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倾城:九千岁驾到》 1.第1章 楔子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天地不许你们在一起。” “那我便破了天,掀了地。” “如此,四道轮回,**八荒,便再无你们的容身之所。” “那我便开天辟地,铸日月星辰,为她做那擎天之柱。” “她心中已有所爱,却不是你。” “那我便灭了她所爱,予她一片荒芜,我再住进去,修筑我的镜池宫墙。” “她说十世之期,十世,若她依旧不给你机会,那你便回归无妄之天,冥虚之外,忘却三生情爱,执掌**兵马。” “不,一世不行,还有十一世,三十三重天,十三层地狱,离恨忘川,我纠缠生生世世。” 佛曰: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2.第2章 东厂九千岁 瑞王府朱红的大门紧闭,一个身着紫色宦官服饰的少年负手而立,他头戴华贵不凡的镶金珠官帽,午时的烈阳盘桓在金珠上,刺目的金光彰显了显赫的身份地位。 他腰间一条水云白的腰带,勒出他纤细的腰肢,面容英气,两道斜长的眉倒像刻意镌刻出来的,却显得那么自然,微微一挑,便露出几分嘲讽的表情来。 他是施醉卿,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但他的人,他的性格,他的身份地位,却一点都不诗意。 他是大夏国东厂最年轻的督主,当今圣上亲赐的九千岁,权倾朝野,震骇大夏国。 他是优雅的,甚至连气息都是冷傲高贵的,而现在,他即将做一件人世间最肮脏龌龊的事。 杀人。 他轻抬手,手指关节微曲,那色泽极其颓靡的唇瓣微微掀开,“杀进去,一个不留。” “是,督主。” 东厂党羽,武功不凡,他们拔剑,强行撞开了瑞王府的大门,势如破竹,一路杀了进去。 不管奴仆还是主子,见人便杀,凄惨的叫声和求饶声,刀起刀落,尸横遍野。 而他一身干爽立于血腥之间,冷冷地看着。 瑞王爷携着他最宠爱的小妾从偏门逃走,被东厂党羽拖到了施醉卿面前,小绿子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施醉卿双腿交叠躺了进去,姿态慵懒而高雅。 瑞王爷看着王府遍地的尸体,怒道:“阉贼,你竟敢擅闯我瑞王府乱杀无辜,你如此目无法纪,到底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有没有把我大夏国皇帝陛下放在眼里——” 施醉卿接过小绿子递过来的清茶,茶盖微微阖了阖,漫不经心说道:“瑞王结党营私,暗中屯兵,阴谋反叛,皇上下旨,诛杀瑞王府一干反贼,一个不留。” “阉贼,你胡说八道——”瑞王怒指他,“你有何证据说本王反派——” “你勾结皇城畿军,暗中招兵买马,甚至还在城外私造兵器,不是意欲起兵谋事,那又是什么?” 瑞王一甩袖袍道:“本王和宿卫军首领是旧识,相谈几句竟也成了谋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至于招兵买马,私造兵器,全是你信口雌黄,蓄意诬赖本王,本王从未做过有损大夏国本的事——” “本督可没那闲功夫诬赖你,你有没有做过,想必你也清楚,本督若是没有证据,敢带人来抄你的王府?”他斜斜勾着嘴角一笑,“要怪就怪你不知收敛。” “你——” 施醉卿微微侧头,对小绿子说道:“怎么说也是皇胄,让他死的好看点。” 小绿子很谦虚地问:“九千岁,怎样才算死的好看点?” “这也用得着问本督?”施醉卿眼尾上挑,“在本督身边这么多年,你是白跟了。” 小绿子默然,施醉卿的欣赏观每天都在改变。 譬如上一刻他觉得东厂的大门摆在南面好看,下一刻又觉得摆在北面更有意境,因此东厂的大门时不时地移动。 有时连施醉卿自己也想不起她到底把大门移到哪个位置去了,因此东厂时常能看见他们优雅高贵的督主飞檐走壁,不亦乐乎。 施醉卿这时施施然说道:“听说京兆伊府门外缺了一个鸣冤鼓,既然这样,那本督就做一面鼓送给京兆尹姚大人。” 小绿子会意过来,浑身鸡皮疙瘩乱窜。 他恭敬回道:“奴才明白督主的意思了。” 小绿子随后对一旁面部表情僵硬得像冰块的储慎安说道:“储大人,你还不快照督主的话做。” 储慎安面无表情,移动脚步朝被压着的瑞王爷走去,这个施醉卿手下令人闻风丧胆的走狗,用刑手段非常,凡是在他手下经过的人,不死不活,那便是让你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瑞王吞了吞口水,冷汗打湿了后背。 “你这个狗贼,你敢这么对本王——” 鸣冤鼓,大夏国的鸣冤鼓,皆是由十恶不赦的犯人的人皮制作而成,行刑者将犯人的身体埋在土里,只剩下一个脑袋,随后在头顶用刀刻出十字,将头皮拉开,从开口处往身体里注入丹砂,当人的肌肉与皮肤被丹砂拉扯开后,犯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身体便会从切开的十字口跳出来,只剩下一张完整的人皮,而这张人皮,就是制作鸣冤鼓的最好材料。 施醉卿一向心狠手辣,瑞王却不相信他敢对堂堂的皇亲国戚下这么重的手。 施醉卿然然一笑,微微倾身对上瑞王那张布满了害怕和愤怒的脸庞。 “你说对了,本督就是一跳狗,可是你这自诩为龙的天之骄子却死在一条狗手里,你说是做龙好呢?还是做狗好?” 这世上,弱肉强食,不管狗还是龙,能活着,活得光鲜,活得无所不能,才是强者。 他是小皇子寂简墨身边的随身太监,寂简墨被送到古月国做人质,他随同前往,在古月国受尽人情冷暖,而他强势归来,一朝得势,势必将那些踩他于脚下的人,用力踩成泥—— “狗贼,你以莫须有的罪名诛季将军九族,陷害丞相以及御史大夫,枉杀忠良,如今竟然以同样的手段陷害本王——”瑞王奋力地挣扎着,声声诅咒施醉卿,“你这个乱臣贼子,蛊惑君王,乱我大夏江山,你必将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啰嗦。”施醉卿无关紧要掏了掏耳朵,“还不快点,扰了本督的耳。” “是是是……”小绿子赶紧催促储慎安,“储大人,你没听到九千岁的话?还不快动手。” 储慎安对压着瑞王的太监挥了挥手,瑞王便被埋入了土里,瑞王看着储慎安逼近的刀锋,对死亡的恐惧让他面容扭曲起来。 “本王是皇上在金銮殿上下旨亲封的瑞王,你要杀本王,也得有皇兄的圣旨——” “看来在你死之前,本督还得给你纠正一个错误。”施醉卿冷笑一声。 “如今这大夏国的主人,不是你的皇兄临贺帝,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此刻正躺在弘徽殿半死不活呢,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临贺帝王最小的儿子,是你的侄子寂简墨,你可得记清楚了,别死了还记错自己的主子。” “乱臣贼子,谋害我皇兄,篡权夺位,欺上瞒下,乱我大夏江山,你才该诛——” 这瑞王,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施醉卿从太师椅上起身,“你真是了解本督,知道本督最喜欢做乱臣贼子,你看看如今的大夏国,谁的话才是圣旨?自然是本督的,翻云覆雨,全凭本督做主,你不过也就是一只蝼蚁,皇亲国戚又如何?本督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他说完,也不再废话,负手离开了瑞王府。 储慎安拿着刀在瑞王的头上比划,好似在查看从哪里下手比较好看。 施醉卿走到门外,那抑郁的血腥依旧充斥在鼻间,瑞王那不甘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阉人就是阉人,你将我寂氏一族赶尽杀绝,你也做不了皇帝,阉人——” 施醉卿眉眼淡淡扯了扯,“这动作太慢了。” 小绿子听明白了,他是嫌弃储慎安行刑太慢了。 小绿子说道:“九千岁,咱们东厂也只有储大人这么一个行刑高手,最近他手受伤,动作慢了些也情有可原。” 施醉卿低眼,看见自己云白色的腰带上染了几滴血珠,血珠嫣红,三瓣堆开,像一朵梅花,煞是好看。 他用手拍了拍,一脸的嫌恶,“脏了本督的衣裳。” 王府内,瑞王姗姗来迟的痛叫声终于传来,施醉卿勾唇一笑,便听见瑞王歇斯底里的诅咒声:“施醉卿,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你小心天打雷劈——” “去告诉储慎安一声,他这手再不好,本督拿他练练手。” 小绿子浑身抖了抖。 王府内便应景地想起了一声更为激烈的惨叫声。 这时,只见眼前一道紫狐电光闪过,惊雷漫天炸开,海天一线,天空暗沉无边。 “这天变得真快……”小绿子嘀咕着,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就是乌云密布。 小绿子眼见大雨将至,去拿伞。 施醉卿抬起脸,眯着眼看向那天空中漫长的闪电划过,他看着,忽然觉得眼前一刺,一阵轰雷劈在他身上,他猝不及防,顿时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整个天空是黑色的,偶尔几道闪电蹿起带来片刻的光明,却如鬼电一般让人不自觉地觉得阴森煞气。 然而当闪电与惊雷退去,天空依旧是晴空万里。 东厂的阉人门目瞪口呆站在远处,看着倒地不起的施醉卿,脑子里闪过瑞王方才所说的话…… 天打雷劈…… 小绿子拿了伞过来,看见施醉卿倒在地上,顿时三魂七魄吓得飘了一飘,“九千岁,九千岁——” 他探了探施醉卿的鼻息,鼻尖下毫无气息可寻,小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起来。 “九千岁,你可别死啊,你做了这么多孽,你死了谁来收拾啊……” 横行了大夏国才三年的权阉施醉卿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己不是被正义之师斩杀于午门,也不是被暗杀毒杀,而是死在一道惊雷下。 这是报应? 谁知道,若真有报应,那世上的坏人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死的是他呢…… 【施醉卿当太监是女扮男装哦,从小就是小太监,大家不要误会这是**文哈&……】 3.第3章 皇界至尊(1) 姓名,施醉,年龄,27,性别,女,职业,系全球第一地下黑道组织皇界顶级杀手…… 华特警放下手中的资料,看向对面的年轻女人。 女人一身囚衣,短发利落,眉目透着无关紧要的冷意。 看她英气的容颜,若是穿上得体的西装,俨然就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社会精英。 但她却是个杀手,一个无往不利,出道至今从未失过手的杀手,她所杀的人,有商界领军人物,有世界知名教授,有政界翘楚,不管是谁,挡了皇界的路,她便杀。 皇界,主导了半个地球的地下黑道交易组织,势力遍布全球, 而施醉,她是皇界最锋利的一把剑,纵横了杀手界五年,终于落网。 亲手将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绳之以法,华特警至今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很清楚,他绝不是她的对手,她见识过她非凡的能力和手段,她是女人,却比男人更强大。 而从她被擒至今,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华特警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再次打量这个女人。 女人在他的打量下神色不变,依旧垂着头,懒懒地坐在椅子里。 “施醉,别以为沉默就能法律就不能奈何你,你最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待出皇尊的下落,争取减刑的机会。” 皇尊,皇界至高无上的独裁者,统领着皇界这个囊括了全球军火和毒品交易组织的风云人物,他纵横全球,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只有眼前的女人。 传闻,她是皇尊的女人,唯一见过皇尊真面目的女人。 施醉依旧面无表情,华特警再次晓之以情,“施醉,你想想,你才二十七岁,正是人生大好的年华,你难道想将自己的下半生耗在牢房里?” 施醉讽刺一笑,她说出来还不是一个死字。 她所杀的人,若是有轮回,足够她翻来覆去死好几次。 华特警知道今天自己又要无功而返了,他已经审问了一个月,没有从这个女人的嘴里撬出一个字。 他最后起身说道:“明天我们会将你送到高级军事法庭审判,如果你再不开口,我们会要求对你处以死刑。” 她依旧没说话,华特警转身离开封闭的审问室,当他的手碰上门把,拉开门的时候,却听到女人开口说道:“我要求见兰城军区少将楚墨,见到他后,我自然会说。” 大约是太久没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暗哑,透着磁性。 “恐怕不行。”华特警为难道:“明天是楚少将结婚的日子,他不可能会见你。” 施醉猛然抬起头,面色大变,她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将桌上的水碰翻在地。 “你说什么?谁结婚?”她不可置信地问。 “兰城军区楚少将与施司令家的千金明日结婚,军界联姻,轰动兰城,这件事兰城无人不知。” 而她在监狱里,消息闭塞,自然不知道。 施醉跌回凳子里,她面容呆滞,断断续续地抽笑了几声。 施司令家的千金…… 施司令家的千金? 她为了他的理想,他的前途,抹掉自己的身份和过去,十五岁毅然决然放弃养尊处忧的千金地位去皇界做卧底。 他说他会等她回来,而今他却娶了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呵…… 施醉嘲讽地笑了一声。 她又被押回了牢里。 因为身份特殊,关押她的地方也极其特殊,铜墙铁壁,机关重重,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牢笼,到了夜晚,四下无声,只有她的呼吸声。 她靠在墙上,以前每次的死里逃生,她想起那男子,就是满心的幸福,而这一刻她想起他,心却是疼的。 她为什么会在这森严阴气的牢狱里? 只因他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他灭了皇界的总部,他说皇尊也快完了,他说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所以她束手就擒在这里等着他来救她出去,她等了快一个月,只等来他要结婚的消息。 十二年,哪一个女人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十二年献给一个魔鬼,而她却愿意,只因为他许给了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施醉想起皇尊,那个浑身都是戾气的男人,他第一次碰她的时候,她心里只有害怕,她最纯洁的东西给了楚墨以外的男人,她痛的想要死掉。 外界传闻没有错。 她是唯一见过皇尊的人,她是皇尊的女人,可她不爱他。 施醉从简陋的床上走下来。 不,她不能再等了。 明日就是开审的日子,却也是他结婚的日子,她失去了施家千金的身份,却不能失去他。 她要去亲口问他。 绝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为了防止她自杀,房里没有任何坚硬的物体,连洗漱的被子,都是塑质的。 施醉是最优秀的杀手,是皇尊亲自调。教出来的杀手,只有她想不想去做,从来没有她做不做得到。 施醉没有任何考虑,她用力扯了一下手铐,手铐坚硬的边缘划过她的手腕,割破了大动脉,顿时血流如注。 施醉咬着牙,等血流得差不多了,用力推到了旁边的小架子。 突兀的响动声惊动了外面看守的特警,看见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施醉,特警大喊道:“快叫救护车,犯人自杀了。” 施醉是一个关键,只有她能认出潜逃在外的皇尊。 上级吩咐,绝对不能让她出任何的差池。 昏迷的施醉被抬上担架,救护车离弦而去。 医生给施醉止住血,源源不断的氧气输入她的体内,她气息薄如蝉翼。 看守的特警忐忑地说道:“她不会有事吧?” “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军医问道:“通知华特警了吗?” “已经通知了。” 三个特警手持新型步枪分别坐在救护车厢的两旁。 一个特警看见施醉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凑过去看,女子阖上的眼突然睁开,云光绽放,她动作迅猛一拳击晕了身旁的特警。 其余两人反应过来,上前去制服她,施醉踢下他们手中的枪,赤手空拳,不过是三十秒,就已经将余下的两人也击晕过去。 军医坐在一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流了那么多血却还能打败三个经过特殊训练的男人,这个女人的强悍到底是依靠什么在支撑? 施醉看了一眼军医,没有任何犹豫,反手在军医的脑后劈了一掌。 扫了一眼车厢内的四人,她取了一把小型的手枪拿在手中,打开车门,她跳了下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4.第4章 皇界至尊(2) 施家与楚家是兰城军政界的显赫家族,此次两家联姻,堪称是兰城的一件大事。 因为是军政世家,婚礼排场很低调,却依旧奢华,正应了那句——低调中的奢华。 军政界的大人物齐聚,握手寒暄。 新郎和新娘出场,男人身材高大,俊美非凡,女子娇俏可人,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司仪在主席台上,当问及男方是否愿意娶女方为妻时,楚墨久久的沉默,司仪于是再问了一次。 施岚岚用手肘拐了拐楚墨,楚墨回过神,张了张唇,却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 “楚墨——” 楚墨转身,看见施醉,不,应当是施醉卿。 施醉卿,施家的大小姐,十二年前在兰城河自杀的施家千金。 施醉卿脸色苍白,她一步一步走近楚墨。 “楚墨,这就是你许给我的将来?” 她平静地质问他。 他穿着白色西装,剪裁得宜,衬得他峻拔伟岸,眉目英俊。 施岚岚不悦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施醉卿,问楚墨:“墨,她是谁?” 楚墨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在施醉卿身边柔声道:“卿卿,别乱来,你先回去,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施醉卿勾着嘴角看他,“想办法,你会怎么想办法?等我死刑之后给我找个好点的地儿安葬?还是给我减刑让我坐穿牢底,而你如花美眷,前程似锦?” “卿卿,我会跟你解释,你先回去。” 宾客们对于突然出现的施醉卿窃窃私语,楚墨语气里已有了几分不悦和不耐烦。 施醉卿被擒属于国家机密,而皇界的案子一直是楚墨在着手,因此在场的人并不认识她。 楚墨猜测施醉卿应当是直接逃出来的,而想必特警不久就会追来,他不能让她搞砸了这场婚礼。 施醉卿深深地看着楚墨,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好像从未真正的了解这个男人。 他眼里的催促和不耐烦,已经那般昭然若揭。 “楚墨,你是在骗我吗?”那个纵横杀手界的冷血女子,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问着他。 她真怕,从头到尾这都是楚墨为她编织的一个美梦,是她一个人的一往情深,而楚墨从头到尾未曾参与。 那又要让她情何以堪? “卿卿,我怎么会骗你,听我的话,你先走。” “既然你没有骗我,那你就跟我走——”施醉卿突然出手拉住他,楚墨条件反射一把推开她。 施醉卿本身虚弱不堪,摔倒在地地上,直直地看着楚墨。 楚墨被她看着,眸子有几分冷意,“警卫员,把她拉出去。” 警卫员上前拉施醉卿,施醉卿顺势站起身,目光一寸一寸变得极其的冷。 十二年,她早已不是当初懵懂的小女孩,皇尊教会了她世间一切最残忍的东西,她却始终保留着对他那份纯真的爱。 而现在,这份纯真的爱也在因为男人的无情而逐渐土崩瓦解。 施醉卿站直了身子,笑了几声。 “楚墨,你真够狠,我十二年的人生,因为你而染满了鲜血,因为你而充满了罪恶,我想要得到一个救赎,你却将我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楚墨对她淡漠却溢满了哀伤的容颜视而不见,催促着警卫员将她押走。 施醉卿奋力挣扎,她和楚墨的谈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施岚岚并未听到他们说什么。 却敏感地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怪异,施岚岚再次问道:“墨,她到底是谁?” “我是谁?”施醉卿提高了声调,“我亲爱的妹妹,不过才十二年而已,你难道就不认识我是谁了吗? 楚墨脸色大变,上前推着施醉卿后退,“施醉卿,你给我收敛点——” 他生气了。 施醉卿大笑,施岚岚已经怔忡在原地,“你是谁?” 楚墨推着施醉卿,将她推到了门口,施醉卿却抓着她的衣领,任何楚墨如何的拉扯,她死死不放开。 “楚墨,不是要给我解释吗?你现在解释给我听,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施醉卿眼里终于有了泪意,这么多年来,她很少哭,皇尊告诉她,只有弱者才会哭,而她在楚墨面前,就是弱者。 施醉卿得不到楚墨的回应,她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的是男人冷漠的眉眼,她失声大喊,“楚墨,你告诉我啊——” 婚礼现场已经沸腾起来,施醉卿的出现让人不免怀疑这位兰城洁身自好的少将的私生活。 楚墨已经阻止不了,现场的失控超出了他所掌控的范围,他越想让施醉卿离开,却反而有点欲盖弥彰。 “卿卿,你今天不该出现。”他冷声说道。 施醉卿面容凄凄凉,却调皮地笑着,“可是我出现了,所以呢,楚墨,你要怎么对我?”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立刻离开,第二,我以逃狱的罪名将你逮捕。” “将我逮捕?”施醉卿笑着,笑意嘲讽冰冷,“楚墨,你不知道我现在已经身如囚笼不得翻身了吗?” 十二年等来的结果,盼了十二年的结局,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施醉卿心里翻天覆地地奔溃着。 “楚墨,你怎么这么对我……” 怎么能…… 施醉卿又哭又笑,谁来告诉她,到底是为什么…… 她心里哀戚,却突听到一个薄凉而冷轧的声音。 “他可不止这么对你……” 施醉卿浑身僵硬,这个声音,这个魔鬼一般的声音…… 皇尊,皇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他来了。 在这个兰城军政界大人物齐聚的婚礼上,他堂而皇之地出现了。 施醉卿霍然转身,看见带着玄金色精致面具的男人。 他步态翩然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只有施醉卿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是怎样的令人惊心动魄。 纵观四周,到处都是黑幽幽的枪口,那些在新闻媒体上春风得意的大人物,在面对冷兵器的威胁时,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皇尊,竟然悄无声息地带着这么多人潜入了兰城,公然带着枪支出现在婚礼上…… 他一向是这么猖獗,施醉卿并没有感到太多的震惊。 这就像一场恐怖袭击,所有人都蹲在地上抱着头,现场也有不少军人,此刻却毫无反击之力。 5.第5章 皇界至尊(3) 皇尊嘴角挂着笑,那面具恰到好处地镌刻出了他的冷意。 他走近施醉卿身边,声音温存缱绻,“卿卿,你真不乖,有了我,还惦记其他的男人。” 施醉卿的耳边,已经感觉到了他话里的冷意。 她好似再也无所顾忌,笑了几声,无畏地直视皇尊那深邃的眼眸,“你不是也有其她女人?” 皇尊旁若无人地将手指印在她苍白的唇上,他摇了摇头,“卿卿,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我……” 他刻意的暧。昧,施醉卿有意躲避,却躲避不了。 施醉卿不可避免地红了脸,苍白的脸多了几丝红晕。 她从来就抗拒不了这个男人。 “卿卿,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我唯一的一个女人,除了你,我谁也看不上……”他轻声地说着,像在对情。人细语,“卿卿,你说该怎么办?” 施醉卿面上嗤之以鼻,然心里却始终不受自己控制。 无数次她怀疑皇尊曾在她身上注射了什么高级毒品,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无法自拔地被他所迷惑,然后沉。沦…… 楚墨站在不远处,他怀里护着惊魂未定的施岚岚的。 施醉卿冷眼看着,心里又是一阵一阵的泛疼。 前一刻你还深爱着着一个人,为了他刀山火海,地狱油锅你也甘之如饴地去闯,后一刻你却恨不得狠狠地撕碎他,这种剧烈反差的感情,估计没有人能很快地收拾。 施醉卿也一样,所以她此刻的心,是纠结的。 皇尊勾着唇瓣,他的唇薄而性感,他带着黑皮手套的手指在施醉卿的胸口戳了戳,施醉卿竟觉得胸口被他戳得几分刺痛。 “卿卿,我这么宠你,你这里却藏着别的男人,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施醉卿淡漠地看着皇尊。 楚墨,一个她自愿为他走入地狱的男人。 皇尊,一个狠辣无情将她推到更深地狱的男人。 她记得皇尊在激。情之余曾对她说:“卿卿,我满身都是血,洗不干净了,你陪我一起,我们一起下地狱……” 所以,她将十五岁最纯真的她,打造了成了一个杀人的工具。 世人都以为她是皇尊的杀人工具,却不知道,她同时也是楚墨的杀人工具,为楚墨除去他所忌惮的对手,为楚墨除去他高升的威胁…… 他一生荣华,而她一身罪孽。 施醉卿淡淡地扯了扯唇瓣。 皇尊勾着她的下巴。 他很高,高得让施醉卿望尘莫及。 “卿卿,你爱着这个男人,这十二年你心里都有他,可是你知道吗,十二年前,是他亲手把你送给了我。” 皇尊笑容残忍嗜血。 施醉卿如柳叶轻勾的眼睁大,“你说什么?” “卿卿,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不会爱我,那么干净的你一定不会爱我,所以,我只有将你变得和我一样脏,我要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所以我去找楚墨,我说我要你,他答应了,卿卿,他答应的那么容易,你就像一个货物被他拱手送给了我,而你这个傻子,却自以为他爱你,心甘情愿走到了我身边……” “你胡说——”她大受打击大吼,“你胡说——” 皇尊挑着眉笑,“我有没有胡说,你问他啊。” 他要以最残忍的方式,彻底地将楚墨从她的心底除去。 “楚墨,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带着一丝的希望问楚墨。 楚墨别开眼,躲避她的视线。 她从他闪躲的视线里终于明了真相,她步步后退。 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自我编排的戏。 而她是被蒙在鼓里让两个男人摆布的一个傻子。 她大笑,“楚墨,我的十二年,竟然只是你往上爬的阶梯。” 她惨烈的笑声,让人心碎。 在人群中的施司令,站起了身,他试探地问施醉卿:“你是卿卿?” 施醉卿背部僵直,不敢面对身后苍老的男人。 十二年,她为了无望的爱情,抛弃了家庭,抛弃了父亲,父亲,曾经宠她入骨的父亲…… 她无颜面对他。 “不,我不是,我是皇界的女杀手施醉,我是杀人如麻的施醉……” 施司令还想往前,施岚岚从楚墨身边走了过去,扶着施司令。 “爸,姐姐已经死了。” 施醉卿敏锐地感觉到了施岚岚话里的冷意。 她想必也害怕自己的出现会破坏她施家千金的地位…… 施醉卿,你真的一无所有了,爱人,父亲…… 天大地大,她竟觉得再无她的容身之所。 皇尊走近施醉卿,他从身后揽住她的肩膀。 “卿卿,这世上,只有我才是属于你的……” 施醉卿侧着头,看着皇尊的下巴。 皇尊慢慢地抬起了手臂,他的手里,是一把m9手枪,枪口对准的方向,是楚墨。 “卿卿,我杀了他,别留着他碍了你的眼。” 楚墨瞳孔缩紧,后退了两步,寻找扳倒皇尊的最佳方式,“皇尊,你要做什么——” “我给了她十二年的时间,就是为了等她心碎的那一刻,如今我终于做到了,你说,我还留着你们这群碍事的东西做什么?” 他轻笑,扣下扳机,而施醉卿面无表情。 扳机扣下,一声枪响,同时,无数声枪响窜起,施醉卿蓦然警惕起来。 “皇尊,特警大部队来了,你逃不了,我也逃不了了。” 没有楚墨证明她的卧底身份,杀了那么多高管政客的她,死路一条。 “卿卿,相信我,这世上只有我杀人,从来没有人能该杀的了我。” 楚墨在外面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利用皇尊短暂的失手躲过了一枪。 特警与皇界众多杀手交战,枪声如雷,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奔跑的人群,施醉卿看见施岚岚搀扶着施司令离开,施司令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很快消失在婚礼现场。 而身边,却蓦然没了皇尊的怀抱。 施醉卿四处张望,心头竟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她担心皇尊? 施醉卿,你真是疯了,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好担心的。 6.第6章 十世期至 礼场很快空了下来,只有远处特警和皇界杀手越来越弱的枪声,双方不知道谁胜谁败。 施醉卿朝前走去,正看到楚墨解决了几个皇界杀手,而他抬起眼,看见了施醉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楚墨看到了施醉卿眼里的冷意。 施醉卿蓦然掏出枪对着楚墨,楚墨反应过来,与施醉卿同时扣下扳机。 “砰——” “砰——” “砰——” 人群早已散去,这三声枪响便显得特别的刺耳。 施醉卿脚步踉跄,她瞪大眼看着自己胸前的血窟窿,随即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楚墨。 楚墨身子摇摇晃晃,背后雪白的礼服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他看了施醉卿一眼,然后转身,看见身后不远处的皇尊。 而皇尊胸前,也中了一枪。 那一枪,是施醉卿给他的。 “卿卿……” 他说世上无人能杀的了他,但他最后没说,能杀他的,只有她。 皇尊要杀楚墨,而施醉卿在最后一刻依旧是下意识地想救楚墨,楚墨却以为她要杀他。 所以,酿造了三条人命。 “呵呵……”施醉卿笑出声。 楚墨和施醉卿同时倒地。 施醉卿笑,而皇尊嘴角也噙着笑,他撑着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了施醉卿身边。 他倒在她身旁,“卿卿……” 他轻轻地叫着他,一如每次激。情之中他用力地掐着她,把她掐得浑身都疼,但却那么温柔地叫她卿卿。 施醉卿看着男子深情的眼,大约是不爱,大约是恨,她从未认真地看过皇尊一眼。 当生命即将从她身体里抽离而去,她的目光不是投向了她所深爱的楚墨,而是眼前那般温柔地唤着她卿卿的男人。 施醉卿艰难地抬起手,将皇尊的面具揭了下来。 此刻耳边再也听到那枪林雨弹,再也看不见那浮华盛世,只有眼前男子一张巧夺天工的脸。 每一寸的肌肤,都经过了上帝的精雕细琢,完美到无可挑剔。 皇尊俊美的脸庞贴在她的脸上,轻轻地磨蹭着,“卿卿,你看,我让你的心中一片荒芜,我便可以住进去了……” 他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这是施醉卿第一次看见那个阴鸷的男子笑得那么纯真。 他轻轻地呢喃着:“卿卿,我爱你,爱了你那么多年,你却爱了他那么多年,我怎么甘心呢……” “皇尊……” 他从来告诉过她,他爱她。 他对待她,一直都像是对待一件物品,呵护备至却又极其残忍地让她手刃无数人的生命。 “叫我敖,卿卿,我说过,叫我敖,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敖,他的字。 全世界都知道她见过他的真面目,全世界都知道她知道他的名字,而这一切,是施醉卿唯一不肯告诉楚墨的。 她从来没有告诉楚墨皇尊的名字,皇尊的容貌。 她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知道了。 十二年,能让分开的两人感情变质腐烂,能让相恨的两人变质升温。 施醉卿最后看了一眼同样在面临死亡的楚墨,她看到楚墨奋力地向她爬来,他的眼中充满了悔恨。 这是这十世红尘中她最后看他的一眼,从今而后,不管天上地下,碧落黄泉,他,与她无关。 “皇尊……敖……” 她好像透过皇尊的那张脸,看见了梵天浮云之中,那几百万光年的一幕…… 地府,如慕如烟,魑魅魍魉,施醉卿站在往生虚前,前尘往事走马观花,九天离恨,十世情劫,终负一场空。 六百年前,她还是九重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女灵殊,但她却爱上了九重天最忌情爱的北颜帝君,那个与天帝一起打下九重天的元老,她该叫他一声叔叔,但她从未叫过,。 她爱他,执迷不悟,一如这十世的十丈红尘,她到死都爱他如骨髓。 北颜帝君清醒寡欲,他不爱她,他不爱任何人,他只爱独霸三界的无边法力。 她爱得绝望,他便烦了,跳下凡尘以轮回转世来躲避她,她追随他下了凡尘,在转生台许下十世之期,十世之后他若是依然不爱她,她便放手。 她那时是背水一战,跳下轮回道时,却有一人,从遥远的狂冥罗墟奔赴而来,随她而下,他是三界所向披靡的战神敖尊,他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纠缠你生生世世。 敖尊的爱,是嗜血阎罗一般的不死不休,他是九天战神,纵贯**八荒,她为北颜指迷不误,敖尊为她指迷不误,九天梵云过境,她只在转生台纵身一跳的刹那,仔细看过身边容颜无双的男子一眼…… “殿下,十世之期已到,你该回九天了……”阎王站在施醉卿的身侧,小心翼翼地提醒。 施醉卿久久的伫立着,阎王抬眼看了她一眼。 “十世到了……”她幽幽地吐出。 她追随了他十世,十世得不到他一个眼神的眷顾,终于死心,该回九天了,可是…… ——“……一世不行,还有十一世,三十三重天,十三层地狱,离恨忘川,我纠缠生生世世。” “阎罗,让我再入轮回。” “什么?”阎罗一时回不过神,“殿下,难道你……” “不,我死心了,这一次轮回,我不为他而去。” “那殿下你这是……?” 她看着往生虚幻境中的那张脸,静静地看着,她给自己和他的十世机会已经没了,她在最后一世,目光中终于映入了北颜以外的男人。 那个人,还在等待她的十一世,十二世,生生世世…… “殿下,红尘凄苦,你可要三思啊。” “他为我苦了十世,我为何不能为他苦一世?” 每一次,他爱她到了绝望,每一世,他都英年早誓…… “殿下,此事小神还是先禀奏天帝,容天帝定夺……” 天帝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不会同意。 “禀奏天帝?阎罗,你想我早日回九天?难道你想看着九天的神仙一个劲往轮回道跑?” 阎罗恶寒地颤了颤了,若真是如此,那还不得忙死他?谁不知道这九天太女的本事,凡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得罪了她下场可想而知。 “那殿下,你想去哪儿?” 7.第7章 义父苏直 “我记得第九世我还没遇到他就被雷公不小心劈死了,那就送我去第九世。” “是是是,小神马上照办。”阎罗斟酌着言语,十分小心说道:“只是,只是殿下,你这记忆……” 按照规定,人过奈何桥,需喝孟婆烫,忘却前尘。 施醉卿一瞬不舜看着阎罗,看得阎罗冷汗涔涔,立马退而求其次,“殿下,前世的记忆小神可以帮你留着,可这九天及地府的记忆……” 施醉卿点头嗯了一声,阎罗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小神马上为殿下安排。” ********* 庆章四年,大夏国的皇宫被懒懒得太阳渡上一层金,她负手站在八岁的小皇帝身后,身姿颀长,眉目英气。 小皇帝端正坐着,稚气的眉头皱起,眸子从台阶下一干妙龄少女的身上扫过,随后他扭着头看向身后淡定的施醉卿。 “卿卿,这些姐姐都好漂亮。” 这是一场选秀,大张旗鼓为一个八岁的孩子选妃,施醉卿觉得滑稽,而这场滑稽的选妃大宴,还是这个身体的本尊策划的。 施醉卿将小皇帝的脑袋扭了过去,“喜欢哪个你就选哪个,要是都喜欢,全充入后宫给你暖床。” 小皇帝苦恼的说:“可是我只喜欢卿卿,只想卿卿你给我暖床。” 在古月国做人质时饱受他人的欺凌,冬天时没有炭火,年幼的他冷得全身都打哆嗦,施醉卿就会把他抱在怀里,一边讲故事给他听,一边为他驱寒,他逐渐迷恋施醉卿的怀抱,后来回了大夏,即使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宫女太监殷勤伺候,他也非施醉卿不可。 “皇上,奴才是个阉人,不能伺候你。” 施醉卿脸不红心不跳,“皇上,快选吧,早日诞下龙嗣,为皇家传宗接待。” 小皇帝对施醉卿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他微微皱眉,小皇帝还不懂传宗接代,他苦恼的是,“太多了,朕看得眼花。” “那就随便指一个。” “指你不行吗?”小皇帝询问着。 “不行。”施醉卿很果断地摇头,打碎了小皇帝的一颗脆弱的心。 小皇帝闷闷不乐的看着底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群少女,燕廋环肥,美不胜收。 施醉卿跟一尊雕塑立在小皇帝身后,面对小皇帝委屈的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时,一只花俏的鸟儿不知从何处飞出来,停在一个女子的肩头,女子侧着头,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鸟儿的脑袋一点一点的。 小皇帝眼睛亮了起来,跳下椅子,几步跑了过去,站在那女子面前,稚声稚气说道:“你在跟它说些什么?” 女子容貌端正,是难得的美人儿,她恭敬回答小皇帝,“鸟儿告诉臣女,皇上的的鞋子穿错了。” 小皇帝提起龙袍下摆,看见自己明显不对称的左右脚,“你能听懂鸟儿说话?” “小女生来与鸟儿有缘,因此能听懂一二。”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是大司马之女公孙婉儿。” 小皇帝回头看施醉卿,指着女子,“卿卿,我要她。” 施醉卿一笑,看了那女子一眼,她那笑,是皮笑肉不笑,笑得小绿子鸡皮疙瘩跟洪水似得泛滥。 施醉卿抬手摸了摸眉毛,他要怎么告诉小皇帝,他选的妃子是他的表姑姑? 说到底,这场选妃宴是她自个安排的,总不能自个砸了自个的场子是不? 施醉卿瞟了恶寒的小绿子一眼,“还不快替皇上安排。” “卿卿,我想要封她为贵妃。” 施醉卿百依百顺,明明是媚丽的眸子,扫过人的时候,却能让人从头到脚升起一股寒意,她朝小绿子说道:“去拟旨。” 小绿子速度快的出奇,不一会,封妃圣旨就落成。 小皇帝对他新册封的婉贵妃爱不释手,围着她团团转,缠着她教他学鸟话,早把施醉卿抛在一边。 施醉卿笑了几声,滑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回东厂。 小绿子亦步亦趋,“九千岁,明日就是紫衣侯大婚,你不准备准备?” 施醉卿脸色不变,连脚步也没顿一下,神色再平常不过,“什么都需要本督准备,还留着你做什么?去,你让人备一份大礼送去侯爷府。” 小绿子诧异不已,“九千岁,你不亲自去?” 旁人不知道,他小绿子对施醉卿那点的心思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施醉卿这回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本督没空。” 小绿子纳闷不已,再去看施醉卿,施醉卿已经潇洒地大步走了。 小绿子忙跟了上去,小绿子至今还是想不明白,一个被雷劈死的人到底是怎么从阎王手里逃出来的,难道他家九千岁真的是九千岁的命? 回到东厂,施醉卿才刚坐定,储慎安走了进来,冰块一样的脸,活像旁人欠了他八辈子的情似得。 小绿子一向看储慎安不顺眼,时不时瞪上几眼,“储大人,咱们都是为九千岁效命的,你这是摆脸色给谁看呢?” 施醉卿瘫在太师椅上,大摇大摆让几个小太监给她捏退拿肩,看着储慎安的冰块脸戏谑道:“人家可比你多了一个靶子,有子孙福,咋能跟咱们阉人一样。” 这话,直把小绿子气得吐血,他哀怨地看着施醉卿,“九千岁……” 储慎安冰冷地盯着施醉卿看,眸光别具深意,施醉卿锐利的视线看了回去,储慎安也不回避,唇微微掀开,“苏公公在牢里自杀了。” 苏直,太上皇身边的大红人,把施醉卿从宫河里捡回来抚养长大的的义父,传言施醉卿得势后忘恩负义,将狼狈为奸的义父打入大牢,至今已折磨了三年之久。 施醉卿胸口一闷,抬了抬手,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太监退了出去,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继承了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苏直为了把她养在身边,从小就让她扮成一个小太监,他对她极好,施醉卿一身独步江湖的武功,全是苏直传授。 可后来…… 施醉卿从太师椅上起身,“去看看。” 8.第8章 长陵王寂孜笙 苏直是用瓷碗碎片割腕自杀的,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死了,他受过大刑,琵琶骨已经被铁链刺穿,武功尽失。 穆晋玄果然是一点都没顾及到她的心思,竟然下这么狠的手折磨她的义父。 施醉卿闭着眼,她挥了挥手,“好好安葬了。” 苏直的尸体被抬下去,牢房里只有施醉卿一人负手伫立,阴暗的光影绰绰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施醉卿转身之际,却看到茅草遮住的墙根有几丝扭扭曲曲的血迹,她走过去,捞开茅草,随后取出火折子,墙上是几个用血写的字——稽牙山苍狼族…… 还有一个字,大概是慌乱之下写下,怕被人发现用茅草遮住时,让茅草将字迹打乱了,施醉卿仔细琢磨分辨,猜测那应该是个敖字…… 敖…… 不知不觉想到了皇尊,那个黑暗中睥睨天下的强者,高贵而冷艳,绝情而痴情……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手指在那个敖字上反复摩挲,为什么苏直要在临死前留下这几个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穆晋玄下重手对付苏直,想要从苏直这里得到什么? 施醉卿从怀里掏出药水淋在墙上,几个鲜红的字变成血水流了下来,她擦了擦手,若无其事地离开。 紫衣侯是大夏皇朝的世袭爵位,曾经权赫一时,随着世代帝王对紫衣侯府势力的削弱,紫衣侯府如今只是一个空有名头而无实权的逍遥侯而已。 现任侯爷是名满大都的第一美男子穆晋玄,但却是个靠药罐子养活的病秧子,他今日成亲,娶的是太上皇同胞姐姐永宁长公主的嫡次女,永宁公主一向心高气傲,却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又是个病秧子的紫衣侯,那也是有原因的。 听说永宁公主的嫡次女木嫣然年幼时被毒蛇咬伤了左臂,为了保住性命,只得砍掉左臂,因此,她是个独臂人。 施醉卿没去穆晋玄的婚礼,听说婚礼是极其热闹,朝中文武大臣都极给紫衣侯府面子。 穆晋玄,那个与楚墨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连性格都与楚墨一样卑鄙,那个被雷劈死的施醉卿,不也是穆晋玄手中的一颗棋子? 传言中已经没落的紫衣侯府,谁又知道他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大? 晚上,施醉卿蹲在东厂的墙角为苏直烧冥纸,火光腾起,施醉卿一边慢条斯理地将纸抖了抖放进火里,一边说道:“义父,你一路走好,来世投胎到个好人家,别再做太监了,不然连个给你送终的人都没有。” “其实你这义子也没想过害你,只是她太痴了,你下了黄泉,怨有头债有主,去找害你的人吧……” 夜里那忽起忽弱的火光像鬼火一般阴森森的,施醉卿在火苗细微的窜动声中,听见了一声更为细微的声音,她眼神一凛,掌心对着地面,运力抓起一颗小石子,朝对面高高的檐瓦上弹去。 “啊……”一声吃痛的惊呼声后,一个身影从瓦上轱辘轱辘的滚了下来,砸在施醉卿的脚下,顿时尘土漫天,火光跳跃。 施醉卿从始至终没往那瓦上看一眼,面对砸在她脚下的人,她也只是拂了拂灰尘,气定神闲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那人。 那是一个身着藏蓝色锦衣的男子,此刻男子灰头土脸,身形也有些狼狈,看见施醉卿双臂环胸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男子神色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他站起来拍了拍灰尘,故作潇洒。 “长陵王,你夜闯东厂所为何事?怎么?来杀本督的?” 寂孜笙冷哼了一声,“杀你,脏了本王的手。” 火光腾耀下施醉卿额容颜美得过分,寂孜笙腹诽,作为一个男人,施醉卿长得实在是太艳丽了点,但他也不是个男人,不过是一个奴颜屈膝、媚主弄权的阉人而已。 施醉卿没说话,继续将冥纸往火盘里扔。 寂孜笙嘲讽,“你烧的冥纸再多,你洗得清满身的罪恶吗?” “既然是罪恶,为什么要洗去?”施醉卿纤长的手指在火中拨弄着冥纸,“只有罪恶的人,才能长命白岁。” “阉人,狗奴才。” 施醉卿抬着眼看寂孜笙,寂孜笙在刹那仿若看到施醉卿眼里的嗜血火光,他脚步下意识地一退。 施醉卿烧完了冥纸,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难道你不是狗么?” 施醉卿今日束了半边的发,另一边发垂下,有几分鬼魅的气息,她撩着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拂了拂,嗜杀之气蓄势待发。 “一条狗?本督倒要看看,你这个高高在上的长陵王,是怎么被一条狗踩在脚下的——” 曾经大夏国权势滔天的蔺相国说施醉卿是一条狗,后来蔺相国的头颅被施醉卿用脚踢去喂狗了。 曾经自认出生高贵清正不阿的御史言官韩大人在小皇帝面前弹劾施醉卿,提了一句施醉卿不过是狗奴才,被施醉卿绑在疯狗笼里,活活撕成了粉末。 曾经战功赫赫,连太皇上也得礼让三分的镇西大将军季将军不过喝醉酒在同袍面前说了一句施醉卿连狗都不如,第二天便被人一早便被人发现与全大都的野狗交合的季将军已经羞愤而死…… 而刚刚死去的瑞王,自然不必再说了。 总之,施醉卿不介意你说她是狗,但她绝对会报复。 而且报复手段,只要她想得到,绝对没有做不到。 现在这个施醉卿,虽然灵魂换了个主人,但这个主人,也绝对不是善茬。 施醉卿朝寂孜笙出手,狠辣果决。 苏直是宫中第一高手,在江湖之中亦是佼佼者,施醉卿得了他真传,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寂孜笙有些吃不消,被施醉卿毒辣的招式逼得步步后退,“住手,住手——” 施醉卿冷笑了一声,在寂孜笙胸口结结实实留了一掌,才姿态翩然地从打斗中抽身,反观寂孜笙,施醉卿那一掌虽然看起来没伤到他什么地方,可天知道,他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施醉卿一掌震出来了。 寂孜笙身形有些不稳。 9.第9章 紫衣侯穆晋玄(1) “你——”寂孜笙才开口,施醉卿又给了他一脚,他被踢翻在地,她的脚尖像挠痒痒似得点在他胸口,却教他动弹不得,“怎么样,尊贵的长陵王殿下,被一条狗踩在脚下的心情如何?” “你这个狗奴才,竟然敢对本王动手——”寂孜笙咬牙切齿的挣扎。 施醉卿冷笑,那笑意怎么看都有点像嘲笑跳梁小丑的意思,寂孜笙在她脚下,眼里充满了不甘心,却奈何不是施醉卿的对手。 小绿子甩着拂尘走过来,一脸惊奇地看着垂死挣扎的寂孜笙,“哎哟,这不是长陵王殿下?奴才参见殿下,殿下福寿金安。”小绿子装腔作势地行了一个礼,围着寂孜笙绕了一圈,“奴才是个阉人,身份卑微,理应奴才给殿下行礼才是,怎么殿下反倒给奴才行礼了?殿下,你可别折煞奴才。” 寂孜笙凶狠地瞪着小绿子,连一个奴才都敢看他笑话—— 施醉卿阴凉地看了得意忘形的小绿子一眼,小绿子顿时面皮打了一个寒颤,收敛了得意,“九千岁,皇上晋封了贵妃娘娘,说是要大摆筵席庆祝,让九千岁张罗张罗。” 这小子还较上真儿了? 施醉卿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脚,小绿子看见她收脚之前,还看似无意地用力在寂孜笙腰腹踹了一脚,直把寂孜笙踹得肝胆俱裂。 小绿子倒抽一口气,谁不知道东厂九千岁施醉卿不止武功阴毒,连性子也是忒阴毒,睚眦必报的很,不管你是公卿世族,还是皇亲国戚,宁可得罪皇帝,也不要得罪施醉卿,否则,她有的是手段折腾得你死去活来。 而施醉卿踢了一脚,一边缠着自己的护腕,一边清凉说道:“交代下去,皇上新纳美人,贵妃宴必要大肆操办不可懈怠,这普天同庆,理应大赦天下,最近,让储慎安不要杀生了。” 小绿子跟在施醉卿身后连连点头。 寂孜笙趴在地上看着施醉卿翩翩然离去的背影,咬碎了一口森牙。 施醉卿,本王跟你没完—— 小绿子回头同情地看了寂孜笙一眼,谁跟谁没完,还有待商榷呢,小绿子开始期待这一向玩世不恭的长陵王寂孜笙,施醉卿到底会想出什么新花样拉成全他的死法。 施醉卿沐浴完,跨出浴桶,清幽的香气如初晨的薄雾缭绕,她走出屏风后看见坐在窗上的男子。 男人单膝曲起搭在漆黑的窗框上,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袍,华贵而喜庆,施醉卿看见那张脸,只恍惚了一下,就自顾自的拢了拢衣襟,扣上腰带。 “好了?”穆晋玄眸光扫过施醉卿出浴后的慵懒之姿。 施醉卿的长相极为艳丽,却不俗气,反而像是孤峰牡丹,雍容华贵,浑身带着尖利的野刺,谁让她不顺心,她就刺得谁粉身碎骨。 “今日是侯爷的洞房花烛夜,侯爷怎么有空来本督这里闲逛?”施醉卿旁若无人地拿着裹胸擦头发,“难道是美人不合胃口?要不要本督给侯爷在宫里挑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送过去?” “生气了?”穆晋玄手指微曲,在窗框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本侯娶的是她娘家的势力,卿卿最识大体,怎么连这都要跟本侯计较?” 施醉卿没计较,她发誓她没计较,不过按照穆晋玄这么自以为是的想法,她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反而让她觉得是她在耍小性子,施醉卿索性什么都不说,擦着头发,许久了才慢吞吞了接一句回穆晋玄。 “侯爷娶谁,是侯爷的自由,本督只是个阉人,无权过问,夜深了,侯爷难道不回么?”这明显的逐客令,他不会听不出来吧? “果然是生气了,我的卿卿,连生气都那么迷人,就算是阉人,那也是全天下最独一无二的阉人。”穆晋玄一张嘴甜的抹了蜜,只可惜施醉卿却不喜欢吃甜食。 施醉卿背对着穆,眼里泛着冷意,就是这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暧昧态度,哄得前一世的自己和这个身体的本尊施醉卿为了他赴汤蹈火啊…… 穆晋玄,你自诩情爱高手,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好啊,到底谁玩弄玩,咱们走着瞧—— 施醉卿心中冷笑了一声,穆晋玄从背后贴上来,抱住施醉卿沐浴后散发着幽香的身体,“卿卿,你好香,今晚洞房花烛夜,我与你洞房,可好?” 施醉卿面不改色,“侯爷方才不是说娶嫣然郡主是为了她娘家的势力?如今这娘家的势力还没到手侯爷就开始得意忘形,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虽然知道穆晋玄不是楚墨,可对楚墨的失望和痛恨以及穆晋玄本身对这个身体主人的欺骗让施醉卿无法说服自己去喜欢穆晋玄,她唯一还庆幸的是,穆晋玄没有碰过这具身体,不然施醉卿光是想象,浑身都能冒鸡皮疙瘩。 穆晋玄眯着眼看着施醉卿,“卿卿,你今日,有些不同寻常。”若是往常的施醉卿,虽然不至于大吵大闹,可必定需要自己多费一番口舌去哄哄。 今日,却乖巧得让人……心生不爽。 好像那种猎物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 “本督就喜欢标新立异。”,施醉卿微微施力,将穆晋玄推开,随后她斜斜依在床头,半湿的长发垂在胸前,施醉卿眸中没有温度的看着穆晋玄,“侯爷,东厂小门小户,天色太黑了,侯爷小心撞到头,本督让小绿子给侯爷掌灯,送侯爷回侯府。 让人送他回侯府,那不是在昭告天下他这个闲散逍遥的紫衣侯与阉贼施醉卿关系匪浅? 这已经是施醉卿第二次不客气下逐客令了。 这女人,还跟自己横上了? 穆晋玄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好脾气说道:“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本侯给你赔个不是,你放心,他日本侯成了事,必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施醉卿但笑不语,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穆晋玄。她风情万种的妖娆风姿,倒看得穆晋玄有些口干舌燥,但却不敢再造次。 【看到大家的留言了,对我真的是非常大非常大的鼓励,谢谢大家了哇】 10.第10章 紫衣侯穆晋玄(2) “卿卿,如今小皇帝和老皇帝都在我们手里,朝中局势为我们所掌控,不足畏惧,只是苍秦王手握重兵远在大漠,鞭长莫及,若是他反扑回大都,我们便功亏一篑,卿卿,你能否去大漠走一趟,打探苍秦王虚实,若是可以,收服苍秦王。” “收服苍秦王?”施醉卿坐起身子,双腿交叠,手肘撑在膝盖上,如狐狸一般勾魂的眸子微微眯起,“苍秦王八岁从军,兵法如云,他长在大漠,传言性子猖獗毒辣,被人称为大漠之中的苍狼,大漠各部落及马匪唯他马首是瞻,这样的男人,我可惹不起,更没有那个自信能收服他。” 一个十八年从未回过大都的皇子,外界可怕的传闻就能让人闻风丧胆,他手中握有的重兵,几乎都是他收服的大漠枭雄,骁勇善战,战斗力响动赤炎大陆,虽是大夏国的皇子,却也是大漠之中真正的王者,赤炎大陆令人闻之变色的可怕男子。 “卿卿不是一向胆大包天了么?一个没见过面的苍秦王就让你退步了?”穆戏谑说道。 “你不怕我去了惹怒苍秦王,丢在大漠喂狼再也回不来了吗?”施醉卿看似随意地一问,却让人无法忽视她话里的认真。 穆晋玄说:“卿卿,你小时候苏公公让擎寓族的神机子给你卜卦,神机子说你是大富大贵的命,因而苏公公一直把你当成他的福星带在身边,这么多年苏公公无病无灾,不就是说明神机子的卜卦,是极其灵的?” “可你也别忘了,苏公公最后的下场是什么?那也说明,我的大富大贵,是不堪一击的,有人肯施舍给我,我便得心惊胆战的接着,有人若是想要我失去,那也是轻而易举。”施醉卿眼里有着某种冷冷涔的厉光。 施醉卿的话让穆晋玄眸中闪过煞气,他恰到好处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笑道:“我记得当年你去古月国的时候,也跟本侯说过这样的话,可最后,你还是回来了,所以,卿卿,这一次,你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施醉卿清轻笑了一声,“你相信莫须有的卜卦,也不相信生命的脆弱么?” 失去了党羽独自去大漠,落入别人的势力范围,她就只有待宰的份儿,穆晋玄,人能自私到你这样的地步,真的要绝种了。 “擎寓族是百年的能人世家,神机子更是擎寓族百年难得一见的先机天才,他这一生只为两个人卜卦过,第一个就是苍秦王,神机子卜卦显示苍秦王骁勇善战,长大后是独霸赤炎大陆、无人可敌的悍将,如今不也成真了?而你,我也相信神机子的预言,况且,经历这么多磨难卿卿都能大难不死,不需要我为卿卿担心。” “若是这一次我真的一去不回了呢,你也要我去?”她一语双关问道,视线直直看着穆晋玄。 “卿卿,我不喜欢说如果,你从来不会用如果给我答案。”穆晋玄轻轻扣住施醉卿的肩膀,语调温柔和绵长,“卿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趟大漠之行,我也只放心交给你。” 施醉卿沉默了许长时间,她看了穆晋玄许长时间,像是下定决心终于确定这个男人从此将与自己无关,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会去的,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记住……” 她无可奈何的一笑让穆晋玄以为她是忘了方才的不愉快,然而施醉卿下一句话,却让他察觉出了异样,“穆晋玄,我若是去了,那便是一去不回了。” 她不是为了替穆晋玄效命而去,她是为了自己。 大漠苍月,她也想去看看那大漠苍月之下驰骋的战狼之魂,那个令赤炎大陆都惧怕的男人——苍秦王寂璟敖。 “卿卿,你到底怎么了?”穆晋玄轩昂的眉宇微微皱着。 施醉卿摇了摇头,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扣,小绿子似阿衰的眉眼带着谄媚却绝对虚伪的笑容走进来。 “小绿子,去送送紫衣侯,别让紫衣侯走错了路,误了良辰吉时。” “是,九千岁。”小绿子朝穆晋玄做出送客的姿态,“侯爷,督主这刚刚被雷劈了……” 施醉卿阴森的眸子瞪了小绿子一眼,小绿子自知自己又口不遮掩踩到施醉卿的痛处了,忙用拂尘甩了自己一个嘴巴,“瞧我这说的什么,我的意思是,督主这身子还不大好,太医说要好好静养着,尤其是不能耽搁了睡眠,我们督主殚精竭虑的为了大夏国操劳,侯爷最是心疼我们督主了,总不至于让督主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吧?” 施醉卿嘴角抽魂似得用力抽——你赶人就赶好了,冠冕堂皇你说这么大一串话,重点呢?你他妹的把重点说到哪里去了? 不过小绿子这话,显然是有效的。 传言中的病秧子紫衣侯穆晋玄,身手矫捷了从窗口翻了出去,片刻就消失在东厂。 小绿子趴在窗户上看见他没影儿,拂尘一甩,利落地关上窗户,“九千岁,今夜风大,门窗小绿子已经给你关好了。” 施醉卿长袖挥了挥手,“吩咐下去,将东厂的墙全部加高一丈,明日酉时之前完成。” “九千岁,墙再高,人家脸皮厚,这也拦不住人啊。”小绿子为难道。 “他脸皮厚,你不能比他更厚?” 小绿子一脸的兴趣勃勃,“九千岁赐教,怎么个厚法,?” 施醉卿手指绞着头发缠啊缠,吊着**的眼尾勾啊勾,直把小绿子的魂勾得一愣一愣的。 “小绿子,听说过什么叫撕了脸皮踩在地上么?” 小绿子娇羞一笑,“九千岁就爱打趣小绿子,小绿子割了下面的把子,这脸皮就跟着一起割了,哪来的脸啊?” 这小太监,够上道啊,施醉卿别有深意地笑了,“行啊,他若是以后再来东厂,本督就将文武百官请来东厂看一出戏。” 人至贱则无敌,人没有脸,你都不知道该打人家哪儿…… 11.第11章 千古罪人 人至贱则无敌,人没有脸,你都不知道该打人家哪儿…… 小绿子问道:“什么戏?” 施醉卿慢悠悠说道:“紫衣侯情深不许闯东厂解相思一夜**,小绿子为情所伤悲泼醋会幽情红绡帐暖。” 小绿子拿着拂尘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九千岁,夜黑风高,您该歇息了,小的为你守门去。” 施醉卿挑了挑眉,看着小绿子落荒而逃。 第二日施醉卿去找小皇帝寂简墨,小皇帝头枕在他新册封的婉贵妃的膝盖上,婉贵妃哼着小调,小皇帝听得睡意重重,好不惬意。 施醉卿一进去,婉贵妃将手指阖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昨晚缠着我问了一夜,累了,让他先睡睡。” 施醉卿负手立在一旁,她身量高挑,紫金冠束发,公孙婉儿想,若不是内侍的身份,他也应当是大都城中妙龄少女争相追逐的俊俏少年郎,掷果盈车,满载而归。 婉贵妃等小皇帝睡着了,温柔地将他放进奢华的龙床里,随后放下罗帐,走了出去。 施醉卿看了眼睡着的小皇帝一眼——看来没有她暖床,小皇帝一样睡得很好啊…… “九千岁……”离开了安录宫,婉贵妃一个转身,朝身后的施醉卿屈身行了一个礼。 施醉卿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顺势抬起公孙婉儿的手,“娘娘是贵妃,理应奴才向主子行礼才是,哪有主子给奴才行礼的理儿,这若是传出去,奴才少不得受人诟病。” “婉儿进宫前就知道,不管宫里宫外,九千岁说谁是主子,谁就是主子,婉儿既然在九千岁的眼皮子底下过活,还得仰仗九千岁多加照拂才是。”,公孙婉儿柔柔婉婉的说道。 施醉卿心中笑了一声,“本督不日便要离开大都,皇上到底还是小孩子,还得劳烦贵妃照顾,应该是本督要麻烦贵妃了才是。” “离开大都?九千岁要去那里?”公孙婉儿吃惊地问道,施醉卿淡漠地扯了扯嘴角,公孙婉儿知道施醉卿这是不好开口,说道:“婉儿多言了,九千岁别往心里去。” “无碍。”施醉卿罢了罢手,这时只看见穿着白色中衣的小皇帝披头散发地站在不远处,黑漉漉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施醉卿,透着几分朦胧,显然是刚刚醒了过来,他没穿鞋,施醉卿走过去将小皇帝抱了起来,“皇上醒了?怎么不穿戴整齐就跑出来了,这可不像一个君王。” 小皇帝圈住施醉卿的脖子,“没有卿卿给我暖床,我睡不安稳。”小皇帝揉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施醉卿,“卿卿,你要去那里?” “奴才哪里也不去。” “刚才我分明听到你说要离开大都,卿卿你骗我,你是不是想趁着我睡着了偷偷扔掉我离开?”小皇帝说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隐忍表情。 “没有,卿卿只是离开些时日,为皇上办些事,马上就回来。”施醉卿温温和和的安抚着小皇帝,“卿卿答应不会抛下小墨,一定会言而守信。” 那个外界传言杀人不眨眼的东厂九千岁,此刻脾气温和,面带笑意地轻哄着小孩子,竟让公孙婉儿怎么想不出施醉卿杀人时,是怎样狰狞的样子。 “我不要,卿卿不能离开,一会儿也不行,卿卿我不要贵妃了,也不办贵妃宴会了,卿卿不要走。”小皇帝抱住她的脖子不撒开,“我不要你走,你走了,没人给我暖床了……” 施醉卿很阴凉地问道:“皇上这么舍不得我,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暖床么?” “那是当然啊,不然卿卿你以为是什么?”小皇帝爽快地承认,“卿卿你除了暖床还会其他的么?你会和鸟儿说话么?你会和我玩蛐蛐么?” 施醉卿板着脸,“皇上,那是玩物丧志,奴才不能做这千古罪人。” “卿卿,言官大人说卿卿你本来就是大夏国的千古罪人。” “哦?”施醉卿挑着眉,“小绿子,好好去查查,这是哪个言官说的话,深的本督心,本督要好好嘉赏才是。” 小绿子心灵神会,“九千岁,如今御史言官就只有一位公孙大人,是……” “是什么?” “是贵妃娘娘的兄长大人,公孙太后的亲侄儿呢。” “哦?这样啊……”,施醉卿拉长了声调,公孙婉儿忙道:“九千岁,家兄出言不逊,请九千岁不要与他计较。” “公孙大人说的是大实话,本督怎么会与他计较,本督说了嘉奖自然就是要好好嘉奖,皇上,公孙大人直言纳谏,刚正不阿,你说是不是该好好赏赏才是?” “卿卿说嘉奖就嘉奖。”小皇帝将脸埋在施醉卿的颈窝里使劲蹭了蹭,“卿卿,你用玉花露沐浴了么在?好香啊,卿卿的肌肤也越来越嫩了,好想咬一口啊……” 施醉卿忽略小皇帝状似调戏的话,吩咐小绿子,“小绿子,去库房里挑几件好东西让储慎安送去公孙大人府里。” 让储慎安…… 小皇帝听到施醉卿这话,身子都在施醉卿怀里抖了一圈,储慎安能送什么好东西?那当然是刑具啊,送刑具做什么,当然是用刑啊…… 偏偏施醉卿还一脸无关紧要地叮嘱小皇帝,“皇上,奴才不在的这些日子,皇上要勤于政事,虚怀纳谏,切记不要再贪玩了。” 小皇帝点了点头,知道施醉卿非去不可,他问道:”那卿卿什么时候回来?” “留着命自然会回来,若是不幸陪了一条小命,小绿子也是个暖床的好人选,皇上不必担心龙床帐凉。” 小皇帝摸了摸鼻子,“我很坚贞的,我不会让别人给我暖床的,我等着卿卿你回来。” 当天下午,储慎安奉施醉卿的命令到公孙府去“送礼”,在大都,统共就两个公孙府,且还是出自一族。 一个公孙府,便是公孙太后的亲哥哥公孙正德的府邸,即常山王府,另一个,是公孙太后的庶兄长大司马公孙正海的府邸,即大司马府。 在大都,庶出的总是比嫡出的差上那么一截,且总是被正室一脉打压,像公孙正海这样熬出头自立门户,在朝身居要职的却很少,而且他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因而在大都,两家公孙府邸齐名,门匾上挂的,却都不是公孙府三字。 12.第12章 离开大都 离东厂最近的,是公孙正德的府邸,当天小绿子跟施醉卿禀报,储慎安送礼的时候,走错门了。 小绿子只说公孙府,却没告诉储慎安是哪一个公孙府,造成的下场就是储慎安将公孙正德的府邸闹的鸡犬不宁,最严重莫过于将公孙正德家的嫡出二公子的一口白牙全弄没了,这件事,很快闹到了公孙太后的跟前。 施醉卿噙着一抹狐狸一样深沉的笑意问小绿子,“小绿子,你确定你不是公报私仇?” 小绿子指天发誓,“九千岁,小的咋敢啊,实在是储大人脑筋转不过弯来,您说您跟婉贵妃那可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感情,不看僧面看佛面,储大人怎么着也不会想到您会对婉贵妃家里下手啊,是不?” 施醉卿一巴掌拍开小绿子,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储慎安是施醉卿手下的得力大将,杀人放火、行刑逼供什么没帮施醉卿干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施醉卿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施醉卿勾唇一笑,抬脚去了公孙太后的仁寿宫,不出一个时辰就将储慎安完好无损地捞了出来。 说到底如今把持朝政和后宫的,是施醉卿这个阉人,公孙太后身份再如何高贵,也没有实权跟施醉卿斗,自然不会为了不成器的侄儿与施醉卿较上。 在仁寿宫外,施醉卿遇见了来请安的寂孜笙,寂孜笙鼻孔朝天,对着施醉卿冷哼了一声。 施醉卿侧目看了一眼寂孜笙趾高气扬的背影,拉长了声调叫了一声,“小绿子啊……” 小绿子忙凑了上去,圆碌碌的眼睛转了一圈,“九千岁,储大人在这儿候着呢。” “储慎安也忙活够了,让他下去好好休息。”虽然整错了人,可施醉卿难得的没有怪罪,“小绿子,去传话给冷飞流,离开大都前,让他给本督做一件事。” “九千岁吩咐,小的马上去传话。” 施醉卿在小绿子耳边低语几句,稍顷便见小绿子抖了抖肩膀离开。 月上中天时,施醉卿带着储慎安了离开了大都。 你要问施醉卿为什么深更半夜离开?当然是为了防暗杀,施醉卿这三个字,太招人恨了,若不是她本身武功高强身边又党羽众多,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施醉卿和储慎安在长陵王府转角的小巷子徘徊了许久,冷飞流终于从长陵王府内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出来,“督主的吩咐,属下已经一件不落地完成。” 施醉卿恶趣味地勾了勾手指,“给本督描绘一下。” “属下今日接到督主的吩咐,在临江仙楼寻到了正在品酒斗诗的长陵王殿下,告诉长陵王殿下,他找督主要的小娈童,督主已经为他物色好了,今夜戌时送往长陵王府,长陵王没听清楚,让属下大声说一次,王爷有令,属下不敢不从,遂而大声重复了一遍……” 储慎安:“……” 施醉卿摸了摸下巴,长陵王因为是皇后嫡出,从小在人前便高人一等,自命风流又清高,临江仙楼是大都文人雅士的聚集地,只怕现在整个大都的骚客雅士,都知道这位不可一世的长陵王殿下豢养娈童的事了…… 打蛇打七寸,既然寂孜笙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她就让他名声扫地。 “小娈童可否送到了?” “属下已经送到了,此刻长陵王,正软玉温香抱满怀,明日一早,想必长陵王会兴奋得立马去找督主道谢。” “啊,那真是可惜了,明日本督可不在东厂啊……”施醉卿一脸遗憾,“还好本督吩咐小绿子,若是长陵王殿下到访,好生款待着……” 三人骑马上,策出大都,在大都城门,黑衣的男子横马堵在施醉卿的面前,“参加督主,属下萧庭,是侯爷派来保护督主的。” “是么?保护本督?”施醉卿心中冷笑,恐怕是监视吧。 冷飞流说道:“督主不需要人保护,请回。” “督主,侯府的人一旦被派出,可以为保护督主而死,却绝没有被半道而返的道理,督主若是不想属下跟着,现在可以踏着属下的尸体过去。” 冷飞流拔刀,施醉卿将他的刀按了回去,“既然侯爷费心,本督岂能不识好歹,走吧。” 冷飞流和储慎安对望一眼,随后跟上施醉卿,夜色下,四匹骏马在官道上疾驰,大都此刻还在战战兢兢防备着施醉卿的高官们,明日知晓这个祸害离开的消息,将要翻天覆地地庆祝一番了,当然,这是后话。 次日,寂孜笙从自己的府中醒来,平日宽敞的大床,今日似乎显得格外的拥挤,他睁开眼,看见自己左边一张俊俏的小脸,他只当眼花了,翻了个身,又看见自己右边一张俊俏的小脸…… “啊啊啊——”寂孜笙拥着被子跳下豪华的大床毁天灭地的大叫,门外的侍卫听到那凄惨的叫声,夺门而进,于是就看见了…… 床上三个由冷飞流精挑细选的小娈童此刻悠悠转醒,风情万种地倚栏浅笑,“王爷,你昨晚好猛啊,都把人家弄疼了……” 小娈童抬着自己青青紫紫的手臂,嗔道:“王爷,人家是第一次啦……” “呕——”寂孜笙恶心的扶着桌子狂吐,不知死活的侍卫还好心地上前,“王爷,您没事吧?” “滚——”寂孜笙气急败坏地大吼,“一群蠢货,谁准许你们进来的,都给本王滚出去——” 侍卫们忙垂着头往门外退。 “慢着——”寂孜笙阴狠的目光满是警告,“今日之事,谁敢透出去,本王杀无赦——” “奴才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听见。”侍卫们拍着胸脯保证,看见寂孜笙森森然的神色,立刻垂下头准备离开。 “把这三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鬼东西给本王丢出去,活埋了——”侍卫们忙拖着三个**着身体的小娈童,一溜烟全跑了出去。 寂孜笙脸色铁青地坐下,昨晚发生的事真真切切的在脑子里回荡,被下了合欢散之后不顾一切的索取掠夺更让他气得想杀人—— 施醉卿—— 【谢谢大家的支持,因为在写《悍女驭夫:暴君,还我夫君》的结局,最近心情还没从那本书调整过来,写宦妃的时候老是打错了主角的名字,所以更的比较少,下个月大概情况就会好了,鞠躬……】 13.第13章 公子是好人 寂孜笙收拾了妥当,带着几个忠心的侍卫去闯东厂,那气场,生人勿近,熟人也得鸡飞狗跳。 小绿子正坐在东厂的大门口剔牙,看见寂孜笙终于来了,甭提笑得多淫。荡了。 “殿下,您可来了,督主让奴才代为问一句,殿下可满意昨晚的伺候,那可是咱们督主让人精心挑选的,就怕殿下你眼高于顶,三个不懂事儿的给冲撞了,因而一早就让奴才在这里等着了呢……” 寂孜笙一张脸,比三月飞雪还恐怖,“让施醉卿那死奴才给本王滚出来——” 小绿子拂尘往臂弯里一甩,“哎哟真是不凑巧,咱们督主有事外出,这三天两头的,大约是回不来了……” 寂孜笙气得还没吼上一句,小绿子又说话了,“不过咱们督主还给王爷准备了一份后礼,王爷可得好好收着,别辜负咱们督主的一片苦心呐……” 小绿子贼圆的眼珠子一转,在寂孜笙七窍生烟时,双脚往后一跳,跳进了东厂的大门内,迅速转身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指挥着,“来啊,关门放狗——” 小绿子话音刚落,一群训练有素的狼狗从东厂的大门涌了出来,龇牙咧嘴地朝寂孜笙扑去,寂孜笙双眼睁大,什么算账早吓得没影了,转身双腿一蹬—— 跑啊—— 小绿子敲了敲自己的头,“哎呀,还有句台词忘了说了。” 小绿子赶紧追到了门前,扯着嗓子对着寂孜笙狼狈的背影大喊,“殿下啊,咱们督主还有一句话要送给您呐,您可千万要听好了,别下次不长记性啊,咱们督主说了,咱们东厂这乱咬的狗啊,养的忒多了一点,狗粮供应不上,饿得慌了,只能放它们出去溜溜,您这运气,实在不好,这一次啊,它们可是整整饿了三天了呐……” 饿了三天的狗,嗅着寂孜笙的气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一天,整个大都的老百姓,都看见那曾经诗酒风流、挑灯踏歌长陵王殿下被够长的狗追得满街跑,一个人,白衣飘飘,一群狗,土黄土黄,那情景,当真是盛世难遇啊。 沿街百姓,看热闹的看热闹,看完了,回家洗洗睡吧,对于寂孜笙的求救,众人掏掏耳朵,只当没听见。 开玩笑啊,那可是东厂的狗,比虎狮还剽悍,比人命还值钱,谁敢上去自寻死路啊? 而此时,远在去大漠途中的施醉卿想,小绿子的任务也应该也圆满完成了。 施醉卿神清气爽地摇开了折扇,翩翩佳公子,风流倜傥,端的是那一个玉树芝兰。 储慎安侧头看了一眼施醉卿,眸中异样的情愫很快流淌而过。 四人快马飞驰了一晚上,远离了大都,此刻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走,也算是稍作休息。 前方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几人都是习武之人,那打斗声激烈之中夹杂着女子猖獗的大笑声,那笑声内力不浅,应当也是武林当世高手。 “公子爷,属下去探个究竟。”冷飞流警惕说道。 施醉卿抬了抬手,阻止冷飞流,“冷飞流,本督没有告诉过你一句话么?” 冷飞流一愣,“什么话?” “夜路走多了,是会遇鬼的,尤其是咱们这种人。”施醉卿话中有话,冷飞流凝眉,眸中光亮一闪,“公子说的极是,那我们绕道。” 敬天明鬼,俗话说人家树大招风,她施醉卿这棵树,是参天古木,走哪儿哪儿热闹。 比如现在,四人绕道,方才本该在四人左侧的打斗,此刻又硬生生地移动到他们的面前,这不是遇鬼是什么?而且还是纠缠不休的鬼。 施醉卿抖着折扇,眸光微眯,无可奈何的叹气。 前方,此刻,天女散花。 天女,是极其美的,香衣缤影,倾国倾城。 花,是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美不胜收。 只可惜,如此赏心悦目的美景,有人哭哭啼啼的趴在施醉卿的马下,“这位公子,救命啊……” 施醉卿垂着眼看跪在地上向她求救的少年,少年一身松花色的束身长袍,容颜如玉,神色凄楚,虽然身形狼狈,但难掩我见犹怜之姿。 此刻,那少年媚如水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施醉卿,施醉卿眨了眨眼,笑眯眯地盯着少年看了半晌。 随即施醉卿恍然大悟地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哦,对了,天下间有个传闻,大夏国权阉施醉卿虽然是个阉人,可绝对是个很男人的阉人,他府中豢养着的如花似玉的娈童,不计其数,堪比帝王后宫。 当然,这是有典故的。 话说,某一日秋高气爽,九千岁施醉卿苦恼地对八岁的小皇帝诉苦:“奴才与陛下,虽地位悬殊,但同甘共苦,患难与共,陛下龙体威武,奴才却不尽人事,事不太公。” 于是皇帝当即赏赐了施醉卿美女无数,施醉卿拒绝,“皇上,女子未免太过无趣了,皇上若是真要赏,那就赏给奴才耐玩的小少年……” 于是又有传闻,施醉卿这个阉人专横残暴,手段毒辣,玩死了娈童无数。 无稽之谈——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事情的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都知道施醉卿喜欢玩弄漂亮年轻的少年,所以,眼前这位少年出现的,是不是忒令人想入非非呢? 储慎安英俊的眉头已经微微蹙起。 施醉卿微微弯腰,用折扇挑起少年的下巴,迫使少年站了起来,仰着脸楚楚可怜的看着施醉卿。 “公子,只要你肯救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施醉卿心中抽着抽着的笑,面上却笑得很典雅和温和,“小美人儿,瞧你这说的什么话,美人儿有难,本公子岂有旁观之理啊。” 少年眼中绽放光芒,看着施醉卿如同膜拜着九天神祇,“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冷风流扛着大刀的肩膀,生生的歪了一下。 施醉卿下巴一点一点,好人,好人…… 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是好人呢…… 可是…… 14.第14章 歌望舒 施醉卿摸了摸自己的腰侧,一脸遗憾地对满怀期望的少年道:“嗳,不好意思,今天出门没带家伙……” 所以呢? “这样吧,你在这儿等着,本公子先去找个家伙再回来救你,如何?”,施醉卿眨着眼,好商好量对少年说道。 少年抽着嘴角,“公子……” 施醉卿很无奈地朝少年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阿储,阿冷,走了。” 却有一道妖娆而明媚的女声呵道:“慢着。” 施醉卿回头望去,几步之遥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位赤红色浓装的如同妖精一般的美人儿,美人儿狭长的柳叶眉如飞刀婉转和冷冽,只让施醉卿想到了四个字——蛇蝎美人。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漪兰灵犀宫歌望舒是什么人?” 漪兰灵犀宫,歌望舒,江湖传闻的第一采花女郎? 荒。淫残忍,睡过无数男宠,排名第一的浪。****? 施醉卿用折扇遮住了半边脸,打量眼前眉目精致又逼人的女人,一笑道:“在下自然当宫主是美人儿啊。” 美人儿心花怒放,媚眼打量着器宇轩昂的施醉卿,随即与漫天灼灼桃花中飞身而起,坐到了施醉卿的怀里,砸施醉卿脸上揩了一把油,“真是个俊俏个的哥儿。” 施醉卿很上道地回敬美人儿,纤长的手指摸了一把美人儿的脸,陶醉万分,在美人儿咯咯的娇笑声中,眯着眼说道:“美人儿,你这脸上的皮肤怎么这么粗?” 美人儿脸色一变,施醉卿又唉声叹气地说道:“都说距离产生美,本公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远看是美人儿,近看是老妖婆,一大把年纪了学什么小姑娘出来劫色……” 歌望舒的脸色变来变去,洁白的牙齿上下打颤,涂着艳丽蔻丹的五指迅速拢成了夺命的掌风朝施醉卿劈去,施醉卿折扇一挑,轻巧地用内力压住了歌望舒,让她动弹不得,脸色更加的难看。 施醉卿尤嫌不够,啧啧道:“也难怪你出来劫色,都半老徐娘了,你巴着上去,人家也还得挑挑拣拣啊是不?” 眼前的少年吐字毒辣却如谈笑风生一般姿态高雅,强劲而逼人的内力更是让人不容忽视,歌望舒知道自己今天遇上高人了,她冷声问道:“你是谁?” “本公子乃是江湖人称玉面桃花的沈醉公子,如何?” “很好……”,歌望舒咬牙切齿地笑,“沈醉,老娘跟你没完——”。 歌望舒说完,双臂一震想从施醉卿话里挣脱出去,施醉卿便顺势将她甩了出去,歌望舒飞身落于桃花树下,施醉卿嬉笑道:“跟本公子没完?别啊,本公子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不能耗在一个老女人身上。” “老、女、人——” 她歌望舒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未从有人敢如此挑衅她,好,很好,这个粉面男子,她歌望舒记住了—— 施醉卿眨着眼睛,“你不是老女人么?都说女人三十一枝花,四十饿如虎,不知道大婶您是三十呢还是四十?” “老娘还没那么老——”,随着歌望舒这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吼,满园盛开的桃花如落雨缤纷扬扬洒洒,化成最锋利的暗器直取施醉卿的咽喉,“你这个杀千刀的——” 施醉卿折扇摇开,运起内力一挡,桃花四散开去,于日光下妖娆起舞,扇上旖旎的半裸美人图有了桃花的点缀,美得惊心动魄。 施醉卿对着歌望舒一笑,提着缰绳用力一扯,马儿长啸,施醉卿施施然道:“美人儿,本公子今日有事在身,不能陪美人儿你玩了,来日方长,咱们有时间再叙。” 施醉卿快马离弦之时,将马下的少年扯到了马背上,随即扬鞭策马,大笑而去。 歌望舒立刻朝身后无数貌美的彩衣女子叫道:“都愣着做什么,给老娘追,老娘要把这个杀千刀的大卸八块——” “是,宫主。”,一群妙龄少女上马追人。 施醉卿的笑声如同大雨洗礼过后,阳光穿透之下叶尖儿上滴落的水珠一般,沁人心脾而明丽不可方物,那笑声与万马齐喑一起,扬起尘土飞舞。 施醉卿回头的一瞬间,那笑容挂在脸上还未收回,身后的储慎安猝不及防,便一下被那笑容击中,心久久不能回神。 “大婶啊,你的轿子快散架了——” 身后是五彩缤纷的追兵,地上,无数彩衣女子蜂拥而至,手中的鞭子如蜈蚣一般的毒辣地蜿蜒着,而空中,一顶红纱轿子上,站着歌望舒。 施醉卿恶意地喊完那一句,掌心不动声色朝身后一劈,那飞行与空中的红纱软轿,立刻如同散架的房屋从空中坠落,红纱飘飘,依稀间歌望舒气得狰狞扭曲的绝美脸庞还在红纱里晃动—— “都给老娘传令下来,从此江湖之中,老娘和玉面桃花沈醉势不两立,江湖之中胆敢与其结交者,老娘灭他满门——” 施醉卿甩了甩马鞭,歌望舒到底还是内力撑不住,很快远远落后于他们身后。 从官道翻过一座山后,在一处溪涧旁,施醉卿勒住了马儿,单臂用力一掷,将马背上被颠得头晕眼花的少年扔进了水里。 马儿站在水中踢了几脚,少年仰起脸,施醉卿倨傲而冷然的神情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微微一怔。 施醉卿用折扇掩了掩鼻子,厌恶说道:“你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了,真不防还以为自己救了个女扮男装的美人呢……” 少年衣衫浸湿,如蛇一般妖娆的姿态在水里令人气血倒流,却能令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公的…… 施醉卿搓了搓掌心,跳下马,蹲在溪边掬了一把水淋在脸上,少年刚好半坐在水中,她的面前。 施醉卿微微眯着眼看着少年魅惑的脸庞,少年眸光一闪,双臂一勾,勾住了施醉卿的脖子,甜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公子爷……” 这一声叫的施醉卿头皮麻了一下,她似笑非笑中是冰冻三尺的冷意,“既然本就是孟浪之辈,那你方才还立什么贞节牌坊?” 少年一愣。 15.第15章 你怎么知道他有 施醉卿是出了名的嘴巴毒,手段毒,武功毒,总之她就是个浑身带毒的人,大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是想要活命的,自动退避三舍,谁还敢眼巴巴地往上贴? “人家不喜欢女人,就喜欢公子这般俊俏的哥儿。”,少年嗔怪道。 施醉卿折扇在他的肩膀上一点,推开了少年,“可是本公子只喜欢前凸后翘的美人。” 少年媚媚一笑,手指间捻了几缕青丝风情万种地把玩,“公子没有尝过不一样的味道,怎么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蚀骨?” “**蚀骨?本公子还真不知道……”,施醉卿朝储慎安招了招手,“这样好了,阿储,你先带这位公子先旁边的草丛里,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蚀骨。” 储慎安走过去,那手中转动着的一把柳叶飞刀,那不近人情的冷颜,都让少年知道刺人不是善商之辈。 少年神色一正,从水中站了起来,骨头也笔直了,“别别别,我不想尝了……” 施醉卿笑眯眯地看着少年笑,少年只觉得骨头都快被施醉卿那个笑给麻碎了。 冷飞流眼观鼻鼻观心一直注意着身后的追兵,这时上前说道:“公子爷,那女人追来了。” “还真是穷追不舍……” 歌望舒是江湖之中出了名的辣手摧花,素有毒娘子之称,手中一条银白色的踏雪美人鞭不知勾了多少男人的命。 男人一边垂涎她的美貌,却又惧怕她歹毒的手段,虽然如此,却依旧有许多自命风流能拿下毒娘子芳心的蠢男人前仆后继。 总之歌望舒,也不是个好惹的女人。 施醉卿淡淡拢了拢眉,这世上只要她敢惹,就没有惹不起的人,区区一个漪兰灵犀宫,她可没放在眼里。 不过眼下,也不是和歌望舒多做纠缠的时候。 “阿冷,镜湖山庄是在这附近?” “没错。”。 施醉卿负手,微微一笑,“本公子可记得湛南风欠着我一个大人请呢,冷飞流,你将人引去镜湖山庄。”。 “是,公子爷。” 湛南风有一个义薄云天的同胞妹妹,闺名湛南莲,因私下练了镜湖山庄明令禁止习练的阴毒内功**而走火入魔,有寒毒之症。 去年湛南莲在大都城中偶然听及东厂九千岁的恶名昭彰,一时江湖侠气发作,扮作了一个偏偏美少年潜进东厂意图趁施醉卿不备击杀了这个祸害,谁知寒毒发作,反而差点命丧施醉卿的手里。 施醉卿那时不知道抽了什么凤,不止放过了湛南莲,还替湛南莲祛除了身上的寒毒,湛南风铭感五内,曾说他欠了施醉卿一个大人请,凡施醉卿有求于镜湖山庄,必定不会推辞。 说施醉卿救了湛南莲,未免太过牵强。 施醉卿所习练的内力与湛南莲一脉相承,她从湛南莲的脉相中看出了湛南莲寒毒之中积压强大的内力对自己大有益处,因而将寒毒吸到了自己体内,之后净化内力,再将寒毒排出,使自己的功力更上一层。 所以,她不过是本着利己的原则而已。 倒是让湛南风对她感激上了,镜湖山庄势力庞大,财力雄厚,旗下的酒庄茶肆,布庄青楼产业几乎占据了赤炎大陆半个疆土,七国首脑对镜湖山庄,也得给三分薄面。 施醉卿怕了拍手,“找个客栈先歇一晚,等着冷飞流。” 她径直越过少年,少年一看她没打算带上自己,眸光一沉,忙拉住施醉卿,娇嗲嗲道:“公子爷,你救了人家,人家还没回报你呢。” 施醉卿侧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说说看,你想怎么报答本公子?” “公子大恩,无以为报,若是公子不嫌弃,人家……愿意以身相许……”,少年不胜娇羞,分明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却被女子还显得三分的娇柔。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施醉卿拨开了少年的手,把储慎安揽了过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本公子若是好这口,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美人儿任本公子搓圆揉扁的,你可千万别来恶心本公子。” 储慎安面无表情地扯开施醉卿的手,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也别来恶心我。 施醉卿挑了挑眉。 少年退而求其次,“公子不要人家以身相许,那人家做公子牛做马报答公子,可好?” “做牛做马?”,施醉卿状似考虑,“这倒是不错,本公子这一路上,可就缺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 储慎安侧目,显然没料到施醉卿真的留下了这个阴柔的少年。 施醉卿还佯装听取储慎安的意见,“阿储,你意下如何?” 储慎安冷着脸上马,“全凭公子做主。” “那好。”,施醉卿一把将少年扯了起来丢到了储慎安的马背上,“给本公子当牛做马那也得有资格,阿储,给本公子调教好了再送过来。” 少年在马背上,突然的浑身冒冷汗。 储慎安勾着唇冷冷一笑,阴森古怪。 客栈里,天黑的彻底,从遥远的天幕蔓延到窗外的,都是漆黑的夜。 施醉卿和衣躺下,门外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逐渐进了,“哐当”一声,大门被推开,少年梨花带雨地扑到了施醉卿的床前,“公子爷,救我啊……” 施醉卿悠闲的靠在床头,指尖勾了勾少年的眼下,勾落了一滴眼泪,“哟,怎么了这是?哭得夜心都碎了。” “公子,他、他想要对我用刑……”,少年指着身后跟进来的储慎安,又是害怕又是羞怯地说道:“他、他想要阉了我……” 施醉卿眼尾挑了挑,勾起了少年的下巴,“本公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妖媚流荡地吐着气,“奴才叫觅儿。” “觅儿,寻寻觅觅,好名字啊。”,施醉卿不吝赞赏,话锋一转又说道:“本公子没跟你说过么?想要在我身边当牛做马,可不能留那玩意。” 少年错愕的指了指储慎安,“那他,他不是也有……” 施醉卿问:“你怎么知道他有?” 16.第16章 深夜棺材客(1) 施醉卿一说完,储慎安那冰冻三尺的视线立刻飞刀似得射向她,少年更是红了脸,低着头羞答答的说道:“方才、方才他脱我裤子,对我……” “哦——”,施醉卿拉长了声调,目光似有若无从储慎安的下身飘过,“阿储,你……” 储慎安面不改色,维持着一贯的冷漠,“公子爷难道不知道属下动刀子的时候,一向比较激动。” 施醉卿扯了扯自己的腰带,咳嗽了一声,“阿储啊,激动的时候一直憋着对身体不好,依我看……”,施醉卿抬了抬少年的下巴,“眉清目秀,妖且艳,定然是个床第高手,阿储你是童子鸡,就要找个有经验的,虽然没胸没臀的,让你收用的确是委屈了,这样,你且将就将就,改日本公子给你物色个前凸后翘的,带在身边随时满足你的激动。” 储慎安那冻死人的腔调波澜不惊,“也好,属下好久不曾对女子的身体进行研究过了。” 施醉卿抽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阿储啊,让你好好调教,不是让你杀人。” 他记得储慎安只有在把人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才会这么激动啊,激动之后也是憋着,因为储慎安是东厂带把的高手中唯一不近女色男色的,简直避之如蛇蝎,洁身自好的让施醉卿都过意不去。 储慎安道:“不听话的东西,留着也是多余的。” 这话中之意,显然是对觅儿起了杀意。 “阿储,不是告诉过你,最近不要杀生吗?你这杀人的习惯,以后都得改改,你看本公子最近不也是金盆洗手?” 施醉卿不杀人,她当然不杀人,动手的都是底下的人,她不过动动嘴皮子,就是血流成河。 所以,她这不要脸的话,说的极其的顺溜…… 当然,杀人的都是以前的本尊,她到了这个时空,可还没下令杀过人呢…… “公子……”,一直被他们忽略的觅儿出声,提醒着他们自己的存在。 施醉卿好似才发现他,看了他半晌,才眉目疲倦的挥了挥手,“阿储,把人带下去,手段温和一点,别弄得跟杀猪似得,本公子还想睡个好觉。” 少年听施醉卿还没有放过他下半身的打算,又换上了一张更加凄楚可怜的表情,那变脸的功夫比东厂里的能人异士更绝,“公子爷,不要啊,没了那东西,我、我如何伺候好公子……” 施醉卿煞有介事道:“伺候本公子,你有手就行了,不需要那玩意,你若是真舍不得,本公子让阿储用药水给你泡着,你带在身上,想念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如何?” 少年吞了吞口水,脚步已经在往门边挪了,打了退堂鼓,施醉卿问:“如何,还要给本公子做牛做马吗?” 少年很果断地摇头,提着裤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施醉卿的神色正经起来,“储慎安,看好他。” 觅儿黏在她的身边必定不会轻易离去,他们远离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觅儿身份成谜,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不过在这个关口出现,连她的身份都摸得一清二楚,自然不是善善之辈。 储慎安点了点头,走出去。 施醉卿躺在床上,双臂枕头,约莫过了一刻钟,门再次被轻轻推开,觅儿端着一盆水探头探脑地走进来,“公子爷,奴才打了热水,你奔波了一天,泡泡脚再睡,如何?” 这小子,的确是个小滑头,居然能从储慎安的眼皮底下溜进来。 觅儿站在床头,殷切的看着施醉卿,“公子爷,奴才会些推拿的功夫,让奴才为你捏捏脚,缓解缓解疲劳可好?” “好啊。”,施醉卿一笑,坐起了身子,少年立马蹲下身脱了施醉卿的鞋袜,当那双小巧的脚被放进水里,在水里莹莹润润的闪着光泽,少年发了好久的愣。 怎么会有男子的脚这么…… 他抬头往上瞅了瞅,看到施醉卿的喉结,心里又闪过更深的疑惑。 施醉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一笑,抬了抬脚,“不是要替本公子捏脚,还不快点。” “是是是……”,少年忙回过神,用手掬起热水淋在施醉卿的脚背上,轻轻的捏着,揉着,施醉卿舒服地眯着眼。 少年那勾人的眉眼微微抬起,含笑睇着施醉卿,那手指带着诱惑的姿态顺着施醉卿的小腿往上爬去,划过了大腿,袭向施醉卿的胯下。 施醉卿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危险地眯起眼,“小子,别跟本公子耍心眼,你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本公子折腾。” 少年艳丽一笑,“奴才这些小心眼公子不是早就看穿了?却放任奴才,不就是默许了奴才这么做?公子要折腾奴才,那尽管折腾,奴才就想着给公子折腾折腾才快活。” 这算什么?求强。暴么? 施醉卿嘴角,你有见过有人提这么贱的要求么? “公子爷,更深夜重,良宵苦短,让奴才伺候公子爷更衣就寝吧……”,少年一把推到了施醉卿,随即压在他身上,去解施醉卿的衣衫。 施醉卿是似笑非笑。 看来,她是真小看了这小子。 储慎安一脚踢开了门,看见床上浓情暧昧的一幕,眼都没眨一下,用公式化的口吻回禀道:“冷飞流回来了。” 施醉卿抬起了自己的脚,一脚将少年踢到了储慎安的脚下,少年一声哀嚎,施醉卿腿一弯,翩然坐在床上,脚上的水珠闪着如珍珠一般惑人的光泽。 “储慎安,这位小哥儿空虚寂寞的慌,你还是带下去,好好聊表他的寂寞。” 少年身子一抖,合上衣襟,想从储慎安的脚下爬过去,储慎安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出去。 当夜里客栈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施醉卿半夜时用手指将窗户弹开一条缝,于黑暗中看见客栈大堂站着六个身穿黑色劲衣的男子。 客栈掌柜满头大汗地陪着笑,“各位客官,小店开门做生意,图的就是一个吉利,不是小店不让客官入住,实在是……这……这抬着棺材进来……”。。 17.第17章 深夜棺材客(2) 客栈大堂的两张桌子上,横着摆放了一口黒木棺材,棺材漆身黑亮,在客栈明亮的烛火下流过幽幽的光泽,黑衣人将棺材团团围住,不准生人靠近。 施醉卿眉目闪过深思,她听力一向异于常人,隐约的还能听见那黒木棺材里沉重的呼吸声。 是个男人…… 怎么在棺材里装一个活人? 六个黑衣人中,为首站立着的一个男子虎背熊腰,脸上一块从左眼下方横穿鼻梁的刀疤异常骇人,“敢跟东厂作对,你活腻了?” 东、东厂……? 掌柜吓得下巴都快扭曲了,脚下站不稳,扶着柜台,“快、快给各位客官准备上房……” 这东厂的名号,就是好用…… 不过好用,不代表你们用得起,施醉卿勾唇一笑,将窗户关死了,不一会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踏踏地踩上楼,听声音,他们应当是把棺材也抬上来了。 施醉卿立在窗旁,片刻后有人在敲她这间房的门,施醉卿拖拖拉拉,一边扣腰带一边打着哈欠去开门,“谁呀,大半夜的……” 门打开,掌柜为难又恐慌的脸出现在施醉卿的视野里,“客官……” “掌柜的?什么事?”,施醉卿靠在门框上懒洋洋问道。 “客官,是这样的,小店刚才来了几位客人,要了三间房,他们要求三间房并排才肯入住,刚好客官你的客房两边,都无人入住,所以,客官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我再另外给您安排一间上房……” 施醉卿抖着脚,折扇来扇去,火大的很,“爷住的好好的,凭什么要让爷让,这样,爷给你双倍的价钱,你让他们滚蛋去,别大半夜的打扰爷好梦。” “这、这……”,掌柜用袖子擦了擦汗,低声说道:“客官,他们是东厂的人,咱这是小本生意,可惹不起东厂啊……” 施醉卿目光虚虚地往门外看了一眼,目光对上刀疤男的视线,脖子狠狠地一缩,怕怕道:“他们真的是东厂的人?” 掌柜生怕被人听见,声音压的极其的低,“谁不想活了,敢冒充东厂的人?再说了,抬着棺材招摇过市,这种晦气的事,除了东厂谁还做得出啊……” 施醉卿默默地看了掌柜许久,她很想说抬着棺材招摇过市这种晦气的事,她东厂是不会做的,要抬也是抬草席啊,东厂一向节俭,可没有钱给死人买棺材,直接草席一裹,丢乱葬岗…… “啰嗦完了没——”,刀疤男不耐烦地吼道。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掌柜的忙应道,回头还和施醉卿商量,“客官……” 施醉卿做足了一个惧怕东厂贪生怕死的小人物,立马答道:“没问题,小事一桩,我马上换房间,腾给东厂的各位爷安睡。” 掌柜的终于松了一口气,弓着背走到那刀疤男面前,“客官,已经谈妥了,您可以入住了。” 施醉卿拎着自己的外衣离开了房间,在走道上那刀疤男擦肩而过,刀疤男冷冷的视线在她脸上看了许久,施醉卿回以一个害怕得打颤的笑容。 刀疤男嘲笑了一声,命人将棺材斜着抬进了屋内。 施醉卿进入另一间上房内,今夜的空气中流动着一股甜腻的血腥之气,施醉卿食指微微曲着,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客栈里静得能听到尘土落地的声音,施醉卿打开窗户,飞身从对面房间的窗户里撞了进去。 窗户没有破损,施醉卿,也完好无损。 而屋内,一直严阵以待的两人瞬间睁开眼,拔剑。 银白的剑光里映着施醉卿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微微眯着,像是在算计什么,而那刹那的功夫,她已经在黑暗中与两个黑衣男子交手不下十招。 施醉卿掌心飞出流火,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灯火明亮,对面的刀疤男和另一个男子,目光含着杀气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扬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这是让你们看清楚你们是死在谁的手上。” “臭小子,大言不惭——”,两人出手,剑光交叠朝施醉卿刺去,施醉卿却身形一闪,绕到了屋正中的棺材边,企图打开棺材。 两人以剑气拦住她,反反复复流荡出的剑光交织成了一张白练般的天罗地网,朝施醉卿包围而去。 “破——”,施醉卿唇间吐出,折扇中飞出的一柄如水一样柔软的飞刀刺破了剑网,那飞刀撞入墙上,化为一滩水泽。 两人见施醉卿功力深厚,分别在左右两面墙上敲击了几下寻求支援,顷刻,便见另外四人破门而进,六人站在一起,手执长剑,如蜀山剑客一般所向披靡。 施醉卿菱唇噙着玩味的笑意,内力凝在掌心,对着那棺材一震,那黒木棺材被抬了起来,撞破了墙震了出去,正好穿透了几堵墙震到了冷飞流的房间里。 六人神色大变,施醉卿飞身而起,向茫茫夜色飞去。 刀疤男看了一眼施醉卿消失的方向,对另外四人道:“此人武功不凡,竟然能破我们的剑阵,你们四人去寻棺材,我去会会此人。” 刀疤男遂和另一个黑衣男子从窗口跃出,追踪着施醉卿。 四周凉风习习,施醉卿停在一颗苍翠的青松树尖上,刀疤男追上来,对上几招后,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敢用本督的名声行事,怎么不认识本督?”,施醉卿负手而立,风度翩翩的摇着折扇,紫衣,墨发,绝世容颜,笑容如风一般……冷冽嗜杀—— “你是东厂九千岁?”, 两人互看一眼,似是在考量可信度,不过施醉卿想,或许他们是在想该不该动手。 气流翻涌,风起云涌间,双方同时动手,施醉卿的折扇瞬间化为杀人的利器,从掌心飞出,收回,飞出…… 如此反复的动作,已经见两人逼得步步后退,施醉卿最后出了一掌,击向刀疤男,她存心示威,意不在伤人,因为刀疤男轻松躲过。 只是再回身去看身后被击中的那一棵树,入目已是一片焦土。 18.第18章 棺材中的人 “果然是东厂的人……” 天下间传闻施醉卿武功绝顶,阴毒至极,一掌竟然烧焦了一棵树,这样毒辣又深厚的武功,天下间鲜少有人练就。 而他们,显然不是对手,刀疤男拱手说道:“不知是九千岁驾临,我等粗人,冲撞之处还请九千岁多多海涵。” “本督一向最恨他人借本督的名头行事,你孤掌城一向自诩光明磊落之辈,为何使这些偷偷摸摸的手段,借我东厂之威狗仗人势?” “九千岁利眼识人,原来已经瞧出了我等的身份。”那刀疤男说道:“我等是奉了城主之命出来办事,唯恐将此事办砸,进了九千岁的地界,为了方便行事才借了九千岁的名头,还请九千岁恕罪。” “项城主让你们出来办事?寻一口上好的棺材给自己准备后事吗?” 刀疤男厉声道:“请九千岁口下留德。” “本督无才无德,口下怎么会有德?”,施醉卿轻勾唇瓣,“依本督看,那棺材里只怕是藏了什么稀世的宝贝,不若让本督瞧上一眼,本督便既往不咎你等的冒犯之罪,如何?” “请九千岁别为难我等。”,毕竟还在大夏国的国界,施醉卿这样的人物,他们能不得罪就别得罪。 “本督今日就偏偏要为难上了。” 两人的神色一狠,“如此,那就向九千岁讨教了。” 双方再次交锋,两人不断变换了剑阵,施醉卿的折扇里射出银白的细针,剑阵挡无可挡,从剑网中穿过,射向了两人,当那银针射入体内,两人才发现,那不是银针,而是水。 如酒一般的甘醇醉人,如罂粟一般的让人欲罢不能,如砒霜的一般让人五脏俱裂…… 两人捂住胸口,“这是什么?” “哦……”,施醉卿扬了扬扇子,“这是我东厂十大护法里暗器高手叶朝设置的暗器,这里面的毒,是十大护法里药王毒手卓不凡配制,天下无药可救,你们想要活命,那就只能星夜加鞭赶去东厂找卓不凡了。”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暗器伤人——” “本督一直都是个卑鄙小人,你们难道今日才知道么?”,施醉卿一**腰,另一手风凉凉的扇着风,“都说孤掌城的剑阵独步天下,如今一见,还真是有负盛名啊。” 两人不服气的辩解:“孤掌城上层剑阵博大精深,岂是你这种阉人可以轻易参透的,我们是城中最下等的剑士,所习的剑阵自然是最下等的,若是我们城主来了,定能将你困于剑阵,气血耗尽而亡。” “哈哈,那还真是厉害。”,施醉卿笑了,直接手一扬,风窜起,弄晕了两人,“既然你们这么啰嗦,看来也是不想活命了,哎,谁让本督是个面慈心善的好人,将卓不凡精心配制的一针死换成了软烟柳,你们就在这儿睡一晚,这儿凉快着呢……” 施醉卿折扇一收,紫色的束身长袍在夜色下如闪电一般,翩翩消失于丛林之中。 施醉卿回到客栈后,客栈依旧是万籁俱寂,方才那以罡气为奠基的激烈打斗使一切悄然无声,施醉卿径直推开了摆放着棺材的客房。 冷飞流坐在棺材上,右手握着没有出鞘的大刀立在身前,看见她回来,冷飞流从棺材上跳了下来,“公子爷。” 储慎安坐在桌旁,神色没有起伏,好似对面墙上被柳叶飞刀定住的四个浑身抽搐的黑衣男子不是出自她的手笔。 施醉卿皱眉掩了掩鼻子,满室的血腥味让她骨头都兴奋,但她却对储慎安说道:“储慎安,你又见血了。” 施醉卿抖了抖袍子下摆,抖去那夜间的露水,储慎安看了她一眼,随后微微抬手,收回了柳叶飞刀,被钉在墙上的四人顺着墙壁滑到了墙根,瞪着血红的双眼,却吐不出痛苦的呻吟来。 因为他们的舌头,断在储慎安的刀下。 不止舌头,他们修习了几十年的武功,也一并毁在储慎安的那一刀上,武者不能武,比死更难受。 “储慎安,下一次,出手别这么重。”,她虽然杀人无数,但当在楚墨的婚礼上,看清爱情浮华背后的糜烂,她突然后悔,后悔杀了那么多人,后悔让那么家庭,支离破碎…… 如今再世为人,她身居高位,地位特殊,也依旧不得不杀人,但她杀人,有原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储慎安擦着柳叶刀上的血迹,听见施醉卿这句淡淡而又窒闷的话,手顿了一下,随后继续专注地擦着柳叶刀,那血迹染红了绣帕,他的手上却纤尘不染。 “到底是孤掌城的人,现在你把人弄残了,孤掌城那位狂傲的城主,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本督了,你看,你这不是给本督树敌?” “敌人,不在乎多一个。”,储慎安手中的柳叶刀,刀柄是与纪舒宁衣裳颜色极其相近的紫色,紫色在灯火的撩拨下,光晕冷冽。 施醉卿的敌人,下至天下黎明百姓,上至王公大臣、皇亲贵胄,当然不仅仅限于大夏国,这赤炎大陆之上,凡是个人,只要施醉卿不乐意结交的,几乎都成了她的敌人。 所以,再多一个孤掌城做敌人,也不过就是多磨几把刀的事。 施醉卿忽略房中的棺材和几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问道:“萧庭呢?” 储慎安不回答,回答的自然是冷飞流,“在隔壁看着那个小子。” 见施醉卿疑惑的目光睇过来,冷飞流解释道:“方才对付孤掌城的人时,那小子出来捣乱。” “怎么个捣乱法?”让冷飞流解释事情的细枝末节时,是施醉卿的一项恶趣味。 冷飞流性子太过木讷和耿直,不懂得圆滑变通,当初他贫困交加险些饿死街头,是施醉卿看中了他独步天下的刀法,因而将他捡回了东厂养起来,施醉卿有意收了他,让他列入东厂高手的行列,而冷飞流也是个只认恩人不认是非的人,因而这三年,被他扛在肩膀的那把破刀,杀人无数,都有缺口了。 【我要写的就是一群坏蛋的爱情故事,男主是坏蛋,女主是坏蛋,男二是坏蛋,女儿也是坏蛋,总之本文就是一群坏蛋,不喜勿喷……】。 19.第19章 此男叫苟且(1) “他端了板凳揣着瓜子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看热闹,一边嗑瓜子一边大喊……”,冷飞流顿口。 “大喊什么?”,施醉卿来了兴趣。 冷飞流学着当时觅儿兴高采烈的而柔媚的腔调,“狗咬狗啊,真热闹啊,咱们都来看旦儿戏啊……” 施醉卿的手剧烈地抖了抖,她觉得,冷飞流这身本事,去杀人太可惜了,他应该扛着大刀去将茶楼酒肆做说书先生的…… 多有笑点啊…… 施醉卿的注意力,从冷飞流的脸上,集中到那个狗字上。 “狗……?”,施醉卿拉长了那个字,悠悠然说道:“好久没听到这个字了,真是倍感怀念啊……”,转头她问冷飞流,“既然他喜欢看狗咬狗的戏,那你怎么不让他看着?” 冷飞流:“被储慎安的柳叶飞刀,吓得躲床下去了,属下怕他再生事,将萧庭支去看着他。” 冷飞流极其不喜欢作为外人的萧庭跟在身边,穆晋玄和他们督主之间如何,他们无权过问,只是觉得让萧庭来监视施醉卿,穆晋玄做的不太光明。 而其实,穆晋玄本身就不是个光明的人,只怕东厂之中,他安插的耳目也不少。 冷飞流他嘴拙笨,又只会服从,自然不会跟施醉卿说这些。 施醉卿是个聪明得人神共愤的阉人,她只需要卖命的人,也不需要多嘴的苍蝇。 在棺材里的人,听着外面的啰啰嗦嗦没完没了,被缚住的嘴呜呜呀呀个没完,施醉卿听在耳里,就当没听到,她背靠在棺材上,单脚点地,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真是聒噪啊…… 施醉卿敲了敲棺材,耳里是几声兴奋的闷响,显然是那人在用脑袋撞棺材,施醉卿正待让冷飞流开棺,看看里面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孤掌城如此大费周章。 此时,客房的门被打开,一颗脑袋畏头畏脑地缩了进来,觅儿媚眼四处转悠着,冷飞流在反应过来之时,已上前掐住了掐住了觅儿的脖子,将他拖了进来。 “找死。”,冷飞流加重了力道。 施醉卿挥了挥手手,冷飞流放开觅儿,揪着他的后领子让他站在施醉卿面前。 施醉卿手指微微曲着,在棺材上轻轻点了点,若有所思的问:“萧庭呢?” 觅儿缩着脖子,磕磕巴巴地回答:“我以为是……是意图不轨的坏人,把他打晕了……” “你把萧庭打晕了?”,施醉卿眼里的沉光更浓。 穆晋玄手下的人,被一个柔弱的少年轻易就打晕了? 冷飞流去隔壁看了回来,回来说道:“萧庭的确是被打晕了。” 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将一个从死人堆里训练出来的影子卫打晕了? 储慎安突然扣住觅儿的手腕,看向施醉卿,“没有内力。” 施醉卿笑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觅儿,觅儿以为她定要深究打晕萧庭的细节,谁知施醉卿却指挥着冷飞流道:“开棺。” 冷飞流从鞘里抽出破刀,那把据说是某些年前冷飞流情窦初开时看上的一个铁匠家的女儿送给他的刀,经过无数次的大开杀戒,缺口缺得严重,这个身体的本尊施醉卿曾以东厂的脸面为由要求冷飞流换一把刀,一向对施醉卿言听计从的冷飞流——拒绝了…… 他把那把刀当自己老婆似得,不分白天黑夜的抱着,施醉卿十分怀疑,他到底是对那位铁匠家的女儿恋恋不忘,还是对那把刀情根深种? 不过言归正传,此刻冷飞流那破刀劈下去,棺材盖被他劈得飞了出去,而棺内的情形,终于得以窥见。 棺材之中,此刻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男子的嘴被缚住,双眼发亮地看着施醉卿等人。 施醉卿拿开他嘴里的封条,男子大力的喘了几口气,脸色因为长久的呼吸困难而通红,却无损他英俊的容颜。 “大恩不言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谨记于心,铭感五内,能不能烦请兄台……先松开我?”,男子开口道,声音轻轻润润的,令人如沐春风。 施醉卿吊儿郎当地靠在棺材上,“我何时说过要救你?” 男子有些错愕。 施醉卿淡淡抖了抖腿,教训孤掌城的人,完全是因为他们冒用东厂的名头行事让施醉卿心生不爽而已,探知这个男子的身份,不过是其次。 “这位兄台……”,男子开了口,施醉卿将位置让给储慎安,“阿储,问。” 施醉卿被雷劈后,在东厂之内颁布了不少条例,其中就有一条——审问犯人时,务必采用新式的审问格式。 储慎安于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姓名,性别,年龄,职业,爱好……” 男子在他气也不喘的吐字中,发着怔,储慎安念完了,施醉卿才无可奈何的掏了掏耳朵,“阿储,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要一个一个的来,你连珠炮似得人家怎么回答?” 储慎安准备再来一次,施醉卿赶紧打住他,“行了行了,我亲自来。” 施醉卿抬了抬下吧,低着眉眼看躺在棺材里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男子,“嗳,你,高姓大名。” 男子老老实实回答,“在下荀且。” 施醉卿搜索着脑子了的记忆,赤炎大陆名声响彻的人中没有这号人物。 她仔细问道:“哪个荀,哪个且?” “荀香草的荀,且行且慢的且。” 施醉卿阴阳怪气地嚼着,“苟且?” 男子一本正经地纠正他,“这位兄台,是荀且,不是苟且。” 施醉卿淡淡挑眉,荀且还是苟且,她都不在乎,年龄性别爱好什么的她不感兴趣,她直接问出最核心的问题,“你的身份。” 男子沉默。 施醉卿一笑,“怎么,不想说?” 男子抿了抿唇说道:“在下只是个普通人。” 施醉卿长指抚过眉头,她的手指极其的漂亮,不像一双断人生死的手,“你是孤掌城项钰要的人,若是没有点身份背景,项钰会花这么大的功夫捉你?” 男子缄默不语,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 20.第20章 此人叫苟且(2) 施醉卿的手从棺材上取开,施施然旋身坐到了桌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不说也行啊,阿冷,把棺材盖盖回去,沉到河里,没病没灾的看见棺材,给本公子找晦气……” 冷飞流果然举起棺材盖,眼看真的要盖下来,男子立马说道:“我说我说……” 冷飞流不动,施醉卿看着男子。 男子目光深深地看了施醉卿以外的人一眼,施醉卿明白他的意思,“你们都下去。” 人陆续退下去,觅儿说什么都不肯走,被冷飞流提着领子扔了出去。 男子动了动身子,恳切道:“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在棺材闷了五天,让我出去喘喘气,如何?” “你要清楚,我现在捏着你的小命,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放心,我不会武功。” 她自然看出了他不会武功。 施醉卿想想,将地上黑衣人的剑踢了起来,嗖的一剑划过,绳索应声而断。 男子坐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之后,走出棺材。 “说吧。”,她又添了一句,“本公子要听实话。” 男子坐在她对面,喝了一口茶润喉,“聪明人都知道,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施醉卿眉头抬了抬,“你是在说我不是个聪明人?” 荀且但笑不语,如风笑容沉静而内敛,她听到施醉卿狂傲而淡漠的语气,“那我们就看看,谁死得更快,谁长命百岁。” 她突然出手,扣住荀且近在咫尺的咽喉,扣紧。 荀且目眦欲裂,“咳咳……放开,放开……我说,我说……” 施醉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荀且商量地道:“我如实相告,能否请你不要说出去?” “你说不说关乎着你的小命,我要不要说是我的自由,不过我先警告你一句,我不喜欢啰嗦的人,你再给我叽叽哇哇的,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罗。” 男子语气忽地变得有些笃定,“你不会的。” “嗯?”,施醉卿侧目,目光危险。 荀且说道:“我在你的眼里,没有看见杀气。” “眼睛并不能代表什么,我要杀你,不是用眼睛。” 这世上也有用眼睛杀人的人,但施醉卿不是。 她的内力虽然阴毒,却绝对是中规中矩的内功心法,和旁门邪道,也有很大的差别。 “我能否与你交个朋友?”,男子看着施醉卿问道。 “你再转移话题,本公子可没耐心再听下去。”,施醉卿冷冷道。 男子正色道:“不是转移话题,我是真的很想跟你交个朋友。” 男子自顾自说道:“我因为小时失足从山崖上跌落,筋骨断裂,伤好后至此无法习武,最是敬佩武功卓绝之人,我看你出手不凡,所以,我是真的很想很跟你交给朋友。” 施醉卿吐了一口气,“可是苟且公子,本公子,是真的很不像跟你交朋友——” 她咬牙切齿,这个男人,太tm的啰嗦了。 荀且也不泄气,“那好,来日方长,你今日不想与我相交,总有一日,你我会把酒言欢的。” 施醉卿现在很想叫储慎安带着他的刑具上阵。 男子说道:“既然我有结交之心,自然这来历也当如实相告,实不相瞒,我是擎寓族族族人。” 擎寓族,赤炎大陆一大能人家族,能人辈出,以先知预言著名于赤炎大陆,其中的集大成者,是近二十几年才崭露头角的神机子,也便是预言施醉卿大富大贵的人。 “我不仅是擎寓族族人,还是神机子的弟弟。” 施醉卿眉目一凛,握着杯身的手也紧了紧。 传言神机子的确是有弟弟,但关于其人姓名面貌,外人却一概不知,只知他资质平庸,不及自己哥哥的半分。 怎么看眼前透着睿智的男子,一点都不想资质平庸之辈? 只听荀且继续道:“孤掌城的项钰擒拿我,是想逼我哥哥现身,威胁我哥哥说出当年在玄天门与毕岩老人同力占卜所算出的……” 赤炎大陆诸国林立,如今七国鼎足,但二十年前,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征战不休,人人都相信都乱世出英雄,而人人都想做英雄,因而犯上作乱,诛杀主上拥兵自立者不计其数,朝代更替,此消彼起,连土匪都占据山头自立为王,大国小国你争我夺,到了如今,弱肉强食,便剩下大夏、古月,伽梵、屠术、敦商、大周、太极、七个大国旗鼓相当,而大国的羽翼之下,又有诸多噤若寒蝉的小国。 二十年前,神机子与玄天门门主毕岩老人同力占卜出终结乱世的王者,为了保护此人,两人对占卜的结果闭口不谈,而赤炎大陆之中意图逐鹿天下的野心者自然不会放过那占卜中的王者,人人都希望是自己,不是,那么……就杀—— 神机子与毕岩石老人为了躲避追问和追杀,从此于赤炎大陆销声匿迹,玄天门与擎寓族也逐渐有隐退的姿态,顾及两人的在赤炎大陆的影响力,诸国有心者也不敢光明正大对付玄天门与擎寓族。 而听闻神机子经过此次占卜,大损元气,一夜白头,不过而立之年,却如耋耄老人。 如此说来,项钰擒拿荀且追问二十年前占卜出的王者,也是有争夺天下的野心咯? 如今自己坏了他的好事,只怕,他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呐…… 这一趟去大漠,惹了漪兰灵犀宫的毒娘子,挑了孤掌城的招牌,还有一个心机叵测的觅儿,一路上可真是热闹非凡。 要是穆晋玄知道自己这么拖拖拉拉的去大漠,必定会迫不及待的让萧庭来追她上路。 施醉卿轻讽地勾了勾嘴角,荀且见了,蹙眉问:“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我深信不疑。”,施醉卿摇头,神机子的弟弟,这个身份,很敏感,荀且没有骗她的必要, “行了,你走吧。” 荀且面色一喜,不敢置信地问道:“当真?” 