紧了手中的笔,“我做不到,一开始你和我并没有定下这样的规矩。” “如果不去,最后一个魂魄不管是谁,都不算是五个魂魄,我不会帮你救人的。”采桑唇角一笑,冷眼看着他。 “采桑,你过河拆桥。”他冷眉一凝,笔尖直直对准采桑,“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杀了我,可就没人帮你救芊芊了。她会永远地死去……” “采桑,你!”他放下手中的笔,将三个人的魂魄收到一处,“好,我帮你。” “好,说到做到。只要你去紫霄观收了一个魂魄,给了九姑娘一点警告,她迟早会知道是我回来了,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握笔的手微微颤抖,“白灵好本事,竟然愿意用一幅画来换你出来。” “这些都不重要了。”采桑唇角微扬,看着西施的魂魄,“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最后一条命。”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只做最后一次,等最后一个魂魄到手,你必须立刻救活芊芊!” 采桑走到他的身边,将西施的魂魄勾到自己手里,“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从紫霄观夺来一个魂魄,替我警告了九姑娘,我自然会替你救活她。” 第壹佰贰拾玖章 【夺魂】血之契约(七) “救救我,救救我……” “给我一口饭吃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一个小乞丐,盯着卖包子的摊贩看了半天,突然蹿出去,抓过刚打开的蒸笼里的包子就跑了。一边跑,一边把馒头往嘴巴里面塞,噎住了也拼命地塞进去。 快吃,再不吃的话,就来不及了。 她拼命地想,想着想着,脚步就慢了下来。身上一痛,被一脚踹到在地,她也顾不上,拼命地咬住馒头。身上再痛,她也顾不上了。 “打死你,长得这样丑,还敢来抢我的馒头,该死的,去死吧!”恶毒的言语一句句传到她的耳朵里,可是她顾不上了,她宁可被打死,也不想要被饿死搀。 “住手!” 九姑娘从巷子里与静慈师太一同走出,九姑娘冷冷一扫,从怀里拿出十文钱递给摊贩子,“这是馒头钱,剩下的八个馒头,若是日后再有抢的,就当是我替他们都付了。” 摊贩子接过钱,说道:“道姑,这些乞丐从来都是这样的,不能惯着,一旦惯多了,反而得寸进尺招来麻烦。” “多谢施主提醒。”静慈师太颔首,目送着他们远走。 九姑娘从地上将这个小乞丐拉起身,拍了拍她身上的衣服,“没事了,你慢慢吃。” 馒头因为她摔在地上,旁边已经沾了灰尘,但她丝毫不在乎,塞到嘴里,狼吞虎咽。 “九姑娘,我们带她回道观。”静慈师太看着这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姑娘,走上前,“你愿意跟我们回紫霄观吗?” 吃饱了的小乞丐拍了拍自己的嘴,转过身,歪着头,看见了九姑娘。 她长得真好看…… “小姑娘,你愿意跟我们回紫霄观吗?”九姑娘又重复了一遍静慈师太的话语。 她想了想,“去那里我还会饿肚子吗?” 九姑娘笑着摇了摇头,“不会,而且你会有很多的小伙伴陪着你天天诵读念经。” 她又想了想,“那我能像你一样这么好看吗?” 静慈师太愣住了,“你为什么要像她一样好看呢?” “我从小就很丑,父亲说养了我,长大也嫁不出去,是个赔钱货。如果我也能像她一样好看,那我就会有很多人喜欢,她们就不会赶我走了。”她歪着头,说得格外认真。 “你叫什么名字?”九姑娘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结成一绺一绺,看起来脏兮兮。 “我没有名字。”她睁着大眼睛,看着九姑娘,“我可以给我自己取个名字吗?” 九姑娘从怀里拿出手帕,微微擦拭她的脸颊,“当然可以。”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要叫沐沐。” “哪个木?”九姑娘也思索了一下,“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沐浴的那个沐。”她撅了撅嘴,嘴巴周围一圈黑兮兮的污渍,“没什么含义,就想要这么叫,不行吗?” 九姑娘擦了擦她的嘴巴,白帕子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九姑娘点了点,将她一张脸擦干净,“可以。” 静慈师太细细看了看沐沐的五官,虽然看起来貌平,最主要的地方是她的唇,似乎有些瑕疵,不太好看。 沐沐注意到了师太的视线,捂住了自己的唇,“不许看,不许看。我知道嘴巴不好看,就是因为这样才连神女苑都不要我。” 九姑娘柳眉微蹙,“神女苑,沐沐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沐沐点点头,“恩,爹爹他们不要我,将我送去神女苑,可是等我长大了一些,她们说我长得太丑,买亏了,就打发我做粗使丫头,还天天打我,我就逃出来了。” “沐沐,跟我们回去。”静慈师太温婉地牵过沐沐脏兮兮的小手,牵着她往回走。 带她回了紫霄观,静慈师太和九姑娘替她一一洗干净了身子和头发,换上干净的衣衫,这才看清了她的整张脸。 沐沐的五官是端正的,可是却天生龅牙,将嘴唇顶在了鼻子下,看起来有点像兔唇,所以才会显得有些怪异,而并非完全丑陋。 “九姐姐,你好漂亮。”沐沐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九姑娘的脸,“要是我也生的这么好看,肯定不会到哪儿都不招人喜欢。” 九姑娘淡淡一笑,“要真是这样,只怕你就陷在神女苑出不来了。” “福兮祸兮,一切命中注定。”静慈师太将沐沐洗干净的长发绾成一个小小的发包,扎成一个道姑髻。“以后,你要自己学会绾发髻,懂吗?” 沐沐靠在静慈师太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香火味,莫名觉得安心。 就这样,沐沐留在了紫霄观,成了一名道姑。 随着时间的流逝,沐沐渐渐长大、懂事,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为香客指路的时候,只要是男香客都谢绝她的陪同,反而换成其他人,他们都很热衷前往。 问一些道姑九姑娘的事情,也有许多人说不知道她的存在,不认识她。 一来二往,沐沐也没再多嘴问过。 有一日,几个香客在大堂上窃窃私语,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秉着规矩,沐沐是要上前多嘴劝告一句的,结果没想到他们都齐刷刷地盯住了她。 “怎…怎么了?”沐沐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唇,戒备地看着他们。 他们当中为首的公子走了出来,对着沐沐温柔一笑,“敢问道姑,紫霄观一共有多少位道士,不算上道长的话?” 沐沐想了一会儿,“大概有上百名。” “敢问道姑,除去年龄十岁以下三十岁以上的道姑又有多少?” 沐沐很认真地算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大概只有五十个人左右。” “原来如此。”他们全都哄堂笑了起来,“这就难怪了。” 沐沐不解,上前追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大堂上是不能调笑的,会玷污道教,若是得空,请出了大堂再聊会更好。” “道姑,你不知道吗?”为首的男子正了正神色,严肃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沐沐一愣,“告诉我什么?” “所有的道姑我们几乎都看了一遍……”他突然靠近了沐沐,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淡淡道:“结果发现就你最丑。” 沐沐整个人瞬间僵硬,垂下了脑袋,“请香客到堂外去,大堂不允许嬉戏玩闹。”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她,这表情就更丑了。”几个公子捧腹大笑,沐沐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转过身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出了紫霄观,跑到了一处没有人的池塘边,放声大哭。 她知道,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丑,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 长大后,道姑们也会注重自己的外表,时不时地聊上几句,可是她从来都不敢插嘴。她知道自己不漂亮,鼻梁塌、有雀斑、黑黢黢的皮肤,还有最怪异的嘴唇。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就可以这么漂亮,为什么她就不行? “我也想要变得漂亮,你为什么不给我一张好看的脸,我恨你,我恨你!”沐沐手指着天,放声大哭,“我也想要变得漂亮,我也想要和九姐姐一样好看…呜呜……” “如果我可以帮你,你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吗?” 幽灵般低沉的嗓音出现在她的身后,沐沐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对上一个男子。他双眸几乎全黑,幽幽盯住了他。 “你…你是谁?”沐沐摸了摸眼泪,戒备地退后了几步,“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是谁不重要。”他整张脸冷冰冰,完全没有表情,看着沐沐,“我可以让你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可是你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吗?” “什么代价?”沐沐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想要一张脸,就要用一张脸来换。”他从手里拿出了一副空白的画幅递了过来,“你可以在这幅画上画出你最想要的样子,你想要自己脸上改变哪里,就在画幅上画上,你的脸也会随之改变。但是,唯一一点你要记住。” 沐沐接过画卷,看着空白的画卷,却不太相信。 “绝对不能出现一张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脸。”他勾了勾唇角,“每当你画上了一样东西,你的脸上就会消失你最初的样子,别人也不会轻易发觉。” “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一模一样?”沐沐将画幅抱在怀里,“就不能是双胞胎吗?” “别人当然可以一样,但是这画幅上的东西,是你从别人脸上抢来的。我不能完全告诉你为什么不能一样,但是劝告我已经给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沐沐戒备地退了几步,却被他拽着画幅拉了回来。 他展开画卷,递过自己手中的笔,“现在,立刻画下你脸上最想要改变的地方。” 沐沐犹豫再三,接过笔,犹犹豫豫地画下了脑海中九姑娘的嘴巴和鼻子。她的画技并不好,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脑海里出现的画面,轻而易举地就会通过笔描绘出来。仿若这支笔并不是她在掌控,而是它控制了她。 画幅上很快就出现了半张脸,精致小巧的粉唇和鼻梁。 他卷号画,斜睨了一眼沐沐的脸,“回去吧,如果你想要这幅画,明天我在这里等你。” 第壹佰叁拾章 【夺魂】血之契约(八) 沐沐往紫霄观跑了几步,回过头,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撞鬼了,撒腿就朝紫霄观跑。跑了一路,到了门口,跑太急,一头撞在了方才调笑她的为首的公子哥儿身上。 她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想要绕过他。 他却忽然看了她一眼,说道:“道姑……方才,我们只是开玩笑,你…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长得还挺好的。我们和你赔个不是。” 沐沐奇奇怪怪地点了点头,接受他们的道歉,扭过头就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确实哪里不太一样了悦。 凸出来的龅牙呢? 沐沐摸了好几次,疑惑地想要照一面镜子看看搀。 “诶?沐沐?”几个道姑从后堂经过,看见沐沐,忙叫住了她,“似乎觉得我们半天没见,差点认不出你,你…你好像变得漂亮了一些?” 沐沐看着眼前平日里最喜欢攀比容貌的道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吗?” “真的,我虽然想不起来你上午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感觉现在看你确实比上午要好看的多,你最近是不是用了什么东西,介绍介绍给我,我还想还俗再嫁呢!”几个道姑笑作一团,打趣儿了一会。 沐沐顾不上她们,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拼命地找了一面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 原来鼻子和嘴巴粘连的地方没有了,凸出来的巨大龅牙也不见了。原本有些发黑的唇边如今竟然是粉嫩嫩的,鼻梁微微直挺,立体又好看。整张脸,似乎都因为鼻子和嘴唇,变得格外的端正和清秀。 “这…这是我吗?”沐沐摸了摸自己的嘴和鼻子,高兴地眼泪直掉,“这真的是我吗?” 沐沐想了想,放下镜子,朝方才的池塘二话不说就跑了回去。 他还在池塘边,看着她拼命地跑过来,像是猜到了。 “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他递出手里的画幅,“你现在的脸就已经足够了,你还想要这幅画吗?” 沐沐抓住画幅,点了点头,“是,我想要这幅画。” “这幅画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想要这幅画,你就要付出代价。”他眼眸幽沉,死死地盯住了她。 沐沐浑身冰冷,可是却固执地抓住了这幅画,“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只要我能变得漂亮,一切我都不在乎。” 话音刚落,沐沐手指一痛,她低下头,左手无名指指尖被划破,一滴鲜红的血珠飞在半空,汇成了她的生辰八字。 他的手一扬,生辰八字就被他牢牢地抓在掌心。他看了看手中的生辰八字,抬起头,冰冷地盯住了沐沐,“契约成立。” 沐沐抿了抿唇,将画幅扯到了自己怀里,“现在,它是属于我的了。” 他松开手,画幅被沐沐拽了过去。他淡淡一睨,“切记,千万不要画出跟别人一模一样的脸。” “知道了。”沐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抱着画幅就跑了。 她刚跑走,男子的身后就现身了一个穿斗篷的采桑。采桑摘下斗篷帽,笑了,“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诫她,她不会记得的。” “也许她会。” “这句话说出来,你就知道她不会。”采桑笑得得意而忘形,“人都是贪婪的,尤其是女人。” “你准备用这五个魂魄来救芊芊吗?”他转移了话题,显然并不是很想继续,“这魂魄会有什么用处,能救她。”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能救她,你放心,我们的契约还生效。”采桑微扬唇角。 “你打算用你手里的那两个魂魄来要挟九姑娘?”他语气淡淡,却是一针见血。 “这也不是你该插手的。”采桑别过脸,望着紫霄观的方向,“九姑娘,游戏开始了。” 沐沐一路小跑,跑回自己的房间,兴奋的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她将门锁好,拿抹布擦干净桌子,再将画幅小心翼翼地展开。 画幅很干净,中间画着她如今的嘴唇和鼻子。 她轻轻拿过画笔,脑海里回想着几年前九姑娘在她脑海中的样子,将脸颊的形状也画上,画好耳朵,描好眉毛。 一双眼睛却没有下笔,空了出来。 切记,千万不要画出跟别人一模一样的脸。 沐沐的脑海里回响着这句话,尽管她心里非常想要画上九姑娘,可是他的警告却响在耳边。不管为什么不能画,至少画了也许会很糟糕。 沐沐停下了手中的笔,将已经画好的墨轻轻吹干,画幅卷好,藏在了柜子里。她重新绾了一个道姑髻,将额前原先挡脸的碎发全部都扎起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颊。 整理好衣服,偷偷将以前藏起来的胭脂抹了一些,印了红纸,大大方方地出门了。 “诶,这个人是谁?怎么好像没有见过?” “你傻了吗?这个不是……诶,好像确实有点陌生,但是我觉得好像是见过的。” “她方才好像是从那个屋子出来的,那个不是沐沐的房间吗?” “哦,对了。她是沐沐,怎么觉得她忽然变得好看了?” 几个人一直对着沐沐指指点点,沐沐瞧见了,径直朝她们走了过去,“姐姐们,今日怎么不去大堂了,需要我来帮你们扫地吗?” “不用不用,以后我们自己来就好了。”一个道姑原先也是漂亮的,但是现在站在沐沐的身边,似乎变得有些逊色,她靠近沐沐,笑道:“沐沐,你怎么好像忽然变得这样好看?” 沐沐眼珠子一转,“本身底子就不错,最近去市集上买了一些胭脂水粉还有一些膏药,做了一些脸上用的东西,可能见效了,显得今日分外好看?” “是啊,我总觉得前几日,想不起来了,但是你今天真的很好看。” “沐沐,将你用的东西分我们一些吧,明日我替你站大堂,诗经也让我来抄!” 沐沐笑了笑,“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是自己来。” “不用不用,我们替你做,只要你把那药膏分我们一些,你们说好不好?” “好。” “当然好。” “……” 一片附和声,沐沐开心地笑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周围围绕着自己的道姑,眼神流露出淡然。 她远远可以变得更漂亮。 从那以后,有许多公子哥常常跑来紫霄观偷看,还有香客指名要让沐沐来焚香祷告等等不计其数。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遇见了九姑娘。 “师太,我们要去哪里?”沐沐随着几个为数不多的道姑们,还有紫云道长,一同赶着山路。 静慈师太握住沐沐的手,道:“你还记得当初和我一起收留你的九姑娘吗?” 沐沐一惊,“记得,怎么了?” “她已经还俗了,如今要成亲。她在道观中所识之人不多,所以就带上你,你也去瞧瞧。” 就这样,沐沐和她们来了山寨。拜堂成亲前,她还去见过九姑娘,比她记忆中长得更加美艳动人,她画的九姑娘还远远比不上真人的一半。 喜堂上,沐沐第一眼看见千绝,几乎被他的光华所震慑。 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仿佛第一眼就瞬间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他盯着九姑娘的眼神分外宠溺,似乎愿意把一切东西都交给她。 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属于九姑娘,为什么她想要的东西都不属于她自己? 嫉妒的情绪在胸腔蔓延开来。 只要我长得像九姑娘,这个男人,就会属于我。他只不过是看上了九姑娘的这张脸,只要我比她美,只要我更好看,只要我和她一样,他肯定会对我垂青。 回到房间,沐沐翻出了边角有些泛黄的画幅。 画幅上画着一副根本只有半张脸的图画,沐沐握住笔,回想着成亲当日脑海中的九姑娘。跟着沐沐的回忆,笔在画卷上疯狂地挥舞,根本就是带着沐沐的手在动。 剩下最后的一个眼睛的瞳仁还没有画好。 沐沐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古怪的男子说过的话:“切记,千万不要画出跟别人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千绝的眼神,那样温柔和宠溺的眸。 我想要让他爱我…… 笔尖的墨水滴落,双眸有了神采,整幅画已经完成了。 画上赫然是九姑娘的模样! 沐沐忙挪开笔,可是画卷已经成型了。沐沐拿过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颊。 肤白若雪,眸子明净冷澈,粉嫩嫩的唇。仿若下凡仙姿,不带一点凡尘味儿 这张脸,真的和九姑娘一模一样。 沐沐带着这张脸,出了屋子,看见的是道姑们惊艳的眸和赞扬,还有嫉妒。 “九姑娘,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上次一起去山寨的道姑里自然有人认识九姑娘,她拽过沐沐,去了没有人的地方,“九姑娘,你不是不出现在人前吗?” 沐沐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是沐沐。” “沐…沐沐?” “九姑娘不过是和我相像而已,我已经怀了千绝的孩子。” 放下一句狠话,沐沐转身得意地走了。只要谣言撒播出去,很快他们就会来找她的。只要破坏了他们的关系,她就有机会了。 “不是说过,绝对不能画出和别人一样的脸吗?” 沐沐转过身,那个穿黑衣的男子在屋顶之上,冷冷地俯视着和九姑娘赫然相像的脸。 第壹佰叁拾壹章 【夺魂】采桑现身(一) “为什么我不能有和她一样的脸?”沐沐固执地盯住屋顶上的人,“为什么这世上漂亮的人这么多,就是不能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呢?” 他不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看着。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要有个我爱的人来爱我,为什么他们都只能看的见她?只要我和她的脸一样,那他就会爱我了。为什么你要来怪我呢?” “做人不能太过贪心,你可以画一张世上独一无二的美人脸,可你为什么光想要一张别人的脸来做自己的呢?” 沐沐迷茫了,“可我只想要她的脸,只有她的脸才可以换来我想要的东西。只有她的脸,我才能得到我能得到的所有东西。悦” “那你就必须因此付出代价。” 沐沐忽然觉得脸上有些不对劲,她摸了摸脸,发现下巴边上多了凹凸不平的接口。她用力地扣了扣,剧烈的疼痛从脸上发出搀。 “啊——”沐沐痛地蹲在了地上,手心染满鲜血,她惊恐地看向他,“我的脸,我的脸到底怎么了?” “我说过,你的脸是从别人脸上抢来的,如果和别人一样,那么你的脸就会被毁掉。抢来的东西,怎么胆敢和原本拥有的美貌相较量呢?”他怜悯地看着她,“太贪心…只会毁了你自己…”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要,我的脸,我的脸…救救我……你救救我!”沐沐哭了,脸上疼痛感越来越剧烈,几乎疼得难以忍受。 沐沐的脸和下巴、发际线交汇的位置都起了一粒粒的疙瘩,疙瘩渐渐变得干燥,爆出皮屑,翘起一块皮,皮肤渐渐紧绷,继而脱落,露出脸部里面的皮肉,鲜血顺着伤口滑落。 “疼、好疼!救命……我错……我错了!”沐沐哭倒在地,地上的鲜血汇集成一小摊。 沐沐低下头,看见了鲜血里自己的脸。 ‘啪嗒——’突然掉下来一张面皮。 “啊——”沐沐发疯般地叫起来,“我的脸,我的脸!” “嘘。”他的手指微微比划,沐沐的嘴顷刻安静下来, 他跃然而下,手掌心的一滴血渐渐化成一张血网,将沐沐的身体裹住,拽出了她身体的魂魄。与此同时,她的真身倒在了血泊里,魂魄被牢牢困住,束缚在了他的身边。 “契约成立。”低沉的话语,将沐沐的魂魄彻底被锁住了。 沐沐看着这个男人将自己抱起,抱回了房间,放在了床上。他看着桌上被压实的画作,停留了片刻,将画挂在了大门中央。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他犹豫了。 沐沐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有人却抓住了她的肩膀。 “干得漂亮。”采桑看了看这个紫霄观道姑的脸,“这张脸,看着可真是刺眼的很。不过,我却很高兴看到你如我所愿的下场,当然,如果九姑娘也和你一样,彻底毁容,我一定会更高兴。” 沐沐呆滞地站着,看着这个女人在自己的脸上划来划去,身后还跟着被束缚着另外一个魂魄。 “可惜,我现在不仅杀不了她,可能还要看着她一直活下去。不过也没有关系……”采桑握紧了拳头,“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我发誓,一定要让他们痛不欲生。” “你和九姑娘的过节,我不想干涉,如果不是有求于你,我也不会帮你。”他现在不想在乎那个,也不关心他们的恩怨,“五个魂魄都集齐了,现在你可以救芊芊了吗?” “当然,不过我还缺最后一样东西。”采桑唇角带笑,看向了沐沐的脸。 他眉关紧锁,“开始的时候,你可并没有说有其他的东西,为什么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因为这是最重要的东西。”采桑看着沐沐,笑得格外诡异,“我怕你多心,就没说。” 他不悦,“废话少说,到底是什么?” “九姑娘的血。”采桑转过身,从怀里抽出一把红色的匕首,匕首的尖端像是抹着其他的药水,让锋刃都成了墨绿色,“只要用这匕首刺破九姑娘的皮肤,沾到一点血回来给我,就可以救芊芊的命。” “我做不到。”他没有结果匕首,“我与妖相识,九姑娘是他的命,我与九姑娘也素有交情,我做不到。” 采桑微微一笑,“那一切就只能功亏一篑,五个魂魄、五条人命都是你做的,这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包括芊芊的魂魄。” “你……”他咬牙切齿,用力掐住了采桑的脖子。 采桑毫无畏惧,“动手,掐断了我的脖子,我死了,也没人能救她。” 他松开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匕首,垂下眸,“我只能尽力一试,若是做不到,我……” “没有做不到,只要刺破她的皮肤,沾一点血就好。我又没让你杀了她。”采桑看了一眼沐沐,“如果可以,我想亲眼看着她死,最好死在我手里。” “你做梦。”她带来的那个魂魄费劲气力,模模糊糊地说了三个字,口齿并不清楚,但是却能够让人听得懂。 采桑斜睨了一眼,动了动手指,沐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说话了。可她的耳边却听见了另外一个好听的声音。 “采桑,无论你最后用了什么计谋,千绝都一定会护住她。” 这个魂魄身形有些透明,可五官却也俊俏,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采桑走近他,淡淡笑了,“月离,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为了九姑娘都死过一次了,却还是执意要护着她?” “你到底把窈灵带去哪里了!”月离咬牙切齿,恨不得瞬间挣脱身上的束缚,“把她还给我!” “如果不是我,你和她,怎么可能活得下来?”采桑冰冷地看着月离,“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却拼了命地护住我的仇人?” “就算再死一次,就算魂飞魄散,我也绝对不可能让你伤害九姑娘一根手指头。”月离死死盯住采桑,“不过,以你现在的能力,恐怕你也伤不了她。” “你给我闭嘴!”采桑恼了,月离也说不出话了。 采桑压下心里的怒火,看着月离,道:“就算我没有伤了她的本事,但是只要我出来了,千绝的诅咒就绝对不会停止。从我出来的那一刻,他身上的诅咒已经再次被启动了,你觉得九姑娘是看着他死,还是替他死?” 月离温柔的眸分外冰冷,凝视着采桑狰狞的神情,露出了同情。 “不许这么看我。”采桑别过脸,“你还不知道吧?九姑娘已经和千绝成亲了,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根本就没有为你的死感到过伤心和难过,你又何必这样对她恋恋不忘?” 采桑解开月离的禁语,看着他垂眸。月离却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这样更好,千绝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不,不是这样的。千绝会害死她的,只要他们在一起,九姑娘就必须死!必须死!”采桑近乎癫狂地嘶吼,“子伊已经彻底死了,下一个就是九姑娘,她也活不了。” “采桑,你已经疯了。”月离淡淡斜睨了采桑一眼,“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方法,千绝都不可能会爱你。” “他必须爱我。”采桑瞬间冷静了下来,美眸流转,又忽然笑了,“这么多年了,为了见到他,我甚至放弃了我的神力,屈居在一个普通躯壳里,他怎么能不爱我?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他……” “是不是只要我做到了,你就会马上救活芊芊?”一直没有开口的人,无视他们的对话,“如果我做到了,你却不遵守承诺呢?” “没有如果。”采桑淡淡一瞥,“芊芊只剩下最后七天的性命,你做不做,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如果你选择相信她,那么我只能说你是真的蒙了眼吗?”月离唇角带笑,“如果你知道她……”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采桑淡淡一笑,“月离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果然,离九姑娘越近,就越是关心则乱。” 她扭过头看着手握匕首的他,他还在犹豫不决。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怀疑或是相信,都由你自己选择。芊芊的命,握在你手里。”采桑带着月离,抓过沐沐,朝屋外飞身离去。 他站在原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到底该怎么做? 把柄被握在她的手上,九姑娘的性命也绝对不能因为她受到威胁。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让采桑怀疑,又给九姑娘留下了讯息。 如果,他没有与阎王打赌。 如果,他没有干涉这个赌局。 如果,他早就发现了这一切的计划。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插手。 如果,可惜没如果。 他从来都不想要设置契约,他从来都不怜悯最后被契约吞噬和捆绑的魂魄。 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贪心、自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人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像她,像他。 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匕首泛着红光,与墨绿的金属色形成诡异的对比。 芊芊,我一定会救你,你等我,一定要等着我。 第壹佰叁拾贰章 【夺魂】采桑现身(二) “采桑的香味?”九姑娘忽然转移了视线,凝聚在千绝的脸上,“你为什么会记得?” 千绝手握画幅,歪了歪头,“上次她……” “哪次?”九姑娘走到千绝的身边,“哪次,她怎么了?” 千绝看着九姑娘的冷眸,忽然笑了,“九儿,你是吃醋了吗?” 九姑娘尴尬地移开视线,“没有,我只是…多嘴问一句。悦” “也许,是我记错了。采桑应该逃不出鬼国的结界,只要她用出神力,就断然离开不了。”千绝将画幅卷起来,却总是犹豫,“为什么沐沐的房间会出现你的画?” “那采桑一开始以龙女身份出现的时候,她是怎么出来的?”九姑娘似乎很认同,有一种感觉告诉她,采桑似乎真的回来了搀。 千绝想了片刻,“不清楚,但是她在外却用不了神力,那时候的她对我们没有威胁。” “沐沐的脸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魂魄去了哪里?”九姑娘实在是想不通。 “九姑娘。”静慈师太站在门口轻轻唤了她一声,“也许,你该去看看别人。” “别人?”九姑娘一愣,“这什么意思?” 静慈师太带着他们到了后面的厢房,分别躺着两个人。沐沐随后也被抬了进来,脸上盖着一块纱布,挡住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师太,这两个人?”千绝看了一眼,两个女人,长相都还不错,一个比较清秀,另一个长得也算艳丽。 师太叹了口气,“这个人李老三的媳妇,叫灵芝。另外一边,是市井有名的豆腐西施。” “有呼吸,还活着,但是却看不见魂魄?”九姑娘走到一旁,“她们似乎都丢了魂魄。” “灵芝夫人之前会常常来吃紫霄观的素斋,说是没有钱,李老三只会赌博。可很久前,她却一身富贵装扮,说是李老三赚了钱,可没多久,就听说她成了现在这样子,李老三成天在家抱着她,喂她喝水吃饭,说只要她醒了,钱财就回来了。”静慈师太摇了摇头。 “李老三人呢?”九姑娘听着,“钱财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静慈师太看着灵芝,“李老三如今也疯了,疯疯癫癫说的话,也不知能不能信。他说,所有的钱都是灵芝带回来的,没有灵芝就赌不赢,失去了灵芝,就没了摇钱树。” 千绝笑了,“看来这灵芝夫人很有钱。” “非也。”静慈师太摇头,“灵芝夫人不仅没有钱,只能靠卖鱼来赚钱,钱财还被李老三都拿去赌博了,而且她时常吃不饱饭,来紫霄观吃免费的素斋。不止一次哭诉过丈夫对赌博的痴迷,希望真的有一天如果能赢,她定会回来积攒功德钱。” “那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九姑娘仔细看了看她,她确实与睡着没有其他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醒不过来。 “街坊都说是李老三为了做生意,将灵芝送去了生意对手那里,不仅如此还休了她。灵芝怨恨他薄情寡义、忘恩负义,一怒之下离开了府邸,结果第二日一夜之间,全部都烧毁了。据说只有李老三留下了一条命。” “怎么会突然一夜之间一场大火就烧毁了全部的钱财?”九姑娘觉得一切好像都是个陷阱,有人在推着他们一步步地踩下去。 “说来也奇怪,似乎从李老三开始有钱的那一天,他也慢慢就变坏了,说不出为什么。李老三出来后,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突然就发疯了,找到灵芝以后,就一直关在房间里,后来就被送到了这里。”静慈师太已经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千绝看向灵芝身旁的那个女子,“那她呢?为什么一直睁着眼睛,看起来似乎……” “这是西施施主。”静慈师太上前,想要合上她的眼睛,可是不管做了多少次,西施始终比不上眼睛,“如你所看,她没办法闭上眼睛。” “她的眼神。”九姑娘淡淡道:“很惊恐。” “她的丈夫城大被发现在院子里,尸首已经腐烂了。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躺在她丈夫的身边,另一边还躺着另一男人,也是个商人,不过没死绝,被救了。死去的城大抓住她的手,她躺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千绝追问,“她杀了她的丈夫?” 静慈师太垂眸,停顿了片刻,“不清楚,她后来和于大夫在一起了。找到西施的时候,于大夫被人发现手握菜刀,和城大、西施在一起。因为西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于大夫就被官府抓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九姑娘疑惑了,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诡异了。 “后来去打听了一下,说是西施和于莫有染,气得于莫的夫人青青心疼病发作,去了。于莫为了和西施在一起,对城大下了杀手。结果西施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于莫又想杀了他,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 千绝不感兴趣,倒是看着这三个人想了一会儿,“三个都是女子。第一个缺钱,有了钱以后自己却出了事;第二个缺什么,身边都是男人;第三个……” “只有灵芝施主的想法比较清晰。”九姑娘看着三个人,“假设,灵芝施主想要钱,西施施主想要男人的共处,沐沐…被撕了脸,难道沐沐想要容貌吗?” “很有可能。”千绝点点头,“她们的魂魄都不见了,去找判官来算算,她们的生魂是否还在,究竟她们的寿命有多长。” “判官翎夜。”九姑娘眸中一亮,“能找到他帮忙吗?” “不知道翎夜最近在做什么,我尽量去找到他。”千绝转过身正要朝外走。 门外忽然有人手握执笔,挡住了千绝的去路。 翎夜,赫然站在门口。 一身黑衣,手执笔,眼眸冰凉,五官端正,眼眸近乎全黑,仿若如墨一般深沉。 “翎夜?”九姑娘走上前,停在了千绝的身后。 他瞳仁盯住了九姑娘,千绝下意识地挡在了九姑娘的身前,拍了拍翎夜的肩,“翎夜,我们成婚之时,你可没来。” 翎夜冰冷地扫了一眼,“妖不也没去。” “他可是我的情敌,自然不会去。”千绝唇角带笑,“怎么不请自来?” “你不正要去找我吗?”翎夜走到那三人的面前,“她们的生魂还在,在某一处,看不见,被东西挡住了。” “你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九姑娘走到他的身旁,“阎王可是知道了这件事。” 翎夜点头,视线聚焦到了九姑娘的身上,“他知道,派我来查。” “她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九姑娘仰起头,对上了翎夜的视线。 翎夜手掌微动,千绝突然将他们两人分开,“不行,我娘子不能离你这么近,我怕我回去要生气的。” “千绝。”九姑娘柳眉微蹙,“别闹。” 翎夜手指一收,淡淡道:“是夺魂血契。” 夺魂血契,是以一个人的***为基础,以血为名,以血为契,不能为契约的内容而后悔。契约一旦形成,不能中断,不能停止,直到宿主的魂魄被血契吞噬。 “这种古老的巫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千绝被九姑娘推开,九姑娘走到三个人的身边,“灵芝、西施、沐沐,三个魂魄,莫非是在收集魂魄?” “对,只是不止这三个魂魄。”翎夜淡淡抬头,对着九姑娘走近,“还有西施的丈夫城大、于莫的夫人青青,算起来已经是五个魂魄了。” “那么签订契约的应该是灵芝、西施、沐沐。”九姑娘垂眸,“能签订契约,必须要有判官笔,可是判官笔在你的手上,怎么能签订……” “九儿!” 九姑娘的话一出,千绝飞身扑过,将她快速推开。 晚了一步,九姑娘的手臂一痛,衣衫被划破,皮肤上多了一条红色泛绿的刀口。 “快走!”九姑娘忍痛喊了一声,让静慈师太和其他道姑先行离开,以免危及他人。 翎夜并没有想要伤及无辜。 他一手执笔,一手执匕,站在面前,不躲不闪,淡淡道:“就是我。” “翎夜,你做什么?”千绝将九姑娘扶起,九姑娘的手臂渐渐蔓延开一片青紫色,“匕首有毒?” 翎夜看着匕首上沾染的血液,淡漠地盯住他们,“对不起,我不能不这么做,我必须要救芊芊。” “谁让你这么做的。”千绝红眸染怒。 翎夜盯住千绝,没有说话。 千绝冰冷地望向翎夜,莫名地笃定,“采桑回来了,是吗?” 翎夜收回视线,将匕首收起,“她让我警告你们,她回来了。” “她让我转告九姑娘一句哈。”翎夜俯视着九姑娘,犹豫了片刻,“九姑娘,她说她不会放过你的。” 九姑娘浑身一震,全身仿佛发出了信号,渐渐开始颤栗。 她忽然回想起在鬼国地窖里的折磨。 每一个伤口,每一根消魂钉,每一处的疼痛,仿若还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九儿,来不及了。” 千绝看着九姑娘手臂上迅速蔓延开来的毒素,夺过九姑娘袖口的匕首,咬着牙,干脆利落地握住她的玉腕,将青紫色的血肉统统剐去。 九姑娘忍着痛,脸色苍白。 很快,中毒的血肉全部被剐去,翎夜已经不见了踪影。 采桑是在警告她。 她真的逃出鬼国了。 九姑娘失神了。 看着九姑娘失魂落魄的反应,千绝心疼地抱过她,拥入怀里,“九儿,不会有事的。不管发生什么,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再让你受到那样的伤害。” ---题外话---写到这里,将要面对的是采桑和九姑娘再次交锋,本以为已经死去的月离和窈灵也会再度回归,敬请期待。 第壹佰叁拾叁章 【夺魂】美人脸(一) “堂下何人?” “禀阎王,堂下乃杨氏,杨瑶瑶。” 被唤作瑶瑶的女子哭诉道:“世人皆说阎王公正,我说阎王你昏了眼!” 阎王大怒,“大胆,杨氏何故口出恶言。” “我自年幼起貌丑,身为家中姊妹,从不受重视。我的姐姐杨芊芊,身为嫡长女,貌美如花,善于心计,却比我要长命,这不公平,我不服!”瑶瑶哭诉着,“无论来生来世,我都不服你阎王。搀” 阎王眉关紧锁,杨氏身有红光,却带怨气。他看向一旁,“判官,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阎王,生死簿上确实没记载过杨氏有什么罪行,她心有不服,只怕不能平怨气。”翎夜翻了翻生死簿,回答阎王悦。 “既然如此,容我想想,将杨氏先押下。”阎王挥了挥手,“判官,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理?” 翎夜想了片刻,“阎王,既然她羡慕姐姐芊芊,为何不让她与此人交换魂魄,彼此体验十五日,十五日后再打回她的魂魄。” “既然如此,那便按你说的做,也当做是给芊芊一个惩戒,既能说得通,也能够平她的怨气。”阎王摸了摸大胡子,点了点头,“你即刻去办!” 翎夜得令,押着杨氏去了转生通道的另一边,细细说明的前因后果,杨瑶瑶却还是大哭了起来,“意思是,十五天之后我还是要死,既然如此,为什么让我回去?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翎夜拿出判官笔,抓着杨瑶瑶回到了人间,找到正在夜中昏睡的杨芊芊,判官笔一挥动,将杨芊芊的魂魄夺了出来,正要将杨瑶瑶的魂魄放入,突然出现了一个丫头。 杨瑶瑶正被推去,一下子撞在了那丫头的身上,撞出了丫头的魂魄,瞬间被撞了出去,摔在了杨芊芊的身上。失去魂魄的丫头身子瘫软在地,一下子和杨芊芊的魂魄重合了。 翎夜傻眼了。 生魂只能够出体两次,一旦出现了第一次,第二次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就等于是个死人了。 这下糟糕了。 翎夜不得不回地府禀报了阎王,阎王也头疼了,“你先将杨瑶瑶这个已死之人的魂魄回到身上,地府暂时没有安排好她的位置,你先让她多活上十五天,十五天后再说。” “阎王,那杨芊芊和原来的那个丫头……” 阎王不得不随着判官去看了一眼。 那丫头躺在地上,皮肤黝黑,五官普通,鼻子旁边还有颗硕大无比的大黑痣。若是没有那黑痣倒也过得去,可这黑痣简直丑的不要不要的。 杨芊芊倒是生的貌美,唇红齿白,清丽可人。 “判官,既然已经错了,那便错了。就当是游历人间了,你觉得原本貌美的女子和原本貌丑的女子,若是互换了,究竟会不会变了心智?” “若本是心善之人自然是不会变。”翎夜默默回答。 阎王摇了摇头,“无论是否心善,人一旦有了私欲就会变坏。明日等她们醒来,便告知这一切,若是在这段时间里谁做了坏事,那么她就会永远留在貌丑的躯壳里。若是相安无事,十五天后,自然回到原味,到时候她们也不会记得这段时间。” “是,阎王。”翎夜点了点头。 阎王看着地上的那个丫头,“判官,你将她送回房间,毕竟她也是无妄之灾,堂堂千金竟沦落为丫头,你要稍微照顾她一些。如若不然,时辰未到,又多了一条人命,拿你是问。” 翎夜淡淡道:“是,阎王。” 阎王叹了口气,“十五天后,什么都不会改变。不管她们究竟做了什么,一切都回到原点。” “阎王,不是说若谁做了坏事……”翎夜疑惑问道:“这些话难道只是说给她们听的吗?” “翎夜,人间的东西,你还要好好学学,一切都不要想的太简单了。”阎王对着翎夜一笑,“十五日后,你再跟着回来。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善后。” “是,阎王。”翎夜低下头,目送阎王离去。 翎夜回到杨芊芊的闺房,判官笔对着地上的丫头一指,生死薄上便出现了她的名字。 杨玉珠,年芳十七,与杨芊芊同岁。 她十年前入府为婢,是杨芊芊众多丫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主要是厨房的帮工,常常在后厨打杂,夜晚来为杨芊芊守夜,做的都是最累的活,还时常被其他主房丫鬟欺负。 这样一个丫鬟,真不知道堂堂千金大小姐,能不能撑过这十五天。 翎夜默默想着,将地上的丫鬟打横抱了起来。因为并非本体,魂魄和躯壳不能完全相容,所以他还能够看见这具躯壳里的杨芊芊的魂魄,原本貌美的脸确实和这身子不太搭配。 正要抱着杨芊芊回到杨玉珠的房间里,耳边传来了震动般的打呼声,吓了翎夜一跳。 他扭过头,躺在杨芊芊身体里的杨玉珠的身体,鼾声如雷,睡得如死猪一般。 相反,杨玉珠身上的杨芊芊睡得格外秀气。 翎夜摇了摇头,将杨芊芊送了回去,呆在她的身边,一直等到她睡醒。 杨芊芊睡醒的时候,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身边坐着一个男人。 她歪了歪脑袋,以为自己没醒,心想:“这男子长得怎么会这么招人喜欢,正好是我心悦的类型,又秀气又清俊,有书生气。不行不行,我已经有朗哥哥了……” 她伸出手,想要戳戳他的脸。 翎夜蓦然躲开,淡淡道:“你不是在做梦。” 杨芊芊一愣,突然尖叫起来:“啊——为什么会有男子在我的房间?” 翎夜忙捂住她的嘴,被她的尖叫吓得没缓过神,“你,你别叫。我…我不是坏人,我…我是判官,判官翎夜,我有话要说。” 杨芊芊被捂住嘴,眼眸瞪大大地盯住他。 翎夜忙解释:“由于我的失职,将你的魂魄送错了躯体,你如今在杨玉珠的身上,十五天后,只要你没做错事,就会回到原位,你也不会记得这一切。” 为了增加信服度,翎夜忙拿过铜镜,递给杨芊芊,“你看一下你的脸,就懂了。” 杨芊芊安静地看着铜镜,眼睛瞬间睁大,闭上,倒了下去。 翎夜手一空,杨芊芊已经倒了下去…… “不是说是个千金大小姐吗?”翎夜再次被刷新了眼界,“方才还以为是个女流氓,怎么和生死簿上写的温婉可人不太一样?” 看来是被吓晕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先去找杨玉珠。 另一边的杨玉珠早早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杨芊芊的床上,先是吓得滚了下来,忙脱掉身上杨芊芊的衣裙,只留下亵衣亵裤。 “我为什么会躺在小姐的床上睡觉,还穿着小姐的睡裙,昨晚明明在守夜,完了,又要挨罚了。”她慌乱地想要出门,门外却传来了其他丫鬟的声音。 下一秒,丫鬟们已经备好洗脸水进来了。 “小姐,小姐?”丫鬟看着床上裹成一团的被子,“小姐,起床了,夫人今日还要与你去相府。” “小姐?” “小姐!” 几个丫鬟将被子扯了下来,看着杨芊芊的发丝一团乱,“小姐,您先下来,我们替你梳发上妆打扮,不然一会儿该迟了。” 杨玉珠原以为要挨骂了,讷讷地被扯到了铜镜前,她一脸疑惑,“难道我还没睡醒——啊——这是谁?” 杨玉珠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颊,吓了一大跳,“我一定是没睡醒,没睡醒呢!” 杨玉珠安慰自己,忙往床上躲,盖上被子,准备再睡一觉。 这梦怎么这么真实,简直逼真的让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小姐呢! 杨玉珠在心里大笑三声,闭上眼,深呼吸,准备入梦。 “小姐,不能再睡了,快起来。不然一会儿夫人要怪奴婢了。”几个丫鬟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嗡,杨玉珠直直坐了起来,不小心磕到了手肘,痛的龇牙咧嘴。 “诶?”杨玉珠一愣,“会痛?不是做梦吗?” “小姐,你怎么了,当然不是做梦。”几个丫鬟扯着杨玉珠又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利落地给她打扮。 杨玉珠呆愣愣地盯住铜镜里杨芊芊的脸,不由得感慨,“真是一张好美的脸,既然这梦醒不过来,那就先睡着,能这样看着,也真是美梦。” 几个丫头笑了。 “小姐,您本来就很美,这是打趣奴婢们呢?”一个丫鬟捂住嘴笑了,“对了小姐,昨晚没见到守夜的丫鬟杨玉珠,可是要罚她?” 杨玉珠听了,“罚?不罚,不罚,哪有做梦还要罚自己的道理,不罚。” “小姐,您不能总是惯着这些奴才,要惯坏的。”想来方才的那个人是掌事丫鬟。 杨玉珠拨浪鼓似地摇头,“在我梦里,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掌事丫鬟玉露一愣,“小姐,你今日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可是身子不舒服?” 杨玉珠看着已经梳妆打扮好的样子,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退下。” “是,小姐。”丫鬟们都纷纷退了下去。 杨玉珠看着门彻底关好了,一个横身又躺到了床上,“如果天天都做这样的梦该多好,不过梦该醒了,一会儿真守夜睡着了,就该挨玉露的骂了。” 她舒舒服服地摆了个姿势,正要睡着。 耳边突然传来翎夜的声音。 “杨玉珠,你并没有在做梦,你此刻正在杨芊芊的身体里。” 第壹佰叁拾肆章 【夺魂】美人脸(二) 杨玉珠从床上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没人,上下看了看没人。 “难道有鬼?”杨玉珠吞了一口口水,缩到了床上。 翎夜无语,现身,双手抱怀,站在床边,“杨玉珠,你此刻由于我的失误,你和杨芊芊彼此互换了,你正在杨芊芊的身体里,十五天内,若是你们两个人没做什么坏事,自然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你们也不会记得这一段。” “有鬼!”杨玉珠的被子被翎夜扯开,杨玉珠看清了翎夜的脸,停止了挣扎,“现在连鬼都这么俊俏吗?” 翎夜松开被子,看着杨芊芊的脸说出杨玉珠的话,真是自己都分不清楚了悦。 “记清了吗?”翎夜淡淡走到一边,“你现在就要以杨芊芊的千金小姐身份过半个月。” “那…那小姐呢?”杨玉珠想了想,“小姐现在是我?搀” “对。”翎夜扫了一眼门外,“有人来了,你自己看,有的话不能说,说了后果自负。” 话说完,翎夜就消失了,从门外推门而入,正是府邸里的大夫人,杨芊芊的母亲。 “芊芊,可是身子不舒服?玉露来回禀说你今日怪怪的。”大夫人担忧地坐到床边,用手背量了量杨玉珠的额头。 “夫…我应该叫娘…娘…我没事。”杨玉珠忽然红了眼眶,“娘…娘……” 她从小就没有娘,这一声声喊出口,格外的难过。 “傻丫头,你怎么了?”大夫人有些不知所以然,被杨玉珠抱得紧紧的,“今日看来确实有些不适,那你今日不要随娘去了,好好留在府里休息。” “娘,女儿不陪着不要紧吗?”杨玉珠从床上跳了下来,“我还是陪你一起去。” 大夫人轻拍了拍杨玉珠的屁股,“说了多少次了,女儿家要有姿态,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跳来跳去。” 杨玉珠一惊,瘪瘪嘴,“我就是个丫头…在娘眼里都是孩子…娘…我错了……”后面那句话硬生生接上,好不别扭。 大夫人笑了,“走,今日去给你买几身新衣衫,常青阁的姊妹店最近上了一些新款式,娘带你去看看。” “好的,娘。”杨玉珠乖乖地挽住大夫人的手臂。 大夫人抽回自己的手臂,“芊芊,女儿家走路的姿态呢?挽着娘做什么,一会儿出去让你爹爹瞧见了,又要怪我没有好好教育你。” 杨玉珠收回自己的手,心想,“这府里的规矩可真多,和娘亲逛个街还不能手挽手了?” “芊芊,芊芊,你又在想什么呢?可是真的有身子不舒服,可莫要硬撑着。”大夫人柳眉微蹙,眼眸里透着担忧。 杨玉珠回过神,“娘,我没事,我们走。” 门突然被推开,杨玉珠的脸出现在门口,那赫然才是真正的杨芊芊。 “娘!”杨芊芊跑了上来,“娘,我是芊芊啊,我才是。” 玉露从后面拽开她,“杨玉珠,你疯了吗?” 大夫人冷眼一瞥,“玉露,这丫鬟太没规矩,自己去领罚,芊芊,我们走。” 杨玉珠微微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跟着大夫人走了。 “杨玉珠!杨玉珠!”芊芊在身后被玉露拽着,拼命喊她的名字,可杨玉珠就是没有回头。 玉露狠狠给了杨芊芊一耳光,“杨玉珠,你闹够了没有!昨夜你没有守夜,小姐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你,你眼下发什么疯来闹什么?滚回厨房干活去,不然一会儿让你挨顿板子,有你受的。” 玉露收拾完这边,忙追着大夫人去了。 杨芊芊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我才是杨芊芊,为什么一觉醒来,都变了?” “杨芊芊,方才念你初次犯错,不计较。”翎夜现身在杨芊芊的面前,“是我的失误,将你留在了房中,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你没犯错,十五天后,你就会变回原样。” “你知道什么?”杨芊芊抬起头,盯住翎夜,“几天后,是朗哥哥回京的日子。我要怎么去见他,我的婚约呢?” “对不住,这确实是我的失误。”翎夜愧疚地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杨芊芊却丝毫不领情,“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杨玉珠!”厨房的大婶找了半天,寻到了她,揪住她的耳朵,“你又躲懒不干活,跟我走。” “疼疼疼,你干什么呀!”杨芊芊用力拽开她揪耳朵的手,可是却拽不开,力气太大,疼的龇牙咧嘴,“动作轻点…轻点……” 厨房的婶子自然看不见翎夜,翎夜也不能在有人的情况下帮她,只能看着她被揪住耳朵,拽去了后厨房。 杨芊芊一脸幽怨地盯住面前的翎夜以及一桶油滋滋的锅碗瓢盆,苦恼道:“你说你叫翎夜,只要我都做了,就能变回原样吗?” 翎夜点点头,淡淡道:“杨玉珠原本要做的东西,你都要做,没犯错,就可以。” 杨芊芊看了看自己,不对,是杨玉珠的十指,粗糙、关节肿大,“罢了…” 面对了现实,杨芊芊只好将手伸进油桶里洗刷。 翎夜坐在一旁,看着杨芊芊安静地刷碗,右脸还有些红肿,似乎是方才被掌掴留下的印记。她的魂魄格外温婉,低垂着眸,看起来清水温柔。 “啪!”一个碗碎了。 杨芊芊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手,厨房的婶子从里屋走出来,看见地上的碎碗,恼了,“杨玉珠!这摔碎的碗,从你的例银里扣!扣光为止!” 她撅了撅嘴,杨玉珠脸上的黑痣一动,分外显眼。 翎夜注意到她的手指似乎被摔碎的瓷片溅到,划出了几个小口子。她没有矫情,继续试图将剩下来的碗筷都洗干净。 翎夜看着她,这具身体虽然不漂亮,但是杨芊芊的内在,坚韧、固执,倒是值得欣赏。 “翎夜,你一定要这么盯着我看吗?”杨芊芊负担地抬起头,脸颊晕红。 翎夜起了戏弄的心思,淡淡道:“我没看过人洗碗笨到摔碎好几个的。” 杨芊芊脸一红,“看来等我回去了,要将杨玉珠扣的钱都还给她。” “你现在不怪她了?”翎夜冰冷的眸似乎融化了,“方才你可是……” “我只是想着十日之后的朗哥哥,罢了,若是真无缘,芊芊也不再强求。”杨芊芊低下头,默默地洗碗。 以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如今却沦为后厨洗碗的粗使丫头。 忙了一天,杨芊芊回到杨玉珠的房间里,对着有味道的枕头和被褥,也只能将就。 翎夜现身,拽过杨芊芊坐到了桌边。 “你做什么?”杨玉珠的房间蜡烛的烛光微弱,里面有些暗沉。 翎夜不得不靠近了杨芊芊,从怀里拿出药膏,“我帮你上药。” 翎夜打开药膏,用手指沾上白色药体,捧过杨芊芊的脸,涂在红肿的位置上。芊芊红了脸,想要躲。 “别动。” 翎夜的呼吸有些冰凉凉地扫过芊芊的脖子,可她的脸却红透了。好在烛光微弱,也看不见颜色。 “我可以自己来。”芊芊想要别过脸,拿过药膏。 “别动。”翎夜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快好了。” 翎夜看着杨芊芊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温热的触感还在手指尖,他尴尬地擦好药,递过,“手上的伤口你自己擦。” 芊芊看着怀里莫名其妙地塞进来的药膏,翎夜已经不见了踪迹。 “不是叫我别动吗?”芊芊打开膏药,抹了一些在指尖,擦在手背上的伤口。 翎夜并没有离开,只是隐了踪迹坐在屋里。他认真地看着杨芊芊,她垂着脸,借着烛光,昏黄的光打在杨玉珠的脸上,格外的静谧。 翎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觉得跳动的有些诡异。 杨玉珠的房门轻轻推开,露出一张闭月羞花的容颜。 “小姐?”杨玉珠轻轻喊了一声。 杨芊芊转过脸,“杨玉珠?” 杨玉珠看着自己的脸,说不出的感觉。今日一天,她不知道照了多少次的镜子,欣羡着芊芊的容貌,眼下看见自己,才能了解自己究竟差了多少。 “小姐,玉珠…玉珠……”杨玉珠拘谨地站在杨芊芊的面前,忘记了原来的目的。 杨芊芊放下膏药,示意让杨玉珠坐下,“事已至此,那就好好过十五天,十五天后再换回来就好了。这些日子,你尽量不要露出马脚。” “小姐,你不生气吗?”杨玉珠的眼睛瞪大,杨芊芊的脸却显得分外灵动。 “一开始确实有些不能接受,但是现在,别无他法。好好过,府里的人你也应该都认识,切记,不知道的东西不要说出口,以免惹疑心或闲话。”杨芊芊小心翼翼地嘱咐了一些细节,杨玉珠都乖乖地听着。 “多谢小姐。”杨玉珠听完了嘱咐,便准备离开。 一路上,杨玉珠都格外感动。小姐的人真好,不但没有生她的气,反而还告诉了她许多要注意的地方,小姐的心肠真是好。 “难道你不想要她这张脸吗?”杨玉珠一惊,转过身,眼前站着一个绝美的女子。 杨玉珠退后了几步,怯生生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想要杨芊芊这张脸,并且永远都活在她的身体里,我可以帮你。帮你永远得到这幅躯壳,永远成为杨家的千金小姐。” 第壹佰叁拾伍章 【夺魂】美人脸(三) “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杨玉珠怯怯道:“我其实是杨玉珠。” 白灵走上前,勾住杨玉珠的下巴,“这张脸可真美,花容月貌,你不喜欢吗?” 杨玉珠推开白灵的手,“我家小姐的脸是很美,可是这不是我的,十五天之后我们就会换回来。” “我可以帮你得到这副身体,永远都不用换回来。你可以继续当杨芊芊,有母亲的疼爱,有绝美的脸颊,不用再辛苦地干活,这一切都不好吗?”白灵微微一笑,“你不想要吗?” 杨玉珠愣住了,“不用换回来?” “对,你可以变成杨芊芊,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白灵右手一挥,杨玉珠的身前就出现一面铜镜,照出了她如今的脸搀。 明净的眸子,灿若繁星。一颦一笑间透着高贵。乌黑细长的头发披在双肩上,小小的红唇、白皙嫩滑的皮肤,小酒窝在脸颊两侧,笑若灵秀。 铜镜一转,突然显现出杨玉珠原来的脸。塌鼻梁、朝天鼻、大黑痣,还没有算上布满雀斑而粗糙的肤质。 杨玉珠别过脸,似乎不想再看了。 “杨芊芊貌美、家境好、家世足,如果成了她,什么都可以得到。”白灵可惜的叹了口气,“可惜啊……” “可惜什么?”杨玉珠追问。 “可惜你不懂的利用这样的时机,彻底占据她的身子。”白灵走到杨玉珠的身边,微微别住她的脸,让她看着铜镜里芊芊的模样,“这样美的脸,你不想要吗?” “可是小姐要怎么办?”杨玉珠垂眸,“小姐还在我的身体里。” “你知道为什么翎夜一直在杨芊芊的身边吗?”白灵惋惜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确信你们一定会换回去,而真正的美人杨芊芊却在你的身上,所以他才一直留在她身边。” “应该的,小姐更重要。”杨玉珠低着头,将衣角揪成一团。 “我是替你可怜,就算换了身子,也不被重视,依旧是贱命一条。”白灵仔细地看了杨玉珠的反应,她紧紧攥住了衣角,拧成一团,“所以,趁现在,得到杨芊芊的身子,你才可以彻底改变自己的地位。” 杨玉珠没有吱声,退了几步,转身跑了。 白灵笑了,“看来你的棋子很快就要到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的采桑撩开斗篷的帽子,露出侧颜,“只有借用判官的手,才能做到夺魂契约,大概连判官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错?” 白灵呵的一笑,“如果没有你这么恰好找了这个丫头去当绊脚石,怎么能让他出错呢?” “他应该也想不到,你会趁月老睡着的时候,多绑了一条红绳,让他尝尝人间情爱的滋味。”采桑与白灵相视一笑。 杨玉珠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却听见了门外婢女的窃窃私语。 玉露的声音格外清楚,“杨玉珠这个死丫头,昨晚没有好好守夜,害得我今日被夫人责怪,以后这样的活儿都轮到我们来做安排。” “就是,玉露姐姐,你看她那张脸,简直是府邸里最丑的丫鬟了。怎么还敢活在这世上,如果我是她,早就去死了,哈哈哈哈……” “小小,这话说得过分了。”玉露打断了小小的笑声,“要我说,她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恶毒的话一阵一阵,以前自己也是听见过的,可是今日却分外的刺耳。 “你们给我闭嘴!”玉珠打开门,呵责道:“她做错了什么你们就要这样说她,难道就不会为自己积点口德吗?” “小姐……”玉露收了声,几个丫鬟受惊忙站了起来。 “玉露,你明天就去厨房当值,将杨玉珠调过来。”杨玉珠狠狠摔上门。 玉露的求饶声还在门口,杨玉珠捂住耳朵权当自己听不见,“你要是再吵,就逐出府。”这句话说完,外面就安静了。 “干得漂亮。”白灵一眨眼,就坐在了房内的屋顶上,对着杨玉珠微笑,“玉露本就是杨芊芊和翎夜用来监视你的,调走她也正好。” “监视我的?”杨玉珠眉关紧锁,“为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关键不是你做了什么,是他希望你做错了什么!”白灵的身后的冒出三条尾巴,“以后,我会帮你的。” 杨玉珠被她的尾巴吓了一跳,“你…你是狐狸精?” 白灵摇了摇头,妩媚一笑,“我可是狐仙,特意来帮你的。” “你…你来帮我做什么?”杨玉珠心怀戒备。 “判官翎夜,擅离职守,疏忽离职,处事不当。试图篡改痕迹,不过被我发现了。他已经更改了生死薄,一切都回不到原点了。”白灵唇角微笑,“所以我来帮你,怎样得到杨芊芊,更改自己的命运。” “这是什么意思?”杨玉珠疑惑地看向白灵,“我不能做坏事,小姐自然也不会,那十五天后我们还是会变回去的。” 白灵的狐尾微微扫过杨玉珠的身上,“我们自然不能犯错,她也不会,但是我们可以让她犯错。这样,既能够不伤害你,也能够让她得到惩罚。”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害小姐。”杨玉珠狠狠抓住身上的挠痒感,一睁开眼睛,白灵却已经不见了。 门外电闪雷鸣,其中夹杂着白灵的笑声。 耳边传来白灵渐远的声音,“我相信你会这么做的,只要你做了,我会帮你的……” “不!我不会的。”杨玉珠捂住双耳,大喊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芊芊?”门外大夫人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杨芊芊张嘴大喊大叫的样子。 杨玉珠双眸通红,被大夫人抱在怀里。大夫人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芊芊,可是今日身子不适,心情也不好。娘方才见要下雨,知道你怕雷电,这才特意来哄你。” 玉珠眼泪倏然落下。 府里人人都知道芊芊小姐怕闪电雷鸣,可是杨玉珠自幼也怕,每当闪电时,她只能一个人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无人过问。可是芊芊,居然还能有母亲来宽慰。 “娘……”玉珠抱紧了大夫人的身子,痛哭流涕,“娘……” “不哭,不哭,这孩子,今天怎么吓成这样?”大夫人拍了拍玉珠的后背,哄道:“来,脱掉外衣,换上睡裙,娘今日陪你睡。” 杨玉珠看着大夫人,破涕为笑。 小姐,就让我占用夫人一天,一天就好…… 另一边,杨芊芊整个人躲在被子里,红着眼眶,不得不害怕地露出一点呼吸的空隙,颤抖道:“翎…翎夜……” 翎夜现身,看着床上的一坨,疑惑道:“怎么了?” “你去帮我叫我娘来好不好?”杨芊芊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眸,“我…我怕闪电。” “闪电有什么好怕的,它只是雷公用来劈恶人,震慑世人的…难不成你上一世被雷公劈过?”翎夜想要缓解一下气氛,因为方才他去看了杨玉珠,发现大夫人正陪着她,便没有现身。 “别开玩笑了。”杨芊芊露出一个脑袋,“我…我求你了,帮我叫我娘,我真的好怕……” 杨芊芊的眼眸跟兔子的眼睛一样红彤彤的,肿得厉害,看来是真的吓哭了。 翎夜想了片刻,坐到了床边,“她今晚不在府里,我陪你吧!” “呜……”芊芊瞬间哭了,“我害怕……娘以前只要是这样的天气都会来陪我的……” 翎夜的手臂蓦然被芊芊抓住,芊芊瑟瑟缩缩地躲到他的身后,忍不住地抽泣,“你…你别动….让…让我靠一会儿……” “好。”翎夜忍着笑意,“其实你知道雷公的故事吗?” 杨芊芊红着眼,不说话。 “雷公其实有过一个很爱的人,只是她后来死了。所以雷公每次闪电的时候,都是雷公在思念她,你为什么要怕他呢?”翎夜胡乱编了个瞎话。 杨芊芊止住哭声,疑惑道:“这是真的吗?雷公喜欢的人是怎么死的?” “被雷公吓哭,哭死的。”翎夜噗嗤一声笑出来,身上瞬间挨了杨芊芊好几个手掌。 杨芊芊微怒,“你还笑我。” “堂堂千金小姐,居然还会打人?”翎夜身上不痛不痒,还是装模作样地躲了几下。 杨芊芊抹干净眼泪,“不止会打,还会咬,你要不要试试?” 翎夜回过头,露出一抹笑意。天边瞬间闪过一丝闪电,吓得杨芊芊又朝他身后躲了一下。 翎夜故作苦恼,“原来你是怕雷公劈你,才特意躲在我身后的?这样雷公劈你的时候,肯定会先劈我!” “你别说了。”杨芊芊看着天边的闪电,瑟缩了一下。 “不信你出来一下我看看。”翎夜试图走开,却被杨芊芊拽住了衣角,“你看,我说你不敢。” “谁说的。”杨芊芊硬着头皮,微微探出脑袋。 “我……”翎夜转过头。 两个人对上视线,唇和唇之间仅仅相差几公分。翎夜僵硬在原地,对上芊芊的眸,心跳蓦然加快。 芊芊别过脸,似乎一瞬间也忘记了对闪电的畏惧。她推开翎夜,躲回被窝,捂住自己的脸颊,“我…我睡了。” “恩,好。”翎夜讷讷地看着她钻进被窝,咳了两声,“我就在边上,守着你。你不用怕。” 被窝里传来芊芊闷闷的声音,“谢谢。” 翎夜不得不拽开被子,将被窝里憋得通红的芊芊放出一个脑袋,“闷着睡觉对身子不好,露出脑袋,我就在旁边,雷公不会劈你的。” 芊芊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看着翎夜淡淡从桌边搬过一张凳子,靠床边坐下,“睡吧。” 她忽然有些羞涩,偷偷地看了几眼翎夜。 其实,他人还是挺好的。 “翎夜…我能问问你最开始为什么要对换我和杨玉珠吗?”芊芊忽然张口,翎夜睁开眼,看着她。 她很认真,没有回避翎夜的视线。 “不为什么。”翎夜淡淡道:“杨芊芊,你做过坏事吗?” “嗯?”芊芊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闪电又缩了回去,“有。我年幼的时候,因为被妹妹欺负,生过气,将她推倒,害得她受伤毁了容貌。” “你妹妹可是叫杨瑶瑶。”翎夜眉头蹙起,“被妹妹欺负?” 杨芊芊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小时候因为是嫡长女,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只有她愿意,可是有一天我们吵架了,她动手打了我,我反抗,将她推倒在地,恰好撞到了石块,毁了她的脸。从那以后,她就非常憎恨我,不管我怎么弥补都没有用。前几日,她还跳水自尽了。” 翎夜眼眸深沉,在黑暗中幽幽发出光。 杨瑶瑶居然敢说谎!下一次,定要先关入孽镜地狱,让谎言无所遁形。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回去定要禀告阎王。 “翎夜,是我做错了这件事,受到惩罚了吗?”芊芊眼眸露出愧疚,“我一直很害怕要因此下地狱,怕被雷公惩罚,不管妹妹怎么报复我,我都没有怪过她。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宁可是自己摔了,也绝对不会推她……” “不会的。”翎夜在黑暗中目光烨烨,温柔地望向芊芊,“心善之人,阎王不会严惩。” 芊芊笑了,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她开心的笑靥,“翎夜…你为什么会成为判官?” 翎夜淡淡道:“不记得了,喝过孟婆汤,转世的记忆都不会存在。” “孟婆汤好喝吗?”芊芊好奇地问,“孟婆真的像画中一样是个凶神恶煞的老婆婆吗?” 翎夜笑出声,孟婆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气。 “孟婆汤和白水一样没有味道,孟婆是个很漂亮的女子,所以才能迷惑别人愿意转生投胎,若真是凶神恶煞的老婆婆,肯定是别人乱传的。” “真的很漂亮吗?有多漂亮?”杨芊芊在脑海里想入非非,“有苏妲己美吗?” “没有你美。” 黑暗中,陷入安静。杨芊芊红着脸,只剩下呼吸。翎夜话刚出口,就僵住了。 怎么感觉似乎见到杨芊芊之后,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可不是这样轻薄的男子。 “翎夜……” “嗯?” “我睡了……” “好。” 翎夜看着杨芊芊闭上眼,睡梦中,格外香甜。可他并没有料到,巨大的阴谋之轮已经开始旋转,漩涡早就将他们都牵扯到了其中…… 第壹佰叁拾陆章 【夺魂】美人脸(四) “芊芊,醒来了,芊芊……” 大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呢喃,杨玉珠翻了个身子,都堵不住耳朵边嗡嗡嗡的叫声。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夫人早就起床了穿着衣服,坐到床榻边上拍了拍芊芊的身子,“快起床了,最近怎么老是爱睡懒觉,今天你朗哥哥提前回来了。” “什么朗哥哥?”芊芊坐起身,“今天起这么早。” “就是你小时候天天心心念念地朗哥哥,说要嫁给他的那个朗哥哥。”大夫人笑了,“给小姐梳妆打扮。悦” 几个丫鬟上去将杨玉珠从床上扶了下来,将她架到梳妆台上,就开始分工协作。大有势要将她打扮成公主的气势。 一个时辰下来,杨玉珠疲惫地坐在梳妆台上,看着自己的发髻,漂亮倒是漂亮,就是太沉了…搀… “行,就这样,芊芊,跟娘走。”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拉住玉珠的手,“今天我们就去见见你的朗哥哥。” 杨玉珠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可不行。小姐喜欢的男子,怎么能和自己在一块呢? 她立刻摇了摇头,“娘,我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了,你不是一直盼着你朗哥哥从战场上回来吗?”大夫人疑惑地盯住了杨玉珠,“芊芊,你最近怎么这么奇怪?” 杨玉珠一紧张,“娘,我只是…只是…只是……” “娘知道了。”大夫人了然一笑,“大姑娘该出嫁了,没什么可羞涩的,走了。” 杨玉珠被一顿牵扯,最后等她彻底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站着一个伟岸的男子。 朗珏身材高大健硕,身高约一尺八、九寸,容貌英伟,颇有气势。 “芊芊。”他唇角带笑,“小姑娘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如今……可真是女大十八变。”他从头到脚将芊芊上下扫了一圈。 杨玉珠不自觉地红了脸,“朗…朗哥哥……” 他哈哈大笑,声音格外响亮,“芊芊,走,带你去买衣服,从前答应过你的事,今天朗哥哥都带你做。” 杨玉珠眼眸不自然地带上笑意,羞涩地站到他的身后,怯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朗珏驾着马,带着杨玉珠,一路去了市集。 下了马车,人来人往。朗珏将杨玉珠护在怀里,簇拥着她去了常青阁。 “朗哥哥。”杨玉珠脆生生地叫着,突然被人一推,彻底拥到了朗珏的怀里。 朗珏因为常年打战,身材格外健硕粗壮。结实的小臂牢牢地拥住杨玉珠,她红着脸,心跳忽然加速,羞涩道:“朗哥哥……” 朗珏下意识又退了两步,方才感觉到的柔软,似乎还不小。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芊芊,你去看看,可有喜欢的。” 杨玉珠转过身,随便挑了一个柜台,避开朗珏灼热的视线,“这样多,玉…芊芊,选不下来。” 朗珏扫了一眼,“将那柄青玉朱钗拿出来看看。” 伙计递出来朗珏选好的朱钗,朗珏放在掌心摩挲着,忽然轻笑,将朱钗,***了眼前杨玉珠的发髻间,“配你,很好看。” 杨玉珠脸颊飞上两片红云,声音细不可闻,“谢谢朗哥哥。” “小姐,真是好看。不管什么样的钗子簪发,小姐的脸自然是好看的。”柜台上的女伙计真心夸耀道:“小姐肤白貌美,若是簪玉,定是能衬肤色白皙。” “这话不错,芊芊的确长得好看了些许。”朗珏勾勾嘴角,露出一抹笑。 杨玉珠微微仰起头,“只是好看了些许?” “因为芊芊一直很美。”朗珏低下头,视线温柔地对上杨玉珠,“芊芊觉得呢?” 杨玉珠避开视线,心如擂鼓,“朗哥哥……”声音娇滴滴的,格外娇俏。 “再去选上两三件衣服,芊芊自然穿什么都好看,但是还是要你试过,喜欢才好。” “芊芊喜欢的,朗哥哥都给吗?”杨玉珠垂眸,连耳朵都红透了。 朗珏不留痕迹地露出笑意,“只要芊芊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朗哥哥也会给你摘下来。” “如果是朗哥哥呢?”杨玉珠脱口而出,话刚出口,可能连脚跟子都红透了。 朗珏微微勾笑,没有回答,伸出手,示意杨玉珠朝隔壁的成衣店去。 杨玉珠跺了跺脚,咬着下唇,红着脸去了。 试了好几身衣服,朗珏都只是认真地看着。每换一身衣服,朗珏都会直接让包装起来。当最后换完自己身上的衣服出来,杨玉珠都忍不住要打断朗珏,“朗哥哥,衣衫要穿不完了。” 朗珏故作可惜,叹了口气,“芊芊太漂亮,总是穿什么都合适。” 杨玉珠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朗哥哥,日后不要叫我芊芊了……” “芊芊,怎么了?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这样叫你。”朗珏眉头微蹙。 杨玉珠要住下唇,“朗哥哥,日后我叫你朗朗好不好?” 朗珏蹙眉,“芊芊,你还是叫我朗哥哥,我都习惯你这样叫我了……” “……”杨玉珠不高兴了,板着脸,看向门口。 “你以为这个男人会爱你吗?”白灵不知从何时又出现了,坐在屋顶之上,“他疼爱的是芊芊,如果他知道你是杨玉珠,那么……” “那又如何,至少现在是我!”杨玉珠瞪着屋顶上的白灵,“现在是我做主。” 朗珏一愣,“芊芊,你做主就好,你喜欢什么?朗哥哥都给你买。” 杨玉珠手指着上方的白灵,“朗哥哥,你看不见吗?” 朗珏抬起头,“看什么?” “除非我愿意,否则谁也看不见我。”白灵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走到杨玉珠的面前,“时间可不多了。没几日,你就要回到那个丫鬟的身上,没有母亲的疼爱,没有哥哥的宠爱,可能还会失去更多……” 杨玉珠低着头,没有出声,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芊芊,怎么了?”朗珏不明所以地揽住她的双肩,“朗哥哥哪儿让你受委屈了?” 杨玉珠哭得梨花带雨,粉拳捶了捶他硬邦邦的胸口,反而捶疼了自己的手,“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对我?” “芊芊……” 朗珏将玉珠送回了府邸,玉珠都只是安静地坐在房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管大夫人来说了什么,玉珠都始终没有再说话。 等所有人终于都走了,只剩下杨玉珠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她开口了。 “帮我。” 杨玉珠彻底慌了,她习惯了这样的照顾,她想要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她不想要再回到过去了,她想要现在这样生活下去。 她想要娘亲、她想要朗哥哥、她想要美貌…… 白灵笑了,“帮你可以,但是还需要一个人。” “谁?” “你的妹妹,杨瑶瑶。” 杨玉珠一愣,“是谁?” “你能够有这样的机会,要多亏了她。”白灵妩媚一笑,从门口推门而入一个人,赫然是杨瑶瑶。 杨瑶瑶双眸空洞,乖巧地站在白灵的身边。 “你不能够自己动手,因为这样翎夜一定会注意到。”白灵媚眼一扫,“所以,你会需要她帮你,你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杨芊芊来帮你。到时候,自然会如愿。” “你到底要怎么做?”杨玉珠心情忐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应该这么做。 白灵看穿了杨玉珠的犹豫,“难道你想要做回那个任人打骂忽视的丫鬟吗?” “我……”杨玉珠咬住下唇,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这些东西,你不需要知道,一切都交给我来做就好。”白灵的狐狸尾巴扫过杨瑶瑶,附身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另一边,杨芊芊方才干完今天的活,累得几乎要趴下。 “翎夜…我洗不动了,你帮我洗个碗……”杨芊芊双手几乎都在水里泡得肿胀了起来,“翎夜…翎夜…你最好了……” 翎夜躺在树上,吹着风,“判官不能插手干预。” 杨芊芊愤愤在心里骂了几句,辛苦地撑了个懒腰,二话不说,又将双手泡在了油腻腻的水里,开始洗洗漱漱。 翎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侧着脸,看着杨芊芊顶着杨玉珠的脸,默默洗碗。 杨玉珠的双手本身就很粗糙,关节肿大,还有一些手上留下的疤痕。可是杨芊芊不同,她的手很嫩,细滑修长,是一双从来没有做过粗活的手。 杨芊芊看起来温婉,可是性格却有些固执,不愿意服输,是外柔内刚的女子。但是却又很单纯,很容易受伤。 翎夜从树上坐了起来。 最近是不是一直都只注意着杨芊芊,似乎没怎么监视过杨玉珠。 翎夜看了一眼杨芊芊,判官笔微微一画,设下一个结界,转身朝杨玉珠去了。 白灵正在屋中,感觉到了翎夜的气息,尾巴一扫,扇开大门,化作白狐,一跃而出。 在中间的地方,两个人碰到了。 “大胆九尾狐妖,竟敢擅闯人间!”翎夜的判官笔一出,试图用结界将白灵困住。 白灵没有挣扎,结界牢牢束住了她。白灵朝翎夜一笑,“判官翎夜。” “狐妖,即刻随我回地府领罪。”翎夜将白灵朝这边移动,白灵身上闪耀出光,竟是轻而易举地脱离了束缚。 白灵妩媚一笑,“判官眼带桃花,桃花泛黑,只怕是桃花劫。” “大胆狐妖,胡言乱语,竟敢在人间私自逗留,还不束手就擒。”翎夜的判官笔直指白灵,画出符咒,朝白灵封印而去。 白灵灵敏地跃开,符咒却如同长了眼睛,紧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她躲避不及,身前忽然现身一斗篷人,将符咒抵消了去。 “你是何人!”翎夜方才画的符咒只针对妖物,非妖之外的人自然轻而易举可破解。 身穿斗篷的人,抱过白灵,二话不说,飞身离开。 翎夜试图去追,她们却跳入了府邸中的角落,消失不见了。 “是你。”杨玉珠打开房门,翎夜正好就站在门外。 翎夜扫了一眼,“杨玉珠。” 杨玉珠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了?” “你方才可是见到了一只狐狸和一个身穿斗篷的人?”翎夜焦急问道。 杨玉珠指了一个方向,“她们朝那边去了。” 翎夜二话不说,就朝她方才指的方向去了。 等他走远了,杨瑶瑶从杨玉珠的房间里走出,只是她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转过身,对着杨玉珠露出嘲笑,“一个丫鬟,也要和主人来抢身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杨玉珠低眸,声音有些颤抖,“难不成一个不受重视的主子也配让人抢吗?” “你……”杨瑶瑶抬手就要打。 “住手!”大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拦下了杨瑶瑶正要动的手。 “大夫人……”杨瑶瑶忙收回手,“我…我只是……” “啪!” 杨瑶瑶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 “杨瑶瑶,芊芊根本就不欠你的。”大夫人将杨玉珠护在身后,“若非那一次,我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对待芊芊、怎么欺负芊芊的!要我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滚。” 