施醉卿嗖嗖的看着他,“你是舍不得这棺材?不想走是么?” 荀且一本正经地摇头,“这倒不是,只是千山万水,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兄台,若是兄台不弃,能否告诉荀且,你的名字?” 21.第21章 此人叫苟且(3) “真的想知道?”,施醉卿扬了扬眉,站起来,站在荀且的左上角,声音异常低沉异常阴森,如同地狱恶鬼,“施、醉、卿……” “施醉卿……”,男子嚼着这个名字,片刻有瞠圆了眼睛看着施醉卿,“你,你就是……就是大夏国的九千岁……?” “没错。”,施醉卿双腿一叠,坐下,“本督是个阉人,你确定要跟本督交朋友?” “荀且交朋友,不为身份地位,只管志趣相投。” “志趣相投啊?你跟本督志趣相投?”,施醉卿阴阴一笑,“本督的志趣就是杀人,你也喜欢杀人?” “这……”,荀且顿了一下,“督主若真是坊间传闻的那般是个乱杀无辜之人,今日又怎会救荀且?” “救你?你怎么不说本督是另有所图?”,施醉卿对救这个字眼嗤之以鼻。 荀且的神色变了一下,有些暗暗的忧郁和低迷,“督主也想知道那乱世王者么?如今我就在你手里,你可以以我为肘威胁我兄长,但我兄长是个固执之人,他在玄天门立誓,乱世王者,不鸣则已,一鸣飞天,他绝不开口断了那人的宿命,所以,这招对我兄长,未必有用,只怕会让督主失望。” 施醉卿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字字珠玑,言语诚恳,不止让她用他做诱饵,还面面俱到提醒她神机子的性子,这样的男人…… 施醉卿勾唇一笑,那笑容化在杯水中,散开在无边的夜里,如罂粟一般的,浸着带毒的妖娆…… 荀且眸中有着淡淡的忧郁,丝毫没有作假的成分,纪舒宁心中暗想,世间能有男人做到这份胸怀,其一便是发自肺腑,其二便是与穆晋玄一般是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这荀且,又是哪一种人?若是后者,只怕此人,城府手段,比穆晋玄有过之而无不及。 荀且又开口,“不过督主,倒是可以一试。” 施醉卿收回了笑意,“神机子与毕岩老人占卜于二十年前,他们迟迟不肯说出那人是谁,想必占卜之时那人已在乱世之中,而今二十年过去了,赤炎大陆依旧各方割据,所以,那人现在,定然正当壮年。” 有志不在少年这个道理施醉卿定然知道,但纵观古今,纵横天下者,又谁是苍苍耋耄老人?他们或许也有野心和手段,但绝对缺了雄心…… “英雄倍出于江山乱世,强者立于弱肉尸骨,能忍者方成大器,那乱世之中的王者,要么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人物,要么,是正常人的思维,绝对想不到的……”,施醉卿目光在淡然,“反正不会是本督,本督又何必多此一举去追问此人。” 时间到了,那人,自然就出来了。 想要抢占先机灭了那人,存有这种想法的人,是对自己的极度不信任,这样的人,缺了胸襟,难成大器。 施醉卿以前虽然对这占卜之术嗤之以鼻,但在这赤炎大陆,能人异士遍布四海,擎寓族生来身负异能,神机子的预言能力与生俱来,这是大陆之上众所周知的事实,施醉卿也并未固执已见之人,对这王者预言,虽然有所保留,但也不能说完全不信。 荀且目光深邃地看着施醉卿,状似随意一笑道:“你都说此人兴许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督主的身份,难道不就是令人意想不到么?” “嗯?”,施醉卿眯着眼看他。 “既然土匪海盗都能趁势而起,凭督主的这一身本事和雄才,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荀且毫不回避自己的目光,反而教人看不清他心中到底是作何想法。 施醉卿掩下心里对荀且的探究,“就算有大作用,也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这天下百姓可不会承认一个阉人君临天下。” 而且还是一个人人唾骂的阉人。 她施醉卿虽然心不小,但也没有做帝王的野心。 只是穆晋玄,他想要逐鹿天下,若是知道神机子的弟弟在这里,只怕会立刻催她将此人带回大都,细细盘问。 施醉卿若有所思地看着荀且,她倒是突然不想荀且落到了穆晋玄的手里。 或者下意识里,她是想坏了穆晋玄的好事,扯他后退,他想称霸天下,她偏偏不让她如意。 而施醉卿,心中还有另一番想法,荀且身份敏感,且不会武,这二十年来关于神机子弟弟的身份也是成谜,他低调度日也是想活命,旁人都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孤掌城那个刚愎自用的武夫怎么就…… 况且他还将真实身份直言道给她听,这与他本身所处的状况实为不符——没人会为了交一个朋友而置自己的小命于不顾。 “苟且公子,也这么深了,你真的不走么?”,施醉卿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再言语下去,荀且微微一笑,“督主……” 施醉卿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吧,本督最受不得啰啰嗦嗦的男人,惹得本督不快,本督也让你尝尝做阉人的滋味。” 荀且最终还是拱了拱手,“那荀且,告辞了。” 荀且走到了门边,好似经过深思熟虑,终于转头鼓起勇气说道:“我会去大都,若是街头偶遇,督主可别当做没见过荀且才好。” 施醉卿一愣,男子已经离开了。 冷飞流和储慎安、觅儿以及刚醒过来的萧庭一起走了进来。 觅儿率先问道:“公子爷,人呢?” “走了。” 觅儿大惊,“公子爷,你怎么把他放走了?” 施醉卿似笑非笑地睨着觅儿,“怎么,看到人家高大威猛,春心荡漾了?” 觅儿嫣然一笑,旋到了施醉卿身后,自然而然地捏着她的肩膀,“公子你说的是什么话,人家是公子的人,怎么会看上旁人……” 施醉卿却不吃他这一套,用折扇点了点他的手,觅儿不识趣,手一下一下捏着不放开,储慎安的视线一瞟过去,他立马安分地退到了一边。 施醉卿用折扇敲打着掌心,问觅儿,“怎么,你认识他?” 22.第22章 追杀 觅儿立刻摇头,弧度太大反而惹人怀疑,“不认识,不认识……” 施醉卿不去深究,“行了,深更半夜的,去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觅儿吐了一口气,婉转笑道:“公子爷,觅儿陪你睡。” “行。”施醉卿很爽快地答应,凑近了觅儿,阴测测地问:“喜欢睡棺材么?” 觅儿吞了吞口水,“不、不喜欢……” “阿冷。”,施醉卿叫冷飞流,冷飞流会意,揪着觅儿的衣领将他扔进了棺材里,随后将棺材盖踢了上去。 几人相继离开,储慎安路过施醉卿身边,在她的耳边留下了几句话。 施醉卿听着棺材里觅儿的哭闹声和压低的咒骂,心中冷笑,他想,她是知道这个小子,到底是谁了…… 第二日觅儿被从棺材里放出来,身躯抖个不停,连筷子都捏不稳,他哀怨的盯着施醉卿。 施醉卿吃完了早饭,帕子擦拭嘴角的油渍,看了觅儿一眼说道:“本公子经过一系列的考核,觉得你的确很适合做牛做马,所以本公子决定,收下你了。” 觅儿脸色一喜。 储慎安脸色……一沉…… 施醉卿说完了这句话,走出客栈,已经骑着骏马扬长而去。 三天后,施醉卿遭到了孤掌城的追杀,而同时,漪兰灵犀宫的人也逼近,两路人马,皆是要置施醉卿于死地,一洗前耻。 路上,萧庭如施醉卿所想,开口催促施醉卿,“公子爷,主子传令来,请公子爷尽快赶去大漠,以免耽误正事。” 看起来,穆晋玄还并未获悉荀且的身份,催着她赶路了。 施醉卿丝毫不避讳觅儿在场,“萧庭,你是侯府的狗,本公子可不是,本公子什么时候去大漠,怎么去大漠,什么时候轮得到他穆晋玄来管?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他的狗来管?” “公子爷……”,萧庭错愕地看着施醉卿,连冷飞流脸色也微变,督主对紫衣侯一向有求必应,怎么突然…… 对紫衣侯出口这么毒辣…… 只有储慎安,从始至终的面无表情。 而觅儿那双媚气横秋的水眸转来转去,坐在马上崇拜地对施醉卿道:“公子爷你好男人啊,不仅认识大名鼎鼎的的紫衣侯,还敢当着他的属下骂他……” 看出施醉卿对紫衣侯不喜,觅儿投其所好,“觅儿也最讨厌这种药罐子了,一点男人的雄风都没有,弱得跟土鸡一样……” 萧庭目光冰寒地射向觅儿,觅儿脖子一缩,怕怕地用水眸睇着施醉卿,“公子爷,他瞪我,我好怕啊……” 施醉卿笑声戏谑,她问觅儿:“谁跟你说药罐子就没有男人的雄风了?” “那公子爷怎么就知道紫衣侯有男人的雄风了,难道公子亲眼见过?”,觅儿眨巴着眼睛反问施醉卿。 施醉卿略带煞气的妖眸瞅了觅儿一眼,“公子爷我是没见过,不过你若是想见识见识,本公子其实也可以成人之美,将你献给紫衣侯,紫衣侯定然是爱不释手,日日把玩着……” 觅儿鸡皮疙瘩一颗一颗争相涌出,“公子爷真是爱说笑,这紫衣侯夫人可是长公主的女儿,觅儿哪敢去跟郡主抢男人,再说了,觅儿心中,可只有公子爷呢……” 觅儿满口的不正经,不分白天黑夜的挑。逗勾。引施醉卿,施醉卿早已习惯,她唇瓣微微勾着冷厉的弧度对萧庭说道:“放心,本公子如今可是被人追杀呢,自然要早点逃去大漠。” 正说着,前方无数彩衣女子从天而降拦住了去路,歌望舒的狂笑声在树叶里彻响,几人勒住了缰绳,眼观鼻鼻观心。 觅儿怕怕地缩着脖子,“公子爷,这女人追来了,好可怕……公子爷你一定要保护觅儿,不能让觅儿被这女人抓走了,不然觅儿……觅儿就以死明志,绝不屈服在这女人的淫威之下……” 漪兰灵犀宫以彩蛊闻名于世,此刻随着彩衣女子的降临,丛林里彩色的蛊虫如流矢乱箭一般飞向了几人。 施醉卿用折扇挡住攻击,觅儿吓得从马上跌落,看着身边飞过的软软肉肉蠕动的蛆虫,满脸的厌恶,“好恶心啊,公子爷救我啊……” 施醉卿留个他四个字,“自求多福。” 歌望舒站在远处的树梢上,银白色的踏雪美人鞭朝施醉卿急速挥去,来势凶猛如猛虎过江,施醉卿飞身后退,歌望舒步步紧逼,长鞭如灵蛇…… “呸,什么沈醉,分明就是东厂的阉人——” “本督是阉人,可本督身边这几个,可是实打实的男人啊,宫主若寂寞难耐,这四个,本督权当送个人情。” “本宫主现在就喜欢玩阉人。”,歌望舒五指收紧,咯吱作响,配合着狰狞的表情,如女罗刹。 空中两人正斗得生死淋漓之际,突然从身后追上一批黑衣的武者,武者中一人脸上的刀疤十分好分辨,那是前几日的棺材客,这一批,显然是孤掌城的人。 刀疤男见施醉卿被歌望舒缠住,上前,利剑出鞘,朝施醉卿进宫,施醉卿暗笑,这可真是前后夹击,让她动弹不得…… 趁虚而入。 看来这孤掌城光明磊落的好名声,真的有待商榷…… 施醉卿击回歌望舒的踏雪美人鞭,回身去应对刀疤男时,歌望舒如仙鹤般先行绕到了刀疤男身前,和他对上。 施醉卿微微一愣,不是来杀她的?怎么他们打得火热,怎么反而把她给冷落了? 只听歌望舒冷哼道:“本宫主要杀的人,什么时候轮的到你孤掌城来提前来动手了——” “宫主,你漪兰灵犀宫不若与我孤掌城一起联手杀了这个阉人,如此事半功倍,让这阉人插翅难逃——”,刀疤男试着说动歌望舒。 歌望舒冷笑,“本宫主要杀一个人,还需要与外人联手?真是笑话——” 施醉卿看着他们酣战淋漓,听着他们的对话,掏了掏耳朵,无所事事地抖开折扇,“阿冷、阿储,咱们都撤了,别打扰孤掌城与漪兰灵犀宫一较高下,当今剑阵第一和蛊毒第一的交锋,可真是热闹的,飞沙走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们别看热闹了,走罢走罢,给输了的人,留点体面,到底是赤炎大陆的大人物……” 23.第23章 萧庭,你上 “施醉卿,你的命,给本宫主留着——” 施醉卿回头扬着眉灿烂地笑,“一定一定……” 储慎安与冷飞流同时抽身而退,策马跟上施醉卿。 萧庭也审时度势,从乱战从退出。 施醉卿身上纤尘不染,连一粒血也未沾染,施醉卿回头望了一眼,独独不见了觅儿。 远处,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坐着衣衫狼狈的觅儿,“公子爷,等等觅儿……” 觅儿除了躲避的时候弄脏了衣衫,毫发无损,先前萧庭不知不觉被觅儿弄晕,对觅儿早已起疑,此刻见他没有武功竟然能彩蛊阵及孤掌城的剑阵中全身而退,萧庭拔剑,低声对施醉卿说道:“督主,此人行径可疑,还是除去为好。” “本督既然收了他,他就是本督的人,不经本督允许,谁敢对他动手,就是藐视本督,萧庭,穆晋玄让你来,应该没有让你骑到本督的头上吧?” “萧庭不敢。”,萧庭收回剑,不敢造次。 觅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公子爷,你都不等等觅儿,觅儿差点就见不到公子爷了……” 施醉卿对觅儿的媚,敬谢不敏。 难怪她前生被楚墨背叛,她做女人竟然还比不上一个男人扮女人成功,她活该啊活该啊…… 几人快马飞鞭远离了身后的刀光剑影,觅儿在马上扭着身子,脸色泛红,有些不对劲。 施醉卿勒住了马儿,和他并排着,觅儿剪水秋眸看着施醉卿,充满了赤。裸。裸的引诱,“公子爷怎么办,觅儿好像中了漪兰灵犀宫的淫。虫了,觅儿好难受……” 施醉卿点点头,表示她看出来了。 “本公子怎么记得,方才漪兰灵犀宫放出的蛊虫里,没有淫~虫?”, “公子爷,漪兰灵犀宫放出了那么多蛊虫,公子爷兴许是没看仔细……”,觅儿扭着身子想靠近另一匹马上的施醉卿,“公子爷,你倒是救救觅儿啊,都说中了淫。虫,不那样的话,会七窍流血而死的,觅儿还没有好好报答公子爷的大恩大德,怎么能死……” “没事。”,施醉卿笑眯眯地说道:“可要我救你,本公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乖觅儿,你也知道你家公子爷是个实实在在的阉人……” “嗯……”,觅儿横了她一眼,后有敌人,前方凶险未知,两人在马上极有心情地调。情,施醉卿说道:“这是阿冷心有所属,阿储不好这口,不过好在还有萧庭……”。 萧庭目光倏地看向了施醉卿,全身恶寒。 施醉卿依旧淡淡然说道:“他既然是来保护本公子的,自然对本公子言听计从,一定会救你的。” “公子爷,觅儿不要别人,就要公子爷,公子下面不行,那……用手指也成……” 冷飞流和萧庭已经红了脸。 施醉卿眯着眼,表情下。流,“觅儿,本公子怎么觉得,你不是中了淫蛊,而是你本身,就是一只淫。虫……” “讨厌,公子怎么能这么说人家,觅儿可单纯了……” 单纯,跟只妖精一样还敢说自己单纯,施醉卿嘴角剧烈的抽了几下,“好好好,你单纯,觅儿,这可是马上,你再往公子爷身上扭,可就掉下去了……知道你急不可耐……萧庭,你还不快上啊。” 萧庭很艰难地开口,“公子爷,萧庭也不好这口。” “萧庭……紫衣侯有没有吩咐你,对本督唯命是从?” 萧庭答:“有。” “那就是了,你上。”,施醉卿将觅儿推了推,推到了萧庭那一边,觅儿又自动地倒向了施醉卿那一边,而施醉卿早已策马和储慎安并排,觅儿扑空,险些落马。 “前方好像有处破庙,萧庭,你先带觅儿去解决解决,我们去前方的客栈等着你们,记住啊,速战速决,你可千万别贪欢耽误了行程,让紫衣侯不满。” 萧庭硬着头皮看了觅儿一眼。 觅儿软软的骨头立马又直了,“公子爷,不劳烦萧大哥了,觅儿、觅儿自己有解药……” 觅儿手掌在唇上一盖,不一会脸上的红晕就褪去,逐渐恢复了正常了。 施醉卿皮笑肉不笑,“觅儿,你中了漪兰灵犀宫的蛊毒,怎么自个还随身带着解药啊?” 觅儿很认真很无辜地说道:“路上捡的,大约是她们大意落下的……” “哦……”,施醉卿拉长了声调,“真是幸运啊……” 觅儿横了施醉卿一眼,“觅儿还盼望着能让公子爷好生怜爱一番,公子爷倒是好,如此不解风情,还打趣觅儿……” 那眼尾一勾间尽是千娇百媚的姿态,却并不显得女气,反而如最诱人的美酒一般,令人越看越入迷。 施醉卿微微倾身,手指如羽毛一般在觅儿的下巴上拂过,“带着毒刺的野玫瑰,本督可不敢随意乱采,若是大意失了小命,得不偿失。” “不是都说男人越坏女人越爱,如今觅儿浑身带着毒带着刺,公子爷难道不想来挑战一下?”,觅儿眨巴着媚眼,方才那淫蛊的邪性还未退去,他眼中秋水般的水光摄人心魄。 施醉卿笑,“你都眼巴巴的来倒贴本督了,还需要本督去挑战么?” “公子爷可以绑着觅儿,觅儿挣扎,不就有情趣了么?” “说的也是,虽然储慎安一向不喜将人绑着,不过若是你的要求的,本督定会成全你。”,施醉卿又抬出了储慎安,觅儿果然闭嘴,不再多言。 施醉卿勾唇一笑,用力夹马腹,马儿长啸而去。 夜深人静,困乏之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只在荒郊野外将就了一晚。 储慎安将烤好的野山鸡递给施醉卿,随后坐在施醉卿身边,其他人都还围在篝火旁,储慎安冷冷的嗓音低低说道:“那个人,远离他。” 那个人,远离他。 那个人,是谁? 施醉卿看向觅儿,“不过是一个贪玩的小屁孩,坏不了什么事。” 柴火微微的跳跃,储慎安的唇瓣动了动,他的目光,却不是看向觅儿。 24.第24章 一百三十八房姨娘 觅儿凑了过来,软软的身子朝施醉卿的怀里依,施醉卿食指在他胸前一点,不让他近身,“一到了晚上就发。情想睡本督,你脑子里就只想到这一件事?” 觅儿嫣然一笑,白皙细长的手指捏住施醉卿的食指,顺势一转,便转到了施醉卿怀里,他的背部紧紧地贴着施醉卿的胸膛,磨蹭着、磨蹭着…… 而施醉卿的食指被他捏着,她的手便那样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姿势,反而像是施醉卿倚红偎翠,好不快意…… 觅儿的背部极有技巧地磨蹭,他仰着脸,一眨不眨地看着施醉卿的反应。 施醉卿俯脸,觅儿娇声问:“公子爷,觅儿这样伺候你,喜欢么?” 储慎安冷冷瞧着,那目光碎出的浮冰引得纪舒宁侧目,储慎安却已经垂了头,将柳叶飞刀搁在一块顽石上打磨着,有点像杀人的前奏…… “公子爷,今夜夜黑风高,荒山野岭,正是你我相会的好时机,觅儿定能让公子爷快活似神仙……”,觅儿的手掌暧。昧地在施醉卿的大腿上游移,“公子爷,喜不喜欢觅儿?” 萧庭和冷飞流鸡皮疙瘩层层叠叠地冒着。 施醉卿柔情万丈地看着觅儿,笑得如春风过境,绿了一片江南岸,“喜欢,觅儿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醉倚本督的怀里,本督怎么不喜欢……” 觅儿笑得更娇媚,动作也更加的得寸进尺。 施醉卿话锋一转,却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只是你我皆是男儿身,不能生儿育女子孙满堂,如何有未来?更何况本督是阉人,觅儿如此风~骚~浪~荡,本督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满足觅儿你饥~渴的**,若是觅儿出去找了野男人,那本督还不得伤心死?” 觅儿脸色难看,施醉卿话里话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妓子,贬的一文不值,蛋挞却不得不笑着应道:“觅儿一心一意对公子爷,仰慕的是公子爷的人,不管公子爷能不能人道,觅儿都不会见异思迁,背弃公子爷……” 觅儿心中冷笑,说你不能人道,戳你的硬伤,看你还沉得住气,哼—— 施醉卿笑得那叫人畜无害,“能得到觅儿一颗真心,本督当真三生有幸,等回了大都,本督就就迎你做了一百三十八房姨娘。” 觅儿继续跟施醉卿斗,“觅儿不做姨娘……”,他的手指在自己红艳艳的唇边勾来勾去,“觅儿要做公子爷的正宫……” 施醉卿目光微移,不知怎的,沉默了下来。 觅儿眯着眼:“怎么,公子爷已经有了正宫了么?” 施醉卿淡淡道:“以前有,现在么,没有了……” 她突然低迷的气场让觅儿眸中闪过一抹狠色,施醉卿又低下头,玩世不恭地摸着觅儿的下巴,“想要升任正宫,就看你的表现。” “觅儿一定好好表现,将公子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公子爷流连忘返,除了觅儿,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狐媚子。” 储慎安听着身边那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那把柳叶飞刀被他打磨得越来越亮,流光溢彩。 他将柳叶飞刀凑近唇边,轻轻一吹,那寒冷的刀锋似乎被吹得远去,从觅儿的头顶飘过,唇齿间的刀锋竟将对面一棵小树苗拦腰震断。 觅儿不由得侧目看向储慎安,东厂十大高手之中最神秘莫测的男人,不止身份成谜,就连其深藏不漏的武功,也是一个谜团。 施醉卿看了储慎安一眼,在她的记忆中,这个身体的本尊对储慎安此人的来历,也是半点没有头绪,但却对储慎安,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 穆晋玄曾要求施醉卿除去储慎安,施醉卿在这点上,却和穆晋玄达不到一致,一直未对储慎安动手。 “阿储,刀法精进不少啊。”,连罡风都能如此强悍,施醉卿拿过储慎安的柳叶飞刀,在觅儿的脸上比划着,她如葱玉一般的手指转动着柳叶飞刀,那尊华的紫色与她像是天生的匹配,说不出的好看。 而觅儿却白了脸,小心翼翼地从施醉卿的怀里退了出去。 施醉卿笑了一声,将柳叶飞刀插~进了储慎安的刀囊里。 风有些凉,施醉卿曲着腿一条腿,背靠粗粝的树干睡去,月光下她的脸庞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森气,虽是睡着,但作为杀手时时刻刻潜伏的敏觉却流窜在四肢百骸,一有异动便会成为做敏捷的捷豹。 施醉卿的眼下,一截银白的光亮晃动,她的羽睫微微动了动,在那冷冽的锋芒靠近脖颈的刹那,手指食指和中指准确无误地捏住了那锋芒。 “觅儿,这么晚了,拿着刀做什么?”,她噙着薄凉的笑意盯着觅儿。 觅儿眼中的冷光瞬间褪去,变成了一汪春水,“觅儿看见公子爷的脸上有只蚊子,正想给公子杀了这可恶的畜生,让公子爷有个好眠。” 觅儿脸不红气不喘说着低劣的谎言。 施醉卿似笑非笑,眸中有冷芒的光,“是么?” 她离觅儿最远,而觅儿却能无声无息走过萧庭、冷飞流、储慎安的身边来到她跟前,没有最上层的功力做铺辅,如何能办到? 其他三人也已惊醒,冷飞流已经蓄势待发,施醉卿手中夹着那匕首的刀锋,内力一震,将觅儿震出几步远, “觅儿,你这么不规矩,看来为了能安安稳稳的睡觉,本督得绑着你了。” “公子爷……” “过来。”,施醉卿手指朝觅儿轻轻勾了勾,将那匕首在指尖弹了一下来,觅儿跪着到她跟前,施醉卿微微倾身,“跟本督说说,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来杀本督?” “公子爷……” “叫督主。” “督主这是说什么话,觅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来杀督主?觅儿只是仰慕督主的风采,想拜在督主门外,还请督主不吝收留才是。” “行啊,想拜在本督门下,你洗洗手,先自个将这儿清理了。”,施醉卿用匕首在他的下身划了划,“这里有现成的工具,正好不用向储慎安借刀。” 25.第25章 公子小心 “督主,若是觅儿真的……真的没了那东西,督主能让觅儿一辈子跟在身边,督主能一辈子对觅儿好么?”,觅儿凄楚地咬着下唇,“若是督主能做到,那觅儿……觅儿便豁出去了,只要能与督主在一起,要觅儿做什么,觅儿都无畏,督主……” 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三分可怜犹豫,四分深情不移,还有三分…… 自然是算计。 施醉卿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掌,为觅儿的表演叫好,“知道本督为什么让你跟着么?” 明知是头不安分的猛虎,偏偏还要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觅儿眨着媚眼,水润水润地看着施醉卿。 “因为本督无聊。”,施醉卿道:“玩了这么多年,什么都玩腻了。本督便想看看,你的手段,能不能值得本督多看你一眼,不过,你可真让本督失望,就这么迫不及待?” “督主,觅儿不过是想跟你玩个游戏,你还跟觅儿较真了?都怪觅儿,觅儿以后,一定不敢了,督主不要丢了觅儿。”,觅儿说着,楚楚可怜地扯着施醉卿的袍子下巴摇晃,那模样,真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兽。 “本督怎么会丢了你这么可爱的玩具?要是没有你,远去大漠,一路上多无聊是不?” 施醉卿说着已经起身,明日的黎明即将要到来,马儿也歇息够了,“走吧,再不去大漠,就看不到大漠的残阳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何其的诱人,而又何其的凶险。 的确,是很凶险。 黎明的曙光刺破了层层的晦暗,一点一点映照河山万里,快马淋漓之中,马蹄踏破红尘江山,水花飞溅,那一曲快意江湖的凯歌,如此声势磅礴。 “冷飞流,还有多久到大漠?” “……翻过泰和山,途径江州、宛州、历城,五日后便可抵达漠北……” 冷飞流的话音落下,施醉卿突然用力地扯住缰绳,马儿一时猝不及防,前蹄高高仰起间险些将人甩出去,施醉卿身形却不见狼狈,只是摸了摸马儿的脑袋,随后看向前方。 此刻,那官道之上,有一男一女,看穿着倒像是普通的过路人,只是那女子挺着大肚子,脸色苍白地躺在路中央,身下已经被淋漓鲜血染成了血海。 男子抱着女子,焦灼地哀求施醉卿,“这位公子,我娘子快生了,公子行行好,救救我妻儿。” 施醉卿若有所思地拢了拢眉,冷飞流低声说道:“督主,这个孩子是癸亥年癸未月癸卯日,若是没有意外,即将癸未时出生。” 癸亥年癸未月癸卯日癸未时,阴年阴月阴时阴日。 三年前之前的施醉卿还是一个武功平平,上不得台面的小太监,三年后的今天之所以有如今纵横大夏国的本事,便有传闻施醉卿在三年前,以十个阴年阴月阴时阴日出生的新生婴儿练了邪门功夫。 那时冷飞流还未到施醉卿身边,自然不知是真是假,只是现在在此遇上一个纯阴的婴儿,饶是冷飞流再木讷,也知其中有蹊跷。 施醉卿却淡笑了一声,对着焦灼的夫妇说道:“既然怀胎十月,不在家好好安胎,怎么还来这荒郊野外?” “家里老泰山重病过世,我娘子一向孝顺,坚持要去葬礼,谁知赶路途中,却动了胎气,这才……还望公子能相助。” 那女子哀哀地哭着,“相公,快救我们的孩子……孩子不能出事啊……” “公子……”,男子轻声安慰了女子,又朝施醉卿开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好人有好报,将来必定前程似锦,公子念在我可怜孩儿的份上,帮帮忙吧……” 施醉卿神色淡淡的坐在马上,半点没有被打动的痕迹,“我可不是产婆,如何救命?” 她施醉卿难道长了一张见义勇为的侠士脸? “公子不是有马?只要借一匹马给我们,我们赶到集市找到稳婆,待我娘子顺利诞下孩子,必定将公子的马送回。” 觅儿咬着唇瓣,可怜兮兮地看着施醉卿,“公子爷,不如就帮帮他们,他们看起来好可怜……” “借马倒是没问题。”,施醉卿倒是爽快,她皱着眉说道:“只是马背上颠簸,只怕还没找到产婆,你这肚子里的肉和就跟着掉了。” 男子已经束手无策,这时,那女子突然用力地抓紧了裙摆,“相公,孩子快出来了——” “娘子,娘子……” 施醉卿默然了半晌,突然翻身下马朝那对男女走去,女子的确是即将要生了,半点做不得假,施醉卿轻微地叹了一声,运起掌力施压在女子的腹部,给女子源源不断的力量。 施醉卿的额上开始有细细密密的汗水,良久之后,女子啊了一声,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女子晕了过去。 施醉卿收回了掌力,男子抱着那皱巴巴的婴孩,感动得流出了泪,“娘子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个儿子啊……” 女子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宽慰一笑,笑容却有些苦涩和难受,男子抱着妻儿,对着施醉卿连连道谢,“公子,谢谢你,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施醉卿心中腹诽——我这是等着你们恩将仇报的恩人…… 施醉卿起身,长久的内力耗损让她的身体有些发虚,储慎安立在她身旁,施醉卿攀住他的肩膀。 “阉贼,拿命来——” 一声大喊,一柄剑光同时朝施醉卿驶来,储慎安揽住施醉卿,柳叶飞刀从刀囊中飞出,击退了那剑后,柳叶飞刀又急速转回他的手里。 一群黑衣人从官道两边的草丛里跃出。 “杀了这个阉贼,为季将军报仇雪恨——” 黑衣人一拥而上,储慎安冷笑了一声,出手,一把柳叶飞刀阅人无数,在日光下婉转如倾城月光,那刀过之处,血光肆虐。 施醉卿体力虚得很,一柄剑光晃过她和储慎安的中间,她推开储慎安旋了出去,折扇飞出,刀光剑影下,她出手狠辣。 前方一柄剑刺过来,觅儿突然扑进她怀里,“公子爷,你小心——” 26.第26章 谁不得好死 前方一柄剑刺过来,觅儿突然扑进她怀里,“公子爷,你小心——” 而与此同时,身后一人袭击她,因为双臂都被觅儿抱住,施醉卿反而脱不开身,她一笑,全身用力,就那样拖住觅儿转身,觅儿眸光一变,全身软了骨头顺着施醉卿的身子滑了下去,“公子爷,觅儿好怕……” 如此,他躲过了一剑,却又抱住了施醉卿的大腿让她动弹不得,施醉卿击毙眼前的人后,看了一眼扯她后腿的觅儿。 施醉卿一脚踢开觅儿,觅儿倒在地上,俊俏的脸上满是惊慌和害怕,他看着施醉卿的背影,眸中阴狠的笑意一闪而过。 一个黑衣人的刀朝觅儿扬起,觅儿一瞬一瞬地盯着那人的眼睛,如鬼魅一般的,那黑衣人像是失去魂魄的躯壳,一心一意朝施醉卿砍去。 这些人,武功路数混乱不一,显然不过是些江湖乌合之众,施醉卿对付起来,并不难。 然而,此时却陡升了变故,漫天的细针如同细雨朦胧一般将施醉卿团团包围,几乎将整个天际覆盖,施醉卿几乎后退—— 暴雨梨花针—— 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施醉卿眸光一寒,瞥向了一个方向,闪神间胸上已插入了一根银针,她闷哼一声——银针上有毒。 储慎安和冷飞流已双双护在她身前,施醉卿震出体内的银针,“不用留活口。” 厮杀持续了将近了半刻中之后,官道上已遍地是死尸,按照施醉卿的吩咐——一个活口也没有。 觅儿四仰八叉地躺在一群死去的黑衣人中间,施醉卿用脚踢了踢他,“都死光了,还装什么死。” 觅儿双眼一睁,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起来,“公子爷,你没事吧?” 施醉卿眉头倏然一拧,轻轻的闷哼了一声,奇经八脉流窜的内力絮乱不已——毒性发作了。 储慎安摸上她的脉搏,觅儿见她神色寸寸苍白起来,着急地问道:“公子爷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都怪觅儿无能,保护不了公子爷……”。 施醉卿唇瓣扯开,“你别给你家公子爷使绊子,你公子爷就心满意足了。” 觅儿委屈地看着施醉卿,“觅儿没有……” “觅儿,你在身后看得清楚,你说暴雨梨花针,是谁发的?”,施醉卿明丽的眸子晦暗莫名,觅儿心里倏地一跳,慌乱转开视线后,一脚踩在一个黑衣人的脸上,“公子爷,就是他,我看见就是他向公子你射的针——” 觅儿愤恨地踩着那具尸体,“踩死你,让你害我家公子,哼,我家公子是天人下凡,岂是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下作之辈可以暗害的……” 储慎安放开了施醉卿的手腕,“你现在身中剧毒,奇经八脉之中内力已失调,功力倒退,必须以纯阴之血恢复功力,否则三个时辰后,静脉尽断而亡。” 冷飞流和萧庭大吃一惊。 施醉卿轻松自在一笑,“本督身中剧毒,只怕还有人比本督还担心呢,这不眼巴巴的早便送来解药。” 语毕,方才打斗中抱着妻儿躲到了草丛里的男子战战兢兢的走出来,“恩人,你没事吧?” 冷飞流把刀架在了那男子的脖子上,“把孩子给我。” 那男子吓得腿发软,“公子、公子这是做什么……” 萧庭身负穆晋玄交予的使命,也不想施醉卿出事,遂而去抢那男子臂弯里的孩子。 男子死死地抱住孩子不松手,“你们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觅儿在一旁冷哼了一声,“自然要把你的孩子炖给我加公子吃……” 施醉卿瞥了觅儿一眼,觅儿还更加得寸进尺了,“你妻儿的命都是我家公子救的,现在我家公子因为救你妻儿功力受损被人所伤,你自然要负全责,用你孩儿的命来换我家公子的命……” “不行,不行……”。 孩子被萧庭抢过去,男子脖子上梗冷飞流的刀,不敢有大动作,“公子救了我妻儿,我夫妻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孩子还这么小,若是……若是可以,我用我的命来换,求公子放过我苦命的孩儿吧……” 男子跪在地上,“我给公子磕头了,求公子放过孩子吧,他才刚出生啊……” 那刚刚生产后极其虚弱的女子也走出来,对那男子道:“相公,公子对我们有大恩,如今公子生命受危,这孩子的命本就是公子给的,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见死不救,只能说这孩子与我们没有缘分,他出生,或许只为了解救这位好心的公子,相公,我们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孩子吧……” 男子在女子悲怆的哭声中叹了一口气,终于说道:“若是这个孩子真能救公子,公子便……” 他重重的呼吸,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施醉卿视线已经有些朦胧,储慎安将那孩子从萧庭的手里抱过来,随后走进了一旁的深草丛里,觅儿朝里面探头探脑,萧庭和冷飞流保驾护航,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男子和女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直到半个时辰后,施醉卿方才神清气爽的从深草里走出来,储慎安将怀里的婴孩随手扔给了那对夫妇。 夫妇俩抱着孩子,面容呆滞。 冷飞流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觅儿和萧庭却微微的变了脸色,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想到施醉卿真的用新生婴儿练功,那婴儿浑身青黑,模样可怕至极,显然是中毒至深而死。 施醉卿扭了扭脖子,肩膀耸了耸,透着几分阴森的气息。 对面的男子突然将死婴抛了出去,哈哈大笑,“施醉卿,你这个狠毒的阉人,你大限将至了,哈哈——” 萧庭和冷飞流顿生警觉,拔刀,严阵以待。 男子的笑声狰狞而得以地回荡在山林间,施醉卿施施然的靠在储慎安的身上,“哟,还知道本督是阉人了,怎么不继续叫恩人了?” “施醉卿,你乱杀无辜,不得好死,就是你的死期——” “本督不得好死?”,施醉卿嘴角冷厉,“这个孩子,可是你们亲自为本督准备的,为了让他在阴时出生引本督上当,不惜以药物催产,如此,本督再恶毒,也及不上你们这对父母。” 【祝大家七夕快乐】 27.第27章 觅儿就叫觅儿 男子冷哼,“只要能杀了你这个阉人,为天下百姓除去一个肿瘤,这个孩子,死得其所。” 女子也在一旁恨恨说道:“不出一刻钟,你必定静脉尽断,全身暴血而亡,我们不止为季将军报了仇,也为孩子报了仇,孩子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息。” 觅儿顿时慌张起来,“哎呀,公子爷那可怎么办,觅儿先杀了这对狗男女给你报仇……” 施醉卿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态度,让人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们就如此认定一刻钟之后,本督会暴血而亡?” “我们为了今日,整整筹谋了一年的时间,那个孩子在母体里用毒浸了整整十月,只要你吸食他的血练功,必定导致功力反噬,暴毙而忙,万无一失,哈哈哈哈……” 施醉卿武功本身阴毒,因而关于她以纯阴之血练功的传闻,更让人深信了三分,因而他们先以孩子纯阴的体质吸引施醉卿的注意,纯阴体质本就少见,施醉卿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尽力的救治难产的孩子,如此一来,她内力必定受损,再在混乱之下以暴雨梨花针伤她,便容易了许多,而一向不择手段的施醉卿为了活命,更不会放过这个孩子…… 这个布局若是仔细一琢磨,便很拙劣,很只要施醉卿对纯阴的孩子感兴趣,就成功了一半。 施醉卿中毒后,就算知道有诈,她也无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战用孩子来试一试。 如此,她必死无疑。 只是,孩子,真的有十月? 施醉卿啧啧地摇了摇头,“这样啊,那本督就再留你们一刻钟,一刻钟后,你们看看是我死还是你们死。” 施醉卿一掀束身长袍,坐在管道旁的一块大石上,觅儿殷勤地给她捏肩捶背,似乎在用这种无言的方式送她“最后一程” 一刻钟后,觅儿手都捶软了,施醉卿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反而愈加的红润。 没有等到施醉卿难看地死去,男子和女子脸色大变,“怎么会,你不是已经吸食了孩子的血?” “你们可得好好看看,孩子到底怎么死的,本督虽然背了不少人命,可不背莫须有的人命。” 两人这才仔细看那死婴,孩子身上根本没有伤口,只是身体发青发黑。 这个孩子,不是死在施醉卿的手上,而是自己父母的手里,被毒浸泡十月,那孩子生下来注定成活不过三个时辰,他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算计死的。 男子大惊失色,“我明明看见你被梨花针刺中,怎么会……” “区区暴雨梨花针就能伤本督?你们也太看轻本督了。”,比起叶朝独步天下的暗器,暴雨梨花针不过是小儿科。 再说,他们的算计从一开始算错了——施醉卿从未用婴儿练过功,用纯阴婴儿之血练功的传闻,是三年前施醉卿自己放出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天下人人惧怕她、忌惮她而已。 她当时施功救那女子,只是单纯的想救人,即使知道对自己有害,她还是出手了。 她再狠,或许骨子里还是存着一份温柔——女人对孩子,总是有一份软软的心,她看见难产的女子时,曾叹了一口气,她只是叹息,世上怎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将孩子养成了一个毒胎,十月之后只为了杀她…… 男子和女子知道功败垂成,那脸上只剩下怆然。 “没想到啊,没想到,如此精心的算计了一年,竟然还是没能算过你这个阉人——” 男子一脸愤恨,“我只恨,只恨报不了仇,有生之年只怕再难以手刃你这个阉人,我无颜去见将军啊……” 施醉卿抚摸着自己浓淡相宜的眉,眼眸微微垂着,听见觅儿轻呼了一声,她抬眼看见那男子已割喉自刎。 “将军,属下不能为你报仇,只能誓死去追随于你——” 那女子惨然笑了一声,随后也咬舌自尽。 施醉卿看了一眼那死相难看的婴儿,面目肃然将婴儿交给了储慎安,“挖个坑,埋了。” 这一路上施醉卿情绪显出几分高深莫测的低迷,也不再赶路,慢悠悠地让马儿在管道上踱步。 “冷飞流,你认为方才那一批人,是哪路人马?” “总归不是孤掌城与漪兰灵犀宫。”,冷飞流道:“那批黑衣人口口声声说是为季将军报仇,但依属下看,也不像是。” “哦?”,施醉卿挑了挑眉。 “属下翻看过钟阙堂里关于季将军生平,季将军此人虽然野心不小,但性子豪放迈达,那夫妻俩为了杀督主不惜以孩子来做诱饵,此等下作的手段,显然不会是季将军旧属,反而像是借季将军的死行事。” 天下风云人物立足整个赤炎大陆,然不过一个小小的钟阙堂就能囊括,钟阙堂里关于赤炎大陆小人物、大人物的记载,是详细而且精准的,因为施醉卿容不下半分的差错。 冷飞流继续说道:“季将军不过逝去半年,而这个孩子在母体里被浸毒十月,总不过于是季将军掌控先机,连为自己报仇的人都寻好了。” 施醉卿又问觅儿,“觅儿,你说呢?” “觅儿不懂这些恩恩怨怨,所以……不知道。” 施醉卿神色隐隐透着怪异,她觑了觅儿一眼,“依本督看,倒的确是来为季将军报仇的呢……或者,是,也不是……” 她说的太过高深莫测,众人一时难以想透其中的玄机,施醉卿倒是话锋斗转,“你们忘了,季将军,可有一个儿子,本督还未斩草除根呢……叫什么来着,本督一时给忘了……” 觅儿心里一跳,施醉卿敲了敲头,“想不起来,不过记得好像叫什么觅……说起来,觅儿你的名字也有觅字……”,施醉卿眯着眼,寒光飒飒,“觅儿还未告诉本督,你的全名呢。” 觅儿甜甜地笑着,“公子爷,觅儿就叫觅儿,从小就叫这名字。” “哦,是么?”,施醉卿眉目一抬,“那便好,若是觅儿就是季将军的公子,季将军只怕在黄泉路上也会被气得生生的诈尸呢。” 觅儿下意识地反问:“为何?” 28.第28章 大漠残阳 “季将军满门忠烈,刚正不阿,若是知晓他的儿子日日夜夜都想着爬上仇人的床做娈童,你说他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么?” 觅儿狠狠的噎了一噎,陪着笑说道:“公子爷说的极是,既然季将军是满门忠烈,督主为何要灭他满门?” “他是满门忠烈,可本督的东厂,都是奸佞之辈,自古以来就是正邪对立,他斗不过本督,死了那也是他的命而已。” 觅儿定定的看着她半晌,突然弯眉一笑,“公子爷说的极对,弱肉强食,季将军他是活该。” 施醉卿淡淡提醒他,“本督提醒过你,叫本督督主。” “觅儿不想叫督主。”,觅儿扁嘴,“若是真叫了督主,觅儿在公子爷的心里,岂不是和旁人一样了?” 施醉卿笑了一声,笑得有些透彻心扉的凉,觅儿一时心里拔凉拔凉的。 施醉卿却什么也未说,猛然用力地提住缰绳,马儿如同发狂一般的直直冲入那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施醉卿紫得令人不敢直视的长袍在日光下耀武扬威的飞扬。 觅儿微微眯着眼,他知道,施醉卿早已对他起疑,若是等施醉卿对他的热乎劲过去了,只怕施醉卿是不会留着他的,所以,一定要在她到达大漠之前,再想办法,杀了她—— ********* 卷风袭来,狂沙飞扬,遮天覆地间如同长江黄河气势磅礴的咆哮,土黄的浪涛一层覆一层,沙过无痕,那浪头的远处,浑圆的日轮紧紧地贴着天际的棱线,血红残阳之下,大漠远处的泛滥涟漪,如同三山五岳的山脉贯穿而过,交织了那纵横大漠的土岭丘峰。 大漠之中,一座几乎掩盖在风沙之中的客栈迎风而立,远远望去,便只以为是大漠中的土丘。 施醉卿在马上微微眯着眼,那狂风肆虐得人不忍直视,萧庭说道:“督主,今日天色已晚,不宜进大漠,不如先在此打尖,明日一早启程?” “如此也好。”施醉卿取下青莲色斗笠羽缎披风,风鼓起披风,残阳红日穿透大漠的黄沙卷卷而来,在她身后落下一地的星辉斑斓,如大鹏展翅,羽化而去,她平稳地踩在黄沙了,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磨平。 这大漠之地,常有商旅驼客路经,此刻客栈之内便是鱼龙混杂,江湖草莽高谈阔论,刀剑搁在桌上,寒气三分,商旅镖行退避三舍,不去招惹是非。 风姿绰约的老板娘发间斜斜插着一支紫檀木珍珠发簪,耳垂一对耀眼的赤金缠珍珠坠子,身着一件亚麻色百蝶穿花百褶云缎,外罩秋香色菊花刺绣镶边对襟褙子,她皮肤由于大漠的风吹日晒呈现出健康的蜜色,但五官分明,极其美艳,又打扮艳丽,引得客栈里的男人纷纷侧目,吹着口哨调笑着…… 她提着一只青花小瓷酒壶在人群中招摇而过,嬉笑着为众人添酒。 施醉卿一行人走进客栈内,华丽的衣衫和张扬的容颜在这一群江湖草莽中有些扎眼,老板娘扭着腰肢走过去,一双美目生盼,盯着门前战立的几人打量。 几人都是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打量这客栈的情况,觅儿几番想抱住施醉卿的胳膊,都被施醉卿甩开。 老板娘心中暗暗计较,这几人只怕不是等闲之辈,只这上乘的容貌,不俗的穿着,应当也是富庶之家出来的,尤其是眼前负手而立的紫衣少年,指间白玉指环上嵌着的红珊瑚珠子几乎晃花人的眼,右边耳廓上扣着一排金累丝耳饰,长身玉立,容颜清冷而妖,穿金戴银却不显得俗气,反而尽显尊华的气度。 冷飞流抬了抬大刀,粗声粗气对着老板娘道:“看什么——” 老板娘眉眼一裂,描绘得异常精致的眼里闪过精光,一方绣帕轻晃了晃,笑道:“几位爷长得可真俊,奴家都看痴了。” 冷飞流的刀横在老板娘身前,老板娘靠近不得施醉卿,“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施醉卿的目光淡淡扫过客栈,一个络腮胡的男子将一个包子分成两瓣,大口地吞咬,施醉卿盯着那包子馅,眸光轻眯。 这客栈,血腥味太浓了。 老板娘微微垂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却依旧笑着,“客栈,这方圆及几百里,就奴家这一家龙门客栈,各位错过了,今夜可就是要露宿荒漠之中了……”,老板娘翘着兰花指,眸光斜斜看着施醉卿,“这一到了晚上啊,大漠可就是狼的天下了……” 施醉卿一笑,笑容刹那绽放,令老板娘猝不及防,微微的晕眩了一下。 “四间上房,先来点吃的。” “好叻——”,老板娘对着伙计喊道:“快给几位客官上菜叻——” 施醉卿落座,觅儿挂着甜甜的笑挤到了施醉卿的身边,饭菜上来后,觅儿殷勤地给施醉卿夹菜,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牵强,手指也越来越颤抖。 觅儿抬眼看了对面的储慎安一眼,储慎安面无表情地嚼着一块肉,觅儿差点忍不住扶着腰呕吐。 觅儿又看向施醉卿,施醉卿也是一样的表情,他不信施醉卿这样的男人,会看不出这是什么肉。 “怎么不吃?”,施醉卿英气的眉头淡淡的往上一挑,问着觅儿。 觅儿吞了吞口水,“觅儿不饿……” 施醉卿纤长的手指从盘中拿了一个馒头,递给觅儿,难得地关心起觅儿来,“来,吃个包子,肉味挺香的。” 觅儿只觉得毛骨悚然,在施醉卿那双狭长的妖狐眼下,慢慢吞吞地接过的包子,然后一口一口,艰难地咬着包子,当咬到里面的肉,觅儿再也忍不住,抱着腰腹夺门而出,于黄沙中——狂吐…… 施醉卿举止优雅的用一方明锦绣帕拭了拭唇角,对储慎安甩过去一个眼色,随后上楼,进了房间中。 一刻钟后,有人敲门,施醉卿微微一笑,将门拉开,觅儿自认妖娆无限地倚在门框上对着施醉卿抛媚眼,娇声娇气道:“公子爷,觅儿来了……” 【马上收拾完觅儿和男主见面了,亲们期待什么样的见面……上点血】 29.第29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施醉卿举止优雅的用一方明锦绣帕拭了拭唇角,对储慎安甩过去一个眼色,随后上楼,进了房间中。 一刻钟后,有人敲门,施醉卿微微一笑,将门拉开,觅儿自认妖娆无限地倚在门框上对着施醉卿抛媚眼,娇声娇气道:“公子爷,觅儿来了……” 施醉卿掩了掩鼻子,几分嫌弃道:“你刷牙没?” “公子爷,你嫌弃觅儿么?”,觅儿眼里闪着媚人的水花,“觅儿漱过口了,公子爷你闻闻,香喷喷的哦……” 说着,他身子软软一倒,便倒进了施醉卿的怀里,手臂柔若无骨地攀着她的肩膀。 如此锲而不舍的勾~引她,这份百折不挠的精神,当真是值得嘉奖才是。 施醉卿弹了弹撩拨自己的那只手,带着几分警告,觅儿不怕死地越凑越近,整个身子便在她的身上扭来扭去,如同一只发情的花斑蛇。 “公子爷……”,他吐着气,“公子爷只要了四间房,不就是暗示觅儿晚上到你房中来来服侍你么?公子爷若是害羞了,那觅儿主动,可好?” 施醉卿冷飕飕的看着他,“你有见过奴才跟主子一样住上房的么?” 所以,她只叫了四间房。 觅儿撅着嘴,“那储慎安他们怎么就能住了?” “他们会杀人,你会做什么?”,施醉卿被觅儿推着往床边去,她倒是顺着他,看他今夜又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觅儿不会做什么,觅儿能给公子暖床,公子爷,你真的不想跟觅儿试试么?觅儿会让你很舒服的……” 施醉卿有几分好笑地看着眼前的绝世小受,明明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她,却每每要收敛自己的杀意,白日里还有些收敛,一派天真无辜的样子,一到了夜晚,便想方设法的来引她上床,若她真是男人,只怕早就压着他颠鸾倒凤了,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人还是妖…… 施醉卿跌入了床榻里,觅儿及腰的墨发垂下,衣襟半开,笑容妖媚地凑近她的唇,“公子爷……” 施醉卿粲然一笑,手臂微微抬起,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呈给觅儿看,“觅儿,这是什么?” 觅儿脸色微微一变,伸手去拿锦盒,“这是觅儿装胭脂水粉的盒子呢,公子爷你真坏,知道还问人家……” 施醉卿用指间的指环磕开了锦盒,顿时从锦盒里射出落雨般倾盆的银针,系数没入了对面的墙里。 “原来觅儿也喜欢耍这玩意儿”,施醉卿噙着笑,“本督可是第一次见到设置如此精巧的暴雨梨花针呢……” 屋内的空气中,顿时流窜着一股杀气—— 门外,储慎安不知从何处回来,问冷飞流,“公子爷?” “在房里。”,将觅儿放进去是施醉卿默许了,冷飞流自然而然便想到,也许督主是真太饥渴了,见储慎安要推门进去,阻止道:“储大人,你现在可别进去打扰公子爷,公子爷说她现在,要开荤呢。” 储慎安脸色顿时有些发黑,一脚踢开了大门,门内的施醉卿一愣,觅儿目光一闪,狠狠地将自己的唇压上了施醉卿的唇…… 储慎安像刚从寒冰地狱来回了一趟,“打扰公子爷的好事了,属下告退。” 他说完,快速退出了屋内,随手带上门。 而门内,施醉卿早已冷了眸光,一把扯住觅儿的头发,将想要逃跑的觅儿拉了回来,按在身下,随后艳红的唇夹着煞气覆在觅儿的唇上。 觅儿美眸圆睁,死死咬着牙关不松口,施醉卿心中冷笑一声,在觅儿的唇上咬了一口。 储慎安本便觉得不对劲,退出去之后再次踢开了门,看见施醉卿反客为主压着觅儿的一幕,又冷冷的甩上门。 冷飞流看着储慎安疾步下楼的身影,有些费解——这来来去去的是干什么? 施醉卿舔着唇瓣一笑,随后才退出,施施然的翻身坐在了桌上。 “施醉卿,你——”,觅儿不复方才的媚态,此刻也是脸色铁青,他唇上被血色染出一片奢靡之色,而唇角——也露出了血…… 施醉卿亦然,觅儿在齿缝中置了一颗豆芽大小的毒药,方才他将毒药渡到了她的嘴里,而施醉卿后还施彼身,觅儿也同样中了毒。 施醉卿云淡风轻地翘着二郎腿,丝毫不管体内的毒会随时危及到她的性命,“好觅儿,你不是要跟本督同甘共苦,如今本督可是给你机会了,如何?是不是欣喜若狂?” “你这个该死的阉狗——”,觅儿满头大汗,气急败坏的大喊,随后一掌朝施醉卿逼去。 他掌下夹风,阴戾之气碎人心骨,眸光更是透着狠戾,施醉卿狭长的眸子一眯,她眼尾之处浑然天成的弧线透着几分嗜杀和寡情。,不闪不躲,而觅儿掌风行到了一半,却因为毒素逐渐向血液中扩散而无奈手掌,瘫软着单膝跪在地上。 “好高深的内力啊,燕归谷练功心法素来闻名天下,果然是名不虚传……”,施醉卿叹道,觅儿虽然武功招数平平,但内力,确实是深厚,“怎么不跟本督继续装了?” 觅儿咬着牙,沉香素是亡命之毒,没有解药,要到一刻钟之后才会毒发,毒发时面部流脓,肌肉腐烂,直到头部变成一具骷髅死去,他存心要让施醉卿在沉香素的折磨下面目全非的死去,却反而给了施醉卿反击他的机会—— 该死,他就不该用沉香素,而是用穿肠的毒药让施醉卿连喊救命都来不及—— 觅儿恨得一拳捶在地上,若是现在用内力逼出沉香素,自然是来得及,可如此一来,若是施醉卿趁他运功时下毒手,他更是毫无招架之力,而逼毒之后内力大减,他完全没有能胜过施醉卿的把握。 两个人谁也不动,便如何僵持着,就看谁先沉得住气。 “你早就知道?” 此刻屋内的情形,若是忽略觅儿那杀人的深红目光,倒真是显得几分淫~靡,觅儿那扯开的衣襟里那片雪白的肌肤比女子还要细腻,而施醉卿玩世不恭地坐在桌上,脚尖一点一点,便盯着那片雪肤看。 30.第30章 燕归谷季疏觅 “本督若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怎么会纵容你胡闹到现在?”,施醉卿不以为意,那目光透着几分君临天下的睥睨,“固然,你是用上层内功心法将自己的内力封住,毫无破绽,但那次储慎安替你把脉,他说你毫无内力之时,你松了一口气,而储慎安便趁着你松懈的刹那,隔空摸到了你的任督二脉,差点被你镇压的内力所伤,天下宗派武门,除去能人世家,武林之中,漪兰灵犀宫擅蛊毒,孤掌城擅剑阵,少林擅掌法拳法棒法,而燕归谷,则专攻内功心法,你小小年纪,若不是习得了燕归谷的上层心法,如何能自行封压内力,潜伏在我身边?” 觅儿冷笑一声,“施醉卿,我是燕归谷百年来唯一练成上善若水心法的人,若真要比内力,你必定会输在我的手上。” “你是被燕归谷逐出来的弟子吧?”,施醉卿很轻巧地问道。 觅儿眸色一沉,“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施醉卿淡淡一笑,燕归谷一向自诩清高,凡是入门的弟子必须,除了天资极高,也必须从未习过别派的武功,而觅儿除了上善若水,旁门左道的阴邪功夫也会的不少,尤其…… 那双眼睛…… 况且,燕归谷的弟子必须到了二十五方才能出谷,而觅儿显然不过才十七八岁,他自然不是正大光明的走出来的。 这百年来燕归谷一代不如一代,上善若水的至上心诀成了武林的一个传说,无人练成,武林之中便有将上善若水从江湖排名之中除去的声音,燕归谷极好名声,自然容不下被江湖人驱逐,觅儿练了旁支功夫,按照燕归谷的弟子规,是要废了他一身武艺的,但偏偏他却练成了上善若水,如此一来,燕归谷的那般老顽固便舍不得杀了他,更舍不得废去他的功力,因为他是唯一能让江湖人见识到了上善若水威力的人,觅儿早已被逐出师门,不管将来他在江湖行善还是作恶,燕归谷也不怕被带累了。 而觅儿旁支中最精炼的功夫,当属摄魂术,上次那批一心要置她于死地的江湖乌合之众,行动思维太过木讷,尤其是视线在与觅儿对上时,于是施醉卿便知道,那群人,是觅儿以摄魂术招来为他卖命的。 只是那对夫妻…… 施醉卿想不通…… 说起来,上善若水如此纯透的心法与邪魅的摄魂之术在觅儿的的体内不止同存,且竟然能达到奇异的融合,实在是罕见。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施醉卿始终没有运功驱毒的打算,好似在看他笑话一般,也不叫储慎安与冷飞流进来,觅儿有些沉不住气了,目光越来越恶毒,那眸子深处的血红,渗人的很。 练摄魂术的人,都有一双魅惑世人的妖眸,施醉卿此人太过谨慎,觅儿一直没有机会将摄魂术用在施醉卿的身上,而现在身重剧毒,自然更不能施展得出来。 “施醉卿,我便跟你耗着,只要你不运功驱毒,决计撑不过一刻钟,只是可惜小爷我风华正茂的,却要陪着你这阉狗一起死。” “阉狗?”,施醉卿手指微微敲打着桌面,耳廓间那慑人的饰物都透着寒光,“季大将军的独子,功勋世家的公子,可是赶着要爬上本督的床,要做本督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呢,本督这阉狗,诚然做的也太快活了一些。” 施醉卿既然能知道他出自燕归谷,能猜到他是季家的独子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当年季将军将独子季疏觅男生女相,曾有游方道士金口直断此子将来必定是个魅主惑国之人。 魅主惑国,是女子尚且令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若是男子,那岂不是要连基本的人伦都乱了?季疏觅小小年纪,已经是一副妖祸世人的容颜,季将军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遂而便将季疏觅送到了燕归谷,让他修习世间最纯净的心法,化解戾气和与生俱来的妖气。 也因此,他能在季家满门之祸时,逃过一劫。 “死阉狗,你给我闭嘴,谁要做你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就你这不能人道的狗也配碰小爷?”,觅儿对着她龇牙咧齿,“你杀我全家,辱我父亲,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恨不得让世间所有畜生都将你这个阉狗轮一遍——” 仿佛是想起父亲屈辱的惨死,仿佛是想起坊间那些诋毁父亲的低俗下流的话,觅儿突然起身朝施醉卿扑去,“死阉人,我咬死你——” 施醉卿紫衣一撩,颀长的身姿飘然立于门边,带着几分嘲笑的意味看着扑空的觅儿,“好觅儿,这是你自己的毒药,你怎么就忘了,内力越深,动作越大,毒发越快呢……” 觅儿呼吸急促,有些害怕起来,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一张脸,而很快,他的脸就要烂掉了…… 若是他死的这么难看,那个人替他收尸的时候,一定会,厌恶得吐吧…… 觅儿心中较量了一番,瞪着施醉卿的目光也缓和了一些,人在江湖混,总要低头的,“施醉卿,我们偃息旗鼓,各自驱毒,谁也不许出手暗算对方,如何?” “本督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不怕死?” “本督当然怕死。”她站到这么高的位置,就是为了活着,“觅儿,你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本督的属下都在门外候着,只要本督一声令下,自然会有人进来制服你,可本督偏不叫人进来,本督便就觉得,你如此张牙舞爪的一面,也当真是可爱的紧,反而让本督心动呢……” 觅儿脸色青青红红交错,手掌撑在桌上,身躯颤抖不已,施醉卿扬着笑,缓缓的击掌。 得到施醉卿允许的冷飞流,推门走了进来,施醉卿因为中毒,唇色有些发紫,深深叠叠的紫红色,像一朵盛开在彼岸幽冥的曼陀罗,吞噬人心一般的惑人。 “公子爷,你没事吧?”,冷飞流担忧问道,随后冷冷瞥了觅儿一眼,“公子爷,属下为你驱毒。” 31.第31章 人肉排骨汤 施醉卿摇了摇头,“不用,我内力太过阴柔,与你的罡气相克,反而适得其反,这点毒,奈何不了我,你把这小子带出去,别让他死了。” 一刻钟快到了,逗够了这小子,可别把自己的命弄没了。 冷飞流点了点头,逼近觅儿,觅儿也不反抗,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没漏掉施醉卿方才说了,会留着他一条命…… 活着,比什么都好,总有一日会找这阉狗报仇雪恨—— 冷飞流扛着觅儿离开,施醉卿忙盘坐在床上,紫黑色的毒素像被抽丝剥茧一般的从从四肢百骸分割出来,涌向了施醉卿的中指,施醉卿睁开眼,眼眸一寒,中指便裂开一条缝隙,紫黑色的血缓缓从那裂缝中流出。 驱除了毒素,施醉卿体力有些发虚,步态却极其地稳健地离开了房间。 她站在储慎安的房门前,敲了许久的门,储慎安才冷着脸一张脸将门拉开。 他上。身赤~裸着,由于常年在暗室中与尸体打交道,他的脸色与肤色都呈现阴郁的象牙白,却并不如觅儿那般显得纤细和单薄,反而肌理分明的,肩宽臀窄,如同一尊天山之巅百年供奉的神祇,他下身穿着白色的中裤,松垮垮地搭在腰际上,那精壮的腹部蜿蜒下去,反而有几分诱人探知的欲~望…… 施醉卿眯着一双美眸,好似在欣赏,她伸手准备将门完全推开,储慎安却阴煞地看了她一眼,长腿一抬,“哐当”,门被关上…… 施醉卿引以为傲的美鼻差点被门撞扁,她愣愣的看着那扇门,有些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一拳砸在地上,“喂,储慎安,你这是在甩你主子的脸?” 门再次打开,储慎安已经衣冠楚楚,语带讥讽,“督主不是常说自己没脸,哪里来的脸给储慎安甩?” 施醉卿噎了一噎,走进了屋内,这次,储慎安倒没再拂她的麟角,施醉卿坐在桌旁,把玩着一只杯子,说道:“今夜龙门客栈,应当是要炖一锅又香又脆的排骨汤了?” 储慎安看见她任滴着血的中指,那血珠已变得艳红,若香车美人唇间的一点绛红,亦又像是那颊畔次第染开的玲珑胭脂,施醉卿恰是恍若未觉般,微微抬了抬手指,食指从那右耳廓的金累丝上拂过,一滴血滴落,滑进她的衣领里,储慎安一瞬不瞬地看着,此刻心中想些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在施醉卿话音垂落之时,对面她的客房里,却想起了几声敲门声,以及老板娘捏着嗓音故作的娇音,“客官,客官……?” 兴许是见没人开门,老板娘转了个身,便来敲储慎安的门,施醉卿身子斜斜也倚,靠在那门槛上,将门拉开一条缝,“老板娘,何事?” “客官,你不是……?”,老板娘看了看对面,施醉卿自然而然说道:“本公子不习惯一个人睡。” 老板娘暧昧的目光往屋内探了探,只见到里面储慎安的半截衣角,以及从乌金云绣兽纹腰带处垂下的一块灼目金牌,老板娘手指暗中捏了捏,复而笑道:“奴家想着几位爷方才在厅里用的不多,这会想必是饿了,赶巧儿,厨房里伙计熬了一锅排骨汤,便给各位爷盛了来,还望几位爷不要嫌弃,趁热吃了才是。” 施醉卿眸光幽幽流转着一束让人捉摸不透的星辉光泽。 排骨汤,果然来了。 “老板娘想的周到,在此谢过了。”,施醉卿接过老板娘手里的那只托盘,老板娘目光再此朝屋内探了探,便离开了。 接着萧庭与冷飞流的房里,也接到了老板娘精心准备的排骨汤,施醉卿揭开秋色的圆瓷盖,肉汤香味扑鼻而来,不腻不肥,火候也掌控得正好,比起白日里的肉包子和炒肉丝,这排骨汤显然是用心烹制的,在这大漠之境,能吃上这样的美食,也当真是福气。 施醉卿调笑道:“都说同类的肉,是最鲜美的,本督杀人无数,这还是第一次尝人肉,的确是鲜美滋滑,令人回味无穷,储慎安,过来尝尝。” 施醉卿指尖捏着汤勺,搅拌着那汤汁。 “这里面加的调料,可真是不少呢。” 大漠缺乏新鲜的蔬菜,那肉汤上漂浮的葱花是商队从中原捎过来的,最先切成了葱段,经过特殊的加工后在烈日下暴晒,变成了干葱花,只要放入滚烫的开水中,便如同刚摘下一般的新鲜,熬出的骨头汤,色味俱佳令人垂涎欲滴。 “储慎安,你确定不想尝尝么?” 施醉卿支着下颌,戏谑的眸子盯着储慎安,储慎安大约便是盛情难却,盛了一碗,眼都没眨一下,喝得干净。 施醉卿微微一挑眉,白日里她面色不改地吃了那人肉包子,最大的原因,其实不过是为了整整觅儿那小子,对于人肉,她并未热衷此道,此刻看见储慎安喝着人肉汤跟喝茶一般,施醉卿便知道所谓的境界是什么。 送完里排骨汤,老板娘嘴角挂着满意的笑下了楼,几个举止粗旷的江湖汉子聚在一起,在厅堂里如豆的火光下讨论着什么,隐约得有“九千岁”、“东厂”而字眼钻入耳里。 老板娘撩了撩一缕青丝,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奴家在这大漠之地见识浅薄,几位爷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不知是有些什么奇闻轶事,不若也说给奴家听听……” 几个汉子眼里露出刹那的惊艳,能在大漠干涸之地见到如此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就算个半老徐娘,也能让人神魂颠倒了。 其实一男子痴迷地看着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想听些什么?” 老板娘一笑,风流而妩媚,让几个男子更加如痴如醉,她似试探而无意地问道:“几位爷方才在说什么九千岁?奴家只听过皇城有一位万岁爷,这九千岁……?” 男子似卖弄一般的说道:“老板娘有所不知,这东厂便是大夏国的阉人一党,这帮阉人以九千岁施醉卿为首,这施醉卿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将小皇帝那是迷得团团转,任他对大夏国的江山为所欲为,施醉卿倒也当真不负妖孽二字,就在不日前,已有御史言官韩大人、镇西大将军季将军、蔺相国、太上皇胞弟瑞王相继遇害,死法千奇百怪,骇人听闻,堪称是古今第一的杀人狂魔啊……” 男子说着,脸便白了,像是想起了东厂那残酷血腥的杀人手段,浑身出其不意的抖了一下。 【神啊,终于让我爬上来了,因为交不起网费,用万能钥匙蹭人家的wif被发现,那人改了密码,害我一天上不到网,怂,估计运气好啊,又蹭到一个了,现在才爬上来,让大家久等了……】 32.第32章 夜间诡谈 “哦?”,老板娘嫣然一笑,“不知东厂之中都有些什么刑法?” 另一名男子忙接口说道:“这最简单的,便是剥皮、炮烙、剥皮、锯割、灌铅、梳洗、虿盆之刑,在东厂,剥皮之刑名曰抽丝剥茧,炮烙之刑名曰一丈红尘,虿盆之刑名曰美人如玉,总之刑法千奇百怪,只剥皮一项,便有数十种方式,自然,除此之外,东厂更是发明了无数史无前例的的残酷刑法,仅仅施醉卿掌局的三年,死在东厂手里的良善之辈,便是不计其数,白骨森森,壁严成垒,不管朝中朝外,但凡敢对东厂有微词着,不敬九千岁着,便大刑伺候,弄得大夏国人心惶惶,朝臣敢怒不敢言,百姓敬而远之,噤若寒蝉,哎,当真是一祸国的妖孽……” 几人说着这些话,身躯都不由自主的发抖,那大漠之中狂啸的风从窗口沥了进来,吹得那如豆的油灯火光陡然被拔高,又陡然被压低,透着几分森气和诡异,几人都仿若是看见了东厂行刑时遍地哀鸿、惨绝人寰的一幕,簌簌发抖。 “来,喝口上好的女儿红压压惊。”老板娘腰肢一转,笑着为几人添了一杯酒,语中暗藏了几分不屑和冷厉,“这再残酷的刑法,想必也不若人心相残来的恐怖,各位爷说说,若是将那至亲之人的肉骨剁成碎末,再吃进嘴里,那可否算得上人间至凶至惨的刑法?” 其中一位夹着下酒菜的男子手一顿,面色几分惨白说道:“老板娘,这客栈非东厂,老板娘也非施醉卿那阉人,如此残酷冷血的手段,又怎会出现?” 老板娘掩唇一笑,笑声如黄沙之中远走天涯的骆驼身上的铃铛那般,和着风沙,异常的悦听而……肃杀…… “那爷您可要小心了,说不定这下酒菜,可就是那孔武男子的心肝肺脏呢……” 气氛有些怪异,那男子常年走南闯北的,竟吓得后背出了一层薄汗,“老板娘,这种玩笑,可切莫开不得。” 这时另外一男子突然问道:“对了,大哥呢?不是去茅厕了?怎的还不回来?” 那夹着一块肝儿肉的男子手一抖,那筷子也啪嗒一声落在桌上,那一脸络腮的男子也觉得几分惊秫,却颇显安慰地说道:“大哥最不擅辩路,兴许又是迷路了。” 老板娘一笑,一手掩唇轻笑,一手捏着绣帕在那男子的手上轻拍了一下,“奴家自然是开玩笑,瞧把爷吓得……” 她手指保养得宜,若少女削长的葱根,闪着隐隐润润的光泽,诱人垂涎欲滴,那绣帕也像是意犹未尽不肯离去,从他粗粝的手背上冉冉的拂过,挠得人心痒痒的,恨不得扑上去一亲芳泽,早让男子忘了方才的恐惧。 另一名男子也瞧得眼热得很,说道:“小娘子这话虽说是开玩笑,可那东厂之中生吃人肉喝人血的奸佞之辈却是数不甚数,就说那东厂十大高手,个个便不是个善茬,那叶朝暗器无双,听闻其设置的暗器绕弦琴,能将人心活活剜出却不见其伤口更不见流血,那东厂九千岁听信偏方数术,道是吃壮年男子的心能青春永驻,是而不知有多少男子命丧那一把精妙绝伦的绕弦琴上,那储慎安刑法了得,一把紫仙黑金的柳叶飞刀,不知片了多少人肉下腹,那药王毒手卓不凡乃是伽梵国医香世家的公子爷,得其祖父卓圣手真传,药毒之术天下卓绝,杀人救人,不过玄丝一动,而那狂刀冷飞流,传言铁血狂刀一出,人头落地,至于那十大高手之中,最是令男人避而远之的黑寡妇古青禾,传言其貌比无盐,却最是喜好那貌美的少年,骄奢淫逸,不止自己玩弄如花的少年、折磨豆蔻少女,还助纣为虐掳那世家清白的少爷小姐进献给那施醉卿玩乐……” 老板娘听着众人描述,吃吃一笑,说道:“不过是一个阉人,哪里来这么大的权势,践踏了那寻常百姓便罢了,竟豢养了如此对的手段身份不凡的走狗,连皇亲国戚,王侯将相也敢下此毒手?” “老板娘身在这苦寒之地,是不知皇都地覆天翻,这阉人原不过是前东厂总督、太上皇近身太监苏直苏公公的义子,后古月与大夏连年战乱不已,百姓苦不堪言,两国国力大为削弱,为其他诸国虎视眈眈,为平息战火,休养生息,双方各送了一名皇子到敌方做人质,这大夏国派出的便是十一皇子,也就是当今在位的天子,当时陪同十一皇子到古月国的,就是这九千岁施醉卿,后古月大夏两国关系逐渐好转之后,双方又以和亲来巩固其邦交,遂而便换回了人质,十一皇子回国,正直太上皇病重,苏直与施醉卿狼狈为奸,用东厂的暗查刺杀机构铲除异己,拥立最小的十一皇子做了皇帝,而背后真正掌控大夏国江山的人,却是苏直与施醉卿这对父子,后施醉卿不满苏直大权在握,逐步夺了苏直的权,手握东厂,更是将自己的义父苏直下狱,于狱中将其整整折磨了三年而死,当年苏直便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谁知道教出一个青出于蓝的徒弟来,那手段心思之歹毒,是丝毫不逊色苏直,小皇帝对施醉卿是深为倚重,施醉卿任东厂督主后,下旨亲封施醉卿为九千岁,施醉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权倾天下,地位显赫,虽是阉人,过的却是皇帝的日子,代执御笔,处理朝政,朝中大事,全由施醉卿说了算,这吃穿用度,也全是按照皇帝的规格,这不是皇帝,却胜似皇帝啊……” 男子说着这话,倒是流露出几分羡慕上,这世上总有有些人,道貌岸然地骂着活得惬意和张扬的人,却恨不得自己也能做那奸佞去享受这一切。 老板娘嗤笑了一声,显然还是极为不屑的,“这坊间,不是有一句话叫天高皇帝远,皇帝坐拥天下尚且够不到那穷乡僻壤的,那施醉卿又何德何能,能掌控一个天下,让天下百姓为他效命?” 【我发誓下一章男主绝对出,还有亲忒嫌弃我的封面,话说我不会做,还老是嫌弃别人做的不好……挑三拣四,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做的好看……好吧,换一张封面】 33.第33章 暗云滚滚 “那东厂党羽遍布各地,你是防不胜防,别说朝中有异动,就算是民间有点风吹草动,也休想逃过东厂的耳目……”,男子压低声音,一笑道:“只听说这漠北之地,是大夏苍秦王的地界,苍秦王此人乃是赤炎大陆最为骁勇的一匹战狼,为人倒是与那施醉卿极其的相似,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这漠北枭雄,无不对他俯首称臣,东厂党羽虽是无孔不入,却怎么也插不进这大漠,遂而那些得罪了东厂的人,便都逃到了这大漠之地来避难……” “这漠北之中,苍秦王称王称雄,莫说那逃难的,就是奴家这常年混在大漠中的,只要进了那漠北之地,便休想在拣着命回来,这苍秦王不是好惹的主儿,大漠诸方枭雄,亦不是良善之辈……”老板娘抖了抖酒壶,半个身子倚在桌上,风情毕现,话锋一转,又看似好奇地说道:“爷说东厂阉人无孔不入,便是如这杯酒,倒在杯中,爷便能看见它,若是倒入了壶中,汇入汪洋,谁又能认出?奴家这客栈来来去去的,行人过客,多不胜数,焉知没有那东厂的走狗,几位爷在这奴家这客栈高谈阔论,又岂知没有被他们听到?” 几人脸色一变,一男子压低声音在另一男子耳边说道:“二哥,大都有消息传出,那东厂九千岁,如今好似就前往这大漠来了,此前孤掌城与漪兰灵犀宫也放出了话来,誓要取下施醉卿的首级,按照日子来算,若那施醉卿真来了大漠,只怕此刻也到了,咱们兄弟还是小心为上,切莫再多言,去找大哥吧……” 那二哥点了点头,几人再不多言,起身离开了厅堂。 那老板娘眸光微微闪动,似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却又不知那一笑,正好落在柱梁转角阴影里的施醉卿眼里。 施醉卿站在那晦暗的阴影里,精致绝伦的五官宛若暗夜绽放的妖异华贵的曼珠沙华,她轻抬手臂,那食指在鼻翼下,像是在嗅着那生命最后的血腥之气,她微扯开的菱唇逸出一声似有似无的笑意,尊贵的紫衣若九重宫阙般重重叠叠,华美尊贵,次第而开无人能及的权赫。 冷飞流无声无息站到她身后,“督主,又让那小子溜了。” 让一个小子在他的手里三番五次的溜走,冷飞流还从未如此受挫过。 “不用管他。”,施醉卿紫衣一扬,转身从冷飞流的面前拂过,她突地顿住了脚步,问冷飞流,“排骨汤,都喝了?” “喝了。”,说完,又提了一句,“那小子没喝。” 施醉卿眸中带着细碎锋芒的光,“没喝就没喝吧,如此美味的排骨汤,只可惜了他没福气。” 她带着慵懒而秀颀的身姿转入了那门道之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本督好生生的给你留了条路,你偏偏的要往绝路走,当真是在诛本督的一颗情窦初开的心呐……” 冷飞流抽着嘴角,他家督主大开杀戒前,当真是臭美又无耻,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冷飞流悄无声息的走过了老板娘的门前,听着里面传来的窃窃私语,幸灾乐祸而又嗜血一笑。 而此刻屋内,那举止轻浮而又妖娆的老板娘冷颜坐在床旁,那桌椅一如窗外那一浪盖一浪的黄沙颜色,土黄泛旧,年日久远。 一旁站着客栈的伙计,个个面目肃然,也不复白日里游走厅堂间卑躬屈膝、吆喝市井的模样。 “老板娘,这次可是有大票子要干一场?” 老板娘将一袋子银子丢过去,“这些都是都护使大人给的赏银,兄弟们先拿去分了。” “谢老板娘。”,几人好久未曾看见如此多的黄金,都有些兴奋,却依旧按照老规矩,每人分了一锭,其余的原封不动,留给老板娘。 “老板娘,说吧,这次要杀的人,是谁?” 老板娘肃然道:“东厂,施醉卿。” 几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呐呐地再问了一次,老板娘说道:“都护使大人这次的命令,就是要我们杀了东厂权阉人,施醉卿。” 施醉卿,那令整个天下之人都闻风丧胆的毒阉施醉卿—— “老板娘,听客栈往来的客人谈论这施醉卿的武功毒辣至极,为人阴狠嗜血,我们不过是大漠中的亡命之徒,如何能杀东厂督主?与大夏国最鼎盛的势力作对?况且施醉卿远在大都,我们难不成要千里跋涉去大都杀一个人么?” 他们藏头遮尾的躲在这大漠之中,就是因为仇人太多,往日里杀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旅小官劫财快活倒是没什么,可这施醉卿…… 老板娘斜着一双明眸嗤笑道:“在这大漠之中,什么达官贵人我们没杀过、没吃过?你们还怕什么?” 老板娘展开桌上的一幅画,那画是用上好的印花暗纹染色花纸所绘,质地细密均匀,光滑无比,摸着便如同一匹千金怀素纱,色泽鲜明,洁白如玉间那隐隐绰绰的暗纹仿若便是一幅最好的祥云刺绣,滴不留墨。 这幅画经过千里跋涉到达大漠,画上的人却未经风霜,一双若妖狐般魅惑世人的眸子以不可一世的姿态慵懒地扬着,仿若在嗤笑看画之人的痴态,那菱唇微张,红得滴血,艳而不俗,三千青丝束于那镂空的九龙吐珠鎏金嵌紫宝石金冠之中,若偏偏贵公子,华贵不凡,一袭尊紫色怀素纱内衬如玉的素纱,恍然间仿若看见那流川山脉于他的周身行走,让人赞叹不已。 不需要精雕细琢的妆容刻意描绘,他便是那美人中妖人,美得不似凡尘之物,亦不是九天仙境之尊,当真是妖,当真是鬼而魅…… 几人第一眼看见那画上的男子,只觉得心里狠狠的一荡,这美貌的男子,当真是能令人心魂游离…… 随即几人回过神来,却疑惑道:“这不是……不是今日入住上房的那美貌男子?” 【说好的男主不肯出来……郁闷,明天一定让他出来,另,创了个读者群,有兴趣的亲可以加317503316】 34.第34章 沙漠之狼 有一人震惊地道:“这就是那闻名遐迩的九千岁?” 将画像上的人与今日看见的那男子联想在一起,形象便愈加的鲜明起来,想起那男子似笑非笑却如寒冰利刃、蛊毒飞艳的眼眸,森气毕现,像从阎罗殿来到人间的牛头马面,令人止不住的发寒。 “没错,这便是都护使大人派人送来的画像,我方才借着送汤的名义去试探了一番,那几人谈吐不凡,武功卓绝,腰间有东厂的腰牌,只可惜几人太过谨慎,我近不得身,方才那厅堂里几个男子,倒像是从大都而来,那老大以前显然是见过施醉卿此人,差点嚷嚷出来,幸而我让人即使拿住了他,严加盘问之下,他也那人,就是施醉卿……” “老板娘……”,有人打了一个寒颤,语带几分惧怕,“这真的要动手……?” “不必废话,要做的便跟着老娘干,不做的便自行离开,我这龙门客栈,容不下孬种。”,老板娘冷着脸站起来。 一个短衫打扮的男子忙陪着笑说道:“老板娘别气,别气,我等自然是听从老板娘的差遣。” 老板娘这才又坐了回去,缓缓说道:“自从都护使大人调任上京,便屡屡遭到这阉人的算计,先是驳了都护使大人修筑陇西长城的折子,致使犬戎更加肆无忌惮骚扰大夏边境,都护使大人的兵力在陇西更是损失惨重,后又以都护使大人纵容犬戎进犯为由,夺了都护使大人手中的二十万兵马,这番步步紧逼,实在欺人太甚——”,老板娘说着,一掌拍在桌上,她稍稍平复了怒气,继续接着说道:“我等都是得了都护使大人的庇护才能在这大漠之地安身立命,都护使大人对我等并不薄,若是连这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又如何报答都护使大人的恩惠?” “可……老板娘,东厂势力遍罗天下,若是让东厂的督主死在这大漠之地,东厂岂能不知?到时,我们岂不是要再亡命天涯?” “这不是大都,而是漠北,施醉卿的势力伸不进这漠北之地,他武功再高又如何,我们人多势众,以车轮战也能将她拖死,再说了,我方才,可是精心熬制了一锅美味骨头汤送去,只要他们喝了,哼哼……”,老板却轻哼了几声,继续道:“到时候,再将他抽筋扒皮,炖成了肉汤,兄弟们再尝尝鲜,指不定这九千岁的肉,可比那五大三粗的男子有嚼劲儿,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东厂再大的能耐,也查不到我这龙门客栈,再说了,大都有都护使大人照应着,我们定然能置身事外。” 众人神色已有几分动摇,老板娘喝着茶,不动声色瞧着他们,过了许久,才有人踌躇着道:“老板娘可是决定了要在今夜下手?” “下手要趁早,不能让他们有了防备。” 几人点了点头,已经算是答应了。 老板娘笑了一声,在为首站立的男子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放心,等我们完成这桩大事,都护使大人必定对我们刮目相看,都护使大人已承诺我,只要杀了施醉卿,便八抬大轿抬我进府做平妻,到时候我弄死那个贱人,顺理成章做了大人的正妻,兄弟们跟着我,一起飞黄腾达。” 几人相视一笑,拱手,“还望老板娘多加提携才是。” 老板娘几声大笑,将那画从桌上捞起来,丢出了窗外,那画像被狂风卷去,想必很快便会被黄沙淹没。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画轴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黄沙中兜兜转转,始终不曾落入黄土,那一抹紫色在飘飞间,宛若真人款款行走漠土黄沙之上,翩翩雅姿,卓尔不凡间,风华无人可挡。 那远处黄沙之中,铁马蹄尘北,万马齐喑,折戟沉沙,狂风更加肆虐,有问鼎于大漠之气势,近了一看,那却不是纵惯沙场的战马良驹,而是…… 狼—— 在大漠风沙走石的掩映下,奔腾呼啸,那仰天长啸的凄厉狼嚎震撼亘古洪荒,纯黑色的毛发粗硬如利刃,将大漠之中清冷高贵的盘圆之月刺得遍体鳞伤。 那一双双如宝石般幽绿的眸子,成了铺天黑地之中的夜明珠,将那一片大漠照得如同白昼。 那群狼之中,有一匹毛色纯正的汗血宝马,纵横大地行空阔,啸聚黄河气势宏,那一匹马,在无垠的沙漠之中追风逐日,与狼共舞,气贯长虹。 那狂风猎猎,吹起了马上之人的赤黑色的银黑狐毛皮大氅,他面覆一张玄铁鬼魅般的面具遮住了五官,一双似狼一般充满掠夺的眸子黑黑沉沉,深邃无边,像是要把这遮天蔽日的大漠也吸进了眼中。 天狼之王为他开路,狼子狼孙为他垫后,霸气天成,舍我其谁的,便如同号召饕餮神兽的王者。 忽地,他扬起右臂,从凌乱的黄沙飞舞中捞过一卷画轴,冷戾血腥的眸子瞥见那一抹紫色,他蓦地勒住了缰绳,马儿长啸,群狼也当空嚎叫不断,停在了他身旁,仰望盘月。 他绽开那画轴,群狼幽绿的眼睛照亮了这大漠,他看见那画上风华绝代的一袭紫衣,倏然绽开一个笑意,那笑意从他深邃的眼绽放,勾到了眼尾,直到眉梢。 笑意阴吒至极,狠戾森然…… 为首的大漠狼王顿时抖了抖浓密的毛发,幽绿的眸子跟着也颤了颤…… 那男子往远处望了一眼,那眸中射出的光便像一束催命的绫练,不知是要扼住谁的咽喉…… ******** 施醉卿脚步很轻,轻得仿若不是人间之物,而似地狱幽魂一般,她手中所掌控的东厂势力有多大,旁人无从知晓,她心中却再清楚不过。 都说大漠之地是苍秦王的天下,事实诚然是如此,可东厂之人,最擅长的不就是隐形?流入汪洋,便随波涛大起大落,飘进漫漫黄沙之中,便陪黄沙磅礴成山。 进不到苍秦王固若金汤的势力范围,这一个小小的客栈之外,却还是能来去自如的,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不值得让她大费周章调动人手来对付而已。 35.第35章 你是谁 进不到苍秦王固若金汤的势力范围,这一个小小的客栈之外,却还是能来去自如的,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不值得让她大费周章调动人手来对付而已。 去古月国做人质之前,施醉卿早与穆晋玄相识,且为穆晋玄所用,她天性聪慧过人,极得苏直的喜爱,在苏直的一干义子中脱颖而出成为,苏直常伴圣驾,身边便时常带着她,她在贵人们眼前露面的机会也不少,在宫中更是左右逢源。 十岁之时,她便已暗中动手逐步架空苏直的权利,苏直有所察觉遂却并未下手杀她,而是向老皇帝举荐,让她陪同小皇子去古月国为人质,离开大都三年,她虽是无法再出手夺取东厂大权,穆晋玄却早已安排好一切,就等她回来后,执掌东厂这个庞大的暗查监刺机构,听他调令。 以前,施醉卿自然是唯穆晋玄是从,只是现在嘛…… 施醉卿勾唇一笑,穆晋玄如今羽翼渐丰,也开始忌惮她了,他让她来这大漠之地,便是想借苍秦王的手除去她,而将他的嫌疑摘得干干净净,若是她当真命硬,从大漠回到了大都,那么到达大都之前,想必这一路上穆晋玄会给她更多的惊喜。 施醉卿冷然而玩味的笑意一直挂在唇角,这一次回去,头等要做的事儿,就是将东厂之中穆晋玄的势力连根拔起,让他这辈子休想再对她任取任夺。 她推开门的刹那,便察觉到了异样,她眸色瞬变,脚下微微一顿后,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屋内。 屋内一片漆黑,施醉卿熟轻熟路地走到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淡茶,“阁下想必是等候多时了?” 她话音一落,屋内陡然亮起十几颗幽绿的宝石,施醉卿心中暗忖,她不过出去散散步,一回来,周身竟然睡了一屋子的狼。 施醉卿便抬头去看那倚着黑狼皮毛坐在床上的人,而狼眼又瞬间闭上,她只看到了一张阴森可怖的面具—— 他身上混杂着无数的血腥之气,却不是他的,施醉卿揣度,此人必定刚从一场杀戮中抽身,能无声无息进入她的房中,又能让大漠之中最残忍嗜血的禽兽听从他的差遣,绝非常人—— 那人的气息,诡异可怖,一双眸子穿透黑暗,一瞬不瞬地盯着施醉卿,天不怕地不怕的施醉卿,竟觉得如芒在背,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不过—— 每当皇尊在黑夜中用着那双残暴的眸子盯着她时,她就是这种感觉,施醉卿鬼使神差地,菱唇抖了一下,试探地叫了一声:“皇尊?” 那男人姿态极其的凛冽,他站起身朝施醉卿走去,施醉卿止不住地一步一步后退,男人的手臂轻轻一捞,便将她勾进了怀里,她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更是……反抗不了…… 这个男人,像是对她施蛊一般,叫她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她回过神后冷厉地问道。 他粗粝的掌心拂过她的眼,她的鼻梁,在她的唇上微微停顿了一下,似恍然大悟一般说了一句,“原来长这般模样。” 他的声音,很冷,比寒冬腊月里大漠的风沙更冷更渗人,低沉醇厚,却带着那么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阴戾之日。 磁性久久不散,勾得她耳膜发软,施醉卿浑身僵硬,这个声音……和皇尊,如出一辙—— “你到底是谁——”,这个男人,让她感到了那久违的害怕和恐惧,那是不由她自我掌控的情绪,太过可怕了—— “你会知道的……”,他说着,放开了她,狼啸声在屋内低低呜呜的,显然是刻意压制的,他身姿在月下一闪,下一刻早已没入了黑夜的黄沙之中。 施醉卿脚下一软,掌心狠狠地撑住桌面才不至于跌坐在地,“皇、尊——” 这两个字,代表了太多的深意,是她一辈子的噩梦,也是一个……难忘而不敢忘的的噩梦—— “你没事吧?” 身后储慎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烛台上的蜡烛同时燃气,灯火乍亮,施醉卿脸上的惊慌急急收起,却还是让储慎安看见那一星半点的端倪。 “我能有什么事?”,施醉卿佯装淡定地说着,不悦地瞪着储慎安,“储慎安,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进主子的房间,你不知道先敲门么?” 储慎安那深沉的眸子就盯着施醉卿看,像是早已看透她的坚冰一般的伪装下那支离破碎的心脏。 看得施醉卿发虚。 储慎安这个人,一直都不再她的掌控之内。 看来,她是应该仔细查查储慎安的来历,别哪天他磨快了柳叶飞刀刺入她的胸膛,才追悔莫及—— 施醉卿思忖间,忽觉得头晕眼花,她用力地甩了甩头,走到了床边时,已无力地顺着床沿倒了下去。 储慎安刚抬了一步朝她走去,脚下也虚晃了几步,他掌心撑在桌上强忍了几许,最终还是抵不住药性,也跟着倒在地上。 屋内阴风煞煞,半晌之后,门被推开,一截亚麻色的裙裾拂过微染黄沙的地面,同色绣蝶花的绣花鞋微微一顿,便立在施醉卿得身边。 老板娘勾唇一笑,她蹲下身,手中轻佻地抚着施醉卿令人心醉的脸庞,带了三分遗憾和惋惜说道:“真是可惜啊……” 可惜这样美的人儿,今晚就要命丧这茫茫大戈壁之中了。 客栈的几个伙计相继走进来,觅儿双手双手立在门旁,描着金色蟠缡纹线路的黑色千层底牛皮短靴?轻轻一勾,便将门带上。 老板娘带着几分得意说道:“都说施醉卿如何如何的厉害,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觅儿瞟了昏迷在床沿的施醉卿一眼,眉头微微挑了挑,随即不屑的轻笑一声,“若是施醉卿当真只有如此能耐,区区化功散就能药倒她,如今又怎会依旧高坐东厂总督之职?” 老板娘几声讥笑,“如今这阉人不就内力全失躺在老娘的脚下?奈她有千般本事,也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 觅儿眯眼说了一声:“你如此轻敌,势必吃亏。” 36.第36章 你为九千,我为一万(1) 他话音刚落,刹时便有一道应景的声音响起:“还是本督的好觅儿,最是了解本督,不枉本督为你留了一百三十八房姨娘的名分。。” 老板娘脸色大变,屋内的伙计闻言,更是如临大敌,纷纷后退散步。 那声音透着三分慵懒,音色是既不是宫中太监们那般尖细刺耳,也不是女子那般柔柔婉婉,而是柔着带刚,刚中泛柔,如中山玉石碰击之声,抑扬顿挫,令人听起来,便有几分意犹未尽。 施醉卿慢条斯理地掸了掸滚着银丝玫瑰纹样的袖口站起来,眼尾往上一挑,看向老板娘,“让老板娘费心了,本督连着几日披星戴月,不曾识得肉滋味,那排骨汤,当真是不错,老板娘若是有意,不若跟着本督回大都,做本督的专属厨娘,本督保你飞黄腾达,如何?” 这般境况下,还能谈笑风生,也不愧是东厂九千岁,只是那谈笑间,却早已是樯橹灰飞烟灭,万马奔腾的杀气。 老板娘大吃一惊,“你分明喝了骨头汤,为何……” “本督只是觉得老板娘特意炖了如此美味的排骨汤盛情款待,若是让老板娘失望了,那岂不是本督的罪过?” 老板娘在她的笑容下,不自觉的退了几步,施醉卿的大名如雷贯耳,她若是有必胜他的把握,便不会在暗地里下手,如今他既然是没中化功散,功力自然不曾散去,至于他的那几位手下…… 储慎安早已站了起来,此刻指尖优雅而绝戾地转着尊紫色手柄的柳叶飞刀,仔细一看那柳叶飞刀,众人便觉得与施醉卿得眼极其的相似,那般锋芒冷厉,让人望而生畏。 觅儿冷笑一声,“你这个阉狗,果然是装的——” “觅儿,本督为博你一笑,可真是煞费苦心,你怎能与旁人勾结来伤本督的心。”,施醉卿得模样,俨然就是一个深闺怨妇。 “阉狗就是虚伪无耻,我倒是想知道,在化功散下,你到底是如何保住功力不退的。”,他是亲眼看见冷飞流喝下那排骨汤的。 “觅儿,你身为燕归谷的得意弟子,怎么不知道化功散又名为乌骨散,与骨头在高温之下融合,功效便会大打折扣,尤其是与……”,施醉卿说着,小顿了一下,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看着老板娘,“……人骨相烹制,功效便会化为乌有,觅儿,你当真是越来越坏了,如此重要的事,怎的不提点老板娘几句,让老板娘功亏一篑,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老板娘瞪了觅儿一眼,觅儿轻哼了一声,并不言语,一双美目冷冷的盯着施醉卿看。 “既然话挑明了,便休怪老娘不客气——”,老板娘见眼前局势陡转,对屋内已被储慎安气场吓得发抖的伙计们喊道:“兄弟们,咱们一起上,必要杀了这阉人,留不得后患——” “老、老板……”,一个伙计抖着双腿道:“咱们还是……撤吧……” “没用的东西——”,老板娘利目扫过去,随后抄起乾坤日月双刀,利落地朝施醉卿挥去,施醉卿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未曾想老板娘老板娘竟是个双刀高手,本督不擅冷兵交接,怕是要吃亏了,只是本督这里也有个刀法的行家,今日便做个顺水人情,让老板娘与他一较高下……”,说着,唤了一声:“冷飞流。” 冷飞流扛着破损严重的大刀走进来,身形一绕,狂刀一出,从半道将老板娘的日月双刀齐齐拦下,屋内刀锋如芒刺水银,交战激烈之下,那太过慑人的罡风不可避免的伤到人,屋中已有几个伙计相继被罡芒伤了眼,哀嚎不断。 觅儿内力深厚,冷眼观旁这一场激烈的对战。 日月双刀与冷飞流的大刀呈掎角之势,冷飞流掌控了全局,大刀锋芒扭住日月双刀旋转,藕断丝线一般,老板娘双目逐渐混乱起来—— “铛——”,冷飞流突然挥刀劈开了日月双刀,老板娘刹不住脚,不住后退,险险的收了刀。 而身后,有一双掌心抵在她的后背,那人颇为关心地说道:“老板娘,小心些,本督这属下木讷惯了,不怎么懂得怜香惜玉,可别伤了老板娘这身如玉的肌肤。” 老板娘咬牙,转身手臂一扬,再次朝施醉卿砍去,施醉卿折扇一摇,轻巧的抵住老板娘的双刀,老板娘满脸大汗,施醉卿却依旧悠闲无比。 “女人的力气,终归就是拿来闲花弄琴的。”,说完,施醉卿手臂微扬,直将老板娘击到了窗边,那冲力几乎将拦腰高的窗生生的折断。 而冷飞流的刀,一旦染上了煞气,便非要见到血不可,老板娘连气都未曾喘上一口,冷飞流的刀便又挥了过来。 寻常便有言:单刀左臂难防,双刀两耳难防,两人的刀法本身便有其弱点在,只是冷飞流的刀法炉火纯青,显然是更上一凑,老板娘吃不消这样毫无消停的不断进攻,被逼得退出了屋内,从窗口飞落到大漠黄沙之中。 冷飞流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被黑烟和黄沙模糊,那短兵交接的破晓之声也被大漠的风声吞没。 极目远去,那一轮刺目的红日,冉冉自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静默的沙丘在红日下如同波浪一般的嶙峋起来,朝阳如金,黄沙翻滚成帷幔,将这大漠天地与世隔绝。 天亮了。 施醉卿站在窗口,眯着眼望了一眼那红日,突然想起一句话来: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不败不败,真的不败么? 屋中的几个伙计在战战兢兢中对看了几眼,几番犹豫之后,众人终于一致点头,随后突然朝施醉卿的背后攻去。 他们虽然是惧怕施醉卿,但此刻他们暗算施醉卿失利,不杀了她,多半是要在她的手里生不如死,何不拼死一搏一个侥幸的机会—— 施醉卿扭头,倏然一笑,那笑蕴藉风流,水中似有天河纯净无垢的波光水波光水粼,敌过人间朝霞映雪,那笑中似有暗香袭人,几个伙计早已晕乎乎不知所以。 37.第37章 你为九千,我为一万(2) 觅儿冷笑,施醉卿这张脸,比起他的摄魂术,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那笑完的人,此刻负手而立,突然飞身跃出窗外,姿态萧然飞出那黄沙之中,款款落于土丘之上,风吹仙袂飘飘举,她眉眼刹那将黄沙的戾气抚平。 觅儿厉声喊道:“阉狗,你休想跑,吃小爷一掌——” 施醉卿对上觅儿的那一掌,他师承燕归谷,天下心法第一家自然不是凭空吹出来的,施醉卿堪堪的后退了几步。 此刻,萧庭的声音伴随着红日映射下的一片刀光剑影响起,“孤掌城与漪兰灵犀宫的人,杀来了。” 施醉卿右眼尾挑高,那远处款款而来的一群彩绫纱衣和黑衣仗剑的男人,如此鲜明的装扮,不是漪兰灵犀宫与孤掌城,又是谁? 只是,歌望舒倒是未曾亲自上阵,只怕是是怕这大漠的风沙,摧残了她如花似玉的脸蛋儿。 纪舒宁心中却浮起了另一个疑问,如此锲而不舍追杀至此,漪兰灵犀宫尚且有理由,谁让她口出忌讳说了人家老,可孤掌城…… 项钰那人既然有问鼎天下的雄心,怎么又会有那个闲工夫来派出如此多的城人组成剑阵来追杀她? 施醉卿似想到了什么,忽而唇瓣森然一勾。 两路人马杀近,储慎安、萧庭全加入了战斗之中。 黄沙漫天肃杀,七彩蛊虫和剑阵穿梭其中,再加上一个觅儿时不时的出掌袭击一下,施醉卿却依旧身姿淡然,半点没有狼狈的迹象。 狼狈是有,不过有句话不是说,脆弱是哭泣给自己听的,强大是伪装给旁人看的,她施醉卿的脆弱,早被楚墨击碎,所剩下的,只有伤人的利器—— 这世上,谁负她一分,伤她一寸,她将用自己翻云覆雨的权势,将那人,用力的踩在带上,碾碎成泥—— 宁座高处恶人寒,不跪门前小人欺。 这便是她施醉卿此后的人生—— 觅儿站在一座极其高的土丘之上,底下的人抬头看,便只觉得他高耸入云,他诡笑了一声,微微抬起手臂,掌中一团虚无的混元之气慢慢的凝结,当那气流盘桓着到达了一个巅峰,他刹那如闪电般一跃而下,湖蓝色的衣衫比红日更刺目。 施醉卿眸光一凝,转身一掌对上觅儿的袭击。 两人对峙着,对周遭的飞沙走石视若无睹,心中保持着一片宁静。 觅儿掌中的温纯之气更甚,这样至纯至善的内功心法,某种时候,恰恰便是施醉卿阴毒功力的克星。 两人闭上眼,掌心相对,外界的一切声音逐渐变得飘渺起来,直至最后消灭殆尽,耳边只余自己清浅的呼吸之声。 从大漠的尾,对决到日头升起的地方,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众人,在那红日一飞冲天之时,施醉卿与觅儿齐齐收掌,飞身后退数十步。 施醉卿内力不稳,与觅儿的一番暗斗凶险至极,若不是她察觉了觅儿即将用摄魂术来迷惑她而及时抽身,只怕今日便是真的要栽在这大漠之中了。 而觅儿,情况自然也是不容乐观,他掌心撑住胸口的位置,血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施醉卿。 施醉卿出其不意地一笑,赞道:“上善若水,果然是世间至纯至善的内功心法。” 竟在这恶劣的黄沙之中,让她如临仙境一般被觅儿的心法引到了此处,让储慎安他们防不胜防,此刻只怕是在大漠之中,四处寻找她的踪影。 觅儿看着施醉卿笑。 她笑,一路从大都笑到了大漠,玩人是时笑,杀人时笑,玩世不恭的笑,似笑非笑的笑,漫不经心的笑,冷冷涔涔的笑,毛骨悚然的笑,却从没有一个真诚绽放在眉眼间的笑意。 觅儿阅人无数,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阉人,就像是天生带着面具,无人能看透。 “还知道这是上善若水,算你有眼力——”,觅儿清艳的脸庞一片凛凉,他暗中已开始休整生气,以迎接下一场的对决,“施醉卿,现在你身边没有那几个走狗,你我单枪匹马,看谁今日能走出这里——” 风卷残云的黄沙之中,两人的身影再次纠缠,那半轮日出已愈加明朗化,将两人打斗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轮廓纤长,每一招每一招,都是画笔难绘的一幅淋漓尽致的壁画。 施醉卿在打斗中,缀着金累丝的耳廓微微动了动,地动山摇般的马蹄声鼓动着耳膜,大漠风尘日色昏,与此同时,那红日的地平线上,一群铁马纵横而来,声势浩大—— 觅儿眸色一变,大漠之中,残戮掳血,弱肉强食,除了苍青王收服的诸方大漠枭雄,便只有沙漠盗匪有如此大的声势,而不管来着是谁,都是此刻身单力薄的他,惹不起的。 觅儿原本以为施醉卿与他作同样的想法,因而审时度势收掌,谁知施醉卿诡谲一笑,在那收掌的刹那,折扇突然扬起,那半裸的美人儿压在觅儿的胸口,觅儿口吐鲜血,飞身后退见大骂施醉卿:“施醉卿,你这个卑鄙小人——” “兵不厌诈。”,施醉卿收回扇子,极其惬意地朝觅儿抛了一个媚眼横波过去,“觅儿,说说看,如今到底谁能……活着走出这大漠。” 觅儿肺腑伤的不轻,他挣扎着站起来,狠狠道:“惊动了大漠势力,咱们谁也别想走——” 那马蹄已经逐渐逼近,风沙肆虐,让人皮肤生疼,施醉卿施施然说道:“咱们又不是商队,一穷二白,有什么好抢的?” 觅儿阴笑,“大漠之中女子甚少,又生的貌丑,不若中原女子那般娇小玲珑,大漠弱肉强食,弱则无生存立足之地,不管男女,便只有沦为强者的禁脔,施醉卿,你豢养娈童少女肆意玩弄,如今不若也尝尝被人压在身下撕碎的滋味,哈哈……” 觅儿笑着,气血不顺,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被人压在私下撕碎?觅儿你口气如此怀念,莫不是这滋味你早便尝过了?”,施醉卿气死人不偿命。 38.第38章 你为九千,我为一万(3) 觅儿脸黑,他那明明就是幸灾乐祸的口气—— 只是想到如今身受重伤,下场只怕比施醉卿更惨,他便浑身哆嗦了一下。 那马队刹时已经到了他们身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子容长脸,蓄着一字胡,带着一顶褐色貂皮帽,身着棕色的短衫胡服,身材高大威武,容貌粗狂,是典型的大漠男子,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 此刻那男子目光如炬,气焰逼人,有大杀四方的狂澜之气,那目光在施醉卿与觅儿的容颜上转悠,眸中闪过惊艳之色,随后便眯着眼盯着觅儿看。 显然,比起施醉卿妖得过分的容颜,他是喜欢觅儿这般清水出芙蓉却藏不住媚劲儿的男子。 施醉卿幸灾乐祸的勾了勾唇瓣,红唇微张,启开唇瓣,隔着甚远的距离,传音给觅儿,“觅儿,你说,咱俩谁死得更惨?” 觅儿瞪了她一眼,回道:“自然是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人。” 施醉卿但笑不语。 马上的男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赞道:“好一个水灵灵的的美人,当真是合本将军的心意,来人啊,带走——” 骑在马上的一众男子哈哈大笑,有几人上前去擒觅儿,觅儿眼珠一转,身形一闪,立刻闪到了施醉卿身后,左手成爪,死死的抓住施醉卿的肩膀不松开。 那几个男子愣了愣,好似没料到觅儿身形能如此矫捷,觅儿将头压低藏在施醉卿得背后,施醉卿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戏谑,“不知天高地厚来刺杀本督,怎的不见你害怕?” “你武功卓绝,对付这些大漠莽夫,应当是不在胯下吧?”,觅儿问的有些忐忑。 施醉卿似是而非,“你说呢?” 几个男子朝施醉卿逼近,比起芙蓉般娇艳的觅儿,这个紫衣的男子,更美,将军看不上的,自然就是他们的了,大漠之人生来骠悍强壮,许久没碰过女人的壮汉,摩拳擦掌着靠近施醉卿。 施醉卿后退、后退,在那几个壮汉扑上来时,右手抓住觅儿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力一扯,将觅儿摔到了那几人的怀里。 那瞬间她的红唇掠过他的耳边,“好觅儿,将军如此高大威猛,本督不能满足你的,便由他代劳,必定能让你********,不能自已……” 觅儿杏目圆睁,赤红地瞪着施醉卿。 他被几个壮汉押到了那高头大马的将军脚下,那将军微微一俯身,健壮的手臂一捞,便将觅儿捞到了马背上,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觅儿身形娇小,在他的身前,就像一只孱弱的小白兔,惹人怜爱。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捏着觅儿的下巴,仔细端详觅儿的五官,“本将军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人儿,哈哈哈……” 属下们立刻附和道:“恭喜将军抱得美人归,末将们也实在看的眼馋的很,还望将军赏末将等一口碎食才是……” 大漠民风开放,共妻的事也不少见,更何况这是一个娈童,那将军并不介怀,大笑着说道:“本将军玩腻了,自然有你们一口……”,他突然看向施醉卿,“来啊,将此人也拿下,送到玄武行宫。” 垂涎施醉卿的几人有些悻悻然,要送到玄武行宫进献给苍秦王的人,他们自然碰不得。 此刻轮到觅儿幸灾乐祸笑,只是那笑容还未维持几许,那将军便好似心痒难耐,俯下脸想去一亲芳泽,那强烈的属于腥臭之气靠近觅儿,觅儿险些呕吐,他条件反射抬起手臂,一巴掌扇在那将军的脸上。 男人粗糙的皮肤和坚硬的胡子刺得他掌心微疼,他心中暗叫不好。 “哼——”,只见那将军突然冷了眸子,布满了杀气,“本将军还想怜香惜玉好好疼爱你一番,既然你不识抬举,便想怪本将军——”,说着,提着觅儿的衣领将他摔下马,随即他从马上一跃而起,也落到了沙漠之中,将觅儿压在身下,狞笑着撕扯觅儿的衣衫。 觅儿睁大眼,他竟然要在…… 那将军眼中满是嗜血的**,觅儿嘴唇哆嗦,此刻的害怕毫无掩饰,围在周遭的的男儿们下流地起哄,显然对即将发生的一幕见怪不怪。 觅儿绝望之中倏然将目光射向施醉卿,施醉卿此刻当真是惬意的很,还饶有兴致用折扇挡住了风沙,吹起了口哨。 觅儿无计可施,眼看着那将军充满腥臭的嘴巴再次压上他绯色的唇瓣,他扭头大喊:“施醉卿,你今日若是救我,日后……日后我季疏觅定当鞍前马后为你效力——” 穷途末路之下,他唯有求救施醉卿。 施醉卿折扇抵住唇瓣,一笑,缓缓摇头,表示不救。 觅儿的衣衫已被身上狂暴的男人撕碎,大漠男人不若中原男子那般温润如玉,极其在乎意境二字。 那将军毫不啰嗦,竟然准备扯了他的裤子直奔主题,情急之下,觅儿什么也顾不上了,“施醉卿,杀了他,杀了他,我将燕归谷的上善若水心法口诀交给你——” 施醉卿为难地皱皱眉——这,倒是极为的吸引人呐。 觅儿知道施醉卿感兴趣了,怕她怀疑又喊道:“我季疏觅今日若背信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施醉卿倒也干脆利落,折扇突然扬起,雷霆猛击,在这大漠之地折射出慑人的银光水练射向那将军—— 众人只觉闪过刺目逼人的银光,那将军由于背对着施醉卿,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闪身,却还是被折扇所伤,背上的衣衫被划破,几道鹰爪一般的利痕狠绝毒辣。 那将军狼狈不堪被众人扶着起身,觅儿撑着地面起身走到了施醉卿身后。 施醉卿冷言道:“本督最恨谎言,今日之后便将上善若水给本督,如若不给,本督便也有同样的方法让你痛不欲生——” 觅儿不甘地抿抿唇,上善若水是燕归谷的不传绝学,他若是传给施醉卿,便是背祖忘师,必定会被燕归谷视为死敌,可这样情况下,他不敢得罪施醉卿,“知道了。” 【看到催更表示很蛋疼,最近在搞实践,心力交瘁。只能说,票票每天超过五十,呕心沥血蛋儿也加更……好吧,我知道超不过,别恨我】 39.第39章 你为九千,我为一万(4) “快,给本将军拿下这两人,本将军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是,将军——” 众人齐声一喊,再次逼近施醉卿,施醉卿似笑非笑的扬着折扇,众人想到方才那折扇中射出的暗器竟然连大漠之中骁勇善战的伊和将军都能伤到,有几分惧色,却也只是刹那,随即他们一扑而上,朝着施醉卿进攻。 觅儿在一旁大喊道,“施醉卿,先杀那个将军,杀了他——” 想起方才那人碰触他的事,就是一阵的恶心。 “闭嘴。”,施醉卿瞥了觅儿一眼,折扇不知已割了多少人的咽喉,画上的半裸美人却依然滴血不染,风情万般的笑着。 伊和将军厉笑一声,突然张开双臂,用力一震,将那衣衫震碎飞出,**着上半身,手握一把扣圆环的胡刀朝施醉卿砍去,他胸前肌肉盘虬卧龙,极具张力,每动一下,那肌肉便能夹住一沟壑的黄沙,看得觅儿在一旁捧腹大笑。 施醉卿对上他的刀,虽有几分吃力,却还是游刃有余。 伊和将军刀刀凶残,而施醉卿招招阴毒,两人对上,比的,便是谁更狠—— 施醉卿冷笑一声,飞身后退,折扇之中再次飞射出无数的暗芒针尖,周遭无数人中招倒地。 那些身着兽皮胡服的将士站成一个圆,将对峙的施醉卿和伊和将军围在中间,伊和将军再次举起刀意图进攻之时,大漠上之上,响起了铁蹄溅尘,形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不时伴随着几声彻响大漠的狼嚎之声。 伊和将军脸色一变,那张狂肆意的脸上露出几分惧色,施醉卿便在此时,沉聚丹田之力,那阴毒的掌法攻其不备击在伊和将军的胸前,伊和将军顿时后退数步,口染献血。 只是将士们只顾着看着那铁马飞进,未曾注意到他已经身受重伤,这些大漠之上残虐肃杀的儿男,此刻却只剩下惊恐和谦卑的恐惧。 有人说道:“将军,苍秦王来了。” 苍秦王…… 施醉卿听到这个三个字,眸色微转,配合着直冲云霄的狼嚎之声,她忽地想到了昨夜房里的那男人…… 午时滚滚黄沙扑在面上异常的灼人,众人如同迎接大罗神祇一般虔诚的看着那个方向,那张扬的鞭子,凌乱的马蹄,男儿驭马的喊声,都那么震撼。 为首的男子赤黑色的狐毛皮大氅被狂风卷起,在马后呼啸着另类的张狂,他内里是一件玄青色的锦缎袍子,领口和袖口之处俱是锦绣描金的狼爪图案,异常凌冽骇人,尤其是胸前从衣领开襟处起线绣着的一只狼头,那狼眼是用绿宝石平铺而成,逼真慑人,直让人看到这男子张狂而暴戾至极的一面—— 他似乎举着烈日而来的,那般灼目得令人不敢直视,方才嚣张无比的伊和将军和他麾下的将士,无不低头做臣服状,不敢再叫嚣半句。 施醉卿被那烈日灼的眼窝深疼,却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那马上最耀眼的男子,他背光而来,逐渐走近了,施醉卿才看见覆在他面上恶鬼一般狰狞的玄铁面具—— 果然是那人—— 那一行人策马走近了,停下,伊和将军忙上前,谦卑地单膝跪下,单臂横在胸前,“臣下见过王爷。” 寂璟敖一双冷冽的眸子扫过伊和将军,落在施醉卿的脸上,那张常年处于温室的脸被风沙肆虐的泛红,她菱唇紧紧的抿着,一双泛着复杂情绪的眸子,此刻也在看着他。 两人便这么对视着,施醉卿的心里不受控制地狂跳,她习惯了与皇尊在黑夜里的相处,对他的眼睛、对他的气息便记得异常的铭刻。 那双眼,如东海泉眼,清清冽冽,深不可测,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更加的不容亵渎,又如那南海鲛人泪珠一般满是尊华,那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眸光便像是鲛鮹一般,粼粼绚绚,目空一切。 这便是那传说中纵横大漠,赤炎大陆无人可敌的战狼悍将,大夏国的五皇子——苍秦王,寂璟敖。 “施醉卿,你害怕了?”,贴着她后背的觅儿饶有兴致的开口,好似发现了属于施醉卿的惊天大秘密,“施醉卿,真好玩,这世上竟然还有能让你害怕的人……大漠苍秦王……果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施醉卿对觅儿的话置若惘然,那坐在马上的寂璟敖一言不发,森然的气息更让伊和将军和众属下心惊胆战,这个操控着整个大漠的王者,永远的让人恐慌和害怕。 伊和将军壮着胆子,朝寂璟敖谄媚道:“王爷,此二人姿容绝佳,臣下本想将二人进献到玄武行宫,给王爷享用,不曾想王爷竟亲自来了,臣下惶恐。” 寂璟敖左侧的一个粗犷男子嗤笑道:“伊和将军,玄武行宫不缺美人,王爷更不缺女人,何至于让伊和将军掳掠两个男子进献,只怕是伊和将军自个贪念美色,想将这两个美貌男子占为己有吧?” 伊和将军脸色顿然一白,那白,是惊恐中带着死亡气息的白,他微微抬头看了寂璟敖,偏偏那男子带了那恐怖的面具,他看不到他的神色,也不敢对上他的眼,反而心中又添了几分恐惧。 伊和将军恼恨说话拆他台的男子,偏偏那男子,是寂璟敖麾下最得力的一名战将,名上官清,深得寂璟敖的器重,他早年不肯归顺穆晋玄,在这上官清手里,也吃了不少败仗,因而对他所谓是恨上加恨。 不管旁人的明争暗斗如何,那两人,却依旧还在对视着,像要把对方的前生今世,都看得通透。 施醉卿仰得脖子发酸,动了动脖子,她终于收回了视线,难怪穆晋玄如此忌惮寂璟敖,这样一个光是气场就能令人臣服的男人,的确是穆晋玄谋取皇权的一个巨大障碍。 “施醉卿,苍秦王非等闲之辈,我们还是快撤了吧。”,觅儿嘲笑完施醉卿,便用力地拽着施醉卿得胳膊,“走啊……” 施醉卿想说:来不及了…… 自然来不及了,因为她尚且未来得及开口,那马上的带着玄铁面具的男子,已如一匹凶残蛮横的野狼朝她扑来,那样快的身手,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寂璟敖带着半截兽皮手套的手指也如狼爪一般的锋利,他抓向了施醉卿的肩膀,而另一手,却将施醉卿背后避难的觅儿甩出去十几丈远。 【看到读者说这本书比第一本好看,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难过第一本被嫌弃了,高兴第二本进步了……哈哈,还有,采用了读者为文中猪脚取得名字,希望大家有好听的名字可以贡献出现,表示蛋儿简介无能、名字无能】 40.第40章 你为九千,我为一万(5) 施醉卿警觉顿起,自然不甘心就此被寂璟敖挟制住,她的手覆上寂璟敖的手腕,用力一扭,寂璟敖深不见底的眸色一扬,微微用力,便扣住施醉卿的手腕,将她举在了半空之中。 施醉卿手被禁锢住,双腿微微弯曲,用力朝寂璟敖的肩膀蹬去,却反而被寂璟敖轻轻松松的举得更高,在半空中旋转不断。 周遭的将士们爽朗的喝彩叫好,施醉卿咬着牙,她分明一身武艺,在这男人面前,却真的像服了化功散般奈何不得这男人分毫—— “该死——”,她低咒,“皇尊,你给我放开——” 男人眸光微微一眯,透着几许危险,他手一停,举着施醉卿,两张脸相对,她在上,他在下,彼此眼里,只看到了对方。 寂璟敖手臂突然一扬,将施醉卿甩了出去,冷飞流一行人正找来,储慎安上前,手臂一捞,将施醉卿接进了怀里。 “督主,你没事吧?”,冷飞流举着大刀对对面叫嚣着的大漠将士充满了戒备。 施醉卿推开储慎安,她是第一次败的这么惨,尚且未曾出手,就一败涂地,她心中自然是有几分不甘心,再加上自己对那男子下意识的几分不知所措,她心中一团乱,劈手夺过冷飞流手中的大刀。 冷飞流从未离身的大刀被夺去,也显出几分错愕,储慎安手臂一伸,拉住施醉卿说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冲动了?” 此言无疑是将施醉卿分崩离析的理智拉了回来,她略微冷静下来,也知晓自己的情绪,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施醉卿瞪着寂璟敖,戾气凶残无比,与寂璟敖的森冷的气息相映成辉,她将大刀恶狠狠地扔到了冷飞流的怀里。 冷飞流宝贝地抱着大刀擦来擦去。 施醉卿绽放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早闻大漠苍秦王力拔山河,威震天下,今日得以一见,实属三生有幸,只是如今仗着人多势众,以众欺寡,传出去,未免是有些损了苍秦王的英明。” 寂璟敖只坐在银镀镶边的小牛皮马鞍上,那眼尾似有几丝轻慢的笑意,笑意微冷,让人无从察觉,“欺你,孤王一人便够了。” 他音色极好,只是泛着冷气,尤其是从那骇人的面具中透出来,便更加的阴森,施醉卿听见他那轻蔑的话,只觉得横在心口的一口火更加的旺盛。 “大夏天子尚且还是大都之中,苍秦王却在大漠之中自称孤王,只怕是有些大逆不道吧?” 上官清扬声说道:“听闻大都之中除了小皇帝,可还有一个闻名遐迩的九千岁,一个阉人都能出侯拜相,操控朝政,王爷身为皇族血统,称王称霸,又有何不可,总比那失了子孙根的阉人,名正言顺。” 上官清话音一落,萧庭和冷飞流的目光齐齐瞥向施醉卿,只见施醉卿面色无常,倒是镇定得有些不正常,她微微挑眉笑道:“是么?这位将军将身份尊贵无比的苍秦王与东厂九千岁相提并论,莫不是在暗中告诉在下,苍秦王与那断了子孙根的九千岁,是同流之辈?” 施醉卿刻意咬重子孙根三个字,明明白白的嘲讽寂璟敖。 上官清本就不擅长咬文嚼字,哪里有注意那许多细节,听了施醉卿这刻意曲解的话,狠狠地噎了一噎,脸一会青一会白,比寂璟敖本人的反应还激烈,“你这小子,竟然出言不逊,报上名来,本将军从不与无名无姓之辈过招——” 施醉卿看了一眼那少言少语,从出场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的寂璟敖,不是她疑心太重,只是想到自己都能在这赤炎大陆重生一次,也许那男人…… 她盯着那男人,仔细地看着他眸中的每一片光彩,一字一句说道:“施、醉、卿……” 那男人凛冽的目光看着她,低低的呢喃着那三个字,“施、醉、卿……” 少了几分冰冷的气息,他呢喃着那三个字时,透着几分暧昧的缱绻,一如初见皇尊之时,他撩着他齐腰的长发放在鼻翼下轻嗅,薄唇里吐出的呢喃,如同情~人间的缠绵爱语,“施、醉、卿……卿卿,卿卿,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卿卿……” 施醉卿心跳不规律地加速,储慎安冷着脸,他右掌成拳,右臂在袖中剧烈的震动,隐隐的如同有似闪电的惊雷之光在臂上蜿蜿蜒蜒,像是随时都能爆发出惊叹动地的巨雷震响—— 冷飞流正擦着刀,那刀上突然闪过一刀凛冽刺目的火光,他刹那便觉得到一道不可抗拒的神力从那刀上****出来,将他弹退了整整三丈远。 他倏然望向储慎安,那道光,他看得不慎清晰,却绝对是从储慎安的方向发出来的—— 储慎安…… 储慎安却像什么都未曾发生,依旧面无表情。 上官清皱着眉,好似在想施醉卿这三个字,到底是在何处听过。 被寂璟敖甩出去的觅儿被人押着回来,满脸的黄土,狼狈不堪,人多势众,还有一个能压制施醉卿的苍秦王在,他也知晓不能靠施醉卿逃出生天,听到施醉卿自报家门,他生怕旁人想不起,眼珠一转,他冲着那上官清大声说道:“果然是些苦寒莽夫,连堂堂东厂九千岁都不识的,合该在这大漠之地风吹日晒,享不得皇城之下的花天锦地,软红十丈……” 上官清以及寂璟敖右侧的男子对看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耻和……杀气…… 不耻,自然是对阉人的不耻。 杀气,自然不是对施醉卿在大都为所欲为的不耻,而是不日之前,他们抓获了一批扮作商队进入大漠侦查的探子,据交代,他们是东厂九千岁指派而出…… 还从未有人敢在大漠之上做这种手脚,不管这批人是不是大都施醉卿派来的,他们对施醉卿这三个字,已生出了不喜—— 寂璟敖右侧的男子缓缓摇着孔雀蒲扇,“久仰大名了。” 此人是寂璟敖手下的第一谋士,名江回渊,素有辩机无双的外号。 【虽然没有一天超过50票,但今天还是加更,因为看到好多平时不冒泡的亲都冒泡了,不加更过意不去,还有,关于名字问题……蛋儿名字无能,从今以后一定慎重取名字,还有,听说云起有作者得了眼癌,经常看到半夜了还有亲的留言,劝告亲们白天看文,保护眼睛】 请看盗版的亲到腾讯云起书院看正版《宦妃倾城:九千岁驾到》,更新及时 41.第41章 你为九千,我为一万(6) 寂璟敖捏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动,目光出现几丝冷色,婉转着复杂之光盯着施醉卿,低低一笑道:“东厂……九千岁……” 他笑得微不可闻,只让听的人毛骨悚然。 却未曾想到,他还有下一句:“如此,你为九千,那孤王,是否要上万,才算得上合适?” 众人都一怔,九千便是九千,再如何的权势滔天,还是差了那一千,而上万……那便是真正的君了—— 施醉卿回过神笑道:“万岁爷如今正在大都接受朝臣参拜,合不合适,不若苍秦王殿下亲自去大都一问便是。” 如此,也好给穆晋玄添堵,让他们鹬蚌相争,斗得你死我活,也好过将来她大费周章地去对付穆晋玄。 她眼中的算计,一点不余的落在寂璟敖的眼里,寂璟敖慑人的眸子微微眯着,瞧得施醉卿掌心捏出了一层薄汗。 有些人,就算再如何的强大,也总有一人能让他心生恐惧,落败而逃,施醉卿做不到逃跑,便只有强迫自己去面对。 她现在是赤炎大陆的九千岁,不再是皇尊手中胆战心惊的一柄利剑,她……不需要再怕这个男人—— 上官清是个急切的性子,一向干脆果断的苍秦王今日却在这黄沙之中有兴致跟这个阉人啰嗦,他却是耐不住了,从马上飞身而起,疾风一般朝着施醉卿卷去,“都说施醉卿是大夏的第一高手,老子倒要看看,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究竟有多厉害——” “哗——”,锋利的胡刀从刀鞘中飞出,上官清急速朝着施醉卿进攻,却不防施醉卿忽起一掌,就将那漫天的黄山卷在掌心之中,朝上官清甩去,“呼呼——” 黄沙和风卷过,带起呼啸的卷声,上官清连一招半式都未与施醉卿交上手,就被那掌黄沙击在印堂之上,顿时他脑中如注射了水银一般肿胀难受,脚下几个踉跄,他头晕眼花地往后退。 江回渊摇着孔雀蒲扇的手停下,对左右的兵士道:“快去扶住上官将军。” 上官清啐了一口,将嘴里的黄沙吐出,推开前来帮扶的随从,对着施醉卿怒道:“你这个阉人,使的是什么阴损功夫,这般毒辣——” “将军言重了,所谓阴损的功夫,本督从不亲自动手,若是将军想试一试何为阴损,本督倒是可以让储慎安屈尊,为将军亲自做个示范,毕竟,内务府几万号人,能让储慎安亲自动手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将军该感到荣幸之至。” 施醉卿话语说得极其的轻巧,然那微冷的眸子扫过上官清的下身,在某个地方盘桓了几个视线,傻子都能听明白她话中的深意,上官清的脸各种色彩变变幻幻,青红交紫,如同一张调色盘。 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有人打自己下半身的注意…… 遂而施醉卿,是彻底的惹怒了上官清。 “阉人,看刀——”,上官清晃了晃脑袋,提刀朝施醉卿砍去,施醉卿眯着眼,摇着折扇比划了几下,好似在衡量应当从哪里下手。 江回渊从施醉卿的眼里,看出了丝毫不比寂璟敖逊色的幽冷和杀气,他急急出声阻止被气得失去理智的上官清,“上官将军,快住手——” 然愤怒的上官清,又哪里听得到江回渊的疾呼—— 只见施醉卿眸中闪过森然的笑意,随即,手臂微抬,折扇……还未张出—— 那一刹那,本来静坐马上的寂璟敖,突然甩出马鞭击在施醉卿的手腕之上,她的折扇张开到一半被迫收回,而那马鞭像是有意识一般缠死了她刺疼不已的手腕。 寂璟敖手臂扬起,那马鞭如橡筋一般无限的伸长,绑着施醉卿的双手,将施醉卿在黄沙之中连接甩了几个圈,施醉卿被摔得天旋地转之际,寂璟敖策马狂奔了出去—— “督主——” 施醉卿被寂璟敖拖在马后,身子随着寂璟敖快马策奔而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快去救督主——”,冷飞流大喝道,萧庭拦住他,“大漠是苍秦王的地界,我们势单力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与他们起正面冲突。” 不到万不得已?如今施醉卿落到苍秦王的手里,被苍秦王这般对待,她在大都身娇肉贵,就算活着也非得脱一层皮—— 虽说施醉卿从未败过,冷飞流也从未为施醉卿担忧过,但此次……连他也隐隐的觉得,他们是遇到了对手了—— 萧庭拦着他,不过是奉了穆晋玄的命令,对施醉卿见死不救而已—— “让开——”,冷飞流和萧庭剑拔弩张,觅儿哈哈大笑,“施醉卿,死阉狗,这次你非死不可,哼——” 苍秦王和伊和将军的属下在朝众人靠近,场面一团混乱之际,储慎安满头大汗,脸色越来越红,高大的身躯在几番摇晃之后,颓然砸入黄沙之中。 “储慎安?”,这突生的变故又让冷飞流一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起储慎安,刚碰到储慎安的右臂,却被那高温灼得一颤,手缩了回来,掌心还刺疼刺疼的,冷飞流低头,望见自己的掌中,像在沸腾的开水中滚过,那掌心皮肉翻飞,还有水泡不断冒出。 上官清瞧着新鲜的很,“让老子来试试这小子耍的什么花样……” 储慎安身上的温度好像又升高了些,上官清还未靠近,就被灼得后退半步,他又试了几次,最后一次强行靠近储慎安,他一只手差点被烫成了烤猪蹄。 不断释放出高温的,是储慎安的右臂,而他的袖子,却丝毫未受损伤,诡异莫名。 储慎安似在忍受着难言的痛苦,“啊——”,他右手握成拳,烧得成了一个火球,忽地,他撑地而起,又狠狠地砸入了黄沙里,似是在借这些疼痛来缓解加诸在身体里其他地方的痛疼—— “嗯啊——”,储慎安咬着牙,痛呼声被极力的压制,还是有几缕泄了出来。 他未曾想到,当那强行改变的命运的齿轮如常开始转动时,已让他痛不欲生。 施醉卿—— 【“如此,你为九千,那孤王,是否要上万,才算得上合适?”这句话借鉴一位读者的留言,(皇帝万岁,女主叫九千岁),至于储慎安的身份……大家能把本文最大的反派猜出来,明天加更】 42.第42章 我勒死你 血红的眸中,好似看见了那一袭尊华的紫衣,那一双浅笑绯冷的眸子……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后退,皆是怕被他灼伤。 冷飞流几次想上前按住储慎安,皆是不得其门而入,储慎安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灼得附近的黄沙也滚烫滚烫的,如同火山爆发之时喷出的岩浆 这般诡异的景象,早已让众人嗔目结舌。 良久,储慎安站起来,他左掌抓住自己的右臂,仰起脸看了那一眼那一轮永不消逝的红日,随后一头朝那红日冲了去,如利箭离弦,速度快得非凡人所能及,刹那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上官清平生还未见到此等怪相,问江回渊道:“江先生,你见多识广,说说这人,他是不是中邪了?” “我也未曾见过……”,江回渊也从震惊中回过神,“只是,似乎是他体内,有一股他难以压制的力量,在脱离他的控制……” 上官清似懂非懂,觅儿微微凝着眉,看向储慎安不顾一切冲去的那一轮红日,眸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刺光。 而此刻大漠的另一头,寂璟敖拖着施醉卿远去,施醉卿的衣衫已被黄沙刺破,那灼人的黄沙与肌肤相贴,很是难受。 她心中大骂寂璟敖的同时,也在想着该如何脱身。 她咬了咬牙,左腿微微曲起,扭头看见有一个小沙丘,当身体撞上小沙丘时,她左腿抵着沙丘,身体腾飞间,她转身,用力朝马背上的寂璟敖撞去—— 同时,她被绑着的双手圈成一个枷锁,从寂璟敖的头顶铐下,用力地勒住寂璟敖,“快让马停下,否则我勒死你——” 她似乎听到了寂璟敖一声轻笑,可见这男人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施醉卿气恼不已,又加重了力道,此举不过是换来男人提紧了缰绳,马儿疯狂又极有技巧性地甩着屁股,几次堪堪将施醉卿甩下马背—— 施醉卿知道,这匹马是得了寂璟敖的指示,故意在整她,她对自己奈何不了寂璟敖而越来越烦躁,索性不再与寂璟敖作对,给自己找罪受。 她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为以防万一,未曾将手从寂璟敖的脖子上移开,只是懒懒的搭在寂璟敖的肩膀上,蓄势待发,警备未曾放低。 她心中腹诽,不知这马鞭是何材质,她用内力竟挣脱不开,缩骨功也奈何不得,这般耐劳有韧性,若是能引进东厂,不知道要“造福”多少人。 身下这匹卖弄风~骚的马逐渐消停,施醉卿得以松了一口气,他们的眼前,马儿奔往的方向,是那永远奔跑不到尽头的地平线。 她的手指在晃动中偶尔拂过寂璟敖冰冷的面具,一如这个男人冷得让人退避三舍的性子,施醉卿想起皇尊那张巧夺天工的脸,对男人的这张脸,也突然地……好奇起来…… 她手指有意无意试探地用力往上撞,企图撞掉寂璟敖的面具,寂璟敖大约是发现了她那点小心思,猛然伸手,单掌包裹住她的双手,微微施力,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施醉卿本就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更不是个安分的,寂璟敖越是这般遮遮掩掩,她便是越要对着干。 或许这是曾经碍于卧底的身份,不敢对皇尊做的。 她扭着手臂,妄图挣脱寂璟敖的控制,这般纠缠之下,两人的身体越贴越近,亲密无缝,寂璟敖的背脊,微微的僵硬起来。 “嗷”。 他陡然勒住了马儿,马儿长鸣了一声。 施醉卿由于惯性,胸膛狠狠地撞击在他的后背之上,施醉卿拧着眉头闷哼了一声。 寂璟敖拉住那马鞭的一头,轻轻一拉,施醉卿暗叫不好,死死掐住寂璟敖的脖子不放,寂璟敖扯住她华贵不凡的腰带,故技重施将她举起,用力砸下了马背。 “哗啦——”,待跌入那温热的河中,施醉卿发觉过来眼前景象的变化。 入目首先是眼前那一片茵茵绿绿的嫩草随风摇摆着发尖儿,内中一丛纤细高挑的梭梭一字排开,蔓蔓延延的不知伸向了,那沙柳娇柔却异常有耐性的身躯紧随着其后,幼黄的嫩枝摇摆不定,随波而起伏,颜色从中间的茵绿朝两边逐次减淡,结构层次分明,如画家笔下勾勒的一幅绝美山水画。 而眼下,则是一汪浅浅的碧绿湖水,湖水之上倒映着岸边的鲜绿嫩草,更近一点,则倒映着她满是黄沙的脸颊。 这是沙漠绿洲—— 久旱逢甘霖,沙漠遇绿洲,那之于眼前的豁然开朗,当是人世最大的惊喜。 施醉卿将脸埋进了水中,洗尽铅华,她仰起脸,甩了甩,任那雨露滴下,骄阳眷顾。 寂璟敖深邃的瞳眸里,则倒映着眼前那绝美人儿纤长优美的颈脖,他眸色越来越深,从最浅的瞳孔边缘渲染到最深的瞳仁深处,一点一点,旋转着不一样的色彩。 施醉卿睫上沾水,眨眼间便是一滴泣露滑下。 对面那绿草茵茵的深处,有一座挑角飞檐的九重铜塔,塔身有沙漠的高大雄伟,便如立于东海之巅即将远去的大鹏。 寂璟敖的脚步踏进了水里,靠近施醉卿,施醉卿依旧仰脸闭目,却在寂璟敖的手碰上她肩头的刹那,如豹子一般的转身朝寂璟敖反扑过去。 碧水高扬,寂璟敖任由她将他扑倒,两人一同落在水里,她抬手便去用手肘去撞击他的面具,如此虚张声势地耍了一招,再将被捆绑的双手覆上她的面具—— 她的手已覆在那冰凉的玄铁面具之上,他伸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孤王是谁?” 施醉卿微微一愣,片刻菱唇一勾道:“你是……寂璟敖。” 寂璟敖缓缓的松开手,施醉卿得到男人的允许,即将如愿以偿窥探到那面具之下的脸,是否如那双眼、那气息一般让她永生难忘。 却在那刹那,她产生了怯意。 她心中矛盾不已,一方面害怕看见那张惑人的脸,另一方面,却害怕……会失望不是…… 她的手不过缩了一下,便再次被寂璟敖抓住,他不容她退却,强势的掌心覆盖着她的五指,逼迫她将那面具,缓缓的……摘了下来…… 首先是那莹润如玉的光洁额头,几丝墨发垂下,那黑白的的强烈对比给人异常震撼的刺激,然后是那浓淡高度匹配的眉,若画家调释出的最精准的百分比描绘而成,无懈可击,那挺直的鼻梁上似塔尖镶嵌的珍珠,时有光彩一闪而过,而那唇,如刀削一般的薄,却有饱满而性感的唇线,微微抿着,便是一泻千的而冷意。 【女主的记忆停留在穿越前,地府的记忆是没有的,所以和前世一样对男主有惧意,这点在地府那里写到的,阎罗抹去了她地府的记忆。】 43.第43章 储慎安,好自为之 “皇尊……”施醉卿手指一颤,那面具砸入水中,突兀的水花溅在她的眼角之下,配合着那震惊而惊愕的眼,如迷失方向的婴童,茫然无措。 她跟皇尊,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但直到此刻再见这张容颜,她依旧不知该用何种语言去描述这张脸。 只能说,那不是属于凡尘的脸,过分的美,过分的出尘而冷,这样的脸,不适合这蛮荒之地,更不适合大都那争权夺利乌烟瘴气之地,他不适合人间任何一个地方…… 大漠之中十八年,却有一副莹润细腻的好皮囊,有一张巧夺天工的一张脸,难道就因为他带了面具? 然而这副出尘不染的皮囊之下,却是一个残忍嗜血、狂狷而目空一切的灵魂。 这两则强烈的反差在他的身上,并不显得违和,反而逆天的匹配,仿若这样一个脾性的男人,就要用这样一张脸去相配,才显得不同凡响。 男子略有薄茧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那半截兽皮手套的边缘扫过她的皮肤,很痒很刺,她微微皱着眉,看着那张脸。 男人冷而戾的声音搭在水面之上,激起飞沙走石,“再说了一次,孤王是谁?” 皇尊,皇尊。 不会忘记,那一晚,她便是如此叫他的。 皇尊皇尊。 皇而尊,他又是谁? “皇尊……” 她不受控制地吐出这两个字,男人的戾气越来越渗人,他突然将她翻转过去,让她不得高高的扬起脖子,以免那水漫过下巴,彻底的淹没她。 她恼怒道:“你放开我——” 回过神来,她又知道,他不是皇尊。 他们,虽然是同一张脸、同样桀骜的脾性,但在某些细微的细节上,却略有迥异。 皇尊对她,永远都是邪而低喘的暧~昧。 他喜欢叫她:卿卿…… 吾爱卿卿。 彼时,她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从未将他那包含着爱意的呢喃,听进心里…… 寂璟敖冷哼了一声,大掌扯住她颈后的领子,用力的往下一拉—— “你做什么,寂璟敖,你放开——” 裸露的肌肤让她唯恐身份被察觉,奋力的挣扎。 那衣衫被退到了腰际,她如同羊脂玉般细腻而莹润的肌肤在日光下闪着诱人的水色光彩,肌肤之上没有半点的瑕疵,那微凸的蝴蝶骨随着她的挣扎而不断的扭动,真像一只扑腾着双翅翩然起飞的蝴蝶。 寂璟敖盯着她光洁的后背,微微一愣,眉间闪过不解。 他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勾勒着她优美的蝴蝶骨,引起施醉卿深深的战栗,声音也带了几分颤音,“你放开……” 他看着那片雪白的背脊许久,眸中终于有了一丝尘埃落定的坚定。 “你这里,会为孤王开出一朵,世间最美的花。” 那句话,像一个魔咒萦绕在施醉卿的心头。 寂璟敖翻过她的身子,她再次面对那掌令人无法自拔的容颜,她敞开的衣襟间,已可看见那层层叠叠的裹胸,他却未曾露出半点的惊讶,好似早已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又好似……不管她是男是女,他都不在乎一般…… 他缓缓俯下脸,在她唇上压下一吻,凉凉的,施醉卿大脑缺氧,连耳膜也有几分不真切起来,依稀听见男人轻声说着:“孤王,一直在此等你……” 施醉卿云里雾里,男人搂着他起身,将那沙漠之中遮挡风沙的昂贵大氅披在施醉卿的身上,“孤王为你打造的,沙漠之中最美的行宫,你定然会喜欢。” “苍秦王殿下?”,施醉卿疑惑地看着他。 知道她是为祸大夏国的妖宦,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为何,却表现得……这般诡异? “苍秦王殿下,不会是认错人了?”,她带上那张迷惑世人的面皮,笑着与寂璟敖说话。 寂璟敖眸光虽淡,话虽少,却异常坚定,“不会。” 说话间,一把将施醉卿扯上了马背,丝毫不留给她反抗的余地,马儿便再次高昂前蹄而去。 施醉卿纤细阴森的爪子反手刺入男子的侧颈脖,留下五道犀利的血痕,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男子的皮肤软组织和血。 男人鼻翼下之下满是自己的血腥味,他身子有些蠢蠢欲动,强迫自己压下那邪恶嗜血的念想,他皱眉,虎口掐住她的颈脖,在她的耳边警告道:“别对孤王亮出你的爪子。” “苍秦王殿下若是识趣闪远点,本督的爪子自然勾不到你身上——” 马鸣萧萧,风声鹤唳,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过了许久才响起,似经过深思熟虑,“孤王会记得,将你的爪子,一寸一寸拔干净了。” 自然,这要拔除的,是刺向他的利爪,至于对旁人的,那自然是要留着才好。 “寂璟敖,你放下我——”,她被男人禁锢,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该死,我就不该来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寂璟敖,我去你x的,放开我——” 那破口大骂的人,却不知此刻男人心里却默念着一句截然相反的话——孤王,庆幸你来了。 否则,孤王脚踏世间生灵的血肉怨魂,去千山万水的寻你—— 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那浅浅河畔、深深嫩草之中的九重铜塔之上,一双看透世间沧桑的眸子,正注视着那马背上远去的踪影。 那人一袭秋色的简单长衣,他站在第九重塔外的防拦边,身量矮小,眉眼更是极其的稚嫩,俨然不过是一个**岁的男童,只是一双慧眼,与他的年龄,产生迥异的差距。 他似一个耄耋老人一般点头一笑,嗓音稚嫩,“这场七国盛宴,终于来临了。” 而身后,那从大漠黄沙之中消失的储慎安,捂着火热的右臂靠近那孩童,低戛问道:“我师父呢?” 那孩童转身,见储慎安蠢蠢欲动的右臂,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师父早已驾鹤西去。” 储慎安显然是不信,“我认识你不是一两天,你不必撒下这谎话来骗我,我有一事,定然要找他问个清楚。” 那孩童心如明镜,道:“储慎安,你何必执迷不悟,她不是你的归处,却是你的命。” 不是归宿的命,便是……死于非命—— 储慎安语气坚决,“不,我看见了,她命格已被我改写,此生已有我。” “你可知,施醉卿若是真的被你改了命格,不与他相见,那么此生,你所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那孩童言辞谆谆,叹息地说道:“那不是被你改写的命格,她冲破了自己情爱的诅咒,来到这大漠之地,是她心中所想,心中所念。” “不——”,储慎安目光异常坚定,“我是不会看错的,我从未看错——”,他说着,那灼热异常的右臂逐渐平静下来,他鬼斧神工的容颜是不顾一切的执着。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所看到的,并不是事实的全部……”,那孩童转身,从九重塔拾级而下,声音回荡在铜墙铁壁之上,沉浸着千年不腐的哀沉,“储慎安,好自为之。” 44.第44章 玄武行宫 那眼前,到底是怎样一幅盛世难忘的画面? 纯黑的地砖自脚下蔓延而去,那远远的位于漠土之巅的地方,一座琼楼金阙拔地而起,那宫檐之上的一头,黑玉雕刻的展翅鹰隼目光如炬,犀利地注视着远方大漠,好似为神宫站岗吹哨、通风报信的神隼。而另一头,则有一匹对月长啸的天狼,那绿宝石狼眼目视千里,利耳听八方,为这不世的宫殿保驾护航。 立于沙漠之中,庄严肃穆,让人高不可攀,俯仰之间,四海之外八荒翻滚。 一根一根绘着狼图腾的圆柱直冲云霄,这混合了大漠蛮族与中原建筑的风格,令人耳目一新。 施醉卿坐在马上,大都之中富丽堂皇的皇城宫殿,与眼前雄伟不凡的宫殿一比,便都显得几分小家子气,古月国水上白玉宫殿的大气磅礴,也不及眼前这黑玉与漠土之色相映成辉的的万分之一。 都说她这九千岁日子过得比皇帝还威风,可谁知道这大漠之中,还有人比她更甚,连皇宫都赛过了都城。 这寂璟敖,难不成真要在这大漠之地拥兵而立? 施醉卿暗忖间,寂璟敖已就着大氅将她抱下了马背,他捏着马鞭的一头拖着她走,但凡她有半点的挣扎反抗,他便不过微微的施力,就让施醉卿的手腕被那马鞭勒得生疼。 该死,这种感觉,简直就是被当成牲口一样拖着走—— 寂璟敖的武功路数以及功力高深,她一点都摸不准,只这般轻而易举的就制住她,便让施醉卿知道,若是他拼尽全力来对付她,她是毫无必胜的可能。 她来这大漠,便是冲着探知寂璟敖的虚实而来,如今能这般轻易的就近他的身,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只是,在他身边……太危险了—— 一个不被自己所掌控的男人,就如同一匹永远不会停歇的野狼,若是一着不慎被咬了一口,那就是永无翻身之地—— 施醉卿扭了扭手腕,“苍秦王殿下,远道而来是客,殿下便是这般招待客人的?” 寂璟敖充耳不闻,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施醉卿许久未曾受过。 当她不愿受人威胁之时,便是无所不用其极,她见寂璟敖只知道拖着她往前走,产生了一种逆反的心理。 “殿下既然不得空,那本督只好姑且一试了——”,她双掌成拳,内力刹那如山雨袭来,全俯冲到了那手腕之上,用力地往两边挤。 寂璟敖猛然收紧马鞭,将她扯进了怀里,施醉卿那手腕间,已被勒得出血,她再如此下去,只会废了这一双手,寂璟敖立刻将她的内力压了回去。 他一字一句,异常冰冷而阴森地说道:“你伤人害人,孤王为你遮天蔽日,但你,不能伤自己。” 施醉卿浑身一震,她从寂璟敖深寒的眸子里,看出的是怒气,以及,那一丝的……心疼…… 寂璟敖也深深地看着她,施醉卿被那视线看的灵魂深处都开始发寒,率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这大漠之地,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即使殿下不绑着我,我也断然不会逃走,何必多此一举,让你我双方心生不悦。” 寂璟敖敛了敛了眉,施醉卿暗中睨了他一眼,只见寂璟敖捏着那马鞭,轻轻的一抽,那马鞭便像是有生命一般的软了下来,散开,钻入了那银手柄之中。 施醉卿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那手腕上几条血迹蜿蜒而下,她淡淡然然地从怀中抽出一块纯白色织银丝牡丹团的香巾擦了擦,随手便扔了出去。 寂璟敖目光微热地看着她腕间那新鲜的血液,捏住她的手掌,拉着她往内走。 那血流进他们相交的掌心之中,像注定此生纠缠不休的命轮。 施醉卿眯了眯眼,盯着寂璟敖的背脊看了半晌,才将目光抬起。 此刻,他们已经走上了步入那宫殿之上的阶梯,阶梯的尽头中间,一幅鳌鱼浮雕镌刻精美逼人,左右各有一尊壮硕的天狼石雕,天狼通体墨黑,栩栩如生,连毛发都被雕刻出几分凛冽。 站在那宫殿的正门,寂璟敖与她比肩,他轻声问道:“喜欢么?” 他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施醉卿侧目,那东厂九千岁惯带的面具又出现在脸上,“喜欢,当然喜欢,用金钱堆彻的玩意,本督是再喜欢不过。” 瞧她一身上下,虽品味不凡,却实实在在的是穿金戴银,极尽奢华。 寂璟敖皱了皱眉,未曾说什么。 施醉卿回头看了一眼,那身后,便是那坚不可摧的高大宫墙,那一瞬间,她突然产生一种走进这里便永远被囚的错觉。 旋即,她摇了摇头,摇着折扇率先走了进去,带着欣赏的态度看过这宫中的一砖一瓦。 这身处其中一看,比站在沙漠之中更真实,也更奢华,壁砌生光,千门万户,金碧相辉,而那大漠的风沙,却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这里的空气令人神清气爽,如秀丽江南不染人间烟火的云雾。 施醉卿看似欣赏,实则早已将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都记在了脑中,越走,她心里的震惊越拉越大。 这不仅仅只是一座宫殿,更是一座迷宫,更是一道常人无法攻破的阵法—— 那飞檐走兽与龙楼凤阁遥相呼应,若是胡乱闯进,阵法启动,便会被在迷路的途中绞杀在阵法之中—— 难怪这玄武行宫外,一个守卫都没有—— “好精巧磅礴的设计,只是不知是殿下麾下何人,竟有如此玲珑的心思,本督倒是想亲眼见上一见。”,施醉卿右手被擒,左手便摇着折扇,笑眯眯的看着寂璟敖。 寂璟敖又在施醉卿的眼中看见了那算计,他目光微动,看见施醉卿摇着的折扇上,那裸得妖妖娆娆的美人。 施醉卿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收了折扇,她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不会是殿下亲自设计了这宫殿?” 寂璟敖微微捏了捏她的掌心,她手指纤长秀美,握着那折扇风~流万分地摇晃,煞是好看,而他大掌包裹着她的手,终于有了一种真切的感觉。 寂璟敖一眼不发地拖着施醉卿穿过缦缦廊腰,走进了一间黑沉庄华的宫殿之内。 这沉默,也便是,默认。 【作者笔名笑而不语,因为蛋疼所以淡疼】 【七国盛宴暂时不能透露,哈哈,还有为什么储慎安变态啊?】 45.第45章 奢华不似人间 殿内极其的明亮,门窗镂空,对立两面几乎全是雕工精巧的窗户,那窗户推开,垂了一张一张的黑纱过滤空气中肉眼难见的沙尘,而屋中之所以如此明亮,便是四个墙角之上搁置的明珠所散发出来的。 白昼落明珠,当真是奢华不似人间。 “殿下当真是会享受。”,施醉卿语气带了几分酸劲儿,这大夏众所周知的最高调的最奢华最有钱的人是谁?那自然是施醉卿,可山外青山楼外楼,这位传闻中远在大漠受苦的皇子,又有谁知道他住的是如此金碧辉煌的宫殿,穿的是千金难求的绫罗绸缎,连手中马鞭,都是生长在东海深处的游龙丝所制。 这大夏富甲的位置都被人抢了,施醉卿心中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孤王的,便是你的。”,寂璟敖又怎会听不出她的忿忿不平?这座宫殿于他而言,最大的意义,不过是为了等一个人。 施醉卿但笑不语,她参不透现在寂璟敖对她是个什么心思。 就像她曾经以为把她当做一个玩物的皇尊,会是对她一见钟情…… 寂璟敖将施醉卿按坐在靠墙的降香檀材质的榻上,榻上铺陈了厚厚的狐狸毛皮,扶手雕刻着镂空五环绳纹,背部一颗硕大的椭圆形屏心嵌云石,装饰精美,沉静古朴,云石两侧透雕对称的两只天狼,雄宏大气,那榻上右侧摆放着一直玉枕,枕侧镌着兽纹浮雕,富丽之余不失磅礴大气。 一个身着淡黄白底印花短装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垂着头跪在寂璟敖的脚下,双臂如敬献般地抬起,将手中的一个巴掌大的圆形玉皿呈给寂璟敖。 寂璟敖接过,她便默默的退了下去,未曾敢抬头看一眼这宛若天人的男人,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谦卑和臣服。 施醉卿目光打量殿中,殿中那略感凉意的地板,是用天然的大理石铺就而成,光可鉴人,倒映着她和寂璟敖的身影,她忽觉得手腕辣疼的地方传来清凉的触感。 她诧异的看向寂璟敖,只见寂璟敖用小玉勺子将那白玉皿中透着袭人香气的软膏敷在她的伤口之上,那药膏呈牛奶白,显然是上等的好药,药效发挥得很快。 施醉卿扭了扭手腕笑道:“想不到殿下此处,竟还有如此良药。” 寂璟敖专注地给她敷药,随后又用一条****的白绫系在她的伤口处,施醉卿一直看着他,这个男人不用那双浸透着森气寒气冷意的眸子看着她时,她心中便少了那少许的恐惧。 只是这般温柔的对待她,又挂了一张属于皇尊的脸,处处透着古怪,让她不舒服到了极点。 她暗暗安慰自己——施醉卿,不过是一个与皇尊相似的人罢了,皇尊……已经死了…… 死了…… 那个场景,即使再世为人,她也没有办法忘记,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皇尊,但不可否认,皇尊在她的心里,是有着特殊的位置的,那份特殊,已远远的超过了楚墨…… 毕竟那许多年,陪着她在刀尖上舔血的男人,就是皇尊啊…… 她出神的眸中那殇然的哀色以及菱唇间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让寂璟敖的双眸锁紧,扯着那缠在她腕间的白绫用力一扯。 施醉卿皱眉看向寂璟敖,看见那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神色,又是一怔,随后才说道:“本督有一事要,想与与殿下磋商磋商。” 寂璟敖那美目锁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施醉卿是个随遇而安的,此刻双腿一曲,便就着那软榻躺下,头枕在玉枕之上,漫不经心地抖着腿说道:“殿下方才拔了本督的衣裳,不过是裸裎相对,本督也不是个气度狭小的,想必殿下也不是那种乱嚼舌根之人,所以……” 她说着那一番话的同时,仔细打量寂璟敖的神色。 寂璟敖俯身,那惑人的眸抓住她的眸子,两人贴的极近,他的声音响在这室内,悠悠转转,“在孤王的怀中,你便是女人。”,她神色一变,又听他说:“离开了孤王的怀,你自然还是东厂九千岁。” 施醉卿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如此,便是不会把她是女子的事儿说出去了。 “那就谢过殿下了。”,什么怀不怀的,她倒是未曾放在心上,寂璟敖在这大漠再厉害又如何,这大夏的大半个天,是她在翻覆**。 寂璟敖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薄凉的两个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你要去哪里,孤王都放任你,唯独不要想着逃离孤王,否则,孤王便以这玄武行宫为笼,囚你于此地,永生难见天日。” 施醉卿皮笑肉不笑,有几分牵强,过了许久才扯开唇瓣道:“殿下这般,莫不是在告诉本督,殿下是对本督动了心了呢?” 寂璟敖直勾勾的看着她,在漫长的对视之下,施醉卿心跳已开始撒了欢的狂跳起来,她僵硬地笑着:“殿下这玩笑,当真是……不好笑……” 那话语的余尾尚且还在空气中流转,寂璟敖却猛然垂下头,强势地噙住了她尚未闭上的双唇。 他的唇很凉,却异常火热的侵犯着她的唇齿,那舌乘虚而入,一下就攻占了城池,彻彻底底的扫荡了她的呼吸。 “唔唔……放开我,寂璟敖……”,她不甚清晰的叫声从两人相贴的唇间飘了出来,落下一室引人遐思的旖旎。 寂璟敖一指褪了她的束发金冠,满头的青丝落入他的掌中,他爱不释手地蹂躏着,不断地摩挲着。 他的另一掌贴在她的颈脖大动脉,浸人的寒意侵袭着她的肌肤,随着吻的越来越深入,他掌心摩挲着她的肌肤往下,那亲吻的暧~昧吮吸声和两人的喘息声回荡在室内,令人脸红心跳。 他整个庞大的身躯将她制住,她的手臂更是像中了十香软筋散一般毫无力气,施醉卿看见男人那灼灼眼中深得让人恐慌的欲~望,心中陡然一惊,什么都没想,突然张口,狠狠地咬破了寂璟敖的唇瓣—— 46.第46章 本督是个…… 寂璟敖的吻只稍微停顿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残暴强势的掠夺,他几乎没有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就开始报复她咬下的那一口。 “唔唔……” 施醉卿再一次,在这个男人手中尝到了挫败。 唇齿间是那香甜的血腥,施醉卿咬的太狠,一些血顺着施醉卿的唇间滑到了颈脖间,寂璟敖好像对那血情有独钟,吻便顺着那蜿蜒的血迹一路往下,直到他在她弧形优美的锁骨之上,狠狠地吮吸出一个浅红的战果出来。 施醉卿嘶了一声,唇瓣被血染得异常妖艳,再加上此刻衣衫不整地依在软榻之中,几分繁华的奢靡让人不容抗拒,透着任君采拮的意思。 施醉卿凶残的眸子盯着寂璟敖,那男人极为享受地伸出红舌,迷恋地舔着她的唇瓣。 他那妖得过分一面,当真是像一头高贵的食人狼。 施醉卿瞠目结舌,手臂的力气陡然恢复,她闪电般出手袭向男人的肩膀,男人却比她更快地压住了她的双手。 他在她的颈脖大动脉轻撕咬了一口,颓靡而性感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孤王真想咬破这里,尝尝你鲜美的味道……” 不过,那不行。 没人能在被他咬破了大动脉之后,还能活着。 施醉卿此刻心中想的是——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个男人,狠狠地踩在脚下,一如死去的那施醉卿报复曾经亏待她的人时一样—— 该死该死—— 她心中咒骂着这变态嗜血的男人,面上却云淡风轻的笑着,透着“我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咱不跟畜生计较”的意思。 寂璟敖说完那句血腥异常的话,手指轻轻的勾勒着她绝美的唇线,道:“只是亲亲罢了,孤王不会对你如何?” 她那暗藏的杀气腾腾,只想让他更加肆无忌惮的侵犯她而已,而此刻,他还不能这么做—— 等待多年,不是为了一朝毁灭,她应该,拥有一个最好的、最好的他,天下无人能敌的他—— 施醉卿讥笑地开口:“说的是,不过是亲亲罢了,本督还真是未曾放在心上。” 寂璟敖脸色阴沉,眸中的黑色渗人得很。 “你让旁人,也对你做过这些?” 施醉卿正待摇开扇子故作潇洒,那男人在她虎口一敲,她手一麻,那扇子飞出几丈远,横在那殿门前。 两人的身体相贴,细密无缝,宛若与生俱来便有此契合,寂璟敖那亢奋的地方抵着施醉卿,施醉卿在老虎头上拔毛,“殿下尺寸非凡,让天下男儿羞愧不已,果然不愧是禽兽中的极品,极品中的禽兽。” 那暗骂他是禽兽的话,得到男人勾唇一笑,笑得冰冷寒涔,“不管过去,还是将来,别让旁人碰你半分,否则,孤王便让这大漠之狼,挥师灭了他满族——” 施醉卿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她碰别人,反正出事的那人也不是她。 “至于你……”,男人虎口扣在她的咽喉之处,“孤王会亲自撕碎你——” 施醉卿听得浑身一震,寒气从头窜到脚。 那血腥渐渐的散去,施醉卿眯眼,眸光精光闪过后,若无其事道:“挥动大漠狼军灭族?想来殿下的驭狼术定当是炉火纯青了?如此本事屈就在这大漠之中,殿下不觉得暴殄天物?如今赤炎大陆七国林立,传言的乱世王者即将横空出世,殿下本事了得,依本督看来,这乱世王者,倒像是是殿下,不如殿下便班师回朝,逐鹿天下,称霸赤炎大陆,成就一番不世功勋,造福万民。” 施醉卿说完,觊了寂璟敖一眼,后者身子一躺,将她勾进怀里的同时,便斜斜的倚在那华贵的雪狐榻上,她轻微一动,有任何想要逃离的动作,他手上的力道便会收紧,充满了威胁和压迫。 施醉卿低垂的眉眼闪过阴戾。 男人的衣衫在方才的纠缠中半褪,松散地搭在肩头,露出大片成熟的古铜色肌肤,那呼吸张弛间,有力的肌理引人探究。 施醉卿得脸颊被他强行按在胸膛上,便听到男人尚未平复的急促呼吸,她想现在若是出手击杀寂璟敖,自己会有几成的把握? 正暗忖间,听到男人略显啥沙哑磁性的嗓音问道:“你想要这天下?” 施醉卿泫然一笑,“殿下说笑了,本督是个阉……”,她轻咳了一声,生生的改了口,“……是个女人,自顾不暇,要这累赘来做什么?还不如做东厂九千岁来的快活,只是殿下却不一样,你是正宗的皇室血脉,又有战名在外,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四海八荒的英雄豪杰,必定趋之若鹜,前来投靠殿下,殿下夺得天下,指日可待。” 寂璟敖微微阖着眼,手指从施醉卿得衣衫中钻进去,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光洁的背脊。 施醉卿只觉得背后像是贴了一柄锋利薄削的刀刃,背脊异常僵硬,而男人另一手更过分,那食指微曲,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面上的每一寸肌肤。 “你若想要,孤王为你打下这几万里河山。” 施醉卿不住地翻着白眼,不是她要不要,而是他到底有没有野心的问题。 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对无所求,还是所求太大? 施醉卿泄气地在这个问题上打住,看来想要把寂璟敖弄回大都与穆晋玄这个野心家对抗,也不是那么容易。 施醉卿还在暗中较量,男人呼吸渐渐平稳起来,她微微往上睇着睇了,男人双目自然地阖着,连睡着了,那浑身的冷冽之气却还是如影随形。 施醉卿冷眸一扬,修剪得工整干净的指甲满是森气,她若一掌下去,寂璟敖必定没命—— 不过,施醉卿抿了抿唇,将内力压了回去,她那一掌威力虽是不容小觑,可只怕还未近到这男人的胸口,他便会立刻醒来,率先击杀了她—— 她毫不怀疑,这男人有着和狼一样敏锐的感官。 施醉卿轻轻地从男人的怀里起身,她看了寂璟敖一眼,利索地束好满头的墨发,走出了殿外。 47.第47章 容不下半分玩笑 这座宫殿中青石与黑色大理石铺陈的宫道不计其数,每一条道都规划得合情合理,外行之人,定然是看不出其中精妙绝伦的阵法,施醉卿满以为凭自己脑子里的那些记忆,是能破解这阵法的,可她太高估自己了,饶了大半天,她不仅连这阵法起止都没找到,还差点迷路。 施醉卿吐了一口气,这宫殿阴森安静,连一个奴仆都没有,更看不到那大漠红日,像有一张巨大的网将此与世隔绝,只有薄凉的空气丝丝流窜,丝丝惬意,静得让施醉卿烦躁不已。 而站在那高处,却又能俯瞰整个大漠,怪异至极。 施醉卿又走了几步,才霍然发现,自己穿过那回廊,竟然又回到了方才离开的宫殿门口。 她在宫殿中绕了半天,满头大汗,竟是从未离开过这座宫殿么? 这算什么?是在告诉她,孙悟空再厉害也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寂璟敖把她带进这里,难不成就是要用这一座行宫来困住? 施醉卿狠狠地甩了甩折扇发泄,裹着满身的杀气走进了殿中,殿中比她离开时热闹不少,多了两个小侍女。 施醉卿口气不善问道:“寂……你家王爷呢?” 那宫女半点不敢怠慢,屈身恭敬地回道:“回禀督主,王爷在内殿。” 施醉卿往那内殿看了一眼,内殿之中未曾放置夜明珠,光线晦暗,而其中,却有一个鬼火般的小光点,阴森恐怖至极。 施醉卿往内走了一步,置身在黑暗中的侍女依次逐第将那影影绰绰飘渺着的黑纱挑起来,最后那层黑纱撩起时,模糊的影像完全清晰起来,施醉卿便看见那搭开双臂浸泡在硕大黑玉浴池中的男人。 浴池的缘边跪着垂头的少女,那少女正剥了荔枝皮,将金莹剔透的嫩肉送到男人的嘴里。 男人吃了一颗,便不再张嘴。 大都之中千里飞骑尚且不能吃到新鲜的荔枝,这大漠黄沙的,寂璟敖能耐倒是大得很。 施醉卿腿一弯坐在那黑玉池壁边上,随即倒下了身子,单臂撑着额,斜斜躺着,折扇挑起了那侍女的下巴,流里流气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侍女脸蓦然酡红一片,头不住地往下垂。 施醉卿半眯着眼道:“来,给爷剥一颗……” 寂璟敖睁眼,拖住施醉卿得脚踝,让她拉入了水中,施醉卿也不恼,拣了一颗荔枝剥皮,压住心里对这男人的恐惧,靠近男人,将手臂搭在了男人的肩膀,“王爷,吃荔枝。” 寂璟敖看了她一眼,将唇边的荔枝含了进去。 “王爷殿下,本督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她顿了顿,道:“本督对天下奇门阵法一向深有兴趣,看王爷行宫阵法精妙,是个行家高手,本督还请殿下指点则个。” 她笑的无比诚恳,寂璟敖脸上半点情绪也没有,只那眼中的色彩,好似在说:教会了你,让你来欺师灭祖? 施醉卿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早知道寂璟敖不会告诉她,不过,她也自然不是安于现状的主儿,只要她想出这里,千军万马也难不住她—— “王爷,我那几位属下……?”,施醉卿试探地问道,她并非是为储慎安与冷飞流担心,两人都不是善弱之辈,只是,知道他们的下落,才利于自己行事。 寂璟敖无比优美地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眸光又看了那壁池边上的荔枝一眼,施醉卿笑了一声,拿过那荔枝夹在两指之间轻轻一拧,晶莹的嫩肉被她粗暴地塞进了寂璟敖的嘴里。 寂璟敖那唇瓣上,被施醉卿咬破的地方凝结着暗红的血珠,他衔着白玉一般的荔枝,倒是显出几分妖异。 施醉卿刚一愣神,就被男人扯过去,被抵在壁池上,他撬开她的唇,将那辗转在他唇间的荔枝,撕扯缠绵间推到了她的唇里。 该死,口水—— 施醉卿瞪大眼,男人却像是迷醉上这样的耳鬓厮磨,施醉卿的腿在反抗间被男人驾到了腰间,姿势越来越暧~昧,邪恶的火焰越烧越旺,男人还是就此打住,他在施醉卿馥郁的发间嗅了一口,道:“你若喜欢火上浇油,便别怪孤王将你拆骨如腹。” 施醉卿挑了挑眉,“嗯?” 她有火上浇油么? “别在孤王面前替别的男人操心,你心里,只要住着孤王便好。” 施醉卿许久没说话,过了半晌,才沉静地看着寂璟敖说道:“寂璟敖,你跟我来真的?” “在孤王这里,容不下半分玩笑。”,他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庞在晦暗的光线下,有几分不真实,“孤王认定了你,便只有你,你要也好,不要也罢,孤王更不容不得……背叛,施醉卿……卿卿,别试着背叛孤王,孤王会忍不住想,折断你的翅膀……” 这个男人是不屑说谎话的,施醉卿知道。 她背部紧紧贴着逐渐冰凉的壁池,在那男人紧追不放的视线下,她啪一声打开了折扇,眼睛四处乱转打着哈欠,“好困啊,我睡觉去了……” 她手脚并用地去推寂璟敖。 寂璟敖盯着她游移不定的眸子不放,良久之后才开始剥她的衣裳,施醉卿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索性张开双臂,就当是小绿子在伺候她。 既然寂璟敖两次箭在弦上之时都放过她,她也不担心男人会现在对她下手。 她华贵的紫衣和镶金边的中衣漂浮在水面上,施醉卿懒洋洋的又打了几个哈欠,闭着眼恹恹的犯困。 寂璟扯了沉香织金纱裹住施醉卿的身子,将她放入清一色黑得不见光日的床帐内。 他坐在床边,闭着眼,只用掌心去描摹着他的五官,他见过许多穿着紫衣的女子,却无一女子,能将紫衣穿出君临天下的睥睨之姿,更无一人,能与他心中的那个“她”,如此的契合得天衣无缝。 这个女子,是他在这大漠之中,等待了半生的人,他终于将她拥入怀里,此后不管荣华没落,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不再放手。 他将脸贴在她的脸上,轻声呢喃:“卿卿,卿卿……” 【谁都不许走!!!交出你们的票票!!!加更加更!!】 48.第48章 冰心生骨佛莲沁露 黑暗中施醉卿的大脑高速的运转着,前生被楚墨背叛,被皇尊痴缠,已耗尽了她再去爱人的力气,这一生她只想做施醉卿,做自己的施醉卿,为自己而活。 可原来冥冥之中,这世上还有一个似楚墨一样的男子,似皇尊一样的男子,与她一起纠缠,若是注定纠缠,这一生,就让她来主导最后的结局,谁也休想掌控他的命运。 穆晋玄不行,寂璟敖,也不行。 ********* 玄武行宫身处大漠之巅,宫中奴仆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经寂璟敖的传唤,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施醉卿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那缭绕的雾气自身体之中袅娜而出,待丹田之中平稳下来,她收了内力。 床边站着一个穿昏黄色曳地飞鸟描花长裙的女子,女子秀发乌黑,发间一支镂空兰花珠钗,钗的顶角之下垂下几缕碎珍珠流苏,偶尔拂过她的鬓角,衬着她如玉的笑脸,更显娇俏动人。 这女子便是被施醉卿那一首长恨歌逗的脸红不止的小侍女,那日身着胡装,今日一身中原大家闺秀的装扮,气度不凡,显然是寂璟敖为了给施醉卿长脸,连伺候的婢女,都是精挑细选的。 “奴婢瑾烟,拜过督主。”,那女子跪在地上,声音混合了大漠常年的风沙之气,缺了几分如水娇柔,多了几分沙哑,却不显得难听,反而掷地有力,异常坚定,隐隐的显出几分聪慧来,极合施醉卿的心意。 “瑾烟,倒是个好听的名字。”,施醉卿裹着那沉香织金纱坐在床边,“本督要沐浴。” 昨日只在那水中滚了一圈,一身困乏还未被水冲去,施醉卿的肩膀,也微微的有些酸痛。 瑾烟道:“水已为督主放好,奴婢伺候督主更衣。” “嗯?”,施醉卿眯眼,瑾烟微微一笑道:“督主放心,王爷已交代了奴婢,从今以后,奴婢就是督主的人了,生为督主,死亦为督主,绝不背叛。” 如此,这瑾烟便是已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 瑾烟似誓言般的话异常严肃,施醉卿嬉笑了一声,手指似有若无勾了勾瑾烟的下巴,“小丫头这是在跟本督宣誓爱意?” 即使知道对方是女子,瑾烟还是红了脸,施醉卿哈哈大笑,瑾烟带垂着头将她带入了内殿,这大漠中有一条途径大夏国和敦商国的大河流,名融江,常年不旱,大漠之中的用水,都是那河流净化而来的,水量丰富且水质也是极好的,而玄武行宫则打通了地下管道,建了一条地下河。 除去了沉香织金纱,施醉卿一头跳入了那水中,沉入了水底,水面之上隐约可见香肌玉体,如雪如玉。 片刻后她破水而出,正在往水中放着各色花露的瑾烟猝不及防对上她湿润的脸,小小的惊叫了一声,手中一个约莫拇指大小的小玉瓶往水中滑落,施醉卿抬手接住,放到鼻翼下嗅了嗅,一股难以言状的清幽香气扑鼻而来,若山林雨露的气息,沁人心脾。 “这是什么?”,施醉卿趴在黑玉浴池缸的边沿上,挑眉问着瑾烟。 “督主,这是冰心生骨佛莲沁露,是由生长在北冥雪山之巅的佛莲经过千锤百炼而成,传言佛莲是千年雪狐的内丹所化,有养颜美肌,驻颜青春的功效,这药极其珍贵,可遇而不可求呢……” “是么?当真是珍贵得紧呢……”,施醉卿眸中一抹异色,若月中飞过的流星,稍纵即逝,“如此珍贵的药露,连本督府库中也未曾找得出,苍秦王远居大漠,又是强悍男儿,怎么宫中,还有这女人用的玩意儿。” “这是南江国进贡到玄武行宫的,南江国历来以医香闻名,冰心生骨佛莲沁露是南江国最珍贵的药露,为了求得王爷庇护,南江国将国中许多珍贵药物进贡到了玄武行宫,这冰心生骨佛莲沁露便是其中最珍贵的。”,瑾烟如实相告道:“冰心生骨佛莲沁露除了养颜美肌,还有提升功力的效用呢。” 原来是这样,施醉卿手指拂过眉头,藉此挡住了那眸中的深思。 大都之中除了派任一个漠北都护使在大漠羁守,对大漠是不闻不问,早几年还有按时发放军饷,后来老皇帝却像是要放任自己这个儿子自生自灭,断了拨给大漠的一切款项,如此境况之下,寂璟敖不仅兵力猛增,收服大漠诸方势力,还能建造气派不凡的玄武行宫,吃穿用度极尽奢华,若说单纯的依靠臣服者的进贡,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这源源不断流入玄武行宫的巨额财富,到底是从何而来? 而不久之前,穆晋玄授意施醉卿将漠北都护使孟擒虎调任回大都,藉此机会将孟擒虎收为己用,向他探听大漠之中的局势,施醉卿接连施压孟擒虎,而孟擒虎却执意不肯归顺,所以一直未曾得知大漠之中精准而确切的消息,只知道那些亦真亦假的传闻。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看来,她是该留在这玄武行宫好好彻查彻查了。 施醉卿背对着瑾烟靠在壁池边,瑾烟无从知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用玉瓢舀起温热的水,淋在施醉卿的肩膀上,因为这三年虽身娇肉贵,施醉卿的皮肤养的异常白皙莹润,但由于常年练武,她身子骨不若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那般柔柔弱弱,相反的,她举手投足之间,隐约可见的都是霸气和阴气,而肌肤张弛有力,极有弹性,摸着极舒坦。 瑾烟在这行宫中闷久了,施醉卿虽浑身透着邪气和阴气,但看起来,也不是个不好相与的,瑾烟便不知不觉道:“难怪王爷对督主这么不一般,督主霸气天成,举止不凡,也只有督主这样的人儿,才配得上王爷这样尊贵的人。” “对本督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将她吊在马屁股后吃黄沙?还是把她绑进了玄武行宫?施醉卿轻笑道:“她又是如何对其她女子的?” 瑾烟拿着玉瓢的手,陡然抖了一下,施醉卿耳边听到她极为恐惧的一声暗呼,想来这寂璟敖身份尊贵,身边不泛趋之若鹜的女人。 【网文大扫黄,汗,幸好有我胆小没写的太露骨】 49.第49章 施醉卿是朵花儿 瑾烟拿着玉瓢的手,陡然抖了一下,施醉卿耳边听到她极为恐惧的一声暗呼,想来这寂璟敖身份尊贵,身边不泛趋之若鹜的女人。 只是,赤炎大陆却有个传闻,只说那寂璟敖,不知杀人无常,残暴毒辣,在床笫之间,亦是一个血腥暴力的主儿,上了他床的女人,从来没有活过当夜的,且死相凄惨恐怖,犹如被野兽撕碎了四肢百骸。 施醉卿是不信传言的,就如同关于她的传言,又有几个是真的,如今看瑾烟这反应,莫不是……那传言是真的……? “瑾烟,你是中原人士吧,怎么到这行宫的?”,施醉卿适时地转移了瑾烟的注意力,将她从恐惧中拉回来。 瑾烟道:“奴婢的父亲是走大漠的商队,祖上本是大夏望族,后来没落从商,五年前奴婢随着父亲途径大漠,遇上了沙匪,父亲命丧沙匪的刀下,幸得王爷经过,奴婢才捡回一条命,上官将军怜悯奴婢孤苦无依,将奴婢安排在这玄武宫中,伺候王爷衣食起居。” 五年前的大漠,正是寂璟敖开始雄踞之时,沙漠之中沙匪肆虐,烧杀抢掠,这片沙漠几乎成了埋葬尸体的露天坟墓,后来寂璟敖统一大漠各部,沙匪枭雄无不俯首称臣,因而匪患几乎销声匿迹。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底是在大漠之中纵横惯了,要真正的收敛其残暴掠夺的一面,谈何容易,因而这杀人越货之事,在沙漠还是时有发生。 “督主,水凉了,奴婢伺候你穿衣吧。” 施醉卿点了点头,从水中起身,瑾烟托着一只镌刻兽纹的鎏金托盘放下,随后从托盘中抖起一件洒着细碎金缕桃花纹的奶白色中衣为施醉卿套上,扣好暗扣,瑾烟又将一件弹花暗纹的紫色束身长衣披在她身上,长衣面料是极其昂贵的织金锦缎,领口之处用金丝绣线挑着细致的祥云,而胸前,则挑着一朵硕大夺目的妖花,那花施醉卿见所未见,像是曼珠沙华,却比曼珠沙华更妖异,花朵成瓣成瓣的簇拥,花蕊是一点紫金红色,仔细一看,那花像是舞者旋转的裙裾,又像是凤凰展开的飞翅…… 一件衣服而已,施醉卿并未想太多。 瑾烟拿了月白色镶珠的织锦腰带为施醉卿扣上,再为施醉卿擦干了秀发,束入紫金冠之中,如此这番打扮,她又恢复了那个冷傲高贵的东厂九千岁。 施醉卿走到外殿,几个小侍女正在布菜,菜肴丰富,有香杏凝露仁豆腐、酒醉吉祥如意片鸭、柳叶清炖金钩翅、清蒸乌鸡虾仁蛋、糖蒸酥酪、水晶玉笋肘子,配上百合银耳汤、红枣雪蛤汤、还有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等各色糕点,一应俱全,摆了满桌,令人目不暇接。 如果是她施醉卿,能在大漠混的这么风生水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也宁愿如寂璟敖这般,在这大漠逍遥快活。 刚想到寂璟敖,那人便踏进了殿内,他今日换了一件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的长袍,袍上依旧有细致精刻的兽纹图案,而腰间则挂了一枚碧玉妖花玉佩,与自己衣裳上的那朵花如出一辙。 她记得,昨日寂璟敖腰间,也挂了这枚玉佩。 寂璟敖落座在桌旁,施醉卿随后也坐下,支开一个前来伺候的婢女,端起银耳汤喝了一口,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问道:“这是什么花?” 寂璟敖接过侍女用白玉筷子夹到唇边的片鸭,慢条斯理地嚼东咽完,捻起丝巾擦了擦嘴角,才道:“施醉卿……” “什么?”,施醉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寂璟敖摩挲着那玉佩,随后深幽的眸子盯着施醉卿,“这是施醉卿。” 一口银耳汤差点不顾形象的喷出来。 “她什么时候成了一朵花了?” 不过,这花的气质,到与她的性格极其的相符,遂而施醉卿也并未追问下去,只是淡淡然道:“好怪异的花,我还从未见过呢……” “天下独一无二,世间再无第二朵。” 施醉卿干瘪瘪的笑了几声,便不再说话,用膳的过程相当安静,两人陆续放下碗筷后,侍女相继将桌上菜肴撤了下去,施醉卿簌了口,看向寂璟敖,面带笑意道:“苍秦王殿下,本督奉了皇上口谕前来大漠视察,想必殿下不介意本督四处走走吧?” 寂璟敖靠近她,轻而易举将她搂入了怀中,他还是一样的口气,森冷森冷的,可总有一份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溺爱,“你要知道什么,问孤王便是了。” 施醉卿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被寂璟敖圈养的米虫,她微微挣了挣,仰起脸看着寂璟敖,似笑非笑道:“我要知道什么你都肯告知?若是我想知道你的大漠兵力、行兵防守、财政来源,军中开支等高级机密,你也会告诉我?” 寂璟敖一指抬起她的下巴,看了她许久,随后对殿门外的瑾烟道:“去找江回渊,将她要的东西,全取来。” 他如此干脆的下令,施醉卿愣了半晌,目光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对这男人有防备心,更有满腔的算计,可他完全不设防的信任和莫名的柔情,总让她心虚、让她举步不前。 她一方面抗拒不了这个男人森寒中时而露出的那半点温柔,一方面又告诫自己远离他,决不能让他得寸进尺攻占自己心里的防守,可每次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她总是受不住弃械投降。 那双眸子里,像是有着深爱了千年万年的深情,沉淀着蛊惑人心的幽幽光芒,将她牢牢的吸了进去。 对视间,瑾烟已拿了寂璟敖的特令去江回渊那里将东西取了回来,她弯着身呈在寂璟敖面前。 寂璟敖挑起一张叠放工整的羊皮卷抖开,“这是大漠军备防守图。” 随后又将账本、军中大将名册等一一递到了施醉卿面前。 施醉卿收回了自己的眼,没有勇气去看,好像看了,他从此就背负了这个男人所有的秘密,万劫不复了,施醉卿拂开了那些东西,淡淡道:“说句玩笑话罢了,殿下何必太过较真。” 【献票,接下来有人倒霉。】 50.第50章 大太监和狼 “卿卿,孤王说过,孤王容不下玩笑。”,他放下那些东西,紧紧的搂着她,“孤王将命门呈给你看,若你要灭了孤王,孤王定会拉着你一起。” 所以,他不怕他知道,既然他注定是为这个女人而生的,那么,为她坠入无间地狱并且拉着她一起,那又有什么? 施醉卿眸子悠悠一转,忽而弯唇一笑,将那些东西完全推开,她带着几分试探道:“比起所谓的防守图、账本,我更中意玄武宫中万夫莫开的精妙阵法,既然你都如此大方了,不若再做个顺水人情,将阵法图给我,如何?” 寂璟敖的视线在殿内扫了一圈,施醉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随后,寂璟敖掌心抬起,对着对面那一面落地的琉璃菱镜挥过去一掌,那镜子突然开始入漩涡一般地旋转,随后出现一副百兽林立图。 施醉卿正襟危坐,眼中闪过惊奇,那镜子中照射的,无疑便是玄武行宫各雕刻的飞鸟走兽。 她早猜到阵法的破解与百兽有关,竟没想到破解阵法的方式,是一条的食物链——一条反过来的食物链。 迷宫不过是蛊惑人心的一个假象,它最大的作用是将食物链串联起来,这其中是以天狼为首,以鹰隼为尾,鹰在食物链中是高端消费者,它是蛇的天敌,而蛇除了吃蛇,也吃吃鼠、蛙、蜥蜴,其中又能灭象…… 如此推论下去,只要在盘根错节的食物链中找到鹰隼通往狼的宫道,这座宫殿便会不攻自破。 反之,只要走错了一步,便是死无葬生之地,百兽会同时攻击,让你无处可逃只有被绞杀在阵法之中 昨日她在宫中绕来绕去回到了原位,按照阵形来看,是要被反噬死在阵法之中,而寂璟敖定然在暗中操控了阵法,让阵法无法启动,从而她全身而退。 琉璃菱镜的波澜壮阔逐渐偃旗息鼓,施醉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寂璟敖的胸口一点一点,寂璟敖有着如狼一般与生俱来的敏锐和血腥,在他心中,大漠之中只有狼,才是王者,而鹰,及时闯过千难万险到了狼跟前,它始终是臣服于狼的。 施醉卿眯着眼,摸了摸右耳廓上新的装饰,那是一颗嵌红宝石的鎏金镂空耳扣,菱花形的镶边配上灼目的红宝石,说不出的妖异,与施醉卿那双永远含笑却冷意丛生的眸子相映成辉。 她含笑看着寂璟敖,“殿下想必无聊得紧,本督这里有个有趣儿的故事,不若说给殿下听听?” 寂璟敖懒懒的抬了抬眸子,慵懒地嗯了一声,手又从施醉卿的背滑了下去,好似生生要在她那里摸出一朵花来。 瑾烟在殿下无意中看了一眼抱成一团的两人,忽然觉得两只不是人间的妖孽凑在一起——好可怕,让人全身发寒…… “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大太监去集市买肉,回程途中,天色已经晚了,丛林中有一匹无节操无下限的恶狼觊觎大太监的肉,留着口水一路尾随大太监,走了好几里,大太监心地善良,不忍心伤害恶狼,刚开始只是拿着刀对着那恶狼比划了几下,想将恶狼吓走,谁知道那恶狼不识好歹,始终跟着大太监,大太监为了自己,也是为民除害,最终只好痛下杀手,不过他势单力薄,丛林中又非人类的地盘,大太监急中生智,他想,狼想要的不过是肉,不如将肉铁钩挂在树上,如此一来,狼只要跳起来去吃肉,铁钩就会刺穿她的上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了那头恶狼,于是大太监将肉挂到了树上,第二日的拂晓,他再到看树下时,果真看到了那匹狼吊死在书上,大太监遂而将狼肉炖了,分与手下的众小太监食之,他则拿着上好的狼皮,制作了一件精美气派的披风,用来冬日里御寒……” 施醉卿讲完了故事,笑眯眯地问寂璟敖,“殿下,这个故事,有趣儿么?” “大漠之中,不会有如此蠢笨的狼。”,寂璟敖略微粗粝的手指滑着她雪白的背脊,带起施醉卿轻微的战栗,他复而凉凉问道:“你要做别人的勾,来杀了孤王?” 寂璟敖岂能不懂施醉卿话里话外的暗讽杀气。 施醉卿也不再拐弯抹角,“殿下错了,本督只会以他人为剑去杀人,这世上,谁敢让本督来做饵?”,遂而,她道:“本督不是勾,是大太监。” 大太监,她就是大太监,大夏国最大的太监头子,让人闻风丧胆,让人胆寒不已的施醉卿。 “这世上无人能伤孤王,可孤王,给你伤害孤王的资格。” 施醉卿再次被男人的话打得奔溃逃败,她如何的明刺暗探,这个男人总能说出一句让她落荒而逃的煽情话来,这与曾经的皇尊,简直就是一个人。 施醉卿舒了一口气。 旁晚天净秋沙,夕阳落幕,玄武行宫明珠通明几近,如同白昼,整座宫殿被照得金碧辉煌,如海上明月,光彩万丈。 施醉卿在宫中转了一圈,终于参透了阵法,天色昏暗,她自然也没了出去吃黄沙的念头。 她款步走进宫中,正听一个侍女向寂璟敖禀报,“王爷,今日是大漠各部落前来玄武行宫朝拜献贡之日,各位首领已在行宫之外,是否要召见?” 施醉卿依在那宫门,听寂璟敖道:“献贡之物留下,朝拜,免了。” 难怪方才听到行宫外马蹄不断,原来是到了大漠诸雄来玄武宫中献贡的日子。 小侍女得了令,正准备退下去,施醉卿旋身走了进去,道:“天下有言诸方英雄净在大漠,为苍秦王驱使,本督也想去见识见识大漠各部落的首领,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殿下,何不引荐引荐?” 她说完,灼灼美目盯着寂璟敖,笑得煞是讨喜的模样,菱唇轻勾,透着几缕邪气,寂璟敖便将手中拿着的画轴放下,微微扬了扬眼尾,手中轻碰施醉卿的唇。 【下一场,指鹿为马】 51.第51章 西门沉景 施醉卿无意间看了一眼那画,只见那画上男子妖艳四射,活活的一狐狸精转世,不是她,又是谁? 以最昂贵的纸张作画,妙笔春风,能将人刻画得入木三分,整个天下,怕也只有…… “大都最受人追捧的画手西门沉景,没想到在大漠也有人肯一掷千金求他妙笔一动。”,施醉卿拿过了那画,仔细端详,“啧啧,入木三分当是如此,待本督回了大都,定要那西门沉景也为本督画上一幅,让本督摆在厅堂之中,供人雅赏。” 寂璟敖啪地夺过画,利落地一卷,丢入了画筒之中,施醉卿不知道他又是抽哪门子的风,只听男人沉沉道:“这幅画,是为孤王而画,自此之后,你不得再入旁人的画中。” 若不是因为这幅画是她,若不是这幅画让他找到了他,他早便去撕碎了作画的男人—— 试问,若不是朝夕相处、仔细描摹,怎能将她眼角、鼻翼、唇瓣每一寸肌肤都刻画得分毫不差? “你与这男人,是何关系?”,男人一张脸本就是难以描绘的冷峻,再加上此刻那如同地狱彼岸花的幽冷眸子,直将身边站着的小侍女吓得跪在地上颤抖不止。 “太监与男人的关系。”,施醉卿将折扇从左手扔到右手,又从右手扔到了左手,男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种让她恐惧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她退后一步,立刻就被男人捉住,施醉卿故作轻飘飘道:“本督与他,委实是没甚关系……”。 男人显然是不信的,施醉卿无奈道:“他是东厂养的饭桶,位列十大高手的末位,赔钱的玩意,要真说本督与他有什么关系,牵强点说是上下级,不客气说那只能是勾肩搭背、花街柳巷的难兄难弟,这样,算什么关系?” 东厂从来不养饭桶,而西门沉景显然例外,东厂不仅养他了,还将他排进了十大高手名单里,只是原因是什么,东厂一干人等,心照不宣。 “勾肩搭背?花街柳巷?难兄难弟?”,男人的脸凑她越来越近,残佞的气息压迫着施醉卿,施醉卿深深的无奈,“过去的荒唐事儿,殿下总不至于要与本督一一计较?” 寂璟敖眉头也染着冰霜,“看来,孤王是该好好了解了解,你过去是如何荒唐的呢。” 施醉卿的扇子摇了摇,已经暗中在启动机关,防备着情绪变幻无常、古怪诡谲的寂璟敖。 “本督这张脸忒招蜂引蝶了,那也只能怪爹妈生得好,殿下要计较,不若先去将我那无缘的爹妈找出来。” “要不要孤王在你脸上留几个字?” 施醉卿的手一颤,“鬼斧神工是个技术活儿,王爷是外行,便不劳烦了。” 侍女还跪在地上,一向惜字如金的玄武宫主人,此刻竟与眼前的美貌男子斗起嘴来,她惊奇的同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因为寂璟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随时都可能殃及池鱼,偏偏,她还等着去宫外通传各部落首领。 “王爷……”,侍女战战兢兢,抖着声音道:“王爷,宫外的各位首领……” 施醉卿这才想起,她原本是想寂璟敖召见大漠诸方首领的。 “殿下。”,施醉卿刚开口,从男人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字,“叫敖。” 叫敖…… ——叫我敖,卿卿,我说过,叫我敖,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皇尊死前,最后一次要求她,如此叫他。 这个字,在对着眼前此刻与皇尊一模一样的脸时,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施醉卿微微垂了垂眉,“我叫你阿璟,可好?” 寂璟敖没有错过她眼中刹那闪过的哀伤,施醉卿呵呵一笑道:“叫敖,怎么感觉是小兽在嚎叫,不如阿璟来的好听。” 寂璟敖没点头,亦没摇头,只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玄武行宫内宫,是大漠的臣服者从未踏进过的,曾经有人好奇,试图闯进去,却被狼啃得只剩下一架骷髅扔出来。 每年一次的朝拜和献贡,是在玄武行宫外围的罗刹广场举行,得到允许的各首领陆续进入场中落座。 美貌的侍女们鱼贯而进,将大漠难见难产的美味珍馐、果子糕点逐次摆上狭长的黄梨木雕花矮桌,夜明珠将整个广场照得一片通明,金樽玉壶莹光悠悠流转,众人落座后相互寒暄,场面倒是其乐融融。 寂璟敖携着施醉卿出场,同坐在在上座时,着实让众人大吃了一惊,随后众人单膝下跪,单臂横在胸前行礼,“臣下见过王爷。” 小侍女代替寂璟敖喊了起身,众人才敢抬起头落座。 场中有大漠曾经的沙匪,有割据一方的雄霸,有江湖之中避难而来得到庇护的武林高手,也有不辞万里远道而来的周边小国代表,都是些曾名噪一时的大人物。 倒不曾想,寂璟敖手下,当真是人才济济 金樽之中已倒满了酒,施醉卿尝了一口,是塞外酒度最浓的碎玉金浆,三被下肚定能让人神魂颠倒,她浅浅抿了一下,便没再碰。 施醉卿歪过头去,“殿……阿璟,你不与他们介绍介绍么?” 寂璟敖微微举了举金樽,喝酒的东西,优雅得像一幅画,他说话简单明了,半点没有拖泥带水的痕迹,“施醉卿,从此以后,她将是玄武行宫的另一个主人。”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玄武行宫的另一个主人? 一个……男子? 有人大胆地站起来,说道:“听闻大夏国有一阉狗名为施醉卿,敢问这位……?” 瑾烟正夹了桌案上片下的烤羊肉喂到施醉卿的嘴里,施醉卿细嚼慢咽,微微眯着眼,笑得了那个人毛骨悚然,“真是不凑巧的很,本督正是你说的那位阉狗呢。” 那人脸色巨变,而接下来寂璟敖的残酷的话,更让他后悔不迭。 “拖下去,丢入狼群。” “王爷——”,那人伏地大跪,惊恐地战栗,“臣下知罪。,臣下知罪——” 52.第52章 重金聘为贵妾 “王爷——”,那人伏地大跪,惊恐地战栗,“臣下知罪。,臣下知罪——” 没人听他的告饶,已有虎背熊腰的两个男子上前,将他拖了下去,他求饶的声音一路远去,施醉卿状似无可奈何又遗憾的摇了摇金樽,“真是便宜了那群狼,可惜本督不在大都,那群可怜的狗儿,可别被小绿子饿死了才是。” 而远在大都的小绿子,此刻,正第三次指挥着东厂豢养的最凶恶的狗,在大都夜深人静的大街上,追得长陵王寂孜笙满街的大跑,大都深巷,月上中天,鸡鸣狗吠,此起彼伏。 方才那人出言不敬带来的下场,已警告了众人,对施醉卿不敬,就是与玄武行宫的主人作对,心中虽对施醉卿有诸多想法,却无人敢再造次。 “玄武行宫庇我安达族人不受欺凌,安达族全族上下感激不尽,今日向王爷献上我安达族的最珍贵的贡礼,良骏千匹,南海红珊瑚珍珠十颗,无驾十香车一辆……”,说话间,那良骏千匹早已在行宫外嘶鸣,而其余奇珍异宝极稀罕古怪的玩意被抬入了罗刹广场,陈列在一旁,其余人也陆续起身,将进献的宝物抬了进来,一一报上数目和名字。 鲛绡明珠、珊瑚玛瑙、金银珠宝、宝剑名琴,数不胜数堆满了半边的罗刹广场,将广场照得更亮,满是珠光宝气,比那传说中的地下宝藏,更引人眼馋。 而几个小侍女,则按照惯例在一旁清点计册。 施醉卿想到寂璟敖曾说,他的,便是她的,她心中嗯哼了一声,看在这些奇珍异宝的份上,她暂时接受这句话中的占有欲。 场中众人的贡品已献完,只余下一位方正脸,容貌在一众大漠男子中相对白皙的男子还未起身,施醉卿已注意到那男子,瑾烟心领神会地为她介绍,“那位,是扶南国信安王殷齐康。” 施醉卿头微微一侧,扶南国,信安王,殷、齐、康—— 在施醉卿的记忆中,当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铭刻的不能再铭刻的名字。 她手指在金樽冰凉的青铜上,似有若无地摩挲着上面镌刻的图腾文,几分高深莫测的冷意,她对着寂璟敖低低笑道:“看来,那位信安王的礼物,当真是标新立异、尊贵非凡啊……” 都说最好的,永远是最后出场。 “依本督看来,那位信安王,是想送一位绝世美人来博得阿璟你的欢心呢……” 寂璟敖看了她一眼,那信安王果然是觉得时机到了,终于站起身说道:“金银珠宝、名剑宝琴终究不过是死物,想必王爷行宫之中,不缺这些俗物,今日我扶南国要献给王爷的,不仅是我国最珍贵不凡的,也是天下人趋之若鹜的,还请王爷笑纳。” 他掌心轻击,从行宫之外,走进了几个侍卫,侍卫齐心协力抬着一样物什走进来,物什用一匹水白的菱纱覆盖着,神秘莫测。 施醉卿也托着下巴,含笑盯着那在风中飘渺得似仙人的菱纱。 信安王亲自抬臂,将那菱纱掀开,翘首以盼充满期待的众人看见那不过是一尊白玉美人雕塑,露出无趣的表情。 上官清空惊喜一场,道:“不过是一尊白玉雕像,算什么稀罕的物件,信安王这话,说的太过了。” “上官将军莫要言之过早了。”,信安王意味深长的说完,退开。 明亮璀璨的夜明珠下,那尊五官精致的美人雕塑静静的站立,场中寂静无声,突然,那美人雕塑的眼,眨了一下。 施醉卿旋即一笑,拖长了声调戏谑道:“当真是个稀世宝物啊……” 众人还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便只见那静伫在广场中央的美人雕塑纤手微展,指尖轻抬,那皓腕间的银钏也如波浪般地泛起了莹润的涟漪,云手轻舒间,她抬腕低眉,脸上的肌肤也如水般细腻,逐渐逼真起来…… 上官清惊秫地瞪大眼,那美人雕塑抬手的动作轻柔曼妙,如真正的绝世美人儿,随着肩膀的扭转,她全身都在缓慢扭动,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清莲水妖般的诱惑,自然而流畅,丝毫不显得僵硬和拖滞。 那白玉在她的身体上逐渐变成柔软的水流,她仿若出水芙蓉,青丝墨染,盈盈素靥,时妆净洗,肌肤胜雪,青丝墨染,当她的五官逐渐清晰起来,众人无不为那仙人般的容颜倾倒。 她在缓缓的起舞,那水流顺着肌肤,滑到了她的三寸金莲下,随着她的舞步而动,使她在一片明月生辉中看起来就像在若水之上起舞的仙子。 歌声似从天下飘来,黄莺出谷,婉婉转转,那女子一袭水白的流衣宽袖层层叠叠,衣袂飘飘若仙,她纤纤素手宛若兰花般拂过那绝美的脸儿,一双纯净无垢的眸子睇着上座之上神色寡淡的寂璟敖,似有灼灼的芍药花盛开在静谧的幽林中,尽态极妍,令人眼睛发直,移不开视线。 突然,那歌声开始高亢缠绵,她莲步轻移,足尖旋然成花,广袖流云飞扬于扬空,如丝长发盘旋明月,舞姿飞散,似笔走游龙绘丹青,似流水行云鸾凤舞,踏云逐风,翩然惊鸿,令人叹为观止。 施醉卿不由得想到了一首诗。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 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荣风。 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这般佳人,又是以如此曼舞惊鸿的方式出场,很难不不让人动心,施醉卿看向了寂璟敖,却只见那男人握着金樽,自顾自地喝酒,而他的另一只猿臂,此刻正圈在她的腰际,手指不知在她的腰侧试探什么,轻轻的敲击,让她那块肌肤,灼热灼热的,有点发痒。 “阿璟你看,这样的美人儿,才算得上人间绝色,比大都之中最美儿的清倌可美得多了,若我是个正常男人,当重金聘为贵妾才是。” 53.第53章 高龄义子(1) 她说的,是贵妾,而不是良妻。 舞虽然还在继续,却已接近尾声,众人依旧如痴如醉,可这陡然响起的话,让不少人回过神,听了进去,尤其是舞落定之时,那美人儿已经罗衫半脱肩,香肩半露,香~艳不已。 那女子袅袅伏在寂璟敖的脚下,“扶南国清越公主,献上扶南国水雕百花凤舞,参拜王爷。” 信安王早已脸色铁青,方才施醉卿那一番话,再加上清越公主自报家门,简直就是在他的脸上、在扶南国的脸上扇了两耳刮子。 施醉卿听完清越公主的话,忙露出说错话的窘色来,“啊,真是过意不去,本督不知道这位美人竟然公主呢,瞧本督这张笨嘴,怎么能将公主当成伎伶。” 清越虽是公主之尊,然扶南国不过是仰寂璟敖的鼻息才得以苟延残喘,寂璟敖没放话让她起身,她是不能起身的,她只得尴尬地跪在寂璟敖的脚下。 施醉卿只觉得,清越虽是美,火候却还比不上觅儿那小子,又娇又媚,够狠心思却又不够毒,像只涉世未深的小豹子,总让人忍不住心痒痒的想逗弄他。 信安王不悦道:“还请督主口下留德。” “本督说错什么?”,施醉卿无辜地问寂璟敖,“阿璟,我说错什么么?为什么信安王要用这种威胁的语气跟我说话呢?难道我是不速之客?不受玄武行宫欢迎的么?” 寂璟敖瞟向信安王,想到方才那大漠部落分支首领被拖下去喂狼时的惨叫,信安王脸色发白,“臣下用词不当,出言多久冒犯,还请督主大人不计小人过,” “信安王不知道本督从来都是小人么?本督瞧着公主殿下倾国倾城,当真是喜爱的紧,不知扶南国可否割爱,将公主送与本督把玩把玩两天,倒时定然完璧归赵。” 信安王心里咬牙切齿,不敢去应施醉卿的话,只跪下对寂璟敖道:“我扶南国,献上最美丽的公主给王爷,往王爷受纳。” 如此一来,献给寂璟敖的人,施醉卿难道还敢公然去抢不成? 施醉卿眯眼一笑,“原来是送给阿璟你的美人儿呢,如此正好,阿璟不是说你的便是我的么?那将公主送与我,我保证玩个三天三夜便送还给你,可好?” 寂璟敖不知施醉卿是为何要针对信安王,只隐约可见施醉卿的眸中有着浅浅的戾气。 他却没点头应了施醉卿,只挥了挥手让人将清越公主领到了侧首的位置站着,这番,便算是收了扶南国的礼,要享用清越公主了。 施醉卿面上仍然带笑,这笑,就连身后的瑾烟都感觉到了森气,施醉卿心中冷哼一声,方才甜言蜜语的说的真是动听的很,这才不过转眼的功夫,就被美色迷的不知今朝是何夕了吗? 施醉卿捏住寂璟敖搁在她腰间的手用力扯开,寂璟敖纹丝不动,反而又将她拉近了,让她整个人几乎贴在他的怀里。 她抬眼对上寂璟敖比黑玉更幽黑的眸子,转瞬察觉到心中酸气,蓦然警惕过来? 她是在做什么?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要生气,要愤怒,也是该对眼前的信安王—— 她目光倏然射向了信安王,信安王那狡诈煞毒的眸子还未来得及从施醉卿身上收回去,便被施醉卿更加阴毒的眸子拽住。 “本督方才突然想起,信安王与本督,可是老熟人了呢……”,她拖长的声调中,乍冷入股的寒意,“信安王,不过短短四个春秋,信安王便忘了么?” 信安王满头大汗,那方正脸上的肌肉颤抖蠕动,“督主说笑了,本王从未去过大都,督主也未曾来过我扶南,又如何是老熟人?” “本督可是记得清楚的很呢,四年前古月国太皇太后七旬寿诞,信安王代表扶南国前去祝寿,对古月国水上琉璃宫廷叹为观止,在古月国小住了半月,本督那时,正陪同十一皇子在古月国作质,十一皇子年幼,贪玩了些,不小心冲撞了在宫中游玩的信安王……哦……让本督想想,信安王那时,是如何礼遇我大夏国当朝天子的……?” 施醉卿冷芒从眸中射了过去,那威慑力丝毫不比寂璟敖的气场弱,场中鸦雀无声,大约都猜出,那信安王在古月国,定然是对作为人质的十一皇子主仆多加不屑,有所为难,让这位阴狠毒辣的九千岁,记恨上了。 今时不同往日,施醉卿手掌大夏半壁河山,若她记起往日的仇,调兵拿下小小一个扶南国,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今还有大漠战狼这一个强大的靠山,扶南国运堪危啊…… “本督记得,那时是腊月寒冬,古月国水白的琉璃宫殿上,裹着薄薄的飞雪,煞是好看,宫殿之下的茫茫江水,一望无垠,寒气入骨,信安王向来是个爽朗的,竟二话不说,便将十一皇子,扔进了刺骨的浩淼江水之中……” 众人只觉得,施醉卿说着这一席话,比她所描述的寒冬腊月,江水刺骨更加的冷。 她绯色的眸子微微眯着,其中透过那金樽飘出去的视线,让整个罗刹广场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凤平浪静,偶有阴森煞气的风吹过,让众人浑身发寒。 “若不是今日看见信安王,本督倒是忘了呢……”,她半斜着眼,话锋一转,变得些许的惆怅起来,“咱们断了子孙根的阉人,没个一子半女的,百年归天后无人送终,因而时兴认养,东厂的那群太监,如今义子义女已可组成一个东厂了,可本督一大把年纪了,膝下竟连个说体己话的都没有,本督当真是心急的很,今日看见信安王,想起往日的情分,本督感心动耳……”,她微微一侧头,菱唇吐出的冷气在寂璟敖的唇边徘徊不去,“阿璟,今日你做个证人,便让信安王认了我做义父,也好宽宽我的心……” 此言一出,满堂众人倒抽一口气,上官清的金樽更是没捏稳,砸在桌上骤然一声响动。 众人看向信安王,信安王此刻脸色早已铁青。 54.第54章 高龄义子(2) 众人看向信安王,信安王此刻脸色早已铁青。 且不论信安王是一国皇亲,施醉卿是一个阉人,便只说两人的年岁,信安王已过而立之年,而施醉卿不过双十年华,老的认了小的做父亲,那不是本末倒置,人伦颠倒? 寂璟敖视线噙住她沾染了酒气的嫣红菱唇,旁若无人地将薄唇欺上去侵占了一番,才道:“你说好,便好。” 施醉卿微楞,她本就没什么好名声,对名声那东西,也看的极淡,可寂璟敖,不可一世的大漠战狼,当众宣布与一个阉人有染便罢了,还如此放肆不羁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就不怕被人诟病? 她转而嫣然一笑,“那若是有人说,不好呢?” “孤王不会让任何人,忤逆你。” 这般,真有几分三千宠爱在一身,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境。 信安王除了难堪,更有愤怒和咒骂,那怨毒的眸子盯着施醉卿,让施醉卿颇为受用,“信安王如此崇拜地看着本督,想必是极愿意做本督的义子了?” 信安王咬着牙,“多谢督主厚爱,只是本王年事已高,时日无多,与督主恐是无父子之缘,更没有那份福气,替督主送终了。” “信安王真值壮年,如何会有时日无多一说?”,她疑惑不解,“难道信安王身染重病?本督恰好是懂些医术的,不若让本督替你诊诊,可别讳疾忌医耽搁出了大患来。” 她已俨然就是一幅对爱子嘘寒问暖的慈父模样。 信安王被逼得没有办法,在寂璟敖那一句威胁之下,他敢说半个不字? 只要说出来,他毫不怀疑寂璟敖下一刻就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还请督主三思。” “本督已经是深思熟虑,本督就觉得跟信安王有缘,信安王如此再三推迟,是瞧不上本督这阉人的身份么?”,施醉卿颇为伤心,本就是个美人,眉目一伤感起来,煞为萧索凄美。 信安王死死的握住拳头,清越公主突然从侧首走到了下方,提着水白轻盈的裙裾,目光却是看向了寂璟敖,“王爷,信安王乃是妾身的皇叔,在扶南国地位尊贵,是我扶南的中流砥柱,若是认了督主做义父,便要常伴督主身旁躬身伺候着,我扶南国朝政岂非要就此荒废下去,因而,只怕是我扶南国,无缘高攀了督主才是,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信安王身为扶南国的皇族,怎能认一个阉人为义父?那岂不是昭告天下整个扶南国向施醉卿称臣,而皇室之人岂非都是施醉卿的子孙?她这个公主,要叫一个阉人为祖父? 施醉卿转着手里的折扇。 清越对信安王大加夸赞,明明白白的在说施醉卿不过是一个下作的阉人,如何配得上她扶南国,好啊,本督待会,便让人尝尝什么是自踩痛脚。 信安王赞赏地看了一眼清越公主,果然是不愧是皇室培养出的绝世美姝,他也希望,寂璟敖能被清越美色所诱,如此一来,就可以借助寂璟敖的势力重振扶南国,有朝一日国力大增,踏平大夏,将这阉人千刀万剐—— “听公主的意思,扶南国的国事全由信安王一人做主,失了信安王,扶南便要亡了是么?如此一来,本督认信安王做义子,一番美意,怎么反倒成了刻意为难信安王呢?” 施醉卿一脸遗憾,演技炉火纯青,“本督还在想,认了本督做义父,扶南国与大夏从此就是友邦之邻,既然公主殿下自视颇高,看不上我大夏国,那本督自然是不勉强。” 她一番话说下来,全是在为扶南国考虑,这虚伪做作的一派让清越公主甚是反感,不耻的目光在施醉卿身上一闪而过。 施醉卿自然没有漏掉清越那高人一等的目光,她漫不经心转着折扇,那折扇上的美人图,是用最上乘的金砂描绘的,将美人的每一寸肌肤,描出了夺人的金光来,如海中扭着尾巴的美人鱼,让下首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本督这人,有个通病,一向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否则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所以,信安王如此温恭谦顺的好儿子不能叫本督一声爹,被堵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旁人,不然本督多没面子?”,她语气陡冷,置身事外般用无关紧要的语气描述生死,“都说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那便只好劳烦信安王,做一个死人,让本督放宽了心,才好长命百岁,造福万民才是。” 话落,施醉卿扬起右臂,只见她手腕转动,场中杯中之酒似乎感受到了无穷的吸力从杯中立了起来,逐渐汇聚成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 众人只感觉到一道满是阴煞的行家内力从眼前呼啸而过,生生切断了风中飘飞的碎发,令人有一种虎口脱险的感觉。 施醉卿手腕突然用力一震,那水丝制成的天罗地网劈头盖脸将信安王罩住,并且随着施醉卿手腕间转动的弧度,那网如薄削的刀子般逐渐缩紧,将信安王裹成了一只蛹,他脸上的皮肤从罅隙中被挤出来,勒出血痕,目眦欲裂,异常的恐怖。 施醉卿淡淡的看向清越,“这招银丝飞天比起公主的水雕百花凤舞,如何?” 清越震惊不已,似不敢相信她敢在以残暴嗜杀闻名的寂璟敖的面前,亲自动手杀扶南国的王爷。 清越看向寂璟敖,而寂璟敖却不闻不问,只是充满占有欲的揽住施醉卿的腰肢,明显的是在纵容施醉卿,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只要你高兴,杀人放火孤王替你收拾。 “啊啊……”,信安王在场中滚来滚去地惨叫,清越纡尊降贵求情,“还请督主高抬贵手,放过皇叔,清越感激不尽。” “当初信安王将小皇子丢下汩汩江水,本督也是跪在信安王的面前,这般苦苦的哀求呢,可信安王说,本督不过是一条狗,连跪在他脚下的资格都不配,遂而将本督,也一脚踹了下去下去,不过好在本督会凫水,将小皇子救了上来,捡回了一条命,而今才能翻身,手握苍生生死予夺。” 55.第55章 高龄义子(3) 可彼时身为十一皇子的寂简墨,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古月国为质,那时古月大夏两国关系始终处于水火不容,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古月国自然不会善待寂简墨,他们在古月国皇宫的日子还比不上最下等的宫女太监。 寂简墨从小缺少营养,身子亏损的厉害,那时又才不过四岁,被冬日的江水冻着,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自此落下了寒症,夏日炎炎还好,一到了冬日,没有施醉卿给他运功驱寒,全身骨头便疼的死去活来,异常的可怜。 施醉卿虽然阴狠毒辣,可对这个自小养在身边、对她依赖无比的小皇帝却是用了真心,她手握大权后,寻遍天下奇珍药材和圣手绝医,因为寂简墨年岁太小,用不得虎狼之药,这也并非练功所致,伤及骨头,实难医治,便有人对她进言,只有那女尊伽梵国医香世家的卓圣手,有生死人肉的本事,她不远千里亲自前去伽梵国,当时卓家正因为一颗起死回生的丹药被刚刚登基的女王诛杀,满门被灭,唯有卓不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被施醉卿所救,从此效命施醉卿,这三年小皇帝的身子在卓不凡的精心调养下,才逐渐好转 施醉卿看小皇帝受苦,曾无数次想要杀了信安王,灭了扶南国,灭了古月,可穆晋玄说,不行。 她爱穆晋玄,所以,她便咬牙放下了这件事,如今的施醉卿已不是以前的施醉卿,她要公报私仇也好,挟私报复也好,要如何就如何,不能受制于任何人—— “如今公主跪在这里,又是以什么身份?臣服于玄武行宫脚下一抹黄沙,还是本督脚下的一条狗?”,她语气不无讽刺,“本督对豢养的狗一向大度的很,做本督的狗,日子过得比本督还舒坦潇洒,本督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公主可得好好斟酌才是。” 她说的轻飘飘的,神色没有半点异常。 寂璟敖眯着眼看向痛苦挣扎的信安王,施醉卿权倾大夏,必定是受过旁人不能承受的苦,他只恨,自己固执地守在这大漠,不曾回大都去看一眼,也许他回去了,便能早日遇到她,早已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让旁人再不敢欺。 寂璟敖像是被碰触到了禁忌,眸光煞然暴虐起来,嘴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叫声,别人听不到,施醉卿异于常人的耳却听到了,那是一声狼嚎—— 他在召唤黑狼—— 果然,随着他薄唇闭上,不知从哪个角落,跳出了三匹毛色纯正的黑狼,那三头黑狼像是有目标地靠近信安王,狼眼贪婪,爪子锋利,牙齿吱吱的响着,流着口水,显然是饿了许久。 信安王全身本就被勒得疼痛不已,此刻看见那狼不断靠近,狼牙森寒,心里也跟着恐惧起来。 他知道,寂璟敖这是不打算放过他,大漠上的狼都多狠,他亲眼见过,更承受不起。 “王爷饶命,臣下知错了,知错了……” “求王爷饶恕皇叔。”,清越咬着牙,看着施醉卿的目光满是怨愤。 明明是个男子,为何要生的一幅魅惑世人的容颜?这样的男子在玄武行宫,她若要得到寂璟敖的宠爱,谈何容易?更何况,听说进玄武行宫伺候的女人,从未有人能活过当夜的,她虽然臣服寂璟敖绝美的容颜之下,可,到底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女孩,对死亡有着不经锤炼和雕琢的恐惧。 寂璟敖出手,众人才知道,施醉卿的意思,就真的是他的意思,谁敢违背,就是与玄武行宫作对。 施醉卿手腕依旧漫不尽心地旋转,折磨着信安王,而那三匹狼,像是在讨论要从哪里开始下咽比较合适,正在慢吞吞的走近信安王。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没人敢上前求情。 只见施醉卿折扇懒懒的挑着清越公主的下巴,露出她清丽脱俗的脸蛋儿,道:“瞧着公主殿下是个可人儿,怎么说话这般不知轻重,真是让本督不喜,不过这般,也让本督知道,扶南国不过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留着作甚,只是从大都调兵未免太过劳师动众了,本督一向是个体恤将士的好督主,阿璟,不若你亲自指挥着你的大漠雄狮,踏平扶南国的城池,让我见见你的雄姿英发,如何?恩?” 清越公主心神一窒,下意识的看向寂璟敖,紧张不已,生怕男人点头。 因为,要灭扶南国,他的确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寂璟敖,的确是要点头了。 连施醉卿不由得一愣——她不过是借寂璟敖的势震慑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而已,哪成想寂璟敖……还真对她,言听计从…… 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梗着有点说不出话来。 “督主,手下留情啊。”,清越公主忙对施醉卿说道,她清丽脱俗的容颜此刻楚楚可怜,愈加的让人心疼。 “公主,你继续跪在本督面前,是在告诉本督,要本督一脚把你踹开吗?可是这罗刹广场没有古月国冰寒入木的江水,下面只有三头狼呢,不若下去陪你的好皇叔,如何呢?” 清越公主咬牙,“不过就是认父,督主何必将事闹得这么大,认便是了。” “公主早早如此干脆,信安王也不必多受这些苦了,这可是本督将来的义子,你们不心疼,本督可心疼着呢。”,她眉目浅笑,端的是那雅然姿态中无限的风情,“只是公主的意思,代表了信安王的意思吗?若是信安王不愿意,本督岂不是又要再伤一次心?” “请督主收手,我这就去劝皇叔。” 施醉卿凝着眉看向寂璟敖,“阿璟,你太没有人道了,怎能将这些畜生叫出来伤害本督的义子,快让它们走。” 寂璟敖嘴里薄唇轻启,似妖邪之音破口而出,那三头黑狼群片刻又一跃消失在众人面前,只是最后一头狼走时,本已咬住了信安王的右臂,它大约是不甘心呢,走的时候,狠狠地扯了一块肉皮下来,信安王血肉模糊,惨叫接连起伏,罗刹广场满是血腥味,听着只余下那阴森恐怖的尾音在长长久久的盘桓。 56.第56章 高龄义子(4) 清越公主这才走了过去,压低声音抽泣道:“皇叔,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我们受制于人,不得不低头,不过是认父,不会少块肉,与我扶南国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还望皇叔以大局为重,以我扶南国利益为上啊。” 信安王早已被施醉卿折磨的痛不欲生,早有低头的意思,听见清越大义凌然的话,顿时让他找到了低头的台阶,遂而他点头,迫不及待地挣扎着跪在下首,“督主在上,本……儿子这厢,先行拜过。” “真是乖儿子,只是,该改口了……”,施醉卿眉开眼笑,“来,叫一声爹爹来听听。” 信安王抿着唇,右臂的血还在流,他此刻还被水丝缚住,整个模样狰狞骇人,那爹爹两个字,怎么都叫不了。 “爱儿,连爹爹都不叫,这可是大不孝啊,本督一向最重忠孝,这番,可是让为父不好做人吶。” “皇叔……”,清越提醒。 信安王终于咬牙,“义父。” “嗳……”,施醉卿爽快地答了一声,挥手,那水丝便化成了水流流开,此番功力和境界,在场又有何人能与之比拼? 侍女们再次为桌上添上满满的美酒。 施醉卿在酒香之中深深的嗅了一口,“人道莫不有辨,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礼,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所以我中原各国,以礼治天下,四海升平,这其中,以父子之礼尤其重,只位列君臣之礼下,夜晚需为父安放枕席,早有问安,出门回府有面告,不住室内西南角,不坐会宴席中央,不走正中的道路,不立在门中央,不蓄私财,是人子之礼。按理说,小康你是应当跟在本督身旁,以表你对为父是实诚实的孝顺,可你身为扶南国的亲王,公务繁忙,总不至于跟本督回大都,也不至于每日千里跋涉来给本督请安,自然,本督也不是那等计较小节的人,可这拜父的第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是一定要行的,否则如何算得上父子?” 三跪九叩—— 他堂堂的亲王,连对皇帝都没有进过三跪九叩的大礼,竟然要对一个阉人—— “小康,你是不愿意,想要不孝吗?” 施醉卿将小康两个字,叫的莫名的亲切,却只让人听得森气侧漏。 “儿子不敢。”,这个脸已经在今日丢尽,他没有回头的余地,信安王双膝满满的跪下,开始行那三跪九叩的大礼。 场中男儿纷纷摇头,对信安王身为不耻,他们臣服于寂璟敖,只因寂璟敖足够强大,有让他们屈服的强者之气,但这样的臣服,却不是失去尊严的卑躬屈膝。 信安王因为愤怒,头叩的异常的用力,那响声在咚咚的砸在广场之上,是一个男人的屈辱,却是施醉卿绝对刻意的报复。 施醉卿笑眯眯地道:”不错,本督的爱子,果真是孝顺的紧,这头叩得也响,深得本督的心,这敬茶一项,本督看,就免了,这以后啊,但凡爱子有事相求,为父定不会推迟。”,一顿后,又道:“只是,这头叩完了,爱子应当再送上一份大礼,以表对为父的看重才是,毕竟,爱儿可是堂堂扶南国的亲王,没一份体面的礼物,总是要被人笑话的,先前爱儿将扶南国最珍贵的礼物送个了苍秦王,自然是没有更珍贵的送给为父了,为父也不是贪财的人,这样好了,你为为父表演一个小小的节目,逗的为父乐了,便算是尽了心意了,如何?” “义父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知义父要儿子表演什么?” “瑾烟,听说大漠之中牛挺多的?” 瑾烟一愣,牛?大漠之中哪里有牛? “你没有见过吗?”,施醉卿开始描述,“本督前几日还看见有呢,那牛身姿如女儿般的动人娇俏,拥雪成峰,宛象双珠,徐隆渐起,一览无余,那端坐在牛背上的男儿,当真是艳福绯浅,这各种**滋味,也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听明白了施醉卿拐弯抹角描绘的“牛”,瑾烟红了脸,这……这简直是,太没有节操了。 哪一个正常人会将骆驼与女人的双峰联系在一起?而显然,施醉卿不能算是正常人。 场中许多人不通文墨,尚且是不懂施醉卿话中之意,也有那懂得,便低头不语,只有江回渊掩着唇角咳嗽了一声,换来上官清的一个侧目,他粗线条地问:“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脸色怎么都怪怪的?” 江回渊又是咳嗽了一声,没说话。 上官清挠了挠头发,“读书人就是爱装高雅,咬文嚼字的……” “瑾烟,送头牛进来。”,瑾烟没有反驳施醉卿的叫法,她说是牛,那么大漠的骆驼,就必须要叫牛,因为寂璟敖说了,他不会让任何人,忤逆施醉卿。 瑾烟出去不过片刻,便有人牵了一匹骆驼进来。 施醉卿双眼放出邪恶的光,“对,就是这牛,当真是男人**的好去处啊。” 这话说的粗俗易懂,听懂方才施醉卿念诗的人配合这句话,禁不住后背发寒,她不会是要…… 顿时,众人看向信安王的眼色有些怜悯起来。 施醉卿睚眦必报,手段毒辣早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今日亲眼所见,会这般让人咋舌不已,这样羞辱一个男人,还不如给人个干脆。 而施醉卿,偏偏不想给人干脆。 “小康爱儿,今日本督正缺个乐子,你如此孝顺,便表演给本督堪堪,也好让这场中的各位枭雄开开眼界。” 信安王脸色苍白,握着右臂浑身颤抖。 清越公主死死的咬着牙,施醉卿,欺人太甚了—— 这是在打扶南国整个国家的脸面,让扶南国如何在这赤炎大陆抬头立足? 可他们,偏偏不得不屈服—— “义父,今日是各方来朝,这表演节目,不若就免了吧,儿子回去之后定当供奉义父长生位,早晚三炷香叩拜,以求义父福体安康,官运享通。” 福体安康,官运享通…… 还在咒她英年早逝呢…… 57.第57章 高龄义子(5) 施醉卿呵呵一笑,拔凉拔凉的,“你是在违背为父的意思么?忤逆不孝么?” “儿子不敢。只是,只是……”,信安王道:“人与畜生,怎可以……义父不是最重人伦,怎么能……” 施醉卿折扇掩着嘴,啼笑了一声,眸里满是震惊和戏谑,“哎哟,小康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本督不过是让你表演斗牛,让大姐跟着乐乐,你却想的如此邪恶,难不成爱儿你便是喜欢如此么?既然是爱儿表演节目,不管什么本督都会喜欢,如此,爱儿非要表演这……咳咳……本督也不介意……” 全场顿时几声切窃笑,尤其那上官清笑的最是张狂。 寂璟敖本身就是狠毒的人,只是他的狠毒,是用**裸的血腥来震慑旁人,施醉卿却善于攻破内心的防线,以最恶毒的手段攻击人类的礼义廉耻,如此两个人组合在一起,竟是逆天的合拍。 “你,你……:,信安王全身颤抖不已,脸色又青又红又白。 ”嗯?本督什么?“,施醉卿眯眼。 信安王心中早已是恨不得撕碎施醉卿,却还的面带笑意问道:“敢问义父,何谓斗牛?” “知道牛对什么情有独钟吗?”,施醉卿问的满是笑意,信安王摇了摇头,上官清道:“牛自然是钟爱红色。” 施醉卿收了折扇,正襟危坐,“瑾烟,本督的爱儿了伤,染了一身的血,本督看着心疼不已,去,先给他准备一身衣裳,打扮投档了妥当了,再来给本督献礼。” 瑾烟本是不懂她的用意,施醉卿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片刻她抬起脸,整张脸已经红的透明,领着信安王去换衣服。 施醉卿又用舌尖沾了一点酒,浅尝辄止。 “王爷,本督空手而来,未曾准备大礼拜候,一直过意不去的很,今日这出好戏,只望都博得美人一笑,还请王爷笑纳则个。” 众人对接下来所谓的斗牛,好奇不已。 这大约是历年的朝拜中最精彩的一次会宴,江回渊忍不住多看了施醉卿两眼,这个男子,够狠毒,手段够厉害,的确配得上玄武行宫的主人,只是,到底是个男子,还是个太监…… 而江回渊那两眼,换来寂璟敖几个毒辣而又幽寒的警告,江回渊忙将视线实转向了他处。 约莫过了半刻钟,瑾烟一人从内室走出来。 施醉卿问道:“瑾烟,本督的爱子呢?” “督主,信安王似乎不喜欢督主特意准备的衣裳呢,这可如何是好,督主要亲自去劝劝么?” 施醉卿十分沉重道:“所谓上行下效,连扶南国堂堂的亲王都是如此忤逆不孝之人,国中其他之人可想而知,本督最是喜欢做善事,看来,还是要本督亲自去扶南国,教化教化这些可怜的同胞们……” 而在内室的信安王,自然听到了这威胁的话,差点生生地捏碎了桌子。 他拳头颤抖,那手臂上未经过任何包扎的伤口血迹蜿蜒,触目惊心一片却及不过他此刻心里的怨毒。 他看了一眼那搁放在托盘里的一块半透明的火红色水菱纱,终有一日,他要让施醉卿死无葬生之地,一洗前耻—— 施醉卿话落不过几许,信安王就从内室走了出来,众人眼见他那身装扮,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场中的侍女们,则暗暗羞红脸。 寂璟敖瞥了施醉卿一眼,这小东西挺会折腾人的。 只见那信安王浑身赤~裸,全身上下唯一的遮羞物,便是一匹火红色的薄薄水菱纱,菱纱透明,随着信安王步态的移动,曲线若影若现,这身打扮若在体态丰盈、娇俏动人的女人身上,定然是要勾人犯罪的。 但……在男人身上,尤其是一个长相不并如何的男人,怎么说都算不上赏心悦目,反而丑态百出,尤其那毫无遮掩的下半身…… 施醉卿却托着下巴,对自己的杰作满意至极,赞道:“嗯,不错,安达部落进献的这匹水菱纱色泽均匀亮丽、蚕丝丝滑柔顺,将爱儿完美的曲线展示出来不愧是纱中凤者,为父看着,也煞是羡慕,还得向苍秦王殿下讨要半匹了。” 都说士可杀不可辱,信安王能在如此屈辱之下,忍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像这样连底线都没有的男人,可见,心也是个毒的,将来指不定,会成为一个不依不饶的强大对手 不过,再强大,也斗不过她施醉卿—— “爱儿,牛已经等候多时了,开始吧。” “还请义父明示,该如何做,才能博得义父一笑。”,信安王从齿缝里挤出这话。 施醉卿扬了扬眉眼,“为父不是说过么,牛最是喜爱红色,每当看见红色,便会异常兴奋地追着跑,今日爱儿只要让这头牛给为父表演几个侧翻,就算是送了拜父礼了。” 侧翻…… 牛看见红色会激动,指不定能做出侧翻来,可这是骆驼,就算信安王再如何的搔首弄姿,它也不会动一下。 众人都戏谑地看着信安王,在看好戏的同时,心中暗自庆幸以前未曾见过施醉卿,便不曾有机会得罪了他,否则以他那有仇报仇的性子,这回出丑的就是他们了。 “爱儿,快啊,为父可等着呢,莫让为父等心急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呢。” 信安王目眦欲裂之下,终于开始动了。 信安王在众多豪杰面前认了施醉卿为义父,大抵不过是被人诋毁几句,可施醉卿不依不饶,让信安王做出如此丧颜辱国的行为,清越公主突然的,觉得扶南国只怕自此事后,再无崛起的可能。 信安王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仁者无敌,只要今日不命丧这大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在场中围着那只骆驼转悠,那骆驼却只垂着头,对眼前让人啼笑皆非这一幕视若无睹,众人哄堂大笑。 施醉卿饶有兴致,也在笑,只是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这算什么,小皇帝受的罪,可不比你少,今日只是开胃小菜,往后,这赤炎大陆另类的眼光都盯着你,看你又如何在赤炎大陆立足,如何在扶南国立足,哼—— 58.第58章 高龄义子(6) 而信安王的羞耻心早在骆驼长久的无动于衷中消失,他急切地围着骆驼转,不对的拍打脚踢骆驼。 这是一头处于发~情期的健壮骆驼,被信安王拳打脚踢,逐渐发怒,喷吐出零碎的唾沫星子在信安王的脸上。 信安王愤怒不已,把这头骆驼当成了施醉卿,更加肆无忌惮地踢打。 突然,骆驼大叫了一声,那叫声从喉咙里吐出来,类似一种哀鸣的回旋,随后骆驼几声剧烈的呼噜,一头朝信安王撞去。 撩拨了半天都未曾得到骆驼的反应,信安王放松了对骆驼的警惕,不曾想骆驼突然发动攻击,信安王猝不及防被踢飞。 “笃笃……”,而那骆驼快跑着信安王奔去,场中情况凶险,信安王被连续踢了计较,毫无还击之力,他口吐鲜血,全身都是血,尤其整张脸,已被血覆盖,惨不忍睹,没一会就晕了过去。 施醉卿一幅爱子心切的模样,“去,还不快看看本督的爱子是否伤着了。” 瑾烟前去查看了一眼,“督主,信安王已经晕了过去。” 施醉卿叹息道:“为了博本督一笑,竟然以身犯险,当真是孝顺之至,本督得子如此夫复何求。”,遂而又嘱咐瑾烟,“瑾烟,让人将本督的爱子送回去,好好照料着,本督得了空,亲自去探望,可不许怠慢了本督的爱子。” 信安王在昏迷中被抬回了龙门客栈,那龙门客栈已新换了掌柜,客房都已经被客人前来玄武行宫朝拜的众人注满,那些住不上客房的,便都聚在厅堂把酒闲话,自然,也便看到了信安王赤身**从玄武行宫被抬回来的人,厅堂中的人大多是些贩夫走卒,以四海为家,如此,关于信安王在玄武行宫受辱于大夏权阉施醉卿的事,轰轰烈烈的传遍了整个赤炎大陆的,各种版本绘声绘色、精彩不已。 而此刻,罗刹广场之上,众人唏嘘不已,仍对方才残忍血腥的一幕心有余悸。 “阿璟,这出戏好看么,算得上精彩绝伦的见面礼吧?”,或许是身份转变,或许是放下楚墨之后心里释然不少,又或是与寂璟敖的截然不同的相识,让她逐渐从对皇尊复杂恐慌的情感中退了出来,对寂璟敖的态度,自然了许多。 施醉卿重生后无数次想过,若是没有楚墨的利用,若是他与皇尊不是在那种情况下相识,他们之间,会不会也有一个好的结局…… 寂璟敖只说:“你喜欢,便好。” 他话很少,却是言简意赅。 清越公主面如死灰。 施醉卿趁机说道:“阿璟,如今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若是再羁押着我的属下,恐怕有些不适吧,阿璟,让我见见他们……” 寂璟敖手臂轻轻一带,将施醉卿半个身子带入怀里,施醉卿一愣后,干脆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单臂枕在他的臂弯里,将头微微压了上去,一条腿微曲,一条腿伸直,笔直修长,模样风流不羁。 她一袭紫衣风华,寂璟敖美目三分温柔,即使两人都是男装打扮,却依旧像是天生一对,璧玉成双,让人挑不出丝毫的违和感来。 寂璟敖放了金樽,捻了一颗极其新鲜的紫葡萄剥了皮,喂到施醉卿的嘴里,施醉卿惬意地笑纳。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下首的人心中却早已是翻天覆地,听闻施醉卿已在行宫住了一日,却能平安度过一夜,可见他在寂璟敖心中就是不一般的,这样一个人,也许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可施醉卿,是那么容易被人利用的么? 自然……不是。 施醉卿此刻只是单纯地想不要跟寂璟敖作对,先顺着寂璟敖的心意走,别惹毛了他便是,毕竟她在大漠是真的身单力薄,需要冷飞流他们的协助,更需要寂璟敖这个强大的靠山。 “来人,将人带上来。”,她识时务的表现出乖巧温顺,浑身上下的触角却竖的笔直,寂璟敖十分爱她这番藏着心思的小模样。 当真是像一只狡猾无比的小狐狸。 施醉卿一笑,支着下巴看着冷飞流、萧庭、觅儿三人被带上来,却独独不见了储慎安。 施醉卿眸中闪过疑惑,储慎安去哪里了? 按照冷飞流他们的脾性,只要她在这里,他们是不会离开的,尤其是储慎安,更不可能突然失踪。 冷飞流几人身上只是有几处皮肉伤,对于常年血染刀的人来说,平常的很。 倒是觅儿,本就是个纤细的小少年,此刻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血痕,看起来有几分惨不忍睹。 施醉卿慵懒地依着寂璟敖,有这大漠之中最令人恐怖的男人伺候着,别提多惬意,与觅儿的狼狈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 “哎哟,我的好觅儿,你这是怎么了?谁不知死活,竟敢伤了本督的觅儿,嗯?” 觅儿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寂璟敖和施醉卿,心中却在暗自猜测施醉卿与寂璟敖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男人,看起来可不像是能被施醉卿掌控住的。 冷飞流看见施醉卿,“督主……”。只是还未上前,就被立在施醉卿与寂璟敖身后的那几个小侍女拦住。 施醉卿对冷飞流使了一个眼色,警告冷飞流不要轻举妄动。 冷飞流后退了几步。 施醉卿道:“阿璟,我可是识相的很,如今已投靠你,为何还要押着他们?” “按照大漠的规矩,唯有强者方能生存于孤王的羽翼之下,他们若是能与场上任何三人交手胜出,自然是活,反之,那便只有死。”,寂璟敖语气淡漠说道。 施醉卿一笑,“入乡随俗,这是苍秦王殿下设下的规矩,咱们岂有不遵从的道理,冷飞流,你便在这场上,挑出三人与之比武,若是胜了,本督这脸上也颇觉有光,若是败了,想必你也不用等王爷动手。” 说着,握起金樽美酒,却不喝。 冷飞流的目光扫过场中众人,说是从中挑三人,但这些能从寂璟敖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生存原则之下活下来的人,个个都不是普通等闲人,所以这一场对决,实则相当的凶险。 59.第59章 觅儿遭殃(1) 上官清见识过施醉卿的武功,也听过施醉卿麾下能人不少,个个不是等闲之辈,早已跃跃欲试,“王爷,就让臣下来领教领教这天下第一的狂刀。” 得到了寂璟敖的默认,上官清已抽了一把薄而宽的大刀走入场中。 “看刀——” 随着上官清出刀,冷飞流迎敌,银白的刀光变幻无穷,刀本身就是霸气强势的雾气,与剑的秀雅温柔相对,此刻两人对阵,那刀击之声和卷起的罡风如万马奔腾呼啸在众人的眼前,大气磅礴显可窥见。 冷飞流游刃有余,凡他出刀之时,必有那犹如龙阳呼啸的破阵之声彻响云霄,上官清虽是常年捏着大刀的武将,但冷飞流却是专攻此刀,刀法精湛,总是能夺人先机,遂而上官清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兵器,他不该用大刀跟冷飞流对决。 冷飞流既然被称为天下第一狂刀,自然有其可取之处,有其狂的资本。 “叮——”,上官清手中的大刀,被冷飞流挑飞了出去,钉入雕梁画柱之中。 这第一场,冷飞流便赢了。 上官清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输在一个阉党手下的手里,顿感脸上无光,“王爷,臣下惭愧。” 江回渊摇着孔雀蒲扇,开解道:“上官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介怀。” 上官清一脸羞愤地落座。 施醉卿呵呵的笑,男人又剥了一颗葡萄进她的嘴里,他的手中总有似有若无的从她的菱唇上拂过,增加了许多暧~昧的荼蘼。 接着站起来的那人,是曾经驰骋大漠的沙匪耿天霸,他一柄镔铁打造的铁戟打遍大漠无敌手,足有一百斤,在他手中却运用自如,威风八面,如入无人之境。 冷飞流小心谨慎了三分,转变刀法策略,在险象中谋取战胜,那耿天霸力气惊人,铁戟几次将冷飞流挑退了数步。 “小子,快快放下兵器投降,老子便放你一马。”,耿天霸见冷飞流已有些不敌,狂傲开口道。 冷飞流冷哼了一声,再次迎难而上,在最后一招之时,终于逆袭,击败了耿天霸。 耿天霸的铁戟被冷飞流刀尖抵住,刺入那厚重的大理石地砖之中,耿天霸取了几次,都未将铁戟取出来,冷飞流善刀而藏,拱手道:“多谢赐教。” 耿天霸也是个愿赌服输的,未多作纠缠,在冷飞流收刀时将铁戟取了回来,落座。 激烈的打斗比拼是沙场男儿的天性和热爱,众人看的目不转睛,偶尔交头接耳的交谈几句。 接下来的那一人,是寂璟敖手下的单骑将军寇震,使的是红缨枪,那男子每一枪,都显出大将风范来,冷飞流在不断后退的同时,观察这他枪中的破绽,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间,冷飞流突然出击他的下盘。 寇震虎目圆睁,“你……” 男人特别敏感的地方被人突然袭击,他慌了神的同时枪也微微凌乱,给了冷飞流时机,冷飞流的刀横空一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输了。” 施醉卿笑,冷飞流那榆木脑袋,倒是急中生智了一回,总算把施醉卿那虚张声势的一套本事学了去。 “身为武者,却以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取胜,胜之不武。”,寇震怒道。 冷飞流三局已胜,扛起了大刀,不怒不笑,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东厂之人,从来只在乎结果。” 他一向奉施醉卿的话为圣旨。 寇震将红缨枪插入了地里,落座。虽是几分不甘心,但兵不厌诈,他输了就是输了,计较太多反而有失君子风范。 冷飞流一人就挑了寂璟敖麾下两员猛将,给施醉卿长了不少面子,施醉卿笑得跟朵花儿似得,在寂璟敖怀里花枝乱颤。 寂璟敖的指尖拂过她的眼尾,他的眼底似有笑意。 接下来轮到萧庭,从穆晋玄庞大的地下组织里,踩着尸骨爬出来的人,实力自然不在冷飞流之下,上场与他对决的三人,俱是败在他的手里。 这大漠之中,都是武夫居多,很少有人会内力和技巧精妙的武功,败也败的理所当然。 搓了寂璟敖阵营的锐气,施醉卿含蓄地笑了几声,“让各位见笑了,手下人多有失礼之处,各位好汉可别放在心上。” 施醉卿朝寂璟敖挑了挑眉眼,那语气中,怎样听都有几分挑衅和得意。 寂璟敖只微微抬臂,将金樽中的酒全喝下,却突然一低头,噙住了施醉卿的唇瓣,将那酒,一点不余的全喂进了施醉卿的嘴里。 冷飞流觉得自己惊秫地看见他们的督主的脸,似乎……红了…… 施醉卿推开施醉卿,眸子似嗔怪地睨了寂璟敖一眼,那一眼,似有漫天的桃花自月下潇潇洒洒而来,乱红如雨坠窗纱,春水浓染,深浅散余霞,灼灼生妖。 寂璟敖心神微荡,有几分按捺不住,而怀中女子,却早已转移了视线,吹皱一池春水,如风后江云,徘徊不去的,只有寂璟敖一人。 轮到觅儿上阵,施醉卿自然又多了几分兴致。 觅儿有几分游移不定,他本就擅长内功心法,可现在被施醉卿暗袭的内伤还未完全好,运不得功,那如同废人一个,只有一个死字。 伊和将军从他进来,便用那种又爱又恨的目光看着他,让觅儿如芒在背,萧庭完胜退下后,伊和将军便迫不及待站了起来,“让臣下来领教领教这位中原高手的功夫。” 施醉卿笑,“又有好戏看了。” 伊和将军说完,还未等觅儿反应过来就出手,招式快很准,,觅儿急急后退,伊和将军步步紧逼,几个回合之下,觅儿已经被他擒住。 觅儿眼睛一厉,刹那有妖艳的血红之光在眸中稍纵即逝,让人还未扑捉到,他的眼神就已恢复如初。 他心中暗忖,他那邪门功夫若是在大漠这么多人的面前使出来,必定会被这些武夫认为是妖邪之辈,死得更惨而已。 觅儿狠狠的咬牙。 伊和将军捏住觅儿的腰肢,哈哈大笑,“王爷,大漠胜者,有处置手下败将的权力,臣下想请王爷将此人赐给臣下,臣下最近,正缺个暖床的奴隶。” 【终于到学校了,从今天开始加更,每天两更,一更四千字,票数超过50加更,哈哈】 60.第60章 觅儿遭殃(2) 觅儿慌了起来,他在伊和将军的将士面前扇了他一巴掌,这个男人一定会折磨死他的—— 他不能落到这个男人的手里—— 得到寂璟敖首肯的伊和将军连连道谢,趁着他得意之际的松懈,觅儿突然挣脱了他急速奔到了施醉卿的矮桌前,说道:“公子爷,觅儿可是你的人,你便放着这些莽夫欺负觅儿?” 施醉卿懒懒地抬了抬眼睛,她与寂璟敖的相依相偎像是一幅最奢华的巨画,“你不是口口声声骂本督是阉狗?不屑于本督为仵么?怎么落难了,就净知道来求本督,觅儿,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么?” 施醉卿勾唇一笑,“叫……狗腿子……” 觅儿撑着桌面,牙齿吱吱地响着,“你不想要上善若水了?” “上善若水本督不要也成,本督现在心情不好,看到你如此悲惨的一面,本督这心情也能缓上一缓。” “施醉卿,你——”,觅儿突然软了腔调,凶狠的面目刹那不见了踪影,可怜兮兮,惹人怜爱的水眸子盯着施醉卿,非得把人骨头都盯的酥了才甘心,“公子爷,觅儿知道错了,你救救觅儿……” 觅儿扯住施醉卿的袖子,施醉卿立刻就感觉到了寂璟敖冷飕飕的视线瞟了下来。 施醉卿笑嘻嘻地抬起手臂凑到寂璟敖的眼前,很无辜地说道:“王爷殿下,你可得看清楚,这可真不少本督自动去拉他的,这是投怀送抱呢……” 寂璟敖手臂一扬就将觅儿甩了出去,那速度快得比觅儿眨眼还迅速。 施醉卿无辜地对着觅儿微笑,“觅儿你看,本督这个阉人,可是比你这翠翠娇娇的小美人更吃得开吶。” “你们——”,觅儿内脏几近崩裂,他抬眼看着那上座两个眉眼眼去的男人,豁出去似得几声大笑,“没想到你堂堂东厂九千岁,从来只有你玩弄男人,不可一世,却不曾想到了这大漠之地,委屈屈全竟然也做了男人的禁脔,哈哈……” “觅儿,你怎么就知道本督是被压的那个了?”,施醉卿煞有介事地跟重伤的觅儿讨论起来,“本督不止要手掌江山大局,翻云覆雨,在床上,从来也之做操控全局的那一方。” 觅儿哼笑,“你一个阉人,难道还能制服一个大漠王者屈就你的身下,可笑。” 那两人搂抱在一起,虽都是强者,却有气势之分,施醉卿的气场,明显是在寂璟敖的压制之下。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如何能以貌取人?你看如今本督春风得意的,你说是谁在下谁在上?”,施醉卿打脸充胖子,反正谁在上谁在下无所谓,不过就是一个上~床睡觉的位置而已,并排躺着还不是照样睡。 觅儿透着几分怀疑,寂璟敖虽然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可在施醉卿腰际的手,以已经几番威胁地捏了捏,不是很痛,却让施醉卿腰际发痒,在寂璟敖怀里扭来扭曲的躲着。 偏偏她做戏要做到底,“本督说了嘛,没那玩意,本督一根手指同样能将美人们玩得********,你若不信,本督倒是可以先将你调教好了,再送给伊和将军,省得你冲撞了伊和将军,丢了本督的脸面。” 施醉卿这话似笑非笑的捉弄,让觅儿恨到了极点,同样也让寂璟敖再度冰冷的视线扫向了施醉卿。 场中有人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施醉卿就此打住。 伊和将军扛起了纤细的觅儿落座,将他搂在怀里上下其手,尤其那大掌在他屁股上,狠狠的作祟了一番,觅儿恶心到了极点,潋滟无比的眸子愤恨的瞪着施醉卿。 施醉卿惬意地朝他举了举金樽。 施醉卿被寂璟敖掐的呼吸絮乱,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别乱掐了。” 寂璟敖嗯了一声,“孤王今夜,便想让你知道何谓上何为下。” 他低哑暧~昧,“孤王的手指,定然也能让你********。” 施醉卿背脊打了一个战栗,在觅儿眼中她仍然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可此刻,她那笑容早已是……抽笑…… 伊和将军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多喝了几杯,渐渐的有些失态,对着觅儿毛手毛脚的同时,唇也在觅儿的脸上蹭来蹭去。 觅儿难以忍受,忽地将那装酒的一只酒壶砸碎,“哐铛”一声,他夹着碎片朝伊和将军的脖子滑去。 伊和将军有了警觉,脖子一偏,躲了过去,随即反手重重的扇了觅儿一巴掌,“贱人——” 这一巴掌顿时让场中的气氛僵了下来,众人都看向伊和将军。 觅儿被那一巴掌扇得趴在桌上,嘴角流血,他嘴里啐了一口,恶心地看了伊和将军一眼。 伊和将军忽地想起了这是玄武行宫,顿时为方才的冲动后悔不已,“是臣下失态,臣下立刻将这贱人带走,不饶了王爷的兴致。” 他说着,拖着觅儿往外走去。 “慢着。”,施醉卿霍然站起身,“他可是本督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本督的人,从来只有被本督玩死的份儿,什么时候轮的到你对生杀予夺?” 伊和将军脸色大变,“督主,你方才不是已将这贱……将你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赏给了本将军?如何出尔反尔?” “本督好心好意将他赏给你,自然是要你把他当菩萨供着,不是让你对他任意打骂,伤了本督的觅儿,本督可心疼着呢。”,她刹那卷到了伊和将军面前,将觅儿拽了过来,红唇吐气,“本督要的上善若水,你怎么给本督呢?” “施醉卿,你若还想得到上善若水,先替我杀了这个恶心的男人,否则你休想——” “不过就是杀人,手起刀落的事儿而已,本督现在就能杀了他以泄你心头之恨,不过,不得到上善若水,你可没跟本督指手画脚的权力。” 觅儿和施醉卿压低了声音,挨的极近,场中的气氛随着寂璟敖森寒而阴煞的脸色愈加的战战兢兢起来,施醉卿和觅儿终于察觉过来。 61.第61章 看不到自己的命(1) 施醉卿慢吞吞的看向寂璟敖,寂璟敖冷冷道:“过来。” 施醉卿扬着下巴,“你的属下胆儿也忒肥了一些,敢对本督的人动手,你若是管不住,可别怪本督拗断他的脖子。” “卿卿,别让孤王说第二次。”,他森冷道:“到孤王身边来。” 施醉卿很想说:你已经说了第二次。 但她还没找死到这种地步,她站在原地,眼神倨傲,没挪动半步。 寂璟敖耐心全无,那垂在腰带下的银柄马鞭朝施醉卿挥去。 嚓嚓……”,那马鞭挥过的地方,如风卷残云,一片狼藉。 施醉卿被绑了一次,这次自然长了记性,不会乖乖就此束手就擒。 她步步后退,将身后的觅儿也逼得踉跄后退不止,随后她先发制人想去掐断马鞭。 寂璟敖坐着,只有手在挥动,那马鞭如一条灵活的长蛇朝施醉卿的脚缠去,施醉卿飞身而起的刹那,那马鞭却突然分化出无数的触角朝他缠来,像章鱼在滚动。 方才还恩爱不已的两人这会大打出手,场面声势浩大,众人始料未及,纷纷起身闪到了一边,以免伤及自身。 施醉卿的右手臂不慎被缠住,半边的身体便动弹不得,另一边只有坐以待毙。 她懊恼不已。 就在那刹那,一把紫色手柄的柳叶飞刀破空而出,凌厉之气丝毫不逊色寂璟敖的马鞭,两相较量之下,那马鞭被一把柳叶飞刀劈成了无数残枝,而那残枝打在人身上,像高温烧制的钢铁,场中顿时有人被烫伤,伤口伤及深骨,令人全身都灼热疼痛。 伊和将军的半边脸,已被烫的面目全非。 “储慎安——” 这样强悍霸道的功夫,是储慎安? 施醉卿朝柳叶飞刀收势的地方看去,储慎安的衣袍一闪,浮光掠影,站起身前去拉施醉卿的寂璟敖被储慎安再一次飞出的利刀挡住,而不过刹那,储慎安已带着施醉卿不见了踪影,速度快过闪电,真正的毫无踪迹可循。 寂璟敖嘴里发出一声似野兽的嘶吼,身姿如狼,一跃而起,追了出去。 转瞬之间,罗刹广场就静了下来,那一场叹为观止的打斗,却让众人意犹未尽。 施醉卿从未见过今日这般模样的储慎安,同样一张千年不化的寒冰脸,而其中却又像多了什么东西,像忍耐,像恐慌,像不顾一切的疯狂…… 许多她未曾看透的复杂情绪。 他的手那么紧地箍住她的腰,在大漠黄沙之中飞行而过,他身姿蹁跹,速度快如闪电,这般绝世轻功,只怕当世无人能敌。 施醉卿凝眉,在储慎脚尖着地借力准备再一次飞行时,施醉卿按着他的胸膛一推,已从他的怀里旋了出去。 她紫衣裙裾划过的地方,黄沙如同漩涡般的迅速退散开,她裙裾层层叠叠的飞扬,如一朵盛开在蛮荒之地的紫色芍药花。 方才与寂璟敖寥寥几招打斗,施醉卿惊叹,储慎安的武功竟然如此的出神入化,或者,这根本不是武功—— 他是赤炎大陆中罕见的异能拥有者—— “储慎安,几日不见,你功力见长,连本督都望尘莫及了。”,施醉卿深思道:“看来,你失踪的几日,定然有一番不一样的经历了?” “施醉卿。”,储慎安连名带姓的叫她,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你信不信我?” 施醉卿一愣,旋即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督虽然对你的来历有所怀疑,可本督相信,你不是心怀叵测来到本督身边的,是么?” “你爱上寂璟敖了?”,储慎安风牛马不相及地突然来了一句,施醉卿半天没回过神,片刻才冷声道:“你胡说什么。” 她的神色,有些恼怒,储慎安却怎么都看不透,她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他苦笑道:“是我不该冒险让你来大漠。” “你怎么了?”,今日的储慎安,处处透着古怪。 施醉卿又想到寂璟敖,那男人只怕已经发怒了,“储慎安,你别忘了我们来大漠是为了什么,我好不容易能探进玄武行宫,近了寂璟敖的身,你今日如此冲动,打乱了我满盘的计划,将我的努力付诸东流,储慎安,你告诉本督,本督来大漠,是否是带错了人了?” 储慎安几声诡谲难辨的笑声被狂风吹去,他只用一条碧蓝色织锦缠住的发丝被狂风吹起,漫天肆虐。 “我不止不该让你来大漠,二十年前,我就该……”,他剩下的话,低低喃喃,被风吹散,只余下几声叹息。 施醉卿听得不是很清楚,也未曾去追问,只是抿唇不悦道:“龙门客栈已被东厂接手,你与冷飞流去客栈等我的消息,切莫再像今日这样轻举妄动。” 她说着,已是朝着玄武行宫的方向走去。 “施醉卿。”,储慎安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叫她,“那个男人,他会是你这一生的劫数,你今日如何的荣华,他日便是如何的凄惨,即使是要遭受烈火焚烧之刑,你也要回到他身边吗?” 施醉卿浅勾唇角,“烈火焚烧?,那种事,不会发生,这世上,我不信有人能烧死我。” 因为前世已受过,这一生,谁还能让她义无反顾? “所以,你是执意,要回去?” 施醉卿点头,“你该清楚,我知道了穆晋玄太多的秘密,为穆晋玄背了太多的黑锅,他一朝成事断然就是翻脸无情,我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他来倾覆我,东厂之中他的势力站了一半,一时半刻便将东厂里的异己清除干净,那是不可能的。”,她顿了顿,极目望去,是黑的辨不清四海洪荒的大沙漠,“寂璟敖的势力和威力,绝对在穆晋玄之上,我若以寂璟敖为靠山,再回大都,重掌整个东厂,与穆晋玄公开分庭抗礼,他的势力大多在暗处,没有了东厂,他精心布置了多年的棋盘,便是满盘散乱,不得不重新布局,又如何再来挟制于我?” 她说的很清楚,她不是为了情爱而和寂璟敖多做纠缠,她只为自己。 可是,储慎安知道,什么都不一样,只要她执意在寂璟敖身边,只要寂璟敖看见了她,那么,他是阻止不了他们相爱的。 因为,他们本就该相爱。 她为他而来,他为她而入血海地狱,他们之间,一旦相遇就是天雷勾动地火,谁也插不进去。 62.第62章 看不到自己的命(2) 储慎安满目苍凉,那一刻施醉卿看得分明,他神色一寸一寸的奔溃瓦解,好似失去了人世间生存的勇气。 “施醉卿……”,他唇瓣缥缈间,施醉卿应了一声,他却再无下文,直到许久,那一声声利狼的嚎叫之声由远及近,整个大漠都似臣服于这气贯长空的战狼之声。 