杨瑶瑶捂住脸,仰起头,笑了,“真是可笑,你的女儿早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你给我滚!”大夫人朝院子外一指。 杨玉珠站在大夫人的身后,望着杨瑶瑶,生怕她会改变主意不再帮她。 杨瑶瑶却不这么想,她越是受到欺负,就更加恨杨芊芊。 她转过身,倒是朝门外走去。中途,她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大夫人笑道:“我究竟是为谁挨了这个耳光?不过不要紧,这一切都会还给你的女儿的。” 大夫人看着杨瑶瑶的笑脸,格外诡异。 她心里忽然觉得不安。 转过身,对上杨玉珠的视线,“芊芊,你受伤了吗?” 杨玉珠摇了摇头,“娘,我没事。” “芊芊,娘忽然觉得有些心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你这些日子也变得很怪异,今天与你的朗哥哥也起了矛盾,你最近……” “娘,我这些日子心情有些不好,很快就会好了。娘,我不是在这吗?”杨玉珠紧张地扶住了大夫人,将她扶进了屋子,给她倒上一杯热茶。 杨玉珠扭过头,透过窗户,赫然站着翎夜,正打量地望着她。 她一惊,手上的茶杯倏然落地,摔成了碎片…… 第壹佰叁拾柒章 【夺魂】美人脸(五) 芊芊削着土豆,削完最后一个,将小刀擦干净,放回了怀里。因为动不动就要削东西,每次都不长记性带小刀,让厨房的婶子骂半天。骂了几次,今天可算是记得带了悦。 “翎夜,怎么了?”芊芊似乎觉得这几天翎夜有些不太对劲,总是出神。 翎夜微微摇头,“没事,我去看杨玉珠。” “翎夜……”芊芊话还没有说完,翎夜已经消了踪迹。她有些失落地嘟了嘟嘴,“最近怎么老是往那儿跑?” 翎夜这几日常常会来看杨玉珠,不现身,只是远远看着。那日看见杨瑶瑶的出现,以及那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翎夜似乎隐约觉得会出事。 从正门口,芊芊却走了进来。 翎夜皱眉,“芊芊怎么来了?” 杨玉珠从门内迎了出来,“正好,调到我身边,你也没那么辛苦了。” 芊芊露出一抹笑意,“谢谢你…玉…小姐……”不顺口的改了嘴,好在也没什么人听清。 翎夜了然,原是玉珠为了让芊芊不那么辛苦,特意调到了身边。不过这样以来,哪怕日后换回来,应该对玉珠也比较轻松。 翎夜朝四周看了看,今日格外的焦躁,似乎总要出事搀。 “芊芊,陪我一起去院子里散散步?”杨玉珠朝芊芊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有话要说,但是碍于人前不适合说出来。 芊芊领会意思,“好的,小姐。” “你们都不用跟过去了,让玉珠来服侍我就好。”杨玉珠摆了摆手,其他的丫鬟便不再跟上。 翎夜默默跟在她们后面,看着她们一路去了偏院。 “玉珠,谢谢你。”芊芊看着人少了,小声道:“以前没想过你会这样辛苦,日后我也定会好生照料你的。” 杨玉珠咬了咬唇,“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大可不必这么做。”芊芊歪了歪头,“这几日洗碗或者守夜,一个人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日后要安排两个人,互相做伴,也好熬过漫漫长夜。” “小姐,你真善良。”玉珠垂首,“小姐,对不起。” “玉珠,你说什么?”芊芊没听清玉珠的轻声呢喃。 玉珠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小姐,我说你很善良。” “没有,玉珠你才是真善良。”芊芊握住玉珠的手,“府里的丫鬟都欺负你,你也从来都不吭声,默默揽下那么多的活。被欺负也从来没有来找我告过状,傻丫头。” “小姐……”玉珠看向远处,“有的话说了会比不说要更难受,只有这样,日子才能好过些,那时候的玉珠也很满足,现在……” “玉珠?”芊芊看着玉珠,她脸上的神色复杂,似乎不像她以往那么单纯,“可是受欺负……是我妹妹欺负你了,是吗?” “小姐,我不好过,你受了欺负,不也没说过吗?”玉珠叹了口气,“小姐…..”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刺耳的声音从偏院一角穿了过来。 芊芊和玉珠同时看去,正是杨瑶瑶从院子的一端走了过来。她身穿长裙,但是有些太长了,反而显得拖沓。 “杨芊芊!”杨瑶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盯住了杨玉珠的身子,让芊芊刹那间产生了她知道这件事的错觉。 下一秒,杨瑶瑶却拽住了杨玉珠的头发,撕扯着朝鹅卵石地上拽。 “疼!”杨玉珠顶着芊芊的长发,头皮火辣辣地刺疼。 芊芊愣住了一瞬,忙上前帮忙,“杨瑶瑶,你做什么?快松手。” “一个丫鬟也敢掺和主子的事情吗?”杨瑶瑶看着芊芊的脸笑了,“当然,我知道这个藏在身子里的人才是你,杨芊芊。” “你果然知道。”芊芊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如果不是你,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杨瑶瑶唇角一笑,松开了扯住杨玉珠头发的手,将她挥到一边,甩开来。走到了芊芊的面前,手指拈住一小绺的发丝。 杨玉珠的身子比较矮小,比芊芊和玉珠矮上半个头。芊芊在她的身子里,比原来更加的没有优势。 芊芊打落瑶瑶拽住头发的手,身子却猛然一偏,朝后倒了下去。 翎夜不能插手三个人的事情,一着急,猛然刮起一股大风,吹偏了芊芊身子落下的方向,头部摔到了松软的草地上。 芊芊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头虽然没有磕在石头上,但是手肘却磕破了。 “知道又能怎么样?”杨瑶瑶从上至下俯视着杨芊芊,“就算知道了,我也一样可以这么做。我不像你们做错了坏事,就会永远留在这个身体里,你可能会彻底成为杨玉珠。” “妹妹,我就这么记恨我吗?”芊芊仰起头,看向杨瑶瑶。 “不许叫我妹妹,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杨瑶瑶怒了,她指着右脸上从嘴角一直到耳朵的位置,用力抹了抹,将脸上厚重的脂粉擦去一些,露出浅红色的疤痕,“这是你留给我的,你让我怎么不恨你?” 芊芊试图解释,“瑶瑶,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很后悔,我……” “够了。”杨瑶瑶打断芊芊继续的话语,转过身,对着一旁的杨玉珠露出了笑容,“只要毁了你,那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话音刚落,她一脚踩住杨玉珠的脚踝,杨玉珠疼得变了脸色。杨瑶瑶却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你的脸这样痛苦,我才会觉得更高兴。” 翎夜看不下去了,他就要现身,却忽然被人摁住了肩。他转过头,“阎王?” “记得我曾问过你,你觉得原本貌美的女子和原本貌丑的女子,若是互换了,究竟会不会变了心智?”阎王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三个人,“答案很快就会出现。” “杨瑶瑶!”芊芊从地上爬起,“你快松脚,玉珠的脚会折的!” 杨瑶瑶的眼神似乎变了,微微眯了眯眼,耳边就传来了玉珠的尖叫声,她的脚踝被踩得通红。 “杨芊芊,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杨瑶瑶松开脚,下一秒,狠狠踢在了杨玉珠的膝盖上。 杨玉珠吃痛,伸出手护住膝盖,手腕却再次被踩在了杨瑶瑶的脚下。 芊芊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忍痛站起身,顺着台阶快步上前,“杨瑶瑶,你……” 脚下一滑,芊芊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扑了过去。杨瑶瑶被一推,踩住了自己的裙子,朝另外一边的台阶摔了下去。 这一次,翎夜却救不了她,阎王在旁,不得插手,更何况杨瑶瑶本就是已死之人。 那边是鹅软石地。 杨瑶瑶重重地摔了下去,她双眸微睁,后脑着地,地上染了一团的鲜红。 芊芊面朝下摔去,下巴磕在了地上,舌头被咬住,张开嘴也是血淋淋的一片。她爬起身,扭头看见自己踩住的台阶上居然有油? “小…小姐……她…她……”杨玉珠坐在地上,手指着另外一边,颤抖地说不出话。 杨芊芊看向杨瑶瑶,她吓了一跳,捂住唇,退了两步。忙又跳下台阶,蹲在杨瑶瑶的身边想要扶起她,“瑶瑶…瑶瑶……对不住…对不住……” 这下芊芊彻底慌了。 “我要怎么帮你,怎么办,怎么办?”芊芊不敢碰她,她怕一旦她动了,反而可能会出错。 杨瑶瑶双目大睁,看见了前方的翎夜和阎王,唇角露出了一抹笑,“…芊…你…回不去…了……” 芊芊整个人如遭雷击,“你是为了……” “杨芊芊,你害人性命,虽无辜,但人命关天。”阎王现身,带着翎夜,身旁低着头站着杨瑶瑶。 “不,不是这样的,是她陷害我。”芊芊试图抓住翎夜,“翎夜,你知道的,我怎么会害人性命,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别说了……”翎夜自然知道,但是他却无法做主。 翎夜转过身,跪在阎王的面前,“阎王,请从轻发落,杨芊芊当真是无心,您也看的清清楚楚。” “人命关天,本王无需你偿命,只是为平怨气,不得不如此。”阎王严肃地看着杨芊芊,“本意原最后是会回到原状的,既然要惩,那便罚你彻底成为杨玉珠罢……” “不,不……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收到惩罚,是她陷害我,她陷害我!”杨芊芊哭着试图抓住杨瑶瑶的魂魄,却一次次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杨瑶瑶面无表情地站在阎王身边,眼眸带笑,看着杨芊芊,“是你害死了我。” “翎夜,你说话,是她陷害我,为什么要我来承担一切?”芊芊抿了抿唇,眼角含泪,“我不服,我不服,你算什么阎王,是非不分……” “芊芊,别再说了!”翎夜打断芊芊的话语,看向阎王,“阎王,她有口无心,只是……” “无心之失却害人性命,应当要下地狱的。小惩大诫,不知悔改,判官,一切交给你了。”阎王摇了摇头,带着杨瑶瑶消失了。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芊芊固执地咬着唇,发丝凌乱,“翎夜,你知道我没错,对吗?” 翎夜的判官笔紧握在手,只要轻轻一挥,芊芊的魂魄就会彻底和杨玉珠的身子结合在一起。 “芊芊,可你确实让杨瑶瑶……” “你也不信我。”芊芊呆坐在地,泪从眼角滑落,“为什么,我没有了娘亲,没有见到朗哥哥,被人陷害,最后…连你都不信我……” “芊芊……” 芊芊摸上了如今杨玉珠的脸,凄凉地笑了,“为什么我失去的好像远远不止是这张脸……” 第壹佰叁拾捌章 【夺魂】美人脸(六) 翎夜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只能叫着她的名字。 “芊芊……” 芊芊坐在地上,双眸淡淡,眉眼低垂。她的唇角微微勾笑,仰脸看向翎夜,“翎夜,其实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了。” 翎夜一愣,“芊芊,你……” 芊芊柳眉微蹙,嘴巴一抿,唇角滴落一滴一滴的鲜血…… 翎夜大惊,揽住芊芊的肩,芊芊微微张嘴,里面露出了模糊的血肉搀。 “芊芊!” 晚了,来不及了.….. 芊芊在翎夜的怀里,双眸含泪,眼角滴落晶莹,望着翎夜,渐渐闭上眼睛。 芊芊的魂魄离体了。 “芊芊,你怎么这么傻?这样就等于真的死了。” 芊芊的身后出现两个鬼差,押着她就要前去地府。翎夜执笔挡住他们的去路,“等等,杨芊芊阳寿未尽,不能去地府。” “阎王有令,已死之人不能在阳间逗留。”鬼差尽职尽责地用锁魂链困住了芊芊。 翎夜紧张地看着芊芊的鬼气被锁魂链吸食,“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血池地狱。” 血池地狱,是以自杀者皆日日以自杀式再自行折磨,日日要死上好几次的酷刑。 “不!”翎夜执笔挡住他们的去路,“你们给我一些时间,我不能让芊芊去那里。” “判官!别忘了,公私分明,你若再行阻拦,我等可是要向阎王禀告的。”其中一个鬼差挡在了芊芊的身前,“判官,请速速离去!” “不,我做不到。”翎夜冷着脸,“我没办法看着她在我的眼前被带走。” “判官,你可是要夺取魂魄,你知道回到地狱后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严惩吗?”鬼差厉声呵斥,“身为判官,可是要加倍刑罚的。” “翎夜……”芊芊微微张开嘴,好听的声音几乎让翎夜不敢确认。 一直以来,杨芊芊都是用杨玉珠的声音在说话,这样绵软的声音,让翎夜更加懊悔。 “芊芊,我带你走。”翎夜垂首,似乎暗自下了决心。 “大胆翎夜,你可是要夺魂!”鬼差瞬间挡在芊芊的身前,“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什么知法犯法,若不是他做的,那你们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一个鬼差转过身,一条白色的狐尾瞬间穿透他的身子,消散了去。 “大胆九尾白狐,杀害鬼差,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翎夜执笔,挡在了鬼差的身前,“你们来做什么!” 采桑头戴斗篷,轻轻道:“我们来帮你。” “我和地府的事情,无需你们交涉。等我送芊芊去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去地府领罪。”翎夜对上芊芊的视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鬼差没有说话,默默地对锁魂链动了手脚,“判官,莫要执迷不悟了,回头是岸。” 白灵媚眼一扫,“你的死期要到了。” “住手!”翎夜执笔,与白灵交手,采桑即刻上前,挡下判官笔。 白灵轻笑,眨眼间狐尾狠狠扫向鬼差,鬼差根本抵挡不了,飞了出去。一个狐尾刺穿鬼差的身子,鬼差消散了。 翎夜收手,看着鬼差消散,将芊芊护在身后,“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翎夜……”芊芊的身子忽然变得虚幻,她有些虚弱地扶住翎夜的身子,“我……” 翎夜转过身,芊芊的魂魄倒在他的怀里。锁魂链正将芊芊团团束缚,链结顶端正吞噬着芊芊身上的鬼气。 糟了。 鬼差在消失之前,启动了锁魂链的结界,只要他们的本体被毁,锁魂链正源源不断地抽取芊芊魂魄里的鬼气,直至她灰飞烟灭。 “芊芊…芊芊……”翎夜慌乱地抱住芊芊,“我带你回地狱,很快就没事了。” “一旦你带她回了地狱,她一定会被打入血池地狱。自杀的人不能轮回转世,判官想来应该比我们要清楚的多。”白灵妩媚一笑,狐尾在身后摇动。 翎夜冷冷地盯住白灵,“如果不是你,芊芊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可以救她。”采桑摘下斗篷,“我可以让她不用回地狱,也可以恢复本源,还能够继续好好如人一样生活。” 翎夜怀疑地看向采桑,“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怕你的芊芊这样下去,不会挺过三天。”采桑淡淡一笑,“送回地狱,或者任由她死去……当然你还有其他选择。” “我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 “那么她回到地狱之前,就会死。” 翎夜低头,望向怀里的芊芊,锁魂链疯狂地吞噬着芊芊的鬼气,她脸色发白,魂魄已经透明的可以看清他的手掌。 “你要怎么救她?”翎夜抬头,将视线放在采桑的身上。 采桑微微一笑,“帮她可以,你要用什么来交换?” 翎夜没有说话。采桑略一示意,白灵狐尾一扫,将锁魂链上的结界打破,用狐尾挡住了结点,一用力,锁魂链已经断了。 “鬼气已经被吞噬了,不会回来。”白灵的狐尾挑起芊芊的下巴,“真是个精致的小美人。” 翎夜抱起芊芊,站起身,“我不会再与你们计较擅闯人间的罪责,你们走吧!” “白灵已经在她的身体里输入了自己的妖气来延缓她的消散速度,即便你现在回了地府,也照样救不了她。” 采桑眸子轻抬,“我说过,只有我能救她。” …… 翎夜离开前,丢下了自己的判官笔,淡淡道:“一切已经错了,我不能让东西落到她们的手里,一旦救回了芊芊,我自然会回地府领罪。眼下,我不得不这么做,九姑娘,采桑是针对你回来报仇的,切记,一定要小心。” 听完翎夜的劝告,千绝带着九姑娘忙去了一趟地府,将所有事情的经过都了解了一遍,甚至连杨瑶瑶都追问了一遍。 一切确实是采桑精心策划的,从一开始就安排了杨瑶瑶作为缺口,再暗中动手脚促使翎夜出错,让杨芊芊和杨玉珠弄错了魂魄,接着再从杨玉珠入手,击溃杨芊芊。其实不管如何,最后杨芊芊都是用来攻击翎夜的工具。 九姑娘唯一担忧的是,从始至终,这个杨芊芊就是还是不是原来的杨芊芊? 千绝冷眼扫过,“若是我没猜错,翎夜出错的事情必然和采桑有关。翎夜甚少做错事,怎么可能一开始就犯下了如此大错。” “恩,确实不符合翎夜往日作风。”九姑娘柳眉微蹙,“如果这个杨芊芊从一开始也是个棋子,那么翎夜只怕也危险了。” “什么意思?”千绝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九儿,你的意思是,这个杨芊芊也许从一开始就被动了手脚?” “采桑心思细腻,不会允许出现意外。哪怕翎夜没有爱上杨芊芊,她也一定会想法设法让杨芊芊对翎夜动情,如何能确保杨芊芊最后一定会自尽呢?”九姑娘笃定地看向千绝。 “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结局,杨芊芊是一颗棋子。”千绝眉头轻挑:“只要有白灵在,控魂并不难,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 “如果真是这样…”九姑娘担忧地望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只怕翎夜就真的危险了。” “不会,只要采桑还有求于他。”千绝细细分析道:“夺魂,采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来夺魂?若是一开始她并不打算救芊芊,反而利用翎夜给我们一个警告,那么那些魂魄的用处……” 九姑娘柳眉微蹙,没有说话。所有的推算都陷入了僵局,采桑的真正目的,他们还是没有弄明白。 千绝不得不提出最现实的问题,“只是眼下该去哪里寻采桑的踪迹?” “一切从哪里开始,就该从哪里结束。”静慈师太从门口推门而入,“从情而起,从情而终。” “师太的意思是?” “听你们说下来,他也许会回到杨府,或者杨府会留下痕迹。若真有人费尽心思为你们设下陷阱,至少也会给你们留下陷阱的线索。”静慈师太微微点头,“三个人的魂魄都在她的手上,九姑娘,你定要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九姑娘颔首,“定当竭尽全力。” “九儿,你别去了。”千绝眉关紧锁,“采桑定是白灵放出,开始在皇宫之时,她并非为了九尾,而是一早就少了一尾,想要借安简言的手复原本气,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让我烧了她的画。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个陷阱。” 九姑娘双眸对上千绝的视线,“我必须去。采桑是针对我回来的,若是我不去,她也会寻上门来。” “九儿,你为什么次次都这样固执!”千绝恼了,将九姑娘揽入怀里,“我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出事,我绝对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 九姑娘劝慰道:“千绝,白灵和采桑如今已经和我们势均力敌,并不会像鬼国那样……” “既然她敢来,就一定为你设好了陷阱。你的命是月离和窈灵费尽心思救下来的,月离绝对不会希望你再赌上你自己的安全。”千绝不得已拉出了月离来作为借口。 九姑娘安静了。 月离。 每次提起月离,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脑海里月离救她的画面,一遍遍、一次次。 月离…… 第壹佰叁拾玖章 【警告】我想伤你,轻而易举(一) 千绝和九姑娘如静慈师太所说,一早便去了杨府。 如今的杨府奴仆们倒是乖巧,一个个低头扫着地。九姑娘正要上前,千绝却抢先一步,拉着她的手就走进了府,“无需打招呼,我们可是来除妖的。” 为首的奴才伸手挡住了千绝的去路,“你们是何人?” 千绝眼睛一瞥,“看不出来吗?” 尽管千绝是好心,九姑娘不得不开口道:“请代为通传一声。”只怕这么让千绝说下去,一会儿人家怕是会将他们都赶出来。 “九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躲在我身后。”千绝转过身,将九姑娘揽到怀里,用力抱紧了她,“答应我。搀” 九姑娘的心蓦然变得柔软,她回抱千绝,“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 千绝松了一口气,唇角扬起笑,轻轻吻了吻九姑娘的额,“等解决这件事,我们就去四海游玩,随我去天涯海角。” “好。”九姑娘浅眸情深,爱意款款。 “好一个郎情妾意。”随着一长串的笑声,一个身穿斗篷的人站在了屋檐上,身旁站着白灵。白灵的狐尾在空中摆动,“可惜活不久了。” “白灵。”千绝将九姑娘护在身后。 白灵一个猛扑,化身狐狸,张开狐狸嘴狠狠冲上前咬住千绝的手臂。千绝甩开它,白灵扭身就跑向穿斗篷的人,两个人背过身子朝远处跑去。 “你在这等我。”千绝嘱咐一声,飞身上屋檐,追了过去。 九姑娘看着千绝追了过去,这时候为首的奴才却回来了,“我们家主人有请。” “主人?”九姑娘谨慎了一瞬。通常都是老爷或是少爷、以男为尊,可是很少会有户主直接让通传为主人…… 尽管心有疑虑,但是九姑娘还是随来人去了。 被带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看见什么人,他转过身,恭谨道:“已经到了,请在此稍后。” 九姑娘点头,右手却握紧了袖袋里的匕首。 整个院子里有鬼气,不对劲。 “好久不见了。”熟悉的声音从九姑娘的右前方传来,九姑娘浑身僵硬,视线对上了采桑冰冷的笑意,“九姑娘。” 采桑! 真的是采桑! “给了你们一段空闲的时光,居然这么快就成婚了。”采桑的眼眸看见了九姑娘,毫不忌讳地流露出恨意,“可真是一点都不为别人着想,我可是费了多少功夫才能出来。” “采桑……”九姑娘的声音格外清冽,却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看着九姑娘的反应,采桑笑了,“想来消魂钉的滋味让你意外地留恋呢?” 九姑娘抿住下唇,眼眸冰冷,“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 “我当然会有。”采桑走近一步,上下打量了九姑娘一番,“你可真是丝毫未变,依旧这样令人讨厌。” 九姑娘淡淡道:“我没想到,你也是。” “牙尖嘴利。”采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锥子丢在了九姑娘的面前,“我可是特意为你备好了工具,等着看一场好戏。” 九姑娘看着锥子,没有轻举妄动,略一思索,“你用白灵声东击西。” “还不是很愚蠢。”采桑望向屋内,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我给你备了一份大礼,怎么能让他来破坏呢?我可是特意救了你的老情人……” 随着采桑的动作,她从屋内拽出了被束缚住的月离。看着月离的魂魄,九姑娘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月离…… 真的是月离…… 九姑娘红了眼眶,她抿住唇,微微仰起头,没有让眼泪流出眼眶。 月离也说不出话,两个人只是静静看着,彼此对视。月离临死前的一吻深情,本以为此生不能再见,可是却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相遇。 “他为了救你死了,可是魂魄却留在了鬼国。”采桑手指微动,月离便被掐住了脖颈,“是我救了他,如果没有我,他早就成为孤魂野鬼了。” “采桑,你究竟要做什么?”九姑娘手握匕首,陷入肉里,渐渐沾染了她的血液。 采桑自然能看见她的动作,“不要着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采桑眉眼一抬,对着地面上丢弃的小锥子道:“把它捡起来。” 九姑娘没有动作,采桑冷笑一声,地面的小锥子飞身穿过了月离的魂魄。月离发出闷哼声,魂魄骤然变得透明起来。 “不。”九姑娘超前进了一步,却硬生生停在了采桑的面前。 “叮——”小锥子再次丢在九姑娘的面前。 “别再让我说第二次,把它捡起来。”采桑没了耐性,眼眸里露出焦躁,“再丢掉你手上的匕首。” 如今月离成了魂魄,这匕首上沾染了她的血,想来也能够伤到他。 九姑娘想了想,将匕首朝采桑和月离的反向丢远。接着蹲下身,慢慢捡回小锥子,握在手掌心。小锥子在掌心微微发烫,九姑娘的手不自觉颤栗起来。 “它记得你。”采桑盯住九姑娘,恨恨地笑了,“它是我用消魂钉融制而成的,特意为你而备,能让我这么恨你,你可是分外荣幸呢!” 九姑娘的视线停留在月离身上,月离说不出话,眼眸焦灼,不停地摇头,试图挣脱采桑的束缚。 采桑自然知道月离的反应,却格外欣赏,“月离爱你爱得这样深沉,可真是苦了窈灵这个丫头,有多恨你还要去救你?” “窈灵也在你的手上?”九姑娘看向月离,月离默默地点了点头。 采桑柳眉一蹙,无所谓地笑道:“那又如何,现在,我要你做什么,你就按照我说的做。不然你少做的,都会直接出现在月离的身上。如今的他可是魂魄,能让消魂钉折磨几次,我可说不准,也许再来一次,就灰飞烟灭了。” 九姑娘淡淡道:“如果月离灰飞烟灭,你没了克制我的把柄,你要怎么来威胁我?” “不要紧,我还有窈灵,这才是最后一张底牌。”采桑嘲讽般摇了摇头,“不然怎么能让月离心甘情愿地听我的话呢?” “采桑,你擅自离开鬼国,若是天界知道了,会派天兵天将来捉拿你,你不怕吗?” 采桑恨恨地盯住九姑娘,“我怕什么,我放弃了神力,如今已失神人之身,它又能奈我何?它无权干涉我,倒是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采桑……” “刺入你的几处大穴,让我看看。你身上的每一处关节每一个节点,都要一一刺入,少了一个,我就让月离尝尝这样的滋味。”采桑阴沉地望着九姑娘。 九姑娘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采桑一样也不过多说,露出笑容,却拉近了和月离的距离。 九姑娘不得不握紧锥子,右手狠狠扎入自己的左臂臂窝。抽出锥子,异样的痛感酥酥麻麻地传播在身体的各个角落…… 再次刺入腹部,抽出时血液浸湿了衣裙,透红的血液让白衣仿若绽开了一朵妖冶的花。 九姑娘疼得弯下腰,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滴滴滑落,握住锥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可是她却没有哼一声,咬着下唇,下唇几乎被咬出一个齿音。 采桑笑了,笑得格外的开心,仿若春天里盛开的桃花。她撩开斗篷边沿,彻底露出一整张脸,熟悉的蓝色衣裙边角在斗篷下摇曳。 “九姑娘,哪怕不用我自己动手。我要伤你,轻而易举。”采桑看着月离挣扎的模样,眼眸含笑,“没了他们,你拿什么来和我斗?” “你不觉得可悲吗?”九姑娘声音有些微弱,却清清楚楚传入了采桑的耳朵里,“靠这样的方式,最后失去了一切。” 采桑冷下脸,左手一挥,锥子脱离九姑娘的手,狠狠对准九姑娘的右膝刺入。九姑娘腿一软,单脚半跪在地。 九姑娘咬着牙,抽出锥子,站起身,微微闭眸,淡淡道:“说中了,所以生气。” “你真是有一张嘴就恨不得让我杀了你的本事。”采桑含怒地笑了,手指微动,月离的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住了。 九姑娘脸色一冷,“采桑……” “怎么?”采桑得意地回望九姑娘,“自己嘴硬,却心疼你的小情人了?” 九姑娘没吭声,视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下匕首扔去的方向。 采桑眼眸一扫,微风扫过九姑娘的脸颊。九姑娘被一股巨大的风力卷到半空,狠狠摔在了地上,锥子正对着她落下的位置,狠狠刺入她的腹腔。 九姑娘侧身移动,左手摸索着锥子的位置。咬着牙用力将它拔出,丢在一边,微微走起,朝后退了几步,捂住伤口,靠在墙边,痛得整个人直不起腰。 “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采桑盯住九姑娘,微微一笑,“为了折磨你,煞费苦心。你不会再有机会来威胁我的。” 九姑娘向后摸索着匕首的位置,视线静静地望着采桑。 采桑看向天边的光线,微微闭眸,舒适地吹拂着微风,粉唇微启,“一切都只是开始,接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壹佰肆拾章 【警告】我想伤你,轻而易举(二) “那就留下你的命。”冰冷的话从屋顶传来。 千绝从上跳下,红眸含怒,真火化剑,轻轻挥动。采桑的斗篷裙角焚起,她微微一笑,手指微动,空气中的水元素化成水滴,浇灭了真火。 “九儿。”千绝扶起九姑娘,看着她的伤口,“采桑,离开了鬼国,我杀了你,易如反掌。” “千绝……”采桑的眸黯然,视线凝聚在他的身上,微微伸出手,在空中抚摸着他的脸颊,“死在你怀里,我心甘情愿,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绝不。” 白灵的狐狸真身从屋顶跳下,扑到采桑的怀里,“咳咳咳……搀” “辛苦了。”采桑摸了摸白灵的皮毛,视线柔和,“对不起,让你去做了最辛苦的事情。没关系,她比你更痛苦。” “采桑,你究竟要做什么?”千绝心疼地上下查看了九姑娘的伤势,轻轻将她挡在身后悦。 采桑侧眸望了一眼月离,“你们都成婚了,带月离来看看。” 千绝的视线复杂地看向月离,月离与他相对视。两个人仿佛在交流,采桑挡在了月离的面前,“九姑娘的贺礼已经送了,接下来,让我再送你们一份礼物。” 采桑朝中间丢下了什么,瞬间蔓延起一股巨大的白雾,四处酝酿,顷刻间遮挡了视线。千绝回过身抱住九姑娘,护住她,生怕她在受伤。 “今天只是开始,好戏在后头,我在鬼村,等你们来。” 采桑的话语从白雾中穿透而来,随着白雾的散去,她带着白灵和月离已经消失了。 “九儿?” 千绝抱住九姑娘,九姑娘微微推开他一些,突然有一柄利剑穿透了她的心脏,差一点就刺到了千绝的身上。 千绝即刻用手斩断利剑,九姑娘咬着牙,从胸前抽出剑头,淡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千绝,好久不见。” 握住剑柄的人,赫然露出一张白嫩而妩媚的脸颊。 她脸颊绯红,双眸眼角带妆,粉嫩的唇娇艳欲滴。衣衫露出香肩和修长的大腿,身上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花香。 “花音?”千绝将九姑娘揽入怀里,左手用力扶住她。 九姑娘脸色发白,发丝被汗水浸湿,微微黏在眉角。她的视线却还是注意到了眼前的美人,因为这个人不止刺了她一剑,眼下正充满敌意地盯住她。 “听说你已经娶了这个女子?”被称为花音的女子丢掉手上的短柄,从背后抽出双刀。 九姑娘强撑着推开千绝,晃动了几下,站稳了身子。她的伤口微微结痂,但是疼痛却丝毫没有减弱。 九姑娘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就杀了你不,不是你也活不了!”花音的双刀利落地朝九姑娘挥去。 眼前火墙闪现,双刀穿过火墙的瞬间融化为液体滴落在地。 “千绝!”花音娇滴滴地跺了跺脚,“这女子究竟有什么好的?你当初跑了,就是因为这个小妖精勾了你的魂吗?等我杀了她,你再跟我回花寨。” “你敢动她一下,我就杀了你。”千绝红眸妖冶,火墙在手中化为火剑,剑尖直指花音。 花音笑眸浅浅,“你为了她,对我拔剑相向。” “她值得。”千绝火剑护住九姑娘,“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你。” 花音微笑着扭动水腰,水步一诺。刹那间,一绺发丝飘然落地。 花音撇过头,看着自己的发丝飘落,“千绝,你为了她,选择伤我。” 千绝冰冷冷地盯住她,“你敢伤她一毫,我便屠你全寨。” “好大的口气!”一身披锦缎男子出现在花音的身后,“这样的男人也值得你苦苦追逐这么多年?还不如死在我的剑下,花音,你可真是嘲弄。” “花耀,离花音远点。”千绝视线一扫,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九姑娘。 花耀歪了歪脑袋,朝千绝身后的九姑娘冷眼一扫,冷言道:“你如今可不是花寨未来的主人,我可没必要听你的话。” 九姑娘柳眉微蹙,“千绝,他们到底是谁?” 千绝没来得及说话,花音娇媚的声音酥如骨髓,“你没告诉她,你曾经有过一个压寨夫人吗?啧啧啧,看来她还不知道。” 九姑娘视线看向千绝,千绝不知该如何解释,“九儿,你听我说。” “她是吗?”九姑娘心口的伤隐隐作痛,“或者说,她说的对吗?” “九儿……”千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似乎有些默认了花音说的话。 “是,不是。”九姑娘再次重问了一次,可是千绝却没有说话。 九姑娘看着千绝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答案,“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花音不屑地笑了笑,“除了我,谁成为他的妻子,都得死。” 九姑娘淡淡道:“所以呢?” “你必须死。”花音从花耀的身上抢过一柄剑,视线牢牢锁在了九姑娘的身上。 九姑娘从千绝的身后走出,拉下他护住自己的手。 “九儿!”千绝试图阻拦她,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走上前。 花音的利剑直直对准了九姑娘,九姑娘淡眸微扫,左手一个狠砍,劈手夺过利剑。花音上前想要扼住九姑娘的脖颈,九姑娘反手扣住,右手攥住花音的左手,一柄短匕首被握在两个人的手掌中间。 九姑娘毫不犹豫地带着花音的手,直直地刺入自己的左肩,随着刺入的动作,血液喷射而出,溅在了花音的脸上。 “啊——”还没来得及高兴,脸上发出灼热的刺痛感。 花音松开手,手掌也被九姑娘的鲜血所腐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她想要捂住自己的脸颊,可是脸上的刺痛感钻心的疼。 花耀冷眉微蹙,正要上前,九姑娘却握住抢夺而来的利剑,剑尖对准了花耀。 “想要杀我,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容易。”九姑娘声音淡淡,“别想拿我来威胁他。” 她放下利剑,花耀想要朝花音走近一步,可是花音却远远地避开了花耀。 花音将视线凝聚在了九姑娘的脸上,“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九姑娘唇角微笑,左手握住匕首,在右手手腕上一划,让花耀看着伤口结痂,“我不会死,比起你们,我的命更长。” “够了。”千绝抓住她握匕的手,“九儿,够了。” 九姑娘的手微微颤抖。千绝却知道,她在乎了,她介意了。 花耀没有说话,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朝花音狠狠一扫,花音吃痛,反身躲在了千绝的身后。 九姑娘愣住了,这是内讧? 千绝没有多说,挥剑对准花耀挥舞,花耀险险避开。几轮下来,他却失去了耐性,“花音,你总要离开他的,我等着你死在我脚下的那一天。”花耀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屋顶上。 千绝的火剑却对准了花音,“你走吧!” 花音恨恨地看了一眼九姑娘,“我会回来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你来。”九姑娘甚至都没看花音一眼,清冷道:“只要你还敢来。” 花音走了,但是九姑娘却莫名的相信,她一定还会回来。 九姑娘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朝府门口走出去。千绝拽住她的手腕,“九儿……” “这个府邸的人应该被下了魂咒,去一一解开就好了。”九姑娘避开他的眼眸,想要离开。 “你听我解释。”千绝握住她的双肩,“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 “难道她不是吗?”九姑娘淡淡道:“既然是,就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只想知道她们到底是谁?” 千绝看着她的表情,不得不开口,“他们是双生花妖。” “花妖。”九姑娘柳眉微蹙,“双生花。” “对,这才是我忌讳的地方。花音之所以会成为我的压寨夫人,是因为要靠我来压制花耀,这样花耀才不能杀了花音。” 九姑娘疑惑道:“花耀要杀了花音?” “花耀和花音本是一株双生花上的花妖,双生花生来就是互相争抢,斗争不止,只有他们其中一个人死了,另一个才能吞噬掉对方,从而成仙。”千绝看向他们互相离开的方向,“双生花,一株二艳。缠绕间,一朵绽放一朵枯萎,这是它们的命数。” “你是为了护住花音?”九姑娘神情淡淡,“那你们……” “没有。”千绝揽住九姑娘,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没有碰过她,花音灵力太弱,打不过花耀,她来求我,我才答应了她,护她周全。” “你没有,可是她却恨不得杀了我。”九姑娘柳眉一竖,“只怕妾有情郎无意。” 千绝唇角勾笑,“我心中只有娘子一人。” “贫嘴。”九姑娘还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采桑为什么要将花音和花耀引来?” 花耀之所以不得不杀了花音,是为了成仙。花音自然也不愿意被吞噬,那么花耀为什么会忽然愿意反手离开?他并没有这样的弱。 临走前,花耀的视线似乎是停留在九姑娘的身上? 千绝冷了脸,“糟了,花耀盯上你了。” 第壹佰肆拾壹章 【警告】我想伤你,轻而易举(三) 花音并没有跑多远的时候,花耀已经挡在了她的去路上,伺机而动。 “花耀,你是故意朝那个方向离开,骗我过来。”花音如临大敌,退了几步,保持距离。 花耀扭了扭头,视线凝聚在花音的身上,“按理来说你如今受伤,更是我下手的好时机。但是,我找到了其他的目标,如果可以不杀你,我自然选择这么做。” “其他目标?”花音格外警惕,自然不会因为一句话放弃对花耀的戒备。 花耀唇角扬起一抹邪笑,“方才那个九姑娘,她能够迅速愈合伤口,想来是有灵气妖,若是杀了她,吞噬她,也许会比我们彼此吞噬要来的更强大。悦” “这是我的目标。”花音冷冷一瞥,“只有我能杀了她。” “愚蠢的女人,为了爱情茫然而冲动。”花耀低声呵斥,“当前的首要目标当然是杀了她,吞噬她就能成仙,这才是采桑引我来的真正目的,至于你……暂时我没有其他的打算,我们联手,我吞噬九姑娘,你照样赖着你的千绝。搀” 花音一听,眼波流转,思索片刻。 九姑娘的血液格外克制她,方才被溅上的地方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如果让花耀的注意转移到九姑娘的身上,九姑娘一死,千绝也不会再这样对她,她也不至于再天涯海角苦寻他的下落。 花耀与九姑娘两败俱伤的时候,她在趁机对花耀下手,吞噬掉他,那么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成交。”花音轻轻开口,“你杀九姑娘,然后吞噬她,日后你不得再纠缠于我。” “花音……”花耀的视线凝聚在花音的身上,“如果不是宿命,我也许……” “够了。”花音不想听见多余的话,“趁九姑娘的伤势还没复原,他们走不了多远的。找个安静的地方,再伺机下手。” “他就这样好?”花耀不解,“与外族男子相处,第二日便会受孕,生子后彻底凋零死去,你甘愿牺牲一切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干脆束手就擒让我吞噬你?” “因为我愿意把我最美好的东西奉献给他,至于你,不过是和我同一株出生的敌人。”花音的媚眼一扫,“如果不是你多嘴,我早就和他在一起了。” 花耀嗤笑,“愚昧无知。” “在这样下去,只怕我们的合作要提前结束了。”花音不悦地看了一眼,花耀妥协地举起手,“走,去找他们。” 另一边,千绝却带着九姑娘朝杨府的一个房间里走去,九姑娘淡淡道:“我们在躲他?” “对,花耀和花音方才看起来并不强大,但是一旦两个人联手,现出真身,便麻烦了。”千绝将九姑娘扶到一旁的床榻边,用帕子将结痂伤口附近的污渍擦干净。 九姑娘一愣,“什么意思?” “九儿,记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吃到你的血肉,一旦起了贪欲,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千绝回想起花耀方才的眼神,那分明是垂涎。 “采桑送来花音和花耀的目的是为了为难我。”九姑娘略一思索,“可是她搜集魂魄的目的是什么?” 鬼村,为什么又会选择鬼村呢? “至少没这么简单,有白灵在帮她,即便没有神力,我们也无法轻而易举地杀她。”千绝红眸黯淡了一瞬,“九儿,你是想救回月离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犹豫了。他怕九姑娘会因为月离曾经为了她付出了性命而动摇,他怕九姑娘会因此而后悔当初与他成婚,他担忧了。 “月离当然要救。”九姑娘浅浅一笑,轻声道:“还要让他做我们小千绝的义父。” “小千绝?”千绝一愣,忽然明白了九姑娘说的意思,将她揽入怀里,“好。” “只怕你们走不出这个房间。” 房门被重重推开,出乎意外地是,并没有千绝想象当中的现出真身,反而是花音、花耀以人身出现了。 花耀右手执鞭,对准九姑娘用力一扫。千绝接住藤鞭,一拽,与花耀形成了对峙。 “九姑娘归你,我只需要拖住千绝就可以了。”花音的娇俏声娇滴滴地酥人入骨。 花音身子一倾斜,顺着鞭子骨碌碌地滚到了千绝的怀里,她仰起头,对着千绝的下巴,抚摸着他的胸膛,“千绝,这几百年,你都没有思念过我吗?” 千绝想要推开她,身上却被她的藤蔓团团围绕。 花耀的鞭子即刻抽回,朝九姑娘身上用力一扫。九姑娘侧身夺过,右手拽住藤鞭。花耀用力抽住藤鞭,九姑娘的力气不够,拽不住鞭子,掌心被划破了好几道。 千绝身上真火蔓延,将花音的藤蔓烫得纷纷簌簌掉落。花音却忽然伸长手脚,缠住了千绝的身子,被灼烫着也丝毫不松手。 “花音,你快松开,这样会死的。”千绝下意识缩回火光,看着怀里纠缠不清的花音,“你若是再这样,我可真要动杀手了。” 如果苏柳是姐姐,那花音是他为数不多护过的妹妹,他当真不想下死手。 花耀忽然将手中的藤鞭丢开,从腰间抽出了一条鞭子,朝九姑娘狠狠挥扫,九姑娘险险避开几次,床榻便被从中拦腰断裂。一个侧扫,九姑娘蹲下身,桌面上的瓷器全部一扫而落,纷纷在地上碎裂。 一个躲闪不及,手腕便被鞭子缠住,花耀一抽手,九姑娘连人带鞭都摔在了瓷器碎片上。 九姑娘看向鞭子,这条鞭子居然会伸出触角,死死反扣在了她的手上。仿若扎了触角,接触到血液后从另一个方向刺了出来,牢牢箍住了她的手腕。 右手一动,九姑娘用匕首砍断了鞭子。鞭子发出稀稀疏疏的尖锐声响,被切断的端口居然流出了鲜红的鲜血。 九姑娘微微撑起身子,从身上抽出好几块锋利的碎片,白色瓷器边染着淡淡的浅红色。九姑娘倒吸了一口气,将手腕上缠绕的鞭子拽出,瞬间撕下一块皮来。 “你居然敢绞断我的藤蔓。”花耀的脸色一白,收回鞭子。 这鞭子是花耀的枝干,他万万没想到九姑娘的匕首,看起来并不锋利,却格外削铁如泥。连带着沾染了她的血,如今伤口火辣辣地疼。 “花耀,你该死!” 冰冷的话语带起一股风,从花耀的身后直攻而来。一柄火剑从左脸颊边刺来,灼热的温度灼伤了花耀的脸颊,瞬间焚焦左耳边的头发。 花耀大惊,“花音,合体!” 花音状似无谓,“我可从没说过要与你合体。” 花耀转过脸,花音的右手已经断了。她倒在地上,对着花耀魔鬼般一笑,“如果你死了,那么成仙的人,就会是我。” 被算计了。 花耀转身就要朝屋顶上跑,可从天而降一张火网,将花耀团团围绕,困在了原地。千绝唇角勾笑,冰冷如雪,“你想去哪里?” 他扭头看向身后,九姑娘已经不见了踪迹。千绝站在火网前,九姑娘正站在他的身边。她抽出匕首,划破手掌,一滴滴的血液对准千绝的火剑滴落。 巨热的高温将其瞬间蒸发成白雾,在火剑周围围绕成一圈白色的薄膜。 千绝的火剑在旁,对着空中轻轻一挥,红眸妖冶,声音冷漠,“花耀,你伤了她,便拿你的命来偿。” 火剑挥过,花耀避无可避,瞬间被劈成两半。瘫软在地,现出花妖的原形,一朵枯萎发黑的双生花叶在火网的中间焚成焦黑。 千绝收回火网,花音从身后扑上前,将那团焦黑的花瓣塞到了嘴里,咀嚼了两下,身上渐渐发出白光,将她笼罩。 她的全身爆发出一股力量,将她身上的伤口都修复了,头发渐渐生长,长到了臀部,额头上出现白色双生花的印记。 花音看向千绝,伸出手掌,“千绝,跟我走。” “花音,仙凡有别,我只想留在九儿身边护着她。”千绝退了一步,将九姑娘护在身后。 花音冷眸清扫,“如今成仙,我要杀她易如反掌。” “不,花音。成仙一旦擅自掌握生杀大权,会由天界来处罚你。”千绝唇角带笑。 花音看向九姑娘,“这就是杀了花耀的目的吗?” 千绝以火成形,在半空写下洋洋洒洒的几句话。淡淡道:“这是休书,我从未碰过你,花耀也死了,我无需再护住你。承诺我已经做到了,从今以后,你与我再无瓜葛。” “千绝,你当真从来没有爱过我。”花音清泪点点,“初遇相识,半分也无?” “花音,你值得去找更好的。”千绝揽九姑娘入怀,“此生,我只想要她一人,只爱她一人。” “我知道了。”花音悲凉一笑,“你终究还是那个你。” 千绝唇角勾笑,“快去天界报道吧……” “千绝,采桑不会放过你们的。”花音犹豫片刻,“采桑在收集魂魄靠白灵炼丹,她在鬼村等你们,万事小心。” 千绝目送着花音离开。 “不后悔?”九姑娘轻轻咳了几声,“趁还没走远,还来得及。” 千绝笑出声,勾了勾九姑娘的鼻尖,吻住她的唇,“我永远不后悔……” ---题外话---简单带过这两个人,以后在番外里会好好解释一番~~~ 第壹佰肆拾贰章 【鬼村行】溺之女(一) 千绝和月离自然不会独身前往鬼村,想要回了山寨,问苏柳一些情况,以便更好的应对。 “鬼村。你们为什么要去鬼村?”苏柳的笑眸难得严肃了起来,“鬼村如今很乱,若是去了,可不见得回得来。” “鬼村如今在哪里?”九姑娘朝前走了一步,“之前从未听说过鬼村很危险。” 鬼村原是战乱之后,流浪孤苦的孩童聚集成长的地方,会不停地转移地方,朝廷曾经赈灾过,可是大笔金额被贪官污吏吞吃,调查清楚后却没了下文悦。 “这个鬼村已经并非以前的鬼村了。”苏柳神情严肃,“如今的鬼村,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一个月前左右,鬼村的人便再也没出来过,如今的鬼村在西边尽头。” “没有多少活人。”九姑娘再次重申了一次。 苏柳肯定道:“对,没有多少活人。之前鬼村之所以叫鬼村,是因为饥荒遍地,如今之所以成为鬼村,是因为那是鬼魂肆虐的聚集地。” “是采桑。”千绝抬眸,确认地看向九姑娘,“你还记得花音说的话吗?搀” “她说采桑在收集魂魄靠白灵炼丹。”九姑娘柳眉微蹙,“炼丹要做什么?” “用鬼魂来炼丹?”苏柳低头思考片刻,“如果她确实在炼鬼丹,那么她是想要会理一个人的能力,这个人不是她就是另外一个人。” “白灵。”千绝红眸微冷,“采桑想要帮白灵恢复九条狐尾,好对付我们。” “如今的鬼村没有进入的这样轻巧,据说在鬼村外有一处温泉,只有在温泉村里找到入口才能进入鬼村。在鬼村里四处连人影都没有,进去的人都没有再出来过。” 苏柳叹了一口气,“你们真的要去吗?” “我们不能不去,月离和窈灵还在采桑的手里。”九姑娘柳眉微蹙,露出担忧,“采桑难道想要把他们也用来炼丹吗?” “无论如何,我们都非去不可。”千绝想了片刻,“苏柳,你无需去了,替我看好寨子。” “怎么,我苏柳如今对你没有了用处吗?”苏柳媚眼一扫,“我也要去。” “苏柳,你现在还是不要去了。”九姑娘看向苏柳微微隆起的腹部,尽管并没有多嘴问一句,但是这已经是不用说的了。 苏柳和榆阳大抵在成婚之前,就已经有了腹中的孩子了。 千绝看似轻松一笑,视线凝聚在榆阳的身上,“干得漂亮,早知道当初我也该先下手……” 九姑娘红着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千绝揽住九姑娘的双肩,“接下来,去鬼村了。你……” “你知道我会怎么选,即便你自己走了,我也可以再去。”九姑娘淡然一笑,“所以你只会头疼我一个人在路上难道不会遇见采桑了吗?” “真拿你没办法,那接下来,就只有我们了。”千绝有些担忧。 撇去采桑和白灵不说,至少翎夜还在被他们利用,如果采桑的手里有那么多的魂魄,几乎等于是拥有了一支军队,两个人要怎么打败她? 可是这些担心,他远没有说出口。九姑娘也只是默默在房中画了许多的符咒,备上了一些朱砂和黑狗血等物品,以解决一些细小的问题。 等一切准备就绪,苏柳还是固执地跟上了他们,美其名曰见见世面。奈何榆阳确是人身,但是他也跟了上来,只是在进入鬼村之前,他会留在外面,苏柳坚决不能让他进入鬼村一步。 去鬼村的路只有一条,四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过得很快。 一路上由于地势关系,只能看见夕阳,每到了夜晚倒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走了两天,路上遇见无数小鬼。九姑娘事先让榆阳戴好了护身符,倒也说不上什么大问题。小鬼们也畏惧千绝身上的阳气,到没有主动打扰的意思。 一路上也格外顺利,直接到了‘景阳山庄’。山庄的外观看起来有些破旧,牌匾上还沾了灰尘和蜘蛛网,但是内部却很干净。 门口还遇见了迷路的商人,随着九姑娘一行人去了山庄。 山庄里面建着几幢阁楼,看起来颇为清秀。温度适宜,湿润温暖,倒像是一处温泉行居。 难得的是,山庄居然有人经营,几个人住了下来,倒也没发现奇怪的入村之路。 “客官们,这里是一处温泉所在地,有大大小小十几处,没有不能够去的地方。”主人长相平凡,看起来倒是憨厚老实,但总觉得别扭,“只是……” “掌柜的,你有话就直说,何必吞吞吐吐。”几个商人倒是有些不耐烦,“我们想要回房间休息。” 掌柜的倒是好脾气,笑脸相迎,反而更像是做生意的料,“只是东边的一处温泉或者房间,路过的时候要小心。因为那边靠近山脚,山上总是有碎石落下,少去为妙。还有北边,北边是女客官所住的位置,男客官请勿进错了浴池。” 众人听仔细了,便也散了。 私下里,九姑娘、苏柳和千绝倒是对掌柜的话上了心,“说是东边不能去,难不成鬼村的入口在东边。” 苏柳二话不说,拽着九姑娘就去了东边,绕了好几圈,别说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真是撞上几块落石朝下掉落。掌柜的倒也没撒谎。 这就怪了,千绝和榆阳在山庄里也走了一大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其他诡异的地方。 四个人再次汇集在一起,九姑娘淡淡道:“鬼村若真如外间谣传的样子,那么必然有鬼气,可是山庄里很干净,虽然诡异,倒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山庄上下我都和榆阳四处查探过了,山庄里除了掌柜的和两三个伙计,便也没有其他人。这几个人也没有不对的地方,没有古怪的房间或者入口。” 千绝也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一下子出现了僵局。 这下倒好,连鬼村的入口都没有找到。 “算了,得过且过,住上几日,当是放松放松。”苏柳一笑,拉过九姑娘的手,“走,我们去泡泡汤浴。” 九姑娘红着脸,随苏柳回了北边的房间。 两个人换了一身衣服,倒是朝北边的女汤浴去了。女汤浴有三个,一个药浴、一个花浴,一个水浴。 因为苏柳怀孕的缘故,她们只是去了普通的水浴。苏柳尽管怀孕了,在水下的线条也是格外凹凸有致,即便腹部微微凸起,倒也是纤细,丝毫没有大腹便便的感觉。 因为怀孕,苏柳的如今的脾气也是好了很多,倒是没有那样的暴躁。倒显得多了些许母性的光环,千绝倒是与榆阳常常叫肚子里的宝宝‘小苏柳’。 每次这时候,千绝看向九姑娘的视线都格外暧昧,看的九姑娘面红耳赤。 “什么时候能生个小九九或是小千绝呢?”呼吸温热在耳边,九姑娘回想起了与千绝缠绵的时候,他说过的话。 九姑娘的额头微微冒出汗,脸颊红了起来。脚边有些痒痒的,她看向脚底,是用鹅卵石堆砌起来的地面。 鹅卵石不算很滑溜,水池很干净,白雾在水面上酝酿,朦胧间,似乎隐约看见了第三个人? 九姑娘蓦然站起身,波动的水花惊动了苏柳。 苏柳睁开眼,顺着九姑娘的视线看去,迷雾飘散,倒是看不清什么东西。 收回目光,苏柳朝九姑娘不解问道:“怎么突然站起来了,看见什么了吗?难不成有人偷看,不会是千绝吧?这是……” 定睛一看,确实白雾隐隐约约形成的人形,白雾散去,只是清透的水面。九姑娘松了口气,神经太紧张了,都出现了错觉。她摇了摇头,“不是。” “我还以为千绝已经对你到了这种地步,每晚私缠着你还不够,让人夜夜不休息……”苏柳又闭上了眼睛,放轻松些,呼吸变得舒缓而有节奏。 九姑娘摇摇头,轻轻坐下。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微微靠在水浴边上休息。可是刚闭上眼,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睁开眼,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不对,还是不对。 闭上眼的时候,有一股灼热的温度投射在脸上,不是善意的目光。带着监视、妒意、怒火的情绪,正是这种情绪,让九姑娘心里的感觉显得很不安。 苏柳舒适地抬起手臂,忽然发现九姑娘睁着眼,在四处观望,不由得奇怪,“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似乎就一直很紧张。” 九姑娘转过身,正要说话,这种感觉又来了。仿佛有人就躲在浴池的阴暗而隐蔽的某一处,视线停留在她的背影上,正幽幽地盯着她。 “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们?”九姑娘警觉地离开浴池,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可是丝毫没有痕迹。 闭上眼,总觉得有个人躲在一处静静地盯着她。可是睁开眼,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感觉让九姑娘格外的心慌。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九姑娘只能再次坐下,毕竟苏柳还在水浴里,不能丢下她一个人。等苏柳舒舒服服地泡好了,两个人起身离开浴池。九姑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她们坐着的地方,隐隐约约似乎透出一个影子。 好像是个女子,有一头长发…… 九姑娘忙走了回去,可是水浴上白雾缭绕,倒是白雾显得像是一个影子。 可是方才看见的是什么呢? “弟妹,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九姑娘的反应不得不让苏柳也开始起了重视,“这水浴里有什么东西吗?” 九姑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柳眉紧蹙,“我们先离开。” 这一次离开,九姑娘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可是这次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情况,九姑娘并没有告诉千绝,毕竟并不能确定的事情,说了,只会惹来人心惶惶。泡完水浴,苏柳有些疲惫,九姑娘陪她回了房间。 两个人在沿栏走向房间,脚步声在无人的空间里有了回声。九姑娘和苏柳的步子一致,脚步轻盈,带着木托的声音格外清脆。一阵一阵,一阵一阵的。 走着走着,九姑娘停了下来,苏柳也不自觉地转过头,似乎觉得哪里怪怪的。脚步声停下了,九姑娘四周扫了一眼,依旧什么也没有。 苏柳疑惑地也看了一眼,“好像刚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九姑娘点点头,淡淡道:“有东西跟上我们了,之所以觉得不对劲,是因为刚才响起的分明是三个人的脚步声!” 第壹佰肆拾叁章 【鬼村行】溺之女(二) 从她们停下脚步转过身,方才的第三个脚步声已经彻底消失了。可是视线却一直还是焦灼地牢牢锁定在九姑娘的身上,这种感觉格外的强烈。 九姑娘站在苏柳的面前,双手护住她,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谨慎小心地从沿栏边捡回一块尖锐的石头,握在掌心,“这温泉行居果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好像是再次出现了看不见鬼气的错觉,正如同皇宫里九尾白狐白灵动用的手段一样,这一切一定和白灵脱不了干系。 能够丝毫看不出鬼魂的影子,没有任何的鬼气。 这一切都和当日在皇宫的时候,九姑娘所处的处境几乎一样,悦。 无论是不显露或是被消除,对于九姑娘而言,都绝对没有优势。一切都是采桑特意为她准备的。 九姑娘用尖锐的石头一角划破掌心,滴了一行血液沿路打断了栏杆的路线,横切过走廊。随即护住苏柳,一一往后退搀。 九姑娘在眼皮上抹了一些血液,可是眼前就只能看见浓浓的白雾,白雾中必然有东西,可是却看不清楚。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直藏在白雾里,可是散去的雾气里又看不见东西。 “走。”苏柳拉过九姑娘,一一往后退,一路退回了房间。 房间内部,九姑娘早已贴好符咒,是安全的地方。 她换上一身利落的衣服,将匕首和符咒放入怀里,二话不说就去了千绝和榆阳在南边的住所。一路上,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散过,视线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 到了以后,在他们的住所贴好了符咒,将方才的情况一一解释清楚。 千绝脸色冰冷,“你的意思是,采桑在这里动了手脚?” “对,这里一定有东西,可是我看不见它。又或者是它根本还没有现出真形。”九姑娘将方才只能看见一团浓厚的白雾情况再详细说了一遍。 千绝细细思索,“如果它对你有恶意,那么早就应该动手了。还没有动手,说明目前对我们来说还没有威胁。” “在这团白雾的背后,一定就是跟进入鬼村的入口有关系。” 榆阳点点头,非常认同这样的说法。 一番商量下来,几个人还是先按照目前的情况继续下去。 尽管如此,可是每当九姑娘闭上眼,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就会非常的强烈。仿佛这个人的视线就在身边,就在身边的某一处,一直窥视着九姑娘。 躺在船上,苏柳早已入眠。可是九姑娘却根本没办法睡着,不管是窗户还是屋顶,总会出现有人一直在盯住她,在监视她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独独只有她会有。 苏柳、榆阳或是千绝都完全感受不到这种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能感受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感觉却忽然消失了。九姑娘坐起身,撩开窗口看了看,夜色里山庄还会点着灯,怕过夜的客人夜晚如厕看不见。 半夜的时候,去解手,最容易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因为白日有阳光或是人气,鬼魂妖物都不敢大肆出现,但是一旦到了晚上,阴气最重的时候,正是它们最自由的时间。 也许就在你身后跟着你,也许就在你睡着的时候躺在你的身边看着你。 九姑娘扫了一眼,倒是真有个商贩拿着几张厕纸,匆匆忙忙地赶去了厕所。总感觉似乎要出事,为了避免出事,九姑娘静静在窗户边守了片刻,看着商贩安然无恙地回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诡异的是,再次准备去睡觉的时候,被监视的感觉已经全然消失了。 九姑娘这下睡得很安心,看着苏柳睡得正香甜,不由得也困乏了起来,舒适地睡着了。 一大早,是被吵闹声惊醒的。 “死人了,死人了!”每次出现的开场白都是这样,九姑娘早已习惯了。昨晚一直没有更衣睡觉,就是总觉得会出事。 所以出现喊声的第一时间,九姑娘就离开了房间,朝喊的人跑去。他脸色惨白,被吓得簌簌发抖。 九姑娘看着他惊恐望向的方向,居然是男汤池。犹豫片刻,九姑娘二话不说,撩开幕帘就进去了。 一具被泡得发白发胀的尸体漂浮在浴池上,全身不着寸缕,脸部朝下,尸首已经发腐,肚皮鼓鼓的,看来是腹腔积水。脚底腐肉中爬出了几只蛆虫,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极其恶心。 这具尸体不像是昨日刚出事的样子,倒像是死了至少有几日了。 “这确实是七日前到我们山庄的客人,只是怎么会突然死在这里?”掌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九姑娘的身后。 九姑娘清冷一扫,掌柜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惊惧,反倒是习以为常,“掌柜的不害怕?” “死人而已,有何可怕?”掌柜的对着九姑娘微微一笑,“倒是姑娘家毫不忌讳,这才令人敬佩。” 话语中含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倒是让九姑娘不自在起来。 九姑娘一愣,撇过脸,撩开幕帘走了出去。千绝第一时间拦住了九姑娘,歪着脑袋,“九儿,可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九姑娘抿着唇,横扫了一眼千绝,“他是趴着的。” “那至少能看见他的屁股吧?”千绝唇角勾笑,“看了可是知晓你相公我身材的健硕。” 榆阳还在一边呢!九姑娘彻底红了脸,连耳朵都红透了。大概现在心里也是后悔莫及,早知道就不进去了。 “咳咳…”九姑娘假装咳了几声,扇了扇风,装作自然道:“你快去看看。” 千绝正要往里面走,掌柜的却撩开幕帘走了出来,正好对上了千绝的视线,“掌柜的?” 掌柜的点点头,朝几个伙计招了招手,“把尸首抬出来。” 伙计沉默着进去,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非常自然,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一切让九姑娘和千绝更是觉得怪异,这种山庄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但是有许多的地方却显得格外怪异。 尸首抬出来的时候,下身用一块白布挡住了。九姑娘四周看了看,并没有魂魄,尸体上也没有残留鬼气,像是自然死亡一般。 方才吓到的人,几乎整个人还呆愣在原地,没有清醒过来。九姑娘上前问了几句,他几乎前言不搭后语,一番整理下来,倒也是清楚了过程。 这位客人一大早想要趁着没人,舒舒服服地泡个汤浴。于是就随便挑了一处比较远的,希望不被人打扰。泡的时候,那具尸首还没有出现,他闭着眼,在汤池里泡着。 可是躺着躺着,身上的温度就开始下降,觉得似乎汤池有些冰冷了下来。 于是他睁开眼睛,可是眼前全是白雾,什么都看不清。他扶住浴池的边缘,想要站起身离开。 站起身,条件反射地就看了一下水底,水底正是一张脸,对着他诡异的笑。 整张脸肿胀成一团,一个眼珠掉落,黑漆漆地眼眶里爬出蛆虫,正在他的脚底边堆成一团一团。他吓得整个人一颤抖就想逃跑。 这具尸首却紧紧地拽住他的脚,他很用力地踹开尸首就跑了。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颤抖着伸出自己的脚踝,上面还留下了五个铁青的手指印。 “这具尸体至少已经死了七天,你却说他抓住了你的脚?”掌柜的笑了,“定是客官昨日喝酒喝多了,早上说梦话了。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你跑汤池的时候一直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你?定是你睡糊涂了,没看见尸首浮在水面。” 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早就死了的尸首又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但是……为什么一具尸首死了这么多天,到现在才会被人发现呢? 这一点,也是非常值得怀疑的地方。 更令人疑惑的是,掌柜的怎么会这么平静,几乎没有任何惊恐或是意外的表情,像是一切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不一定。”九姑娘淡淡地看向他,“他是在找替死鬼。” 所谓替死鬼,就是因为非自愿的原因被其他冤鬼的人抓住替身,而自己却逃出来拥有再次转生的能力。之所以抓住他,是想要让他代替自己在温泉里死去,结果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心急露出了马脚。 千绝严肃地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为什么还可以笑得出来呢?” 掌柜的无谓地耸了耸肩,“一个已死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来抓住别人的脚?难道我要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吗?” “那有客官死在了你的店里,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千绝追问了一句,“掌柜似乎从来都不担心没客,或者是因为死人而坏名远播。” 掌柜的却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头,对着千绝笑道:“愿意来的人自然还会来,不愿意来的人自然也不会再来,一切都改变不了。就像你们一样,即便发生了,也不会走,是一个道理。” 九姑娘柳眉微蹙,视线对焦在了掌柜的身上,“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这句话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九姑娘莫名地笃定他一定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才会如此肯定他们不会走。 掌柜淡淡一笑,转身朝自己的方向去了。 九姑娘想要追上,却被千绝拽住了手臂,“不要去,他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也许他知道些什么。至少,现在他没有要说的意思,等他要做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整个山庄都格外诡异,感觉一直在监视我的人和昨天在浴池里看见的人,也许是同一个。”九姑娘细细回想着昨天监视感觉消失的时辰,那个时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千绝却理解错了意思,“掌柜的如果敢偷看你泡汤池,管他知不知道,先送他去黄泉。” 九姑娘嗔怪着拍了一下千绝的肩,却被他簇拥到了怀里。 千绝揉了揉九姑娘的发,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要你安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榆阳咳了两声,不做电灯泡,默默地转身去找苏柳。苏柳可是最爱睡懒觉的,尤其是怀孕后就更能睡了。闹成这样还没出现,看来还是在一个人安心地睡着。能这么安心睡死的,估计也只有苏柳了。 不过怀孕的时候,嗜睡倒是正常的,所以九姑娘晨起的时候,动作也非常轻柔,没有吵醒苏柳。想来跟他们奔波到此,也是分外的辛苦。 “千绝,采桑是带着诅咒回来的。”九姑娘终于说出了她最担心的部分,“如果我们送她回了地狱,那么诅咒还会应验吗?” 千绝眼眸变柔,吻了吻她的额,“不会的,我会一生一世都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离开。” 不管接下来究竟有多艰难,他们都必须要走下去…… ---题外话---以后泡温泉不要闭上眼睛睡觉哦~~谁知道下面有什么呢~~~ 第壹佰肆拾肆章 【鬼村行】溺之女(三) 死人的事情还是引起了恐慌,几个昨日来的客人已经打包好了包袱要即刻离开。千绝和九姑娘看着几个人匆匆忙忙就要走。 掌柜的却面露微笑的说道:“客官们还是住下来吧!” 九姑娘柳眉一挑,十分不明白掌柜的意思。山庄里死了人,客人要走也很正常,想要挽留客人也很普通,可是掌柜的表情却很诡异。 几个客人骂骂咧咧地结完账就要走,却听见掌柜的淡淡道:“最近有白雾弥漫,客官们你们是出不去的,也许还会迷路,还不如留下来。” 几个人根本就不听他说的话,二话不说就走了。 九姑娘倒是存了试探的心问了几句,“最近山庄外也有大雾吗?搀” “有雾很正常,由于地势的问题,这一片时常会有雾气。”掌柜不痛不痒地回答了一句,抬头看向九姑娘,“不过你们要出去倒不是不可能。” 这一句话说的让九姑娘又留心了,“为什么这样说?” “理由很简单,不需要我多嘴。”掌柜的低头算账,清点方才几个客官的账目,“还有什么事情吗?” 九姑娘看了一眼,发现账目上还预留了一块空白,“掌柜的,他们都走了,为什么还在后面留出一块?” 掌柜的合上账簿,看了一眼九姑娘,“他们必然要回来的。”这句话格外确定,他看了一眼门口,转身走了。 千绝与九姑娘走到了山庄的门口,这才发现了掌柜说的他们一定要回来的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背着包袱一直自西向东的走,山庄外白雾弥漫,可以看着几个人的身影一直在重复。不停地经过山庄门口,看着他们来回走了几趟,他们每抬头看见山庄都会多一分的绝望。 最后一次,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原地,为首的商贩终于颓然倒地,“我们怎么都走不出这里,是不是我们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走不出去,一定是鬼打墙。”所有的人都迷茫了,看着眼前山庄的牌匾,又畏惧又害怕。 九姑娘上前,站到他们的身前,“我带你们走。” 几个人稀稀拉拉地站起来,不确信地跟着。九姑娘咬破指尖抹在眼皮上,眼前一团白雾,什么都看不清楚,路的两边堆着几块大石头。 走了没一会儿,九姑娘就看见前面有个身影。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袖中的匕首,那个人影慢慢变得清晰,居然是站在山庄门口的千绝。 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九姑娘怀疑地看向眼前的路,从路边拿过一根树枝。其他的人都在门口等待,九姑娘握着树枝,一端顺着地面划动,另一端握在手心。 九姑娘从西向东再次开始走,不过是顺着方向,一边走一边划树枝,上山和下山只有一条路,这条路趋近于直线,只有几处拐角。只要格外注意树枝上的方向就可以辨别。 可是没一会儿,九姑娘又回到了原地。 她画的线条几乎是直线,怎么会回到这里? 这下九姑娘疑惑了。 因为白雾太过浓烈,即便她在眼皮上涂抹了血液,身上带着符咒,也看不清眼前的路,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鬼打墙。 千绝接过九姑娘手里的树枝,握住九姑娘的手,春角带笑,看向两边。幽会一般地逛了一圈,回到原地。 “原来是这样。”千绝低声道:“这是阵法。” 九姑娘一愣,“阵法?可是眼前上山的时候并没有……在我们来之后有的?” 千绝犹豫了片刻,将九姑娘带到山庄的门口,“站在这里,不要动。” 九姑娘尽管有疑惑,却也默默地站着,难不成这里是阵眼? 千绝走到山庄门口,对着肉眼所能看见的地方扫了一圈,除了石头,大概也没有其他的。他垂眸思索片刻,突然抬步,闭着眼睛朝东边走去。 没一会儿,他又回到了原点。只是这一次,他睁开眼睛,看着九姑娘露出了笑意,“原来是这样。” 九姑娘没来得及问话,他就朝路边走去,眼看就要摔下沿路了,却瞬间消失了。她神色微变,却不动声色,她相信千绝一定不会做出对自己有危险的事情。 果然,片刻后,他又从西边慢慢悠悠地荡回来了。 “千绝。”九姑娘看着千绝的泰然自若的神情,想来应该已经识破了阵法。 千绝唇角勾笑,“这阵法确实可以破,只是一环牵扯着一环,只怕带着他们全部走出去太费气力。” 九姑娘明白千绝的意思。 阵法的强度是随着人数的增加而增强的,人数越多,阵法的难度就会越大。眼前他们并不会离开山庄,没必要费太多的气力带他们出去。 几个人看着千绝又回到了原地,气馁地扭头回去,重新再入住山庄。只是再看见掌柜的时候,明显不太高兴,骂了几句粗话。掌柜的脾气也好,没发火,倒是温温和和地说了几句话,几个人也就认命般的回去了。 掌柜的解决完了这个几人的事情,将视线投向了千绝和九姑娘,唇边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千绝微微眯了眯眼,掌柜的便离开了。 这个掌柜一定有问题。 苏柳和榆阳许久没见他们回来,便去寻了他们。到了山庄门口的时候,榆阳直愣愣地回过头,像是看着什么东西走了过去。 “相公,怎么了?”苏柳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不明白榆阳突如其来的动作。 榆阳疑惑地看了一眼苏柳,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眼,“大概是眼花了,走吧!” 苏柳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不可能榆阳能够看见的,她却看不见,更何况榆阳并没有阴阳眼。走了几步,榆阳下意识地回头又看了一眼…… 方才他看见一个女子身穿红衣从眼前走过,只是当时没太注意,没记住她的脸颊。回过头的时候,赫然发现,女子的下身竟然是赫赫白骨,双腿双足都是骨架,没有丝毫的血肉。 可是等他再闭上眼睁开,眼前的画面却是变了。 榆阳一路带着疑惑,和苏柳一同找到了千绝他们所在的位置。九姑娘将情况说了一遍,千绝冷言道:“只怕这个山庄没有这样简单,掌柜的一定有问题。” 榆阳也十分疑惑,“昨日的尸首确实腐烂了好几日,但是那个汤池我和千绝曾经去过,池面上确实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当时却没有出现呢?” “不仅如此,总觉得有很多怪异的地方,总是觉得有人在随时随地的监视我,可是我却看不见。”从九姑娘进入山庄开始,那种被人监视的滋味一直萦绕在身侧。 苏柳看着他们,想了一会儿,“你们说的我倒是没有注意到,但是我觉得掌柜的倒是时常会突然出现在他出现的地方,并不像走过来那样的简单。” “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就和阵法有关系。”千绝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淡淡道:“如果用阵法来解释,便是构造成了两个空间。有个人正看着我们身处阵法之中,而不干涉。” 九姑娘微微点头,这倒是可以说明她被人监视的感觉。 千绝继续道:“但是另一个空间的人或其他也同时生存在这个山庄里,所以会出现一个空间的交叠,于是会出现我们有时候看见或是看不见的东西。”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有的东西,他们会看不见。 “但是,这样厉害的阵法,只怕是姜子牙再世,也难解难制。”苏柳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这样的阵法确实非常厉害,但是有谁能做的出来或是解掉呢? 大家沉默了。 的确,无论是采桑或是其他魂魄都断然没有这样的能力。 “不,还有一个人。”千绝抬起头,“姜子牙不是杀过苏妲己吗?” 九姑娘瞬间理解了千绝的意思,“白灵?” 姜子牙与苏妲己彼此相互敌对,白灵自然也会想办法去解姜子牙大战时设下的阵法,这样也就不难解释她为什么会懂。 “但是姜子牙都无法做出这样的阵法,白灵就可以吗?”苏柳不相信道:“并不绝对。” 千绝认可地点点头,唇角带笑,“所以这个阵法一定有一个巨大的缺口,明显到让我们忽略了。” 九姑娘领悟了千绝的意思。如果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阵法,那么就不会出现昨日尸首浮现的机会了,一定是缺口,才能出现这样的漏洞。 “明显到让我们忽略了?”榆阳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疑惑思考,“难不成方才看见的东西是真的,可是为什么苏柳会看不见?难道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对普通人却没有影响吗?” 榆阳思虑的表情,显然说明他确实在认真思考着。苏柳和他想到了一处,开口问道:“相公,你方才说看错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榆阳抬眸,“我看见一个红衣女子从我眼前走去浴池,可她身下露出的双足,却是白骨。” 九姑娘淡淡道:“她去了哪里?” “北边的水池。” 苏柳与九姑娘对视了一眼,这正是她们上次泡汤池的地方! 第壹佰肆拾伍章 【鬼村行】溺之女(四) “难道是溺之女?” 九姑娘在心里一想,大概也就只有她会是这样的情况。 所谓溺之女,是专门在温泉行居出现的鬼怪。她会经常在温泉里洗澡,勾搭行人,但凡靠近后,就会发现,她的身下是硕硕白骨,空无一物。吓到猎物后,再将猎物拖入温泉溺死。溺之女的猎物大部分以男子为主,或是貌美的女子。 话说到这里,九姑娘才说出自己的看法。四个人不由得起身去了北边女汤水池一探究竟。 千绝走在前,看着水池外的几块石头,顿觉疑心。手掌冒出一股真火,将石头焚烧成灰烬搀。 “此处是女汤,男客官请勿进入。”四个人正要走近,掌柜的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转过身,掌柜的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笑容,“两位女客官可以进去,但是两位男客官请不要进去,以免惊扰了里面的女客。悦” 苏柳媚眼一扫,“整个山庄除了我和九姑娘,还有哪来的女客?” 掌柜的淡淡一笑,“客官说笑了,山庄里只有两位女客,可是客栈里却不止两位,请两位男客莫要执意进入,若当真如此,惊扰了女客,您可能够负责?” 千绝正要开口,九姑娘拦住了他,“掌柜所言有理,你们在外面等就好了。” 苏柳不明白九姑娘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是她相信九姑娘不会做错选择。千绝和榆阳留在了门外,而苏柳和九姑娘则进了女汤。 千绝的视线转到掌柜的身上,“掌柜的,你站在这儿是怕我们会进去吗?” “不,她们很快就出来了。”掌柜的淡淡道。 九姑娘和苏柳刚进去,里面的迷雾比上次更浓郁,隐隐约约地看见池边似乎靠着两个人。苏柳上前,找到最近的那个人,正要说话,却突然退了几步。 “怎么了?”九姑娘靠近,顺着苏柳的视线看去。 这两个人明显都是女人,头发盘在头顶,可是背后的皮肤已经发青发紫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上还有腐烂的气味,肩胛骨周围还爬着几只蛆虫。 怎么回事? 九姑娘走上前,拨动这池面上的雾气,清透的池底下居然全是蛆虫,密密麻麻地格外恶心。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动听的声音,“你们也来泡汤池吗?” 九姑娘一愣,抬眸看向右边。有个女子,长发及腰,微微湿润的长发凌乱地粘在她的背后。她侧过脸,唇角带着微笑,看着九姑娘,妩媚而撩人。 这里死了两个人,难道她看不见? “姑娘,快离开水池。”九姑娘柳眉微蹙,这池底都是蛆虫,只怕她没注意到。 “可是泡温泉很舒服呢!一起下来吧!”她歪了歪头,对着九姑娘和苏柳笑着。 九姑娘正要朝那边去走,苏柳却拉住了九姑娘的手,指着一旁的衣物。衣服是红色的衣裙,还有亵衣,旁边放着一个木盆,里面放着巾帕。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九姑娘疑惑地视线看向苏柳,苏柳摇了摇头,“你忘记方才榆阳说的话了吗?” “一个红衣女子从眼前走去浴池,可她身下露出的双足,却是白骨。” “姑娘,你站起身来。”九姑娘对着眼前的女子淡淡道:“我看见你了。”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过身,对着苏柳说道:“你可真是多事。” 她的长发从两边披散下来,挡住了身前的柔软。纤细的腰肢,小小的肚脐,雪白的肤色,都显得格外魅惑。她猛然站起身,稀里哗啦的水声带动着两具尸体倒了下来,面朝下泡在了水里。 定睛一看,腰部以下的所有肢体,竟然全都是白骨。白骨上没有沾染血迹,但是干净地仿若剔透了血肉。 “你一直在找我?”她盯住九姑娘,微微一笑,“我却在等你。” 九姑娘柳眉微蹙,“是你一直在监视我?” “不止是我。”她诡异地看着九姑娘,眼眸里滴落血水,唇角也渐渐吐出水渍,“既然你们在找我,那就陪我死吧!” 浴池的水面上,原是两具尸体的地方,突然浮现了第三具尸体。九姑娘粗略一扫,这具尸体正是她觉得被监视当晚去如厕的男子。 九姑娘分明看见他安全回去了,难不成他后面又…… 她猜到了九姑娘的想法,呵的一笑,“你看着他去如厕,可是他却看着我脱衣。我让他回去做了一些事,他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死了。男人…真是可笑。” “妖孽,你杀人如麻,还不速回地府领罪。” “*早就被隔绝了,这里被阵法包围,又有谁能发现?”她哈的一笑,视线猛然盯住九姑娘,“她不会放过你的,你来只是找死。” 九姑娘明白她说的‘她’必然是采桑。 