一片嚎叫声里,储慎安悠悠的声音传进耳膜之中,“我看到你的命,难道,就真的,看不到自己的命么?” 施醉卿侧耳,没听清他的呢喃。 刹那之间,寂璟敖的大漠狼军已近在咫尺,遍地狼嚎,将他们围在中间,犹如真正的千军万马奔赴战场,那黄沙之中,他玄色衣衫如铁戟沉沙般的沉重而压抑,带着戾气和残虐的肃杀。 他扣住她的肩膀,很紧,用尽了要撕碎她的力气。 他生来,就有一根软肋,等待她的漫长时日里,他以天下生灵为垒土站到了至高的位置,以锦绣铺路,以金玉做阶铸了盛世行宫,只为在这乱世,能为她撑起一片最强大的天空。 但他也怕,他怕此生寻不到她,而当他等到了,又如此小心翼翼,终究是怕自己还是不够强大,守不住她。 如同眼前这个轻而易举就将她带离玄武行宫的男人。 这个男人,只一眼,寂璟敖就从他的眼里同样的杀气。 他们是敌人。 只要觊觎施醉卿,试图将施醉卿据为己有的人,都是他的生死之敌—— 他是沙漠中弱肉强食生存下来的狼,遇到敌人,便是以最血腥残暴的方式,将他撕得肉骨分裂,灰飞烟灭永世不能为人—— “嗷嗷嗷……”,凶残的大漠狼群异常亢奋,那凄厉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寂璟敖手臂刚动了一下,施醉卿便知道他起了杀心,她掌心看似轻巧却气沉丹田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 “本督这属下,委实是冲动了一些,本督在此代他向王爷配个不是,请王爷莫怪。” 寂璟敖看着她,施醉卿神色无常笑道:“王爷总归不至于,连这点薄面都不给本督吧?” 寂璟敖抓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撕掉你的面具,孤王要的不是一张虚伪的脸。” 他不喜她总是敷衍的笑容、虚伪的客套话。 施醉卿那笑容,生生的抽没了,“王爷,你这话忒……” “孤王可以放过他。”,他低头,那薄唇吻过她的耳廓,明明压低的声音,却在黄沙呼啸中让施醉卿和储慎安同时听得清清楚楚,“孤王要这世间的人,都知道,你是孤王的,是为孤王而生,所以,孤王放过他,要让他心服口服。” 这般狂傲的话,也只有他寂璟敖说出来,才那般让人……脸红心跳…… 施醉卿的脸隐藏在黑夜中,她以为没人能看见她绯红的脸,可储慎安,却看得很清楚。 自她见到寂璟敖,一切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他退后了一步,“属下在龙门客栈,等着督主荣盛而归,重回大都执掌大权,属下,甘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说完,他转身而去,长袍一角被风吹得鼓起,男人宽厚的背脊在刹那变得异常的单薄,施醉卿唇瓣动了动,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说些什么的,然而,她却找不到可以应对的语言。 储慎安对她,应该是有不一样的情感的。 他虽然藏的深,可到底也有真情泄漏的时候,只是,这份情感,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注定无法圆满下去。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 “啊,你干什么……”,寂璟敖力气大的出奇,突然单臂就将她举了起来,用力一甩—— 她原以为会被他砸入黄沙中,留下一个人形坑儿,随后再被黄沙埋在这大漠,神不知鬼不觉,东厂的九千岁,就被大夏国苍秦王杀人埋尸了…… 可事实里…… 她的身体砸在了一团柔软的皮毛之上,她坐起来一看,只见才仰首长嚎的狼,全侧着身子躺在沙漠中,铺就了一张纯天然的狼床,柔软舒适,而她此刻就躺在这张狼床上。 外围的狼则肃穆地战栗这着,像站岗的侍卫,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寂璟敖变成了一头最凶恶的恶狼朝她扑来,施醉卿身子刚滚了一下,身下的狼肚子一抖,又把她甩了回去,不管她怎么夺,都躲不过被寂璟敖扑倒的命运。 寂璟敖身姿异常矫捷,与真正的狼并无二异,他扑在施醉卿的身上,尖利的牙齿啃咬着施醉卿的颈脖,有点疼,却拿捏好了力度,并未咬出血。 她能感觉到身上男人身体的蠢蠢欲动,像是对血液的有着狂热的向往,他用尖利的牙齿反复的啃咬,几次下了重力,又都突然减缓了力道,只是惩罚性地咬疼她,再用舌尖和薄凉的唇瓣细细的爱抚她。 该死,真要如狼一般,将她的精血吸食干净么? 施醉卿手掌撑在寂璟敖的肩膀上,像是推拒又像是期待,“阿璟,别这样……” 寂璟敖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周围狼群幽绿的眼睛,全闭着。 施醉卿咬着牙,她憋了半天,终于咬字不清地说了一句,“寂璟敖,这里风沙好大……” 就算你要**,能不能找个有意境的地方,虽然在黄沙里很标新立异,可是您老受得住,我受不住啊…… 寂璟敖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他享受着她每一寸战栗的肌肤,他大掌朝她的腿间滑了进去,她瞪大眼,用力夹紧腿。 “寂璟敖——”,她尖利的大喊,喊来寂璟敖一声慵懒性感的地哼,施醉卿脸皮抽着抽着笑了几声,“那什么,你总不至于,真让我珍贵的第一次……破在你手里吧……?” “嗯?”,寂璟敖抬起头,似在很认真地思考着这句话,片刻之后,他的手滑了上来,覆在她锁骨下方,用力的捏了一下。 施醉卿嗯哼了一声,瞪着寂璟敖。 寂璟敖总算未再做过分的举动,他合上他的衣衫坐,将她拉了起来坐在自己怀里。 施醉卿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猜对了。 寂璟敖暂时是不会碰她的,好几次施醉卿都感觉到寂璟敖已到达了极限,却依然抽身而退,寂璟敖不像是那种在男女之事上忍耐的男人,所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使的他不能碰她。 施醉卿恶毒的想,指不定是练了什么童子功…… 可那也说不通,不是说他有过一夜御死七女的记录? 但不管如何,她现在是暂时安全了。 她早知依仗寂璟敖的势力,付出身体的代价是在所难免的,但她现在,真的接受不了另一个皇尊碰触她的事实,不是厌恶,而是……心理始终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额,先前没注意把章节发到前言部分了,现在补上,】 63.第63章 药玉 瑾烟伺候了施醉卿洗浴更衣,施醉卿摇着二郎腿躺在狐皮榻上,剥着荔枝往嘴里塞。 瑾烟一丝不苟地替她将湿漉漉的发丝用布绢缠起来,扭干了水,再仔细地擦,一边梳理一边抹上保养的精油,足足打理了一个时辰。 施醉卿睁开眼,“好了?” 瑾烟最后将施醉卿鬓角的少许精油抹去,点了点了头,“督主的发乌黑柔软,发质上乘,摸上去,比那鲛绡纱缎更舒适呢。” 眼前女子姿态慵懒,一头浓密的飘逸长发乌黑细致,如瀑布倾泻直垂,不般不见半点瑕疵,如锦缎般的光滑细软,缕缕生香,如黑曜宝石般的沉淀着幽幽的光泽,细碎的金光萦绕不去。 乌发曳地,拂过她白皙圆润的耳,自然地披散,而瑾烟早已在那地上,铺上了一匹整洁的绸缎,这般阮媚妖娆,连瑾烟瞧着,都有几分痴了。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若是施醉卿着上女装,世间女子,还有谁能比她美得更惊心动魄? 施醉卿对瑾烟的赞赏不置可否,只是眸光幽幽的看着对面暗红金丝楠木制成的双半圆博古架,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样式高雅贵气的古玩花瓶。 除了一些精巧的摆件和锦盒,便有一只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一只罕见和氏璧茶盏,一只粉红地套宝石红料莲纹长颈瓶,一只四足青铜方尊小鼎,还有一只涅白套三色料双龙耳尊,一只宝石红料龙纹凤首执壶和一只阴线花鸟纹盘。 只不过是些再平常不过的物什,“瑾烟,将那耳尊抱过来我瞧瞧。” 瑾烟依言将那耳尊抱了过来,这只耳尊色彩太过鲜明,摆在这以黑色暗格调的宫殿中颇为突兀,耳尊制作工艺是极其精巧细致,其上分层刻有如意纹、蕉叶纹、夔龙纹,近足处刻两层莲瓣纹,而足圈为宝石红料,纹饰古朴清雅,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让施醉卿对它另眼相看的,不是它完美的造型,而是它的材质,施醉卿的指尖在那瓶身上细细的摩挲着,手感略微粗糙,与琉璃和陶瓷材质大有出入,施醉卿将耳尊抬高,又仔细端详着,随后又放在耳边侧击,终于确定,这耳尊的材质,不是陶瓷,亦不是琉璃,而像是……玻璃…… 琉璃与玻璃,名字相似,外形相似,同含重要成分二氧化硅,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于生活中也各有用处。 琉璃用以制作工艺品和建造亭台楼阁,能耐侵蚀,不易褪色剥釉,色彩绚丽,流光溢彩,其历史源远流长,由来已久,生活中并不少见,而玻璃在这赤炎大陆,却是极其新鲜的,人们称之为药玉,听闻是近几年才逐渐时兴的,市面上极少有卖,物以稀为贵,这新鲜的玩意儿自然受到了不少名门贵族的追捧,其中以药玉制作的梳妆镜最为珍贵,几乎卖到了天价,只因其一改铜镜的弊端,映像清晰逼真,最为贵妇千金们所喜欢。 但这药玉到底是从何处流出来,却是一个谜。 在施醉卿的府库中,也有几件玻璃材质的器材,她倒是未曾放到心上,看向对面博古架上几只珍贵的花瓶,应当是和这只耳尊的材质如出一辙。 繁华之地趋之若鹜求而不得的东西,在这玄武行宫却随处可见,难道又是进献来的? “这倒是好东西。”,施醉卿将那耳尊放在脚尖,跟完毽子似得踢上踢下,目光却看向那垂地的琉璃镜。 那应当,也是玻璃才对。 瑾烟笑着道:“督主若是喜欢,瑾烟明日再去要几件过来,摆在这儿给督主雅赏。” “嗯?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这丫头能去哪儿要?” “这在旁的地方,是珍贵,可在玄武行宫,算不得什么宝物呢。”瑾烟有几分骄傲,“因为,这就是王爷手下的金矿制出来的呢。” 施醉卿双眼蓦然一紧,抓住了关键字眼,“金矿?” 这沙漠之中,竟然有一座金矿—— 如此,便可以理解寂璟敖的军队为何能在失去朝廷的支援后,不但没有被覆灭,还不断发展壮大,能有财力建造一座奢华无比的宫殿,那是因为,这沙漠就是一座金矿—— “这沙漠有一座令世人最为疯狂的金矿,天下却无人知晓,想必是漠北军中的机密,瑾烟你如何知道,又如何,就这么轻易的告诉本督了?” 若是被朝廷知道寂璟敖私采金矿,那可是死罪,显然,寂璟敖如今的势力,是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中的。 “王爷最恨叛离之人,这玄武行宫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誓死忠诚于玄武行宫,若敢背叛,死后亦不得超生,我们都已将自己的身躯与灵魂,交给了玄武行宫的主人,王爷自然不会再小心防备我们。”,瑾烟婉婉一笑道:“王爷曾交代众人,督主就是玄武行宫真正的主人,行宫上下,必要对督主恭而有礼,誓死效忠,王爷将瑾烟给了督主,督主也便是瑾烟的主人,凡督主有所问,瑾烟半句不敢欺瞒。” 施醉卿将那耳尊踢回了博古架上,眸色深沉。 寂璟敖那么孤傲的人,对大都朝廷都不屑一顾,所以,更没有利用或是玩弄她的闲心,而她带着不纯的目接近他,倒显得她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不过,小人就小人吧。 施醉卿暗忖着,既然这小人做都做了,何不做到底? “那本督若是想要亲眼去见见这金矿呢?” “金矿位于大漠最惊险的地角之南,常有飓风,督主一人去只怕会有些凶险,奴婢明日会通报王爷,王爷定会抽出人手保护督主前去。” 施醉卿只笑了笑。 她倒要看看,寂璟敖明日会做到何种地步。 她又问道:“既然是金矿,怎么会有药玉?” “这药玉是金矿中采矿的奴隶无意中发现的,江先生知道后,极有兴趣,便让人仔细研究,琢磨出了药玉,制成各色器皿,将那上乘的,便送到了玄武行宫,那失败的次品,扔到了大漠之中,被途径的商旅发现,遂而逐渐流传到各国。” 64.第64章 沙漠小镇 瑾烟见天色黑沉,已有些凉意,而施醉卿贪凉,不肯起身去床上,瑾烟拿了一张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氅盖在她身上。 施醉卿双臂枕头,“瑾烟,觅儿呢?” “督主说的,是被伊和将军带走的那人么?” “他被伊和带走了?”,施醉卿缠住自己的发丝把玩。 “是,伊和将军很喜欢那位小公子……”,瑾烟脸色颇为犹豫,“督主……伊和将军素来没什么好名声,死在他手里的无辜女子不计其数,督主若是担心……” 施醉卿轻然一笑,“瑾烟,你是忘了本督是什么了人了?被本督玩死的少年少女也不计其数,在这方面,本督与那伊和将军倒是同道中人。” 瑾烟垂着脸,轻声道:“督主才不是伊和将军那样的人。” 施醉卿挑了挑眉,“哦?那本督是什么人?” 瑾烟凝着眉想了一下,“督主是善良的人。” 施醉卿似听到了一个笑话,“真是个傻丫头,怎么?忘了本督是怎么对付信安王的了?” “那是信安王有愧督主,咎由自取,督主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而已。”,瑾烟小脸固执,洋溢着坚定。 “你今日这般说,她日若本督亲自起刀,将这玄武行宫连根拔起,颠覆大漠战狼之名,这说辞,便又要改了。”,施醉卿闭着眼,唇齿间含着一颗水润的荔枝,她的唇瓣红的似人世间最鲜美的血,瑾烟有些心惊,“督主……” “本督不是好人,也不屑做好人,良善之辈自古以来便不是那长命百岁之人,所谓邪不胜正,不过是安慰世人的一句话,否则,天下怎会有战火烽烟?怎会有妻离子散颠沛流离?全因这世上,便是恶人当天,披着天子外衣的统治者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开疆扩土,本就是恶人,不过是标榜了正义的旗帜而已,你说,好人又算得什么?给人做垫脚石,助恶人步步高升?” 瑾烟胸膛一挺,弱声弱气道:“我爹说,真正大奸大恶的坏人,会迫不及待地标榜自己是好人,而真正的好人,是不屑于去解释自己是个好人的事实……” 施醉卿差点要大笑,这小丫头在杀人无常的寂璟敖身边,竟保持这这样一颗玲珑纯真的心,只怕脱离了玄武行宫的庇护,现实的残酷也会先把她逼疯。 瑾烟蹲在狐毛榻前,给施醉卿捏着腰肢,施醉卿斜斜侧倚,指尖一抬,将瑾烟尖削的下巴抬了起来,邪气地开口:“小丫头口口声声说本督是好人,莫不是爱上本督了?” 瑾烟嗔了她一眼,“督主,你就会不正经。” 施醉卿戏谑地抿着唇瓣,“不正经?这三个字,倒还真是让本督异常想念小觅儿……” “督主,那位小公子,只怕现在,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不必替他担心,那小子能耐不知道多大呢,这会儿怕是早就和那伊和将军狼狈为奸,想法设法的要置本督于死地呢。” **************** 漠北沙漠并非真的是寸草不生,广袤的土褐色里随处可见季节性湖泊,丰水年来时,湖泊水面升高,植被覆盖会明显增多。 而在大漠边角之远,有一条悠悠流淌了千年不腐的河流,那便是融江河,融江河河道弯多沟深,其丰富的水量是整个大漠生灵的生存的甘露,沿着融江河渠道,有一座罕见的沙漠大峡谷,峡谷之中绿草如茵,胡柏高耸林立,连绵不绝的沙山如悬崖峭壁,森严壁垒,将那来自沙漠深处的风沙,远远的阻挡在外, 峡谷里,有沙漠之中唯一的一座小镇,这是伊和将军管辖之下的领土,小镇建筑古朴,依沙漠的气候条件和地形而建造,耐风沙和狂风的侵袭,即使此刻大漠之中早已是惊涛骇浪,峡谷中的小镇,却风平浪静,沉静在一片悠然的夜色之中。 驼队进入沙漠之后,也常有在这峡谷中补充饮水和粮食,是大漠商道上最重要的一处天然驿站。 与无数鳞次栉比的小屋相比,位于西南角一座飞檐斗兽的土堡大宅森严肃穆,鹤立鸡群,那金漆兽面锡环如这土堡的主人一样让小镇的居民们恐惧不已。 这是伊和将军的府邸,而此刻,伊和将军扛着纤细的觅儿,一脚踹开了朱红的大门,穿庭走院,径直到了寝房之中,将觅儿甩在床上。 他满身混气,“贱人,看本将军今晚怎么收拾你,哈哈……” 伊和将军狞笑着,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裳一边逼近觅儿,觅儿在床上步步后退,终究还是退到了墙边。 “小乖乖,心肝宝贝儿,别逃啊,过来让本将军好好疼疼……”,伊和将军狰狞鬼魅一般般的笑声在屋中回荡着,他朝觅儿扑去,撕扯着觅儿的衣裳,急切地想凌辱占有身下的这具娇躯。 “将军。”,觅儿突然媚媚地叫了一声,伊和将军被这一生叫唤得骨头都酥了,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觅儿,却在对上觅儿血红的眸子时,全身逐渐僵硬,眸光发直,身子一动不动。 觅儿冷笑一声,一掌推开了伊和将军站起来,他抖了抖衣衫,在伊和将军过度健壮的身躯上狠狠的踩了几脚,“丑东西,就凭你也配碰小爷,哼。” 觅儿坐到了桌边,脚下踩着伊和将军,“今晚,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伊和将军不多时便睁开眼,双眼没有一点的焦距,他脸红发,无意识地将自己拖了个精光,抱着一只桌腿一边野兽般的吼叫一般用力地冲刺摩擦,只将那桌子撞击的摇摇欲坠,几近散架。 觅儿轻蔑地笑了几声,屋内砰砰的响声伴随着男人粗哑的喘息,响了好一阵子才逐渐落下,随后便是那难闻刺鼻的腥味,觅儿皱着眉,厌恶地捏住了鼻子,用袖子捂住嘴,半晌,才在伊和将军的脸上踩了一脚,凶神恶煞道:“狗东西,起来。” 伊和将军还在意犹未尽的喘息,听到觅儿的命令,半点犹豫也没有,跟一个忠诚的士兵一样,笔直地站在觅儿身前。 65.第65章 活不过当夜 觅儿斜着眼用脚勾了他的衣裳过去,“穿上。” 伊和将军机械地穿上衣裳,觅儿面色肃然,透着几分不耐烦和厌恶,“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你就是我的一条狗,听我差遣不得违抗,否则,我便将你永生囚在摄魂之中,生不如死——” “是,主人。”,伊和将军铿锵的回答到,恭敬而虔诚。 觅儿用力一脚踢在伊和将军的膝盖上,伊和将军跪下,觅儿将将腿舒展开去,搭在伊和将军的背上,懒懒问道:“你想杀了苍秦王是么?” 伊和将军虽对寂璟敖毕恭毕敬,做足了臣服者的心态,但他眼中,却有不甘人下的杀气。 他想要杀了寂璟敖,想重振自己在大漠的雄风—— 伊和将军老老实实的回答,“是,本将军纵横大漠几十年,才是这大漠的王者,他寂璟敖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什么压在本将军的头上,本将军迟早有一日,要杀了他——” 伊和将军僵直的视线中闪过一缕光,语气阴狠而有几分得意,如此一番豪言壮语,却是被人踩在脚下说出来,只让人觉得可笑至极。 觅儿美眸一凝,“你筹备了什么大计想要置苍秦王与死地?说出来让主人听听。” 伊和将军伏在地上,大漠的天空,永远都是黯淡无光的,尤其是这样的夜色,只有那烛火微弱的光晕在跳跃着,只有那屋外不远处滚滚的黄沙在沙沙地响着。屋内那墙上跳跃的阴影越来越浓,伊和将军那满盘恶毒的计划,随着那夜空中的几点黄沙之声流进觅儿的耳力。 觅儿勾唇一笑,“果然是个不错的好主意,看来你也不完全是个**熏心的蠢货。”,他起身站在那床边,面庞上柔和的线条显得几分刀锋般的冷硬,“不费吹灰之力就同时杀了两个人,施醉卿,你与苍秦王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坏了我的事。” **************** 玄武行宫,夜。 施醉卿便在那狐毛榻上小憩了一会,经不住瑾烟的软磨硬泡,起身上床。 瑾烟正在放浓墨黑色描金紫色团花帐子,施醉卿刚躺下,耳中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过—— 施醉卿坐起来,“瑾烟,什么声音?” 瑾烟一头雾水,“没有声音啊。” 施醉卿想起自己的耳比一般人敏锐几分,若有所思看着瑾烟说道:“我听到了女子惨叫的声音。” 瑾烟脸色瞬变,有几分不自然,“督主,这里是行宫,怎么会有女子惨叫的声音呢,夜已经深了,督主,就寝吧。” “瑾烟,你不老实哦,开始对我撒谎了。”,施醉卿玩味地说完,套上锦靴迈步走了出去,“本督想去瞧瞧热闹。” 瑾烟忙追了上去,“督主……” 施醉卿充耳不闻,朝声音的来源地走去,那不远处有一座森严的宫殿轮廓逐渐清晰起来,还未走近,就是那笼罩不散的血腥味,她站在那柱梁的阶梯之下,看见两个侍女面色无常的抬着一个人出来。 那人的头以及其扭曲诡异的角度往后垂着,一头极其美丽的秀发垂下,在黑色的大理石上铺展成了一张墨色锦绣,惊秫地流淌了一路的血迹。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已经没了生气的女子,那女子赤~裸的身体上只裹着一匹丝绢,血迹将丝绢染得通红,像浸泡在血污之中,女子那张苍白干净的脸上,只有两弯泪痕模糊了容颜。 施醉卿看着那张脸,那是方才还在罗刹广场步步生莲,清雅高贵的清越公主,不过几个时辰,就已殒命在这莫测的玄武行宫,逃脱不过玄武行宫伺候的女人活不过当夜的命运。 她遍体鳞伤的身躯和那惊恐凄厉的惨叫,昭示这这一夜她所受的非人折磨,可那折磨到底是什么,除了她和寂璟敖,没人知道。 抬着尸体的侍女从施醉卿身边走过,她们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一脸麻木,没有半分的恐惧,倒是瑾烟,脸色已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施醉卿暗忖,难道寂璟敖在床上,也是如狼一般残暴,将人凌虐至死么? “督主,我们快回去吧……”,瑾烟弱弱道。 那两个侍女将清越公主的尸身丢在茫茫大漠之中,想必明日,她便会被狼撕扯得只剩下几块残缺的骨头了。 施醉卿对着瑾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森气越来越浓的宫殿,随后往回走去。 施醉卿躺在床上,黑暗中她眸子瞠亮,始终在想着方才的事,清越公主惨死的身体让施醉卿怀疑,她支离破碎的身体,倒像是被一匹饿狼撕碎的。 垂下的帐子微微晃动,刹那床帐内已投下了一大片更加黑暗的黑影,施醉卿唇角一勾,像是在笑,“殿下忙完了?” 寂璟敖是沐浴过再过来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龙诞香和皂角的味道,却唯独闻不到那血腥味。 寂璟敖往床边靠近了一步,施醉卿身子往里面一挪,下一刻男人勃然大怒般压在她身上,“你怕孤王?” “王爷你不是要在此处就寝么?本督这是给王爷你腾地儿呢。” 男人狂暴的气焰逐渐退去,他将施醉卿搂在怀里,施醉卿向来是识时务的,此刻不与寂璟敖做多无谓的反抗。 他薄唇不断欺压撕扯着她红艳的菱唇,唇齿喘息间,他道:“不许怕孤王。” 施醉卿想她天不怕地不怕,杀人手段也不比他仁慈到那里去,有什么好怕的? 男人折磨够了她的唇,便消停了下来,安安静静的搂着她,只听他说:“你想去矿谷?” 施醉卿眸光微微闪,男人又道:“孤王明日带你去。” 施醉卿嗯了一声,在男人的臂弯里,竟然破天荒地睡了个舒坦的好觉。 第二日用过早膳,寂璟敖带着施醉卿去矿谷,两人同乘一匹马,枣红色的马儿在广袤无限的大沙漠中飞驰,巨大的一张黑斗篷将寂璟敖和施醉卿裹住,施醉卿缩在寂璟敖的怀里,只露出了半张脸。 【今天三更了哦,大家满不满足?】 66.第66章 大漠矿谷 今日的日光透着几分阴霾,让人隐隐的觉得有几分山雨欲来的前奏。 马儿策奔了许久,施醉卿看向远处,,前方一片平坦的沙土之上,有一圈用黄泥沙围城的栅栏,栅栏囊括范围极其的广,那门只是用茅草糊了一个大体的形状,从那门望进去,能看到十几间相连的土房。 那是矿区奴隶们的居所,而现在里面一片空旷,寂静无声,奴隶们此刻,早已进了矿洞中开始他们新一天的工作。 矿谷一直是由江回渊在打理,他见寂璟敖前来,上前道,“王爷是否要进矿洞视察?” 寂璟敖点了点头,准备妥当之后,带着施醉卿去了矿洞之中,江回渊举着火把在前,不多一会就到了那采矿的基地。 奴隶们有条不絮地进行地自己的工作,在看见寂璟敖的刹那,齐齐抬起头,满是惊惧,随即立刻低下头做活。 施醉卿微微一愣,扫过那些面孔,随即笑道,“西山派掌门人,崆峒七子,缥缈峰无敌剑客,这些可都是曾叱咤江湖,名噪一时的武林豪杰,如今却在这大漠苦寒之地做奴役,难怪传闻他们进了大漠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竟是如此。” 甚至,这其中还有眼熟的承天府的高手。 寂璟敖的能耐,当真是已经无可匹敌了。 江回渊道:“成王败寇,他们既然有胆量来挑战玄武行宫,就该知道败了的下场。” 十几丈高的木架上摇摇欲坠,其上有两个人放下手中的锤子,突然狂奔过来,跪到了施醉卿的脚下,“督主,你终于来了,快救属下们出去啊……” 施醉卿笑的有点冷,看向了寂璟敖。 寂璟敖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二话不说,一脚就将那两人踢到了凹凸不平的洞壁上,两人口吐鲜血,后背更是血肉横糊。 “督主……救、救我们……”,两人挣扎着道。 施醉卿故作不解。 江回渊盯着施醉卿说道:“此二人日前打入大漠军中,意图探知军中机密,事迹败漏后,声称是大都东厂九千岁手下的人马,还扬言九千岁不日将调兵攻破大漠,铲平玄武行宫。” “是么?原来本督还下过这么的命令?”,施醉卿嘴里呢喃了几声,“承天府,承天府,还真是留不得……” 江回渊一直注视着施醉卿的反应,却见眼前这男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看着那在地上挣扎不断的两人,道:“这是大都承天府的高手,确是本督的人,多有得罪,本督在此赔个不是,王爷不若卖我一个薄面,将他们放了,也算是为本督尽忠尽职的犒赏。” 寂璟敖对江回渊点了点头。 他知她心中,定然是另有打算。 江回渊心中虽是疑点重重,但并未忤逆寂璟敖的命令。 施醉卿走上前,单膝蹲下,对那两人说道:“回去告诉紫衣侯,本督再过几日便会回大都,到时候,只怕是别来无恙。” 承天府,主管大夏国江湖中事,与诸国江湖势力联系密切,许多朝廷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便是由承天府在打理,明面上,承天府是由施醉卿在接手管理,实际,也不过是被穆晋玄所在操控,她知穆晋玄此人的卑鄙,一向是打着她的名号为所欲为,因为并未有什么震惊的。 施醉卿看着这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光的洞穴,这是真正的黄金窟,世俗中人所向往的一切,尽诸其中。 而在这洞穴之中夜以继日辛劳希冀这有一天能逃出去的江湖侠士,注定要在这里,了此残生。 出了洞穴中,两人返程,路上出其不意地下起了暴风雨,雷鸣电闪,乌云密布,不过刹那,便如同天地崩塌一般,裂开了无数磅礴的口子,天河狂泻不止,铺天盖地地鞭笞着脆弱的茫茫大沙漠,高处的泥沙纷纷黄河拍案般的流向了低处,形成了大大小小的低洼,不断摇摆晃荡,风雨飘摇,那雨像是从天际俯冲而下的利箭,打在人身上是剧烈的疼。 穆晋玄用斗篷遮起了一天小天地,将施醉卿按在自己的怀里,自己却已是全身湿透,施醉卿看着他被雨水模糊的五官,心里微微的,划过一道暖流。 此处离玄武行宫太远,寂璟敖便驭着马儿去了峡谷小镇,两人撑着斗篷一同走到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下。 寂璟敖一身狼狈,那五官的棱角好似被雨水冲刷得更鲜明冷硬。 施醉卿抹了脸上的雨水,调侃道:“让那些臣服在你脚下的豪杰看见你此番模样,不知作何感想?” 施醉卿只稍微好一点,身上也已是湿透的,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战。 寂璟敖一脚踹开了小屋的门,俨然像打家劫舍的强盗,施醉卿连阻止他都来不及,她随着他走了进去,室内有些狭窄,厅堂与卧房连在一起,那床上被子高高隆起,男女的娇吟和喘息在室内剪不断的暧昧,而寂璟敖的那一脚,让被子里快活的男女齐齐打大叫了一声,用被子裹着身子露出了脑袋,瞪大眼,道哆嗦道:“你们要做什么——” 施醉卿有几分尴尬,只是虚虚地勾着嘴角浅笑,寂璟敖神色无常,看见那半打开的柜子里似有几件衣裳,便拿了过来扔给施醉卿,对那对男女道:“出去。” “你们、你们到底何人?”,那男女被寂璟敖的气势镇住,浑身吓得颤抖不停。 施醉卿说道:“我们是途径大漠的江湖中人,路上遇到暴风雨,所以想借贵宝地躲躲雨,还望两位行个方便。” “不、不行,我们这地方……太、太窄了,住不下人……”,那男子结结巴巴说道,这两人来历不明,若是贸然留下,指不定会惹出大麻烦。 施醉卿微微一笑,上挑的眼尾泛着几丝杀气,“没关系,杀了你们,不就住得下了么?” 说着,那折扇扫了过去,罡风从男女的头顶越过,在墙上留下五道如鹰般的利爪。 67.第67章 试探 那两人吓得簌簌发抖,“两位好汉饶命,饶命……小的立刻为你们安排,立刻为你安排……” 想来,沙漠上常有恶狼秃鹰,而玄武行宫更是大漠森严禁忌的地方,这些居住沙漠之远的居民,没有见过寂璟敖也并无奇怪。 若知道站在眼前的男人就是沙漠之王,只怕会立刻吓得晕过去。 两人在被褥里哆哆嗦嗦的穿上衣物下床离开屋内,施醉卿那笑容刚收起来,寂璟敖就灼灼盯着她,朝她靠过来。 施醉卿步步后退,“喂喂喂,你干嘛?” “你湿了。” 轰轰—— 施醉卿顿觉五雷轰动,将她击的晕头转向。 男人与往日并无二异的语调吐出这句话,出奇的惑人,施醉卿脸红的大骂,“你才湿了,你全家都湿了——” 哪只寂璟敖接下来说道:“衣裳换了。” 施醉卿头上一群乌鸦吱呀吱呀的飞过,脸在晦暗的烛火下更红,蓦然的觉得自己邪恶指数又上升了不少,明明他就是很正经的在说她的衣服湿了,为什么她听着却有几分淫~靡的味道来? 见男人停在她半步之遥的眼前,施醉卿忙收回自己越来越下流的心思,挑起那亚麻衣裳看了一眼,是一件男式的短衫,“怎么,王爷不换么?” 她话刚落,男人竟当着她的面,半点犹豫都没有,利落的将衣裳扯了下来,施醉卿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是上身赤~裸。 男人常年在大漠驰骋,身量挺拔,肌理匀称,微微一动,那蜜色小腹上六块结实的小腹肌便张扬着爆发力,如最坚硬的堡垒,刀枪不入,万夫莫敌,让人望而怯之,却并不是伊和将军那种肌肉男,他黄金三角线的身材,是雕刻家手下,最完美的一尊雕塑。 这个男人,连肌肉都优美得让人着迷。 他身上的雨水,睫上湿润的露珠,此刻,显出几分********,施醉卿舔了舔了下唇,那小舌勾过唇瓣,落在寂璟敖的眼里,便是赤~裸~裸的勾~引。 寂璟敖扯裤带的手一顿,朝施醉卿走去。 待那黑影已经将施醉卿压住,施醉卿才反应过来,男人像是在陈诉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孤王,为你宽衣。” 他的手指从她的衣襟一路滑了下去,横在腰带处,轻轻一勾,腰带解开,他再用一指,轻巧地将她的衣裳从肩上挑了下去,露出如玉雪肌。 施醉卿在他笼罩的阴影里,没有抗拒,反而双臂软软的勾住了寂璟敖的脖子,将自己妙曼的身躯贴了上去,“荒郊野村,陋室暗火,王爷,情趣正好。” 她一反常态的接近寂璟敖,寂璟敖刹那的意乱情迷之后,抓住她的双臂,“你想知道什么?” 施醉卿吐气如兰,“想要知道王爷身体的秘密,王爷不肯给卿卿这个机会么?” 寂璟敖隐藏在阴翳里的脸有片刻的僵硬,随即他拿过干爽的衣衫,手指几个回转间,已将施醉卿裹得严严实实,“他日,孤王会告诉你。”,他咬着她的耳,舌尖试探地****,“卿卿,别来试探孤王。” 施醉卿以身试法,于是知道,寂璟敖,有一个不能碰触的禁忌——那便是那些女子死去的原因。 两人各自穿好了衣裳,那对男女战战兢兢地端着一只土坯制成的盘子进来,盘子里有几块烧饼,“只有、只有这些吃的……” 施醉卿拿过一个烧饼,咬了一口,朝那对男女扬了扬手臂说道:“烧饼不错。” 那男子忍不住多看了施醉卿两眼,眼前的男子即使身着一身布衣,也掩不住一身的风华。 寂璟敖利目沉冷,施醉卿哈哈笑了两声,走到他身边,已不动声色地抱住了他的手臂,谨防他在这种时候乱杀人,随即对那对男女道:“今晚,我们兄弟就住这儿了。” 那男子一改刚才的催客态度,道:“有、有客房。” 将施醉卿和寂璟敖带到狭小的客房,那对男女又一溜烟夺门而出。 这屋子摆设简单,除了一张老旧的桌子,就只有一张土炕,施醉卿一眼将屋内的布局扫完后,盘腿坐在床上,身子靠在墙上,双臂环胸,眸子流淌着幽幽的光。 不出几日,那两人回到承天府后,穆晋玄就会知道,这大漠有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穆晋玄要成大事,就需要钱打通关节,需要钱养兵蓄势,而区区一个紫衣侯的俸禄,只够维持府中日常开销。 穆晋玄曾试图去拉拢镜湖山庄,但湛家走的一向是中庸之道,明哲保身,不愿卷入朝廷斗争,施醉卿也多次打着支持三皇子的旗号试探湛南风,湛南风此人的立场很鲜明,不管朝中风云如何,湛家组训便是置身事外,不能贪一时权贵将湛家百年家业毁于一旦。 湛家富甲天下,不管投靠了哪一方,都会牵动天下经济的大动荡,反而为湛家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而投靠大夏朝廷支持三皇子,不成,湛家就是叛逆之罪,百年门楣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钉耙上,成了,湛家富可敌国必定为新帝忌惮,只有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所以湛南风的选择,也不无道理。 如此一来,夺取金矿就会成为穆晋玄的首要目标,不需要她多费心思,只要穆晋玄朝寂璟敖出手,凭寂璟敖的财力和兵力,就能挫了穆晋玄多年布置的暗棋 而穆晋玄见她平安无恙的回去,按照他谨慎细致的性子,定然不会在成事前再第二次使计除去她,只要他软眼轻哄几句,她就会眼巴巴的贴上去,而到时候,她偏偏便要在背后,狠狠的割了穆晋玄的尾巴,打得他丢盔弃甲—— 施醉卿正想到要紧处,寂璟敖已上了床,施醉卿咳嗽了一声,身子一倒,顺势躺在了床上。 寂璟敖侧着身子,指尖游移在她的脸上,“你要利用孤王,孤王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你要杀谁,孤王做你的刀,不必这般煞费苦心想着对付孤王。” 她的算计再高明,藏得再深,可依然瞒不过寂璟敖一双深如墨渊的眼。 68.第68章 雨夜惊尘(1) 施醉卿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寂璟敖将她按进了怀里,灯火如一抹豆丁在烛台上飘摇欲坠,施醉卿睁睁眼,盯着寂璟敖的下巴,心中想过许多画面。 小屋外,此刻陡然一声惊雷破空,伴随着震天动地的马蹄之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施醉卿警觉顿起,从床上跳下来,将那泥窗戳开了一个小缝,隐隐约约见有两个年轻的男女从大雨中奔跑了过来,而身后,又有惊天的马蹄声踏碎了泥尘。 隔壁的男女听到声响,忽地吹灭了灯,想来,他们对这马蹄声是极为熟悉和害怕的。 只见那相互搀扶着的两人一边回头望,一边艰难地奔跑,那少女脚下不稳,摔倒了在坑洼里,少年忙将她托起,进到了屋檐下,他们用力的拍打着大门,而门却始终紧闭着。 “哥哥,怎么办?” “落微,你别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屋内的灯油燃尽,火光已灭,施醉卿还站在泥窗前。 两人已被逼到了死角,颤抖地相拥,虽然一身狼狈,但可看出兄妹俩眉清目秀,算得上美人儿。 远处那落尘惊雨中的马儿已经近了,最先的那人,是一脸怒意的伊和将军,而他身边的一匹白马上,坐着披黑斗篷的觅儿。 “把这两个贱人,给本将军带走——”,随着伊和将军话音的落下,几个高头大马的男子去拉兄妹俩。 “走开,不许碰我妹妹——”,柔弱的少年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妹妹,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目光满是血丝看着觅儿,“你这个妖人,妖人,你不得好死——” 觅儿面无表情,目光淡淡的撇过那兄妹俩,波澜不起的语调中,是比这大雨更冷更寒的杀气,“你们还不快照将军的吩咐,将他们带回去——” 少年捡起一根木棍,胡乱地挥舞着,落雨中,其中一人不备被他挥了一棍子,恼羞成怒然抽出了胡刀,刀起血洒,那少年倒入血泊中,颤抖了几下,已然是没了生气。 “哥哥——”少女绝望的呼喊,紧紧地抱住少年的身体,声嘶力竭,“觅公子,我们真的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 觅儿斗篷之下冷嗤了一声,“将军,可不要留下活口,若是此事败露,你我都将死无全尸。” 伊和将军听到觅儿的话,黯淡无光的眸子抖擞了一下,本来僵硬的身躯一挺,像是木偶瞬间被抽回了神思,“对,对,这两个贱人,竟然偷了本将军的宝物逃走,快杀了他们,不许留下活口——” 少女手掌撑在身后,不断后退,退到了门前,背部紧紧的贴着木门,那木门也因为她的颤抖而咯吱咯吱的响。 男人们狞笑的逼近她,那般恐怖,魑魅魍魉影影绰绰,她全身因为恐慌和害怕缩成了一团,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绝望。 “咯吱——”,紧紧抵在她身后的们,突然打开,她的身子由于惯性朝屋内倒去,“啊……” 少女扭头,看见了内室之中的一张土坑上,有两个男人,他们像连体婴一样的相依相偎,身前的男子朱颜墨发,五官精致绝伦,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双妖狐般的眸子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却精光乍现,一幅纨绔子弟的样子。 而身后的那人,容颜不比身前男人逊色,只是相对的硬朗化一些,五官线条更为冷硬,他一双猿臂圈住身前男子的腰身,极具占有性,浑身上下净是贵气和戾气交合,他看着身前男子的目光,那般沉溺,让人羡慕不已。 明明是两个男人,却没有人敢说他们不相配。 在生死一发之际,少女看着那一幕,竟然发痴,连心里的恐惧都忘了。 屋外的人紧随其后走进来捉少女,却在看见坑上的两人后,浑身发抖地后退了两步。 觅儿冷着脸走进来,意料之外的看见施醉卿,“施醉卿,你怎么在这里——?” “觅儿不在本督身边,本督想念的紧,难忍相思之苦,特意来看你。”,施醉卿全身赖在寂璟敖的怀里,便像那京华烟云之中斜倚美人怀的公子哥,“如今见觅儿你在此混得风生水起,可见伊和将军是个疼人的,本督便也放心了。” “阉……”,觅儿的骂声在看见寂璟敖森冷的眸子时,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狠狠的瞪了施醉卿一眼,冷哼了一声。 伊和将军进来后,肩膀一抖,眼露惊惧,忙朝寂璟敖下跪,分明是雨水浸湿了衣衫,他却觉得像是发虚的冷汗。 小小的屋子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拥挤起来。 少女见伊和将军与觅儿都极怕寂璟敖,朝寂璟敖和施醉卿爬去,“救救我,救救我……” 觅儿眼睛一厉,出掌准备杀了那少女,他功力已恢复,此刻这一掌,用了三层的力,施醉卿扬起手臂将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扫了过去,觅儿的掌心将桌子击成了粉碎,堪堪后退两步,“施醉卿,你又要管什么闲事——?” 那少女已爬到了坑前,此刻正拉住寂璟敖圈住施醉卿腰身的手,寂璟敖皱了皱眉,不过手腕微微一动,那少女便被甩了出去,落到了觅儿手里,觅儿手腕一转,掐住了她的脖子。 “救我……”,少女看着施醉卿和寂璟敖,艰难的吐出。 杀气腾腾的觅儿看起来有几分狰狞,施醉卿凝了凝眉,“觅儿,今夜若想活着回去见你的心上人,便不要在本督面前杀人。” “你说什么——”,觅儿脸色大变,对施醉卿嘴里的心上人三个人,表现出了异常敏感的一面。 她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施醉卿怎么可能知道—— “本督说一不二,你应该知道。”,施醉卿冷了脸,“放手。” 觅儿像是被猜踩到了痛脚,却又奈何不得施醉卿,最终只得狠狠的扔开了那少女,少女颓然如断线的风筝跌坐在地上,她凭着本能再次朝炕边爬去,“救救我……” 69.第69章 雨夜惊尘(2) “本督和他们,不过是同路人,跟了本督,便是跳入了另一个狼坑儿,你逃不出做玩物的命运。”,施醉卿睥睨少女,她从来不是乐善好施,若不是少女那张脸,她兴许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 那张脸,该说像谁呢……? “我……我不怕,请公子救我……”,就算能有一线生机,她也要活着,她不能,落到那妖人的手里,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施醉卿牙齿在大拇指指甲盖上轻轻咬了一下,“你是古月人?” 她的口音以及娇小的身量,像极了古月国人。 那少女咳嗽了几声,点了点头,“我是古月国清源沈家的人,只要公子愿意相救,沈家不忘公子大恩。” “沈家……”,施醉卿手指微动,“沈家的当家人沈惊尘,与你是何关系?” “是,是我六叔……” 沈惊尘…… 施醉卿沉默了许久,她的心里突然水漫金山般的泛起了一股难受,她继承了这个身体,连这人所有的记忆情感,都一起继承了下来。 施醉卿是她,她就是施醉卿 “觅儿,看来,你还是真是不能杀她了。”,她站起身,将那女子拉起来,不顾那女子浑身都是泥,将她搂在怀里,“因为本督,瞧上她了。” 觅儿脸色泛青,“你还真是个风流种——” “本督最爱听英雄救美的故事,尤其是落魄书生与富家千金的桥段。”,施醉卿玩味地盯着觅儿,“瞧,本督当初不也是从漪兰灵犀宫的手下救了你么?” “不得好死的……”,那阉狗还未吐出来,便被伊和将军拉住,“不得对督主无礼,退下。” 觅儿皓齿一咬,退到了身后。 “臣下不知王爷和督主驾临,有失远迎,望王爷赎罪。”,伊和将军单膝跪地恭敬道:“既然督主看上了这小女子,臣下自当要拱手送上进献督主,只是,这寒舍简陋,还请王爷和督主移驾到臣下的府中去歇息,让臣下好生款待,尽尽臣下的心意。” 伊和将军说完后,寂璟敖半天没表态,施醉卿也看着寂璟敖,良久才听他道:“去备马车。” 伊和将军一愣,随即受宠若惊地让人去准备。 寂璟敖将施醉卿拉到了自己身边,冷冷的看着她的左臂,“你这只手,是不想要了?” 施醉卿一挑眉,手指在自己额上拂过,但笑不语。 她抱得是女人,又不是男人…… 这男人,当真是霸道的过分。 施醉卿笑看一旁憋屈不语的觅儿,“正巧,几日不见,本督也要有些叮嘱的话,要对觅儿说说,便要去将军的府上叨扰了。” “哪里哪里,是臣下的荣幸才是。” “将这女子收拾干净,再给本督送过来。” 那少女知逃过一劫,怯怯地对施醉卿道:“公子,能否让我将哥哥带回古月安葬? 施醉卿看了她一眼,只道:“随你。” 一行人与深夜惊雨中离开了小屋,小屋在经过半夜的喧嚣之后,归于宁静,只有那少年鲜艳的血液,在落雨中,逐渐被稀散,直至最后,再也不见踪迹。 伊和将军的府邸之中,施醉卿洗了脸,将指尖的水滴掸掉,再用帕子轻拭,随后眯着眼看了一眼那半躺在床上,一手捏着酒壶,一手举着酒杯的男人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 她凑了过去,跪在床上,指尖在寂璟敖的酒杯上弹了一下,谁知男人臂弯一绕,就着姿势就将她扯到了怀里,那酒杯一抬,一杯酒就被他强行灌到了她的嘴里。 施醉卿反应够快,没被呛到,那酒并非是浓酒,她滚了一下咽喉,道:“想不到王爷竟然有灌人酒的嗜好。” 她几乎怀疑,他摆着这么一个姿势就是等她自投罗网的。 他将那酒壶和酒杯搁在床弦,冷冽地在她的耳边轻吐三个字,“沈惊尘……” 施醉卿背脊一僵,想必今日她的反常他已然是看在眼里,她转而一笑,漫不经心的提起酒壶摇来摇去,“一个故人罢了。” “你在对孤王撒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寂璟敖,你也有不愿告知旁人的事不是么?既然如此,又为何非得逼我对你坦诚相见?” “孤王允许你有自己的秘密,但是,卿卿,别让孤王知道,你跟其他男人,有半点的私情,孤王容不下你的不贞。” 施醉卿嘴角很剧烈地抽了抽。 不贞,不贞,她是天下皆知的大太监,她能跟谁去厮混? 正在耳鬓厮磨见,两人便听见了一声低低的惊呼,抬眼看去,正看到那少女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边,脸蛋通红。 而她身后,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漠汉子则低垂着头。 施醉卿淡淡的直起身子,那少女方才一身狼狈,只隐约的觉得是个清秀佳人,此刻仔细拾掇一下,倒也真是个上等的美人胚子。 着了一身湖水染烟色的银线绞珠软绸长裙,裙裾点缀着细碎的白玉珍珠,逶迤拖地,摇曳生姿,同色叠丝织锦云带束细腰,挽了回心髻,髻中斜插两支宝蓝点翠珠钗,回心髻螺旋在额头,那漩涡之中别了一朵鎏金珠花,珠花上垂下几缕细细碎碎的珍珠流苏,愈加显得她双眸含水,面如芙蓉,她圆巧白润的耳间坠了一对水滴珍珠,清新灵动,令人耳目一亮。 伊和将军大约是觉得施醉卿和寂璟敖要同享这位美人,便让人格外打扮了一番,如此一看,这女子处处透着古月国女子小家碧玉的姿态。 施醉卿抬了抬手臂,将那个汉子挥退。 少女从方才那一幕****的画面中回过神,微微垂着头,手指掐弄着腰侧的衣裳,软惜娇羞,动人可爱。 “说说看,古月国望族沈家的人,为何会在这大漠之地?” 少女微微福了福了身子,才道:“公子与小女有救命之恩,小女知无不言,实不相瞒,不日前我国圣上邀请了敦商国高僧戒贤禅师到古月国讲经说法,高僧在屠术、大周相继说法之后会途径大漠,为表诚意,皇上让我清源沈家前来大漠迎接高僧,此番本应是我六叔亲自前来,但我六叔自从四年前染病,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临行前重病,遂而嘱咐我父亲前来,我与哥哥因想外出见识一番,便一同随父亲来了大漠,到了大漠才知晓,戒贤禅师在大周与了缘禅师偶遇,了缘禅师邀请戒贤禅师在大周召开佛学辩论大会,不能准时前来大漠与我等回合,所以我父亲便在大漠外的龙门客栈等候,我与哥哥听闻大漠战狼之名,一时好奇闯入了大漠中,谁知遇上了伊和将军的人,前来寻我们的父亲,命丧他们的手里,哥哥如今也……” 少女说着,哭泣了起来。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神圣无比的高僧染上世俗,哈哈……】 70.第70章 清源沈家 施醉卿却没心思听她多舛的遭遇,只蹙眉问道:“你六叔病重?为何病重?” 还病了四年,难道,真是当日…… “六叔身子骨本就不好,四年前寒冬之日不小心染上风寒,更是病魔缠身,寻访天下名医,只说六叔是时日无多,回天乏术了。” 时日无多,回天乏术? 施醉卿脸色不知怎地,有些怪异,清源家是古月国最大的百年望族,按理说望族之家荣盛的不过是最初几十年,然清源沈家却是个例外,经过历代当家人的经营,沈家在古月国的地位和影响越来越盛,几乎可以与皇权相抗衡,如今当家人重病了整整四年,为何古月国中,却风平浪静? 施醉卿转念一想,难道是沈家是封锁了消息? 沈惊尘,真的时日无多么? “公子……”,那少女咬了咬牙,看了一眼从始至终没抬过眼的寂璟敖,才对施醉卿道:“小女是沈家三老爷的嫡亲女沈落微,公子大恩大德,小女铭记于心,等小女修书一封至六叔,定会重金酬谢。” “重金?”,施醉卿翘了翘唇瓣,“那本督倒要仔细听听,清源沈家,准备了多少重金酬谢本督。” “这……只要公子开口,沈家必定给得出。” “是么?”,施醉卿不置可否,“沈小姐,你可知道本督是谁?” 沈落微抬起头看着施醉卿过分精致的容颜。 本督本督,大夏国妖娆万千的男人中,能自称本督的…… 沈落微瞪大眼,倒退数步,“你就是、就是……施……醉卿……” 施醉卿,那个四年前还在古月做人质,寄人篱下受尽嘲弄屈辱的大夏国小太监,如今权掌大夏的东厂九千岁,施醉卿—— 方才太过害怕,没有去细想两人的身份,此刻回过神,沈落微又看向了寂璟敖。 王爷…… 这大漠之中能让伊和将军如此臣服的王爷,不就只有……大漠之王,大夏国的五皇子,寂璟敖—— 他原来,是有这样尊贵的身份。 沈落微低低垂着头,施醉卿看着她的反应只静默不语。 半晌,施醉卿才淡淡道:“本督与古月国,也算是纠葛多重,与沈惊尘也有过几面之缘,今日救你,不过是看在沈惊尘的面上,明日本督会让人送你回龙门客栈,至于今后你是否平安,那便不管本督的事了。” “谢……督主……” 施醉卿看向寂璟敖,“我出去转转,半刻钟后回来。” 如此,便是不想要寂璟敖跟着,寂璟敖深深的看着她,并未点头也并未摇头,施醉卿却已走远。 觅儿依在一颗挺拔傲岸的胡杨树下,松花色的束身长袍衬着他纤合有度的身姿,丰神俊秀,鲜肤胜粉白,曼脸若桃红,如此玉貌花容,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怎么,特意等本督?”,施醉卿立在那回廊的圆柱之下,笑看觅儿,不得不承认,此刻那年轻公子立于树下,清冷神色,倒真是——孙芳树下,落花前,清歌妙舞。 “施醉卿。”,觅儿每每叫着那三个字,都有种咬牙切齿的味儿。 施醉卿用折扇支着下巴,“让本督想猜猜你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旋即莞尔一笑,“自然是在想着怎么才能弄死本督,而且,必定是要一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是么?” “哼——”,觅儿斜着她,“施醉卿,你少得意,只要我季疏觅还活着,就终有一天会杀了你。” “本督等着。”,施醉卿眼尾一挑,“只希望你别再让本督失望了才是,永远也就那几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本督可看厌了。” 其实,施醉卿很想问觅儿一句:你到底是为了替将军府报仇,还是…… “你——”,觅儿气得跳脚,“阉狗——” 他每次费劲脑汁想出来的计划,总是被她轻而易举的的击破,他如何能不气? “对了,本督还记得,你欠着本督上善若水的心法口诀呢,今日夜深了,想必伊和将军还在等着你去伺候呢,心诀本督下次再找你要,看在你曾对本督痴心一片的份上,本督还得提醒你一句,可别再粗心大意别旁人瞧见了不该看见的,省得深更半夜大雨倾盆的,还得出去受罪。” 话落,施醉卿已是翩翩然然的撩了撩袍子,转身离去,只余下觅儿在那落雨过后抖着水滴的胡杨树下狠狠的瞪着施醉卿的背影。 施醉卿在转身的刹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便已冷了下拉,即使沈落微闭口不谈被觅儿追杀的原因,施醉卿也猜得到。 妖人妖人,怎样能被称为妖人,若用那鬼魅妖邪的摄魂之术迷惑众生,相互讧杀,算不算得妖人? 当年江湖术士的妄言,谁承想在今日,一步一步的应验,那么,闻名赤炎大陆的擎寓族能人神机子预言她将大富大贵,这大富大贵,是何种贵?何种富?命悬刀尖之上,血染江山后的荣华么? 施醉卿还未走近那屋内,那嘶吼而来的阴森可怖的气息便让人毛骨悚然,惊秫不已,施醉卿脚下只顿了一下,就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伊和将军满头冷汗跪在地上,身躯颤抖间露出惊恐来,“王爷,臣下该死,臣下该死,臣下只是想给王爷添点闺房之乐,不承想弄巧成拙,臣下这就将这贱人待下去好好教训……” 沈落微趴在散架的金丝楠木桌旁,发髻早已凌乱,俏生生的脸蛋上苍白无比,泛着几丝诡异的红,她身上有几处明显的血污。 施醉卿猜测,寂璟敖应当是将沈落微丢到了那楠木桌上面,竟将楠木桌生生劈成两半,这男人,当真是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了。 “王爷,小女不是故意的,小女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衣物上会有这下作的药物……”,沈落微楚楚可怜地哭泣,梨花带雨,别有一番风情。 施醉卿抬脚走了进去,寂璟敖一腿微曲着,长袍松散地搭在肩头,腰带早已不成章法,衣襟一路释放下去,露出大片结实的肌肤,他绸缎般黑的不见杂质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那如狼嗜血的眸子盯着立在门边的施醉卿。 71.第71章 睚眦必报 褪下的衣衫在他身后铺开了一片层层叠叠盛世繁花,萦萦绕绕挥之不去的嗜血杀戮。 “卿卿,过来。” 四个字,让地上跪着的两人又是抖了抖,施醉卿后背也出其不意地冒了一层冷汗,她挂着谄媚得过分的笑容朝寂璟敖走去,纤长的手指善解人意地替寂璟敖将衣襟合上,“伊和将军也是一片好意,希望王爷你玩得尽兴,一片肺腑之心倒是值得嘉赏,只这擅做主张,却有些越越矩,如此功过相抵,便是无功无过,王爷胸襟宽广,想必是不会计较的了。” 寂璟敖阴嗜的眸子是冲天而起的杀气,他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施醉卿的颈脖,“将孤王拱手相让,你倒是不曾拖泥带水。” “王爷此话言重了,伊和将军一片好意,但只可惜本督是个阉人,闺房之乐,鱼水之欢,与本督是绝缘,这再美满的艳福,也是享受不的了,王爷却不同……”,寂璟敖大掌在她后背重重一压,她的身躯便紧紧地贴上他,施醉卿继续扯着笑,“王爷是真男人,真英雄,美人在怀,软玉温香,自然是要一番鸳鸯戏水,浓情蜜意,本督阉人之躯,本督污了王爷的眼,更不敢打扰了王爷。” 她的确早便知道沈落微身上的香精搀和了合欢散的成分,但他知道,寂璟敖不会碰沈落微——他有自己的底线,绝不会在玄武行宫外,碰女人。 “孤王不嫌弃你阉人之身,反倒是喜爱的紧。”,他将她紧紧掐在怀里,如此紧密相连,她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沉沉欲~望,而他的大掌,此刻早已是旁若无人的在她身上任意游走,“你喜欢孤王用完药在行事,孤王此刻,倒也是可以满足你的。” 这话里话外,无不暗喻着施醉卿的饥渴。 施醉卿脸黑的彻底。 寂璟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顺手拂下了那帐帘,魅火悠悠,衣衫尽褪滑下床,罗汉床翻天覆地的颤抖着,那激烈的交缠和抵死的水乳交融打在床帐上,影影绰绰的旖旎暧昧。 跪在外面的两人,没有得到允许,自然是不敢离开,听着帐内传来的喘息声和呻吟声,俱是面红耳赤。 沈落微中了那合欢散,此刻身体泛起异样的感觉来,那全身红得几近透明,异常的香~艳不已。 而伊和将军一个纵欲惯了的大男人,哪里又忍受的了眼前这一幕浮想联翩的活****?他看着身边媚态百出的沈落微,心里发痒。 而床帐内,事实是如何呢? “寂璟敖,你是属狗的吗?”,施醉卿咬牙推着在她身上激烈啃咬的寂璟敖,激烈的反抗对峙之后,她还是被寂璟敖擒住为所欲为,他唇齿间低低地呢喃着:“卿卿,卿卿……” 施醉卿脸颊绯红,他不曾真正的占有她,只有这肌肤相缠的方式,就差点让她疯狂得大叫。 外面,伊和将军心痒难耐,已移动着膝盖到了不断扭着身子的沈落微身后,他双眼放出淫~邪的光,手掌缓慢地抚上沈落微的腰肢。 沈落微一声惊呼,“你干什么,放开我——” 伊和将军暗叫不好,下意识地抬头朝那罗汉床上看了一眼,正对上施醉卿那双泛着春水而冷冽的眸子。 施醉卿用紫衣裹住身子,将那半边的床帐拂开,斜斜撑在床头,那双裹着无数情动的眸子,让伊和将军吞了吞口水,同时又冷冷的打了一个寒战。 施醉卿现在,很生气。 “伊和将军,你这药倒是极好的,从哪儿弄的?”。 该死的,差点折腾死她—— 合欢散搀和在沈落微的身上,只要她还在屋内,那合欢散便不会散去,而且还有越来越浓的趋势,连她都有些受不住。 虽然知晓寂璟敖并未是中了合欢散的缘故,但今日他明显比往日激动,这合欢散的功劳,定然是不少—— 伊和将军一回过神,忙放开了沈落微,呼吸急促道:“回督主,这是商队从海外波斯国带回来的,听闻是波斯贵族床底之间的必备之物,这药性,能随着人的**而动,忽淡忽浓,让人欲罢不能,若是督主想要,臣下这里还有不少……” 沈落微缩在一旁,怯怯而防备地盯着伊和将军。 “是么?”,施醉卿菱唇血红一片,似要滴出血来,周身的寒气不散,将屋内的****的气息,硬生生的给冲淡了不少,一向在大漠无所欲为的伊和将军,不知不觉,竟连施醉卿也怕上了。 有些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让人惧怕的,如此,世间才会有会有所谓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高低贵贱。 “将药给本督。” 伊和将军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白雕波斯文的小瓶,献上前递给施醉卿,施醉卿接过,冷笑一声后,将那小瓶打开,在伊和将军惊诧的目光中,动作极其优雅地将其中的药粉,全部抖入了伊和将军的衣领里。 “督、督主……” 这药性极强,只需一点粉末洒在身上,即便是柳下惠也能变成所向披靡的一片狼,如今施醉卿将整瓶都倒在他身上,那他…… 他惊惧地瞪大眼。 施醉卿已收了瓶子,眯着眼看了外面那不见生灵的夜色一面,勾着阴险的笑意,“伊和将军,本督的好觅儿还在等着你呢,去吧,祝你们今夜,玩得尽兴。” 那与暗夜浓为一体的人,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狼狈地落荒而逃。 伊和将军得了施醉卿的话,起身夺门而出。 施醉卿阴阴地笑了一声,觅儿这小子,一肚子坏水,竟想将沈落微送到寂璟敖的床上? 他是以为,寂璟敖碰了其她女人,她会伤心欲绝不成? 身后男人的猿臂捞了过来,将她甩进床内搂起来上下其手,施醉卿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挤出来几句话,“苍秦王殿下,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区区合欢散,难道还能奈何得了你不成?” 区区合欢散,自然是奈何不了他,可他,就是忍不住,看见她便发了狂,尤其,她还绞尽脑汁的,想将他送给旁的女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更让他又爱又恨,恨不得将她揉在怀里折腾得她再也不敢胡来。 72.第72章 石窟 “这次,用这儿……”,男人咬着她的耳道,捏着她的掌心。 施醉卿过了半晌才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两只圆润的耳朵,红的通透晶莹,闪着莹莹的光泽,令人忍不住细细的怜爱一番,“寂、璟、敖——” “不用手,孤王便做足了,如何?” “你——”,她在他手里,根本逃不出去,“你起开,做就是了。” 她一幅大义凌然去赴死的模样,寂璟敖双臂枕头躺在床上,一双镶嵌了盛世繁华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施醉卿撇撇嘴,他仅用长腿勾住她的腰,便让她逃不了。 施醉卿将脑袋探出去,对瑟瑟地缩成一团的沈落微道:“再不滚,本督让你尝尝何为对食——” 沈落微得到赦令,颤抖的跑了出去。 而那床帐落外,自然又是另一番活色生香的景象…… …… 当情暖落下,一室平静,施醉卿扯着被褥从头盖到底,寂璟敖神通广大,不知怎么的钻进了被褥里,将她搂进了怀里。 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男人的心跳声通过那相贴的肌肤直达她的心尖上,她心中微动,只听男人沙哑性感的声音警告道:“孤王饶你一次,若再有下次,孤王决不轻饶。” 施醉卿不应声,男人在她的腰际掐了一把,施醉卿识相道:“知道了……” 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是犯困得很,寂璟敖便不再折磨她,只搂着她在怀里,等她呼吸均与轻缓了,才敢闭上眼。 隔日一早,阳光刺破云层与大漠遮天蔽日的风沙,落在小镇的的土墙草瓦之上,空气中潮湿的腐气逐渐褪去,换上了那漠土沉重而踏实的泥土气息。 用过伊和将军命人精心准备的早膳,施醉卿与寂璟敖起程回行宫,沈落微垂着头,掩住了那微红的脸蛋。 一看见这两个男人,脑子里便想起昨夜香艳的一幕来。 而那两个当事人,完全便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样子,神色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大门外,施醉卿上马后,本想来个扬鞭策马,醉意红尘,身后却猛然贴上了一具胸膛,那人搂着她,时时刻刻都在实行他的占有欲。 从大门中走出十几个奴仆打扮的健壮的男子,脸色木然,动作僵硬,施醉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看着那十几个男子被一位管家模样的男人领走。 “他们是什么人?”,施醉卿状似随意问了一句。 伊和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忙上前道:“督主,我大漠诸部落臣服于王爷,得王爷神力才能在这大漠中有一席之地,遂而臣下与几位首领商议为王爷修筑了一座石窟,将王爷的生平事迹载入石窟洞壁之中,让王爷的功德千秋万世为后人所知晓,这石窟已修了近三年,如今也快要完工了,只缺最后几道工序,差了几个做杂活的人,于是臣下便从镇上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仔细训练了一番,送到石窟去,以求石窟能尽善尽美,让王爷满意。” “是么?”,施醉卿一笑,看了寂璟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就没人给本督修个什么庙啊窟啊祠堂的,让本督的功绩流传下去,为世人做个借鉴呢?” 这话中的深意,值得玩味,那脑子愚笨的,便只以为施醉卿是在暗示为她修功德庙,脑子聪明点的,仔细一琢磨,便知施醉卿话中的冷意。 伊和将军自然是属于前者,他尴尬地笑了笑,“这……修建石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本督开个玩笑罢了。” 伊和将军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道:“这石窟落成之日,还请王爷先去过过目,若是不满意,臣下等再让人修缮。” 寂璟敖神色淡淡的,明显这劳什么子的石窟,不是他授意修建的。 施醉卿微微扭头,嬉笑着在她耳边道:“你若是不中意,不如改建为本督的?” “你喜欢?”,他嗓音几分柔和,透着让施醉卿予取予夺的宠溺来,“孤王为你建你一座大漠最雄伟的石窟,何须假手他人。” 施醉卿摸了摸耳朵,她完全就是开玩笑,如今她的名声在整个赤炎大陆已经够臭了,难道还要千年万年的臭下去? 沈落微有些害怕地坐在马上,贝齿轻咬下唇,柔柔弱弱地对着马背上的施醉卿道:“督主,我,我骑术不好,可否等等我……?” 但那目光,却是实实在在,楚楚可怜的看着寂璟敖,带着几分哀求和女子的阮媚,若是寻常男子,自然不会拒绝如此佳人的请求。 但显然,寂璟敖不是寻常男人。 能看进他眼中的,只有被他珍视呵护的人,而那人,此刻已在他的怀中,他眼中,便已容不下任何人。 施醉卿笑着道:“沈小姐骑术不好,倒是没关系,这大漠的景观雄浑壮丽,波澜壮阔,寻常人此生难得一见,沈小姐既然已身处其中,自当闲云弄马,好生观看一番,才不虚此行。” 施醉卿还在说话间,寂璟敖已经扯了缰绳,马儿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一展健美的风姿。 沈落微握着缰绳的手指逐渐收紧,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心中一顿委屈。 她出身古月国的望族,身份高贵,才情容貌了得,多少王孙公子趋之若鹜想要求娶为妻,为何那男人,却连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反而对着那阉人,爱意缱绻,柔情蜜语,让她嫉妒的发狂。 茫茫大沙漠,浩瀚无边,昨夜的大雨潮湿了整个天地,马蹄印在濡湿的黄沙之中,留下深深的一条长长蜿蜒逶迤而去的脚印。 风依旧那么大,施醉卿垂下的半边发从寂璟敖的指尖溜过,如焦尾弦上奏出的弹指之音,云起雪飞,悠扬婉转。 一声破狼啼叫突然彻响而起,凄厉悲鸣,云巅独啸,大野孤行,从一个土丘响到了另一个土丘,大漠之上飞沙走石,狼群蜂拥而出,纷纷朝一个方向奔去,寂璟敖也调转马头,朝着那狼嚎发出的方向策马而去。 73.第73章 鹰狼大战 逐渐靠近狼嚎的发源地,只见远处一片飞沙走石,无数只凶残的狼在沙漠之上狂奔呼啸,而那天空不断有凶猛的秃鹫俯冲而下,与地上的大漠之狼混战成一片,血腥蔓延开来,狼群中有被叼去眼睛的狼凄厉长啸,而那盘桓在空中的秃鹫通体深褐色,体态雄伟,颈部灰蓝,蜡膜浅蓝,眼神暴戾,深勾的嘴角与爪子一样锐利而强劲,满是肃杀之气,战斗力极强—— 鹰翅疾如风,鹰爪利如锥,搏击长空,这是飞禽中最为凶残的种族,通常以死尸为食,此刻大规模出现在大漠攻击狼群,定是人类驯养的杀手—— 天下间驯养鹰的家族门派不少,而饲养秃鹫这种凶禽的,便只有东北望角的孤掌城—— 孤掌城,看样子,难不成项钰亲自到这蛮荒之地来追杀她了? 已有不少的狼群遭到攻击,秃鹫利箭似的直插地面,当狼群知晓它们的弱点之后,开始集结成群,迅速反扑,敏捷的逃开秃鹫的攻击,待秃鹫扑空的那瞬间,猛然将它扑倒—— 如此厮杀了近半个时辰,从各地奔赴而来的狼群越来越多,秃鹫的数量越来越少,谁胜谁败,已经是肉眼可见。 不管是狼和秃鹫,都是用生命来搏斗,不在乎死多少,只要能赢,所以,秃鹫不会离开,狼也不会放过秃鹫。 满地都是动物的死尸,像一个大型兵戎战场,漫天的黄沙模糊了那流了一地的献血。 “啊……”,追上来的沈落微脸色惨白,捂住自己的眼,那血腥恐怖的一幕让她惊叫出声,“好可怕……” 狼群几乎将天空中的秃鹫全部击毙,之所以能赢,最重要的,还是以多取胜,当天空之中只有最后一只身受重伤的秃鹫在做抵死反抗,群狼齐齐长啸,那秃鹫翅膀已被狼牙撕碎,飞不了多久便急速落下来,几只狼奔涌而上,嗜杀的爪子已伸出,准备撕碎那最后的一只战俘。 寂璟敖突然自马背上飞身而起,将那几只靠近秃鹫的黑狼用力甩开,强大的黑狼在他的手中,竟向拎兔子一般的容易。 他被狼群围住,背对着施醉卿,施醉卿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她挑了挑眉,跳下了马背,朝寂璟敖走去。 走到那狼群外,寂璟敖缓缓地站起身子,转身朝施醉卿走来,他伸出右臂,掌心握成了拳头朝下,“孤王,也要送你一件见面礼。” 寂璟敖缓缓的摊开掌心,那掌心之中,是一颗秃鹫蛋。 施醉卿将那蛋接过来,还有余温。 这项钰真有意思,养母秃鹫便算了,还将大着肚子的秃鹫也召唤出来,这是准备来一出母子并肩作战的大戏么? “你不会要送我一颗蛋吧?”,施醉卿对着寂璟敖扯了扯嘴角,将那蛋扔给了寂璟敖,“我可不会孵蛋。” 寂璟敖将蛋放进怀里,道:“三个月后,孤王送你一只秃鹫之王。” 秃鹫之王。 项钰要是知道自己的秃鹫大军全军覆没,只留下一根独苗还即将变成她施醉卿的宠物,那武夫,估计得疯掉吧…… 施醉卿婉转一笑,“苍青王驭狼之术出神入化,那三月后本督就看看,这驯鹰的能耐又如何。” 寂璟敖拉着她上马,施醉卿往那龙门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远处,冷飞流接到她的暗号正策马而来,他目不斜视穿过那堆积如山的尸体,踱马过来,“督主。” “冷飞流,将这位沈小姐,送到龙门客栈。” 冷飞流点了点头,沈落微提着缰绳,却未动。 “怎么?沈小姐还真要为奴为婢的来报答本督的救命之恩不成?” “我……”,她鼓起勇气抬眼看了寂璟一眼,却对施醉卿说道:“小女平安回家后,定会亲自送谢礼到大漠,到时,还望督主不要避而不见才好。” “本督自然不会将送钱的人拦在门外。”,说完,也不再问什么,缰绳一提,已和寂璟敖离开,不多一会消失便沈落微的视野里。 “我……哥哥呢?”,沈落微问道。 冷飞流面无表情地回答,“沈公子的尸身此刻已在龙门客栈。” 沈落微点了点头,怅然若失地将实现转向那马儿消失的地方,许久才收回神思。 临近玄武行宫,寂璟敖放慢了马速,施醉卿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将脸压在她颈窝里的男人一眼,似不经意间说道:“那位沈小姐,倒还真是一个可人儿。” 寂璟敖贴在她小腹上的手微微施力,“忘记孤王昨夜说过什么话了?” “我只是陈诉一个事实而已。”,施醉卿耸了耸肩,“人家对你,可是情窦初开呢。” 想起沈落微看寂璟敖的眼神,那双眼睛,波湛横眸,清清炯炯,多情似水,与沈惊尘,极其的相似,在死去的施醉卿眼里,初见沈惊尘时那双惊为天人的眸子,想必是她半生生命中最美好的成分。 而那美好,此刻,也映在施醉卿的脑海里。 施醉卿收回神思后,打趣了一句:“方才与秃鹫的大战,若是你亲自上阵,不知那位沈小姐,还不会不会觉得你是当世无二的英雄豪杰,哈哈……” 还未走近殿中,瑾烟便迎了出来,道:“督主,可要换身衣裳?” 施醉卿拍了拍满身的尘土,点了点头,瑾烟伺候时,她却又径直拿着衣裳进了那面黑漆牙精刻雕花双面刺绣屏风后,道:“衣裳我自己穿便是了,你去给我拿些吃的。” 瑾烟有些诧异,施醉卿便最是喜欢张开双臂让人伺候着更了衣,躺在那张狐皮榻上,端着荔枝葡萄等小果子慢条斯理地嚼着,雍容华贵,眉目总是自有三分勾魂摄魄。 但她也未曾多想,“那婢子去给督主送点糕点上来,晚些时候再伺候督主用晚膳。” 屏风后的施醉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施醉卿一边恶狠狠地咬牙一边穿衣,尽量忽视自己身上那些青青紫紫惨不忍睹的痕迹,她现在确定以及肯定,寂璟敖那厮,就是个变态—— 难怪有那么多的女人死在他的床上—— 74.第74章 婉贵妃失宠 瑾烟有些诧异,施醉卿便最是喜欢张开双臂让人伺候着更了衣,躺在那张狐皮榻上,端着荔枝葡萄等小果子慢条斯理地嚼着,雍容华贵,眉目总是自有三分勾魂摄魄。 但她也未曾多想,“那婢子去给督主送点糕点上来,晚些时候再伺候督主用晚膳。” 屏风后的施醉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施醉卿一边恶狠狠地咬牙一边穿衣,尽量忽视自己身上那些青青紫紫惨不忍睹的痕迹,她现在确定以及肯定,寂璟敖那厮,就是个变态—— 难怪有那么多的女人死在他的床上—— 瑾烟举着一只荷叶状的紫檀木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整齐地摆放着两只单层食盒,正听到一声怒极的骂声从那屏风内传来,“混账——” 瑾烟手一抖,举着托盘跪了下去,“婢子知错了。” 不管施醉卿因何生气,她是下人,下人是没有资格反驳主子的喜怒哀乐的。 施醉卿一边扣腰带一边从那屏风后绕了出来,“你跪着做什么?” 见施醉卿又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瑾烟疑惑不解,“督主不是生婢子的气了么?” 施醉卿想到方才自己情不自禁的咒骂,咳嗽了一声,“本督不是说你,起来吧。” 瑾烟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将食盒打开,“那是谁让督主这么生气?瑾烟告诉王爷去,让王爷去教训那人。” 施醉卿抽着嘴角,她能说那人就是你家无所不能的王爷主子么?“不过是些混账人,本督日后自会出手教训。” 瑾烟想想也是,眼前这人可是东厂无恶不作的九千岁,只她那整扶南国信安王的手段便教人知道,她不是个善主儿,尤其是个爱记仇的人,只怕那得罪她的混账人,日后有得苦头吃了。 瑾烟指着那一盒山楂红夹乳白的菱形糕点的菱形糕点道:“督主,这一盒是糖蒸山药牛乳糕……” 随后又介绍另一盒,“这是金荷小豆凉糕……” 凉糕摆放在白玉圆盘中,粉粉嫩嫩晶莹剔透,每一块凉糕呈金黄色的荷花形状,灼目耀眼。 “这是婢子方才刚做的,就等着督主回来尝尝婢子的手艺。”,瑾烟观察着施醉卿的反应,见施醉卿眼中笑着笑意,夹了一块放到施醉卿的唇边,“督主尝尝。” 施醉卿张口含下,“味道不错,比那皇宫御膳房的手艺,还好上几分。” 她又尝了几块,“瑾烟心灵手巧,这般的善解人意,本督只怕以后都离不得了。” “只要督主不嫌弃瑾烟,瑾烟绝不会离开督主。”,瑾烟唇角微微翘起,眼角含着一丝坚定的笑意。 施醉卿只含笑不语,沉默地将那两盒糕点吃的干干净净。 大约是自己的成果得到了肯定,瑾烟今日心情异常的好,收拾好了食盒,便自顾自故在施醉卿身边喋喋不休。 施醉卿也不打断她,只听她说那些大漠之中的趣事,躺在榻上,每一会便昏昏欲睡。 瑾烟轻手轻脚将织金妆花孔雀披风盖在施醉卿身边,随后站在窗边,从怀中拿出一个圆形齿轮的小玩意,只见她将一根齿钜插入那圆形齿轮的暗哨中,微微施力一拉,那齿轮便飞入了空中,因为渡了荧光粉,夜色也逐渐黑透下来,那齿轮浑身发亮,在空中飞舞盘旋如九天繁星。 瑾烟乐此不彼地玩着这个小玩意儿,许久听到身后有人问:“好玩么?” “督主,你醒了?”,瑾烟走了过去,有些羞赧,施醉卿拿过那小玩意儿看了看,这不过是普通的手推螺旋状玩意,在现代并不少见,她小时候也玩过。 “督主,这是飞天仙子,婢子昨日在大漠遇见了一支西域回来的商队,这是他们送个我的。”,瑾烟见施醉卿对那玩意儿有兴趣,说道。 施醉卿淡淡笑了一声,目光却飘得极其的远,“小皇帝贪玩,也就是最喜欢这些小玩意了,改日本督,也得去搜罗搜罗给他带回去,不然,非得跟本督置气不可。” 她只身来了大漠,将小皇帝留在那诡谲狡诈的皇宫之中,虽在他身边留了不少信得过的人,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这世上,也只有这个聪慧懂事的小孩儿,能让她心疼了。 而小皇帝见她多日不曾回去,此刻必定是在心中气恼着她呢。 施醉卿弯唇一笑,瑾烟是第一次看见施醉卿笑着这么真诚而温暖,一时看痴了,唇角也不知不觉地勾了起来。 ************ 大夏,大都,皇城,安录宫。 午时,天空一碧如洗,烈日挂在偏西的蓝天白云之间,偶尔躲进云层之中,强烈的刺目光线映射在大都宫墙之上,刺目的一片金光映射,将宫河晕染成水金色,如同那涟漪绿水之上披了一片薄菱纱,千丝万缕的阳光穿透树叶,落下一片斑斓婆娑的碎金。 婉贵妃跟在小皇帝身后,小皇帝不耐烦地朝她挥手,“你不许跟着朕,走开走开,朕跟孟卿家有要事商议,你们都不许过来。” 大约是整日对着一群鸟唧唧呜呜,那群鸟却一点都不解风情让小皇帝灰心丧气了,连着对他钦点的唯一一位贵妃,都有几分不满。 婉贵妃不放心,才跟上去两步,小皇帝便回头叉着腰,凶神恶煞地吼:“你再敢跟着朕,朕把你打入冷宫——” 婉贵妃无奈,小酌子轻声道:“贵妃娘娘,督主不在,皇上这是闹脾气呢,您就先担待着,别再让小皇子气了,这气着了身子,咱们都是要吃罪的呀。” 婉贵妃没有再跟上去,只在远处看着,那孟擒虎先是从大漠被调回,在修筑长城一事与施醉卿意见不合,犬戎进犯时他手中兵力损失惨重,之后连仅存的二十万兵马都落到了施醉卿的手里,连降三级贬为一个宗庙陵园治水堤的小官吏,对施醉卿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日子施醉卿不在朝中,他整日钻尖了脑袋入宫来蛊惑小皇帝诛杀施醉卿,小皇帝对他一番诛佞臣,扬君威的话,似是很受用啊…… 75.第75章 一肚子坏水 公孙婉儿叹了一口气,施醉卿…… 十年前的一场皇宫盛宴,遇到施醉卿时的公孙婉儿,还是常山王府庶出之子的女儿,饱受家中嫡出兄长姐妹的欺辱,因为父亲在朝中逐渐崭露头角,被太上皇所赏识,那场宫宴得以带着家眷到场,常山王府如今的爵爷公孙正德膝下有二子三女,那场宫宴中,她遭到三位堂姐的刁难,失足落下了莲花池,而三位堂姐,却悄无声息的离去,那时候,她便以为自己死定了,直到有一双冰凉彻寒的手,握住她在手中挣扎的手腕,将她拖出了水里。 不过十岁的施醉卿,那时已有一张漂亮而清冷的脸,她在深宫之中已是少年老成,颇有城府,跟在苏公公身边,常伴圣驾,而公孙婉儿,却是第一次见她。 她始终记得当年那个烟花璀璨的夜色下,施醉卿曾对她说过的话。 “想要不被人欺,那就踏着尸骨站在至高的地方。” 如今,施醉卿你已经是权倾天下,无人再敢欺,而我公孙婉儿,却依旧站在原地…… …… 小皇帝寂简墨双手托腮撑在膝盖上,两脚蹲在安录宫外的汉白玉敞口雕满工圆盆凳上,两只滴溜溜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鼓捣的人。 良久,对面那男子将一截约莫七寸长的竹节筒子递给小皇帝,“皇上,微臣已经修好了。” 小皇帝懒懒的伸出一只手捏着万花筒转了转,狐疑地看着对面的男子,“孟卿家,你确定你修好了,不会再诓朕吧?” “皇上,臣的确是修好了,不信皇上试试看。” 小皇帝眯起了左眼,一边将那万花筒对准了右眼,一边嘀咕道:“这次再若是什么都看不到,朕治你个欺君罪……” 小皇帝的右眼看到万花筒里的色彩变化莫测,图像复杂徇烂,多姿多彩,他兴高采烈地转着筒子,“真的好了。” 对面的男子沉着脸,在小皇帝放下万花筒的时候,立刻又挂了了一张笑脸。 小皇帝苦恼的道:“孟卿家,你送给朕的这个玩意儿,朕很喜欢,可为什么老是出问题?” 孟擒虎心中暗忖,出了问题,他自然才能经常进宫,但面上,他却道:“皇上,这不是咱们中土的玩意儿,大约是来了这大都,有些水土不服了。” 小皇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得有道理。”,片刻后,他放下了万花筒,惆怅地挤着眉叹了一口气,“连这些小玩意儿都水土不服,卿卿去了许远的地方,会不会也水土不服很难受?为什么她都不给朕来信儿?” 孟擒虎眼中闪过一抹狠色,随即意重心长,言辞谆谆道:“皇上,为君之道,亲贤人,远小人,皇上年岁小,被歹人蒙蔽也是情有可原,可施醉卿这阉狗窃弄威柄、屠害忠良、心迹俱恶,皇上应当早已觉醒,为国为家,也应当早日除去才是啊。” “窃弄威柄、屠害忠良、心迹俱恶……”,小皇帝扳着手指数着施醉卿的罪名,过了一会儿道:“孟卿家,你有进步哦,今日说的词儿,竟然没有与往日重复的。” 孟擒虎看着小皇帝天真无邪地样子,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子,他就不信搞不定,“皇上,微臣一片肺腑之言,望皇上慎重考虑,以江山社稷为重,诛杀阉狗施醉卿,重振朝纲。”。 小皇帝似在考虑,小鸡啄米似得连连点头,“孟卿家说的不无道理,朕要仔细考虑考虑……” 孟擒虎心中窃喜,小皇帝又拿着万花筒把玩了一阵功夫,神色恹恹对孟擒虎道:“孟卿家,朕困了,不玩了……”,说着,已经跳下了圆凳,懒洋洋的朝安录宫内走去。 小皇帝走进殿中后,立马鬼头鬼脑地躲在那门后朝庭院中张望了几眼,见孟擒虎走了,正大光明的站了出来,将方才当成宝贝的万花筒狠狠的砸在庭院中。 “什么破玩意,朕四岁就玩过了,还拿来唬弄朕,哼——”,他气哼哼地又对着孟擒虎离开的方向挥了几个拳头,“敢说卿卿是狗,你才是狗,一条就知道狂吠的恶狗,看朕怎么收拾你。” 小皇帝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精灵活气的转了转,朝伺候在宫门前的小酌子勾了勾手指,“去内务府给朕把小绿子叫来。” 小绿子一肚子坏水,定然有对付孟擒虎的法子,哼哼,到时候,非要让他从虎变成屁滚尿流的狗—— 小酌子眉眼一低,笑着道:“皇上,想要对付区区一个都水长丞还不容易,等督主回来,定要那孟擒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必皇上亲自出手。” “不行,朕等不及了,朕现在就要教训教训他,让他还敢不自量力跟卿卿斗,哼——” 小酌子将小绿子请来时,已是酉时三刻时分,“奴才参见皇上。” “小绿子,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朕都等了你许长时间了。”,公孙婉儿正在研磨,督促着小皇帝练字,小皇帝没精打采的还没写上几个字,看见小绿子来,立刻精神抖擞地跳下了凳子,拧着小眉头朝小绿子道:“你是不是又去找六皇兄的麻烦了?” 小绿子阿衰似的眼睛跟绿豆似得转来转去,“瞧皇上您说这话,真是折煞奴才,长陵王殿下是亲王之尊,奴才怎么敢找他的麻烦,倒是长陵王殿下每日准时到东厂来做客,九千岁临行前边让奴才定要好生款待着长陵王殿下,奴才毕恭毕敬,半点不敢怠慢,这忙里忙外的都拾掇好了,才敢来见皇上,皇上这真是,误会奴才了。” 小绿子说着,垂着一张脸,还抬起外罩的天青色褂子拭了拭眼角,一幅委屈万分的样子。 小皇帝心中暗想,果然是在卿卿身边久了,人也会修炼成精,小绿子明明就是将亲王踩在脚下不亦乐乎的很,还在他面前装,哼哼。 “小绿子,别哭了,你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在安录宫每日都能听到东厂的狗被你放出去溜达,虽然卿卿不在,但是你也不能折腾卿卿养的狗,卿卿会心疼的。” 76.第76章 大桥坍塌 这话里话外,更在乎的还是督主的狗,而不是他那每日被狗追的满街跑,到现在几乎都不敢轻易出门的六皇兄。 果然,这小皇帝,心还是向着他们家九千岁的,小绿子满意地眯了眯眼,九千岁总算是没养了一只白眼狼。 “皇上,奴才这可是奉了九千岁的令,好吃好喝的,养着咱们东厂的大功臣,让它们每日出去嗅嗅荤味,这从街头跑到巷尾的,还能强生健体的,一举两得,奴才这煞费苦心的忙活,旁人不懂便罢了,连皇上都不体谅奴才,奴才这心里,苦啊……”,小绿子又开始拿腔起来。 “朕知道小绿子你奔波劳碌,甚是辛劳,你放心,等卿卿回来了,朕定会让卿卿论功行赏的,好好犒劳你一番的。”,小皇帝顿了顿,双手背在身后走了几步,颇有几分帝王风范来,“眼下,你先替朕办一件事。” 小绿子腰板一直,正经了几分,“小酌子已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奴才了,皇上这次,倒真是找对了人,奴才这手上,正巧是有一个现成的办法,还未来得及拿出手呢。” 小皇帝双眼发光,小绿子阴阴的笑了一声。 公孙婉儿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子,即使身为帝王之尊,也免不了会贪玩,她颇为无奈地走了过去,“皇上,你这字还未写完呢。” “不写了不写了……”,小皇帝胡乱地挥了挥手,拉着小绿子,“小绿子,你快说啊。” 小绿子将小酌子手上一直捧着的一件真蚕丝绫罗衣拿了过来,微微弯腰,献给小皇帝看,“皇上,你看。” 小皇帝疑惑地用手摸了摸,“一件衣裳而已。” 小绿子神秘地说道:“皇上,这可不是普通的衣裳……”,小绿子坏笑一声,“这可是咱们九千岁府库里的一件大宝贝,前些日子九千岁的府邸进了水,九千岁便带着家当和最宠爱的子染公子住进了东厂,这件衣裳,本是九千岁特意找出来给子染公子穿的……” 话还未说完,小皇帝已是十分不满,“卿卿为什么要把宝贝给那什么子染?都没有给朕呢,卿卿是不是喜欢那个子染?就不喜欢朕了?” “皇上,九千岁自然是喜欢皇上的的,只是这喜欢,也分许多种,九千岁对子染公子的喜欢,是一时半刻捧在心尖上,这一旦从九千岁的心尖上摔下来,失了九千岁的宠爱,那便是连泥也不如的,可九千岁对皇上的喜欢,那可是矢志不渝,海枯石烂天长地久,谁也夺不去的,九千岁不将这衣裳送给皇上,自然是因为皇上万金之躯,比不得那些玩物。”,他低下头,在小皇帝的身边低声道:“皇上,这件衣裳的妙处,那可是用在那种事上,增加情趣的……” 小皇帝一脸的困惑,“那种事是哪种事啊?” 小绿子娇嗔了一声,“就是那种事……” “小绿子,你说话吞吞吐吐的作甚,快说。” 小绿子脸红红,神情扭捏,“皇上,这可让奴才怎么说才好。” 公孙婉儿实在看不下去小绿子这么教坏小皇帝,警告地叫了一声,“小绿子。” 施醉卿不在,这帮小太监都要闹疯了。 小绿子赶紧正经了几分,言归正传,“皇上,这这件衣裳如何不要紧,重要的是,这就是个宝贝,你且听奴才,仔细与你说说……” …… 第二日早朝,小皇帝不苟言笑地端坐在金銮宝座之上,照常听了大臣们千篇一律的启奏,自从施醉卿离开大都后,每日上朝小皇帝都是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今日精神却出奇的好,面带笑容,不时地点头附和大臣们几句,稚嫩的脸上硬生生的笑出了几处皱褶来,处处透着一股不寻常。 “各位爱卿,今日还有何时禀奏?”,见朝堂上一时无人开口了,小皇帝才出声问道。 孟擒虎犹豫了一下,执着笏板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四肢伏地跪下,一脸严肃而沉痛的表情,“皇上,臣请罪。” 小皇帝眸子朝一旁站着的小绿子转了一下,小绿子暗示他静观其变,“孟卿家此话何意?” 孟擒虎抬起头,沉痛之情更甚,“皇上,臣昨夜接到彭城来报,前几日里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彭城河大水漫过桥梁,竟将彭城河十六丈的大桥,生生的冲垮了,臣接到奏报,如巨雷轰顶,如今臣刚上任都水长丞就出了这样的大事,臣有愧皇恩啊……”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喧闹起来,大臣们议论纷纷。 “这彭城河大桥去年涨水被冲垮,如今重修才不过半年不到,怎么又塌了?” “是啊是啊,这再不济,也不至于才用到半年啊,这,这其中不会是……” 大夏国如今仅存的一位御史言官公孙毅站出来道:“皇上,修桥筑路本是安抚百姓,以济民生的大事,彭城向来多雨水,一条融江河更是将彭城劈成东西两城,成为彭城一道难以跨越的天险,而彭城河大桥是两城百姓互通有无及进入彭城河的必经之路,如今大桥坍塌,江河断渡,两城百姓无以渡河,民间必定是怨声载道,而这彭城河大桥修缮不过半年时间便塌了,其中必定是有人中饱私囊,敷衍朝廷,是为政之大不道,有负皇恩,有负天下百姓,请皇上务必要彻查此事,给彭城的百姓一个交代。” “公孙爱卿所言甚为在理。”,小皇帝似懂非懂,按照平日里施醉卿教他的像模像样地应对着。 只听孟擒虎又道:“大桥之中最重要的材质,莫过于流水不腐的坚硬石块,可彭城河大桥被冲垮,潮水褪去之后,众人才发现,那桥墩以及桥梁所采用的石块,竟然是……”韩擒虎顿了顿,带起了朝中大臣的好奇心之后才气愤说道:“竟然是彭城当地的溶石。” 满殿的哗然,朝臣们你一言我一眼,在金銮殿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77.第77章 为什么呢 彭城常年遭雨水侵蚀,且由于地理环境因素,石头易碎,按理说这样的石头,是不能用以建造如此浩大的工程的,需到附近城镇购买质地坚硬的砂石作为建筑材料,而在造桥的过程中,显然是有人中饱私囊吞下了朝廷的拨款,直接以当地易碎的溶石以次充好,这才让修建不到半年的彭城河大桥倒塌。 而贪墨朝廷善款,修筑这中看不中用的大桥,实实在在是在拿彭城的百姓性命开玩笑,孟擒虎后又道彭城的百姓已闹到了知州府讨要一个说法,知州正不知如何处理,这才禀报到了朝廷来。 正当群臣讨论得如火如荼,孟擒虎又看似无意地弹了一句,“听彭城知州奏言,最为可惜的,是彭城河大桥上的九千岁金身,竟也被洪水冲走了。” 九千岁—— 众人这才想起,当初这修筑彭城河大桥的工程,可不就是施醉卿那阉人主持的—— “皇上,臣等恳请皇上彻查彭城河大桥崩塌事故,将相关人等捉拿问罪,给彭城百姓一个交代,可莫要让群情激奋,彭城****才好啊。”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可仔细一听便知道是针对施醉卿,小皇帝心中又岂能不明白? “将朝廷的拨款拿去雕塑金身,不顾百姓死活,这九千岁当真不愧是我大都的良臣……”,有人已忍不住直言不讳地开口。 朝中对施醉卿此人早已是憎恨不已,此刻施醉卿不在朝中,见有人先开了口,便是同仇敌忾,你一言我一句竞相要求小皇帝捉拿施醉卿问罪,却根本没有给小皇帝开口的机会。 长陵王寂孜笙冷笑道:“一条奴颜屈膝的狗而已……” 小皇帝嘴唇剧烈地蠕动,显然早已是咬牙切齿,“六皇兄,难道你认为,是朕授意九千岁的?” 寂孜笙神色一变,“臣绝无此意。” 小皇帝眸中有几丝冷意,这群人,根本就没有把他当皇帝,而是一个任由他们摆布的玩偶而已,更可笑的是,这群本就不安好心的人,却每日上书让他惩治了奸臣施醉卿。 谁是奸谁是善,他只知道,这世上对他的好人,就是善,只有施醉卿,才是他的善,他最信任的人。 许久了,当大臣们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才发现上面的小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表情和眸子顿时让大殿上安静下来。 小皇帝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小绿子听来,挺有施醉卿的范儿,“各位爱卿怎么不继续说了?这金銮殿百年来大约也没今日这么热闹,各位爱卿当真是创下了前无古人的记录啊。” 众臣一听,岂能不明白这话中之意,齐刷刷全跪在地上,“皇上恕罪,朝中奸佞欺皇上年岁,把持朝政,导致民间苦不堪言,臣等只是忧心过度,这才在殿前失了礼数,扰了金銮殿的庄严,望皇上宽恕臣等。” 小皇帝虽小,可到底是君,他若是执意偏袒施醉卿,还将今日之事告诉那阉人,他们都不会好下场。 “各位爱卿是忧心国家大事,朕岂会怪罪?”,小皇帝眉头凝着霜气,“自然是要彻查,要重惩才能给彭城百姓一个交代。”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皇子秦广王寂晟轩却突然站出来,道:“皇上,臣倒是认为,九千岁是个聪明人,又怎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儿,定然是这彭城河水势太猛,桥身经受不住所以才至坍塌,这是天灾,各位又如何非得与**扯上关系?” 众人一愣,似没想到这朝中还会有人替施醉卿说话,而三皇子的党羽见他开口,犹豫了一下,只得推翻方才的义正言辞,跟着三皇子的意思走。 寂孜笙讽刺道:“三哥,你这话,可有失公允了,彭城河先前的那座大桥,可是被河水冲刷了几百年都不曾倒塌,怎么施醉卿修一座桥让水洪水冲一次就垮了,这其中没有鬼,谁信?” 秦广王是个容貌端正的男子,约莫不过三四十岁上下,蓄着短短的倒菱角胡子,身着藏蓝色的蟒袍朝服,为了显示地位尊贵,区别于普通大臣的朝服,那朝服之上用金线挑了一只硕大的蝙蝠祥瑞突然,外罩的天青色褂子布料也是上乘的,其上绣了威武的麒麟图案。 “人有百态,事有百般,其中有巧合也不违过,六弟何必以小取大。” “三哥口口声声说巧合为那奸人********,怎么?三哥也臣服在东厂脚下了不成?”,一想到那阉人对他的侮辱,寂孜笙胸腔中便满是怒气。 “六弟,你说话还是注意分寸的好,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秦广王不悦道。 “就事论事还是心里有鬼,三哥你心知肚明。” 两人在大殿之上,当着朝臣的面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秦广王道:“六弟,你处处针对我是什么意思?怎么,当真是这几日被东厂的狗追得急了,便也爱跟疯狗一般乱咬人了?” “你——”,自己的痛脚被人踩到,寂孜笙气得理智全无,那平日里潇洒不羁的形象看起来也有几分狰狞,眼看自己的两位皇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公然在这大殿上指着谩骂对方,小皇帝心中哼了一声,面上却一副好弟弟的善良模样,“三哥六哥,你们都别吵了,书上说君惠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内平外成,你们再如此吵下去,不是要让天下人看大夏皇族的笑话么?” 两人被一个小孩子这般教训,面上顿时有些无光,悻悻然地退到了列队中,不再相互讧杀。 “皇上知礼明义,谦和重尚,乃是我大夏之福。”,大司马公孙正海躬身道,“如此,皇上便更应当重惩施醉卿,以昭显朝廷的威仪。” “朕自然是要秉公处理。”,小皇子稚声稚气,他歪着头,一幅疑惑不解的天真模样,“只是朕有一事很不解,为什么彭城河大桥崩塌,各位爱卿却在朝中指摘九千岁的不是?若是九千岁听闻这样严重的事,此刻定然早就远赴彭城去救急,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78.第78章 六厩令 为什么呢? 那四个字,被小皇帝咬的别有深意,再加上他皱着眉异常苦恼的样子,令人听出了一股子的冷意来。 众人却尴尬不已。 小绿子眯着眼,心中想着,当年小皇帝与施醉卿在古月国相依为命受尽欺凌,心智自然不若同龄孩童那般单纯无知,只是施醉卿时常告诉他,大智若愚,当一切还未成定局,太过锋芒毕露,只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遂而小皇帝在群臣的心里,不过是一个被施醉卿掌控的贪玩的小孩子而已,倒是没想到今日他竟问出如此犀利的话来,让众臣无言以对,更觉得皇帝那句话便像是一巴掌打在他们的脸上。 小皇帝冷哼,本就不是什么善类,却偏k偏认为自己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廉正直之辈,真正的沽名钓誉,不过于如此,还没有卿卿来的光明正大,哼—— “朕经过深思熟虑,心中已有了定夺,既然彭城河大桥是在九千岁手上出的差池,那便由九千岁去查再合适不过。”。 “这……”,众大臣面面相觑,让事主去查,查来查去能有什么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无疾而终? 还未等有人开口,小皇帝又道:“小绿子,即刻给九千岁修书一封,让她前往彭城查明此事,不得有误。” “喳。”,小绿子弯了弯腰,恭谦地道:“孟大人乃是漠北都护使调任上京,何种大场面没见过,奴才还以为是个有担当气魄的好男儿,如今这不过是不过区区水涨断桥之事便拦住难住了孟大人,让孟大人大费周章上朝来哭诉,也不知这都水长丞的职责为何?”,他说的孟擒虎脸色一阵轻一阵红,又道:“皇上,依奴才看,这都水长丞一职,也不适合孟大人呢。” 小皇帝苦恼地皱着眉,“小绿子说的极对,可现在朝中,四品以上官职,也并无空缺的,应当把孟爱卿调任何处呢?” 小绿子看了脸色铁青的孟擒虎一眼,“皇上,前几日少府大人不是说六厩缺一个六厩令?这六厩令既在四品之中,又是个难得的好差事,奴才听说孟大人是个骁勇善战,这与良驹为伍,不正是合了孟大人的意?” 六厩令…… 一个个天子喂养千里马的下等官职…… 他在漠北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了这大都,却诸事不顺,连连被降级,如今还要被降成一个喂马的…… 孟擒虎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 “皇上,这……” “孟卿家不用谢恩了。”,小皇帝挥了挥手,还是那副天真无辜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一点的算计来,偏偏,他却能将孟擒虎今日精心布局的每一步棋打的全盘皆乱,让孟擒虎自困于死局之中进退不得。 “各位卿家为了彭城河大桥一事,当真是殚精竭虑不辞幸劳,为国为君分忧,为百姓考虑,朕看在眼里,很是欣慰,此案交由九千岁,九千岁定会彻查到底,秉公执法,众位爱卿不必为此再忧虑,只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重修彭城河大桥才是,不然两岸百姓诸有不便……”,小皇帝看了看小绿子的嘴型,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跟着小绿子说道:“但各位爱卿想必也是清楚的,现下国库吃紧,实在是拨不出多余的款项来,爱卿们都是我大夏的肱骨之臣,如今朝中有难,想必不会置身事外吧?” 众人都是在朝中在钻营了这许多年的老狐狸,小皇帝这实实在在让他们身上出血的话,他们是哪里听不出来?只得装聋作哑,默不作声,只有那公孙毅站出来附和了几句。 “想必众位卿家是不会吝啬这点小钱吧?”,小皇帝抿着唇咬了一下手指,那腮帮子鼓了一下,才轻飘飘道:“方才各位爱卿都是以良臣自居,怎么提到钱就默不作声了?看来九千岁说的果真是没错的,钱是个伤感情的玩意儿,可是东厂都捐献了五百两出来呢……” 他这般先将众人夸了一顿,已让众人有些脸红,此刻又天真无辜的说这么一席话,拿出施醉卿来压场,真真正正让他们感受到什么君子难做。 公孙正海与公孙毅父子对看了一眼,“皇上,我公孙家愿为皇上分忧,拿出六百两重修彭城河大桥。” 东厂已出了五百两,他们自然是只能多不能少。 “臣愿意拿出六百两……” “臣愿意拿出五百两……” …… 一时间,众位大臣只得含泪洒血,就算没有高出六百两,也必须和东厂比肩。 小绿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边将众大臣的数目记在小册子上,一边暗想,小皇帝这招扮猪吃老虎,果然是无师自通,效果也出奇的好,让这帮臣子自打嘴巴了不说,还损失了一笔血汗钱,啧啧,东厂又要进一笔财了…… 小绿子记完了册子,仔细检查了一边是否有漏掉,片刻目光不动声色从寂孜笙与孟擒虎的面上扫过,几分歉疚,道:“长陵王殿下,孟大人,奴才这动作慢了些,没能及时记上两位的,劳烦两位再说一次,奴才好入册。” 寂孜笙便权当没听见,小皇帝意重深长,稚嫩的声音细声细气道:“六皇兄,彭城百姓是大夏的子民,大夏是我寂家的天下,六皇兄身为皇族,怎么能不为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若是父皇知道,当然会失望的。” 小皇帝这是非得要让在场的人都出一层皮才甘心。 众人谴责的目光看向了寂孜笙,他们挥泪拿出了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当,此刻若有人不给,自然是心里有些不平。 “殿下,不过是几百两,能为百姓做点好事,总是一件大功德,殿下可不要吝啬才好。” “殿下在烟花柳巷之中便都是豪气的很,一掷千金眼都不眨一下,怎的今日扭捏起来了?” 大司寇杜秉献挪到了寂孜笙身边,手肘拐了拐了他,低声道:“莫要在小事上落人话柄。” 【老是把章节发错地方,郁闷】 79.第79章 承诺书 “外公……”,寂孜笙看了杜秉献一眼,他不是吝啬几百两银子,而是受不得东厂之人如此做派,今日这笔钱落在东厂阉人的手里,能不能到达彭城便都是另外一回事。 “听闻最近六皇兄四处搜罗对付疯狗的法子,被几个游方道士诓了不少银子去,想必府中也有些困难,如此,不如……” “谁说我府中困难了?”,寂孜笙豁出去了,“我出一……” “六皇兄你要出一千两么?”,小皇帝崇拜而兴奋地看着寂孜笙,极其漂亮的黑眼珠子熠熠生光,“小绿子快记下,这可是六皇兄的一件大功德呢。” 小绿子回答得极快,“皇上放心,奴才这册子上,都记得清清楚楚呢,若哪位大人忘记了自己的数目,便来找奴才仔细对对,一目了然。” 寂孜笙心里憋屈的不行,他分明是想走走过场,象征性的给个一百两,就当是打发东厂那群阉人的,此刻却被生生的说成了一千两,他日后若是不给,还反而是言而无信。 寂孜笙恨恨的瞪了小绿子一眼,对自己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十一弟,却怎么都恨不起来,只当他是被年岁小被阉人左右。 杜秉献心中百感交集,小皇帝是施醉卿的傀儡,只要推翻了东厂再大夏国的根基,施醉卿垮台,小皇帝是必定是要退位的,而他不管是为了杜家的百年荣耀还是身为皇后的生父这一层身份,都是支持长陵王的,可如今眼看长陵王如此不争气,斗不过施醉卿便罢了,连个八岁的孩子也奈何不了,实在是…… 朽木不可雕也…… 嗳…… …… 解决了寂孜笙,小皇帝无辜可爱的大眼睛转向了孟擒虎,孟擒虎刚被降级,心里恨的不行,又怎甘愿在出钱? 只道:“皇上,臣常年远居大漠苦寒之地任职,囊中羞涩,实在是拿不出这银子来,但臣一片赤胆忠心绝无二异,还请皇上见怜。” 小皇子十分不解地看着孟擒虎,“前几日孟大人进宫与朕促膝长谈,不是说你从漠北带回了很多奇珍异宝要给朕把玩么?奇珍异宝不就是钱么?怎么孟爱卿你还说自己没钱?” 小绿子阴飘飘道:“看来孟大人的心中,是没有苍生啊……” “小绿子,不许胡言。”,小皇帝板着脸呵斥道,“孟爱卿只是钱财不外露,谦虚而已,他忠君爱国,这捐出的前,定然不会比在场的各位爱卿少,孟卿家,你说是不是?” 小皇子努力地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珠子,一瞬不瞬满怀期待地看着孟擒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孟擒虎身上,孟擒虎咬着牙,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还是皇上最为了解臣,臣愿意拿出一千一百两……” “啪啪啪……”,小皇帝拍着手掌,“孟卿家一片赤诚之心,朕都记在心里,小绿子,快,将九千岁的承诺书再临摹几份让各位爱卿都签了。” 承诺书…… 众人便想起了施醉卿自从被雷劈以后千奇百怪的书面协议,上及圣旨谕诏,下至慎刑司狱法,无孔不入,无所不毒,任签写画押的人百般仔细,总有人捉不到的漏洞被东厂拿出来大做文章。 小绿子没一会便让人拟好了几十份承诺书分发下去,这承诺书不过是让他们到时候乖乖交出钱,并无什么古怪的地方,众人便脖子一横,乖乖的签了。 小绿子将签完的承诺书呈了上去,小皇子捏着抖了抖,“可不是朕不相信各位爱卿哦,这承诺书是要给彭城百姓以及史官们看的,让各位爱卿的高义能被世人所知晓。”。 孟擒虎面部剧烈地抽搐着,小皇帝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为了鼓励各位爱卿日后继续善举,朕决定要嘉赏今日捐款最高的人,小绿子,将朕为孟卿家尽心准备的奖品拿出来。” 小绿子朝内殿之中抬了抬手,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件只看色彩便极其华贵不凡的衣裳出来。 “孟卿家,这是天蚕孔雀衣,听闻是由天蚕丝与孔雀屏交融制成,极其的珍贵,我整个大夏国也找不出第二件来,朕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从九千岁的府库中捎出来的,来,小绿子先带孟卿家去内殿试试合不合身。” “皇上,臣……”,一听是施醉卿那阉人的,孟擒虎下意识的拒绝,小皇帝露出几分不悦来,“孟卿家,你要抗旨么?” “臣,遵旨。”,孟擒虎走入了那内殿,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后背冒出了涔涔冷汗。 小皇帝嘴角轻轻勾了勾,眼中湛人的光芒比殿中的金碧辉煌更甚。 片刻之后孟擒虎身穿那件绿色的天蚕孔雀衣走出来,众臣好奇地抬起眼去看,目瞪口呆,傻愣当场。 有人刚想开口,小皇帝颇有几分满意而阴森地道:“这可是九千岁最喜爱的衣裳呢,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施醉卿的东西,谁敢说不好? “甚好甚好……”。 众大臣低头掩饰住笑意,偶尔实在是忍不住,又抬头看两眼,那天蚕孔雀衣的确是尊贵不凡,但却到底是淫~秽之物,因为,那就是一件实实在在的情趣衣,不止露了三点,连最后的菊花都不放过…… 这可不就是施醉卿羞辱人时惯用的手段? 方才还有人觉得小皇帝有些偏颇,此刻却庆幸小皇帝没心血来潮赏赐他们什么。 这光天化日的露出羞耻私密之处,不少老臣子都羞红了脸,朝中虽也有不惧施醉卿权势的忠直之辈,但到底孟擒虎心术不正,又一向远在大漠没什么人缘,遂而无人开口提醒几句。 由于天蚕孔雀衣特殊的材质和视角关系,孟擒虎本人自然是看不到其中的猫腻,只觉得大臣看着他的眼光很怪异,他有些不知所以。 “孟卿家,朕觉得你穿着这衣裳也是极好看的,你今日便穿着这身儿回府,定会让令夫人喜欢的。” “臣谢皇上隆恩。”,孟擒虎一直看不出个所以然,便未曾放在心上,下朝后,众人从金銮殿鱼贯而出,公孙毅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想开口提点一句,“孟大人……” 80.第80章 大事不妙 孟擒虎今日郁闷的心情可想而知,自然没有跟公孙毅寒暄的心思,无精打采地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公孙大人,府中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便自行离开了。 “孟大人……”,接连叫了几声,孟擒虎也不曾搭理,公孙毅摇了摇头,便不再多事。 孟擒虎盛着怒气和愤恨回到府中,一路上接受到不少诡异的视线,他闷头想着这些日子诸多的烦心事也未曾放在心上,直到回到府中,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大人,你的衣服……” “我衣服怎么了?”,孟擒虎口气极其的不善,目光扫向庭院中频频将视线撇过来的家丁和羞红了脖子垂着头的丫鬟们。 管家实在不好开口,斟酌了一番,只道:“大人还是回屋,换身衣裳的好。” 孟擒虎猛然醒悟过来,这可是施醉卿的衣裳,小绿子那小太监,可不就是那阉人手下的人,经由他的手里送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孟擒虎匆匆回到了屋中照了镜子,镜子中的自己一身华丽的孔雀衣裳,那孔雀屏若影若现,又是极其恶俗的绿色,异常的滑稽可笑,而那暴露在众人眼中的三点一线,更是让他差点羞愤欲绝,这简直就与烟花柳巷中倚楼卖笑的的妓~女无异—— 他竟然穿着这种污秽下流的衣服,一路走回了府中,朝中大臣看尽了他的笑话,沿街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在围观他,可恨,可恨—— 该死的小皇帝—— 孟擒虎狠狠撕扯衣裳,那材质韧性极好,他非但没能撕下来,那衣裳弹回去,让他上身两点和下身一点同时被弹的激动不已—— “嗷……”,孟擒虎张大嘴在屋中跳着脚,哀嚎不断。 “老爷,你没事吧?”,一位着一袭深红翟纹素色曳地深衣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她眉目高凸,眼窝深陷,高额挺鼻,五官极其的深刻,不若中原之地富贵人家小家碧玉的小姐,她皮肤有些黝黑,显然是常年备受日光的沐浴所致,她步态轻然,袅袅娜娜,深衣是湖蓝色镶边,镶边上辍着细碎的宝蓝色小珠子,同色碟躞上垂下璎珞长珠,如杨柳般的晃动着,这是大都城中时下最入时的装扮,穿起来显得端庄典雅,极有贵气,贵妇小姐们最是喜欢。 她朝孟擒虎走过去,挽着高髻的发上插着一支硕大五凤金钱玉步摇,垂着细碎精致的小穗儿,那穗米儿轻摇慢捻,偶尔拂过她的眼尾,异常的勾人。 孟擒虎抬起头看她,“夫人。” 孟夫人见他装扮及情动之处,脸蛋微红,软了身子依偎进孟擒虎的华丽,娇嗔道:“老爷,这光天化日的,你净是想些不正经的……不过,今日这身装扮,奴家倒是喜欢得紧,这情趣正好,老爷,让奴家好好伺候你……” 孟擒虎本就情动,自然不再忍耐,几下撕了衣裳,将孟夫人抱上床,几番颠鸾倒凤,好不快活,他将今日受的气发泄在床底之间,只翻来覆去将那本就风流浪荡的孟夫人折腾得要死要活。 …… 事毕,孟夫人趴在孟擒虎的胸膛上,娇喘吁吁地嗔道:“你今日是吃了什么药,这般凶猛,妾身都差点死在你这身下了,真是冤家……” 孟擒虎却没那么心思跟孟夫人打情骂俏,他眸色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孟夫人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胸口,“老爷……” 孟擒虎突然翻身将孟夫人压在身下,“夫人,岳父那里,可有进展?” “你们男人,就知道那些打打杀杀的……”,孟夫人媚眼如丝,在他的胸口捶了一拳“今日正是来和老爷说这件事的,父亲回了书信,说是施醉卿得了苍秦王的庇护,躲在玄武行宫之中,想要对她下手,实在不易。” 孟擒虎满脸的阴霾,没想到施醉卿竟然能得到苍秦王的另眼相待,他捏在孟夫人肩上的五指逐渐掐紧,青筋暴突,孟夫人嘤咛了一声,又赶紧安抚道:“不过父亲在信上说了,他已经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除去施醉卿,也一并,除去那苍秦王,没有了这二人,到时候我爹掌了大漠,你掌了朝中,不就是权倾天下吗?” 孟夫人想到那玄武行宫中永远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心里满是恨意,眸中不由得染上阴狠的神色来。 孟擒虎看见她此番模样,心中一声冷笑,这女人是大漠出了名的淫~娃荡妇,勾引途径的商人旅客不算,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哥哥也勾引,千人枕万人骑,而他孟擒虎之所以顶着这无数的绿帽子视而不见,不过是想接着伊和将军的势傍上玄武行宫这层关系,以期自己在大漠有名无实的都护使地位能有所改变。 “夫人,你赶快给岳父修书一封,务必让他将施醉卿击杀在大漠,越快越好,决不能让施醉卿回到大都。” 这夺权之仇,降职羞辱之恨,他势必要报—— 翌日,小皇帝连下三道诏书,才将孟擒虎召进了宫里,小绿子阴阳怪气地翘着兰花指,道:“孟大人这面子,倒是极大啊,连皇上都请不来呢。” 孟擒虎阴毒的目光扫过小绿子,随后恭敬道:“臣只是在想,今日要送些什么新鲜的玩意给陛下,不想皇上见到臣两手空空败兴,这便从早想到现在,只是这还未想有趣儿,皇上便等不及了,臣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只得让皇上失望了。” “无碍无碍……”,小皇帝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孟卿家,朕送你的衣裳你可有穿?” 孟擒虎脸色倏然青黑,小皇帝大惑不解,非常热心地问道:“怎么了?孟卿家是不喜欢么?那改日朕再让人挑一件送给爱卿……” “皇上的心意,臣心领了。”,孟擒虎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臣,可喜欢。” “哎呀——”,小绿子怪声怪气地叫了一声,引得众人侧目,小绿子一脸惊恐不安,“皇上,大事不妙啊……” 81.第81章 狠宰孟擒虎 孟擒虎突地又有了不好的预感,心跟着提了起来。 “小绿子,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吓了朕一跳。”,小皇帝拍着小胸脯瞪了小绿子一眼。 “皇上,奴才突然想起,昨日送给孟大人的衣裳,让奴才给拿错了。”,小绿子捶胸顿足,急的跳脚,“那可是九千岁送给子染公子的衣裳,奴才这已经禀告了子染公主九千岁有礼物相送,如今衣裳送错了,给了孟大人,子染公主若是心生不悦告到了九千岁那里,九千岁回来兴师问罪,可怎生是好啊……” “小绿子,你怎么做事的?竟然犯下这种错误,让朕也脸上无光。”,主仆俩一唱一和,小绿子责怪之后松了一口气,道:“不过事情也不至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应当是能补救的,大不了让孟卿家换回来就是了,孟卿家,九千岁最是憎恨有人碰她的宝贝了,朕也怕得很,孟卿家会愿意将衣裳换回来吧?” 那衣裳,早已被他撕碎了—— 孟擒虎算是知道了,这皇帝小子,一开始就是设了一个套给他钻—— 该死的,他竟然上了一个八岁小儿的当,着实可恶至极—— “皇上,臣今日,也是要向皇上告罪的,昨日臣回府途中,遇到了一只疯狗,那疯狗发狂攻击微臣,不承想将皇上赐的衣裳给抓破了,臣实在有愧皇上的隆恩……” “那不就是破坏御赐的东西,可是要杀头的呀……”,小绿子一个阴险的眼波扫了过去,小皇帝见孟擒虎杀人般的目光看向小绿子,道:“小绿子,孟卿家不是故意的,便作罢了,只是,这衣裳……九千岁的宝贝呢,就这么毁了,到底如何是好?” “这……”,小绿子思忖半晌,拂尘一甩,道:“九千岁最是喜欢金光灿灿的金子了,不若让孟大人赔偿一笔金子,放入九千岁的府库之中,此事便作罢了,如若不然,奴才等便只有告诉子染公子实情,子染公子定然是要让人快马飞书向九千苏诉苦,九千岁怜香惜玉的很,最受不得子染公子伤心了,这番怕是要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为子染公子做主呢……” 孟擒虎眸光变—— 那怎么行,绝不能让施醉卿提前回来—— “赔,臣赔便是了。”,孟擒虎赶紧道,“皇上要臣赔多少?” “天蚕孔雀衣本就是无价,看在是朕的人一时大意才酿成大错在先,孟大人便只赔个一千两……”,小皇帝顿了顿,抿着半边的唇思考了一会,才继续道:“……黄金吧……” 黄金—— 一千两黄金—— 孟擒虎惊的无以加复,怎么都没想到小皇帝是狮子大开口,“皇上,这……一千两黄金,这……” “朕知道孟卿家今日来的匆忙没带钱,没关系,孟卿家便打个欠条,改日上朝给朕带来便是了。” 小绿子已动作迅速地将施醉卿的欠条正文临摹完毕,“来,这是九千岁亲自拟定的欠条,签个字,按个手印孟大人便是可以走了。” 孟擒虎的愤怒无以言状,看着那欠条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小皇帝问道:“孟卿家,你还有什么顾虑么?” “臣……”,孟擒虎拳头咯吱咯吱的响,“不能签——” “孟卿家是要抗旨不尊么?” 孟擒虎的目光陡然射向小皇帝,横眉怒目,赤~裸~裸的狠色和杀气,小皇帝脖子一缩,开始狂飙眼泪,声泪俱茂,“来人啊,有人欺负朕年纪小,要杀朕啊,快来人啊,去东厂叫卓不凡,叫叶朝是,朕快没命了……” 小皇帝一通乱喊,孟擒虎往左右看了看,生怕小皇帝将人喊了进来,“皇上,臣签,臣立马就签,皇上不要再叫了。” 小皇帝抽抽搭搭的,鼻子狠狠的吸了几下,皱来皱去,嗓音还带着哭腔,“那你快签啊,可不能骗朕……” 孟擒虎咬牙切齿,心一狠,便签了字,按了手印。 不过是一千两黄金,就当是买了施醉卿一条命。 小绿子笑呵呵地收起了欠条,“孟大人,你可得在三日之内还清,不然东厂便是可以凭借这欠条,去搜孟大人的家呢。” 孟擒虎怒气填胸,离开安录宫时,阴煞的眸子睇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本是洋洋得意地和小绿子击掌,感觉到那视线,生生的从龙头扶椅上摔了下去。 “皇上,皇上,你没事吧?”,小绿子和小酌子连忙扶起他,小皇帝摇了摇头,重新坐下,惆怅地看着宫门外的极其辽阔的远方,“卿卿怎么还不回来?” “瞅着这日头也快入秋了,九千岁是该回来了……”,这一到了秋冬,小皇帝可离不得九千岁呢。 小皇帝双手托着腮帮子叹气,从头到尾将他们戏弄孟擒虎的一幕看在眼里的公孙婉儿从内殿走了出来,她手里提着一只金丝鸟笼,笼子里有一只鹦鹉,鹦鹉体羽纯白,颊浸润浅微黄,似两团害羞的晕花儿,头顶上黄色的华丽的羽冠,此刻那小鹦鹉在笼子中兴高采烈地张扬着那华冠,羽冠上垂着的一撂小辫子傲娇的甩来甩去。 “皇上,您看这鸟儿,好看么?”,公孙婉儿浅浅笑着,将金丝鸟笼递到了小皇帝的眼前。 小皇帝眼中闪过喜悦,却刹那撇开了眼睛,气嘟嘟地道:“你别想着再用鸟儿来哄骗朕看书,那些鸟儿只听你的,又不听我的……” 公孙婉儿放下了鸟笼,“皇上,督主走之前,叮嘱你什么了?” “卿卿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要孜孜不倦,好学好问,才能成就顶天立地的事业,还有要听贵妃的话,不许不学无术,不许沾染纨绔子弟的风气……”,小皇帝闷着脑袋,一字不漏地将施醉卿嘱咐的话背了出来。 “那皇上你可有听话?” 小皇帝搅弄着手指,委屈不已,“卿卿都不回来,没人陪朕看,朕不要看……” “皇上,督主只身一人之外,不知是凶是吉,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皇上在宫中却阳奉阴违,贪图享乐,督主知道,定会伤心的。”,公孙婉儿谆谆善诱,她语调温柔而善意,令小皇帝心里软了一些,他抬起水润的眸子,还是倔强道,“卿卿不回来,朕就是不看。” 82.第82章 公子不凡 “皇上若是不看书,,只怕督主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伴随着这声朗朗如清风的悦耳嗓音,从殿外徐徐步入一个身影,只见他一袭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脚踩一双朱缎小朝靴,乌黑长发只用一根通透的碧玉簪子束起,眉目俊逸,负手而来,雅人深致,卓尔不凡,而他,正是卓不凡,“皇上,臣昨日才让飞鸽为督主送了一封信去。” “卓不凡,你跟卿卿说了什么?”,小皇帝横眉竖眼,有点紧张。 卓不凡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并不苦涩,反而是异常的好闻,嗅在鼻尖,清秀不散,沁人心脾,“只说了些皇上的近况,督主让臣仔细禀报,臣自然不敢错漏分毫,因而将皇上每日几时入睡几时贪玩儿误了课业,也一并写了进去。” “什么——”,小皇帝跳下了椅子,“你、你、你竟敢跟卿卿告状——” 卓不凡宠辱不惊,姿态淡然,飘逸出尘,不负伽梵医香世家的傲骨铮铮,“皇上,臣只是如实禀报罢了。” 小皇帝气得脸颊通红,想要发作,却又找不到正确的途径,只得在原地气急败坏的打转,而那只皇冠鹦鹉,则学着他在笼子转来转去,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地学着他方才打结巴的话。 小皇帝一时气恼的很,将那笼子抢过来,揪出小鹦鹉,提着它骄傲的皇冠,“让你叫,让你再叫,哼——” 卓不凡道:“想必督主又要过些日子才回来了。” 小皇帝一怔,松开了那鹦鹉,鹦鹉飞出去,落在公孙婉儿的肩头寻求庇护。 “为什么?”,小皇帝泫然欲泣,“是不是朕不听话,不看书?她就不回来了?” 卓不凡不说话,只是一双平淡的眸子看着小皇帝,小皇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内殿书房走去,“朕马上就去看书,卓不凡你记得告诉卿卿,我有认真看书的。”,随后又转头扯着公孙婉儿的袖子,“贵妃,你快来陪朕看书……” 公孙婉儿对卓不凡点了点头,步入了内殿,陪着突然发愤图强的小皇帝看书。 卓不凡走出安录宫,看向那天空无边无际的辽阔,在那极南的天涯之处,有国名曰,伽梵。 金元神砂,绝世神丹。 医香世家,公子不凡,卓氏满门,全因你而毁,是到了,我卓不凡,卷土重来的时刻了…… …… ********** 小皇帝看了两个时辰的书,累倦地躺在小叶紫檀雕龙头的椅子里,公孙婉儿拿了火狐毛毯盖在他身上,与小绿子一道走了出去。 小绿子脸上少了那刻意的阴险笑脸,走路也不在那般浮躁,语气温顺了许多,俨然比起在旁人面前嘻嘻哈哈算计人的样子正经了不少,“贵妃娘娘兰心蕙质,善解人意,也不怪九千岁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忘记贵妃娘娘。” 公孙婉儿淡淡一笑,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曳地,在外殿光可鉴人的金砖之上如百合盛放,“我只是希望,我能帮到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咱们这些奴才,朝不保夕的,也只求生前能活得轰轰烈烈,名垂千古难,遗臭万年却是容易的很,奴才与九千岁一同长大,九千岁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旁人永远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多少罪,小绿子只希望,贵妃不要辜负了督主的信任才好,若是不然,小绿子第一个便不会手下留情。” 公孙婉儿笑而不语,有些话她不需要说出来,她想,施醉卿定然是懂的。 ********** 孟擒虎从安录宫离开,他心里沉淀着无数愤怒,颈脖上青筋暴突,脸色狰狞可怖,似青脸獠牙,脚下每一步都走的极沉。 回孟府必经大都拱辰街上,而拱辰街坐落着大都官署江湖机构承天府,承天府的建造颇具江湖气息,与大都官邸的豪华气派相比,追求的是一种随性的侠骨丹心,承天府统领吴剑邱刚从府内走出来,叫住了途径的孟擒虎。 “孟大人,留步。” 孟擒虎此刻看见东厂的狗就满肚子的火,冷哼了一声,拂袖便走。 吴剑邱也不气,只站在原地,道:“孟大人这是刚从宫里出来吧?想必又是被东厂之人大加羞辱了一顿?” 吴剑邱继续道:“吴某早前便劝过孟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夏国全掌控在施醉卿一人之手,孟大人若是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及早做打算,谋取一个似锦前程,难道要将自己的官途就此葬送了不成?” 孟擒虎从其话中嗅出不一样的味道来,顿住了脚,回身谨慎问道:“吴统领此话何意?” 这吴剑邱几次做劝客游说他投靠东厂,皆是被他一口否决,如今听这话,其中倒有不寻常的隐情一般…… “孟大人,借一步说话。” 孟擒虎稍稍一犹豫,便随吴剑邱绕到了承天府门前的石狮子后,孟擒虎口气仍有几分不悦,“吴大人有话便说,若是依旧为东厂说话,那便免开尊口了。” “孟大人是个英雄豪杰,自然不是那等眼皮子薄的,如今东厂党羽遍布天下,孟大人何必以硬碰硬与东厂过不去。” 孟擒虎自然知道个中道理,调任大都之前他便已经先行掌握了大都的时局,曾想过投靠东厂谋取一个锦绣前程,只东厂到底不过是一群阉人,自古阉党之祸便是猖獗一时,一旦新帝登基,便是血流成河,他自然不想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更不想做了东厂的走狗被人诟病,死后脸上也无光。 但此种心思,他自然是不会道与旁人听,“吴大人话说的太早了,邪不胜正,东厂再如何横行,也不过是一时的春风得意而已。” “孟大人说的是个理儿,都说乱世出英雄,如孟大人难道看不到如今大夏的乱世,即将要来了么?孟大人若是站错了对,这时机可就白白的错过了。” 孟擒虎侧目望向高深莫测的吴剑邱,吴剑邱道:“与孟大人相熟已久,吴某对孟大人的人品,也是信得过的,实不相瞒孟大人,吴某虽身在东厂,但心却早已投靠了秦广王殿下,如今碍于时局所制,少不得要做些个人的牺牲,天下英雄豪杰不少,可能走到最后依然能被人道一声英雄的,又有哪一个是没有受过胯下之辱?孟大人若是想要成大事,更应当审时度势才是。” 83.第83章 用处很大 “秦广王殿下?”,孟擒虎眼中闪过疑惑,朝堂之上秦广王分明是替施醉卿说话,为何却…… 朝中隐隐有人传动工彭城河大桥的水司是秦广王的小舅子,难道这彭城河坍塌一事真的不简单? 吴剑邱凑近了一些,“孟大人,秦广王这些年韬光养晦,只待时机成熟便一举灭了施醉卿,倒时秦广王殿下夺了大权,他施醉卿还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再有秦广王殿下为孟大人作证,孟大人,你便是拥君的大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见孟擒虎深思的模样,吴剑邱进一步劝说道:“秦广王佩服孟大人的为人,早有和孟大人结交之意,只是如今风头正紧,唯恐被东厂察觉为孟大人带来不便,所以,王爷另有托付吴某一件事……”,吴剑邱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来,“这是王爷先前嘱咐吴某带给孟大人的亲笔书函,这王爷的印章,想必孟大人是识得的。” 孟擒虎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函抖开。 “此事,还望孟大人仔细考虑。” 孟擒虎见信函上秦广王言辞恳切,且还许以重金厚礼,落款之处也确是秦广王的印章,有几分信了,却还是怀疑道:“孟某人如今并无兵权,且只是一个喂马的小吏,秦广王殿下如此厚礼相赠,信任不疑,只怕是有些……” “嗳……”,吴剑邱不赞同道:“英雄不问出处,吴某这承天府门下多的是江湖草寇、亡命之徒,孟大人何必自贬,更何况,孟大人刚正不屈,不畏东厂权力,这人品贵重是秦广王最为看重的。” 孟擒虎心中有几番较量,通过这些日子的试探他心中也知道,小皇帝一心向着施醉卿,和施醉卿共患难的感情不是旁人轻易就能取代的,小皇帝经过施醉卿此人的培养,城府更不是一般小孩所能比,绝不是那么好操控的,而施醉卿虽然不在朝中,后头却还有十大护法高手,这高手在明处的尚且是让人闻风丧胆之辈望之怯步,这在暗处的,不知道又是如何的心狠手辣,所以,他根本奈何不得小皇帝…… 投靠秦广王,的确是一个机会。 “吴统领的话,梦某人会斟酌斟酌,烦请吴统领代替孟某人先谢过秦广王的礼遇。”,随后他拱手道:“孟某人便先告辞了。” 吴剑邱看着他离开,许久转身进入承天府,那门后,立着青色宽袖蟒袍的穆晋玄,所谓龙章凤姿,一朵梨花压海棠,一双眼光射寒星,面如玉盘身玉树,说的便是穆晋玄这般的男人。 吴剑邱拱手道:“侯爷,孟擒虎已动了心,只怕不出三日,他便会迫不及待到东厂,表明自己对秦广王的忠心了。” 穆晋玄点了点头,孟擒虎此人智囊不足野心却太大,想要掌控却不是难事,只是需要费些时日罢了。 他虽不见的能知晓苍秦王军中的核心机密,但她夫人,可是大漠枭雄伊和将军的女儿,如此一点,便值得拉拢…… 吴剑邱稍稍一犹豫,道:“侯爷,恕属下直言,这孟擒虎,实在不是个能成气候的人。” 穆晋玄负手而立,脸色几分病弱,眸光却锐利如炬,“有时候有些事,就需要小人去做,先留着他吧。” 吴剑邱似有些明白,复而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侯爷,李七和张全已经回来了,这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穆晋玄打开纸笺,眸子一寸一寸收紧,精光乍现,刹那就已闪过无数的算计,随后,他将那纸张捏成了一团,瞬间化为粉末,被风吹散开去。 他淡淡问道:“那两人呢?” “属下已经处置了。” “做得很好。”,穆晋玄抬了抬手,吴剑邱便不再多言,自行离去。 穆晋玄站在那墙角之下,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卿卿,你如此能干,本候都有些为难了……” 穆晋玄有心瞒着施醉卿有关大漠的消息,施醉卿的触角,确实未曾伸到大漠核心之处,对大漠可谓是一无所知,但东厂,却尽诸施醉卿的掌控之中,已逐渐脱离了穆晋玄当初的考虑,施醉卿越来越强大,反而成为他的威胁,女人总是因爱生恨,若是不除去,终究是要成大患…… 可是,现在看起来…… “卿卿,你的用处还很大呢,本候,舍不得你死了……” …… 如吴剑邱所料,不出三日,孟擒虎便去了东厂。 站在东厂奢华气派的大门前,孟擒虎沉了沉声,表明了来意,小绿子掩着嘴笑道:“咱们督主几次礼遇有加希望孟大人能投入东厂盟营,孟大人百般不乐意,今儿着这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竟能让孟大人屈尊大驾到东厂这乌烟瘴气之地来,可真是百年难遇啊……” 孟擒虎忽略小绿子的明嘲暗讽,“孟某自然是想通了一个道理,只有东厂,才能让孟某一展抱负。” “哟……”,小绿子眼睛一斜,“咱们这儿可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阉人,怎么就能让孟大人一展抱负呢?这可担不起呢……” “绿公公不用过谦,普天之下东厂的大名何人不知?擒虎往日了眼拙不识相,今日已大彻大悟,还望绿公公莫要嫌弃得好。” 孟擒虎口中那绿公公三个字,让小绿子脸整个都跟着绿了。 绿公公…… 这有点眼识的想要在朝中宫中混的,谁不知道绿公公这三个字,着实是小绿子的禁忌…… 他十岁那年进宫,苏直一眼便瞧上了他的机灵,要将他留在身边与彼时四岁的施醉卿为伴,只当时苏直亲自为他取名字时,被施醉卿罢了一道。 施醉卿是苏直最喜爱也是唯一的义子,苏直过问施醉卿应当取个什么名字喜庆,施醉卿斜倚在苏直的太师椅里,手执一卷书,听闻苏直的话,便从书中抬起头,拖着圆润润的下巴道:“义父,小醉儿正巧在看一本奇闻杂谈,书中讲了一个趣事儿,小醉儿说与你听听……”。 84.第84章 归顺 施醉卿顿了顿口,便娓娓说道:“说是有一堆夫妻,妻子生得是个风韵犹存的美艳人儿,丈夫常年在外做生意,她一人独居家中,枕冷襟寒,早已是按捺不住寂寞,招徕了不少狂蜂浪蝶,其中一个买布的跟她厮混的最久,只有一次,丈夫回家后三个月没有外出,那买布心痒难耐,煞为着急,整日在他们家附近打转,一日,丈夫骑着马到城外去打猎,买布的瞅着机会迫不及待地窜进了妻子的卧室,共行巫山**之欢,谁知两人太忘我,当晚丈夫便回来了,那卖布的只好慌慌张张躲入了床底,如此一整晚,事后,妻子就向那卖布的要了一块绿色的布料,做了一顶帽子给丈夫,还和与那卖布的约定,若是看见丈夫带着绿帽子出门,便可来找她。几日后,丈夫又要外出做生意,妻子赶紧拿出那顶绿帽子对丈夫道:‘外面的风沙大,戴上就不会弄脏头发。而且这颜色让你看起来很俊,以后你每次外出我都为你做一顶,就如同我跟在你身边一样,你便不用牵挂我了。’,丈夫听了,感动妻子的贴心,又真以为自己很俊,便高高兴兴戴上那顶绿帽子,骑着马得意洋洋穿过街市,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当晚,他妻子就和那卖布的睡在他的床上,这以后,那卖布的凡见了那丈夫戴着绿帽子外出时,心里便不禁心花怒放,心中暗道:‘哈!你的绿帽子真是很俊,不过今晚该到我俊了……” 连成年市井男子都羞于启口的话被施醉卿稚嫩的嗓音说出来,却丝毫没有猥亵感,反而神圣的很,像酒楼中抑扬顿挫的说书先生,说的故事也极其的动人,小绿子从未见过那般漂亮的小人儿,便只盯着施醉卿看,只听施醉卿道:”小醉儿见这位小哥哥头上戴的,可不就是一顶绿帽子,不若就叫小绿子?” 苏直自然是对施醉卿宠爱得紧,一口便应了。 于是从此以后,他便叫小绿子,当年地位低下,没少被人打趣,后来施醉卿一人得道,他便跟着生了天,也便没人敢在他面前提那名字的由来,今日一听孟擒虎叫他绿公公,他是恨不得此刻一拂尘就将这孟擒虎挥了出去。 “孟大人要入东厂,东厂自然是欢迎之至,想必九千岁也是高兴的很,小绿子自是不敢拦着。”,小绿子咬着牙,阴阳怪气地说道。 孟擒虎丝毫没察觉出小绿子的心态,又压低声音说道:“绿公公,孟某投靠东厂乃是真心实意,只是……孟某身份特殊,可否不要声张出去?” “这东厂身份特殊的,可不少,比孟大人你身份地位尊贵的更不少,可也没见谁入了东厂,还敢提要求的,孟大人你果然是面子大得很,这东厂,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呢,请回吧。” 孟擒虎见小绿子不给脸面转身就走,也没有办法,只得咬了咬牙让步,“绿公公且慢,且慢……” 小绿子又转身,脸上抽得快要崩裂了,“孟大人也算是个识相的,只是如今身份不同,自古以来聘为上贤,奔为下愚,孟大人如今想要东厂收留,这也是得有条件的,按照东厂的要求,你需得完成三件事。” “哪三件?” “这头一件,便是要孟大人在府们牌匾之上刻上东厂的日月同辉标志,昭告天下你是东厂的人,听从东厂的差遣。” “这第二件,便是要将府中财产田产地产一一上报东厂名册,不得有任何的隐瞒。” “至于这第三件么……”,小绿子的拂尘顺溜的从孟擒虎的眼前甩过,“需得把咱们九千岁的金身像迎进你孟家的祠堂,天天烧香磕头,保佑咱们九千岁一辈子福寿双全。” “这祠堂是供祖宗的地方,怎么能……”,孟擒虎出口反对,东厂对于投奔而来的人,为难的手段也是层次不穷,用东厂的话说,这东厂,要的就是没脸没皮的人。 前两件已经是让孟擒虎脸上无光了,但想着今后有三皇子澄清,便咬了咬牙认下了,可这最后一件事,实在是让他做不出。 “进了这东厂,咱们九千岁就是你的祖宗。”,小绿子拉长了祖宗两个字,听起来总有异样的感觉。 “公公,这前两件,我可以应允,可是这最后一件,你能否通融通融……” “孟大人,你也不去问问,这抛妻弃子要进咱们东厂的人,可是拍着长队候着呢,你若不是实诚的要进东厂,可别耽搁了咱家的时间,咱家这可忙着呢……”,说完间,一甩拂尘要走,孟擒虎忙拦在他身前,“绿公公,请慢请慢,容我考虑几日可成?” “自然是成的,只是下次孟大人要再出现在东厂,可记得把咱们九千岁的金身先摆上祠堂好好供着,不然,孟大人可别来扰了咱家,这九千岁不再,东厂上上下下可都是在奴才在打理呢……” “是是是,公公辛苦了……”,孟擒虎如今这样,哪还有半分不久之前的清高模样?这世上的人啊,总以为披着慈善的外衣,自己就是佛祖了…… 小绿子勾了勾唇角,转身那刹那,脸上的笑容便没了。 连祖宗都能背弃的人,还能对咱们九千岁忠诚不成?小绿子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拂尘一甩,进了东厂。 孟擒虎阴鸷而恶毒的盯着他的背影消失,想起吴剑邱的那一番话及秦广王差人送进府中的金银珠宝,只想着他日成事后,定要一洗今日的雪耻,将这帮捧高踩低的太监,狠狠的修理一顿。 至于这祖宗牌位,迁到别处供着就是了,待除去施醉卿,再将这祖宗牌位迎回来便是。 ******** 大漠天气颇有些变幻无常,几日前小晴了一日,便又是淅淅沥沥的大雨,连着疯狂了几日,直到今日申时,雨才逐渐退幕。 施醉卿赤脚走在玄武行宫黑色的琉璃瓦上,冰凉的雨水浸透她的脚心,她脚趾颤抖地缩了缩,随后撩了紫袍,背倚着那对月长啸的天狼坐下,远处的明珠映射过来,在她浅粉红的脚趾指甲盖上打下一圈光晕,若星辰般一闪一闪。 85.第85章 犬牙相制 她翘着脚,嘴里哼着小曲,左手茶壶,右手茶杯,自斟自酌,惬意的很——玄武行宫的酒,都是浓度极纯的烈酒,对于她这种酒量上不得台面又招恨的人,喝醉了便等同于自杀,谁也不知道你尚且还在梦中之时,便被人结束了生命。 如此,要玩儿意境,只能,以茶代酒。 远处森然的宫殿,女子的惨叫声从高转低,最终湮灭于这永远挥之不去的夜色之中,只剩下生命中最后的一抹叹息和挣扎,婉转于尘世,交织了每一个夜色下的魑魅魍魉。 面无表情的侍女将死去的女子用菱纱一裹,丢入了大漠之中。 施醉卿曾亲自去查看过一个女子的尸身,从脖颈到腰部之上的肌肤,便像是被野兽尖利的牙齿撕下一般,只剩下骨头支撑着残破的躯体,而脸部及下身却完好无损,死前也似乎并未与人发生过性行为,如此,她们便不是被寂璟敖性虐而死,那么,寂璟敖为什么要把这些女子,折磨成这样? 而当时寂璟敖便站在她的身后,无声无息,只有一双如狼般犀利的眼和被血染红的唇异常鲜明,如最高贵的吸血鬼,让人心里忍不住跟着颤抖不止。 “卿卿,你想要,孤王撕碎你吗?” 他说的撕碎,便是真的……撕碎…… 他在警告她,如果她再不知死活的探知他的秘密,他会像对待这些女子一样,狠狠的,撕碎她—— 既然是秘密,自然,只有死人才能知晓。 潮湿的空气中,大红香片茶的清淡香气将那萦绕的血腥味拂开,施醉卿将那血一般红艳的茶水倒入了琉璃瓦沟壑中,茶水顺着竹节拾级而下,一滴一滴,滴在刚从殿内走出的瑾烟头上。 瑾烟疑惑地抬手,接了一滴,见掌心中殷红的血,吓得几个哆嗦才敢抬头去看瓦上,见到施醉卿似笑非笑的神色,怨道:“督主,你吓死……” 忽地,她顿了口,神色有些惧怕,随后低下头,匆忙进了殿中。 施醉卿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侧打下的那一条斜长的身影,依旧是焚香沐浴之后,他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施醉卿心中道:“嗯,不错,又恢复了衣冠禽兽。” 寂璟敖坐在她身边,同靠在天狼身上,他手臂一搭,便将她搂入了怀里,玄武行宫地势极妙,如此一眼望去,便能将整个沙漠囊入眼底,真有几分手掌天下、气吞山河之势。 而远处黑乎乎的黄沙之中,人影憧憧,看得不甚真切,施醉卿抖了抖茶壶,“伊和将军,耿天霸,曾经披靡沙漠的两大枭雄,你这位年纪尚轻的苍秦王想要让他们心悦诚服,也有些难度吶。” 用武力收服人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现在有觅儿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在,大漠的风云,不需要穆晋玄来插手,也足够乱了。 寂璟敖接过她手中的茶壶,就着那壶口,喝了一口茶,道:“祸福倚伏,连鸡之势,犬牙相制,云端看厮杀。” 不过短短几个字,便道出他治理大漠的手段。 施醉卿会心一笑,她自然知道这个这个道理,就如同东厂之中,有真心归顺于她,也有假意投诚的,而她之所以容忍那些别有居心的,不过也是因为犬牙相制的道理,好与坏的相互牵制,是隔山观虎斗的最佳手段,某些时候,甚至还可以反为己用,将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人一网打尽。 伊和将军与耿天霸对寂璟敖面服心不服,却没有实力击败寂璟敖,他们私下里越是闹得凶,越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尖浪口上,不用寂璟敖出手,大漠之中自有那看不惯的,如此一来,寂璟敖的势力依旧稳固如初,而削弱的,就是那些不安分的势力。 施醉卿笑了笑,语气陡转,几分戏谑,“听说伊和将军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被称为大漠绝妹,睡遍大漠无敌手,到了大都,让大都无数男儿也心荡神驰,王爷是大漠最英俊的男儿,想必那玉体横陈之姿,早便是享用过了?” 寂璟敖一瞬不瞬地看着施醉卿,施醉卿挑了挑眉,“怎么?我说错了?难不成王爷是看不上那绝色美人?那孟夫人我也是见过的,的确……”,施醉卿摩挲着下巴,一脸的下~流色彩,“是个大漠猛~女啊……” 那位孟夫人,可当真是个风云人物,男女之事上开放得紧,这到了大都,见了大都比比皆是的英俊男儿,便有些按捺不住,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将大都街上英俊风~流的浪~荡男儿都睡了个遍,后又将注意打到了朝中,朝中之人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即使心痒难耐,那也是对孟夫人的勾~引视而不见,而孟夫人为了睡男人,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厉害非常,再有定力的男人,也不得不被她所诱。 听说她胆大包天对永宁长公主的驸马方定侯木凌天下手时,被永宁长公主提前知晓,差点被那位一向有妒妇之称的永宁长公主扒了衣裳游街,幸得秦广王从中斡旋,才将这件事压了下去,而那秦广王,自然也是孟夫人的入幕之宾。 男儿向来风~流,都希望自己的妻子在家是荡妇床上荡妇,床下是贵妇,而这位孟夫人,床下的确是个贵妇,而上了床,自然是荡妇,只让孟擒虎憋屈的,他夫人上了谁的床都是荡妇。 孟擒虎碍于伊和将军的威势和孟夫人的骄横跋扈,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个糊涂人,带着无数顶绿帽子,顶着大都路人异样的眼光,照样在大都招摇过市,不得不说,孟擒虎忍耐非常,比那扶南国信安王丝毫不逊色,只野心有余,智慧和骨气不足,最终只能为人所驱使,做了旁人的剑而不自知。 寂璟敖这样的男人,虽然残虐,虽然冷,但绝对止不住女人向往的步伐,尤其按那孟夫人风~流的性子,连自己父亲和哥哥都不放过,又怎可能放过寂璟敖? 86.第86章 畜生不如 “阿璟在大漠素来有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的美称,咱俩今天把茶言欢,你便是透露几句,那孟夫人在床上的滋味,当真是如诗中所言,有花心柔软春含露,柳骨藏蕤夜宿莺。乐处疏通迎刃剑,浙机流转走盘珠的妙处么?” 施醉卿将那淫~词浪~语吟得异常好听,那双含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睇着寂璟敖,寂璟敖手掌漫不经心地在她的肩头游移着,“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你这般知晓孤王的能耐,想必早便是梦中温习千百回了?” 施醉卿脸一黑,分明是她戏弄寂璟敖,却反被这男人戏弄,着实可恨的恨。 “想要试试么?”,寂璟敖在她耳边低声性感道,施醉卿从他的腔调中,听出了赤~裸~裸的调~戏意味来。 施醉卿脸色一转,又笑道:“阿璟,你这是在回避我的问题?”,她意味深长地拉长腔调,“想来,应当是如此……” “你想听孤王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自然是实话。” “孤王有没有碰过旁的女子,让你这般惦记?嗯?” 施醉卿脸更是有几分不好看,瞧寂璟敖这话,像是他碰了旁的女子,她有多在乎,有多气愤似得,施醉卿牙齿磕了磕,道:“本督只是觉得王爷阅女无数,这经验阅历自然是比旁人丰富,王爷何不将床笫枕席秘诀道出来,本督让人记传以供后人瞻仰和借鉴,岂非是美事一桩?” “卿卿,你这般聪明,怎么总是学不乖?”,他捏着她的下巴,深色的眸子光晕流转,他道:“孤王一生,只爱一个女子,便只碰会……碰她一个女子。” 施醉卿腹诽,想必寂璟敖不碰她,是因为不爱她罢了,遂而她道:“既然如此,那王爷这般将本督拥在怀里,想必是真将本督当做太监了?” 寂璟敖唇齿间迸出冷冽和炙热同时交织的复杂气息,“你是在求着孤王剥了你的衣裳?” 这根本就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施醉卿此刻发现自己是连嘴皮子功夫都都不过寂璟敖,她牙齿一咬,身子腾然一起揪住了寂璟敖的衣襟,有点发怒的迹象。 寂璟敖,这丫的根本就是个假正经的风~骚男—— 她右拳蠢蠢欲动,最终还是在寂璟敖冷冷淡淡的视线下退去了冲动,随即她突然反应过来寂璟敖话中的真意。 只爱一人,只碰那一人,又想扒了她的衣裳,根据逻辑思维反推测,那不就是在暗示,她是他这辈子唯一想要碰的……深爱的……女子……? 施醉卿倏然眯了眯眼,心中有些不知是何滋味,她装腔作势地松开手替寂璟敖整了整衣襟,笑眯眯地道:“看不出来王爷还是一只童子鸡啊……” 寂璟敖冷不丁的眸子瞟着她,危险的很,施醉卿扯了个干巴巴的笑容,“风寒夜重,王爷方才劳累了,早些去歇息才是。” 转身的刹那,被寂璟敖扯了回去,她干脆利落,杀伐果断,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可寂璟敖看出了她对于感情的回避和试图逃离的心态。 一旦他认定的人,又怎会让她有机会逃离而去? “卿卿,你若是个识时务的,便知道,你跑到天涯海角,总归是,跑不离我的掌中。” 施醉卿听闻此话,那细长的手指轻拂过鼻翼之下。 她最是喜欢挑战极限。 “是么,苍秦王殿下,不若咱们便来试试?”,只要她想逃离的地方,铜墙铁壁也困不住她—— 话落的那一瞬间,施醉卿突然如一只豹子一跃而起,紫衣飞舞撩过夜色,刹那不见了踪影。 寂璟敖唇瓣一勾,似在嘲笑她的负隅顽抗,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他便只是看着,许久,才对着潮湿的夜空一声长啸,无数凶残的狼从四面八方窜出来,为寂璟敖开路,追逐着施醉卿而去。 这些狼已经熟知了施醉卿的气味,不管她身处何方,他都能轻而易举,掌控她的行踪。 寂璟敖站在玄武行宫顶天的天狼头上,远远看着施醉卿在夜色中狂奔的身影,风萧萧揽夜惊尘,他衣袂飘飞,遗世独立,那沙漠在一轮风雨过后的夜色中,依旧还能卷起无边无际的漠土黄沙,丘陵起伏的曲线如最娴静的少妇,温温浅浅地对着大漠的天涯海角笑着,诉说着这属于黄沙之中最细水流长的故事。 从极高的视角俯视下去,施醉卿深一脚浅一脚留在潮湿漠土之中的脚印蜿蜿蜒蜒,那滚滚长啸的狼群如浪涛一般朝她汹涌而去,在一望无垠的漆黑之中,两点水润的光泽在寂璟敖的眼里浪花般跳跃,与那蜿蜒的脚印一道远去…… 寂璟敖眸光一边,该死—— 她没穿鞋—— 他心中咒了一声,玄色衣袍猎猎飞扬,消失于宫瓦之上—— 施醉卿回头看龇牙咧嘴凶狠的大漠狼军,冷笑一声,笑着笑着,她脸上的笑容就有些龟裂了,速度也慢了下来。 有三句话可以形容她现在作茧自缚的下场。 跑的比畜生快,那是什么?自然是比畜生还畜生。 跑的和畜生一样快,那是什么?自然是个畜生。 她若不是停下来不跑了,那是什么?连畜生都不如…… 该死的寂璟敖,总是能将她冲动的情绪挑起,害得她一次又一次的出丑,将这东厂阴狠毒辣的九千岁大名都给侮辱了,该死该死—— 施醉卿气得跳脚之际,一张赤黑色的狐毛大氅从天而降,飓风般卷动将她的身子围在其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擒住,她落入男人怀里的瞬间,男人转了一个身,她的脚脱离泥沙之中,身子在空中飞舞旋转,一切发生在不过电光火石的刹那,她便对上男人盛怒的眸子。 那是这些日子,施醉卿从未在寂璟敖的身上见过的愤怒,那双世间星辰都难以比拟的眸子,晦暗、阴嗜、比焚谷幽深的阴司地狱更可怕。 施醉卿的心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围在寂璟敖脖子上的手,一松。 …… 87.第87章 让你长长记性 而寂璟敖便像是要惩罚她的胡闹,放开了她的腰肢,她失去支撑的身子刹那往下坠落,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与他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寂璟敖冷冷看着她,那种冷是骨子里发出来的,是施醉卿最为害怕的,她的身子砸在沙漠狼群身上,眼睛一直看着高高在上的寂璟敖,她从那双睥睨的冷眸里,看见许多她未曾仔细去注视过的情绪…… “寂璟敖……” “嗷——”, 寂璟敖突然坠地,他单膝着地,优美性感的脖子高扬,对着那无边无际的大漠深处一声破空的狼叫,大漠陡然之间地动山摇,那黄沙成片,排山倒海地向施醉卿奔腾而来,她瞪大眼,坐着,不动。 寂璟敖并未是要用黄沙攻击她,那黄沙逼近她眼前之时,已如斗败的攻击颓然散落,在她的身边,堆积了一座有一座巨大的山丘,将她困在其中,看不见外面的天地,是如何的雄壮。 施醉卿还沉浸在震惊当中—— 大漠上狼群此起彼伏的狼叫震耳欲聋,轰轰烈烈得如同一曲破阵之音。 方才寂璟敖的那一声能令大地撼动的嚎叫声,一直敲击在施醉卿的心尖上。 他那是狼叫,不是模仿,而是真真实实的从狼的嘴里发出来的嚎叫声—— 人类作为高级动物主宰着世间一切,高智商使他们能将世间生灵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但造物主既然创造了百兽,自然有其不可替代的地方,它们各司其事,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语言和生存方式,人类模仿得再像,始终只是模仿,以假乱真而已。 但寂璟敖的叫声…… 不是真正的狼,根本发不出来的叫声,而且,必定还是狼中之王—— 她以前未曾注意,直到此刻听他爆发出来,她才知道,自己好像一直错了过了一个关键的线索…… 寂璟敖,他是大夏国的五皇子,怎么会…… 他那身体里,到底蕴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施醉卿忽地想起苏直死前写在大牢墙上的那句话——稽牙山苍狼族,敖…… 稽牙山苍狼族,赤炎大陆最为神秘和强悍的一个种族,传言其先祖是天狼奎木之后,为天界第一宿,天狼奎木骁勇善战,纵横整个天界,六道神佛魔俱不敢与之抗衡,而其后代自然秉承了这战无不胜的优点,生存在这赤炎大陆之上,是大陆诸方霸主趋之若鹜寻求的不世良将,只苍狼族却从不踏足稽牙山之外的红尘,外人不得其道,任手段百般,也进不得稽牙山,因而稽牙山苍狼族,逐渐沦为一个传说。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直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几个字,皇室之中,只有寂璟敖的名字后带有一个敖字,也只有寂璟敖,有这般惊天的本事号令大漠狼军…… 传闻苍狼族百年出一位天命王者,有号令天下百兽的异能,施醉卿不由得想到……难道寂璟敖与稽牙山苍狼族,有什么关联? 二十六年前,寂璟敖出生之时,临贺帝带着五十万的兵马浩浩荡荡亲征边境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行径匪夷所思,而不出半月,那小国就被大夏国拿下,临贺帝又带着五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回程,但回到大都之时,全军竟然只剩下五百残兵护着重伤的皇帝狼狈而归,临贺帝此后闭口不谈此事,也不准史官记入史册,这便一直是一个谜,而当夜宫中,一个美人难产而死,生下的皇子,便是寂璟敖。 这似乎,也太巧合了…… 寂璟敖,寂璟敖,大夏国的五皇子,到底有什么不一般的身世奇遇…… 施醉卿心思千回百转,穆晋玄只怕,也是要从苏直的口中,探知到什么惊天秘密吧? 狼群乖乖地侧躺着给施醉卿做垫背,寂璟敖不知何时已恢复了正常模样,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深思的施醉卿,几只狼群退开,施醉卿坐了起来,寂璟敖蹲在她的面前,他宽厚的掌心捉住她满是黄沙的足,那脚踝之上被砂砾蹭破了不少皮,留着丝丝的血染红了寂璟敖的掌心…… “嗳,寂璟敖……” 寂璟敖没理她,他撕下华贵衣袍的一角,小心仔细地将她脚上的泥沙擦拭干净,随后将那大氅撕下两截,层层缠住她的脚。 施醉卿抿了抿唇,膝盖轻轻的摇来摇去,“寂璟敖,你是一匹狼。” 一匹最凶恶最残忍的狼—— 寂璟敖的手一顿,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缓慢地抬起头,施醉卿身下的那匹狼大约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维持着一个姿势僵硬了,肚子突然抖了抖,一下就将毫无防备的施醉卿抖了下去…… 夜风飒飒的吹响了夜晚的笙歌,寂璟敖伸手搂住施醉卿的腰,施醉卿手臂惯性地勾了下去,落入寂璟敖的怀里,强大的冲力直将蹲着的寂璟敖推到了下去,而寂璟敖并未狼狈仰面倒地,因为身后有一匹健壮的黑狼,稳住了他的身子。 寂璟敖背靠黑狼,姿态慵懒而性感,好似此刻身处宫殿最豪华的贵妃榻之上,那般的尊故无匹,而方才他发狂般嚎叫的一幕,又仿若是施醉卿的错觉。 施醉卿从他怀里抬起头,寂璟敖冰冷的眸子唤醒了施醉卿心里的一点忐忑,直到此刻她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怒了寂璟敖。 她并没有想要逃跑,不是么? “苍秦王殿下……”,施醉卿扯了扯笑,寂璟敖还是那双冷得出奇的眸子,施醉卿自讨没趣,悻悻然地闭了嘴,挣扎着要站起身,谁知那脚上裹着的狐皮实在太厚重,她又一头倒近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这次顺势站了起来,将她拦腰抱在怀里,强势的很,“施醉卿,你总是不将孤王的话,放在心上,你说孤王是否要实点非常手段,让你长长记性?” 这话说的,比这雨后的狂风更加肆虐浸骨,施醉卿不服气的很,眸光倔气地甩了寂璟敖一眼,“我可没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88.第88章 狼狈为奸 寂璟敖顿住脚,深深的看着施醉卿,“只为了与孤王赌一口气,便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么?” 她高高的扬着脖子,早已散乱的长发狂魔乱舞,使她像蒲公英一般捉摸不透,但偏偏神色却那么清冷,透着几分薄情寡义来,“我施醉卿,不会向命运屈服,也绝不会向任何人认输。” “在我面前,你也要如此逞能?”,不知不觉间,他便不用想震慑旁人的身份尊称,去压她了。 这是他认定的女人,是能与他比肩的女人,而不是他的战俘和屈从者。 “这不是逞能,这是我的活着的坚持,我不为任何人而活,也没有人能让我为他而活,我的人生,我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没有人管的了。”,她眼尾弧度倨傲,不羁于世。 寂璟敖同样强势的看着她,风沙中他牢牢的锁住她狂傲的眸子,“那我便告诉你,从此你的人生,便只能是我的,只能由我来管。” 施醉卿冷哼,在寂璟敖怀里挣扎了一下,“我是长了翅膀的毒蛇,你小心我咬了你一口,逃之夭夭了。” “你尽管飞便是,这一生若你的男人不是我,那我宁愿折了你的翅膀,留着你的毒牙,将你绑在身身边,你若想再咬我一口……”,他言尽于此,剩下的话如何,已足够让施醉卿想得到。 只要她在身边,咬他千次万次又如何? 施醉卿不以为意,寂璟敖想得太多了,她这一生,只能是大夏国的九千岁,身边,永远不会再出现男人这种生物—— 但寂璟敖这霸道的性子,偏偏又开始让她觉得遇到了对手,有点跃跃欲试,“那咱们就试试,谁斗得过谁?” “卿卿,别跟我比,我若不给你机会,你狂不起来。”,寂璟敖今日便就是要让她知道一件事:他寂璟敖,是她施醉卿的男人—— 一辈子唯一的男人—— 她可以任性可以胡闹可以狠毒可以杀人可以害人,他纵容,但绝不能试图想着,从此脱离他—— 是她自己来到这大漠,来到这怀里的,她便应当承担,招惹他的下场。 自然,她不来,天涯海角,四海八荒,他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寂璟敖,没有你,我这些年在大都不也将你大夏国的江山玩弄于鼓掌间?” 寂璟敖抱着她,一脚一脚踩在黄沙里,“我说过,你喜欢玩,我便将天下送与你掌心把玩。” 这般狂妄得不需要任何掩饰的话,也只有这个似狼非狼的男人敢说出来,“寂璟敖……”,施醉卿神色清冷,目光有些飘渺地盯着那此刻逐渐在步入黎明的地平线,许久才将视线转回来,她凑近了寂璟敖几分,“寂璟敖,你是狼,凶残暴戾,最喜血腥,我是狈,阴狠狡诈,满手杀戮,生活过的太无趣,不如你我狼狈为奸,将这表面平静如死水的赤炎大陆,搅个天翻地覆,若是得心应手了,便坐坐那金銮龙椅过过瘾,你说呢?” “卿卿,你果然……”,他眯着眼,她手肘拐在他的肩窝里,支着下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男人薄雾吞吐,与她的气息交缠,那般天衣无缝,他道:“……不愧是我寂璟敖的女人,与我想到一处了。” 两人在夜空中对视良久,忽地相视一笑,施醉卿的笑,狂放不羁,回荡在整个辽阔的大漠,而寂璟敖的笑,只是极其细微的勾了勾嘴角。 施醉卿狡黠一笑,手指从寂璟敖的下巴上拂过,似调~戏的意味,“那么苍秦王殿下,祝咱们……狼狈为奸,愉快。” “狼狈为奸……”,寂璟敖意味深长地重复嚼着这四个字,在他那性感颓靡的嗓音之下,徒生出几分旖旎来,他忽地将施醉卿拦腰抱起,“你我成奸,总是要做一些应景的事的。” 他话中之意让施醉卿脸一红,随即她便勾住寂璟敖的脖子,抛却那扭捏,道:“那是自然,如今你我是勾搭成奸的关系,我是你的,你自然也是我的,做些应景的事,天经地义的很。” 我是你的,你自然也是我的。 这句话寂璟敖听着尤为的悦耳,眼里冰冷的薄雾也渐渐褪散,染上几许温情和柔色。 我们是宿侣,同样的阴狠嗜血,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生来如此,永不相离。 “你为什么对我不一般?”,施醉卿的迷惘的声飘散在寂凉的风中,“寂璟敖,我们以前,未曾见过吧?” 寂璟敖抬起脸,“你不曾见过我,可我的梦中,早已见过你千万次。” 施醉卿一愣,看向寂璟敖,却见他神色认真无比,不曾有开玩笑的成分。 那天边地平线上,黎明已经在试图冲破黑暗,施醉卿的脸埋在寂璟敖的怀里,她能与那些道貌岸然之辈虚与委蛇,却对寂璟敖的情深,无言以对。 *********** 渐渐破晓,天际微露鱼肚白,那绽放着光晕的黎明曙光与大漠的黑暗形成了极致的鲜明,黄沙大漠之中如同笼罩着一片月色的菱纱,蔓延着袅袅娜娜的青烟拂在玄武行宫的宫瓦墙上。 瑾烟从宫内走出来,抬眼往那远处看去,心中只道,王爷纵横大漠向来无敌,如今遇上督主这么一个同样目空一切的人儿,两人若是斗起来,还真不知到底何人谁胜谁败呢…… 正思索间,瑾烟将目光放低,便见玄武行宫的城墙宫门之外,一抹高挑的身影正在风沙中徘徊着。 那是个年轻男子,一袭镶乌黑金边的象牙白曲裾深衣使得他身姿儒雅俊挑,昂藏七尺,而外罩的薄纱禅衣质地轻盈,惊才风逸,似天外飞仙,他眉目似画,噙齿戴发,温文尔雅,处处透着一股子高贵与不可亵渎的神圣庄严,气宇非凡,只是脸色略显几分苍白,似常年病缠卧榻之人,不免让人有几分惋惜。 “这里是玄武行宫禁地,你是何人,竟鬼鬼祟祟的在宫外?” 那男子正蹙着眉,似在犹豫不决,乍然听到有女子发话,抬起头,只是望见瑾烟,有似有几分失落闪过眼底。 89.第89章 六公子,别来无恙 那男子身子羸弱,不时的咳嗽几声,他咳嗽的时候,右手微微拢成拳头掩住嘴,极有修养,举手投足间,满是高门贵子的尊贵。 见瑾烟发话,他微微沉默了一下,道:“在下只是见这行宫器宇不凡,一时看痴了,打扰姑娘了,在下这便离开。” 他再看了气势宏壮的玄武行宫一眼,随后抬脚离开,远处有随从驾着马车等候他,他回头,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再钻进马车里。 那辆马车辘辘行驶,逐渐消失在瑾烟的视野里,瑾烟疑惑地挠了挠头,进了宫中。 而马车之中,男子由于吹了风,咳嗽声又逐渐剧烈起来,一旁伺候的女子忙将貂皮裘衣披在男子的身上,有些责怪道:“这大漠天气古怪多变,爵爷既然已派了三爷前来,又何必再亲自走一趟?” 男子喝了女子递上来的热茶,神色清淡,只摇了摇头,并不曾说话。 女子幽幽道:“爵爷,还是记挂着她么?” 马车壁身上裹了厚厚的貂皮,男子背靠着车身,微微仰着脸,还记挂着么? 应该说,他什么时候忘记过? 女子似被他眼中的哀伤灼痛,几分哀怨道:“爵爷想要做什么,奴婢无从过问,但爵爷不要忘记了,爵爷用了真心,她却不过是利用爵爷了这一番真心罢了。” “初一,不要再说了。”,男子皱着眉,不喜有人带着这种口吻议论她,“她要利用,也是我心甘情愿给她的。” “爵爷……” 初一只觉得心里梗着一口气,难受得紧。 男子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继续说下去。 初一咬了咬唇,男子忽地又剧烈地咳嗽,初一忙拍着男子的胸口,又是心疼又是不满道:“爵爷为她病成了这般,这些年,她可是连问候一句都不曾……” 男子只是苦笑了一声,似是想起了那女子扬着春水般的笑意叫着他六哥时的模样,那苦笑便渐渐的淡了,反而笼罩几分朦胧的满足…… 黎明终于刺破黑暗狂啸而出,天边落下了半壁的辉煌,施醉卿在寂璟敖怀里昏昏欲睡,她已经不知道寂璟敖走了多久,只是眼被那金光刺得有些生疼,她便抬手遮了遮,随即睁开眼。 “快到了。”,寂璟敖轻声道,施醉卿轻轻嗯了一声。 一辆马车从身边经过,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从车内传出的那一声幽幽久久的叹息声,似呢喃般响在施醉卿的耳边,她下意识地扭头地去看那辆马车。 这一声叹息,压在施醉卿的心脏上,很是难受。 施醉卿一瞬不瞬地看着那辆马车,寂璟敖神色中已生出了几分冷意来,他倒要看看,那马车之中,到底何人,竟让她这般关注—— 一匹黑狼从大漠的远处奔来,獠牙森森,驾着马车的两人一惊,下意识地调转车头想避开和那黑狼正面冲突。 “嘶”,马儿受到惊吓,狂戾地嘶鸣了一声,开始暴躁地在原地转来转去,带动了马车剧烈地摇晃,那黑狼袭击上来,驾车的两人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黑狼甩了出去,黑狼有目的地直冲入车内,刹那之间,马车之中响起了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啊——” 施醉卿眸光一厉,看了寂璟敖一眼,“不得不说,苍秦王殿下不止察人入微,这出手也是一等一的快。” 她不过才露出一丁点微妙的异样,就已经让他有了这般缜密的警惕之心了。 而对面那被黑狼袭击的马车之中,伴随着那声尖叫,马车一声巨响撕裂分散开,白衣儒雅的男子搂着受惊的女子飞身而出,落入一座沙丘之上。 看见那张脸,施醉卿是真的恍惚了一下。 而黑狼则不依不饶,再次从马车的残垣断壁之上朝那对男女扑了过去,男子重病缠身,自然是不敌凶猛的黑狼,施醉卿撑住寂璟敖的肩,迅速从他的怀中挣脱出去,折扇已不知从何处落到了施醉卿的手里,那扇中银白色的利鹰之爪狠狠的击了出去,快如光速,割断了黑狼的脖颈,黑狼的动作定格了一瞬,颓然倒入黄沙里。 初一浑身颤抖地伏在男子的怀里,驾车的侍从忙上前查看男子的状况,“爵爷,可有伤着?” 那男子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看着施醉卿,唇瓣轻启,“小醉儿……” 施醉卿倚在寂璟敖的怀里,最初看见沈惊尘那一刻的震惊早已过去,印象中这个男子,是风流倜傥、笑如春风和煦而过的,何曾这般惆怅苍白? “六哥……”,她下意识地叫出这个昵称,又似察觉到有些不妥,而身边寂璟敖气场也越来越冷,施醉卿心中叹了一口气,这身体的本尊,可真是…… 会惹麻烦的很…… “六公子,许久不见了。” 六公子…… 沈惊尘身形微微一颤,彼时那些年里,他还不曾执掌沈家偌大的家业,外人只称他为六公子,只有她,唤他一声:六哥…… 才不过四年,却早已物是人非,她待他,已如陌生人一般,想必是早已忘了当初古月护城河小木筏上,她说下的那一声:六哥,我喜欢你。 “是许久不见了……”,沈惊尘轻轻的叹了一声,“督主,别来无恙了。” 施醉卿淡淡一笑,笑容生疏,只那心头有些不是滋味,本尊作孽便算了,还得连累如今的她心里也跟着难受的很,果然这东厂督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明枪暗箭的对付起来得心应手,这感情债却是有些棘手的很…… 沈惊尘掩着嘴,极力的忍住咳嗽,脸色愈加的苍白,初一回过神后,担忧不已,“爵爷,快回客栈吧,你这身子,撑不住啊……” 他抬手拂开了初一,并不想在施醉卿面前露出如此虚弱的一面来,施醉卿见他忍的难受,迟疑了一下,道:“爵爷既然身体不适,还是早日离开这大漠风寒之地为好。” 沈惊尘淡笑道:“只是偶然风寒,算不得大事。” 施醉卿脸色微不可闻地变了变,听沈落微说他时日无多,他却轻描淡写不过是偶感风寒,沈惊尘,你怎地,还是那般…… 90.第90章 别欠了情债 “既然如此,爵爷可得小心将养着,别拖出了大毛病,亏损了身子才是。”说完,她已是受不住身后男人冰凉的视线,道:“爵爷多加保重,告辞了。” “慢着——”,沈惊尘突地出声,施醉卿转身,疑惑地望向他,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将视线转向那个搂着施醉卿,占有欲十足的男人,“想必这位,便是大夏国的苍秦王殿下了?” 寂璟敖的眼神睥睨,却没有敌视,只有几分警惕,像野兽对觊觎自己伴侣的同类龇牙咧嘴一般。 施醉卿从他的反应便知道,他性子张狂,视世间无物,根本未曾将清源沈家放在眼里,也更不将沈惊尘这个权赫古月的一等世袭侯爵放在眼里。 沈惊尘继续道:“清源沈家,沈惊尘,幸会。” 寂璟敖半天才慢吞吞的启开了薄唇,“的确是幸会。”,就施醉卿对沈惊尘那莫名怪异的感觉,便让他无法忽视沈惊尘这三个字。 “本想亲自去玄武行宫拜会,既然在此遇上了,沈某人有一事,想请教王爷。”,沈惊尘眸光已是冷了几分,“家兄沈惊澜前来大漠迎接敦商高僧戒贤禅师,不知何故得罪了王爷手下悍将伊和将军,竟手段残忍屠杀了家兄与侄儿,还请王爷,给我沈家一个说法。” 施醉卿暗道,清源沈家之所以百年不衰,便是因为家族之人秉承组训,不为当家主位勾心斗角,向来是有威望有领导才能者居之,如此上下一心,共守家业,极其的团结,沈惊澜死在这大漠,沈惊尘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这到底是大夏的国土,又是寂璟敖的势力范围,沈惊尘一向谨慎,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寂璟敖嘴角冷厉地勾了勾,“若你沈家有本事,便自行报仇雪恨,找孤王来讨要说法作甚?” 沈惊尘对他狂傲的态度,不曾生气,只道:“既然是王爷手下的人,自然要过问王爷一声,如今得了王爷这句话,那日后我沈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还请王爷不要插手。” 随后,沈惊尘的目光再次转向施醉卿,他眉色暗沉,负荷了太多沉甸甸的东西,“听落微说,此次多亏督主出手,沈某人在此谢过督主相救,这一份恩情,沈某……” “沈爵爷。”,施醉卿打断他,“本督在古月多承沈爵爷许多照拂才有幸回到大夏国拥有如今的权势,沈爵爷对本督如此大恩,本督断然也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沈爵爷不用言谢,先告辞了。” 施醉卿对沈惊尘点了点头,与寂璟敖相携离去,她脚上裹着厚厚的狐毛,走路不便,没走几步就被寂璟敖拦腰抱起,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明明那般和谐般配,沈惊尘却没办法承认,寂璟敖,配得上施醉卿。 他的身躯晃了晃,几人扶住了他,他看着已经逐渐消失在沙丘远方的两人,闭了闭眼,将那无数的哀伤抹去,道:“走吧……” “爵爷……”,初一于心不忍,她照顾沈惊尘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此刻男子身体与心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那个曾经名满古月国,引得无数闺阁中女望穿秋水的沈家六公子,如今却只剩下一副支离破碎的身体,支撑着一个庞大的沈家,忍受着来自多方的压力,还要暗自吞下心爱之人的绝情转身…… 他长途跋涉,不顾身体安慰执意来到这大漠,不过也只是为了,看上那无情的女子一眼…… 沈惊尘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她一次,如今他身体已一如不如一日,不知还能支撑多久,再不相见,就再没有机会了…… 小醉儿,不能听你叫上一声六哥,是……为兄的遗憾,只能见你一次,为兄也算是瞑目了…… ******** 施醉卿垂着头,情绪是有些低迷的,进了玄武行宫,瑾烟笑着迎出来,一见寂璟敖那冰雕般的脸,赶紧屈身退到了一边。 王爷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吶…… 施醉卿还在发呆,寂璟敖手臂一掷,便将她甩进了有些凉的浴池中,溅起水花飞舞。 施醉卿那最喜冷眼旁观的寡情性子,出手救沈惊尘,杀了一匹战狼已让寂璟敖不悦,而沈惊尘那声亲昵的小醉儿,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不能否认,过去那二十年,施醉卿的人生中,没有他,却偏偏出现了形形色色的的男人围在她身边,和她纠葛不断,让她某些时候,也能出现柔情的一面…… 施醉卿在水中,仰着脸看寂璟敖,随即掬了一碰水抹在脸上,“寂璟敖,你不用拿这种奸~夫淫~妇的眼神儿看着我,我只是欠了沈惊尘一些人情,顺道还给他罢了。” 寂璟敖那抿成了一条直线的唇中飘出那宛若地狱幽魂般的话来,“卿卿,欠了什么,可也别到处欠了情债。” 施醉卿僵硬地笑了一声,“怎么会,也不是谁都如王爷你这般喜好生猛,专挑着阉人下手……” 寂璟敖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剥了她的衣裳,手上占尽了便宜,只那便宜占的施醉卿尤为痛苦,寂璟敖挟着几分怒气对她下手,自然是很不留情,直将她的柔软掐得青青紫紫,惨不忍睹,随后才意犹未尽地扯了一件长袍将她裹住,按在榻上,捏着她白嫩的足,细细的看。 那脚上被砂砾勾伤的细小伤口已经结痂,寂璟敖仔细地敷了一层药膏,便那般握着施醉卿的脚,把玩着。 施醉卿心中咒骂了几声,捏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道:“寂璟敖,你可否听说过稽牙山苍狼族?” 寂璟敖捏着他脚踝的手一紧,俯身压在施醉卿的身上,施醉卿眉头一扬,拿着那本书挡开胸上继续作乱的手,道:“我只是觉得,你和那传说中的苍狼族人,太像了,传闻你的母亲便是个神秘的美人,被老皇帝临幸却没有入册,生产你之前,宫中更是没有闹出半点妃子有孕的消息,不是很蹊跷吗?说不定,你母亲是老皇帝那色~鬼从苍狼族掳来的美人呢……” 91.第91章 孽债 不过这个说法,也仅仅是施醉卿胡诌而已,传言苍狼族的女人,不若男人那般生来带有狼性,反而如同妖狐一般,美人不可方物,只是可惜,他们只允许族内通婚,所以那些觊觎苍狼族美人的男人们,攻不进苍狼族,便只有杜撰出各种香艳的狐妖故事来满足自己的自尊心。 所以说,苍狼族,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世人趋势若无的香饽饽,世上无数能人异士都找不到传说中的稽牙山,老皇帝又怎可能抢到苍狼族的绝色妖姬,且藏在宫中半点风声都没走漏,还生下了孩子…… 那……寂璟敖这般逆天生长,难不成不是老皇帝的亲生子? 那老皇帝为人偏执又自私,更不可能白白替别人养儿子,想来想去,各种猜测都不合理,施醉卿忽地觉得好笑,便笑了一声,“寂璟敖,咱两估计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寂璟敖原先听着施醉卿的猜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故事一般听着,他骨子里便是个六亲不认的人,所谓血缘之情,他从未在意过,只听施醉卿这句似捉弄的话,只道:“如此,不正好是天生一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施醉卿勾着唇瓣,施施然一笑,“所以,本督定然还是回到大都作恶才行……嗯,这样好像不行,本督这么大的能耐,不去作恶天下有点说不过去……” 寂璟敖低低一笑,看着施醉卿一会儿凶残一会儿苦恼千变万化的模样,前所未有的满足。 “要去作恶,看来也得下一番功夫才行……”,施醉卿放下了书,神色倒是认真了几分,“古今七国纵横,但其实已有颓败之势,敦商与大夏比邻,现在位皇帝登基之时,大肆屠杀宗族子弟,后又被其宠妃私下了绝子药,膝下只有一位公主,皇帝现在年老眼花早已不问朝政,朝事全把持在异姓王宗政家的手里,宗政家又出了一个驸马……” 寂璟敖接话道:“一旦敦商皇帝驾崩,敦商定会陷入政权更替的大乱中,国力空虚之时,便是可乘之机。”,她指尖缠绕着她的头发问:“你想要对敦商下手么?”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寂璟敖突然道:“我倒真是想……对古月下手……” 施醉卿挑着眉头看他,旋即眯了眯眼,“古月国,我得留着慢慢收拾,谁也不能动。” 世人不是都说她睚眦必报么?古月国这个大仇若是不报,怎么对得起这四个字呢? 至于沈家,施醉卿神色顿了顿……有点无耻地想,欠沈惊尘的是这身体的本尊,可不是她,她可没什么好内疚…… 只是…… 心中总是有异样的感觉,想到那男子苍白的脸,削廋的身姿,施醉卿心中顿然有种感觉,也许将来真的对付古月国,不得不面对沈惊尘时,她会下不了手。 寂璟敖看出她的犹豫,他咬着她艳丽的唇瓣,“卿卿,要心狠手辣就必须做绝,你做不绝,孤王会记得上前,补上一刀。” 施醉卿眸光一扬,直勾勾的看着他,道:“我自然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只是,我若是对王爷你也心狠手辣做到最绝呢?” 男人语调清幽,那吻像羽毛一般拂向了耳廓,“如此,孤王等着你最绝的手段……”,他语中有着淡淡的放纵,“卿卿,你要斗,我便奉陪到底。” 施醉卿笑了笑,不置一词。 瑾烟从殿外进来,见寂璟敖神色比方才进殿时缓和不少,便上前道:“督主,龙门客栈有信儿送过来。” “谁送回来的?”,施醉卿换了个姿势懒洋洋问,瑾烟道:“是那位姓萧的公子。” 施醉卿唇瓣勾起冰冷诡异的叱咤弧度来,抬手去接,再漫不经心地拆开, 信上大气磅礴的草书落下“大漠风寒,记得加衣”几个字,并未有署名,字迹飘逸清秀,信笺上还有淡淡的余香,使人能瞬间生出一种暖暖的情绪来,穆晋玄可谓是连一封信都下足了功夫,只施醉卿却面无表情,扬着那信,心中轻笑了一声。 大漠风寒,记得加衣。 言语之间,关心备至,千里迢迢送一封信来,只为了这一句关心的话?对于利益至上的穆晋玄来说,他从不做无谓的事。 那加衣二字,便让施醉卿知道了穆晋玄的打算,他如今知道大漠有一座金矿,承天府的那两人想必也告诉他,如今她已取得了寂璟敖的信任,穆晋玄自然舍不得她死了,他温情细语几句,这其中,不乏有处暗示她用计除去苍秦王夺下金矿的阴谋,若是那个依旧对穆晋玄一往情深的施醉卿,在得到这么温暖的话,定然是拼尽全力做得更好,又怎么舍得让他失望? 施醉卿将信笺抖了抖,见寂璟敖盯着她看,施醉卿扬唇一笑,道:“王爷这苦寒之地,都成了香饽饽了,瞧这些人,都眼巴巴的惦记着王爷你的宝贝呢,王爷你可得好好守住才是……” 寂璟敖慢条斯理地拿过施醉卿手里的心尖,眸光扫过上面几个字,波澜诡谲,随即那信笺便在他的手中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卿卿,你身边这债,是要自己清理干净,还是孤王为你连根拔起?”,此话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来,透着孤王的人,实在是很不喜欢被人惦记的意思。 “别别……”,施醉卿嘻嘻一笑,对着寂璟敖眨了眨眼睛,“孽债么……结束得自然要符合孽这个字眼,你说是吧?” 瑾烟犹豫了一下,又道:“王爷,督主,婢子方才见一个可疑之人在宫外徘徊,不知是要做甚。” 可疑之人? 方才沈惊尘的马车,可是从大漠深处驶出去的…… 他来过玄武行宫了? 不管沈惊尘与这身体的本尊过去如何纠葛,施醉卿都不打算参与,更不想与沈惊尘再有什么情感的牵扯,她淡淡对瑾烟道:“瑾烟,以后再有些无关紧要的人来,直接轰走便是了,不用与我说。” 92.第92章 将你含在唇间 “是,督主。” 寂璟敖却道:“丢到狼窟。” “啊?”,瑾烟不解的眨眨眼睛,施醉卿倒是懂了寂璟敖的意思,“瑾烟,你家的王爷意思是,往后若有人窥探玄武行宫,直接让人绑了,丢狼窟去享受享受。” 施醉卿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似这种事早已做过千遍万遍,但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她穿来这里的第一天,东厂上下都以为她被雷劈死了,施醉卿树大招风,这消息传得也快,到金銮殿时,小皇帝当时就懵了,满朝文武一听,更是喜极而泣竞相奔走,当即有一位大臣乐得发了疯,奔上金銮殿将小皇帝丢了下去,朗声道:“如今阉人已遭天谴,我大夏国终于拨云见日,岂能再任由国政如此下去,这小皇帝就是施醉卿一手培养出来的,绝不能再继续做我大夏国的帝王,各位大臣应当依我之言,从皇族宗嗣中选出一位堪当大任的,继承大统……” 谁知下一刻,施醉卿就仪态万千地出现在金銮殿上,吓得一干大臣惊秫不已,“本督这还没死呢,各位大人就想着要改朝换代了,可真是让本督不省心……”,随即,她做了施醉卿最常吩咐人做的事,“小绿子,瞧着这位大人兴奋的紧,本督养的那几只狗,最近也是亢奋异常,将这位大人送去,与本督的爱犬做做伴……” 既然有了第一次,施醉卿便不在乎有第二次,这东厂九千岁,除了杀人放火就是为祸万民,她是做的顺风顺水,惬意的很,而丢人去喂狼与丢人去喂狗,不过一字之差而已。 但对于瑾烟这单纯的性子而言,即使早已见惯了玄武行宫的血腥,还是有几分胆寒,她瞧了一眼那对如连体婴般抱在一起,妖孽至极的人,抖着身子退了下去。 施醉卿那折扇无孔不入,此刻又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她用折扇挑起寂璟敖腰间的玉佩,对这朵花,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我似乎……”,她蹙着眉,有些不确定,这朵世间根本不存在的花,寂璟敖是怎么想出来的,她又是在哪里见过? “你见过?”,他问着,却又自顾自说道:“你自然是不曾见过。” “为什么你如此认定我不曾见过?”,施醉卿气定神闲,任由寂璟敖的手在她身上作乱,她愣是半点异样都没有,寂璟敖看不得她这份定力,手指灵活地顺着她光裸的大腿溜了进去,随即极有技巧的一捏…… 施醉卿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了寂璟敖一眼,偏偏这种事,她不能以牙还牙,否则就寂璟敖这恶狼的性子,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定然是她施醉卿…… “这花儿,为孤王而生,世间只有孤王一人,能让它盛开,如今你还是……雏儿……嗯,自然这花,还在等着孤王……”,他说话的腔调配合他手上的动作,极有旖旎的渲染力。 施醉卿脸越来酡红,像醉酒般风情妖娆,她突地挥开了寂璟敖的手,“寂璟敖,这朵花在哪儿?” 寂璟敖的手带起了一片灼热滑向了她的后背,在她细腻的背脊之上游走,嗓音低哑,颓靡性感至极,“在这儿。” 施醉卿一声轻笑,很是勉强,“王爷,我背上可没有胎记。” 寂璟敖的手指在那背脊之上画着,似在描摹那朵花的形状,“这不是胎记,这是我为你刻下的烙印,生生世世你如何轮回,我也能凭着这花儿找到你。” 施醉卿扭着头,好似真要仔细去看看自己背上是否真的有什么奇怪的花让寂璟敖这么疯狂。 她扭得脖子酸痛,便侧了侧身,褪下肩膀上的衣衫,背部朝着对面的落地菱镜,那菱镜之中倒影着她衣着片缕,香~艳地依偎在寂璟敖怀里的一幕。 寂璟敖的目光,也透过那片菱镜,看着镜中她撩人的姿态。 施醉卿皱皱眉,她的背部光滑一片,什么都没有,可她又觉得,寂璟敖说的,又是对的,真是奇怪的感觉。 寂璟敖越来越炽热的视线让施醉卿暂时打消了追根到底的想法,她迅速拉上衣裳,“好吧,你说有就有吧,只是王爷可别看错了,指不定往后这背后真有一朵花的女子来缠着王爷负责呢……” 有些话,说不得,一说,便是成谶,谁能想到往后无数的岁月里,施醉卿的人生,会因为那背部有花的女子,而翻天覆地? 施醉卿道:“听说世间有人衔玉而生,苍秦王便莫不是含着这朵妖花而生?”,她不过是开句玩笑话,寂璟敖沉淀着寒窟深渊的眸子却对上她,他抚了抚她的眉,道:“将你含在唇间,轻咬慢咽,细细品味,才不负这一番温香艳玉……” 寂璟敖话落,将施醉卿那遮羞的袍子用力一扯,丢出了殿门之外,光天化日,白日宣淫,用尽方法,让这女子最狂热的一面,在他的身下、在他的眼前,绽放如妖…… 殿下的瑾烟,双颊羞红,掩面遁走。 满室旖旎,呢喃细语间,施醉卿早已气若游丝,她撑着一口气,水艳的眸子瞪着寂璟敖,道:“王爷,虽然咱们是狼狈为奸,但到也要有个限度,王爷这般索取无度,实在让本督困扰的很。” 寂璟敖漫不经心,手指再次带起她身体里深深的战栗,他嗓音性感惑人,“孤王索取无度?孤王不是都在满足你么?你可曾有这般好好伺候过孤王?” 该死,到底是谁在满足谁变态的嗜好? 施醉卿即将暴走,“王爷,我深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本督……”,施醉卿狠狠的沉了一口气,才从齿缝里挤出来,“可以自己满足自己……” 寂璟敖慵懒的嗯了一声,眼眸轻眯,道:“你的火候,到底还是差上几分,怎有孤王弄你时尽兴,嗯?” “……” …… 新一轮的折磨结束,施醉卿推开寂璟敖,披上外跑,愤恨的瞟了寂璟敖一眼,坐到了书案前,咬着牙一边写着些什么一边咒骂寂璟敖。 93.第93章 都是你的 寂璟敖斜斜倚着身子看她。 片刻后,施醉卿风风火火的回来,将一张纸笺立在寂璟敖面前,“王爷,本督仔细考虑过了,作为狼狈为奸的合作关系,咱们有必要立一份合约,保护双方从最低到最高的利益,你觉得?” 寂璟敖抬眼看了施醉卿一眼,先将她拉到了怀里,再去看那所谓的合约。 合约条条例例,写的清清楚楚,女为甲方,男为乙方,从即日起为谋权篡位的合作关系,不管物质还是非物质方面,所得利益五五分成,如何分配视情况而定,其中另例了保护甲方利益的十一项条款,明例规定双方合作期间不得发生肢体亲密接触的行为,乙方不得对甲方动手动脚,不得意淫甲方,可谓条条都是此刻恨得牙痒痒的最佳写照。 施醉卿的名字早已签好,她将笔递给寂璟敖,笑眯眯看着寂璟敖,“王爷,您就签了吧。” 寂璟敖抽走她的合约搁在一旁,抬起手臂,指尖轻轻的转动,只见远处书案上一支毛笔诡异地立起,开始在铁画银钩,似真人立在书案前上晚袖临摹,极其传神。 半刻钟后,那毛笔倒下,寂璟敖将书案上的纸笺抽过来,立在施醉卿面前,道:“孤王觉得,这后面十一条,倒是可以改改。” 施醉卿去看寂璟敖所写的合约,寂璟敖笔精墨妙,笔法如龙蛇飞舞,汪洋恣肆,苍劲有力,如他人这般霸气磅礴,狂傲不羁。 那合约上半部分是照抄她的那一份,只是后面的十一条条款却被寂璟敖改的面目全非,施醉卿拳头咯吱咯吱的响,“乙方作为人力物体体力损失最大的一方,可以无限制使用甲方来平衡损失,甲方不得有任何抱怨,一旦乙方有需要,甲方必随传随到,供乙方把玩,且甲方不得与除了乙方以外的男人有任何亲密接触的行为……”,她僵着脸看寂璟敖,“王爷,你这是剥削……” “签了。”,寂璟敖已将笔赛到她的手里,“孤王觉得,这一份合约倒是合情合理。” 施醉卿捏着毛笔,嘴角抽来抽去看着寂璟敖,“我、绝、不、会、签——” 寂璟敖薄唇拂过她的耳根,“签了,孤王与这大漠诸方势力,都是你的。” 施醉卿眼眸一扬,大漠诸方势力…… 这可是包括兵力财力,的确是很诱人…… “王爷您是天家贵胄,本督一介阉人之身,实在是要不起,只是这大漠诸方势力,本督倒是可以笑纳的……” “要了孤王,你便有了一切,不要孤王,孤王也能将你所拥有的,据为己有。”,寂璟敖懒懒抬着眼,“卿卿,无论怎么算,这之余你而言,都是一笔好买卖,你要做人上人,王中王,孤王是能让你最快达成目的的人。” “本督怎么觉得,这像是在卖身?” 寂璟敖说的的确没错,他有一支纵横赤炎大陆的铁骑军队,有富甲天下的大金库,她用身体就能换的这一切,的确是很划算。 寂璟敖食指微曲摩挲着她早已红得滴血的唇瓣,“不,是孤王,卖身给你。” 施醉卿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此说来,本督确是拣了个大便宜。”,她将宣纸抽过来,大笔一挥,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亮给寂璟敖看,“本督一向最是喜欢捡便宜,能得到王爷这么一个无价之宝,本督荣幸之至,必定好生怜爱。” 寂璟敖将那宣纸搁在一旁,揽着施醉卿将她压下,唇角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异常的阴邪,“这么看着孤王,想必是还未满足了?孤王方才想到了一个新玩法,定然能将你彻底怜爱一番……” …… 沙漠小镇,伊和将军府邸。 “这洞窟已经落成,我亲自去检查过,天衣无缝,完全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佳作,苍秦王定然不会想到,在如此精巧磅礴的洞窟之中,我们会为他准备了世间最妙的死法……”,伊和将军之子瀍和满脸兴奋地道:“爹,让苍秦王带上施醉卿去观览洞窟,定然也能满足妹妹的愿望,一并除去了施醉卿,此一举两得之计,也不枉我们谋划这么多话,大漠尽在我们手中,从此以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瀍和野心勃勃,五指因为兴奋而青筋暴突,仿若此刻眼中已看到寂璟敖灰飞烟灭的场景,那五指一寸一寸地收紧。 瀍和秉承了伊和将军的鲁莽气息,也是个五大三粗的大块头,一脸的络腮胡怎么也挡不住一身的粗鲁。 觅儿皱着眉,他生平最是厌恶这种无可取之处的人,施醉卿那阉人虽然可恶,但到底容貌手段都还值得人赏心悦目。 伊和将军听完瀍和的话,捶桌而起,喜形于色,“太好了,杀了了苍秦王,这大漠,便又是我伊和的天下了。” 一旁的耿天霸看着父子两得意忘形,心中冷哼了一声,道:”伊和将军可别忘了,这件事我耿天霸也有功劳,事成之后伊和将军可别翻脸不认人才是。” 伊和将军心中一顿,现在大事未成,耿天霸这个盟友,可失去不得,“耿老大这是说的哪里话,此事你我功劳各半,事成之后自然是你我一起称雄大漠,夺下那玄武行宫,四方来朝献贡,哈哈,美人权势双收……” 面上满是笑意,诚恳无比,伊和将军却阴毒地想着,一山容不得二虎,被寂璟敖压了这么久得不到喘息的机会,事成后。本将军又岂会再让你活着来掣肘本将军,哼—— 觅儿看着三人各怀鬼胎,忍不住冷嗤了一声,“蠢货,你们当真以为施醉卿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玩弄着腰间的蹀躞,容颜似那衣衫般沧澜欲滴的冷意,“施醉卿从小生长在内宫之中,由前东厂督主、皇帝近身随侍太监苏直亲自调教,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什么刀山火海没见过?他敏锐非常,凡有一点蛛丝马迹,必能早有所觉,只怕,她早就已知道我们在洞窟之中做了手脚……” 94.第94章 死得好看 “那怎么可能,若是如此,玄武行宫此刻怎还会如此平静?”,瀍和嗤之以鼻,眼中轻视,“你这小白脸,就是妇人之仁,也就是在床上还有些用处……” 觅儿蓦然捏紧蹀躞,利目扫了过去,眼中有红光,“你敢质疑我?” 瀍和身体一僵,面部表情突然地扭曲而又异常僵硬,如千万只虫蚁在爬行啃咬,他惶恐地跪在地上,“不,主子,瀍和不敢,主子饶命……” 觅儿冷哼一声,耿天霸与伊和将军两人也战战兢兢地跪在他面前,觅儿坐在兽雕灵芝红木背靠扶手椅里,冷眼看着这些想要称霸大漠的枭雄匍匐在他的脚下,心中只道,称雄天下,便从大漠开始—— 施醉卿一大弱点,就是太自信,她不信世间有人能够杀了她,越是知道洞窟有陷阱,她便越是要进去瞧一瞧,这一次,便让她有去无回,哼—— “还跪着做什么——?”,觅儿对着地上垂头的三人吼了一声,脸色阴阴,唇齿间慢悠悠地转着,“该去玄武行宫了……” 三人立马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众星拱月般迎着觅儿走了出去,瀍和无意间碰到觅儿的手臂,觅儿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愤怒不已,“狗东西,谁准你碰我的——” 那巴掌将瀍和扇得唇齿间略微松动,生生的断了半截的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觅儿冷哼了,一声,三人像是最忠诚的狗,对着觅儿点头哈腰,半点不敢有差池,俨然觅儿才是他们的最够高首领。 一刻钟后,耿天霸回自己的贼窝,伊和将军父子受了觅儿差遣,与觅儿一道去玄武行宫。 一路上觅儿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眸光抬起看着那极其刺目的红日,看的眼睛酸涩,流出了眼泪,他才收回来,那被刺出的泪水在他的严重回转,有几分矛盾和忐忑在其中翻滚。 施醉卿,你必须死,不管是为季家报仇还是为了我自己,你都必须死…… 我为了练摄魂术为燕归谷所不容,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我练摄魂术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你,可我到底是失败了,摄魂术奈何不了你,我更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杀了你,如此,只有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杀了你,我……便解脱了…… 觅儿闭了闭眼,那从眼角滑下的泪水,早已不知是因为那阳光的灼热刺目,还是心中漫天而过的悲悯。 人生来为一场繁华,而他注定是倾灭。 大漠之上,马儿慢腾腾的踱着步子,很是享受这大漠风沙的灌溉,而远处,突然有一众人马挥鞭包抄上来,觅儿神色变幻,那队人马人数不及伊和将军手下的一半,但从那骑技和浑身的凛冽之气便可瞧出都是内家高手,此刻突然一举围了上来,让人防不胜防,但对于大漠厮杀惯了的男儿而言,这般的袭击早已见怪莫怪,因而都在第一时间升起了警备之心,片刻不敢马虎。 觅儿看向为首坐在马上的白色华服男子,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异色——沈惊尘…… 他竟然亲自来了这大漠。 伊和将军左右张望几许,见对方人少,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在大漠之地围攻本将军——” 沈落微缓缓拿下黑纱帷帽,冷冷的勾唇一笑。 “伊和将军,怎么,这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原来是你……”,伊和将军淫笑一声,“怎么,小美人后悔了?来找本将军投怀送抱了?” 沈落微美目是满是杀气,“本小姐是来送你上西天,为我父亲和哥哥报仇雪恨的,贼子,今日定要用你的血,祭我父兄在天之灵——” “哈哈哈……就凭这么几个人,就想杀了本将军,真是痴心妄想——”,伊和将军目光扫了一眼沈落微,又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孤傲绝尘的沈惊尘,沈惊尘那常年处于上位者发号施令杀伐果断的气质让人忍不住生出俱意来,而此刻那千山孤绝的目光看着伊和将军,伊和将军心里一抖,气焰不知不觉弱了下来。 突然,远方有利马高仰长啸,破啼而来,有气贯长虹的浑厚男声穿透大漠地平线的倾斜风沙而来,“当然还有本城主——” 随着这声用内力千里传来的话落下,一匹快马逐渐从地平线的轮廓上显现出来,而那快马之后,还有无数黑衣的男子面容肃穆而沉冷,他们手握长剑,剑身在日光下如紫电青霜,光过风匿。 孤掌城—— 觅儿脸色只是微微一变,项钰到了大漠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只是没想到沈家竟然能将项钰的高级剑阵也请来了。 如今这般早已是敌强我弱,就凭伊和将军手下这些只有力气和杀气的酒囊饭袋,想要从扫遍天下的高级剑士的剑阵从脱身而出简直比登天还难。 伊和将军也被项钰身后黑压压一片的剑士微微怔住,不由得出口问道:“你又是何人?” 项钰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端正坐在赤黑烈马之上,一身滚着金丝暗纹的劲装使他硬朗的面目平添了几分贵气来,他轻勾嘴角嗤道:“果然是个蛮荒之地的粗野草夫,竟然连本城主也不认识。” 项钰扬起眉头,神色满是倨傲,“听好了,本城主就是雄霸一方的孤掌城城主项钰,天下剑地阵法第一,横扫赤炎大陆,所向披靡了,区区一个大漠寇匪,难道还敢与我孤掌城为敌?还不速速下马受降,本城主让你死的好看些——” 伊和将军神色稍稍一变,孤掌城横霸一方,剑阵无敌,无坚不摧,建城三百年而遗世独立,虽被其他诸国忌惮,但同时无敌剑阵的威力和项家力拔山河的威望也让诸国不敢轻举妄动,大名横贯大陆,伊和将军自然有所耳闻,而他虽然狂妄,但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心中却是有数的。 伊和将军心中咒骂了一声,先前不察沈落微的身份,杀了沈家两条人命,已难脱身了,如今身单力薄被沈项两家围攻,只怕是…… 95.第95章 短命鬼 他心中道,这些世家大族虽然看似羁绊良多不好光明正大对人下手,但一旦有了借口,下手可比他们这些在沙漠舔血的莽夫更狠,而沈项两家敢在大漠动手,一来只怕是得到了玄武行宫的默认,二来兴许是根本不把玄武行宫放在眼里。 今日他带的人太少,此时若是和两路人马闹起来,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伊和将军底气略有不足,“这是本将军与沈家的事儿,你孤掌城来凑什么热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项钰冷笑,浓眉淡挑,他古铜色的肤色与黄沙浓为一体,一样凛冽而刺骨,他道,“沈家怎么说与我孤掌城也有姻亲关系,你不过一个大漠草莽,欺到沈家头上,岂非是不把我孤掌城放在眼里?哼,本城主不来助阵,难不成让天下英雄说我孤掌城不念兄弟手足,看我孤掌城的笑话?” 觅儿眉目之中闪过冷色,项钰的姑姑嫁给沈家三老爷,与沈家的确是姻亲关系,而项钰自幼丧父丧母,由其姑姑一手抚养长大,这感情自然不一般,而他为自己的姑丈报仇天经地义。 觅儿冷冷扫了伊和将军一眼,这个**熏心的蠢货,要不是他见色起意掳了沈家之人,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物?果然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小角色,一只井底之蛙,也就只能在这大漠之地狐假虎威。 觅儿心底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对着对面的项钰说道:“项城主说的极是,可想必城主也知道,大漠将士也不是吃素的,城主是为施醉卿而来,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损兵折将,只怕是有些得不偿失吧?” 项钰星眸一眯,“你这小白脸又是谁?” 项钰身边的刀疤男道:“城主,此人就是施醉卿的男宠……前些日子属下奉命追杀施醉卿,瞧着施醉卿对这小白脸宠爱的紧……” 项钰挑眉,有些不屑,明明是七尺男儿之躯,偏偏要在一个阉人身下奴颜卑膝,丢尽了天下男儿的脸。 沈落微一脸恨色道:“表哥,他就是那个妖人,我与哥哥看见他用妖术操控下人,他便想杀人灭口——” 项钰看向自己激动的表妹,那少女容颜娇俏,丝毫沒有因为此刻的激动愤怒有损她的美丽,项钰只觉得心里一跳,豪气的嗓音低柔了不少,拍着胸腹道:“表妹放心,表哥一定杀了这两个贼子,为表弟报仇雪恨。” 觅儿一看眼前形势就知道项钰这个武夫心仪沈落微,想在沈落微的面前表演一番英雄气概,遂而对沈惊尘道:“沈爵爷,这里可是大漠,是大夏苍秦王的领土,沈爵爷在大漠肆意妄为,未免是不把苍秦王放在眼里。” 沈惊尘深思地看着觅儿,眸光冷历,“我沈家向来恩怨分明,你杀我沈家之人,此仇定然要有个了结,即便是苍秦王来了,我沈家也势必要讨回一个公道。” “沈六,何必再跟他废话,血债血偿,他屠了沈家两条人命,便十倍百倍来奉还,先杀了这个小妖人解气。”,项钰对着身后的孤掌城剑士道:“动手,不用留活口。” 随着项钰一声令下,唯命是从的黑衣剑士纷纷拔剑,极有协调性和一致性,如机械般利落地朝伊和将军攻击而去。 嗤—— 剑身冰寒,声音彻骨,大漠人马已经被迫迎接战斗,孤掌城剑阵咄咄逼人的战斗力从一开始就让人有些吃不小,变幻无穷的剑法如落雨繁花目不暇接,应对困难,不过半刻,就已经让伊和将军的人呈现颓败之势。 此刻大漠将士心中纷纷道,所谓天外有天,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或为逃避追杀,或迫于伊和将军淫威,或单纯的骨子里离不开鲜血的滋养,喜欢这刀尖舔血的日子,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赤炎大陆群雄并起,英雄辈出,而他们曾经不管如何震动江湖,都早已是过去,已经有一批年轻的充满热血的生命替代了他们的光辉岁月,大漠苍秦王寂璟敖,沈家柳六少,孤掌城项钰,镜湖山庄湛南风,东厂施醉卿…… 当真是应了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刀尖与血肉的激情碰撞,被绞杀于剑阵之中最凄厉的惨叫被封印在刀锋之上,这场厮杀显得沉闷而压抑,鲜血朦胧在沈惊尘的眼前,他眉头只微微皱了一下,便用绸帕捂住口鼻,轻微咳嗽了几声。 孤掌城剑阵出击,是不需要旁人帮忙的,他看向观战的觅儿,按照沈落微的说法,此人必定是会江湖失传的邪门功夫摄魂术,而能将大漠一员虎将玩弄于鼓掌之间,操控自如,摄魂术境界高深莫测,真真假假,虚虚幻幻,令幻术中人实难辨别。 这人…… 沈惊尘联想到沈家查到的身份——大夏季家的公子。 沈惊尘便有了一个决定,此人,不得不除去—— 留着想必…也是施醉卿的祸害,而他那背后之人,更是深不可测,太过诡异,留不的。 沈惊尘心中有了决断,抬了抬手臂,苍白的手指一曲,已指挥身后沈家的高手上前,此举务必击杀觅儿。 觅儿冷哼一声,从马上飞身退后,燕归谷不是希望借他的手重扬燕归谷的声威么生威吗,那么今日,便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何谓上善若水—— 觅儿已经出手,虚无而清空致纯的心决能打败人世间一切肮脏邪恶,而觅儿本身就是邪恶与致纯的矛盾体,当他处于那沙漠之中被上善若水萦绕出的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之中,唇红齿白,冷笑倾城,令人惊艳赞叹宛若天人,而又有一面邪恶体让人入坠地狱般恐怖。 沈家人连连被觅儿重伤,沈惊尘将他们召了回来,这番试探,已然知道觅儿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 沈惊尘语气中有几分漠意,“上善若水名不虚传,季公子这品行,却实在有辱燕归谷和季将军的大名。” 觅儿反唇相讥,“倒是不如沈爵爷这般光宗耀祖,只是可惜,如今我瞧这着光宗耀祖的沈爵爷似乎是个短命鬼呢,为了不负爵爷方才那一声赞赏,小爷我亲自送你一程,让你早日解脱,省得再在人世多受苦——”,说话间,觅儿唇齿已冷,朝沈惊尘挥去,身后沈家高手望风而动,只是剑还未拔出就被沈惊尘一个动作制止住。 96.第96章 受困 说话间,觅儿唇齿已冷,朝沈惊尘挥去,身后沈家高手望风而动,只是剑还未拔出就被沈惊尘一个动作制止住。 沈惊尘亲自迎上觅儿的掌风,沙漠中一白一青两个身影飘逸出尘,沈落微朝沈惊尘喊道:“六叔,杀了那个妖人——” 初一眉目满是担忧,听见沈落微的喊话,眉头一皱,生出几分不满,却碍于身份并未说什么,只提高了声调对奋战的沈惊尘道:“爵爷,别打了——” 沈惊尘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番折腾了。 沈落微不悦道:“初一,你闭嘴,这个妖人杀了我父亲和哥哥,六叔杀了他天经地义,为什么要住手?” 初一沉默了许久,才沉沉道:“二小姐是忘了爵爷的身体状况了么?” 沈落微神色不变,只是抿了抿唇,视线一偏,她抬着下巴,几分漠然,道:“六叔身为沈家当家人,有责任庇护沈家子弟,为沈家子弟头,我父亲和哥哥惨死大漠,就算他身体不好,但既然做了这个当家人,就该做好当家人该做的事儿。” 初一心中哧笑,暗道:口口声声当家人的责任,你以为没有爵爷沈家会有今天,兴许早就被新帝一锅端了,你这个沈家二小姐,还能如此不可一世的颐指气使? 初一早知这个二小姐是个自私自利的,对她向来没什么好感,看似团结一致的沈家,内里的争斗自然不足为外人道,沈落微怕是巴不得沈惊尘早死,沈家其他人,自然也有翘首以盼的,却不知道爵爷倒了,这个早已腐朽不堪的沈氏大家族必定会跟着一起倒。 为了这样一个沈家苦苦撑着,爵爷,真的是太不值当了,想到此处,初一心中更忿忿,口气冷冷的回道:“二小姐如此恨这妖人,何不亲自手刃仇人,如此也快意,倒也省得让爵爷去涉险。” “初一,你——”,沈落微瞪了初一眼,一个卑贱的奴婢,不过仗着伺候了主子得了主子的眼就跋扈起来了,哼—— 沈落微道:“若不是六叔突然病重差我父亲前来,我父亲和哥哥也不会遭此厄运。” 她语气里满是埋怨,初一心中再多的替沈惊尘不值,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与沈落微去辩驳,因为沈惊尘与觅儿的打斗已经越来越激烈,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沈惊尘明显的体力不支,处于下风。 沈惊尘不止才华了得,武功也本是不错,否则如何会在沈家众子中脱颖而出继承家主之位?只是这些年缠绵病榻,动武伤身,武功修为大大不如从前,而觅儿年轻气盛又看准了沈惊尘的弱点不停歇地强攻,让沈惊尘无力应对,步步后退。 初一紧张又担忧地看着前方的沈惊尘,见觅儿突然出了狠招,杏目圆争,疾呼道:“爵爷——” 沈惊尘却像早已对生死无状,半点表情也没有,一双沧桑的眸子,移向了玄武行宫的方向…… 小醉儿…… ——“六哥,我喜欢你。” 是谁在护城河巧笑盼兮说下这一句话,又是谁在在他转身的刹那,吻上他的唇,让他沉沦一生,再难自拔,他曾想问一句,那人,为局为利,可否有半点是情不自禁,有半点是为情,可一直不敢问出口,如今,已是没有机会了…… 小醉儿…… 沈惊尘闭了闭眼,沈家才华双绝的六公子,又有谁想到,也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之人。 …… 觅儿厚积薄发,力道强劲致人死地之时突然收掌后退,他冷笑,满是轻视和傲然,“一个将死之人,小爷我还不屑动手。”,他一掌将沈惊尘推了出去,话落间掌心已收,沈惊尘后退数步,脚下发虚,身形不稳,初一上去前,“爵爷……” 觅儿此刻看向被剑阵围困其中,狼狈不要已的伊和将军父子,项钰这次冲着大夏国最狠的角色施醉卿而来,带的剑士都是剑气中高级别金者高手,自然威力不一般,那剑阵气势磅礴,毫无破绽可循,再则项钰本人习了孤掌城的上乘剑法,武功卓绝,直打得伊和父子抱头鼠窜。 “大漠枭雄,今日本城主让你们成为大漠狗熊——” 这时候,即使觅儿心中再如何的想骂爹骂娘,也必须得救人,没有伊和父子,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而项钰能不能杀了施醉卿还是未知数,他不能指望着只借项钰的手就能达成目的。 觅儿看了一眼在剑阵中心厮杀的伊和,提气凝神,在罡风最弱的间歇飞身而起,试图闯入剑阵中将人救出。 “忽忽……”,无孔能入的剑阵罡气带着轻飘飘的声响将觅儿生生逼退了三尺,他稳住身子看向剑阵边缘满身是伤的瀍和。 觅儿眸子转了下,如猫一般诡异的血红眸子看向剑阵边缘的一个剑士,那剑士不防对上他的眼,瞬间失神,而就是那短暂的失神,已经给了觅儿施展的空间,他手臂一伸,隔空将瀍和捞了出来丢入马背之上,“还不快去玄武行宫请苍秦王——” 瀍和如醍醐灌顶,腥红浑浊的目光一亮,陡然精神一震。 没错,这里是大漠,苍秦王绝不会容忍古月国的人在他的王土之上杀人放火,瀍和看了眼场中被锋芒剑网绞住的伊和一眼,“父亲,你且等着,儿子这便去请苍秦王。” 他在马屁股上用力震了一掌,马儿健脖高扬,鸣叫着狂奔了出去。 项钰踢了伊和将军一脚,随后让人去抓瀍和,沈惊尘低沉幽幽的嗓音如一缕青烟飘过,他道,“项钰,让他去。” 项钰一想,他早就听说苍秦王的大名,见识见识也好,而且施醉卿那阉人也藏在玄武行宫,说不定这会儿也会来,今次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觅儿看着瀍和远去,勾唇一笑,项钰对施醉卿的兴趣,可比他的大,他就不信施醉卿来了,项钰还能帮着沈家对付他。 项钰将伊和将军丢出了剑阵,两方人马暂时歇兵。 …… 97.第97章 玩个游戏 施醉卿喝了一口茶,斜着眼睛瞪着对面正吃得很香的男人,这个该死的男人,在旁人面前一幅不可一世目空一切冷得结冰的倨傲模样,一到了床上,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手段百出,折磨死人了。 若是旁人对上了施醉卿这样的目光,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偏偏寂璟敖却淡定如初,他优雅地用完了膳食,才对上施醉卿的眼,道:“吃完了,孤王带你去巡视大漠的铁骑甲军大营。” 施醉卿懒洋洋的嚼着嫩豆腐,但牙齿却特用劲,咯吱咯吱的响,就当是在嚼着寂璟敖的骨头,“今儿个心情不好,不去。” “也好,你也累了,在宫中歇着便是。”,那般气定神闲,施醉卿恨得咬牙切齿,她一个白眼朝寂璟敖扫了过去,眼风中便见瑾烟跨过宫门走了进来。 “王爷,督主,伊和将军之子瀍和求见,看样子似是有急事。”,瑾烟细声道:“灰头土脸的,倒像是被人追杀呢……” 被人追杀? 施醉卿将搁在桌上的长腿拿了下来,是被沈家的人追杀吧? 她一笑,“沈家看似低调,沈惊尘表面也是个温润谦和的性子,可也一向是有仇必报,伊和将军杀的,可是沈家六位公子里执掌古月国三十万兵权的京畿二营禁军统领,如今沈惊澜死了,皇帝想必会乘机收回兵权,削了沈家一大臂力,所以沈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这一口恶气,自然要找伊和将军出一出才是……” 寂璟敖簌了口,全程动作慢条斯理,令人看不出一点的异样,“想必你对那沈家六公子,是极其了解的?” 那口气…… 施醉卿眉毛习惯性地向上抖了一下,敷衍一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此浅显的道理,王爷难道不明白?” 寂璟敖眯着眼,那眼中无时无刻不在的冷光渗人的很。 “孤王也希望,最好是这样。” 施醉卿将话题转了回去,“伊和这么快就来了,想来应该是为王爷你建造的功德窟完工了,只是没想到沈家会先动手。”,施醉卿支着下巴,“本督真是许久没杀生了,手心有些发痒的很,不若去瞧瞧有没有出手的机会?” “不疼了?”,寂璟敖意有所指的问,深幽的目光沉淀着蛊惑人心的墨渊之光,施醉卿白了他一眼,随即衣袍一撩,唤了瑾烟将她的长发竖起来。 间隙,施醉卿道:“王爷不是要去巡视铁骑甲军大营?” 这般堂而皇之赶人的话,也亏施醉卿施醉卿说得出来。 寂璟敖捞过她垂落肩上的一缕发,墨玉一般丝滑的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他抬着眼,目光幽凉地看着施醉卿,倒像是要故意和施醉卿作对。 “孤王倒要去看看,沈惊尘是如何了不得的人物,敢在孤王的大漠之上横行无忌。” 施醉卿语气波澜不惊,提醒道:“王爷,我可记得,这似乎是你默认的,若肉强食,适者生存,想必沈家也把王爷几日前的话放在心里。” 寂璟敖嗅着她的发,过了许久才轻狂道:“孤王可从未放在心里。” 施醉卿扯了扯嘴角,这男人,耍无赖还耍的这么光明正大。 只怕沈惊尘动伊和将军只是引发寂璟敖心中不满的一个借口,施醉卿想着自己最近似乎没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吧,她眸光微微转,又想到沈落微时日无多那句话,她心中叹道:寂璟敖杀人的手段血腥狂猛,定然会让沈惊尘无招架之力,真动起手来,只怕…… 私心里,她始终不希望沈惊尘在她的眼前出事,那一个孤绝清岸的男人,就算死,也应该是有最美最高傲的姿态,他的身世和修养,足够留给世人一个津津乐道的神话。 寂璟敖掰过施醉卿的下巴,目光直灼灼的看着她的眼,似想从那精致的眉眼中看出沈惊尘在她心中的地位,而他,也确实,看到了…… 只是施醉卿掩的太深,他看得不够真切,却足以知道施醉卿心中,装着,一个沈惊尘。 “卿卿,我们,玩个游戏。” “王爷想玩儿什么游戏?”,施醉卿凑近了几分,“我奉陪到底。” 她隐隐猜出寂璟敖是要拿沈惊尘来做文章,她若是退步,反而给自己找麻烦。 看着施醉卿小心谨慎的模样,寂璟敖从一旁拿过金丝勾线的黑纱在她脖子上围了一圈,随后向上一扯蒙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致的眉目来。 他的手掌隔着黑纱贴在她的脖颈右侧,“卿卿,游戏开始了……” 施醉卿站起身,寂璟敖轻笑了一声,已经率先走了出去,施醉卿沉默地看了寂璟敖的背影半晌,才有些无奈地跟了上去。 …… 项钰星眸半眯着,双方已经停战了近半个时辰,施醉卿和寂璟敖却始终不曾出现,日头毒辣,众人的心都有些焦灼和烦躁起来。 项钰摸抹了抹汗水,对着半死不活的沙漠将士冷笑道:“看来这骁勇善战的大漠之王不过如此,知道本城主来的,怕得躲着不敢出来了,既然你们的救兵不敢来,那就乖乖受死吧,本城主给你们一个痛快。” 觅儿看了沙漠凹凸而光滑的地平线一眼,难道施真的不来了,他心中的笃定突然变得有几分不自信,施醉卿一向不常理出牌,他早该知道的…… 那个阉人,该死—— 觅儿眼里闪过恨色,那恨中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东西在里面。 “沈六,是不是该动手了?”,毕竟是沈家的仇,项钰征询沈惊尘的意见。 沈惊尘目视远方,沉默着,项钰得不到回应,侧目看向沈惊尘望去的方向,那里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只有日光久经不衰地普照着,而沈惊尘沉重的目光,却像是非要在那一处看出一朵花出来才甘心。 沈落微惟帽下的一双眼早已是沉不住气,她提高了声调叫了一声:“六叔。” 沈惊尘慢吞吞地收回视线,目光淡漠地看了透着不满的沈落微一眼,那一眼所沉淀的压抑之气让沈落微脖子缩了缩,到底还是有几分害怕这个表面温润的六叔。 98.第98章 十香车 沈惊尘慢吞吞地收回视线,目光淡漠地看了透着不满的沈落微一眼,那一眼所沉淀的压抑之气让沈落微脖子缩了缩,到底还是有几分害怕这个表面温润的六叔。 沈落微不敢对视沈惊尘,便将怨毒的目光看向伊和将军,随后定在觅儿身上,从齿缝间挤出,“妖、人——” 父兄死不瞑目的那一幕,永远定格在沈落微的心里,若不是这个妖人心狠手辣挑唆伊和,她沈家三房一脉,怎么会一连失去父亲这个支柱和嫡出的继承人—— 觅儿淡讽,“沈小姐骂的真好听,那怎么不敢来亲手结束我这个妖人?” “你——”,沈落微虽然蠢蠢欲动,却始终对觅儿那双血红诱光的妖眼有几分忌惮。 项钰在一旁道:“表妹,别跟这种人置气,表哥这会儿拳头不舒畅的很,先替你教训教训这小子,给你出口气。” 项钰说着便要动手,觅儿倒是没有半分惧意,只是轻笑道:“传言孤掌城项家子弟素来有力拔山河的气概,如今看见项城主,便知道传言虚妄的很。”,他不顾项钰黑沉的脸色,哼声道:“依我看,施醉卿抢了你的人,你却奈何不了施醉卿,不敢跟动厂和玄武行宫作对,便将气发泄在我这样的弱质之辈身上,以此看孤掌城也见不得有多光明磊落。” “小白脸,你不用拖延时间,施醉卿那阉人是不会来了,哈哈……”,项钰虽然脸色任然黑着,但也并非就被觅儿三言两语激的失去了理智。 觅儿抿了抿唇,项钰再要动手之时,沈惊尘道:“先将人押汇回古月,交由宗亲商议后发落。” 伊和将军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沈家高手谨慎地朝觅儿围了过去, 看来这场仗是在所难免了。 觅儿全身戒备,也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虽然寡不敌众,但以他的功力逃走却并不成问题,只是可惜一切苦心功亏一篑,他始终有几分不甘心。 沙漠之中剑拔弩张,风声鹤唳,那呼啸之声落地有声,紧张而急促。 正在此时,一道连绵悠长的“嗤嗤”之声突兀地响起,由远及近,声音与风声相合,悠悠而绵绵,众人呼吸绷紧,那声音低低细细的散开,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却始终不见发声体出现,反而将众人的好奇心和戒备心吊得高高的。 项钰按捺不住,嘱咐身边的刀疤脸男子道:“汲横,你带人去探个究竟。” 汲横领命分别派了三人前往东西南三面,而他往北面的地平线快马而去。 项钰看着汲横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那远处金光有些刺目,他不由得眯起了一双朗朗星哞。 片刻后,猛然见北面地平线处火光冲天而气起,如闪电掠过,随后便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被火光冲上天,然后重重的砸入漠土里。 “嘶……”,尘土飞扬而起,灼热肌肤。 有人按耐不住疾呼出声。 项钰捏紧缰绳,询问汲横:“汲横,怎么回事?” 汲横从沙漠土坑中撑地而起,他胸前衣裳被烧焦,只是火力不大,并未伤到皮肉,“城主,是……” 他话还未说完,那响声逼近,神秘的发声体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吸引了众人的面目。 只见一辆通体金色,光芒无限的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那马车四面有金色的鲛绡罩住,其上暗线绣的利爪猛兽栩栩如生,随着锯齿金轮般大小的车轮在漠土上行驶,那鲛绡纱晃动,猛兽如同复活般地耀武扬威,气势逼人。 那鲛绡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其中似乎有低低的交谈声逸出。 沈惊尘低低呢喃一声,“十香车……” 项钰神色顿了一下,仔细打量着那马车,若说那是马车,又有些不对,因为那辆车,并没有马在前拉车,也没有任何畜生在前驾驶,那辆车就像有神力一般自顾自地向众人行驶而来,令人心中顿有一种天外来客的感觉。 项钰的目光转到那车头上,脸色倏然大变,那车头是一只羽毛色彩极其绚烂的雄鹰,两只宝石鹰眼犀利无比,气势慑人,而让项钰脸色大变的,却是那雄鹰头上的羽毛,那些羽毛,他看着再熟悉不过。 不日之前,他在沙漠之中发现自己全军覆没的秃鹫兽军,那些秃鹫头上色彩如毒一般的冠羽全都不翼而飞,此刻突然出现在这辆诡异的车头上,他杀气腾腾蹭蹭的上升。 这简直就是**裸的示威—— 覆灭了他的秃鹫大军便罢了,还敢如此盛气凌人,未免欺人太甚。 项钰拳头握紧,气沉丹田拔剑朝那辆车刺去,“装神弄鬼,本城主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剑光突闪,而那辆车却毫无动静,静谧的可怕,只是其中隐隐有人嗤笑,似嘲笑项钰的不自量力,项钰更加的恼怒,内力便愈加的深沉了几分。 “呼——”,剑声如风呼啸鹤唳,还未挨近那金光凛人的鲛绡,那车后突然张开了两扇垂天羽翼,车身突飞,急速转了一个头,项钰出剑太猛,已难收势,眼前白芒闪过,那翅膀之上镶嵌着强劲冷厉的刀锋似要割破他的双眼。 千钧一之际,沈惊尘沉了一口气,飞身而起将怔住的项钰扯开,却反而是将自己送到了虎口之上。 “爵爷——”,初一大惊失色。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那翅膀之上的刀锋,旋转不断,看似薄而弱,却是最残酷的凌迟之刑,每一片刀锋设置的位置都能精准地片下人身体的血肉,如片鸭肉的机器一般,机械地转动却又那般让人恐惧,巧夺天工的设计使它能自动避开人体的每一根动脉,避免人失血过多而死亡,完美而酣畅淋漓地享受这凌迟之刑。 一旦沈惊尘挨了第一刀,之后便再难还击,只能坐以待毙。 眼看着无数锋芒夺目的刀锋即将一一落下,呆住的众人已经忘了上前去解救沈惊尘。 沈惊尘哀沉的目光透过那华贵不凡的鲛绡,看着其中那一袭紫衣,忽地,他一笑。 “小醉儿……” 【哈哈,大家好久不见了】 99.第99章 忘恩负义 十香车内的人忽地一顿,猛然伸手在车内的机关上重重一按,垂天的羽翼收拢,不再有伤人之意,而施醉卿由于用力过猛,手心击在坚硬的十字架机关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来。 她侧头对着眸光暗沉的寂璟敖勉强一笑,“力道没掌控好,这玩意,到底是比不上人好操控。” 她的手腕被寂璟敖抓住。 “是么?”,原以为寂璟敖又要极其阴阳怪气地整治她一番,倒是不曾想那人吐完两个字后半句话也没说,只是将敷了药的绢斤缠在她的手上。 那淡淡的香气和血腥味纠缠在一起,莫名的让施醉卿打了一个寒颤。 项钰上前将堪堪虎口脱险的沈惊尘扶住,想起方才沈惊尘的舍命相救,心中感激不已,“沈六,你没事吧?” 沈惊尘缓缓摇头。 项钰如针的目光射向那十香车,十香车的夺目的金纱缓缓得向上卷起,只见车中一个气场与美貌俱是令人窒息般的男人目光徐徐抬起,直直射向了沈惊尘,似打量又似杀气,片刻后他几分漫不经心的眯了眯眼,不知是在心中盘算什么。 而他身旁的另一个人,黑纱蒙面,只有一双眼睛射出慑人的光来,偶尔从沈惊尘的面上飘过,露出几丝异样。 伊和将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跪倒在十香车前,“王爷,沈项两家目中无人,在王爷的漠土上对大漠将士动手,还望王爷为我等出口恶气,扬我大漠的声威。” 伊和将军手下的残兵俱是气息喘喘地叫嚣着让寂璟敖做主,寂璟敖淡淡扯了扯嘴,“没用的东西。” 伊和将军脸色一白,忽地想起寂璟敖最不屑的就是战败者——这是大漠的规矩,战败者,是没有资格求饶,没有资格求救的,有的,只有等死。 项钰上下打量寂璟敖,笑了一声,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在里面,“原来你就是大漠苍秦王,净是装神弄鬼的,也不过如此。” 提起寂璟敖,更多的人说的是大漠苍秦王,而不是大夏国苍秦王,显然,在这赤炎大陆,不管有没有大夏这个国家,于寂璟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因为他是大漠之王,雄霸一方,大夏倒反而显得是为他的附庸之国了。 寂璟敖扫了项钰一眼,那目光淡淡飘过,简直就把项钰当空气似得,项钰冷哼了一声,只听沈惊尘沉默了许久道:“多谢督主手下留情。” 施醉卿淡淡笑了一声,“沈爵爷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儿,倒是把这兄长之仇看的极重,兄弟情深,一门荣耀,难怪能伫立古月百年不倒,值得世人借鉴学习。” 沈惊尘听出施醉卿话中的怪异,心中倏地滑过一丝暖意,而随即却有一道足够冰冻三尺的视线射过来,沈惊尘望去,正见寂璟敖冷眸扫了过来。 寂璟敖搁在施醉卿腰间的手,似有若无的敲击着,压迫感十足。 “原来你就是那个阉人——”,项钰提着剑,蠢蠢欲动,又碍于没有琢磨出这十香车的机关妙处,不敢轻举妄动,只那剑光如他杀人的目光一般,凛冽逼人。 施醉卿听闻他的话,伸出裹着绢斤的手掌,拍着鹰头,眸光含笑睇着项钰,“项城主觉得本督这车头做的如何?” 安达族送来的十香车,的确是个宝贵,但也只是中看不中用,说是无驾,但也只能在光滑的地板上打几个圈而已。 ——通常,这样的宝贝,要一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帝王,手揽着倾国倾城的爱妃共驾逍遥才算得上赏心悦目,若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至少在外人眼里,她施醉卿还算半个男人,那画面,无论如何都有点不协调的很。 施醉卿有次搂着瑾烟把玩,突发其想,运用现代的物理机械原理使十香车达到真正的无驾,虽然弊端还是不少,但总体来说,算得上一件独具匠心又中用的玩意,尤其是寂璟敖在其中亲自设置的机关,简直就是完美无缺,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来。 只是施醉卿到底觉得这十香车不够气派,后想起被大漠击杀的秃鹫兽军,那头上色彩斑斓的冠羽便如同蛇蝎美人一般,美丽又让人害怕,她回到玄武行宫后便让人去将秃鹫冠羽全拔了下来,用香精浸泡去腥,染上余香后做成了一只怪异的鹰头,色彩斑斓,像带毒的毒蛇,令人望而却之。 项钰被施醉卿激得火冒三丈,“施醉卿,你这个该死的阉人,竟敢对本城主的秃鹫下毒手,本城主饶不了你——”,说着,又是要动手,沈惊尘制住他,道:“项钰,你别忘了,你今日来,不是为这意气之争,若不想帮我,便自行离开。” 沈惊尘虽然与项钰脾气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与项钰一向谈得来,况且此前沈惊尘对项钰又有了一次救命之恩,项钰想了想,只好先收剑。 对付施醉卿,以后有的是机会。 觅儿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施醉卿笑着将目光扫过去,“觅儿,你这么哀怨的看着本督做什么?虽然英雄救美到底是晚了几步,但到底本督还是来了,可见,本督对觅儿你,是真真切切的关心不已。” 觅儿瞪了她一眼,将目光瞥到了另一边。 施醉卿似笑非笑,“真是个玩恩负义的小东西……” 这句话倒像是触动了一旁的初一,她嘲讽地看着施醉卿,道:“说到忘恩负义,这世间还有谁比得上督主这身见利忘义的道行功力。” 她的话引的项钰和沈落微齐齐侧目,都从中嗅出了不一样的意味来。 沈惊尘板着脸,警告地看向初一,“初一,道歉。” 初一撇开脸,忍住了眼中的泪水。 施醉卿裹着绢斤的手掌中浸出了血丝来,脸上有冰冷诡异的笑意在蔓延,“初一,你说说,本督如何的忘恩负义?” 初一转过头,恨恨的看着施醉卿,开口…… “四年前……” 100.第100章 觅儿不敢了 “初一——”沈惊尘大叫,随即就是咳嗽不断,初一颤抖地咬着牙,不敢再开口。 施醉卿紧追不放,冰寒的眸光盯着初一,“说——”,她冷血无情地威胁,“你不说,本督今日将这里所有人,都切成肉片喂狼,想必你也想让你心爱的爵爷多活几日。” “施醉卿,你……”,想不到施醉卿竟然说出这种话,初一又恨又痛,“你这个无耻的小人……” “你都说本督忘恩负义,无耻小人也算不得什么。”,施醉卿不以为意,“仔细想想本督方才的话,这里所有人的命,可都捏在你的手里。” 施醉卿本就不是好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们同时也不免好奇,初一与这个大夏国的权阉,又能有什么恩怨? 难不成……他们之间还有一段香艳的过往? 看初一那隐忍的样子,倒真是对着负心汉的样子吶…… 有人心里啧啧不已,瞧瞧,一个阉人还能引得无数女子争风吃醋,他们作为真男人,却反而得不到女子的青睐,还得到这大漠上来强抢,这世道,真是……要逆天了—— “施醉卿……”,初一恨色不减,沈惊尘虚弱的声音已果断的打断她,他看向施醉卿,“斯人已去,物是人非,督主,何必再计较过去如何。” 项钰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剑,这分明是一场生死厮杀,为什么他会觉得是在看一场苦情戏? “沈六……”,项钰忍不住想出口提醒他,他们来此的目的。 而施醉卿那明明比他低的声调却出奇的将他的声音淹没了下去,施醉卿嘲讽地勾着嘴角,“斯人已去,物是人非?是么?既然如此,那么本督再问一句,爵爷千里迢迢来这大漠,是为了见本督,还是苍秦王殿下?” 沈惊尘视线微微垂了一下,“我来,是为了沈家的仇恨。” “说起来,本督也是沈家的仇人,如你们所想,本督与苍秦王,是一丘之貉,既然你们将沈三的账算到了大漠头上,那自然有本督一份,沈爵爷,为何不对本督动手?” 沈惊尘心里苦涩,她如此说,是表明与寂璟敖同甘共苦的决心么? 施醉卿原本只是单纯的想确认一件事——这个身体的本尊到死都一直放不下的那件事。 四年前离开古月国时,那个在她身后缓缓倒下的身影,是否,真的是沈惊尘? 他四年的病痛,又是否源自于当日? 若是如此,施醉卿,你又是如何其的幸运,这么多人爱着你,却比我这个盲目为爱情抛家弃父的孤魂野鬼强上百倍千倍…… 从沈惊尘今日阻止初一开口的举动,施醉卿其实已经确定了,这个答案,让她轻松,却又无比沉重。 寂璟敖看向她,施醉卿看到他唇角有一朵冰花在逐渐破例了,慑人的很,她也察觉到今日自己在此刻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 她咳嗽了一声,脸上带笑,一瞬间恢复了玩世不恭的东厂督主。 沈惊尘微微垂头,沉默不言。 施醉卿和沈惊尘之间的怪异,敏感的人都瞧出来了,觅儿却不肯放过施醉卿,他撇着嘴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督主是个多情的种,没想到把古月望族沈家当家人的魂,都给勾走了,这身本事,觅儿得好好学着,以后才能绑得住督主的心,让督主一声垂怜。”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项钰出口呵了觅儿一句,沈惊尘能和阉人这有什么暧~昧? 在项钰心里,沈惊尘虽然不近女色,但也不至于和施醉卿这样卑鄙无耻的阉人有任何越矩之举,“沈六,你且跟他们继续废话,我手痒得很,先将这妖人捉来,给表妹出口气再说。” 觅儿眼睛厉害的很,又是精灵的小子,和项钰动手,他们兴许会不相伯仲,但项钰身后的剑士一起上,他可就没把握能全身而退了,他直接策马躲到了施醉卿的十香车后。 施醉卿看似心情已经恢复,实则那晦暗的一面还在蛰伏着,见觅儿往十香车贴过来,手在那十字架机关上玩味地徘徊着。 施醉卿口气泛冷,如冬日屋檐上垂着的透明冰棍,“觅儿你可真的小心着,本督这手本就受伤了,有些不好使,要是按错了地方将觅儿你的细皮嫩肉片成了碎末,那可就不太好了。” 觅儿冷笑,“你尽管按错,我等着,哼——” 这小子,吃定她了? 施醉卿眯了眯眼,还真的不负觅儿所望抬起手,狠狠的按下去,眼看那慑人的双羽即将张开,觅儿忙将马儿往后赶了一点,挂着讨好腻人的笑,“公子爷,你别,觅儿错了,觅儿不敢了……” 施醉卿那手,又无关紧要的收回了袖中,觅儿见项钰追赶过来,飞身落到十香车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施醉卿方才按的那一处十字架机关一顿狂按。 那狂刀羽翼不仅张开将项钰击得狼狈后退,车身更是狂乱地抖动,如同马儿受惊时候的癫狂,施醉卿倒在寂璟敖怀里脑袋发晕,对着觅儿狂吼,“死小子,你乱按什么,给老子住手——” 寂璟敖自然没施醉卿那么好商量,他伸手,直接捏着觅儿手腕,将他往那羽翼刀锋上甩去,觅儿一惊,“施醉卿,快救我——” 施醉卿双手被保护欲十足的寂璟敖禁锢在手中,她长腿一伸,一脚踩在十字架机关上,差点将机关踩废,险险在觅儿撞上去的时候,将羽翼收了回来。 施醉卿回头郑重地对寂璟敖道,“寂璟敖,你别总是坏我的事。” 觅儿留着还有大用处,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寂璟敖看了觅儿一眼,知道她心中的打算,“凡事有度,你要玩,也该有个界限。” 觅儿方才的举动,虽然看似是想对付项钰,但明显,他知道这个机关远没有那么简单,根本就是借机对付施醉卿,谁知道弄巧成拙而已。 施醉卿敷衍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呆会我仔细收拾收拾那小子……” 101.第101章 言而无信 觅儿捂着手腕,寂璟敖那一捏,若是常人,手就废了,但觅儿自认功力不前,稍稍运力,将寂璟敖的力道削了一些,只浅浅伤到了骨头。 但见项钰狞笑地靠近他,觅儿嘴一撇,挪着小碎步靠近十香车,轻轻的啜泣,无辜委屈,对方才的充满杀意的举动没有一丝反省,“公子爷,觅儿是你有名有份的夫人,你怎能容忍旁人如此欺辱觅儿?” “觅儿,本督也不想,你看……”,施醉卿抬着受伤的手,“本督可没让他出手。” 施醉卿嘴角勾起的弧度,冷气磅礴压来,“觅儿,你不是说想做本督的正宫么?嗳……”,她抬着下巴指着寂璟敖,,“你要是有本事,先灭了这个霸占正宫位置的人,正宫就是你的了,你尽管出手,手段如何,本督绝不会过问。” 这边施醉卿还在玩世不恭的调笑,那边项钰听得脸色发黑,有谁在大敌临阵之前这般旁若无人的嬉笑的? 偏偏,施醉卿就像是一个搅局的,硬是将一场血腥的厮杀渲染除了暧昧和情调来,这不止是目中无人,更是狂傲不羁。 项钰看了低迷的沈惊尘一眼,又看了揭开帷帽直直看着十香车的沈落微一眼,沈落微目光含羞带怯又有怨,复杂不已,项钰只觉得是在看施醉卿。 难道他心爱的小表妹也看上了施醉卿这中看不中用的阉人? 项钰一口气差点梗在心窝里,他提着剑指着施醉卿,“施醉卿,你今日势单力薄前来找死,本城主定要生擒你,为我孤掌城断舌的剑士和本城主的秃鹫报仇雪恨。” “啧啧……”,施醉卿一指远处,那里正有闻风赶来的上官清、江回渊及寇震等人,而另一边,储慎安,冷飞流,萧庭也正策马赶来,真有几分开群英会的感觉。 施醉卿笑笑,“一呼百应的道理项城主不懂?尤其这还是在大漠,可不是孤掌城,项城主千万别喧宾夺主落得英雄无冢的下场。” “本城主难道还怕你不成,有本事咱们一对一对决一轮,看看是你东厂走狗厉害,还是我孤掌城无敌——” “不了,本督刚刚决定今儿个不动手了。”,施醉卿抬起手,一副虚弱不已的模样,“手受伤了,本督要养伤了。” “一点小伤就婆婆妈妈的,施醉卿你是不是男人?” 施醉卿很无辜的眨着眼睛,“天下都知道本督不是男人,项城主你难道不知道么?” 项钰狠狠的一噎,大概是没想到施醉卿脸皮如此的厚,去势便罢了,还如此不忌讳地说出来,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是阉人似得。 项钰哼了一声,“沈六,你今日到底要不要动手,给句爽快话,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早就将这些下作之辈打地片甲不留……” 真真是,痛快的打一场也成了奢侈。 沈惊尘恢复淡漠的面孔,看了一眼各自找到庇护的觅儿和伊和将军一眼,他看向寂璟敖——那个在施醉卿眼中心中非同一般的男人。 “几日前苍秦王殿下曾应允我沈家凭真本事报仇,如今难道是要出尔反尔么?” 施醉卿扬着一边的眸光佯装不经意看了寂璟敖一眼,看他如何应对。 寂璟敖抬着眼看沈惊尘,沈惊尘是个出色的男人,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不否认这点——能撑起一个沈家,他的出色已经毋庸置疑。 但出色归出色,他寂璟敖,很是讨厌有人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施醉卿,虽然施醉卿不见得能回沈惊尘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但,他就是容不下。 寂璟敖起身走出了十香车,站在外面的车架上,相对而言沈惊尘而言,他所站的位置算得上居高临下了,他薄唇缓慢的启开,“孤王那日,有一句话忘了说,想必此刻说起来,为时不晚。”,他勾着永远没有笑意的唇瓣,“孤王手下的人,要杀要剐,当由孤王亲自动手,还轮不到旁人。” “苍秦王殿下是在告诉沈某,那日的承诺由此作废,昭告赤炎大陆苍秦王殿下是言而无信之人?” “哦?”,寂璟敖淡淡挑了挑眉,“那日孤王承诺过你什么?” 沈惊尘眸色一沉,那日寂璟敖只轻描淡写让他报仇便是,却并未提及旁的话,一切,都可以单方面地说他沈家是断章取义。 沈惊尘看向那个俊美的不似凡间之物的男人。 “想来,沈家是没听过一句话。”,寂璟敖冷绝道,一字一句,似一种警告,“不是自己的,便不要惦记。” 沈惊尘握紧了拳头,明白寂璟敖所指为何,他虽然一向沉稳,可到底是有几分不服气,“王爷此话言之过早了,有些东西早已是沈某的,王爷如今占有的,不过是沈某还没来得得到的而已。” 这话,实实在在的挑衅,寂璟敖如狼一般嗜血的眸子渐渐染上刀锋一样的冰芒,那刹那施醉卿都以为他要对沈惊尘动手了,却只听他道:“你没有得到,是你没有福分,这福分,孤王如今领了。” 沈惊尘呼吸加重。 “沈六,你们拐弯抹角说些什么?”,项钰被他们的哑谜说的迷迷糊糊。 沈惊尘道:“王爷领了,不过那人给不给,怕是另一回事。” 施醉卿咳嗽了一声,真不知道她一个人人退避三舍的阉人,有什么值得他们在这里争锋相对的。 沈惊尘沉稳大度,寂璟敖冷漠渗人,动武还算得上正常,光在这里嘴上明抢暗斗,怎么说都诡异的很。 施醉卿看了眼寂璟敖散发着冷意的背影一眼,站到了他的身边,对沈惊尘道:“沈爵爷方才说斯人已去,物是人非,爵爷想着当年倒不如仔细想想眼下。”,她点到即止,沈惊尘背脊一僵,又听施醉卿道:“沈家三少已死,沈爵爷在此多做纠缠,还不如速速回古月料理后事。” 古月新帝雷霆万钧的手段,只怕这次会让沈家大出血。 “我沈惊尘是什么人,督主不会不清楚,血债血偿,我沈家不报此仇,绝不会罢休。”,沈惊尘话落,沈项两家的人马精神抖擞起来。 【今天加更了哦,谢谢各位亲的票票,群号317503316,欢迎亲们来催更讨论剧情,哈哈】 102.第102章 天下第一贱人 储慎安薄凉的目光淡淡从沈惊尘面上扫过,他的紫色柳叶飞刀到现在,一直未曾出鞘过,这倒让冷飞流有几分讶异。 储慎安可是有事没事就爱转着那把柳叶飞刀吓人吶…… 今儿个怎么不转了? 施醉卿却知道,储慎安只有在杀人和即将要杀人的时候,才会出鞘柳叶飞刀,今日柳叶飞刀未曾出鞘,那代表着,他不想杀人。 不是不想,而是施醉卿不许。 储慎安清楚地知道,今日不管是任何人,都不能伤了沈惊尘。 沈惊尘是她心里一个特别的存在,他死,也不能死在她眼前。 两方人马气势都膨胀起来,战斗一触即发。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坐回十香车里,“打起来才好玩儿……”,她话锋一转,道:“沈爵爷,你要杀伊和报仇,那是苍秦王的事儿,与本督无关,但他……”,她指着觅儿,“他是本督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呢,本督还没玩够,怎么能让你沈家弄死了。” 觅儿面上闪出几分得意来,抬着下巴对着沈惊尘冷哼了一声。 “你当真要留下他?”,沈惊尘问的晦暗莫名,隐隐的对觅儿的杀气比对伊和将军更大。 “那是自然,如此好玩的玩具,本督自然舍不得。” 沈惊尘沉默许久道:“冒险过余,杀祸难躲。” 施醉卿回以四个字,“险象环生。” 施醉卿一直都是个自信的人,即使当年落难古月,小小的年纪,那份被苏直捧在手心养出的尊贵气质,不比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逊色半分,她的自信便如湖泊纸之中宝石折射的光芒,能瞬间吸引人的注意。 但这次,沈惊尘却有几分不安,她在养虎为患,但他阻止不了施醉卿。 寂璟敖不知从何处拿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放进了嘴里,看似漫不经心的听着施醉卿与沈惊尘的对话。 上官清难得遇到天下第一剑阵这样棘手的对手,早就有几分急不可耐,他没有军师江回渊那般足智多谋,也不如寇震文武双全,他是个标准的大漠猛汉,性格直爽,大大咧咧,说话更是百无禁忌,“王爷,还跟他们啰啰嗦嗦的做什么,全砍了喂狼,省得往后麻烦的紧。” 江回渊摇着孔雀蒲扇,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到底是古月望族,王爷是成大事之人,若是硬碰硬两败俱伤也不好。” 上官清道:“难不成就让他把人带走,这要让咱们大漠的面子往哪里搁?” “伊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且早有二心,若是能顺水推舟给了沈家这个人情,也是好的,只是王爷……”,江回渊看了寂璟敖一眼,“王爷自由有打算,我们不必庸人自扰。” 伊和将军先前听寂璟敖不将他交给沈家,还松了一口气,只是待冷静下来后,却是另一波恐惧袭来。 他违背玄武行宫的旨意在大漠烧杀抢掠,往日里寂璟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但今日放到台面上来,让沈家大闹一场,触了寂璟敖的禁忌,寂璟敖,如何还会轻易放过他? 只怕比落在沈家手里更生不如死。 伊和将面如死灰,心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不屑而阴冷,“蠢货……” 他看修昂觅儿,全身的血液像是受到了感召,陡然兴奋地跳跃起来,再也不复方才死气沉沉的模样。 “王爷,臣下千错万错,都是玄武行宫座下的人,臣下愿领受王爷的责罚。” 他话落,谁知寂璟敖手指微一曲,那鲛绡缓缓垂下,那样子竟是要离开,连施醉卿也一愣。 伊和将军疑惑不解。 寂璟敖在十香车内挑着眉,揽着施醉卿道:“你想要看热闹,如今也该够了,走罢。” 这般,既没有叮嘱属下将伊和将军带走,也没有许诺让伊和将军为沈家三子偿命,让伊和将军大怔。 “臣下忠心耿耿效忠王爷,为王爷鞍前马后,王爷难道要将臣下交出去?” “孤王旗下,养不起饭桶。”,寂璟敖言简意赅,冷冷的视线撇过去,十香车雄壮的车头开始缓缓的调转。 施醉卿撇撇嘴,他还真是看完热闹就要走了。 沈惊尘没做任何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十香车。 项钰早已持观望态度,抱剑立在一旁。 沈落微却急急出口,“等等……”,她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十香车已经自顾自地在开始移动,沈落微终于说道:“王爷既然救了落微,落微也说过会重谢,但杀父杀兄之仇,落微一定要报,请王爷成全。” 几日前谢的还是她呢,今日这救命恩人怎么就变成了寂璟敖了? 施醉卿撇嘴,这沈落微,还真是…… 幸好不是沈惊尘的女儿,那谪仙似得男人,要是有如此一个女儿,只怕能将沈惊尘的四海威名削去大半。 寂璟敖那态度,就是既不容忍沈家人杀伊和,但又不管伊和死活,沈落微还紧咬着寂璟敖不放,啧啧,这可真是…妾意情深的很。 寂璟敖捕捉到施醉卿的笑容,低声道:“笑什么?” 施醉卿躲开他冰冷而缠绵不休的气息,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你真打完酱油就走了?那沈小姐可是依依不舍呢……” “于孤王何干?”,那声音冷而低,音量不高且恰到好处地让外面的人听到,正巧像是回应了沈落微方才的话。 