右手执匕,左手握匕,轻轻一划,匕首沾染了血迹。九姑娘从怀里拿出符咒,极快地朝溺之女身上抛掷出去,准确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叫,挣扎着将符咒甩开。符咒落到水面上,渐渐融化开来,水面渐渐变得滚烫,溺之女惊惧地离开水面。 符咒是九姑娘用自己的血夹杂着黑狗血和朱砂等十几样克制之物绘画而成的,并不像其他符咒那样简单,加上温泉的催化,如今这池水倒成了克制她的东西。 溺之女怒了,随着她的愤怒,温泉渐渐沸腾,水面上冒出一个又一个水泡,灼热的高温让人几乎要捂出汗。 水面上的尸首被烫得通红,最近的那一具尸体脸皮都被烫掉了,露出红彤彤的皮肉,仿佛兔子被煮熟以后的模样。 九姑娘挡在苏柳的身前,握着匕首朝前对她进行进攻。溺之女格外狡猾,不停地在几个汤池之间躲藏,除了被泡开符咒的汤池她不会出现。九姑娘几乎攻击不到她。 一个不注意,九姑娘被反身拖入浴池。溺之女将她摁到了水里,九姑娘匕首也终于有了机会,反身朝身后一捅,不知道刺在了什么部位,她吃痛松开了手。 九姑娘浮上水面,对上苏柳焦急的眼,“我没事。” 苏柳的手上还拿着九姑娘给的符咒,定睛看去,几个尸首都试图从水面上爬出来,可是如今额头都贴着苏柳手上的符咒,定在了原地。 注意到九姑娘的视线,苏柳略作解释,“他们不知怎么忽然动了,我就将符咒贴在了他们的脸上……” 话还没说完,水池里骤然一股巨大的力气,牵扯住苏柳和九姑娘的手,用力拽了下来。 苏柳身怀有孕,九姑娘在水池里看见了有东西拖住了苏柳。她屏住呼吸,游了过去,用匕首将扯住苏柳脚踝的手用力一刺,它吃痛松手,九姑娘趁机将苏柳拽回了水面。 “你快上去……”九姑娘的身影猛然一拽,被拖入了水里。 九姑娘反身回头,对上了溺之女在水里的脸。整张脸早就腐烂的不成样了,白黄色的腐肉挤在脸上,眼球脱落在外,黑漆漆的眼眶边连着白色粘肉。 九姑娘左手掌心朝下,用力抓住了她的脸,柔软的触感让九姑娘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来不及思考,右手匕首狠狠刺入左手掌心,穿过自己的手,戳入她的脸。 剧烈地挣扎在水底冒出一串水花,溺之女脸上冒出一个个水泡泡,她双手抓住九姑娘的身子,还试图将她拖去哪里,可没挣扎一会儿,便松手了。 九姑娘脱离溺之女的双手,浮上水面。苏柳拉住九姑娘的手,将她拉了上来。 水面一股恶臭,溺之女也浮了出来。她的尸首肿胀得仿佛是一头野熊,身子鼓胀,腹部破了一个大洞,腹腔里的东西露在外面,白花花看得人直恶心。 九姑娘身上湿漉漉的,也带上了这股恶臭。她咳了几声,似乎是被呛到了。 苏柳扶着九姑娘朝外走,剩下的事情就该交给他们了。她们前脚刚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几个伙计模样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直接就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千绝忙扶住九姑娘,从身上脱下外衣,遮在了九姑娘的身上。他冷眼一扫,掌柜的还站在外面,“掌柜的可是要做出解释?” 掌柜的倒是意外地看了眼九姑娘,“没什么好解释的。” 九姑娘拽了拽千绝的手臂,摇了摇头。 几个伙计出来了,抬着四具尸体,浓浓的恶臭扑鼻而来。九姑娘柳眉微蹙,所有人都想要捂住鼻子,因为这股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只有掌柜的,扫了一眼尸首,淡淡道:“烧了。” 几个客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看见自己有一个同伴成了这幅模样,更是吓得不行,瞬间瘫在了地上。 “你们可以走了。”掌柜的对着这几个客人冰冷冷道:“两个时辰之内,还不离开山庄,就永远留下。” 几个人吓得忙往外跑,连包袱都没来及收拾。只是这一次,不会再看见他们回来的身影。 “你可以留下。”掌柜扫了一眼榆阳,接着看向了九姑娘,“你们已经破了阵法,你们想去的地方,可以去了,跟我来。” 第壹佰肆拾陆章 【鬼村行】夺魂客栈(一) 一直跟在掌柜身后,,九姑娘和千绝们都只是安静地跟着,尽管心有疑虑也没有出声去问,苏柳和榆阳更是不会多嘴。 跟着掌柜一路走到了山庄门口,掌柜却突然转身对他们说:“你们真的要进去吗?” “我知道拦不住你们,你们要知道接下来进去的可是*。”九姑娘点了点头,掌柜的眼眸里露出犹豫,“*如今的样子,大抵我也守不住它了。撄” 苏柳径直开口,这么绕来绕去地也解决不了好奇心,“掌柜的,你究竟是谁?” 掌柜微微一笑,“我是*的村长。” “村长?”千绝冷眼一扫,“据我所知,*没有村长。” “你知道的并没有错。因为一开始*只是流民和孤儿的聚集地,但是后来才渐渐选取了村长。我因为最年长被选中,一直守着村子。”掌柜的话微微一顿,“直到她来了。” “她。”千绝立刻反应过来,“是采桑还是白灵。” “那重要吗?”掌柜的肩膀微微耸起,“要知道,如今*的人都非常感谢她们。偿” 九姑娘疑惑了,“感谢?” “对,尽管我不能接受,但是我能够理解。”掌柜的手伸出,穿过山庄大门,仿若推开了另外一扇门,“因为尽管她让村民们都死了,可是她却让他们以其他方式活了。” 耳边传来刺耳的声音,仿佛是一扇许久没有开过的木门被瞬间推开,发出反对的叫嚣。他们回过头,才发现山庄大门早就不知不觉变成了一间客栈的门口,上面爬满了蜘蛛,布满了尘埃,匾额上写着‘夺魂客栈’。 “欢迎来到冤魂客栈。”掌柜站在门口,对着他们说道:“这边是山庄的另一个面貌。” “冤魂客栈?”苏柳口直心快道:“这里不是写着夺魂客栈吗?再说了他们不是都很感谢她,怎么会又成了冤魂?” “因为我自始至终都不能接受。”掌柜抬头看向匾额,“杀了他们的人,却成为恩人。” 九姑娘没有说话,想来*之前的生活,并没有那样的轻松,也许比活着要更为痛苦。所以即便是被采桑或是白灵杀害,却反而因为脱离了束缚和羁绊,又没能被带入地狱而生活着,倒觉得更加轻松。 “掌柜为什么不直接带我们进入*?”九姑娘淡淡朝里面扫了一眼,发现只有入口,似乎并没有出口。 掌柜语气平平,“就算我能放你们进来,她也不会让你们轻易的进去。” “那我们该怎么做?” “除了他。”掌柜手指榆阳,“因为是凡人,不会受到惩罚,只要不被她发现,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剩下来,你们想要进入*,就必须通过客栈三层,一天只能过一层,每一层都必须过夜。” “意思是,让我们在客栈三个楼层各住一天?”苏柳大大咧咧地迈了进去,“光让我们睡觉就能去*了?” 掌柜摇摇头,松开扶住门的手,让苏柳径直进入。慢慢道:“客栈每一层都没有那样简单,也许第一层对你们来说轻而易举,但是接下来的便不会这样容易。” “第一层是什么?”九姑娘不关心其他,只想知道如何能快速通过,“第二、三层又是什么?” “无可奉告。”掌柜走到客栈的柜台前,“请签订契约。” “契约。”千绝走近,“这是生死契。” 掌柜点点头,“大约是这样,只要你们死了,或者没能进入*,你们也出不去。你们的魂魄会留在*,而你们的身躯会永远睡在客栈里。” “好一个夺魂客栈,我倒要看看它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不签也要签,必然要去的地方,又何必唧唧歪歪。苏柳干净利落地上前,正准备签订契约,掌柜却收回了纸笔,“签订契约的只要一个人。” 千绝将苏柳挡在身后,“我来。”这种事情不能让女人出头,何况苏柳还身怀有孕。 掌柜的摇了摇头,手指着九姑娘,“你们之中必须是她来。” 千绝脸色冷然,“是采桑要你这么做的,对吗?” 掌柜的没有回答,这答案几乎显而易见。九姑娘从千绝身后上前,柔柔地扶住千绝的臂弯,“反正要签,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出事的。” “九儿……”千绝眸中露虑,“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掌柜拿出纸笔,九姑娘倒是干脆利落地伸出手摁了一个指印。千绝根本来不及阻止,掌柜的继续道:“你们三个之中,只要有一个人坚持到底,那便不算她输了。” “这不是采桑的规定。”千绝笃定道:“她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折磨九儿的机会。” 掌柜扬起一抹了然的笑,“客栈自然是我说的算,即便她规定了,那么也是由我来做主。” 方才便觉得奇怪,可是却一直弄不明白。掌柜和采桑不对盘,但是这山庄或是客栈为什么采桑会让一个不服自己的人来管呢? 像是猜到了他们的疑问,掌柜一边拿过墙上的钥匙,一边在前头带路,“因为*的入口,就是我。打个比方,就像是整个客栈都在我的肚子里,想要出去,自然要看我张不张嘴。她这样折磨我,却不会想到最后却反而成全了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掌柜眼眸含恨,却只是淡淡一瞬,就没了情绪。 掌柜一共拿了两串钥匙,一共是两间房间。 千绝走在前面,一脚刚踏上台阶,他却愣住,站在了原地。九姑娘奇怪地看了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愣住了。可当她迈上台阶,眼前的画面骤然转换。 第三节台阶上放了一个人头,人头的发丝散乱,遮住了五官,露出一个眼球,正滴溜溜地转动。二楼坐了一个没有头的人,从衣着上来看似乎是一个女子,她撩开衣裙,露出小腿。小腿上斑斑驳驳布满伤口,伤口血迹干涸,还不停有蛆虫爬来爬去。 看见他们,她的头突然开口道:“你们帮我捡下我的头,好吗?” “玉芝,别闹了。”掌柜的绕开人头,径直朝上走去。 抬起头,客栈头顶两旁靠墙密密麻麻地挂着一排一排的焦黑的尸首,双脚朝下,每个人都睁开双眼看着他们的到来。台阶两边的沿栏上,染红的是鲜血的颜色。 回过头,方才踩过的地上也洒满了鲜血,一旁还零零落落地丢指着断手断脚。 掌柜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方才的女鬼发出尖锐的叫声,“好痛,掌柜的你踩到我的眼珠子了!” 掌柜抬起脚,一个眼珠已经被踩扁,露出里面黄黄白白的汁液,好不恶心。掌柜蹭了蹭脚底,“说过多少次了,每次不要让头乱掉,这下好,眼珠坏了,别吓到客人!” 她只能忍痛,摸索着向下走,试图摸到她自己的头。 九姑娘想了想,上前用双手捧过人头,指尖的触感粘粘的。她尽量不去想,一步一小心,将人头放到了女鬼的面前。 女鬼的头自然能看见这一切,“你这人还不错,二楼有我罩着,有事就来找我。” 九姑娘浅浅一笑,“多谢。” “还不快给客人让路。”掌柜扫了一眼,继续朝上走。 九姑娘走回来,对着苏柳一番交代,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怕对胎儿有惊吓。苏柳倒是兴奋的很,“这倒好,现在就开始练胆子,这样以后我苏柳的孩子还能天不怕地不怕,倒也是好事。” 千绝默默无语,“苏柳,你的心可真大。” 榆阳倒是什么都看不见,顺顺利利地上了楼梯,还踩在了方才被踩坏的眼珠上。千绝好心出言提醒,倒让榆阳黑了脸,看向自己的脚底,却什么都没看见。 “掌柜,这些人为什么会留在这里?”九姑娘淡淡扫了一眼,几乎所有类型死法的都有。 掌柜连头都没有回,脚步却慢了下来,“因为他们都死在客栈里,我便为他们收尸了。” “*为什么还会有客栈?”苏柳的话刚问出来,掌柜就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冷冷地盯着苏柳,“因为这是一所废弃的客栈,我们没有地方住,便只能住在这里。” 话说完,掌柜一手推了推栏杆,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摇摇欲坠。 “所以,除了我带你们去的房间,和曾经走过的路。其他地方,最好哪也不要去,因为我不能保证,那里是否不会掉下去。掉下去的地方会不会是万丈深渊!”掌柜继续朝前走,他们再也没有多嘴问过一句。 千绝一直走在身前,虽然没所说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懂。掌柜带着他们走到一间房间面前,千绝走了进去,下意识就拽住九姑娘。九姑娘摇了摇头,“你和榆阳一间,我陪苏柳。” 千绝忙嫉妒地盯住苏柳,“你为什么要和我娘子一间,我是她相公,理应我与她一起睡。” 九姑娘红了脸,“苏柳有孕,榆阳不能视,我怕她一人不便,这才随她一起,你莫要胡闹。” 千绝不悦地走出房间,仿佛被人抢了最心爱的玩具一般。 苏柳幸灾乐祸地走进房间,房间大抵就是这样分配,分配完了以后,掌柜便自行离开了。 第壹佰肆拾柒章 【鬼村行】夺魂客栈(二) 一行人正呆在房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房间里从门外冒出了浓浓的白烟,带着刺鼻的味道钻了进来。 九姑娘护住苏柳,微微打开门扫了一眼。门外就是楼梯,楼梯下燃起浓浓大火,正翻滚着朝他们扑面而来。 “糟了,怎么会突然着火?”九姑娘关上门,却发现房间里居然完全没有任何水源。 花瓶是破的,里面没有水;脸盆是空的,里面没有水;水壶是坏的,里面没有水。 九姑娘正要撕扯下传单被罩来阻挡白雾的蔓延撄。 门突然被推开,千绝带着榆阳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回事?”苏柳冲到榆阳的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相公,你没事吗?偿” 九姑娘正要撕开布单,千绝握住了她的手,调侃道:“若是撕了,只怕你晚上没得睡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可九姑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千绝解释道:“榆阳说,他根本没看到任何东西,任何烟雾或者火光,他一样都看不见。” 九姑娘一愣,“这是第一关的考验?” 苏柳看向门口的缝隙中弥漫而来的白烟,走到另一边打开了窗户。她愣了一瞬,突然转过脸,“你们来看。” 九姑娘和千绝都走到窗边,窗户外,竟然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坟墓的墓碑。 每一个墓碑东倒西歪地立在上坡上,有倒下的,有歪着的,甚至还有露出白骨的墓碑。阴风阵阵,密密麻麻地看不到尽头。 身后‘噗’的一声响,大门瞬间着火了,火势冲天。九姑娘看向窗底,发现前面虽然是墓碑,但是窗户底面距离山坡竟然有两米左右的长度,而这两米居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房间里很快也着火了,可是他们不躲不闪,火光撩到手的时候,丝毫没有任何灼热。 他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窗户外发出了哀鸣的哭声。哭声凄凉而痛苦,房间的火光里隐隐约约地透着几个影子,影子在房间里伸出手,在火光中挣扎。 大门被火光烧得焦黑,塌了下来。门外隐隐约约地看见好多的影子,有在跑的,有在地上趴着的,还有从楼梯上摔下去的,犹如人间地狱。 仿佛一切都在情景重现,有一个孕妇不小心跑慢了,被人推了一下倒在了楼梯边,骨碌碌地滚了下去,一直倒在楼梯口,她的哀嚎声格外的凄惨。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眼前的一切忽然消失了,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大门还是好好的,烟雾、大火等都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一场让人心有余悸的噩梦。 掌柜的推开门,双手还在门上,“方才只是客栈时差到点出现的画面重叠,很快就会消失,不用在意。” “方才墙周围那一排焦黑的尸体,是他们吗?”九姑娘的视线对上掌柜,“是吗?” 掌柜一笑,“是。也许死的时候很痛苦,但至少死后他们也轻松了不少。” “那窗户外是谁的坟墓?”苏柳手指着窗户外密密麻麻的坟头,“也是他们的吗?” 掌柜摇了摇头,“那些是*里的人,因为死的太多,没有地方葬,就只能在后院挖了个坑,都扔进去了。” “掌柜,你也是鬼吗?”榆阳看着他,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不是鬼。”掌柜诡异地扫了他们一眼,“但我也不是人。”说完,掌柜头也不回地扭头走了,走的时候顺手带上了房门,但是门上却掉下来一只眼珠子。 眼珠子发现自己被他们看见了,尴尬地从门底下的空隙里跑了,楼梯口还传来方才女鬼的责怪声,“掌柜的,你怎么每回都这样对我,一点也不温柔。” 众人面面相觑,这诡异的对话真是没办法继续。 “还是一起睡。”千绝从柜子里拉出几床干净的被褥,丢在地面上,“我和榆阳打地铺,你们俩睡床。” 九姑娘将被褥抱起来塞回柜子,“不用了。掌柜的让我们分开住必然有他存在的道理,不然也没必要开两间。” 千绝不情不愿地被推回了房间,榆阳则是得了一枚香吻,轻轻松松地回去了。 九姑娘和苏柳收拾了几下,等天稍微暗了一些,便上床休息了。 苏柳睡得很香,九姑娘隐隐约约感觉床似乎在晃,她睁开眼,轻轻坐起身,离开床铺,坐到了桌子前。心想,难不成床底又是那些鬼魂来捣乱? 突然,床边上伸出一只手,干枯细瘦的手指爬到了床榻边上,尖锐而细长的指甲,五指成爪扣住边沿,慢慢地靠近了苏柳。 九姑娘干脆利落地朝床底看了一眼,床底下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只手…… 九姑娘淡淡道:“你是让我贴符咒呢?还是自己走?” 这只手一僵硬,慢慢溜到了地面上,爬到门边,拉开大门,跳了出去,随即又关上了门。 九姑娘哭笑不得,再次检查了一遍,想要在门外贴上符咒,却发现怎么都贴不住,只好作罢,回到床上便继续睡了。 苏柳睡到后半夜,总觉得脸上痒痒的,就拍了拍脸上的东西,“榆阳,别闹,我困了。” 脸上还是痒痒的,苏柳侧脸翻了个身,“榆阳……” 这下更痒了,苏柳恼了,一巴掌拍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拍到。指尖倒是抓到了一些凉凉的东西,摸起来一丝一丝的,弄得手掌也痒痒的。 好像是头发? 苏柳蹙眉,睁开眼,吓了一跳。 一个人头正挂在她的头顶上,长发顺着脸颊垂落在她的脸上,一只眼珠空荡荡的,露出黑漆漆的眼眶。另一只眼珠正滴溜溜地转动,看见她醒过来,面对面地把人头吓了一跳,差点掉在苏柳的脸上。 扭过头,一个没有头的身子正坐在她们的床边,切断的位置平滑却咕噜噜地冒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衣衫。 千绝和榆阳睡得正香,只听见苏柳惊天的骂人声远远从隔壁传过来。千绝正要起身,却被榆阳拽住了,他说:“一听就知道苏柳起床气犯了,若是想活,劝你别去。” 千绝悻悻地躺了下来。 九姑娘倒是没被东西吓到,倒是被苏柳的骂人声吓醒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女鬼的身子和头正乖乖地合在了一起,站在苏柳的面前,虔诚地悔过。几次想要低头愧疚地表示歉意,头却不小心掉下来,还要捡回去。 等苏柳骂够了,她才拼命地逃走,临走前还嘟嘟囔囔了一顿,“别人都是被我们吓个半死,怎么我们倒是都被你们吓着了……” 苏柳的起床气,用一个形象的比如就是,平日里是一只霸道妩媚的美女蛇,没睡醒后就是一条暴走红眼的毒蛇。 九姑娘和千绝有幸见过一两次,于是早上都自觉地绕开苏柳的房间走。从来都只有苏柳吵醒他们,不会有他们吵醒苏柳的时候,除非有榆阳在。 这下九姑娘和苏柳的房间倒是安静了,千绝和榆阳的房间倒是热闹了。 方才被苏柳吵醒,千绝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突然发现似乎有水声,就起身看了一眼。 这看了一眼还好,忽然发现房间里居然有人正在洗澡? 白皙的背影在水雾中缭绕,细长的手臂正拨弄着水花。看起来和苏柳的背影有些相像。 她忽然转过脸来,惨白的脸颊上七窍出血,浴缸里正是赫赫白骨的下身。两个被剐了眼球的眼眶正有蛆虫不住地往外冒,头一歪,脖子上露出一个血窟窿。 千绝冷冷一瞥,躺了下去,视而不见。榆阳被千绝的动作弄醒,“怎么了?” “有人正在洗澡。”千绝冷冷道,盖上被子,“真是不如苏柳的身材好。” 榆阳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怀疑道:“你怎么知道苏柳的身材好?” 千绝哑口无言,总不能告诉榆阳,“你家苏柳喜欢我的时候,还想过要***我,差点还成功了。”这话要是说出来,他倒是不怕榆阳,但是他怕苏柳的河东狮吼。 想了一会儿,千绝无意道:“美女蛇的身材远近闻名,怎么可能不好?” 榆阳怀疑地盯住千绝的背影,心里默默将他骂了无数次。 正在洗澡的女鬼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心里蓦然无语,你们倒是看上一眼再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难道身材真的不好? 在房间门外的掌柜微微一笑,“第一层就当让他们过了。” 玉芝不解道:“掌柜,这么简单的东西根本就吓不到他们,干嘛不让我们费些气力吓吓他们呢?” 掌柜走下楼梯,语气平平,“他们不是没有杀过魂魄,我不想让你们置于险境,无需冒险。第二层第三层是她安排的,我控制不了,他们也只能听天由命。” “你还是没有放弃让他们扳倒她吗?” “我必须要让村民们意识到她的残忍,她并不是拯救我们的神,为了得到自己的力量,不惜牺牲所有人的命。”掌柜看着周围一排焦黑的尸体,语气冰冷,“杀人者,必要付出杀人的代价。” 第壹佰肆拾捌章 【鬼村行】夺魂客栈(三) 苏柳从梦中醒来,九姑娘还在身边睡着。她动作轻柔地走到门边,想要去出门找掌柜打些水来洗漱,刚打开门,一瞬间愣住了。 这不是昨日登上的一层楼,所有的画面都变了。楼梯不见了,周围那些焦黑的尸体、魂魄也不见了。 苏柳回身,推开昨天的那扇窗户,窗户外的密密麻麻的坟墓依旧还在,可是她的角度却变了撄。 这不是第一层,这是第二层,比昨天的楼层又高了一层。 苏柳反身跑去千绝他们的房间,用力地捶了捶门,捶了没多久,榆阳便来开了门,千绝正一脸郁闷地坐在床边,“苏柳,你扰人清梦的习惯真是一点都没改。” “我们所在的楼层变高了,一楼不见了。”苏柳握住榆阳的手臂,“没事吗?你没事吗?”苏柳什么都不害怕,她唯一担忧的就是会不会将榆阳牵扯进来。 榆阳摇了摇头,微笑,“我没事,九姑娘怎么没一起来?” 苏柳疑惑道:“想来昨日是累了,我的动静丝毫没有吵醒她。” 千绝一听,起身从屋内走出,朝苏柳的房间忙走去,“不可能,九儿的睡得浅,总是稍微有些动静就会醒过来。偿” 三个人回到苏柳的房间,九姑娘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昏睡着。柳眉微蹙,五指弯曲,抓住了被单,额头冒汗,仿佛正沉浸在梦中醒不过来。 “九儿?”千绝轻轻坐在床榻边,呼唤着九姑娘,“九儿…九儿……” 叫了好几声,九姑娘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千绝开始有些慌了,他轻拍了拍九姑娘的脸颊,摇晃着九姑娘的身子,她却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好的,独独她陷在了梦境里? “她在做梦。”掌柜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站在了门口,“你叫不醒她的。” 千绝冷漠地上前,攥住掌柜的领口,“你把九儿怎么了!立刻,让她从我眼前醒过来。” “做不到。”掌柜没有畏惧地对上千绝的视线,“这一层是心魔,心魔的对象是由她亲自选取的。她选择了九姑娘来应对心魔,并不是我。” 是采桑? 千绝一点一滴地松开手,“心魔……如果她醒不过来,会怎么样?” “心魔,往往是人内心最纠结和难以忘记的地方。正是因为畏惧,才无法克服,一旦沉浸在心魔的梦魇里,那就会永远醒不过来,永远留在夺魂客栈一直昏睡下去,直到死。” “是采桑对吗?”苏柳笃定道:“因为恨她,才不愿意让她醒过来,才想要让她死。” 千绝思索片刻,淡淡道:“你来这里应该没有这样简单,你想要让我们成功,你就要告诉我,该怎么样才能够帮九儿从梦魇中脱离出来。” 掌柜欣赏地点点头,“果然没有看错人,我是希望她失败,所以我来帮你们。” 话说到这里,九姑娘突然开始挣扎了起来。攥住被角的手指张开,四肢开始蜷缩到了一起,整个身躯缩成了一团。 千绝冲到九姑娘的身边,“不对,她梦见了什么?九儿一向没什么害怕的时候,她…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掌柜走到床榻边上,扫了一眼,“梦魇正在吞噬她,她抗不过自己的心魔。” “我该怎么做!”千绝着急地看着九姑娘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薄唇发颤。他试图将她抱入怀里,可九姑娘却拼命地挣扎着。 掌柜看着千绝的反应,语气平平,“只有一个办法,干涉她的梦魇!” 这是在哪里? 我现在在哪里? 九姑娘疑惑地醒来,睁开眼,确是在一片森林中。似乎正是初秋,树上的绿叶微微有些发黄,随着微风的飘过,偶尔会掉落下枯黄的叶片。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寂静一片,只是偶尔有鸟叫声从天边飞过。 苏柳、榆阳和千绝都去了哪里? 眼前的天空似有炊烟,很近的位置。九姑娘朝四周看了看,便看见了被几棵大树微微遮挡的小屋,她正想要走上前,身子却软了下来。 双足似乎乏力一般没有办法站立起来,九姑娘看向自己,身上穿的是兽皮,裹住的还有叶子,她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吱吱呀呀地咬字不清。 眼前有人从屋子里正走出来,一个,两个,三个。正朝这边走过来,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九姑娘慢慢地看清了三个人的脸颊。 浑身开始颤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老大、老二、老三……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不是被带去地狱了吗?为什么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下意识想要逃跑,但是动静却惊动了这三个人,三个人极快地跑了上来,压住了九姑娘的身子。九姑娘思绪混乱,拼命地挣扎,如狼一般的嚎叫发出点点呜咽声。 不要动我,不要碰我,离我远一点,谁来救救我……千绝,千绝,你在哪里?师父,师父,师父,救救我…… “好俊俏的小美人,原来是个野货。”老大的身后还是背着那把熟悉的刀,那柄日日夜夜对着她千刀万剐的刀,“在山里没个女人真是不行,把她给我拖回去。” 老二还是那副看起来言听计从的样子,“是的老大,我知道了。” “老大,这美人这么好看,不能光是你自己享受了,能不能让我和老二也……”印象中,老三猥琐的嘴脸也丝毫没有变。 九姑娘拼命地挣扎着,张开嘴想要咬住他们的手,却被塞进了一团破布。 不是这样的,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不会让你这样好过的……”耳边似乎有人在对着她说话,可是她混乱得不知道到底是谁? 九姑娘的手被一圈又一圈地捆了起来,脚上也被一圈一圈地捆了起来。 她被拽住头发,像抓住了一只牲畜一样地抬了起来。 越是接近记忆里的那间屋子,她越加畏惧,浑身颤抖。 九姑娘被丢进了老大的屋子,脏乱的被褥发出阵阵恶臭,刺耳的味道窜入她的鼻尖。 门突然被关上了。 不,不是这样的。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画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是谁在操控?她说不了话,动弹不得,一切她曾经挣扎过的东西,全都不存在了。 布满老茧的双手在她光滑的肌肤上触摸,九姑娘全身立起鸡皮疙瘩。双脚一蹬,将老大踹开。老大恼了,拽住九姑娘的小腿往身下扯,为了不让她反抗,将她反着压在了被褥上。 不,不行,千绝,你在哪里,救救我…救救我…… 背上一重,黏滑的触感从大腿上传来,一股可耻的刺痛感让九姑娘瞬间崩溃了。 谁来救救我? 苏柳看着床榻上的九姑娘忽然停止了挣扎,啜泣声从耳边传来。她的眼眸的睫毛微湿,眼泪从眼角肆意滑落,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模糊的呜咽。 苏柳靠近九姑娘的唇,听见她微弱的哀鸣,“…救…我…千绝…….救…我……” “千绝还没有找到她吗?”苏柳看向躺在九姑娘身边的千绝,不由得急了起来,“她到底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脆弱?” 掌柜静静地看着在床榻上躺着的两个人,“如果他失败了,那么不但九姑娘醒不过来,他自己也会永远地沉睡下去。” “让我去,我也去帮他们,我没办法看着他们这样受折磨。”苏柳站到掌柜的面前,“我也要去。” 掌柜摇摇头,“你去不了。” “为什么?”苏柳怒了,榆阳不得不将她抱入怀里,让她不要冲动。 掌柜看着苏柳,一字一句,“因为她只选择了他们两个作为心魔的选有者,除了他们,谁也没办法进去。” “你就是这样不贞洁的女子,你凭什么配得上千绝?你以为你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一切就不会发生过吗?你真恶心,这样脏的身子,还配拥有他吗?” “如果千绝知道了这一切,他绝对不会再爱你了,谁会要这样一个不洁的女子?如果不是你长得像子伊,也许从一开始你们就不会开始。” “离开他,他不能知道这一切。至于你,就安安静静地死去吧!只要你愿意放弃挣扎,只要你愿意死去,你会永远昏睡下去,永远都不会再痛苦了……” 一句句话抨击着九姑娘的理智,身上男人的动作她已经麻木了。眼眸滴落着泪珠,滑到嘴唇里,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只要你愿意死去,你将永远都感受不到痛苦了。” 一遍一遍在耳边重复,一遍一遍在耳边徘徊。 我愿意死去…… 身子突然被用力拽到地上,痛感让九姑娘磕破了唇角和脸颊,她茫然地睁开眼,那柄熟悉的大刀在眼前闪烁着亮光。 九姑娘全身颤抖,下意识地让双手挡在眼前,脏兮兮的手腕上还有泥土和灰烬。空隙中看见自己空无一物的身子。 算了,就这样让我死吧…… 九姑娘放下手臂,看着眼前的大刀,微微闭上眸,唇角带上一丝微笑。 解脱了…这样就解脱了…… ---题外话---真是不忍心虐九姑娘~~~~ 第壹佰肆拾玖章 【鬼村行】夺魂客栈(四) “九儿。” 千绝的声音忽然在空间里响起,九姑娘睁开眼。老大、老二、老三都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糟了,有人进来了。”老大收起大刀,对着九姑娘露出了陌生的笑容,“既然他来了,那么就让你们俩好好享受最后在一起的滋味。” 话音刚落,整个画面陡然一转。 身上的衣物穿戴整齐,凌乱的发丝也服服帖帖地梳理清楚。九姑娘身上束手束脚的绳子也纷纷松开偿。 她努力站起身来,发现方才不会走路的情况已经消失不见了。 “九儿,你在哪里?”声音源源不断的从四周徘徊而来,根本分不清楚方向撄。 九姑娘四处看去,白雾茫茫,根本分不清楚方向。脚底下似有梨花花瓣洒落,沿着一个方向沿路撒去,九姑娘略一思索,顺着这条路走了下去。 千绝身处梦魇,却根本找不到九姑娘的位置,只能呼唤着她的名字。眼前似乎是在一个山谷,但是越往前走越是像在往高处走,越走白雾越大,反倒是越来越高。 “千绝。”九姑娘清冷的声音从高处呼唤而来,千绝忙加快了脚步。 可是越走,画面越是不对,越走,画面就越是熟悉。直至走到了一棵梨花树下,千绝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梨花台。 “九儿?”梨花台下,九姑娘正温婉一笑,站在树下。 千绝正要上前,脚步却顿住了。不对,这不是九姑娘的笑,九儿生性偏冷又羞涩,总是笑中带些清冷,这样的笑容,更像是……子伊。 “千绝。”九姑娘从另一端跑了过来,恰好看见了梨花树下的自己,也是一愣,便极快地反应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刚一触及,千绝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狂风大作。九姑娘被反身朝身后吸去,树下的子伊更是与九姑娘同时朝后吸走。 白雾顺着大风消散,吹净了所有的雾气,露出了白雾之后的诛神祭。千绝整个人动弹不得,僵在原地。 这是他的心魔吗?那这两个人究竟有真有假还是全都是假的? 千绝不知道。 白灵站在诛神祭前,上面正是两根梨花树枝,梨花略粗的树枝上悬挂着两条短绳索,九姑娘和子伊分别被束缚住手脚,悬挂在诛神祭的上方。 树枝并不是能够完全承受她们的重量,看起来坚持不了多久。 “原来你的心魔,竟然是在两个美人当中做选择。”白灵唇角妩媚一笑,“可是怎么办呢?两个人只能救一个,谁掉进诛神祭,谁就要彻底留在梦魇幻境中了。” 千绝冷静下来,红眸灼灼,“子伊已经死了。” 白灵摇了摇头,微微眨巴着眼睛,“她并没有完全死了,子伊就融合在九姑娘的身体里,所以才会随着九姑娘陷入梦魇,才导出了她的灵识。也就是说…这个人也就等于子伊。” “何况,只要我心意一动,到底谁是九姑娘,谁是子伊,你能分别的出来,我究竟把谁换成了谁吗?”白灵勾了勾手指头,左边的子伊一声痛哼,咬着唇,忍住了不知名的痛。 千绝彻底冷了脸,“白灵,你找死。” “这里可是我的幻境,在我的幻境中你打败不了我。”白灵随手一挥,撕裂了一处空间,又再次愈合这处空间,“我想逃,自然也能够在你动手前逃,可是她们,却是不一样了。” 白灵睫毛微微闪动,树枝上传来慢慢要折断的声音。千绝忙伸出手,“住手。” 他妥协了,第一步计划达成。 白灵微微嘟了嘟嘴,“堂堂僵尸王连这样一点小把戏都受不了吗?真不知道你是担心左边的呢,还是右边的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千绝咬牙,红眸酝酿着浓浓的杀意,“只要我除了梦魇,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我发誓。 白灵呵的一笑,“没什么,我就是想看你做选择。在鬼国,听说有人替你做了选择,那么这一次,让你自己亲手选择,到底是谁生谁死。” 千绝脸色有些发白,这个子伊自然能够是被伪装的,可是这个九姑娘为什么不能?也许互相假意伪装,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可是万一不是…… “千绝,你选她吧。她才是九姑娘。”子伊闭上眸,睫毛微闪亮光,“你我的缘分已尽,不必再强求。” 九姑娘愣住了,那她呢?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方才的幻境,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说。她盯住千绝,默默别过脸,一言不吭。 千绝咬咬牙,决绝道:“九儿,洞房花烛之时,我曾对你说过什么?” 左边的子伊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你只爱我一个。” 千绝确实说过这句话,此言不差,说的几乎是对的。 “吃掉它。”这边的九姑娘轻轻道:“你对我说,吃掉它。” 千绝一怔,回想起成婚当晚,确实是吃了饺子,九儿为此嗔怪的样子格外可爱。 两个人说的都没有错,两句话他都曾经说过,这说明至少这两个之中有一个是真的。两个里面不管哪一个是子伊,哪一个是九姑娘,至少有一个必然是假的。白灵利用了九姑娘脑海里的记忆来谋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希望我救你吗?”千绝的视线忽然盯住了左边的子伊,焦急道:“九儿,告诉我,你希望我救你吗?” 九姑娘听话抬起头,视线看向千绝,千绝的眼却停留在左边的子伊身上。子伊咬住下唇,“你救不了我的,你快走!” 千绝的眼眸里有东西忽然变了。 九姑娘终于想明白了,她的视线转向左边,那个子伊并不是子伊,也不是自己的残魂,那个人,是采桑! “千绝,她是采桑,你不能救她!”九姑娘慌了,一旦千绝救了的人是采桑。她死了没有关系,但是千绝会怎么样,她不知道。 子伊柳眉微蹙,“千绝,不管你认为我到底是不是九姑娘,我们当中必然有一个人是采桑,如果你救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聒噪。”白灵有些厌烦了,随手一扫,给了子伊一个耳光。 千绝有些恼了,“你敢再碰她一下,哪怕玉石俱焚,我也要杀了你……” 白灵媚眼一扫,“怎么了?时间可是不多了,两个人都说够了自己想说的话,你做选择吧,两个人里选择一个而已,带着她出梦魇,一切就结束了。” 千绝的视线来回在两个人中间扫过,现在最头疼的不是救子伊或是救九儿,而是他怕选错了一个,死的那个人都可能会是九儿。 他不能,不能让自己再次失误,他不能。 白灵很可能在子伊的身体里放了九儿,也可能让她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到底是哪一个,到底是谁? “千绝,让我死,也绝对不要救采桑。”左边的子伊眼眸坚定地看向千绝,“绝对,不能选择采桑,即便是我死。” 千绝的视线完全看向了那一边,他犹豫了。 不,不行,绝对不行。不可以! 九姑娘着急了,她决绝地看向头顶触手可及的树枝,微微一用力,手指勾住了树枝,微微用力向下一坠,只听见清脆的声音响起。因为动作,那边的树枝同时断落! “千绝。”左边的子伊发出叫声,她也同时掉了下去。 她看见千绝的眸投射在那边,九姑娘淡淡地笑了。 哪怕是我死,带着她一起死,也绝对不能够让你身陷险境。 九姑娘闭眸,感受着风声划过耳边,双手手腕蓦然被人用力拽住。她睁开眼,千绝的脸赫然在眼前,他对着她微微一笑,“九儿,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 千绝拉住九姑娘的手,将她拽了上来,解开她手上的绳索,将她揽入怀里,“傻姑娘,以后不能再这么做。” 九姑娘看着白灵不动作,心里还留有疑惑。 为什么白灵会只是看着? “你怎么看出来的?”白灵看向千绝,轻轻问道:“我以为你会选择救另外一个。” 千绝挑了挑眉,“九儿永远会记得我逗弄她吃饺子的时候,而不在乎那些不切实际的甜言蜜语。自始至终她都没怎么说话,没干涉我的选择,永远只会为我想,而不会迷惑我。” 白灵却只是笑了,微微张开嘴,不出声,“你以为你真的救了她吗?你早就来晚了,你大概不知道她方才在别人身下的时候,有多下贱吧?” “这只是梦魇,她真正的身体正躺在我的身边,你折磨的不过是她的记忆,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不是吗?”千绝扶住九姑娘站起身,“正如你现在根本就动不了手,对吗?采桑。” 白灵一愣,突然笑了,“原来你知道是我。” 视线上扬,白灵的幻觉渐渐消散,她的声音却在天空徘徊,“就算你们好运过了这一关,没关系,我还为你们带来了最好的礼物,我在鬼村,等着你们。” “我会的。”千绝红眸幽深,望着远处,“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九姑娘看着幻觉渐渐消散,整个梦魇正在坍塌。千绝将九姑娘揽入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九儿,闭上眼,睡一觉,一切都会变回原样。别害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九姑娘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千绝温热的呼吸在耳边,渐渐昏睡过去,陷入一片黑暗…… 第壹佰伍拾章 【鬼村行】针锋相对(一) 醒来后,千绝和苏柳向九姑娘解释了一切,九姑娘虽然理解了,但是脑海里的记忆始终挥之不去。 也许采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她死,而是让她备受折磨,这才是采桑的根本目的。 过了一晚,九姑娘和千绝不会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考验,只知道会是一场艰苦的战争。 果不其然,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有九姑娘和千绝睡在了空无一人的第三层撄。 第三层格外空旷,根本看不见尽头,不像是一层客栈的楼层,倒像是一块山脚底的平地。千绝环顾四周,四周毫无一人,诡异至极。 下意识将九姑娘护在怀里,采桑的声音突然响起,“欢迎你们闯入第三层,这一层我送了你们一个大礼,怎么样,要不要看看,月离。” 话音刚落,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走出了两个身影,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月离,手中之剑划过地面,摩擦间发出闪烁的火光。 他们眼眸茫然而空洞,木然地朝前走着,走到与九姑娘相距六尺左右的位置站定偿。 “昨日,既然你选择对了。”采桑的话微微一顿,“那么今日,我就让你们一起来做选择,两个月离中一个真一个假,都一起陷在幻境中。只有杀了假的月离,真的他才能清醒过来。但是,如果杀错了,那么两个人都要死。如果被杀,那么你们要永远留在夺魂客栈。” “另外一个假的月离,是谁?”九姑娘的视线在两个月离身上来回扫视,两个人真的丝毫没有区别。 采桑无所谓地发出了笑声,“不知道,鬼村的随便一个游魂而已,不用怜惜。” 九姑娘咬牙,不得不杀了游魂,才能救出月离,可是…… “九儿,以小救大。”千绝攥住九姑娘的手,“只有救出他们,才能够真正帮鬼村脱离苦难。” 九姑娘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采桑倒是话语冰冷了几分,“月离,杀了他们。” 命令刚一出口,近乎三尺的利剑从九姑娘的眉前扫过。九姑娘眼前刮过一道风,微微拂面,下意识退了一步,险险地避开了一剑。 可刚擦身而过的剑却如毒蛇一般纠缠了上来,擦着她的右身刺了过来。衣服被划破,微微有血透出来。 九姑娘没有武器,有的只是一柄短匕,用来抵抗长剑太过困难。她抽出匕首,在躲避间划破自己的手掌,沾染上血液,对准月离一掷,却被月离单手抓住。 血液发出腐蚀的效果,月离吃痛,松开了手。 九姑娘希望痛感能够让月离露出片刻的理智,从而来分别他究竟是真是假,可是没有。松开手后,微微一瞬,攻击她的那一个月离,几乎又紧接着扑了过来。 千绝这边也并没有这样轻松,他以火化剑,倒是能够很轻松地与之过招。但是因为火剑有伤灵的作用,千绝也并不能直接与眼前的月离对战。 万一伤到了真的月离,他死了,也并不是他们来鬼村的目的。 月离又是招招致命,千绝除了化解危机,丝毫没有任何攻势,以保守的姿态挡住月离的攻击。在攻击中寻找月离的缺漏,以辨别他究竟是真是假。 九姑娘方才捡回的短匕再次被打落一边,月离的利剑从眼前直直地朝她刺了过来。 月离一向心善,若是伤了人,嘴上不说,心里都会默默愧疚,对于她……更是为了救她牺牲了性命。 那么,就让我赌一把。 “九儿!”千绝大惊,眼睁睁看着九姑娘躲闪不及,利剑贯穿了她的身子。 九姑娘的腹部被长剑刺入,剑尖滴落着九姑娘的血液。 九姑娘忍痛抓住利剑,不让月离将剑抽离的身体。 她抬起头,柳眉微蹙,“月离,你看看我,我是九姑娘,我和千绝来救你了,你醒醒,月离!” 月离…月离…你知道你活着我有多高兴吗? 月离…我一直为你临死前的话而耿耿于怀,对不起,我一直知道你的心意却在拒绝你,明知道危险却还让你一直固执地去了鬼国。 “对不起,月离。”九姑娘双眸微微有些湿润,她垂下头,发丝遮住半边脸颊,“没能救回你。” 攥住剑身的手掌陷入肉里,一滴一滴的血液落在地,汇聚成浅红色的一小摊。 千绝本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月离的长剑正朝他的左肩刺去,却因为九姑娘的动作而停了下来。他看着她,眉关紧锁,像是想起了什么。 “九儿,他是月离!”千绝眉头一挑,火剑快速打落眼前月离的长剑。 九姑娘听言,单手掰弯身体里的长剑,折断半截,抽出身体里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快速将沾染了血液的长剑,刺入眼前假月离的心脏。 假的月离瞬间消散了,九姑娘颓然半跪在地,捂住腹部,疼得脸色发白。 千绝面前的月离,在假的替身消失后,神情渐渐变得清明。千绝也顾不上他了,转身跑到九姑娘的身边,将她揽入怀里,“九儿……” 九姑娘微微摇头,浅浅一笑,笑得极淡,“我没事。月离清醒过来了吗?选对了吗?” 千绝回头扫了一眼,忽然有了一些醋意,“对了,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好吗?” 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都很明白,这样做月离会露出破绽的原因。如果不是心里还有她,如果不是还在乎她,他又怎么会挣扎和反抗? 月离对九姑娘的爱意,仿若美酒佳酿,随着埋入地下的年限增长而变得越加醇香美味。 九姑娘知道他的心意,千绝自然也知道。月离为了救她,甚至付出了性命。 千绝不能不在乎,可是他也不能在乎。 “恭喜你们,找对了月离。”采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还有一个选择呢?月离若是受伤,可是会在虚无中灰飞烟灭的……” 在月离尚未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从另一端又出现了两个人影,随着人影的靠近,赫然是身穿斗篷窈灵!两个窈灵一样是手握利剑,可是不一样的是窈灵双眸发红。 九姑娘被千绝扶起身,千绝递过方才月离的长剑交给九姑娘,自己则手持火剑,朝月离的方向走去。九姑娘明白他的意思,他来护住月离。 说时迟,那时快。 本正在行走窈灵,突然开始奔跑,两个人同时朝月离的方向进行攻击。千绝猝不及防,挥剑挡下两个人的攻击,被死死压制住,身子渐渐低了下来,暂时处于了弱势。 九姑娘见势,忙握住长剑,朝前挑开两个人的剑,将其中一个窈灵的剑势挑到自己的这边。可是两个窈灵仿佛被中了蛊一样,一直对月离进行进攻,丝毫对她和千绝的攻势不进行逗留。 千绝好不容易将一个窈灵引到一边,留给九姑娘一定的闪躲空间,可是下一秒,九姑娘的长剑猝然消失。面前的窈灵将剑直直对准月离刺了过去! 九姑娘下意识地横跨了一步,挡在了月离的身前,剑刺穿了九姑娘的大腿。她吃痛,半跪在地,“窈灵,他是月离。” 千绝见势,忙从另一边抽身回来,打落窈灵手中的利剑,将她逼到了一旁。可是窈灵心念一动,手中再次出现了一柄长剑,两个人对准千绝刺了过来。 千绝丝毫没有躲闪,火剑挑开两个人的剑,甩了出去。下一秒,白光一闪,两个人竟然凭空再次出现一柄长剑,直直都刺入了挡在月离身前的九姑娘身上。 双肩中剑,九姑娘浑身染血。她握住利剑,不让剑身彻底穿透自己的身子。她怕溅出来的血液会沾染到月离,从而灰飞烟灭。 千绝大怒,单手劈断双剑,手中一股劲风,将两个窈灵远远挥出。 “采桑!”千绝咬牙切齿地抱住九姑娘,将她身上的断剑抽出。 千绝一开始以为窈灵的攻势都是月离,方才才想明白,从一开始,采桑的攻击目标就在九姑娘的身上。她根本不在乎他们能不能救回月离和窈灵,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在折磨九姑娘。 被劲风推出的窈灵,几乎停下的同时就又乐此不疲地朝九姑娘进行了攻势。千绝单手握剑,望着前面奔来的两个人,怒火中烧。 他站起身,应对两个人的攻势。火剑的招式却并不完全在防守,反而渐渐增加了攻击,扳回了弱势。 可是一个分神,仍旧让窈灵钻了个空子,朝九姑娘冲了过去。 突然,月离从一旁站了起来,奔到九姑娘的面前,双手护住了她,将背面留给窈灵。千绝忙闪身,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试图挡住。 窈灵的剑,刺入千绝的身子,仅仅一毫,就会触及月离,月离就会灰飞烟灭。 她们神色未变,可其中一个眼眸里突然流出了眼泪。九姑娘看见了,捡起周身方才的断剑,狠狠朝另外一个掷去,穿透了她的身子,渐渐消失了去。 手握利剑,留在原地的窈灵,松开手,看向自己的双手,讷讷道:“我,我在做什么?” 千绝抽出身体里的剑,“窈灵,你倒是拔了剑再说人话。” “千绝哥哥。”窈灵看着转过身的千绝,有些不确信地开口。当她看见了挡在九姑娘身前,那个熟悉背影的时候,眼泪倏然而下。 “月离。”终于又见到你。 ---题外话---月离和窈灵回来了!!! 第壹佰伍拾壹章 【鬼村行】针锋相对(二) 窈灵和月离分别都清醒了过来,眼前无边的黑暗都消失了。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九姑娘和千绝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回到了客栈。 “你们回来了!”苏柳笑着从茶桌旁扑了过来,抱住了九姑娘,“真是担心死我了,一早上醒过来,两个人都不见了。” 九姑娘回抱住苏柳,视线却看见了眼前站着的月离和窈灵。两个人没有多少的变化,只是都只剩下了魂魄,身躯的实体都被毁了。 月离的微笑依旧那样春风和睦,窈灵依旧娇俏可爱。可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好像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无论是谁,心境都大不相同撄。 苏柳松开九姑娘,看着千绝和九姑娘的视线,自然注意到了月离和窈灵。四个人的尴尬氛围,她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于是拽着榆阳,“咳咳,我们去隔壁呆着,你们好好聊一会儿。” 紧接着关上门,四个人陷入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坐下。 “再见面不应该感到开心吗?”月离温柔一笑,“我们坐下聊。” 月离果然永远都这么善解人意和贴心,九姑娘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月离临死前的画面,还在眼前徘徊,那样清晰明了的三个字,似乎是戳穿了两个人最后一层空隙偿。 千绝却拉住了九姑娘的手,她微微仰起头,对上千绝的视线。千绝唇角扬起一抹邪笑,“娘子可是害羞了,如今正是高兴的日子,莫要多想。” 九姑娘顺从地随着千绝坐到了桌子边上,淡淡道:“你们…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月离最后一个坐下,“好像我死后,就一直在鬼国徘徊,我也不清楚,只是我见过你,在地窖。” 地窖? 九姑娘不可思议地看向月离,“月离……” “我们换个话题。”窈灵突然插嘴,“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好提起的了。如果应该说的是该怎么对付她,或者根本不用对付她。” 九姑娘感觉到了窈灵对她的敌意,闭了嘴,没有说话。千绝看向窈灵,“你说根本不用对付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让我们再死一次吗?”窈灵淡淡道。 月离厉声呵斥了窈灵,“你在说什么!” 窈灵脸颊瞬间红了起来,站起身,“为什么,我为了你可以去死,你的心思永远都不在我身上!” 几个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半响,月离淡淡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 他们两个人的气氛非常的诡异,想来在这段日子里,他们应该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窈灵颓然坐下,“是,正因为我知道,我才不甘心……” 门忽然被推开,掌柜走了进来,苏柳和榆阳也一并进来了。 等人到齐,掌柜慢慢道:“你们已经通过第三层了,现在你们可以离开夺魂客栈了。但是榆阳必须留下来,一旦他出了这里,反而会有危险。” 苏柳朝榆阳点点头,抱住了榆阳的腰,“相公,你等我回来。” 九姑娘淡淡道:“苏柳,你还是别去了。如今你怀孕,鬼村里实在太危险,我们不能拿你和孩子的性命来赌。” 千绝赞同地点头,“苏柳,你不用去了。我和九儿不能拿你的性命来开玩笑。” 月离突然开口道:“我会随他们一起去,这样人数也不会少,苏柳你也可以留在这里。” “我就知道你会选择这么做。”窈灵了然地看向九姑娘,“你也知道他一定会为你这么做,对吧!你可真自私,采桑姐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也许你真的该死。” “你再多说一句,我可能就会后悔救了你。”千绝冷冷地站起身,“在鬼国的时候,可是你费劲气力来帮我救得九儿,如今这样的话,你到底说给谁听?” 窈灵咬住下唇,“听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怎么说也不懂。” “窈灵,你走吧!”月离开口,却脸看都没看她一眼,“我不知道你突然怎么回事,但是我的决定,永远都不会改变。即便从头来过,我也从来不曾后悔。”不曾后悔爱上她。 “不。”窈灵固执地看向月离,“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去。就像你一样。” “窈灵。对不起。”九姑娘被千绝拽到身后,“你为什么要道歉,你没有错!” 九姑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了一边。曾经在一起格外热闹,分外好玩的气氛已经全然都变了,如今有的只是憎恨、嫉妒、愤恨、不解、埋怨和尴尬。 千绝拉过九姑娘走出房门,“窈灵,她不欠你的,也不欠月离的,一命换一命的话,我们早就偿还了。” 月离自然也听见了这番话,也没有多嘴。只是跟着千绝的身后,正准备走出去,反而是窈灵跟上的时候,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没有张嘴。 四个人跟着掌柜,默默离开了房间。刚踏出房间门,就看见了楼下的楼梯,顺着楼梯一路走下去,客栈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只是门外却是一条街道,不再是山庄大门。 苏柳和榆阳跟在他们的身后,千绝和九姑娘始终固执地没让苏柳跟上。一行四个人跨出大门后,大门便消失了。 门外是一条青石小路,路上堆满了黑色的污渍。街道两旁是破破烂烂的楼房,有的没有屋顶,有的没有门窗,几乎没有完好的房子。 在道路的两边堆满白骨,每一副白骨的姿态都不尽相同。有的跪坐在地面,身上还挂着破布似的衣物;有的躺倒在地面,身上的衣衫破碎狼狈。 路上四处都有白骨,看起来有大人、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圣旨还有一副女尸上堆砌着两幅细小的骨骸,一只白爪如同半截手指一般的大小。 这里不仅是鬼村,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采桑和白灵究竟在这里做了什么?”九姑娘怔在了原地,“整个村子竟然能被屠杀殆尽,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月离犹豫了一会儿,“采桑似乎在炼丹。” “炼丹?”千绝疑惑道:“炼丹为了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丹成的最后一步是要五百个魂魄。仅是为了这一点,一整个鬼村,就足够了。”月离叹了口气,“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炼丹是为了白灵还是为了自己?”九姑娘冰冷的眸扫了一圈,“为了炼丹,可惜屠杀老弱妇孺吗?”太残暴了,丝毫没有人性。 “你们在说些什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有好几个魂魄从房子里飞了出来,“你们敢诋毁我们的采桑姑娘,杀了他们。” 几个看似村民模样的人挡在他们的身前,“给我滚出鬼村,滚出鬼村,滚出鬼村!” “不是这样的,她杀了你们,你们为什么感谢她?”九姑娘透着淡淡的不解。 为什么像掌柜说的这样,村民们都会感谢采桑,她分明是杀人凶手不是吗? “她救了我们,不然的话我们还要生不如死的活着吗?不能痛痛快快地死,要备受折磨地活着,因为舍不得家人,对死的畏惧,最后还是要残酷的死去。”一个村民叫嚣着,“你们懂什么,她才是救了我们的人。” “对于杀了自己的人,还说的这么轻巧?”千绝眉头轻挑,“你们不想活下来,就代表其他的人也不想活吗?你们替其他的人考虑过吗?” “你说什么!” “那些连孩子都没有出生的孕妇,有多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出世,有多渴望看到孩子的成长,这种东西是你们身为魂魄能够感受的吗?愚蠢!”千绝冷声呵斥,“你们不过是被她哄骗了而已。” “你们这些人说什么,给我们滚出鬼村!滚出鬼村!”几个魂魄的动静越来越大,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九姑娘拽住了千绝的手腕,示意他暂时不要再激怒他们了。如今的局面,不仅没有得到村民的支持,甚至还要被赶出鬼村。 她终于明白了掌柜之前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也明白了,掌柜为什么会选择帮助他们,让他们进来,因为这里,早就已经变得麻木不仁,需要有人来唤醒他们。 可是,这一切又该怎么才能做到? 月离的话在九姑娘的耳边淡淡响起,“别担心,一切都会解决的。” 九姑娘转过头,对上月离温柔的视线。月离永远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永远都能够给她以宽慰。 千绝没有回头,视线却凝聚在九姑娘的脸上,眼眸微微黯然。 他无法阻拦,也不能阻拦。如果不是月离救了九儿,也许一切结果都会变得大不相同。 月离确实在九姑娘的心里也占据了一部分,只是那一部分究竟在友情中有没有夹杂着爱意,九姑娘能够肯定没有,可是千绝却不能完全否认。 四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每个人都含着自己的想法,猜忌、怀疑或是犹豫。 “欢迎来到鬼村,好久不见,九姑娘。” 顺着声音抬起头,翎夜赫然只身站在屋顶,身边带着一个女鬼,长相秀丽,赫然就是芊芊! 第壹佰伍拾贰章 【鬼村行】针锋相对(三) 九姑娘和千绝一行人抬起头,看清了芊芊的样貌,大抵也着实出色。难怪一向不对人间情爱感兴趣的翎夜也会动了心。 翎夜侧身在芊芊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芊芊听清楚后,微微点点头,红着脸吻了吻翎夜的脸颊,转身就走了。 随着翎夜的出现,几个围住他们的魂魄也退开了一些空间。翎夜站在上方,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眼神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翎夜。”九姑娘看着曾经熟悉的人,如今变得如此陌生,不由得担忧起来,“你擅离地府,阎王可是要重责的。” 翎夜听言,似乎顿了一瞬。可是眼眸很快又变得冰冷,“你等擅闯鬼村,还不速速离去。撄” 千绝拉住九姑娘的手,将她拽到自己的身边,轻声道:“翎夜的神智像是被控制了,如今你对他说这些话应该无用,当务之急,是要唤醒他本来的神智。” “是,白灵控制人的神智非常利索,总是营造每个人的心魔来得以控制他。”月离从身后靠近,略一思索,“想要唤醒他,必须知道他的心魔。偿” 窈灵视线一扫,“这还用想吗?方才他身边的女子必然就是他的心魔。” “芊芊。”九姑娘也相信这样的说法,“可是芊芊是怎么成为他的心魔呢?” “心魔的情绪生成,无非是贪嗔痴恨愧爱等几种。不管他究竟是哪一种,至少,要先让他下来。”月离仰起头,看着屋顶上的翎夜,无奈道。 九姑娘正要上前一步,千绝却赶在了她的身前,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判官笔,“翎夜,你可还记得你自己亲手交予我们的判官笔,若是想要,你自己来拿。” 翎夜本是无意,却看见了千绝手中的判官笔,脑海里瞬间空白。他自己的判官笔竟然都不记得放在了哪里,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人的手上。 翎夜从屋顶跳下,所有村民的魂魄纷纷后退,像是畏惧,像是害怕。留出了一块空地,恰好让几个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翎夜,你还记得你来找我们的时候说过的话吗?”千绝将判官笔握在手里,避开了翎夜几次三番的抢夺,“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给你。” 翎夜曾经说过的话,还在耳边。 可是翎夜却是一句一字都完全不记得了。 “翎夜,你说过一切已经错了,你不能让东西落到她们的手里,一旦救回了芊芊,你自然会回地府领罪。眼下,你不得不这么做。”千绝慢慢地复述他曾经说过的话,“你还提醒九姑娘,采桑是针对她回来报仇的,切记,一定要小心。” 翎夜停下了动作,疑惑地停在了原地。这些话确实很耳熟,也却是像是有一点印象,可是为什么他却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说过了。 “翎夜,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九姑娘小心翼翼地接过判官笔,微微举起手来让翎夜看见,“这是判官笔,你是判官,你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在地府。” “你是为了芊芊是吗?”月离听了这么多话,自然能够判断出一二,“采桑控人心智,你确定芊芊是真的吗?” 提起芊芊,翎夜的反应就大了很多。他双眸含怒,“你在说什么!” “你还记得原来的芊芊是什么样的性格吗?”月离温柔一笑,“这样美的姑娘,定是要开朗些才好招人喜欢,多事或是品行不端,那可不见得会让你如此着迷。” “翎夜,你说过芊芊是个好姑娘对吗?”九姑娘顺着月离的话继续道:“她原来是个怎么样的姑娘?” 翎夜防备地站着,依旧没有开口。 千绝从九姑娘的手里拿回判官笔,唇角带笑,“既然你想不起来,那就让我来帮你!” 话音刚落,判官笔夺手而出,顺着视线朝翎夜直直射出。翎夜躲闪不及,侧耳避过。判官笔从后面又拐角回来,擦过翎夜的肩膀,回到了千绝的手上。 翎夜的肩膀火辣辣地疼,他看向判官笔,判官笔又飞身在半空,笔尖直直对准翎夜。像是非常恼怒。翎夜的神智似有一刻清醒了过来。 “翎夜,你认识的芊芊也许并没有活过来。”九姑娘语出惊人,“也许那个芊芊是采桑的傀儡,并不是你真正认识的芊芊!” “不可能。”翎夜脱口而出,判官笔却倏然开始对他进行了攻击。 翎夜一次次险险避开,试图抓住判官笔,但是它却格外利索地逃脱了。仿佛能够算计到翎夜的每一个动作和招式,在下一秒的时候逃走。 “翎夜,你好好想想,如果是芊芊,她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 屋顶上传来了一声娇声呵斥,“你们住口!” 所有人的视线都对焦在屋顶,九姑娘抽出短匕,直直地朝屋顶飞射而去。几个人想要对芊芊进行攻击,却被所有鬼村村民围住了。 出其不意,判官笔却格外迅速地朝芊芊直击而去,芊芊灵敏避开。翎夜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判官笔穿体而出,芊芊微微张口,眼睁睁看着它从背后穿出。 “不!”翎夜愣住了。 可是芊芊的魂魄并不是完全消散了,反而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面貌渐渐变化,居然变成了杨瑶瑶,“居然被发现了……” “杨瑶瑶!”翎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芊芊呢?” 杨瑶瑶唇角讽刺一笑,“你问她去吧!” 她转身朝相反反向跳下,翎夜正要去追,却被判官笔拦住了去路。 “翎夜,这一切你还不懂吗?”九姑娘忙开始劝说,“也许芊芊并没有回来,她只是利用了你的真情实意,让你替她来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采桑做事一向谨慎小心,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发现?”窈灵倒是不认同,“也许,还留了后手。” 翎夜头疼欲裂,判官笔突然停在了翎夜的面前。翎夜右手握住判官笔,脑海一阵刺痛,神智渐渐清明起来。他抬起头,再次看向了九姑娘一行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千绝扶起翎夜,“你可还记得你自己为何在这里?” 翎夜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来,虽然不完全,但是也能拼凑出大概的画面。翎夜冰冷看向远处,“她骗了我。” “采桑究竟在谋划什么?”九姑娘上前一步,“她炼丹到了哪一处?” 翎夜眉关紧锁,“到紧要关头了,下一步就是融丹。一旦融丹成功,丹药就彻底成型了。” 四周的村民纷纷围了过来,但是碍于翎夜在场却不敢动手。翎夜冰冷的视线一扫,“你们不想活了吗?还不给我退回去!” 带头的村民有些退怯,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护法,您不能将采桑姑娘的事情都说与外人听,若是这样,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护住采桑姑娘。” “愚蠢。”翎夜低声呵斥,他却转过身对着千绝一行人道:“跟我走。” 村民们纷纷围了过来,“护法,您不能带着他们离开。这些人不能进入村子。” “这些人,是你们采桑姑娘特意考验后,由村长放入的。我最后说一次,我要带他们去找采桑姑娘。若是再拦住我,挡路者,死!” 翎夜的判官笔握在胸前,冰冷的杀意淡淡弥漫开来。村民们见势都纷纷退去了…… 他们跟在翎夜的身后,突破重围,慢慢地脱离了被包围的局面。走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到了人群稀少的地方。 “这群村民只是还没有开化,等一切都解决了,我就带他们回地府。”翎夜转过身,这才开始和他们开始详细说明这些日子经过的一切事情。 说清楚之后,翎夜对采桑炼丹的目的也开始解释,“采桑炼丹需要五百个生魂,一旦丹成,采桑吞噬丹药就能够修复她的残魂,再来就能够帮助白灵修复九尾。” “残魂还能修复?”九姑娘疑惑道:“采桑的神识不是完全都留在鬼国了吗?” “对,她的神识确实都残留在鬼国,但是她的凶魂却寄托在女丑尸的身上带了出来。凶魂虽然并没有多少的能力,但是修复凶魂却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魂魄,即便没了神力,但却能够重新在塑造一个普通的采桑。”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样。 “他没说错。”月离开口认同,“这个采桑确实是残魂,只是采桑的凶魂,所有的善念和神力都被禁锢在鬼国,而她的凶魂则是被白灵费尽心思带出来的。” 窈灵冷冷一哼,“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一旦丹败,采桑的凶魂也会彻底的消失。” “采桑的凶魂不能在人间逗留,不过是采桑的残魂,没了鬼国的支撑,她也撑不住多久。”月离不得不再次做出解释,“她只是采桑的凶念,离了本体是不能存活的。” 九姑娘心怀疑问,“白灵用了什么手段让你们离开了鬼国。” “我们是火熙放出的,只是被白灵又抓了回去。”窈灵不想再对这段回忆多做解释了,淡淡一句话带过。 第壹佰伍拾叁章 【鬼村行】针锋相对(四) 翎夜也能感觉到几个人中不同的氛围,便也没有再多说。他一路带着千绝一行人朝采桑炼丹的方向去了。 突然从拐角处的小吃街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的五官普通,但以实体来说,并不是魂魄。他左手拿着肉饼、右手拿着叉烧,身后跟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厨子。 “从哪儿出来这么一行人碍了我的眼。”他扫了一眼众人,淡淡道:“趁我没生气,滚吧!” “好狂妄的口气。”千绝唇角冷笑,一窜火苗从他的指尖朝其飞射而去。 他不但没躲,嘴唇大张,撕裂成巨大的一张嘴,一口将千绝的真火吞噬了下去。随即,慢慢张开嘴,冒出淡淡的白烟,“真火的味道可真是不错。” 似乎尝过真火的味道后,对手上的东西就失去了兴趣。他丢掉肉饼和叉烧,视线凝聚到了千绝的身上偿。 翎夜一听,伸出手,将他们都往后一拦,“它是神兽貔貅,能吞万物。” “貔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九姑娘淡淡道:“堂堂神兽为什么沦落到鬼村来?” 貔貅瞥了一眼九姑娘,突然来了兴趣。千绝忙将九姑娘拉到了身后,月离也挡在了九姑娘的前方。貔貅细细闻了闻,笑了,“成型的太岁可当真是第一次见,这香味可真是美味。” “貔貅,我带他们去见采桑,你莫要拦路。”翎夜语气平平,意外的收起了敌意,“貔貅,你我从来互不相关,何必要挡路。” 貔貅无所谓地扫了一眼,“你们的事情我并不想管,但是,把肉灵芝给我留下,你们自然就可以走。” “你做梦!”千绝将九姑娘揽在身后,脸色不佳。但是他却理智的没有说出更冲动的话。 “传闻太岁能够不生不死,不伤不灭,真不知道吃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滋味?”貔貅对着九姑娘露出了垂涎的意味,“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若是能跟在我身边,那也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窈灵一句话淡淡打断了貔貅的话,她扫了一眼,“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成婚了,即便没成婚,没看见男人都围着她转吗,怎么会是你想夺走就能夺走的?” 貔貅闻言,倒是不在乎地哈哈大笑起来,“那又何妨,我不在意这些。” “貔貅,莫要得罪了我们。”翎夜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若是惹恼了,那么大家都不好过。五敌一也并非不可。” 貔貅听见了翎夜的威胁,眉头紧锁,“你们是在威胁我。” 千绝右手化出一柄火剑,直指貔貅,“不知道你能吞噬真火,你的身子能不能经受住真火的洗礼。你敢触碰九儿一分,我便将你千刀万剐!” 千绝手中的真火格外炽热,带着他的怒气,火焰更是茂盛。貔貅看着五个人气势汹汹的模样,自然是不想惹祸,可是这些日又没寻到什么好吃的。 貔貅松了口,淡淡摆了摆手,“算了,真是扫兴,你们走吧!” 众人在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貔貅转过身对着后面的厨子说道:“再去给我做些吃的,别再天天做一样的,都腻味了,我饿了,快去。” 千绝揽住九姑娘的肩,让她走在右边,尽可能地避开貔貅。月离更是会意地走在最左边,挡在千绝和九姑娘的身前,窈灵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翎夜则继续在前方带着路。 不知从哪儿突然刮过一股怪风,从右边扫向左边。貔貅用力一呼吸,九姑娘的香味全然都被吸入了鼻腔。貔貅眼睛变红,直直地盯住了九姑娘,“好香的味道,闻起来真是好吃。” 所有人如临大敌,护在了九姑娘的身前。 貔貅是神兽,自然不会像妖魔鬼怪一样被她的血液克制,相反的,会像千绝一样。对她的血液格外的垂涎,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东西有滋补的作用。 “看来,我不能放你走了。”貔貅诡异一笑,朝前扑了过来。 千绝一柄火剑狠扫,貔貅化出巨大的原形,灵敏地避开千绝的攻击。几个来回下来,千绝也是格外疲惫,因为既不能克制他,反而消耗了不少的真元。 翎夜用判官笔与貔貅对峙,“貔貅,你莫要忘了,你曾经与采桑协议过什么!” “这时间除了玉帝,有谁能够克制我?”貔貅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莫不是为了夺丹药,我也不会留下来帮她。” 九姑娘一听,喊道:“如果你愿意,我们也不想助她成丹,若我们失败,丹成,我们自愿拱手奉上。” 貔貅不怀好意地笑了,“丹药我自然要夺取,但是你我也绝对不会错过的。”貔貅转身就要朝九姑娘扑来。 千绝双手化剑,连连火势,逼迫貔貅节节败退。真火有克制魂魄的效用,月离和窈灵不敢上前干涉。月离一直不停地在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貔貅畏惧。 “貔貅能吞万物,只进不出,自然能够克制它的东西。”月离的视线突然聚集到了方才跟在貔貅身后的厨师身上,“窈灵……” 还没等月离说完话,窈灵大概就知道月离想说什么。她径直朝方才厨师去的方向走,转过身,对着月离说道:“不走吗?一会儿他们可能就顶不住了。” 月离急忙跟上,随窈灵一起去寻那厨子。 千绝这边,貌似已经惹恼了貔貅。貔貅停在原地,大嘴一张,将所有的火都吸入的嘴里,嘴巴慢慢冒出白烟,但是却对他没有任何的伤害。 “该死。”千绝也恼了,不管他凝聚出多少的真火,最后都被貔貅一口吃干净了,而且他还格外享受的样子。 貔貅再一次避开翎夜的攻击,将视线投在千绝的身上,“既然你不让我吃她,那就先吃掉你。你身上也有神力的味道,至少要比那些魂魄要好吃的多,想来味道也是不错的。” 千绝防备地注意他的视线,“想要吃我,那就要看你的牙够不够硬,小心吃坏了肚子,到时候还要再吐出来。” 貔貅只进不出向来人人皆知,而千绝的这句话恰好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恼怒地朝千绝扑了过去,“连你的骨头我都会嚼得连渣都不剩下。” 貔貅动了真格,千绝的速度反而没有他快,加上他粗暴的动作,以及吞噬千绝的真火。一个不注意,千绝就被貔貅追赶而上,一个爪子踩在了千绝的肩上。 九姑娘自然注意到了他们你追我赶的画面,看着千绝身处险境,自然不能不管。她抽出匕首,在手腕的位置上用力划了一刀,浅色的血液一滴滴滑落在地。 貔貅轻轻一闻,就能够闻到九姑娘血液的味道。太岁的味道,对于没有平尝过的貔貅来说,实在太具有垂涎性。 貔貅瞬间就放松了警惕,给了千绝机会。随心所欲地化出火剑,直直地穿透了貔貅的身子。貔貅发出了刺痛的尖叫声,想要一脚踩死千绝。 千绝挺身而上,左手化剑,再次狠狠刺入它的身体。 貔貅挣扎着远离了千绝,虽然身上没有受到致命性的打击,倒是疼痛还是残留在身上的。 趁着千绝和貔貅的厮斗,月离和窈灵却带着一大把的辣椒回来了。九姑娘疑惑地看了一眼,想来他们也是不会做无用功的,一番解释下来,九姑娘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九姑娘随意从周围拿过一个破篓子,将所有的辣椒都堆在了里面。 眼见千绝有些吃不消了,九姑娘拿过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腹部,对着貔貅清冷一呵,“貔貅,你不用为难他们,尽管来吃我好了。” “九儿!”千绝在貔貅的身后,随着貔貅转身快速朝九姑娘跑去,千绝的速度赶不上他。 九姑娘左手握紧破篓子的一角,右手抓稳了匕首。看着直直朝自己狂奔而来的貔貅,几乎越来越近了,仅有十尺距离的时候,狠狠将破篓甩向了貔貅。 貔貅没有不能吃的东西,下意识就张开嘴,将袭击自己的东西吞进了肚子了。因为惯性,继续朝九姑娘撞了过去。 在一旁的月离,突然用力侧着撞了过来。与此同时,窈灵突然对着他们洒了一把粉末,月离看不清方向,错手将九姑娘的手腕抱入怀里,却也带着她,侧倒在了地上。 貔貅顺着惯性,撞翻了九姑娘方才所在位子的桌子,翻了个身,摔了出去。 “月离!”九姑娘忙将月离推开,自己身上都是血,会对月离有伤害。 月离从九姑娘身旁坐了起来,身上却毫发无损。原来九姑娘身上的血渍,方才都被粉末给吸附了,加上愈合的快,并没有弄湿大面积。 加上月离只是抱住了九姑娘的左手,并不是全身,也没有沾到主要的位置。 “啊嚏——”月离和九姑娘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差点停不下来。 窈灵无辜地耸耸肩,“事出紧急,我只是偷拿了一把胡椒粉。” 貔貅突然‘嗷’地喊了一声,大张着嘴,来来回回跑了一圈,撒着脚丫子跑远了。 千绝和翎夜落了地,看着貔貅的反应,疑惑地看向他们,“你们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窈灵噗嗤一笑,九姑娘也浅浅地笑了,三个人面面相觑,笑而不语。 第壹佰伍拾肆章 【鬼村行】终将再见(一) “怎么回事?”千绝一头雾水。 窈灵乐够了,淡淡作了解释。大概就是貔貅虽然能吞万物,但是对于无敌小辣椒还是觉得非常的难以忍受,加上那堆辣椒她还顺手洒了些胡椒粉。 估计貔貅现在应该四处寻找水源,不过鬼村里可是没有水源的,只怕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了。 这样古灵精怪的想法,大概也就窈灵能够玩得出来。几个人收拾好狼狈,继续跟着翎夜去寻采桑的炼丹地。 采桑之所以将炼丹选在鬼村偿。 首先鬼村是一块极阴之地,在最西边的一处山林里。东边最炽热的阳光永远都晒不到的地方。再者,鬼村里的人都或多或少身染恶疾,带上病气,死的人也多,能与外界的人相交不多。最后是因为鬼村本身就在一处巨大的坟墓上。 据闻,鬼村的底下,曾经是史上杀葬过的百人坑,见硕硕白骨早已见怪不怪。加上鬼村的人,身有怨气和愤恨,这些消极的情绪都是催化丹药最好的东西撄。 采桑在炼丹之前,杀了五个阴时将要分娩的孕妇,剐出婴儿。再以婴孩的血肉炼出尸油,这正是炼丹的其中一味,另外就是这五名孕妇的胎盘,以及其他等等组成炼丹前的准备。 等寻到采桑所在的炼丹之所时,采桑身外笼罩着一层保护罩,白灵靠在外面,几条为数不多的狐尾正在半空微微摇曳,手上捧着一副画卷,正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真是好本事,竟然连貔貅都没能挡住你们?”白灵妩媚的笑脸上终于染了几分了然,“不过没关系,还有我在这一层,丹很快就成了。你们拦不住的!” “何苦做到这一步。”窈灵看着保护罩里的采桑,“不爱就是不爱,何必苦苦执着。” 一个人若是不爱你,你怎么做都是错的;一个人若是爱你,你不管怎么做他都不会怪你。 保护罩里的采桑倏然睁开眼,扭过头看向外面,显然她听清了窈灵说的话。 她斜睨了九姑娘一眼,“当然,愚蠢的女人自然会这么做,可是我不是。那个女人愚蠢到宁愿放我出来,自己留在鬼国,那我自然要完成她的心愿。” “什么心愿?”九姑娘柳眉微蹙,她相信采桑断然不会伤害千绝。 “她希望我能挽回千绝,不让你们在一起。”采桑诡异地笑了,“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毁掉他!” “采桑,你不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采桑反驳道:“她是她,我是我。她的善良她的爱都留在了鬼国,而在我这里,只有对你们的恨意,毁掉你们,是我最大的目的。” “等丹成以后,整个天下都会由我和白灵来掌控,到时候谁还会记得鬼国的她呢?”采桑忽然自娱自乐地笑了起来,“要么留下你们去鬼国陪她吧!” “痴人说梦。”千绝的红眸幽然地盯住她,“无论是她还是你,你甚至都不如她。” “别再说这么多话,丹药将成,快阻拦她。”翎夜看不下去了,首先动手,试图去打破保护罩,与白灵第一个交上了手。 采桑保护罩里的丹药面上凹凸不平,正在逐渐变得圆滑,等丹面变得光滑,再汇集她所需要的魂魄给予丹灵生命,最后成功。 采桑看向保护罩外,“接下来的事情,就靠它自己吧!” 话音刚落,采桑一跃而出,从保护罩里脱身而出。丹药在保护罩里继续不停地转动,继续炼制,可是采桑却已经现身,站在白灵身边,“以多敌少,这可不公平。” 采桑笑了笑,所有人转身一看,整个鬼村的魂魄都已经聚集到了他们的身后,“恩,这看起来应该公平了。” “采桑交给我。”九姑娘淡淡扫了一眼,将视线凝聚在了采桑的身上,“你的对手一直是我。” 采桑唇角勾笑,“没错,第一个就拿你来祭丹。” “千绝,你上次烧了我的画,这次看来我们要好好算账了?”白灵妩媚地扭了扭水蛇腰,魅惑的眼眸扫过千绝英俊的脸上。 千绝冷眼一扫,“既然这样,看来你手上的那幅画是最后一副了,那等着我替你彻底烧了。” “你做梦!”白灵狐尾一扫,现出真身,狠狠朝千绝扑了过去。 鬼魂的数量太过庞大,自然由月离、窈灵和翎夜来阻拦。翎夜的判官笔本就克制魂魄,却也吃不消这么多的魂魄。 月离和窈灵,本就失去不少本源魂气,魂魄也受了伤,只能够勉强支撑一段时间,撑不住太久。 九姑娘和千绝这边只能尽快速战速决。 九姑娘的短匕对上采桑,采桑更多的是躲闪,本就不愿意与之对战。九姑娘的血液本就克制她,她如今只是一缕凶魂,不能因为这样而伤了魂气。 于是九姑娘的匕首伤不到她,便开始从怀里投射准备好的符咒。采桑躲闪格外灵敏,符咒总是飞落,还差点伤到了窈灵。 千绝和白灵这边的局面便没有这样简单了。白灵将所有的狐尾都幻化成了自己,将千绝团团包围,围着千绝闪出幻影,趁其不备,再用狐尾狠狠扫过千绝。 千绝吃了几次暗亏,用真火在身上凝聚出盔甲,一柄火剑对准周围的包围圈狠狠一划,将虚影瞬间焚毁,白灵口吐鲜血,身后的狐尾冒着淡淡的白烟。 千绝的火剑对着白灵轻轻一挥,可是一直在闪避的采桑却赫然出现,一手抓过白灵的手臂,瞬间将她扯离原地。火剑对准原来的位置,迅速划出一条火带。 采桑柔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狠戾,突然变柔,“上一世,你辜负我,难道这一世,你不该偿吗?” 话一出口,千绝的剑瞬间顿在半空。千绝的眼神显然开始僵住了,他扭过头,目光看向采桑,“采桑,上一世,若不是你,我们三个人也不会沦落到今日。” “可是今日,你却固执地还是要杀我。上一世,是你毁了我和子伊。这一世,子伊死了,你还要杀了我吗?”采桑的眼眸里水光弥漫,“爱上你,我真的有错吗?” 矮上你,为了你,付出了全部。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如果这样,我都得不到你。那么,我,就彻底毁了你! “千绝,小心!”九姑娘清冷而急促的清脆声从后方传来。 千绝转过身,看着九姑娘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推开了他。两个人双双倒在地面,九姑娘的手臂擦破了一些皮,结了一些小血痂。 千绝也并没有大碍,只是一条藤鞭从半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正要朝下狠狠挥下。 千绝反应极快,抱着九姑娘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单手抓住藤鞭,与手握鞭的采桑对峙,用力一扯,采桑被反着带了过来。 手掌出火,炽热的掌风推向采桑。白灵的狐尾将采桑一卷,拉回了原地。这一空隙,千绝和九姑娘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果然心狠。”采桑心有余悸地咬牙,恨恨地看向千绝,“你想杀我。” 千绝的真火有伤魂,格外厉害。方才若不是采桑被白灵及时扯回来,也许就要重伤了。毕竟凶魂只是魂魄,并不是真身,比不上白灵。 “彼此彼此。”千绝冷眼一扫,“若非你先狠心下手,我也不会抓住机会。” 方才的苦肉计正是采桑分散千绝注意力的时候,借她的话语来分散千绝,白灵趁机伤他。没想到不但被九姑娘看见了,居然连藤鞭都没沾到半分。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采桑春角带笑,看向九姑娘,“因为一切你都觉得理所当然,他爱你,难道就该为你而伤了别人吗?” “难道爱他就可以肆意妄为吗?”九姑娘对上采桑的视线,“他爱我,我曾经让步过。可是他不爱你,我不能逼迫他和你在一起,爱他难道是要让他痛苦吗?” “不,除了我,谁能比我更爱他。”采桑看向千绝的眸里极度痛苦,爱恨交加,“爱上的人是我亲手带到世界的妹妹,爱情失意,亲情背叛,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采桑,爱一个人前首先要学会爱自己,放手吧!”九姑娘有些不忍。 “这才是我最讨厌你的地方。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光环,你以为你做对了什么?”采桑厌恶地盯住九姑娘,“你大概不知道在地窖的时候,是子伊为了救你才放弃了自己。你真以为他只爱你吗?” “采桑,即便他心里还爱子伊。至少,他真的不爱你。”九姑娘抿了抿唇,“就算他选择了子伊,我也不恨他,不会伤害他。” 采桑眸冷冰冰地扫了一圈,突然笑了,“那又如何,得不到他,我就彻底毁了他!” 下一秒,从保护罩里爆发出白光,刺眼了所有人的眼睛。下意识地闭眸,睁开的时候,丹药的表面已经开始变得较为圆滑了,正发出淡淡的光泽,看起来晶莹剔透。 采桑兴奋地看向丹药,朝保护罩飞身而去,白灵挡住他们的去路。 “魂祭!” 第壹佰伍拾伍章 【鬼村行】终将再见(二) “糟了,快成丹了!”翎夜回过头,显然有些疲惫,身上也被划破了好几道伤口,“快去阻止她进入保护罩,一旦魂祭成功,就彻底失败了!撄” 远远的传来翎夜的声音,九姑娘和千绝赶忙去阻止。 可是九姑娘一直都一个地方想不明白。 整个鬼村在一个百人坑上,算上鬼村的几百个魂魄。如果丹药真的只是需要五百个魂魄,为什么还要借用翎夜的手得到五个魂魄。假设紫霄观的沐沐只是一个警告,那么其他的又是为了什么?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翎夜,她究竟从你手里带走了多少魂魄?”九姑娘没有去追,反而朝翎夜奔了过来,急促而着急,“她究竟用判官笔害了多少人性命,得了多少魂魄?” 翎夜并不明白九姑娘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是绝对有她问的必要性。翎夜想了片刻,“算上芊芊、杨瑶瑶、以及五个契约,一共是七个。” “哈哈哈哈哈。” 翎夜的话刚说完,采桑已经飞到了保护罩的上端,打开了保护罩,从内部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所有与月离和窈灵对战的鬼村村民魂魄都吸了过去。 月离和窈灵的身子魂力较弱,不由自主地也偏移了位置。九姑娘忙让翎夜画了定身符咒,将他们团团护住。 “采桑曾告诉你如何成丹吗?”九姑娘着急地看向翎夜,“没有特殊的东西吗?偿” “她只说过丹灵需要五百魂魄。”翎夜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 九姑娘摇摇头,“不,她没说实话。如果一开始只要五百个魂魄,不可能特意借你的手签订了契约,换来了魂魄,那些魂魄一定有她需要的地方。” “有什么共同点吗?”月离显然明白了九姑娘的意思,“这五个魂魄的共同点在哪里?” 翎夜蹙眉,芊芊、沐沐、西施、青青、灵芝、瑶瑶这几个人除了都是女子,显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整个保护罩显然在吞噬所有的魂魄,随着魂魄汇集的越来越多,丹药成型也越来越快。白灵一边和千绝对峙,一边不由得开始担心这边。 判官笔突然在翎夜的手里发出剧烈的震动,像是在给翎夜反馈着信息。翎夜突然反应过来,将所有签订的契约都在半空以血字显了出来。 可是生辰八字、年龄等这些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情绪…是情绪……”九姑娘柳眉紧蹙,淡淡呢喃。 翎夜几乎是第一时间反映了,“芊芊是伤心、沐沐是嫉妒,西施是贪婪、青青是愤怒、灵芝是悔恨。这五个人的情绪,最关键的消极感情。” “那些魂魄都不重要,只是铺垫,最关键的是这五个人的魂魄!”九姑娘反应过来,“所以芊芊也许还或者,但是之所以没在你的身边,是因为采桑需要她。” “她利用了我。”翎夜咬牙切齿地朝采桑飞身而去。 从一开始,采桑就需要芊芊,所以设了一个局。为了避免地狱的追捕,才让翎夜来动手,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她想要的魂魄。 不管芊芊是死是活,计划都会继续而行。采桑都会救她,根本就不需要后面的五个魂魄来救她,那五个魂魄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因为芊芊必然到了最后要牺牲。 一切计划都说通了,所有疑惑的地方全都能够说得通了。 采桑最初就是需要芊芊的,不单是需要,还特意以她为中心,给翎夜设了一个局。从这盘局开始,采桑决不能出现差错,所以动了其他的手段,担保翎夜一定会上钩。 那么,翎夜所接触的芊芊也许看清了这一切,但是在中间的时候已经被调换了。芊芊的伤心,也许并不是为了所有人的怀疑,而是因为喜欢,可喜欢的人却不知道自己被换了。 这样才能担保芊芊在最后,必然要说出关键的话,引诱翎夜上钩。 翎夜一旦上钩,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水到渠成。只要翎夜为了救活芊芊而做的,那么剩余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再担心了。 这一切计划,环环相扣,精密设计。翎夜居然到了这一刻,才发现,芊芊究竟什么时候就被夺走了魂魄,而自己居然懵然不知。 第一反应是愤怒,翎夜第一时间冲向了采桑,怒喊:“芊芊在哪里!把芊芊还给我!” 采桑看着魂魄被疯狂投入丹药中炼制,仿佛在欣赏一副绝美的画面,整个人身心愉悦。轻佻地看向翎夜,“发现了?到现在才发现,也不能说是你蠢。” 翎夜咬牙切齿道:“芊芊在哪里?” “说了又如何,等这一切多余的魂魄都投入丹药中,越多越好,我的魂灵就会修复得更强大。芊芊也必然要死,你何必救她。”说话的时候,采桑一直都在微笑。 翎夜恼怒地对采桑进行进攻,判官笔快速地划过采桑,采桑微微一避,就避开了他的几下招式,“我死了,芊芊也会死的。” 手一僵,翎夜的攻击骤然停下,“你又想骗我!” “这次我可没骗你。”采桑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难道我不会想到你迟早会知道吗?既然这样,我手上必然要留下你的把柄,不过你倒是听话。” 九姑娘随即而来,却被翎夜挡在了身后,“你不能伤她。” “翎夜……” “她死,芊芊也活不了。”翎夜眉关紧锁,判官笔反而指向了九姑娘,“我不能让你们伤了她。” “翎夜!”看见突然调转矛头的翎夜,千绝忙舍弃了与白灵的斗争,赶到了九姑娘的身边,将她护到了身后,“你在做什么!” “她不能死,我不能让芊芊死。”翎夜显然要为了芊芊与他们反目。 所有的魂魄很快注入一空,采桑微微一笑。白灵极快地反应过来,突然从袖口丢出了五个瓷瓶,在半空中炸裂而开。 五个魂魄低垂着脑袋,茫然地站在半空,顺着巨大的吸引力,被扯向了保护罩。 翎夜第一眼就看见了芊芊,忙喊了一声,“芊芊!” 芊芊跟在最后面,听见喊声,犹犹豫豫地抬起头,看见了他,安静一会,疑惑道:“翎夜?” 五个魂魄全部现身,这显然是最后的关键时刻。除了不能参战的月离和窈灵,翎夜、九姑娘和千绝显然都要尽可能地拼命阻拦。 翎夜为了夺回芊芊的魂魄,与白灵交上了手。可是渐渐处于下风,千绝不得不帮忙,可是真火克制魂魄,于是畏手畏脚,两个人才与白灵平衡对峙。 九姑娘的匕首狠狠刺穿掌心,在保护罩上滴落,血液仿若硫酸一样,渐渐腐蚀了保护罩。眼见保护罩被腐蚀,采桑恼了。开始反抗,藤鞭与九姑娘开始交手。 很快,从不注意间。膝盖一痛,九姑娘单跪在地,抽出膝盖上的消魂钉。痛的站不起身子,她抬起头,“为了对付我,到现在才使出消魂钉。” “受死吧!”采桑冷冷一笑,“若不假装没有消魂钉,怎么引诱你上当,毕竟我这么恨你。” 采桑双手张开,十几枚消魂钉飘浮在半空,“即便我只是凶魂,可我的脑海里全是憎恨。恨你长得像子伊,恨你抢了我爱的男人,恨你活在世上。” “采桑,我也恨你。”九姑娘半跪在地,忍痛站起身,“可我更怜悯你,为了爱一个人,最后彻底失去了全部。” 下一秒,九姑娘彻底跪在了地上。膝盖上同时射入了两枚消魂钉,连带着方才的伤口疼痛加剧。九姑娘咬牙抽出一枚,丢在地上。手掌一疼,左手掌心又是一枚消魂钉。 九姑娘痛苦中浅浅一笑,“即便折磨我又怎样,邪不胜正,我一定亲手带你下地狱。” “你以为除了丹药,我什么都做不了吗?”采桑淡淡抬眸,唇角勾笑,“千绝的诅咒,你以为它真的解除了吗?” “采桑!”九姑娘突然警醒。 “那个爱他的人不忍心下手,不代表恨他的我也不舍得。”采桑眼角带笑,“折磨你,折磨他,让你们互相痛苦,永远痛苦。正如我被困在鬼国一样,备受折磨和分离。” 眉眼一动,所有的消魂钉同时飞射向九姑娘。身上的每一处关节,每一处柔软。 九姑娘忍痛,却也发出了痛哼声。身上几乎彻底失去了直觉,手指想要拔出消魂钉的力气都没有,摔落下来,狠狠摔在了地面。 “别过来。”即便痛到了极点,九姑娘始终都没能忘记。 窈灵和月离绝对不能沾染她的血液,一旦沾到,灰飞烟灭。 采桑从保护罩飞身而下,一只脚踩在了九姑娘的手掌上。九姑娘痛得脸色发白,另一只手试图去掰开她的脚,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采桑弯下腰,盯住九姑娘,“记住,你永远都赢不过我。” 九姑娘气息微弱,却牵扯一抹笑,“你早就输了。” 采桑心里一恼,正要说话。九姑娘却看着采桑的身后,视线既痛苦又是解脱。 “不——” 白灵的尖叫声远远传来,采桑回过头。半空中,五个魂魄,其中一个突然爆炸开来。翎夜拼了命地冲上前,却被千绝紧紧拽住。 “芊芊!” “九姑娘!” 月离和翎夜的声音同时响彻空中…… 第壹佰伍拾陆章 【鬼村行】终将再见(三) 人不可能没有***。 有的人想要爱,有的人想要钱,有的人想要名。可是***一旦变成魔鬼,那么就会彻底吞噬你的神智,最后毁掉你的人生。 到了最后一刻,西施、沐沐、灵芝等她们都感到了懊悔,人总是这样,对自己生前拥有的东西不满足,可是等你彻底失去,却又觉得无比珍贵。 对于芊芊和翎夜来说,牵扯他们的并不只是采桑动了手脚的红线。芊芊的纯真才是真正让翎夜在乎的地方,而自己的过错造成了芊芊的死去,愧疚也是翎夜试图救回她的主要目的。 “翎夜……偿” 芊芊泪眼朦胧地望着翎夜。一切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切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翎夜更是不在乎芊芊说了什么,只是疯狂地攻击,试图将芊芊抢回来撄。 白灵游刃有余地与之过招,一语惊人,“你以为她真的是芊芊吗?” 翎夜根本就装作没听见,不再接受白灵的挑拨。这两个女人对他说的谎话太多,翎夜早就不愿意听了。 白灵避开翎夜的判官笔,判官笔误击在城大的身上,城大瞬间消散了。芊芊就在城大的身边,翎夜手一抖,笔一僵,停在了芊芊的面前。 白灵正要上前阻拦,一层薄薄的火墙从脚底瞬间蔓延而上,挡住了白灵的视线。下一秒,千绝对上了白灵。 “翎夜,我不是芊芊。”芊芊落着泪,咬住下唇,“我早就死了,只是街边一个乞丐孤女。可是她将我从鬼国带出来,吞噬了芊芊的魂智,让我剥夺和占据了她,让我享受了她的人生。”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所有,是吗?”翎夜放下手中的判官笔,“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自己在骗我,是吗?” 连问了两个问句,芊芊都只是哭没有回答。翎夜将判官笔收起,握住芊芊的双肩,“你告诉我,你到底…到底有没有…过真心实意?” 芊芊泪水涟涟,抬起头,看着翎夜的双眸,咬唇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芊芊,那一切都是你演出来的吗?”翎夜的双手颓然落下,嘲讽般一笑,“都是为了演给我看,好如实回报给阎王,在避免发现你们的阴谋吗?” 一切都是利用,从一开始都是算计好的,每一步,每一环。 芊芊捂住唇,痛哭失声,抽抽搭搭道:“翎夜,对不起。” 翎夜苦笑,“你哭什么,该哭的人是我。居然被你们,被你骗了这么久,还傻傻地不知悔改,我真是愚蠢。”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仿佛是要狠狠地打醒自己。 芊芊伸手抓住他的手,“你打我吧,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贪心,我想要留在这幅身体,我想要她在人生中关爱,那你也不会做错事被利用,都怪我……” 翎夜顺势将芊芊揽入怀里,“你以为我不想怪你吗?可我就是硬不下心……” “翎夜。”芊芊冰冷的魂被簇拥在温暖的怀里,似乎都要融化了。 翎夜不说话,只是抱住她。尽管她的身上有些冰冷,可是这一刻,却是无比的温暖。 “我不能让她在利用你。”芊芊忽然开口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翎夜还没有反应过来,芊芊突然推离翎夜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转过身,盯着半残的保护罩里的丹药,“就让我为自己恕罪。” 翎夜眉头一蹙,突然觉得不对劲。芊芊朝身边不远地那堵火墙,极快地飘了过去。 “不,芊芊。”翎夜朝前伸出手,想要拽住她。 可是却眼睁睁看着指尖擦过了她的发梢,芊芊瞬间撞在了那堵火墙上,从触及的刹那焚成火球,随即彻底消散。 翎夜呆愣在了原地,摸了摸方才她停留的位置,如今只留下一抹温热。似乎有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翎夜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掌心一片湿漉。 “不——” 火墙被芊芊一撞,便空缺了一块火势缠到了芊芊的身上。白灵看着芊芊瞬间被焚毁,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喊声。 随即而来一一焚毁的是沐沐她们,她们也想要解脱,不想再悔恨中继续被利用。 白灵快速避开千绝的攻击,眨眼来到了火墙边上,绝望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远处传来一声欢愉的声音,众人纷纷回过头,发现保护罩里不知何时出现的貔貅,正对着丹药垂涎欲滴。 采桑丢下九姑娘,就要前去争夺。翎夜恨极了,奋不顾身地上前阻拦。白灵更是被千绝缠住。 貔貅得了空,伸出爪子,抓住正在成型中的丹药。即便没有丹灵,但是丹药的药性还是极强的。它来回换了两趟爪子,有些烫手。 一把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采桑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炼制的丹药毁了,发出惊天震怒。一把挥开翎夜,冲到了貔貅的面前,“畜生,给我把丹药吐出来。” 貔貅冷冷一瞥,“凶魂,我想吃你也很久了。” 采桑恼怒地挥动藤鞭,迅速朝貔貅缠去。貔貅张开嘴,一口咬住藤鞭,扯住鞭子的一端,将采桑甩了出去。 采桑摔在地上,随即追来的是翎夜、还有白灵。白灵护在采桑的身前,却带上了犹豫,“采桑……” 采桑已经失去了恢复巅峰的资本了,对于白灵来说她也没有了多少利用价值。 “你走吧,我已经没有值得你利用的了。”采桑淡淡地扫了一眼翎夜,“趁他们还没有注意到你,快逃,去鬼国,也许她还有办法帮你。” 白灵犹豫再三,望着千绝那边的动静,化作狐狸真身,转身就跑走了。 千绝自然是去看九姑娘,将她身上的消魂钉一一拔出,横抱起九姑娘,朝回走去。 九姑娘脸色苍白,消魂钉钉入的伤口几乎难以复原,要花费太长的时间修复。千绝手握一枚消魂钉,俯视着采桑,红眸含怒,“你,就非要这么对她吗?” “不止,如果有机会,我恨不得杀了她。”采桑唇角带笑,彻底放弃了反抗和逃跑的想法,“在地窖的时候,我让人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一步一步折磨她,我有多高兴。” “采桑,你真是至始至终都这样狠毒。”千绝怀里的九姑娘摇了摇头,试图让他不要再说了。 九姑娘的指尖滴落一滴血液,落在采桑的身上,伤口滋滋的冒出白烟。采桑发出了吃痛的声音,咬牙含恨看着他,“不,最狠毒的人是你。” 千绝这次没有再说话,想来九儿是不希望她多做无用的口舌之争。千绝将九姑娘在旁边的空地上放下,翎夜也去解除了月离和窈灵的定身符。 月离第一时间来到了九姑娘的身边,却碍于九姑娘执意让他远离而不能靠近。窈灵也只是站在一边,淡淡地看着。 千绝看向月离,手掌还握着九姑娘的短匕,他看着九姑娘深情道:“替我照顾好她。” “竭尽全力。”月离温柔一笑,看向千绝的眼眸清澈见底。 千绝转身朝采桑去了,采桑还只是坐在地面上,看着九姑娘的身边团团围绕,嘲讽道:“一个不会死的人,有什么好关心的。” “比起一个不会爱的人,至少要好得多。” 采桑仰起头,对上千绝的视线,“你爱她吗?” “我爱她。” 采桑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我问的是,你爱子伊吗?” 千绝的视线倏然变得复杂,他看向采桑,淡淡道:“我自然爱过她。” “爱过她…爱过……为什么你就不能来尝试着爱我?”采桑低下头,癫狂地笑了。 “你遇见子伊之前,是我费尽心机地接近你,想让你注意到我,可是你从没看见过我。 每一次,我都看着你的视线从我面前扫过,却一次都没有停留。 不管我多努力,你永远都看不见我。就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在你的眼底停留过。 为什么子伊就能够让你爱,我就不能?我不比她差,我不比她丑,哪怕是一个子伊的替身,都能够毫不犹豫地替代掉我,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 “不是我不能爱你,是你一直都没有真心爱上我。”千绝蹲下身,看着采桑,一字一句道:“我爱九儿,是因为她也同样爱我。可是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是你的执念。” 采桑用力摇头,笃定道:“不,我爱你。” “你爱我就是折磨我,你爱我就是让我痛苦吗?”千绝冷漠道:“采桑,这不是爱,爱一个人是懂得放手。你从来没有懂过它。” 采桑突然笑了,笑得满眼含泪,“那又如何,你们不会在一起的。” 千绝的手微微一颤,高高举起了握住匕首的手,将沾染九姑娘血液的匕首用力朝采桑的心脏刺下。 这样的凶魂断不能留在世上。 “从我离开鬼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启了诅咒,你很快就会来陪我。”采桑丝毫没有闪躲,她看着千绝的动作,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欢欣雀跃道:“死在你怀里,我心甘情愿。” 下一秒,一团火焰,从匕首的尖端发出璀璨的光芒。 采桑的凶魂渐渐消散,她望着千绝,温柔一笑,“我等着你来陪我……” 第壹佰伍拾柒章 【鬼村行】终将再见(四) 采桑的凶魂消失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凶魂消失对于采桑来说并不是没有好处,因为凶魂大多包含的是采桑对千绝的执念、憎恨、不甘等消极情绪。 也许,对于鬼国的采桑来说,凶魂的消失,对于她也是一种解脱。 翎夜失去了芊芊,尽管她并不是真正的芊芊。但是她却为了翎夜,回头选择了牺牲自己。 鬼村的所有魂魄几乎都被丹药吞噬了,鬼村已经全然空了。加上采桑的消失,鬼村的结界也已经消失了。 夺魂客栈里面的魂魄最后也由九姑娘超度后,再让翎夜全部带回了地府偿。 可是月离和窈灵…… 月离毕竟已经死了,成为魂魄后,并不能在人间久待。一旦心生怨气,便会成为厉鬼,到时候反而生了麻烦。 九姑娘想要送他去地府投胎,却被窈灵阻拦了。 “他爱你,你却要固执地剥夺他留在你身边的想法,非要送他去地府吗?”窈灵气急败坏地问道。 九姑娘垂下眼眸,“窈灵,这是人间的定律。月离已经死了,送他去地府重新投胎,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忘记我,也许对他来说会更好。” 窈灵听不进去其他的话,只能重复这一句话,“可是他爱你。” 九姑娘别过脸,“可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何况,我已经和千绝成婚了。” “你怎么能这么心狠?”窈灵看着九姑娘,“我一直都没能再接受你,因为我觉得采桑姐并没有错,甚至我变得更讨厌你。” 九姑娘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喜欢,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她不会辩解,也不会解释,因为她有些事,她也做错了。 “你总是这样,不管别人的医院或是喜欢,草率地替别人做了决定。”窈灵将视线聚焦在九姑娘的身上,“即便月离再怎么想要留下来,你都执意要送走他。” “窈灵……”九姑娘无法解释,月离留下只会让他自己更痛苦。 “我讨厌你。”窈灵打断九姑娘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窈灵,如果我和月离在一起了,你会喜欢我吗?”九姑娘摇了摇头,“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接受。因为你讨厌的不是我,你讨厌的是他喜欢我。” “是,我是讨厌他喜欢你,不管我做了什么,他也一样都看不见我对他的喜欢。不管是他、还是千绝哥哥,他们永远都只能看到你。”窈灵嘲讽地笑了。 “窈灵,我送你去转生。”九姑娘浅浅一笑,“只是你也许会很不容易,你愿意吗?” 窈灵眸光一闪,“意思是,我能和月离重新相遇吗?我可以守着他?” “你可以。”九姑娘点点头,“但是你会非常辛苦。因为女丑尸的魂魄是无法超度的,即便转生,你会活到一百岁才会被鬼差带走,而月离则是以正常的寿命活在人世。 你会不停地看着他每一世都先你而去,尝到他一次次死在你眼前的痛苦。犹如经历千世情劫一般,世世折磨。” “我愿意。”窈灵固执地仰起头,“只要我能陪着月离,所有的痛苦,我都愿意守着他。” 九姑娘看着窈灵,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有你在他的身边,也放心了。”话说到后面,几乎已经听不见最后一句话了。 窈灵若有所思地看向九姑娘,没有再说话。 月离和窈灵也嘱托给了翎夜,再由千绝写了一封信交给阎王,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安排好了。他们都能够转世投胎,只是他们必须要喝下孟婆汤。 月离将会彻底的忘记九姑娘,窈灵会在每一世月离死后再想起。 这一切都是她的选择。 翎夜在处理了所有事情后,向阎王请罪。阎王念及他初犯,加上采桑的刻意设计,算他轻罪,只是去任意一层地狱领罚后,就算惩戒了。 可是,翎夜却日日都去了火山地狱,像是在折磨自己要次次品尝芊芊魂飞魄散的痛处。 很多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可是很多事都让人都改变了。 鬼村的村长因为帮守有功,被阎王晋升为鬼差留在了地府。 至于九姑娘和千绝自然是回了山寨,苏柳和榆阳也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只是短短一段时间没有相见,苏柳倒是瘦了一些,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像苏柳说的那样伙食不好。也许都有原因,但是苏柳的腹部却是大了一圈。 在这些事情都过后,千绝才向九姑娘说起了采桑临死前说的话,也说了采桑临死前一些回忆从脑海里浮现的画面。 在千绝还是祖状的时候,这些回忆他都不曾经记得。 采桑曾经确实费尽心思地接近过他,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注意到过。 在凶魂消散后,这些画面却又一一的浮现了上来。 第一次见到祖状,还是在神母的宴会上。那时候的采桑还只是一个区区小神。她跪在神母面前,祈求犯了错能够得到轻饶。 其实并不完全是她的错,是结伴而行的几个人拖拖拉拉,这才一起耽误了采桑送来宴会行的佳品,可是全全罪责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祖状倒是开口替她说话 “神母,几个人在一起难免有话要说,话一多,手自然就慢了。也不能单单只怪一个,若是当真要罚,定要全罚才公平。”祖状话一出口,旁边的几个女神就跪了下来。 神母扫了一下,发现这几个人面面相觑,倒没什么好心。 “不过这样欢喜的宴会上,耽误了些也没什么不好,倒是多欣赏了会唱歌跳舞。神母莫要罚了,扫了众人的兴致。” 神母点点头,“那便听祖状上神的,日后莫要再粗心大意了。” 这是采桑第一次听见祖状的声音,好听又厉害。既能够让做错事情的人得到了教训,又免除了所有人的刑罚。 这样厉害的人,又救了她,采桑默默将名字记在了心里。 第二次见到祖状,是在神母的寿宴上。海神采桑一舞惊人,名扬整个神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神母寿宴,一神舞技动人。 可是独独上神祖状醉酒,大睡三生,丝毫没见到美人的舞技。 可是采桑却不是,在跳舞之前,她弄坏了霓裳仙衣,记得差点哭起来。一旦神母寿宴上出了差错,这可是会被贬的。 不知道是哪个小神嫉妒她能够在这一次的寿宴上一展风姿,在她没能注意的时候,坏了她的衣服。霓裳仙衣自然是能够修复,可是她却不敢擅自动手,怕改错了。 就是这时候,祖状从她头顶的树上一跃而下,身上还带着桂花酒的清香。他扫都没扫她一眼,夺过她手中的霓裳仙衣,微微一动,就修复好了。 “多谢上神。”采桑自然是注意到了祖状,却不知他的名讳,“不知上神名讳,采桑自当隔日登门谢过。” 祖状有些醉意,摆了摆手,“不用了,只要你……莫要再吵我醒酒……” 断断续续地说完话,说到‘只要你’的时候,采桑心跳加速,脸颊通红。等他说完了,才发现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 采桑含羞带怯地抬起头,看清了祖状的脸颊,当时只觉得英俊,看得让人脸红心跳。 跳舞的时候,祖状倒是喝得酩酊大醉,丝毫没有看到采桑的舞蹈,倒是似睡非睡地还喝彩了。 事后,采桑才小心翼翼地问了旁人,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祖状。 自此便彻底动了凡心。 第三次,是采桑特意安排在梨花台上,请来神母和一干众神,希望神母能够赐婚。这也是采桑一手安排的,希望能够彻底与祖状相识。 可是万万没想到,子伊却夺走了她细心安排的一切。 采桑是爱的,可是最后更多变成了恨。 “为什么你一次次错过我,却一次就变成了她的……” …… 所有的回忆,千绝全都想起来了,包括和子伊的种种,都夹杂在了记忆里。九姑娘抱住千绝的腰,“别想了,至少我还在。” 千绝眸光复杂地摸了摸九姑娘的脸颊,“九儿,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不在乎。”九姑娘将脸贴在千绝的胸前,“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千绝吻了吻九姑娘的额头,唇角却扬起了一抹苦笑。 “我不想离开你,九儿,我爱你。”千绝吻住九姑娘的唇,轻尝辗转,仿佛要将她的所有味道都一一拆吃入腹。 九儿,想起了一切,意味着诅咒已经被开启了。 千绝能活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可是他还有她,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还没有过够。他们成亲还不足一年,他们的每一次都被其他事情破坏。 每一次温存,每一次约会,每一次轻吻。 九姑娘被吻得脸红心跳,却总觉得千绝似乎有所怪异。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可是还来不及想,就被他脱下了外衣,压在了身下。 自此之后,几乎每天千绝都在缠着九姑娘,日日夜夜,寸步不离。九姑娘应付的有些吃力,但是千绝确是***苦短。 “九儿,再叫我一声相公。” “相公…啊……慢点……” 第壹佰伍拾捌章 【诅咒应验】你是不是要死了? “苏柳。” 低沉的声在苏柳房外响起,她不以为意地开了门,大大咧咧道:“怎么,今日舍得出你的房门了?我可怜的弟妹是不是日日没来得及绾发就被你弄……” “苏柳!”千绝脸色淡淡,似乎并不是很想要从这里进入话题,“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苏柳转过身,隆起的腹部已经大约有六、七个月左右的身孕了。她仔细打量了千绝的表情,大概并不是分外的高兴,收敛了几分,“坐下再说,什么事要来找我?” 千绝关上门,反锁,就近坐在了茶桌上,微微张了张嘴,又闭上。绿眸沉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张嘴偿。 “究竟有什么事?”苏柳瞪了眼,有些辛苦地坐在了凳子上,“莫不成…榆阳去青楼了?” “……撄” 若是换成往日,千绝大抵早就发怒了,可今日,他却格外冷静地坐在她面前。 如果她知道,日后的结局会发展成那样,也许她拼了命也会做到他交代的事情。 “后天,我需要你带九儿去一趟集市,替我将我要的东西买回来。”千绝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放在了桌面,“我知道你如今不便行走,你大可以找借口让九儿去替你买。” “为什么让我支开她?”苏柳轻轻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这些东西,只怕三日都找不全。” “不要问我为什么。”千绝站起身,“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做。” “我做不到。”苏柳淡淡抚过纸张,“若你不说清楚,我的性子,你很清楚。” 千绝桌面的右掌成拳,半晌,渐渐松开,撇过脸,“我要去一趟鬼国。” “去鬼国?”苏柳诧异道:“为何突然其然又要再去?你上次去,就根本没有告诉我,这一次,你还要趁着我肚子大了,自己蹦跶着去吗?不许去,等我生产完了,再随你一起去。” “苏柳,别闹了。”千绝垂着眸,眸底全是疲惫,“若等你生完了,也许一切就来不及了。” “可你这一次去,若是出不来,那九儿……”苏柳几乎设想了所有可能,“我不同意。” “你知道我会去的。”千绝开口驳回了她的意见,笑道:“日后,有你在,替我照顾好九儿,别让她伤心难过,她伤心了会一个人不说话就坐着,那时候你定要多找些笑话逗她……” 苏柳蹙了眉,“不对,你这些话像是在交代遗言。我不能让你走,你到底为什么执意要去鬼国?” 苏柳,你总是这么敏感。 千绝笑了笑,“我看起来像是会死的人吗?” “不对。”苏柳的脸淡然的像是一个瓷娃娃,“你从来不这样说话,你究竟要去做什么?上一次从鬼村出来就不太对劲,若是你不说清楚,我就去告诉九儿。” “苏柳,你何必要问这么清楚,以后榆阳会告诉你的。” “榆阳?”苏柳柳眉倒竖,“他居然知道了不告诉我?我要去收拾他,他最近胆儿……不对,你告诉我,究竟要去做什么?” “我若说了,你就会放我走了吗?”千绝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你不会,以你的性子定要闹得满城皆知,可这次,真的不行。” 苏柳倏然安静了下来,眼底透着复杂。千绝一向都是率性而为,自由自在惯了,突然执意要让自己带走九儿,不让她追上自己,又要自己照顾好她…… “你要死了吗?”苏柳的声音突然哽咽,双眸渐渐红了起来,瞪向千绝,“问你呢!聋了吗?你是不是要死了?” 千绝哑了嗓子,无措起来,“苏柳……” “你听不懂吗?”苏柳深呼了一口气,压下不适,咬牙问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千绝唇角勾勒出一抹苦笑,“嗯……也许我要死了……” 话音刚落。 苏柳瞬间止了眼泪,激动地站起了身,撑着自己腰,忍着自己眼眶的酸涩,用手帕擦干净眼泪,气急败坏地冲到了千绝的身边,狠狠地打了他两下,“去你的,臭小子,要死快去死,快滚!” “苏柳……”千绝不作声,只是离开了座位,缓缓走出了门,在门关上的刹那间,“姐,算我求你了,在那一天,一定要带走她……” “砰!”门被用力地摔上了。 苏柳抵住门,双眼泪如雨下。 门外,千绝敲了敲门,“千万别忘了,那纸上的东西都是想要为你和九儿买的,银子都在仓库,钥匙在九儿的手里……” 苏柳的怒喝声透过门,火气十足,却还带着哭腔,“闭嘴,给我滚!” 千绝无奈地走出了庭院,遇见了正在往回走的榆阳。 榆阳一愣,大概就知道自己暴脾气的妻子是将他赶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找了一处地方安静地坐了下来,再寻了两壶酒,对饮几圈。 “苏柳打得可真疼。”千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被苏柳的指甲划花了一道,“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跟九儿解释。” 榆阳噗嗤一声笑了,“你还不知道个她,刀子嘴豆腐心,她是担心你。” “我知道。”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不出声了。 “你当真不告诉她吗?”榆阳朝远处望了一眼,那处正好是千绝的主卧,她指的也只能是九姑娘。 “我怎么告诉她?”千绝拎起一壶酒,打开塞子,灌入自己的嘴,停下,道:“我说了,她也只会难过,既然如此,不如不说,好歹能欢快两天。” “话虽如此,可我终觉得,她日后会比知道了更后悔,没能好好道别。”榆阳接过另一壶酒,饮了两口,“兄弟,这天劫,真当无路可逃吗?” “若是换做你和苏柳,过不去,大可以弃妖身或重新投胎。可我不能,要么就活,要么就只能死。”千绝阴沉着脸,“我只怕,日后鬼国结界若破,凶魂虽死,但九儿的麻烦也不少。” “到那时,我和苏柳定会拼死护她。”榆阳信誓旦旦,神色凛然。 千绝喝了几口,酒壶已经见了底,他夺过榆阳的酒就往嘴里灌。榆阳知道他心里苦,也没拦着,仍由他喝。 半晌,千绝红了眼,“是我负了九儿,我与她成亲,却没过一年,就要让她守寡……” “千绝。”榆阳哑了嗓子,不知道该作何安慰。 千绝苦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纸书卷交给了榆阳。 榆阳接过书卷,打开看了一眼。 立休书人千绝,听凭媒聘定九姑娘为妻,岂期过门后,本妇虽未有过失,才德兼备,品相端正,但是仍无子,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特休书一封。 榆阳尚来不及看完,劈头盖脸被苏柳夺过。她扫了两眼,厉声道:“你要将她休了!” “没错,我要休了她。”千绝点头,沉着脸,“我不能让她为我守寡,若是有更好的,她自当再嫁……” 榆阳可看着苏柳红肿的双眼,知道她心底定然是难过的。不由得哄了两声,抚慰了她的暴脾气,这才详细地解释了一遍给她听。 听完了,苏柳不作声,心底默默将采桑祖宗十八代都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直到千绝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才停下。 “苏柳,我当日原是不明白,你耗费千年修行,就为了救榆阳。可如今,我明白了你,你却不能明白我吗?” 千绝将酒壶里的酒统统灌入嘴里,笑道:“你以为我好过吗?我不想和九儿生生世世在一起吗?可是,我要怎么让她看着我亲眼去死,若是你亲眼看着榆阳死去,你能接受的了?” “我不能。”苏柳抬头望向千绝,“可我也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去死。” “九儿心思细腻,若是走神了,你定要唤醒她,别让她多想。等我走了,你就当告诉她,从鬼村出来后,我想起了所有东西,却忽然发现自己爱的不是她,我想去鬼国祭奠子伊,让她别来寻我……让她死了这条心。”千绝有些醉了,可双眸却清醒地盯着苏柳。 苏柳微微咬着下唇,红着眼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后天,我会亲自带她去集市。” 得到了亲口的承诺,千绝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颓了下来。 苏柳默默地擦干净眼泪,“榆阳,你帮我把他送回去。” “好。” 榆阳心疼地看着苏柳,将千绝的手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将他扶向了主卧的位置。 送到了门口,门还没敲响,就已经打开了。 九姑娘微微站在了门口,就伸出手接过了千绝,和榆阳一起将他扶回了床榻之上。九姑娘将他的外衣及鞋袜都脱下,轻轻盖好了被角,愣愣地看着千绝。 榆阳静静地站着,似乎觉得有所怪异。 “他为什么喝醉了?”九姑娘的话很轻,却吓了榆阳一大跳。 榆阳忽然发现,九姑娘方才似乎一点也不讶异千绝为何是这副模样回来的,可是这句话……他回答道:“我和他对酒玩闹,高兴就喝多了。” 九姑娘回过头,淡淡一笑,“多谢榆阳大哥。” 榆阳微微颔首,转身就离开了。 千绝微微睁开眼,朦胧地看着九姑娘去关了门,坐在他的床榻边,拧了巾帕,正在擦拭着他的脸。冰凉凉地划过他的脸颊,很是舒服。 “日后,莫要再喝酒了。”九姑娘冰凉的手微微抚摸着他的脸。 “九儿……” 千绝仿若看清了眼前的九姑娘,用力将她搂入怀里,压在了身下。 第壹佰伍拾玖章 【诅咒应验】让我最后为你做一件事 “娘子,你生辰在何时?” 这是九姑娘醒来后,千绝开口问的第一句话。 今日,他似乎格外温柔。动作也极其小心,生怕弄伤了她。 她微微一笑,“我没有生辰。” 千绝吻了吻她的眉梢,“那今日,你和我一同过生辰,日后每一年的今日,都是你我的生辰,可好?” 九姑娘淡淡一笑,“好。偿” “今日,你想做什么?” 千绝为九姑娘穿好衣衫,尽管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穿好。他不仅为她画了眉,还特意绾了发,“娘子,你喜欢吗?” 九姑娘看着自己今日的发髻,“莫不然你还希望我做回道姑?” “记得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清丽脱俗。”千绝用发梳将凌乱的发丝微微梳拢,“时至今日,娘子越加妩媚,夫君我…很是担忧……你被人抢跑了。” 九姑娘轻轻握住身后千绝的手,“不会,我永远都是你的。” 千绝的笑带着几分冰凉,他抽回自己的手,说道:“我想好了,今日,我要亲自为你下厨。” “都日上三竿了。”九姑娘看了看窗外的太阳,“还是我简单替你做几道菜,你莫要去厨房了。” “不。”千绝固执地笑着,“我要亲自为你煮一碗长寿面。” 九姑娘的眼底带着笑意,“好,我们互相做给对方吃。” 千绝牵着九姑娘的手,来到了厨房。山寨的厨房格外宽敞,几乎是应有尽有。恰好,两个灶台是对着的,九姑娘正好在千绝的对面,也好学习。 这时候,山寨里的小妖们几乎都乱套了。 “你听说了吗?老大要为压寨夫人下厨房!” “厨房不会炸了吧?” “这是重点吗?” “好浪漫,老大以前说绝对不会下厨房的,九姑娘真有福气。” “这是重点吗?” “那你说,重点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震惊罢了!哎呀…别打我……” …… 千绝来到灶台面前,看着那堆干柴火,手掌一燃,轻轻松松就生起了灶火。没等油下锅,锅就裂开了,火苗从中间窜了出来。 九姑娘一愣,噗嗤一笑,“没见过用真火来烧炉子的。” 千绝满头黑线,将锅丢在了一边,换了个新的,正要烧火。九姑娘轻轻拦下了他的手,从袖口里取了个火折子,慢慢将稻草点着,再将点燃的稻草扔进下面的煤炭里,渐渐生起正常大小的火。 千绝若有所思,“感情锅坏了,怨我的火太大?” 九姑娘忍住笑,点了点头。 他兴致勃勃地从灶台边拿起鸡蛋,还没等九姑娘动作,噼里啪啦地丢进了锅里…… “相公。”九姑娘不忍直视,看着千绝疑惑的双眼,“你吃饭吃到过鸡蛋壳吗?” 千绝看了看锅,又看了看九儿,讷讷地摇了摇头。用锅铲将烧黑的鸡蛋和鸡蛋壳都捞了出来。 九姑娘极快地挡下了千绝的下一步动作,无奈道:“相公,你看我做一步,你做一步,这样就不会错了,好吗?” 千绝乖乖地点了点头。 厨房门外,苏柳看得很是着急,心里替九姑娘捏了一把冷汗,千绝做的东西,她真的能吃吗?会不会把不会死的九姑娘给吃死了? 呸呸呸……乌鸦嘴,乌鸦嘴! 九姑娘终于弄好了两边的柴火,站在千绝的对面,慢慢地举起锅烧,从左边的油碗里勺出一些油,倒入了锅里,然后看着千绝,舀了一大勺的油倒了下去…… “相公,你倒多了。” 千绝又舀了一半,朝着厨房门口泼了出去,回过头,笑道:“我知道。” 厨房外传来一群人哀嚎的声音,苏柳的叫声格外大,“好在我跑得快,千绝,你个杀千刀的,你要烫死我吗?” 千绝一脸无视,继续看着九姑娘做下一步动作。 九姑娘将切好的花椒倒入油,炸香,再将花椒籽捞了出来。千绝一步步跟着做,倒也没有错。炸香的油里将打碎的鸡蛋炒熟,再加入提前切好的西红柿和木耳,倒入一些香油。 九姑娘看向千绝,他学的格外认真,额头冒着细细的汗珠,倒香油的手还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先倒在铲上,再倒入锅里,生怕自己倒多了。 她微微一笑,舀了水加入锅里,“等锅开了,再下面条。” “好。”千绝的凤眸里闪着亮光,看着九姑娘分外的炙热。 等水开了,下好面,等面煮好了,再加些青菜,放些咸盐、葱花,就可以出锅了。 千绝的面也做好了,两碗面放在桌上几乎毫无差异。九姑娘将自己煮的面递给千绝,彼此互换,微微一笑,开始品尝对方的长寿面。 “娘子,似乎有些淡了?”千绝微微一笑,再往自己的碗里加了些盐,搅拌搅拌一吃,道:“正好,味道不错。” 九姑娘点了点头,将千绝的面也送入了嘴里,面不改色道:“相公的……” 千绝紧张问道:“不好吃吗?” “好吃。”九姑娘抿嘴一笑,“也有些淡了。” 千绝松了一口气,将自己手里的盐盒递给九姑娘,九姑娘略微洒了一点,就随着千绝开始吃面。 她没有告诉他,他方才放错了作料,他下锅时放的不是咸盐,是糖,而且下多了。 可是那又如何? 这碗面,吃得她心里很甜。 两碗面全部吃完,千绝兴致勃勃地站起来要收拾碗筷,九姑娘没有拦着,任由他去了。突然,千绝看着九姑娘笑了,手指伸向她的脸颊,“娘子,你看你吃得脸上都沾上了面条。” “那就让我尝尝娘子的味道。”他勾了勾手指,将手指尖上的面条送进了嘴里,神情渐渐变了,“这是甜的?我放错作料了?” 九姑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道:“可我觉得好吃。” 千绝沮丧地低下头,苦涩一笑,“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只是放错作料而已,我……我还放错过青椒和椒椒,被道长罚了三天不许吃饭呢!” 千绝莞尔一笑,温柔地看着九姑娘,拽着她的手,拥入怀里,“傻丫头,我没生气,不用哄我。日后,若我做错了,你不要自己默默忍着不说话,凡事要说出来,不要自己受着。” 九姑娘的脸颊贴着千绝温暖的怀,“可我只对你一人说,你不能离开我。” 千绝唇角苦涩,半晌,点了点头,道:“好。” “相公。”九姑娘温柔地笑着,“我这几日有些疲乏,你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乐意之至。”千绝牵过九姑娘的手,从厨房的另一个侧门,大大方方地绕开了那群堵住正门的家伙。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山中任意的游走,九姑娘今日兴致也大,走了半个时辰,两个人都走到山顶了,可是他们似乎都不累。 “九儿……”千绝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处,牵着九姑娘坐下,“我们不如坐着这看夕阳。” 九姑娘坐定,侧着脸望着他,柔声道:“夕阳虽好,可终究是落寞。日后若是你不陪我,我看不要一个人看。” 千绝似有所悟,怔了一瞬,扭过头,盯住九姑娘好看的侧脸。 九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有东西。” 千绝的五指陷入九姑娘的发,贴近她的脸颊,吻住了她的唇,半晌,才松开了羞涩的她。 “若能一生一世,我不止陪你看夕阳西下,还要陪你日出晨起,日日到老。”千绝望向天边逐渐沉下的太阳,心底一片黯然,“花前洒泪临寒食,醉里回头问夕阳。不管相思人老尽,朝朝容易下西墙。” “相公,你有事情瞒我吗?”九姑娘盯住了千绝,眼底透着深沉,锐利的视线直直射入千绝的心底。 千绝心底微乱,凤眼一眯,“为何这样问。” “这诗中带着不甘…相思人老……”九姑娘没有回避自己的视线,“不符你的性子。” “大约是和娘子在一起久了,总是怕有人将我从你身边夺走,患得患失了罢。”千绝打着马虎眼,将九姑娘紧紧拥在了怀里,“九儿,我想和你一辈子,永远在一起。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下下……” 九姑娘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默默地望着远处的夕阳。 千绝低下头,凝着她星光璀璨地眸,这样美的景,衬着她美不胜收。他吻了吻她的额,“我爱你。” 九姑娘的手微微颤抖,她轻轻将手抚上他的脸颊,摸了摸他的眉,直挺的鼻梁,轻薄的唇,仿佛要将这一切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指腹微微停留在他的唇上,她闭上眸,第一次主动地献上了自己的吻,轻啄一瞬,睁开眼,温柔道:“我也是。” 千绝动情地将她揽入怀里,心里有悲伤逆流而过。他压下心里的难过,吞咽下眼泪,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娘子,你可是第一次主动吻我。” 九儿,这样的你,怎么忍心让我离开你? 九姑娘轻带嘴角,扬起一抹自然的笑,“以后,我每日都吻你,可好?” 千绝的凤眸闪过痛意,却牵扯着嘴角,贴着九姑娘的耳朵,轻声细语:“娘子……” 第壹佰陆拾章 【诅咒应验】知君何事泪纵横 晨起,九姑娘从千绝的身边醒来,动作轻而稳,穿上衣服,整理干净。回过头,就对上了千绝透红的眸。 “千绝。”九姑娘淡淡一笑,“你偷看。撄” 千绝将一只手伸出锦被,枕在脑后,“我的娘子我为何不能看?” 九姑娘扣上最后一件衣服的纽扣,低着头,浅笑着,“今日我和苏柳姐姐约好,我要陪她去逛集市,买东西,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了……” “苏柳可真麻烦,天天这么多事儿!”千绝心底苦涩,嘴巴却不饶人。 不远处的苏柳刚起床,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九姑娘的手微微一顿,坐到了床榻边上,依偎在千绝的怀里,轻轻道:“若是你不乐意,我今日便推了姐姐的约,陪你,好不好?” 千绝的神情微暖,唇角勾笑,眼底透着空洞和无力。他伸出手,摸了摸九姑娘理好的发,故作玄虚,“娘子,你还是去吧!若是不去,只怕苏柳又要跑到我这儿来大吵大闹。” 九姑娘不吱声,趴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打了个小哈欠,眼眶染了点点雾气,“时间还早,我们下山要一段时间,你再睡会儿。” “好。”千绝的视线凝在九姑娘的身上,看着她来来回回地整理,等她终于收拾完了,苏柳也正好走到门口偿。 九姑娘开了门,苏柳挽着她的手臂,就要走。九姑娘的脚刚踏出一步,千绝坐起了身,忙唤了一声,“娘子。” 九姑娘笑着回过了头,温婉如玉地看着他。 “早些回来,我做面等你吃。”千绝只想再看她一眼,将这一眼牢牢地记在心里。 九姑娘眸底似乎黯了一瞬,却照常淡淡一笑,带上门,随苏柳走远了。 “九儿……”心里似乎空荡荡的。 没有多久,榆阳就来了,看着已经穿好衣衫的千绝,看了一眼,“你……” “你无须随我一起去。”千绝看了眼天,“没有几个时辰了,我会寻一处僻静之所,安度天劫的,若明日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当我死了,告诉九儿说我去鬼国了。” “我定会照顾苏柳一般照顾她,安心。”榆阳与千绝相视一笑,目送千绝远去。 集市上。 苏柳的肚子已经显得很大了,在人来人往地集市里,总是担心她磕了碰了。苏柳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安慰九姑娘说,“这家伙可安稳的很,没这么轻易就落胎了。” 九姑娘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苏柳忙从怀里掏出千绝交给她的纸张,递给了九姑娘,“弟妹,这纸上的东西,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找全了?” 九姑娘接过纸张,扫了一眼,神情淡淡,看的苏柳心里直打鼓。半晌,九姑娘才开口,“找全不太可能,但是找齐一些没有问题。” “难得我出来一趟,干脆找全再回去,省得再出来了。”苏柳顺着话这么一说,别开视线不敢看她。 九姑娘似乎不太感兴趣,将纸张折叠好放进袖子,“不了,他做好了面等我回去。” 苏柳浑身一僵,转过头,看见了九姑娘的表情。 她微微低垂着头,阳光透过发丝照在她的脸上,睫毛微颤,闪着金光。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眸却透着凉意。 “九……”苏柳有些怀疑,她似乎已经知道了? “苏柳姐姐,你可不知,他上次煮面将糖错当盐放了,这次我定要好好看着,不然只怕又放错了。” “哈哈哈,就为这个?”苏柳大笑三声,松了一口气。 “苏柳姐姐,你和千绝是怎么认识的?”九姑娘从摊贩那里买了一些蜜枣,递给了苏柳。 “如果就这么想的话,我可能都会有点忘记了。”苏柳磕了两颗蜜枣,填了下肚子,才开始说,“但是只要一想起他的暴脾气,我就会唰的一下想起来。” 九姑娘抿着唇笑。 “你不知道,那时候,他仗着自己有张好看的脸,迷倒了多少……咳,这不是重点。” 苏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继续道:“我就是被他迷上的其中之一,但是没多久我就看清了这人的本质,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们这些女妖,更多的像是玩弄。 于是,我就闹了,向他下了一贴战书,当然,我输了。但是他却觉得我很有意思,我就这样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九姑娘扶着苏柳,找了一处客栈坐了下来,不经心地挑了个话题,“苏柳姐,那你和榆阳又是怎么认识的?” 苏柳就像一下子被打开了话茬一样,忘了自己原先的目的了,噼里啪啦就开始讲:“榆阳那个榆木脑袋,第一次见到我,我正在洗澡,他居然还直愣愣地看着我不避开,我很生气就将他揍了一顿。他不仅不还手,还说要为我负责,一来二去的,就这么赖上了。” 九姑娘向小二要了一壶白水,倒了一杯给苏柳,“榆阳死的时候,听说是苏柳姐放弃了积攒的仙德来救了他的命,若是没能救上他,你会后悔吗?” “我肯定会后悔。”苏柳脱口而出,此时,对上了九姑娘的视线,她突然反应了过来,“你知道?” 茶杯里的水忽然洒了一些,烫红了九姑娘的手。 苏柳乱了,“九儿……” 九姑娘并不完全知道,她在试探。 可是苏柳的反应和回答,确实让她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苏柳觉得自己相当愚蠢,就这么委婉又直接地告诉了她。 “没事。”九姑娘放下杯子,用巾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抬起头,对上苏柳的视线,“苏柳姐姐,我想我应该知道了。” “九儿,千绝…他是为了你好,可是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 苏柳很想问,可是她又怕,自己说多了,反而越说越错。 九姑娘的视线看着天边,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他希望我不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他希望我和你下山,能够让他安心,那我就下山。只要是他想要我去做的,我都可以做。只要他高兴、他放心。” 从鬼村回来,千绝就不太对劲,她不傻,他的变化,他的纠结,她都能感受到。 苏柳愣了,眼前的这个九姑娘,似乎和她原来想的不太一样。原来的九姑娘恬淡安静,而现在的她似乎更多了理性和冷静。 九姑娘站起身,看向远处渐渐弥漫而来的阴天,乌云里闪着几道白光,与几道不明显的近色纠缠在一起,她转过身,道:“苏柳姐姐,我该走了。” 苏柳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拽住了九姑娘的手腕,“我…我答应了他,我不能让你回去。” “他让你带我下山,你答应的已经做到了,我自行离开,不算你没能守信。”九姑娘轻轻道。 苏柳心很乱,可是她觉得自己不能松手,“不行,我觉得我不能让你走。” 九姑娘似乎没有想过,话说得这样直白了,苏柳竟然还会抓住自己。她顿了一下,没有扯回自己的手腕,她怕伤了苏柳:“苏柳姐姐,若你可以付出一切去救榆阳,我为什么不能?你忍心,让我连他死,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吗?” 苏柳明白这样的道理。 你能够拼尽一切去救你的夫君,那我为什么不能? “不。我知道,我没有资格阻拦你。可是……”苏柳咬着下唇,伸出左手,双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我答应了千绝要买齐东西的,我…我不能放你走。” 九姑娘柳眉紧蹙,看着天边越来越近的天雷,她单手抽出了袖口的匕首,对着苏柳,“苏柳姐姐,我不想伤了你,快松手。” 苏柳毫不胆怯,目光直视九姑娘,“我知道你不会。” 九姑娘心里一慌,苏柳吃定了她,知道她绝对不会下手。 眼睛扫过周围,九姑娘单手用力扯下了周边最近的帘帐,迅速盖在了苏柳的身上,恰好遮盖在她抓住自己手腕的位置。 苏柳眼前一黑,忙抽了一只手拨开眼前的帘帐,好在左手还握着九姑娘的手腕。 可当她看清了眼前,九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苏柳看着自己手上抓住的断臂,叹了口气。 决绝如你。 终究没能拦住你。 天,渐渐暗了下来。 雨,慢慢下了起来。 榆阳站在亭中,望着天边的乌云,暴风骤雨,心头难免涌过悲伤。 身后传来声响,榆阳转过身,看着雨中模糊的影子,有些不确信,那是九姑娘? 九姑娘狼狈地推开了每一间房间,她浑身湿漉,雨滴顺着发丝落成水流,脚下的鞋子沾染着泥巴,似乎少了一只左手?不,是一只手腕。 “千绝?”她看向了亭子,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看见是榆阳,眼底瞬间黯然。 下一秒,她睁着大眼,质问着他,“千绝去哪里了?告诉我!他在哪里!” 榆阳第一次见到这样不冷静、狼狈的九姑娘,可他不知道,他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九姑娘颓倒在地,喃喃自语,眼眸通红,泪和雨水夹杂在一起,“来不及了,真的要来不及了,他到底在哪里?” “九姑娘……”榆阳想要将她扶起。 她望着天边,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在等我,他在等我!” 九姑娘猛然站起身,冲入了大雨之中,带着决绝和不顾一切。 第壹佰陆拾壹章 【诅咒应验】渡劫横生变,痛失所爱 在渔寮村的路上,有一座山是荒地,从未有人去开垦过。 千绝想着和九姑娘初次相遇的场景,不知不觉就来了渔寮村,在离他们较为安全的距离之内,找了一处荒地,静静地等着天劫。 乌云盖顶,雨落嘀嗒。 荒地周围渐渐被水淹没,他只是坐着,脑海里回想着过往。 天上偶尔闪过一道雷光,若是细细看去,银光里交杂着的金光,正是九天黑魔雷,是击杀天神的利器撄。 千绝望着天,看着那道酝酿着力量的雷光,心里什么也没想。 九天黑魔雷一共有三道。前两道只是天雷,第三道才是彻彻底底的九天黑魔雷,一击必杀偿。 “轰——”大地都震动了。 距离渔寮村较近的紫霄观都感觉到了,紫云道长站在正殿之边,望着天上酝酿的天雷,不由得震惊道:“九天黑魔雷?怎么会出现击杀上古天神的天雷?” 下一秒,九天黑魔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劈向了千绝。千绝拼尽全身神力,以真火笼罩全身,足足耗费全身之力,才顶了第一道。 第一道天雷,就能够让他耗费全身的神力,第三道天雷,想来,是必死无疑了。 休憩了片刻,千绝仰头望着第二道九天黑魔雷的酝酿,全身酥麻,硬着头皮接下了第二道天雷。 第二道天雷尚未扛过,千绝口吐鲜血倒了下来,他犹如被凌迟一般,身上的所有骨节都被雷电之力交杂着,疼痛难忍,五脏六腑几乎都移了位。 千绝半跪在地,身上已经没了知觉,口腔里酝酿着腥味。他狠狠咬了自己的舌,打起精神,想要扛过第三道九天黑魔雷。 九儿,我想活下来。 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一直活着。我甚至想过死,一个人太寂寥了,我宁可死也不想活着。我自杀过,折腾过,却依旧没能死去。 可如今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 我想和你一起相守到老;我想日日为你描眉绾发。 九儿,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九儿,我爱你。 金色的雷光看似缓慢,实则迅速,从千绝的头顶的天空蔓延而下。 千绝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身上已经毫无抵抗的能力了…… 震天响动的雷声,响彻了整座大地,海域上掀起层层漩涡。九天黑魔雷,以山崩地裂之势朝千绝狠狠劈下。 “千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千绝瞬间睁开了双眼。 顷刻间,九天黑魔雷劈下,撞在了那抹白色的倩影上,爆发出一阵璀璨的金光。 “不!” 天雷已尽,咒已消。乌云渐渐散去…… 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带着火光,直直地跌落了下来。 九姑娘的衣服被灼烧着,千绝用力地扑灭了火光,脱下自己的衣物想要替她穿上。可他不敢动,他手指颤抖着,抚摸过她原本白嫩光滑的肌肤变得通红,透着一股焦黑的气味。 颤抖着用衣服替她裹好,千绝的嘴唇发紫,瑟瑟缩缩地抹了抹她紧闭着的双眼,“娘子,不要玩了,快醒来,我们回家了。” 九姑娘闭着双眼,仿若只是睡着。 “娘子,你说,现在我可以活很久很久了,对吗?”千绝咽下口腔里的腥味,眼眶有些湿润,他捏了捏九姑娘的脸颊,她依旧毫无反应,他勉强地笑了笑,“九儿,你不要不理我,你知道我最怕你生气了,我最怕你不理我,求求你,你快睁开眼和我说说话。” 千绝将九姑娘揽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 他沉下呼吸,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身躯,“九儿,我知道,你累了。那…那我们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只有一会儿,等你醒了,我陪你去地府转转,你不是一直说很怀念那些亲人一样的鬼差吗?我带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九儿……我求求你……你醒来看看我……”千绝用力地抱住她,声音哽塞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九姑娘的身上,“你不要死,我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你…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我不管,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 千绝将九姑娘的身子转过来,摇晃了两下,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拍了拍她的脸颊,“我知道,你刚刚肯定是笑了,看着我哭,你很得意是不是?别闹了,快起来,不然我就真的生气了。” 空气里,透着烧焦了的气味,千绝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毫无响应。若是换了旁人,肯定以为这人是疯了,可苏柳和榆阳找到这里的时候,却知道,他不是。 千绝抱着九姑娘,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温热的泪沾湿了她的衣襟,他却依旧继续说着话,“九儿,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有意思。一路上总是多管闲事,性子恬淡,内心却火热……到现在,我还是喜欢这样的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想和你在一起。所以,别闹了,快醒醒,我不能失去你……” “千绝。”苏柳捂住唇,忍着泪,轻轻握了握他的肩,“九儿……” 千绝扭过头,双眼布满血丝,他恨恨地看了苏柳一眼,“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看着九儿,别让她过来的吗?你快点回去,不然九儿一会该找到这里了!” 榆阳一愣,“九姑娘不是在你怀里吗?” 千绝手一顿,回过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忽然笑了,“九儿你在这里,你怎么来了这里,快回去!你怎么还睡着?快醒醒,别睡了,小懒虫。” “千绝,她死了!”苏柳红着眼,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她看着九姑娘浑身狼狈,闭着眼,呼吸都没有了,心里一阵难过,泪倏然而下,“她死了!” “她没死!”千绝怒吼了一声,声音如雷震动,远远地刺痛了苏柳的耳朵,“她不会死的!采桑那么折磨她,她都活下来了,区区…天雷而已,她不可能死的!” 话音刚落,千绝口吐鲜血。他抹了抹自己的唇角,抱着九姑娘站了起来,他深情而绝望地看着九姑娘,柔声道:“九儿,我带你回家,你不要怕,我带你回家。” 苏柳从榆阳的怀里挣脱出来,上前就给了千绝一个耳光,“你在装什么?你以为你说她不会死就不会死了吗?你摸摸她的身体,她的身体都凉透了。你诊诊她的脉搏,她已经没有呼吸了,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管得着吗?”千绝被打地偏过头去,可他冷淡地看了苏柳一眼,淡漠的似乎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你懂什么,她本来就没有脉搏,她是不死之身,不会死的,你给我滚开。” 苏柳咬着牙,挺着肚子的不适,将九姑娘的身子用力朝外一拽,险些摔在了地上。千绝慌乱了手脚,忙扑下去,接过了她的身子,气急败坏地推开了苏柳,“你做什么!” 苏柳被榆阳极险地抱住,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榆阳也恼了,狠狠挥了一拳,千绝趔趄了两下。榆阳呵斥道:“若不是九姑娘还在这,我定要和你打上一架。你看看你这副模样,九姑娘真是白死了!” 千绝轻轻地将九姑娘的身子平放在地,起了身,就朝榆阳冲了过来,两个人扭打在了一切,“你们胡说什么,九儿没死,没死!我要打死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苏柳挣扎着朝九姑娘那儿去,摸了摸九姑娘的脉搏,确实毫无脉息,再诊住了她脖颈的位置。 “你给我滚开!”千绝一个分神,脸上挨了一拳。可他顾不上了,连摔带爬地扑了过来,苏柳险险避开。 千绝慌乱地抱住九姑娘,仿若世间珍宝要被人抢了一般。 “千绝,我替九儿诊过脉了,她……”苏柳轻轻地靠近他,语气轻柔。 千绝摇了摇头,双手颤抖,“我不听,不听!不听!”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你到底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榆阳气得打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我应该拦住她,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她。” 苏柳泪意盈盈,揽下榆阳的手,“是我,我没能拦住她,应该怪我。” “是我的错。”千绝握着九姑娘冰凉的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泪,在脸上肆意滑落,“我不该和你在一起,不该纠缠你,不该让你与我成亲,是我的错。九儿,我求你,你别死,好不好?” 苏柳看着他这副模样,泪如雨下,“千绝……” “九儿,是我不好,我脾气暴戾,我答应你。以后我日日为你描眉,你说一是一,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一定听你的话,我再也不赖皮,我求你,我第一次求你,你答应我好不好?我求你了,你别死,你快醒过来看看我,我求你了。” 九姑娘伏在他的怀里,神情安然。 “你答应了是吗?”千绝吻了吻她的唇,“别闹了,答应了就睁开眼…我数到三。一…二…三…….这次不算,再来一次…一…二……三!别闹了,快醒醒,我求你了,你快醒醒。” 千绝崩溃了,眼泪如决堤一般,他紧紧地抱着九姑娘,心如死灰。 第壹佰陆拾贰章 【诅咒应验】身怀有孕,一命换一命 千绝不敢去想。 看着九姑娘从他的眼前死去,看见的那一刻,时间都静止了。 “千绝,九儿真的已经……” “不!我不信,一定可以救她的,一定可以!”千绝抱着九姑娘站了起来,“人死了要下地狱,我去找阎王,我去找阎王!” 千绝抱着九姑娘横冲直撞闯进了阎王殿偿。 一路上,没有任何鬼差胆敢拦他,一路顺利地闯入了阎王殿。 阎王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怀里还抱着九姑娘,云里雾里的弄不清楚这祖宗怎么又来了,转眼就想要跑撄。 “等等!”千绝开口拦住了阎王,忽然跪了下来,“阎王,我求你,帮我救救她,快帮我救救她!” 这还是那个大闹阎王殿,毁了地灵仙结界的魔王吗? 阎王一愣,这才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九姑娘,道:“将她平放在地。” 千绝忙将九姑娘轻轻放在了地上。 阎王几下估量,忽然伸出手,摁了摁九姑娘的皮肤,“皮肉还有弹性,没有死透。” 他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拿出腰牌递给了千绝,“你拿着这个腰牌,去找地藏王菩萨,我不知他会不会帮你,但你至少能够求得地灵仙来帮你,快去吧!” “多谢。”千绝欣喜地拿着腰牌,抱起九姑娘就去了。 可在尚未找到地藏王菩萨的时候,恰恰遇见了地灵仙,他本不想多事,可看见了千绝怀里的九姑娘,想着妖曾经的嘱咐,这才出声拦下了他。 “你将她放下。”地灵仙细细看了两眼,犹豫道:“你和九姑娘是否已经圆房了?” “是。” “这就难怪了。”地灵仙在手中掐了诀,点在了九姑娘的额头。 刹那间,九姑娘身上的肤色就变回了原样,只是伤口却还在。地灵仙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细细说来。” “从鬼国回来的诅咒应验了,九儿替我挡下了九天黑魔雷。”千绝看着九姑娘的视线都是痛苦的。 地灵仙看着他这副狼狈,想来也吃了不少苦头。他叹了口气,“你可知,九姑娘怀孕了。” “你说什么?”千绝愣了一瞬,却高兴不起来,“九儿怀孕了?” 地灵仙看了九姑娘一眼,“她腹腔厚实,带有神力,想来确是你的无疑。” “那……九儿还活着吗?还有救吗?”他不关心其他的,他只关心九儿能否活过来。 “她还活着,若不是身怀神胎,得到了庇佑。天魔雷富有灵性,不忍伤它,否则九姑娘也活不到现在,可是……”地灵仙欲言又止,犹豫道:“只怕这样也并非是好的结果。”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千绝松了口气,欣喜地抱住了九姑娘。可听见下半句话,又着急了起来,“方才的话是什么是意思?” “你可知九姑娘真身是什么?”地灵仙看向了千绝,朝前走了两步,“她本是一株肉灵芝,因受了河神子伊的照拂,才化作了人形,她本是无法孕育子嗣的。” “子伊的照拂……”千绝不作声。 “罢了,罢了,我告诉你。”地灵仙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本不愿说,是我为了妖特地去寻的。九姑娘本是在诛神祭下吸收众多残余神力而形成的灵物,却在子伊跳入诛神祭之时,被她的真情所感动,受了她一滴泪,这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原是这样,所以九姑娘才会和子伊长得如此相像。 千绝忽然想起了子伊临去前,说的一句话。 千绝……无论你到底爱我,还是爱她,我都爱你……就让我最后,送你一场造化。 所以这场造化是…… “是子伊为九姑娘孕育了母胎,这才能有机会让她怀上你的子嗣。”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知道,到底怎么才能救活九儿?”千绝心里慌乱的很,可是他顾不上了,他只想要让九儿活过来,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了。 “她虽然没死,但是要救她,很难。”地灵仙目光深沉,“她如今怀了神胎,虽然身未死,但是她的灵力撑不住一个神胎。你的孩子需要太多的神力和灵气才能孕育而成,只怕它出生之日,就是九姑娘丧命之时。” “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要透支九儿的性命才能生下来?”千绝震惊地无与伦比。 地灵仙点了点头,“换句话说,它无法直接吸收人世间的灵气,恰好九姑娘正是一株肉灵芝,并且她天生吸取了上古神力,她身上的灵力恰好能够被它所吸收。但是,这是以九姑娘的命所换来的。” “我能杀了它吗?”千绝冷然地望向了九姑娘的腹部。 地灵仙一惊,忙挡在了九姑娘的身前,“若你现在杀了它,九姑娘会即刻命丧黄泉。” “杀了它也不行?” “九姑娘是因为神胎才勉强活了下来,你现在杀了它,只怕九天黑魔雷会大怒,卷土重来。” “那我该怎么办?”千绝颓倒在地,红眸迷茫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杀也不对,不杀也不行。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九儿,我该怎么办。地灵仙,你快救救她。” 地灵仙似乎也极其苦恼,他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局面,一时半会儿,也没了主意。 不能杀,不能生,若是能够定格在这一瞬间,至少,她还活着? 地灵仙有了主意,“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让我将九姑娘的胎封住,不让它汲取母体的养分,也不会让它死去,只是沉睡在母体里。这样既能够保全九姑娘,也不会让九天黑魔雷卷土重来。” “那…那你快做。” 地灵仙让千绝将九姑娘抱去了较为宽敞的地方,这才安下心来施法。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长串复杂绕口的咒语,手指点在了九姑娘的腹部。九姑娘似乎突然有了反应,眉头微蹙,粉唇微启。 千绝正要上前,被地灵仙一口斥责,“若是要她现在死,你就去。” 下一秒,九姑娘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腹部隐隐地发出淡淡的光。 “你可是要执意夺取你母亲身体的养分?”地灵仙左手按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颤抖着,用尽了全力去压制着她腹中的神力,“她生你养你,你可要害死她吗?这是不孝,若你还懂得一些孝心,莫要再固执地抵抗我的封印。” 话音刚落,神力似乎就放弃了抵抗。地灵仙的仙力慢慢地灌入了九姑娘的腹部,渐渐地萦绕在了九姑娘的全身。 “爹爹…娘亲……孩儿不孝……”稚嫩的孩童声从九姑娘的腹部传出,随着地灵仙不断地输入仙力,声音也渐渐消散了去。 地灵仙收回手,力竭地倒在了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指着九姑娘,“快,去求地藏王菩萨,送九姑娘上天,送去天女的荷花池,以池水温养着九姑娘的身子,不然她不仅会死,而且是一尸两命。” 千绝咬着牙,横抱起九姑娘,她的身子已不再冰冷,反而温暖了许多。 千绝二话没说,抱着九姑娘就跪在了地藏王菩萨的面前,“菩萨,您曾言,若不先度一切众生,脱离苦恼,令其实乐,得至菩提,绝不成佛。您善心普济众生,求您救救我的妻子。” “地灵仙的大半仙力都耗费在了她的身上,想来也是废了不少气力。阿弥陀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他看了眼九姑娘的腹部,“救济父母,竭尽孝道,止恶行善,我倒是愿意一救。” “多谢菩萨。” “我会将她送去天女那儿,让天女看一看,再送她入池水,但是一切有因有果,结果如何,那便就要靠她自身的造化了。” 他手掌微动,掌心一扬,九姑娘腾空而去,带着千绝一起就消失了。 到了荷花池,听凭着嘱咐,为九姑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千绝怀抱着九姑娘踏入了荷花池,轻轻将九姑娘放入池水之中,任由池水将她淹没,渐渐沉入了池底。 池水清澈,千绝看着九姑娘身上的伤口渐渐复原如初,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睡着了。 千绝走上了荷花池,天女闭上眸,右手挥动,荷花池池水微微起了些波澜,发出隐隐地银光。 “我已将荷花池封印,没人能够打扰九姑娘在此温养。此地毕竟是女流之所,所以请莫要在其他地方四处行走,惊扰了其他人。”天女神情淡淡,话里竟是带了逐客之意。 “多谢天女。”千绝的红眸泛冷,一晃而逝,望着九姑娘的眸,又变得温柔如水。 九儿,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要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其他我都不在乎。 千绝走到了荷花池旁,看着九姑娘素净的脸颊,在空中摸了摸她的眉眼,温柔道:“娘子,我等你醒来,你要好好活着,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好好活着。” 池水泛着几处涟漪。 天女并未开口劝慰,反而走了。 走出去许久,天女才叹了了口气,旁边的人不由得问了一句,“天女,你为何而叹?” “他们二人,历经死别或是生离,真当不易。天命难违……” 第壹佰陆拾叁章 【诅咒应验】生离别,君心苦 “好姐姐,你等等我。”一个小仙女追着前面的红衣仙女一路小跑。 红衣仙女这才停下脚步,催促道:“快走快走,若是晚了,耽误了宴会,罪过可就大了。” “好姐姐,我知道了,我就是累了,才打了个盹儿,我们这就去荷花池采些莲蓬。”小仙女嘟了嘟嘴,挎着腰间的篮子追了上去。 两个人推脱来推脱去,玩玩闹闹了一阵子,才走到了荷花池旁。 小仙女正想要拨拉拨拉水花,却被红衣仙女一把拽过了手,“胡闹。” “好姐姐,我又哪里做错了?”小仙女吓了一跳,不知所云偿。 红衣仙女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荷花池,拨开了手边的荷花,指了指荷花池底。小仙女伸长了脖子,惊呼了一声,“荷花池底怎么有人?” “你安静些,等会儿天女会派人来替我们摘取莲蓬,这荷花池近些年已经不再许小仙女们擅自踏入了。” 小仙女心里格外好奇,蹿着脑袋,又仔细地看了两遍。 荷花池水清澈,水面上一丝波澜都没有,深怕吵醒了湖底的美人。 她身着白色衣裙,裙摆晾着白嫩的玉足,袖口也有些宽大,露出好长一截粉嫩的手腕,腕上戴着一截玉镯。她的两只手互相交握,掌心似乎拿着一支簪子。 三千发丝盈盈飘在两边,浮在双肩之上,微微呈现一个半圆形。 肤白若雪,两颊透着病怏的红晕。唇略发白,唇心却红得透紫。素腰轻束,似乎不盈一握。五官貌美,却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好美的人,倾国倾城,仿若比仙女还要不食人间烟火。 “好姐姐,这是哪落下的仙女?这样漂亮,莫不是那广寒宫的嫦娥。”小仙女捂着唇,刹那间像是被惊艳了。 红衣仙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你就没想过她为何在这,若真是天上的仙,平日里哪敢在天女的荷花池躲懒。” 小仙女反应过来,羞红了脸,羞涩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她是为了心爱之人丢了性命,她心爱的人却又执意要救她,球了菩萨求了观音,这可不,感动了上天,这才送到天女这的荷花池。荷花池原是上古时移植的,好歹有一些神力,能够替她续命,说是这样。” “好姐姐,那她叫什么,在这儿已经多久了?”小仙女的问题格外多,巴不得问个清楚。 红衣仙女看了看两边,谨慎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小仙女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好好好,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据说,她是九尾狐仙在人间胡闹,留下的双修之人。叫什么小九?来这儿似乎有半年了?” “半年?”小仙女看了看她几乎不老的样子,不确信,“姐姐,她若是人间的人。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她活了至少有一百八十年,她怎么一点儿没老?” 红衣仙女似乎被问住了,“大概在人间会老,在天上不会吧?” “可是姐姐,你发现没有,她似乎怀孕了?”小仙女看了又看。 红衣仙女愣了,忙拨拉开荷花,扑上去细细瞧着,“她腹部微微隆起,大概是在水里浮动的原因。怎么可能会有孕,若真有孕,早就已经大腹便便了。” 小仙女受教,仔细想想,也对。 “劳烦两位仙子久等了。”这声音,水润透沁的好听,仿佛一湾清泉饮入,冰凉舒适。 两个人转过身,似乎被眼前的人光华所摄。 他一身粗布衣衫,可是那张脸,却格外妖孽。大概祸国殃民的苏妲己、江南名妓陈圆圆都会拜倒在他的脚下,这人可比九尾狐仙还要漂亮。绿眸带着冷意,瞬间让她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可远观,不可近赏。 小仙女识趣地躲了几步路,拽了拽红衣仙女的袖子,“姐姐,不要再看了,流口水了。” 红衣仙女回过神,红了脸,娇羞道:“在下紫苏宫流云,奉命前来取荷花池的……” “天女已经交代过了,请稍后。” 千绝冷冷地应和了两声,飞身而起。动作轻柔地点在荷叶之上,几乎不点起丝毫的涟漪。动作快而迅速,摘下莲蓬,只动上方,下面的池面,纹丝不动。 片刻之余,就将所取莲蓬之数悉数收起,落回原地,将手中的莲蓬递给了流云。 流云微微垂首,脸颊通红,眼眸里带上了小女儿家的心思。她抱过莲蓬,柔声道:“不知仙人名讳,流云好向紫苏宫交代。” “我并非上仙,无需交代。”千绝抽回了手,神情淡漠,“请仙女们速速离去,莫要惊扰了荷花池中人。” 流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小仙女洛洛看不过眼,上前说道:“好个嚣张的人,竟要对我们流云姐姐这样粗鲁,问了名讳也不回答,还要赶我们走,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与你何干。”千绝连头都没回,坐在荷花池边上,静静地看着。 “你这样不懂礼节,谁要是你的妻子,可真一点眼光都没有,倒霉透了,我们走!”洛洛气急败坏地拉过流云就要走。 洛洛正要走,突然发现自己光动脚却走不动,而且自己什么时候比流云高出一个头了? “道歉。”千绝拎起这个小仙的脖子,吊在了半空中。 “对不起,洛洛不明事理,莫要和她计较了。”流云出言劝慰。 “好姐姐,你别向他服软。”