沈落微脸上像被抽了一个耳光,一阵青红翻来覆去的演绎,她目光含泪,委委屈屈的模样落在项钰的眼里,立刻又激发了项钰一腔怜香惜玉的气概来,软言安慰了沈落微几句,他气愤地朝寂璟敖喊道:“不过是一个被发配的皇子,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张狂个什么。” 沈落微拉了拉项钰的袖子,低声道:“表哥,别说了……” 项钰放柔了声调,“表妹你别怕,谁敢欺负你,表哥定不会放过他。” 项钰义愤填膺,那转动的十香车停住,施醉卿从鲛绡中探出头来,“喂,天下第一剑人。” 【推荐好友文文步步惊婚:误惹终极boss,作者朴凰】 103.第103章 棋阵 项钰星眸凸起,剑指着施醉卿,“阉人,你说谁是贱人?” 施醉卿挑着右眼眼尾,那本就上挑的眼尾透出几分凛冽和戏谑来,“孤掌城是天下第一剑阵之城,孤掌城的城主,难道不是天下第一剑人?” 项钰气噎,“你、你、你……” “是不是觉得这个称号更响亮?更附和你天下无敌的霸气?”,施醉卿笑眯眯地支起了下巴,“不用谢本督的赐号,举手之劳而已。” “阉人——”,项钰到底还是被激得沉不住气,剑破长空,朝施醉卿刺去。 施醉卿一脸惊恐地朝寂璟敖怀里钻去,“哎呀哎呀,好怕怕啊,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啊。” 项钰的剑还没碰到施醉卿分毫,已经被一道绝戾狂冽的内家之气逼退了几丈远,那鲛绡纱晃动,其中寂璟敖一双若隐若现的眼中嗜人的血光让人忍不住双腿打颤。 饶是项钰见多识广,一向胆大心大,心中也不免抖了一下。 那是对于无法战胜的强者的畏惧和战栗。 项钰心头微微一震,十香车里传来施醉卿低低的笑声,“王爷,你出手太狠了,要是把城主伤着了,偌大一个孤掌城,可怎么办才好。” “孤掌城……?”,寂璟敖低喃了一声,眸光已是温软,“想要玩儿么?” 不知道施醉卿是如何回答的,总之她笑了一声,十香车里的气温陡然攀升,寂璟敖的唇厮磨在施醉卿的唇上,晃动的鲛绡纱外,沈惊尘面如死灰,双拳紧握泛着可怖的青白。 寂璟敖倨傲的目光淡淡扫了十香车外一眼,搂着施醉卿,道,“饿了么?” 施醉卿推开他,只听外面沈惊尘似有些不稳的声音故作沉稳道:“把伊和带走。” 觅儿目光频频看向十香车里的紫衣,也不见施醉卿有阻止的举动。 寂璟敖唇瓣反反复复摩挲着施醉卿的唇,对外面发生的一切置若惘然,只软软腻腻的唇,总让他喜爱的紧。 伊和将军跪在十香车前,“王爷,念在臣下一片忠心,为王爷征讨大漠赋税,尽心尽力修筑石窟,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不能见死不救啊……” “伊和,你手上众多人马,竟被打的溃不成军,丢了我大漠的脸面,还敢向王爷求救?”,江回渊道:“不过此前,王爷已经说了,大漠之人是否有罪,只有王爷能定夺,沈爵爷在此喧宾夺主似乎有不妥吧,莫不是公然与大漠几十万铁骑甲军作对?” 沈惊尘有所顾虑。 项钰道:“沈六,依我看,还不如光明正大打一场,打赢,咱们把人带走,输了也没什么怨言。” 沈惊尘心中想到,寂璟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沈家人在大漠为所欲为,看似散漫,实则早就让沈家在大漠进退不得了,因为沈家为了家族利益,不可能会和称雄大漠的苍秦王正面刀剑交锋。 沈惊尘是个心细如尘的男人,以他的的考量来看,结了寂璟敖这个强大的仇敌,沈家面临的将会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赤炎大陆举世皆知,古月已与大厦交好,新帝登基,大权在握、一门显赫的沈家正处于风尖浪口之上,若沾染蓄意破坏古月大夏邦交的罪名,新帝借机发作,沈家难逃厄运,但是,三哥的仇不报,不能不报,否则,他在沈家还如何维持威信?这将会成为激化沈家内斗的一个导火线。 难道沈家,真要如此亡在他的手里么? 沈惊尘沉了一口气,心中慢慢的沉淀下来,“听闻大漠苍秦王是行兵布阵的好手,奇门阵法更是个中佼佼者,沈某斗胆,今日想与苍秦王殿下,比试一番。” 施醉卿往十香车里缩的脑袋顿时顿住,扭头看向沈惊尘,寂璟敖长臂一伸将施醉卿拉入了怀里,“卿卿,你说,这战,孤王是应,还是不应?” 施醉卿撇清关系,“跟我没关系。” “与你无关?”,寂璟敖眯眼说了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将她放置在紫罗软榻上,目光已是看向外面的沈惊尘,“你想如何与孤王比?” 江回渊等微微一愣,寂璟敖一向狂傲不羁,从他纵横大漠至今,前来挑战的江湖能人无数,但寂璟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未曾亲自出手,那些挑战之人,还未见到他的真面目,便败在他麾下大将手里,被送到矿区夜以继日的劳作,从此于江湖销声匿迹。 但今日,他却亲自出口应承了沈惊尘的挑战,看来,东厂九千岁,对王爷的影响力,果然是不一般。 “不知王爷可听过棋阵?” 施醉卿手指在榻上一点一点,棋阵,顾名思义就是棋弈与行兵布阵双管齐下,以盘为阵地,以棋子为兵为将为剑,难度极大,不止棋艺要精湛,并且要对各家兵法阵法了如指掌,运用自如,方能达到无人之境地。 若说阵法,自然寂璟敖居上,但棋弈…… 沈惊尘天资聪慧,少年以才华闻名古月,弱冠之年与古月几大老国手对弈,经验丰富的老国手无一不败在他的手下,所谓一举成名惊天下,指的便是沈惊尘这样的人。 他博览群书,兵法阵法等均有涉猎,却也只是纸上谈兵,实战经验,远没有寂璟敖丰富。 若非四年前的变故,也许,这赤炎大陆赫赫有名的大将之中,也会有他的名字。 而寂璟敖,施醉卿暗道,他擅长阵法,却只怕对棋弈一块,并不精通。 双方各有短缺,但沈惊尘身体大损,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还是比拼内力和精力的棋门强阵,只怕最后,寂璟敖就算拖,也能将他拖的吐血身亡…… “无趣。”,施醉卿拉了拉鲛绡,五指渐渐收拢。 江回渊疑惑的目光望过去,也不知施醉卿到底是站在哪一方,她像个局外人,但江回渊却总觉得,这场大局,像被施醉卿牵着鼻子走,而她目的不详,但江回渊看出,每一次双方即将大打出手时,施醉卿总能化去一场大动干戈。 【这是dear妹子爆照的奖励,加更】 104.第104章 棋逢对手 表面看,她是事无关己,是来看热闹,但实际…… 江回渊摇着蒲扇的手一顿—— 她在帮沈惊尘—— 王爷如此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 寂璟敖便站在十香车的马头上,沈惊尘自动说出了输赢的处置,“王爷若赢了,我沈惊尘听凭处置,若是沈某侥幸胜了,杀我兄长和侄儿的人,沈某人带走,如何处置,王爷不得过问。”,沈惊尘考虑周到,说出了另一种可能,“若是你我打成平手,那么……”,他的声音突然断了,目光看着寂璟敖,寂璟敖同样回视,细语无声,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用眼神交流了什么,只听最后沈惊尘道:“如何?这个交易对王爷而言,不亏吧?” “对你沈家,也不亏。”,寂璟敖淡讽,沈惊尘比他想象中,更聪明。 难怪…… 难怪能在他的卿卿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沈惊尘淡淡一笑,并不反对,“王爷,请。” 寂璟敖沉默半晌,忽道:“孤王让你十兵。” “那沈某,便不客气了。”,沈惊尘倒是没有推脱,坐在骏马之上,他掌心微掌,黄昏的沙漠昏天暗地起来,黄沙似有意思地拔地而起,在沈惊尘与寂璟敖之间竖起了一道方方正正的格子棋盘来。 棋阵,凡有内力便可随时随地布局,是不需要在棋盘上进行的。 沈惊尘以漠土为兵,率先落下十子布下阵局。 寂璟敖也扬了扬手,手中不明物体飞落入棋盘之上,刹那如一个黄袍小将虎虎生威起来。 施醉卿看见贴在黄沙棋盘上的那一点鲜艳的黄色…… 那是,橘子…… 施醉卿嘴角一抽,在十香车内翻了一转,也没找到寂璟敖储备的橘子,她心中腹诽,寂璟敖到底是从哪里弄的橘子?若是橘子用完了,他是不是就该认输了? 双方厮杀,出手越来越快,并不如真正下棋之左右思索,那抬袖之间,便有凌厉的煞气冲向对方,大漠中却静得只余下风声在紧张地叫嚣,众人的目光都凝结在棋盘上,观看着赤炎大陆两个大人物的无声厮杀。 施醉卿若有所思地看着棋盘,她耳中忽地听到了寂璟敖一声极为细小的笑声。 她诧异地抬眼,正巧看见惊险的一幕—— 寂璟敖落下一颗橘子在棋盘上,那一子如一颗心脏般跳跃在黄土上,与先前急速落下的棋子相应,竟然组成了黄橙橙的三个字—— 三个字,一个人的名字—— “嗤嗤……” 施醉卿牙齿响了两声。 沈惊尘早已想好了应对,因而下手没有迟疑,待看见那三个字,猛然偏手,棋子落偏,顿时将棋子落入寂璟敖的阵圈里,被绞杀致死,同时,沈惊尘口吐鲜血,踉跄后退了几步。 这一子,无疑将之前沈惊尘的部署,全盘打乱,如今想要绝地逢生,很难。 施醉卿暗骂了一声,“无耻。” 那边项钰也看出了端倪,义愤填膺,“寂璟敖,你竟然使如此下作的手段。” 寂璟敖薄唇间不屑的浅嗤了一声。 在那棋盘上,寂璟敖竟然调令小兵排出了沈惊尘生父的名讳,试问沈惊尘这样受过正统教育的忠孝子弟,怎么可能对着自己父亲的心脏一剑刺下去?尽管这只是赌局。 “攻其所不守,画地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施醉卿淡然幽幽的声音如冰块刺过,沈惊尘棋差一招,却反而是打在自己的肋骨上,寂璟敖这招虚张声势,不所谓不狠。 沈惊尘摆了摆手,将愤怒的沈家众人挥退,“兵不厌诈,是我防备不周,你们退下。” 施醉卿也瞬间醒悟过来,对,这不是简单的棋局,而是战争,在战争中,输赢是翻天覆地的两个概念。从未有一个将军敢顶天地里说自己此生在战场是光明磊落的,寂璟敖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能看穿沈惊尘的内心,并且以此作为利剑攻击对方,不能说他是一个卑鄙的男人,只能说,他的确是一个优秀的领军大将。 对弈还在继续,沈惊尘并未因为这一招的不慎就认输,他推开担忧的初一,苦思冥想之后,再次落子,一点一点挽回败局。 这场对战,他可以不赢,但决不能输—— 对战进入白热化,在场对棋弈和阵法略有研究的,都能看出来沈惊尘背水一战,在寂璟敖强大兵团的围困之中突围出来,两人越斗越激烈,而逐渐有打成平手的趋势。 施醉卿食指从鼻翼摩挲而过,心下轻微的松了一口气,但看沈惊尘能快速找到突破口重振旗鼓,其实再斗下去,无外乎沈惊尘身体先撑不住倒下,这一场,他们谁也赢不了,因为两人在棋与阵之中各有优势,且都是其中的行家。 “爵爷——” 远处有一匹黑马奔来,停在沈惊尘身边,随即那人下马,在沈惊尘身边说了几句,沈惊尘脸色大变,他本就苍白的脸,几乎瞬间笼罩在永远升不起来的黑色里,他缓缓了呼吸了一口气,将手臂落下,那正处于激烈厮杀的棋盘,缓缓的消失无影。 “今日沈某有要事在身,这余下的半局,来日有缘,再与王爷切磋,至于沈家和大漠的恩怨,自此一笔勾销。”,沈惊尘匆匆收了手,“告辞。” 说罢,沈惊尘上了马,见沈惊尘就这样离开,沈落微喊道:“六叔——” “谁再敢多言半句,以家法处置。” “六叔,你怎么能……” “怎么,难道我这个当家的六叔,还要听你的指令行事不成?”,沈惊尘冷下脸。 沈落微几分害怕,“六叔,我只是……” “沈六,落微只是报仇心切,你话说的太重了。”项钰皱眉道。 沈惊尘不再多言,“走。” 项钰悻悻地提着剑上马,“施醉卿,本城主改日再找你算账——” 沈惊尘离开时背影匆匆,施醉卿猜测,安邑城中定然是出了大事。 然事情也的确如此,沈家三子身亡大漠,古月新帝将沈家四子沈惊鸿临时调任统治京畿二营禁军,这看似是沈家四子接手了三子的兵权,荣耀无限,实则暗藏杀机。 105.第105章 她是薄情 前日里新帝出城祭祖,遇刺客袭击,皇帝受惊,还折了一个八岁的小皇子,沈惊鸿重伤之余,担上了护驾不利的罪名,还在昏迷中就被暴怒的皇帝丢尽了大牢。 沈惊尘知道,皇帝这是终于沉不住气了,但如今,他是身负皇命前来大漠,若是没有接到戒贤就擅自回到安邑,不过是又给了皇帝一个借口,而若是不回去,四哥只怕,难逃一劫。 皇帝本就是想趁着他不在安邑,沈家内虚之时削掉沈家,先前他托病让三哥前来,只最后沈落微在信中说施醉卿在此,他无论如何也管不住的心,还是来了这大漠。 虽然这一趟为沈家带来诸多麻烦,但沈惊尘,不悔。 沈家有此一劫,早已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 龙门客栈中,沈惊尘提笔写了一封信,将信折好交给明云,“明云,你且先回安邑,将此信交给太叔公,太叔公看了信,定然知道该如何做。” “是,爵爷。”,明云收好信。 沈落微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六叔。” 沈惊尘看了她一眼,对于她的无礼并未出言怪罪。 “我只想知道,六叔分明没有败,为何要放着我父亲和哥哥的仇不报,放过伊和和那妖人?”,她言语之间满是愤懑。 沈惊尘对明云道:“明云,你先下去。” 明云揣着信恭敬地退了下去,沈惊尘撩了袍子坐在桌旁,淡淡的扯起嘴角,嘲讽不已,“你认为如今的沈家,还有力气再与大夏国的两大权贵相斗?” 沈落微一愣,随即道:“那又如何,杀人偿命,就算赔上我的命,我也要报仇——” “落微,你是沈家子弟,就该记得沈家的祖训。”,沈惊尘沉沉的目光似冬日里结满碎冰的湖水,“沈家子弟可以死,但沈家,绝不可以亡,你父亲的死我要尽很大的责任,报仇之事,来日方长,如今迫在眉睫的,是整个沈家的安危,而不是你个人的恩怨情仇。” 沈惊尘表情严肃,沈落微不由得小心问道:“沈家怎么了?” 沈惊尘沉默不语,浑身都是压抑晦暗的气息,几乎让站在一旁的沈落微窒息。 沈落微不敢再问下去,她抿了抿唇,小声道:“父亲和哥哥的尸骨已送回了安邑,我要回安邑为他们守孝……”,她低声地添加了一句,“这个仇,不管六叔报不报,我沈落微,定然要手刃仇人,以慰我亡父亡兄在天之灵——” “你现在,不能回安邑。” “为什么?” “你四叔重伤入狱,此刻你回去,不但于事无济,反而是狼入虎口。”,沈惊尘道:“你父亲和哥哥的后事,我定然会让人好好操办,先留在大漠吧。” 沈落微咬着牙,她隐隐的有不好的预感,“六叔,沈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四叔为什么会重伤在牢中?” “这些事,你女儿家不必过问,安安分分在大漠呆几日,别再出去惹祸端,等戒贤禅师到了大漠,我自会回安邑处理这些事。”,沈惊尘疲倦地挥了挥手,“天晚了,下去歇着吧。” “是,六叔……”,沈落微垂着头,唯唯诺诺地离开了房间。 初一端着药走了进来,沈惊尘掌心撑在桌面上,那桌子在他的掌下颤颤巍巍,而沈惊尘的身体,也有些不稳。 “爵爷,喝了药,好好休息吧。” 沈惊尘拿过那碗黑不见底的药,那苦涩难闻的药味盘桓在他的鼻翼下,他皱了皱眉,接过碗仰起头。 “初一。”,沈惊尘喝完药搁下碗。 初一垂着头,沈惊尘淡淡道:“你若不想呆在我身边,我会为你寻个好人家……” “爵爷,不要赶初一走……”,初一惊恐地跪在地上,知道今日在施醉卿面前的口无遮拦,惹怒了沈惊尘,“爵爷,初一知道错了,初一往后不敢再乱说话了,爵爷,千万不要赶初一走……” “初一,我希望这件事,她永远不要知道。”,他轻轻道,那幽幽凉凉的语气,似大雪漫浸透而过,响在室内,将那跳跃的烛火压得抬不起头,“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我只希望她能一直都是大夏国最尊贵的九千岁,而不是背负我死亡的内疚,一生难安。” “是,爵爷,初一明白了。”,可初一心中却不作如是想——施醉卿,她会内疚么,那个没有心的女人,哪里来的内疚? 看到初一的不甘心,沈惊尘呢喃道:“初一,你不懂她。” 不懂施醉卿的人,才会恨她怨她。 初一从未见过那个在古月国忍辱负重,倔强冷漠得让人心疼的施醉卿,她虽然是个小太监,却从小被苏直捧在手心里养大,苏直亲手将她送到古月,那个一直疼爱她的义父对她突然的无情,成为她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让她身上那从小生活在皇宫之中最阴暗的一面破土而出,从而便得阴狠残忍,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她在古月国遭受的一切,足够让她对古月恨之入骨,也足够让她对世间所有人无情。 从她到古月的那一天,沈惊尘就看着她,他看到了她眼里太多的东西,看见她天真笑容之下的冷笑和刀锋,他看着她在古月,逐渐成长为城府比海泊更深的女子,他懂她,懂她的骄傲和不甘心,所以,即使她的接近源自于利用,他也心甘情愿。 “初一,她是薄情,可这薄情,只是因为世人的无情,若有人对她有一份的有情,她必须十倍的感情回报,这才是施醉卿。” “初一知道,在爵爷心理,她是最好的。”,初一垂着头落寞不已。 沈惊尘淡淡一笑,他苍白的掌心,撑在跳动的心脏之处,“她在我心理,不是最好的,只是,唯一的而已……” 初一端着只有一只空碗的托盘走出去,项钰抬脚走进了房中,“沈六,你没事吧?” 沈惊尘除了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并无异样,他问道:“项钰,你带着金者剑士不远千里从东北望角来到大漠,是要做什么?” 106.第106章 项钰的目的 这看似很平常的问话,让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项钰眸色微微一变,笑了笑,道:“自然是来灭了施醉卿那阉人。” “你为何执意要杀她?”,沈惊尘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继续问道,他的目光让项钰有几分无所遁形,遂而项钰的目光有几分游移不定,“我让汲横去捉一个重要的人,路过大夏时,为了方便行事,汲横以东厂的名义一路顺利过了大夏的九道城门,后来遇上施醉卿,施醉卿出手狠辣,不止将我千辛万苦捉到的人放走了,还割了我几个金者剑士的舌,这个羞辱之仇,我当然要以牙还牙——” 沈惊尘平静如水的目光似看透了人生百态,“真的如此?” “那是自然。” “项钰,我不是傻子,施醉卿抢了你一个人,不可能会让你派出金者剑士来杀她,你不适合撒谎,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说实话。” 项钰费尽心机去抓那人,想必那人对于他而言有极大的用处,施醉卿放走了那人,依照项钰的脾气,当务之急也是去抓人,怎会反要急切置施醉卿于死地? 况且,项钰虽然脾气冲动莽撞了些,但他既然知道施醉卿的身份,便不会连最基本的分寸和理智都没了。 项钰被沈惊尘刺透人心的目光看得心虚,“他抢的可不是普通人,那是神机子。”,项钰无奈道:“我得到消息,派出了城中剑术最高的金者剑士去捉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没想到施醉卿横插一杠,坏了我的事。” “神机子的弟弟?”,沈惊尘若有所思的看过去地,顿时恍然大悟,“你是为了……” 项钰点了点头,沈惊尘叹了一口气,问道:“人是真是假?” “我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错,那人不会武功,根骨缺乏,是弱质之辈,且身上还有独属于擎寓族族人标志。” 擎寓族族人标志,是一只白色夫诸神兽,族人生下来便由族中能力最高者用灵力之法刻在腰腹上,专属于擎寓族,灵力之法不可能有人假冒得了。 而在擎寓族并未查到荀且此人生活居住过的信息,擎寓族也没有族人外出,那么,那个男人,就只能是从小跟着神机子在外的漂泊在外的亲弟弟,只是神机子失踪后,他便流落江湖而已。 “沈六,这件事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但我和姑姑查了这么多年一无所获,也许直到我死,也无法解开这些疑云,神机子能预言未来,更知晓过去,我唯有寄希望于神机子。” 沈惊尘幽幽叹了一口气,项钰幼年丧父丧母,他知道他执着寻求真相的原因。 沈惊尘几声轻微的咳嗽,他喝了一口茶,道,“项钰,项家在赤炎大陆的势力并不弱,从三嫂到你,查了十几年的时间,为何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什么意思?”,项钰凝眉问道。 沈惊尘道:“我与你的想法一致,这件事的确处处透着不寻常,但以项家的能力,十几年毫无头绪,你不觉得很怪异?”,沈惊尘起身,屋内两人沉默的时候,还有听到从窗缝中传来的嗤嗤的风沙声,如黑夜的咆哮,“也许是你父亲有苦衷,并不想这件事大白天下,所以死前悄无声息,极力掩盖,又也许是对手太强大,你父亲清楚你与你姑姑的的个性,更知道你们斗不过那人,怕那人对付知情的你们,为孤掌带来灭门之祸,所以他宁愿死不瞑目保住孤掌城,当然,这一切也许是那个幕后之人一手操纵的,你父亲并不知情,若是如此,那么此人当年在赤炎大陆,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只怕如今也……” 接下来的话,不用沈惊尘说,项钰也明白。 项家当年劈山建孤掌城,保住一方居民不受战乱之害,在赤炎大陆的声威,不是三言两语,更不是一朝一夕能道尽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项家动手的人,没有几个,这几个,也只能是各国皇室中人。 项钰不是没有怀疑过皇室,但以当时来看,各国争夺不休,战乱不断,拉拢项家都来不及,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 抓住旬且要挟不知所终的神机子出面,不过是孤注一掷,因为他并不知道神机子如今是死是活,只启动先知能力是耗损寿元的事,二十年前在玄天门神机子与毕岩老人的王者之卜已耗了一半寿元,又怎么会为了弟弟连命都不顾? 项钰眉头凝重听着沈惊尘的分析。 “不过以我对你父亲的了解,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如此,这其中,应当有那人步步紧逼的结果,也有你父亲的顺势而为之。” 当年最先暴毙的,是老城主夫人,她的死太过蹊跷,不得不让人怀疑树大招风,是仇人所为,而三日后的丧礼之上,前来奔丧的众人,却看见了原本安然的老城主莫名与城主夫人同躺在棺材里,已经是没了呼吸,以沈惊尘的想来,老城主夫人的死去是外人所为,而老城主,则像是为了息事宁人,自甘到九泉之下陪伴爱妻。 项钰眉目中透着迷茫,沈惊尘眸子深深的一眯,低沉道:“你要杀施醉卿,想必是有人告诉你,他知道当年的实情,且还拿出了让你信服的证据,而你想要知道真相,只有依照他的话去做,是么?” “沈六,你果然不愧是古月国最聪明的人。”,项钰刚毅的脸庞笼罩在烛火的照映下,“一切如你所想,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对我父亲当年的一切了如指掌,有些甚至连我这个儿子都不知道,由不得我不信,我与他立下生死契约,我杀了施醉卿,他告诉我真相,若有人出尔反尔,便不得好死。” “你就没有怀疑过他?” “自然是有,可我除了按照他说的去做,别无他法。”,项钰感到深深的无奈,“父亲连当年先祖劈山成城的圣剑断天都深埋地下,他说此剑罪孽深重,不准后世子弟再以行走江湖,我知道这件事一定是父亲最不愿告知旁人的,但我身为他的儿子,他和母亲死得不明不白,我若不查清楚真相,死也不瞑目。” 107.第107章 指条明路 沈惊尘沉吟道:“那个人既然以此事为要挟,借你的手去杀施醉卿,他与施醉卿必定存在某种关联,而你杀了施醉卿,大夏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必定借机为难孤掌城,让孤掌城与大夏斗得天翻地覆,他左手渔翁之利么?” “沈六,你的意思是?” “与你交易的人,他的身份,或许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但不管他与你父母的事有没有关系,他必定会成为你的仇人。” 利用项钰的孝子之心,挑起孤掌城和大夏的战争,这份心思,不所谓不缜密,不所谓不毒。 项钰也明白其中的厉害,他不是两袖清风,只有一腔侠义的江湖儿女,他手中有孤掌城这个责任,事事必先要以孤掌城为考虑。 “沈六,你如此聪明,我项钰自认及不上你半分,你可否为我指条明路?” 沈惊尘负手而立,他指尖抖着一根铜丝,挑拨着烛台上的灯芯,沉沉说道:“东厂身为大夏国宦官集团,不管内宫还是朝堂,其党羽遍布天下,势力庞大,施醉卿不止接手了东厂的庞大的势力,苏直生前更是将自己手中掌握的三支暗股势力交给了施醉卿,其一是便是武功卓绝冷情冷面的十二府卫,其二便是细作及探查机构九宫局,其三便是高深莫测的六大高手,也就是如今的十大高手,根据我手中得到的消息,诸国之中,还没有一国的地下密探机构能敌过九宫局,传闻九宫局收集的各国情报都集中在钟阙堂,应有尽有,若你能进入钟阙堂,说不定,能知道一些事。但钟阙堂守备森严,机关重重,没有施醉卿的赦令,你是闯不进去的,唯一的方法,就是你与施醉卿合作,得到施醉卿的信任,由她亲自带你进去。” “我怎么可能与那阉人合作——”,项钰捏着桌子的一角,咬牙切此,“那阉人行事张狂,又好那口,万一他……” 沈惊尘冷冷冷打断他,“你放心,她瞧不上你,你的道行,在她眼里充其量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项钰被沈惊尘冷冷不带一点感情的语气怔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嘀咕道:“你处处为她说话,还真瞧上那阉人不成?” 沈惊尘阴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让人觉得魂魄都被他看穿了,“项钰,她杀你,我能为你挡刀,因为你是我兄弟,若你要杀她,我也必定站在她身前,不让你动她分毫。” “沈六,你真是疯了,堂堂沈家的当家人,你……”,项钰瞪大眼,还真没想到沈惊尘会吐出这一番惊天动地的肺腑之言,他忽地想起,当年游说古月皇帝换回人质,改为联姻的古月臣子中,沈惊尘,不就是最积极的一个? 难道那时候他就…… 项钰想到这里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难怪他而立之年却还不肯娶妻,原是心里惦记着一个阉人…… …… 沈惊尘避开了这个问题道,只是淡淡道:“项钰,你知道为什么短短四年,施醉卿就能权倾大夏,让人闻风丧胆,做到别人一辈子也都做不到的么?” 项钰不屑道:“不过是因为仗着苏直的宠爱,在君前阿谀奉承,又有几分心狠手辣的手段而已。”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早已不是苏直最宠爱的义子,她是古月最卑贱的人质,人人都可以在她身上踩一脚,远没有今天那么风光无限。”,沈惊尘唇畔一抹笑意如浴春风,淡淡的,却充满了怀念的暖光,“她之所以能有今日,全是因为她自己,与旁人无关,她是个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不管是为了活着,为了离开古月,还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她若要得到,势必以倾天下之力去拥有,项钰,你比起她,还差了火候,她的手段虽然为正义之士被所不容,但不可否认,这样的手段,若想达到一个目的,必定能成,而这些手段,项钰你不敢用,也不会用,只有施醉卿,才能掌控人心,将此种手段运用自如,说起来,连我,也未必及得过她……”,沈惊尘目光深远,他的眸子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项钰看不透。 “那人借你的手杀施醉卿,施醉卿势必不会放过他,只要她插手当年的事,得到的收获必定比你们查了十几年的多。” “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项钰有几分不相信,虽然天下间关于施醉卿的传闻沸沸扬扬,但负面居多,听沈惊尘这么一说,项钰有几分不确定,而他也知道,沈惊尘看人的目光,从来没有走眼过。 “往后,你便会知道了……”,沈惊尘突然推开了虚掩的窗户,大漠远处的波澜壮阔映入眼底,风沙肆虐,吹打着他羸弱的身体,他满目荒凉,那大漠的黑夜,都似被他感染,低迷而伤感。 现在的施醉卿,虽然权倾大厦却尚未真正的大放异彩,想必等她脚踏这万里河山,挥师万军之时,世人才会知道,她的惊世之才,足以让这山河匹配…… 而那个如狼一般残暴的男人,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吧…… “沈六,你今日告诉我的这些,以前从未与我说过,为何今日说了?”,项钰到底不是傻子,很快看出了沈惊尘的不寻常。 沈惊尘早就知道他在追查当年的事,这样聪明的男人,不可能到现在才想到这些 “时机还未成熟。” “时机?”,项钰勾唇,“你指的时机,难道就是要我与施醉卿合作?你是在为施醉卿考虑,希望我不要与施醉卿为敌吧?” 沈惊尘沉默以对,半晌他幽幽道:“你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与我父亲一样,是我尊敬的长辈,我不希望因为你的意气用事,让孤掌城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 项钰有几分伤感,沈惊尘的病情,他是知道的,“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斗不过施醉卿那阉人?” “相信我,施醉卿若要毁了孤掌城,不过是弹指间的功夫。”,施醉卿心思缜密,而项钰太过的莽撞,两人交锋起来,胜败早已昭然若揭 108.第108章 重如泰山 辘辘行驶的十香车里,淡淡的熏香令人昏昏欲睡,施醉卿手指若无其事的挑着车正中鎏金小案桌上的镂空香炉,掌心般大小的两个小香炉在她的指下转来转去,却愣是没弄出一点的声响来。 车里安静的出奇。 寂璟敖冷眼看了半天,猛然捏住她的手,手臂微微一扯,将她拉入了怀里。 施醉卿挑了一下眉,横躺在寂璟敖怀里,寂璟敖扣住施醉卿的下巴,音调里几分邪魅的气息,“孤王方才似听见你这张小嘴儿,说了些什么。”,寂璟敖手指缓慢滴摩挲着那细腻的肌肤,微微眯眼,很是危险,“无耻,嗯?” 他可没忘记放在与沈惊尘对阵之时,施醉卿咬牙切齿替沈惊尘抱打不平,这会想起来,寂璟敖心里可是不爽的很。 “哪有的事,王爷听错了罢。”,施醉卿矢口否认,眯着眼淡然一笑,很快转开了话题,“你打算如何处置伊和?” 伊和阳奉阴违,挑战寂璟敖的权威,这大漠有什么风声传的也快,若是不严惩,往后,谁还会把寂璟敖的话放在心上? 这大漠,岂不是要乱套了? 而寂璟敖,一个容不下背叛和忤逆的男人,在事情闹开后,怎么还会留下伊和? “你说孤王会如何处置?” “你的手段,老套的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施醉卿勾唇一笑,那笑容无论如何看,都血腥得很,“你会把他捉去喂狼,看着他在狼群面前哀声求饶、最后被疯狂残暴的狼撕得骨头都不剩的惨状,随后跋扈大漠的猛将如何惨死的言论你就会在大漠传快,想必这震慑四方的作用,立竿见影,大漠中已逐渐沉不住气试图反抗你这个暴君统治的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喂狼,这对于杀人手段层次不穷的施醉卿而言,的确是老套,但施醉卿亲眼见过大漠狼群撕碎秃鹫时的情形,便知道那群受过训练的狼,在撕扯猎物时,绝不是咬一口便结束了,而是极具技巧,将猎物玩弄在鼓掌之间,一次又一次给猎物机会,让猎物以为有生存的希望,,如此反反复复,直到把猎物弄得筋疲力竭,全身动弹不得,只有待宰的份,只有眼珠子随后狼群就会一拥而上,将猎物撕碎,只留下一个已经麻木的脑袋,而猎物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被狼群吞咽下肚,那种折磨,比起车裂之刑的痛苦,更甚。 不过,人死如灯灭,也有那不怕死的。 若以施醉卿的手段来论,比起身体的痛不欲生,她更善于折磨人心。让人精神奔溃如行尸走肉般死去。 “折手段,比起你的花招而言,确是老套了些,那你认为,孤王应该换个什么新鲜的法子,惩治这些不知死活的人?” 施醉卿凉凉的笑了一声,顾左右而言其他,“其实,比起喂狼,我更喜欢喂狗。” 狼太强大,向来为人所恐惧,与狼斗,赢了是英雄,输了别人也会说你是铁铮铮的汉子,反而让人在死前有些义无反顾,而狗在人们信中素来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死在狗堆里,就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话柄,为人所不耻。 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希望生前潇洒,死后辉煌,在狼与狗之间,于男人而言,死在狼的手里更值。 而施醉卿最擅长的,就是折辱人,你越是怕什么,她就越是喜欢弄那些玩意将你整的半死不活。 寂璟敖淡然地勾起施醉卿的下巴,突然轻柔地问道:“卿卿,这个游戏,好玩么?” 这声音,听起来只让人毛骨悚然。 施笑着摇头,“不好玩。” “是么?”,寂璟敖在她下巴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孤王看你,玩得挺上手的。” “王爷这话说的,可真是冤枉本督了,本督可记得游戏规则不曾出手,所以,这个游戏,本督玩得上手,可本督没输。” “你没插手?”,寂璟敖冷笑,却并未点破。 离开玄武行宫之时,他与施醉卿打赌,今日不管沈惊尘是死是活,施醉卿绝不能插手,然而,施醉卿几次不动声色偏向沈惊尘,又怎能瞒过寂璟敖的眼睛。 施醉卿自然也知道,自己那点拙劣的小伎俩,寂璟敖早就看出来了,但他却依然选择放过沈惊尘,其中原因,不用琢磨,明明白白的回荡在施醉卿的心理。 在对待感情上,寂璟敖并未如他平日所表现的那般残暴狠戾不近人情,相反的,他谨慎了许多——与其杀了沈惊尘恶化他与施醉卿的关系,他更愿意放过一个没有威胁感的将死之人。 不过,这也是有底限的,沈惊尘与他,不可能成为朋友,往后必定还有交锋,他不会次次手下留情。 “卿卿,这一次,可算是还了你所谓的恩情?”,这话里的深意和森意,如冰块溜过施醉卿的背脊,她背脊轻微以 施醉卿垂头不语。 “嗯?”,寂璟敖不肯放过她,施醉卿蓦然抬起头,目光漠然地看着寂璟敖,“寂璟敖,沈惊尘一份情,一条命,重如泰山,你觉得我还得起么?” 寂璟敖一震。 玄武行宫近在眼前,那落下的金黄落日笼罩着玄武行宫夺目的宫瓦,辉煌璀璨了这富丽华贵的盛世宫殿,施醉卿起身跳下十香车,朝玄武行宫中走去,“既然还不起,何必再去还,顺其自然吧。” 寂璟敖五指蓦然收紧,半晌后若无其事的放开五指,他眸光深思地看着施醉卿孤傲的背影,良久才起身走了进去。 …… 伊和父子垂头跪在玄武行宫外殿冰凉入骨的大理石上,冷汗直流。 寂璟敖斜倚在殿中斜长的兽皮横榻上,从进入殿中开始一直未曾说过话,他手指捏着碧青色的玉樽,樽中盛满了酒,目光深沉,偶尔抬起玉樽,浅浅抿一口樽中的烈酒。 殿中那紧张骇人的气氛要把人生生吞噬,江回渊等大漠军士立在两旁,听候寂璟敖对伊和的处置。 109.第109章 觅儿被困 施醉卿双臂环胸立在殿侧的盘狼圆柱上,离坐在殿上的寂璟敖有几步之遥,她耷拉着眼,看起来就几分兴致缺缺。 江回渊拱了拱手,“王爷,伊和无视大漠军规,截杀大漠路人,军中军规不可废,还请王爷按军规处置。” 寂璟敖似没听见,江回渊话落后,殿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众人都不知道寂璟敖心中做如何想。 寂璟敖抬起眼,扫了战战兢兢的伊和父子一眼,玉樽中的酒已经见底,他食指从碧青的玉上松开,那玉樽便从他手中坠落,砸在他的脚下,顺着九步阶梯滚落下去,大理石和玉樽的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在伊和父子的心里却像是一步一步逼近的催命符。 那玉樽在伊和将军的膝盖处转了半个圈,停住了滚动,静静地躺在伊和将军的眼前,随后,寂璟敖说出的话瞬间让伊和将军跌入地狱。 “刷干净了,送到天狼池去。” 伊和父子浑身发抖。 天狼池,那里,是大漠狼群栖息密集的地方,而寂璟敖口中的刷干净三个字,并不只是单纯的洗干净供奉给狼群享用,那三个字,就是一道酷刑。 被当成大漠兽王对待的狼,是极其挑剔的,而寂璟敖对这些有功之臣,自然是有求必应,因而送到天狼池的贡品,必先用滚烫的盐水浸泡,脱了一层皮后,再用铁齿刷将身上的赘肉刷掉,留下骨头和精肉,随后再丟入天狼池供正处于繁殖期的母狼享用,让他们能顺利生下健康的狼崽。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往日里见旁人受刑,伊和看的热血沸腾,此刻轮到自己,除了恐惧便再无其他,“恳求王爷给臣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王爷……” “是啊,王爷,我父子自从归顺王爷就唯王爷是从,从不敢怠慢半刻,忠心耿耿侍奉王爷,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啊……”,瀍和的膝盖已经抖成了筛糠。 大殿上伊和父子的磕头声听起来只让人心悸,众人心中都知道,寂璟敖既然决定将两人送去天狼池,这就是要下决心整治跋扈的伊和,同时给那些乖戾的臣服者一记警告。 伊和,是在劫难逃。 殿中的关注点都在伊和父子的身上,觅儿心中冷笑一声,一个喜欢喂狗,一个喜欢喂狼,还真实般配的很,他看了一眼施醉卿,随即悄悄隐退在人群中,转眼消失在那柱身后。 施醉卿懒懒扯了一下嘴角,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觅儿的目光一改往日的懒散妩媚,此刻犀利锋锐,平添了几许英气,他谨慎地注意着宫殿的风声。 宫殿安静得诡异,偶尔只有一两声低调的狼名呜呜声,那狼声更像是一种嘲笑,从深幽的宫道深处传来,令人心里发寒。 赤炎大陆有言,大夏漠土苍秦王,无敌威名战九州,拔地而起雄王宫,翻云覆雨狂霎血…… 大夏苍秦王、漠土行宫……这些由途径大漠的商人带到九州各地,绘声绘色的战狼传闻,神秘莫测的玄武行宫,让人不辨真假,不曾亲眼见过大漠这盛世行宫的人,便只当作一个传说一笑置之…… 然而觅儿此刻深处这行宫深处,亲眼见到行宫的富丽和雄壮,也不得不探一声寂璟敖此人,不止才能非凡,性格也狂妄至极,实难掌控之人…… 他轻叹一声……也难怪那人,非要他死…… …… 觅儿一步一步朝更深更神秘的宫廷走去,他知道这很危险,这座宫殿和他的主人一样诡谲莫测,但他同时也知道,若能从这行宫里探知到什么秘密……那人,也一定会高兴的…… 觅儿想到那人,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 突然,一声”咔嚓“的响声打破了宫廷诡异的宁静,那声音如同年久失修的机械在缓缓的启动,觅儿全身紧绷——那是什么声音? 他心中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的气息,急速地想退出这个像深渊一样的宫廷,然而,迟了…… “轰隆……”,他所站的地面一阵剧烈的抖动,随后如圆盘般急速旋转,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脚下的圆盘旋转着不知要将他带向何方,觅儿脸色凝重—— 该死,失策—— 看似平静无波的宫廷之中,竟然有如此诡异高深的阵法—— 觅儿尽力稳住身子,他看向脚下,这才发现脚下黑沉的大理石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面光滑剔透的琉璃镜面,而此刻镜面上,倒影着他微冷的脸庞,他一双比镜光更明亮的眸子充满戒备,又有几分恐惧。 琉璃镜面上不断冒出寒气,如烟雾蒸腾,却又冷又毒,觅儿几番想冲出这块旋转的镜面,都被强大的阻力甩了回来,身上的筋骨像散架一般,偶尔还能听到自己骨头咯吱咯吱的响声。 又是一声机械的轰隆顿响,圆盘琉璃镜停了蓦然停了下来,烟雾缭绕,隐约间,觅儿看见自己身处一个水月镜花般虚幻的世界里,那紧凑冷漠地将他围困的六面铜镜中,隐隐绰绰的有他松花色的身影。 “该死——”,觅儿咒骂,这铜镜比铜墙铁壁还坚固,他运了十成的内力去摧毁,这铜镜居然毫发无伤,反而他耗损内力,此刻全身虚脱,连身子也有些不稳。 刺人的寒气逐渐褪去,六面铜镜之中面目可憎的百兽咬着牙齿在叫嚣,狂魔乱舞,那尖锐刺耳的叫声像从人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直冲四肢百骸,让人目眦欲裂,震耳欲聋。 觅儿闭上眼,捂着耳,不去听,不去看。 身上的皮肤如被蛇信****般,泛起了阵阵的鸡皮疙瘩,这种感觉,简直要把人弄疯。 觅儿深知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极其不妙,就如同蛇的七寸之位,若能一举击中命门便能安然无恙,而阵法也会不攻自破,但同时,被铜镜六面包围,进不得,退不得,也是阵法中最危险的天罡星位,他若再触动其他机关,或是一直找不出破解这死阵之法,只会很快被困死在阵法之中——百兽出击,而天狼和雄鹰作壁上观,不可一世的看着他在生命线上垂死挣扎…… 110.第110章 没长进 觅儿苦恼之际,隐隐的听到几声飘渺的笑声,那笑中的嘲讽之意,他听着,再熟悉不过。 “施醉卿——”,觅儿大喊,“该死,你放我出去——” 笑声断断续续,很轻,如清风拂过,却总是寒气入骨,没人回答觅儿,觅儿在铜镜上胡乱踢了一脚,“你别装神弄鬼,我知道是你——” “哗啦——”,镜子破裂的声音如平静的湖面激起浪花的声音,觅儿一怔,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破了? 他疑惑还没落下,一阵蜂嗡的声音挤进他的耳里,觅儿清楚地看见那破碎的镜子之中里面鱼贯而出蜂拥而出的白色小飞蛾,那些飞蛾小小的眼睛像血滴子,闪着邪恶的光芒,恐怖的很—— 只看一眼,觅儿就知道这些飞蛾不简单,他慌忙后退,抵挡住那些飞蛾。 “觅儿,这些玩意你还满意么?”,施醉卿戏谑地笑了几声,“放心,这些个小虫子咬不死你的,它们的牙齿可没你的尖利,你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它们,不过,听说这些是寂璟敖从幽冥地洞擒来的血蛾,满身都是毒,尤其体内之血,更是剧毒中的剧毒,觅儿你要杀生,可得先想想自己有几条命哦……” “施醉卿,你……”,觅儿听她一说,原本出掌的手立刻收了回来,只能躲避,不敢出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杀死这么多的飞蛾时不会被毒浆溅到。 “他们最是喜欢人的眼珠子……” 觅儿双手捂住眼,只露出一条细微的缝。 “哦,你捂住了眼睛,它们没办法只好咬你的鼻子,你捂住鼻子,它们可以咬你的嘴巴,再不然,还有耳朵可以咬,总之,一定能将觅儿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变成一朵真正的蜂窝花,这可比能工巧匠手里的刀厉害上百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你改头换面……”,觅儿咬牙切齿的同时,施醉卿又轻描淡写的说道:“本督果然是个心善的,想着觅儿你身量娇小,若是放了那些野兽到阵法之中,你一定是应对不了的,所以,特意挑了这血蛾……” 听这语气,真是悲天悯人,觅儿却只恨不得一刀剜了施醉卿的咽喉。 “施醉卿,你到底想怎样——”,他已经快抵挡不住了,“快把这些鬼东西弄开——” “这怎么是鬼东西了?这可是好宝贝,卓不凡费尽心机去幽冥地洞抓这些小宝贝,可都是无功而返呢,可见,这的确是稀世珍贵的宝物……”,施醉卿还是那慢悠悠的语气,又咔擦咔擦的响声接连不断,好像是施醉卿在嗑瓜子。 觅儿一想到自己又被那阉人给耍的团团转,心中又恨又恼,可是,他最终还是得去求施醉卿。 因为他懂阵法一窍不通,而这样诡异的阵法,根本没有给他强行冲破的空间,他一旦强来,最后只会被阵法反噬,死在这玄武行宫,连尸体都会被野狼撕成大漠的风沙。 “督主……”,觅儿不敢张大嘴,低低呜呜,软着声调,甜甜腻腻的,又像是吓得快哭了,“这些虫子好可怕,你快放觅儿出去,觅儿以后一定听话,鞍前马后伺候督主……” “真是个乖孩子……”,施醉卿笑了一声,倚在阵法之外的假山上,怡然自得地嗑着瓜子,通过眼前一张虚幻缥缈的镜子,眯眼看觅儿的怂样儿。 施醉卿将手中的瓜子壳一扬,扔向了那镜子,全砸在觅儿的头上,觅儿以为被血蛾袭击,惨叫了几声,“啊啊啊,公子爷救我啊……” “还没死呢,鬼叫什么——”,施醉卿掏了掏耳朵,从假山上捞起几样物什,又扔了进去,“本督记得,觅儿还欠着本督一份上善若水的心法口诀呢,今儿个倒是个好天气,月圆星稀……” 觅儿接住施醉卿扔进来的笔和纸,瞪大眼,让他这时候写什么该死的心法口诀—— “督主,觅儿写,一定会写,你先放觅儿出去呀,觅儿在你的手心里,也跑不了……”,尽管两人都已知道对方的险恶的真面目,觅儿还是装的一脸的纯情无辜,声情并茂地做足了小姿态,模样惹人怜惜,“公子爷,觅儿怕怕……” 觅儿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透过那镜面落入施醉卿的眼底,施醉卿啧啧地摇头——真让人动心…… 江湖术士道季家公子男生女相,依施醉卿看来,应当是——本是女儿的命,奈何错生为男儿…… “别跟本督装可怜,”,施醉卿不为所动,“好好的写,什么时候写完了,本督便放你出来。” “公子爷……”,觅儿从手缝中看见如同豆子般密集飞舞的血蛾,叫得咬牙切齿。 “不写?那本督可就走了……”,说着施醉卿还真有起身的动作,窸窸窣窣的声音太过真切的传到觅儿的耳里,那般不真实,觅儿却无暇再去辨别真假,忙道:“别,别,我写我写……” 血蛾倾巢而出,其中有一只最为阴险的,行踪诡秘,却几次出其不意差点将觅儿咬住,那是血蛾中的王者,其余的血蛾,全是按照它的飞行轨迹在攻击觅儿,觅儿由此看出了些端倪,几招虚张声势的把式将那藏在暗中的血蛾之王耍得晕头转向。 觅儿轻笑一声,将宣纸抛到空中,一边躲开乱嗡嗡的血蛾,一边在宣纸上奋笔疾书,只恨不得快点写完,离开这些恶心的玩意儿。 …… 一刻钟后,觅儿暗中狞笑了一声,将那写好的心诀朝一面铜镜扔去,“接好——” 施醉卿,去死吧—— 假山上,施醉卿眼也没抬,接过觅儿扔出来的口诀抖开,宣纸上字迹潦草,可见书写的人心里有多怨恨,竟将善上若水写的如此扭曲,施醉卿只瞟了一眼,便将目光停在宣纸上趴着的那只血蛾尸体上。 这个不长记性的小子,还真是不要命似得时时刻刻想着弄死她。 她勾着嫣红的唇瓣,几分肃杀之意,“觅儿,你越来越不乖了,都说了你毒不死本督,你侮辱自己的智商便罢了,何必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衬托本督的神机妙算,真是没长进……” 111.第111章 他的身份 觅儿听到施醉卿还在气定神闲的讽刺他,就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他用内力捏死了一只血蛾夹在宣纸之中,原本是想趁施醉卿拿到上善若水时的大意毒死她,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 他暗暗咒骂了一声,而此时,那本来正无厘头乱撞的血蛾,突然全部又朝他压来,气势凶猛,觅儿大叫不止,“施醉卿,这些鬼东西发疯了,快放我出去——” 施醉卿戴着冰蚕手套的手指嫌恶地将宣纸上的血蛾拂开,动作优雅如中世纪的贵族绅士,蚕丝手套裹着浓浓的霜寒气息,那霜气将宣纸上的最后一滴污血吸食干净后,施醉卿扔开了手套,淡淡的嘲笑道:“怎么,你不知道血蛾嗅到同伴的血,会很愤怒么?” 觅儿碍于血蛾之血的恐怖,一直不曾动手杀死一只血蛾,而他为了算计施醉卿,在捏死那只血蛾时,必定有血溅到空气中,此刻被那群血蛾嗅到,全部疯了似得朝他咬去。 “该死,施醉卿,你快放我出去——” 太恐怖了—— 他会被咬成马蜂窝的—— “这叫自作自受……” 觅儿闭着嘴说话,瓮声瓮气的,“上善若水我已经给你了,你不能言而无信,放我出去——” “本督是说过会放你出来,可没说过立刻放你出来。” 觅儿在六面铜镜中跑来跑去,汗流背夹,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像哭声,委屈极了,“你说过我写完就放我出来,你骗我……” “本督何时说过?”,施醉卿挑着眉耍无赖。 “施醉卿,你这个小人……” “小人?本督是真小人,这个真理,觅儿想必是早就知道的。”,施醉卿站在假山上,一颗瓜子壳轻巧地从嘴里吐了出来,“在没有逃出本督的手掌心就想着先置本督于死地,觅儿,你是太聪明还是太蠢了?” “哼,能杀了你就好……”,说完这句话,觅儿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你快放我出去……” 施醉卿看觅儿是真撑不住了,才低笑了一声,她拂了拂袖子,那六面铜镜似烟雾般消散于空气中,觅儿睁开眼,那恐怖的血蛾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抬眼看到假山上施醉卿长身玉立的声音,咬碎了一口银牙,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咆哮,“施醉卿,你这个死阉人,我迟早会杀了你,杀了您——” 这句话,施醉卿早就听出了耳茧,她食指从额上淡淡飘过,跳下了假山立在觅儿身前,直视觅儿的愤怒。 觅儿衣衫凌乱,被汗水打湿的发散乱贴在脸颊上,狼狈不堪,施醉卿冰凉的手指强行掰着他的下巴,口气似忠告,又似威胁,“小子,跟本督斗,你修炼一辈子也就这点道行,听本督的话,还是回你的深山老林做只小妖精,别出来找死。” 觅儿甩了甩下巴,施醉卿顺势就放开了他。 “伊和那蠢货已将洞窟修筑完毕,施醉卿,你不是最喜欢世人对你歌功颂德么?这洞窟之中,我可是特意让伊和为你立了功德碑,你不想去看看么?” 话题说到这儿,施醉卿也明白了,觅儿就是个执迷不悟的,若他为了自己执迷不悟还好,若是为了旁人…… 施醉卿便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为了穆晋玄执迷不悟的下场是什么? ——众叛亲离,一无所有,最后含恨而终…… 经历了一场重生,她也许是大彻大悟了,那些该放开的,便都放开,才不负来人世一场,而觅儿,跟前世的她,又是何其的相似——只为了一个不曾珍惜自己的人,就浪费了自己大好的人生…… 施醉卿抛开了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觅儿之于她,到底不过是一个有趣的路人,他将来如何,实在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施醉卿,你是敢,还是不敢。?” “你是在挑战本督么?” 觅儿一笑,“不是挑战,而是我季疏觅要让你施醉卿死,你敢去受死么?” “受死?”,施醉卿紫衣风华,她一笑间,夜色里的沉穆似活色生香起来,“你认为本督是乖乖受死的人?” 方才铜镜之中惊心动魄的打斗消散,此刻独立于沙漠中的玄武行宫内,静谧安宁,细水流长之中,透着一股子阴森可怖的气息,不知是宫廷本身的阴魂不散,还是因为这里生活着的人,都是那样森然得令人胆寒的人。 “本督灭了季家满门,你要杀了本督报仇也无可厚非,可觅儿……”,施醉卿靠近觅儿,从唇中吐出的阴冷气息吹在觅儿的皮肤上,觅儿轻微地颤了颤,她手指在觅儿的心尖上一戳,眸光如刀刃一般的犀利,直直盯着觅儿,“你当真是为了替季家报仇么?” 如此没心没肺的一个小子,最爱的只怕是自己的命,既然如此,明知她施醉卿的手段,却还是不怕死地往前凑,是为了什么? 觅儿脸色一白,撇开了视线,“你管我是为了什么,总之我季疏觅不杀了你,死也不罢休——” “好。”施醉卿勾唇,双掌轻击,羊角宫灯的暗光打在她的侧脸,半边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另一侧递过来的光亮,使她脸庞一般鬼魅,一般如仙,“本督倒要看看,你在洞窟之中又为本督布置了什么好戏……”,她挑眉,“哦,不对,应该是说你为本督与苍秦王殿下,搭了一出什么好戏才对,觅儿你虽然不聪明,可这千载难逢,一箭双雕的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施醉卿看到觅儿眸光一闪而过的杀意,想必她是猜中他心中所想,让他恼怒了。 觅儿杀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替季家报仇,更谈不上为天下苍生,而觅儿自从来了大漠,施醉卿就看出来了,他对寂璟敖,也有同样的杀气。 一个破落的贵族子弟,打着报仇雪恨的旗号,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杀死大夏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为了什么? 而九宫局将觅儿这些年的行踪翻来覆去查了几遍,除了世人皆知的那些事,始终无法查到多余的消息,譬如……觅儿的摄魂之术,是从哪里学来的?譬如他离开燕归谷之后,不回季家,他又去了哪里?更譬如,那个在背后操控觅儿,让觅儿心甘情愿做其棋子的幕后之人,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112.第112章 忠臣不事二主 若那人是赤炎大陆响当当的人物,九宫局不可能查不出,此人躲在幕后操纵这么多人前仆后继为他卖命,设下局中之局,其心思手段,布局策划,无一不精妙,无一不歹毒,然而他在暗处做了这么多,身份却不曾暴露,不得不让人心生几分警惕。 只要她和寂璟敖不死,那人,定会再次出手,而显然,觅儿的利用价值随着他数次的失败,已经在逐渐消失,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那人会不会再留着他,还真是一个…… 施醉卿想到此,不由得摇摇头。 随即又想到,那人的野心,绝不止是在大夏而已,一个人试图与权力对抗,不能说他清心寡欲,只能说明那个人,对权力的**已经到达了巅峰,因为真正六根清净的人,是不会让俗世之欲干扰人世清净的。 这样一个人,能将觅儿这头小兽驯服得服服帖帖,他绝对是个天才,并且是一个最卑鄙的天才—— 真是个棘手的强敌…… 施醉卿淡然一笑,她对那人的手段,拭目以待…… 施醉卿轻而易举猜中他所有的心思和计划,让觅儿神情有些狼狈,他狠狠的瞪了施醉卿一眼,转身朝来时的宫道走去。 施醉卿看着觅儿的背影,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人若心里真是有你,又怎会舍得你如此冒险……” 觅儿背脊一僵,拳头一点一点的收紧,有些颤抖,他眸光深深的颤了颤,那刹那他听到了施醉卿语气里的一丝温柔,随即他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义无反顾般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施醉卿的话,没说错,那人若真在乎他分毫,怎舍得他如此涉险…… 可有些人,再孤傲再不可一世,也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他心甘情愿低头,利用、棋子,那又如何?若能留得那人眷顾一眼,所有的牺牲和苦涩,都会变成最甜蜜的罂粟,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他已经陷得太深,不可自拔,也无人能让他回头了…… 觅儿深深滴吸了一口气,抬起脚步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是走向了无可救赎的深渊…… …… 远离了施醉卿的视线范围,觅儿定下了心,这才发现自己对这四周的景象,陌生的很,他顿然想起,玄武行宫既然有这真假莫辨的阵法,自然不会让人来去自如,四周的每一条路都如出一辙,他暗道,这是走到了迷宫里了。 “迷路了?”,施醉卿淡淡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走吧,我带你出去。” 施醉卿越过他走在前面,觅儿定在原地,看着施醉卿那镶嵌在夜色里的尊贵深紫色,紫气东来,素来为帝王之尊,普天之下除了施醉卿,还有谁敢穿如此华贵不凡的紫色衣衫?又有谁,比得上她这一身的气质,仿若那紫色的尊贵,就是为她而生的。 “施醉卿……”,觅儿嗫嚅着开口。 施醉卿转身,见觅儿抿着唇,他别扭的别开眼,轻声道:“你不能怪我……” “我知道,你是不得已,你并不想杀我。”,施醉卿接下他的话。 “我没有……”,觅儿更加的别扭,似想要反驳施醉卿的这句话…… 没有什么……“ 他想否认,他想说他没有不想杀她,可到底有些违心,他在施醉卿面前开不了口。 尽管施醉卿灭了季家,他有些恨,可对季家,他其实,并没有多少的感情,毕竟,那所谓的季大将军,是…… …… 从殿外走入四个身着铠甲的男子,胸前的明光镜在金碧辉煌的殿中闪着肃杀的冷光,他们上前擒住伊和父子,伊和将军苦求无果之后,突然挣脱两人的钳制,乘其不备抽了其中一人腰间的佩刀—— “伊和,你要做什么——”,上官清大喊,手中的大刀同时抽出,准备击毙试图反抗的伊和。 伊和站起来,面目狰狞地扬起刀,谁都以为他是狗急跳墙,然后局势一转,那刀锋却突然落在…… “爹,你……”,瀍和瞪大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大刀从他的眼前飘过,随后便如泰山般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只来得及说那两个字,余下的话,全部断在自己父亲的刀下…… “咚咚……”,血光激溅,洒满了伊和的粗糙的脸庞,他怔怔地看着瀍和的头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凸出,瞪着伊和。 江回渊等人互看一眼,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伊和却反其道而行之,大漠中习惯茹毛饮血的男人,弑父弑子并不少见,但如伊和这般下手干脆直接取下亲生儿子首级的,实在是罕见。 “王爷,是臣下教子无方,才让瀍和无视大漠军规,我行我素放下如此滔天大错,臣下亲自取下这逆子的首级,向王爷请罪,请王爷格外开恩……”,伊和虔诚地跪拜在地,他的身边就是瀍和的尸身和首级,他却一点愧疚都没有,只有对玄武行宫深深的臣服。 “谁准你脏了孤王的地方?”,寂璟敖冷戾地盯着他,手指微微一动间,便满是嗜人的煞气。 伊和微微抬头,只见寂璟敖一双利眸里全是破碎的寒冰,只差一闭上,那冰针就能狂啸而出。 “王、王爷……” “拖下去。” 受过最严格训练的将士动作一致地扣住伊和,正恰此时,施醉卿带着觅儿施施然走入了殿中,她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寂璟敖身边,翘着二郎腿懒懒地倚在榻上。 伊和看见施醉卿,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之光,“督主,求你向王爷求求情,饶了伊和将这一次,伊和往后必将肝脑涂地为王爷和督主效忠……” “你是苍秦王手下的人,却说要为本督效忠,你认为本督敢用你么?”,忠臣不侍二主,而像伊和这样既不忠又不仁不义的人,她没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施醉卿说完,目光从殿下一众人身上淡淡飘过,噙着笑容别有深意道:“王爷手下的人,真让本督刮目相看。” 113.第113章 断一臂 施醉卿这话绵里藏针,明显的暗讽寂璟敖手下的人都是些见风使舵之辈,寇震和上官清等人听得心里憋屈不已,说到底伊和不过是被武力收服的臣服者,王爷之所以留着他,不过是为了制衡大漠其他诸股势力,但他们却不同,他们是寂璟敖军中正式进入编制的将士,是冲锋陷阵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伊和怎能与他们比? 上官清对着施醉卿冷哼一声道:“清粥里难免会出几颗耗子屎,督主未免是以偏概全了。” “上官将军说的极是。”,施醉卿眯着眼笑,“上官将军是清粥?本督怎么看,都觉得上官将军更像是重口味啊……” 上官清不过是随手拈来一个比喻,没想到这也被施醉卿见缝插针给摆了一道,偏偏他嘴拙,斗不过施醉卿,脸色憋屈不已。 江回渊与寇震等人见上官清吃瘪时脸色涨红,虎目圆睁的样子,掩嘴暗笑,一时,殿中那紧张压抑的窒闷气息削减了不少。 寂璟敖扫了施醉卿一眼,殿中气氛微妙之间的变动,他悄然看入眼底,施醉卿气质沉稳大气,有不拘小节成大事的磅礴大气,又有嚣张跋扈无赖的小人之风,玩世不恭的笑容中时常带了浸毒般的杀气,她笑的人畜无害之时,那笑容往往在下一刻就能让人生不如死。 她擅长从最细微的地方入手,让人放松警惕,趁机攻入人心悄然灌输自己的意志,偏偏又让对方毫无察觉,这虽然比不上季疏觅的摄魂之术,但不可否认,有些时候,这比摄魂之术高明几百倍。 而她现在这意思,是希望他手下的将士减低对伊和的愤怒,从而让他网开一面放了伊和? 寂璟敖手指在施醉卿腰际轻敲,好似在酝酿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伊和今日并非必死,但季疏觅这个少年身上的太多谜团让施醉卿云里雾里,不弄清楚,她心思就总是在他处。 寂璟敖撑起了身子,透着几分慵懒的怠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去了一条胳膊。” 伊和如蒙大赦的同时,还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他夺过大理石上流淌着鲜红血液的大刀,“臣下自己动手,不敢劳烦——” 那大刀刚刚落下,“哐当——” 四个侍女从偏殿之中进入,面目冰冷,没有半点表情地走近了伊和,她们用手中缠绕的韧性火云冰丝击飞了伊和手中的大刀,一步一步逼近伊和,那阴冷的沉郁的气息,如同幽司地狱的死者来到人间索命。 那是玄武行宫的四大侍女,如鬼魅一般地存在于玄武行宫,只有杀人动刑的时候,才会出现,这大漠的人看见她们,首先想起的,就是生不如死四个字。 伊和全身冒出了鸡皮疙瘩,口干舌燥,那四个侍女面无表情地立在他的身前身后,火云冰丝迅速出手,绞住了伊和的右臂—— “啊——”,伊和凄厉的叫声让人头皮发麻,火云冰丝,如火如冰,冰火两重天,一寸一寸,从皮如骨,慢慢的、慢慢的,将伊和的右臂绞碎,让人在地狱中走了一招,又回到俗世,恨不得就此死去…… 四个侍女的动作,极其的慢,那冰冷的眸光波澜不惊,却又像是在欣赏伊和的痛苦,这样的酷刑足足维持了半刻钟,伊和几欲晕厥,直到那右臂终于断裂,在大理石上上弹跳了几下,完全没有声息了,四个侍女才行云流水地退下。 伊和脸色煞白捂住右臂伤口,受了如此大刑,那伤口之处如同被车轮碾过一般参差不齐,却一滴血也不曾留下,这高明的手法,避免了伊和因失血过多而休克死亡,又能让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是地狱酷刑。 站在一旁观看的人,心中也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恐惧,觅儿看的几乎想要吐。 看来这神秘的大夏苍秦王,的确是不比施醉卿善良多少,连狠毒也如出一辙,难怪神机子有预言此二人有宿世姻缘的命格,接下来…… 觅儿打住了心中的思绪,看向施醉卿的目光有些深沉。 他不能让这个预言成真,就必须杀了这两个人,就算不能同时杀了他们,也必定要有一个人死,才能打破这个预言—— “臣下,谢王爷法外开恩……”,伊和强撑着身子伏地磕头。 “啪啪啪……”,大殿之上响起了施醉卿缓慢的击掌之声,“伊和将军不愧为铁铮铮的大漠男儿,本督甚为佩服。” 说着,话锋一转,又道:“听说伊和将军为王爷修筑的功德洞窟已经落成,如此浩大的工程,本督眼馋的很,伊和将军不介意本督也跟去开开眼界吧?” “臣下自然是欢迎之至……”,伊和的声音不稳,显然是快撑不住了。 施醉卿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将军今日身体微恙,这观览洞窟的事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将军养好了伤,再去也不迟。” “谢督主体谅……” “觅儿,你伫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伊和将军回去将养着,要是将军有半分差池耽搁了王爷去观览洞窟,本督唯你是问——” 觅儿上前粗鲁地捏住伊和仅存的一条胳膊,别有深意地弯唇一笑,“督主放心,觅儿耽搁了什么,也不会这事儿,觅儿可等着呢。” 伊和深深地看了一眼殿中尸身不全的瀍和一眼,施醉卿遂而又道:“瑾烟,让人将瀍和将军的尸身入棺,送到伊和将军府上,怎么说都是大漠响当当的人物,暴尸荒野有些不合适,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瑾烟侧目,应下了,心中却嘀咕:督主怎么破天荒做起好事来了? 瑾烟心思单纯,自然不懂施醉卿的用意——寂璟敖逼得伊和为了保命杀死自己的爱子,伊和对寂璟敖恨之入骨,而觅儿心怀不轨,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为了对付她和寂璟敖,那洞窟中的陷阱想必会变本加厉——施醉卿要的,就是如此。 …… …… 114.第114章 历惯风月 众人离开玄武行宫,宫中再次恢复冷清,侍女们将外殿的血腥拾掇妥当,而内殿之中,施醉卿一边扯着腰带一边往床榻走去,凡她走过的地方,瑾烟必定亦步亦趋将散落的衣衫拾起来。 “督主今日心情不好?”,瑾烟拾起最后一件黑金丝滚边的淡紫色中衣抱在怀里,她抬起身子,正见施醉卿仅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侧身斜躺倚在床上,衣衫半解,发髻散乱,一双美目浸着爽气,瑾烟心里一跳,脸蛋微红。 施醉卿这妖惑众生的样子,当真能将人迷得什么魂颠倒,瑾烟心中暗道,若自己身为男子瞧见了这一幕,只怕早就被占有欲极强的王爷给撕个粉碎了。 “你哪里看出本督心情不好了?”,施醉卿淡淡问。 瑾烟忙回过神,“督主今日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往常里施醉卿总是带着笑,那笑容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笑里藏刀,但尽管如此,还是让人猜不透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但她今日却连笑都省了,板着一张脸,让人有些忐忑。 施醉卿抿了抿唇,瑾烟略显局促地捏着一张薄绒毯靠近施醉卿,她将毯子披在施醉卿的身上,轻声道:“督主,天凉了,小心着凉。” 施醉卿捉住瑾烟抽回去的手。 瑾烟略感惊讶地看着施醉卿,施醉卿抬着眼,认真地看着瑾烟道:“瑾烟,你说天地生灵,生生死死,是否有轮回?” 瑾烟难得地见施醉卿眼中有几分迷茫,她柔声道:“瑾烟不知道人是否有轮回,但瑾烟相信,三界之外,六道之中,定然有其运行的规律和道法,今生欠下的,来生接着还,因果循环,永不停息。” 施醉卿放开瑾烟,低喃道:“是么?” 那施醉卿死了,她欠沈惊尘的,是否要她来生去偿还?可冥冥之中施醉卿又觉得,欠沈惊尘的,是死去的施醉卿,也是她…… 死了一个施醉卿,又来了一个施醉卿,接着偿还对沈惊尘的愧疚么? 施醉卿从未想今日这般挫败过,她叹了一口气。 瑾烟又抱起施醉卿换下的衣裳往外走,忽然,施醉卿又扔了一个东西过来,“接着。” 瑾烟手忙脚乱地接住,是一个纸团,瑾烟将纸团摊开,那上面潦草的字迹勉强能看出是人写的,仔细辨别,还是能看懂的。 “这是什么?” 瑾烟疑惑地看了施醉卿,施醉卿已拉了被子,滚到了被褥里,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自己看去。” “哦……”,瑾烟抖着那张满是皱褶的宣纸退了下去,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是什么。 兴许这写字有什么异常之处。 “王爷。”,瑾烟见着寂璟敖走来,忙屈身。 寂璟敖目光停在那宣纸上少许,瑾烟忙将宣纸递上去,“王、王爷……这是、这是督主给奴婢的……” 寂璟敖接过看了一眼,眸光无常,随后将宣纸给瑾烟,“既然是她给你的,收着吧。” “是,王爷。” …… 描金床帘垂下,殿中明珠内敛的光芒隐隐投射进去,能看见施醉卿蜷缩在被褥里的身影,那一头秀发披散在白玉枕上,莹润丝滑。 寂璟敖拂开床帘坐在床沿,伸出手指,从施醉卿的鬓角顺着发丝的走向,抚向了发尾,一遍一遍,不曾停息。 施醉卿掀开被褥瞪着寂璟敖,“你到底要摸到什么时候?” “孤王摸一辈子,也摸不够。” 施醉卿索性坐起来,冷眼斜了过去,“怎么,王爷今日不去和你的美人们巫山**了?” “睡吧。”,寂璟敖上床,将她按在自己怀里,施醉卿在他怀里支起下巴,“寂璟敖,那洞窟你真要去?” “你能去,孤王怎么就去不得?” “觅儿可不是省油的灯,王爷若真是去了,一世英名就败在一个小子手里。”,施醉卿起身,背靠着墙盘腿坐下,懒懒地看着寂璟敖。 觅儿对寂璟敖的杀意,寂璟敖想必早就看出来了,觅儿这次将他们都引去石窟,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觅儿不敢走这一步险棋。 “那你能不去么?”,寂璟敖双眸擒住她的视线。 “不能。”,施醉卿摇头。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问的。”,刀山火海,只要施醉卿想去,他义无反顾地陪着她,仅此而已。 施醉卿面色无常,只眼底有些异样的波澜。 皇尊,寂景傲,前生今世…… 人生,真是一场无止休的轮回。 施醉卿侧躺着看男人那张浸透在光影交绰中的脸庞,她状似不经意间道:“寂璟敖,若是老天爷注定不会让你我走到一起呢?” 她的心里此刻有些不安分的因子在剧烈的跳动着,她最是单纯善良的时候尚且得到的是背叛,如今这样冷血残忍的性子,天下人都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谁会对她动真心?谁会对她不离不弃,任世间千般变化,一生执手不放? 这样的可能性,施醉卿想着,都觉得未免可笑。 寂璟敖如今对她看重,兴许也不过是几分新鲜劲儿,毕竟施醉卿自认自己这张脸,的确有颠倒众生的本事。 她自嘲地轻笑一声,寂璟敖眸光一沉,他双臂撑在她的身侧,俯身低沉道:“别说如果,孤王从不相信如果,即便是命运,孤王也能逆天篡改……”,他的声音那么沉,沉得想把人一起拉入无间地狱,却出奇的让人觉得心安,他轻声温情道:“卿卿,没人能让我们分离,神鬼亦不能……” 施醉卿和寂璟敖对视了许久,两双风华尽染的眸子,静静的锁住对方,良久,施醉卿移开视线,轻笑了一声,“平日里瞧着王爷成熟稳重,不承想今日也能看见王爷似登徒子一般,情话信手拈来,醉人得紧,饶是本督历惯风月,也险些被王爷给蒙过去了呢。” “历惯风月?”,寂璟敖倏然冷起了眸子,“如此看来,督主在大都夜夜风月,孤王这几句情话之于督主而言还真算不得什么。” 115.第115章 兰花簪 他滑过她肌肤的掌心异常冰冷,而且像带了一层刺,刺得施醉卿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尤其将督主那两个字,咬的异常的重,让施醉卿顿觉头皮发麻。 施醉卿捏住寂璟敖的手腕,试图拉住男人的手,“王爷……” “既然督主经验丰富,何不露几手给孤王瞧上一瞧?”,男人反而用力扣住她的手,膝盖一顶,顺势就将长腿挤入了她的双腿间,施醉卿看着男人阴森恐怖的连,吞了一口口水,蓦然就想到那些惨死在寂璟敖身下,被丢入黄沙之中体无完肤的女子…… 寂璟敖的独占欲和控制欲,强得容不下丝毫的瑕疵,自己这举动,还真是有些找死,施醉卿心中无奈一笑,随即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爷……” 话还未说下去,寂璟敖下一个动作就将她半条魂都吓飞了。 只见寂璟敖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支双股绿檀兰花木簪,从帘子外透进来的几许明光如碎花般点缀在木簪上,异常好看,寂璟敖脸庞冷硬,在施醉卿错愕不已的目光将那簪子沿着她的衣襟,一路往下滑去。 冰冷坚硬的簪角抵在她的皮肤上,令施醉卿泛起一股冷意,“你做什么?” “这只簪子是孤王亲手雕的,好看么?本想用此簪为卿卿绾一头青丝,现在想来,兴许卿卿更乐意孤王将这簪子用在别处。”寂璟敖勾起嘴角,抬起手臂,将那簪子狠狠的插入了施醉卿的双腿间—— “寂璟敖——”施醉瞠目结舌,双腿乱蹬,却被寂璟敖压住动弹不得,她看着那支簪子…… “没有——” “嗤——”,簪子微微一斜。 “呵……”,寂璟敖一声低笑,阴森冷寂,施醉卿心脏剧烈地跳动,看见那刺入她的双腿缝,簪子横在她的双腿间,如盛开的一朵香玉白兰花,寂璟敖刚才的那个动作,是真的把她魂都吓没了,那刹那,若是寂璟敖将那簪子偏了半分,她…… 施醉卿吞了吞口水,变态—— “没有什么?”,寂璟敖好似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恶劣,任由那簪子横亘在施醉卿的推荐,“嗯?” 寂璟敖的手段,绝对不是吓唬吓唬人的,施醉卿现在就想砧板上的鱼肉,不讨得寂璟敖欢心了,她有理由相信这个男人下一次插簪子,绝不会失了准头。 “我说,我没有……”,施醉卿抿了抿嘴,越说越小声,“我没有夜夜风月……” “没有夜夜风月?”,寂璟敖咬着施醉卿绯红得几近透明的耳根子,“那想必偶尔也是有的?嗯?” 施醉卿瞪着他,前生里她作为皇尊亲力培养的狂血杀手,十五岁就成了皇尊的女人,虽然不是夜夜风月,但每次她完成任务荣盛回归皇界,皇尊都会在黑夜之中,潜伏在她的身上,如噩梦一般昼夜颠倒地折磨她,那么多夜色里,她几乎沉沦…… 这样,又怎么算是不经风月? 但施醉卿也相信,若是她承认了,寂璟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用那只簪子灭了她。 她更不可能费尽口舌告诉寂璟敖,曾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男子颠倒了她一世——那只会被人当成疯子,东厂九千岁施醉卿的名声不小,有心人只要一查,这些年她的点点滴滴,寂璟敖又岂会查不到? 所以,皇尊,终究只能成为施醉卿心里,一个埋葬的过往而已,这世上除了她,再没有人会知道。 寂璟敖见施醉卿沉默,眸色越来越暗,深邃沉凉,他的拳头也越捏越紧,“皇尊碰过你,嗯?” 施醉卿身躯一颤,她刹那的异样已经在寂璟敖心里有了答案,施醉卿撇开视线,唇瓣一扯,道:“有没有,王爷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反正这个本尊也没男人,寂璟敖碰了,比她解释百句千句有用,她何必多此一举,自找麻烦。 寂璟敖冷然一笑,手指滑入了施醉卿的双腿间,施醉卿咬着牙,知道寂璟敖是真要来“试试”了,她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像一个失贞的女人张开双腿被人验明贞洁后浸猪笼,让她觉得羞耻。 寂璟敖却只是在她腿间摸了一把,随即便捧着她的脸,低沉道:“你的身子,孤王比你更清楚,往后,不许说这些话来搪塞孤王,嗯?” 施醉卿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嗫嚅道:“知道了……”。 寂璟敖舌尖****着施醉卿的唇瓣,这个不快的小插曲就这么一笔带过了,他低嘎沉迷道:“卿卿嘴儿这么甜,来,也说几句情话给孤王听听……” 无耻—— 施醉卿瞪着眼,“说你妹。” “嗯?”,寂璟敖像似没听清她暴走的话,眯着眼看了她一眼,“说,孤王想听你说。” “天黑了,王爷,安生睡觉不行么?” “你说是不说?”,寂璟敖的动作开始不规矩起来,施醉卿躲避他无耻的动作,有些怒气,“寂璟敖,你别太过分了——” “不想说?那便说句简单的……”,他擒住她的下颌,“说你是我寂璟敖的女人。” 施醉卿不配合,“我是太监。” “那也是寂璟敖的太监。”,他微微用力,神色显得几分期待和戏谑,“说。” 施醉卿今日心情本就不好,此刻被寂璟敖捉弄逼迫,更是布满了阴霾,她冷着脸半刻,突然粲然一笑,勾住了寂璟敖的脖子,“寂璟敖,我爱你……” 寂璟敖浑身一震,眼里瞬间涌上的惊喜如满天星辰绽放,却听施醉卿下一句似笑非笑的话,“王爷,这句,是否更好听?” 看寂璟敖失神的模样,施醉卿心里微微好了一点——她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寂璟敖明知她是存了报复的心,还是低声满足道:“好听。” 施醉卿勾住寂璟敖脖子的手轻微缩了缩。 “卿卿,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话,记住了,我是你的男人,不管你飞的多高,也终究要回到我的怀里……” …… 116.第116章 他是过去 寂璟敖的话像隔了一层雾飘进施醉卿的耳里,朦朦胧胧的,就像她当初进了这玄武行宫,就注定和眼前这个男人纠缠不休,如今她捉弄似得说了一句话,更像是被寂璟敖生生世世纠缠的诅咒。 …… “卿卿……”,寂璟敖低头,怀里的女人此刻眉目静详,正闭眼装睡了。 寂璟敖也不点破,只是将她拢在怀里,在她耳根上轻咬一口,低低叹息了一声。 施醉卿到底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作祟,脸贴在寂**的胸膛上,疑问脱口而出:“你为什么叹气?” 问完又觉得这个问法有些别扭,不经思索又接了一句:“王爷是在叹息美人在怀看得吃不得的遗憾么?” 她到底是在不找边际得说些什么?施醉卿悔恨不已,她施醉卿什么时候也有语无伦次的什么?尽是说些找虐的话。 果不其然,这句话又激起了寂璟敖的邪火,“孤王吃不得?当心孤王真一口咬了你。” 这小狐狸,吃定他不敢贸然碰她,倒是以此来试探撩拨他了。 “卿卿,你始终是怀疑孤王的能力?” 施醉卿挑着眉,那表情像是在说: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寂璟敖一个翻身将施醉卿压在身下,“别来激孤王,男人这里可经不起激,小心孤王真把你办了,你知道,孤王的手指和嘴,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卿卿今夜还想试试,嗯?” 他怜惜她今日乏了,心情有些不乐,忍着没真对她下手,她倒是不知好歹,几次三番的来挑战他。 “王爷要把我办了,那就拿出几分真本事,荷枪实弹让卿卿瞧瞧王爷的男人之风,王爷可别就只会些嘴皮子的功夫。”,施醉卿一反常态,媚眼如水,双腿如蛇缠住男人的腰,柔软的身体在男人的身下妖娆地扭动,那风情万种的媚骨差点让寂璟敖的理智崩溃, 施醉卿噙着笑,吊着眼尾看施醉卿,她真是受够了寂璟敖每夜的那种折腾方式,明明火被他撩拨得她将人的理智焚烧殆尽,他却总是说放就放,简直就是人间酷刑。 她不怀疑寂璟敖的能力,只是有些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把她逼疯? 寂璟敖搂住施醉卿的腰用力一提,邪狞一笑,那笑容太过阴森,施醉卿身身子斗了抖,但此刻骑虎难下,她就算是产生了退意也不能付诸行动。 施醉卿任然绷着面皮笑着,动作更加的勾人,寂璟敖手指勾开她的衣襟,十指与唇并用,开始折腾这不知天高地厚挑战她的小野狐…… ……床内陷入癫狂的**之中,寂璟敖的手段一如既往让人疯狂,当一波情潮退下,汗水已濡湿了施醉卿的鬓角,寂璟敖伏在她的身上轻微的律动着,借着彼此的肌肤缓解那份余下的躁动。 该死,又是这样的手段,施醉卿咬牙切齿,偏偏她连这样的手段都受不住,除了沉沦,就只有沉沦…… …… “卿卿,他已经是过去,你要还恩情,还多少,孤王不再过问,但你记住,你这里……”,寂璟敖亲吻她的胸口,辗转缱绻,“不许为旁人跳动……” 施醉卿微微睁开浸满水雾的眸子,他都知道? “孤王现在变贪心了,不止想要得到你的人,你的心,孤王也要一并收了。” 她今日一反常态来引~诱他,寂璟敖知道她是因为沈惊尘的事心里发堵寻找发泄的出口,寂璟敖能纵容她暂时迷惘在沈惊尘的事中,但绝不是让沈惊尘长久地占据施醉卿的心。 施醉卿的心,只要装着他一人就够了。 施醉卿胸腔微微的一阵,低眼看着寂璟敖,他们的长发散乱在床褥之上,纠缠不休,此刻邪狞入骨而又纵容着她的寂璟敖让她再度沉沦,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去想,她蓦然屏住加重的呼吸,用力按着寂璟敖的头,将他往下推,“阿璟,下面……” 寂璟敖抬眼,邪光更甚,“小东西,别急,夜还长,我们玩点新花样……” …… “督主,用午膳了……”,瑾烟布了菜肴,正想勾起床帐去叫施醉卿,还未走近床边,施醉卿抄起一件物什扔了出来,盖在瑾烟头上。 瑾烟拿下头上的东西。 这是王爷的……中衣? 瑾烟心里腹诽:督主你是在昭告天下昨夜王爷对你是如何的……禽兽么? 施醉卿扔了东西出来,床内就再没有了动静,瑾烟见怪不怪地拾起衣裳放在一边。 施醉卿的起床气大的很,尤其是在被寂璟敖折磨过后,脾气更大,估计这世上也只有王爷能让督住露出这么可爱的一面,瑾烟想到往常施醉卿各种暴走的画面,忍住自己的笑意。 但施醉卿耳朵灵敏,瑾烟胸腔一动她就知道那小妮子是在幸灾乐祸了,施醉卿裹着里衣起身,阴着脸坐在床畔,“瑾烟,你笑什么?” 陡然看见施醉卿阴沉无比的脸,瑾烟吓了一跳,小声道:“奴婢没笑啊……” 施醉卿冷哼了一声,“过来。” 瑾烟挪着小步子走过去,立在施醉卿面前。 施醉卿站起身张开双臂,忍着酸痛狠狠对瑾烟道:“给本督穿衣。” 那杀人版的语气又让瑾烟抖了抖,她先上去将施醉卿身上起了褶皱的里衣脱下——天微亮时,寂璟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走之前给施醉卿清理过身子,这会儿瑾烟还能闻到施醉卿身上清爽的花皂香气。 “呀……”,然而当瑾烟看见施醉卿身上那遍布的暧昧痕迹时,尽管习以为常,还是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她手里的里衣顺着施醉卿的肌肤滑了下去,瑾烟暗叫不好,抬眼果然见施醉卿阴嗖嗖地盯着着她。 “婢子、婢子什么都没看到……” 这话一出,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瑾烟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还好施醉卿收回了视线,并未再用那杀人般的目光看着她。 这样的情形被瑾烟撞见的次数多了,施醉卿也没什么顾忌,索性放开了,不再遮遮掩掩。 117.第117章 不喜欢 瑾烟心中暗道:督主可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呢,对于被王爷捏在手心里夜夜折腾这件事,可是施醉卿的大忌讳,在外人眼里施醉卿是个太监,明眼人谁都看得她和寂璟敖在一起,就是被压的,但知道归知道,心里清楚便好,不要乱说不要乱秒瞄,不触了施醉卿的逆鳞,她便可以当你不知道,饶你一命,装聋作哑,这对于生存在玄武行宫统治之下的人,也是一个保命的好法子…… …… 瑾烟不敢再乱看,低着眉眼小心细致地替施醉卿穿上衣裳,今日衣裳的紫色浓得热烈,有些沉,一如施醉卿不爽的心情,但尊贵之气却丝毫不减。 洗漱后施醉卿坐在桌旁,问道:“寂璟敖呢?” “王爷一早就去军营了。”,瑾烟回道。 施醉卿冷声道:“他倒是生龙活虎的很。” ——某人俨然忘了有一个词叫自讨苦吃。 瑾烟低着头为施醉卿夹菜,模样小心翼翼。 施醉卿透过那轻微晃动的珠帘望见还未收拾的床榻,想起昨夜寂璟敖所谓的新花样和自己的下场,又羞又恼,脸色变换不定——那个变态。 她五指用力,捏碎了瑾烟刚套到她指上的一只玉戒,玉戒化为粉末,轻轻一抖,就不见了踪影。 瑾烟手一抖,刚夹起的一块珍珠玉羊片落到了汤里,几滴浑浊的肉汤溅起,有一滴正洒在施醉卿的手背上,瑾烟忙从怀里抖出绣帕为施醉卿擦拭。 “瑾烟,下次手再不利索,本督不介意将你家王爷教给本督的,悉数尝试在你身上。” 瑾烟苦着脸,“督主,婢子不敢了……” 施醉卿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给本督找枚戒指。” 瑾烟忙将利落地将梳妆台上的锦盒拿了过来,她打开盒子,将里面各色奢华的戒指摆出来供施醉卿挑选,“督住,这枚如何?瑾烟看着,很衬督住的气质呢。” 瑾烟手中是一枚通体紫金的双丝拧缠镂空戒指,那双股纠缠,如两条小蛇扭动的身躯,而那颗菱形璀璨的滴珠宝石就像蛇恶毒邪恶的眼睛一样,瑾烟说的不错,的确很衬她。 施醉卿张开五指晃了一下,“不错。” 瑾烟又道:“这些都是王爷亲自为督住挑选的呢……” 施醉卿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瑾烟立刻收起笑容立在一旁。 …… 午后,傍晚之时,临近黑夜的侵蚀,施醉卿立在窗旁,她手中捏着一卷竹简,竹简颜色枯黄,已有些年月。 这是一卷讲解奇门阵法的古书,名《帝皇古书》,是七百年前赤炎大陆的千古一帝武帝皇所撰,这位武帝皇有雄才大略之风,精通兵法,自十六岁带兵之始,从未打过败仗,是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令人不免想到战中之神,他天赋极高,自创了多套高妙的阵法,将之记录在一卷竹简之上,这卷竹简,后世称之为《帝皇古书》。 施醉卿曾看过有关这位武帝皇的记载,其人在位时逐犬戎,攻西狄,一统赤炎大陆半个江山,一生留下诸多传奇,虽其残暴嗜血也多遭后人诟病,但其不世之功和手段才智,后世之人却望尘莫及,只可惜英年早逝,但关于他的死,又是另一个谜。 传闻武帝皇而立之年在皇室销声匿迹,是因为帝后早逝,在民间野史之中,有关于武帝皇与其帝后的记载,这位帝皇一生孤傲冷情,却对帝后情深不许,六宫无妃,三千宠爱只在帝后一身,只奈何帝后红颜薄命,入宫三年暴毙而亡,她死后,武帝皇大兴土木建造了一座前无古人的雄伟皇陵,五年后,武帝皇失踪,野史中有诸多猜测,其中百姓津津乐道的,便是武帝皇入了皇陵,陪伴帝后,永不相离。 这座皇陵之中,埋葬的不止是七百年前的两个传奇人物,更有武帝皇穷兵黩武夺下的各国稀世珍宝,无数盗墓贼穷尽毕生之力去寻找,也了无踪迹,所以帝皇陵墓,逐渐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武帝皇…… 施醉卿勾唇一笑,她忽地觉得关于这位武帝皇的描述,与寂璟敖那男人,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施醉卿将那竹简放开,寂璟敖书房就是一个百科齐全的大书库,世上千金难求的股本,在他的书房中,大多可以找到,而这《帝皇古书》想必整个赤炎大陆,也只有他的玄武行宫才有。 一只通体漆黑的蜻蜓诡异地从窗外飞了进来,在施醉卿的眼前打转,夜色逐渐压下来,将黑蜻蜓笼罩,那两只凸出来的黑曜眼珠子显得异常的精神。 在这大漠之中,自然不会有蜻蜓,而这只蜻蜓…… 施醉卿神色一变,随后瞧见瑾烟疑惑地望过来,施醉卿伸手将那蜻蜓纳入怀中。 瑾烟好奇不已,“那是什么?” 施醉卿淡淡道:“一个小玩意。” “哦……”,瑾烟懵懂地点了点头,显然对施醉卿的那个小玩意很有兴趣,但施醉卿不想让她多问,她便不再多问。 “王爷回来了……”,瑾烟瞧见殿外寂璟敖大步踏来的身影,提醒施醉卿。 施醉卿嗯了一声,瑾烟自觉地退了下去。 寂璟敖走到窗边,从身后拥住施醉卿,“在看什么。” 施醉卿敷衍道:“看天空。”,她微微扭了扭头,寂璟敖趁机偷了一个香,施醉卿问道:“王爷今日去军营了?” “嗯?” “想必是累了,早点睡吧。”,施醉卿转身,挂着浅浅的笑意,一步一步将寂璟敖往床上推。 寂璟敖跌入床榻里,眯着眼看着笑的不寻常的施醉卿,随后张开双臂,“到孤王怀里来。” 施醉卿乖乖地躺了过去,寂璟敖拥着她,眸光一闪而过的冷色,快得让施醉卿难以察觉…… 施醉卿闻着寂璟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皂角味,寂璟敖每日出现在她面前,几乎都如同虔诚的教徒一样焚香沐浴,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施醉卿想着,埋在寂璟敖的劲窝里深深的嗅了一口,随即皱眉看着寂璟敖。 寂璟敖摩挲着她柔软的长发,“不喜欢?” 【谢谢那位换号投票给我的亲……感觉我像负心汉了……不过国庆了,要祝大家国庆快乐,哈哈……】 118.第118章 怎么会是你 施醉卿表情淡淡的,她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寂璟敖的衣襟,“王爷是想用这种方式掩盖满身的血腥么?可我觉得,这怎么像是欲盖弥彰?”,她轻道:“比起小清新,我更喜欢重口味。” 寂璟敖不置可否,他的血腥之气,的确太重了,往日里他并不在乎这些细节,可有次见施醉卿盯着他身上的一滴血皱眉,他就开始刻意的掩盖自己浓重的杀气和血腥,但后来,他也知道,施醉卿不是反感他身上的血腥,而是不喜欢美好的事物沾染上半丝的污垢和瑕疵而已。 寂璟敖拉过了锦被,锦被盖过施醉卿肩头的刹那,寂璟敖的手无声无息的褪下了施醉卿的衣裳,施醉卿下意识的反抗,施醉卿困住他,轻道:“别怕,今夜你该好好歇息,孤王不会乱来的。”,他轻拍着她的背脊,又冰凉的湿意顺着施醉卿的背脊滑了下去,“孤王给你敷药。” 施醉卿身上的痕迹太骇人,寂璟敖平日里不到了极致,不会把她弄得这么惨,每次完事后,都会给她敷上灵药,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隔天便不见了踪影,而施醉卿也不喜欢留着那些东西招摇过市,便由了寂璟敖接着敷药之名行不轨之实。 施醉卿翻了个白眼,“王爷给人上药,喜欢在黑灯瞎火中进行?” 那黑沉沙床帐挡住了外面明珠璀璨的光芒,的确是黑灯瞎火的,而这黑灯瞎火中又有一双不规矩的手,不怀好意的眸子,任谁都有些别扭的很。 “卿卿不觉得黑灯瞎火更有情趣?还是你喜欢孤王一边看着你,一边抚~摸你,嗯?”,寂璟敖吻住了她。 施醉卿被堵得没话说,躺着一动不动,只是脸颊发烫,寂璟敖的唇离开后,她低声催促道:“你快点,我困了。” “快了。”,寂璟敖轻笑着含着她的耳垂扯了一下,“别急,慢慢来……” 施醉卿抿着唇,有些人你远远看着永远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灵一般的存在,等你走近了才知道什么有句名言叫距离产生美。 就像寂璟敖,这个男人给旁人的印象,是一匹杀人不眨眼,冷酷绝情,嗜血残忍的野狼,他不在人前多话,旁人也绝对不希望他开口说话,因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永远不会是赞美的话。 可真正的走到了这个男人身边,与他同枕而眠,肌肤相亲,施醉卿才看到他无赖无耻又无节操无下限的一面,满脑子的龌蹉思想,一到了床上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都能使出来,占有欲强得让人又爱又恨,简直就不能用人类的思维想这个男人。 施醉卿出神间,寂璟敖收了动作,虽然免不得被男人撩拨几下,但男人至少说话算数没再进一步。 四角含着明珠的蚌壳缓缓的合上,殿内陷入了真正的黑暗…… 施醉卿闭着眼,呼吸均匀,身后寂璟敖的呼吸如薄膜贴在她的耳边,她在黑夜中张开眼,眸光犀利明光。 “阿璟……”,她轻轻叫了一声,男人没有回答,施醉卿屏住了呼吸,轻轻拿开男人圈在她腰腹的手起身。 她坐在床沿一边穿衣服,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寂璟敖,穿好了中衣,施醉卿想了想,又俯身在寂璟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会在天亮之前回来。” 她抱着外衣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殿内,正撞上殿外还在忙碌的瑾烟,“督主……” “嘘……”,施醉卿捂住瑾烟的嘴,“别说话。” 瑾烟点了点头,看着还在套外衣的施醉卿,“督主,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啊?” “出去散散步。”,施醉卿一笔带过,匆匆忙忙就走了。 瑾烟错愕不已,想要叫住施醉卿,又想起寂璟敖兴许还在殿内,只得住了口。 瑾烟疑惑不解地走入殿中,殿中一片黑暗,可瑾烟还是明显感觉到一道不同寻常的冰冷气息萦绕在殿中,她吓得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仔细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床畔,那周身气息令人胆寒不已。 “王、王爷……” …… 黄沙在夜色中狂啸肆虐,刮着人的脸生疼生疼,施醉卿披着黑色的斗篷在黄沙里策马,很快就到了绿洲之处的九重铜塔下。 她吸了一口气,解下披风,快步走上了顶层塔,一个身影背对着她,听见脚步声,那人回头,施醉卿脸色倏冷,“怎么会是你?” 那只飞入玄武行宫的黑蜻蜓,是施醉卿在古月与沈惊尘私会时的信物,她看见那只黑蜻蜓,自然而然认为是沈惊尘约她相见,却一时没想起,当年施醉卿与沈惊尘的事,初一也是一个知情人。 “督主难不成认为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还值得爵爷深夜相约?”,初一嘲讽地轻笑。 施醉卿冷着脸转身就走,丝毫不将初一的话放在心上。 “施醉卿——”,初一急急追下塔下去,施醉卿脚步太快,初一根本追不上,她隔着两层阶梯,大声喊道:“施醉卿,爵爷时日无多,你若有良心,便不要再辜负了爵爷——” “呵……”,施醉卿顿住脚,一声低笑,“初一,你一向是个懂事贴心的女子,所以才能得到沈惊尘另眼相待,今日你如此莽撞来找本督质问,你们爵爷知道么?” 初一低低的声音在铜塔铁壁上回荡,“爵爷不知道,今日,是初一自作主张约了督主出来……” 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染上哀愁,“爵爷一生荣辱,全因督主而起,初一不敢期望督主能以德报德,但求督主,能记得当年的情分,救爵爷一命。” 铜塔之中静谧无声,人的呼吸都显得特别的沉重,偶尔似有飞虫掠过的身影,如魑魅魍魉横行人间。 “本督会让卓不凡去一趟沈家。” 初一终于松了一口气,药王毒手卓不凡的大名,天下何人不知?只要你尚且有一口气,他便能将你阎王手里拉回来。 爵爷自从病重,却从不肯让人到大夏请卓不凡为他医治,在他心里,始终是不希望施醉卿知道这件事,但若是施醉卿自动提出让卓不凡前往,爵爷定然也不会拒绝。 119.第119章 初一姐姐 “初一谢过督主。”,初一道:“初一,很想代替爵爷问一句话,能不能请督主,如实相告?” 施醉卿冷厉的眸子瞟了她一眼,初一心里一抖,当年小小年纪的施醉卿,便能让她从心底里生出寒意,更何况如今这个权掌大夏国的佞臣九千岁,“督主当年,对爵爷可否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施醉卿走近了初一,她阴冷的声音萦绕在施醉卿的耳边,“初一,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本督?”,她嘲讽地轻笑,勾起了初一的下颌,“就凭你是沈惊尘身边的得力大丫鬟?还是凭你是沈惊尘明面上的侍妾?本督记得他还没有将你收房吧?” 初一脸色煞白,“爵爷对督主一往情深,自然不会对旁的女子,多看一眼,初一是爵爷的丫鬟,只希望主子能心想事成,一生无忧。” “是么?听起来,沈爵爷和初一,都是深情的人儿啊……”,这句话极其的嘲讽,初一脸上显而易见的愤意,“督主就算不爱爵爷,也不该质疑爵爷对督主的感情,轻贱了爵爷。” “怎么不爱了?”,施醉卿放开初一,“初一,本督若说,本督爱着你家爵爷呢?” 初一一怔,施醉卿清楚地看见了初一眼里的矛盾,她嗤笑了一声,“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连爱都不敢去争取,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也因而注定这个时代女人的诸多悲剧。 在施醉卿遗憾里,爱就要不折手段去得到,不爱,什么恩情痴心,之余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个看客而已,谁也勉强不了她。 “初一,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她低笑道:“人不会连续两次失足跳进同一条河里,本督失足了一次,这一生绝不会再失足第二次。” 初一凝眉,从施醉卿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深意,她忽地想起大夏紫衣侯穆晋玄大婚那次,古月皇帝诏令沈家派人前往庆贺,借此拉近大夏。 沈惊尘脾气一向温和,那次却在朝堂上失态动怒,挥碎了殿上的琉璃灯盏,甚至态度强硬,打消了皇帝前去祝贺的意思,皇帝也被沈惊尘的怒气骇到,因而去大夏祝贺之事就此作罢,毕竟紫衣侯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侯爷而已,但这件事彻底暴露了沈家的强势,让皇帝威信扫地,恨不得将沈家处之而后快。 当时初一已注意到沈惊尘的反常,她无意间看见沈惊尘对着那只黑蜻蜓发呆,甚至对着黑蜻蜓自言自语,“这就是你倾心相待无悔付出的男人?他有哪一点值得?” 初一恍然大悟,能让沈惊尘失态,又牵扯到大夏国的,除了施醉卿那人,还能有谁?而爵爷定然是知道了那紫衣侯,就是施醉卿心里的人,所以,一切还是为了施醉卿…… 初一淡淡的笑了一声,紫衣侯大婚,让施醉卿痴心错付,所以,如今…… 初一笑看着施醉卿,“督主也尝到被人欺骗被人背叛的滋味了么?” 施醉卿眸光一厉,五指快如闪电扣住了初一的咽喉,阴冷地笑道:“初一姐姐,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本督可不是四年前的那个施醉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初一姐姐在出口前,难道不该好好掂量掂量么?” 她语气一如四年前的清浅,透着几分天真,初一听得直冒冷汗,而施醉卿寸寸收紧的五指,极其缓慢地剥夺着她的呼吸,却又恰到好处让她能将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怎么,督主难道是怕初一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有损督主的盛名么?督主放心,爵爷不希望初一做的事,初一绝不会做的。” “本督的名声一向如此,天下人怎么看本督,本督从不在乎。”,施醉卿甩开了初一,“看在沈惊尘的面上,本督饶你一次,若下次再管不好你的嘴,本督不介意扭断你这美丽的脖子。” 她拂袖而去,留下初一扶着墙壁,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如果不是同样的一张脸,初一几乎怀疑这个狠毒嗜血的女人,真的是当年在古月天真美好的那个施醉卿么? 她曾经嫉妒沈惊尘对施醉卿的温柔,羡慕施醉卿可以心安理得享受沈惊尘的柔情,她不甘过、怨恨过,可她知道,只要沈惊尘喜欢,她就不能讨厌施醉卿,而那时的施醉卿,甜甜地叫着她初一姐姐的样子,又让她怎么讨厌得起来。 物是人非,爵爷为了施醉卿而继承沈家家业,让潇洒豁达的自己卷入权力的漩涡,而施醉卿为了权力富贵利用了爵爷,回到大夏一步登天,如今权倾大夏国。 初一顺着墙壁滑了下去,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过了脸庞…… …… 施醉卿在铜塔外,看见了一个人。 ——沈惊尘。 她停下了脚步,对上沈惊尘的眼。 “夜黑风高,爵爷来这里做什么?” 沈惊尘摊开掌心,“小黑带我来的。” 施醉卿下意识地伸手去怀里掏那只黑蜻蜓,怀中空空如也——这只黑蜻蜓,竟也学了这套暗度陈仓的本事。 黑蜻蜓在沈惊尘的掌心抖了抖翅膀,随即展翅飞去,很快消失在大漠黄沙里。 两人相对无语,许久沈惊尘才道:“我以为你忘记了小黑。” 施醉卿无话,沈惊尘走近了几步,他抬起手,苍白的手指似要抚上施醉卿的脸庞,施醉卿微微以躲,沈惊尘手一僵,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督主在玄武行宫,住得可好?” “纵观赤炎大陆,又能有几座比得上玄武行宫的宫殿?住在赤炎大陆最奢华的宫殿之中,还有纵横大陆的无敌战将相陪,爵爷认为,这样还不算好么?” “那么,督主认为,自己能驾驭苍秦王么?” “爵爷不是也看出来了,凭我如今的手段和权力,远远驾驭不了苍秦王,何必在这么问?不过……”,施醉卿顿了顿,淡淡道:“苍秦王不是我要征服的俘虏,我没有必要去驾驭他,他的自由狂妄,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坏处。” 120.第120章 沈家必亡 沈惊尘垂着眉,施醉卿驾驭了天下,却驾驭不了寂璟敖,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就像她与穆晋玄,因为施醉卿是用情最深的那个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驾驭不了穆晋玄,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穆晋玄十里红妆,盛礼娶了旁的女人却奈何不得。 穆晋玄,他如今在施醉卿的心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位置? …… 沈惊尘动了动嘴唇,低低的叹息之声,“紫衣侯,到底不是你的良人。” 施醉卿从未与沈惊尘提过穆晋玄,沈惊尘是如何知道的,施醉卿并不好奇,“爵爷是认为我会为穆晋玄的事伤心?” 施醉卿表情淡然,面对着她曾经用命去深爱的男人,她都能如此寡淡,沈惊尘心中微叹,到底还是不得不承认初一的话——施醉卿,其实是真的绝情之人,一旦她绝情,就是六亲不认。 “这世上有很多人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人是值得你坦诚相待无所保留,而有些人,不值得让你付出分毫,穆晋玄对我而言就是如此,而我对于爵爷而言,也是如此。” 沈惊尘只笑而不语,心中的那句话,没有说出口——于我而言,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施醉卿看了远处一眼,看着沈惊尘,终于问道:“沈惊尘吗,当年的那个蒙面人,是你么?” 沈惊尘抿了抿唇,施醉卿先夺人声,“沈惊尘,我要听实话,不要拿什么往事不堪回首的话来搪塞我。” 沈惊尘知施醉卿只是想确认,而有些事,既然瞒不下去,又何必多做挣扎,“是我。” 听到预期之中的答案,施醉卿并未觉得轻松。 沈惊尘缓缓道,“那日皇上召我进宫,本是想赶去送你一程,太子……”,提到这两个字,沈惊尘的眸中闪过隐晦的戾气,“太子听了手下食客进言,认为一旦你回到古月,应验了当初神机子大富大贵的预言,定会对古月造成威胁,于是回大夏的必经之路——敦商的边境设了杀手,一路追杀你,一旦你和十一皇子死在敦商,不仅可以摆脱古月的嫌疑,还可以一举两得嫁祸敦商,以你当时的武功,想要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逃出古月,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你替我斩除了后顾之忧,杀了古月太子潜伏在我身后的杀手?”,施醉卿接下他的话。 那日施醉卿从马车车窗中看见那蒙面的男子挥剑杀人的身影,那一身黑衣如索命阎罗,那些沿着马车车辙铺了一地的尸体让人如临乱葬岗——那是沈惊尘一生中第一次大开杀戒。 而在施醉卿的脑海中,除了沈惊尘杀人的身影,更有他中剑倒下,拼死刺死最后一个杀手时的身影——像泰山一样挺拔的男子,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那双惊尘飘渺的眸子,是定格在施醉卿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的影子。 那时施醉卿隐隐的便知道那人是沈惊尘,却一直不愿意相信,她自欺欺人地想——那杀人如魔头一般的手法,怎么可能是温润如玉的沈家六公子? 却不知这世上,有一个男子,还愿为她甘入魔道,永不超生。 当时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明知沈惊尘生命垂危,却还是做得那么无情,她第一次产生了内疚和难过,选择了逃避,不敢去碰触任何有关沈惊尘的话题,甚至这么多年,刻意避开了与古月有关的消息。 其实,这样的女人,连施醉卿都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沈惊尘这么不顾一切…… ……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当年若“施醉卿”回头,沈惊尘也不至于因为耽搁了救治而伤得如此之重,但她心里清楚,即使当年的那个人是她,她也会选择毫不回头地离开。 人性自私,那种情况下,一旦她往回走了,赔上的兴许是她和小皇帝两条人命——而她不甘心就此死去。 “后来明云及时赶到,我这条命,也因此拖了这么多年。”,沈惊尘淡淡的将这话题结束。 施醉卿吐了一口气,披在身上的黑斗篷被风鼓起,她抬眸看着沈惊尘,“沈惊尘,我允你一件事,你若有事相求,不管刀山火海我也会替你做成,算我还你,我不想欠你。” 沈惊尘并不想以此来让施醉卿产生愧意,但他清楚,施醉卿心意已决,他不能阻止,遂而道:“既然督主如此说,那我,的确有一件事相求。” 施醉卿看着他,沈惊尘转身背对着施醉卿,背影单薄,深衣裾摆被风拂出了涟漪,“我时日无多,并不想再在人世多做挣扎,督主攻破古月那日,想必我是看不到了,如此……也好,只希望督主,到时能给沈家子弟,一条生路……” “那你为何不直接让我放弃拿下古月,古月不亡,沈家不倒。” “督主也知沈家的处境。”,他眯着眼看那远处黑茫茫的风沙侵袭,“沈家这些年早已是外强中干,即使古月不倒,沈家也必亡……”,而他又命不久矣,再难去扭转这个局势,若说更换家主,如今沈家老一辈的子弟暗地里互相攻杀,难成大器,小一辈的子弟又养尊处优性格太过柔弱,纵观偌大沈家,竟没有一个人,能撑起沈家这个大任。 “而且,督主灭古月之心已绝,又岂是我一句话,便可以让督主放下的。” 施醉卿轻然一笑,“你说的没错,不灭了古月,我心里,总是横着一根刺,尤其……”,施醉卿冷冷森森道:“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古月皇帝……” 沈惊尘因为施醉卿这句话,思绪不由得飘远,施醉卿对古月最深的恨意,说到底,还是因为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古月皇帝而起。 施醉卿容貌妖娆,身姿纤细,当年在古月没少因此被世家大族中的纨绔子弟羞辱,她聪敏机智,加上有沈惊尘暗中庇护,次次化险为夷,唯独那次,沈惊尘外出,不在安邑城中,施醉卿被太子…… 【国庆耍耍,今天蛋儿就走了,今天的两更是最后一篇存稿,如果蛋儿在车上能再码出两千字,明天就有更了……如果码不出…………】 121.第121章 真是好手段 沈惊尘因为想到此事,拳头捏紧,心中有几分悔恨…… 连他都不能忘记这件事,这样的羞辱,施醉卿又怎么可能忘记?又怎可能在拥有了权势的今天,放过古月? 她一直都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有仇必报,就是她的作风。 施醉卿看了看天,比起方才,夜色显得更深——是该,回去了…… “沈惊尘,你不会死,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踏碎古月皇城的那一天。”,她翻身上马,低眼看着沈惊尘,“你放心,我不会对沈家子弟下手。” 沈惊尘低低叫了一声,“小醉儿……” 施醉卿勒竹缰绳的手顿了一下,看向沈惊尘,沈惊尘沉默几许,最终只道:“一路顺风。” 施醉卿面无表情,突然将搁在鞍前的紫色大氅扔到了沈惊尘的肩上,“爵爷快些回去吧,自个的身子,还是自个惦记着好。” 说完,马儿脖子高仰,施醉卿快马离去,很快在沈惊尘的眼里浓缩成一个小黑点,最终变的和大漠黄沙一样细小,让他再难看清。 沈惊尘拢紧了大氅,微微一笑。 紫色,从来都是帝王之尊所拥有,但那却是施醉卿最喜欢的颜色,她曾说过,将有一天,她会正大光明穿上紫色的衣衫,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如今,她的确做到了。 …… “爵爷……”,初一站在铜塔下,沈惊尘收回思绪,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无责怪,“回去吧,再过几日,戒贤禅师就要到了……” …… 殿中很黑,这样的颜色和她离开之时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比方才黑得更浓更阴森而已。 施醉卿一走进殿中,就被一道强势的力道用力压在墙上,那人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和老情人私会,**道不尽的相思,还知道回来?” 施醉卿识时务地勾着男人的脖子,“我不回来能去哪儿啊?总不至于去天狼池与狼为伍?” 寂璟敖咬牙切齿,“孤王倒真想把你扔到天狼池,给你长长记性。” 施醉卿方才趁着寂璟敖意乱情迷,将齿缝间的软烟柳渡到了寂璟敖的嘴里,迷晕了寂璟敖,此刻一看男人在预料之外的时间醒来,施醉卿就知道自己的把戏,从头到尾被男人看在眼里。 为了自己接下来势单力薄的日子能好过点,施醉卿讨好地贴近了男人,长腿妖娆缠住寂璟敖的腰,“王爷真舍得?” “该死——”,寂璟敖咒骂一声,缠住了她的唇瓣啃咬,“孤王就该杀了他——” 他以为施醉卿无情无义的性子不会把沈惊尘看得太重,然而他始终是看低了沈惊尘对她的影响力——一只黑蜻蜓就能让她乱了分寸深夜赴约,恐怕他寂璟敖在她心里的分量,还不如沈惊尘。 寂璟敖粗鲁地将施醉卿甩进床内,用衣衫轻易地将她的双手捆绑在床头。 施醉卿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任由男人为所欲为,她认为寂璟敖做得太过分,也不过就是像昨晚一样而已,但她想错了,寂璟敖这次,是真的想让她不好受…… 寂璟敖看着施醉卿不以为然的样子冷笑一声,他长臂一伸,从一旁拿过一个锦盒打开,施醉卿觉得好奇,瞄了一眼,瞳孔蓦然放大—— “王爷,别弄这个了,不好玩了……” 寂璟敖取出那枚施醉卿极其熟悉的水晶……玉势…… 这不知道哪个混蛋进贡到玄武行宫的下流玩意,时常被寂璟敖拿出来吓唬她,可从来没真用上,此刻看寂璟敖狰狞的神情,施醉卿狠狠的吞了吞口水,“阿璟,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别动粗……” “好好说?你背着孤王偷偷出去见他的时候,怎么不好好跟孤王商量商量?” “我那不是,怕你误会……”,施醉卿低声嘀咕,“再说了,你这不是没中招嘛……” “哼——”,寂璟敖冷哼,“放心,孤王不会对你动粗的,孤王怎么舍得伤你,孤王会很温柔,一定会给你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 寂璟敖拿着那东西比划着,施醉卿的眼珠子跟着转来转去,心里极大的恐惧让她再也受不住,气沉丹田运了内功挣脱了手上的束缚,得了自由,施醉卿撒腿就朝殿外跑—— 寂璟敖冷眼看着她跑。 “嘶嘶……” 施醉卿跑到了殿门边才感觉到不对劲,身上越来越凉,她低头,看见身上的衣裳如抽丝剥茧般变成一根一根柔滑的丝散开,紫色的丝滑落时发出蛇吐信子一样的声音,她跑过的大理石上,很快堆积了一叠拖出一条蜿蜒的紫色长蛇紫色,而她不过愣了一会儿神,此刻却全身赤~裸。 施醉卿暴走,这tm的是什么衣服—— 她瞪大眼,气愤不已,想要咒骂寂璟敖,想要一刀砍了寂璟敖那厮—— 然而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在处于下风时跟寂璟敖作对,施醉卿咬牙切齿,一头钻回了寂璟敖的怀里。 寂璟敖冰凉的手指揉捏着她的双丘,冷笑,:“怎么不跑了?” 自从上次施醉卿赤足从宫瓦上跑走,他可就想着治她的法子,可见眼前这一招,很是有用。 施醉卿不着一缕投怀送抱,寂璟敖很享用,眸子不由得轻眯起来,眸光映射着邪佞深沉的暗光。 施醉卿抬起脸,皮笑肉不笑,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王、爷、真、是、好、手、段——” 寂璟敖漫不经心地将那透明的玩意在她的脸上滑来滑去,施醉卿偏着脸,“王爷,你能不能先将这玩意拿来……” 这个该死的猥琐的玩意—— “不喜欢么?”,寂璟敖得寸进尺将那玩意一路滑了下去,“你更喜欢孤王的?” 施醉卿像条鲤鱼般在他怀里扭动,她十指掐着寂璟敖的肩胛骨,抖着声道:“寂璟敖,最后一次。” “嗯?最后一次?”,寂璟敖揽住她的腰重重一捏,换来施醉卿一声低低的嘤咛。 施醉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信服力,“最后一次,我保证,不会再背着你出去。” 妈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122.第122章 杀人坟冢 “孤王该信你么?” “我要去,你拦不住,我不去,你也强求不了,你爱信不信。”,施醉卿偏着下巴。 “连认错的自觉都没有,还奢望孤王放过你?” 施醉卿一巴掌拍开了寂璟敖手中的那玩意,忍无可忍地翻身骑在寂璟敖身上,“寂璟敖,你tm要做能不能正正经经的做——” “你真想要?”,寂璟敖低沉的嗓音直让听的人头皮发麻。 施醉卿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很艰难地点头,“是……” 寂璟敖邪笑一声,反客为主将施醉卿困在身下,“这可是你求孤王的,明日可别掀桌……” 施醉卿已经后悔了,每次她逞强的后果,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而这次只怕是要用惨上加惨来概括了…… 寂璟敖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手段百出将她撩拨到了巅峰,却又突然收手,等她在咒骂中平息过来,寂璟敖又继续折腾,如此反反复复,将施醉卿弄得快发狂…… 她终于知道他的怒气有多重了,施醉卿终于有种快哭的感觉…… “寂璟敖,我求你了,给老子一个痛快吧……” “嗯,不行……”,寂璟敖心不在焉地回答她。 施醉卿恼怒地抬起腿朝寂璟敖的脸上踢去,寂璟敖大掌一抓,捉住了她的脚踝,禁锢住她后,低声道:“该你来服侍孤王了……” “服侍你妹的……”,施醉卿有气无力地叫骂。 这根本就是折磨—— 她手脚并用,对寂璟敖一阵拳打脚踢,反抗寂璟敖的暴力统治,最后男人依旧在兴风作浪,反倒弄得自己更加虚脱。 “寂璟敖,你个混帐——” 大约是知道把她气到极限了,寂璟敖该而温柔地亲吻她的背脊,安抚着她恼怒的情绪。 施醉卿皱了皱鼻子,逐渐安静下来。 她侧脸贴在寂璟敖的手臂上,闭着眼喘息。 她今日出去见沈惊尘,或许开诚布公与寂璟敖说,寂璟敖还不至于这么生气,最多就是阴阳怪气斜她几眼,而她的隐瞒,是对寂璟敖的极度不信任,像寂璟敖这么霸道的男人,没把她剁了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寂璟敖,你让我睡会……”,她用最可怜的语调咕哝着。 寂璟敖将她散乱在床榻上的长发抚顺,“睡吧……” 心里恨不得折磨她到天昏地暗,可看见她这副模样,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让他难受…… …… 伊和三日后来了玄武行宫,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显然是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有些迫不及待了的兴奋。 “王爷,督主,请。”,伊和面带笑意,上前迎着寂璟敖与施醉卿上马车。 施醉卿淡淡挑眉,看着精神不错的伊和,“将军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回督主,不过是些皮肉之伤,臣下一介武夫,皮糙肉厚,倒是好得快,而且今日正是个好天气,石窟落成多日,是该请王爷前去验收了。” 施醉卿手指顺着眉心抚到眉尾,微微低头,那刹唇畔掠过了一抹深沉的笑意。 那笑容似冰山破碎之时偶然裂成的一朵冰花,稍纵即逝,觅儿看得不是很真切,他心里突然的抖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劲。 觅儿闭眼摇了摇头,回过神时,施醉卿已经挨得他极近,施醉卿走过他身边,她在他的耳畔说了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现在后悔还来得急哦。” 觅儿抽着嘴角,一个杀人连手都不抖一下的死太监,告诉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还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而施醉卿说完这句话,施施然吹起了口哨,怎么看都没有苦心劝告觅儿“回头是岸”的诚心。 觅儿冷冷地瞟着施醉卿,陡然看见施醉卿竟然同手同脚地朝马车走去,那场景出现在一向尊贵蕴藉的东厂九千岁身上,说不出的诡异,觅儿戏谑地勾起嘴角,“督主这是纵欲过度伤着腰了?要不要觅儿扶督主一把?” 施醉卿僵着脸,尽管她装得很淡定,可自己走路的姿势有多怪异,她大约也知道,她回头狠狠瞪了寂璟敖一眼,随即冷厉地看着觅儿,“你要想留着命来弄死本督,就闭上你不听话的嘴。” 腰上突然缠上一双手臂,那人收力,将她拦腰抱起。 “寂璟敖,你放开我。”