洛洛扑腾了两下,愣是没碰着他的手,气鼓鼓道:“欺负我个弱女子,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有本事,你…你让我的姐姐来收拾你,你敢吗?” “你姐姐?”千绝斜睨了流云一眼。 洛洛吞了两口口水,扑腾了两下,挣脱不开,只好指着荷花池底的美人说道:“那…那就是我姐姐,你敢欺负她吗?天女可是下过令的,你…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告诉她。” “呱噪。”实在是太吵了。 话刚说完,千绝倒是松开了手。洛洛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怒从心起,“喂,你放手倒是说一声啊!” 千绝轻瞥了一眼,也没说话,只是回到了原位上,静静地守着。 “你…你欺负我,我…我要告诉她你欺负我!” 千绝看了看眼前这个不过五岁孩童般大小的小仙女,突然想起了窈灵。她总是这样喜欢闹腾,最后为了月离却做出了那样的牺牲。 这一路丢了太多的东西,窈灵为了月离死了,月离为了九儿死了,九儿为了自己…… 他好累,他真的好累。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洛洛看着他看着自己发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脸上有东西? 千绝扫了她一眼,不想再理会。将视线转向了湖底沉睡着的九儿。 这边的流云有些着急了,“洛洛,要赶快将这些莲蓬送去紫苏宫,不然的话,一会儿要挨罚的,上次你三日没吃饭,你忘记了?” 洛洛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上次没吃饭,可是把她馋坏了。她忙跑回了流云身旁,捧了一半,朝回路走。 可是,洛洛总是好奇,扭过头,看着荷花池旁的那个怪人。 洛洛看着他,飞身朝上,悬浮在了那美人的上方,慢慢地降了下来。在接近池水的位置上停了下来,他蹲下神,轻轻弯下了身躯,对着池面下的美人轻轻一吻。 洛洛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莲蓬落了一地。 “洛洛!”流云又着急又生气,忙将地上的莲蓬都捡了起来,“你做什么呢?真不想吃饭了吗?” 洛洛手指着荷花池,指尖抖三抖,“流…流…流云姐姐,他…他轻薄那池底的女子。” 流云顺着她的手望去,那男子确实隔着池水,像是在吻池底的女子。 似乎注意到了她们的视线,他的绿眸幽幽地望了过来。 “快跑!”洛洛吓得抓起地面的莲蓬,撒腿就跑。 千绝看着两个女子捡起莲蓬,吓得慌不择路地跑错了方向,又匆匆忙忙掉转头跑了回来,看见他,又脸色发白地跑远了。 有病。 默默地下了定论。 他不再在意。 他看向池底的九姑娘,伸出手,擦着视线的错觉,摸了摸九姑娘的脸颊,温柔道:“这些日子,你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起色不太好。可是,九儿似乎越来越美了。” 回应他的,是荷花池微微摇曳的声响,可池面却泛不起丝毫的涟漪。 “我知道,你还活着,你是想告诉我,你很好吗?”千绝难得露出了一抹笑,眸底绝望而深情,他看着九姑娘,低声道:“娘子…我好想你……” “千绝。” 荷花池的另一端,天女缓缓走出,落了一地芳华。她看着千绝从荷花池慢慢走回,一脸的落寞和哀愁,就知道,他定然又犯了心病。 千绝在天女面前站定,等着她说话。天女轻叹一声,“这些日子,我要去九重天一趟,留不得你在荷花池,你要先回人间一趟,等我回来,再让你来看守。” “天女,我可以留在荷花池,绝不擅自踏出一步。”千绝拒绝了,坚定道:“请让我留下来。” “不成。莫要争辩,我去去就回,人间无非也就七日,你去吧!” 天女挥了挥手,尚不等千绝推脱,就将他送回了人间。 天女身旁的座下见他确实不愿,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天女,您大可以让他留下的,为何要赶他走?” “他痴心一片,身存心死,只怕长留天界,神力渐复,若堕入魔障,只怕为祸苍生。” 第壹佰陆拾肆章 【诅咒应验】红尤计谋得逞入床榻 “千绝?” 苏柳一副妇人装扮,正要出山寨,眼见着千绝出现在山寨门口。她忙迎了上去,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还好吗?” “你想问什么?”冰冷的话语,毫无感情。 苏柳一言不发,抿着唇,神色复杂。 她知道,他怪她偿。 千绝几乎未变,只是双眼充血,发色皆染了银色,看起来十分疲惫。他一声不吭,避开苏柳,直直地朝山寨去了。 与此同时,山寨山脚下撄。 “红尤姐,你怎的还在这儿,你可知山寨都乱翻天了。”细细听来,正是那绿萝的声音。 红尤正躺在虎皮上,露出白嫩的双腿,红色的狐狸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绿萝,山寨都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你怎么还日日来烦扰我?没地儿去了吗?” 绿萝压下怒气,嬉笑道:“红尤姐,我这不是给您送好消息来了吗?” “你的嘴里能有什么好消息?”红尤耻笑了一声,斜睨了一眼,“莫不是赌钱又赌输了,诓了男人又解决不了了?” 绿萝陪着笑,心底却将红尤骂了个底朝天。红尤哪能不懂她的小心思,“你若是再骂我,就给我滚出山洞。” 绿萝似笑非笑,“只怕我出了这山洞,红尤姐你可真回不去山寨了。” “上百年了,爷都没有回来过。苏柳也看管的严实,莫以为我回去了,就会带上你们吗?”红尤提起这茬心里就是一阵怒火。 绿萝哈的一笑,“红尤姐,若我告诉你,爷回来了呢?” 红尤坐起身,柳眉微蹙,怀疑道:“不是说,爷为了救那小蹄子上天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她死了?” “不只是这样,这几日,爷在山寨里不眠不休,日日喝得酩酊大醉,想来应该是死透了。”绿萝解气地笑了笑,看向红尤,“红尤姐姐,我们的机会到了。” 红尤唇角略扬,却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改变爷的主意。他若当真为了她日日烂醉如泥,想来也是极其上心,怎么会又接回我们?” 绿萝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来一颗小金丹,有些依依不舍地递给了红尤,“绿萝自知没有红尤姐又本事,这颗小金丹遇水则化,无色无味,至于效用……” “你之前是不是就靠着这个迷惑了爷?”红尤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莫不然,爷也不至于让你排在了可岚的面前。” 绿萝捂着嘴轻笑,“红尤姐,您肯定有办法。只要您重新得到了爷的欢心,到时候,莫要忘记了绿萝的好处。” 红尤不动声色地接过小金丹,放入了自己的怀里,假笑了两三声,“这是自然。” 红尤的手脚也利索,当下就安排好了人,调离了苏柳,再上演了一出追杀的戏码。赶在了山寨的门口,山寨的人自然是认识红尤的,出手帮着救下了她,顺利成章地混入了山寨。 红尤手脚利落地赶在苏柳回来之前,混入了千绝的房间。 千绝如今住在偏房,因为看见主卧总会想起与九姑娘的恩爱时光,看多了伤心,便不愿一个人孤身住在那。 刚推开门,一阵刺鼻的酒味铺天盖地弥漫而来。红尤掩了掩鼻,这才看清了一地酒壶之中,躺在地面的千绝。 她关上门,将门反锁好。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看清了千绝手里握着的酒壶。 思绪流转,心生一计。 红尤俯下身,一只手伸向握着酒壶的手臂,一只手伸向千绝的脖颈,趁他不注意,食指和中指夹着地小金丸,投入了酒壶之中,意外的是,发出了‘咕咚’一声。 心如擂鼓。 千绝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看见了红尤。她似乎正很努力地想要将自己扶起。 “红…红尤?”千绝摇了摇头,绿眸清冷,盯住眼前的人,“你为何在此处?” 红尤垂泪欲落,别过脸,“爷,您别看我。这百年来,相思所往,红尤都有些老了,我实在是耐不住相思,寻着偷偷来看一眼您。” 千绝冷眼轻撇,自是不会相信这狐狸的鬼话,摆了摆手,自己坐了起来,“你滚罢。” “爷。”红尤不能离开,看着千绝手心握着的酒壶不松开,只要等他喝下一口,自己就成功了一半,“今日,你就将我当成好友,共饮一番。明日,我决不再出现。” 红尤从桌面随意找了一壶酒,晃了晃,还有剩余,自发而爽快地倒入了嘴里,“爷,我知道您心底难受,您也不能一人喝闷酒,闷酒伤身,事已至此,看开些。” 千绝看着红尤咕噜噜地喝下半壶,确实爽快。他的思绪却完全不在这儿,脑海里全是九姑娘的音容笑貌,“九儿…九儿……” 手一提,酒穿肠而过。 红尤瞬间松了一口气,静静地等着药效发作。 “红尤,我是不是错了?”千绝淡淡道:“若我一开始没有执意要娶她,那也许,她就不会沦落至此,更不会为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荷花池。” “爷,这不是您的错。是她没有福气。”红尤丢开了手里的酒壶,慢慢地扶着千绝坐在了床榻的边上。 千绝摇了摇头,摆了摆自己的手,晃出了些许酒,洒在了衣服上,“若我不在她身边,她是不是会很孤寂。可我看见她,看见一次就难过一分,不见又想念,见了又痛苦……” “爷,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我来替您分担您的痛苦呢?”红尤将千绝沾染了酒渍的衣服脱了下来,捧着千绝的脸颊,送上了自己的香吻。 千绝忙推开她,眼前一片模糊,“红尤!你做什么?” “爷,您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我。”红尤妩媚地笑,将外衣都撸了下来,露出了白嫩的香肩。 千绝凤眸微眯,眉头微蹙,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九……九儿?” 眼前的人,一身白裙,外衣被他的手拽到了臂膊,露出了姣好的肌肤。她在眼前微笑着。千绝的手指不确信地摸了摸,温热的触感刺激了他的反应。他揉搓着九姑娘的粉唇,吻了吻她的额,“娘子,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身上发出灼热而滚烫地反应,随着衣服的一件件剥落,千绝将红尤压在了身下…… 等三个时辰后,苏柳匆忙赶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榆阳从书房出来。榆阳看着苏柳行色匆匆,不由得问了一句,“柳儿,你怎么了?” “我在路上被小狐妖捉弄了,拖延了半日。我心里总觉得要出事,千绝呢?还在房里喝闷酒吗?” 榆阳将苏柳拥入怀中,好好宽慰了一番,苏柳才缓和了几分。榆阳劝道:“他心里苦,你又何必苦苦逼他,若换做是我,只怕我要随你一同去……” “说什么呢,嘴里也没个吉利话。”苏柳用手指堵住了榆阳的唇,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我总觉得九儿不会愿意看到他这样堕落下去…我去陪陪他,一个人喝闷酒的滋味可不好。” “我和娘子一起去。”榆阳勾了勾苏柳的鼻子,宠溺地搂住她的腰去了千绝的房中。 “门怎么锁了?”苏柳推了推门,没推开,心下一片疑虑。 榆阳淡淡道:“不可能,我今早还与他说过话,我走时没锁门。” “难道千绝自己锁了门?不可能,这么多年,除了他们夫妻恩爱时锁过门,我一概没见千绝锁过……”话刚出口,苏柳突然安静了下来,贴在了门边。 房内还有阵阵细微而浪荡的呻吟声,让人听得耳热心跳。 “把门给我踹开。”苏柳冷着脸,对着榆阳下令。 榆阳自然也听见了,左右为难,“苏柳。” “我倒要看看,你哪个小蹄子敢趁着我不在混进来!给我把门踹开!”苏柳气急败坏,自己抬脚就要踹。 榆阳拿她没办法,只好一脚踹开了房门。 苏柳冲了进去,床榻之上,红尤发出了一阵尖叫声,拽过被子盖在了自己寸缕未着的身子上,千绝扭过头,醉醺醺地看了一眼,“苏柳,我和娘子恩爱,你给我滚出去。” 听声音也不知道是成了,还是没成。苏柳只是上下扫着,倒没有忌讳。 “娘子?”苏柳抓起桌面上的酒壶,狠狠地泼在了床上。又抓过一旁的花瓶,抽出花枝丢在地面,将水从千绝的头上倒了下去,“清醒了吗?清醒了没有,给我看看,你床上的人到底是谁!” 千绝晃了晃头,顺着动作,洒了一床的水珠。他慢慢地转过脸,盯住了床角上的红尤。凤眸危险,微微一眯,“你,为何在此?” “爷,是您让我陪您喝酒…可您喝多了,就……”红尤咬着下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是我?” “混账东西,你对得起九儿吗?”苏柳气急了,上前就甩了千绝一个耳光,“她为了怀了孩子,挡了九天黑魔雷,生死不明封印在荷花池,你倒好,躲在这儿颠鸾倒凤……” “够了,不要再说了。”榆阳大声呵斥了苏柳,将她拽到了身后,对着千绝说道:“你先清醒一下,苏柳我带走了。” “你不要拉我……”苏柳被榆阳抗在肩上,强行带走了。 千绝冷着脸,垂着眸,扭过头,双手慢慢地掐住了红尤的脖颈,红尤挣扎不得,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手,淡漠地拽着她丢出了房门,将衣服一同丢了出去。 “滚。” 第壹佰陆拾伍章 【诅咒应验】苏柳召美姬,红尤成夫人 “气死我了,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苏柳足足骂了他几个月都没能解气,千绝却依旧每日沉醉在房中,就没有清醒过的时候。 榆阳淡淡道:“他是心里苦,又想见九姑娘,见了又愧疚,不见又思念,这种分化两极的情绪,换做旁人,也接受不了。” “我知道。”苏柳咬了咬牙,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他心里苦,可是我只要一想到红尤那个狐媚子……我心里就憋屈的慌,恨不得撕了她。撄” “报——红尤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不见,回了。以后只要是她,都给我赶出去!”苏柳撇了撇嘴,有点头疼地捧住了自己的脑袋,“这二十八位最麻烦的就是红尤了,心思重心机深,真是不好搞定。千绝挑谁不好,非要挑了红尤。” “红…红尤姑娘,苏柳说不见您,请您莫要再来了。”一行小喽啰阻了红尤进山寨的路。 苏柳。 红尤在心底默默憎恨着,就是苏柳的错。从头到尾,千绝从来没有正视过她,即便所有美姬都以她为首,甚至在九姑娘离观出走,所有的错都怪到了她的头上,让千绝亲自将她轰出了山寨! 全都是拜你所赐偿! “我身怀爷的孩子,你们敢动我吗?”红尤朝前走了一步,“你们动一下试试。” 小喽啰们左右互相看了一眼,退了一步,进退为难。 “…红…红尤闯进来了……” 苏柳从房间里噌的一下冲了出来,榆阳生怕两个女人打了起来,忙跟了上去。 “红尤,你敢擅闯山寨,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苏柳手指苏柳,“把她给我拿下!” “谁敢?”红尤厉声高斥,唇角带笑,仰起头看着苏柳,“我怀里爷的孩子,你敢动我?” “你怀孕了?”苏柳惊诧地扫了一眼她的肚子带着几分试探,“莫要空着肚子来胡闹,快滚回去,这里可没你的容身之处。” “苏柳。”红尤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她的名字,沉下气,红尤笑了笑,“我怀没怀孕,你自己一查便知。” 苏柳不以为意,淡淡撩了撩自己的发丝,“以你红尤的性子,若是带了旁人的孩子来冒充,难不成我也让你进这个门吗?” “你……”红尤竟无话可说。 她费尽心思地爬上了千绝的床,好不容易等到怀了孕,胎像稳固,特意来寻。不但连千绝的面都没见到,甚至连大门都进不来。 “真不愧是苏柳。”红尤扬起一抹笑,“听说九姑娘也是身怀有孕,却没能生下来。若我这胎死了,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要诅咒她……” “闭嘴。”怒吼声远远传来,千绝手握着酒壶踏出了大门,“贱人,你再说一句试试。” “爷,我…我怀了您的孩子……”红尤半跪在地,泪意盈盈,“爷,您就算再不喜欢我,也看在我为您怀了孩子的份上,将我留下,就当是积攒功德,为九姑娘带来福气……” “你不要再提及九儿的名字了。”千绝将酒壶怒摔在地,冷眼看着红尤,“你不配。” 红尤恨恨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仰起头,“我是不配,那我好歹也没害过她。” “红尤!”苏柳狠狠给了红尤一耳光,脸颊微微红肿了起来,“莫要太过分了,你真当以为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才怀上了这个孩子吗?” “那又如何?”红尤笑了,直起身来,平视苏柳,“那我也怀上了,你们让我带着我的孩子滚出山寨吗?好,我滚,我自是不为难爷,我带着它一起去死。” “你留下。”千绝颓然坐在门槛上,看着红尤的眼眸,思绪却不在这里。 “千绝!”苏柳想要阻止他,可话已经说出口了。 红尤捂着唇,泪光闪闪,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眼底却透着得意,“多谢爷的大恩大德。” “吩咐下去,红尤升为夫人,呆在后居安心产子。”千绝不紧不慢地说着,低了头,轻声道:“若是她安然生了,也许上天就会保佑九儿……” “好,你若非要这样做,我苏柳和你势不两立,从今完后,再无瓜葛。”苏柳气急了,扭过头就要离开山寨,“我没这样狼心狗肺的义弟,妻子儿子生死未定,又赶着将情人带进山寨,我看不下了。” 榆阳忙拽住苏柳的手,抱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 “柳儿,你莫气莫气,先听千绝说清楚啊!” 千绝淡淡看了一眼,“没什么好说的,正如你所见。” “你你你……”苏柳恨恨地飞着踹过去几脚,鞋子都踹飞了,“我踢死你个狼心狗肺、没心没肺的东西。” “苏柳。”千绝似乎很疲惫了,语气带着无奈,“别闹了。” “谁闹了!”苏柳喘了两口气,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要么她走,要么我走。” 千绝眉关紧锁,揉了揉太阳穴,“苏柳,若是九儿怀了孕得罪了你,你也要赶她走吗?” “自是不会,这是我的弟妹,我当然高兴还来不及。”苏柳下意识地回答。 “红尤身怀有孕,就当是积攒功德了,让她留下吧!”千绝冷眸轻抬,扫过红尤,头也不回地走回了房间,用力地关上了门。 苏柳愣了,千绝确实还是为九姑娘在着想的…… 苏柳俯视着红尤,走近她的身边,蹲下身,附在她耳边轻语,“别以为你怀了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若过了底线,我照样轰你出寨子。” 榆阳扶着苏柳站起身,苏柳高声下令,“将山寨原来的其他二十七位美姬统统给我请回来。” 榆阳这下不明白了,“柳儿,你这是做什么?” “不能一人独大。”苏柳朝着红尤微微一笑,“既然你是夫人,来人,将其他二十七位都给我请回来,这位夫人身怀有孕不能伺候爷,那就有劳其他的美姬了。还不快去!” 小喽啰被怒喝吓了一跳,忙调转枪头跑出山寨去寻了。 红尤虽然托了绿萝的东西才能成功,但是她从没有想过真的要将其他人召回,毕竟一人在,总比其他人在要强。可是苏柳这个贱人,总是和她对着干。 红尤缓缓地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笑着走过苏柳的身边,“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红尤,你的孩子我不会下手。”苏柳拽住了红尤的手腕,“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利用它来做什么多余的动作。毕竟,比起你,千绝更相信我。” “多谢苏柳的教导。”红尤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漠一哼,“小心你自己。” “红尤。”苏柳唇角勾起一抹笑,“你没想过九姑娘会活着回来是吗?” 红尤疑惑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红尤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道听途说也知道了九姑娘替千绝挡下了天雷。天雷的威力,谁能不清楚,即便九姑娘活下来了,如今送去了天女那儿,必然受伤了。 若是能回来,千绝也不至于会颓废到这样的地步,更不可能给了她可趁之机。所以,红尤确实没有想过九姑娘会很快赶回来。 红尤没有直接回答苏柳的问题,略微黯了瞬眼眸,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她会回来的,等她回来的那一天,你觉得,你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苏柳浅浅地扬着嘴角,怜悯地看了红尤的表情,“我等着,你被亲手赶出去的那一天。” 红尤面色发白,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脸色阴沉。 苏柳轻笑出声,扫了她一眼,相信自己的话确是戳到了红尤的痛处,“我等着,你手足无措,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当然,苏柳可不相信九姑娘有这样狠心,不过是放句狠话吓吓她罢了。毕竟红尤这笔账,苏柳一直憋着一股气没撒出来。 苏柳唇角带笑,转身离开。 红尤看着苏柳回了房,周围的人纷纷散去,她咬着牙,默默去了自己的房间。 脑海里不断地徘徊着苏柳说过的话。 若是九姑娘真的活了下来,不说她怀着的孩子,哪怕是她根本就没有那个孩子。只要她回来,只怕自己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千绝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赶出山寨,就像上次一样,决绝、彻底、毫不犹豫。 不,不可以,她不能回来,哪怕她回来了,也必须要死。 红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里还有胎动,小脚丫踹着她的肚皮。她眼神变柔,唇角带了母性的微笑。 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她很清楚。不管千绝到底相不相信,至少,这个孩子是她自己的孩子。她舍不得,也不能舍。 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生下来。可是,在此之前,必须要除掉她的心腹大患。 “红尤姐姐,我劝你,不该想的,就不要想了。” 红尤蓦然转过头,对上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绿萝。 绿萝早就知道她不可能会将自己接回来,实现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早在红尤拖住苏柳的时候,就出手帮了忙,暗地里就警示过苏柳,红尤的心思。 绿萝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这个本就过河拆桥的红尤,是不可能记着她的好,将她请回来的。 “绿萝。”红尤收敛的情绪,“我已经让苏柳张了嘴,你们都可以回到山寨来了。” “红尤姐,那可不是您的功劳。”绿萝露出一抹无害的微笑,“这可是我自己的功劳。” “妹妹好本事,原以为你倒真是个蠢货,没想到你倒是让我替你背了黑锅。”红尤冷了脸,她早就该猜到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既让我顶在了风口浪尖上,又爷成功都将你们带回了山寨,妹妹真是玩的一手好本事。” “红尤姐姐,你这可就是高看妹妹了。”绿萝浅浅一笑,眼眸天真而烂漫,“若姐姐不是太过心急,又怎么会有把柄落在妹妹手里,再说,姐姐替爷怀了子嗣,又成了夫人,不也没亏吗?” “那便谢过妹妹了。”红尤轻瞥了一眼,甩手走了。绿萝,你日后莫要落在我的手里。 千绝正在房中灌酒,门突然又被推开。 红眸带怒,一挥手,狠狠地将酒壶摔在了地面上,“苏柳,你真是没完没了了!” 苏柳早就习惯九姑娘离开以后的千绝,脾气暴躁冷酷,没有耐性。只怕自己如果不是很熟悉他,这幅性子也不知道气倒了榆阳多少次。 九姑娘不在了,可是她的嘱咐还在,苏柳不能丢下他。就算要丢,也要等九姑娘回来了,再说。一个不注意,红尤就上位了。若是他们走了,山寨也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苏柳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片,其他话也来不及说,找急忙慌道:“千绝,天女派人来寻你,说是九儿出事儿了!” 第壹佰陆拾陆章 【诅咒应验】谁言寸草心 从孩子在母胎孕育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他长得很快,也很爱动,总是在肚子里翻来覆去。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千绝,欢欣鼓舞地前去找他,却听见了他说要让苏柳带我下山的消息。 诅咒应验了,天劫要来了。 我不能告诉他,我现在怀孕了。如果我告诉他,他是不是又要担心和放不下?宝宝,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咬着牙,忍着泪,将脸浸湿在木盆里。 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哭,可是肚子里的他似乎忽然就动了偿。 “娘亲。”隔着肚皮,摸着平坦,几乎毫无弧线的小腹。我确实听见,不对,是感受到了他在和我交流。 “娘亲,你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的,爹爹一定不会有事情的,宝宝会保护你。”这样稚嫩的声音,以感觉让我知道了他的想法。 我摸着肚子,欣慰地笑了。 傻宝宝,天劫,谁能抵挡呢? “娘亲,天劫的九天黑魔雷有灵性,它一定不会劈爹爹的,我去教训教训它。” 我只是笑着,不说话。眼睛的酸涩,让我不得不掩着泪,不能让千绝知道一切。 翌日,千绝格外温柔,说要为我庆祝生辰。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全都知道,你对我的好,我全都明白。 我看着你为我描眉绾发,我看着你为了下厨做面,每一次我都很想要哭,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白白浪费了你为我耗费的所有心思,我要让你安心地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怀疑我,阻拦我,干涉我。 下山的那一天早晨,我赖在你的怀里,对你说:“若是你不乐意,我今日便推了姐姐的约,陪你,好不好?” 我看着你有些难过的表情,可是你却拒绝了我最后想要陪在你身边的话。 “娘子,你还是去吧!若是不去,只怕苏柳又要跑到我这儿来大吵大闹。” 我第一次,没有忍住,哭了。可我不能让你看出来,我只能装着打了个哈欠。 一路跟着苏柳,我都心不在焉,看着那张纸,上面的东西,都是你一笔一划写的。我折好放进怀里,我想要留下它。 天边乌云密布,我知道天劫将来,时间不能再拖了。 我和苏柳说清了一切,切断自己的手臂,赶回山寨去找你。可是你已经走了,你没有如我所料的在山寨附近。 我拼了命地找你,雨打风吹,我都不在乎,肚子渐渐有些疼了。 我摸着腹部,轻柔地对它说,“孩子,娘亲对不住你,我现在必须要找到你的爹爹,你别闹了。让我快点找到他,只有他在,我们一家才会在。” 宝宝很听话,似乎很快,肚子就不痛了。即便是冷了,它还会自己保持体温,为我供暖。 千绝,你一定要撑着,等我来。 我找到榆阳的时候,几乎绝望了,天雷已经在酝酿,可我却还没能找到你。 可我望着天雷的方向,我猜到了。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渔寮村,而天雷的位置,恰好就在渔寮村的附近。 我拼命地赶去,马背颠簸,宝宝却很听话,完全没有为我带来丝毫的不便和痛楚。 我看着一道一道的天雷落下,心底充满了绝望。 我不能让你死,我不能没有你。哪怕让我替你去死,我也再所不惜。 当最后一道天雷即将落下的时候,我绝望了。 求求你,有谁能替我去救你。让我死吧,我愿意为你挡下。 刹那间,我以自己都不相信的速度冲向了天雷。 一阵痛楚从四肢百骸传来,酥酥麻麻,整个皮肤似乎别被烈火炙烤。可体内,好像有一阵冰山,抵挡着这抹灼热靠近,一冷一热,我失去了感觉。 身体仿若飘飘然,落了下去。 我听见你在我耳边的呢喃,听着你的低声垂泪,听见你的苦苦哀求。我都能听见。 我想张嘴说话,我想告诉你,我还没有死。 可是,我说不出来。 我听见你求我,求我快点醒来,让我不要闹了。我听见你无助、低声的哀求,我心疼,却毫无办法。 “娘亲……我好累……” 我几乎忘记了我还怀着我们的孩子,我以为抵挡了天劫之后,我应该已经死了。 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娘亲,九天黑魔雷不忍心让我受伤害,所以留了七成没有与我对抗到底,可是我没有力量了,娘亲,我好困。”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不能睡,好宝宝,你不能睡,一旦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我将身上所有的养分都汇集到了一处,将我的营养都供给了我的孩子。其他的地方,无论修复与否,都不重要了。 宝宝吸收着我的灵气,可我却渐渐的乏了,耳边听不清千绝的喊声,慢慢失去了知觉。 许久,我似乎听见耳边有争吵声,还有宝宝的哭声。 娘亲,娘亲,有人要封印我…娘亲,救救我….救救我……我会死的…… 不要,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她生你养你…要害死她……是不…懂得一些孝心…莫要再固执地抵抗我的封印…… 娘亲,我会害死你吗? 娘亲,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娘亲,如果我被封印了,成为了死胎,是不是您就可以活下来了? 娘亲,如果是这样,我愿意被封印。 不,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谁都不可以。 身上涌入了冰凉的触感,寒冷彻骨。我看着自己的孩子渐渐的睡去,被这股冷气地冻住,我不能接受,我拼尽了全力,用我的气力挡在了他的面前,尽可能地不让他完全冰封。 不记得睡了多久,我听见孩子的叫声和笑声,他在我的耳边欢呼雀跃,与我说着今日有哪条小鱼从我身边游过。 宝宝说,千绝每日都在荷花池边守着我,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从早到晚,不吃不喝地看着我。有时候,会跑到面前,隔着水面来吻我。 常常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会在脑海里看见宝宝捂着眼睛,悄悄地偷看。那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会弄得我哭笑不得。 千绝,若是你看见了我们的孩子这般可爱,你会不会觉得很欣慰? 宝宝长得很可爱,眼睛和你一般漂亮,绿如宝石,很少见他生气,脾气很好,这一点还好不像你。鼻梁也像你,很直挺,嘴唇也像你,但是整体上就像一个小千绝,完全和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好脾气的小千绝。 我每日里会恢复一些气力,再将这些灵力都汇入我自己的肚子,用以供给宝宝来生长。每每做完这些,我就会陷入沉睡,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知觉。 宝宝时常都不让我这么做,他会自己想尽办法从荷花池里吸收养分,可是这些养分远远不足以让他长大。我无法看着我自己的孩子变得脆弱,不能看着他奄奄一息,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想将他生下来,让他替我看着你,这样,你就不会一个人再孤单地生活下去。 对不起,我没遵守我的承诺,要陪着你,不让你孤单一个人。但是,我可以让我们的孩子陪着你,走过下一个一辈子。 “娘亲,你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虚弱了,时间也常常越睡越久。你不要再将身体的养分都给我了,这样下去,会死的。娘亲,我不要离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宝宝,娘亲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娘亲更想看着你出世。你是娘亲和爹爹爱的结晶,我没有办法看着你死在我的怀里,这样残忍,娘亲做不到。 宝宝在身体里一天一天地长大了,有时候他会调皮,可是看着我痛,他又会乖乖地安静下来。他很喜欢问问题,时常会问我千绝的事情,我会耐性地告诉他。 “娘亲,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的爹爹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会为我描眉,为了绾发,为我下厨,为我改变,宝宝日后也要做这样一个善解如意的美男子。但是你的爹爹有时候脾气有点坏和霸道,但是娘亲都很喜欢。但是娘亲常常喜欢却不表现出来,这样的爹爹就不会得意忘形了。” “娘亲,那宝宝是怎么来的呢?” “这个嘛,是娘亲和爹爹一起制造的宝宝。” “娘亲,那宝宝为什么会在你的肚子里?” “因为爹爹将你放在了娘亲的肚子里。” “娘亲,爹爹是怎么将我放在娘亲的肚子里的?” “……这个你去问你爹爹好不好?” “娘亲,我记得我刚有意识的时候,爹爹老是撞我,是不是那时候我不听话,他才将我塞到娘亲的肚子里的?” “……原来你能感觉到?” “我记得爹爹老是撞我,我还以为爹爹要进来和我一起睡呢!特意给他留了一块地方,可是现在宝宝长大了,感觉有点挤,能不能别让爹爹进来睡了,没地方了。” “……” 千绝,日后你要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 宝宝一天天的大了,我都可以看清他粉嫩的小脚丫和小手指了。可是这一天,宝宝似乎很难受,我的下身传来了撕裂般的痛楚。 宝宝皱着一团小脸,小脚丫蹬着我,“娘亲,宝宝好难受,宝宝好像要死了……外面有一股力量在撕扯我的身体。” 不行,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孩子,谁都不能! 第壹佰陆拾柒章 【诅咒应验】九姑娘护子终身死 等千绝赶回了荷花池,却发现,地灵仙和天女将荷花池团团围绕。 “九儿。”千绝心急则乱,看着荷花池里依旧安然无恙的九儿才松了一口气,“发生什么事了?” 地灵仙神色复杂,指向了九姑娘,“你看。” 千绝眉头紧锁,疑惑地再看了看。突然,他发现,九姑娘的腹部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大了一圈,足足是十月怀胎产子的大小。 “正因为之前都没有注意到,方才天女回来便匆忙唤了我,细细询问了当日封印的细节。”地灵仙不由得责怪起自己,怎么能忽略了这一点,“我才发现,当日抵抗我封印的人,也许并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九姑娘。撄” 九儿,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生下他吗?你可知道这样会有什么结果? 想问的话有很多,可是却一句都没能说出口偿。 千绝的唇微微一张,却没说出话。他看向九姑娘,视线凝聚在她的脸上。 千绝双眼透过光,红眸直直地盯住池底的九姑娘,渐渐染了雾气,走到了荷花池旁,“九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为什么执意要离开我……你…你如果爱我…我…我求你,留下来。”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我不能没有你。 “两者都要保不住了。”天女沉声看着,突然右手一扬,加强了力量封印了荷花池,“他们在疯狂地吸收荷花池的灵气。” 荷花池面上,本娇艳欲滴的荷花都渐渐凋零、枯萎、败落,以极快的速度消亡。水底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冒出了一个个水泡,烟雾从水面上升腾而起,池水水位急速下降,本游存在池底的锦鲤都翻了肚子,死在了水面上。 “天女,你守住荷花池,我来压制九姑娘。”地灵仙飞身而上,平行于九姑娘的身子。 九姑娘的身上爆发出强大的热量,地灵仙双手张开,拼尽全力朝下压住了这股力量,以水温来制衡,将所有的热量都压回了她的身体里。再将自己的力量灌输入她的身体,击溃她的抵抗,将腹部的躁动全都平息下来。 荷花池似乎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可是下一秒,池底冒出了更加滚烫的温度,池水犹如沸腾一般,扑腾了起来。 整个荷花池里的能量几乎要凝聚成实体,被疯狂地融汇在荷花池水里,整个荷花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下降。可是温度却低若冰晶,水面上冒出白雾。 怪异的能量反应,灼热的温度反应确是冰冷的池水。像是冷到了极致的灼热。两者来回交换,能量近乎临界点。 “天女,我封印不了她。”地灵仙应付吃力,只能将灼热的温度维持在她的身体里,他的力量却怎么都灌输不进去。 天女神色微变,示意与地灵仙换了位置,“让我来。” 天女飞身而上,双手合十,五颜六色的光静静从手心倾泻而出,顺着池水潺潺流淌,将所有能够焚尽一切的温度都平息了下来。这道光在荷花池游走了一圈,这才沿着九姑娘的身子蔓延开来…… 可就在接触到九姑娘的瞬间,天女眉头紧锁,视线复杂地望向了千绝。 千绝与天女对视,几乎刹那间明白了天女的犹豫。 “千绝。”天女开口,轻声说道:“九姑娘…在求我……” 九姑娘是当真护着自己的孩子,哪怕以自己的性命相抵,也不愿意天女伤害她的孩子半分一毫。九姑娘表达着自己的对孩子的爱意,以及对千绝的愧疚,却执意不愿意松口。 天下没有一个母亲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 “九儿说了什么?”千绝似乎瞬间疲惫不堪,将脸垂下,一动不动,“她,是否在说,她想生下这个孩子。” 天女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柔和,“她以母亲的身份来求我,求我不要封印它,若是我封印了,它就会成为死胎,也许这样九姑娘如今也能活下来。可是她抗拒,她一直在抵抗我这么去做,她说如果要杀她的孩子,不如杀了她。” 千绝将脸埋入双手,藏住自己的无奈和不舍,“不,我不能。我不能失去她,她死了,我要怎么生活,你有没有替我考虑过?” 千绝微微垂眸,看着荷花池里神情平淡的九姑娘,一时间竟然无法接受,她宁愿选择离开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孩子。 可是不管是他或者是孩子,为什么牺牲的那个人一定要是你?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是我? “你为了他可以死,你为了我可以死,可是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来?”千绝望着荷花池,心生绝望,“我求你,不要生,若孩子能明白,他不会怪你的……你要我怎么接受他,一个害死了自己母亲的孩子,我宁可亲手掐死他!” 天女感应着九姑娘的伤心和难过,也听见了孩子的感触和想法。 “她说,他长得很像你,但是很孝顺也很懂事。她不忍心也不舍得,将这样好的孩子……” “长得很像我?”千绝勉强笑了笑,“若只是像我,我可不想要有个儿子出来与我争夺母亲。” “这孩子很懂事,脾气很温和,这一点算是随了九姑娘……”天女叹了口气,“你的孩子自愿被我封印,他不愿意牺牲母亲的性命来救他。” 千绝伸手,想要轻轻地伸进池水,手指微微颤抖着,“好孩子,不愧是我千绝的孩子。” 我没有这样的狠心,虎毒还不食子。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最爱的人死在我的面前,我不能,我不能! 既然心意已决,只能如此了。 天女狠下心,将力量全盘灌入。 荷花池底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白光,与天女的七彩琉璃光形成了对峙。几乎刺痛了他们的眼。 千绝似乎看见了白光里,九姑娘正微笑着朝他走来。正如那日一般,洁白的衣,裙摆在空中微微荡漾,她伸出手,微笑着将手抚摸上他的脸颊,有些微凉。 千绝想要抓住她的手,却穿透了她的身体,根本碰不到她。 她只是笑着,眼底喊着浓浓的深情和爱,她扑入他的怀里,可是他却丝毫不敢动。只觉得身上带着冰凉的感觉,如同夏天的溪水流淌过掌心,透着凉意却又舒适。 感觉像是在道别。 她微微张了张嘴,说了什么,好像是很长的一段话,可是他一句也没听见。 九儿在眼前落着眼泪,挥了挥手,身子朝后飞去。 “不。”千绝想要抓住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碰到她,“别离开我,九儿…九儿……” 地灵仙似乎很困惑,看着千绝的动作,可是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千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姑娘彻底消失在了空气里。 下一秒,荷花池底,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地灵仙震惊地不能自己,天女收回手,视线复杂而无奈。 荷花池底的水已经干了。 千绝忙上前查看。 荷花池底,九姑娘依旧唇角带笑,眼眸紧闭着,一如往昔,安静而温婉地躺在荷花池底。极美的五官似乎越加脱俗,她的怀里抱了一个小娃娃,粉雕玉琢,小巧可爱。娃娃的手里,拿着那根千绝特意为九姑娘买的钗子,四处挥舞着,露出稚嫩的小脸,可爱地穿着一个小肚兜,光着屁股,静静地窝在九姑娘的怀里。 天女挥了挥手,小娃娃就从九姑娘的怀里飞到了天女的手里。天女微微伸出手,隔空拍了一下千绝的肩膀,将他带入了荷花池底。 “九姑娘耗尽了所有气力与我相抗,执意生下了他,对不起……”天女依旧为他道了歉,尽管一切错不在他,可是看着他这幅模样,她总觉得有所愧疚。 千绝没有说话,呆愣愣地坐在九姑娘的身边,仿若整个人都只剩下了驱壳,魂魄早就不知所踪了。 “千绝。”地灵仙似乎极为不忍这样的他,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空洞的没有丝毫的反应。 “九儿还活着,对吗?”千绝的声音很轻,谁都没有听见,可是他却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九儿不可能会丢下我,她不死不灭。” 千绝轻轻地将九姑娘抱到怀里,身子还是温热的,他温柔地笑了,“九儿,现在,你可以跟我回家了,带着我们的孩子,好不好?傻丫头,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不管是替我阻挡天劫还是执意以命相护,都不许再丢下我一个了。” 九姑娘安稳地躺在他的怀里,像个睡着的美人,安安静静地听着,仍由千绝摆动。千绝吻了吻她的唇,“现在你终于安静了,我也不怕你生气,我做错了一件事,我觉得你可能会生气。如果你真的生气,你就起来打我好不好?” 地灵仙看不下去了,天女怀里的娃娃嘴巴一撇,哭了起来。 “我真的做错了一件事,很严重的事。我将红尤当成了你,还被苏柳打了。若是你不说话,我就当做你原谅我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娘子,你不生我气了。娘子,你生气吧,你这样不说话,让我感觉有点受伤……” 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了千绝的悲伤,哭得小脸一抽一抽的,要喘不上气。 “娘子……我想听你唤我相公,我想听你叫我。我好久都没有听见你说话了,我都要忘记你的声音了。你的声音那样好听,若我忘记了,以后要怎么想起你说的话,你忍心我爱上别的女人吗?” 千绝将脸埋在了九姑娘的肩窝里,声音低沉,“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每天一个人看着房间,多希望你能突然推门而入,责怪我。可是我好怕,我怕你醒来会知道,我怕你会生气……” “如果你不醒过来,那我就娶了红尤做夫人,你不生气吗?我知道你会生气,快点醒过来好不好?等你回来,我一定认错,怎么认错都可以…你快醒过来……” “千绝。”天女眼见他毫无动静,只能摆了摆手,示意地灵仙先离开。 “娘子,我好怕,我怕回到以前迷不知味的日子,我怕孤单,我怕寂寞。苏柳和榆阳生的孩子都要娶妻了,苏柳整日忙碌。我也想看着你为我一直操心,我也想看着自己子孙满堂。可是,我怕你醒来,会因为红尤和我闹别扭,可我现在不怕了,你醒来好不好……我求你了。” 千绝再也忍不住了,九姑娘的衣襟渐渐湿漉。 怀里的人没有动静,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甚至连温度都在渐渐发凉。 未来的日子里,我要怎么忍受没有你。我可以失去全世界,可我不能没有你。 从第一眼看见你,仿佛万年的孤单和寂寞都被你眼眸中的清冷所消逝。挥霍的流年和时光,都不过是为了等来你的那一瞬间。 可是你怎么能够这么残忍,选择让我一个人留下,度过未来无穷无尽的寂寞和孤独。 没有了你,我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啊——”千绝怀里抱着九姑娘,仰天长啸。 天上爆发出一阵惊天的雷声,荷花池里的火光冲天而起。千绝的红眸瞬间变黑,邪气从他的身上蔓延而出。 这一刻,犹如杀神降世。 第壹佰陆拾捌章 【诅咒应验】灰飞烟灭为佳人 刹那间,千绝发丝瞬间全白。白发飘扬,衬着妖孽的脸庞。原璀璨星辰的绿眸彻底成妖冶的红眸,邪肆冰凉,斜睨一眼,仿若瞬间有寒意侵袭而来。 千绝化魔了撄。 失去了九姑娘,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神,不能摆脱人死人灭。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所以他选择放弃自己的情感。 一旦放弃七情六欲,痛苦解脱了,可是却会永生永世地堕入魔道。 天女怀抱着孩子,听见呼啸声,飞身而回,转过头,对着地灵仙低喊道:“趁着他没有完全化魔,快阻止他!” “晚了。”地灵仙看着几乎完全异变的千绝,从心里冒出一丝一丝的寒意。 冰冷的发扫过九姑娘的脸颊,凉薄的唇吻了吻九姑娘的眼。千绝将九姑娘从怀里抱起,飞身跃离池底,眼眸闪动着琉璃光,他淡漠地扫过周围,轻声道:“若他们护不住你,不如毁了罢。” 眼神闪烁间,整片荷花池瞬间一片汪洋赤火,将所有仅剩之物燃为灰烬。 千绝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九姑娘,“没有了你,这世间也无让我再留恋的,不如一同毁了。” 话音刚落,地灵仙赫然发现,千绝身旁,除荷花池以外的地方,绿林树木都在纷纷枯萎,瞬间染成一通火光,熊熊燃烧偿。 “他心如死灰,如果召唤出神力,要之玉石俱焚。我们要快些阻止他,如若不然,只怕这天界要乱作一团了。” 千绝怀里抱着九姑娘,寻了一处坐下,身上渐渐冒出光,将他们笼罩在了一起。他温柔地摸了摸九姑娘睡着的容颜,吻了吻她的唇,“娘子,我陪你。路上太黑,你要等等我。我牵着你走,就不怕了……” “糟了,千绝不是要化魔,他是要自焚,快阻止他!”地灵仙袖中掐诀,将冒出的火光一一抑制下去。 千绝冷冷地回过头,轻轻一瞥,地灵仙全身冒火,挣扎着扑灭自身的火光。顷刻间,千绝的周围已经被真火所包围了。 地灵仙脸色一变,终于朝天射出了白烟信号。 “你这是做什么?”天女手指微动,五彩的光掺夹在真火之中,抑制着火的温度。 地灵仙没有多话,神色紧张,如临大敌地望着不远处,“只有寻来他,才能试试就不救得了他们。” “他?” 地灵仙无奈道:“九尾红狐,妖。” 眼前的妖,身着红衣,低调而嚣张,唇边一抹微笑,温柔而又凉薄,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肉身,只剩下了魂魄。 当年为了渡劫,狐狸真身全毁,方才度过了天雷,如今真身还尚未塑好。 “小九!” 二话不说,妖问清楚了状况,将视线聚焦在他们孩子的身上,严肃道:“这个孩子既然是神胎,他定有救回九姑娘的办法。千绝要与之俱焚,我来将他引开,你们想办法快点救回小九。” “如何救?”天女问。 妖开口,嗓音却支离破碎,“地灵曾查过,九姑娘是因为河女子伊的一滴泪,这是神胎,它定有办法。” “我不同意,妖。”地灵仙当即拒绝,“要知道,你真身还未修复,与之对战,你可能会灰飞烟灭的!” “我不在乎。”妖看向千绝怀抱九姑娘,淡淡道:“只要能救他们,我什么都不在乎。” 妖飞身向前,不动声色,“千绝兄,别来无恙。” 千绝连头都没抬,抱着九姑娘,冷眸轻抬。妖沉下一口气,微笑道:“小九可还有救,千绝兄何不将她交给我。” 手指微微颤抖,千绝慢慢抬起头,视线透着彷徨,他看了看怀中的九姑娘,又望了眼妖淡然的微笑,周边的火焰渐渐弱了下来。 “将小九交给我……”妖微笑着伸出手,“我能救她……” 千绝双手一动,将九姑娘从怀里递了出去,却又缩了回来。妖安抚着,慢慢劝慰,这才让千绝再将九姑娘递给了他。 妖将九姑娘递交给地灵仙,天女正要将怀中婴孩抱近,千绝却突然癫狂了起来,“不,就是他害死我的九儿,不能交给你,你骗我!” “护住她!”妖回身阻拦,将九姑娘忙投入地灵仙之手。 千绝的真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妖反身抵挡,飞身以倾天之力挡住了千绝的攻击。 “把九儿还给我,还给我!”千绝红眸透火,怒气冲天,灼热的温度将三人团团包围。 “快,我抵挡不了他多久。”妖的魂魄显出了九头狐尾。 天女怀抱着婴孩,将手指咬破,点在了他的眉间,地灵仙疑惑问道:“天女,您在做什么?” “沟灵术。”天女简要叙述,手却没停下,“快想办法救救你的娘亲。” 他只是哭,哭得让人心都碎了。 天女将婴孩打横抱起,让他的眼泪滴落在九姑娘的身上,可是却依旧毫无反应。 眨眼间,千绝掌心真火成剑,狠狠朝妖刺去。妖的凤眸瞬间睁大,火剑刺入妖的右肩。地灵一掌抓住妖,往回一拽。 千绝的火剑如幻影闪动,将妖的能量光罩一一打碎。 “快!来不及了!”妖唇角带血,脸色苍白。 天女看见了妖的唇角染了猩红,将怀中婴孩的手指抓住,用银牙轻轻一咬,将手指咬破的血液,滴在了九姑娘的唇齿间。 地灵将九姑娘的嘴微微掰开一些,让血液流得更畅快。 婴孩哭声骤然停止,他反而嘻嘻地笑了起来。 火剑瞬间打破光壁,直直地刺入了妖的腹。 “噗嗤——”鲜血喷溅而出,妖反手握住剑,将它箍在自己的身上,抽不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千绝绝对抽不出空来对付他们。 身后的狐狸尾巴瞬间燃烧成火球,妖倾注全身之力,将所有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千绝的体内,试图去压制他的魔性。 千绝体内的另一个自己试图反抗,可是红眸渐渐黯淡,在绿眸之间不停地转换。 你在做什么?快放开他。 我在帮你,愚蠢,这些人会害死九儿的。 妖不会的,天女他们不会的。 两个千绝不停地争夺着身体的主导权,随着妖将力量的灌入,绿眸渐渐占据了上风,将魔性的千绝给压制了下去。 九姑娘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有了气息,睫毛微微颤抖,朱唇亲启,“…千…绝……” 极轻的呼唤,却清楚地传进了千绝的耳朵里。 炽热的红眸瞬间不再出现,一头白发渐渐化作原色,燃毁一切的真火化为虚无,刺在妖腹部的火剑也即刻化作浅雾淡淡消去。 “妖。”地灵仙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千绝恢复了理智,第一时间扶住了他,半坐在地,眼含愧疚,歉意道:“妖,对不住,我……” 妖气息微弱,身后的狐尾几乎燃烧殆尽,魂魄渐渐虚无,变成半透明的身影。他没有埋怨,也没有责怪,静静地靠着千绝的肩,看着九姑娘,“我不怪你,若我是你,小九出事,我也会变得癫狂。月离死了,窈灵死了,无需再为我的死而让她心怀愧疚。你不要告诉小九,只让她当我还在,这样就…不会有负担和羁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她这样考虑。”地灵仙神色闪烁,几乎慌乱了起来。面对千绝堕,他不惧;面对生死关头,他不畏。可是现在,他忽然怕了,他揽过妖的肩,作势就要将他扶起,“我带你去见地藏王,他一定能救你,他一定能救的。” “来不及了……”妖虚弱地几乎喘不上气,他半靠着地灵的肩,牵强一笑,“地灵,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我这辈子,先遇见了小九,心里…就容不下别人了……” 地灵浑身一颤,“你别说了,我知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别多想……” “地灵,莫要怪他,也别怪小九,我执念太深,即便你护我渡了天劫,心魔还在,自始至终我都没能好好对她说出我想说的话。你与我,何尝不一样。” “不要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地灵咬着牙,忍着眼里的酸涩,听着妖最后的遗言,声音渐渐颤抖了起来,“是我对不起你,让你留下了遗憾…你真正要怪的人是我……是我强行将你带走,是我执意要逼迫你留在地府修仙,是我的错……” “也许,我们本无缘分。这不能怪你……”妖清浅一笑,红衣飘摇,带着淡淡的凉。 地灵始终视线停留在妖的身上,满心满眼的愧疚。 “若我当初留在她身边,也许……我们的孩子也已经出生了…也许…也…这样……”话,再也说不完了。 妖的手微微伸向九姑娘,从指尖的位置,魂魄渐渐消散,直至最后,整个身子都从千绝和地灵仙的手里化为虚无。 千绝顺着化开的点点光圈伸出手,留下了妖最后的一抹温热。 对不起…… “他为救人而死,自是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了,莫要悲伤,也许这样,对你对他都好。”天女怀抱着千绝之子,视线顺着妖消失的方向望去,声音清浅而淡漠。 地灵仙双手空空,双眸空洞而茫然,眼望着妖消失却无能为力,整个人仿若行尸走肉。一声不吭地站起身,寻了一个方向,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千绝想开口唤住他,天女却开口说道:“执念太深则为怨,若是能想通,放下执念就能成佛。执念太深,若一成不变,只会渐行渐远,背道而驰。” 这番话的意思,难不成地灵对妖…… “九姑娘虽因神之血而致死复生,但依旧身虚阳损,待她调养好,我定将她送回你的身边,如今,先留在这儿,至于荷花池的损毁……” “天女赎罪,千绝定会将其一一修复。”千绝沉声道,视线却聚集在了九姑娘的身上。 “荷花池还能再生,只是不能由你来做,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天女自然注意到他的视线,走上前,将怀中的婴孩递给了他,“神子生长缓慢,你要好生教养,莫要为非作歹,祸患人间。” “谨遵天女教诲。” 第壹佰陆拾玖章 【诅咒应验】小千绝显神威 千绝将孩子带回了山寨,可是心却牵挂在九姑娘的身上,将孩子丢给了苏柳。可苦于苏柳生子已久,奶水不足,只能又转交给红尤来喂奶,自己往天上跑。 千绝尚未取名,苏柳叫宝宝又不顺口,只能管他叫小千绝,每日送去给红尤喂奶,每日半夜再接回来撄。 今日,苏柳有事,红尤便自己将小千绝接了去。 怀里抱着小千绝,左手牵着自己的孩子。 红尤看着怀里这个粉嘟嘟的小可爱,坐在桌前,平日里都有苏柳找人看着,难得今日只剩下了他自己。 “我的晨儿如今连父亲一面都没见上,你居然将孩子生下来,还活了下来。”红尤咬牙切齿地伸出右手,慢慢地扼在了小千绝的脖颈上,“若是我杀了他,能让你痛不欲生,我就会快乐。” 指尖微微用力,掐住了小千绝的脖子。 下一秒,她的指尖犹如火烫,指尖皮肉起了水泡,她惊惧地缩回自己的手,将他咬牙丢了出去。 没有意想当中的血肉模糊,反而平平稳稳地落了地。 “你想杀了我?偿” 从房间四面八方传来了稚嫩的孩童声,略带幼稚却又带着斥责。 红尤拽过自己的孩子,护在怀里,左右查探,这才将视线凝聚在小千绝的身上,“是你?” “娘?怎么了?您在和谁说话呀?”晨儿在红尤的怀里,一脸迷糊。 红尤低下头,极为疑惑,“晨儿,听不见?” “他听不见,我想和谁说话,谁才能听得见。”小千绝的小短手挥舞了两下,咬着小手指,“你杀不了我,等我娘亲和爹爹回来,我让他们替我报仇。” “你……” “小千绝?”门外传来了苏柳匆忙赶来的声音。 红尤冲上去将小千绝强行抱住,苏柳正赶进门之时,红尤将小千绝抱在怀里,微笑中带着慌乱,“苏柳姐姐,今日可得空了?这下是要来将小千绝接回去?” 苏柳上下扫了两眼,问道:“小千绝可喝奶了?” “红尤刚将他接回来,尚未来得及,请姐姐稍等片刻。” 红尤抱着小千绝坐在了茶桌旁,解开衣褂,撩开衣帘。苏柳就在旁边瞧着,疑惑道:“小千绝怎么不吃奶?” 小千绝左右别着小脑袋,嘴巴就是不好好对着,扭过来扭过去,嘟着小嘴,或是小嘴里塞进手指,怎么都不愿意好好喝奶。 “小千绝,乖了,好好喝奶。”苏柳拿下小千绝的手,让他的头好好放正。这才将奶喂了进去,可没一会儿,他却开始吐奶了。 吐出来的奶漏了红尤一身,她眉头微皱,却当着苏柳的面不好发火。 苏柳斜睨了她一眼,“当初我说过,等九姑娘回来,你应当好好想想自己的下场。” 红尤只是抱着小千绝,神色不佳,脸色发白,“她的儿子却在我怀里喂着奶,好歹我也向我道声谢谢,这一声谢,我好歹当得起。” 苏柳噗嗤一声笑了,“那你好之为之。” 眼下,小千绝又吐了好几口的奶,全都呕了出来。 苏柳不怕脏,拿过帕子将小千绝擦干净,抱入自己的怀里。入手的刹那,却听见了小千绝想要对她说的话,“我不喝她的奶。” 苏柳一愣,反应了半晌才晓得是自己怀里的小千绝在说话,犹豫道:“小千绝?” 小千绝在苏柳怀里,呵呵直笑。 “真的是你?”苏柳简直不可思议,这千绝和九姑娘的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孩,竟然有这样的能力,“你…你为什么不喝红尤的奶水?” 红尤听见这句话,立刻警觉了起来,牵着晨儿,视线聚焦在小千绝的身上。 苏柳的反应似乎和她预估的不大相同,苏柳突然笑了,笑得很是灿烂,几乎要笑得喘不上气儿了,也没有要责问她的意思。只是看了红尤一眼,一路笑,一路抱着小千绝走了。 小千绝不喝红尤的奶水,很快就传了出去。 千绝也没多大上心,朝集市里找了几位奶娘,让小千绝自己挑。 第一个奶娘,奶水很充足,小千绝喝了几口,却又不喝了。 第二个奶娘,奶水很足,可是小千绝一口都不肯尝。 第三个奶娘,奶水非常充足,小千绝倒是喝饱了,但是却不肯让她抱着。 第四个奶娘,奶水不如前面三个,但是也算好,小千绝愣是抱着不肯撒手。 这四个奶娘四个反应,苏柳顿时起了好奇心,可是却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选的。 千绝一看,斜睨了一眼,“这小东西,小小年纪就会挑了?” 小千绝在奶娘的怀里咿呀学语,朝千绝挥了挥小粉拳。 千绝冷眼一瞥,“抱着你的奶娘,等九儿回来了,莫要跟我抢。” 苏柳看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想来肯定是父子心意相通,便多嘴问了一句,“小千绝究竟是怎么选奶娘的。” 千绝扫了一眼四个奶娘,邪笑道:“他怎么选,我倒不清楚,但是你没发现吗?第一个年轻却貌丑;第二个年老丑陋;第三个貌平胸大;第四个貌美有胸……换做你是男人,你会选谁?” “知子莫若父。”苏柳惊叹了一声,“果然是你的亲生儿子,这点真是一模一样。” “谁跟他一样!” 父子二人异口同声,苏柳瞬间笑场,笑着笑着,突然道:“若是九儿回来了,想来会更热闹。” 千绝的情绪低了下来,淡淡一笑:“快了。” “你准备怎么处理红尤和她的孩子?”苏柳饮了一口水,咳了两声,“毕竟九儿想来是个小醋坛子,不怕她闹别扭?” “生生死死,我们都熬过了,九儿会理解的。”千绝看着不远处赖在奶娘怀里的小千绝,“只要他不要和我争抢就好了。” 小千绝似有所觉,手指着千绝让奶娘移了过来。 口水在嘴边留了半天,才模糊地喊了一句,“凉…凉……我的” 千绝嫌弃地看了一眼,“你脏。” 小千绝又瞪了他一眼,竖起了中指。苏柳简直笑得前倒后歪,“他在鄙视你,哈哈哈哈哈。” 千绝顾不上苏柳,只觉得这个儿子难道是生来和他作对的吗? “你娘是我的,连句话都不会说,只会用意念。这么笨,九儿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儿子。”千绝瞥了一眼,不咸不淡。 小千绝突然瘪着嘴,哇哇开始大哭。 苏柳责怪地推开了千绝,怒道:“你和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小肚鸡肠的,等九儿回来定要生气的。” 千绝一脸无语地看着小千绝一边哭,一边在心里嘲笑他。 这小子,年纪一丁点儿,竟然懂得玩心计。 “小千绝不哭,不哭,你想要什么,你爹爹都会答应你的……”苏柳忙开始哄。 小千绝的鼻子一抽一抽,嘟起嘴巴,用意念和千绝进行了沟通: “我要两个奶娘,第三个和第四个我都要。” “好。” “日后不许让那只狐狸来***扰我。” “哪只狐狸?” “喂奶的那只。” “好。” “等娘回来了,我要和娘一起睡。” “不行。” 沟通失败,小千绝瘪了瘪嘴又开始哭。 苏柳简直心疼地不行,从自己的房间里叫出了自己的女儿,一条银色的小蛇。 小千绝的眼睛蓦然一亮,伸出手,咿咿呀呀地下了地,将小蛇妖缠在在了手里,顺着鳞片抚摸,看起来甚是喜欢的样子。 千绝一把将小千绝拽到自己怀里,将小蛇丢到了苏柳的身上,“莫要从现在开始就让你家的小女儿勾搭我的儿子,现在要是被拐跑了,可当着不划算。” “谁拐跑谁孩子了,是你家小千绝看我女儿长得也漂亮,他就喜欢好不好!”苏柳气急了,一把抢过小千绝,“我女儿看得上你的儿子是你的福气。” 千绝又一把拽回小千绝,指着小苏柳道:“儿子,你千万不能看上像苏姨娘这样的女人,嚣张霸道没涵养。你一定要像爹爹一样,选一个如你娘一样冰清玉洁的。” 苏柳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抱过自己的小女儿,“苏柳柳,你以后可以和小千绝玩,但是日后一定要教育你的未来夫君,不要像千绝一样自以为是!” 两个人不欢而散,各自回房。小苏柳和小千绝云里雾里不知所踪,深感世间大人的奇怪。 红尤牵着自己的孩子晨儿,在千绝回房之前,站在了门口等候,见到了千绝,方才上前。红尤拽着晨儿说道:“晨儿,叫爹爹。” “爹爹。” 千绝的怀里抱着小千绝,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晨儿,“红尤,你回去。日后不要再来前堂了,在你的房中好好静养。” “怎么?爷,九姑娘要回来了,你怕她瞧见吗?”红尤强撑起一口气,淡淡笑道:“就为了这,在晨儿这一百年里,你都不见他?他也是您的孩子,您就偏宠你手里那个九姑娘的孩子吗?” 小千绝朝晨儿挥了挥小拳头,对着千绝碎碎念,“都是你要将我交给这只狐狸,她又要掐死我,又要摔死我,等娘回来,我定要好好告你一状。” “红尤,我自始至终没有拆穿过你。晨儿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你自己心里清楚,莫要再来自找没趣。”千绝冷睨了红尤一眼,略带怒意,“若你再敢接近九儿的孩子,我就将你赶出山寨。若你敢伤他半分,我就让晨儿也付出一样代价!” 第壹佰柒拾章 【诅咒应验】爱满终归来,红尤心碎情落空 千绝抱着小千绝回了房,听着门外的红尤失落离去。 可没多久,小千绝突然开始挥动着双手,自己在空中飞了起来,“娘亲回来了,娘亲回来了!” 千绝忙开了门,冲出了房间,仰头看向天边。 天女与九姑娘一行并排,九姑娘依旧白衣袅袅,容貌丝毫未变,气质却清丽脱俗。 天女将九姑娘送回了千绝的身边,千绝用力将九姑娘拥入怀里,细细地看着她,用手指抚摸过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九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正要用力拥住九姑娘,九姑娘的双手忽然掉下来一个小娃娃。九姑娘一愣,将小千绝揽入怀里,温柔道:“宝宝。偿” “娘亲,宝宝好想你。”小千绝的脑袋蹭着九姑娘的脸颊好不开心。 苏柳听见动静,忙和榆阳也出了房间,“弟妹,你终于回来了……啊……” 话还没说完,苏柳的怀里就被丢了一个不明物体,苏柳低头一看,才发现小千绝对着倩姐张牙舞爪地挥拳头。 千绝将九姑娘拥入怀里,斜睨了他一眼,“你娘是我的。” 九姑娘无奈地笑了笑,“你和自己的孩子置什么气。” “千绝。”天女淡淡开口,“我让九姑娘修复了荷花池,但也亲自将她送了回来。日后,好好待她,她旧伤未复,切莫再伤劳。” “千绝明白。” 目送天女离开,千绝这才一遍又一遍地将九姑娘紧紧抱住,“这是梦吗?若是梦,我永远都不要醒,就让我一直抱着你。” “千绝……”九姑娘能够明白千绝的心意,她怎能不懂? 生离死别,没想到如今还能在一起?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在乎了。 “弟妹啊,天女赶他出荷花池时,他可准备再也不见你了,连二十八位美姬都召回来了。”顺从小千绝的意思,苏柳要报方才的一气之仇。 千绝手一僵,咽下了口里的话,小心谨慎地看了一眼九姑娘。 九姑娘倒没有生气,微微笑着抱过了小千绝,“苏柳姐,多年不见,依旧美艳大方。” “多谢弟妹,你今日回来,晚上定要好好庆祝,接接风。”苏柳握住九姑娘的手腕,笑道:“只怕明早你就要起不来了。” “苏柳姐。”九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已经身为人妻,可是脸皮还是薄的很。九姑娘略一思索,“苏柳姐,你随我去一趟红尤那儿。” “九儿……” “你莫要跟来。”九姑娘淡淡回头,“你回房间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有些事,总要说清楚。 苏柳带着九姑娘去寻了红尤,九姑娘怀里抱着小千绝,一路上听着苏柳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这些年的事情。 红尤听见了风声,虽心慌,却绝不输人气势,抱着晨儿坐在了上座。 九姑娘与苏柳携手来,看见这幅架势,九姑娘倒是一愣,“红尤……” “九姑娘。”红尤怀抱着晨儿,强颜欢笑,“不知你来势汹汹,有何指教?” “你误会了。”九姑娘清浅一笑,将怀里的小千绝递给苏柳,走上前,轻轻看了看缩在红尤怀里的晨儿,“你叫晨儿?真可爱,今年几岁了?” “不要靠近我的儿子。”红尤推开九姑娘,歇斯底里道:“我知道你要来做什么,你想要赶走我们母子是吗?” “不,我想请你们安心住下来。”九姑娘淡淡说明来意,“我是怕你们觉得我会赶走你们,才特意来解释,让你们安心住下。” 苏柳抱着小千绝,意料之外的诧异,“九儿,你……” 九姑娘看着晨儿,柔声道:“你可知千绝为何会知道晨儿并非他的孩子?” 红尤将晨儿抱紧,敌意看着,“与你何关?” “我怀千绝的孩子都险些没命,常人怀孕又怎能毫发无损地生下?”九姑娘看着如今健康的小千绝,逗弄了两三下,露出母爱的笑,“晨儿自小缺乏父爱,性格懦弱,想来没少吃苦。红尤,我是心疼他,并非关照你。” 红尤看向怀里的晨儿,胆小地想要躲在自己的身后,小脸有些蜡黄,时常吃不好饭,看见千绝、绿萝等人也只会躲。 这些年,她受尽了别人的鄙夷,随好吃好喝的供着,可是嘴上却说着最难听的话。 “你不在乎吗?”红尤眉眼轻抬,视线凝聚在九姑娘的脸上,“无论晨儿究竟是不是千绝的孩子,至少,我确确实实躺在了千绝的身下,我是他的女人。他的唇,吻过我的肩,我的脖颈;他的手,摸过我的身,我的心。他对你做过的,同样对我做过。只要你不回来,他终有一天会是我的……” “我在乎,我也确实生气。我想过要赶你出山寨”九姑娘淡淡地回了她的话,“可我怪的人是你,与晨儿无关。日后,晨儿就当是我的义子,日后,你还是你的夫人,我不会赶你们出山寨。” 红尤斜着眼,咬着下唇,牵着晨儿的手,“我不用你假好心,假情假意。给我出去,我要休息了。” “红尤,你别不识好歹!”苏柳冷冷一呵,却被九姑娘拽住了袖子。 九姑娘轻轻推着苏柳走出房门,带上,轻声道:“那便不打扰了。” 走出去很远了,苏柳仍然想不明白,“弟妹,其实你不必这么做的。即便你这么做了,红尤也不会感谢你的。” “我知道。”九姑娘轻轻应了下来,看着苏柳怀里的小千绝,“经历过生死,我早已不在乎了。如今只要宝宝活得好,千绝在身边,其他的都可以放下。身为母亲,我能够体谅她为了孩子所做的一切,只是怕苦了晨儿。” “既然那孩子并非是千绝的,红尤也不会有理由留下了。” 九姑娘淡淡地摇了摇头,“不,要让她留下。若是离开了,只怕带着晨儿,她会更辛苦。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算了,你心意已决,我想你还是快赶去看看千绝,只怕他要胡思乱想。”苏柳叹了口气,却将怀里的小千绝抱紧了,笑道:“今晚,小千绝还是让我来带吧,省的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九姑娘脸一红,“多谢苏柳姐姐。” “不,娘亲,不要,我要和娘亲在一起。”小千绝这下不干了,死活要从苏柳的怀里挣脱出来,“不公平,娘亲一回来就要去陪爹爹,我还没有抱够,我还没有和娘亲说说话,我还没有和娘亲诉苦,不公平,为什么娘亲要去陪爹爹,他老是欺负我。” 苏柳一拍小千绝的小脑袋,“那你先前还让你娘亲陪了你十个月…几百年了,对你爹爹多不公平。你爹爹可是要辛苦坏了,你说,若是你非让你娘亲陪着你。不怕他明后天就带走你娘亲,到那时候你可就见不着娘亲了哦!” “呜……好吧,就这一次,我让给他,下一次娘亲要来陪我。”小千绝嘟嘟喃喃地用意念发着牢***,停止了挣扎,可是表情却扁着嘴。 九姑娘温柔地贴上小千绝的脸颊,亲了亲他可爱的小脸蛋,“宝宝,明天娘亲就去接你。” 小千绝得了香吻,咧着没牙的小嘴,嘻嘻笑着。 九姑娘这才转了身,去寻千绝。 千绝在房间里焦躁不安,看见九姑娘便迎了上去,将她拥在了怀里,“九儿,我发誓,我当真并非有意与红尤发生关系,那孩子绝对不是我的孩子,你相信我,莫生气。” 九姑娘松了口气,乖巧地由他抱着。 “九儿,你是不是生气了?”千绝小心翼翼道:“我一会儿就下令,将红尤、绿萝、可岚她们统统赶出去……” “我是很生气。”九姑娘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突然又笑出了声,“可我气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借酒消愁,伤身体。我也气你,与红尤……可我不希望你将红尤和晨儿赶出去。” 千绝一愣,“为何?” “晨儿虽不是你的孩子,可是红尤毕竟生下了他,也不容易。我认了晨儿为义子,让他们母子好好在山寨生活,就当是积攒功德。”九姑娘温柔地摸了摸千绝的脸颊,“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想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永远在一起。” “九儿,你似乎变了。”千绝吻了吻九姑娘的眉眼,“你变得更温婉,更善解人意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当我看着你一个人去面对诅咒,我才知道,以前有多不懂事,有多矫情。死过一次,才能懂得珍惜,真正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让你爱我爱的这样辛苦。”九姑娘靠着千绝的肩膀,将这温暖的怀抱牢牢拥住。 “九儿……”千绝的眸渐渐红了起来,眼底透着炙热的温度,他紧紧地盯住九儿,邪笑道:“几百年了,你可知,我日日夜夜梦见的都是你,我日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今日可要好好偿还我,不,明日、后日、大后日,日日你都要伺候我。” “可现在是白日,我们晚上再……” 九姑娘发出了一声惊呼,身子已经被千绝抱了起来。千绝坏坏地放在床边,“娘子,你可知为夫嘴馋的很,一晚只怕不够。” 九姑娘羞涩一笑,揽过了千绝的脖子。 这一日,春光满园。 ---题外话---终于虐完了千绝和九姑娘~~~ 第壹佰柒拾壹章 【诅咒应验】红尤心伤黯离开 “都是你,只要每天晚上娘亲陪着你睡觉,第二天早上每一次都醒不来,都怪你。”小千绝可爱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 “你个臭小子,你懂什么?如果没我和你娘睡,能有你?”千绝的冷冷一瞥,接着就传来了小千绝的痛呼声,“你还敢和你娘亲装蒜,老骗着你娘去陪你,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个坏爹爹,坏爹爹,你就欺负我现在打不过你!” “来来来,你要是敢收拾你爹爹我,还在暗地里给我使坏,你拧了你的耳朵!撄” “痛痛痛,爹爹我错了,爹爹你最好,爹爹快松手,耳朵要掉了。” 每天早上都是这样‘热闹’的声音里醒来,九姑娘每天早上都要听小千绝的诉苦声,然后是千绝收拾小千绝的画面。 这样,倒也其乐融融。 小千绝学说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用意念来说,千绝可没少收拾他偿。 有一天,九姑娘教小千绝学说话,为了造句就举了个例子,“假设宝宝的缺点多如星辰,优点少如曜日。” 小千绝还没听完就突然摇了摇头,拒绝接受这样的造句。他瘪了瘪嘴,“娘亲,你不喜欢宝宝了吗?宝宝优点可多了,又俊俏又可爱又懂事,小苏柳老是追着我跑。” 千绝在旁边一听,愣住,柳眉轻挑,“是吗?我觉得你娘亲这个例子并非举例,倒是真的,你又自大又自傲,谁会喜欢你。” 小千绝嘟了嘟嘴,眼看就要哭,“娘亲,日后宝宝不喜欢后羿了!” 这个和后羿又什么关系? “你不是最喜欢后羿射日的故事吗?”九姑娘不解。 小千绝狠狠地看了看天,看了看太阳,“都怪后羿将太阳射掉了九个,害得宝宝少了九个优点,宝宝再也不喜欢后羿了。” 千绝:“……” 从那以后,小千绝再也不听后羿射日的故事,改听嫦娥奔月的故事了。每次都愤愤不平地说道:“嫦娥姐姐飞得好,让后羿射我太阳。” 千绝:“……” 除此之外,千绝有一日,寻思着带小千绝去扑蝴蝶,没想到小千绝扑到了一只蝴蝶,捧着这只蝴蝶就去找了一旁的九姑娘。 小千绝学走还没多久,就习惯还在地上爬。他兴高采烈地爬了过来,举起自己的手,“娘亲,你猜猜我抓到了几只小蝴蝶。” 九姑娘笑了笑,“一只。” 小千绝想了想,“娘亲,那你猜猜,我抓的小蝴蝶有几对小翅膀?” 九姑娘乐了,“一对。” “娘亲猜错了。”小千绝性高彩烈地张开了小爪子,抓住了奄奄一息的蝴蝶,瞬间掉下来的一只翅膀,“娘亲,它只有一只翅膀,娘亲猜错了。” 千绝:“……” 从那以后,千绝再也不带他去抓蝴蝶了,改带着他练毛笔字,而美其名曰‘陶冶心性’。但是看着小千绝握着小毛笔,甩了他一脸墨点子的时候,他也是相当有耐性。 九姑娘握着小千绝的小手,在宣纸上一一写着字,可是等九姑娘一离开,小千绝就会胡乱画作一气。 每当这样,千绝就会好好收拾小千绝,脱下他的裤子,摁在大腿上‘打屁股’。每次打完屁股,小千绝都会乖乖地在宣纸上画画,不是写字,是画圆圈,画好多。 苏柳就会格外好奇,“小千绝,为什么每次爹爹打完你,你就要画圆圈呢?” 小千绝怨气大增,趁着千绝不在,恨恨地咬着刚长出来的乳牙,悲愤道:“悲伤那么大,我要画个圈圈诅咒他!” 有时候,千绝欺负了小千绝,会欺负哭。似然没用劲真打,可是小千绝确是要真哭。 某日,小千绝又哭了,恰逢九姑娘不在,再装也没用,千绝反倒鼓起了掌,“哭得好,接着哭。” 小千绝哭了半天,眼泪鼻涕留一嘴,撇了撇手,将脸擦了擦,抽泣道:“不哭了。” “快哭快哭,接着哭。”千绝淡淡道,“怎么不哭了,接着哭。” “那你继续鼓掌。” 千绝:“……” 小千绝的趣事儿,在山寨里传的也多。虽然没少挨千绝的‘教训’,但是此消彼长,总有地方换着法,因为受伤,娘亲不得不陪着,长期下来,千绝再也不教训他了,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二十八位美姬,许多人也都心知如今的地位,走的走,散的散,也没有多少人留了下来。最后,也只剩下了红尤。 这一日,红尤带着晨儿,终究上了门,寻了九姑娘。 “红尤,你大可不必离开,我真的不会介意,你们还是留下。”九姑娘的话,千绝一直都不会干涉,就只是看着,怀里坐个小千绝,玩着手里的茶杯。 红尤看了一眼千绝,带着晨儿走上前,跪在了千绝的面前,“爷,晨儿并不是您的孩子,您没有说错。那日是我昏了头,我想趁着这样的机会重新回到山寨,所以,我和其他人苟且,确保我能够怀孕。怀孕后,我还特意养了三个月才去寻您。” “我都知道。”千绝往茶杯里倒了水,喝了一口,淡淡道:“这些苏柳都曾经去查过,不过我想着你大腹便便,倒也辛苦,无需多加计较。九儿所言不错,你留下,山寨中的人不会对你另眼相待的。” “我既然说了收晨儿为义子,定会视如己出。” “不了。”红尤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坦然,“我累了。” “红尤……”九姑娘看着她,她确实不再在乎了,看着九姑娘的视线清澈而明晰。 “爷,我曾经很爱您,一直奢求您会爱我。一直憎恨着九姑娘的出现。我曾经想,只要她没有回来,只要我一直在您的身边,您就一定会爱上我。”红尤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晨儿,看了看千绝逗弄小千绝的模样,苦涩道:“可我错了,您至始至终都不会爱我,您爱了九姑娘,就放不下别人了,无论对你还是对晨儿,我都做错了。如今,我想通了,我想带着晨儿去寻他的父亲,不再对您纠缠了。” 红尤终于想开了,而这番话,竟然还是苏柳特意去劝说的。 “九姑娘,我曾经做了一些错事,这些错事或多或少都伤了你,或者伤了我。可是无论这些错事如何,如今,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陪伴在爷的身边,生老病死,都莫要离开他。”红尤妩媚一笑,将九姑娘的手,牵着送到了千绝的掌心,“这是我最后的想法了。” “红尤,我定当好好陪着他。”九姑娘与千绝相视一笑。 红尤离开了,整理好了对千绝所有的感情,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对她来说,这样的结果会更好。面对不爱自己的人,再执着,再坚持,始终得不到回报,感动的人永远也不会是他。 “娘亲。”小千绝拽了拽九姑娘的衣袖,“你也要好好陪宝宝。” “陪陪陪,我家宝宝最乖了。”九姑娘捏捏小千绝粉嫩的小脸蛋,可爱极了,忍不住将他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小千绝在九姑娘的怀里撒娇卖萌,对着千绝比了个手势。 你敢挑衅我? 千绝走上前,用手捂住小千绝的眼睛,轻轻吻住了九姑娘的唇,辗转反侧。片刻,才松开手。九姑娘喘着气,红着脸,羞涩地看着小千绝,“宝宝还在呢!” “没事儿。”千绝柳眉轻挑,一手抱过小千绝,不顾他的挣扎,丢到了苏柳那里去。 榆阳黑了脸,拽住他,“你怎么三天两头送过来,你自己倒爽快了,你考虑考虑我。” “你怎么了?小苏柳和小千绝玩得挺欢快的,你让他俩自己玩去,你和苏柳玩去。” 榆阳无语道:“你是教训好了你家小子来欺负我家姑娘的吗?” “日后我儿子定要风靡万千少女,我给你个捷足先登的机会。”千绝眉头轻佻,笑了。 苏柳抓过小千绝塞到千绝的怀里,大门一关,“你走。” 半响,九姑娘看着千绝怀里抱着小千绝又回来了,“苏柳不在?” “苏柳将我赶出来了,说以后再也不要送过去了。”千绝黑着脸,看着小千绝欢欣鼓舞地扑到了九姑娘的怀里,郁闷的不行,伤心更伤身。 九姑娘反倒是笑了,好好抱着小千绝,生怕他摔下,“怎么了?你得罪苏柳姐姐了。” 小千绝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稚嫩地说道:“苏柳姨姨要生小宝宝。” 九姑娘一愣,反问道:“生小宝宝?” “榆阳丈丈要和苏柳姨姨睡觉觉,不是为了生小宝宝吗?”小千绝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九姑娘,“娘亲,你和爹爹睡了觉觉,也是要生小宝宝吗?宝宝和娘亲也睡了,宝宝会生小宝宝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谁教你的?”千绝一脸黑线。 小千绝微笑着出卖了榆阳和苏柳,“苏柳姨姨说,日后要坚决反对让爹爹送我去,因为他们要生小宝宝。” 九姑娘羞红了脸,千绝顿时决定要带着一家三口逃离山寨,绝不能再让苏柳骇世经言祸害了自己家的孩子。 一家三口收拾包袱,小千绝欢乐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开开心心地上路了。 第壹佰柒拾贰章 【惊魂】雪女(一) 三个人一路玩玩闹闹,走走停停,来了一处热闹、风景极佳却带着一些古怪的小镇。 千绝在小镇里寻了好几家客栈,却都客满了。尽管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好不容易寻了一处客栈,便安心住了下来。 这一晚,千绝与九姑娘正睡着,房间里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响声。 小千绝睁开了眼,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张嘴就开始哭。 九姑娘和千绝被吵醒了撄。 九姑娘怀里抱着小千绝,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哭得这么厉害,“不哭不哭,怎么了?” “怕。偿” 在九姑娘怀里的小千绝依旧哭闹不止,千绝只能从床上爬起,接过小千绝,“不怕,爹爹在这。” 小千绝喘了两口气,抽抽搭搭地看着门口,缩在千绝的怀里一动不动。 九姑娘看着小千绝的反应,从包袱里拿出匕首,慢慢走向了门外。 轻轻将门打开。 门口没有人。 可是地面上,却留下了一串带血的脚印,血迹清透模糊,像是掺杂了水分,不甚明显。九姑娘走出房外,顺着脚印一路走了下去,可是到了客栈楼梯口却没了踪迹。 转过身,突然对上一张脸,吓了九姑娘一跳。 千绝怀里抱着小千绝,被九姑娘的反应也吓了一跳。 但是小千绝倒是不哭了,乖乖地缩在千绝的怀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千绝左右看了两眼,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九姑娘似乎也并未感觉到有其他的魂魄藏着,但是地板上的脚印确是不能忽视。一时半刻找不到,两个人只好作罢。 可是正要回屋,小千绝忽然又开始哭了起来,说话口齿不清,“怕,不去,不去,我不去!” 九姑娘看着屋里,确是没有异常,心里甚是不解,“宝宝,告诉娘亲,你看见什么?” “爹爹,我不去,我不去,我不睡这里……”小千绝赖在千绝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去,我不去……” “宝宝,告诉娘亲,在害怕什么?”九姑娘耐着性子哄着小千绝,一声比一声温柔。 小千绝瑟瑟缩缩地看了一眼房间,“有只鸟,在房间飞来飞去,然后就带走了一个小宝宝,我害怕,我不住这里了。” “有只鸟?”九姑娘疑惑地看了好几眼,她确实没有看见。 九姑娘用匕首轻轻划破自己的指尖,将粘液涂在了眼睛上。房间里确实有些许残留的鬼气,但是由于时间有些长,已经非常少了,几乎没有,更没有残余的冤魂。 千绝只能先与九姑娘回了大堂,小千绝被九姑娘安安静静地抱在怀里,千绝前去叫醒了掌柜的。 掌柜都睡蒙了,对上凶神恶煞的千绝一通质问,这才反应过来,“您…您是见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换个干净点儿的房间。”没睡好的千绝凶巴巴地喊了一顿。 九姑娘拉过千绝的袖子,柔柔地哄了几声,这才回过身,问道:“掌柜的,这房间究竟出过什么事儿?” 掌柜地看了看九姑娘,左右又看了看,这才不得已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最近我们小镇不知怎么了,客栈里都中邪似的,不是丢了孩子就是死了客人。偏偏问题都出在你们这些有孩子的客人身上,本来我是不想接待您的,偏偏正巧有客人退房,让您瞧见了,这才不好推辞。” “全都丢了孩子或死了客人?”九姑娘柳眉微蹙,可是方才那房间明明没有魂魄。 “是的,您住的那一间,就是丢了孩子的,他家夫人差点要在那上吊自杀,虽然没在这死成,但是回去后,病重也死了。那孩子至今都没找到。”掌柜的叹了口气,“他们也不是很明白孩子究竟是怎么丢的,房间大门和窗户都好好的锁着,可是偏偏就是丢了。” “没死成?”九姑娘更是不明白了,既然都没出事,为什么房间里会有鬼气?是什么东西,曾经留在了那里? “客官,对不住,我这就为你们换房间。”掌柜地起身,正要出门。 突然小千绝又哭闹了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不对,感觉不对。”九姑娘将小千绝抱紧,“千绝,是不是客栈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你去查查。宝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哭闹不止。” 千绝神色严峻,点了点头。随着掌柜的一同去寻了房间,顺道查看。 看门的店小二嘀咕着,“莫不是朝着您家的小孩来的。” 九姑娘一听,将视线转移到了小二的身上,“你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店小二摆了摆手,生怕沾上不该沾的东西。 “你若什么都不说,明日若是出事,定要第一个来找你。”九姑娘抱着小千绝,柔柔地对他笑着,看得他心里直打鼓。 小二左右看了看,只好被逼无奈地说了,“这个小镇一共十家客栈,没有一家愿意接待有带孩子的人,我们本就不想接您的生意,因为如今出事的已经不止是客栈了,小镇里的小孩基本上已经消失了很多了,招惹上有孩子的人,肯定会倒霉的。” 九姑娘顿时反应过来,难怪为何今日一直觉得哪里有古怪。 一路进入小镇,街上几乎没有看到过孩子的出路,许多人看见他们带着孩子在街上闲逛,便开始窃窃私语。所有的宣传栏边都贴着寻人启事,没有多看,现在想来,似乎画的都是一些孩子的画像。 小千绝从今日进到小镇,似乎就有些焦躁不安,可是并没有啼哭大闹,便以为是水土不服的原因,现在想来,应该和这有所关联。 “你大概说说,如今的具体情况。” “第一个孩子就是三个月前在您住的房间失踪的,当时只以为是被偷了孩子,报了官,可是没有多久,就在河里飘上了孩子的尸首;第二个孩子是在其他客栈失踪的,在同一位置发现了尸首,之后陆陆续续消失了约莫有十几个孩子。接着,许多人家的孩子就突然暴毙而亡,就死在父母的身边,想来,至今已经死了将近有二十五个左右的孩子了。”店小二说着说着,吐了口口水,“说的我都慎得慌。” “官府就没有什么说法吗?” “官府说是有专门针对小孩下手的杀手,如今还在查,这三个月都没能出结果。怕下个月起,很多家中有孩子的人,就要搬到隔壁小镇去住了。”店小二看了看门外,将门掩上了,“掌柜就是贪钱,若不是的话,这夜半深更,谁愿意开着门接客,指不定接的是什么客!三个月前就是,接了个女客,结果就出了丢孩子的事儿,真是晦气。” “你说什么?”九姑娘仔细问了一句,“接了个女客?” “是的,接了个女客。”店小二被一问,愣了一瞬,瑟瑟缩缩道:“不会她有什么问题吧?现在想来确实有些怪异,夜半深更,她只身一人来了客栈,看起来也格外奇怪。” “奇怪?” “她身上看起来很狼狈,容貌虽然清秀,看起来像一个人家的小妾,性格看起来有些怯弱,不多说话。身上的衣服被划破的一道一道的,还有伤口,下身还流着血。” 店小二努力回想着那晚见到的那名女子,一一回忆着,“她说是被家中妻妾压制,打伤了她,她被赶出了府邸,想要住一晚。等第二天老爷来接她,结果第二天,我睡醒时候只见到了银钱,没见到人。” 九姑娘静了下来,抱着怀里的小千绝,大抵也明白了几分。想来已经不再是寻常冤魂了,是魅,已经成为了能够夺取孩子性命的厉鬼。 “九儿。”千绝带着掌柜回来了,揽住了九姑娘的肩膀,“我查看过了,四周并没有其他的魂魄,看来是惊吓到了它,躲起来了。” 九姑娘点了点头,怀里的小千绝已经安静了下来,也不再哭闹了。“那我们先回房间。” “实在对不住了。”掌柜的连连道歉。 “无碍。”九姑娘淡淡谢绝了掌柜的要陪同的说法,将小千绝递给了千绝,三个人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千绝已经困乏地睡在了千绝的怀里,千绝轻轻将他放在了床榻的内侧,这才松了口气,回过头,看着似乎在思索的九姑娘,“九儿,可是有所怀疑?” “嗯,一番交谈下来,这个小镇似乎招来了厉鬼,专门残害小孩。”九姑娘被千绝揽入怀里,贴在温暖的胸膛上,担忧道:“我怕死去的孩子会更多,这几日,我们留下来可好?”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何尝拒绝过你。身为父母,定是能够体会和谅解,今晚你和宝宝好好睡,我来守夜。”千绝温柔地吻了吻九姑娘的唇,“只是他现在睡着了,美人在床,只怕我要饿狼捕食了。” “不用守夜,想来宝宝也许继承了某种特殊的能力,对鬼魂很是敏感。”九姑娘并没有听见重点,看着床榻上的宝宝,心里很是欣慰。 千绝一把将九姑娘抱了起来,“娘子,***一刻值千金。” 九姑娘一愣,瞬间脸红了起来。 第壹佰柒拾叁章 【惊魂】雪女(二) 翌日一大早,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将千绝和九姑娘早早地吵醒了。九姑娘起身的时候,发现小千绝已经睁着大眼睛在床上爬来爬去了……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九姑娘正要去开门,结果却发现是楼下的声音。来人很快开了门,店小二说话的声音格外大。 “掌柜的,出事儿了?”店小二说话时候有些结巴,吞吞吐吐的,“对面运来客栈死人了。” 掌柜的一听,二话没说,就听见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从下往外走去撄。 九姑娘一听,收拾利索,带着小千绝就要下去看看。千绝也乐得清闲,慢吞吞地跟在九姑娘的身后,看着母子二人兴趣勃勃地走着。 “死了人,你看这死得是个孕妇,整个肚子都被剖开了,肠子流了一地,吓死人了。” “这哪是杀手干的,要我说就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以前还没出现过从孕妇的身上来抢孩子的,看来现在真是越来越危险了。偿” “这死人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是不是该请紫霄观的人来除个妖?” 一路听得人越说越玄乎,九姑娘怀里抱着小千绝,细细思索着这些话。以前从来没出现过从孕妇身上抢生子,可为何昨晚出现了?莫不成与小千绝又有关? “娘亲,我怕。”小千绝忽然缩到了怀里,看着前面。 九姑娘回过神,抬起头看向前方。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客栈门口似乎低着头,站着一个妇人,她身穿麻衣,发丝凌乱垂地。腹部透着鲜血,目光呆滞地站在门外,看着人来来往往,似乎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 小千绝指着那妇人,“娘亲,昨晚的小鸟。” 九姑娘再回过头细细看着,却并没有什么小鸟。九姑娘怀里抱着小千绝,将他递给了千绝,柔声道:“宝宝,你能看见那位姨姨是吗?那你说的是什么小鸟呀?” 小千绝窝在千绝的怀里,似乎硬气了几分,看着九姑娘,“娘亲,是很漂亮的小鸟,身上都是红色的羽毛,嘴里叼着小孩子,就飞走了。” “那,那只小鸟飞去哪里了呢?”九姑娘夸赞了几句,再细心地问下去。 小千绝似乎很害怕,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指着客栈,“小鸟都会飞到屋顶,将小孩子们都吃掉了。”话说完,小千绝脸色发白,看着客栈门口的女子飘了过来,就转过脸,闭上眼睛,缩在千绝的怀里不说话。 看着那妇人似乎发现了他们能看见她,径直飘了过来,刚飘到一半,忽然转过了头。 客栈门口,孕妇尸首正被抬了出来。一阵阴风吹过,将盖尸布吹开,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画面。许多人都尖叫着跑了或是吓吐了。 这具女尸和游魂面貌相同,身上的服侍也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尸首上的衣服腹部这一块明显被撕毁,露出了剖开的腹腔。白花花的肠子混杂着红色的血液,让人不忍直视。扭曲而痛苦的五官,可见有多痛。 游魂似乎看清了自己的尸首从客栈里被运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道:“我死了吗?原来我已经死了…我死了……我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身上渐渐泛起了红光,“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的孩子……” 九姑娘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上。她吃痛,瑟缩着躲开,红光消退了下去。 她疑惑地看着九姑娘,“你能看见我?” 九姑娘点了点头,走到了一边,避免站在路中间而引起别人不必要的怀疑。走到一旁,才开始问她,“你想起自己因何而死?” “妇女临月,昨日就近从隔壁小镇前来进货,因为时间晚了,便住了下来。”临月泪意盈盈,哭着道:“睡到半夜,就听见有几声鸟叫声,也没在意。可是后来,只觉得身上动弹不得,床前有个看不清人脸的姑娘,她撕开了我的衣服,将什么东西滴在了我的身上,便只觉得腹痛难忍,可惜我仅三月的孩子随我一同去了……” 又是鸟叫? “鸟叫……”九姑娘神情淡淡,“我定会替你处理此事,只是你执念未除,留在人间,不得作恶,否则定让你魂飞魄散。” “谨遵夫人的吩咐。” 千绝抱着小千绝走了过来,不知道千绝对小千绝说了什么,小千绝突然不再害怕临月,反而对着九姑娘轻声说,“娘亲,我知道那只鸟儿在哪里……” “你知道?”九姑娘有些惊诧,摸了摸小千绝的脸颊,“宝宝,你能不能告诉娘亲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千绝点了点头,手指着临月,“娘亲,我可以看见她的记忆,也可以看见那只鸟飞走的方向。你们跟我走。”小千绝的小短手一挥,感觉自己格外厉害。 顺着小千绝的方向,九姑娘一路追到了一处湖边,湖边种满了槐树,可是湖水的周围却堆了许多石头,石头上还刻着几处咒文。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就在他们刚到的瞬间,湖底发出一声叫,水面晕开一圈一圈的波纹,湖底似乎有东西要出来。 “小心,让我来。”千绝忙将怀里的小千绝递给了九姑娘,双手将她们护在身后。 一股浓烈的鬼气从湖底顺着波纹晕了出来,湖底从中心开始泛出血色……一个妇人装扮却仅有姑娘年龄的厉鬼从湖边慢慢爬了上来。 她狰狞的双眸垂着血泪,背上却坐了个孩子。他们看着九姑娘怀里抱着的孩子,发出了垂涎却又有些畏惧的神情。 “把你的孩子交给我。”她鬼嘴大张,尖锐地喷洒出来。 千绝掌心真火将她喷射的东西焚烧殆尽。 刹那间,厉鬼对千绝进行了攻击,而她背上的孩子却直直地朝着九姑娘扑了过来。双手又抱着小千绝,九姑娘只能躲闪在旁,无法用匕首用血来护他。 小孩身形灵敏,小爪子瞬间扯住了小千绝的小手。可是小千绝似乎怒了,被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孩追着跑,似乎有些丢脸? 小千绝一巴掌拍向了小孩,将它拍懵了,它摔在地上,被掌掴的位置发出了灼热的温度,烫得它发出一阵一阵尖锐的叫声。 眼看自己似乎一巴掌下去,让它受伤了。小千绝手舞足蹈地要求九姑娘追着它跑,九姑娘哭笑不得,这是个什么本事?怎么猎物还改追猎人了? 厉鬼看见自己的孩子受伤,一个分神,被千绝以真火团团围绕,困在了真火之中。她发出哭声,对着自己的孩子,哀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生前你被那群贱人害死,死后还要随我这样受苦,我甘愿为人妾室,任打任骂,为何上天要这样对我!” 话音刚落,整个湖底都沸腾了起来,发出了许多孩子的啼哭声。 九姑娘听见这番话,骤然一愣,试探地问道:“姑获?” 厉鬼听见这句话,血泪流出眼眶,“竟然还有人能够认得我?你是谁?” 九姑娘将小千绝转而递给千绝,走上前,“火熙曾托我去鬼国寻过你,可是我却没有找到你。如今却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究竟你因何而从冥界逃了出来?” “那群贱人怕我死后去寻他们的仇,特意寻了法师,将我从冥界驱逐而出,封印在了此地,压在湖底。湖底冰冷透彻,年年月月折磨,为何死后还要这样对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她们的孩子死,我要她们都死!” “你的怨气太大,这咒文渐渐被你冲破,所以才祸及了这个小镇。”九姑娘看了看湖边的石头上都裂开一条一条的碎纹,她淡淡道:“姑获,火熙一直在找你。” “火熙…火熙……是我对不住他,是我害的他被贬守冥界,都是这群贱人害的,我要杀了她们的孩子,全都不得好死!”姑获双眸通红,怨气滔天,而真火却因为怨气而渐渐地加大了火势。 九姑娘摇了摇头,轻声说,“火熙希望你能放下仇恨……” “不,不!我要杀了她们,我要杀了她们!”姑获已经失去了理智,执念太深,根本无法消除。 小千绝突然哭了起来。 随着哭声的加剧,姑获似乎很是痛苦,身上的红光渐渐的消散,她捂着自己的头,倒在地上,“不,不,不!” 小千绝的哭声却一直都没有停下,泪水涟涟。他爬近了真火圈,千绝忙撤了真火,正想将他抱回来,九姑娘却停下了动作,看着小千绝朝姑获慢慢爬了过去。 小千绝似乎有些害怕,但是又想要靠近。越靠近似乎哭声就越大,姑获也就越痛苦,红光渐渐消散了去。小千绝将自己的小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倏然碰了碰姑获,随即扭头就朝九姑娘爬了回来,千绝也立刻将小千绝抱回了怀里。 怪事发生了,眼泪擦到姑获身上的瞬间,红光顷刻化为乌有,她的怨气竟然都被净化了。 九姑娘不可思议地召唤来了鬼差,将姑获和湖底数十人的魂魄都一一收走了。当临月抱回自己的孩子时,她的怨气也消了。 但是九姑娘仍旧沉浸在小千绝的本事中不能自拔。 千绝却得意地笑了,“看来我的孩子本事大得很,比九儿你还要厉害。” 九姑娘点了点头,看着怀里拽着一张酷酷小脸蛋的小千绝,“宝宝好厉害。” 小千绝似乎被逗乐了,咯咯咯咯地笑着,“棒。” 第壹佰柒拾肆章 【惊魂】雪女(三) 休息了几天,千绝和九姑娘也一路向北继续了下去,赶到一处较冷的小镇,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他们进门的时候,也恰好遇上另一对夫妇。本事很寻常的一件事,可是这对夫妻却引起了九姑娘的注意,因为他们让九姑娘觉得十分怪异。 妻子是一个非常标致的女子,肤色若雪,长相端庄,看起来干干净净。妻子看起来也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子,但是四肢僵硬,走路倒是硬邦邦的。 引起注意的并不是这个男子,倒是他的态度撄。 他时常都不说话,从进入客栈一直到拿到房间钥匙,一直都是妻子在处理,而他则是僵硬地坐在一边等着,等妻子扶起他去房间的时候,他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会出现几分厌恶。 这不该是一个丈夫对妻子有的态度。 可是他说出口的话,却又格外温柔,“你无须劳烦这些事情。” 九姑娘突然对上了这对夫妻中妻子的视线,她的视线极其冰冷,盯着九姑娘的眸显得有些危险偿。 小千绝拽了拽九姑娘的袖子,“娘亲……” 九姑娘回过神,收回视线,“宝宝。”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转移了视线。 这个人的妻子,似乎很危险? “九儿?”千绝拿过钥匙,“怎么了?” “没事。”九姑娘收回视线,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千绝微笑着揽过九姑娘的肩,送着她朝房间走去。小千绝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我呢,我呢?怎么丢下我自己走了?” 千绝回头扫了一眼,“没手牵你了。” 九姑娘正要伸出左手,千绝突然递过右手的钥匙塞到了九姑娘的左手心。千绝的右手抓过九姑娘的玉手举了起来,“宝宝就只好自己走了。” 小千绝对着千绝一系列地动作表示非常的不满意,嘟着嘴巴,不高兴地冲到了他们面前,跑起来的时候一晃一晃的,叉着小肥腰,手指着千绝,“不许和我抢娘亲。” 千绝霸气地吻了吻九姑娘的侧脸,“你娘亲本来就是我的。” 小千绝输了,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歪着小脑袋,“可我是娘亲的。” “宝宝。”九姑娘浅浅一笑,离开千绝的怀,一把将小千绝抱入怀里,在他的脸颊上印下浅浅一吻。 小千绝趴在九姑娘的怀里,对着背面的千绝摆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赖在了九姑娘的怀里撒娇。千绝上前揪住了小千绝的耳朵,吐着舌头逗弄他。 小千绝支支吾吾地不敢出声,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地回了房间。 正要回房间的时候,隔壁突然走出来方才引起九姑娘注意的那个姑娘。九姑娘停下了脚步,对上了她的视线。 这时候千绝正揽住九姑娘的肩,小千绝歪在九姑娘的怀里,还抓着千绝的大拇指头不撒手。两个人玩得正不亦乐乎,九姑娘的动作让千绝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再次对上视线,她也没有避讳。对着她身旁的丈夫说了几句话,她丈夫连看都没看就进了房间,倒是她大大方方地过来打了个招呼,“方才见到了你们,没想到这么有缘分,我们就住在隔壁间。” 九姑娘淡淡一笑,“我是九姑娘,这是我的夫君千绝,和我的孩子。” “真好,宝宝真可爱。”她微微倾下身子,看了一眼在九姑娘怀里的小千绝,“我叫雪溪,要在此处住上三天,你们可是来游玩的?” 九姑娘颔首一笑,“正是。” 看着雪溪姑娘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千绝从九姑娘的怀里抱过小千绝,“要是没有带你出来,我和九儿应该玩得更高兴。”一边说着话,一边抱着小千绝进了房间。 雪溪看着千绝从身边擦肩而过,他说的话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九姑娘略带歉意一笑,“他的性子就是这样,雪溪姑娘莫要在意。” 雪溪倒是没有介怀,反而格外羡慕地看着九姑娘,“若是我的丈夫能够有他对我一半好,那大概也是值得的。” “雪溪姑娘可也是出来游山玩水。” “我们寻人。”这个话题似乎不太高兴,说完这句话以后,雪溪忽然就变了脸色,“我先回去了。” 九姑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只能点了点头,看着雪溪转身回了房间,重重摔上了门。不过也无意多管闲事,九姑娘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千绝今天格外的兴奋,和千绝两个人玩闹了好久。吃了两串糖葫芦,直到千绝有些恼了,怕他吃坏牙齿,这才悻悻作罢。 不过想来是在外面游玩累了,回到房间,小千绝也没怎么玩闹,早早就躺在床榻上睡着了。小千绝刚睡着,千绝就摸索着抱住了九姑娘的小蛮腰,吻了吻她的耳垂,“九儿……” 暧昧的温热扑在耳边,九姑娘瞬间红了脸,“千绝,宝宝刚睡着,我怕弄醒他。” “不会的。”千绝拒绝被九姑娘的抵抗,抱着九姑娘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今日我陪他玩得尽兴,他也累坏了。” “你是故意的。”九姑娘红着脸,粉嫩嫩的唇被千绝一口含住。 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另外一股动静。隔壁房间的声音正浅浅的透过声音来,带着一丝痛苦和欢愉的声音,正不大不小地响了起来。 九姑娘尴尬极了,从千绝的怀里挣扎出来,千绝嘟囔了几句,“这客栈的隔音效果不太好……” 突然,千绝想到了什么,坏笑着拉九姑娘到怀里,“我家娘子的声音这样好听,若是不趁着小千绝睡着了,我可真是要憋坏了。” “千绝……”九姑娘软软的呢喃声再次淹没在千绝的攻势下。 “啊——”突然,隔壁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喊叫声,惊得九姑娘一颤,两个人的气氛瞬间没有了。 千绝蹙着眉,“这声音……” “不对,这声音不对!”九姑娘柳眉微蹙,隔壁传来了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连串地叫声。 “娘亲。”小千绝被一连串的声音惊醒了,从床上爬了起来。 九姑娘忙上前哄住了小千绝,千绝脸色有些发青,“我去隔壁看看。” 九姑娘点点头,示意他先去,她在这边陪着小千绝。 千绝自然只能压下自己浓浓的火气,一脸恼怒地拉开门,去了隔壁。隔壁的门没有关紧,倒是一敲就开了。 第一眼看见的是衣衫褴褛,正半跪在地的雪溪,一边擦眼泪,一边捡起地上的瓷器碎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突然她身后被人踹了一脚,她的双手狠狠摁在了眼前的碎片上。 千绝眉头一蹙,正要上前,突然雪溪被人拽住了头发朝后拉了过去。她身后的男人将她的外衣用力的扯下,露出了大片肤色。 千绝看见了,同时也对上了雪溪痛苦的视线。可是她咬着下唇,恳求一般地看着他。 可是那视线并不是希望他救她。 千绝默默地别过脸,将门关好,转身回了房间。九姑娘看着千绝淡淡地回来了,可是隔壁的动静还在继续,不由得问道:“隔壁怎么了?” 千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 雪溪恳求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祈求他,当做一切都没有看见。 千绝抱住了九姑娘,淡淡道:“娘子,我会对你好的,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这句话刚说出口,隔壁的动静戛然而止,瞬间安静了下来。 九姑娘便没有在意,与千绝洗漱过后,哄着小千绝就这样睡着了。千绝尽管有些放不下,但是既然雪溪并没有让他插手,他自然也不会不讨好。 隔壁的雪溪正呆呆地坐在床上,身上青紫不一。床榻上正昏睡着一个男人,双眸紧闭,嘴巴微张,喊着的名字显然并不是她。 雪溪狠狠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睁开眼,眼眸里带着愤恨,可是却没有还手,“别忘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话刚说完,眼眸的光亮一黯,又闭上了。 雪溪咬住下唇,泪水倏然滑落。 她备受凌虐的时候,隔壁夫妻温存的话语一点点地钻入她的耳朵,也刺痛了她的心。她拼了命地发火,砸碎所有能看见的东西,却依旧换不来这一切。 方才千绝站在门口的时候,雪溪的狼狈,雪溪的痛苦,一切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他的眼里。可是他没有帮她,也并没有打碎她的自尊。 但是他说的那句话。 娘子,我会对你好的,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雪溪心动了。 她想要这样的相公,爱她,在乎她,保护她。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一个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圆满的家庭。 雪溪的手里白光一闪,一柄匕首出现在掌心。她看向床上的那个男人,眼泪不住地从眼角滑落,“秋生,既然你爱她,执意不爱我,那么,我送你去见她。” 床上的男人猛然睁开眼眸,看着眼前的匕首一点一点地没入了自己的胸膛。温热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眼前的这个女人变得熟悉而又陌生。 也许解脱地不止是她,他也彻底解脱了…… 第壹佰柒拾伍章 【惊魂】雪女(四) 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正掩面跟在一个男子的身后,这个男子的脚步匆匆,四下看了几圈,没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女子,继续朝前走。 男子正想要抱住一个人,她突然转过身,对上了男子的视线。男子的双手尴尬地放下,悻悻道:“对不住,认错了人。” 说完,男子转身就走了撄。 又走了一会儿,四处看看,像是有些着急了,突然看见了一个影子,男人终于松了口气。 他走到一个摊子的身边,一个身有柳腰的姑娘被猛然抱住,“想死你了,快让我亲一口。” “讨厌,你家那婆娘不管你了?”被抱住的姑娘转过身,被身后的男人逗得咯吱咯吱笑,“死鬼,你就知道咯吱我,小心一会儿不陪你了。” “宝贝,别闹,好不容易哄着那婆娘才出来了。”男人在姑娘的身上磨蹭着,“一会儿还去那座老宅子,住着可舒服?” “就那宅子,又小又破旧,你以后要不别来看我了,我再去嫁个好人家。” 男人不高兴了,佯装有怒气,“说什么呢你,要再这么说,你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偿” “你收拾我呀,你收拾我呀,你要是把我惹恼了,你看我不告诉我姐姐。” 男人瞬间服软了,“别闹别闹,要是闹大了,只怕你姐姐府邸上,要闹起来,你娘亲也图不到好了。” 姑娘不高兴了,咬着牙狠狠道:“不就是我娘亲是个小妾吗?我比她美上百倍,不过就是仗着娘亲是正室,家中无子,爹爹就宠着她而已。” “好了,别生气。她也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等着你有了子嗣,她也没什么办法能够不让你嫁进来了。”男人只能哄着她。 这句话倒是听的舒坦,姑娘倒是又扬起了嘴角,“等我生了儿子,你就让我成了平妻。到时候我要让我娘亲和我一起住,你让她住去宅子里。” “好好好,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依你成不成?”男人亲着姑娘的脸蛋,倒是哄得她高兴地很。 “你若是依了她,我就让你今晚立马滚蛋!”男人吓得一哆嗦,转过脸,对上了家里的正妻杨芸。 杨芸正是方才一直跟在这男人身后鬼鬼祟祟的人,一直偷偷摸摸地跟着他,一路才寻到了这小狐狸精。 杨芸上前就给了这丫头杨曦一个耳刮子,杨曦的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你个贱货,勾搭谁不行,非要勾搭着你姐夫不放手吗?” 杨曦被一个耳光打得恼怒,拽住男人的袖子,“你看看你家的母老虎,你就这么看着她打我吗?” “我打你怎么了!”杨芸怒火冲天,拽着杨曦就拉扯着到街口上,“我还要让大家伙看看你个狐狸精是怎么勾搭我家夫君的!” “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你凭什么说我是狐狸精,你自己仗着茅坑不下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我怀上了儿子,你也吃不到好果子!”杨曦嘴硬不服软,也动起手和杨芸厮打了起来。 男人想要开溜,杨芸厉声一吼,“你要是赶跑,我今晚就让我爹爹扯了银子,让你喝西北风睡大街,看你还养不养起这个小妖精。” “你不就仗着爹喜欢你吗?” 两个女人在街上厮打着分外难看,男人也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手制止了两个女人,杨曦的身上衣衫歪七扭八,精致的妆容也花了。 “你现在是跟我回家,还是跟她走,你自己选!”杨芸铁青着脸,手指着地上的杨曦,“你想要纳妾,可以,这个狐狸精,不行!” 男人悻悻地看了一眼,估计现在杨曦的样子,他也没了兴致。低了低头,“娘子,我跟你回去……” 话刚说出口,杨曦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个杀千刀的,你怎么这么对我……” 可是不管她怎么骂,杨芸都没有阻拦她。杨芸朝着杨曦呸了一口,扭头就走。男人看了一眼,也没有多管,跟在杨芸的身后就走了。 杨曦坐在地上,一脸狼狈,周围的人也对着她指指点点。杨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抹干净眼泪,“看什么看!” 吼了几声,身边的人纷纷都散去了。 这一场闹剧的后半场正是让九姑娘和千绝都赶上了好时候,千绝坏笑着看着九姑娘,“如果是我,娘子可是也会如此霸气?” 九姑娘冷冷地斜了一眼,“你没有过吗?” 这一句话,让千绝汗如雨下。红尤的事情,九姑娘可是一直记着呢,红尤虽然做了解释,说是还没成,但是前面该做的可是都做了,一直让九姑娘格外介意。 “咳咳咳…宝宝可是要吃胡萝…糖葫芦?”千绝避开话题,拉过小千绝的手,“我去给你买糖葫芦。” “不许吃!”九姑娘的声音淡淡响起,千绝和小千绝一大一小的身影都僵在了原地,“昨晚小千绝就有些腹痛,若是再吃…….” “不吃了不吃了。”小千绝义正言辞的转过身,“娘亲,都是爹爹让我吃的,不关宝宝的事情。” 千绝一身冷汗,不该提的提了,不该说的又被出卖了。小千绝甩开千绝的手,屁颠屁颠地跑回了九姑娘的身边,看着千绝一脸无辜。 这个小混蛋到底是不是他生的? 千绝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怎么生出个这么个小混球,到底像谁了! “诶,那个是不是雪溪姨姨?”小千绝突然指着另一边的一个摊子,歪头问九姑娘,“娘亲,雪溪姨姨不是说要去城东吗?” 今早出门的时候,遇见了雪溪。两个人寒暄了一阵,基本上是雪溪在说,九姑娘在听,小千绝倒是一直不耐地想要去吃早饭,直到千绝出现了,雪溪才松了口,他们三个人才出了门。 九姑娘倒是没在意,小千绝倒是有些不舒服,拽了拽九姑娘的袖子悄悄说:“娘亲,那个姐姐像是在等爹爹。” 九姑娘勾了勾小千绝的小鼻子,“宝宝,你想什么呢?你要叫她叫姨姨。” “娘亲,宝宝不喜欢雪溪姨姨。”小千绝歪着小脑袋,“她身上的味道怪怪的。” “味道?”九姑娘有些不明白小千绝在说什么,她从来没有闻到过雪溪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千绝从身后拍了拍小千绝的小脑袋,“想什么呢!走了,今天去城西逛一逛。” “为什么去城西?”小千绝秉着有问题就要问出口的原则,又换来了千绝一个大白眼。 “不是你说不喜欢雪溪姨姨吗?”千绝把小千绝单手抱到怀里,“她说要去城东,那咱们就去城西。” 小千绝咧了一口白花花的牙齿,“宝宝想要吃糖葫芦。” “今天不许吃!” 一家三口唠唠叨叨地出门了,身后的雪溪正偷偷摸摸地跟着他们。 这下倒是真的有些奇怪了,城东距离城西有两个时辰的路呢?他们才刚到这里没多久,这难道是她一直在跟着他们? 雪溪正好转过身,对上了九姑娘的视线,嘴巴微微一张,露出了一抹惊诧,顺着路走了过来,“九姑娘?你们怎么会在城东?” 九姑娘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石碑,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大字‘城西’,“雪溪姑娘,这里是城西……” “啊?我方才难道是走错方向了?”雪溪尴尬地看着石碑,“我还以为你们来了城东呢?还想着怎么方才要来也不说一声,原来是我走错了。” 九姑娘没有再开口说话,这不管是不是巧合,都已经显然不这么巧合了。小千绝更是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雪溪姑娘。 其实不应该称她作姑娘,可是她身着姑娘的发髻和衣衫,显然称作夫人也不太合适。 “既然这么巧合,不如……” “娘子,我方才看上了一对玉镯,我想带你去看看。”千绝的话刚好出口,打断了雪溪方才想要说的话。 九姑娘点了点头,看向雪溪姑娘,她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是现下显得有些尴尬,雪溪微微一笑,退了一步,“你们去看吧,正好我相公在茶馆里等着我。” 九姑娘淡淡一笑,千绝揽住九姑娘的肩,朝着方才的一个商铺去了。 “千绝,你看中的手镯在哪里?”九姑娘被带着绕了好几圈,都没有看见所谓的玉镯,突然想起来,这里似乎并不是盛产玉石的地方。 小千绝拽了拽九姑娘的衣衫,“娘亲,你好笨。” 九姑娘不解地看了看小千绝,“怎么了?” 千绝坏笑道:“娘子,方才你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所以我就扯了个谎,说是看上了玉镯,这样就可以避免同行了。” “我可没说过。”九姑娘淡淡道:“正好顺路,一同游玩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娘亲,你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小千绝都能够感觉到。 九姑娘叹了口气,“是吗?” 九姑娘方才确实有些不舒服,感觉雪溪的视线一直牢牢地钉在千绝的身上,看起来让她有些不舒服。 “娘子,你是吃醋了吗?”千绝坏笑着挑起九姑娘的下巴,绿眸幽深,对上九姑娘的视线,神情且温柔。 第壹佰柒拾陆章 【惊魂】雪女(五) 逛了好一会儿,九姑娘一直都是兴致缺缺的,被一大一小两父子拽着四处游走。好不容易坐下了喝了口水,还没喘上气,小千绝就屁颠颠地追着一个刚买的蹴鞠乱踢。 一个不留神,从旁边的窗户上穿了过去,落到了楼下的巷子里。 九姑娘不得不再站起身,被小千绝拉着下去捡蹴鞠。小千绝蹦蹦跳跳地跑去捡回来,九姑娘只能四处看了几眼撄。 转过身,身后突然垂着头站着一个姑娘。她身上冒出森森的寒气,透着冰凉,传到九姑娘的身上,一阵阵的冰冷让九姑娘柳眉蹙起。 她仰起头,整个人都是水漉漉的,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可是整个人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硬邦邦的,皮肤透着白灰,僵硬发青。 她伸出手,幽幽地穿过小巷,想要从九姑娘的身上过去,却被反弹开来,摔在了地上。 九姑娘不明所以,看着她,“姑娘,你已经死了。” 她抬起头,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狰狞着伸出手,想要掐住九姑娘的脖子。九姑娘侧身避开,右手反握住匕首。 她有些害怕,退了几步,怯生生地站在九姑娘的面前,低下头开始抽泣着哭。血泪混杂着青色,掉落在地,化作虚无偿。 “姑娘,我不会伤你。”九姑娘淡淡地收回匕首,“你走吧。” 她哭着摇头,抬起头,血泪凝固在眼角。她张开嘴想要说话,却满嘴的白色,说不出话。九姑娘蹙眉想要靠近她,细细地看了看她嘴里的东西,白白地像是盐还是雪? 这人,分明是方才在街上与人厮打的姑娘,若是没有记错,似乎叫杨曦? 方才还好好的活着,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成了魂魄,还没有鬼差前来收魂吗? “你想让我做什么?”九姑娘不清楚她的意图,只能问。 她哭着,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她手指尽头的方向,正是小千绝方才跑去的方向。指尖的尽头,小千绝正抱着蹴鞠一步一颠地跑回来。 “那边有什么?”九姑娘看着小千绝跑回来,想要问的清楚一些。可是刚转过脸,方才的姑娘却已经不见了。 小千绝拽了拽九姑娘的衣角,“娘亲,那边在水里躺了一个姐姐。” 九姑娘牵着小千绝往巷子的深处走去,正是方才杨曦手指去的方向。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正在轻轻地靠近她们。 九姑娘放慢了脚步,让身后的脚步逐渐靠近,拽过小千绝到身前,反手一个匕首狠狠朝身后刺去。 千绝忙攥住了九姑娘的手腕,看着对准自己的匕首,“娘子,见到为夫也不至于有如此大礼相送……” 九姑娘收回匕首,“千绝,为何不出声?” 千绝不解道:“怎么了?见你们一时半会儿还没上来,怕你被小野狼刁走了。” “那你就是大野狼!”小千绝嘟着嘴,愤懑地挥了挥小拳头。 “别闹了。”九姑娘抱过小千绝递到千绝的怀里,“我去看看。” 九姑娘继续朝方才走去的地方深入,拐了几个弯,反倒是豁然开朗。原来是方才茶楼的后巷通往另外一个街道口的巷子。 巷子外面倒是密密麻麻的一圈人围着中间的什么东西,不知道在看什么。 九姑娘却看见了杨曦正在人群的外面,捂住嘴,看着人群里的东西,手足无措地扭过脸,看向九姑娘。 九姑娘正要说话,杨曦的瞳仁渐渐变白,紧接着视线无法对焦,惊慌失措地开始伸出手。 六神无主一般地四处乱摸,九姑娘上前抓住她的手,“是我,你看不见了?” 她紧紧地抓住九姑娘,长了几次嘴,想要说话,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嘴巴里滴落着水痕,像是嘴里的雪花融化了一般。 从来没有见过能够致盲的鬼魂。 九姑娘一只手抓住她,一只手拨开人群。人群的正中央躺着一个人,赫然就是死去的杨曦。 杨曦双目大睁,死死地盯住天空。亮如白昼的天色在她的眼眸里分外耀眼,衣衫没有丝毫的凌乱和被侵犯过的痕迹,身下是一滩水,衣服也全然湿透了。 两边是干涸的地面,甚至连一串脚印都没有,仅仅是杨曦的身下凝聚着一团水渍。 诡异的局面很快就让人群沸腾起来,直到官府的人来到这里,将场面控制以后,九姑娘才听见了人群里说的话。 杨曦却忽然消失了。 “你们刚刚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我方才正给客人倒茶,也没怎么注意,突然就听见小孩子的叫声,这才看见了她一个人躺在地上。” “我也是,一直都没看见,如果不是杨婆的孙女叫起来,还真没有注意到。” “这可真是件怪事儿,街上这么多人,怎么会没有人看见她什么时候躺在哪里的?” “可是我问了好几个摊子,大家可都说没有见到。” “原来死了人,我说怎么刚才风吹过来都是冷飕飕的,原来是鬼在耳边吹风呢!” “你别吓我!” 九姑娘听着别人的窃窃私语,小千绝突然嗅了嗅鼻子,嘟嘴道:“又是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千绝嗅了好几下,“我什么都没闻到。” 突然,千绝靠在了九姑娘的肩窝边上,“除了九儿身上的香味。”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雪溪姨姨的……”小千绝鄙视地看着千绝,话还没说完就弱了下来。 九姑娘正听这话,看着左侧的小千绝突然弱弱地看着眼前,下意识地偏过脸,对上了雪溪和她的相公,正抱着怀里的纸包,笑着朝他们走过来。 九姑娘不得不站起身,与千绝向她们微笑点头示意。不知道为什么,雪溪似乎总是围着他们在出现,九姑娘一直觉得自己是多心了。可是雪溪看千绝的视线,似乎从那天以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们在隔壁街,听说这边出事了就来看看,没事又遇见了你们。”雪溪的视线牢牢地缩在千绝的身上。 九姑娘淡淡一笑,没有回话。雪溪看了两眼,朝千绝问道:“你们方才可是去喝茶了?” “恩,就在旁边的茶楼里。”千绝虽然并没有很热络,却也没有很冷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雪溪的丈夫。 他的丈夫之是冷冰冰地看着雪溪,千绝这才注意到雪溪身上其实没有什么伤痕。 雪溪自然注意到了千绝的视线,突然开口问:“方才说要给九姑娘买的玉镯可买了?我家相公也想要给我买个玉镯子。” 千绝愣了一瞬,“不好看,我家娘子不喜欢就没买。” “你对九姑娘真好。”雪溪垂下视线,眼底满是欣羡。 千绝没有说话了,她不知道他这句话说的是他对九儿好,还是在说她的相公对她不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千绝显然并不想插手。 他转过身,揽住九姑娘的肩,握住九姑娘的手,温柔一笑,“这世上,除了她,谁也不让我心动。” 九姑娘蓦然对上千绝认真的视线,倒是心跳了好几下,脸瞬间开始红了起来。 “九姑娘真有福气。”雪溪微笑着,视线投射在九姑娘的身上。 这句话,似乎采桑也对她说过。 九姑娘柳眉微蹙,对上雪溪的眼,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杨曦又出现了,她站在街道中间。九姑娘正想要上前,突然注意到了雪溪的视线。她慢慢地挪开视线,不留痕迹地盯住了杨曦的位置。 她能看见杨曦? 九姑娘打量着雪溪,像是注意到了九姑娘的视线。雪溪忽然左右看了看,“方才不是说官差在四处询问吗?怎么这会儿到没了人影?” 小千绝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好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九姑娘这才开始注意到小千绝说的话,似乎每一次雪溪出现的时候,他总是会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啊,是不是这个?”雪溪突然从丈夫的手里拿过一包纸包,打开来,竟然满满都是叉烧和鸡腿。 小千绝的双眼亮了起来,“雪溪姨姨,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方才正是想到了,才想着买一些,晚上回去分给你们。”雪溪笑着将叉烧都递了过去。 千绝笑着谢过,正要摇头,小千绝却突然义正言辞地摇了摇头,“雪溪姨姨,我不吃了。” 雪溪一愣,方才看起来还很想要吃的样子,怎么突然就不吃了? 雪溪看向九姑娘,九姑娘也正纳闷着小千绝的反应,微微抬起头,突然发现雪溪的边上,正幽幽站着滴着血泪的杨曦。 杨曦伸出手,从指尖一滴一滴掉落着水珠,正一滴滴地洒在了叉烧上。 普通人自然是看不见的,可是小千绝遗传了他们的能力,自然是能够看见的。 九姑娘先前教过小千绝,普通人是看不见这些的,在外不要太过声张,避免吓到别人。 九姑娘柳眉一蹙,突然发现雪溪的眼眸里流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雪溪收起了怀里的纸包,折好,“今天的叉烧大概不太新鲜,改天再去买个好的请你吃。” 雪溪不动声色地收好了纸包,放到了丈夫的手里,对杨曦视若无睹。 九姑娘更加诧异了,她莫名地觉得雪溪一定能够看见她,可是为什么要装作看不见?究竟是为了不让他们疑心还是真的看不见? 第壹佰柒拾柒章 【惊魂】雪女(六) 九姑娘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拿出手帕,递过去的时候,沾上了杨曦滴落的水珠,“雪溪。” 雪溪愣了一瞬,微笑着接过了手帕,将手指尖沾染到的油渍都擦了擦,正想要收起来。九姑娘突然指了指她的脸颊,“脸上有灰尘。” 九姑娘接过手帕,将沾染上水珠的那一边朝雪溪伸过去,雪溪却下意识地拍开了九姑娘的手,帕子落在地上,沾了尘土。 雪溪第一时间捡起了帕子,放在怀里,“方才擦了油渍,所以…等我洗干净了再来还给你。撄” 九姑娘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杨曦站在另一边,千绝横竖看不顺眼,正要对着杨曦说些什么的时候,“喂……” “千绝。”九姑娘淡淡扫了一眼,“我们回去了。” 千绝瞥了一眼杨曦,她的身后已经站了黑白无常,像是她没有自己回到鬼道,前来羁押她离开。杨曦挣扎着朝雪溪和她的丈夫伸出手,可是不管做什么,两个人都无动于衷一般,根本看不见她。 “感觉这天说变就变,这么热的太阳吹过来的风冷飕飕的。”隔壁吃面的大婶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埋下头吃面了偿。 九姑娘眉眼一扫,雪溪似乎也注意到了刚才婶子说的话,对上九姑娘的视线,微笑道:“婶子说的也有道理,我说怎么就凉下来了,这天也确实怪。” 九姑娘也没说话,杨曦已经被鬼差带走了。可是九姑娘却莫名地笃定,杨曦似乎和雪溪一定有什么关联。 千绝忽然从身上脱下外衫,薄薄一层的桑蚕丝披在九姑娘的身上。九姑娘正想拿下来,千绝却握住了她的手,“若冷,加衣正好,若热,这衣透气。” 九姑娘心中一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默默接受了千绝的心意。小千绝从身后跑上前,抱住千绝的大腿,“我也要我也要。” “你要什么?”千绝柳眉一挑。 小千绝有样学样地脱下外衣,举了起来,“娘亲,穿我的,我的比爹爹的香。” 千绝单眉一扫,老老实实地将小千绝的外衣给他套上,单手抱住了小千绝,“你的衣服你娘亲穿不下,日后留给你的小娘子穿。” “宝宝长大要娶娘亲。”小千绝嘟着嘴,不瞒地伸手套好衣服。 千绝在他的脑门上轻轻一弹,一本正经道:“你娘亲已经嫁给我了,你娶不了。” 小千绝撇了嘴,耷拉着小脑袋。九姑娘忍俊不禁,摸了摸小千绝的脑袋,看着这父子俩耍宝,有时候比什么都要开心。 “九姑娘,你们真幸福。” 从他们的身后,雪溪正听着方才所有的话语。她的身边还站着她的相公,却只是看着也不说话,脸色有些发白。 九姑娘微微点头,视线凝聚在了她的夫君身上,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听见过他说话。 眼看九姑娘的视线看向了林宁,雪溪微笑道:“林宁这些日子有些不适,却非要陪着我出来买东西。” 千绝一听这话,下意识地视线就扫过了林宁。一个欺辱妻子的丈夫,会这样好? 显然,千绝的反应也让九姑娘注意到了,几个人神色都不太对劲,心怀各自的想法,彼此也没有戳穿。 九姑娘微笑着点头示意,转过身,勾住千绝的臂弯,继续朝前走。 千绝倒是意外地惊喜了一下,九姑娘很少会这样主动,也是难得主动。莫不成眼下是吃醋了? 如真是如此,看来他要好好考虑多招几朵桃花,让娘子好好在乎她,至于身后那朵,还是不要招惹了。 九姑娘也不甚明白自己的动作,只是方才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不知道怎么了,雪溪看向千绝的视线,总是让她非常的不舒服,却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 就这样,一路都没有说话。 小千绝嬉闹的时候,千绝也在思考自己的‘计划’没有搭话,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小千绝也就闷闷不乐地回了房间。 “宝宝,不高兴了?”九姑娘回了房间,关上门,才注意到小千绝似乎不太高兴了,想来也是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明天去吃杏仁酪好不好?” 小千绝这才裂开了嘴角,歪着脑袋,“宝宝要两碗。” “当心吃多肚子疼。”九姑娘柔笑着将宝宝的鞋袜脱下,“小臭脚。” 小千绝捧起自己的脚丫子闻了闻,小眉头拧在一起,“娘亲,不臭。” 小千绝的动作倒真是逗乐了九姑娘,她笑着走出门,去打水来给小千绝和大千绝洗漱。等九姑娘走出门以后,小千绝跳下床,叉着腰站在千绝的面前。 千绝低下头,对上小千绝的表情,斜了一眼,扭过头,当做没看见。 小千绝跨了几步,又挪到了千绝的面前。千绝继续扭开头,小千绝乐此不彼地追上他,几个轮回下来,千绝终于开口,“弄脏了脚,当心九儿生气。” “娘亲不会的,方才是你惹娘亲生气了吧!”小千绝大有质问千绝的意思,“对不对?” 千绝眉头一挑,摆了摆手,“小孩子家家,等你找了个小娘子再来和我讨论。” “爹爹,方才雪溪姨姨的视线一直在后面看着你和娘亲。”小千绝歪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娘亲是不是不太喜欢雪溪姨姨?” “怎么说?”千绝对他的话来了兴趣,起了逗弄的意思。 “直觉。”小千绝抬起头,酷酷地扬起脑袋。 千绝躺倒在床上,小千绝有模有样地也学着躺在一边,一大一小摊在床上。九姑娘本来是去打水的,半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了雪溪正鬼鬼祟祟地打开了门,往外走了。 为什么说是鬼鬼祟祟? 雪溪换了一身衣衫,倒是一身的男装,还戴着帽子,压低了帽檐遮住了半张脸,朝隔壁的他们望了望,没有人,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九姑娘放下手里的水盆,冷静地跟上了雪溪。 虽然说不出感觉,但是九姑娘总是觉得杨曦的事情,与她似乎有些关系,倒也说不上为什么会跟上她,等九姑娘起疑心的时候,就已经跟在了雪溪的身后。 雪溪一路上脚步有些匆忙,急匆匆地朝着城西走去,正是方才她们一同回去的路。 可是到了城西以后,她却变得不慌不忙,找了一处茶摊,点了一壶茶,细细地品着。九姑娘也只能找了一处扇摊,在那装作看扇子。 为什么方才回来了,却又重新回到了城西? 大约有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雪溪站起了身,开始往回走。九姑娘满是疑问地跟在她身后。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特意换了身怪异的衣衫去了城西喝喝茶? 九姑娘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自己。 “你们抓我做什么!”正如上午听见的声音一样,九姑娘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正是这一躲,才避开了雪溪突然转过身的瞬间。雪溪的眼眸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走到了大街的一旁,看着吵闹声熙熙攘攘地传过来。 方才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曦上午争闹的姐姐,杨芸。 杨芸正被一个女捕快试图用木镣铐铐住了手和脖子,身后跟着几个捕快,押着她从府邸里出来,而杨芸的丈夫正跟在她身后,做着解释。 “就算我有嫌疑,你凭什么用镣铐锁住我!”杨芸十分泼辣,当下就要闹起来。 女捕快也是心直口快,“你要是再吵不配合我们,我就只好这样押你去府衙,你自己选。” 三言两句下来,杨芸也不再胡搅蛮缠,压住怒火,愿意跟着女捕快朝前走,但是嘴巴却一点都不饶人,“杨曦要死就快死,还要拉上我,这个贱人,如果有谁替我杀了她,我要是知道,定是登门道谢,为民除害了!” 有些话说的实在是难听,虽然杨曦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但是死者为大,这样说话,的确有些不入耳。 九姑娘柳眉微蹙,耳边却清清楚楚地传来了雪溪的笑声。 雪溪的唇角上扬,眼角带笑,弯弯的柳眉藏在帽檐里,眸里带着亮光,看着杨芸,唇微动,隐约说了些什么。 九姑娘没有听得太清楚,可是她很清楚的听见了三个字,‘死得好’。 雪溪忽然偏过了脸,九姑娘险险地藏进了店铺,不知道雪溪究竟有没有看清她。九姑娘微微侧过脸,雪溪已经压低了帽檐,朝路上的人流走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杨芸的叫骂声引来,九姑娘很快就在人群里混淆了雪溪的位置,一下子就跟丢了。 她一定是发现自己了,可是为什么第一反应却是逃走了? 九姑娘几乎越来越笃定,杨曦的事情绝对和雪溪脱不了干系。 杨芸的声音还在路上徘徊,方向却是朝着府衙去了。九姑娘略一思索,这件事情至少要清楚个来龙去脉,随即跟着人群去了府衙。 雪溪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九姑娘的身后,她的眸格外锐利,脚下也没有停顿,也跟去了府衙。 第壹佰柒拾捌章 【惊魂】雪女(七) 杨曦的性子虽然也直爽,但是至少在男人面前懂得温柔,可是杨芸倒真是个母老虎,说话直接不说,倒一点没给丈夫面子,骂了一路,她的丈夫别说是面子,连里子都丢光了。 也难怪会想要纳妾。 杨芸到了府衙,连下跪都不愿意,被女捕快踹了一脚,‘噗通’跪在地上。杨芸抬起头,骂了几句就要站起身,却被两根木棍压在了大堂上。 惊堂木一拍,杨芸的气势也被压住了几分。 “大胆杨芸!杀害杨曦死罪难免,罪妇杨芸,你可认罪!” 杨芸不可思议地仰起头,“我没有杀人,我冤枉!” “数人作证,小巷中见你匆匆出行,而那处正是杨曦后来所出之处,你作何解释!” “我,我是去过那处小巷……”杨芸开始解释,但是显然有些慌了神,“可我只是打了她耳光,我没有杀她……” 杨芸是真的开始慌了,她原以为是杨曦报官捉拿她,想要她出糗,结果没想到杨曦竟然死了,偏偏还有许多人作证说看见了她,这下倒是说不清楚了。 杀人偿命,就算是她爹,也保不住她! “有人作证,你与她在闹市上吵闹厮打,甚至扬言谁若杀了她,定要重金酬谢,此话属实,方才捕快们也都能够作证,杨芸,你作何解释?” 杨芸双手放在两膝旁边,手脚冰冷,想要上前去,却被木棍死死压在原地,“大人,我真的没有杀她,我只是气不过杨曦勾三搭四,偏偏还是我的夫君,我这才追了上去,出出气,后来我就走了。偿” “杨芸,你有何证据说明你没有杀杨曦?” 杨芸浑身冰冷,“我真的没有杀她,这需要什么证据呢。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了她!” 这话并没有说错,可是根据朝代的律法,若是有人证,怀疑属实,那便只能偿命。 “杨芸,你嫉妒杨曦比你年轻貌美,她甚至可能怀上了我的骨血,所以你才想杀她。”从听堂的人之中,一个男人突然开口说话。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芸的丈夫,王洋。 “你来这做什么?你想要干什么!”杨芸看着王洋大步一跨迈进了公堂,突然开始慌乱了起来,“王洋,你是要替那小蹄子报仇?” 王洋冷冷地扫了一眼杨芸,跪在大堂之上,“大人,此贱妇正是我的妻子,在家不守七出,无子无德,却不让我纳妾。杨曦已为我酝酿骨血,却因为她屡次三番大打出手而流产,此女蛇蝎心肠,实乃可能。” “王洋!”惊堂木一拍,“此话当真!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大人,我在家中的凄凉境地,上至邻里下至家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女嚣张跋扈,歹毒心肠,与杨曦争闹后怒而离去,我只当她回府了,却不想回去后没有见到她人,原来她是去杀了杨曦!”王洋沉痛地跪在地上,眼眸红了起来。 杨芸恨不得上前撕了他的嘴巴,“你胡说,你胡说!你个杀千刀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王洋被她推开,重重摔在一边,下一秒又被木棍钳制着压回原地。杨芸呲牙欲裂,“你想要做什么!王洋,你想让我给杨曦陪葬吗?” “杨芸,你被我休了。”王洋从袖口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张,显然是写了很久了。他丢在杨芸的面前,“这样的恶妇,请恕王洋难以再忍。” 说完话,王洋朝上磕了几个头,便退去了。 一纸休书,刺痛了杨芸的眼睛。这就是她当年心心念念要嫁的男人,这就是她当年宁愿违背父母的意愿爱的男人。 “王洋,你给我滚回来!王洋!”不管再怎么喊,这个男人都决然地离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杨芸,你还有何话要说?” 杨芸早已经神志不清,看着王洋离开的背影,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惊堂木一拍,“大胆杨芸,知错不改,口出狂言,暂且收押再审,退堂!” 人群开始渐渐地散了,几个嚼舌的妇人还在津津乐道着方才看见的一切,还有许多的男人都在那里说着杨芸的不是。 九姑娘还站在原地,她觉得杨芸确实是冤枉的,可是她却帮不了杨芸。 转过身,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可是下一秒,却又模糊了视线,一闪而逝。 深吸了一口气,不做打算,九姑娘只能再回了客栈。回到客栈门口的时候,遇见了雪溪和林宁,两个人正在客栈的大堂里用餐。 “九姑娘,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雪溪微微一笑,“方才我还见到千绝似乎在找你。” 九姑娘淡淡一扫,桌上摆着两、三道小菜,就是一些花生、小葱拌豆腐等很快的小菜,饭碗里面所食不多,也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娘子,方才不是胃疼吗,食些饭,回房间去躺着。”林宁的声一字一句地说出来,有些不利索,但是却听得清清楚楚。 “胃疼?” 九姑娘看向雪溪,雪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方才可能是叉烧不太干净,吃了有些不舒服,回了客栈就有些泻痢,林宁就去买了些药给我,吃完没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就要再看看药效。”林宁连头都没回,可是也没有动筷子,碗里面的饭几乎是好的,碰都没有碰。 半个时辰左右的话,也就是说至少是她出门前就要喝药。 这一切,感觉有些假,像是要做给九姑娘看。 九姑娘淡淡说道:“那便多注意身子,莫要乱走动了。” “只要没有烦心事,身子自然就会好。”雪溪说这句话的时候,筷子正夹住一块豆腐,看着九姑娘凝聚过来的视线,突然将豆腐夹碎了。 两个人的视线汇聚到一起,目光交汇处,似有火光攒动。 “九儿,你跑去哪里了?”千绝从内堂的门走了出来,握住了九姑娘的肩,带入怀里,“你让我好生着急,以为你去了哪里。” 九姑娘轻笑退开一些,“我又不是孩子。” “在我眼里,你还不如孩子。”千绝霸道地揽过九姑娘的肩膀,“要不是带了个拖油瓶,定要让你日日下不了床。” 后半句话,千绝是伏在九姑娘耳边说的,说完以后,九姑娘的脸倏然通红,耳根子都红透了。 这幅模样,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一些夫妻耳鬓厮磨的情话。 雪溪几乎红了眼,看着九姑娘被千绝簇拥在怀里,两个人相拥着走远了。 筷子重重一放,噪声吓了身旁的人一跳,连掌柜的都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雪溪姑娘,还特意去问了是否有不合口味的地方。 雪溪冷哼了一声,打发了掌柜的。看着眼前那张木偶一般的脸,狠狠地给了林宁一耳光。 林宁被打得偏过脸去,脸一点都没有红肿,他慢慢地转过脸,眼眸冰冷地盯住雪溪,唇角却扬起了一抹微笑。 看着林宁这幅模样,雪溪更是怒火中烧,将所有的菜,从林宁的头上倒了下去,淋了一头的汤汁,脏了一身衣衫。 林宁却还是微笑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所有人看着雪溪的动作,雪溪毫不忌讳,甚至都没有在意任何人的视线。转身,跟着九姑娘出去的方向走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林宁的身上,林宁只是坐了一会儿,都没有擦拭的动作,站起身,跟在雪溪的身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掌柜的,那……”店小二狐疑地看着他们离开,收拾着一地的污渍,想要多嘴几句。 掌柜的摆了摆手,做出了‘嘘声’的动作,“莫要多话,客人的话,不要胡乱嚼舌根,小心被听见,拔了你的舌头。” 店小二本是个直接的人,可是想着方才那女人的行为举止,倒是乖乖地禁了声。 掌柜的看着店小二这幅模样,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要是娶了个恶婆娘,我宁可这辈子当乞丐终身不娶。” “我宁可不投胎!”店小二吐了吐舌头,收拾了盘子送去后厨。 掌柜的看向方才走了的人,方才有个男子匆忙点了几样东西,让摆好,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又换了一身衣衫,带着这个女子坐在了大堂里,刚吃了几口,就来了这么一出。 这年头,果然什么怪事都有,今年特别多。 掌柜的摇摇头,“今年要去烧香拜佛,让菩萨好好保佑,再去打打小人。阿弥陀佛。” 九姑娘回了房间,小千绝就光着脚丫扑上来了,“娘亲,宝宝刚才洗过脚了,不臭了,娘亲你不要走。” 小千绝牢牢地抱住了一头雾水的九姑娘,千绝嬉皮笑脸地戳了戳小千绝的脸蛋,伸出小拇指,“方才的约定,说话算数。” 小千绝不情不愿地伸出小拇指,和千绝拉了勾,盖了章,垂头丧气道:“娘亲……” “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九姑娘走到桌边,抱着小千绝看着罪魁祸首。 千绝还没说话,小千绝就哭丧着脸道:“爹爹说我的脚丫太臭,把娘亲熏跑了,要是爹爹把娘亲找回来,我就不许再有娶娘亲的主意,呜……” 第壹佰柒拾玖章 【惊魂】雪女(八) 夜深的时候,九姑娘还在桌边看着窗外有些出神。千绝给小千绝掖好被角,走到九姑娘的身边,给她加了件衣衫,“今日你去了何处?” 九姑娘一愣,淡淡笑了,“我以为你不会问我。” “我听着。”千绝从手边提过来一茶壶,将九姑娘杯里的茶泼了出去,“你说。撄” 九姑娘正要阻拦,方才那壶茶是刚泡的,千绝为什么要倒了? 千绝还没等九姑娘说话,毫不犹豫地将茶水全都泼了出去。将自己提来的茶壶轻轻到了一些开水,洗刷了杯子,再倒上一杯白开,“夜深,喝茶不好。” 淡淡的话语格外暖心,九姑娘看着千绝,他似乎也变了很多。从一开始的嚣张跋扈,到如今生为人父,尽管还有些不成熟,可是却也变了很多。 “怎么,被为夫迷住了?”千绝唇角邪笑,勾魂地盯住了九姑娘,“小千绝睡着了……” “恩?”九姑娘没有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这壶茶让我喝。”千绝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一杯茶,“今夜定要好好缠绵一番。偿” 九姑娘俏脸一冷,“……”方才的话,就当她没说过。 月光皎皎,这样好的景色,却让九姑娘想起了鬼村的战役。 “不知道月离和窈灵如今怎么样了……” 千绝喝茶的手微微顿了一瞬,笑道:“窈灵闹着跟月离转生去了,想来如今也应该从娘胎里都生出来了,我还特意请鬼差将他们送去了一处。” 九姑娘只是浅浅地笑着,没有多说话。千绝的视线凝聚在九姑娘的身上,忽然道:“月离,一直在等你。” 九姑娘的表情微微一变,垂下眸,“我知道。” 月离转生投胎前一直在等她来,她很清楚。可是,她不该去,也不能去。无论月离是怨恨她,或是责怪她,她不能,让他自始至终都没能放下。 “九儿。”千绝握住茶杯的手微微一紧,茶水略微洒出了一些,“你后悔吗?” 九姑娘摇了摇头,目光柔和,伸出嫩滑的手摸了摸千绝的脸颊。千绝用手掌握住九姑娘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千绝的手扣住九姑娘的后脑,将她带向自己,柔软的唇微微张开,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徘徊,他总是吻不够,如罂粟般难以抗拒。 温情被一连串的嘈杂声打断。 隔壁的房间又传来了各种被摔碎的声音,九姑娘红着脸推开千绝,站起身就要拉开门。 千绝拉住九姑娘的手,微微摇了摇头,“我去。” 九姑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隔壁的门传来‘嘎吱’一声,雪溪‘啊’的叫了一声,紧接着一连串的敲门声和雪溪的求饶声。 “林宁,你开门,你快让我进去,我求你了,林宁!” 雪溪的声音句句凄凉,声声微弱,听着声音,似乎真的是出了事儿。 这下千绝松开了手,九姑娘忙打开门,看清了门外的状况。 雪溪被脱去了外衫和内衬,里面仅仅是一件绣花肚兜和白色的亵裤,甚至连袜都没有穿,光着脚踩在石板上。 白日里虽然不冷,但是夜深也起了雾气,莫说穿衣微凉,这样定是要着凉的。 “你别出来。”九姑娘冷着脸拦住了要出来的千绝,可是千绝却已经一脚跨出了门。 扭过头,自然瞧见了如此香艳的画面,第一时间扭过了头,对上了九姑娘不满的视线。九姑娘微微嘟起嘴,唇角下瞥,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脱下来!”九姑娘冷冰冰地丢出一句话。 千绝退了一步,回到房里,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九姑娘。九姑娘斜了千绝一眼,拿着外衫,走到了雪溪的身边,披在了她的身上。 就算再不济,也要多嘴问一句“怎么回事?”,九姑娘显然并没有。看着雪溪哭成泪人,连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便径直开始敲门。 敲门声不大,但是却很紧蹙,敲得九姑娘的手都有些疼了,门才打开。 可是没来得及说上话,劈头盖脸就是一盆水泼了下来,九姑娘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发丝黏在脸上,没等看清林宁的脸,‘砰’的一声,门又摔上了。 九姑娘挡在雪溪前方一些,但是雪溪显然也被泼到了,两个人湿漉漉地站在门口。九姑娘也不能找林宁算账,只好先扶起雪溪朝自己的房中走去。 千绝正坐在桌边,看着九姑娘和雪溪一身湿漉地进了门,脸色瞬间就变了。二话没说,千绝脱下衬衣,当做帕巾一般披在了九姑娘的身上,“我去找林宁。” “算了。”雪溪抓住了千绝的手臂,一截白嫩如雪的玉藕露了出来,顺着手腕还能看见呼之欲出的香艳。 千绝扫了一眼,收回视线,目不斜视。从木架旁边拽来两条帕子,自己的帕子给九姑娘擦了擦头发,而另一条是九姑娘的帕子,则递给了雪溪。 九姑娘去搜罗了两身干净的衣衫给雪溪和自己换上。九姑娘比雪溪略高些,衣衫给雪溪就有些长短不大恰好,但是勉强也能穿。但是雪溪较为丰满,某个部位显然要凸出很多。 九姑娘不得不找了一件千绝的外衫让雪溪当做外套挡上了一些,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就这么做了。 等两个人都收拾干净利索了,九姑娘才有机会坐下来。千绝站在九姑娘的身后,用帕子给九姑娘轻轻地擦拭头发。 雪溪坐在九姑娘的对面,眼眸有些欣羡,建议道:“可以开些窗子,吹吹风,一会儿就干了。” “吹风怕九儿明日要头疼的。”千绝淡淡道,目光丝毫没有看雪溪一眼,“我心疼九儿。” “分明是怕小千绝着凉了,莫要说的这样好听。”九姑娘淡淡抚下千绝的手,斜了一眼,拉过旁边的凳子,让他坐了下来。 “若是林宁有千绝的一半好……” “他打你了?”千绝打断了雪溪的话,似乎是不想让她继续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雪溪自然能够领会到意思,自然而然地顺着话说了下去,“恩。” 静默了半晌,雪溪突然撩开了袖子,白嫩的手臂上还有几块浅棕色的淤迹,她忽然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大片青紫色的淤青。 九姑娘忙拽过外衫,挡住了雪溪的领口。虽然是想要展露伤口,可是这样对着千绝扯开领子,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雪溪开始声泪俱下地抽泣了起来,“九姑娘,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雪溪,你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 “我曾经说过,我是来寻人的,可是,我真的不想找到她。”雪溪哭了一会儿,冷静下来,抽抽搭搭地说了几句话,又开始哭了起来。 “不想找到她?” “我和林宁日久生情,原也是过得极好,可是后来,遇见了一个人。”雪溪说的这里,声音开始颤抖,哽塞了许久,却没能继续说下去。 门突然被踹开,林宁从房门外冲了进来,拽住了雪溪就开始往外扯,九姑娘再怎么用力也拽不住她,反而一下子被带着方向,侧身摔在了地上。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来管!” 千绝本是抓住林宁的,看见九姑娘摔在了地上,松开手就朝九姑娘过去了。起身到九姑娘的旁边,将她扶了起来。 就是这么一小会儿,雪溪就已经低着头,被林宁拽回了隔壁房间,只听见门重重地摔上,拴上了锁,紧接着就是雪溪微弱的哭声和几句林宁的咒骂声。 九姑娘有些担心,起身就想要朝隔壁去,却被千绝拽住了手腕,“没有摔东西的声音,想来雪溪不会再挨打了。” 九姑娘柳眉微蹙,显然还是不放心,“我去看看。” “九儿。”千绝刚出口,隔壁就传来了茶壶摔碎的声音,九姑娘马上就快步去了隔壁,想要敲门。 可是房门外,却听见了雪溪的声音有些古怪,有些痛苦却又压抑的声音,仿佛不得不出口,可是却又被逼着叫出声的错觉。 千绝紧跟了上来,显然很快就明白了,拉着九姑娘回了房间。 千绝的反应,九姑娘很快就懂了。她坐在房间里,脸色冰冷,“畜生。” 他略一思索,“雪溪想来应该还爱着林宁,不然也不会忍气吞声至此。” 九姑娘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方才雪溪说她在找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绝不觉得林宁也有些古怪?”九姑娘淡淡道:“方才他四肢僵硬,触碰到我的时候,手格外冰冷,不像寻常的体温。” “也。”千绝眉头一挑,“还有一个是谁?” 九姑娘的视线对上千绝,“雪溪。我觉得她似乎和杨芸杨曦的事情有关。” “为什么是雪溪?”千绝有些不认同地摇了摇头,“想来这样的情况,她也不太能插手,何况,我们并没有觉得她有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 “不,她有。”九姑娘笃定道:“她一定有,只是暂时还没有发现。” “九儿,为什么你执意要怀疑雪溪?” 话音刚落,九姑娘柳眉紧蹙,视线对上千绝,眼眸中透着不悦的神情。 第壹佰捌拾章 【惊魂】雪女(九) “是她回来了!” 一大早,被雪溪的尖叫声从梦中惊醒过来,九姑娘披了一件衣衫就朝外走去。 雪溪衣衫狼狈地摔坐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神情呆滞,“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九姑娘走上前,想要扶起雪溪,却被她惊惧的叫声吓了一跳。雪溪推开九姑娘,瑟缩地退了几步,蜷缩到门边。 九姑娘看向门内,林宁正死在床上。她走近屋,细细地擦看了周围。床榻上染满鲜血,他躺在床上,被人开膛破肚。肚皮被破开,边缘整齐,应该是利刃,肚子里肠白花花地流了一床,看起来极其恶心偿。 林宁神情安然,双眸睁开,满眼血丝仿若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他看着眼前不知名的东西,露出了一抹诡异而安然的笑颜。 “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雪溪还蜷缩在门边,瑟瑟发抖,只会重复说着一句话撄。 千绝紧跟着从后面拉着小千绝出来了,几乎看见千绝的第一眼,雪溪扑了上去,围住千绝的腰,手指着房内,“她回来了,是她杀了林宁,她要来杀我了,她回来报仇了。” “爹爹。”小千绝被吓了一条,下意识地小身躯躲开了。 雪溪身上的穿着很简单,肚兜亵裤,紧紧地贴着千绝的身子,是个男人都能够感受的到弧度,玲珑有致的身躯,就连小千绝都有些尴尬地挪开了视线,跑到了九姑娘的身边。 千绝想要拽开雪溪,可是偏偏她身上的肚兜绳子松松垮垮的,她稍微一动,几乎整个身子就在他的眼下,他不得不仰起头,张开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九姑娘冷着脸走出门,扫了一眼正在‘举手投降’的千绝,将掉落在地的外衣给雪溪盖上,想要拽开雪溪的手。 “别碰我!别碰我!”雪溪几乎尖叫了起来,瑟缩到千绝的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九姑娘。 九姑娘愣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招来了掌柜和店小二,一看客栈里的架势,想来又不得不报官了。 九姑娘只能先和千绝将雪溪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等着官差来询问。 期间,九姑娘也根本没办法给雪溪穿衣衫,只要九姑娘一靠近,雪溪就尖叫连连。最后不得不让小千绝上前帮忙,弄了半天,给她换好衣服。 雪溪似乎只粘着千绝,一直不停地说着胡话,“林宁,是她回来了,你要去陪她吗?” 九姑娘一直试图去问这个“她”到底是谁?可是每当九姑娘开口,雪溪就格外警戒地盯着她,弄得九姑娘格外的不舒服。 千绝眼见九姑娘有些不太高兴了,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立刻就甩开了雪溪,呵斥着她不许再靠近他,牢牢地抱住九姑娘,再三解释,‘这是他的娘子,他并非林宁。’ 雪溪忽然发狂了一般抓住桌上的水果刀,就对着九姑娘一顿乱刺,九姑娘被护在千绝的怀里,千绝制服了雪溪,将水果刀一把丢开。 “你疯了吗?”千绝恼了,扯下桌布,将雪溪团团困住。 雪溪撕扯了半天,折腾不开,开始安静了下来,红着眼眶开始落泪,“雪羽,你就是不愿意放过我,是吗?” 雪溪抬起头,视线看向九姑娘,“你一定要将林宁从我身边带走,是吗?” “雪溪,我是九姑娘。”九姑娘不止一次再重复,可是雪溪似乎一直陷入自己的幻想,怎么都脱离不出来,像是被吓丢了魂。 九姑娘找了好几处,不仅没找到林宁死去的魂魄,也根本就没有找到雪溪可能丢掉的魂。 雪溪一个人喃喃自语,九姑娘也暂时没了威胁,这才开始细细思索,“为什么林宁死后没有魂,房间里也没有鬼气和妖气。” “莫不是白灵……”千绝后来四处寻过她,却一直没有她的踪迹,也许是逃回了鬼国,难不成又回来了? 九姑娘也没有办法判定是不是白灵,至少有一点她非常的肯定,雪溪一定有关系。 小千绝忽然扯了扯九姑娘的衣摆,“娘亲,没有鬼,宝宝鼻子很灵,没有闻到。” “宝宝,有闻到狐狸的味道吗?”九姑娘蹲下身,“像上次和小苏柳一起玩耍的小狐姐姐那样的味道。” 小千绝摇了摇头,“没有小狐狸的味道,但是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之前闻过的味道。” “是什么样子的味道?”九姑娘不止一次听见小千绝用‘奇怪’来形容一个味道了,可是之前从没有注意过。 “说不出来。”小千绝皱着小眉毛,酷酷道:“是之前在城西闻过的。” 城西?杨曦出事的时候,小千绝确实也提过奇怪的味道,那不是…… “像是雪溪姨姨的味道。”小千绝忽然恍然大悟,朝雪溪跑了过去,想要闻上一闻,凑近闻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是雪溪姨姨身上的味道,是之前的味道。” 小千绝说的乱七八糟的,让九姑娘都听乱了。 “当务之急,是照出事实的真相。” 官府很快就带走了雪溪,也将隔壁的房间四处巡查了一遍。掌柜的也帮九姑娘换了房间,去了别处小院,毕竟死了人,也没有人再敢住在这里了,也只剩下了千绝他们住了下来。 “每一次出事,雪溪似乎都在?”九姑娘坐在新的房间里,将小千绝抱在怀里。 千绝坐在另一边,“贼喊捉贼?” 事实上,雪溪确实遭到林宁的家暴,可是若是当真要杀她,也不至于这样残忍。杨曦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这下又来了一件难缠的事情。 “林宁的魂魄去了哪里?”九姑娘四下再次找过一次,可是依旧没有任何的痕迹。 千绝眉头微挑,“如果不是白灵,又能够不被你看出来,那么必然不简单。” “雪溪方才说的话,似乎她们是来找人的,莫不是……” “若当真如此,那么我们还需去找一趟雪溪。” 刚踏出客栈,天上竟然落下了雪花。飘絮般的绒毛洋洋洒洒,地面很快就积攒了点一层白白的雪花,踩踏着几个零星的脚印。 “下雪了。”九姑娘伸出手,掌心有些冰凉,被千绝握在手心,哈了一口气。 千绝把九姑娘的手掌放入自己的怀里,“怎么突然下雪了,出来没带上厚衣衫,你别去了,我去就好。” 九姑娘浅浅一笑,双手环住千绝的腰,贴住他的身子。千绝坏笑着箍紧了九姑娘的身子,贴住九姑娘的耳,“要么先做做其他想做的事情。” 九姑娘红着脸推开,千绝嬉皮笑脸地赖在她的身边,两个人一路朝府衙走去。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那个杀妹的杨芸似乎已经被判罪了!” “就是前几日,据说抢了姐姐丈夫被杀了的女子,被抓了的杨府千金杨芸?不是说杨家重金打点了吗?怎么还是判罪了?” “不止呢,咱们府衙的县令清明,不仅找到证据判了罪,为了防止杨家动手脚,今日便处决了。” 九姑娘的脚步瞬间停下,朝说话的其中一个妇人走去,“请问你们说的可是杨芸?” 妇女们显然被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九姑娘,九姑娘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后,这才愿意继续说道:“你说的杨芸今日午时已经被拉去处斩了。” “已经处死了?”九姑娘柳眉微蹙,“是我晚了。” 昨日跟着雪溪的时候还想着要找到线索和证据,结果没想到竟然已经晚了一步。加上雪溪突如其来的几件事情,打乱了九姑娘的主观判断。 “说来也诡异,就在要处斩的时候,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所有人都以为杨芸是被冤枉的,结果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 “对,不见了。”几个妇女又开始稀稀疏疏地说了几句话,最后又开始有一个人说道:“木铐掉在地上,两边也没有脚印,好像就是被一场雪带走了一样。” “被雪带走了?”这样的形容很诡异,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其他的形容词。 “现在大家都说,杨芸是被冤枉的,所以被神仙带走了。” 九姑娘道过谢,与千绝一同先去了处决杨芸的地方,看了两圈,九姑娘回到千绝的身边,看向他,问道:“你觉得呢?” “大概是被妖带走了。”千绝眉头一挑,“和雪有关的妖精,难不成……” “不是妖,若当真是妖精,不可能丝毫的妖气都没有留下。”九姑娘看向干净的祭台,上面的一串脚印也已经浅了,雪虽然渐渐小了,但是却仍旧在下。 难不成当真是好管闲事的神仙吗?可是仙界一向不得插手人间俗事,一旦插手,便是违背天规,似乎也不太可能。 “我们先去府衙。”两个人没了思路,千绝提出了更好的建议,两个人即刻去了府衙,也许很多问题的答案,可能会出现在雪溪的身上。 两个人前脚刚到府衙,开口询问了雪溪,结果府衙的人却说已经查证她并没有嫌疑,一早便已经放她回去了。 “没有嫌疑,什么证据?”九姑娘总是觉得事情发展格外诡异,短短一日,事情还尚未弄明白,雪溪居然已经被放回去了? 府衙的人却都说不上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说隐约觉得好像有证据,便将她放了。 第壹佰捌拾壹章 【惊魂】雪女(十)——笑般若 “雪溪有问题。”九姑娘的直觉告诉她,雪溪一定有问题。 千绝淡淡道:“她受夫君责暴,夫君暴毙,又怎能下狠手?”他似乎不太相信。 九姑娘眼眸微黯,“你不信我。” “九儿,我并非不信你……”千绝眉头略蹙,“只是……” “够了,我不想再听。我们回去。”九姑娘打断了千绝的话,“以前,即便不信,你也并未这样说过。” 九姑娘垂眸,像是有了一些小女儿家的心思。她说不出这样的感觉,心里从未有过这样的酸涩,仿佛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初见采桑之时偿。 千绝拽住了九姑娘的手腕,将她带入怀里,“九儿,我并非是这样的意思。”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了,这些日子虽然起了逗弄的意思,但是九姑娘真是吃起醋来闹了别扭,这样的滋味却也不好受。 九姑娘任由他抱了一会儿,也没再开口说话,等他松开自己,神情淡淡,拂手离去。千绝再怎么说玩笑话逗弄,九姑娘倒也没再说过话。 九姑娘一路安静地回了客栈,这才开口叫了小千绝的名字,可是叫了几声,倒是没听见小千绝的欢呼声。 