,施醉卿掐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她东厂九千岁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寂璟敖冷着脸抱着她往马车去,施醉卿瞧见周围那些人目光,怎么看怎么诡异,她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抬头看热闹的众人立刻识趣地垂下头, 寂璟敖抱着施醉卿上了马车,刚将她放下,施醉卿一下跳到了车角,一双美目瞪着他。 寂璟敖自然而然去揽她的腰肢,施醉卿捉住寂璟敖的手腕甩开,坐到了另一边,没给寂璟敖一个好脸色。 寂璟敖反手捉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想将她拉进怀里,施醉卿冷着脸,另一手成掌朝寂璟敖的天灵盖劈去,掌下夹风,掌势阴毒,杀气十足,俨然是恨不得杀了寂璟敖。 寂璟敖放开她的手腕,改而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扯…… “寂璟敖……”,施醉卿一掌落空,又被寂璟敖锁在怀里,她不甘心总是被寂璟敖压人一等,招数层次不穷,势要将寂璟敖打败…… 两人在狭小的马车空间里动起武来,丝毫没有一丝即将要去赴死的忐忑…… 马车在黄沙上摇摇晃晃的行驶,幸得驾车的人技术不耐,才维持了马车的平衡,一路平安到达了洞窟。 马车停下,伊和亲自站到马车旁,毕恭毕敬地请寂璟敖和施醉卿下马车。 两人衣冠整齐,神色自然,先后跳了下来,施醉卿行动总是有些不协调,下车时险些绊倒,被寂璟敖扶了一把,脸色显得更加阴沉。 石窟地处极低调隐秘的沙漠深处,与矿区仅隔着一条沙漠线的距离,这里是飓风沙尘暴经常光临的鬼域地带,寻常过路人,不会幸苦跋涉穿越到这地方来。 施醉卿站在高处,看着那历时多年时间建造的一座坟冢——一座为杀人也能杀人的坟冢。 【看到票票和打赏,不敢再断更了,今天的都码好了,大家放心看啦,本文绝对不虐,男主绝对忠贞不二,卿卿绝对没有**】 123.第123章 万寿无疆 从黄土高处俯视那洞窟,其外形呈螺旋状回升,如蟒蛇之躯盘旋,又如降龙之阵,壮观绮丽,可见为吸引寂璟敖到这洞窟之中走一遭,伊和的确是费了一番真功夫。 “王爷,督主,臣下在前引路。”,伊和笑意不减,健壮的左臂不时抬起,这样的动作使他的兴奋更加的明显。 兴许伊和也觉得他此刻的笑意欠妥,有意的收敛,如此一来,他的脸便有几分诡异的扭曲弧线,略显狰狞和不自在。 施醉卿看向站在一旁不动的觅儿,微微勾唇,“怎么,如此雄壮的工程,觅儿不去看一看?”,她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督主说得是,这样激动人心的一刻,觅儿的确不该错过。”,说着,觅儿站到最前的位置,笑笑道“觅儿为督主引路,这洞窟路有些不好走,督主可得仔细着,小心伤了这尊贵的身子。” 施醉卿妍丽的眼尾微微勾起,“觅儿越发的善解人意了,本督甚为欣慰。” 觅儿跟着手指虚伪一笑,施醉卿笑得如绵绵细雨,总让人觉得下一秒那笑容就会变成罗刹之花刻入人骨,带来一场无与伦比的死亡征途。 一行人顺着那十几米长的一线天梯走了约莫半刻钟,再向下渡入洞窟门口,上官清等人上前时,被伊和拦住,“江先生,上官将军,寇将军,还有各位将军,洞窟之中许有不便,各位还是在洞外等候吧。” 上官清听闻伊和的话哼道:“我等是王爷手下的兵,自然要随同王爷一起进去,随身保护王爷安全,你将我们拦在外,难不成是居心不轨?” “上官将军,这是为王爷修筑的石窟,是要将王爷的功德千秋万世流传秀的,各位将军都是武将,若是不小心损了石窟里的东西,只怕各位将军也担待不起。”,觅儿道。 “你这小白脸,你……”,上官清抬了抬手上的大刀,面目凶狠,觅儿冷目扫着他,两人剑拔弩张,有几分一决胜负的趋势。 手指扫了一眼过去,忽听寂璟敖道:“都在外头候着。” 寂璟敖发了令,上官清只得悻悻然退到了一旁。 江回渊若有所思地摇着蒲扇,寇震的红缨枪微微提了提,似有冷芒闪过。 寂璟敖握住施醉卿的手,“走吧。” 施醉卿看着自己与寂璟敖相握的手,嗅出了一点生未同衾死同穴的味道来,她抬脸,总算是给了寂璟敖一个笑脸,软声道“走吧。” 两人携手,越过洞窟门前的气势威武的两只神兽雕塑,穿过长长的漆红长廊,沿途中灯台上火光跳跃,洞窟之中灯火通明,大约走了一刻钟,逐渐弯入洞窟内里,得以隐约窥探到洞窟中大约的景致。 洞窟以莲花柱石撑地、以色彩妍丽的富贵花铺地,与外面的满目黄沙同有磅礴气势,大气却又之中不失雅致。 洞窟的分布高低错落、有通往地下洞窟的阶梯,也有连接高处悬空洞窟的天梯,鳞次栉比,层次结构复杂如迷宫,只是看这局部,就让人觉得凶险无比,却偏偏让人有一股探知的**, 伊和一路上像背书似得将洞中的布局意图以及建造这洞窟的艰辛讲给寂璟敖听,寂璟敖表情淡然,唇瓣抿着,满是冷峻,总让人不敢靠近,伊和每说一句,就下意识地抬眼看寂璟敖的反应。 “王爷,督主,这这边请。”,伊和领着寂璟敖与施醉卿登上了一条黄玉铺就的斜梯,天梯又窄又斜,伊和踩在上面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仿若那天梯下一刻就要坍塌。 伊和的腿抖得厉害,这洞窟的确是建的太凶险了,他体格健硕,走在这天梯上就像踩着一根面条,让人心惊不已。 伊和身子突然一歪,险些掉下天梯时,身后一双力道强劲的手臂稳稳地拖住了他的胳膊,伊和心有余悸地吐了一口气,随后微微侧头,看见施醉卿满含笑意的脸。 “将军,小心些。”,施醉卿收回手。 伊和僵硬一笑,“多谢督主出手……” “将军若是身体不适,不若便先出去,这洞窟,本督与王爷自能应对。” 伊和眼光一亮,的确是有些想离开这诡谲不已的洞窟,“这……” “那怎么可以,将军是对这洞窟最了解的人,若是没有将军带路,王爷和督主在这洞窟中有个好歹,我们也担待不起。” 觅儿看了伊和一眼,伊和眼睛一直,略显僵硬和恐惧,“没错,臣下要亲自带着王爷和督主将洞窟观览完毕,若是王爷对洞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臣下才好及时让人来休整。” 施醉卿笑笑,便没再说话。 天梯尾端是一个重朱紫色的犀角大门,站在远处能见那小洞窟檐牙高啄,瓦墙扫金,俨然是一座气宇不凡的小型宫殿,而这石窟之中宫殿分布错落,数量繁多,甚至还有与玄武行宫外形相似的小宫殿,殿中摆设也是一应俱全,奢华无比。 伊和暗暗抬眼看了寂璟敖和施醉卿一眼,两人目光移动,看似在欣赏这奢华绚烂的宫殿,面上表情却平静无比,并未显出对石窟宫殿的满意,也并未有不满意。 施醉卿勾了勾唇瓣,菱唇有冰冷的寒光掠过,她对着伊和挑了挑眉,“这就是将军耗时多年修筑的洞窟?的确是不错,可到底显得有些小家子,看来,这趟石窟之行,并不如我们预想的那样令人满意。” 伊和听闻此话,眸色转了一下——看来,是该出猛招了。 “督主,这石窟别有洞天,不必人间凡物,最极致之景,王爷和督主还未看上一看,臣下这就带督主去万寿无疆瞧上一瞧,督主定不会失望的。” 万寿无疆…… 这四个透露的**裸的恭维,将伊和的野心也表露无遗,施醉卿手指弯曲摩挲着施醉卿的指甲盖——所谓万寿无疆,只怕不是为寂璟敖的万寿无疆吧…… 而寂璟敖听到那四个字,唇瓣一勾,分明是浅笑的弧度,却并无笑意,反而阴森不已,“万寿无疆……” 【先让觅儿撤了,等卿卿回了大都再收拾他……该咱们的高僧出场了……】 124.第124章 白雾崖 伊和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是、是……王爷功在社稷,为国为民,臣下等甚为崇敬,王爷足以配得上这四个字……” 说完,伊和又看了寂璟敖一眼,道:“臣下在前开路……” 又在洞窟蜿蜿蜒蜒走了许久,途径洞窟俱是举世无比的雄阔与奢侈,上古神兽的雕塑陶彩比比皆是,生动逼真,那沿着洞壁站立的持冇的石像将士神情威严,如秦兵马俑般坚守阵地,守卫这森然奢华的洞窟。 而万寿无疆这座洞窟位于整个建筑层最高的地方,洞窟垒放着泛黄的竹简书籍和古玩字画,有当世遗世孤本,有古代史记传书,有兵法阵图,施醉卿随手翻了一下,其中还有伊和组人编撰的对寂璟敖歌功颂德的诗词歌赋。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一踏入“万寿无疆”就能看见的精巧壁画,壁画色调精细,镌刻逼真,风格多变洒脱,有大漠兽群之间为争夺栖息地的混战,有黄沙中两军对敌酣战淋漓的战斗情形,有庆功宴上九天仙女反弹琵琶时的多情似水…… 这一幅幅壁画,围绕着寂璟敖,几乎将他半生的戎马都描绘殆尽,施醉卿看着这些壁画,就像亲眼目睹寂璟敖的过往一般,那般真实。 她目光往前移了几分,瞳仁一转不转地停驻在眼前的壁画上,那洞壁上画的是扶南国清越公主献水雕百花凤舞时的场景,清越公主这一个绝代佳人配上这一曲惊鸿之舞,是最让人耳目一新的,但其吸引施醉卿,却是这幅画超凡脱俗的画风。 色彩的调和,敏感线条的恰到好处,落笔的精准,将清越公主婉若游龙的仙姿和这惊鸿一舞描得可谓是极致之美,每一笔都无可挑剔,就像真有一个绝代佳人于眼前欣然起舞。 就连宴上宾客的每个表情,都惟妙惟肖,看不出一丝的僵硬和呆板,对于画手而言,若是下错了一笔,就是谬以千里,这幅壁画落笔随意却总是能达到常人苦练几十年都不能达到的高度,且这壁画又与周围泥彩雕塑相融相衬,相得益彰,明暗线条的掌控极其的娴熟,可见绘画之人,定是个丹青天才。 而这绘画风格,与施醉卿之前在洞窟中所见的其它壁画大相径庭,只一眼就能看出前后不是出自一人手笔…… 而且,这风格,看着实在是熟悉的很呐…… 施醉卿指着眼前的壁画,问道:“这是何人所画?” “回督主,不久前臣下在大漠中见有一怪人,这怪人衣衫褴褛,落魄不已,却以沙漠为图,在黄沙怡然自得作画,且画工了得,恰缝洞窟中的老画师病逝,臣下便将他请到了洞窟,为这洞壁作画,没想到此人不负所望,妙笔生花,堪称一绝,这洞窟中余下的画,臣下便让他一人画了。” “哦?是么?”,施醉卿的手指在壁画上转来转去,眸光轻微的一闪,她别具深意一笑,“的确是妙笔生花,若本督见到了这怪人,定要说上一声神笔妙手。” 这石洞内弯弯曲曲的洞窟无数,壁画绵长,泥质彩塑色彩明丽,比起施醉卿曾亲眼见过的敦煌石窟等并不逊色。 建筑、雕塑、壁画三者之间形成了规模巨大的一座艺术宫殿,若在现代,定是另一震惊世人的艺术瑰宝。 “王爷,督主,请看。”,伊和指着远处,抬眼望去,高处的云梯之上,悬空吊着一只体积不小的石磨帆船,帆船似随风而动,轻轻的摇曳着,在这沉寂的洞窟之中似孕育了生命。 施醉卿移步走了上去,站在那帆船之上,能将整个蜿蜿蜒蜒的洞窟揽入眼底,视野极其的开阔,而帆船底下,却像是万丈悬崖般,不断有蒸腾的白雾冷气袅袅上升,令人感到了彻骨的寒气。 那帆船太过逼真,扬起的布帆迎风张扬,施醉卿走入了那船舱之中,船中摆设着昂贵的紫砂茶壶,船身上挂着四海升平的水墨画,每一件器物,都是稀世少见。 施醉卿捏起那紫砂茶壶,目中一抹淡然的笑意,“还真是不笨呐……” 施醉卿走到窗边,低头看着那沸水般滚烫升起的白雾,那白雾更像是被风吹得鼓起的菱纱,拂起的波浪吹过人的脸庞,像刀子一样凛冽,底下的白雾越来越诡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将站在窗边的施醉卿包围…… “呵呵……”,施醉卿眼球逐渐疲倦,眼前有无数人影在不断变换,耳边有断断续续的笑声飘过,她闭眼甩了甩头,脑子像要裂开一般泛起了无数撕裂似的疼痛…… “唔……”,施醉卿难耐地闷哼了一声,她睁开眼,眼前一片白雾中,晃过许多人模糊的面孔。 苏直垂着再也抬不起来的双肩,尖细的嗓音更像从地狱传来的鞭笞声,“小醉儿,为父如此疼爱你,你为何要恩将仇报,为何要害得为父如此凄惨……” 沈惊尘苍白的脸与白雾融为一体,只有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无声地抨击着她,“小醉儿,为何要负我……” 还有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蔺相国,韩大人,季将军,瑞王…… 他们面目狰狞,全部都在质问她,诅咒她…… 施醉卿掌心捂住自己的眼,即使如此,她还是看见自己脑海里的那些魑魅魍魉,她看见了年轻的自己,看见了楚墨在华灯初上的桥上拥着她,那时江面上还能看见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后来画面一转,她又看见了皇尊握着她的手,教她杀人时残忍的笑意…… 他们都在说着话,混乱不堪,她听不到他们叫嚣的声音……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哪一个是她施醉卿,更分不清哪些东西是真实,她被困在一团迷雾里,无论如何挣扎,也走不出来…… 施醉卿不断往后退,退到了船尾,那白雾将她裹住,拖着她的脚,她恍恍惚惚的,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坠落了下去,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团棉花上,脑子里更像是塞了一块棉花,狰狞的痛苦被堵住,难以宣泄出来…… …… 【大家猜怪人是谁,大家猜卿卿有没有中招,大家猜觅儿死不死】 125.第125章 谁暗算谁 寂璟敖在施醉卿之后走上云梯,他凝着眉踏上甲板时,耳边忽地掠过一道惊风,施醉卿往下坠落的身影刹那砸入他的眼底,他想也未想,纵身一条跳,朝施醉卿坠落的方向掠去…… 两人的身影快速被白雾吞没,站在悬边的伊和终于忍不住得意忘形,他张开双臂,哈哈大笑,“终于死了,终于死了,我竟然杀了大夏国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哈哈,这大漠天下,是我伊和的了……” 觅儿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消散的白雾,他神情显得几分忐忑和不安——只要白雾散去,就代表着施醉卿已死…… 可他有预感,施醉卿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就死了…… 伊和的笑声震耳欲聋,穿透白雾传到了迅速下坠的两人耳里,施醉卿依然恍恍惚惚,“寂璟敖……” 寂璟敖屏住了七窍,他揽住施醉卿的腰,用内力呼唤她,“卿卿,卿卿,我在这里……” 施醉卿忽地睁开眼,她五指利爪狠狠的扣住了寂璟敖的肩膀,目光炯炯,“寂璟敖——” 寂璟敖眸光顿变,“卿卿,你……” …… “主人,现在寂璟敖和施醉卿已死,大漠已是我的天下,大都之中更是群龙无首,正是我伊和趁势而起的好时机,只要我收服了寂璟敖旧部,一路打进大都,这天下就是我的了,主人,到时,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伊和已经藏不住自己的野心,洞窟之中回荡着他狰狞的野心。 觅儿行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伊和惶恐,“不,主人你是万万人之上,伊和只是你的一条狗……” “既然是狗,就该有狗的觉悟,你连给施醉卿做狗前卒都不配,还望向去争夺天下?痴人说梦——” 伊和顿失了方才的雄心壮志,畏畏缩缩地点头,“是,主人说的是,是伊和不知天高地厚……” 觅儿甩了他一眼,“去看看施醉卿死了没有。” 伊和忙上前几步往下面深不可测的白雾之中望去,“毒瘴已快散尽,现在看来,不用主人出手,伊和就让这二人死无葬生之地了,主人的高明手段,这二人是无福消受了。” “你?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觅儿嘲讽,“施醉卿和寂璟敖的手段,是你永远想不到的。” “啧啧,多乘觅儿看得起,本督想必是不负卿所望。”,这一声熟悉的戏谑之声传来,觅儿下意识地往后退,然而那声音余音还未断,觅儿胸前就生生地挨了一掌,直将他击得撞在洞壁上,五脏六腑俱裂。 “既然是你想不到,那你怎会认为你想要本督死,本督就会死了?”,施醉卿站在崖边,气定神闲地靠在寂璟敖身上,紫衣纤尘不染,那白雾霜气让她眉目衬得更加的冷厉,丝毫没有方才被困魔障时的痛苦和迷惘。 “施醉卿,你又暗算我——”,觅儿吐了一口血,骂道,“小人——” “觅儿,你总是喜欢贼喊捉贼,明明就是你先暗算本督,本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起身罢了,况且本督怜香惜玉,这手可没觅儿你下的狠,竟然想让本督脑浆破裂而死呢……” 她转而笑道:“不过也得谢谢你这番煞费苦心,因为本督自认无所畏惧,可今天看来,本督还是有怕的东西,这才好让本督知道自身的不足,从而改过,达到真正的无坚不摧。” 她虽然早看出那些白雾的诡异,但到底还是防不胜防,再加上那些白雾是最先攻击人心,而只要是人,就会有脆弱的一面,她最初那一刻,的确是中招了,但掉下石磨帆船的那刻,她却已幡然醒悟…… ——这世上,最脆弱的是人心,最强大的也是人心,拥有最强的意志力,又有什么是奈何得了她的? 觅儿冷冷瞟了伊和一眼,“小爷才没那么无聊使这鬼主意。” “想来觅儿你还未亲自出马,那么,本督就姑且给你几分薄面,瞧瞧你的手段,是否有些长进了。” “哼,那就看你敢不敢接招。”,觅儿唇瓣冷冷勾起,“这次,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施醉卿但笑不语,她的手下意识地在寂璟敖的掌心中轻轻捏了捏,寂璟敖抽出自己的手,搂住了施醉卿往怀里带,他想起方才白雾深潭下施醉卿狠狠的抓住他的肩膀,问他;“你为什么要下来?” 她第一次以最冷静和平静的表情面对他,那么认真。 他说,“我曾说过,刀山火海,我会陪你一起走,生生世世,决不食言。” 寂璟敖的脸庞在白雾之中冷得让施醉卿心动,有人陪她笑看风月,有人陪她同赴刀山,她施醉卿并不是一无所有,不是么? “寂璟敖……”,那一刻施醉卿紧紧地圈住他的脖子。 “嗯?” “不管将来如何,我愿意相信这一刻,你是真的爱我。”,前生曾有一人,拉着她同坠地狱,她认为那是屈辱和痛苦不曾好好珍惜,如今又有一人,愿为她同赴地狱深潭,她两世为人,其实都不过是太过固执,如今放下固执,可否有一份完整的爱情,让她拥有? …… 虽然施醉卿有所保留,但能让她敞开心扉说出这一句话,实在是不容易,而寂璟敖相信,他能打开施醉卿的心,就能彻底的占据进去。 有时候施醉卿,也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觅儿看着两人深情相拥的一幕,觉得碍眼得不行,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像看见了一对奸~夫淫~妇。 “死到临头了,还在卿卿我我,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是个给人压的死太监吗——”,觅儿冷眸如被血水浸泡一般,猩红邪佞,“小爷成全你们,送你们下黄泉去恩爱——” 说话间,觅儿扬起手臂,刹那间石窟之内风云变色,一尊神情极为狰狞的健硕雕塑如利剑一般朝寂璟敖和施醉卿刺去—— “镝——”,强势攻击的雕像被寂璟敖运功挡住,物体相碰发出极为响亮的碰撞声,寂璟敖的掌心击在雕像的天灵盖,面目僵硬的雕塑一双死气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寂璟敖,下一刻那雕塑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抬起沉重的双臂,推着寂璟敖和施醉卿后退,意图将两人再次推到那白雾崖之下…… 【卿卿不是吃饱着撑着跟觅儿玩这么久,她是有原因的,哈哈,大家猜觅儿喜不喜欢卿卿……】 126.第126章 竖着 寂璟敖五指收紧,眸子里突然迸裂出一丝寒冰,他手上不过微微发力,那尊雕像便在他的手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落下,在地上拼凑出一个姿势扭曲的人影来…… 随着一尊雕像诡异的复活,周围的伫立着护卫洞窟的雕像,摇头动臂地活络起来,其实凶猛而又凌厉地朝寂璟敖和施醉卿进攻。 “砰砰——”雕像沉身躯沉重,踩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整个洞窟之中都在山摇地动,抖落了不少灰尘下来…… 施醉卿将折扇从怀中勾了出来,“真是没让本督失望……” 和觅儿交手了这么久,如今这小子才将自己真正的实力展示出来,果然不容小觑…… 施醉卿几个连击将十几尊雕像挥成了残垣断壁,随后飞身站在天梯上,几尊雕像列成一排跟上了天梯,超负荷的天梯几声裂响,轰然一声断裂,施醉卿轻盈的身姿在纵横交贯的天梯上掠来掠去…… 那些被觅儿控制的雕像,也并非无所不能,虽然他们行动自如,但太过沉重的身躯也将他们的弱点完全暴露出来…… 这到底是伊和修筑已久的石窟,伊和没有觅儿那般聪明,在石窟的布局上已经是端倪尽现,即使后来觅儿尽最大努力变更了石窟的布局,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他匆匆将这石窟派上用场,不得已将活人填入雕像中掩人耳目,到底还是有些失算…… 这一次,觅儿是有十足十的把握杀了施醉卿——他太相信自己的能力。 施醉卿偶尔看上觅儿一眼,看的出觅儿现在是有几分得意的,不过也对,如今他以天下间做让人忌惮和恐惧的异能之术来对付她,的确有得意的资本…… 那些从天梯上摔落的雕像摔裂了五脏六腑,七窍流血地躺在洞窟之中,觅儿站在一看那些白白红红的尸体,正好组成了一个奠字—— 他朝施醉卿看去,正对上施醉卿挑衅的笑意,觅儿冷冷笑道:“怎么?督主这是提前为自己布置好灵堂?” “本督这是为你准备的。”,施醉卿扬唇一笑,“本督字写的不如何,但这个字,却是本督写的最好看的,如今就送给觅儿你了。” 觅儿冷哼一声,对施醉卿面对死亡还能如此镇定更加的不满,他骨子里,倒是希望施醉卿能跪下来求他,或许这样能安慰他屡屡挫败的沮丧,但他知道,施醉卿这个死太监,是这辈子都不会求任何人的。 施醉卿又再次飞身落下,她单膝跪地,以扇为剑撑地,周围的震动声太大,地面似都要生生的裂开。 施醉卿的脚下突然窜起了一股淡淡的青烟,那青烟无色无味,如昙花一现,很快消失不见,施醉卿低头,却见自己的脚尖上凝结上一块似岩浆一样的固体,她指尖摩挲了一下,凝眉——这是什么? 疑惑刚起,一尊雕像又锲而不舍地攻了过来,施醉卿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这一抹被她忽视和遗忘的青烟,往后会为她带来多大的震撼…… …… …… 洞窟之外,上官清等人翘首以盼,施醉卿和寂璟敖已进去了一个时辰,相比其他人的镇定,上官清显得几分焦灼。 觅儿埋着头走出洞窟,看着他出来,江回渊往洞窟内看了一眼,眸光微沉,产生了疑惑,“你怎么出来?王爷和督主呢?” 觅儿扁扁嘴回道,“那阉人嫌我碍事,将我赶了出来了……” 上官清怕是伊和和觅儿使诈,道;“我进去瞧瞧,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猫腻。” 江回渊用蒲扇将他挡了回来,对他摇了摇头,“先看看情况。” 寂璟敖非凡的能力是大漠将士有目共睹的,他当初既然能收服伊和,如今也同样能对付他。 江回渊看了觅儿一眼,随后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觅儿越过众人站在不远处,他低着眉眼看着地上滚动的沙尘,看似无聊透顶的表情之下,却掩盖住了他唇畔那嗜血的笑意以及浸满血光的双眸…… …… 而此刻洞窟内,无数雕像前赴后继扑向施醉卿的同时,寂璟敖身边却是美人飘香。 本应静静躺在壁画上的绝色美人——扶南国清越公主,婢女奴隶,以及许多曾经名动一时最后都死在寂璟敖床上的女人,身着轻薄的菱纱,娇躯若隐若现,眉眼妖媚地围着寂璟敖团团转,以自己的美色迷惑寂璟敖的理智…… 觅儿只知传闻中寂璟敖夜御七女,却不知寂璟敖根本不近女色,既然这些女人活着的时候尚且不能迷惑寂璟敖,死后又怎么可能成功? 果然,施醉卿不过转了个身,就见那些方才还妖妖娆娆、艳丽无双的美人们,此刻全被面露恐惧,惊叫地四处逃窜…… 施醉卿轻松自如地打到了寂璟敖身边,“王爷,到底是美人儿,下手别太狠了。” 她说着这话,却在一个美人儿可怜兮兮的靠过来时,一扇子就挥了过去,将那美人儿挥得魂飞魄散…… 施醉卿皱了皱鼻子,“脂粉味太难闻了……” 啧啧,果然是言行不一的人呐…… “寂璟敖,你说咱们最后是怎么出去的?” 寂璟敖扯了扯唇瓣,“竖着。” 施醉卿撇了撇嘴,这回答,还真是敷衍人,不过,倒是言简意赅——他们既然不会死,自然是要竖着进来,横着走出去。 洞窟之中的雕像,死的死,重伤的重伤,还有几尊较为强大的听从伊和发号施令,依旧不停歇的进攻,但俨然是不成气候了,当然,施醉卿并不认为这就是觅儿最后的雷霆一击——他深藏不露的手段,到底还为真正的施展出来…… 而另一边,一尊白里透红的雕像突然从尘土里爬了起来,他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施醉卿,那雕塑转动着眼珠子,诡异地朝着施醉卿不断抛媚眼,直抛得眼睛抽搐不已。 施醉卿愣了一下,眯着眼邪邪的笑了一声,那雕像眼里似有惊喜的光芒,提着沉重的脚步嚯嚯地朝施醉卿跑去。 127.第127章 不道德 谁知道就差那么几步,施醉卿突然抬起脚,一脚狠狠踢在他的心窝,直将他踢飞了十几丈元远,直将他踢的肝胆俱裂。 雕像心里咬牙切齿。 施醉卿,你这个没良心的,出手太狠了—— 施醉卿耸了耸肩,一点歉意也没有。 觅儿心中一闪而过的疑惑,然而还未等他细细揣摩,施醉卿突然飞身朝他掠过,掌风凌厉,眉目冷冽。 觅儿任由施醉卿朝自己攻击而来,他抱胸不动,得意笑道,“施醉卿,你以为我这么傻还会留在这洞窟跟你们同归于尽?哈哈,这不过是我的障眼法,我早已金蝉脱壳离开了洞窟,你是伤不了我的。” “我知道。”,施醉卿勾唇一笑,“放心,本督现在还不想伤你。” 施醉卿说着,收起了掌心,指尖轻佻地摸过觅儿的脸颊,留下了一条不甚清晰血痕。 随即施醉卿旋身立在了寂璟敖身旁,摇开了折扇,“搞定。” 觅儿摸了摸脸,那血痕浅浅的,他只以为是施醉卿的,却又见施醉卿以同样的方式将一滴血弄到了伊和的脸上——虽然施醉卿提不上兴趣去摸伊和那张长满杂草的脸,可那滴血,却是被她精准地甩入了伊和的眼里。 觅儿似明白了施醉卿的意图—— 糟糕—— 觅儿暗叫不好。 “咯咯咯……”,施醉卿的笑声显得漫不经心,寂璟敖斜身坐在台台阶上,施醉卿靠在他怀里,两人就像看戏一般悠然自得,施醉卿还翘着二郎腿哼起了小曲…… “做一个太监不怕风雨吹,为了生活不怕那苦与累,一天又一天冲着钞票追,把心中的苦也当做美味,我想你能够把我去体会,明白我辛苦到底为了谁,有钱的时候你抱怨没人陪,没钱的时候你想自己飞……” 在施醉卿的歌声中,还在执意朝她和寂璟敖进攻的雕像顿了一下,突地生猛的朝伊和围去,和伊和酣战成一团。 “施醉卿,你别唱了——”,觅儿气急败坏,“你怎么会转移禁……” 觅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顿口。 施醉卿似笑非笑,“放心,本督会仔细说与你听的,毕竟咱们相交一场,让你死的不明不白,有些不近人情。” 觅儿定下心,试图以自己的幻体之身再次操控伊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他知道,一定是施醉卿方才的那滴血禁锢了他,他已经控制不了伊和,更操控不了这些由伊和间接控制的雕像。 觅儿咒骂不已,“伊和,你这个蠢货,你瞎指挥什么,给我住手——” 这个蠢货,竟然就这么中了施醉卿的招,指使傀儡去杀自己—— 施醉卿怡然自得地靠在寂璟敖怀里笑,寂璟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的背脊上敲击着——施醉卿想玩,他便任由他玩,从进入洞窟到现在,他都不轻易插手让施醉卿扫兴。 …… 伊和纵然再剽悍,到底是难敌众多死士一般的傀儡雕像,不出一刻钟,便断了最后一口气倒在施醉卿的脚下。 施醉卿挪开了几步,看着脚上伊和吐出的一滴血,皱了皱眉,“又脏了本督的鞋。” 伊和死了,觅儿狠狠的吐了一口气浊气,虽然此刻在施醉卿眼前的他,不过是幻体,但真身的喜怒哀乐,他也同时拥有。 “施醉卿,你别得意,我今天一定会杀了你——” 周围的雕像群龙无首,默然静止,一动不动。 施醉卿如此轻易就破了觅儿的妙计,觅儿虽然暴跳如雷,但对于施醉卿而言,这远不是她要的效果。 她起身,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激怒觅儿,“让本督猜猜,你是代替何人来杀本督?又为什么要杀大夏苍秦王呢……哦,有些不妙,本督猜不到……”,施醉卿故作疑惑地皱起眉,片刻松开了锁住的眉头,“不过,本督倒是可以确定,那人,一定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美男子,是么?觅儿。” 她盯着觅儿不以为然的面孔,别具深意道“而且……还是觅儿你的心上人……” 觅儿神色变了变,“施醉卿,你闭嘴……” “啧啧,原来觅儿你真是喜欢男子,本督太不解风情了,觅儿你多次饥渴到对本督投怀送抱,本督竟然拒绝了你,现在想来,难怪觅儿你那么恨我,谁让本督连手指也不肯贡献出来好好安慰安慰你空虚的身体呢……” 觅儿听着施醉卿的污言秽语,气得翻江倒海。 寂璟敖似笑非笑地觊了施醉卿一眼,那笑的阴森森的模样真像下一刻就要把她拆骨入腹似得。 施醉卿扯着嘴角对寂璟敖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随后才再次看向觅儿,几许火上添油,“啧啧,那人真是狠得下心,将貌美如花的枕边人就这么送到本督的床上……” “施醉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觅儿一反常态沉静下来,目光沉沉的看着施醉卿。 “本督洗耳恭听。” 觅儿扯开红艳艳的唇瓣,“死之前最好不要废话太多,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本督自然知道。”,施醉卿挑眉道;“但这句话,一向是本督说与别人听的,觅儿,剽窃本督的名言,可是不道德的。” “施醉卿,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整个赤炎大陆死的最难看的人——” 他双目剧烈一缩,满是血红,血红中透着一丝地狱般幽暗的火光,施醉卿沉了沉眉,无声一笑。 觅儿僵硬地转了一下脖子,脖子骨骼传来机械的响声,他红得滴血的眸子刺向了死去的伊和,伊和的尸体动了动,一跃而起,沉淀着死亡怨灵的空洞眸子直直地看向施醉卿。 这般诡异阴森的诈尸景象,坚定了施醉卿的猜测,她眯着眼吐出四个字,“果然如此……” 死而复生的伊和带着满身黑煞的死亡气息发狂般地朝施醉卿和寂璟敖攻去,他嘴里发出嘶吼的叫声,阴森的牙齿咯吱咯吱的响,像饿极了的饕餮兽。 寂璟敖将施醉卿揽在怀里,抱着她后退数步,他眸子深邃,满是黑曜的幽冥森气。 【老是忘记更新……】 128.第128章 祝你一路走好 伊和已死,他不是人,此刻,他只是一只被人操控的怨灵。 被怨灵咬到,沾染了尸毒的人,也不叫人,而是生存在阴阳两极之间见不得的怪物。 伊和身上带有强烈的尸毒气息,靠他太近,也极有可能染上尸毒,所以,他们不可能近距离和伊和肉搏,更不能让伊和近身,而远处攻击,又根本杀不了伊和,如此情况下,他们只有被伊和追得筋疲力竭,困死在这洞窟中,或是最后沾染尸毒,成为见不得光的怪物。 “觅儿……”,施醉卿开口叫了觅儿一声。 “怎么?施醉卿,你别告诉我,连这样的死亡之术,你也能转移?哈哈……”,用死人的咒怨凝结成的怨杀,这些被以强行从不属于人间的幽冥地司召集来的咒怨之魂,只为了寻找同类而来,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将不是同类的人变成自己的同类,不达到目的,他们是不会罢休的,直到魂飞魄散。 “不,本督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确是长进了,这份手段,本督着实是有几分忌惮的很。” 施醉卿话里是在向觅儿示弱,可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看不出半点的恐惧。 伊和诈尸,其余死掉的没死掉的雕塑,也跟着生猛起来攻击施醉卿和寂璟敖,显而易见这些雕像并不如伊和的煞气那般重,对付起来倒是容易。 洞窟之中再次混乱起来。 寂璟敖旋身将施醉卿身上的紫衣解了下来,罩在她的身上,那紫衣材质不同寻常,定然能避免施醉卿大意沾上尸毒。 施醉卿深深的看了寂璟敖一眼——这件紫衣虽然时常被寂璟敖拿来耍弄她,但她知道这紫衣不同寻常,寂璟敖将她纳入羽翼,时时刻刻莫不是将她捧在掌心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触角和冷硬,快被这个男人土崩瓦解。 在他心里,她再强大,只是一个女人——他的女人,所以,她需要他的保护。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 …… 觅儿冷笑地看着被一群死人和活人围攻的两人,他道:“多谢公子爷夸奖,你如此厚待我,我定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觅儿妖雾升腾的眸子令人心惊,“让这赤炎大陆声名显赫的两个男人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觅儿顿时觉得,极有成就感,不过,觅儿只怕是不能奉陪了,公子爷,你慢慢享受,可千万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觅儿一步步后退。 “觅儿,别走啊,本督再送你一件小礼,犒劳你这番煞费苦心。”,说着,隔着一座天梯的距离,施醉卿出其不意给了觅儿一掌。 觅儿胸口一疼,幻影有些摇摇欲坠,他瞪大眼,震惊地看着施醉卿,“怎么可能,我只是幻体,你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而随着他的受伤,伊和浑身颤抖了几下,身体抽空,逐渐尘土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一堆衣物叠在地上,其他雕像也瞬间静立,俨然成了一堆死物。 觅儿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始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施醉卿不止伤了他的幻体,竟然再次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破了他最后的全力一击——如果连这都奈何不了施醉卿和寂璟敖,这世上,还有谁能杀了他们? “觅儿,你仔细看看这洞窟之中,可有什么变化?” 觅儿听了施醉卿的话,抬起眼,目光一动,刹那变了脸色,他胸膛起伏,看着洞窟之中烛台、四方神兽以及壁画…… 自己在洞窟之中构建的最完美的鬼域阵脚,竟然早就被打乱,而他竟然一直未曾察觉—— “不可能,你从未进过洞窟,怎么可能改变了我设置的鬼……怎么可能……” “本督是不能,可有人能啊。” “谁?”,觅儿厉声问。 施醉卿眨了眨眼睛,“保密。” 觅儿眼见除去施醉卿与寂璟敖的计划又将失败,咬了咬牙,“施醉卿,你别以为我无计可施了,我还有最后一招等着你——” “哦?” “让你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哼——” 觅儿说完,突然扬起手臂,似想到什么,看向了神情漠然的寂璟敖。 “寂璟敖,我也并不是非杀施醉卿不可,只要你今日自刎在我面前,我就放施醉卿一马,让她活着走出去。” 施醉卿听到这句话,诡异地看了觅儿一眼。 寂璟敖抬了抬目光,看向觅儿,“她不需要孤王舍命去救,若孤王今日死了,她也必须死,她死了,孤王也死,但今日,孤王与她,都不会死。” “我看,你是舍不得自己的命吧。”,觅儿冷笑。 施醉卿道,“觅儿,你用这种手段来试探寂璟敖,还不如去试探你那位神机妙算的好情郎,看看他肯不肯为你死。” 觅儿脸色一僵,几分恼怒,他抬起的手臂重重落下,像是挥断了什么,“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随着一声似丝帛断裂的声音,石窟突然开始天摇地动起来,那牢固不已的天梯和石柱陡然断裂,石窟没有了支撑,在晃动中如洪水般地坍塌下来…… “觅儿,本督再送你一掌,祝你一路走好——” 施醉卿这一掌风挥过去,觅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两人在轰轰烈烈的震动声中对掌——直到此刻,觅儿始终还是未能弄明白,施醉卿为什么能伤到他的幻体。 他不信施醉卿无所不能。 头顶一架天梯坍塌下来,两人谁也没有收掌,冷冷的对峙着。 “轰轰轰……”,剧烈的响声此起彼伏。 最后一刻,寂璟敖出手将施醉卿捞回了怀里,还借施醉卿的手,顺带又给了觅儿一掌。 “呕……”,觅儿又吐了一口血。 这一掌不比施醉卿轻飘飘的掌力,若觅儿现在不是幻体,只怕早就命丧寂璟敖的掌风之下。 这个男人,出手快很准,永远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 他今日不止没能杀得了这两人,还伤成这样,而且施醉卿还伤了他的真身,即使他逃出了洞窟,也逃不出外面将洞窟团团包围的大漠悍将。 觅儿踉踉跄跄的后退,她听见了施醉卿哈哈大笑的声音,那声音随着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飘渺起来,直到他的身体完全消失,直到他的耳里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 129.第129章 这是蛊 石窟接连不断轰轰烈烈的响声似要震碎这大漠的每一寸漠土,尘土漫天让人靠近不得,在那撕裂的响声中,觅儿嘴角流着血癫狂的笑声似要震碎人的心脏。 “哈哈哈……”,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再加上脸色苍白,嘴角还在流血,那模样如同鬼魅,诡异可怖。 施醉卿,寂璟敖,这两个人,都死了…… 他终于杀了他们,那个人从今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远处,储慎安与冷飞流等人快马奔来,望见眼前呈颓败之势倒塌的洞窟,几人同时一惊,连储慎安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督主人呢?”,储慎安上前掐住觅儿的咽喉,“施醉卿在哪里?” “咳咳……”,觅儿气血倒流,几声剧烈的咳嗽,之后又是一连串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听着实在是苍凉不已。,“你看不到么?我炸了石窟,他已经死了,跟他男人一起死了。” 储慎安瞳仁中一片杀气,他收紧了手指,觅儿在他的手中无力的挣扎着。 最后的一座石窟也尘埃落定,整个大漠在经历这一场山摇地动之后,突然安静下来,让人无所适从。 众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正在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响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嗯啊……”,这一声闷哼,从洞窟的废墟里破土而出的同时,伴随着一个不明物体从废墟中被抛起,随后砸向了不远处。 众人一看,不过是尊雕像,而让人关注的是,这雕像是谁丢出来的? 储慎安心里也微微一动,丢开了觅儿。 “咳咳,该死,你要炸石窟就炸石窟,弄这么多灰做什么,呛死本督了。” 觅儿僵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废墟上抖着衣衫上灰尘的施醉卿,“你,你竟然……” 萧庭见施醉卿没事,松了一口气——侯爷前几日可是下了令,让他务必护施醉卿周全,若是施醉卿命丧大漠,他这条命,也不用留着回到大都了。 储慎安轻微的吐了一口气,他平时就是一张冷得找不到表情的脸,那点细微的情绪,自然让人难以察觉,而他的担忧,除了自己,无人能知…… …… 施醉卿抖完了紫衣上的尘土,才脸色阴沉的看着觅儿,“下次算计本督,记得弄干净点的地方……哦不对,没有下次了,本督对你实在是失去了耐心,估计没有再一起玩的机会了,呵呵……” 觅儿胸膛起伏不定。 次次挫败,次次功亏一篑,这种感觉,的确是不怎么好受。 施醉卿慢悠悠道:“本督已经知道了该知道的事,留着你,好像有些多余了。” 施醉卿的语气很沉,眸光更是冷,她直直地看着觅儿的双眼。 觅儿一双眼,天生夺魂摄魄,他操纵人心时分寸拿捏得很好恰到好处,的确很容易就让人相信他只是练了摄魂术而已。 但这次日子以来与他的次次交锋和不动声色的试探,施醉卿不免产生了怀疑。 伊和虽然有勇无谋,为人卑鄙下流,但到底算得上见多识广,怎么就轻易被觅儿操控了?而且被操控的同时却保留着理智的头脑,有自己的思维构想和喜怒哀乐,就算摄魂术练得再高深,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施醉卿便不得不怀疑,觅儿所用的,是否并不是摄魂术? 假设他使的不是摄魂术,而是一种最为世人所不容的异能,而觅儿又怕被旁人知道,所以在沈家兄妹无意间看到他实施异能之时心生畏惧,下令追杀。 为怕同样的事再发生,除了对伊和父子和耿天霸实施操控外,觅儿不敢再轻易使这异能,他以摄魂术做掩盖的同时,让伊和作为媒介简介去操控其他人,如此一来,就摆脱了他的嫌疑,而伊和特殊的身份——他能同时近得了她和寂璟敖的身,又痛恨她和寂璟敖,是最轻易就能掌控之人,所以他是中间之人的最佳选择。 方才在洞窟之中,施醉卿在天梯上借着搀扶伊和的时机,暗中摸到了他的命脉,那命脉早已是虚虚浮浮,俨然不像人类的呼吸,更像是一个有生命和意识的高智商傀儡,由此,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只要将伊和身上的诅咒解除,就可以让觅儿的布局全盘大乱,这比直接对付觅儿轻松多了。 而觅儿一次失败之后,不得不再出狠招,为了自己能全身而退,在白雾崖边袭击她以后,觅儿以假乱真留下自己直接操纵的一个幻体在洞窟之中,以此转移施醉卿和寂璟敖的注意力,却不知,他离去之时,施醉卿对着他离开的方向,那诡异的一笑。 施醉卿不忙于解除伊和身上的诅咒,而是选择转移伊此种诅咒,让他们自相残杀,乱了觅儿的布局,灭了觅儿的的雕像大军,更以此重伤觅儿,让他在洞窟外的能力大大减弱,施展异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觅儿功败垂成,几声苦笑。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而他还是失败了。 …… 施醉卿注视着觅儿的反应,觅儿苍白的脸上挂着的那双妖眼已经恢复如初,他眼睛狭长明亮,脸蛋有小,平时看着极为可人,但今日看着,却总有几分苍凉。 施醉卿淡淡的移开了视线,她手指勾起垂落在肩上的一缕发丝,轻轻的吹开。 说到这次重伤觅儿的必杀之技,施醉卿又不得不谢一个人了…… 她对着觅儿一笑,“本督在来大漠的路上,捡了个玩意……”,她从怀中掏出那玩意放在掌心,那俨然就是一只不断蠕动着娇躯的…… 觅儿看着那又白又软像粪坑里某种生物的东西时,反胃不已。 他冷声问道:“这是蛊?” 这大概就是他见过的最恶心最丑陋的蛊。 施醉卿看着那只外形实在让人不喜的蛊在她的掌心傲娇地爬来爬去,不断展示着自己妙曼的娇躯,“虽然丑了些,但好在还有些本事,本督拣了它,好好的喂养着,啧啧,这小东西,还知道知恩图报,可比某些恩将仇报的小子,可人多了……” 130.第130章 确认一件事 施醉卿抚摸着那蛊的娇躯,“觅儿,你不是好奇本督为什么能透过幻体伤了你的真身么?不好意思,那不是本督出的力,咯……”,施醉卿举了举手掌,将那蠕动的蛊展示在众人眼前,“都是这敏感又较真儿的小东西,一遇到危险下手可比猛虎还狠,本督都让它轻点,这小东西一出手就有些收不住,还是将觅儿你打伤了……” 废墟上萦绕着施醉卿无可奈何的叹息声,“这小仔仔,就是这点不好,真难为漪兰灵犀宫那位宫主大婶儿把它给生下来了……” 有人的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漪兰灵犀宫那位宫主大婶儿生出的小仔仔,?人能生出一只如此恶心的蛊,只怕是会被活活吓死吧…… 施醉卿却没觉得自己的话又多令人毛骨悚然,她“柔情似水”地看着那只蛊笑。 这是当初歌望舒追杀她时,其中一只蛊无意中产下的,当时太小,落在了施醉卿的头发里,被施醉卿带到了大漠时,已经长到了小拇指那么长。 这只蛊看似丑陋不起眼,但其嘴里却能像蚕一样吐出柔滑的丝,一旦遇到威胁,它就会张开嘴快速吐出无数根丝组成一张网保护自己,危险过后又会将丝吞进去,而且它的这张保护网,不止是刀枪不入的金钟罩,更有许多匪夷所思的功能——譬如能透过觅儿的幻体伤了他的真身…… 觅儿抹掉了嘴角的血,自我嘲讽,“没想到我竟然是伤在小小的蛊身上,呵……” 施醉卿又道:“这小东西审时度势固然功劳不小,但若是没有西门沉景歪打正着破了你天衣无缝的洞窟布局,本督只怕还真有些吃不消你接二连三的出击呢……” “西门沉景?”,觅儿皱眉。 “哦?觅儿不知道么?这洞窟中的画,可有西门沉景的功劳呢,你们请了人作画,连人家的大名都不知道,真是不礼貌。” 没错,西门沉景,就是那位大夏国——或者说整个赤炎大陆最具盛名的丹青妙手西门沉景,风流倜傥,自负不羁,借着绘画之名睡遍青楼名妓宅门贵妇的……种马…… 在施醉卿穿来之前,就被本尊给赶出大都,没想到流浪到这大漠,歪打正着帮了她一把。 “就是。”,有人出声附和施醉卿,觅儿转头去看,正见那在地上抽搐了半天的雕像终于抖落了身上的雕塑碎块,悲怆地爬了起来,他衣衫褴褛,却自命风流潇洒地甩了甩凝结成辫子的头发,负手走来。 “本公子尽心尽力为你们操劳了这么久,你们不感谢本公子便罢了,竟然连本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恼人。”,说着,西门沉景对着施醉卿流里流气的行了一个礼,“属下西门沉景,见过督主。” “西门,给咱们季公子讲讲,你的丰功伟绩。” “督主,西门不擅长讲故事。”,他只擅长丹青之术。 “那就长话短说。” “是,督主。”,西门沉景勾唇一笑,“属下得知督主来了大漠,想着督主初入大漠定然诸多不便,遂而千里跋涉,赶来大漠随身伺候督主,督主时常教导属下们,作为东厂最拔尖的高手,一定要低调再低调,所以属下就乔装打扮成这幅模样,披星戴月到了大漠,属下看见这大漠风景实在是壮观不已,就在漠土上做了一幅画,随知遇上那伊和,他见属下画的一手好画,竟想强行将属下掳走……” “说重点。”,施醉卿不耐烦地打断他。 “重点马上就来了。”,西门沉景咳嗽了一声,越过了赤炎大陆堂堂第一画手被一个小小少年擒住的不堪经历,“属下到了洞窟之中,无意间听见他们的谈话,才探知到他们意图加害督主和苍秦王的阴谋,属下身为东厂的十大护法,领着东厂的俸禄,岂能让他们如意谋害了督主,所以属下就在洞窟中蛰伏,以待时机告知督主这里阴谋,奈何洞窟完成后,伊和却将所有参与洞窟建造的人封死在洞窟里,凝成雕塑,只留着最后一口气,属下见情况不对,索性将计就计,在季公子取众人的血时,我便李代桃僵,趁机将我的血换成了伊和的,后见他们在洞窟中布置烛台以及神兽的方位极为诡异,属下又在今日督主进洞之前,将烛台移形换位,又在壁画上几番画笔点睛暗示督主……” 西门沉景的描述中,不免夸大其词把自己美化了一番,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忠心耿耿、为主涉险的好下属——要知道,施醉卿下了命令,没有她亲口放行,西门沉景便永生不得再入大都城,现在这时候不好好邀功,争取重回大都绑住东厂这个大款,他这赫赫有名画手地位,可就危矣——谁让他作画追求极致,而这极致,就必须有最上等的笔墨纸砚,除了财大气粗的东厂、出手阔绰的施醉卿,这世上还有谁养得起他? 可这傍大款,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西门沉景想起自己在洞窟之中朝施醉卿抛暗号,谁知道施醉卿那心黑的,明知他是谁,依然给了他一脚,让他现在胸口都还是疼的。 真是太狠了—— 那一边,觅儿心内也翻江倒海,痛恨不已,他与施醉卿屡次交锋,节节战败,激得他太过急功近利想要达成目的,反而忽略了那些最细微的改变,也因此一失足,步步错…… 天下都传东厂走狗无孔不入,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死阉人,你既然能轻易就破我的局,为何还要跟我演这出多余的戏,你当我猴子,耍着好玩吗?” “当然不是,觅儿你虽然像只猴子似得取悦了本督,但你觉得本督是吃饱了撑着陪你玩这无聊的小孩子过家家游戏吗?”,她沉眉道;“本督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觅儿心脏骤然一缩,心中隐约的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下意识地接着问道:“你想确认什么事?” 131.第131章 陈世美 施醉卿撑着额,手肘搁在一块巨石上,千里传音给觅儿,“你是鬼能之人。” 她用的,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觅儿双眼瞳孔倏然放大,颤抖地缩了一缩,他在施醉卿面前使了鬼能禁术,就料到了以施醉卿的眼力,定然能看出来,但他认为,一个死人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可施醉卿活着走出来了,她也许会报复他,也许会教训他,将他以禁术开了鬼眼,非人非鬼的事说出去,到时候,他不敢想象…… “本督说对了?”,施醉卿不再用千里传音,旁人看着他们之间暗流涌动,有些不明所以。 对觅儿的怀疑,施醉卿从来大漠的途中被所谓的季家旧部刺杀后就有了,事后她通知九宫局彻查过那对夫妻,那男子的确是季将军旧部,那孩子,也的确是他们的亲生子。 但那孩子,却并非是十月的足月婴儿,而仅仅只有五个月大,觅儿隐瞒自己季家公子的身份,煽动你男子内心对季将军的忠心和对施醉卿的仇恨,操控男子后,再操控他的妻子,最后,倒行逆施以禁术将腹中的胎儿催促成长,自然,这催胎的禁术,不会是觅儿使的…… 他还没有那样的能力,他会的,仅仅是以鬼眼操控人心,而这鬼眼,并非是人生来就有的。 禁术,是这赤炎大陆最为人忌惮和不容的一种异能,能将人变成鬼,亦能将鬼变成人,颠倒阴阳乾坤,被称为最黑暗和污秽的能力,会给人世带来最灭顶的灾难,凡是生来拥有禁术异能的人,便如同被诅咒的鬼婴被人所不容,生下来便会被烈火焚烧成灰烬,连骨灰都会沉入江底,永世不能为人。 所以赤炎大陆至今,还未有一个拥有禁术的人能活下来,更没有拥有鬼能之人——或许有,比如像觅儿这样的,只是藏得太深,不易被人察觉而已。 而被人用禁术开了鬼能之人,也不算人,而是半人半鬼,除了活在阴阳之间备受痛苦,而且……因为阴气太重,活不过二十岁…… 尽管他们如此短命,却依旧为世人不容,这就是觅儿以摄魂术来掩盖自己拥有一双鬼眼的原因。 而施醉卿确定了觅儿被开了鬼眼,那么也就是确定了赤炎大陆,有一个天生禁术异能者逃过了世人的眼睛活了下来,并且还想在赤炎大陆挑起一场血雨腥风。 “你胡说什么——”,觅儿颤抖地反驳,他的反驳毫无底气。施醉卿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他,并不是突发慈悲,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逼他使用鬼能禁术,逼他现出原形,逼得他被世人所不容同。 “你没有听清楚?那本督再说一次。” 看施醉卿的样子,只怕是真的想将这件事闹得举世皆知,觅儿突地打断她,“施醉卿,不要……” 他脆弱的眸子看着施醉卿,“我求你……” 那个狡黠无赖又有些贪生怕死又嘴硬的少年此刻浑身颤抖地哀求她,施醉卿不知怎的,突然的有些不忍。 这是她穿到赤炎大陆第一次,有这样的情感。 “你想要本督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觅儿身躯颤抖着,他怕,他怕施醉卿将他半人半鬼的事说出来,他怕自己会被整个天下所不容。 死于非命尚且是轻的,他更怕生生世世被人诅咒没有轮回,更怕永远都回不到那人身边,他其实一直是个胆小的人,可笑的是,这样胆小的他,却不得不来到施醉卿身边,与这个赤炎大陆人人都知道的狠毒之人较量。 “请督主放过我一次,从今以后,觅儿定不敢再与督主作对。”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等待着施醉卿的判刑。 “觅儿,你的机会已经用完了,你数数看,本督放过了你多少次?你觉得本督这次会放虎归山,留下一个随时能在梦魇中就能杀死本督的人在世上?” 觅儿声音越来越弱,“你知道,我能耐再大,也杀不了你……” “这话倒是真的。”,施醉卿眯着眼,“让本督再仔细想想……” 觅儿垂着头,他呼吸绷紧,空气中流窜的气流都能将他的呼吸剥夺,他忽听施醉卿道,“你走吧。” 觅儿猛然抬起头,看了施醉卿良久。 “觅儿,本督一直相信一件事,这世上,本督若要逆天,势必要成,不过若有人想来逆本督的天,下场倒是千奇百怪,回去告诉那人,他喜欢哪一种下场,提前告知本督一声,本督怕他死得不尽人意,下了地狱还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诅咒本督,所以,本督定会让他死的心满意足。” 觅儿咬了咬唇,没有应声,施醉卿挥了挥手,“去吧,本督不会找人暗杀你。” 确定她没有开玩笑,觅儿再不迟疑,纵马而去。 施醉卿看了冷飞流一眼,冷飞流直到觅儿的踪迹消失在苍茫的地平线,才动身跟了上去。 觅儿自然不能死,他死了,那个藏得比海还深的禁术异能者,只怕很难揪出来——这是施醉卿的考量。 上官清见施醉卿真把觅儿放走了,叫嚣道:“怎么就让这鬼崽子走了……” 施醉卿只是看着觅儿的背影,并不说话。 江回渊摇着蒲扇的手突地一顿,凝眉问道:“王爷呢?” 这话提醒了众人,从洞窟坍塌之后就只看见了施醉卿,那寂璟敖? 众人的视线都看着施醉卿,寇震也问道:“督主,王爷呢?” “我怎知道,你家王爷又不是拴在我裤腰带上。”,施醉卿不以为意。 众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眼里,寂璟敖是最强大的大漠之神,施醉卿都出来了,他怎可能出不来?所以从一开始,他们看见施醉卿救先入为主地认为寂璟敖也一定没事,可看眼下这情形…… “快去找人。”,江回渊脸一白,吩咐大漠儿郎,儿郎们散开,开始在石窟废墟上挖掘。 上官清一边挖废墟,一边骂骂咧咧的,看样子是在骂施醉卿大难临头各自飞,无情无义。 施醉卿坐在一尊只剩下人头的彩泥雕塑上,喊道:“喂,寂璟敖,你别装死了,你看你的属下,都快把我骂成陈世美了……” 132.第132章 神秘人 她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又叫了几声寂璟敖,四周只有将士们用手挖着废墟的身影,施醉卿听着,心里空荡荡的,“寂璟敖,你该出来了……” 无人回应她的呼唤,施醉卿忽地站了起来跳下废墟,神情几分慌张,“寂璟敖——” 石窟坍塌的那一刻,她以蛊吐出的韧丝护住身体才得以平安无事,脱险后她将西门沉景踢了,却一直忘了去查看寂璟敖的情况…… 在她眼里的寂璟敖和大漠将士们眼里的寂璟敖,是一样的——无所不能,无坚不摧,所以她从始至终没有为他担心过…… 储慎安和萧庭、西门沉景伫立在一旁,施醉卿厉道:“你们站在好看么?还不快去找人啊——” 萧庭闻言,加入了到了找人的队伍之中,西门沉景也不情不愿地去去挖废墟,储慎安走到了施醉卿身边,听到施醉卿似自言自语的道:“没事的……” “既然你相信他没事,你慌张什么?”,储慎安道。 “我没有慌张,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慌张?”,施醉卿冷冷瞪着储慎安。 这边,施醉卿固执地不愿在储慎安面前承认自己对寂璟敖的担心,可尽管如此,储慎安那双如同古井一般的眼,似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那么看着施醉卿,便让施醉卿丢盔弃甲,无所遁形。 而那一边,冷飞流挥起了他的大刀,照着方才施醉卿钻出来的废墟一阵狂劈乱砍,如风云过境,雷电突袭,响声大的震碎耳膜。 他只是觉得,这样说不定能把寂璟敖的尸体给劈出来…… 施醉卿一个犀利阴狠的眼神朝冷飞流瞟了过去,“提着破刀乱踢什么,你嫌他死得不够绝再补一刀啊——” 冷飞流无辜地放下刀。 储慎安静默不语,冷冷地站着,就那么看着形象全无,失了方寸的施醉卿…… …… 觅儿策马,终于将那大漠的风沙远远的甩在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风沙将大漠摧残得天翻地覆,早已掩盖施醉卿那一袭风华紫衣。 远远的,觅儿看见前方一人一马,马儿是黑得灼目的千里良驹,而那人端坐在马上,一身黑斗篷迎风猎猎的飞扬,似战场歃血而归的铁马将军,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近处看着,便像一张黑斗篷里兜了风,整个人空荡荡的不真实,就连一双眼睛也似珠子做的一般,假的很。 觅儿放低了马的速度,慢慢的踱到了那人身边,他垂着头,声音很低很低,“对不起,我没能杀了施醉卿……” “不碍事……”,那人声音低沉冗长,像在地里埋了几百年后的古木破土而出,“既然杀不了,那就算了,我再作打算。” 觅儿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那人,“寂璟敖,已经死了……”,觅儿注意到,从头到尾只有施醉卿一人出来,而直到他离开,寂璟敖都不曾现身,他有理由相信,寂璟敖兴许,并不如施醉卿那般幸运,能从哪个地狱石窟逃出来…… 男人听了这句话,僵硬的眼珠子诡异地转了一下,他深深沉沉道:“施醉卿都没死,寂璟敖又怎可能死?” “你的意思是……?”,觅儿有几分不相信,“他真的没有死么?” 觅儿往大漠深处看了一眼,如此一来,他又是机关算尽,反而白忙一场给施醉卿看了笑话…… …… 庞大的一座石窟之城,寻找起来的确很耗时,但大漠将士风餐露宿,什么苦没受过,且都是寂璟敖手下受过最严厉训练的兵士,行动效率非比一般,仅仅花了一个时辰的世间,就将这座炸成了渣子的石窟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不见施醉卿的身影。 这一个时辰世间里,施醉卿从最开始的焦灼不安,到现在的波澜不惊,她独自提着水囊坐在高处,看着地下还在忙碌寻找的众多将士,“行了,都别找了……” 众人都诧异地望着她,施醉卿喝水的姿势像在灌酒,她冷笑了一声,“你们家王爷,估计跑哪个美人窟里逍遥快活去了,还找什么找。” 众人面面相觊,西门沉景虽然没大漠将士找的那么辛勤,但到底连续忙碌了一个时辰,过惯了大都风花雪月日子的他,到底是有些受不住,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道:“指不定是炸成渣渣了被风吹走了……” 他这话才落下,齐刷刷一片充满杀意的目光全部瞟向了他,那些视线盯着西门沉景,让西门沉景觉得自己要是再多说一个字,下一个变成渣渣被飞吹散的,就是他了。 尤其是他家督主那眼光,啧啧,比万蛇之王还毒辣…… 西门沉景摸了摸鼻梁,咳嗽了一声走开这个散发着低压气场的地方。 施醉卿将水囊抬起,又喝了一口水,“寂璟敖,你要是没死绝,就给我滚出来——” 她将嘴里的水吐了半口出来,耳边一阵炙热的气息突地逼近,“在替孤王担心?” 施醉卿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寂璟敖,“寂璟敖,你装死——” 她就知道,寂璟敖这厮跟她玩阴的—— 她眸子阴沉,猛力站起来,被寂璟敖压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寂璟敖似笑非笑的眸子睇着她,“孤王只是不如有只小狐狸机灵,逃得快而已。” 这话说的施醉卿真是尴尬,她踢了西门沉景出来,也没想着拉寂璟敖一把,这儿男人,记不得记恨上了。 但那只是因为,她相信寂璟敖的本事。 如果连一个石窟都能难住寂璟敖,他又凭什么称雄大漠,万众臣服? “寂璟敖,你下次再装死试试——”,施醉卿拨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揪住寂璟敖的衣领,寂璟敖顺势将他揽入怀中,臂上用力,将她抱了起来走向马车,“走吧,天黑了。” 施醉卿冷哼了一声,今天和觅儿斗智斗勇,的确是身心俱乏,她靠在寂璟敖怀里,眼皮耷拉了几下,恹恹欲睡。 寂璟敖走过储慎安身边,看了储慎安一眼,才抱着施醉卿上了马车。 【看见大家的留言、大家的打赏、大家的投票,鞠躬感谢】 133.第133章 西门庆 储慎安拳头一紧,眸光之中几分显山露水的杀气,他盯着那辆辘辘远去的马车,唇瓣动了几下…… 一座耗时耗力的大规模石窟,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很快就埋葬在茫茫戈壁滩,历史长河永远不缺奇迹和壮丽,但能永久留在世人心中,代代相传下去的传说,却少之甚少,而在这大漠深处百年不衰的传说,此刻,又有何人知晓? 回到玄武行宫,施醉卿短暂的小憩了一会,已经醒了,她率先跳下马车,走上了玄武行宫高高的阶梯。 寂璟敖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唇瓣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施醉卿只怕,心头还在气恼他…… 西门沉景跟着施醉卿走上阶梯,瑾烟出来迎接时,将西门沉景拦住,“这里是玄武行宫重地,擅入者死。” “美人儿……”,西门沉景眸光轻眯,将瑾烟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子身段纤细窈窕,眸光如碧水轻漾,清幽之中自透着一股灵气,她唇瓣微微抿着,便有些冷冽,这与西门沉景在醉生梦死的大都所见过的任何女人都不同,她们是柔媚无骨,娇矜弄笑,只要是个男人,就拒绝不了,但西门沉景常年身处花丛中,难免会有看厌的时候。 尤其身边又有施醉卿这么一个妖里妖气的煞星,这些年,西门沉景已经很少能画出自己满意的画作——再美的美人,画出来,总是失了一份灵气,而这份灵气,此刻,他在瑾烟身上看到了…… 他像一个久逢甘露的大漠徒行着,双眼毫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兴趣,瑾烟身上像有有一根怎么也拉不断的韧骨,无端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现在,很想动笔,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急切的想将一个人画下了…… “美人儿……”,西门沉景双眼发直地朝瑾烟靠近,瑾烟容貌本就俏丽,在这大漠也常有遇到些登徒子,但像西门沉景这么不要脸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瑾烟冷着脸,一脚踢向了西门沉景的膝盖。 先不说瑾烟并不认识西门沉景,便说如今西门沉景这身装备…… 看着就是猥琐无比,还加上那一副下流龌蹉的表情…… “啊……”,西门沉景的一举一动都被眼前的女子牵扯,膝盖陡然传来的痛意唤回了他的神思,他抱着膝盖上蹿下跳,模样好不滑稽。 “无耻。”,瑾烟冷冷的睥睨他的丑态。 西门沉景没见过世面的举动丢尽了施醉卿的脸,施醉卿不客气地道:“西门沉景,你要丢脸,滚远点,别在本督面前。” 西门沉景憋屈不已,嘀咕着,“一个女人,下手还这么狠……” 他想越过瑾烟往上走,瑾烟对他更加的不客气,“怎么?你听不懂人话?擅入者死四个字,需要我再重复?” 西门沉景在大都,仗着东厂的势,也是横行惯了,陡然遇到瑾烟这么一个不客气的,脾性也上来了,“你这小丫头片子,你知道爷是谁么?爷是纵横赤炎大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画坛第一美男子,大都之中王公贵族、太后嫔妃,谁见了爷不得笑脸相迎、小心伺候着,你敢这么对爷,小爷给你点苦头吃。” “西门大人?我看你就是个西门庆。”,瑾烟横眉竖眼,“这里是大漠玄武行宫,不是大都,没有王爷允许,谁也不许踏进这里一步?” “谁是西门庆?”,西门沉景抓住了三个字。 瑾烟斜眼看他,“督主说的,西门庆是大****,潘金莲是大****,武大郎是冤大头,你快滚回你的大都去找你的潘金莲去。” 按理说,西门沉景是施醉卿的人,而瑾烟对待冷飞流和储慎安等,也是极为客气的,但西门沉景从一开始那无耻下流的一面,给瑾烟的印象太差,在她心中,施醉卿的人,都该是冷飞流与储慎安那般沉熟稳重,知礼进退的吗,而不是西门沉景这样…… 人的第一印象有些先入为主,瑾烟对西门沉景,实在很难笑脸相迎…… “你、你……”,西门沉景被瑾烟气得语噎。 瑾烟冷哼一声,抬眼时看见上官清等人都在看着她,才知自己此刻举动有多大胆,她脸色蓦然有些发红,随即瞪了西门沉景一眼,“都是你……” 西门沉景莫名其妙。 …… 这厢闹的厉害,而施醉卿是越看西门沉景,越是觉得碍眼,她额上滴着黑线,难怪死去的施醉卿,会忍无可忍将他赶出大都城——看见女人就跟八辈子没碰过腥似得,眼睛发直流口水,忒丢人了…… 施醉卿同寂璟敖并肩站在玄武行宫的大门处,沉着声对西门沉景道:“西门,你上来。” 瑾烟听得施醉卿准许了,忙让开了身,西门沉景对着瑾烟挑衅一笑,“不是说玄武行宫是你家王爷说了算?怎么我家督主也能调动你了?” 瑾烟冷冷瞟了得意洋洋的西门沉景一眼,随即上前立到了施醉卿身后,接过另一个婢女手中的大氅披在施醉卿肩上,寂璟敖再为她拢紧了几分。 西门沉景一瘸一拐的上前邀功,“督主,属下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督主可是有什么奖励?” 他看了瑾烟一眼,最好能开口将这只冷辣椒给要了过来,慢慢收拾,哼—— ——施醉卿在这方面,很是大方,就算有下属看上了他后院的公子夫人们,他也不向不吝啬,比起出钱的时候,阔绰多了。 施醉卿对西门沉景的猥琐的目光视而不见,只道,“西门沉景,本督看你不止一双妙手无敌,一张妙嘴更是常开,要不要本督动动针线活,为你缝补一下?” 施醉卿的变态,作为她身边的下属,西门沉景是深有体会,他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摇了摇头,不敢再肆意打量瑾烟。 施醉卿这句话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浓——瑾烟,不是他能觊觎的。 开玩笑,一个女人是笑,要是他真被施醉卿下了针,这辈子都不用再开口了。 西门沉景看了一眼施醉卿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督主,那属下……能否回大都了?” 134.第134章 拈轻花 “想回大都?” “想。”,西门沉景立刻点头。 “本督这还有些账没跟你算呢,你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施醉卿一笑,笑容冷冽,“本督倒是不知道,本督养的好属下,不知何时竟然违背本督的命令回到大都,与咱们的都护使大人相交上,将本督给卖了了?” 西门沉景一听,夸张地叫了一声冤枉,“督主,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的,属下不敢违抗督主的禁令回到大都?更不敢背叛督主,属下与孟擒虎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望督主明察秋毫,明白属下对督主天地可鉴的忠心。” “西门沉景,你表演过度了。”,施醉卿冷冷的提醒他,“本督手中有一幅画,西门,想要看看么?” “督主……”,西门表情一下就绷不住了,“画,是西门画的……”,西门沉景的画像为无数文人雅士争相模仿,但从未有人能做到以假乱真,内行人一看就能知道真假,他画了施醉卿的画像交给孟擒虎之时,就猜到了孟擒虎不怀好意,而施醉卿若是知道了,呀必定会找他算账…… 但,“督主,属下这是为情势所逼,孟擒虎在大都城外找到属下,说仰慕督主的风采,让属下为督主描上一幅画,让他挂在厅中,时时瞻仰,属下本想,区区一个武力,哪有资格在厅中摆上咱们督主的画像,但孟擒虎以武力相逼,属下一介文弱书生,又远离大都,求助无门,为了能留住一条贱命见督主最后一面,只好答应了,况且,孟擒虎真情可表,不见得有害督主之心,属下也就……” “西门,你倒是能看出孟都护使大人仰慕本督,这眼力,本督一佩服的很。”,大都城中谁不知道孟擒虎被施醉卿对付,又是损兵折将,又是降职减俸禄,孟擒虎恨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哪里来的仰慕?只怕整个大都,也只有东厂、十二府卫及九宫局三大部门的人,奉她为神祇——因为她翻云覆雨,足够凌驾与世人之上,而强者,向来只服从比自己更强的强者…… “嘿嘿,是孟擒虎说的……”,西门沉景干巴巴的一笑。 “孟擒虎说他敬慕本督你便相信,你这属下,做的也着实是有些让本督不知如何是好。”,施醉卿手指微微抬了抬,在耳垂上那一排镂空的镏金银鳞纹耳扣上滑过,那耳扣冰寒的冷芒似毒针刺在西门沉景的骨头上。 “督主……”,西门沉景后背一阵发毛,不就是收了孟擒虎的钱为他作了一幅画,有什么大不了?一个孟擒虎而已,西门沉景从始至终就不相信他能和施醉卿斗。 像施醉卿这种老奸巨猾的狐狸,谁能斗得过她? “督主是天命所归,区区一个孟擒虎不过是你掌间翻跟斗的蚂蚱,督主还将他放在心上不成?这不,督主不是刚将孟擒虎的老丈人都给弄死了……” 西门沉景将这个话题绕开,施醉卿斤斤计较起来,就跟一只铁公鸡,非将你拔的一毛不剩。 施醉卿冷着眼神,不再跟西门沉景耍嘴皮子,西门沉景这人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平日里就是风流不羁,时常在烟花柳巷惹出些乱子,偏偏自己是个不懂武的,便次次只能拿东厂来压场,他才华固然了得,容貌也是上乘,可这性格,实在是像及了市井流氓——谁能将他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就当谁是活菩萨,想来这是在外面游历了一圈,发现除了东厂,这世上还真没有一个活菩萨愿意养着一只废物了…… 而西门沉景虽然入东厂至今不曾立功,但凡有一技之长,留着总是有些用处的,譬如孟尝君,便不是依着鸡鸣狗盗之辈逃离了秦国?况且西门沉景深入烟花柳巷,后院宅门,这些女人聚集的地方,总是能得出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所以施醉卿也并非是要将西门沉景真正赶出大都…… 施醉卿沉默了半刻,侧头对瑾烟道:“瑾烟,去将桌上的那一沓拈轻花拿来。” 拈轻花,那可是整个赤炎大陆最上乘最昂贵的纸,产自太极国皇商花家,因其质地轻而薄,如蝉翼,故得名拈轻花,花家每年生产一批,一半进贡太极国皇室,一半以高价销售,因其秘而不宣的特殊制作工艺能使拈轻花达到遇水不化不融,能长久保存使画不变色不变形,无论是拈轻花的质地、色彩、功能,对于文人而言,都是创作时的画龙点睛,也因而拈轻花成为无数文人趋之若鹜的追逐对象,但寻常之人,就算想见见拈轻花,也是痴人说梦,这纸张,连东厂之中都少得可怜,施醉卿平时可是吝啬地连看都不让他看一眼呢,谁知道来了大漠,施醉卿竟然随口就说一沓…… 西门沉景双眼放光看着瑾烟消失在宫门前,又望穿秋水的等着瑾烟现身。 瑾烟出来后,直接将那有价无市的珍贵纸沓全扔给了西门沉景,西门沉景手慌脚乱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双眼的光彩使他黑乎乎的一张脸上像是镶了两颗璀璨的星斗,瑾烟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西门,用这些纸,给本督绘一幅画。” “督主想要西门画什么画?西门必定不负督主所望。”,说到作画,西门沉景整个人正经了不少。 施醉卿从瑾烟手中又接过一张纸在食指和中指间抖了抖,随后递给西门沉景。 西门沉景打开一看,双眼瞪大,手中抱着的拈轻花险些话落,他抖着舌头,“督主,这,这……” “怎么?不能画?” 西门沉景道:“属下觉得,督主这画,已然是画的极好,属下再画,也不过是画蛇添足了。” 他西门沉景一向只画赏心悦目的美人儿,什么时候画过这么恐怖阴森的画了…… “西门,本督要的,不是死的,是活的,本督相信这世上,只有西门你能画出活物,自然,这画好了,本督记你立功,画不好……”,施醉卿勾唇一笑,抬抬下颌指了指远处,“西门,要不要本督送你那里去玩玩?” 135.第135章 施醉卿是女人 西门沉景朝远处看去,他在大漠也呆了些时日,那地方飓风经常出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施醉卿把他丢到那里,他还不知会被飓风榨成几截。 西门沉景吞了吞口水,“督主,可西门,没画过这……” “西门,你想想这世上有多少青年俊杰前赴后继往上爬,企图站在画坛圣手的高位上,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你永远只会画同一种东西,那么,就必然会有人被超越的一天,及时的转变画风,朝着多元化发展才是明智之举。” 瞧施醉卿说得天花乱坠的样子,西门沉景都快心动了——但前提是,这幅画能不能不要这么恐怖,他怕还没画完,就把自己给活活吓死了…… 而且,施醉卿还要活的,那不是要生生的一个人间地狱? 西门沉景艰难地开口,“督主,属下觉得,咱们应该以德报怨……” “西门沉景,你在教本督改过向善?从此以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西门沉景摇头——他怎么敢? 施醉卿眯眼一笑,“去吧,本督相信,这画,你一定能画出来,而这幅画,也一定能让你在画坛上成为另一个无可超越的神话。” 西门沉景,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西门沉景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督主。” 他复而又道:“那属下,先回大都了。” “嗯。”,寂璟敖揽着施醉卿进了玄武行宫。 西门沉景望见瑾烟也随同进去,张了张唇,到底还是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有些不合时宜,最终还是住了口,他低头又望见自己手中的那张纸,顿时全身又是一个激灵…… 西门沉景又一次坚定了一个事实——这世上,谁都可以得罪,千万别得罪施醉卿。 …… “觅儿,杀不了寂璟敖和施醉卿,不是你的错,只是因为他们太强大了,强大到我到底有几分小瞧了他们。” 远离沙漠的地平线上,两匹马儿慢慢的踱着步子,觅儿神色显得几分恍惚,斗篷男子说了什么,他也未曾听进去。 看见施醉卿活着,认为寂璟敖死去的那一刻,他心中甚至是有几分雀跃。 那至少,他以后不用再花心思去对付施醉卿了。 但寂璟敖却没死…… 从大都到大夏,他为了施醉卿而接近她,到最后却在布置一个又一个杀局犹犹豫豫,这种对施醉卿要杀不想杀的心理,这些日子一直折磨着他,他想,若是寂璟敖死了,他就可以摆脱这种折磨了…… 男人慢慢的勒住马,闪烁着琉璃鬼光的眸子看向了极远的一处繁华之地,哪里,是大夏国的都城——大都城。 “觅儿,去大都,再为我做一件事。” “你要我做什么?”,觅儿的心又忐忑起来。 男人微微侧身,在觅儿耳边低语,觅儿的脸色一寸一寸苍白起来,他低声道:“我不想去……” “觅儿,你不是说过你会帮我?”,男人的语气像诱惑,像咒语,觅儿抬着眼戚戚地看着他,“你真的要我去?” 觅儿只是拿着一双眼死死的看着男人,眼中透得几近看不见的泪花滚动,倔强地不肯落下,而男人那双眼,依旧静得如同一汪死海,即使天崩地裂也惊不起丝毫的波澜。 当他还不懂人世险恶、不懂世间情爱的反反复复时,他曾真心地相信这个是男人爱他,可到底在江湖中游荡久了,有些东西,便看明白了。 就如施醉卿所说,一个男人心中若是有你,怎舍得你头枕他人的双臂? 可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从沉沦在这个男人的温柔乡里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万劫不复。 男人忽地道:“罢了,你若不想去,我再叫旁人去好了。” “我去。”,觅儿低低的声音被风吹散,他始终做不到让眼前男人失望。 男人似乎是笑了,“觅儿,幸苦你了。” “只要能帮你达成愿望,我不怕苦……” “觅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一次,不要再让我失望,我不想所有计划再功亏一篑。”,男人的这话,丝毫没有给觅儿退路,觅儿知道,自己若是失败了,定然会成为一颗废棋,被男人丢弃。 “我知道了……”,他垂着头说完,又咬了咬牙,迟疑问道:“你以后,还要我再去对付施醉卿么?” 男人沉默不语,觅儿咬着唇瓣,唇瓣已被他咬的充血肿胀,“施醉卿已经知道了我开了鬼眼的事,我答应了他从此不与他作对,他便替我保守秘密。” “你怕了?” 觅儿别开眼,不敢直视男人,“我不想这件事被人知道……” 对于秘密曝光之后所面临的的死亡恐惧或许只是让他害怕的一部分,但更重要的,是他始终记得自己尊贵的身份,无论哪个家族如今是否存在,但他身为这个家族唯一幸存的子孙,决不能给家族抹黑。 ——他爱一个人失去了所有,不想连家族的最后一份尊严都丢在自己手里。 “觅儿,你忘了,你跟着我的那天起,你对我说过什么?”,男人勒着马走了几步,回身看觅儿,“你说,为了我,你什么都不会怕,如今一个施醉卿,就让你害怕。” “我不是害怕。”,觅儿出声反驳。 “那是什么?” “我……”,他皱着眉,不知该说什么来辩解。 “觅儿,你对施醉卿,有了不该有的感情。”,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很平静,但平静中的死气让觅儿发抖。 他爱这个男人,也怕这个男人。 “我没有——”,觅儿眼角剧烈的颤了几下,陡然拔高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你骗不了我的眼睛。”,男人一笑,笑声也如同鬼魅,真假莫辨,“像施醉卿这样美貌智慧集于一身的女人,你对她动心,也无可厚非……”,男人说着,玩味似得拖长了声调,”连我,都有些忍不住心动呢^” 觅儿忽然抬头,目光凝水瞪着男人,”我没有对施醉卿动心,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欢你,你还……” 136.第136章 觅儿找的人 男人踱着马儿走到他身边,轻抚着他的背,放缓了语气,”好了好了,逗你的,施醉卿再美,到底是我杀的人,而觅儿,你才是唯一站在我身边,陪我共进退的人。” 觅儿轻轻地嗯了一声,鼻音很重,他忽地回想起男人方才的那句话——像施醉卿这样美貌智慧集于一身的女人…… 女人…… “你刚刚说什么?”,他瞪大眼看着男人,“你说施醉卿是女人?” 男人低低一笑,“倒是忘了提醒你,施醉卿是个女人的事实,不过,觅儿在她身边这么久,竟然没发觉?看起来,她能隐藏这么多年,的确算得上是本事了。” “可她分明没有女人的胸部,她有喉结……”,觅儿已经语无伦次,他想起自己屡次对施醉卿投怀送抱,施醉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脸突地噌红了一大块…… 女人,女人,施醉卿是女人…… 男人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笑而不语,而听到这个秘密而震惊的,除了觅儿,自然还有另一人。 冷飞流是无论如何都没想过,施醉卿会是女人—— 一个女人,竟然能有这般手段,统辖大夏国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三股暗势力,手掌一个江山翻云覆雨,手段魄力,连男儿都望尘莫及…… 这个一个被东厂认为神祇般圣神不可亵渎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他心中太过震惊,手中破刀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而就是这小小的动静,让那刀光一晃,映入了觅儿的眼底,觅儿眼一厉,“谁——” 冷飞流神色一紧,觅儿知晓定然是施醉卿派人跟踪了他,他出掌时,已经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 男人出手阻止他,觅儿看向他,却见男人身形如鬼魅朝冷飞流掠去,随即便见冷飞流飞出三尺之外,口中献血喷涌而出,他脸色煞白地看了黑斗篷男子一眼,急速向沙漠深处退去。 这个男人,他对付不了——而施醉卿并未下死命令让他探知到这个男人的身份,所以,他必须要留着命回去。 觅儿看着冷飞流逃走的背影,问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男人淡淡道:“死人,会让我们暴露太多。”。 觅儿嗯了一声,并未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他凝着眉头想了许久,终于问了一个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你有没有找到……” 男人的目光很薄凉,这样的目光已经给了觅儿答案,“还是没有找到么?” 男人拍了拍觅儿的肩膀,嗓音有些许的温柔,“我的确是不知道还有她的存在,若是如此,我定然早将她带到你身边,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人海茫茫,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到底是需要些时日,且再等等吧,我会让手下加紧去找的。” 觅儿苦笑一声,目光如落幕时的晚霞,“她能不能回到我的身边,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远远的看上她一眼,如此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他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怎么能让自己最在意的人看见?又怎么能去连累她? 被禁术强行开了鬼能之人,永远背负着阴毒、嗜血、黑暗、短命的诅咒。他最狰狞的一面,不想让那人看见,而他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了…… 男人看了觅儿一眼,上马,马儿嘶叫一声,尘土飞扬,他策马消失在觅儿的眼前,只有那一句与尘土一同落入觅儿耳中的话。 “觅儿,去大都吧。” 觅儿,去大都吧…… 谁知道,这一去,是不是又一个诅咒的开始…… “你要找的人,或许施醉卿,能替你找到……” …… 冷飞流带着一身伤来到玄武行宫,他倒在玄武行宫的阶梯上,内脏之中如火烧般灼热,似要将五脏六腑烧成灰烬。 施醉卿和寂璟敖已睡下,瑾烟听到外殿的人禀报,忙披了外衣走出宫外,见是冷飞流,她忙上前道:“冷大哥,你没事吧?” “督主……”,狂刀上倒映着冷飞流布满寒霜的脸,他体内火焰灼烧,而皮肤上却像裹了几层的霜冰,若不是意志力惊人,此刻只怕早已痛苦得在地上打转。 “你要见督主?我、我先带你进去……”,瑾烟扶着冷飞流到了外殿,随后再进内殿去通报,“督主,冷大哥回来了。” 施醉卿睡得迷迷糊糊,旋即从床榻上起身,寂璟敖皱眉,不满地又将她拉了回来。 施醉卿道:“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不会耽误太久。” 寂璟敖将外衫罩在她肩头,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才放开了她。 施醉卿拢紧了外衫,随着瑾烟到了外殿。 冷飞流狂刀入地,撑在刀柄的手,隐隐的颤抖,施醉卿眉色一沉,上前道:“伤到哪儿了?” 冷飞流拉开衣襟,他胸口之上一团黑雾似的淤血流水般的荡漾着,像魔鬼张狂的笑意。 施醉卿眉目凝重看着那淤血许久,才从怀中掏出一味药丸,“先服下。” 虽是伤得重了些,但到底出手的人留有余地,并非是无药可救。 “谢督主。”,冷飞流颤抖地接过药,服下药后,他的情况有所好转,胸口上的淤血也在呈颓败之势逐渐散去,他运功自行调息了几下,神色不再似方才那般痛苦。 施醉卿立在窗旁,“都听到了些什么?” “季公子和那人,很暧昧。” “嗯,然后呢?”,这一点,施醉卿并不意外,看觅儿勾~引她时一幅挣扎纠结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心有所属,而他心中之人,施醉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想到了那背后能操控他的人。 “属下中黑衣人重伤后,无法负伤逃离,土遁躲在暗处,听到季公子说,他似乎是在找一个人。”,冷飞流又道。 施醉卿侧目,“找人?” “那人是谁,他不曾说,但到现在,应该还未找到。” 施醉卿滑动扳指,季家满门被灭,作为季家唯一幸存下来的独子,觅儿对季家之事似乎并不上心,却反而在这档口,找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137.第137章 果然是你 施醉卿缓缓踱着步子,作为一个试图在赤炎大陆掀起巨浪之人,暗藏的势力定然不可小觑,说不定连东厂,都企及不上,觅儿拜托那人找一个人,怎么会找不到? ——除非是那黑衣人,不想替觅儿找到那人。 如此说来,觅儿想要找的人,在他心中定然极其重要——至少能左右觅儿的情绪,让觅儿不能心无旁骛的为黑衣人效命。 所以,答应替觅儿找人,说不定,只是在敷衍觅儿而已。 而那黑衣人既然能重伤冷飞流,必然知道冷飞流重伤后并未逃离,他让冷飞流听到这话,又是什么用意? 施醉卿似想到了什么,唇瓣轻轻一扯,道:“这人,的确很聪明,倒让本督生出几分棋逢对手的感觉来。” 施醉卿一笑间,回头,正见冷飞流盯着她,目光诡异的很,冷飞流对上施醉卿的视线,忙垂了眼。 施醉卿眸光一闪,“冷飞流,你还有话没说?” “他说,督主你是女人。”,冷飞流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整个表情平静无波,好似这句话不是他亲耳听到,也好似这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施醉卿的手顿了顿,看了冷飞流一眼。 知道她是女人的,这世上没几个人,苏直已经死,剩下的就是穆晋玄、小绿子、寂璟敖、小皇帝…… 看储慎安的样子,似乎也是知道。 那么,那个黑衣人是谁?是这几个人中的一个?还是另有其人? “冷飞流,他说本督是女人,你信么?” “属下只信督主,督主说是,那就是,督主说不是,那就不是。”,最初冷飞流虽然有几分吃惊,此刻也免不了几分好奇,但施醉卿是男是女,并不影响他对施醉卿的忠心。 若施醉卿是女人,能走到这一步,更让他折服。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冷飞流这句回答,可真是愚,不过,他脑子一根筋儿,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她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她施醉卿是他冷飞流效忠的人,如此便够了。 施醉卿又问,“知道本督是女人,那小子有什么反应?”,觅儿显然一直不知道她是个女人的。 “很吃惊。” “然后呢?” “脸红?”,冷飞流言简意赅将觅儿的表情变化表达出来。 “脸红?”,施醉卿嚼着这两个字,勾~引她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他脸红? 难不成是没碰过女人? 施醉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笑得阴森森的,看那小子一副想傲傲不起来的小受样儿,碰过女人的几率倒是很小…… “冷飞流,回客栈找储慎安运功调理几日,这几****便安心歇着吧。”,看外面天色更浓,这秋日的大漠冷风吹得更加肆无忌惮,大漠尘土飞扬跋扈,而玄武行宫,也已透着几分寒气了。 冷飞流颔首,提着狂刀离开了玄武行宫。 施醉卿伫立在窗前,窗外清风不减,而这赤炎大陆的天,很快就不会这么平静了——应该说,这块九州大陆上,从未平静过,只不过在不远的将来,一场血雨腥风,会让它更加的不平静而已。 江山洗牌,逐鹿天下,这鹿,死在谁的手里? 一双长臂从身后拥住她,许久未见她回去的寂璟敖仅着单衣将他纳入怀中。 “王爷还醒着?” “你不在枕边,睡不着。” “是么?”,施醉卿微微挑着眉,“难不成这二十多年,王爷就没安心睡着过?” 男人缄默不语,将施醉卿拥得更紧,施醉卿神色微微的一顿。 和寂璟敖朝夕相处,他的异样,她多少还是看在眼里。 寂璟敖很浅眠,或者说,他入睡时候,和没入睡,并未有多大的区别,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激起他最强烈的警觉,而夜晚入睡之时,她分明睡在他身边,他却生怕她逃离了,双臂钳得紧紧的,他睡觉时的呼吸太轻,轻得像随时都蓄势待发出击的猛兽,时时刻刻都散发着极度不安全的气息。 施醉卿心中微叹了一声,将头搁在寂璟敖的怀里,她抬起脸,在寂璟敖冷硬的下巴上蹭了蹭。 “寂璟敖,那人野心不小,可为何要先对你我下手?” 施醉卿百思不得解,若那人的势力中心在大夏,想以大夏为根据地,先除去他俩倒是说得通,但以她手中的势力,若有这样一股势力在大夏活动,她不可能不知道,那么,这个人又为何先拿她和寂璟敖开刀。 扬名立威? 看这人躲躲藏藏的行事作风,并非赤炎大陆的战将名臣,身份显然是见不得光,扬名立威显然不可能。 施醉卿抬起眼,于不甚清晰的夜色里,望见寂璟敖眼里一抹了然的深意。 施醉卿转在寂璟敖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他,“寂璟敖,你是否知道?” 寂璟敖厚颜无耻地将自己的脸压低,“亲一下,告诉你。” 施醉卿脸黑,“寂璟敖,你以为我跟你玩过家家?” “不想知道?那罢了……”,寂璟敖拦腰将施醉卿抱在怀中,径直进了内殿,“睡吧。” 看寂璟敖的样子,的确像是知情的,施醉卿心中好奇不已,这个疙瘩一直徘徊着,梗在她心口难受的很。 寂璟敖躺在她身边后,她毫不迟疑一口亲了上去,“好了,说吧。” “这里。”,寂璟敖指着自己的唇瓣。 施醉卿又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心中直骂寂璟敖幼稚无耻。 “你快说,为什么?” 寂璟敖摩挲着施醉卿的长发,缓缓道:“二十年前的王者预言一出,天下惊惶,你觉得,这个预言,是否值得那人来杀孤王?” 施醉卿陡然撑臂而起,片刻美眸轻眯,勾唇一笑,“神机子与毕岩老人占卜下的乱世王者,果然就是你。” 如今天下各国林立,人才辈出,权势与智慧并存着,普天之下并非只有寂璟敖一人,虽然最终成大事儿不一定是这些曾享誉天下之人,但明显,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这些人身上,他们越是锋芒毕露,反而成为众矢之的,如穆晋玄一样能忍能等、韬光养晦等待一飞冲天的,反而被人们忽视。 138.第138章 前生今世 寂璟敖过早地展现出了非凡的军事才能和敏锐的洞察力,只怕从他在这大漠之地声名远播之日起,暗杀毒杀,就没少过。 “寂璟敖,你怎么确定占卜中的人是你,你有内幕?” “我到大漠的第一天,玄天门那老头子,在此等我。” “嗯?”施醉卿自然而然,人不可能生下来就什么都会,这大漠荒无人烟,寂璟敖在这十八载,若没有良师悉心指导,就算他是天才,也只会埋没。 生活固然是最好的老师,但施醉卿认为,那远远不足以能让寂璟敖达到今天威震天下的地位,他如今一身的本事,也显然是出自名门大家,所以…… “毕岩老人要你拜他为师,他教你奇门遁甲、兵法策略、治国良策,所以才有如今名动天下的大漠苍秦王?以至于有今后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 施醉卿一语中的,毕岩老人的初衷,的确是如此。 十八年前,寂璟敖年纪虽小,却漠视所有,不想得到什么,也不想去挣什么,好似活着,就为了等死。 小小年纪,却像历经百年沧桑的老人,太过成熟和睿智,毕岩老人虽然不曾直言告诉寂璟敖所有真相,但以寂璟敖的早熟和聪慧,却将毕岩老人的初衷看得极其的通透和淡然——这天下,太乱了,的确需要一个帝王…… 寂璟敖对所谓坐拥天下,并不感兴趣,任凭毕岩老人如何劝说,他不屑一顾。 毕岩老人最后使出杀手锏—— 他说:“想要找到你命中之人,便拜我为师,在这大漠之地等候,待你学成之后扬名天下,她自会到这大漠之地,来找你。” 命中之人,那个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寂璟敖梦中的身影…… 寂璟敖在肆虐的灼热的风沙中抬眼冷冷的问毕岩老人:“我还需要等多久?” “十八年,你若能活到那时候,自然就能见到她。” 而他想要在弱肉强食的大漠生存下去,就只有成为大漠最强大的人,最终,他答应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天下第一名门仙宗的弟子。”,施醉卿道。 “也并非如此,虽那老头子将毕生所学传授与我,但最后,并未收我入门。” “为什么?”,施醉卿问道:“你不愿意?” 寂璟敖只淡然一笑,并不说话。 毕岩老人倾囊相授,不管是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还是为了自己,寂璟敖称上一声师父,并不为过,而寂璟敖虽然不吃世俗那一套,但也不是什么固执之辈,那时,为了强大,他必定是会拜毕岩老人为师的,尽管他心里对这个师父并未有多看重…… 施醉卿挑起了眼尾,“名门大宗最是在乎声誉,他收你为徒传授毕生所学却不对外宣布,依我而言,毕岩老人和神机子虽然占卜出你是终结乱世的王者,但并未说你是明君还是昏君,若你将来是个屠杀天下的暴君,只要他不收你为徒,也就与他玄天门无关?” 寂璟敖抚着施醉卿的背脊,“所谓王者预言,世人只知其人,不知其二。” “哦?还请王爷告知一二。” “卿卿,你看这天下,不过是一片地一天地,我若不要,谁能强加与我?我若想要,谁能与我争夺?预言终究只是一个预言,我的命,从来由不得旁人说了算。”,施醉卿侧耳听着寂璟敖说道:“我能杀伐天下终结乱世,也能将这乱世变成人间地狱,对于那老头子而言,若我将来天下无敌,不管于玄天门还是天下百姓,一半幸一半不幸。” 这倒是真的,论实力而言,寂璟敖的确是有雄才大略之风,赤炎大陆鲜能遇上对手,可他这性子阴沉嗜血,又是一头无人能管束的野狼,能定天下,也能乱黎民。 施醉卿手指微微敲击着,指甲盖上的光泽一闪一闪,“寂璟敖,这预言结果,除了神机子和毕岩老人以及你,还有旁人知情?” 若是那潜伏之人是因此这个原因将目标锁定寂璟敖,那定然是知情之人。 寂璟敖对这天下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他这性子,也不至于将此事说出去,而神机子和毕岩老人都是世外高人,很少参与俗世纷争,两人以寿元为代价占卜出这乱世王者,不至于就是为了杀死他,况且当年占卜结束后两人更是在江湖消失个无影无踪,就是为了逃避世人的追问,排除了他们的嫌疑,那么,到底谁? 寂璟敖道:“也许吧。” 也许,这世上,还有旁人知情,不过,那又如何? 如今的寂璟敖今非昔比,谁能杀得了他?他又怎会轻易死在他人的手下? 施醉卿见寂璟敖都这么毫不在意,也就抛开了这件事,兴许,是毕岩老人和神机子遇到了什么曲折,而这些,施醉卿不得而知,但,“即便这样,觅儿应该杀你才对,为何要连我一起杀?” “你说呢。”,寂璟敖凝着她。 施醉卿掀了掀唇,“我可没有先知的能力。” “卿卿,我从不信他人所谓的预言,我想要的一切,我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我要护的人,挥尽天下我也要护住,我为你而生,你我生生世世的命,都是连在一起的,你生我生,你若死了,我断不长命,什么统一天下的预言,不过也将是一句戏言而已。” 如果没有她施醉卿,断不会有寂璟敖,这所谓的王者预言,永远不会应验。 ——杀了施醉卿,就等于杀了寂璟敖。 如果那人真的连寂璟敖的肋骨也抓的如此精准,那么不得不说,这人,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野心者那么简单。 而施醉卿蓦然想起前世自己和皇尊的死法,可不就是应验的寂璟敖的这段话? “寂璟敖,你相信前生今世么?” “信,若不信,世上早已没有寂璟敖这个人。”,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拥有这个人,所以,才能撑到今天,撑到终于拥她入怀的这一天。 午夜梦回中,那一个永远只差一步之遥就能抓住的熟悉背影,那金碧辉煌举世嗟叹的繁华宫殿,那蹁蹁跹跹挥之不去的紫衣,那模糊的巧笑盼兮,那悦耳如泠的浅浅笑声,因为他撑住,所以此刻终于,都在他的怀里。 139.第139章 金墉关 施醉卿埋着头忍不住腹诽,寂璟敖不信预言,却信更加飘渺的前生今世,这性格,古怪的很。 她正腹诽间,又听寂璟敖缓缓道:“老头子说我命中有一克星,天下无人能管束我,唯有她是我的软肋,掣肘着我的生死哀荣,老头子说过的话,我唯一相信的,便只有什么这句话?” “嗯?”,施醉卿还未听出其中的意思。 寂璟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如今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哪件事不是把孤王吃的死死的?” 这克星…… “我是王爷的克星?” “除了你?谁能克住孤王?” 施醉卿笑,“啧啧,做了王爷的梦中情人,如今又是克星,本督不甚荣幸,嘻嘻……” 寂璟敖看着她笑,帘子给勾起,殿中偶尔掠过的点点暗光荡漾在他的脸上,使她的笑容如挤碎在月光中摇曳的星辉。 施醉卿也察觉到自己似乎是笑的有些灿烂过头了,忙将笑容收了起来,“寂璟敖,你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 关于寂璟敖做梦梦到她这件事,施醉卿也时时想起,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怎么就像纠缠了八辈子的情人似得,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在一起了? 她对寂璟敖有一种骨子里的熟悉,或许可以理解为寂璟敖与皇尊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寂璟敖呢? 真是一个梦么? 一个时时刻刻绷紧了神经睡不着的,又是怎么做梦?她实在很好奇。 “想到你的时候,自然便能入睡,入睡了,你自然便来了。”,寂璟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淡淡道。 这么玄乎?施醉卿支着额,“你离开大都之前,一直住在宫中,就没见过我?” 小时候的施醉卿,可是调皮得不得了,小胳膊小腿的,愣是将整个皇宫都走遍了,寂璟敖八岁离开皇宫,那时施醉卿两岁,没道理两个人没见过,若说施醉卿年纪小,不记得些便罢了,寂璟敖也不记得? 寂璟敖摇了摇头,“若我见过,断不会忘记,更不会错过。” 施醉卿听着这话,突地浑身发毛——那时候不会错过? 一个两岁的奶娃和一个八岁的阴沉皇子,那时候相遇,还能擦除什么爱的火花不成? 施醉卿脑海里模拟出八岁的寂璟敖拉着还是奶娃的施醉卿说我爱你时候的场景,真是……想想都觉得这场景恶寒…… “嘿嘿……”,施醉卿不自觉的笑出声,模样略显憨傻,寂璟敖心头一动,大掌按住她的头往下压,唇印上了她的唇。 施醉卿一个激灵,顿时醒过来,滚到了墙角,“天这么晚了,好困……”,跟寂璟敖厮混,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尤其这样夜夜厮混,简直就是要人命。 寂璟敖手臂一收,将她拉了回来,施醉卿轻微的挣扎,寂璟敖低低道:“不折腾你,到孤王怀里来。” 施醉卿想了想,在床上跟寂璟敖较劲儿,那跟找死无异,她挪了一下,将整个身子贴到了寂璟敖怀里。 寂璟敖只是抱紧她,这一晚,的确施恩放过了施醉卿…… …… 越过皇帝授令,直接隶属于寂璟敖统辖的军队,有两支,一支便是驻守在大漠、有沙漠王师之称的铁骑甲军,约有五十万的人马,另一支骁骑甲军驻守在敦商与大夏国交界的金墉关,约四十万的人马。 金墉关地势险要,因其处于大夏敦商两国交界,是大夏和敦商两国百姓的杂居地带,敦商大夏自建国起在金墉关上就有诸多的纠纷,此后一直争夺不断,谁也不愿放弃这么一个兵家重地,两国为此打了大大小小的仗几十次,金墉关也一直在两国之间转来转去,是个战乱频繁之地,城中百姓也逐渐减少。 而几年前寂璟敖强势拿下金墉关,随后屯兵四十万在此,不管是敦商还是大夏朝中的兵力,都不敢再贸然前往争夺,金墉关,才逐渐稳定下来, 铁骑甲军和骁骑甲军两支军队身经百战,同样勇冠无敌,在赤炎声威颇甚。 寂璟敖手下的兵士编制,已经超过了大夏国的明文规定,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直接行使调兵权力调令近百万的军队,这已经属于严重越权行为,大夏朝中自然有人进言寂璟敖此举有犯上作乱之嫌,但当时施醉卿忙着夺权,小皇帝更是没那雄心壮志去对付他强悍无敌的五皇兄,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寂璟敖早前已巡视过铁骑甲军,而巡视处于金墉关的骁骑甲军那日,他带了施醉卿一同前往。 居庸关距离大漠并不远,清晨出发,日落之前也就到达了金墉关,关外,夹道之上就有将士单膝跪下行礼,那齐声一片的王爷千岁,似要将金墉关震塌一般。 行到了关卡前,金墉关守将潘祁下马恭迎,“末将参见王爷。” 得到寂璟敖默许后,潘祁方才带着众将士起身,“王爷,今日天色已晚,属下已经安置妥当,王爷好生歇息,明日,属下再召集兵士集合。” 寂璟敖点了点头。 潘祁早已注意到与寂璟敖并肩而行的施醉卿,作为寂璟敖手下的另一得力干将,他还从未见过有人敢与寂璟敖并肩同行。 “这位是……?” 施醉卿开口道:“在下施醉卿。” “施醉卿?”,潘祁眉色一凛,“东厂督主?” 施醉卿含蓄地点了点头,看着潘祁的反应。 潘祁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想也知道九千岁这名号如雷贯耳,如今跟寂璟敖站在一起,自然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尤其…… 寂璟敖那手,此刻还堂而皇之地搁在她的腰上,生怕旁人不知他堂堂苍秦王是个断袖…… 施醉卿坦然地面对潘祁古怪的眼神,还弯着唇瓣很随意一笑。 潘祁神色恢复的很快,已经不再纠结于东厂九千岁这个名号上,更不去看寂璟敖贴在施醉卿腰际的那只手臂。 “王爷,请。” 寂璟敖走了几步,忽顿住,用着不大不小,的音量道:“从今而后,无论是三军将士,还是六营统帅,见了她,如同见到孤王,不得怠慢。” 站得最近的,都是军中有军衔的将领,寂璟敖的话,恰好能让他们听的明明白白。 【谢谢大家的打赏和票票,斜斜大家的评论,斜斜大家的支持,决定从此开始努力码字报答大家】 140.第140章 骁骑甲军 施醉卿颇觉风光的很,对着潘祁笑了笑。 潘祁什么神色顿了顿,才对着寂璟敖拱了拱手,“末将领命。” 说着,又对施醉卿行了一个礼,“末将潘祁,见过九千岁。” “潘将军不用多礼。”,施醉卿堪堪虚扶了潘祁一把。 所谓例行的军中巡视,不过是由最高统帅到各军营中查看军中账簿开支、军士奖罚、以及检验作战能力等,夜晚施醉卿睡得正熟之时,寂璟敖掌了一盏灯,在灯下过目潘祁呈上来的册子。 册子在书案上整整齐齐的摞了两尺高,寂璟敖一目十行,忽地觉得一道视线凝着自己,看去,正见施醉卿斜身躺在床上,支着脸颊看他,而她小指伸长,牙齿轻咬着小指的指甲盖。 寂璟敖心里微荡,眸光睇着施醉卿。 施醉卿弯唇一笑,眸中水光荡漾——都说工作的男人最迷人,这话果然不假啊。 寂璟敖身上褪去了那层寒意,脸在烛火下明明暗暗,又邪又魅,衣襟松散扯成了v形,眸光专注,此刻**的模样,对于女人而言,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只怕就算是被寂璟敖抽筋扒皮了,也会有无数女人前赴后继…… 施醉卿捞起了袍子下床,走到了寂璟敖身后,大献殷勤,“王爷,瞧你累的,给你捏捏肩。” 施醉卿捏着寂璟敖肩膀的手很不规矩,似失了骨头似得顺着寂璟敖散开的衣襟滑了下去,掌心在他的胸膛上,或轻或重的游移着,她启开红唇,在寂璟敖耳边轻声吐气,“王爷,捏的好不好?” 寂璟敖嗯了一声,扯住施醉卿作乱的手,将她从后拉入了自己怀里,“你若再不规矩,可别怪孤王。” 施醉卿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只是想看看王爷的定力而已。” “孤王对你向来没什么定力。”,寂璟敖抓住施醉卿的软绵绵的手再次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眯着眼性感道:“继续。” 施醉卿吞了吞口水,差点落荒而逃,寂璟敖这样子,可比方才更勾魂啊…… 太tm勾魂,太tm引人犯罪了…… 她都想将他绑起来蜡烛皮鞭伺候了…… 可……她不能惹寂璟敖,虽然她通常是被伺候的,可最后腰酸腿痛的那个人,通常也是她,而不是寂璟敖…… 施醉卿顺势推着寂璟敖的胸膛,“王爷,你公务繁忙,可千万别想多了。” “孤王想多了?你拿眼睛勾着孤王,是孤王想多了?你投怀送抱,也是孤王想多了?你想让孤王好好疼爱你,也是孤王会错意了?”,寂璟敖眸子还是眯着,没问一句,他的掌心就在寂璟敖的双丘上不轻不重的捏一下。 施醉卿脸颊绯红咬了咬牙,扯开了话题,“这么多,你什么时候能看完?” “明早之前。” 施醉卿撇了撇嘴,寂璟敖轻声道,“扰着你了?” 施醉卿摇了摇头,不是扰了,而是她根本睡不着,好似已习惯了睡梦之时腰上的压力,男人宽阔的怀抱。突然间失去,即使闭着眼,也总是不安稳。 寂璟敖不再捉弄她,他将手抽了回来,道:“去睡吧。” “不去。”,施醉卿拒绝,在寂璟敖怀里调整好位置,“我觉得睡这儿挺好的。” “好。”,寂璟敖隔空架子上的狐毛大氅取了过来裹住施醉卿,“睡吧。” 施醉卿这点不知不觉露出的小性子,总是能让寂璟敖如获至宝——对于一只擅长伪装的狐狸,她不经意间真实的一面,代表着她在对你逐渐放下戒心,开始依赖和相信…… 这一觉施醉卿睡得很沉,次日巳时三刻睁开眼时,自己身处床上,而寂璟敖不知所终。 “督主,你醒了?” 施醉卿撑起身子,问道:“你家王爷呢?” “王爷今早阅完了册子,一早便去校场了。” 屋外有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脚步声和冷兵器的碰撞声,一声一声,此起彼伏,应该是寂璟敖在阅兵了。 瑾烟为施醉卿洗漱完毕,问道:“督主可要去看看?” 施醉卿轻笑着望了瑾烟一眼,“本督看,是你这小妮子眼馋了。” 瑾烟不好意思低下头,施醉卿又戏谑道:“也是,沙场将士英姿飒爽,瑾烟你风华正茂,开始思春了也无可厚非。” “督主……”,瑾烟嗔了施醉卿一眼。 施醉卿负手走了出去,“走吧,瞧瞧去。” 越是靠近校场,那声震碎天的气势越来越强烈,属于一支强大军队的气场,千里之外已让人心惊胆战。 施醉卿立在高墙之上,而眼下,是那支惊惶赤炎大陆无人能匹的大漠骁骑甲军,清一色的玄黑色盔甲肃冷穆沉,一直延绵到天际的乌云之下,似从天穹倾泻而来的万丈长河。 军士队形呈现出一直吞噬天地的巨狼之头,两耳和利目之处,是手持盾矛的将士攻防,红缨巨头之中,长刀立马为锐牙,巨狼血口之中是投石机、万箭齐发等战争机械设备,而后首则有如漩涡般的长脖蜿蜿蜒蜒,似要吞灭整个苍穹…… 光是看这声势浩大的军士队形,就能让人不自觉的生出惧意来。 “大漠狼军,果然是非同一般。”,施醉卿不由得叹道。 寂璟敖端坐在一匹枣红烈马上,狐皮大氅,金冠束发,英姿勃发,身处几十万将军之中,鹤立鸡群,让施醉卿一眼就找到了。 她撑在高墙上,微微的俯身,一瞬不瞬的看着寂璟敖,寂璟敖感觉到她的视线,勒马回头,看向了施醉卿。 施醉卿勾唇一笑,寂璟敖收回视线,低头那刹那,一抹笑意也从嘴角淡淡晕开。 “众将士听令,天狼阵——” 潘祁站在最高的哨台上,其他哨台的士兵整装待发,每人面前有一面不同色彩的旗帜,而随着潘祁号令落下,哨台上的士兵有条不絮抬高了自己手中的旗帜,迎风摇摆,随着不同旗帜的在空中的挥舞,士兵的阵型开始围着寂璟敖变幻起来,其变幻速度、角度、方式之刁钻,令人肉眼极男捉摸…… 141.第141章 谁心仪你了 “哼哈——” 气势擂人的声威呐喊配上铿锵的铁骑脚步声,整个校场的天与地似都开始摇晃起来,寂璟敖扯着缰绳在队形之中漫不经心的游走,在杀招不断的阵法之中却游刃有余,眉色平静,其大将之风令人折服…… …… 施醉卿站直了身姿,眯着眼往远处的金墉关外看了一眼,那远处同样乌云零碎,看不出即将有暴风雨的征兆,但那乌云却盘桓不去,诡异莫名。 施醉卿抬着手指,手指略含杀气从自己的眉头掠过。 瑾烟疑惑问道:“督主,怎么了?” “有客远来,似是被这阵法怔住了,缩头缩尾的,不敢进来呢……”,施醉卿意有所指道。 瑾烟听出了弦外之音,“督主,是否要禀报王爷?” “他此刻正事在身,别去打断他。”,这样的寂璟敖,看着有些令人移不开眼了,“这些小喽喽,就留给我玩玩,反正此刻,也无聊得紧。” 施醉卿转身,施施然顺着高墙的阶梯走了下去,瑾烟愣了一下,忙跟了上去。 瑾烟跟上施醉卿时,施醉卿已在金墉关外,正坐在良驹之上等着他。 瑾烟道:“督主,我们就这样走了?” “瑾烟,你要真舍不得走,本督禀告你家王爷,让你家王爷给你挑个如意郎君带回去?”,施醉卿笑了一声,策马远去。 瑾烟翘了翘唇,才赶忙追上去。 这一番快马飞驰,足足两个时辰,施醉卿连脚也没歇一下,瑾烟跟着有些吃力,到了大漠时,瑾烟已彻底失去了施醉卿的踪迹…… …… 施醉卿放缓了马儿,回头望了一眼,“跟丢了?” 这一句跟丢了,不知是指瑾烟,还是意有所指。 施醉卿慢吞吞的驱着马儿在黄沙上行走,偶尔望见有高耸的沙丘,施醉卿便快马,夹着马腹从那沙丘上飞越过去,如此无聊了半晌,周围窸窸窣窣动静传到耳里,她勾唇冷然一笑,正见前方一座呈现尖山似的高耸土丘,施醉卿拍了拍马脖子,道:“再来一个,可别让看客们失望。” 说完,一放缰绳,闪电般从那沙丘上掠了过去,而马蹄丝毫没讲沙丘的形状损坏。 “好精湛的骑术。”,有人朗声赞道。 这声音…… 施醉卿一侧头,望见项钰的浓眉大眼极那一脸的笑意,嘴角出其不意的抽了一抽。 项钰乍然看见风沙之中看见施醉卿这张妖而不俗的艳丽脸庞,一抹惊艳从眼中闪过,却也只是刹那,毕竟,他项钰也并非什么好色之徒。 “在下在这沙漠中迷了路,看兄台似是对这大漠了解甚透,能否行个方便,为在下领个路?”,项钰语气诚恳。 “哦?你要去哪里?”,施醉卿问得几分晦暗。 “阁下可否听过玄武行宫?” “听过,见过,怎么?你也想去玄武行宫挑战苍秦王么?” “那倒不是。”,项钰对上施醉卿淡漠如初的脸庞,眼前绝色男子紫金冠束发,鬓角斜长,将那眼尾勾勒得更加妖媚惑人,项钰不自觉看得有些移不开眼,但越是看,越是觉得这张脸,熟悉的很…… “你看什么?”,施醉卿语气听不出喜乐。 项钰以为是自己的注视唐突了对方,忙道:“在下失礼了。” 啧啧,这风度翩翩的样子,倒真让施醉卿有几分忘记不久前那嚣张跋扈的孤掌城城主的模样了…… 果然这人吶,人前人后,带的面具就是不一样。 “哦?” “人在江湖,仗义侠骨最为重要,还望兄台仗义出手,项钰感激不尽。” 施醉卿挑了挑眉,只是很不给面子道:“不好意思,没时间,想去就自己找。” 说着,勒着马儿转身。 项钰没想到施醉卿等了半天,给出这么一句不仗义的话来,“嗳……” 施醉卿那一袭紫衣掠过,挥散周身仆仆风尘,而那紫衣,蓦地让项钰想起一人…… 而这人的…… 项钰神色一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章画像来,仔细一对比,脸色刹那就变得阴沉无比,他将画像扔入了黄沙始终,“施醉卿,该死的阉人,你给我站住——” 那日见面,施醉卿在十香车里,又带着面纱,项钰不曾仔细看清楚施醉卿的容貌,只对那双狐狸一样狡诈的眼睛和那一袭紫衣记忆尤深,如今和画像上一对比,这可不就是施醉卿…… 施醉卿不闻不问,依旧保持着慢吞吞的马儿速度往前走,只是嘴角勾着的邪恶笑意,怎么看都有点腹黑渗人…… “施醉卿,——”,项钰从马侧抽出长剑朝施醉卿刺去,“休想跑——” 施醉卿在马背转身,单脚抵住刀锋,似笑非笑看着项钰,“你那只眼睛看见本督在跑了?” 她可是一直在散步呢…… 这轻慢的话,又是将项钰惹得暴跳如雷——好似施醉卿,根本不他放在眼里,他堂堂孤掌城的城主,七国之雄都礼遇有加,区区一个阉人却三番五次的不将他放在眼里,着实可恶—— “施醉卿,你敢割我孤掌城剑士的舌头,灭我的精心饲养的秃鹫,受死吧——” 项钰剑锋一转,直指施醉卿的心口,施醉卿斜身横躺在马上,项钰的剑便从她的身上险险掠过。 施醉卿用黄沙里勾起那副项钰扔掉的画像,“啧啧,项城主,你若心仪本督,直言便是了,这般怀揣着本督的画像日日相思,小心搁出病来。” 项钰立在另一旁,浓眉大眼顿时瞪了起来,“你这阉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心仪你了——” “不是么?”,施醉卿耸耸肩,“不是就算了,项城主发那么大的火是做什么?” “你、你……”,项钰提着剑的因为怒气而发抖,想到那日沈惊尘意重深长的话,虽然怒气难填,但一直没再朝施醉卿出手。 他在考虑沈惊尘的话——施醉卿的势力的确不同凡响,且她本人心机城府……即便项钰心里头不承认,也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像施醉卿这样又有美貌又有手段的男子,世上难有几个,连沈惊尘都自叹不如,那他项钰,就更不是她的对手…… 但在此之前,他与施醉卿的那些恩怨,必须有个了断。 142.第142章 你好歹毒 “施醉卿,你为何割了我孤掌城剑士的舌头?” “正好项城主问到了此事,本督也有一事想要请教,你孤掌城一向自诩光明磊落,与我东厂鼠辈素来道不同,却为何要冒我东厂之名行事?” 这一句反问顿时让项钰不知如何回答。 冒用东厂之名行事,他做的的确不太光明,但荀且身份不一般,觊觎他的人遍布天下,且如果让人知道孤掌城捉住了神机子的弟弟,定然会让人以为他孤掌城有争夺天下的雄心,一向政事的孤掌城,就会被推到风尖浪口之上,再难平静,而在大夏国中想要抬着一个活人安然回到孤掌城,只有借东厂的名头才能横行无阻…… 项钰想了想,道:“此事是我欠考虑,对不住你东厂。”,项钰沉着气,“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让你动手下如此狠手。” “毒手?”,施醉卿仰头大笑,“项城主,东厂的行事作风,难道还要本督向项城主再描述一遍?别说割舌头,惹得本督心头不快,本督割了他们的命根子喂狗,都是轻的” 项钰听得脸一阵红一阵青,而那些躲在沙尘之下蓄势待发的人,下身抖了抖,双腿下意识地夹紧…… “你、你好歹毒……”,项钰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项城主,别这么夸本督,本督会骄傲的。”,施醉卿笑容如花,“不过若说到歹毒,项城主你也不遑多让,这一路你让孤掌城剑士追杀于我,数次杀招,想要置本督于死地,你要的是本督的命,而本督不过是要了你孤掌城剑士的几块臭舌头,如此算来,项城主你岂非比本督更歹毒?” “施醉卿,你少逞口舌之快,你这阉人阴险狡诈,人人除之而后快,赤炎大陆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就凭你,怎可以和本城主相提并论?” 施醉卿嗤笑了一声,满是不屑,“本督狠毒,可本督可从未否认,反观项城主,做了却不敢认,孤掌城几百年的清誉,到了项城主手里,却成了沽名钓誉之徒,实在有辱先辈名声……” “你胡言乱语——”,施醉卿厉声喊道,“施醉卿,我项钰行得正坐得端,你休想仅凭三言两语就败坏我项钰的名声,哼——” 施醉卿耸了耸肩,“这儿除了你我,还有旁人么?本督败坏你的名声给谁瞧?” “耍口舌之快,我项钰说不过你。”,项钰再次提起来剑,“施醉卿,你行事乖张跋戾,目中无人,今日本想跟你消弭往日恩怨,你不领情反而出口伤人,那咱们便真功夫上见高下。” “啧啧,项城主,说话呢,一定要说清楚,什么叫本督出口伤人?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真以为项城主你与本督有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呢……”,施醉卿眸光暧昧,掩着唇瓣故意尖细的笑了几声,提醒项钰自己是太监的事实。 项钰脸发青,“阉人,我孤掌城行得正坐得端,不屑与你东厂奸人为伍,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无情——” “项城主不屑于我东厂为伍,照此说来,想必往后若是本督有事相求,八抬大轿求着项城主去一趟东厂,项城主也不会去了?” 施醉卿这话看似轻轻巧巧,人畜无害,却瞬间让项钰清醒过来,此刻他若点头,就是完全断了自己后路,若他以后真找上施醉卿合作,他项钰的面子还往哪里搁?可若不点头,那就是承认他是沽名钓誉之辈…… 项钰一时恼自己的心直口快,又恨施醉卿的口舌上的厉害,进退两难,那剑提着,刺出去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不得不说,沈惊尘的话,对他的影响的确是太大了…… 这边僵持不下,而不远处的黄土堆中,冒出一个黑巾蒙面的男子头颅,男子声音透着不耐烦,“项钰怎么不动手了?” 另一个同样黑巾的头颅冒了出来,“谁都别轻举妄动,再看看。” 若项钰与施醉卿交上手,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再出手,要杀施醉卿,可就容易许多了,也省得他们损兵折将,还不一定能成功。 “大哥,我们追了施醉卿一路,此刻若再不动手,让她回到玄武行宫,我们就错失时机了,还是快些出手的好。” 领头人想了想,这番话的确在理,如今施醉卿落单,身边没有寂璟敖这一个劲敌,的确是下手的好时机,而施醉卿与项钰结仇,若他们出手,项钰定然不会帮着施醉卿,施醉卿可谓是十面埋伏,求救无门…… 但同时,他们对施醉卿的武功路数也略有耳闻,其阴毒的武功、残忍的杀人手法,也让领头人迟迟拿不定主意…… 正在犹豫间,突听远处一匹白马驰来,尘土飞扬之中,马上女子杏红的衣袂也随风扬起,“督主——” 领头人眉色一转,阴险一笑,“去,将那女子捉住。” “是,大哥……”,以男子窸窸窣窣动身上前去截瑾烟,另一蒙面男子对领头人道:“大哥,施醉卿冷酷无情,抓住一个丫头起什么作用?”