她蹙眉,往房间里跑去,推开门,小千绝却不在房间里。九姑娘有些慌了,叫了三四声,依旧没有丝毫的回应。九姑娘跑向院子,来回翻找着,小千绝也不见踪迹。 千绝在身后跟上来了,看见的便是九姑娘神色慌张,一直叫着小千绝的小名和称呼,四下寻找着什么的模样。 “九儿?”千绝抓住九姑娘的肩,拽入怀里,“别慌,怎么了?” “宝宝,不见了,包包不见了,雪溪…雪溪也不在……”九姑娘彻底慌了神,说话胡言乱语,千绝开始也没听明白,后来倒是懂了几分。 “别着急,他也许是溜出去玩了,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九儿,你别担心,我去找找。”千绝眉关紧锁,看着九姑娘脸色发白,颇有些心疼。 九姑娘倏然抓紧了千绝手腕,“雪溪也不在,雪溪不在,他一直说过味道很奇怪,一定是发现什么了,雪溪要除掉他!是雪溪。” “九儿,你冷静些!”一向冷静的九姑娘几乎整个人彻底慌了神,这幅模样,除了千绝出事的时候,苏柳和榆阳见过,千绝从来没有看见过。 九姑娘的眼神闪烁不定,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没有篇章。 雪溪忽然从院门口回来了,九姑娘快速冲上前,拽住了雪溪的手腕,“小千绝呢?你带他去了哪里!” “九姑娘,你说什么呢?小千绝不在房间里吗?我刚回来……”雪溪无辜地看向九姑娘,手指着他们的房间,“莫不是我昨日不清醒的时候说了什么胡话吗?” “你……”九姑娘没有证据,甚至一切都只是推测,根本就无言反驳。 “九儿。”千绝从身后抱回九姑娘,“我们这就去找,也许他自己贪玩,你先别着急。” 九姑娘猛然推开千绝,眸眼冰冷,“你还是不信我说的话,是吗?” “九儿,关心则乱。” “我自己去找。”九姑娘恼了,她推开千绝,一个箭步从门口夺路而去。千绝拽不住她,只好快步跟上,却被雪溪拽住了袖子。 千绝蹙眉转过脸,雪溪担忧道:“可是小千绝走丢了吗?” 千绝并非完全不相信九姑娘的话,可是却找不到证据和理由。他的视线扫过雪溪的手,“你……” 雪溪注意到千绝的视线,立刻松开手。 “我今早从府衙回来,确实没有见到小千绝,不如我随你一起去找。”雪溪双眸真诚,千绝寻不到借口,只能任由她跟着。 九姑娘在整条街上胡乱地询问,问了许多的人,可是都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小千绝,甚至找遍了所有的街道,都没能看见小千绝。 怎么办,怎么办? 九姑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整个人试图安静下来。 闭上眸,什么都不要想。 街道非常的熟悉,是曾经来过的地方,笑声连串,小千绝捧着一根糖葫芦,舔了两口,“雪溪姨姨,我到了,你回去吧!” 雪溪微笑地看向小千绝,“那好,送你到这里,我就放心了。” 小千绝扭过头,疑惑道:“为什么娘亲和爹爹突然又回来这里,却不带上我呢?” 雪溪还没有转身离开,笑道:“他们本是要来接上你的,可是却为了捉住妖精,着急去追,就将你托付给我。原来是让我送你过来,你执意自己走,我只好跟着你,怕你出事。” 小千绝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找遍整个小镇都没找到他们,看来他们真的不在那里,我以为他们回到这里了呢!” “为什么是这里?”雪溪微笑着看着小千绝。 小千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雪溪,“一是因为较近,坐马车也快,另外要说是妖精的话,上次在这里娘亲抓到了一只害人的鸟。” 雪溪只是笑着,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需要我替你找客栈,再陪你去找爹娘吗?” 小千绝摇了摇头,“我自己知道在哪里,我去就好了,雪溪姨姨你回去吧!谢谢雪溪姨姨。” 小千绝一直在婉拒雪溪的好意,因为他不想要让娘亲看到雪溪。本来小千绝也是防备着雪溪的,娘亲说过,对陌生人,若不得不去做一件事,那么话不全信,信不信全。 小千绝让雪溪帮忙租了马车,去绕了整个小镇去找九姑娘和千绝,确实都没有瞧见。这才信了她的后半句话,来了雪溪说过的这个小镇。 这个小镇,正是九姑娘之前捉住姑获的地方,没想到又回来了。 雪溪终于离开了,小千绝探头探脑地看着她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一抬头,突然有一股熟悉而森然的感觉。 小千绝抬起头,对上一双近乎全白的眼珠,眼珠中间一个微小的黑点,正在右侧楼上,静静地盯住了他。 “诶,你不是之前住过这儿的那个小男孩吗?”客栈里,掌柜的看见了门口的小千绝,笑着走出门,“你爹娘去哪儿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小千绝不得不看向掌柜的,“我的爹娘没有回来吗?” “没有,我今日可是才见过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小千绝小眉头皱起来,他看向周围,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整个街道冷冷清清的,比他们走的时候,人更少了。 “恩,你们走后,小孩子丢的更多了,许多人都已经搬去临近的小镇的,看样子,你大概也刚从隔壁小镇过来。”掌柜笑了笑,“我这几日也要搬了,你可饿了,要来吃些东西吗?” 小千绝有些警惕地退了半步,抬起头,看向客栈二楼。 她还在那里,诡异地笑着。小千绝没有挪开视线,尽管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但是他不能,也不敢挪开视线,这种感觉很不好。 似乎,只要小千绝挪开视线,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从头顶稀稀疏疏地掉落下几片雪,落在小千绝的身上,身上有些灼热和刺痛,他没有注意。 “这雪怎么是红色的?”掌柜的伸出手,掌心落了一片雪,化在了掌心,融化成红色的一小滩血水,“这…这是血?” 掌柜的叫了一声,伸手接雪的手掌倏然变得通红,仿佛被沸水灼烧烫过一般,开始冒出一个个硕大的水泡,流出透明的液体。 小千绝吓了一跳,不得不挪开视线,用最大的力气推着掌柜,推他进了客栈。从刚踏进客栈的那一步,身上就开始动弹不得了。 掌柜的手,突然断了。整个人正微笑着盯住小千绝,在他的眼前,渐渐变成一个雪人,慢慢融化成一团水,消失在了小千绝的面前。 身后冒出冰凉的触感,小千绝的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可是想张开嘴,却动不了。 “小千绝。”雪溪从路一边走了过来,却停在了客栈的门口,没有再靠近一步,“你闻到的,是这个味道,对吗?” 雪溪提起手,手上竟然提着一个人头,正是掌柜的头。鲜血顺着断裂开的脖颈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仿若绽开一朵妖冶的鲜花。 雪溪的手指微动,指尖冒出点点白光,从地面上鲜血的颜色渐渐变浅,从天上飘落下几片红色的雪花。 她伸出手,接住红色的雪花,在掌心融成一团血水。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血水在她的掌心渐渐变得透明。 小千绝只能看着,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能够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身后有人。 冰凉的触感从脖子上传来,两根修长的手指从脖颈上抚摸到肩上,随即摸上了小千绝滑嫩的脸颊,细长的黑色指甲勾画着他的皮肤,一用力,有些破了,隐约有些刺痛。 指甲倏然冒出裂痕,手掌瑟缩着收了回去。 接下来,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出现在小千绝的面前。 一头鲜红色的长发,两只眼睛如鱼眼一样大,两个硕大的眼珠全白,不起眼的黑点缀在中间。两个嘴角裂到眼下,皮肤上布满裂痕,仿佛为了扯到这样的微笑弧度,不得不撕裂了整张脸。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小孩子的头颅,头被砍掉一半,白花花的大脑混杂着红色流淌了一地。 “这个孩子好香。”眼前的人鼻息扑闪在小千绝的耳边,“感觉很好吃。” “只怕你没这么容易吃掉他。”雪溪对她眼前的这个妖怪并没有太大的好感,但是却也没有出手救小千绝。 小千绝心里头泛起了嘀咕,不知道眼前这个吃小孩子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时候开始怪自己平日里没有好好听娘亲的教诲,好好看百鬼夜行的书,这下倒好,就算死都不知道到底死在了什么妖怪的手里…… 小千绝瘪了瘪嘴,眼眸微微发亮,有些酸涩。雪溪眼眸略一闪烁,“小千绝,她伤不了你的,我没有恶意。”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千绝张不开嘴说话,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表达自己的怒意。 雪溪似乎是没有感觉到小千绝的恼怒,自顾自的说道:“我只是也想要他这样爱我,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让他知道我的好,到时候我就来接你。” 嗯? 小千绝这下糊涂了,这雪溪姨姨似乎对自己那臭脾气的爹爹感兴趣?如果她抢走了爹爹,那娘亲是不是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雪溪自然不会想到小千绝的心里面在做什么心理斗争,视线转向其他地方,“如果得不到,那便只好除掉她,到时候再彻底除掉绊脚石,这样,就不会再背叛我了。” 小千绝的心里‘咯噔’一声,她果然还是要除掉自己,不过不是她自己亲自动手罢了。 “笑般若,如果有人来找他……” “不会有人来找他的,就算她回来了,也绝对找不到他在哪里。”被称呼为‘笑般若’人笑了,两边的嘴如同撕裂了半张脸,笑得格外恐怖,“作为交换……” “她不会再闻到你的妖气,我已在外设了结界,只要她踏进来一步,都不会感应到你身上的妖气。”雪溪胸有成足地站在外面,仰起头,对上笑般若的视线,微微笑着。 “我替你解决了这个孩子,要的可并不是被困在这儿!”笑般若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是非常满意,显然有些不快。 雪溪视线一扫,“若不是我途经这里,招来了姑获鸟下了惑术来帮你,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去吗?大概灰飞烟灭被打入地府的,就该是你了!” 小千绝这下听懂了,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因为当初住在客栈的时候,一直被注视着,被窥探着的感觉,不经意时透出的笑声,它的主人正是笑般若。 当初虽然能够看见姑获偷盗孩子,可是一直没能找到窥视自己的罪魁祸首,方才对上笑般若的视线,感觉熟悉而森然。 正是因为初见当晚,在那不知名的黑暗中,也是这样一股灼热而热忱的视线,死死地锁住他,丝毫没有忌讳她眼中的垂涎和杀意。 “她会来的。”笑般若的笑脸歪向了一边,“她一定会来的。” “来了又如何,你有把柄在手,还能窝囊地躲藏起来不成。”雪溪嗤之以鼻,“若不是我,你大约早就露出了马脚。” “既然你这样不屑,你又何必帮我。”笑般若冷了脸,笑脸收敛。 “笑般若,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才是我帮你的原因。”雪溪眼眸黯然,将视线转向一边,“因为如果不是那些小三,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笑般若突然仰天大笑三声,“堂堂雪女,竟也会与我这样下三滥的妖精为伍。” 雪溪并没有回话,只是冰冷地扫了一眼笑般若,“自求多福吧!” 说完话,雪溪转身就走了,没有再看过小千绝一眼。笑般若站在原地,目送着雪溪离开,往小迁居身上套了两圈绳子,往背上一抛,背去了客栈深处。 不知道走了多久,鼻尖是一股浓厚的腥臭味,小千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吓出一身冷汗。 眼前倒挂着一个女孩儿的人头,发丝正滴着白白红红混杂在一起的粘液,粘稠得发丝一绺一绺的,遮住大半张脸,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连鼻子都被削去了。 不远处随手丢着两个被剖开一半的头颅,隐约还可以看见里面白白的脑花。 顾不上想起自己已经能说话的嘴巴,小千绝几乎要吐出来了。 “呕——”小千绝一张嘴,一个火球突然冒了出来。 察觉到小千绝醒来的笑般若正站在小千绝的右边,一步迈过来,被火球击中,尖叫着避开来,沾染到火光的魂魄,瞬间都黯淡了一些。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笑般若心有余悸地看向小千绝,虽然觊觎却不敢轻易靠近。 方才的火球看似威力不大,可居然是一团能够灭魂的真火,险些伤了她的真元。 小千绝看着笑般若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小孩的人头,似乎是一个女孩。辫子被她抓在手里,脑子大概已经吃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小脸正对着他,他一个反胃,扭过脸。 “要我说也可以,我们来做个交易。”小千绝努力压下自己的恶心,“如果我告诉你,你就要告诉我,雪溪姨姨为什么要杀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下一个食物而已。”笑般若的笑脸看起来既渗人又恐怖,一笑起来,整张脸仿若被撕扯成了两半。 小千绝故作镇定地扭过脸,“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吃得了我吗?别说你靠近不了我,我娘亲可是不死之身,你杀不了我的。所以,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也许还能替你求情。” 笑般若的眼眸扫过小千绝,尽管忌讳方才的真火,但是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也不是听不出来。 “你想知道雪溪的事情?”笑般若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些要做什么?” “你和雪溪姨……很熟吗?”本来想要礼貌相称,后来又觉得自己被她害了,不应该再叫的这样热络。 笑般若淡淡道:“一命之恩。” “我们来做交易,我爹娘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我可以替你求情,你现在大可以放了我。” 笑般若哈哈一笑,“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将你送来我这里?” 小千绝吞了吞口水,看着笑般若危险的眼神,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让你走。” 第壹佰捌拾贰章 【惊魂】雪女(十一)——笑般若 “念郎。我定会好好活下去,你在下面要好好的……” 灵堂上,洒了一地的冥钱和元宝。一女子正跪在灵堂正中央,一个铜盆里正焚烧着数不清的冥币。 她盈盈笑着,清泪从眼眸中缓缓滑落,滴在铜盆里,随着冥钱一起焚烧殆尽。 此人正是华府大夫人,华府当家人已经去了,万贯家财也由华府夫人来代为掌管。因为华府当家人没有子女,也是个孤儿,除了夫人,也没有纳妾。 市井外也是议论纷纷,说是这夫人处心积虑害了这老爷,这才能够换来这万贯家财。坐拥这样多的财富,这华夫人也是闭月羞花之貌,有多少人都等着三年守灵的日子过去了,好追求她。 不想,这华夫人也是个痴情的种子,三年里不但将华府的商业管理的井井有条,还让华府的名声扬名立万,让这华夫人的名声也打响了行头偿。 这才多少商人都以华夫人为首领,更是想要将这样厉害而貌美的女人纳入自己的房中。 华夫人从夫君去世后便没再笑过,疾言厉色,也是吓退了许多上门求娶续弦的人,虽然这样,但是每日上门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付华君正是华夫人众多最求者之一,可是与众不同的是,他从来都没有送过任何的首饰珠宝,反而会时常让人送来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 华夫人有些风寒的时候,他亲自送来了煮好的中药,看着她喝下,什么话也没说,留下一包蜜饯就走了。 华夫人不小心摔伤了腿,每日让婢女扶着,强忍着疼痛上马车的时候,他倒是没有表示,可是几日后,他派人送来了一副用木头做成的轮车,免了她来回的痛楚。 华夫人在外的名声被人抹黑,他的名字也是时常被提起的,可是渐渐的人们开始就只说他了,因为他对外说道:“要说就只说我,莫要显得华若是个不洁的女子。” 还有很多的事情,付华君从来没有和华若说上过几句话,可是却默默地为她做了很多事,一点一滴,最后终于打动了华若。 “夫人,付华君来了。”下人跑上前来禀报了一声。 华若的手一顿,放下茶盏,侧过脸,去看了一眼大堂正中央摆放着的灵位牌,“念郎,你可会怨我?” 她眸眼微黯,灵位当然不会回答她。 清脆的脚步声传来,是他。 只有他,在每次踏入大堂前,总会走的格外有力,可是却会在踏入大堂之后,尽量不走出走路声,所有人里面,只有他,真正尊重过她的夫君。 付华君的长相,并不是一等一的俊朗,但也算是人中龙凤,眉眼出挑,白白嫩嫩的脸在夏日炎炎有些晒黑了。 他手里捧着一个罐子,送到了她的面前,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些碎冰混杂着绿豆汤,一股凉爽扑面而来。 送到了以后,他从仆人手里拿过碗筷,倒了一碗出来,递给了华若。华若淡淡一笑,接过碗,用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眼看她吃下去了,付华君便盖好了盖子,转身就准备离开。 “付华。”华若的声音很有韵味,淡雅的声线并不似寻常姑娘的娇嗔。 付华君站在了原地,似乎有一些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住他。略微一愣,转过身,视线有些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三年了。”华若放下手里的碗,“我可以再嫁了。” 付华君依旧站在原地,半响,才开口道:“你…放下了吗?” “我不会忘记念郎的。”华若回过头,将大堂中央的灵位捧在怀里,“但我可以嫁给你。” 付华君有些苦涩。“为什么,你愿意嫁给我?” “你不愿意娶我吗?”华若擦了擦灵位上的一点灰尘,仰起头,对上付华君的视线,“没有为什么,你不愿意吗?” 付华君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华若的眉眼。她的美貌算是漂亮的,弯弯的柳眉,笑起来也格外动人,谈判时又格外冷冽。 谈判的时候,她的视线总是会盯着别人的眼睛看,看到别人退怯,便回转动左手上的玉镯,而那个镯子正是她夫君送的最后一件礼物。 付华君伸出手,指尖微微抚过华若的眉梢,轻轻道:“我们成亲吧!” 华若微微愣了一会儿,唇角带笑,“好。” 不顾其他人的说法,不管这个社会的风俗,华若抱着夫君的牌位,成亲当天,一起带入了洞房。 有的人说她专情,有的人说她克夫。可是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或是他。两个人都义无反顾的成亲了。 付华君在所有追求她的商人中并不是最富裕的,却是最用心的。她带着念郎的所有财产,毫无顾忌地嫁给了他。 有人说,他只是贪图她的财产。华若没有听。 有人说,他只是贪图她的美貌。华若没有听。 华若嫁给付华君,成了他的第一任夫人。甚至还亲手包办,让他纳妾,只因为华若不能生育。为了这件事,付华与华若生了嫌隙,可是再不愿,妾室最终还是进了门。 妾室进门的时候,华若一身朱红,坐在大堂之上。付华君就立在一旁,身后怯生生地跟着一个并非正红嫁衣的女子。 “华若。”付华君自打成亲以来,几乎没有叫过她的名字,此次只怕是真怒了,“你做何用意,你非要逼我纳妾吗?” 华若微微抿着唇,眼眸黯然,“华容是我妹妹,她定会好好服侍夫君的。” “你这把我当成了什么?”付华君大怒,挥手拂去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红枣、莲子洒了一地,“我并非是在乎子嗣的人,我在乎的只有你!” 华若不是不清楚,念郎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正是因为这样做,才导致他连子嗣都没有,去了都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不能再这样自私,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们给予的关怀和爱意,最后放纵,连送葬继承的子嗣都没有。 华若看着一地的狼狈,淡淡道:“碎碎平安,早生贵子,好兆头。” “华若!”付华君咬牙切齿,看着这个爱不得恨不得的女人,冷冷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妾室’,“好,既然你非要我纳妾,何必纳妾,纳为平妻,即刻送入洞房!” 华若的手蓦然收紧,紧紧抓住了红木椅的一角。她抬起头看向付华,“你开心就好。” 付华猛然转身,拽住华容的手腕,将她带向另外一边,扯着她离开了大堂。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眼前,华若的手指才渐渐松开,右手食指的指甲断了,有些刺痛。 她与付华成亲,从来就没有多少甜言蜜语,两个人仿若相处了多年一般彬彬有礼,相濡以沫,可是两个人从没有生过口角。 他总是,会让着她。 除了这一次,他没有松口。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妻子心甘情愿为夫君纳妾,可是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忍受失去第二次。哪怕打碎了牙吞下肚,她也不能再独自留下一个人,至少还有他的孩子。 “付华……”华若轻声念着他的名字,看着自己断裂的指甲,接口处微微渗出血。 她蹲下身,将地上摔碎的瓷器一一用手捡起来,旁边的奴婢赶忙上来劝住,“夫人,这些让我们打扫就好了,您当心割破……” 话还没说完,华若略一瑟缩,白瓷的碎片上就落了一滴鲜红的血液。华容摆了摆手,阻止婢女上前,继续拾掇残局,“我自己来就好。” 于是,她低着头,一直弯着腰捡着地上的白瓷碎片,这是他和她当日去某处小镇游玩时,他最喜欢的瓷器了。 泪,一滴滴地掉落。 不是不爱,不是不妒,而是不能。 捡完了所有的瓷片,华若的手上也多了好几道的口子,“将这些白瓷的碎片都送去书房。” “是的,夫人。”婢女低声应和,“夫人,你的伤口……” 华若没有出声,手上有些伤口已经结痂了。她朝付华君的房间走去,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房间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华若抚摸着门沿,“我知道你在门后看着我。” 付华眉头微蹙,正想打开门,扯了几下,没能拉开大门。华若的左手扣住一把锁头,将大门牢牢地锁好了。 “华若!”付华想要去打开窗户,却连窗户都被从外边扣住了,根本打不开。 “付华,莫要生我气,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华若眼眸微黯,“明日,我在书房等你。” 付华叫了两声,“华若,开门好不好,你何苦这样逼我。” 华若早已经走远了,付华君站在房间里,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身上开始泛起了一阵一阵的热度,一浪高过一浪,脱下外衫都止不住的热。 坐在床榻边上的华容显然已经是个懂世事的女子,脸色酡红,正娇羞地看着他。 从某些角度上看,华容长得与华若有几分相像,只是并没有她那样的韵味。眼角、鼻子和唇还是有几分神似的地方。 意识上渐渐开始有些模糊了,付华从桌面倒了杯水,不停地喝冷茶解热,结果却越喝越热。他恼了,倒了一杯冷茶,将所有燃香的地方都浇灭了。 可是没有多久,身上却越发的难以忍受。 华若早就知道付华的性子,并没有在香料里做什么手脚,只是在房间的花瓶里晕开了一些催情的香料,在茶水里也掺了一些。 又怕伤了付华的身子,用的都是高级的货色。 华若渐渐有些走神了,书房的隔壁就是他们往日恩爱的房间,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半柱香过后,终于还是听见了华容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低下头,桌面上汇聚了一小滩的鲜血,华若这才看清,自己将白瓷的碎片,狠狠掐住,划破了手掌。 疼吗? 疼。可是不能不忍。从今往后,这个夫君,要与她人分享。 这一日过后,付华君的怒火并没有消下去,反而仍由华若一直睡在客房。华容也只是一直跟在付华君的身后进进出出。 “老爷,您这样对夫人,夫人可是白白费了一番心思。”管家都看不下去了。 付华制止了管家想要说的话,让管家出去了。华容站在一边研墨,没有多话。门突然推开,华若捧着一蛊盅进来了。 付华君的手微微一顿,继续写着字,连头都没有抬起。华若也只是将热好的汤放在了面前,转身就要走。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被付华君用力的攥住了,“你受伤了。” 华若的手掌布满好几条结痂的伤口,有些丑。华若想要收回来,却被付华君紧紧地攥住。 “华容。”华若淡淡看口,看了一眼华容,“今晚好好伺候爷。” 话音刚落,付华君的手蓦然用力,随即松开了华若的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华若,“你终究还是这样。” 不管他说了多少次的不在乎,不管他说了多少次的无所谓,都没能劝住她心里的执着,她至始至终是不是都没能放下她死去的夫君。 那他又算什么东西呢? 付华君笑了,渐渐笑得夸张,然后抓住华容的手腕,拽到怀里,“你若执意,那便如你所愿。” 他将她拽到怀里,脱下她的外衫,强制拉开她的内衬,丝毫不温柔,甚至是粗暴。 华若低下视线,“你若高兴,大可随意,容我先退……” “不许走!”付华君生平第一次斥责她,勒令她,“你要是走了,我就再也不碰她一下。” 华若低着视线,听着华容或多或少的推搡动作,听着耳边撕碎衣衫掉落的声音。 “抬起头!”付华君残忍地看着华若,“我要你一直看着!” 他曾经的喘息在眼前,他曾经的恩爱在眼前。 华若看着华容坐在他膝上,羞耻而无法遮掩。她任由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付华君的动作,戛然而止。 “华若……”付华看着她落了泪,心蓦然一疼。 华若淡淡一笑,“夫君,我这是开心。若是华容能早日怀孕,那便是双喜临门。” 付华君的眉关紧锁,方才的怜惜几乎荡然无存!动作变得粗暴,华容几乎从呻吟变成了痛苦的哼声,最后被丢弃在一旁。 他走到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我似乎从没这么对过你。” “只要夫君高兴。”华若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心甘情愿。” “孩子,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吗?”付华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忍着手上的劲道,“重要到可以弃我于不顾。” “只要……” 话说不玩了,全数被付华吞入腹中。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第一次这样粗暴而直接,一次又一次,折腾的她几乎失去神智。 “你爱我吗?” “若是夫君,自然是爱的。” “你爱我吗?” “若…若是夫君…自然爱……” “你爱我吗?” …… 一夜问了无数遍,即便昏厥,华若也没有好好说出他想要听见的三个字。天亮了,付华穿好衣衫,将华若抱入房间,盖好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 “你若真爱我,便不会在乎孩子而折磨我,两个人若能长相厮守,便能安好。” 付华君转身离去,脚步一顿,耳边听见了此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路上小心’。 华若熟悉家事,自然是知晓,今日,他要下海经商,只怕要三四月才能回来。 付华苦涩一笑,她终究还是没能在他离开前懂得他的用意。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回来。 付华君本是出门办事,要出海经商,不料却遇上了天灾,大船在暴雨中出行再没能回来。可是偏偏这时候,华容却当真怀孕了。 华容怀孕了,这个孩子便是日后当家作主的当家人,华容的地位便远远超过了华若。渐渐地,一切都开始变了,华若从主房中赶了出去,事务也不能再插手。 等孩子出生之后,华容就逼得华若就上吊自尽了。 君若相离,方知离别苦。君若相思,方知悔恨难。 一切都要等到失去了,才能弥足珍贵。失去了第一次,却再也接受不了失去了第二次。 自尽后的华若并没有跟随鬼差去投胎,而是化作了冤魂留在了府里,看着付华君的孩子渐渐长到了一岁。 过了一年,在人间的怨气越发充足,渐渐化作了厉鬼,执念越加深刻。 如果没有强迫付华君与华容生子,那么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如果没有逼迫付华君与华容圆房,那么他不会为了逃避而下海,就不会死。 至少现在,他们还能幸福的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你为什么! 华若最终还是杀了付华君的孩子,杀人偿命,鬼差更是对华若追捕不休。付府的大门上也贴了一层又一层的符咒。 这个昔日里繁华的小镇,最终还是被她给毁了。 他不在了,这些繁华浮尘又有何用处?不如全都给他陪葬罢了! 这些孩童的笑声,听着格外的刺耳。那些开心的一家三口,看着格外的刺眼。 一切都毁了罢,只要毁了这世上的一切,付华就一定能够再回来…… “你可知,你已经大祸临头了。” 站在付府门口的华若抬起头,飘飘若雪中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 第壹佰捌拾叁章 【惊魂】雪女(十二) “有人吗?”九姑娘冷静下来后,凭借感觉又回到了最初的小镇,走回了他们先前住过的客栈。 整个小镇几乎已经没什么人气了,比他们走之前要更加荒凉。偶尔在路上想要对路人问个话,别人一看见她靠近,就慌慌忙忙地逃走了。 整个小镇似乎在他们离开之后,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路上都是鬼气,还看见了许多小孩的魂魄在路边飘离。九姑娘不得不召出鬼差,将这些流离在外的鬼孩一一超度,再带回地府。 这些孩子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怨气,死相也极其难看。几乎都是被剖开了身子,砸开了脑子,没有一处好地方撄。 一轮回超度下来,九姑娘也带上了一些执念的怨气,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他们死前的痛苦和哀嚎。 几乎所有的孩子,他们的痛苦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偿。 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客栈。 再次回到客栈门前的时候,门依旧敞开着,里面没有一个客人,甚至都没能看见店小二和掌柜的身影。 隐约总是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并非是慈善的目光,相反,充满着敌意。 “娘亲!” 小千绝的声音突然从半空中传来,九姑娘四处张望,却没能看见小千绝的影子。 方才难不成是幻听?她听错了吗? “姑娘,你可是要进来?”一个模样清清秀秀的妇人端着一茶壶,正诧异地看着九姑娘。 九姑娘愣住了,抬步往前走,刚迈入客栈,突然站在了门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扫过了全身,感觉整个人浑身变得冰冷。 九姑娘转过身,伸出手,在半空中摸索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姑娘?”眼前的这个妇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姑娘可是来讨杯水喝?” “请问您见过一个小男孩吗?脖子上戴着一根红绳,约有三四岁左右的高度。”九姑娘还没有说完就看着这个妇人摇了摇头。 她拿出一个杯子,从茶壶里倒出一杯清水,递给九姑娘,“并非我不想帮你,外面的样子,姑娘你也看见了,别说是孩子,连个人都见得少。” “您是…不久前我还住在这里过,掌柜的可是回乡看亲戚去了?”九姑娘接过杯子,顺着位置坐了下来,将水杯先放在了桌上。 妇人点了点头,“他说生意不好做,没几日我们也就走了,就去百里处的一个小镇,说是那热闹。” “这个镇子怎么了?”九姑娘淡淡地看向眼前的妇人。 她的装扮看起来很普通,不管是饰物还是打扮,都并不是很起眼,但是一张脸却比寻常人要貌美的多,倒显得和这身装扮不太相似。 “不知您哪里人?”九姑娘不经意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华若,南村人士。”她微微一笑,看向九姑娘,“姑娘,水凉了,可要再换一杯。” “无妨,不打扰了,我还要继续去寻人。”九姑娘站起身,微微颔首,“华若姑娘,若是看见了这样的孩子,请帮我留下他。” “姑娘喝杯茶水再走,人难寻,莫要再累着。”华若忙倒了半杯热乎的水,递了过去。 九姑娘淡淡一笑,“不必了。”她转身,出了客栈。 华若的手渐渐收回来,看着九姑娘渐渐走远了。低下头,茶杯里的水渐渐幻化成一杯通红的水,仿若是用人的鲜血染成的,有些粘稠,冒着些许热气。 “自己儿子的血,不喝一口吗?”她唇角带笑,“我还等着你喝完了跟我翻脸呢,真是可惜。” 华若盯着杯子里的血,幽幽晃了两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边,有些担心杯子里的血撒到了自己的手上。 脸渐渐融化成一团,皮肉仿若融化的蜡烛一般开始脱落,慢慢露出了原来的面貌,正是笑般若无疑! 所谓笑般若,是指女妇人化作的厉鬼,鬼久成魁,喜食婴孩而形成的怪物。 从华若开始魂杀了付华君唯一的孩子之后,凡是孩子,她都充满了怨念。因为自己无法生育,付华君的离世,都让她产生了执念,对孩子充满怨恨。 为什么因为没有子嗣,就要为世人所诟病? 为什么因为没有子嗣,就不得不为夫君纳妾? 这不怪她,根本不怪她,都是因为这些孩子的出现,都是因为这些重男轻女的思想,只要这些孩子都死了,只要一切都回到原点……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话音刚落,华若猛然仰起头,九姑娘正站在客栈外面,手握着匕首,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她,“小千绝在你手上。” 糟了,她怎么会…… “谁在帮你?”九姑娘从手掌用力划了一刀,将手掌静静摸索到了客栈外的结界上,“破不了,只怕是仙家。” “你怎么发现的。”华若唇角微扬,近乎全白的瞳仁诡异地扫了一圈,“在里面,根本发现不了,不是吗?” 九姑娘收回手掌,眼前的结界用她的血根本破不开。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中了陷阱,“自然看不出,但我有直觉。” “直觉。”华若癫狂地笑了,“我不信。” “你拿的那杯水,并不是水吧……”九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云淡风轻。 可是这句话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九姑娘抬眸,冰凉的视线投射在那茶杯上,“那里面,是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华若静静地举起了那茶杯,摇晃了两下,“我就告诉你,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理由。”九姑娘淡淡一扫,“这买卖可不划算。” “你不想知道,这杯水跟你儿子有什么关系吗?”华若手一歪,洒了一些出来,落在地上,成了鲜艳的红色。 在客栈外,看得触目惊心。 “我并没有发现,只是觉得奇怪。客栈掌柜的原来说的话,与你说的并不是很相符。”九姑娘看着一滩通红,匕首被用力抓紧。 华若警惕地注意着九姑娘在外的一举一动,慢慢坐下身,将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示意九姑娘继续说下去。 九姑娘淡淡道:“掌柜为人天性助人豁达,即便是生意当真不好做,也不像是会将客栈随意托付他人的性子。” “这话说的不真切。”华若的视线凝聚在九姑娘的身上,“倒也有几分糊弄在里面。” 手指微微攥紧,九姑娘的呼吸有些乱了。 客栈里面尚且不真切具体情况,她拿捏不准里面的笑般若究竟有几分本事,是否还有帮手,一切都落在了下风。 “你的气味不太一样。”九姑娘的脚步朝里面踏了一步,“你吃了多少个孩子?” 华若这倒来了兴趣,“气味,我身上有什么气味?” “那些孩子的气味。”九姑娘攥紧了匕首,眉眼轻抬,“眼泪的咸涩味、皮肉的血腥味、尸体的腐臭味。” “你在骗我。”华若闻了闻自己的身子,“何来眼泪的咸涩,这些孩子我可从来没让他们来得及哭出声就死了。” “那是你的眼泪。”九姑娘不得不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是你夜夜辗转反侧难眠的酸涩和苦楚,积攒下的眼泪,在死后也没能散去。” 华若瞬间利眸盯住了九姑娘,两个人互相对峙,谁也没说话。仿佛用视线在空中过招,谁移开视线,谁就输了。 “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九姑娘清冷的声,冰冷如雪,“你是不是伤了我的孩子?” “伤了又如何?”华若举起手中的杯子,“这不正是他的血吗?本想请你喝上一杯……” 九姑娘握住匕首,一个箭步疾速扑了过来,想要将手掌狠狠贴上华若的脸颊。 华若反应迅速,将杯中的血泼向九姑娘,九姑娘侧身避开,华若已经偏转了方向,转身跑了。 九姑娘即刻想要追上,拐了个弯,却不见了华若的踪迹。 整个走廊空空荡荡的,连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都没有。整个屋子静谧的仿若一粒尘埃落在地上,都能发出惊天的响声。 忽然听见了一串轻轻的脚步声。 九姑娘蹙眉,朝四周看了一圈,别说是人,连鬼影都没看不见。 低下头,脚下骤然出现两个小小的脚丫子,方向正对着九姑娘! 好像这个看不见的人,就站在九姑娘的身前! 九姑娘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可是这血脚印赫然转变了方向,朝着九姑娘身前的方向走去。 眼前丝毫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可是一个一个的血脚印却告诉你,眼前就是有鬼。一连串的血脚印一直朝前走,九姑娘柳眉紧蹙,不明白它想要做什么? 不伤害她,却也不出声,只是朝前走,难不成是在带路吗? 九姑娘一愣,忙握紧了匕首,跟着脚印开始走。从一楼走到了二楼,顺着整个二楼走了一圈,又下了一楼,结果又回到了原地。 血脚印和方才的位置一重合,瞬间消失了踪迹,连着方才的痕迹悉数消失得干干净净。 九姑娘犹豫了,它一定是想要告诉她什么,可是却又不能说,那它到底在暗示着什么呢? 背后传来微微的冰凉,九姑娘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匕首猛然朝身后刺去。 第壹佰捌拾肆章 【惊魂】雪女(十三) “怎么会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踪迹?”千绝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雪溪跟在千绝的身后,淡淡道:“有没有可能是九姑娘找到小千绝之后,又回了客栈?” 千绝猛然转过身,视线锁住了雪溪,“不觉得我们似乎一直在打转吗?” “是吗?”雪溪微笑着看向千绝,“大概是我们找的还不够细。” 千绝朝后退了一步,眉头微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周围一圈。他静静地闭上眼,身上爆发出一股灼热的温度,真火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偿。 真火避开了雪溪所在地,朝其他方向四面八方奔腾而去,灼热的热浪险些灼伤了雪溪。 雪溪脸色有些发白,千绝以为她是被惊吓到了。朝四周看了一圈,他们正身在一处不明之地,破了幻境,竟然是在一处雪山口,根本就不在村落里撄。 “怎么会来了这里?”千绝看了看周围,警惕地看向了雪溪。 方才一直都是雪溪在默默地引导他的方向,他几乎一直都在找,可是方向来来回回地转悠,却怎么都没能逛完整个镇子,现在想来,也着实奇怪。 太怪异了,他怎么会一直在结界里却不自知呢? 能设下结界,却又能够一直不被发现,这样的能力,应该只有…… 千绝下意识地避开,侧身躲过了雪溪手上的攻击,一堵火墙恰好阻断了雪溪的去路,“是你!” “是我。”雪溪眼见事情败露,已经遮不住了,更是大大方方地承认,“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够看穿我的结界,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厉害。” “你到底要做什么?”千绝厉声呵斥,朝后退去,手中以火执剑,直指着雪溪,“九儿是不是被你困在了结界里,难不成……” “是我,小千绝也是我带走的。”雪溪丝毫没有惊慌,一脸淡然,“只要她们都消失了,你的眼里、心里就会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疯了吗?”千绝不明白从哪里又勾搭了这么一个,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招惹了桃花劫。 “我疯了。我早就疯了,为什么你们都只愿意对别人好,我只是想要你们好好爱我,为什么你们都只爱别人,她们都该死,都该死!”雪溪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九儿到底在哪里?”千绝没了耐性,火剑划过,雪溪的脖颈上透出一条薄薄的红线。 “既然你这样爱她,那你就在她死之前找到她,可是,我不会让你走的。”雪溪右手一挥舞,天边竟簌簌落下大片雪花。 她的手掌上落下一大片,将其抹在了脖颈上,伤口便渐渐复原了。 “你不是妖。”千绝扫了一眼雪溪,“你是何方神圣?” “这重要吗?”雪溪的手腕柔软无骨,她神情地望着千绝,“难道我不够漂亮,或者不够温柔,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呢?” 千绝抽回被雪溪搭碰的手,触感冰凉,“你是雪女?” 雪溪冰冷冷地看向远处的雪山,“这不重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永不变心吗?如果你愿意,我们便在这冰雪奇景中生活下去,若是不愿,我便让她们即刻死去。” 话音刚落,从千绝的身边倏然冒出无数的冰刺,将他团团围绕,仿佛她一声令下,就能将千绝扎成一个刺猬。 “天神贪恋人间情爱,你可知上天会来惩罚你。”千绝身上冒出炽热的温度,将周围的冰晶瞬间融化成水。 雪溪冷眸一凝,融化的水再次凝结成冰,“我不在乎。” “你贪恋人间情爱,自是会有天灾降临人间,你身为雪女,不掌控天下的气候,会有天谴的。”千绝的火剑亲手划过,眼前的冰锥应声而断。 “我为何要护住人间,人类的愚蠢、无知和可笑,害我失去了所有。我又何必为了他们而活,他们不配!”雪溪恼了,化出原形。 原本人类的衣衫渐渐幻化成白绒,细长的黑丝渐渐变白,一缕一缕点缀在额间,别有一股风韵美感,一身雪白几乎与大地和雪山化为一体。 “此处本应是山庄,我说的可对?”千绝蹲下身,从雪地里微微露出的一角,像是房屋的顶端,“你淹没了整个村子?” “那又如何,她们已经被埋在地下,难不成,你要刨开这漫天雪地吗?”雪溪微笑着,淡然而冰冷,眸光漠然。 千绝的眼眸通红成血,仿佛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身上爆发出剧烈的温度,方圆一里之内的雪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从他的脚下凹陷了下去。 雪水渐渐红了起来,簌簌融化的水竟然仿若血液一样以千绝为中心晕染开来。 “这些血,就是小千绝的血,若是想要他死,你便继续这么做。”雪溪淡淡地笑着,看着千绝的眼神丝毫不畏惧。 “你找死!”千绝手中的真火化作一条火绳,将雪溪捆住了腰部,拽到了眼前。千绝的手掌狠狠掐住了她的脖颈,“他们在哪里?” “我可以把小千绝还给你,如果小千绝和九姑娘只能救一个,你选谁?” “我先让你死!”话音刚落,千绝左手幻化出一柄利剑,瞬间穿透了雪溪的胸腔。 雪溪柳眉微蹙,“我是不会死的。”她望着千绝微笑着,身子渐渐变白,幻化成了一团雪,落在地上,失去了踪迹。 糟了。 与此同时,在客栈内部的九姑娘还是一团雾水的在里面绕来绕去,却始终还在原地,怎么走都出不去。 不可能,太诡异了。怎么可能不停地上楼,可是却一直回到原地,这里面一定有一处是错位的,可是却用眼睛无法发现。 九姑娘试图闭上眼,摸索着身边的沿栏,一路走下去,可是走了很久,睁开眼,却还是停留在了原地。 不对,如果不是空间的问题,那么只有一个答案。 这里还有鬼! 九姑娘攥紧了匕首,用力划破自己的手腕,原地积攒了一小滩,她转着圈,在身边滴落成圈,手指沾染着些许的血液涂抹在眼睛上。 眼前依旧什么都没有,九姑娘诡异地低下头,看着地面的一小滩,反光里,看见了身上正坐着一个小孩模样的人,双手遮挡着她眼睛的前方。 说时迟那时快,九姑娘从怀里抽出符咒,反手贴上身后的小孩,将它瞬间扯了下来。 它发出尖叫,在符咒中挣扎。它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血肉,四肢方成型,血肉模糊的双脚中央还粘连在一起,两眼还皱巴巴地拧成一团。 这似乎是一个还没足月出生的孩子,像是从肚子里剐出来的。 它的一个眼珠已经被掏空了,黑黢黢地流出一团黑血,嘴巴咿呀咿呀地叫着,可是却没有牙,模模糊糊地张开嘴,哭声叽里咕噜的,连舌头都被割去了。 这样小的年龄,看来是问不出什么话了。 九姑娘抬眼看向方才的走廊,鬼打墙已经破了。因为这个孩子格外机灵,知道她的血有克制的作用,并没有直接用手捂住她的眼睛,这才让她一直在打转。 这个客栈里的鬼魂似乎并不少,遇见的两个魂都是孩子的形体。 九姑娘将这个孩子抱入怀里,念着往生咒,想要将他送去地狱转生。可是念了许久,它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这个地方被设了结界,若是不破了结界,只怕没办法送走它们。 九姑娘警惕地看向周围,轻声道:“你带我去找她,我不会伤你。”说完,九姑娘便将鬼孩儿身上的符咒撕了下来。 符咒刚离身,鬼孩就咿咿呀呀地挥舞起了一双瘦如骨的手腕,在半空中举了起来。眼眶里还流着黑血,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站起身,趔趄了两下,‘嗖’的一下往前蹿了出去。 九姑娘快步跟上,整个客栈却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客栈的地面开始猛烈地晃动起来。客房两边的门窗发出惊天地碰撞声,随即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从屋顶上有血水滴落,顺着门框渐渐流下,仿若是这个房子在流血。看起来诡异而又恐怖,血水混杂着冰晶,沾了九姑娘一手。 “这是怎么回事?”九姑娘来不及思考,侧身避开。 左边的门廊开始坍塌,屋顶露出了一个空缺,她第一眼看见了踩在上方的千绝。 “千绝!”九姑娘仰起头,唤了他好几声。千绝踏在虚空之上,却根本听不见九姑娘的叫声,甚至根本就看不见她。 他们之间有一层结界,这结界非常的厉害,能够阻隔声音和镜像。 下一秒,九姑娘便看见了雪溪。她低眉扫了一眼,唇角勾笑,对着九姑娘凝视了片刻。 她能看见我! 雪溪似乎猜到了九姑娘的想法,俯视着九姑娘的瞬间,高昂而嘲弄。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千绝的身边倏然冒出无数的冰锥,将他团团围绕。 “如果你不束手就擒,他就会死在那里!” 九姑娘转过脸,华若正站在她的身后,身旁正带着小千绝,一张小脸惨白,双眸失神,衣衫染血。 九姑娘瞬间红了眼,匕首直指向华若。 第壹佰捌拾伍章 【惊魂】雪女(十四) “冬雪上仙,玉帝交代,从明日起后七日,东海围旁边日日下三寸大雪。” “谨遵上仙吩咐。” “雪溪。”白衣女子一身飘逸,朝后召唤来了另外一个女子,“雪溪,我这几日要去西城之国,你替我去东海围旁落雪,完成任务后,再寻一处地方历练、” “谨遵冬雪上仙的吩咐。”雪溪中规中矩地低下头,“恭送上仙。撄” 送她离开后,雪溪从一处落了凡尘,寻到东海围城旁边,静静地看着周围的村落。东海旁有几个错落开的村落,这几日降了温度,来往打渔的人也少了。 “姑娘,你看起来不像是我们村子里的人。”雪溪吓了一跳,转过脸,对上一个背着鱼篓的男子。 对自己吓到雪溪的行为有些抱歉,他歉意地笑了笑,“对不住,吓到姑娘了?” “没事。”雪溪摆了摆手,“你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吗?偿” “正是,我就住在东海西边的村子里,这两日天冷,大家都不出来了,我就来剪些螺子,也好下肚垫些东西。”他开朗地笑了,“不知姑娘何许人?” “我只是路过此处。”雪溪被他带的也有些放开了,凡人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野蛮无理,眼前的男子显然非常的通情达理。 “在下林宁,不知姑娘房名。”林宁放下背上的背篓,在身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掌,“这几日天冷,姑娘可要去我们村子里?说是要下雪了,姑娘若是现在开始赶路,只怕明日要堵在路上了。” “怎么说?”雪溪有些诧异,他竟然能这样轻巧地道破要下雪的天机。 “我只是瞎猜的,天这么冷,怎么能不下雪?”林宁看向远处的山,“虽然在海边,但是年年落雪之时,山上积雪甚大,看起来仿若雪山,也时常会落雪垮塌了山下的房子。姑娘若是一人赶路,不免有些危险。” 雪溪打量着身边的男子,上上下下偷看了几眼,发现也是个清俊书生模样的人,不免开口有疑惑,“你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单纯的渔民。” “姑娘好眼力,我自幼考秀才,只是年年落榜,今年不打算再考了。”林宁说到这一点,难免有些落寞,“让姑娘见笑了。” “不会。”雪溪有些羞涩地避开眼。 “敢问姑娘芳名,可要去我们的村子一住?”林宁好客地招呼着雪溪,看着雪溪有些犹豫,就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雪溪只是娇羞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林宁也只是笑笑,笑得时候格外阳光。 上仙说过,人仙不可相恋,可是如今的她还算不上的仙,充其量只是个帮神仙跑腿的,一个雪女罢了。 人间情爱,早就听年长的姐姐们说起过,数千年来,前赴后继的女仙们都为了人间的男子而放弃仙途,这更是让年纪不大的雪溪起了尝试的心思。 “姑娘家住何处,不知从何而来,从何而去?”林宁将身上的鱼篓整理好,放下来,用鱼线串了两条鱼,“若是不远,这鱼大可送给姑娘做个见面礼。” 雪溪的脸微微一红,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路过,还要赶许多的路,这鱼怕是带在身上不方便。” “没事,你拿着,路过酒馆就让他们给你做了,这鱼新鲜的很,若是你能住下,我今晚还能给你炒个鱼螺。”林宁笑了笑,将手上的鱼儿递了过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雪溪羞涩地伸出手,将他手上提溜的大鱼接了过来。 “雪溪姑娘,你要去哪里,路过东海,可是还要去南边?”林宁将鱼篓背上,多嘴问了一句,“若是去南边可是有些麻烦了。” “怎么了?”虽然雪溪并不去南边,但是还是顺着话题问了一句。 “南边最近比我们这儿还要冷上许多,撞上百年不遇的寒潮了,大雨不停,淹了许多的农田,损失惨重。雪溪姑娘可是有亲属在南边?” 雪溪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嘴,想来是哪个上仙在惩戒下界。在天界的时候就听说了,有一女仙与凡人私定了终身,被发现后,对凡人所在的地方略施惩戒,而女仙则从诛仙台上抽了仙骨,被贬下凡,永世历经情劫,不得善果。 “林宁,明日不要再出门了。”雪溪千想万虑还是道出额这句话。 “怎么了?明日我们还要看天气好些,出海打渔呢!”林宁不以为意。 雪溪细细思虑了时辰,大约要在午时时分才开始下雪,若是他们赶早,只怕出海要出意外。 “大约看天气,明日也许会下雪,若是下了大雪,回岸的海可就危险了。”雪溪细细嘱咐着,“你瞅着还有些吃食,明日便不要再出门了,许是连着七天都要下着雪呢!” “不能吧?”林宁有些半信半疑,“虽然冷,但是我们的镇子上从来没有下过雪。” 既然林宁不信,那雪溪便也不再多话了,“你自己估量着,话我已经说到了,告辞。” 林宁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雪溪,雪溪的表情变得淡淡的,转身就要离开。林宁便也没再说方才的话,只是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雪溪却转身走了,“雪溪姑娘……” “多保重。”雪溪淡淡点了点头,朝前走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林宁的眼界里。 该说的,该提醒的,她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应该不会有事情吧?” 雪溪心里想着,可是却还是格外的忐忑,心里不希望他出事,可是又不能插手干预。两相纠结,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做了。 雪溪随便找了一处落脚,稀里糊涂地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飞至东海海上,开始按照规定下雪,雪落在海上,显得格外漂亮。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基本上都没有看见渔船,想来林宁应该也不会冒险出海了。 这一天,雪正下着,带着滔天的波浪在海上肆意的翻滚。雪溪欢欣鼓舞地在海上掀起浪花,白色的浪头交相辉映着雪色,相互呼应。 眼下正下着雪,雪溪忽然眼尖地瞧见了海域上飘着的一艘船。 大概是撞上了她方才玩弄的海浪花儿,船上湿漉漉的,几个人狼狈地滚做一团。船板上还有破陋的地方,被浪花拍折了许多东西,已经无法再行驶下去了。 林宁正被一个人拽着,没能掉下船,险险地躺在甲板上,脸色惨白。 “林宁。”雪溪一眼就看见了他,焦急地在天上直跺脚,“不是告诉过你,七天之内让你别出来吗!” 可是现在,雪溪是断断不能插手的,不说会有仙人监视着,在东海的所有下雪尺寸、时间任何细节都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甲板上正落了白茫茫的一片,几个人的衣衫虽然看起来厚实,但是在海上,风大刮雪,唯一遮盖的小房间,已经让浪花拍翻了,没了遮掩和躲藏的地方。 加上他们没想到海上的浪花会这样的大,根本就没有打到鱼。 其实,本也是没有这样危险的,只是雪溪心血来潮,一下子玩心大发,想着没人好好玩玩,没想到却害惨了林宁。 雪还在不停的下,因为雪溪没有再玩弄浪潮,海里平静了一些。林宁在船上试图爬起来,衣衫褴褛,湿漉漉的,上面还沾着血迹。 看到血迹,林宁显然愣了一瞬间。转过脸,看向身边的那个人,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从船板上插出来一根倒刺,正穿透了他身旁的人,鲜血正从船上晕染开来。 远远看去,好似整个船上盛开了一朵妖冶的牡丹花,而他们几个如同点缀着的花蕊。 救不救? 可是不能救。 仙凡之规,凡擅自插手凡间事务者,当受天劫,剃仙骨,贬为凡人。 雪溪不能插手,可是她想要救林宁。想要救他,就必熬过这七天大雪。 如今已经是第六天,只要撑过明天,她就一定可以救他。 几个人从船上爬起来,利索地收拾了东西,那个受伤的人显然救不了了,就只能扶到一边。林宁从身上把衣衫撕下来,尽可能替他止血,可是没多久他就断了气。 几个人全部抱作一团,想尽办法取暖。可是衣衫湿漉,原是有备用柴火的,可如今全湿了。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日,林宁僵硬地抬起头,身子已经冷的动弹不得了。 有两个年长的老人都已经完全僵化了,如今只剩下五个人。 雪溪站在半空,不得不继续开始降雪,天令不可违。 漫天飘雪,五个人从死去的人里中抽出手,哆哆嗦嗦地抱在一起。 五个人的脸冻得惨白,脸颊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一个用力,其中一个人的手臂竟“咔嚓”一声断了。 顾不上这些,他们尽可能地凑在一起,努力地取暖。 第八日最后一夜,天渐渐地升起了太阳,雪已经彻底下完。 五个人几乎僵硬在原地,和已经船面上的水渍都结成了冰。 雪溪从半空飞下,拽住林宁的衣衫使劲想要带上来,一个用力,将他身旁的人一起拽了出来。 天边的太阳即将升起,一旦彻底升起,雪溪便不能再插手。 ---题外话---对不起,我的存稿只到昨天,恰好昨天全校停电了,存稿都在电脑里,没有网络,今天更新晚了,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第壹佰捌拾陆章 【惊魂】雪女(十五) 顾不上旁人了,雪溪扶住几乎要断了气的林宁,将他一把拉过,飞上了半空。 被她扯出来的人,摔在一边,使劲地睁开眼,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你…你是谁?”林宁迷迷糊糊地想要睁眼,下意识地靠向了有温度的雪溪。 腰部被人搂着,雪溪身上更热了。她红着脸,带着林宁飞快地赶往另外一处,安全的地方撄。 “热…好热……”林宁开始挣扎着要脱衣服,“好像被火烧…我好热……” “你别脱!”雪溪知道这种反应,冷到极致的人会出现的夺命信号。 赶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雪溪带着林宁极快地寻到了一处山洞,躲了进去。 林宁迷糊下脱去了外衣,“热…偿” 雪溪转过脸,这才发现林宁已经脱下了两件外衫,赶忙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衫,“你别脱!” 被阻拦了动作的林宁睁开眼,“你…你是…雪溪?” “是我,林宁,你现在…啊……”雪溪被林宁猛然抱入怀里,雪溪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林宁却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雪溪尴尬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看着自己身上那双已经被冻得发黑的手,将它放入了自己的手里… 不记得过了多少天,林宁还在睡梦中沉沉昏睡着,雪溪依旧守在他的身边。 “姐姐。”山洞外传来了娇俏的声音,雪溪扭过脸,看见的正是自己的妹妹雪羽。 “你怎么来了?”雪溪诧异又欣喜,“雪羽,你怎么寻到我在此处?” “姐姐,冬雪上仙说你下了七日的雪还没有回来,我便说你大概寻了一处去修炼,然后就来寻你了。”她还没注意到山洞里有人,正可爱地撒着娇,“姐姐,你出来玩不带雪羽…” 雪溪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怎么寻到姐姐在这里?” “姐姐小瞧我了不是,你我是同一场的雪而生,这一处虽雪山脚下,但是是不是你的雪形,一眼便能分清。” “你个小捣蛋,上仙怎么敢放你出来胡来。”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雪溪的动作显然是高兴的。 “姐姐,你在人间不回去,可是贪恋了人间的情爱,我也想见见…” “傻丫头,这东西不可沾。”雪溪微微张嘴,正要说些什么,雪羽忽然一声尖叫,吓了雪溪一跳。 林宁正醒来,站在她们的身后,还没来得及张嘴,大概也被她的尖叫吓的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林宁才反应过来,“吓到姑娘了?是我……” “姐姐,你看这个人生的好生俊俏。”雪羽没遮没拦的,大大咧咧就说出了口。 雪溪忙捂住她的嘴,脸上一片绯红,“对不住,我妹妹不谙世事,说话没大没小…” 林宁想要摆一摆手,却发现浑身上下都疼,能走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没事,多谢雪溪姑娘相救。” 雪溪诧异道:“你记得?” “不记得多少,只记得昏前还听见了雪溪姑娘的声音,醒来你也在此,应当是姑娘救了我。”林宁勉强笑了笑,脸上的冻伤还没有全退。 “姐姐,他是谁?”拽住雪溪,晃了晃手,“姐姐,姐姐,他是凡人吗?” “雪羽,别闹。”雪溪故作严肃地拍了拍雪羽的手臂,“这是我的妹妹,名叫雪羽,他是林宁,双目林,宝盖宁。你可以叫他林大哥。” “林大哥,你今年多少岁呀?难道有五百岁了?”雪羽天真地看着林宁,“我如今刚满两百岁。” 林宁一脸茫然,“雪羽妹妹好玩笑,我弱冠之龄。” “我才没跟你玩笑呢!”雪羽做了个鬼脸。 雪溪朝着林宁羞涩地笑了,“对不住,家妹今年约有十七…”其实雪溪也不知道折算下来雪羽有多少岁,随口胡诌了一个年龄相近的。 就这样,雪羽也留了下来,因为所处之地是雪山之处,林宁的伤势未愈,便也留在了山洞里。 虽然有疑惑,但是山洞里似乎什么东西都有,从来都不需要考虑、久而久之,林宁便也不再说破,就这么相处了下来。 “林宁。”雪溪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们可能要离开了。” 林宁垂下眸,“你们要回到天上了吗?” “你知道?” “雪溪,山洞里不可能有那么多东西。我也掐过我自己,如果不是死了,那么便没有其他解释了。”林宁从篝火边站起身,走向了雪溪,“所以你是仙?” “我不是…我只是雪女而已……” “你们还会回来吗?” “林宁…” “我等你。” 如果当初我知道,你等我,换来的是这样的下场,那么,也许她不会再回来…如今也不会再造成这样的悲剧。 她死了,林宁也死了,她却还活着。 “林宁,如果当初我让你死在海上,你是不是如今也可能不会恨我?是不是,你也许就不会爱上雪羽了?”雪溪看着千绝,一滴清透的泪从眼角滑落。 “我错了吗?”雪溪看向自己的手,天空落下的雪已不再纯白干净,掺了杂色,甚至透着鲜血的红。 像极了雪溪杀了雪羽的时候,漫天飘雪,林宁的血也染红了雪羽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低下头,一柄火剑穿透了雪溪的腹腔。她转过脸,对上了千绝的眸,她淡淡一笑,再次消散成雪,失了踪迹。 千绝咬牙,雪女是雪的化身,天地灵物。源源不断的满天飘雪都是她的化身,她可以寄在任何一片雪的身上,根本找不到她的本体。 “你想救他们吗?”雪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只要杀了她,我就放了你们。” 话音刚落,整个脚下颤抖起来,从他的脚下为原点,照射出一处倒影,九姑娘正在客栈中四处摸索。 小千绝脸色惨白,正站在华若的身旁,对着九姑娘,九姑娘显然失了冷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只要我想让她输,她就绝对赢不了。”雪溪的声音刚落下,处于上风的九姑娘忽然就失去了华若的踪迹。 雪溪的笑声从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她在我的幻境里,是赢不了的。” 下一秒,华若突然从九姑娘的背后现身,阴森森地笑了。九姑娘转过身,她却又再次消失了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千绝失了耐心,周围的冰雪以极其快的速率开始融化。 雪溪其实对千绝颇有忌惮,他的真火也绝对压制她。眼下看起来像是他没能伤了她,可是所有的代价都在以她的生命本源在消耗。 可是如今的她已经无所畏惧了。 “雪羽,一定会有人爱我的。”雪溪喃喃自语着,爱慕地看向千绝,“你为什么不爱我?我没有她漂亮吗?还是……” 雪溪勾了勾手指,只见幻境里华若以极快地速度,划破了九姑娘的脸颊。九姑娘毫不示弱,反击的时候,显然刺中了华若的手臂,也没让她讨到好处。 可是下一秒,就出现了小千绝的痛哼声,他极力忍着,可是还是没能忍住。 九姑娘瞬间就揪紧了心思,没再反抗。华若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好几道口子,九姑娘都只是忍着,“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姐姐,你累了,该收手了。”娇俏而熟悉的声音如雷声般响起,将整个幻境炸裂,瞬间成了一团碎片。 九姑娘从幻境中脱离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小千绝和华若。九姑娘抬手刺去,华若节节败退,一个符咒扔去,便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千绝更是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九姑娘,带着她和小千绝,离开了埋在雪地下面的客栈。 等安全了,千绝挡在九姑娘的身前,看向了一脸迷茫的雪溪。她抬着头,疑惑道:“雪羽?” “是我,姐姐,你收手吧!”从雪地里渐渐透出一张人脸的形状,“冬雪上仙已经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姐姐,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雪羽,为什么?为什么我杀了你,你还能出来捣乱呢?”雪溪微笑着,看着雪地上现出的人影,眼眸微眯,漫天狂风大作,雪花乱飞,试图遮盖住那张脸。 “大胆雪女!”从天而降一身白衣上仙,正是冬雪上仙,她风袖一扬,雪溪被掌掴着摔了出去,“执迷不悟,屠杀人命,贪恋人间,条条违反仙规,还不速速随我回天界领罪!” 雪溪甚至根本来不及说上一句话,顷刻被打回原形。冬雪上仙双手合十,漫天的雪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顷刻融化,地面的小镇也渐渐露出了原来的模样,只是多了满地的尸骨。 “咦?”冬雪上仙望着手心的雪溪本源,“仙力枯竭?” 雪溪的身体里有真火正在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她的仙力。 冬雪上仙看向一旁的千绝和九姑娘,正想帮他们恢复伤势,却发现她们身上看起来狼狈,却也没多大的伤势。于是便施用了仙法,将他们的衣衫弄了个干净。 “多谢上仙。”九姑娘道了谢,却还是没能弄清状况,好在小千绝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华若用了一些障眼法。 冬雪上仙看着雪溪,“雪溪与雪羽恋上了人间一男子,为了他更是不惜违反天规,最后雪溪为了他甚至出手杀了雪羽,毁了她的本源。方才竟然还是那男子的魂魄在地狱向阎王求助,雪羽才得以来报,我这才赶来收了雪溪。” “雪溪究竟为何做到如此地步?” “她本是魔界的一场鬼雪,只是颇有灵性,于是便让我收化了,雪羽与她本是同源,可是善大过了恶,雪溪……一切都是造化。”冬雪上仙并没有再多言,反而看向了小千绝,微微一笑,“此子日后会有大造化。” 千绝揽住了九姑娘的肩,看着小千绝欣慰地笑了。 雪溪做的事,自然有她要担的责,至于华若和无数的冤魂也被九姑娘超度送去了地狱轮回。 这次事情过后,九姑娘便和千绝回了归程,可是一路上便再也没让千绝再到处秀恩爱了,万一再招惹来一个厉害的情敌,可真是要吃不消了。 第壹佰捌拾柒章 【小千绝捉妖记】二口女(上) “紫云道长。”九姑娘抱着小千绝回了紫霄观,到了后山,道长正坐在原先她居住的房间里静静地等着。 看见九姑娘,紫云道长站了起来,“九姑娘,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请了你来帮忙。” 九姑娘忙请道长坐下,“不知道长遇见了什么,若是能帮,定当尽心竭力。” “九姑娘不知,我前几日在山下借宿,遇见了一户奇怪的人家。他们家的夫人,据说是得了一场怪病,从来都不敢出门,而且一日要吃掉十几吨的生肉。这话一听,就知道有问题,说是借着我来,让我给瞧瞧。”紫云道长徐徐说来,神情严肃起来,“说来也怪,我虽在这妇人身上感觉到了怨气,可是我却瞧不见怨灵。” “所以,您没能治好她的病吗?是让我去看看?”九姑娘疑惑道:“很少有您解决不了的厉鬼。撄” “说来也奇,我感觉到了怨气,但是却独独找不到这厉鬼。从我进来之后,这妇人格外的狂躁,他家老爷将她弄晕了躺在床上,可我看了半天,就是找不出问题在哪里。问了下人平日夫人是怎么进食的,居然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过。我来来回回地去了几次,这妇人避而不见,想来大有问题。” “道长是希望我能去看看,帮着解决。”九姑娘怀里抱着小千绝,小千绝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偿。 道长想了一会,“我希望你能看好这家人的病。” “这家人?”九姑娘更是不懂了。 道长叹了口气,“在我看来,这一家人似乎都不太对劲,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是总觉得怪异。” “那我便去看看。”九姑娘接下紫云道长的委托,即刻带着小千绝就去了。 到了大院门口,小厮倒也干脆,轻车熟路地领着九姑娘的就去了,想来没少请人来看。路过院子的时候,有好些人都在看着她,似乎也不是很相信这样一个女子就能看好。 这户人家确实很奇怪,人都围在旁边,完全也不靠近。 九姑娘甚是觉得奇怪,就多嘴问了句小厮,“你们府上一共有多少人?” “不算上去世的大夫人和大少爷,就只剩下二夫人…不对,继夫人和两个妾室两个小姐,还有老爷,一共是六口人。” “我现在要去看的是继夫人吗?”九姑娘看着小厮点了头,不由继续问道:“你们家大夫人是怎么去世的?” “病逝的。”小厮似乎很意外,为什么九姑娘会问他这些问题。 九姑娘又问了大少爷是怎么去世的,这下小厮脸色大变,忙说自己不知道。九姑娘更加奇怪了,她看着周围,确实有鬼气,但是却丝毫没有鬼影。 “娘亲。”小千绝抱着九姑娘,手指着眼前的一个房间说道:“有个小男孩看起来好可怜,身上都是伤口,饿得都是皮包骨头。” 话刚说出来,小厮吓得脸色苍白,“你…你…你……说什么?” 九姑娘柳眉轻蹙,淡淡道:“想来你是知道什么?若是你不说,只怕今晚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小厮经不起这么一吓,便全招了,“不关我的事,那是大少爷。” “你们家大少爷究竟是怎么没的。” “大少爷是被继夫人虐待死的……”小厮哭丧着脸,不得不说了实话。 原来,这家继夫人在大夫人去世之后没多久,就嫁了进来。可是因为自己一直都没有孩子,加上小妾又生了两个姑娘,就心生了怨怼,看老爷对唯一的儿子格外心疼,自己却生不出儿子,就对大少爷起了恶心。 终于有一天,继夫人怀孕了,她相信自己怀的是个儿子。趁着老爷出门在外,就对大少爷万般刻薄,不仅经常虐打他,还不给他饭吃,最后将大少爷活生生饿死了。大少爷死了之后,老爷闻讯赶了回来,没想到继夫人也出了意外,从楼上摔了下来,磕破了后脑勺,留下了好长一道口子,连孩子也没了。 从那以后,继夫人伤心自己的孩子没了,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足足四十九天后,突然开始进食生肉…… 可是偏偏,没有人看见过她吃东西,也从来没见她出来过。夜班深更,总能听见她在与人说话私语,有时候还在那里自己啼哭,老爷就再也没去过她的房间。 听完这些话,九姑娘心里有了数,小厮送到了房间门口,就匆匆茫茫地跑了。 九姑娘没急着进去,反而问着自己怀里的小千绝,“宝宝,你看见了什么吗?” 小千绝点了点头,“恩,进来的时候,宝宝看见有一个小男孩一直大门口哭,哭得特别可怜,整个人上身没穿衣服,还有好多伤口还流着血。他转过脸来看我,脸上的眼珠子都少了一个,他一直在找他的娘亲……” “宝宝怕不怕?”九姑娘柔声问道。 “宝宝不怕,娘亲教过宝宝,鬼不可怕,坏人心才可怕。”小千绝点点头,似乎对这句话非常的认同。 九姑娘微微一笑,“宝宝真乖。一会儿进了屋子,若是宝宝看到了什么,瞧瞧告诉娘亲好吗?要是遇到了危险,就把娘亲准备在袖子里的小匕首拿给娘亲,记住了吗?” 小千绝点点头,随着九姑娘一起进了房间。 整个房间很昏暗,摆设很陈旧。东西不多,较为空荡,入眼处就是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个妇人,头发散乱在脑后,直勾勾地看着她。 “夫人,在下九姑娘,受紫霄观之请,来替您诊病。”九姑娘微微弯了下腰,点头示意。 妇人看起来很疲惫的模样,点了点头,“好。” 九姑娘坐到了她的身边,仔细看了看她身上,虽然鬼气浓重,但是却始终看不到有厉鬼附身的痕迹,“夫人,您可有身体不适?平日里进食可有其他症状?” 妇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又犹豫地闭了嘴,摆了摆手,“若是你找不出病因,就自己上账房去拿些银子,就走。” “夫人,您有什么不适大可以告诉我……” “我不会说的,你走吧!” 九姑娘更诧异了,不仅不说,还要赶她走。小千绝本下地玩得高兴,忽然直愣愣地站在了妇人的面前,咬着手指头,盯着她。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小厮送来了今日的生肉,放在了桌面上,就离开了。 九姑娘正想说话,这妇人却快速站了起来,走到了桌面,然后回过头,对着她说,“你出去。” “夫人,您的病有些蹊跷,不如您进食看看,我再仔细替您瞧瞧何来不适?”九姑娘柳眉一竖,自然不能够这样轻易离开。 妇人似乎变得暴躁了起来,指着门口,“我叫你给我出去,你听不懂吗?快点给我滚出去!” 九姑娘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睛慢慢变红,透着密密麻麻的血丝,想来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她的脾气方才还是温婉的,打从肉送进来以后,视线就聚焦在了生肉上,渐渐狂躁,一直不停地赶自己出门。 九姑娘的注意力放在了生肉的身上,她突然伸出手,将这盘生肉都端在手里,走到了门口。看着九姑娘端走了肉,这妇人一愣,随即更加粗暴地喊:“你做什么?快把肉拿回来还给我。” 只当没有听清,在门口借着光好好看了看这盘肉,肉质鲜嫩,是新鲜的猪肉。上面还带这血迹,是刚宰杀的猪,但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千绝从旁边走过来,拽了拽九姑娘的衣摆,“娘亲,他很饿了,不要耽误他吃饭好不好?” 九姑娘一愣,奇怪道:“宝宝,娘亲只是替这位夫人看看这肉可有什么不对。” “娘亲,这肉不是给这位夫人吃的,是给小男孩吃的。”小千绝摇了摇头,看着九姑娘,“这肉没有问题,是他生前最喜欢吃的猪肉。” 九姑娘柳眉紧蹙,单手端住生肉的盘子,牵过小千绝,“宝宝,告诉娘亲,小男孩在哪里,为什么娘亲看不见他?” 小千绝还没有说话,房间里的妇人似乎头疼欲裂,她眉头紧锁,眼神狰狞,“把这些肉还给我,还给我!快还给我,我好疼,你快还给我!” “娘亲,你看不见吗?”小千绝手指着妇人,“小男孩就在她的背上啊!” 九姑娘倏然将视线望去,妇人的背上确实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这妇人从房间内扑了过来。九姑娘下意识地将生肉丢了过去,她将生肉拼了命地捡回去,喃喃自语道:“我这就喂你吃,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这就喂你吃……” 这妇人撩开了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露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她将生肉递到伤口旁边,倏然,伤口裂开一道血盆大口,将生肉一口吞了进去。 九姑娘赫然看清,在这妇人的脑后分明是一张人脸,一张小男孩惨白而诡异的脸。 此刻,他正用血盆大嘴嚼着生肉,生肉的血顺着头发流了下来。白底双眸正盯着九姑娘,唇角扬起一抹鬼气森然的笑…… 第壹佰捌拾捌章 【小千绝捉妖记】二口女(下) “大胆妖孽,刚擅自遗留人间,还不随我速速回地府!” 九姑娘从怀里抽出符咒,双指一夹,对上了鬼童的眼。 “啊——”妇人双眼变白,仇恨地盯住了九姑娘,“闭嘴,闭嘴!谁要你多管闲事,这奸妇害我几年如一日,活生生地害死了我,这样的人不死,为什么让我死?你凭什么来管,你若是插手,休怪我不客气。” “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喂你吃肉,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好痛苦,我喂你吃肉,吃了肉我就不疼了……”妇人的声音转换着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似乎两个人已经共生为一个人了。 九姑娘抿了抿唇撄。 似乎来晚了。 这个继夫人已经沦落为半傀了,鬼童附身在她身上太久,已经与她合二为一,不可分割了。之所以她身上会散发着鬼气,是因为这个继夫人也已快死了,只是生魂还在,故此分不出来,才促使她看不见鬼童的鬼影,继而成为了‘二口女’偿。 现在该怎么办? 想要单独带走鬼童是不可能了,这继夫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生魂还有意识,不能强行带回地府,若是寿命未完,还能够继续活下去…… “娘亲,你是想要让小男孩脱离这个夫人的身体吗?”母子心灵想通,小千绝似乎感觉到了九姑娘的苦恼。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宝宝有办法。” “宝宝有办法?”九姑娘蹲下身,细心问:“宝宝准备怎么做呢?方才小男孩和宝宝聊天了对不对?” 小千绝点点头,“小男孩真的很可怜,只是他不让告诉娘亲,说娘亲是来帮这个坏女人的,所以我才没有告诉娘亲。想要分开他们也不难,只要让小男孩吃饱了,吃够了,没有怨气了,他也不想留在这个坏女人的身体里。” “宝宝,这个妇女不能叫她坏女人,她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是老天会替他惩罚她的。”九姑娘看着这妇人痛苦跪地,不停地喂着脑后的那张嘴,不由得摇了摇头。 九姑娘走出门去,吩咐下去,让人不停地送生肉进来,顺便,将大夫人的牌位请来。 很快,源源不断地生肉送了进来,大夫人的牌位也请了过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继夫人的大门一步,生怕殃及自己。 九姑娘将生肉一一摆放在继夫人的面前,将大夫人的牌位正对这继夫人,道:“肉应有尽有,你尽管吃。你娘的牌位我也请来了,等你见了你娘,吃饱喝足,就随她去吧。想来你娘担心你,一直都没去轮回,随她离开也好。” 脑后那张嘴,发出呜咽的哭声,“娘…娘…娘……” “娘亲,小男孩哭了,哭得很惨,他说他很想她,从娘亲走了以后,他就一直没有好好生活过,他还在怪她为什么丢下他?” 一盘一盘的生肉,源源不断地吞入腹中,继夫人的肚子也圆滚了起来,但是鬼童还是一直在吃。 九姑娘托鬼差将尚未投胎的大夫人魂魄带上人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鬼童就停下了吃肉的动作,魂魄终于从继夫人的身上脱离出来,化作一个五六岁左右孩童的身影,扑到了大夫人的身上,“娘,娘,我好想你。” 大夫人慈爱地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至谦,娘一直很担心你生活不好,如今你既然如此,随娘一同走了,不要再留在这里了,你痛苦,她也痛苦。她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随娘走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慢慢走到了小千绝的面前,伸出小手,微微一笑,“谢谢你。” 小千绝酷酷地点点头,“以后不要再贪吃了哦!会胖的。” 小男孩噗嗤一声笑了,两个人握了手,小男孩身上仅存的红光怨气都通过手转移给了小千绝。随即,小男孩笑嘻嘻地扑到大夫人的身上,随鬼差一同走了。 “宝宝?”九姑娘大惊,忙过来瞧了瞧小千绝是否有事,结果小千绝突然打了个嗝,从嘴巴里冒出几缕火苗,冒着青烟吞了下去。 小千绝拍了拍小胸脯,“小男孩真够义气,将鬼气给了我,让我的火苗更旺盛了。” 九姑娘松了口气,苦笑一声。没想到小千绝还能吸收鬼气为他所用,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儿子? 继夫人倒在地上,脑后的那张嘴俨然变回了原来伤口的模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九姑娘将她扶上床,轻声说道:“好好照顾你们继夫人。” 九姑娘没有告诉他们,所谓的继夫人寿命不长,很快就要走了,毕竟这是她应有的报应。 这位继夫人嫁进府邸的时候,可是因为对至谦格外的好,视如己出,才因此成为了老爷的续弦,可是至谦万万没想到没几日,她的本性就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当她怀孕以后,老爷正好出门进货,给了他可趁之机。 “至谦,你至谦请的教书先生我已经说好了,等你的弟弟出世以后,就专门来教育你的弟弟。” “二娘,可是教书师傅教了我许多年,为什么不让他继续教我了?”至谦很不明白,不愿意改变。 “谁是你二娘,如今我是这府里的大夫人,你还以为你是谁?等我的儿子生出来,还轮得到你掌管家事吗?等我儿子长大,你连一分钱都别想收到,亏得你的母亲死得早,她护不住你,哼。”继夫人狠狠地掌掴了他一耳光,将他打得摔在了地上。 一个垂髫小儿,怎么能受得住大人的十成力度,至谦的右边耳朵流出血来,嗡嗡响着,听不见她说话。他捂住自己的右耳朵,“二娘,我的耳朵流血了,我听不清你说了什么,快叫大夫来。” “不许叫。”继夫人看着跑出去的小厮,统统喊了回来,“你们这些个死奴才,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你们谁敢去叫大夫,统统给我打断你们的狗腿,谁敢去,再走一步试试。打不死你。来人,把大少爷给我关到柴房里去,不许给饭吃,不许给水喝,谁要是给了,就准备自己的小命不要了。” 从那以后,至谦就被关进了柴房。可是至谦从小就懂事乖巧,下人不敢多说话,私底下却还是偷偷送了点吃的,不多,却足够至谦好好地活下来。 不记得过了多久,继夫人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就更担心至谦的威胁,就要去柴房看看至谦死透了没,没想到至谦居然还好好地活着,这下可把她气坏了,打那以后,就做了小个笼子,将至谦关在了笼子里,放在自己的房间严加看管。 心情好的时候,就将滚烫的茶水泼向他,虽然烫伤很疼,但是地上好歹有些水可以喝,有茶叶可以填肚;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仅什么都没有,还要挨一顿打。有时候用针扎,有时候用棍子戳,有时候用鞭子抽,活得生不如死。 至谦临死前,苦苦哀求着继夫人,“求求您,给我些吃的,我好饿,我真的好饿,您可以打我,可以骂我,求求您给我些吃的好不好?” 继夫人正喝着鲍鱼粥,用勺子盛了一口,笑道:“你想吃是吗?”她将勺子里的东西倒在了笼子之外约有半米多远的位置。 “求求您,求求您,给我些吃的,求您了。”至谦看着勺子里的粥倒在了眼前,拼了命地伸出手去摸。 继夫人一边喝着鲍鱼粥,一边看着至谦伸出皮包骨头似的手远远地摸向粥洒了的位置。还有一段小距离,至谦却拼了命地去摸,只想要吃上一点,哪怕是白粥也无所谓。 细瘦的小手拼命地朝前探去,就差一点,只有一点了…… 继夫人吃完了鲍鱼粥,将碗筷一放。扶着自己的大肚子走了过来,看着眼前那只小手拼命够着眼前的残渣,抬起自己的脚,狠狠踩了下去。 “啊——”至谦的手被她用尽全力地踩在了脚底下。 试问,一个孕妇的体重,一个几乎瘦弱得不成样子的小孩。 继夫人扬起一抹魔鬼般的笑容,抬起另一只脚,又踩了上去。 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是至谦痛不欲生的尖叫。他的手被她活生生地踩断了。 “别怪我残忍,要怪,就怪你出生错了地方,投错了胎。你不该和我的儿子来抢东西,下辈子,好好投胎,莫要再来受罪了。”她淡漠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至谦,毫无悔意。 至谦简直痛的脸色发白,可是他看着眼前的残渣,渐渐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朝前面探去。 我好饿,我真的好饿,我只想吃东西,我好饿,我好饿啊,我快要饿死了。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好饿,我只想吃东西,我好饿啊…… 拼了命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摸索着一点点的食物残渣,他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地上洒着的那点遥不可及的粥,活活地死在了笼子里。 七天后,她从二楼楼梯摔下,后脑勺直磕在了树底下一颗石头上,瞬间血流如注,她的孩子尚未出生就成了死胎。 一切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在世多行善行,种善因得善果。 第壹佰捌拾玖章 【小千绝捉妖记】女妖毛倡妓(上) “娘亲,你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小千绝抬起自己的小脑袋,手里拿这一根胡萝卜嚼了嚼,甜滋滋的。 只见眼前有一翩翩公子,青衫折扇,体态婀娜,步履轻盈,柳眉轻佻,身带香气,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姑娘。 “娘亲,你忘记摘耳环了……”小千绝凉凉地看了九姑娘一眼,这真的是男装吗? 千绝从门外推门而入,对这九姑娘扬起一抹邪笑,轻轻揽过九姑娘的细腰,“哪来如此秀气的小娘子,九儿可是晚上为我备了厚礼。撄” 九姑娘轻推开千绝,“别闹。” “我没闹,你这身装扮,可是从苏柳那儿学来了什么花招?”千绝坏坏一笑,手掌反倒是抓紧了她的小蛮腰。 九姑娘红了脸,“宝宝还在这儿呢!” 千绝扭过头,小千绝正兴高采烈地吃着胡萝卜看他***,眉头一挑,松开了手,“那九儿你这身装扮是……偿” “这几日,紫霄观来了好多香客,得了一身怪病,可是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道长便请了我去看看……” “您快救救我,这身上的毛不停地长,又痒又疼,若是拔了还会流血。”有一名香客,哭喊着跑到了紫云道长的面前,道长正在与九姑娘说话,这一听,忙将香客扶了起来。 紫云道长倏然收回手,指尖竟然隐隐被香客的毛发划破了一些皮,所幸并不深。他细细地看了这些毛发,摇了摇头,“这似乎不像是针女的毛发,并且这些毛发似乎还在不停地生长,怪异的很,九姑娘,你怎么看?” 九姑娘听声上前,点了点头,“道长所言有理。我见过针女,确实不太像。” “你这些毛发是从何时长出来的?”紫云道长问着那名香客,香客想了想,回答道:“就是昨日上午,睡醒的时候觉得皮肤有些痒,就挠了挠,没想到这些毛发扎得很,我就醒了。醒来一看,身上密密麻麻地全是这种毛发,就忙去看了大夫。” “那你昨日上午前去过什么地方?”想来是在这些地方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香客想了想,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却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该不该说。紫云道长又追问了两三句,这香客才老老实实地说:“这前日我去了趟香满楼,招了几个神女,莫不是这难道是花柳病不成?” 紫云道长一愣,脸色严肃了起来,“你见过花柳病是这幅模样的吗?” “道长莫怒。”香客挠了挠后脑勺,“感觉我今日似乎比昨日还憔悴了不少,这玩意儿似乎弄得我很是疲惫。” 紫云道长一听,派人取来了剪刀。接过香客的手,稍微从他身上的毛发上缴了一些下来。道长细细地搓了搓这些毛发,放在瓷盘上,神色严重,“这些毛发在吸取你身上的血,等它吸干了你的血,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香客一愣,突然跪在了地上,“道长,道长你救救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毛发是怎么来的,道长,你救救我,求你了。” “让我来试试。”九姑娘声音淡淡地传来。 香客扭过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疑惑,便看向了紫云道长。道长无奈地回了他一句,“若是连她都救不了你,那我也无能为力。” “姑娘,姑娘求你救救我……”香客转过头,就朝九姑娘磕了几个头。 “安静下来。”九姑娘轻轻说了一句话,阻了他的嘴。 九姑娘拿来匕首,轻轻划破香客的手背,发现这些毛发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根本无法除去或者烧毁。想了一会,九姑娘拿来一杯水,将自己用血写成的符咒烧掉放在水里。等火灭了,似又不放心,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透明的液体,再将这杯水递给了香客,“喝下去。” “这…这能行吗?”香客有些犹豫。 九姑娘没说话,递了过去,就收回了自己的手。香客犹豫再三,仰头喝了下去,他身上的毛发发出了稀稀疏疏的响声。香客撩开袖子,发现自己身上的毛发反着方向朝身体外长了出来,纷纷自动脱落了下来,像是想要逃离他的身子。 还来不及欢喜,下一秒,从他的身体里又重新长了出来。 九姑娘冷冷看着香客,“你昨日究竟和她们相处了多久?” “一…一夜……” “有多少人?” “两…两个…..不…三个!” 九姑娘叹了口气,“到底是多少个?” 香客哭丧着脸,“我叫了两个,但是我昨日如厕的时候又遇上了一个,就和……” “遇上了一个?”九姑娘柳眉轻蹙,“看来就是这个有问题,你和她……”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问出口。 “是她主动缠住我的,折腾了好几次。”香客似乎知道九姑娘要问什么,倒是主动,避免了九姑娘的尴尬。 九姑娘拿来一个小瓷瓶,划开手指,倒了好些血进去。将口封好,递给了紫云道长,“道长,若是再有人来,将这些瓷瓶里的血滴下去一些,让香客喝下,能够延缓他们血液枯竭的速度,我亲自去一趟香满楼,将这女妖净化,想来他们也就好了。” …… “所以,娘子你是为了除妖去的?”千绝坐在小千绝的旁边,抢了他半根胡萝卜,嚼了嚼,发出清脆的响声。 九姑娘点点头。 “娘子,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穿成这样,是个男人就知道你是女子,我怕他们把你给抓了。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顺便给你加个装扮。” 千绝笑嘻嘻地夺过九姑娘的眉笔,在九姑娘的脸上画了几颗大黑痣,画了雀斑,顺手还贴上了一个络腮胡。 小千绝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美美的娘亲,变成了一个丑八怪,“爹爹,你…你…你……” “你什么你,这样你还能认得出你娘亲是个女子吗?”千绝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小千绝摇了摇头,默默地不说话。看来爹爹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觊觎娘亲的美而心存私心,自己还是不要戳穿他比较好,不然小屁股又遭殃了。 千绝带着九姑娘大摇大摆地走进香满楼的时候,老鸨还是很奇怪地看着他们进了青楼,这年头还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开心的客人…… 推拒了老鸨的热烈迎接,九姑娘附在老鸨的耳边就说了一句话。老鸨就带着两个人随便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千绝单刀直入,“老鸨,听说你这间香满楼死过人。好几个出去的客人都身染了恶疾。” 老鸨捂着脸笑了,掉了一地的脂粉,“呸呸呸,那明明是花柳病,呵呵,不知这位公子方才说的话可当真?” 九姑娘反应了一会才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淡淡道:“我既然能说出来,当然是能做到的,但是请你将香满楼想要遮掩之物,切切实实地说出来。” 老鸨细细地看了他们几眼,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其他青楼派来打探消息的,这才说了几分实话,“不瞒公子说,这间青楼确实死过人,不过我买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也是近几日才出现的。” “那这死的人究竟是谁?” “听说,是一个酒肉和尚的私生女叫林依。他破了清规,怕丢了自己的脸,于是就将她卖去了神女院。开始还是做清官子,可是这姑娘的琴弹的特别好,颇受欢迎,名声大噪。这才引来了祸端,有个富商愣是看上了她,逼迫她卖身。神女院能有几个老鸨不想要赚钱,就对这姑娘动了刑罚,愣是棍棒底下让这姑娘怕了,这才含泪应允,卖了身子。” “那这姑娘因何而死?” “这姑娘做了神女以后,生意非常好,就引来了其他姑娘的排斥,联手打压了她。由于林依本来是靠着琴技闻名,如今做了神女,倒保持不了清高,加上她相貌也并非格外出挑,于是就遭到了冷落,后来就自尽了。”老鸨倒是格外的惋惜,“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 “老鸨,你似乎很清楚她的事情,那你还知道些什么?”九姑娘开口问道。 老鸨笑了,“我们这些神女院里的事情,个个都很清楚,平日无事就只能嚼舌根子。听说这林依非常恨她的父母,觉得他们抛弃了自己。可是她性子温婉,只会逆来顺受。新来的神女里,只有她一个人不曾逃过,所以这性子确实怯懦。” 九姑娘慢慢地想了想,性子怯懦,所以即便成了厉鬼,也不敢杀人,只会通过其他的方式让这些人自己生病再死去。倒也符合。 千绝看着九姑娘正在想问题,就打发了老鸨,这才转过身,“九儿,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这个林依确有相似之处,正好死在了此处,性子怯懦,也正好解释了那些香客为什么没有直接死去,而是慢慢地先得病……” “九儿,你是让我转移注意力吗?” 这是什么话? 九姑娘疑惑地看着千绝,发现他目光深沉而暧昧,正盯住她。耳边似乎隐隐约约地传来隔壁房间的声音,而这声音似乎是…… 脸上渐渐染上了红晕。 第壹佰玖拾章 【小千绝捉妖记】女妖毛倡妓(下) “爹爹和娘亲居然不带我,哼,那我自己来。”小千绝带着小苏柳,屁颠屁颠地飞身穿过了大门,静悄悄地混入了香满楼。 “小千绝,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小苏柳缠在小千绝的手上,小脑袋一歪,“娘亲说,青楼是个蛇窝,有好多好多美人蛇,会吃人的。我可打不过她们。” “小苏柳,要知道,你娘才是最厉害的那条美人蛇,不会有比你娘更厉害的了,身为她的孩子,你也要强大起来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才特意带你来的。”小千绝拍了拍胸脯,说的义正言辞撄。 小苏柳云里雾里地道了谢,看着小千绝落了地,偷偷摸摸地去找千绝和九姑娘。有一个门没有关紧,小千绝蹿出一个脑袋,往里头瞧。 “小千绝,是不是找到你爹娘了?”小苏柳在门口傻乎乎地等着,看着小千绝奇怪地转过身,疑惑道:“小千绝在看什么?我也要看” 小苏柳也偷偷地看进了门里,两个人不穿衣服,似乎在做什么动作。小苏柳转过脸几乎红得不能再红了,看起来似乎都要滴出血来,“为什么他们都不穿衣服?” 小千绝似乎并没有完全理解,觉得他们看起来比较像是在打架,故而强作镇定道:“这些东西,小孩子不能看。但是他们好像在生宝宝,我爹爹说了,用金箍棒将宝宝送到娘亲的身体里,这样娘亲就可以生小宝宝了。” “生小宝宝就要不穿衣服吗?”小苏柳还是觉得羞涩,要将衣服都脱光,那要多害羞。 小千绝故作深沉,“这些问题小孩子不能多问。偿” “可是小千绝,生小宝宝似乎很痛,刚刚那个阿姨就一直在叫,似乎很痛苦。” “生小宝宝都是很痛的,你要是怕痛,就不要生小宝宝了。”小千绝点点头,非常同意自己的说法,“以后我也不要娘亲生小妹妹了,看来似乎很痛苦。” 话说起来,小千绝忽然想起来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忙抓着苏柳去找娘亲。 此刻,千绝刚刚将九姑娘吃干净了。面临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正好起来干活。 “快出门了!”九姑娘催促着千绝快放她走,不然耽误了时辰。 千绝露出一抹坏笑,“娘子是一点都不担心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空闺寂寞,不怕我找了神女来吗?” 九姑娘淡淡道:“你乐意就好,只要你不怕也染了一身的毛发。”话刚说完,千绝就站起身,揽住九姑娘的腰,轻轻吻了吻她的额,手握着络腮胡替她贴好,“九儿,要快些回来,我等你。” 九姑娘红了脸,狼狈地逃走了。 九姑娘正要走到后院,耳边传来了一声细微的笑声。她转过脸,角落里似乎有些动静,轻微的呜咽和水声。 眼眸变深,看着地上的鬼气,应该就在此处。 “你们也要生小宝宝吗?” 九姑娘一愣,这声音,似乎像极了小苏柳的声音。 “小苏柳,你没看见他们正在生小宝宝吗?乱说什么话。”小千绝忙拽过一边的小苏柳,转过脸,正要道歉,突然吓退了好几步。 小千绝看见的那女子回过头来,脸色惨白,舌头都拖到了地上,脖子几乎都要断了。可是那男子似乎什么都看不见,还张嘴骂了他们,“哪来的小孩子,快滚。” “这…这是鬼……”小千绝手指着他身下的人,颤抖地说:“你,你要和她生小宝宝吗?” 这男子似乎很厌烦,看着身下人娇滴滴地笑着,更是顾不上他们了,作势就要赶他们走,“滚开滚开,哪来的小孩子?” 小千绝看着女鬼看着他,鬼森森地笑着,嘴里流出鲜血,死死地盯住了他。 “若不是他,恐怕你明日就要来求人救你的命!”清冷的声音从天而降。 小千绝和小苏柳猛然被人拥到怀里,女鬼和男子的头上洒落了细细的水珠。女鬼林依发出了凄惨的叫声,现出了真形,吓得男子屁滚尿流地提起裤子忙摔在地,蹬了好几步。 “你是谁!”林依的背上被九姑娘的血腐蚀了好几处,鬼气减弱。 “你残害他人性命,使之身染恶疾,虽未直接致死,但是也犯了错。速速放下执念,随我回地府领罪。”九姑娘将小千绝和小苏柳抱远了些,淡淡地看着林依,“林依,我知你本性,莫要执着,何苦在人间受罪。” “我为何要在人间受罪,可是明明他们都喜欢我的身子,既然破了我的完璧之身,为什么又不要我了呢?我要让他们所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我要让那些好色之徒都鲜血流净而死。”林依面目狰狞,鬼眸流出点点血泪。 “林依,世人的一切过错都会在死后到地狱去受刑,你又何苦让自己背上羁绊?” “娘亲,这阿姨不是要生小宝宝吗?”小千绝打了岔,十分不解,“为什么现在又在哭?” 九姑娘傻眼了,“什么生小宝宝……?” “就是小千绝说的,那个叔叔的小金箍棒给这个姨姨送进去小宝宝,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好好制造小宝宝呢?”小苏柳格外单纯地还对林依说,“姨姨你方才没有脱衣服哦,要脱光光……” 小苏柳的嘴巴被九姑娘捂住了。九姑娘满脸黑线,这两个孩子究竟在说什么…… “林依,我不再多话。”九姑娘将视线重新转回林依的身上,淡淡道:“你有何心愿未了?” 林依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我原是还想再抚琴一曲的,可是我这双手大概也配不上如此清高之物了。” “那你可愿随我回地府?”九姑娘看着林依如今狼狈的模样,也能够知晓她生活的并不好,“若你肯与我回地府,我定会向阎王开口轻恕你。” “那又有何用?”林依泪目盈盈,凄惨一笑,“我亲生父亲可以将我卖入神女院,就连我被迫接客,他都没有来看过我。生身母亲更是从未见过,就连我死后,都没能见过他们一眼,我恨他们,我也恨神女院的人。” “林依,仇恨只会让你更痛苦。” “姨姨,不要恨了。其实你很幸福的。”小千绝认真地说道:“有一个爹爹,他会经常和你抢好吃的好玩的,还不让你看你自己的娘亲,这都是正常的。最悲惨的是,爹爹还会经常打你的屁股,没爹爹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臭小子,一来就听见你说我坏话。”千绝将小千绝拖到了后面,好好地收拾了一顿。 九姑娘有些头疼,只好招来了鬼差,问了几句,这才对林依说:“林依,你可知你的父亲由于生前犯下大错,如今还在地狱受刑?你的母亲,因为丢弃了你,也要因此在地狱收到责罚。他们都已经付出了该有的惩罚,你又何必苦苦折磨自己?你不想去看看你的生身母亲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林依犹豫了。 即便再恨,可是她还是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娘亲。她一直都想要收到娘亲和父亲的疼爱,可是,从来都没有过。她恨他们,可是却是因爱生恨…… 林依点了头,倒是轻轻松松地化解了怨气,心甘情愿地回了地府。 反倒是这一边,千绝和小千绝的斗争还在继续。 “说,你自己怎么来的,居然还带着小苏柳,你不怕你苏柳姨姨揍你吗?”千绝捏着小耳朵,轻轻一提溜,也没用力。 小千绝怕疼,自主地踮起了脚尖,“苏柳姨姨从来不揍我,要揍也是揍你。子不教,父之过,是应该收拾你了。” 千绝笑了一声,“子不教父之过。三字经这句话你倒是学的好,那我就好好的教育教育你。” 幸亏九姑娘将小千绝救了下来,抱在了自己怀里。小千绝朝千绝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地趴在九姑娘的怀里,“娘亲,宝宝不要你生小妹妹了。” “怎么了?那会儿还缠着你娘非要给你生小妹妹,小苏柳还要个小弟弟,怎么怎会儿又不要了?”千绝打趣说道:“不会是又怕小妹妹跟你抢了?” “才不是呢,我看他们用金箍棒送小宝宝的时候,看起来都很痛苦,像是打了一架。我不想让娘痛,也不想要娘脱光了衣服让你轻薄!” 话音刚落,一片寂静。 九姑娘头疼地捂住了额头,看来这小子这一顿打是少不了了。九姑娘放下了小千绝,抱着小苏柳,温柔道:“苏苏(这是小苏柳的名字),小千绝说的话你都能够听懂多少?” 小苏柳红着脸,声音细如蚊虫,“我和小千绝都看见了,姨姨,生宝宝真的要脱光衣服吗?” “苏苏,回去以后这些问题就不要问娘亲了,知道吗?”九姑娘用一只手蒙住了小苏柳的眼睛,背过了身子,“苏苏,这些事情等你变成大人就知道了哦!” 小苏柳乖乖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小千绝痛苦地哀嚎着,“爹,爹,你亲点儿打,这屁股要开花儿了。” “还轻点打,你一个人学坏就算了,还带着小苏柳,这下苏柳要是知道了,少不了有一顿说,你这臭小子,你还说不说了!” “爹,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娘亲——我错了,我要小妹妹就是了!” 第壹佰玖拾壹章 【小千绝捉妖记】酒吞童子(上) “宝宝,你还好吗?” 九姑娘拉开帷帐,看着躺在床上假装奄奄一息的小千绝,笑道:“屁股还痛吗?” “哼!”小千绝翻了个身,呲牙咧嘴地对上九姑娘,委屈地瘪了瘪嘴,“痛,痛,痛死了。娘亲还不护着宝宝,让爹爹打我,呜呜呜呜呜。” “宝宝。”九姑娘坐在床榻之上,“娘亲知道爹爹没用力,你屁股一没红二没紫……” “不嘛不嘛,宝宝身心俱损,要离家出走了。”小千绝从床上弹了起来,套上外衫就朝外蹦跶了出去。 九姑娘正要追出去,千绝从门外走了进来,拦下了九姑娘,“没事儿的,他定是去找小苏柳了。偿” 小千绝走两步一回头,走三步回过身,发现九姑娘真的没有跟上来,正要往回走,却发现千绝正双手抱怀,笑嘻嘻地看着他往回走,然后‘啪’就把门关上了。 “哼!”宝宝用力又大声地喊了一声,满是失落。 “小千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小苏柳穿着小花裙子,从苏柳的房间里摇晃着尾巴跑了过来,“你上次挨打的地方还疼吗?” 小千绝嘟着嘴,斜了小苏柳一眼,“不用你管,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听见你的声音就跑出来了。”小苏柳歪着脑袋看了看小千绝,可爱地笑了笑,“不要生气了,后山有棵苹果树,我带你去摘苹果好不好?” “后山什么时候有苹果树了,不是桃树吗?”小千绝嘟嘟囔囔地跟着小苏柳走远了。 到了后山,两个人正仰着头看着一棵光秃秃的大树,管它是什么树,反正不但没结果,现在连树叶子都没有…… “为什么连果子都没有啊?”小苏柳心情郁闷,看着小千绝朝另一个方向走,忙跟上,“小千绝,你去哪里啊?” “你看那山顶上。”小千绝手指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山顶。 山顶上,正随风摇曳着一棵大树,大树郁郁葱葱不说,树上还结着硕大的苹果,又红又大,看起来好吃极了。 两个人二话不说,就朝着山上跑去了。结果刚看到那颗苹果树,树下却站着一个人。 看样子似乎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头发短且有些凌乱,他穿着白底乐文的衣饰,长得有些女相。五官端正,一双桃花眼,眼眸深处却有着十五个瞳仁,看起来十分诡异。直挺的鼻,薄薄的唇,看起来也十分清秀。 他冷冷地盯住小千绝,当看见小苏柳的时候,眼神骤然放柔了。 他微笑着朝小苏柳走了过来,伸出修长的五指,“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小千绝感觉到了危险,左手将小苏柳拦在了身后,挺身而出,与之面对面,“你要对她做什么,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唇角带笑,“我叫朱点,来山上摘苹果。” “我们也是特意来山上摘苹果的。”小苏柳从小千绝的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 朱点站起身,从树上摘了两个果子,递给了小千绝和小苏柳,“我请你们吃。” 小千绝拒绝接受苹果,也绝不让小苏柳拿过。朱点淡淡说道:“这苹果是你亲眼看着我从树上摘的,你还不放心。” 小千绝摇了摇头,示意小苏柳不要吃。小苏柳嘟着嘴,似乎很想要那个苹果。 看着小苏柳的模样,小千绝没有说话却也不拒绝,只好自己带着小苏柳到了树下,飞上去抓了一个苹果在手心,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然后才递给了小苏柳。 小千绝对朱点非常的戒备,说不出感觉,只觉得非常危险。 “小姑娘,你看起来似乎很漂亮,你娘也一定是条很美艳的蛇精吧?”朱点对小千绝不以为然,却是对小苏柳格外感兴趣。 小苏柳咬着苹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娘亲是很漂亮,但是她不是蛇精,她曾经快成仙呢!” “对不住,那是我说错了。”朱点的眼眸又亮了几分,视线牢牢地黏在了小苏柳的身上。 “你们知道这棵树上的苹果为什么这样鲜艳吗?”朱点微笑着将视线挪到了小千绝的身上,淡淡道:“因为树下埋了很多的尸体。” 小苏柳一口苹果还含在嘴巴,瞬间呆住了。小千绝打掉了小苏柳手里的苹果,牵住她的手,“我们回家。” 朱点忽然抓住了小千绝的手腕,“我是开玩笑的。” “我的苹果……”小苏柳哀嚎了一声,看向了地上已经沾染了灰尘的苹果。 小千绝甩掉朱点的手,抗拒地退后了好几步,“你要做什么?” 小苏柳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怯生生地躲在了小千绝的身后,“小千绝,怎么了?我害怕,你不要吓我。” “你们为什么这么怕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想请你们吃苹果而已。”朱点无辜地站起来,从树上又摘了两个苹果,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手没有沾上苹果。 小苏柳兴高采烈地接过了苹果,小千绝却拦下了她,“苏苏,不要吃。” 小苏柳一愣,她很少听见小千绝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几乎没有听过。想来他真的是很认真地劝说,并没有在开玩笑。 “苏苏?你叫苏苏啊?”朱点的微笑似乎更诡异了,嘴角几乎咧到了耳边,“苏苏,跟我回家好不好,跟我走。” 小苏柳害怕地丢掉了苹果,怯生生地看着他。他的眼眸很诡异,里面十五个瞳仁不停地转动,小苏柳似乎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恐惧…… “苏苏,跟我走……”朱点伸出自己的手掌,掌心朝上,手指微微勾动,小苏柳神情茫然地从小千绝的身后走向了朱点。 小千绝忙一把拽住了小苏柳,“小苏柳,苏苏!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不管小千绝怎么用力地摇晃小苏柳,她似乎双眼都是空洞而茫然的,毫无反应。 糟了! 小千绝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小苏柳抱在怀里,飞了起来,尽可能地逃离原地。 下一秒,小千绝身上一痛,无数个苹果从地面将他砸了下来,他摔在地上,却还是把小苏柳护在了怀里,“喂,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苏柳是谁吗?她那么凶,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苏柳?”朱点露出了一抹邪笑,“我认识,想不到当初对她没能得逞,女儿倒是送到我这儿来了。” 还能更点背吗? 小千绝简直无语了,怎么苏柳到哪都能得罪人,这感情还是个仇家? “快把苏苏交给我,不然的话,对你就不客气了。”朱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拽开小千绝的短手短脚,试图将小苏柳拉出来。 小千绝死死地抱着小苏柳不松开,一边忍不住大声喊叫:“爹爹,爹爹,娘亲,你们再不来,宝宝就要没命啦——”长长的声线,从山谷里徘徊着。 朱点脸色大变,用力抓住小千绝的身子拽了起来,“你个臭小子。”话音刚落,他将小千绝用力地甩开,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小千绝疼得呲牙咧嘴,看着自己流血的双手,突然反应了一下,站起来,冲上前,将小手掌贴在了朱点的脸上,随即擦了擦自己手,小心翼翼地拽着小苏柳的衣服,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边还在继续大喊:“爹爹,你快来啊,亏你还是僵尸王,你儿子要没命啦——” 朱点的脸颊冒出一阵青烟,剧烈地疼痛刺激了他的反应。他瑟缩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得蓦然一缩,“你往我脸上抹了什么?” 果然有用。 娘亲遗传的血果然比爹爹来的管用的多。 “你猜。”小千绝做了个鬼脸,气得朱点上前就要揍他。 小千绝气沉丹田,用力地从嘴里吐出来一个泡泡,一个火球霍然从他的嘴里吐出,朱点一个没有防备,就被点燃了头发,急的鸡飞狗跳。 “爹爹,娘亲,你们再不来,我可就真的没招了!”小千绝的心里是绝望的,他可吐不出第二个火球球了。 朱点气急败坏地灭了火,用力拽过小千绝的脖子,一手抓过小苏柳,恶狠狠地盯住了小千绝,“臭小子,你死定了。” 小千绝咬着牙,用力咬破了手指,狠狠戳向了朱点的胸口,戳出一个洞来,流出了黑血。顾不上恶心,朱点痛得弯下腰,松开了抓住小千绝的手。 小千绝摔在地上,却顾不上逃跑。用力拽住小苏柳的衣服,使劲往下面拽,“苏苏,苏苏,快醒醒,再不行你就要当化肥种苹果了!” 费了半天劲愣是拽不出来,朱点伸出手就要抓他,小千绝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叫,顺便捡了个石头,在跑过的树上一路乱划,踩到的草地也是东倒西歪。 没多久,就被朱点抓住了。 朱点简直气得不能再生气了,狠狠地给了小千绝一耳光。 小千绝被打了,忙大叫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打我,我让我爹爹揍……” 朱点一掌用力击中他的脖颈,小千绝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朱点冷哼了一声,随便找了个深坑,将小千绝丢了进去,再扔进去几块相对比较大的石头…… 第壹佰玖拾贰章 【小千绝捉妖记】酒吞童子(下) 朱点走后没有多久,小千绝就醒来了,脖子疼,脸疼,哪里都疼。他咬着牙,使了吃奶的劲才搬开石头,慢悠悠地飞起来,飞出深坑,躺在坑边上直喘,可是又不敢大声,一步一步地朝山寨跑了回去。 他刚进山寨,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着牙喊道:“爹爹,娘亲,你们快来救我。” 千绝打开房门,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地上的小千绝,正要打趣,忽然发现他的脸颊红肿一片。快步上前,这才看清了他的狼狈,怒道:“谁敢欺负我千绝的儿子,不要命了吗?” “怎么弄成这样?”九姑娘听声赶了出来,捧住小千绝的脸颊,心疼得不行。 小千绝被九姑娘抱了起来,看见千绝就红了眼眶,可就是不哭,他咬着下唇,抽了抽鼻子,“宝宝差点就回不来了,又是打我又是丢我到深坑里去,想带着小苏柳飞走,还被打了下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小苏柳已经不见了。偿” 苏柳和榆阳忙从屋里出来,刚听到话,就只听见最后八个字。小苏柳已经不见了。 “是谁?”苏柳脸色阴沉,“他长得什么样子,你细细说来。撄” “他站在后山旁的另一座山顶上,眼睛很奇怪,有十五个小点点。看见我和小苏柳的时候,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她。”小千绝细细地想着,“当我说她是苏柳姨姨的女儿时,他说了一句话,他说他认识,想不到当初对她没能得逞,女儿倒是送到我这儿来了。” 话音刚落,苏柳脸色大变,抓住九姑娘的手腕,“这是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九姑娘柳眉紧蹙,这可糟糕了。 “就是当初那个对你死缠不休,结果只是想要杀了你的妖怪。”千绝脑海里也有些印象。想当初见他一表人才,以为是真心对苏柳好,没想到苏柳差点死在他手里。 酒吞童子,外貌变化多端,但是都很俊美,是专门勾引纯洁少女的妖怪。他格外的喜欢尚未成婚,完璧之身的女子,将她们骗到手后,想方设法地杀掉她们,将她们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做食物。 “不能再等,多等一分,小苏柳就危险一分。”九姑娘抱着小千绝一路出发。 小千绝带路,很快就赶到了那颗苹果树下。九姑娘站在树前,感觉格外的奇怪,指着这棵树,“这棵树的鬼气很重,可是却没有魂魄。千绝,你将树底挖开。” 千绝点了点头,用一只手抱住书身,另一只手拽过一根粗壮的树枝,一个用力,树身就慢慢地歪倒了下来,轻轻平放在地。九姑娘从树身边上绕过去,当看到被树根带出来的白骨硕硕,就明白了。 “酒吞童子吃的,不仅是***的肉,还有她们的魂魄。但是她们死的不甘心,所以怨气还在,这才会通过树再散出来。用她们的身体来当化肥,苹果自然长得鲜艳又红润。” 苏柳慌了,“这该怎么办,我们找不到他在哪里,该怎么救出榆苏苏。” 小千绝想了一会儿,举了举手,“我有办法!” 片刻后,山顶之上只剩下了小千绝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大声喊道:“爹爹,娘亲,你们快来救我啊,小苏柳被妖怪带走了,我崴到脚走不动了——” “爹爹,娘亲,救命啊——” 叫了好一会儿,小千绝的嗓子都要哑了,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的办法是否可行,正想叫山壁上的爹娘先上来,身后一阵风飘过,朱点带着两个少女站在了他的身后。 “臭小子,你还没死,我以为你会在那深坑里等死呢!”朱点冷笑片刻,朝着小千绝走了过来。小千绝慌乱了起来,指着他身旁的少女说:“姐姐,姐姐,你快救救我。” 朱点停下脚步,看向少女,起了兴趣,“你能看见她?”他走到其中一个少女的身旁,一口一口地咬碎她的魂魄,张嘴一吸,就全盘进了他的肚子。 小千绝一看,着急了,质问朱点:“小苏柳呢?你把小苏柳怎样了!” “小苏柳?”朱点露出一抹笑意,“还没吃,正喂着香料,喂香了,吃起来才美味。” “小苏柳美不美味我不知道,但是你很快就会成为烧烤大餐了。” 从山壁之下,千绝搂着九姑娘飞身而上。千绝神色冰冷,杀气沉沉地盯住了朱点,犹如被毒蛇咬住一般。朱点退了几步,转身就想跑,可苏柳却护着榆阳,挡在了朱点逃跑的路上。 小千绝缩到了一个安全的范围之内,九姑娘将他护在身后。千绝冷眼一斜,“连我千绝的儿子都敢欺负,上一次想来是伤得你不够重。” 朱点警觉地防着千绝,视线却在苏柳身上扫了几圈,可惜道:“苏柳,你还是这样美艳,可惜了,连孩子都有了,这肉就不好吃了。” “废话少说。朱点,我女儿呢?把苏苏还给我,不然的话,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苏柳化出蛇身,如水桶般粗壮的身体慢慢朝朱点压了过去。 反手抽出匕首,九姑娘划破手掌,二话没说就朝朱点洒去。朱点条件反射地用手掌挡下,手心发出灼热的剧痛,当他放下手,九姑娘却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狠狠地贴了一道符咒在他的脸上。下一秒,火光从上至下,将他层层缠绕、包围,动弹不得。 “说,小苏柳在哪里?”九姑娘的符咒压制着他,千绝的真火源源不断,朱点根本就逃不出来。 朱点邪笑地看了两眼九姑娘,“这么好的美人,配上僵尸王可真是可惜,你运气可真好。” 千绝斜睨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加大了火势,烫得朱点龇牙咧嘴,将视线投向了苏柳。小千绝自是注意到了,忙大声喊道:“不要看他的眼睛!” 榆阳正好站在苏柳身后,听声音,下意识闭上了眼,顺手蒙住了苏柳的眼睛。 朱点怒了,朝天大喊了一声。 苹果树骤然震动起来,树底下累累白骨的怨气都汇集成了一团红色的光球,正朝朱点的移动过来。 九姑娘从身上甩出三张符咒,将红光层层包围,可是没多久符咒就被怨气烧成了一团。九姑娘匕首划破手掌,朝着怨气的中心,伸了进去。怨气本就怕她,九姑娘手上一痛,就深入了光球的内部,怨气充斥着恨意,一一传达给了九姑娘。 “九儿!”千绝来不及阻拦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手送进了光球。 “我知道你们的怨恨,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帮他,不要再被他控制了。”九姑娘眉关紧锁,额头冒着细细的汗意,“将你们的执念放下,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彻底的解脱。” 小千绝跑到了九姑娘的身边,看着她,突然飞身而起,将自己的手也伸了进去。 “胡闹,宝宝!”九姑娘大惊,正要动作,忽然发现小千绝的手掌正在自己的掌心。 小千绝认真地说道:“我一定会把小苏柳救回来的,就像你们奢求别人来救你们一样。” 红色的光球渐渐变小,缓缓散去。 “不!不!”朱点狰狞地在火里挣扎着,仇恨地盯住了小千绝,“这是我费尽心思……我要杀了你!” 九姑娘抱着小千绝,淡淡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朱点看着九姑娘,身旁忽然出现了六个鬼差。九姑娘划破手掌,在铁索上滴落一圈,再由其将朱点周围层层环绕。千绝收回真火,朱点早已是瓮中捉鳖,逃而不得。 “你伤人性命无数,阎王早下令捉拿,你若藏着就罢了。偏捉恶性难改,下地狱去罢!” “我不甘心,不!”朱点挣扎着,却逃不过锁魂链,被五名鬼差带走了。 苏柳突然想起小苏柳,忙喊:“还没从朱点的嘴里问出小苏柳的位置。” 九姑娘微微一笑,手指着旁边另一名鬼差身边的少女魂魄,“她知道。” 少女细细地说清楚了朱点的老窝,一行人快速地赶去,发现小苏柳还只是躺在床榻之上,床下铺着许许多多的香料,她还只是昏睡着。 小千绝松了一口气,戳了戳小苏柳的小脸蛋,“你睡得可真欢实,为了救你,我可真是辛苦了。” 苏柳笑了,捏了捏小千绝的小脸蛋,“先替小苏柳谢过你了。”九姑娘也奖励地吻了吻小千绝的额头,小千绝开心地看着苏柳抱回了小苏柳。 回到山寨,小苏柳悠悠转醒,一脸不知所以然。小千绝一脸无奈地看着小苏柳的呆萌模样,“苏柳姨姨没教过你不要乱跟陌生人走吗?你不知道我为了救你,又是挨打又是挨丢,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还好是他蠢,非要将我丢了,要是他杀了我,那咱们可都一命呜呼了。” 小苏柳大惊,上下打量这毫发无损,看起来并没有受伤的小千绝,“小千绝,你可真厉害。” 苏柳在一旁直摇头,这小子的个性真是和他爹一模一样,张狂自傲,一点都不懂得谦虚。 不过好在,小千绝继承了九姑娘和千绝的良好身体素质,受了点伤,很快就能恢复,想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还拥有了九姑娘的宝血和千绝的技能,这样算下来,很真是很划算。 来日方长。 若是再遇见什么妖魔鬼怪,想来小千绝也要成为九姑娘和千绝的好帮手了。 (完) 第壹佰玖拾叁章 【大结局番外一】宝宝搞笑记 一、宝宝取名记 “弟妹,你和千绝也不能光叫你家孩子小千绝小千绝,到年龄改取名了。”苏柳嗑着瓜子,看着自己怀里的小苏柳,“我相公给我们家小苏柳取了个名字,叫榆苏苏,是不是很可爱?” 九姑娘回过头,一想,确实改给小千绝取名字了,于是叫来了小千绝和千绝,商量着取名字。 九姑娘想了半天,责怪道:“相公,你这是什么姓,偏偏是千,而不是千绝,太难想了。” 千绝想了半天,“不是相公和娘子之间取个字,来显示夫妻恩爱就好了吗?既然这样,就叫千九好了。偿” “我是拒绝的,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小千绝摆了摆手,小屁股一蹲,捂着眼睛,“我拒绝,我拒绝。” “要么可爱点,叫千九九?”苏柳也提出了一个主意,笑道:“这样就正好和我们家榆苏苏凑成一对了。撄” “我拒绝!”小千绝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小手,“这个名字太娘了,我不要这样女孩儿的名字。” “我拒绝!”千绝也举起了自己的手,瞪了眼苏柳,“我家孩子干嘛和你榆苏苏凑对,不能让你家闺女祸害我家儿子。” “那要叫什么名字呢?”九姑娘又犯了愁。 “为什么一定要跟爹爹姓,宝宝要跟娘亲姓九,要么叫九千?”小宝宝欢欣鼓舞地拍了拍手,“历史上不是有个赫赫有名的九千岁吗?就九千岁好了。” “胡闹,九千岁是只乌龟,你也要做缩头乌龟吗?”千绝斜睨了一眼,鄙夷地看着小千绝。 小千绝莫名其妙地被鄙视了,条件反射地就说了,“不要。” “千九九嘛,这个多好听。”苏柳一边嗑瓜子,一边不嫌事情闹大。 “不要。” “要么来个洋文名字,叫千九姑娘,谐音迁就姑娘,还挺招女孩子。” “苏柳,你给我闭上你的嘴巴,我怕我一会儿忍不住把你丢出去。” 苏柳斜眼瞥了一眼,笑道:“弟妹,你有没有后悔嫁了个这样的男人,取名都难得很啊。以后要是还生个女儿,这名字可能就取好了,叫千九九。” 九姑娘:“……”我心里是拒绝的。 “要么就留着绝字,叫千绝久?”苏柳还在那里帮着想名字。 九姑娘摇了摇头,感觉似乎不太好,“这样的名字似乎好像在说千绝克我似的,不好。” “取名字可真麻烦,就叫宝宝,叫千宝宝。”千绝大手一挥,没了耐性。 小千绝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爹爹,你这样,等我长大了,谁都叫我叫宝宝,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丢脸都丢到鬼国去了。” “有点道理。”千绝受教,点了点头,苦恼道:“这么叫也不行,那么叫也不行。我为什么要生他呢?” “爹爹,你以为我愿意让你生我吗?”小千绝生气了,嘟着嘴跑到了九姑娘的怀里,“娘亲,给我换个爹爹,换个榆阳一样的爹爹,这样的话,取名字都简单多了。” “你再说一遍。”千绝瞪大眼睛,就要拎过他的屁股拍两下。 小千绝扑腾着掉了下来,屁股朝着千绝,“我就不,就不,就不。” “好了,别闹了。这名字还没能取好呢!”九姑娘抱着小千绝。 千绝没有耐性了,扫了一眼小千绝,“取什么名字,以后等他大了自己找,想好了再来说,好听的就允了。” 小千绝:“……” 九姑娘:“……” 苏柳:“……” 二、宝宝想要个小妹妹 最近苏柳又怀孕了,大着肚子在山寨里走来走去。小千绝也长大了,天天和小苏柳一起混迹在苏柳的身边。 小千绝看着苏柳的大肚子,格外好奇。 苏柳看着小千绝盯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拉过他的手,“轻轻摸,这是小苏柳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 “小千绝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 “我想要小妹妹。”小千绝长大了嘴巴,惊奇地摸了摸苏柳的肚子,“我原先也是这样在娘亲的肚子里的吗?” “对啊。”苏柳温柔地笑了。 小千绝奇怪道:“那苏柳姨姨,你为何将小妹妹吞到肚子里?” “额,我没有吞……这个是你榆阳丈丈先放进去一个小小小宝宝,才能在我的肚子里慢慢长大,只有这样子才可长大哦。然后再生出来,就可以在外面长大啦!”苏柳喘了口气,想办法解释。 “那榆阳丈丈是怎么放进去的?”小千绝继续问道:“就像爹爹将我放进娘亲肚子里是一样的吗?这是怎么放进去的?” 苏柳一口老血差点要喷出来,“这…这……你榆阳丈丈有特殊本事,将小宝宝放进去的。” “怎么变进去的?”小千绝喋喋不休地追问着。 “去问你家爹爹,我…我…我不知道。”苏柳摆了摆手,实在是想不出来的。 小千绝一听,脚步也没停下,跑去问了千绝,拽着他的衣服问道:“爹爹,爹爹,宝宝是怎么生出来的?” “什么怎么生出来的?”千绝挑了挑眉,“就从你娘肚子里生出来的。” “那宝宝是怎么进去的?”小千绝还是不能明白。 “你爹我有个金箍棒,只要我的金箍棒一挥,就可以将你变进去。”千绝想了想,只好这么说。 小千绝爬上千绝的身子,找了半天,“爹爹的金箍棒在哪儿呢?是美猴王的金箍棒吗?” “不是,以后你长大了,爹爹就将金箍棒传给你。”千绝将小千绝从身上扒拉下来。 小千绝还是很奇怪,“小金箍棒是怎么变的?那时候为什么爹爹要宝宝在肚子里要撞宝宝?” 千绝:“……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爹爹,宝宝是怎么从娘亲肚子里生出来的?” “你是娘亲在荷花池里生下来的,你去问荷花池的荷花吧!” 小千绝一听,撒着脚丫子又跑了,千绝有些怀疑,便追了去。 他跑去找了九姑娘,摸了摸娘亲的肚子,“娘亲,我想要个小妹妹,你让爹爹的金箍棒变个大肚子出来好不好?” 九姑娘一脸窘迫,“金…金箍棒?” “对呀!爹爹说只要他的金箍棒一变,就可以变出来一个小妹妹。宝宝想要个小妹妹,我想要个亲生妹妹,不要像小苏柳那样娇蛮的,宝宝喜欢文静听话的,要长发飘飘,要温婉可人的妹妹。” 九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说生就生的小妹妹,你怎么突然想要个小妹妹了?” “我看苏柳姨姨的肚子可大了,小妹妹还踹我,一看就知道调皮又捣蛋。宝宝想要个小妹妹,这样的话,就可以和妹妹一起睡觉了。爹爹老是不让我和娘亲一起睡,生个和娘一样的小妹妹,这样就有人陪宝宝睡觉了。” “宝宝,你想要小妹妹,就是想要个妹妹陪你睡觉啊?”九姑娘哭笑不得。 小苏柳从门口跑了进来,拽着小千绝,“不要小妹妹好不好,我陪你睡就好了。” “我不要你,我想要一个和娘亲一样的小妹妹,这样的小妹妹可以和娘亲一样漂亮温柔,陪宝宝睡觉,可以睡得更香了。”小千绝酷酷地摆脱小苏柳的手。 小苏柳想了想,扑到九姑娘的怀里,“九姨姨,小苏柳想要个小弟弟。” “你为什么又想要个小弟弟呢?” “有个小弟弟的话,和小千绝长得也一模一样,这样的话,小小千绝就可以陪小苏柳睡觉了。”小苏柳咬着手指,突然笑了。 九姑娘摸了摸小苏柳的脑袋,“小苏柳可以让娘亲生个小弟弟,这样小弟弟可以和你的爹爹长得一样,这样的话就有爹爹陪你睡觉了。” 小苏柳皱了皱眉头,纠结了,“可是我想要个小千绝,可是爹爹也很好。呜,怎么办呢?那就两个都来陪我,好不好?娘亲生个小弟弟,九姨姨也生个小小千绝。” “谁让你生小弟弟的,我要小妹妹。”小千绝嘟着嘴,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娘亲,不要听他的,宝宝要小妹妹。” “不嘛,我要小小千绝。” “谁管你,这是我的娘亲,我要小妹妹。” “呜哇……”小苏柳忽然哭了,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我要小小千绝,我要小小千绝。” “两个我都答应了。”千绝从门外大跨步,笑着走了进来,“前提是先让九儿有宝宝对不对?先让苏柳生了,这边还来得及。” 小千绝高兴了,笑嘻嘻地看了一眼九姑娘,“那爹爹,你快拿出金箍棒。” 千绝笑了笑,“金箍棒不能让你们看见,你们先去苏柳那里呆一会儿。”话说完,千绝就将小千绝和小苏柳都关出了门外。 小千绝嘟嘟喃喃,“又赶我出来。” “那我们先去看我娘亲肚子里小弟弟。”小苏柳歪着脑袋想了想,转身就跑了。小千绝不高兴地追上去,“谁说是小弟弟,我说是小妹妹。我讨厌小弟弟。” 门外两个小宝贝的声音渐渐远了,千绝不怀好意地对着九姑娘邪笑。九姑娘脸色微红,“做什么?” 千绝吻了吻九姑娘的唇,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还没听清吗?我可是允了咱们的儿子,要给他生个小妹妹。现在,我们来造小妹妹。” 第壹佰玖拾肆章 【大结局番外二】宝宝钓个小媳妇儿 今天小苏柳要下山去买东西,苏柳美其名曰‘历练’。为了更好的保护小苏柳,避免小千绝像遇见雪溪时候那样的大意,千绝也把小千绝一起丢了出去,一来是想要让他再练练,二来是想要和九姑娘好好共享二人世界。 小苏柳一路屁颠屁颠地背着小背篓朝山下走去,有时候免不了要摔跤。小千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舒服飞着的状态,乖乖地踩在了地面上,伸出自己的小胖手,“你牵着我吧!不然你摔跤了,爹爹要骂我的。撄” “谢谢小千绝。”小苏柳可开心了,拉住小千绝的手站了起来。 小千绝酷酷地别过脸,“不许告诉别人我让你牵我的手了。” “为什么?”小苏柳萌哒哒地问他。 “小男生怎么可以随便和小女生签手呢?”小千绝淡淡地学着千绝说话,“只有娘子才可以牵相公的手。” 小苏柳的脸突然红了。 难道以后我要嫁给小千绝做他的妻子了吗? 小千绝突然补充了下半句,“要是我日后的娘子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为什么?”小苏柳瘪了瘪嘴,“我不能做你的娘子吗?偿” “谁要你这样的娘子?”千绝摇了摇头,“我要找我娘那样的,清丽脱俗。不喜欢刁蛮任性的,我怕以后想榆阳丈丈那样被苏柳姨姨管的死死的。” 小千绝心有戚戚地想着苏柳每次发火的时候,就脑补了许多榆阳被好好‘收拾’的画面,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绝对不能娶苏柳姨姨这样的女子。 小苏柳生气了,瘪嘴,小眼泪就要掉下来,她松开小千绝的手,“你…你…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不做就不做。”小千绝帅帅地站着,看着她哭。 “呜呜呜哇,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小苏柳伤心了,捂住眼里夺眶而出的眼泪,哭着跑了出去。 “喂,你别跑啊。我们不是要下山买东西吗?”小千绝小眉头一皱,忙追了上去。 小苏柳低着头,一边哭一边跑,不小心撞上了另外一个胖乎乎的小胖墩。小胖墩太重了,反而将小苏柳给弹了出去,小苏柳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是谁敢撞本大王。”小胖墩盯着眼前的小苏柳,捡起了一边丢下来的小背篓,“这背篓不错,正好送给本大王。喂,你…说的就是你,还不快给本大王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是你突然从路边窜出来,并不是我故意撞到你的,而且你是把我撞倒了。”小苏柳倔强地抬起头,“你应该给我道歉。” “好啊,你想要挨揍吗?”下胖墩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就你这样的小妖精,我一拳头一个,你要试试吗?” “把我的背篓还给我,你个大坏蛋,还给我!”小苏柳拍了拍小屁股,抖掉一地的灰,拽过了背篓的另外一边。 “这是我的了!”小胖墩推开了小苏柳,小苏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小千绝赶到了,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喂,你是谁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女孩子,你爹爹没交过你不能欺负女孩子吗?你娘亲没说过不能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吗?你还抢小苏柳的背篓,你太没修养,还不快点给小苏柳道歉。把背篓换给小苏柳!” “你说谁没修养,臭小子。”小胖墩气急了,将手里的小背篓丢在脚底下,狠狠地踩坏了,歪在了一边,“我现在把背篓踩坏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哼!” 小千绝将小苏柳扶了起来,小苏柳的手上磨破了皮。 “你……怎么这么笨,不知道自己打不过还要硬上吗?”小千绝看着小苏柳的手,从怀里拿出了娘亲特意准备的小巾帕,将小苏柳的手掌简略包扎起来。 小苏柳看着小千绝认真的模样,小心脏心如擂鼓。 “喂,你们,快给本大王道歉。”小胖墩极其不爽快地看着自己被忽略了,气鼓鼓地将小背篓踹到了一边。 小千绝不爽了,“你让小苏柳受伤了,你还不给小苏柳道歉。小心我…爹爹来揍你。” “你爹爹是谁,我爹爹可是山中大王!”小胖墩不以为意,挥了挥手,“哼,就让你们两个成为我的午餐好了。” 话音刚落,小胖墩就显出了原型,是一只老虎,朝小苏柳他们扑了过来。 小苏柳吓了一跳,忙化作小蛇撒腿就跑,小千绝不紧不慢地飞到半空,小老虎根本就吃不到小千绝,只好作罢去追小苏柳。 小苏柳受伤了,所以跑得并不快,满头乱撞,也没注意就跑到了悬崖边上。 “哈哈哈哈,你跑啊,你跑啊。”小老虎朝小苏柳化身的小蛇妖扑了过去,小苏柳吓了一跳,转眼就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小苏柳!”小千绝从身后追了上来,二话不说,跳了下去,忙朝着悬崖下飞了下去。 可是悬崖底下风大,一直逆着风,小千绝根本就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小苏柳摔进了湖底,所幸悬崖底下是湖底,不然只怕小苏柳要摔成蛇肉酱了。 要是小苏柳出事了,别说苏柳姨姨的坏脾气,只怕是爹爹和娘亲不会放过自己。 小苏柳在湖上扑腾来扑腾去,小千绝伸出自己的小爪子,费劲气力地拽住小苏柳的手从湖底拉了上来,先放在岸边。 小苏柳似乎喝了很多水,肚子看起来鼓鼓的,躺在地上都没反应了。 小千绝戳了戳小苏柳的脸颊,“小苏柳,小苏柳,快醒醒了,你是条蛇,你会游泳的。” 小苏柳躺在地上没有反应,没一会儿就化作了一条小蛇,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肚子还是鼓鼓的。 眼见小苏柳没反应,小千绝有点着急了。 小千绝摁了摁小苏柳的肚子,摁了好几下,发现肚子里的水会涌动。忙用小手掐住小蛇的身子,将小苏柳倒拽了起来。 瞬间,小苏柳就从嘴里吐了好几口水,摔着尾巴摆了几下,小千绝忙松开手,小蛇落在地上,又化作了人身,小苏柳咳嗽着醒过来了。 小千绝松了一口气,有些恼了,“人家是蛇,你也是蛇,怎么你不会游泳呢?” “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小苏柳两只手捂着脸,抽抽搭搭地坐起来,止不住地掉眼泪,“我想回家,我想要回家……” 小千绝斜了一眼,嘟了嘟嘴,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半晌,他戳了戳小苏柳的身子,“别哭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害怕,我害怕。都掉下来了,我怎么上去呀?我手疼。”小苏柳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整个人又变回了一条蛇。 想起刚才掉下悬崖的时候,小苏柳吓得人身都变不回去,现在一直都是小蛇的身子,身上湿漉漉的,冷得直发抖。 小千绝看着小苏柳发抖,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将小苏柳裹了起来,露出个小脑袋。然后将它抱在怀里,“小苏柳不怕,由我在呢,我带你飞上去。” 小苏柳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它抽了抽鼻子,看起来非常的可爱。小苏柳仰起头看着小千绝,“你抱着我飞的动吗?” “虽然你很重,但是我很厉害的。”小千绝酷酷地吸了口气,转眼就朝上面飞去。 飞了半天,手都抱酸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小苏柳一直在怀里瑟瑟发抖,不敢朝下看。小千绝吸了口气,咬着牙往上飞。 小苏柳比刚出生的时候重了很多,虽然现在也只是一条小蛇,但是对于小千绝来说,小苏柳长大了还是挺有分量的。 飞了好一会,终于到了。 小千绝坐在悬崖边上,连脚丫子都不想动,坐在原地直喘气。一直抱着小苏柳,用力了怕她疼,松了又怕她掉下去,进退为难,一双小短手都酸了。 小苏柳从小千绝的怀里跳了出来,收起自己的毒牙,轻轻咬着他的手,缠住他的身子,就将他往里面拖,生怕他从悬崖上掉下去。 连着休息了好一会儿,小千绝才休息够了,不过也不想飞了,实在太费气力了。从下往上飞,还带着小苏柳,别说一双手抱得酸,就算是不酸,他也已经飞不动了,只好改走。 慢慢悠悠地走着,和小苏柳一起荡回山寨。 可是这还没走回山寨呢,又遇见了那只小老虎,这次身边还多了一个小姑娘,似乎是一条小蛇。 “是你?”小蛇精看见了小千绝身边跟着的小苏柳,生气道:“小虎哥哥,上次就是因为这只小蛇妖,山里的人都觉得她比我漂亮。小虎哥哥,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小老虎挠了挠后脑,“当然是你漂亮。” “说谎话都不带眨眼的。”小千绝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家小苏柳的鳞片油光亮滑,摸着可舒服了,而且她的鳞片可是山里蛇妖里面最漂亮的。你这种长得不好看的小蛇精,有什么可看的。小苏柳比你漂亮多了。” “小千绝……”小苏柳感动的都要哭了,她第一次听见小千绝夸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千绝,心里感觉暖暖的。 小千绝看了一眼小苏柳,严肃道:“不许哭,我最不喜欢女孩儿哭了。你要是再哭,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永远都不跟你一块玩儿了。” 小苏柳抽了抽鼻子,“我不哭,我以后都不哭了。小千绝,你别不理我,你别不跟我玩。” 整个山寨里,和小苏柳一般大的也就只有小千绝了,尽管小千绝有些傲娇,但是好歹也是有人陪伴着的,小苏柳最不喜欢自己一个人了。 “小虎哥哥,你帮我揍他们好不好?”小蛇精生气了,化作一条小蛇就要来咬小苏柳。 小千绝正想飞,想了想,小苏柳还和小蛇精纠缠着呢! 小老虎就朝小千绝咬了过来,小千绝脑筋一动,在半空中逗着他,引着他撞到了大树上,撞了好几次,小老虎把头都撞晕了。 小蛇精和小苏柳两个人缠紧了,小苏柳也动弹不得。小千绝一生气,嘴巴一张,喷出了一团火球,对着那条小蛇精的尾巴就烧了下去。小蛇精吃痛,松开了小苏柳,小千绝忙把小苏柳拽到了自己边上。 咦?原来我一张嘴能冒火泡泡啊? 小千绝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技能,连忙还想张嘴,可是再一张嘴,却没有了火球。 叹了口气,只能作罢。可是眼前的小老虎和小蛇精还在穷追猛打,小千绝只能放出了最后的狠招。 “嘿!我告诉你们,我爹爹是僵尸王,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了。”小千绝对着小老虎和小蛇精喊了一声,吓得两个人愣在了原地。小千绝牛哄哄地说,“我会回来报仇的,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们给小苏柳道歉,哼。” 话说完,小千绝怒哼了两声,莫名地打了个嗝,朝小老虎和小蛇精吐了一个火泡泡。 小老虎和小蛇精慌慌忙忙地避开,险险地躲在了一棵树后面,避开了火泡泡。这下他彻底恼了,朝着小千绝猛地扑了过去。 眼看着小老虎生气要扑来,小千绝忙拽起小苏柳,吊着飞向了半空,朝地面上哼了一声。 “我还会回来的。”小千绝朝小老虎和小蛇精呸了一口。 小老虎一直在下面追着他们跑,小千绝不得不一直挑着不好追的地方跑,尽管手酸,却一直不敢松开小苏柳,拽着她一直跑。 跑了好久,终于回到了山寨,小千绝一眼就看见了苏柳、千绝四个人正在亭子里喝茶,小千绝气喘吁吁地将小苏柳丢到了苏柳的怀里,自己瘫在了九姑娘的怀里。 小千绝手指着山寨门口,对着千绝瘪了瘪嘴,“爹…爹爹……外面有人追杀我们,一只小老虎和一只小蛇精,还害得小苏柳掉下了悬崖,我好不容易救她回来的。” “谁敢欺负我苏柳的闺女!”苏柳跑到厨房拿了一把刀就追了出去。 小苏柳看着娘亲追出去了,可是视线却一直留在了小千绝的身上。 亮晶晶的眸,格外的好看。 第壹佰玖拾伍章 【大结局番外三】苏柳榆阳定情记 榆阳是进京赶考的秀才,路过紫霄观时,想着供奉了一些,随即又继续下山了。 路过时候,有算命的人给他算了一卦,“你今生与官名无缘,还有一死劫在眼前。你面色发青,怕有大劫。” “小生不信命。”榆阳笑了笑,并未对这样的话认真。 下山时撄。 有道长见他面色不佳,曾经提醒过他,“山下路有蛇妖,莫要被蛇妖眯了眼。” 榆阳连连点头,这就下山了。 下山路并不陡峭,榆阳很快就要到山底了,可以偏偏这时候,他一脚踩了牛粪,无奈之下,他只能去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想要洗一洗鞋子上的秽物,顺便再去去这几日赶路冒的臭汗味。 周围恰好有一处湖泊,湖泊清澈见底,绿树如荫,恰好能挡着不少的视线偿。 榆阳脱了衣服就往水里走,这刚下水,冰凉凉的触感简直舒爽透彻。他清爽地洗着澡,转过头,忽然发现湖中心似乎有人也在洗澡。 他看了一眼,几乎挪不开视线。 女人大约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肤色白皙,皮肤如雪轻盈。瓜子脸蛋,北方江南极少有的面孔。美眸如玉,轻佻狐媚,睫毛长长,粉唇微启,唇边带着一抹妩媚的微笑。水面清透,看清了底下凹凸有致的身材。 鼻子一热,榆阳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手,指尖有着鲜红。 流鼻血了……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书里的诗句,用来称呼眼前的佳人最好了。 榆阳从没有过第一眼钟情的人。佳人甚多,可是从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让他心如擂鼓的。见到她的第一眼,似乎就认定了是她。 苏柳正在洗澡,自然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灼热,她冷冰冰地回过头,瞧见了一个人正在洗澡,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又是一个色男人。 苏柳上下扫了一眼,露出一抹媚笑,竟然朝榆阳游了过去,朝他靠近,嘲讽道:“怎么,没看够?” 榆阳瞬时间反应过来,“对不住,对不住姑娘,对不住。” “对不住,你还看。”苏柳觉得有意思,双手抱胸,“你这人,看起来仪表堂堂,怎么还这样下流呢?怎么,你还看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榆阳想要解释,摆了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觉得姑娘漂亮……” 苏柳低下头,看了看水底下,叹了口气,手指着下方,“那…这是什么呢?” “不…不好意思。”榆阳匆忙地捂住自己的身体,朝岸上跑去,忙将衣服穿戴整洁,这才回头,“姑娘……” 回过头的时候,苏柳正好全身出水,完全展现在了榆阳的面前。 鼻子一热,榆阳忙转过头去。 苏柳倒不是很在乎,这身子刚修炼好的,想来很是招男人喜欢,不知道那个僵尸王会不会看上自己,去试试。 苏柳随意拿了一件白色衣裙就盖在了身上,透着水珠,将身材衬托的极好。 榆阳看着她走过了自己身边,不由得跟了上去,“姑娘。” 苏柳回过身,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两眼,“你还有什么事情?看都看完了,要调戏你也调戏够了,你可真够讨厌的,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姑娘,你误会了,小生…小生喜欢姑娘,只想知道姑娘的芳名和住址,等榆阳高中回来,定要为姑娘的清誉负责,到时候就来迎娶姑娘。” 苏柳一听,笑了,“感情这还是个好好公子。无需公子负责,也对不住,我今日脾气有些不好,原不是这样的,公子无需为了我负责,只管好好上京去考就是了。公子心善,定会有所回报。” “多谢姑娘体谅,但是姑娘清誉已被我玷污,到时候小生定会前来求娶姑娘,还望姑娘告知姓名。”榆阳固执地问道。 苏柳没了辙,只好回答,“奴家苏柳,已有夫家,请公子无需费心了。” “这样,那来日请许小生上门致歉。”榆阳格外的失望,没有想到第一次自己喜欢上的姑娘居然已经嫁了人,当下失落至极。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苏柳吗?” “看着这狐媚样子就讨厌,还在人间帮忙悬壶济世,还帮其他人来抓我们,哼。” “看着这幅狐媚子就讨厌,说什么她有仙缘,做蛇仙的人还是这样一副勾引男人的样子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听说她很喜欢千绝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能看得上她吗?” “你看看她,她又在那里勾引男人了,这样的人也配当蛇仙,真是瞎了眼了。” 苏柳自然听见了这些话,双手抱怀,自是不屑回答的,但是今日她脾气不好,偏偏忍不下去了,不屑道:“要说,就光明正大的出来说。日日躲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子,也不怕咬了自己的舌头。” 从树林里走出了另外两个妩媚的女子,一个黄衣一个蓝衣,看起来虽也漂亮,但是比起苏柳却大大逊色了不少。 “哟,苏柳,怎么?今日在这里找了个野男人?”黄衣说话刻薄,看见了榆阳,想来也不会轻易的放过这样的话题,“怎么,耐不住寂寞了,姐姐还以为你冰清玉洁的很呢!” “姐姐,你今日是不是忘记洗澡了?”苏柳朝前面嗅了嗅,“今日你的狐臭味儿可是重的很呢,难怪你总是勾不到男人了,这样狐臭的味道,只怕男人近了你的身就要跑了。” “你……”黄衣女子气得不行,却说不出什么话。 “怎么,你仗着自己有仙气,就可以不把我们这些狐狸放在眼里吗?”蓝衣女子看着苏柳身后的榆阳,“怕是你身后那野男人还不知你是只蛇妖吧?” 榆阳一愣,看向了苏柳,“你是蛇妖?” 苏柳柳眉轻抬,“怎么?怕了就走,我不会伤你的,说了你无需来道谢了。从你身后的路走,左拐就下山了。” “哟,这男人可是要吓跑了,呵呵。”黄衣女子逮到了机会,使劲嘲讽,“成了仙又怎样,还不是一只蛇妖,勾搭再多的男人,也就看上你这副嘴脸,喜欢你吗?这可说不准,只怕你要孤独终老了。” “苏柳姑娘是蛇妖又怎样?”榆阳挺身而出,将苏柳护在了身后,“就算她是蛇妖,我也喜欢她,总好过你们这些嘴毒蛇蝎的女子。” “你说什么?”黄衣女子怒了,化出了狐狸真身,狠狠朝榆阳扑了过去。 苏柳忙将榆阳拽到了身后,一击抵挡下黄狐的攻击,与两人打了起来。 榆阳吓了一跳,看着眼前两只狐狸和一条蛇在厮斗,却不知道该怎么帮苏柳。 片刻,两只狐狸似乎被赶跑了,一条蛇有些虚弱地跑到了他的身边。榆阳将小蛇抱在怀里,看着她的蛇腹上沾满了泥土,还被石块划伤了手,身上还有被那两只狐狸咬伤的痕迹。 榆阳忙抱着蛇身,在周围寻来了草药。蛇身,先用湖水洗干净,草药用嘴巴一一嚼碎,再敷在蛇身上,一一擦好草药。接着,榆阳撕开自己的衣摆,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布条子,将它的蛇身好好的包扎起来。 “喂,你为什么不怕我,我可是一只蛇妖,是你们人类最讨厌的东西。偷你们的牲畜吃,吸你们的精气,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苏柳窝在榆阳的怀里,舒服地找了个姿势。 榆阳略一思索,“我不怕你,我觉得你不会伤害我,若是要伤害我,你早就这么做了。更不会在那两只狐狸扑上来的时候,还来救我,我相信你。” “你这人可真傻。我可不是帮你,我只是不想让她们把你吃了,要是吃了你,山上的道士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候又要浪费我一段修仙的时间,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苏柳撇了撇嘴,看着这个傻乎乎的人,忽然发现榆阳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榆阳抱着怀里的蛇身,将衣服拢紧了一些,“那也没关系,方才听说你喜欢别人,这是不是说你说已有婚配是骗人的,那这样的话,我可以娶你吗?” 苏柳着急了,“你为什么非要娶我?我都说无需对我负责什么了,再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你为什么还执意要娶我?” “她们说那个人不喜欢你,肯定也对你不好,如果对你好,别人也不敢这样欺负你。我喜欢你,我想对你好,我不想让你难过。”榆阳讷讷地看着苏柳跑出了自己的怀抱,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柳恼了,“不用你管,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我不喜欢你,就算你要娶我,我也不嫁给你。谁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你是不是就喜欢我变成人的那副模样?” “不是的。”榆阳上前,将苏柳又抱到了自己的怀里,轻声道:“不管你是不是这副模样,我看见你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你的眼睛。虽然很妩媚可是很清澈,可见你为人单纯直爽,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骗人,哪有第一次看眼睛就喜欢上别人的。” “方才她们说你,总是助人,我就发现我想的没有错。我喜欢的不止是你的人,就算你变成这副蛇妖的样子,变一张脸都可以,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的人。看一眼你的眼睛就能懂你,我就是喜欢你” “哪怕我不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对,小生就是喜欢你。等我考取了功名,我就来娶你。” 第壹佰玖拾陆章 【大结局番外四】月离和窈灵 不记得徘徊了多久,不记得流浪了多久…… 似乎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月离站在奈何桥上,孟婆递来一碗汤,说喝下,便能投胎。他远远地看着桥的另一端,似乎总觉得有东西放不下。 “人世烦恼太多,遗忘前尘记忆,忘却今生今世的所有牵绊,了无牵挂,才好投胎到下一世。”孟婆苦口婆心地劝着,想来是看过了很多人的犹豫。 月离疑惑地看着桥的来路,似乎有很重要的人被他忘了,可是既然已经忘了,那便忘了。他仰头,喝下孟婆汤,跳入自己轮回之路。 随着耳边的啼哭,睁开眼,就是全新的人生偿。 今生,月离投到了人胎,在一户普通商户人家,三世同堂,独子。自幼学富五车,三岁能吟诗,四岁能作画,七岁考上秀才,才子之名自小震惊京城。 这家少爷名‘岳礼’,有个怪癖,就是自小就不吃鱼,哪怕藏着窝着,他总也能感应的到。家里还养了好些锦鲤,据闻这少爷格外喜爱鱼,还能够与鱼作乐,常上紫霄观买鱼放生。 “少爷,今日京城元宵灯会,可要去玩玩?”小书童追着他们家少爷的屁股后头,笑道:“据说,会来好多千金人家的小姐,可漂亮了。听说那董家的小姐也会来。” “董家?”岳礼一听,略一思索,“可是那个董家二小姐董璘?听闻五岁能作诗六岁能抚琴,能与我齐名的小姐。” “没错,就是老爷想要为少爷介绍的那位董家千金二小姐董璘。”小书童点点头,“上回少爷您不在家,我可是看见了那位小姐,真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比董家小姐还要好看。董家小姐的脸上有颗痣坏了美感,不过就算没有那颗痣,我还是觉得二小姐好看。” “好了,不要背后讨论人家,你要是喜欢。少爷我就替你求娶董家二小姐。”岳礼打着趣,一把折扇,敲在了小书童的脑袋上。 小书童摸了摸脑门,“少爷!” “好了,趁爹娘已经睡了,快早点出门,晚了灯谜可就让人猜光了。”岳礼这就出了门。 小书童疑惑道:“少爷,你是为了猜迷和花灯去的?我以为你去看董家二小姐了。” “管她什么董家二小姐,我不在乎。” 岳礼笑了,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在梦中梦见的佳人。看不清脸上的模样,有时候一身白衣,有时候似乎又身穿道袍,奇怪的很,总是出现在自己梦里。 摇了摇头,撇去自己的想法。带着小书童,岳礼大大方方地出门了。 另一外边,传闻中的董家二小姐也在紧锣密鼓地换装中。 “小姐,你…你真的要去啊?要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肯定要责怪小姐的。”小丫头憋红了脸,又着急又无奈。 董家二小姐一身道服的装扮,看起来倒也俊俏,她不以为意道:“那是大小姐的娘亲,可不是我的,反正天天都要挨骂,多一天少一天随便了。我只要玩的高兴,吃得高兴就可以了。对了对了,把花生瓜子给我抓一把,我要一边猜谜一边吃。” 小丫头垂头丧气地递过花生,“小姐,那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幅模样去啊?” “上次被那些话本子里女扮男装的桥段骗惨了,青楼还没迈进去呢,就被老鸨赶出来了,差点被登徒子欺负了。这次我学乖了,打扮成道姑,我看谁还敢吃我豆腐。”董璘擦了擦鼻子,仰起头,“今天我要好好玩个痛快,把银子给我。” 小丫头无奈地将钱袋给小姐装好,“小姐,京城那些少爷要是认出了你,你这可是丢了清誉,以后谁要娶你啊,老爷肯定会打死奴婢的。” 董璘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蛋,笑嘻嘻道:“好丫头,小姐我一定一个人承担了所有责任,你就使劲推到我身上就好了。今天晚上就陪我出去好好玩一把。至于那些公子哥,我一个也没看上,好色之徒,看不上我正好,本小姐也不想嫁,没看上合适的。” “小姐,你不是喜欢养鱼吗?听说那个京城第一才子岳礼可喜欢养鱼,从小就不吃鱼肉,府里还养了上好的锦鲤,你也没看上?”小丫头想起上回去的时候,确实没瞧见岳家大少爷。 董璘想了半天,“锦鲤我看见了,我是喜欢的很,但是那岳礼我是没见着,也不知道怎么样,虽然也养鱼,但是……你家小姐我自在惯了,不着急嫁呢!” “小姐,听说这岳家大少爷今晚也要去,你会不会是……” 董璘给了丫头一耳朵,捏得她直叫唤,“是是是是你个头啊,快跟我走。” 灯会上,岳礼猜对了好多灯谜,拿走了最好的一个礼物,一对玛瑙手钏。 “少爷,怎么不猜了?”小书童不解地看着少爷离开了猜灯谜的地方,疑惑道:“咱们不是专门来猜灯谜的吗?” “只怕我再猜下去,老板就要破产了。”岳礼忽然有些失落,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竟一时片刻,觉得自己似曾相识,“书立,我是不是来过这儿?” 小书童书立愣了一瞬间,“少爷,咱们每回出来玩都经过这儿啊!” “是吗?”岳礼似乎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穿道袍的女子,“方才竟然觉得我许久之前就来过,倒不是活在人世的时候。” “少爷,你这话说的悬乎,不知道的还以为少爷你说的是上辈子的事情呢!”小书童笑了,被少爷翻了个白眼,委屈道:“少爷,你等等我,等我呀!” “宝宝猜对了?”九姑娘抱着小千绝正在一边看花灯,沿路猜着谜,没想到小千绝也聪明,对了一路,“宝宝,这下玩够了吗?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好。爹爹去哪里了?”小千绝左右晃着脑袋,心里想:“爹爹最好走丢了,这样就没有人再和我抢娘亲了,哈哈哈哈哈哈。” 脑袋上突然一痛,千绝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的时候最好不要想着是我,这样也不至于我刚来就要揍你,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光想着和我抢媳妇儿。” “痛!”小千绝摸了摸小脑袋,两眼泪汪汪,“娘亲,他又欺负我!” 千绝作势挥了挥拳头,“我叫什么?” 小千绝不得不服软,“娘亲,爹爹又欺负我!” 九姑娘无奈地看着两父子,真是玩玩闹闹一天都不消停,“我们去看花灯,听说刘家的花灯最好看。” “要我说,娘子最好看。”千绝揽住九姑娘的肩,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小千绝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太肉麻了,宝宝不听。你就欺负我没有娘子,等宝宝长大了,娶了娘亲,有你好看的……啊……你干嘛又打我?” “这是我的娘子,你以后怎么能娶你娘,欠揍!”千绝作威作福地抱紧了九姑娘。 小千绝咬着下唇,愤愤不平,只能忍气吞声。 “少爷,那就是刘家的花灯。” 岳礼顺着小书童的手指,一眼就看见了九姑娘的侧脸。瞬间如遭雷击一般,定住了。 一身白衣,一头青丝。清秀佳人。 为什么?似乎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她吗? “少爷,你看…诶…少爷你去哪里…少爷你等等我…少爷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小书童看着自己的少爷在人群里似乎在找什么人? 天边烟花璀璨,人头攒动,岳礼艰难地在人群之中想要靠近她一分,哪怕只有半分也好。只要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哪怕不说,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微笑也好。 等等我,不要走。 “太可惜了,掌柜的说只有一对玛瑙手钏,可是已经被人赢走了。”董璘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和丫头抱怨,正走着呢,突然被人一撞,偏离了方向。 “小心啊,小姐!”尖叫声从身旁传来。 岳礼似乎推错了人,忙接住了从右手边倒下来的一位小姐…不对……道姑? 董璘被岳礼抱在怀里,愣了一瞬,看清了眼前的人,心跳似乎加快了。 这个人…这个人…看着这个人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很难过又很开心? “道姑,您没事吧?”岳礼着急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位白衣女子已经不见了。 董璘直起身,讷讷地摇了摇头,忽然看见了他怀里的玛瑙手钏,“诶,玛瑙手钏,原来是你赢走了?” 岳礼一听,从怀里拿出玛瑙手钏,“既然你喜欢,就当是小生方才的不是,这手钏送给你,就当是赔罪了。” “你要送给我?”董璘眉开眼笑,视线聚焦在眼前的人身上,有些离不开视线,“方才见你在找人?你在找谁,我可以帮你啊。” 岳礼在周围扫了一圈,那白衣女子似乎已经不见了。心生失落,听她一说,这才转过脸,好好地看了看这姑娘,一身道袍装扮,可是耳朵上还有耳坠子的痕迹,想来不是真道姑,怕是谁家的小姐出来玩了。 道袍? 岳礼一思索,笑道:“不必了,只怕是认错了人。这玛瑙手钏送给姑娘,就当赔不是了。” 董璘微微一笑,伸出了自己的手。 岳礼一愣,笑着将玛瑙手钏戴上了她的手腕。 两个人相视一笑。 ---题外话---文文其实已经结尾了,只是到了最后,还是想要给月离和窈灵一个结局,也许从最开始月离和霜霜相爱的,可是霜霜毕竟是人类,她会去找寻本该属于自己人生的归宿,而月离也会。月离没办法一下子彻底忘记九姑娘,毕竟深爱过,但是可以相信,终有一天,窈灵会彻底打动月离,最后幸福地在一起。最后,要感谢亲们三个月的陪伴,小说有很多的不足之处,也有很多可以更好的地方,但是我相信,日后我一定会写出更好的作品,来回报大家的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