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 …… “施醉卿。”,项钰正在纠结间,忽又听一道响声夹杂着阴狠的声音喊道,他下意识看去,正见一伙黑衣人架着一个年轻女子缓缓走来。 这伙黑衣人,是什么到的? 项钰眉目中几丝杀气,想来方才被施醉卿的出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竟忘了注意周遭的动向了。 脖子上的刀锋在瑾烟的皮肤上划伤了一道血痕,瑾烟忍着痛,她抬着下巴,目光涟涟看着施醉卿,却并不是哀求施醉卿救命,而是歉意——因为她出现掣肘了施醉卿…… “督主……” 施醉卿眉色一凛,平淡地开口:“怎么说都是玄武行宫的人,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人捉住,瑾烟,你丢了玄武行宫的脸,如今项城主在这儿看着,你让本督也觉得脸上无光。” 瑾烟惭愧地垂下眼,“是瑾烟没用。” 143.第143章 抢地盘 “施醉卿,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婢女即将命丧刀下,这滋味如何?”,领头人将刀锋又逼近了瑾烟几分。 “你希望本督心中能有什么滋味?”,施醉卿不屑一笑,“都说打蛇打七寸,你捏着这丫头的命威胁本督,难不成认为她是本督的七寸?” “那倒不是,你施醉卿狠辣无情的大名在下可是略有耳闻,只怕就算今日我拿刀架着你的亲娘,你眼也不会眨一下。” 施醉卿一声浅笑,“你要能把我亲娘找出来试上一试,也是你的本事。” 这世上,大概只有苏直,知道施醉卿的亲娘是谁了——因为施醉卿的脑海中,记得许小的时候,苏直曾对施醉卿说过一句话:“你啊,脾气和你娘一点都不像……” 苏直没道理捡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这般悉心教养着,且还将她捧在手心过着丝毫不逊色于皇子公主般的优渥生活。 其一的原因,苏直对她所谓的娘,一定有一份禁忌般的感情,其二,她娘定然也是身份不凡。 但施醉卿,未往深处想,不是想不到,而是没必要——属猪死了,施醉卿也已是死了,她本就是一抹异世芳魂,无依无靠,所谓的父母,也与她毫无关系,仅此而已…… …… “九千岁,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丫头到底是玄武行宫的人,若今日死在这儿了,只怕九千岁,不好向苍秦王交代吧。” “放心,冤有头债有主,苍秦王要找交代,也只会找你们的主子,而不是本督。”,施醉卿话锋一转,阴森森道:“不过,就凭你们这几只瞎闹拌的小耗子,真的敢杀玄武行宫的人么?” “我们为杀人而来,这刀不染血定然不会回去,九千岁可千万别挑战我们的耐性。”,领头人冷酷道。 “回去,你们还想回去?”,施醉卿轻笑。 项钰义愤填膺道:“男子汉顶天立地,拿女人来做挡箭牌,算什么英雄好汉,我项钰最看不得这种人——” “项城主,你要施醉卿,我们也是为了杀施醉卿,咱们都是不为了一个目标,何必言谁的过错。” “要杀施醉卿,我项钰光明正大的杀,绝不会遮遮掩掩,还以女人为要挟。,徒留下话柄让天下人诟病耻笑。” “杀人就杀人,非得唧唧歪歪的。”,施醉卿不耐烦地说完这一句,狂风般黑人卷去,黑衣人早早预料到施醉卿会出手,但施醉卿出手太快,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瑾烟已被施醉卿夺去,而同时,横在瑾烟脖子上的刀一转,抹向了领头人的脖子,拿着刀的黑衣人手上只软了一下,刹时献血狂飙,湿润了一大块的黄沙地。 “你……”,领头人瞪大眼,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 “大哥——”,其余人一惊,从施醉卿出手到收手,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这一群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施醉卿一半的身手。 众人齐齐后退了一步。 施醉卿搂着瑾烟嫣然一笑,“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施醉卿在领头人脸上踩了一脚,“看看,本督这剑挥得可真准。” 黑衣人顿觉自己被施醉卿一句话彻底贬低和侮辱,施醉卿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一个领头人,那他们这些小喽喽,施醉卿岂会放在眼里? 施醉卿道:“本督从来就不认为,有人能威胁得了本督。”,因为,她至始至终就不认为自己需要牺牲瑾烟。 想要救瑾烟,不过是弯弯手指头的事。 “事不宜迟,大家一起上,务必杀了施醉卿——” “慢着。”,众人动手时,施醉卿笑得更灿烂了,众人脚下一顿,都想看看施醉卿又想耍什么花样,施醉卿手臂搭在瑾烟的肩膀上,吊儿郎当地抖着腿,“你们难道没听到什么声音么?” 众人互看一眼,。 施醉卿继续笑,笑得整张脸不同寻常的璀璨灼目,满是幸灾乐祸,“来,都竖起你们的耳朵,仔细听听。” “轰轰沙沙……” 那声音逐渐在众人的耳膜里清晰起来。 施醉卿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那声音,“轰轰沙沙……” “你们再看看这风向,啧啧……” 项钰眉色一凛,“施醉卿,你什么意思?” 瑾烟脸色煞白,“督主,是飓风来了。” 飓风,沙漠的死亡之神,飓风—— 众人脸色刹那一变,倏然看向远处,那极远的地方,强大的龙卷风像是席卷着天空而来,将整个大漠倾得面无全非—— “是飓风,真的是飓风……” “快走——” 在如此强大的自然之力面前,任何人都无法抗拒,无法躲避,施醉卿看着众人慌不择路地逃走,冷笑了一声。 项钰见施醉卿还站着不动,不知是什么作祟,竟然伸手去推了施醉卿一把,“施醉卿,你还愣着做什么,找死啊?” “说的也是啊……”,施醉卿像刚睡醒的样子,对着项钰嘿嘿一笑,项钰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迅猛的扯了瑾烟矮身躲到了不远处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下。 那树桩又矮又枯,与沙漠一样的色彩,在那低洼之处的确很难引人注意,几个蒙面人见状,也忙快速跑了过去,施醉卿冷笑一声,一脚踢开一个,“想跟老子抢地盘?闪一边去。” 施醉卿强悍的脚上功夫很快就消灭了围过来的蒙面杀手们,项钰过来时,施醉卿顿时和颜悦色起来,“来来来,项城主……” 项钰顿住脚,施醉卿道在轰隆隆的响声中提高了音量,“项城主,咱们此刻不如化干戈为玉帛,等风险过后再单打独斗一场,如何?” 项钰对施醉卿突然的示好半信半疑——这阉人狡诈无比,信不得…… 但此刻,飓风来势凶猛,眨眼的功夫已经近在眼前,早已容不得项钰多想,他矮身躲到了低洼树干底下,死死地看着施醉卿,谨防施醉卿偷袭他。 “轰隆隆……轰轰沙沙……” 144.第144章 住手 巨大的轰鸣声似从天际倾泻下来,连绵不绝,项钰千防万防,到底没有防得住施醉卿,那飓风从身边扫过的刹那,项钰的心思早已不在施醉卿身上,并未看见是施醉卿嘴角阴险无比的笑容,更不曾看见施醉卿已经抬起的脚…… 瑾烟的头埋在施醉卿怀里,盯着施醉卿的脚,吞了吞口水,心里默哀——项城主,你自求多福…… …… “啊——”,施醉卿一脚朝项钰的踢去,项钰被踢入龙卷风的漩涡中心,刹那被卷远了十几丈元,他惨叫一声,死死地在风沙中瞪大眼,盯着施醉卿。 施醉卿抬着手,笑眯眯地朝项钰挥了挥,“项城主,这儿地窄,容不下项城主这尊大佛,委屈你舍己成我了……” 施醉卿刻意用了千里传音,那清凉的嗓音刺透了风沙传到他的耳里,清晰无比,项钰忍受着全身像要被撕裂的痛苦大喊:“施醉卿,你这个无耻小人——” 施醉卿笑而不语,飓风扫境,一卷而过后,树桩岌岌可危,在飓风的尾巴掠过时,那树桩已经被连根拔起,施醉卿和瑾烟也连同被飓风的尾巴卷着走了十几丈远,项钰在飓风的中心得意地哈哈大笑。 “哈哈……施醉卿,你活该,有你陪葬,我项钰死也笑着死——”,这一说话,又是吃了满嘴的沙子。 这飓风越吹,风力也越小,而施醉卿就在外围,稍稍一用力,就将施醉卿自己甩了出来。。 她在沙土上站稳了身子,挑着眉对远去的龙卷风笑,“不好意思项城主,本督不想让你笑着死了。” 瑾烟不由得有些顾虑,“督主,项城主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就这么死在大漠了,只怕……” “他是死在飓风之下,不是你我手中,孤掌城就算有所不满,也赖不到你我身上。”,施醉卿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再说了,他哪有那么容易死。” “督主的意思是?” “走,前面瞧瞧去……” 两人觅着飓风卷过的痕迹找过去,不一会果然看见了项钰的踪影——自然,这情况,是不怎么好的…… 项钰脖子以下被埋入黄沙堆中,他眼珠子转来转去,脖子僵着不敢动,而他周围,同有几个黑衣人与他同样的境况,那几个黑衣人在沙土中奋力挣扎,越是挣扎,身体在泥沙中陷得更深…… “这是流沙……”,有人终于醒悟过来,“都别动了,越动,死的越快。” 施醉卿靠在一块沙丘上上,看着一群人在流沙中惊惶地转着眼珠子,不言不语。 她从到了大漠的第一天,就开始着手了解大漠每一个角角落落的细字仔情况,这里是飓风经常出没的死亡地带,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如同草原沼泽一般吸力巨大的流沙,而飓风风力庞大,遇上流沙,势必会有一个阻力,项钰也不是蠢笨之人,一旦察觉到这点,必定会加以利用,但如此一来,他从飓风中逃离,又会落入流沙之中…… “项城主。” 施醉卿坐在项钰面前的一座沙丘上。 项钰咬牙切齿,“施、醉、卿——” 奸诈小人—— 施醉卿施施然抖开折扇,用折扇去点起项钰的下巴,项钰偏了偏头,施醉卿道:“项城主,你可别再动了,再动,你的嘴巴就要遭殃了。” 项钰在流沙中沉了一下,流沙盖过他的嘴,灌进了一口的沙土,施醉卿适时的提了提他的肩膀,让他提高了一点。 项钰吐了一口黄沙,“施醉卿,你要杀要剐,干脆些,别缩手手脚的。” “项城主这么想死?”,施醉卿低头,对上项钰俊挺的脸庞,她手腕突地凌厉一转,那折扇之上,几把鹰爪似得细小铁钩骤然扼住了项钰的咽喉。 ——只要施醉卿轻轻动一下,那锋利的鹰爪,绝对能毫不留情的割破他的喉咙…… “若本督不成全项城主,好像有些不近人情。”,施醉卿手腕细微的一动,项钰的脖子上立刻留下几道血印,伤口几小,却像蚂蚁在伤口上小口小口啃咬般疼痛难忍,项钰忍不住挣扎,又想起此刻逐渐的处境…… “施醉卿,你住手……”,项钰咬着牙忍着痛。 “本督为何要住手?”,施醉卿手腕又转了一下,几道新鲜的伤口出现在项钰的颈脖上,施醉卿道:“项城主若是肯纡尊降贵,说句什么求饶之类的话,本督心情好上一些,兴许这手,自然就收回来了。” “想让本城主求你,你做梦——”,项钰愤怒道:“本城主誓死,也绝不辱没了项家的门风,向一个奸佞无耻的阉人求饶——” “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施醉卿笑道:“项城主这份骨气,让本督佩服,可骨气,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救命,项城主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你死了,孤掌城群龙无首,正是本督的好时机,到时本督挥师打进孤掌城,攻城掠地,不出半月,就能将孤掌城,纳入本督的掌中,而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你项家。” “孤掌城在赤炎大陆立足几百年,各皇室诸侯想要对孤掌城动手,尚且还得掂量掂量,你施醉卿再大的权势,也不过是大夏国的一个阉人,就凭你,也想拿下孤掌城?”,项钰嗤笑,“即便我项钰死了,还有孤掌城几十万的剑阵高手,誓死捍卫孤掌城的安危,想要拿下孤掌城,你休想——” ”对,你说的没错,孤掌城称霸一方,百年来无人敢轻易与之为敌,其一是忌惮孤掌城地势天险,其二是孤掌城的在百姓心中声望,其三便是孤掌城万夫莫开的无敌剑阵,可就因为如此,反而让人对孤掌城这块宝地垂涎不已,只要你项钰一死的消息传出去,想要得到孤掌城的各方诸雄,只怕不会再按兵不动了吧?而孤掌城的剑士撑死也不过就那么几十万的人马,总有被消灭殆尽的那一天,项城主,你认为本督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145.第145章 借刀杀人 项钰神色一变,施醉卿所言,的确在理,孤掌城能在乱世立足,靠的是项家的声威,而他尚未成亲婚配,并无子嗣,一旦他死了,孤掌城后继无人,没有了项家,谁还会将孤掌城放在眼中? “施醉卿,你到底要如何?”,项钰抬眼,阴鸷的盯着施醉卿。 “不想如何,只是闲得无聊,跟项城主你玩玩罢了。”,施醉卿的表情,的确显得很无聊,她心中叹了一口气——从觅儿走了,生活处处都显得无趣…… 施醉卿摇着满是锋利鹰爪的扇子在项钰的脸上滑来滑去,项钰的视线跟着那扇子的滑动转来转去,施醉卿眸光飘忽,一边转一边道:“本督才现在才知道觅儿那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的小性子,异常珍贵啊……” 项钰冷哼,“少拿本城主跟那妖人相比——”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 项钰转眼珠的弧度忽地变得极慢,他的呼吸也跟着轻缓起来,似屏住了在期待什么一样。 “督主,小心——” 身后传来瑾烟的惊呼声,施醉卿菱唇一扯,连头也未回,折扇反手一扬,身后黑衣人闷声一声,身子一斜,倒入了流沙之中。 而那黑衣人手中的剑,还差一寸,就能刺破施醉卿的颈脖——在最有希望成功的时候功亏一篑,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那黑衣人双目暴突,眼珠子似要从眼眶中跳跃出来,恐怖不已,他倒入流沙中,尸体压在另一名蒙面杀手的头上,那蒙面杀手连救命,都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流沙掩埋。 而那被施醉卿击毙的蒙面杀手,尸体如同漂浮在大海之上沉沉浮浮,像经历了一场最高规格的活人祭祀。 身后那些逃过飓风的黑衣人,随之提剑一拥而上。 施醉卿飞身,项钰闭眼,再睁眼时候,施醉卿的紫衣裾角还在飞扬,她单膝跪地,左臂高扬,那折扇锋利的鹰爪莹莹亮光上闪过,上面,没有一丝血。 而她身后,背对着她站直着几个蒙面杀手,那些杀手还维持这攻击施醉卿的姿势——手握长剑,身体前倾,右脚迈出,而他们的头…… 流沙中的众人,狠狠的倒吸一口气。 那些蒙面杀手的人头,早已不在他们的脑袋上,谁都没看见施醉卿是如何将他们的头割下来的——太快了…… 连人的眼睛都未反应过来,施醉卿的身手却达到了,那些人头栽倒在流沙上,眼睛睁着,脸上肤色还很正常,鼻翼之间似乎还有呼吸留着,若他们没有亲眼见到施醉卿出手,只怕还以为身边的同伴,都是活人。 在一击之间就能同时杀死向她进攻的所有蒙面杀手,传闻果然没有夸大浮词——施醉卿的武功,的确阴毒,的确深不可测…… 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渗入四肢百骸…… “本督比较喜欢一个词,,项城主猜猜看,这个词是什么?” 项钰看着眼前这阴森的一幕,不知不觉答道:“身首异处……” “项城主果然是个聪明人。”,施醉卿毫不吝啬的赞赏,不过,这可不是本督最喜欢的一个词。”,施醉卿曲着腿,眨了眨,很和和气气的道:“其实本督最喜欢的是……自、相、残、杀……” 施醉卿话毕,一声刀剑砸入黄沙的声音将众人惊骇的视线拉了回来,项钰望见不远处一个满目惊惧的蒙面黑衣人,微微讶然——施醉卿竟然留了一个活口? ——当然,不会有人认为是施醉卿疏忽了。 那蒙面人被施醉卿的杀人手法骇住,此刻满脸的惊怖,施醉卿心中暗道,这些人并非专业训练的杀手,虽然凭着一股不怕死的骨气来刺杀她,但到底心中还是有对死亡的恐惧。 施醉卿抬眼看着那蒙面人,“本督今日,只留一个活口走出这里,你若想活,便亲手,杀了你所有的同伴。” 那人呆滞涣散的目光一点一点集中起来,他看着施醉卿时候,眼中还有未褪去的一股子害怕。 “怎么?不想活?” “想?”,他下意识的点头。 施醉卿菱唇闪着惑人的冷光,“动手。” 那人稳了稳心,弯腰握住了长剑,一步一步朝流沙走去。 “胡昌,你疯了不成,快住手——” “胡昌,别中了那阉人的诡计,你杀了我们,她也不会放过你的——” 胡昌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暴突,他梗着脖子,浑身冒着冷汗,“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以为我不怕死,可我现在怕了,死也太可怕……只要杀了你们,我就不用死了……” “就算你一个人活着回去,大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大人不会知道你们是被我杀死的,不会有人知道的——”,胡昌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胸腔间吼出来的,他长剑扬起,再狠狠的落下—— “啊——”,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人头落地,脖颈之处被削平,那具身体沉不下去,浮不起来,血流如注的脖颈如同一口留着鲜血的古井,那血迹渗入流沙之中,流窜过每一个人的身体,让人浑身一阵冰凉。 “施醉卿,你太狠了——” “晃——” 施醉卿,你不得好死。 “晃——” “施醉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晃——” …… 接连不断的诅咒,连续落地的人头,当流沙之中布满流血的古井时,蒙面男子已经杀红了眼,空气中泥沙和献血的腥味混合,异常压抑。 瑾烟忍不住别开眼——她在玄武行宫,见过比这死得更惨的人,她虽然无法适应杀戮,却并不认为施醉卿做的不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施醉卿摩挲着那颗耀眼夺目的指环,前生她杀人不曾手软,在这个强者生存的世界,更不会心慈手软。 ——不管是生存还是杀人,教会她一切的,都是皇尊,是那个男人…… 项钰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切。 施醉卿淡淡然却阴冷无比的目光看向了项钰,菱唇微微扯开,慢慢悠悠道:“接下来,就是借刀杀人了,项城主可得好好看着……” 146.第146章 和尚 “施醉卿,你要干什么?”,项钰吞了吞口水。 “项城主都猜到身首异处了,难道猜不出借刀杀人么?” “你、你……” “不过是闭眼一刀的事,项城主不是胆大的很?可千万别怕。”,施醉卿稀松平常的语调,好似不是在讨论如何杀人,而是在品茶一般悠然自得。 经历这一系列的变故,项钰心理已经饱受了巨大的压力,“施醉卿,有本事你就亲手杀了我,让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来杀本城主,简直就是侮辱本城主——” “本督怎么就是侮辱你了城主了?项城主,本督这是风光送你上西天呢,你生平不是最看不起阉人?让一个阉人杀你,你这死的,只怕也是死不瞑目吧?所以本督找了一个真男人送你最后一程,不用太感谢本督,本督只是做好人、说好话、存好心而已。” “厚颜无耻——”,项钰咬牙恨恨道。 “送项城主上路。”,施醉卿说着这话,负手倒退,随后转身,一步一步潇洒而去,逐渐消失在项钰的视野里。 胡昌似一只提线木偶,施醉卿说完那话,他狞笑着扬起了长剑,重重朝项钰劈去—— 项钰瞳孔急速的缩紧,埋在流沙里的身体像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他突然将流沙之中的手臂用力抬起—— “晃——”,长剑晃下,那银白的剑身上倒映着项钰如雷电般犀利的眸光,千钧一发,项钰突然出手握住那剑锋—— 剑锋巨大的风力扫过,项钰借力而起,落下的刹那,反手将手中的剑插入了胡昌的心口。 胡昌闷哼一声,倒地。 项钰张开的右手,右手被剑劈开一道大口子,索性他运功挡住了剑的冲力,否则非得断了手筋,此后再难动武…… 好你个施醉卿—— 施醉卿阴鸷地望着施醉卿消失的方向,“施醉卿,你给我等着,我项钰不将你大卸八块,我……我跟你姓,哼——” …… 施醉卿风流倜傥的摇着折扇遮挡风沙,负手穿过大大小小的沙丘,黄沙漠土上,他的脚印延绵而去,许久才被风沙掩住。 瑾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督主,真的就这么让人杀了项城主?” 施醉卿脚步未停,“你说呢?” 瑾烟踩着施醉卿的脚印——她记得施醉卿的脚,比她的还小巧,脚趾圆润,莹莹玉玉,可施醉卿硬是套了一双比她脚大一倍的鞋子在脚上,踩出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长长脚印,连那脚印的深度,也是按照成年男子的模式去踩的…… 施醉卿想常人之不能想,细致入微,让瑾烟佩服不已。 “督主如何想,瑾烟怎可能猜得透?” 施醉卿道:“项钰是一方霸主,他的存在能牵扯住多方蠢蠢欲动的势力,他若就这么轻易死了,且还死在大漠,本督不是要成为整个赤炎大陆的公敌么?” 项钰一死,觊觎孤掌城的各国枭雄,首先要做的,定然是要找出杀死项钰的人,为项钰报仇之后获得孤掌城上下的信任,才能进一步谋夺孤掌城。 “那督主你怎么……?”,瑾烟凝着眉,半晌之后没有舒开,扬眼笑道:“我知道了,督主一定是给项城主留了生机。” “生机?生与死,往往不过是在一瞬之间的事,抓住了,死机可以变成生机,抓不住,再多的生机也是枉然。” “督主说的真深奥,瑾烟不懂。”,不过,瑾烟却知道,那位项城主,只怕是不会死了。 施醉卿站着看了一眼天际,寂璟敖阅兵,只怕还有些时日,她就这么走了寂璟敖回来,估计不会让她好过。 “走吧,回去洗个澡,睡个美容觉,等着你家王爷。” …… 这般摇摇晃晃的步行,走了许久,转过一弯泛着淡金色光泽的涟漪沙丘时,突地一阵张狂的大笑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施醉卿神色稍稍一顿,转过了那沙丘,正望见前往有一队人马。 “是耿将军。”,瑾烟道。 耿天霸坐在马上,笑声一直不断,他的人马围成了半个弧圆,而那半个弧圆之中,地上躺着十几个身着袈裟的僧人。 瑾烟冷声说道:“这个耿天霸,竟然敢违抗王爷的命令在大漠行凶……”,而且还是屠杀出家人。 对面有几人下马,挨个去探那些僧人的呼吸,有人大声道:“将军,这和尚还没死绝。” 耿天霸道:“去,再补上一刀。” 那还没死绝的和尚躺在一众僧人很是扎眼,内里一件紫红色的禅衣,外罩一件金线绣佛经的深红袈裟,只是这身装扮便让人知道其在佛门中的地位不同凡响,尤其他身边的那杖金刚降魔禅杖,更是彰显了其身份地位…… 和尚…… 难道是…… 施醉卿眸光骤然一变,折扇在掌中一转,水流眼光****而出,如蜿蜒而去银蛇长舞。 “啊……”,那受了耿天霸的命前去动手的男子一声惨叫,捂着流血的右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掌飞了几丈高,最后落在他的脚下,抖了几下后,变得乌青乌青,“啊……我的手……” “是何人出手暗算——”,四周顿然惊惶起来,施醉卿若无其事的摇着折扇走出来,耿天霸心里重重一跳——石窟的事他侥幸逃过一劫,如今看见施醉卿,莫名得觉得心惊心跳…… “原来是督主……” “天色也不早了,耿将军还亲自出来觅食,如此幸苦,本督可得在苍秦王殿下好生赞赏几句才是。” 耿天霸脸顿然一白,“督、督主说笑了,臣下只是偶然路过而已……” “是么?”,施醉卿挑眉,“那耿将军怎么还不走?怎么?需要本督送耿将军一程?” “不、不用了,不劳烦督主……”,耿天霸暗中看了深红色袈裟的和尚一眼——受了如此重的伤,施醉卿就算是大罗神仙,也绝不可能妙手回春。 耿天霸敛了神色,道:“臣下告退。” 待耿天霸一走远,瑾烟忙去叹那人的鼻息,“督主,他还没死。”,这和尚身上挨了这么中的一刀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147.第147章 敦商高僧 施醉卿蹲下,点了那和尚几处大穴,随后仔细端详起那和尚来。 这和尚虽因痛苦而紧皱着眉,但其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五官深邃立体,身形高大挺拔,倒是个俊俏的和尚,且看起来,应当有几分西域血统。 与施醉卿所处的中国古代社会不同,赤炎大陆的和尚,头顶之上并未有烧戒疤的规矩,这红袈裟和尚的头顶干干净净的,亮的有些晃人眼,似不容亵渎的神灵。 施醉卿的手指抬着那和尚的下巴——戒贤…… 敦商国德高望重的高僧,赤炎大陆最有声威的禅师,他在赤炎大陆的地位,相当于后秦鸠摩罗什、大唐玄奘,甚至比他们更甚。 若说各国君王管束操控的是人身,那么戒贤统治的,就是人心。 佛法原先在赤炎大陆并不受重视,百姓对其了解也极少,民间也只有一小股佛法势力活动,而戒贤自小游历各国,经由西域将大乘佛法传入赤炎大陆,在敦商皇室的支持下,广开佛门大会,教化世人,在这样的乱世,诸雄逐鹿,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佛门倡导的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等思想无疑成为百姓心中的一个寄托,佛教因此在敦商逐步强大,成为敦商最大的宗教教派,而戒贤,也成为敦商百姓心中神一般的存在——人们都相信,他是佛祖转身,来拯救世人的…… 百姓信佛,使敦商一度兴起的农民叛乱被镇压下去,各国统治者见佛教能令百姓安于现状,为了维持统治秩序,也乐于将佛教引入国门,自此,整个赤炎大陆崇拜佛学之风兴起,寺院佛塔拔地而起,僧人数目增多,开始在政治中充当了重要角色…… 此前沈惊尘来到大漠接戒贤,且还为沈家三子闹到玄武行宫一事,耿天霸也是知道的,这戒贤途径大漠前往古月,他自然也应该有所耳闻,依照他方才的行径看来,应当知道这人是戒贤,如此,他还要赶尽杀绝,是受了何人指使? 且不说耿天霸是受了何人摆布,只如今只怕戒贤死了,牵连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戒贤在佛门声威如此之高,弟子和信徒遍布赤炎大陆,他死在大漠,施醉卿首先想到的,是沈惊尘——古月皇帝自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为难沈家的接口。 其次便是寂璟敖——纵容手下杀了戒贤,就足够他与整个赤炎大陆为敌。 那背后之人指使耿天霸这蠢货杀了戒贤,便可将天下众人的愤恨转嫁到寂璟敖的身上,让寂璟敖成为众矢之的,这一招,不可谓不毒的。 施醉卿思索间,那手指在戒贤的下巴上反反复复滑来滑去,跟摩挲自己下巴似得,瑾烟看着,几番想出口提醒,都愣是没敢出声打扰施醉卿——这要是被王爷看见,这和尚不用死绝,直接睁着眼下十八层地狱得了…… “督主啊……” 施醉卿才刚开口,就见施醉卿脸彻底黑了,她心里也跟着跳了一下,愣愣地看着施醉卿的手…… 那戒贤迷迷糊糊中,一把抓住了调戏他下巴的那双手,而他满手的血,也沾到了施醉卿的手上,且戒贤还咬字特别清楚的叫了一声:“公主……” “公主你妹——”,施醉卿大力甩开了戒贤的手,从怀中掏出绢帕将受伤的血迹擦干净,眼神不善地瞪了昏迷不醒的戒贤一眼。 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不近女色,可眼下这位,倒真是惊世骇俗了,不止近了女色,而且还是私通敦商国最尊贵的千金公主,如此便罢了,偏偏那千金公主早已嫁人,且驸马还是敦商国权贵宗政家的二爷。 施醉卿腹诽着,这么一个人不守戒律的和尚竟然还能得到佛门弟子如此敬重,不知往后,这赤炎大陆的和尚是不是要开了和尚结婚生子的先例? …… 施醉卿那一挥,直将戒贤挥得翻了一个身,瑾烟赶紧查看戒贤的状况,“督主,你、你倒是轻点啊,别真死了……” “死了算了。”,施醉卿站起身,又道:“趁着天黑,把他拖去龙门客栈给沈惊尘。” 瑾烟讶然,“就、就这么拖去?” “你要闲得慌,给他找辆轿子去。” 瑾烟还是犹犹豫豫,戒贤躺在黄沙中,一波又一波的黄沙铺天盖地,将戒贤半个身子都埋葬,瑾烟还是不敢动。 施醉卿道:“瑾烟,该死的人,阎王一刻不会手软,不该死的人,怎么折腾也折腾不死,你就尽管拖,拖死了,还有本督给你扛着。” “这……”,瑾烟有几分顾虑,看着那和尚英俊的眉眼,怎么都下不去手,她在四周转了圈,总算找到一辆被黄沙埋了一半的破马车,瑾烟将那散架的车板拖出来,把那和尚放上去,再找了根绳子拴住车板,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瑾烟拍了拍手掌站起身,“督主,都……好……了” 她往四周一看,空荡荡的昏暗黄沙之中,哪里还有施醉卿的影子…… “督主……”,估计是嫌她啰嗦,施醉卿早就挥马去龙门客栈了。 瑾烟落寞地上马,一个人拖着车板,慢慢的朝龙门客栈去。 天边地平线最后一抹光线也被黑暗笼罩,黑夜的沙漠中瑾烟拖着戒贤,她也不怕戒贤死了——只要施醉卿说戒贤不死,那戒贤想死也死不了。 这么拖拖拉拉的,到了龙门客栈时,整个大漠已经进入到了安谧的夜晚之中,瑾烟望见龙门客栈前,施醉卿还坐在马上,“督主,你怎么在门外?” “本督这不是在等你么?” 瑾烟瑾烟裂开嘴一笑。 沈惊尘在二楼的窗口立了许久,一直看着施醉卿从远处黄沙线上策马到龙门客栈门下。 她横马立在龙门客栈,他负手伫立在窗旁,施醉卿不曾抬眼,沈惊尘不曾说话,如此静静的,直到望见车板上躺着的那袈裟男子,沈惊尘才转身离开窗旁,往龙门客栈门外走去。 “沈爵爷,这是你的人。”,施醉卿朝沈惊尘道。 【看见亲要说去看盗版,虽然有点伤心,但是能理解……哈哈哈】 148.第148章 你自然不能死 沈惊尘颔首,亲自上前查看戒贤的状况,随后命人将戒贤抬进客栈中医治。 沈惊尘看着施醉卿,欲言又止,最终只道:“谢过了。” “碰巧而已。”,施醉卿施施然下马,道:“瑾烟,走,进去喝杯茶。” 瑾烟嗳了一声,迟了一步跟进去,又不见了施醉卿的踪影,只见冷飞流扛着破刀从二楼的回廊上穿过。 …… 厨房,狭窄的地下室里,阴冷的空气无限制的循环,见不得光的黑暗中,只有一盏薄凉的油灯跳跃着星火,蛛网上黑色的蜘蛛正不辞辛劳的布置着自己完美无缺的陷进,等待飞蛾蚊虫自投罗网。 冷飞流一手扛刀,一手扛着太师椅从地下室的阶梯走下来,他将太师椅放在施醉卿身后,随后立在一旁。 施醉卿腿一弯,大摇大摆的坐了下去,右手搭在扶把上,漫不经心的摇着折扇,望着眼前的老板娘。 老板娘被几根铁链束缚住,许久不见光,她的皮肤光泽不再,略显蜡黄,唇瓣更是干得脱皮。 “多日不见,本督这些属下,可有亏待了老板娘?” 老板娘目光浑浊,她看着施醉卿,干裂的唇瓣微微一动,嗓音嘶哑而暗沉,“假仁假义。” 施醉卿摇着折扇驱赶空气中的异味,“老板娘独自经营龙门客栈多年,游刃有余,是个厉害的人物,本督向来佩服有本事的女人,不过是想跟老板娘交个朋友。” 施醉卿这话半真半假,真心还是假意,只怕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老板娘冷嗤,“交朋友?交朋友会将人锁成这样?” “本督说了,老板娘是个厉害的人物,本督防的不严,怕老板娘飞天遁地,天涯海角本督找起来,着实有些困难,只好委屈老板娘了。” 如今伊和父子一死,孟擒虎几乎狗急跳墙,他假意投了东厂,派出来杀她的人却一波又一波,而同时老板娘失踪,只怕更让他心急如焚,也没少派出手下来这龙门客栈试探,却都以失败告终。 “施醉卿,你为何不杀我?” “老板娘跟朵娇花似得,本督舍不得。”,施醉卿抬着她的下巴,她莹润细长的手指和老板娘干燥枯黄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本督还想让你看一出好戏呢,你自然不能死……” 更何况…… 这个女人,她可是极有兴趣…… “施醉卿,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老板娘微弱的问,她在大漠这么多年,杀人碎尸从未栽过跟头,今次却被施醉卿所擒…… 她相信,施醉卿留着她的命,定然有所企图,而这图的,只怕与她所想,也相差无几了…… 施醉卿站起身,缓缓踱着步子,抱着双臂道:“人人都知孟擒虎的发妻是个有名的母老虎加妒妇,只准自己偷腥,却不许丈夫在外染指分毫,老板娘,你说,若本督将你送给孟擒虎做妾室,孟夫人会如何?” 妾室…… “哈哈哈哈……”,老板娘大笑,“我柳三娘这一生绝不于人做妾,你想要将我送到孟擒虎府上做妾,我宁愿死。” “不过是做妾,就让你寻死觅活的,这古往今来,妾室做了正室的例子,数不胜数,连皇后之位,也不一定是发妻能做,以老板娘的手段,进了孟大人的府上,这正夫人,还不是你手中之物。” 老板娘目不转睛的看着施醉卿,似是想看穿施醉卿心中所想,然而任她一双阅人无数的眼如何看,也无法看透施醉卿的心。 眼前这个美貌的男子,她的心和她的美貌一样,光鲜亮丽却扎满了刺,谁敢妄图靠近一步,她便扎得你鲜血淋漓。 “对了,忘了告诉老板娘一件事了。”,施醉卿恍然大悟地用折扇敲了敲额,“孟夫人的父兄已死,想必孟大人此后也不会再忌惮着孟夫人,这没用的女人,男人向来弃之如敝屣,老板娘,你这朵养在外面的娇花,也总算是熬出头了,只怕本督送你到孟府,你就是孟府正儿八经的正夫人了……” 老板娘目光一厉——伊和父子死了? 她突然抽搐般断断续续的笑出声,笑声干戛,尖锐刺耳,“施醉卿,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我还有利用价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好,既然如此,那本督就开门见山。”,施醉卿重新坐下,目光犀利地看着老板娘,“还请老板娘交出地下宝库的钥匙。” 老板娘脸色细微的一变,“什么地下宝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本督既然掌了龙门客栈,龙门客栈是个什么底细,本督能不知道?”,施醉卿缓缓道:“孟擒虎在大漠任漠北都护使二十余年,苍秦王未在大漠称霸之时,大漠几乎是孟擒虎与伊和的天下,两人狼狈为奸,在大漠为所欲为,对过往商队收取重税,又劫杀途径的达官贵人疯狂敛财,所得财物两人五五分赃,伊和此人不善经营,头脑简单,有多少挥霍多少,但孟擒虎却比伊和聪明,他早已有雄心在乱世争一席之地,所以每得一笔不义之财便积存起来,而这日积月累的,财富一多了,便会引人注意,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也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龙门客栈鱼龙混扎,反而是个藏宝的好地方,再加上你是孟擒虎的红颜知己,为他在龙门客栈为钱为财也杀了不少人,所以他信任你,不止将藏宝的地点设在你龙门客栈,更是将宝库钥匙一分为二,一半自己收藏,一半给了你,也就是孟擒虎此举,让你以为他对你信任有加,真心相待,所以你才会为了她敢冒险来杀本督,不是么?” 施醉卿说得一字不差,老板娘听在心中,已知晓自己再否认,也无济于事,她只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何必再来问我。” 她相信,施醉卿早已找出了宝库的位置,就算不用钥匙,她也有的是法子打开宝库的大门。 而施醉卿直接用折扇从怀中勾出了一柄钥匙,轻笑道:“本督这是给你立功的机会,自然要你亲口说出来。” 149.第149章 找到钥匙 “立功?我可不是你东厂的人。” “现在不是,不代表将来不是。” “真是可笑。”,老板娘冷笑。 “老板娘是个聪明的女人,只是如今这聪明被感情蒙住了,想必假以时日老板娘看得通透,便知道本督今日这番话,所言非虚。” 老板娘凝着眉,仔细地斟酌着施醉卿的这番话。 “这是孟擒虎手中的钥匙,老板娘,就差你的那一半了……”,施醉卿折扇的倒勾上勾着那钥匙串摇来晃去。 老板娘拳头不由得捏紧——施醉卿竟然连孟擒虎手中那一半钥匙也弄到了。 孟擒虎将这些财务看做成大事的必需之物,尤其在被施醉卿贬职后,更是视为东山再起的老底,怎么会轻易交出来? 难道孟擒虎已经…… 不可能,听施醉卿方才的语气,孟擒虎应当还活着才是…… 不管施醉卿是如何弄到钥匙的,另一半钥匙,她是绝不会交出来的,“施醉卿,你不用痴心妄想,钥匙,你休想得到。” 施醉卿捞起钥匙丢给了冷飞流,眸色一冷,“老板娘,本督给过你机会,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可就别怪本督。” “怎么?你要对我动刑吗?你以为对我动刑我就会说?你做梦。——”,老板娘冷笑。 “本督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大刑伺候这一套对你没用,再说了,老板娘你如花似玉的,本督也舍不得下手,最多……”,施醉卿阴冷一笑,“本督只会对你动点小刑,不过,保管能伺候得老板娘********……” 施醉卿阴森的笑声在地下室里突兀而阴冷,老板娘出其不意的打了一个寒颤。 “督主,属下去叫储慎安。”,冷飞流认为,用刑这种事,自然要储慎安出手才能镇得住场。 “不用了,储慎安出手太重,伤了老板娘可不太好,本督亲自动手。”,施醉卿眸光一直睇着老板娘,折扇一抖,老板娘便见那半裸香皮美人扇面上出现了一个鹰头状的金色小盒子,施醉卿揭开了盒盖,便有一只白色的蛆虫兴高采烈从中爬了出来。 老板娘看见那东西,眼皮抽了几下。 “呵呵……”,施醉卿阴阴地笑了起来,在小蛆虫的头顶轻轻点了一下,“小明,好好伺候老板娘,伺候好了,本督让你饱餐一顿。” 小明…… 冷飞流嘴角抽了一下。 小明受到了施醉卿的鼓励,兴奋地顺着扇面爬向了老板娘的脸颊,老板娘头皮发麻,“施醉卿……” 施醉卿面不改色,坐在太师椅里,倾着身子,笑眯眯地看着小明地辛勤地在老板娘的脸上爬上爬去,随后小明的身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到在老板娘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它的身影,施醉卿才直起了身子。 老板娘瞪着眼睛,尤其在看见小明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寒气从脚窜到头,她全身哆嗦着,恐慌来的又猛又快,让她措手不及。 施醉卿脚踩在一旁的案板上,勾着唇瓣,看着。 “啊……”,忽地,老板娘身体痉挛了一下,神色逐渐痛苦,“施醉卿,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老板娘脸部扭曲,五指痉挛地收收放放,施醉卿面带笑意看了许久,这许久的过程中,老板娘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失血…… 施醉卿这才慢悠悠道:“知道小明去了哪里么?它钻进了你的皮肤里,刚才本督看见它在你的左脸颊,这会儿……嗯,让本督仔细找找……啊……看见了,在你的左眼尾呢……它在努力的,将你的粘稠的血液吸得一滴不剩,酒足饭饱后,它会伸伸懒腰,将无数的细丝从嘴里吐出来,深入到你皮肉的粘合之处,让他们完全的分离,直到你整张脸,只剩下干瘪的一张人皮,充满了褶皱,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后,它就会转移阵地,到你的脖子,再到你的胸膛……一点一点的,将你变成世上最难看的女人……” “别说了——” 施醉卿慢悠悠的腔调,却让听的人身体紧绷,全身颤抖不已,老板娘闭着眼,它的耳里似乎都能听到那只虫子吸咽自己血液的声音,整个脸部都在疼,尤其是听着施醉卿的话,更觉得那疼痛加剧了几分…… 太可怕了…… 她不要变成那样的女人…… 她想到了死,却在每一次下定决心时,又不甘心…… “嗳……小明要开始了……” “施醉卿——”,老板娘哆嗦着嘴唇,“我不会放过你的——” 施醉卿笑,“没关系,那你就惦记着本督吧,本督不介意。” ……半刻钟后,老板娘已经痛得奄奄一息,施醉卿曲了曲手指,将小明召了出来,小明抖着肥胖的娇躯钻入了金鹰头小盒里。 施醉卿捏着老板娘的下巴,老板娘气若游丝,一双眸子却死死的瞪着施醉卿,“为什么不继续动手?” 施醉卿等老板娘恢复了神智,才道:“做什么,都要适可而止,玩死了,就不叫玩了。” 老板娘冷笑,心中却为逃过这种折磨而舒了一口气,她手腕动了动,随后脸色一僵,施醉卿看了一眼她的动作,道:“放心,你这张脸还好好的,本督说过了,你这张脸,本督舍不得动一下呢。” 老板娘终于安心,这口气刚落下,施醉卿突然转动着折扇,在她的大腿根处用力一划—— “施醉卿,你又想做什么——” 施醉卿笑而不语,细长的手指跳开老板娘的衣裤,贴上了她光裸的大腿…… 老板娘脸色又青又白,“施醉卿,你住手——” 施醉卿嘿嘿一笑,掌心在老板娘的大腿上缓缓地摩挲着,倏地,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抬头对老板娘一笑,随后从冷飞流的手中拿过一柄匕首,在老板娘的大腿根划开了一道血痕来…… 老板娘忍痛咬着牙,施醉卿犹嫌不够,在那伤口之处用力撕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指探了进去,片刻之后,施醉卿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她抬起手臂,满是鲜血的手中,正捏着一柄铜黑色的钥匙…… 150.第150章 放人 “你早就知道——”,老板娘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口。 施醉卿将钥匙扔给冷飞流,用绢帕将手上血迹擦干净,“储慎安与冷飞流都是本督手下的得力干将,他们翻遍了整个龙门客栈都找不到钥匙的所在,本督自然有理由相信,老板娘你是有绝招的,正好,储慎安与本督说了一件他在慎刑司拷打犯人时遇到的事,那犯人身上藏着不该藏的东西,东厂搜查之后遍寻不着,却在储慎安对他进行剥皮之刑时,在他的腋下皮里发现了那东西,而本督在走进龙门客栈的第一天,就觉得老板娘你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所以本督想,老板娘的大腿里,又藏着什么呢?” 施醉卿顿了顿道,“不过本督要留着你的命,自然不能叫储慎安来扒了你的皮找出钥匙,所以本督让小明来打头阵,小明嗅出了你血液中的金属气息,放出金丝告诉了本督钥匙的位置……真没想到,老板娘一介女流,却能对自己这么狠……” 对自己狠的女人,通常对别人,会更狠。 这样的人,最是适合东厂。 “施醉卿,你果然厉害,难怪孟擒虎要我不择手段杀了你,只可惜,只可惜啊……” 只可惜,她根本不是施醉卿的对手。 若这世上谁都能杀了施醉卿,那这东厂督主的位置,谁都可坐了。 “既然你早就知道,何必一开始来逼问我?” “本督方才不是说过?本督是在给你机会,你却不肯要,那本督只好自己动手了。”,施醉卿扯了一条菱纱在老板娘的大腿上裹了几圈,“行了,死不了。” 老板娘牙齿咬得死死的,钥匙落到施醉卿手里,孟擒虎所有的希望几乎落空,她都已猜到孟擒虎若知道她连一柄钥匙都守不住时失望的神情。 她恨—— “啧啧,本督最近穷得心慌,孟擒虎这宝库,正是送的及时,宽了本督的心啊……”,输在叹了一口气,“不过老板娘你就遭殃了,孟擒虎既然能为了权势戴着绿帽子招摇过市,如今他的宝库就这么落到本督手里,老板娘,孟擒虎心中,只怕恨不得杀了你呢……” 女人,就算跟着一个男人的时候再干净,也有被男人厌恶的那一天,尤其是个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人,孟擒虎又怎可能付出真心? 他能利用柳三娘为他敛财守财,若这笔钱财在柳三娘手中没了,柳三娘的下场,可想而知。 在男人心里,地位金钱,永远是第一位,女人不过是权势的附庸品而已。 这些道理,在红尘摸滚打爬了这么多年的柳三娘,不会不懂,可女人就是这么傻,明知前方是悬崖,却还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这也许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非得男人下了狠手,才会觉悟。 …… “施醉卿,我斗不过你,输在你手里,是死是活我也认了,如今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又打算如何处置我?” “老板娘想要知道吗?”,施醉卿耸了耸肩,淡然一笑,撩了袍子走上离开地下室的阶梯,“冷飞流,给老板娘松绑。” 老板娘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要放了我?” “大门就在哪儿,老板娘要走要留,本督不拦着,不过,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来找本督,本督的东厂,给你留着一席之地,定会比那孟夫人的位置好。”说着施醉卿推开了大门,脚步顿了顿,又转头对老板娘道:“方才本督说要让老板娘看一出戏,这一出戏,来日方长,等本督回了大都,定然能来得及让老板娘欣赏。” 老板娘扶着案板艰难地站了起来,她看着施醉卿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几抹异色。 冷飞流提着破刀尾随施醉卿离开地窖后,地窖里只有老板娘一人,她大腿上流出的血引诱了几只早已适应舔吸人血的老鼠虎视眈眈,老板娘踢开了那几只老鼠,看着打开的地窖大门良久,最终咬了咬牙,扶着墙壁,顺着阶梯离开了地窖,直到她走出龙门客栈,也未曾有人出手阻拦她,而龙门客栈的后门外,一匹漆黑的良驹正全神贯注地仰望远方,那马儿望见老板娘出来,硕大的眼珠子,便一瞬不瞬地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心中还有几分不敢相信——施醉卿,这是真的要放了她? …… 施醉卿立在梯角转角处,看着老板娘从后门一瘸一拐地离开,直到门外传来一声驾马的娇呵声,施醉卿才淡淡将视线收了回来,对面前的萧庭道:“萧庭,,给紫衣侯通个信,就说本督手中,新纳了一批货物,以防万一,这批货物本督折日亲自押回大都。” 穆晋玄希望低调得到孟擒虎的宝库运入紫衣侯府周转,如今她这,可的确是低调,至于这批财物的归处…… 施醉卿勾唇一笑,只怕穆晋玄,要失望了。 “恭喜督主,属下这就去传信给侯爷。”,萧庭面带喜色,又不动声色看了施醉卿一眼,“只是……侯爷手中急需周转资金,督主若是不得空,不若让属下押送回大都,属下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这批货物有任何损失。” 施醉卿轻飘飘地看了萧庭一眼,眼中冷光像刀刃刮着萧庭的呼吸,“不愧是紫衣侯府调教出来的人,心思缜密,面面俱到……”,施醉卿眸光愈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萧庭是本督的主子呢,都能替本督拿主意了。” 萧庭脸色一白,慌乱跪下,“属下不敢。” “本督说句玩笑话罢了,这么紧张做什么?”施醉卿轻然一声笑,负手顺着阶梯走了上去,随后推开了储慎安房间的门。 有些年月的木板上响起她沉沉的脚步声,像巨石敲击在萧庭的心头。 萧庭看着那扇微微晃荡的门,眉头微蹙眉——施醉卿为何,与侯爷描述的,相差如此之远? 冷飞流立了大刀在地面上,随即弯腰坐在储慎安的门前不准任何人靠近,萧庭收回了神思,朝冷飞流略微颔首。 冷飞流坚硬的下巴一点,算是作答。 萧庭随即大步离开。 …… 151.第151章 金元神砂 …… 屋内,储慎安关上窗户,那窗缝中隐约可见老板娘将沉沙甩在身后绝尘而去的身影,他不曾回头,淡淡道:“你想要将她收进东厂?” “这龙门客栈很适合她。”,这龙门客栈在漠北历经风霜,不知已换了多少掌柜,每一任掌柜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最后却都惨死在这大漠,不得善终。 而柳三娘显然是道高一尺,她杀了前任掌柜夺得龙门客栈,至今已十几年之久,以女子之身,将这龙门客栈经营得风生水起,连男儿也及不上,尤其龙门客栈身处最复杂的沙漠之地,不管是坏境气候还是过往路人,都不是寻常女子能承受的,但柳三娘却做到了,这一份手腕和一颗玲珑心思,非一般女子能比。 龙门客栈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分水岭,来往客人身份复杂,从他们嘴中,探知到的消息利用价值并不低。 但纵观东厂之中,找不出一个比柳三娘更适合经营这龙门客栈、为东厂探听情报的人。 柳三娘对于人性的反复揣摩,几乎已让她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只是这双火眼金睛,却偏偏看不透人世真情假爱,让她栽在孟擒虎这么一个男人的手里。 储慎安坐到了桌旁,淡淡道:“只怕她,未必愿意。” 施醉卿撩起袍子坐在储慎安对面,自信道:“柳三娘离开大漠,必定会前往大都找孟擒虎,孟擒虎知晓他的宝库落到本督手中之后,柳三娘就已成了无用的女人,他眼中,还容得下她么?一旦孟擒虎露出绝情绝意的一面,柳三娘就会绝望,而女人绝望之下通常会有两个选择,第一,死亡,第二,与魔鬼为伍。” 自然,施醉卿也看出,柳三娘绝不会选第一个——柳三娘性子太烈,她就算选择死,也定然是要跟孟擒虎同归于尽,而凭她一己之力,是杀不了孟擒虎的,如此,她便只有选择与魔鬼为伍达成目的。 这个魔鬼——就是东厂。 储慎安将桌上的被子倒转过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透过那杯沿洁白如玉的平面,储慎安眸子别有深意地盯着施醉卿,“听你如此一说,你倒似很了解女人,这绝望的滋味,难不成你切身体会过?” 施醉卿面色刹那一沉,眸中波涛汹涌,阴鸷地看着储慎安,储慎安淡然的喝着茶,在施醉卿阴沉沉的目光中,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面不改色道:“这是卓不凡从大都送来的。” 施醉卿将信接过,拆开,扫完后,沉默了片刻才抬头问储慎安,“这信已寄出一月有余,为何现在才到?” 以东厂的办事效能来说,捎一封信从大都到大漠,最多不过三天的时间。 “路上出了些岔子。” “是穆晋玄让人截了这封信?”,以穆晋玄现在的心思来说,为了让她安心呆在大漠拉拢寂璟敖,极有可能让她彻底断了与大都的任何联系。 尤其他深知,卓不凡这时捎信过来,定然是与小皇帝有关,而小皇帝,又是施醉卿心里的牵挂。 储慎安未曾点头,也未曾摇头,只那神色,已让施醉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施醉卿冷笑了一声,将那信搁在桌上,神色一转,已经恢复了自然,“看来,我需要去一趟敦商。” 储慎安目光从那信笺上飘过,一目十行。 小皇帝的在古月时由于耽搁了救治,寒症来势凶猛,即便卓不凡医术再高明,但小皇帝终究年龄尚小,不能以猛药来根治,只能慢慢调养,等身子的亏损补回来了,才能对症下药。 卓不凡在信中说,小皇帝的身子已见大好,如今便可开始放手医治,彻底祛除寒症,只是这配置的药方中,还差一味药引。 这药引,就是金元神砂。 当年伽梵胧裕女皇尚未登基为帝时,敦商国皇戚李舒栢到访伽梵,胧裕女皇对李舒栢一见倾心,而李舒栢当时正向卓家求取金元神砂被拒,胧裕女皇为了博得李舒栢的欢心,亲自到卓家以皇室之尊要求卓家献出金元神砂,然而金元神砂是卓家先祖遗留下来的家传之宝,卓家又怎甘愿献出来?女皇束手无策,恰逢当时游历在外的卓家公子卓不凡回到伽梵,同样对心高气傲且美貌聪慧的胧裕女皇一见钟情,而胧裕女皇正是利用了这点,一步一步诱着不知情的卓不凡违背卓家家规偷出神药,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卓不凡偶然得知了真相,一怒之下与胧裕女皇翻脸,而胧裕女皇对金元神砂势在必得,先女皇病逝,胧裕女皇登基的那一日,卓家浩劫来临,满门被屠,逃出生天的,只有被施醉卿救出的卓不凡。 胧裕女皇登基一月后与李舒栢成亲,夫妻相敬如宾,传为佳话,而金元神砂,经由李舒栢的手,辗转落到了其敦商表妹千金公主的手里…… 卓不凡在信中表明,只要有了金元神砂做药引,今年的冬日,小皇帝便不需再受那寒症之痛了。 所以,施醉卿想要得到金元神砂,为防万一,必须亲自去敦商走一趟。 而卓不凡显然是另有打算,当年卓不凡进入东厂之时,她曾许诺卓不凡,卓不凡向伽梵复仇时,她必全力相助,如今虽然本尊死了,但她顶着东厂九千岁这个名头,自然不会食言。 施醉卿凝眉坐了片刻,才道:“给卓不凡回封信,金元神砂我会去敦商拿,让他先到古月沈家走不一趟,拿到金元神砂后,我自会让人送到古月。” 要医治沈惊尘,也应当需花费一些时日。 储慎安深沉地看着施醉卿,“你想让卓不凡去医治沈惊尘?” 施醉卿淡淡嗯了一声,储慎安看着她的目光像两束激光线,施醉卿凉凉的对视过去,总觉得储慎安看着她的目光,像隔了几层冷冷的雾气。 储慎安越来越怪了。施醉卿心中道,好像自从来了大漠,她就越来越看不透储慎安了,越来越不懂储慎安。 甚至连储慎安对她来势凶猛的感情,她都无法理解…… 152.第152章 施主高义 储慎安抿了抿唇,唇瓣异常的冷毅,只冷声道:“卓不凡未必会去,沈惊尘未必领情。” 世间凡是有些本事的人,都是孤傲自傲、脾气古怪,卓不凡也不列外,世人都道卓家公子,雅人深致,卓尔不凡,但那只是看外表,卓不凡闹起脾气来,谁也不认,完全就是一疯子——而这,便是三年前卓家被灭为卓不凡带来的阴影。 至于沈惊尘,古月望族沈家的当家年,心高气傲,尤其在对待施醉卿的事上,他既然连四年前舍命救施醉卿的事都一直隐瞒心中,此刻又怎会接受施醉卿这赎罪般的补偿? “卓不凡不去,也得去,至于沈惊尘领不领情,那是他的事。”,施醉卿站了起来,神情显得几分烦躁,“你和冷飞流继续呆在大漠,转移穆晋玄的视线,我不希望穆晋玄坏了我的事。” 储慎安沉默了半晌,沉吟道:“敦商最近,不太平。” “敦商……”,施醉卿默念着那两个字,储慎安道:“敦商国皇帝行将就木,皇族子嗣单薄,听闻千金公主近日也卧病在床,且病情不断加重,宗政家已经蠢蠢欲动,与皇戚李家争权,朝中斗得翻天覆地,你若此时去,势必在敦商掀起一番巨浪来,且李舒栢既然费尽心机将金元神砂从伽梵弄到敦商给千金公主,对千金公主而言必定珍贵异常,在短时间内,你极难快速弄到药从敦商全身而退。” 施醉卿目光如炬,信念坚定,“不管花多少时间,金元神砂,我势在必得。” 施醉卿一旦决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储慎安沉沉地道:“若想速战速决,便是从那僧人入手。” “那僧人?”,施醉卿蓦然想起自己方才让瑾烟从大漠拖回来的那和尚,传言千金公主与驸马貌合神离,而那僧人是千金公主的入幕之宾,就算他比不得宗政家大权在握,但在敦商的威望地位,足以撼动敦商的国本,更何况是一个宗政家。 施醉卿沉默地走了几步——看来,在这大漠对戒贤出手,除了宗政家,再无他人了。 施醉卿正在思量中,门外忽地传来几声吵闹声,施醉卿侧耳一听,沈惊尘微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禅师,你身体抱恙,何必急着回敦商,不若再这客栈养好伤,待禅师身体大好之后,沈某人派人护送禅师回国。” 施醉卿挑眉,戒贤现在要回敦商? 随后戒贤虚弱的声音道:“不,我……我现在……就要回敦商……我一定要……要回去……” 戒贤的弟子和护送人马都已经、葬身在耿天霸的刀下,如今无人护送照料,听这气息奄奄的声调,只怕还没走出这龙门客栈的大门,就要一命呜呼了。 戒贤一意孤行,沈惊尘只好无奈道:“既然禅师执意如此,那沈某人即可让人去备马车,送禅师回国。” “阿弥陀佛,贫僧……在此谢过沈施主了……” 沈惊尘淡淡一笑,这笑容多少饱含了几分无奈,古月皇帝希望藉由戒贤到古月走一趟,开一场佛门讲义,教化古月百姓,如今这一波三折,到最后,人却还是没接到,古月皇帝的怒气,可想而知,而沈惊鸿到现在,还在大牢中…… “来人,为禅师备马车,我亲自护送禅师回敦商。” 这一路上,戒贤决不能再出事。 而门内,施醉卿朝储慎安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戒贤,的确是可以利用的人。”,随后施醉卿拉开门走了出去,对着外面的众人道:“沈爵爷身体也还未康复,只怕不宜长途跋涉,恰是本督这几日闲的很,不若本督替爵爷走一趟,护送戒贤禅师回国。” 沈惊尘皱眉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笑道:“爵爷放心,本督定会护戒贤禅师周全,让他安然回国。” 沈惊尘唇瓣蠕动,良久才问道:“督主,要去敦商?” 他知,施醉卿定然有旁的事要去敦商走一遭。 施醉卿勾了勾嘴角,淡淡的笑意浅浅勾勒。 “禅师名动九州,本督心中也甚为敬仰,如今有这机会亲近禅师,一仰佛门高僧的风采,心中欣喜至极,还望禅师给我这个机会。”,施醉卿对着气息微弱的戒贤道。 “这……承蒙施主相救,戒贤已是感激不尽,不敢……”,戒贤身躯晃了一下,旁边两人忙扶住他。 施醉卿自然而然地走到戒贤身边,托住戒贤的手臂,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本督心意已决,大师不必再推迟。” “这……”,戒贤脸色苍白,施醉卿的身份,通过这三言两语的交流,他大约已经猜出来了——不管施醉卿是善是恶,如今他这一回到敦商,是福是祸尚且不知,怎能连累旁人? 施醉卿看出戒贤慈悲的顾虑,挪动了半步,压低声音在戒贤耳边轻语道:“高僧德高望重,这一路上惦记的人不少呢,本督若见死不救,只怕佛祖也不会放过本督,再说,高僧若不慎魂归西天了,这人世上,可还有人因为高僧而深受苦难呢。” 戒贤面色愈加的白,施醉卿话中之意,他不必揣测亦能明白——宗政家要置他于死地,不达成目的绝不会罢休,而如今,他却必须要活着回去,哪怕……是回去见她最后一面,也好…… 戒贤闭了闭眼,最终道:“施主高义,贫僧在此谢过了。” 施醉卿一笑,道:“禅师心中着急的很,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起程。” 戒贤点了点头,施醉卿退了几步,将戒贤交到冷飞流手中,冷飞流托住戒贤走下了阶梯。 瑾烟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口,“督主,你就这么走了?王爷那儿……” 王爷这会儿,只怕正从金墉关赶回来呢,若是回来见不到督主,依照王爷对督主超强的占有欲,只怕,会掀翻了天…… 偏偏施醉卿却神色如常,半点顾虑也没有,“瑾烟,你回玄武行宫去,跟王爷道一声平安便是了。” 瑾烟瞪大眼,“督主,你不带上瑾烟?” 153.第153章 你也是女子 “你一个女子跟去做什么?快回玄武行宫去。”,人越多,施醉卿受到的掣肘也越大。 “督主……”,瑾烟默然,你也是女子…… “怎么?这就开始将本督的话当耳旁风了?”,施醉卿板起脸。 瑾烟委屈地垂下头,“瑾烟不敢,只是……” 施醉卿抬手打断了她,随后拾级而下,走了几步,手臂蓦然被人拉住,只听沈惊尘轻声道:“这一路惊险,督主已帮了沈某人许多,这一趟,督主若要去,沈某人不能阻挡,但沈某,也要一同前往,如此一来,也算是有个照应。” 施醉卿微微侧了侧头,淡然道:“沈公子身体不宜长途劳累,古月国山清水秀极适合休养,沈公子还是快回古月国去吧。” 沈惊尘指节苍白,清俊的眼看着施醉卿,似有千言万语,施醉卿静立着不曾动,等着沈惊尘放手。 两人静静地僵持着,施醉卿淡漠的侧脸映在沈惊尘的眼底,沈惊尘眉头轻轻一皱,手指微微动了动,那指尖,似有一股想碰碰眼前女子那较好容颜的冲动。 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变化瞧瞧流窜着,而储慎安立在门前,一双冷眸冷冷地看着。 恰在此时,龙门客栈的后门,再次响起飞扬的马蹄之声,由远及近,片刻后,明云疾步从后门走了进来,神色几分焦灼,“爵爷……” 沈惊尘手微微顿了一下,当然地放开了施醉卿的手臂,朝明云道:“出了何事?” 明云走进了几步,在沈惊尘耳边道:“爵爷,太老爷已经……”,明云顿了一下,沉重道:“去了……” 沈惊尘瞳孔一缩,苍白的手指关节捏出森然的响声,明云立在一旁,头垂得更低。 施醉卿回头,悠然地看了沈惊尘一眼,明云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对于听力异于常人的施醉卿而言,即便不用刻意去听,明云的话也能清清楚楚的撞进她的耳里。 明云的话音落下后,施醉卿耳膜里鼓动的,便是沈惊尘剧烈跳跃的胸腔震动声——他压抑的怒气有多重,可想而知…… 这位新帝可不如他父亲那般机智聪明,韬光养晦于他而言,就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而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等待,如今一味求成想除去沈家,彰显自己君王的威严,不懂百足之虫,至断不僵的道理,反而是将古月推向了一条灭亡的道理。 施醉卿心中冷笑,做太子时就是个没有主见的,做了皇帝还能有多大能耐?如今他自取灭亡,倒是施醉卿乐见其成的,省得到时候浪费东厂的兵力。 而沈家是兴是亡,更不是她施醉卿该关心的事…… 施醉卿撇过了头,顺着阶梯往下走。 “督……”,沈惊尘顿口,饱含复杂的情感的嗓音敲在施醉卿的心头,“小醉儿……” 施醉卿脚步一僵,每当沈惊尘脱口而出这三个字眼,总能让她的心突然变得异常的沉重和哀伤—— 真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沈爵爷还有事?” 沈惊尘沉默了半晌,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意,“禅师这一路,多仰仗督主了。” 施醉卿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客栈。 沈惊尘静立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远去,许久转身进了房间,明云跟了进去,沈惊尘的声音再不复方才的那一份温柔,而是显得异常凌厉,如刀如冰,“怎么回事?” 明云单膝跪下,垂头道:“属下奉爵爷的命送信给太爷,太爷看完信后,连夜进宫,谁知第二日,竟是被宫人抬回沈家,而太爷已经……” 沈惊尘闭了闭眼,手指狠狠的抓住桌子的一角,几乎将桌角捏碎,他抓住了其中两个字,沉沉问道:“连夜?” 屋内的气息森严壁垒,明云仔仔细细道:“太爷看完信只说会配合爵爷,已准备歇下,第二日再按爵爷的计划行事,谁知此时宫中传来圣旨,说皇上到牢中探视四爷时,四爷在昏迷之中,竟大骂皇上是无道昏君,皇上大怒,要将四爷于次日午门斩首,太爷听闻后,带着当年高祖皇帝御赐的金书铁券进宫面见圣上,圣上拒不觐见,还言道太爷以高祖皇帝御赐金书铁券来压当今天子,是对当今天子的大不敬,遂而在宫门前将太爷压下,当即打了七十大板,太爷受不住,当时便气绝身亡,金书铁券也被皇上溶毁……” 沈惊尘面色沉沉,他的眸子如苍穹之中欲吞噬大地的黑洞,看得人心惊胆战。 沈家当家人温文尔雅,但其发怒的一面,也让人望而却步。 沈惊尘缓步走了几步,每一步,都似山雨欲来的节奏之声,他倏然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漫漫黄沙——皇帝如今连高祖皇帝御赐金书铁券都不放在眼里,更挑衅沈家,公然动沈家两大重要人物下此狠手,此种沉不住气的表现,与施醉卿的运筹帷幄相比,谁胜谁负已在预料之中——这个古月,他是当真不想要了? 沈惊尘想得远了,脑中一阵绞痛,他手掌撑住墙面稳住身子,明云见他身形摇摇欲坠,忙上前扶住他,担忧道:“爵爷,保重身体。” 沈惊尘推开明云,沉声道:“走,即刻回安邑城。” “爵爷,你的身体……”,明云有些担心,看见沈惊尘心意已决的眼神,只得道:“属下立刻去准备……” …… 施醉卿站在龙门客栈外,大漠的风沙一如既往残暴肆虐,尤其远处大漠深处的风沙,更像漩涡一般来回地扫荡着,透着无数未知的风险,让人恐惧,更让人容易生出挑战之心。 而古往今来,能征服这片大漠的传奇人物,又能有几人? 而寂璟敖,显然是这寥寥无几中的一人。 寂璟敖…… 此刻,他是在金墉关,还是在赶回来的路上? …… 戒贤已被扶进了马车里,瑾烟亦步亦趋地跟着施醉卿,施醉卿跳上马车,回头对她道:“还不快回去?” 154.第154章 恩爱鸳鸯 戒贤已被扶进了马车里,瑾烟亦步亦趋地跟着施醉卿,施醉卿跳上马车,回头对她道:“还不快回去?” 瑾烟知自己不能阻止施醉卿去敦商,更不能说服施醉卿带上自己,她闷着声道:“瑾烟送送督主……” 施醉卿不由得笑了一声,瑾烟道:“督主一定要保重。” “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施醉卿抬了抬手,将冷飞流和萧庭唤了过来,施醉卿对冷飞流道:“送瑾烟回玄武行宫。”,随后又对萧庭道:“萧庭,你随本督一同去敦商。” 萧庭神色一变,迟疑地拱手,道:“是,督主。” 这辆马车雕饰极其简单,只有几个简单的祥云图案盘桓在车身上,低调内敛,但其金丝楠木的材质却彰显了马车的气度不凡, 施醉卿弯腰走进了车内,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金丝楠木本身香气清新宜人,与这檀香之味纠缠不休,嗅起来反而有几丝苦涩的药味——而这药味,便是最好的疗伤圣品。 戒贤换了一身干爽的沉红色袈裟,红色深沉的颜色映衬着他苍白失血的脸庞,有些异样的妖艳,却让眼前这如佛如仙的男子,多了几分世俗红尘的气质来。 萧庭挥了挥马鞭,马车缓缓启动,马蹄娓娓,向着远方的敦商国度缓缓行驶而去…… 施醉卿捏过戒贤的手腕仔细探了探,戒贤本身并未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而已,而沈惊尘又不惜以良药医治,他的伤好得很是快,如今从脉象看来,已然是无大碍了。 戒贤始终闭着眼,施醉卿放开他的手后,他便开始念经,手中的黑檀木佛珠极有规律地转动着,光晕不断流转,施醉卿微微阖着眼,抱着双臂,听着那低低沉沉的诵经声,像来自千年前佛祖遗留人间的箴言。 马车平坦地行驶,地平线上也逶迤出长长的车辙痕迹,施醉卿在戒贤的念经声中小小的憩息了一下,睁开眼时,那诵经声还未散去,施醉卿瞟了一眼倒垂在马车顶中的沙漏,掏了掏耳朵道:“大师,你已经念了一个多时辰多了。” 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就算是天籁,也有听厌的时候,更何况这佛经内容千篇一律,戒贤的声调更是波澜不惊,如同死水,索然无味之下,的确很难让人再听下去。 戒贤睁开眼,眼中大智大慧的睿智之光很难让人忽视,当然,能将名不见经传的佛门宗教在赤炎大陆发扬光大,成为第一宗教,而他本人则成为宗教中的核心人物,自然比不得泛泛之辈。 戒贤扯开了苍白的唇,道:“施主一生杀戮太重,冤魂厉鬼难散,贫僧这经,是念给施主身边的魑魅魍魉听得,也希望施主能听在心中,早日向佛,以慈悲之心善待天下百姓。” 戒贤将这番大义说的诚恳真挚,施醉卿却蓦然笑出声,“大师是得道高僧,心系天下众生之苦,一心向佛,以佛法真谛劝告天下百姓心怀善念,深得众生爱戴,这说出的道理,自然是真理,在下领教了,只是……”,施醉卿话锋斗转,勾唇一笑,笑容漠然而冷情,“在下才疏学浅,对佛法不甚了解,只是对这佛门清规戒律,倒是懂得一些,如今有一事不明,还请高僧赐教。” 戒贤已预感到施醉卿定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而和佛门清规戒律扯上关系的,无非就是…… 戒贤心中叹了一口气,当初既然守不住这清规,如今就要有顶天立地的气概去承受。 戒贤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施主自谦了,以施主的过人才智,当世鲜少能有人及得上施主你,贫僧更不敢在施主面前献丑,施主若是对佛法有什么不解之处,贫僧倒是可以为施主讲解一二。” “禅师如此说,在下便放心了。”,施醉卿戏谑地望了过去,直直看着戒贤道:“常言道佛门有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禅师认为,自己遵守了几戒?” 戒贤脸色愈加白,双手合十,眼沉沉地闭上,“阿弥陀佛……戒贤自知罪孽深重,待心愿能成,自会下阿鼻地狱受尽诸般烈刑,向佛主忏悔。” 施醉卿讥诮一笑,懒洋洋地抖了抖腿曲着的右腿,“不愧是佛法集大成者,高僧连这说法,也找的极是好。” 看来敦商德高望重的高僧与那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千金公主的暧昧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了…… 啧啧,这可真是对世俗赤~裸~裸的挑战,尤其戒贤身份地位如此之高,做了此种表里不一的事,天下人却依旧奉他为神祇膜拜瞻仰,该说戒贤玩弄人心的手段高超,还是世人太过愚昧? 不过信佛之人相信因果轮回,生前罪恶,死后来生亦要偿还,戒贤若心安理得告知世人他愿下地狱来赎他在红尘犯下的罪孽,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谁敢怀疑? 施醉卿的嘲讽,戒贤听在耳中,却不狡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对施醉卿道:“施主知晓佛门八戒,言辞之间细细探来,想来对佛法,也应当不是一无所知。” 戒贤这话,便是认为施醉卿,是看过佛经的。 施醉卿不置可否,“佛门道义本督听过不少,可那不适合本督,高僧不必给本督再讲什么慈悲因果,本督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地狱狂罗,为杀人而来,若不杀人,如何生存?”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间万物,诸般百态,皆是虚像,施主何必执念在一时,毁了几世功德。” “禅师说的极是。”,施醉卿托着下巴,促狭地看着戒贤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俊脸,道:“人生苦短,既然如此,禅师何不放开些,脱下袈裟,娶了千金公主为妻,做一对恩爱鸳鸯,逍遥快活,又何必为了所谓**大德堪堪忍受情爱之苦。” 155.第155章 开荤 戒贤在佛法方面的天赋和向往从小异于常人,毅力非凡,这大概也是他历经千难万险始终不曾放弃将佛法传入中土发扬光大的其中一个原因。 论其品性的功绩而言,他值得人尊贵——不管他与千金公主是否有染,也不管他是否有违佛门清规戒律,不可否认,他算得上前无古人的佛家第一人,他在天下众生的无可替代的位置注定他不能向世人一样随心所欲,否则佛门容不下他,他自己……也容不下自己…… 这就是人世间的无奈,有些东西,不是不能放下,而是早已无法放下…… 戒贤沉默着,不是无言以对,只是不想再为自己的过错辩解丝毫。 施醉卿瞧着他沉肃的脸庞,她也并非是要揭戒贤的伤疤,她只是无聊,刚好又说到这话题上,毒舌的本质自然而然就冒出来…… 马车突然停下,萧庭探头进来,问道:“已经行了三个时辰,天快亮了,是否要歇上一歇,吃些东西再走?” 施醉卿看向戒贤,戒贤咳嗽了一声,震动了腰腹的刀伤,皱了皱眉,他对萧庭道:“贫僧想快些回敦商,劳烦萧施主了。” 看戒贤这份着急的心态,还真是个痴情的种,为了回去见病重的千金公主,连命都拼上了。 施醉卿也不刻意为难,从千金公主手中获取金元神砂,也必须尽快——能早半刻拿到金元神砂,至少也能减少小皇帝半刻的痛苦…… “继续赶路。”,施醉卿对萧庭道。 萧庭点了点头,将干粮递给施醉卿后,马车继续前行。 施醉卿撕开油纸,咬了一口大饼,大饼还有些温度,并不生硬,且中间还有香气四溢的肉馅,勉强能下咽,施醉卿拿出另一个大饼,递给戒贤,“大师,吃吧?” 戒贤推开了施醉卿的手,望见施醉卿嘴上的油渍,闭上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道:“贫僧不饿。” 施醉卿勾着眼尾,眼角的笑意浅浅的,“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尤其像你这么位高威重的高僧,怎么能撒这种谎?看你都一天没进食,哪有不饿的道理,来,吃吧,别客气。” 戒贤推托不下,双手合十避开施醉卿,“施主,贫僧是出家人。” 施醉卿似恍然大悟,蓦然收回了手,“瞧我,望见禅师这张艳若桃李的脸俊脸,都有些忘记禅师的身份呢,不过,禅师连女色都不忌讳,这进点荤又有什么?反正这儿除了我,也没人看见,禅师就尝尝鲜,在下一定会为禅师保密。” 戒贤稳如泰山,不为施醉卿所诱,嘴里念念有词,显然又开始念起经来了。 施醉卿凑近了一些,温温吞吞在戒贤耳边道:“禅师自小出家为僧,这辈子还没吃过肉吧?啧啧,这味道,可比女人的滋味**多了,禅师真的不尝尝?” 施醉卿吃完了两个饼,戒贤还是苍白着一张脸,闭着眼念经,不搭理施醉卿。 施醉卿自顾自地笑起来,这敦商一行,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无聊嘛…… 施醉卿擦干净了手上的油腻,挑了一个韭菜包子递到戒贤面前,“大师,这是素的。” 戒贤抿着唇,坚持着底线不动摇,“施主吃就好,贫僧真的不饿。” 施醉卿眼角的笑意更深,“大师,你这是看不上在下的这些粗粮么……?”,施醉卿很是受伤,“也对,大师过惯了金贵的日子,自然对这些粗劣食物瞧不上眼……” 戒贤无奈道:“贫僧没有这个意思。” “可我看大师似有这个意思。”,施醉卿眼波流转,直直地看着戒贤清心寡欲的眼眸子,戒贤的眼珠子一如他五官般深邃,且眼珠斗转中,能望见几抹华贵的宝蓝色——中原人与西域人优秀的混合血统,让这个男子独特的俊美散发着诱惑的色彩。 若他长发冠玉,锦衣华服,驽马摇扇,定是令当世女子醉得心碎的美郎君。 施醉卿神思见一震,饶是看惯了寂璟敖这样天上地下无一的美男子,也有些慑不住戒贤的美貌。 施醉卿半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玩世不恭地将那菜包子在手中扔来扔去,“大师,敦商之中只怕有人已为你准备了丰厚的大礼,你这样饿着肚子,只怕到了敦商,也没力气去接这份大礼啊。” 戒贤神色间有些松动,他凝眉半刻,“贫僧吃个馒头就好。”,说着,将包袱里那个无人问津的冷馒头捏在手里,开始细嚼慢咽。 施醉卿双臂环胸,笑眯眯地看着戒贤。 戒贤吃到一半,猛然觉得嘴里一股油腻味,他动作僵了一下,看着冷馒头中夹着的那几块肥肉,面色崩裂,“咳咳……这……” 施醉卿接下话:“大师,这是人肉包子,龙门客栈独家生产,仅此一家,别无分店。”,话毕,还好心问道:“好吃么?” 戒贤不顾腰腹处的疼痛,猛然推开车窗,将手指伸进口腔内,试图将方才无意吞下的那块肉吐出来。 施醉卿凉飕飕道:“大师,进了肚子里的东西,我觉得,还是从菊花里溜起来比较好看。” 萧庭在外听着,额上直冒黑线——果然是天下最没有节操的东厂机构的老大…… 戒贤吐得昏天暗地,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吐得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瘫软在车窗旁,施醉卿善心大发将水囊递过去,“大师,喝口水洗洗肠胃……” 戒贤下意识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片刻后,陡然一口水全喷了出来,浑身颤抖地看着那水囊—— “大师,这是血,你是第一次喝吧?觉得味道如何?” 戒贤已经彻底凌乱地颤抖起来,施醉卿说着风凉话:“大师,你若想吃肉了,直说就是,在下也不会说出去,大师何必跟在下拐弯抹角的,亏得在下拿着菜包子劝了大师这么久,大师也不见动心,原来是不满意啊……”,施醉卿最后总结了一句话,“大师忒不厚道了。” 156.第156章 一个故事 “施主,你……”,戒贤凌乱过后,仍难以接受自己守了三十几年的清规,竟然就这么破了。 施醉卿是如何在馒头中藏了人肉、在人肉包子中放了白菜混淆了他敏锐的嗅觉,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止吃了人肉,还喝了人血…… 戒贤越想,心中越是觉得对不起佛祖,一时气血翻涌,一口气梗在咽喉,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同时,腰腹处的衣衫也濡湿了一大块,晕开在深红色的袈裟上,那袈裟,似乎更艳了…… 出血了,施醉卿心中暗道——糟糕,玩得太过火了。 施醉卿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玉色小瓷瓶,倒出其中光泽似珍珠般的珠子,随后她单手扣住戒贤的下巴,将那药塞进了戒贤的嘴里。 戒贤处于半昏迷中,这一刻药下去后,不过一刻钟后,就悠悠苏醒过来。 戒贤的眸子恢复了清明,再也不复方才的慌乱,他淡淡的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又开始捏着佛珠念起来,似在为方才自己无意吞下去的生灵赎罪。 施醉卿听了两刻钟,听来听去,戒贤念的就是那么几句,她道:“大师知道自己方才吃下去的丹药,是用什么做的么?” 戒贤手微微顿了顿,诵经声却没断。 施醉卿慢悠悠道:“这丹药,是东厂药王毒手卓不凡以鹿血、心头肉、熊胆、水蛭、蕲蛇、壁虎等名贵药材千锤百炼而出、滋补养血,极有成效……哦,对了,这其中最特殊的一味药,当属这丹药外薄如蝉翼、剔透晶莹的一层壳。”,施醉卿挂着明媚的笑容问戒贤:“禅师是不是觉得这丹药从牙齿间溜过的时候,特别的有嚼劲儿?即便进到了胃里,也湿湿滑滑,清凉润脾,极有韧性?” 戒贤心头一窒,这颗丹药在他体内的反应的确如施醉卿所说,他不知施醉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一向由自己掌控的注意力,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施醉卿,等着她后面的话。 “禅师有没有听过以活人入药?”,施醉卿道,“无论多么珍贵的药材、多么珍贵的丹药,时日一久,精华成分必定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想要保住丹药,让丹药的功能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发挥最大的效果,只有取其初生婴儿最柔嫩的皮肤包裹丹药……” 施醉卿说得毛骨悚然,戒贤却依旧淡然,丝毫不卑施醉卿所骇,“施主不用危言耸听,这只是普通的止血镇痛丹药,由三七、茜草等常见药材炼制而成,贫僧曾服用过这种药,因而熟记于心。” 施醉卿淡淡撇了撇嘴,笑嘻嘻的伸了一个懒腰,戒贤语重心长道:“施主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何必要做出这些假象来让世人误会?” “高僧原来还有看人心思的本事,只是这次,只怕高僧的慧眼,是看走眼了。”,施醉卿似笑非笑,那笑容看起来,就像挂了一张笑着的人皮,弧度牵强,缺少和谐感,“这世上,有人喜欢高高在上让人瞻仰羡慕,享受世人的追捧崇拜,而本督恰恰喜欢让人惧怕让人避而远之的感觉。”,施醉卿捏着空空如何的瓶子在指间,深深看着戒贤,道:“我可没骗大师,大师不信,仔细再感受感受,便可知道了本督方才说的是真是假。” 戒贤眼眸闪了闪,施醉卿既然能将人肉和白菜掉包混淆他的判断,自然也能…… “呕……” “大师别忙着吐嘛,这要是再吐,我可没第二颗药给大师续命。”,施醉卿说着风凉话,老神在在地看着那传说中神圣不可侵犯的敦商高僧露出如此窘迫狼狈的一面,心情异常的好。 “施主,贫僧只是个出家人,施主何必……” “赤炎大陆人人皆知,大师佛法高深,道行匪浅,让人望尘莫及,今日看来,大师对佛的渗透,也不过如此。” 戒贤谦逊道:“施主说的极是,佛法无边,然而人生却不过数载,连佛祖静坐菩提树尚且不能全然参透佛的极致,我等凡俗俗子,又怎可能达到佛的至高境界,不过是求个众生和乐而已。” “佛法无边,若说不可渗透那也不尽然,大师当了这么多年和尚,难道连心中有佛这句话,也没听过么?” “心中有佛?”,戒贤呢喃道,佛经常说心中有佛才叫佛,可什么才叫,心中有佛…… 有佛,还是佛法…… 佛法,有住持世间法、有唯论理性法、住持世间法,若人不致诚敬,则不为说法。论理性法,非凡僧所可行,唯大菩萨。又无住持法道之责任者行之,则有深远之益,凡夫行之,则破坏如来正法,为害不浅。 而佛呢…… 如他这般一心侍奉佛祖,生为念佛,念佛往生,死为成佛,普度众生疾苦,可算是心中有佛? 戒贤深思地看着施醉卿,“施主知道,什么是心中有佛么?” “不知道。”,施醉卿干脆地摇摇头,她又不是和尚,又不信佛,心中更没有佛,怎么知道什么才叫心中有佛,不过这个问题,从戒贤嘴里问出来,代表,他根本不确定自己心中,是否有佛…… 当一个人对某一个领域钻研透彻,已经无人能和他匹敌的时候,他站在最高的顶峰,高处不胜寒,便越是容易迷失自己,戒贤从小入佛门,以佛名扬四海,却根本不知道佛,是不是他想要的。 若他真的渗透了佛,便不会被困儿女私情之中,而是早就绝私情断小爱,最终只爱苍生,只爱黎民——但这,只是佛家之中所谓的大爱小爱。 于施醉卿而言,大爱,那是慈悲之爱,小爱,那是自我救赎之爱,没有小爱的人,怎么会有大爱,就如同最阴狠毒辣之人,都是从杀人做起,没有杀过人,怎么能成为最狠毒之人? “我听过一个故事,这长路漫漫的,不如也说给大师听听。”,施醉卿翘起了二郎腿,见戒贤已竖起了耳朵,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157.第157章 酒肉穿肠过 “有一位世家公子名李修缘,他才华横溢,学识渊博,怡然逸才,乐善好施,少年与佛门结下深缘,后投入佛门,但却又算不得出家之人,只因他不守佛门清规戒律,嗜好酒肉,破帽破扇破鞋垢衲衣行走世间,举止似痴若狂,被其他正道佛门弟子所不容,但他在百姓心中,却是名副其实的活佛在世,只因他扶危济困、除暴安良、治病行医,深得老百姓的爱戴,其德行广为传颂,人们都叫他济颠活佛,他曾说过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大师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正面的一个人物从施醉卿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不合适——因为,正邪不两立,但偏偏,她说话的姿态口气,却给人一种仅仅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一般,她神色自若,就那么看着戒贤。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戒贤反复地默念着这句话,施醉卿靠在马车的角落里,偶尔看一眼戒贤。 东方逐渐有亮光在刺头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戒贤忽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回荡在马车上,低沉而悠长,施醉卿问道:“大师笑什么?难不成也成疯和尚了?” “贫僧一生钻研佛法,自以为对佛法了解已算透彻,可如今才知道,佛不是袈裟,不是佛祖,亦不是清规戒律,不是时间任何虚像,佛就是佛,佛只在心中,不在红尘。”。 红尘的,终究只是表象。 戒贤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身上似乎闪耀着灼目的光环,施醉卿不由得挑挑眉,忽又听戒贤对她道:“施主虽不在佛门,佛门却早有施主,施主心中,才是大佛,阿弥陀佛……” 施醉卿抽笑了一声,发现自己跟戒贤,真的是无法继续沟通下去了,她只撇撇嘴,不屑道:“大师,我对佛家那一套,不感兴趣,心中,也没有佛,我只有我自己。”,施醉卿淡然道:“佛太大,我心中,装不下。” “施主说没有,只是施主尚未看见自己心中的佛而已。”,戒贤纯粹的目光直直看着施醉卿,“施主能看穿人心,却看不透自己的心。” “我的心?”,施醉卿像求知得小孩子,完全忽视戒贤的话中之意,“我自己的心,还需要看么?” “自然,施主若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又如何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施醉卿一声轻笑,“我想要天下大乱,想要世间癫狂,想要人人,与我一起沉入地狱,这世间人人都在受苦,死了,什么苦都没有,大师,你说我想要的是不是很崇高?” “施主……” 施醉卿出口打断戒贤,“大师一心跟我说佛,难道是要劝我入佛门?”,施醉卿凑近戒贤,妖异的眸子看着戒贤宝蓝色的深邃眸子,“大师,你要收我为徒吗?” “佛门有施主,但正如施主所说,施主,不适合佛门。” 施醉卿却道:“以大师的美貌,只要大师开口,不用与我说佛,我也愿意断一头青丝,常伴大师身边。” 这调戏的话,让戒贤脸微微一红,随即他神色恢复,若无其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笑了几声,“大师,你的命是本督从大漠救回来的,从本督救你的那刻起,你就不属于佛祖,你的命属于本督的,本督看着大师这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有几分心痒难耐呢……” 戒贤下意识地挪了几步,远离施醉卿。 施醉卿哈哈大笑,抬着水囊喝了一口水,“大师,跟你开个玩笑,你不用紧张。” 戒贤神色几分窘态,施醉卿将水囊往戒贤那边推了推,又道:“大师,这血你还要喝么?你看济颠和尚吃肉喝酒多惬意,还能得到百姓盛赞,大师你不若也效仿济颠和尚,名誉享乐两不误,哈哈……” 施醉卿的唇瓣被那血染得妖艳异常,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戒贤无意中瞥见,忙闭上眼,佛经像倒豆子似得从他嘴里倒出来。 施醉卿笑得越发的灿烂,她抖了抖水囊里的血——不,那当然不算血,她又不是吸血鬼,补那么多血做什么? 施醉卿深深滴嗅了一口水囊里的“血”,腹诽道:妹的,这只是番茄酱而已,加了点特殊材料,多了点血腥味,就能让他怕成这样子,这和尚,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千金公主的? 就算驸马是个瘫痪,千金公主耐不住寂寞红袖出墙,也该是找个风流倜傥浪漫多金的吧,怎么就看上如此沉闷不解风情的一个和尚? 难道真是罗卜青菜各有所爱,就像寂璟敖,千娇百媚的美人不爱,偏偏缠着她这只毒蝎子? …… 戒贤在马车中昏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耳边净是喧闹的声音,而马车之中,并不见施醉卿,戒贤打开车窗,望见车窗外车水马龙,男男女女有说有笑,穿街而来,纷纷涌入另一头繁华的都城之中。 古老威严的城墙和城门捍卫着这片皇室的国土,城门之上,重如千斤的殷城两个字映入戒贤的眼底,他心中百感交集。 殷城,敦商最繁华的城市——敦商的国都。 他——戒贤,离开敦商半年,又回来了。 施醉卿靠在马车外,手中捏着一直小巧玲珑的木雕风车,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那风车便轻缓地转动起来,施醉卿默然将那风车丢入马车之中——这玩意,小皇帝想必也喜欢。 施醉卿望见戒贤,眯了眯眼,“大师醒了?” 戒贤诚挚道:“这一路劳施主费心了,施主大恩,贫僧无以为报,只能每日为施主念经祈福,希望施主平安富贵。” 施醉卿淡笑地看着戒贤,显得几分漫不经心,“在下千里迢迢护送大师回敦商,如今连城门都还未进,大师就在赶客了,这便是大师的待客之道么?” “贫僧并无此意。”,戒贤顿了顿,才道:“施主敏慧机聪,想必也看出,敦商……不是久呆之地,施主何必将自己卷进来。” 158.第158章 另有隐情 施醉卿负手而立,冷然不语半晌,才笑道:“大师不用担心,本督不会在这是非之地久呆,拿到了本督想要的东西,本督便离开。”,施醉卿语气悠长,看着戒贤,话里似有试探之意,“这东西本督要得到的确有些棘手,但对大师而言,却不过是举手之劳,大师要报我的恩,不如就替本督拿到这东西,此后大师也不必费心为本督念什么经了。” 戒贤迟疑了一下,似有顾虑,“施主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只要在贫僧的能力范围之内,不违反佛规道义,戒贤定会助施主一臂之力。” 施醉卿在胸前一勾,很轻易地折扇勾了出来,她捏着折扇在手心中拍了一下,目光紧紧锁着戒贤,一字一字清清晰晰道:“金元神砂。” 戒贤声调陡然拔高,脱口而出,“不行——” 这两个来得又急又快,将路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施醉卿淡然地看着戒贤失控的反应。 戒贤说的太急,触动了伤口,眉头因为痛苦而蹙起,气息也急促起来。 施醉卿捏着折扇,漫不经心在自己的左肩膀抖了几下,语气含笑,“大师这么紧张做什么?”,她围着戒贤走了半圈,,再次道:“李舒栢费尽心机从伽梵弄到金元神砂,甚至不惜屠了名满天下的卓家,可是如今过了三年,千金公主却始终未将这金元神砂派上用场,如此说来,不久代表金元神砂之于千金公主,根本就无用,既然如此,大师为何不肯做个顺水人情?” 戒贤沉默着,金元神砂似乎让他想到了许多晦暗的东西,一向泰山压顶不变色的脸庞出现几丝隐忍的悲伤。 施醉卿垂眉,勾唇一笑,稍纵即逝的笑容却别有深意,虽她如今还未接到九宫局对千金工公主的调查资料,但驸马宗政陵、戒贤以及千金公主之间的恩怨情仇,她几乎也猜了个大概。 但让施醉卿有些费解的是,戒贤在听到千金公主时,浑身上下,总弥漫着一股阴郁浑浊的戾气——即便这一丝异样的情绪被他满身的佛性压住,但还是通过他微妙的神情言语透露出来。 ——那自然不是针对千金公主,施醉卿猜测,应当是为了驸马宗政陵。 他为什么会对宗政陵有这种不容于佛法的情绪?那几乎能称得上杀气了。 如果是因为宗政陵的驸马让他心生妒意……这也说不通,从戒贤的言语间,他知道自己无法跟公主在一起,而传言宗政陵对他与千金公主的奸~情根本是不闻不问,如此一来,他可以正大光明跟公主偷~情又没有后顾之忧,一身轻松,这恨意,真是来的莫名其妙。 佛一旦有了私情,就不再是佛,不是都说,仙魔,只在一线之隔么? 施醉卿压下自己心里的揣测,她想要知道的,想必很快就会知道了。 “难道大师口口声声的报恩,就是忘恩负义么?” 戒贤抿着唇,他依着马车站立着,常常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打下大片阴翳,隐约还可看见他深陷的眼窝里,连夜赶路留下来的深深的青黑色,既无奈又缅伤。 戒贤沉默了许久才道:“即便你拿到公主手上的金元神砂,也无济于事。” 施醉卿侧目,目光中充满了疑,也有探究,戒贤神色一瞬间低沉,似被莫名的哀鸣笼罩,他缓慢滴移动脚步,低沉说道:“四年前公主身中奇毒,天下间只有伽梵卓家的金元神砂,能救她一命,李国舅家的公子因而赶到伽梵为公主求药,金元神砂历经波折,最终到达公主的手里,这是她的救命丹药,她不用,不是无用,而是因为……”, 戒贤胸腔间的气息变得极其沉重,笑容愈加苦涩而深沉,“她手中,只有一半的金元神砂。” “一半?”,施醉卿凝眉,“另一半在谁的手里?” 戒贤转身,看着施醉卿,道:“在驸马宗政陵的手里。” 施醉卿恍然大悟,难怪——难怪戒贤会对宗政陵产生恨意…… 同时,施醉卿心中又暗忖,宗政陵与千金公主自成亲之日起就闹出了僵局,传闻拜堂那日,宗政陵以腿脚不方便,让一只公鸡跟千金公主拜了堂,之后更是连洞房的门也没踏进一步,而是宿在一个丫鬟的房里,这对于皇家而言,几乎是个奇耻大辱,皇帝大怒,差一点就抄了宗政家,然而千金公主,却默默吞下了宗政家对她的这个侮辱。 以他们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来看,金元神砂之于千金公主如此重要,千金公主又怎会让金元神砂落到宗政陵的手里? 而今又传出千金公主病危的消息,很可能与金元神砂有关,命悬一线的紧张时刻,千金公主自然更加看重金元神砂,再加上金元神砂一分为二,戒贤也必会阻挠她去抢夺金元神砂…… 她早知要得到金元神砂不是那么容易,不然三年前,卓家又何至于因为金元神砂满门被灭? 但她,依旧势在必得—— 天光已是大亮,敦商的秋日更加的浓厚,萧瑟的秋风刮着远处的枯黄树叶纷至沓来,萧条的天空上似有暗云翻滚,乌压压的一片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戒贤在城门口站了这么久,早有百姓发现,百姓纷纷围过来,欣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大师,你终于回来了……” “阿弥陀佛。”,戒贤拢紧了袈裟,“承蒙各位关心,戒贤心中,感激不尽。” “大师是我敦商的圣僧,守护我敦商国泰民安,应该是我们感谢大师才是。” “就是就是,有大师在,我们这心啊,才定的下来……” 戒贤突然回到敦商,敦商百姓始料未及,未曾组织百姓出城迎接,但就这么一会功夫,通过百姓争相奔走相告,敦商绵长无尽的主干道上,已经站满了情绪高涨的敦商国民众。 夹道之上,摩肩接踵,水泄不通,鼎沸的人声将殷城震得山崩地裂。 全城百姓出迎,古往今来,只怕连皇帝,也未必有此待遇。 159.第159章 怀宁王宗政阙 施醉卿身为大夏国第一权臣,在敦商政局动荡之际没有任何由头来到敦商,势必会引起敦商国各方势力的躁动——戒贤的担忧,不无道理。 施醉卿敛了敛眉,悄然隐退到外围,看着百姓拥戴着戒贤进入繁华的殷城。 精神领袖的力量向来是不容小觑,宗政家想对戒贤下手也无可厚非——谁让戒贤不能为己所用,如此一来就只能除去。 施醉卿若有所思地拍打着折扇,各种仰慕崇拜的声音此起彼伏,戒贤被众人包围着,撑着身体一一回答着百姓的问题,耐心极好,与他念经诵佛时的表情别无二致。 法门寺的众多弟子也闻讯赶来,清一色淡黄色的袈裟从街道飘过,脚下生风,百姓自觉地让出一条康庄的大道,对为首四位手执法杖的僧人尤为敬重。 这四僧,法号分别为净善、净空、净真、净尘,是戒贤门下成就最为突出的弟子,净得戒贤真传,早已学业有成游历各国宣扬大乘佛法,被称为什叶四圣,在赤炎大陆小有名气。 “阿弥陀佛,见过师父。”,四圣中年岁最长的净善说道:“师父,法门寺众位师弟已在寺前,诵经恭迎师父回寺。” 戒贤蹙眉,板起了脸,“为师不是说过,寺中无论大小事,一切从简,没有例外,就算是为师,也当遵守,此次便做罢,尔等记住,往后切莫不可再犯。” 净尘道:“师父广传佛法,长途辛劳,还兢兢业业传道弟子们,弟子们恭迎门前是理所应当。” 戒贤只是叹了一口气,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白纸,身体到底是有些撑不住,晃了晃,险些晕倒。 四圣忙上前托住戒贤的身子,满是的担忧道:“师父,你怎么了?” 一旁也有百姓出言询问。 戒贤摆了摆手道,扯开泛白的唇,道:“不碍事。” 净善道:“师父,你赶路幸苦了,弟子这就扶你回法门寺,好好歇息。” “不。”,戒贤坚定地摇头,目光望向了那紫气磅礴的挥宏宫廷,“为师要立刻进……” 戒贤话还未说完,一道浑厚的男中音突兀地插入,“大师回来,怎的不派人通知一声?本王匆匆赶来迎接,准备不周,还请大师切莫见怪。” 话音落下,两队身着暗红色锦团祥云的士兵迅速窜进,将百姓挡开,劈出了一条宽庄大道来,随后便从其中走出一位男子。 那男子身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华贵非凡,头戴镂空长玉冠,身形高大,眉目开阔,唇厚眼利,只看这凌厉的装扮就知道是个厉害的人物,而他自称本王,又以如此排场出场,自然很容易让人想到如今权倾敦商的异姓王——怀宁王宗政家。 而宗政家如今的当家人,就是当朝驸马宗政陵的庶兄长宗政阙。 眼前之人,无疑就是宗政阙。 戒贤的神色不知不觉暗沉了几分,他顿了顿,随即神色自若,微微弯腰行礼,“见过王爷。” 宗政阙故作受宠若惊定托起戒贤的手臂,道:“大师是我顿商的护国神,地位尊崇,这大礼,本王可不敢受。” 宗政陵眼里嘴角俱是含笑,态度也极其谦和,但那浑身的凛冽杀气,连三尺之外的施醉卿也感受到了。 ——看来她猜得没错,在大漠对戒贤下手的,果然是宗政家。 能斗过宗政陵这位嫡子继承爵位,这位怀宁王,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而且看得出,戒贤对宗政阙,也有几分防备之心。 以戒贤的聪明才智,显然也猜出谁才是最想将他处之而后快的人。 宗政阙将戒贤托起后,戒贤身形晃了下,宗政阙眼中一抹暗色掠过,神色担忧道:“怎么,大师是身体不适?” “劳王爷担心,贫僧无碍。” “大师脸色如此苍白,想必是路途辛苦,受了些寒,不如先到本王府上,请太医过来症症脉。” “阿弥陀佛,王爷不必费心,贫僧回法门寺修养些时辰便大好,不必劳师动众。”,戒贤出声拒绝。 “这如何行的通,大师位高贵重,若有个差池,本王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敦商百姓交代?且皇上已嘱咐本王,大师回国后,必定要以王亲贵族的规格好生招待着,本王如何敢违抗皇命?还请大师体谅体谅本王,过府修养些时日,等大师身体健好,才好入宫觐见皇上,如今皇上病重,见到大师安然回国身体必然有所好转。” “这……”,宗政阙以皇帝来压戒贤,若戒贤不肯前往怀宁王府,显然有几分不将皇帝放在眼里,而宗政阙势必借此翻脸对他以及法门寺大加为难,而他若是妥协前往王府,势必会被宗政家软禁,想要见千金公主一面,难如登天。 戒贤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而宗政阙,就望着戒贤,同时唇瓣一掠而过森冷的阴笑。 百姓只知柴米油盐酱醋茶,哪知政局的风云暗涌,但四圣是戒贤门下最得真传的弟子,这些年游历在外,见识颇广,对政局的动荡比起旁人更敏锐几分——如今敦商皇帝和公主俱是病重,宗政家虽然在敦商是世袭王爵,名门望族,但戒贤在敦商的名气和民心,却早已高过宗政家,为宗政家忌惮,这个节骨眼上,戒贤的每一个举动,对于宗政家而言,都会是一种威胁。 宗政家若对戒贤动手,整个法门寺都会被牵连。 净善毫不迟疑,向前一步道:“如今皇上身体欠佳,王爷身为辅政亲王,日理万机,为国为民奔波忙碌,已是劳心劳力,法门寺怎还敢叨扰王爷,师父想必只是旧疾犯了,回到法门寺,小僧们定会好好照料师傅,师傅身体安康后,才好进宫为皇上祈福,祈祷皇上龙体安康,龙虎声威。” 宗政阙听闻此话,不仅没有顺着台阶下,反而脸色一沉,冷声道:“听净善大师的意思,怎么像是在说本王揽权?” 净善宠辱不惊,不卑不亢道:“小僧并无此意,只是师傅离开敦商半年,弟子们甚为想念,法门寺弟子已焚香沐浴,在寺前为师傅诵经去尘,以尽弟子的心意。” 160.第160章 佛法无边 宗政阙冷哼一声,戒贤道:“佛家最重沐浴斋戒,戒贤风尘仆仆,满身晦气,只怕会为王府带去风尘霜气,皇上万金之躯,是敦商的天,戒贤更是不敢将霜气带到宫中,王爷好意,戒贤只能心领了。” “大师是得道高僧,圣洁高清,什么魑魅魍魉能近大师的身?况且,这焚香沐浴,在本王的王府不也一样,大师一再推脱,怎么?这是在责怪本王没有及时盛情恭迎大驾?” 戒贤已被宗政阙逼的没有退路,净善正欲出口辩驳,戒贤阻止他,随即对宗政阙说道:“王爷盛情相请,贫僧怯之不恭,叨扰王爷了。” 宗政阙满意一笑,对左右随从道:“来人,去宫里请太医。”,随后宗政阙侧开身,做出请的动作,“大师,请。” 戒贤深呼吸一口气,抬脚。 “大师。”,施醉卿从马车后绕了出来,眼角含笑,容颜无双,修长的指节漫不经心地敲着折扇,带着几分玩味,一步一步朝戒贤走去。 众人将目光从戒贤异域风情的容颜转移到施醉卿妖气侧漏的脸上,不由得心神一窒。 施醉卿踩着众人自动让开的道路走到戒贤面前,笑道:“素闻千金公主是顿商第一美人,风华绝代,沉鱼落雁之姿名扬四海,大师几日前不是说引本督见美人一面,便算是报答了本督,怎么一到了这顿商,大师却要去王府享乐了?” 宗政阙打量施醉卿,无论是着装打扮还是言行举止,眼前这男子,都与平凡百姓扯不上关系,尤其,他敏感地抓住了施醉卿话中的“本督”两个字。 宗政阙敛眉,浓眉像一把刀一样凌厉,他目光扫射着施醉卿,“大师,这位是?” 戒贤动了动嘴唇,看向施醉卿,心中无奈一叹,最后还是道:“这位是施施主,这一路,多亏了施施主侠义相助。” “施施主?”,宗政阙眯眼。 施醉卿一笑道,“在下施醉卿,大夏国大都人士。” 宗政阙眼一凛,“你是大夏国东厂督主?” 施醉卿垂眉一笑,手执折扇拱手道:“怀宁王,幸会。” 宗政阙眸光闪过冷光,唇勾起冷笑,如鹰一般绝戾的目光盯着戒贤,似笑非笑道:“大师结交四海,广为友邻,连大夏国督主,都与大师有此交情,亲自屈尊送大师回敦商。” 宗政阙这话值得玩味,施醉卿是天下众所周知的佞臣阉人,民间大人吓唬小孩也时常将施醉卿搬出来,可见施醉卿的名声,真的是名震四海,只不过,算不上好名声,而戒贤却有极好的声誉,如今他与施醉卿一道出现,且宗政阙如此似是而非的一番话说出来,自然让人心生怀疑。 施醉卿顺势就将话接了下去,“本督在大漠正巧遇上大师,大师一番佛理至诚动人,本督心有所动,无以回报大师的谆谆箴言,见大师门下弟子全葬身沙匪手中,而大师只身一人行走大漠不便,便送大师一程,到这敦商脚下,见风景宜人,便有些舍不走了。”,施醉卿顿住,抬眉看着宗政阙,“怎么,王爷还有哪里不明白的么?本督可以逐字逐句解释与王爷听,免得王爷看错了什么听错了什么,这误会本督是小事,误会了高僧,可就是大事了。” 围观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话语间,连连点头。 “高僧果然佛法无边啊,竟然感化了大夏国的第一大恶人……” “就是就是,我那儿子好吃懒做,视赌成性,改日一定上法门寺,求高僧开导开导……” …… 宗政阙气得胸口差点一梗,阴鸷的眸子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三言两语就主导了百姓的思想,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还顺道带了戒贤一把,赌得他无话可说,实在可恶。 但施醉卿到底是外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捏住戒贤,而不是对付施醉卿。 遂而宗政阙客气对施醉卿道:“督主不远万里亲自护送高僧回来,我顿商国百姓感激于心,不知督主可愿在殷城住上几日,让本王一尽地主之谊,也算是本王代替大师答谢督主的相助。” 施醉卿很干脆地道:“本王沿途所见敦商之景,堪称名胜奇观,正好有一览敦商美景之意,如今王爷盛情邀请,与本督心意相合,本督先在此谢过王爷了。” 宗政阙笑容有些挂不住,看着施醉卿的目光很是深沉——这当政之人对各国局势都是异常敏感,作为大夏国最有权势之人,施醉卿不可能不知道敦商如今的局势,宗政阙不由得多疑地想到:施醉卿为何要在敦商动荡之际以戒贤为借口留下? 但不管为何,也不管施醉卿对他的计划是否有阻碍,他话已出口,敦商众多百姓听见,也不好收回。 宗政阙挂着笑,道:“那好,大师,督主,两位已备至好酒席,请。” “王爷如今是敦商的辅政大臣,敦商国政务都在等着王爷处理,大师都不敢打扰王爷,耽搁了王爷的正事,本督又岂敢?”,施醉卿收了折扇,弯唇道:“这地主之谊就不劳烦王爷了,由高僧引见公主府,本督来了敦商,最想见的,还是这美人儿呢。” 宗政阙情绪不外露,城府暗藏于心,“公主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怕是要让督住失望而归了。” 施醉卿不仅身份特殊,且敏感,不宜得罪,但她真正的来意宗政阙弄不清楚,就绝不能冒险让她见到千金公主。 “王爷不是公主,又怎知公主病得连客人也不能见?”,施醉卿道:“倘若公主真的的病弱如此,本督就更要见了。” 宗政阙目光凌厉,杀气凛然,施醉卿却视而不见,自顾自笑意满满说道:“若敦商国御医对公主的病束手无策,本督手下,还有一位伽梵世家的公子医术高明,本督探望了公主,若有必要,让卓不凡到敦商走一趟,为公主瞧瞧脉象,如何?” 161.第161章 元潇湘 “公主只是些小病,只是尚需修养几日而已,不劳督主费心。”,宗政阙客气道:“公主已对外宣称不见客,连驸马也吃了闭门羹,督主前去,只怕也是……” “公主不见驸马,但不会不见大师吧?由大师带本督前去,王爷以为如何?” 戒贤抿着唇,施醉卿这句话堂而皇之将他与千金公主的暧昧道了出来,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连身旁的什叶四圣,此刻也猜不透他是个什么心思。 宗政阙脸色晦暗莫名,施醉卿越要见千金公主,越让他觉得心中生起警惕和防备,“督主……” 施醉卿出口打断宗政阙还未说完的话,“王爷放心,本督想一睹公主风采,断不会打扰了公主养病。” 宗政阙犀利的眸子盯着施醉卿,尖锐道:“督主为何执意要见公主?” 施醉卿勾起笑容来,“来了敦商,连敦商瑰宝都不曾见过,无功而亏,岂非是遗憾?”,施醉卿说完,顿了少许,又补充道:“本督对公主没有任何亵渎之意,只是仰慕公主芳名,无从相见,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可不想白白错过了,况且戒贤大师已答应带本督去会见公主,王爷再阻拦,难不成是想大师失信于人,陷大师于不义?为天下人指摘?” 宗政阙五指一紧,方才请戒贤到怀宁王府尚且可以以戒贤的身体为借口,但经施醉卿这么一说,他若阻止施醉卿去见千金公主,岂不是在承认他故意为难戒贤? 宗政阙沉默之际,一队威仪的仪仗从远处大道上走来,引起了不小轰动。 “那不是公主府上的婢女?” 人群中有人细声说道。 仪仗由十几位妙龄少女组成,杏红色的银纹海棠花长裙逶迤拂过地面,她们的纤纤双手叠放在左侧腰腹,右手微微翘起了兰花,正压在那海棠花枝的没入出,如羊脂玉叶,煞是好看,引得周围百姓噤声一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十几位少女款款而来,她们脚步一致,步步生莲,袅袅余香拂过,沁人心脾。 为首的女子穿着略有不同,她身着朱红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耳垂明月双珠,发间斜入紫檀木镂空的垂扇步摇,眉目温顺,唇角含笑,仪态不凡,显然是这群少女中地位最高的,她走到宗政阙身前,膝盖微微侧曲,盈盈行礼,“潇湘见过王爷。” “本王当是何人如此大阵仗,原来是元女官。” 元潇湘对宗政的暗讽不予回应,只是神色谦恭,道:“奴婢是奉公主之命,来请高僧过府觐见,若是有冲撞怀宁王之处,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宗政阙听闻元潇湘此话,眉头一沉,几乎压住了眼,便将那严重的几分阴沉压得更沉,“元女官,太医不是嘱咐过,公主的身子要好生修养着,如今公主病得糊涂了分不清轻重,元女官难不成也糊涂了?” 宗政阙话中,威胁意味已是昭然若揭。 元潇湘不卑不亢地回视宗政阙,笑容客气而恭敬,“奴婢只是个下人,只听从主子吩咐,公主是皇家千金之躯,但凡有命,奴婢不敢不遵。” 她容颜丰姿妍丽,仪容举止得体端庄,只这身宠变不惊的气质,已经是为公主府长了脸面。 宗政阙生生被一个丫头压去气场,也不恼,只似是而非说道:“怎么,本王是世袭的怀宁王爵,难不成算不得元女官的主子?” 宗政阙本身便是敦商有名的美男子,这般一笑,更显俊气非凡,但那笑容,总让人骨头都发寒。 元潇湘欠了欠身,道:“潇湘并无此意,王爷多虑了,只是……忠仆不认二主,王爷虽位高权贵,但潇湘受的是公主府的恩,拿的是公主府的俸禄,正经算起来,潇湘的主子,自然只有公主。” 宗政阙心中一声冷笑,虚虚抬了抬了手,道:“元女官是公主府的人,这礼本王若受了,岂不是对公主无礼?” 元潇湘抬起头,拢了拢长袖,道:“王爷言重了,只是公主有一句话,让奴婢代为通告王爷,王爷若听了这句话,想必就不会有这番误解了。” “哦,公主是有何差遣?” “公主只说了四个字,王爷可得仔细挺好,这四个字就是……”元潇湘略微上前一步,声调低了下来,“君臣有别。” 人群中略微躁动,将元潇湘的声音压了下去,听得分明的,也就宗政阙,宗政阙一霎那间看着元潇湘的目光,似要将人碎尸泼血。 君臣有别…… 元潇湘代公主来此接戒贤,地位自然就等同于千金公主,而今皇帝大行之后,千金公主也许会改写敦商的历史,登基为帝,成为敦商第一任的女皇…… 而她送他君臣有别四个字,这不就是在暗示他,他宗政阙即便是手握重兵,权势滔天,也不是敦商真正的主宰者——只要敦商皇室还有一人活着,他想要名正言顺统治敦商,想要君临天下,就始终是谋权篡位,为敦商百姓所不容。 施醉卿浅浅一笑,这丫头好一张利嘴,明里暗里嘲讽宗政阙越主代权,将这九尺男儿堵得无话可说,偏偏又不能对女子动粗,的确是让宗政阙心中不爽至极。 宗政阙脸色早已阴郁下来,元潇湘依旧笑盈盈,丝毫未被宗政阙可怖的脸色吓到。 “王爷,公主还在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奴婢,就先告退了。” 元潇湘让两个婢女上前搀住戒贤,宗政阙提高音量,阴沉无比道:“慢着。” “王爷还有何事要吩咐?” 宗政陵冷然笑道:“公主府上的丫头如此气势、伶牙俐齿,本王怎敢有事吩咐,只是本王也有一句话,你且带给公主。” “王爷请说,奴婢一定一字不落禀报于公主。” 宗政阙上前两步,微微压低了头,在元潇湘耳边道:“天倾西北,山崩海裂,地陷东南,日落日起。” 元潇湘神色瞬变,半晌才恢复了神色,一笑,道:“今日奴婢出府之前,公主曾叮嘱奴婢,若是王爷对奴婢说了下一句话,奴婢不必禀告公主,可当场回应王爷。” 162.第162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是么?公主真是神机妙算,连本王想什么都猜到了。” 元潇湘心中暗道,这不是公主神机妙算,而是宗政家的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只可惜皇室无后,只能让宗政家在踩在皇室的头上作威作福。 “公主与奴婢说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让奴婢告诉王爷,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王爷学富五车,奴婢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想必王爷是懂的,奴婢就不卖弄了。” 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敦商的任何风吹草动,整个赤炎大陆都在看着,国土内乱,政局动荡,一旦宗政家想在皇室无人后趁势而起,势必与外戚李家水火不容,争夺夺利,两方权利相争,让敦商日益衰落,不过是让旁人坐收了渔翁之利。 宗政阙一笑,“多谢公主的赐教,本王,记在心上了,公主想见戒贤大师,是公主的自由,本王不敢拦着,不过大夏国九千岁初来乍到,不若就让本王来招待,公主便安心修养,早已康复,如此才能让皇上放心。” “大师的朋友就是公主的朋友,公主让奴婢将督主,一同请去公主府作客。” 施醉卿眉头一挑,千金公主得到她来到敦商的消息并不奇怪,只是,千金公主为何要见她? 宗政阙也变了神色,手指微动,倒像是杀人时条件反射性的动作,难道千金公主要利用大夏国的势力来挽救皇室危机? “公主当真如此说?”,宗政阙冷冷问道。 “奴婢不敢造假,王爷若不信,可一同前往公主府求证。”,元潇湘道:“公主对大夏国九千岁大名早有耳闻,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如今督主既然亲自来了敦商,公主自然要好生款待。”,说着,步态轻然往施醉卿身旁走了一步,道:“公主不便出迎,还请督主移动大驾,去公主府走一趟,也好让公主得偿所愿。” “恭敬不如从命。”,施醉卿凑近元潇湘,对着美人抛了一个媚眼,才对宗政阙道:“王爷,本督告辞了,想必往后,还有许多麻烦王爷的地方,到时候本督去了怀宁王府,王爷可别拒之门外才是。” “督主慢走,怀宁王府随时欢迎督主上门作客。” 宗政阙既然知道无法阻止施醉卿到公主府走一朝,索性不再阻止惹人怀疑——来日方长,谅千金公主一个女流之辈,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施醉卿抬步前走,元潇湘对宗政阙福了福身,才带着一众婢女紧随其后。 戒贤一走,人群不多一会就散去,宗政阙站在萧条下来的城门下,唇角勾了一个冷笑,招了亲信上来。 “王爷。” “叫人盯紧,别让那女人闹出什么事。” 两个婢子搀扶着戒贤上马车,戒贤重伤之下,又在宗政阙面前撑了那么久,这一刻终于撑不住,身体倒了下去。 元潇湘忙上前帮着扶起戒贤,手碰触到戒贤的袈裟,一片濡湿,元潇湘看见手心中的血迹,震惊道:“大师,你受伤了?” 戒贤意识已呈现半昏迷,元潇湘连同其她婢女将戒贤扶上马车后,道:“大师,你既然身体抱恙,不若养好伤后再见公主也不迟。” “不。”,戒贤艰难地睁开眼,“去公主府。” “大师,公主见你这样,也会担心的。”,元潇湘有些迟疑。 “去公主府。”,戒贤撑着身体,坚持道。 元潇湘只好无奈地点头,叮嘱车夫道:“驶稳一些。” 车夫点了点头。 …… 马车里,戒贤浑身冷汗,脸色却异常苍白,他深遂的眸子看着施醉卿,说道:“方才多谢施主解围。” 施醉卿无关紧要道:“你人既然是我送回来的,我自然要保证你平安无事。” 戒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拳头用力捏紧,紧紧地扣住掌心,直将掌心捏出了血迹来,“施主,贫僧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施醉卿心照不宣,沉静道:“大师,你确定要我如此?” 戒贤微微颔首,“有劳施主。” 施醉卿沉默了一下,道:“我只能运功让你再支撑一刻钟。” 戒贤连续服药,虽都是好药,但若服多了,也会物极必反,所以,他已经不适合再用药,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不能在面对千金公主时做到泰然自若、神色如常。 “一刻钟后,你的身体会由于透支陷入重度昏迷,大师,你不若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养好伤后再去见你心上人也不迟,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 施醉卿口中的心上人三个字让戒贤顿了顿,他却并未反驳,“贫僧虽入佛门,却成不了佛,人世无常,贫僧只望抓住能抓住的,放下能放下的,但愿……不负如来亦不负卿。” 不负如来不负卿…… 施醉卿嚼着这几个字,戒贤与千金公主的香~艳传闻早就不是什么宫廷秘密,然而今日百姓对戒贤却依旧爱戴如初,对他与千金公主之事止口不提。 得民心者得天下,若非戒贤在敦商深入人心,只怕早已身败名裂,多年道行毁于一旦。 “好,既然大师执意如此,我自然无话可说。”,施醉卿语气正经了几分,“本以为大师也与世俗道貌岸然之辈大同小异,如今看来倒是个坦荡的性情中人,这个忙,本督全力以赴。” “贫僧谢过了。” “大师已经说了许多谢字,还是将这谢收起来吧,本督若想起来了,自然会找大师讨要。” 施醉卿气沉丹田,真气运于掌心,缓缓地对上戒贤的胸口,如清晨白雾般的云雾自她掌心流转而出,温软灼热,源源不断注入戒贤体内…… …… 马车穿街走巷,半刻后停在了公主府门前,施醉卿缓缓收回掌心,吐了一口浊气。 戒贤的头顶有袅袅余烟回绕,还未及时恢复过神智。 施醉卿闭目调息,脸色略显苍白。 元潇湘挑开车窗,望见这场景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站在车门出,等两人都恢复后,才道:“督主,大师,公主府到了。” 163.第163章 千金公主 施醉卿整了整锦绣华袍,跳下马车,半点看不出真气耗损的虚弱模样,但若行家高手,便可隐隐看出她脚下确有几分虚浮。 她功力短时间内有所衰减,对于一个仇人遍布天下的人来说,功力不能施展,实难自保,她这一番运功替戒贤疗伤,实在是有失理性,但她一向由着自己的心,而戒贤这人,恰是很入她的心。 况且,她此番自有自己的考量——戒贤地位不凡,与他结交利于自己在敦商行事,更利于自己在赤炎大陆行走,与往后,也是有利可图的。 穆晋玄为她铺的那条众叛亲离,万劫不复的路,她自然不会走下去…… 公主府门庭开阔,朱红大门敞开,石狮兽香威武张扬,施醉卿抬眼,隐约可见内里的设计精妙的亭台楼阁。 千金公主作为敦商皇帝唯一的子嗣,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及笄之年皇帝就为她开府建制,耗时一年多时间,齐集了敦商最善百工的能工巧匠建了这建了这大气恢弘、堪比皇宫内院的公主府,府中奴婢侍卫,也是宫中万里挑一选出来的,而她成亲之日,皇家为其准备的嫁妆更是丰厚无比,那日几十担的妆奁从皇城抬入公主府,真正的百里红妆,羡煞天下女子,恨不能生入敦商皇家,万千宠爱…… 一位与潇湘同等装扮的女子从大门内缓缓走出道,那女子眉目清秀,秀发高挽,发髻如玉盘垂落在右侧,臻首娥眉,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那女子走到戒贤身前行了礼,才拉着潇湘的手低声道:“潇湘你可算是回来了,公主等了好些时日,进去吧。” “茜蓉,公主可喝过药了?” 茜蓉看了戒贤一言,细声说道:“今日禅师回来,公主倒是乖乖喝了药,精神好了许多。” 茜蓉目光从施醉卿脸上滑过,盈盈笑道:“这位就是大夏国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吧?公主恭候多时了,请。” 踏过朱红的门槛,缓步往公主府的深处走去,途径所见阁楼水亭,设计不失雍容和淡雅,写意见长,每一处的设计都与自然达到惊人的和谐统一,结合完美,仿若天成,极有皇家园林的风范。 尤其是一处围水而建的花园,专为秋日培植的奇花异草艳丽夺目,株株都是千金难求的绝世名花,挺拔秀丽,在秋风里摇曳生姿,鲜艳好看,而视线往下,则见碧绿水波簇拥成连绵起伏的涟漪,花瓣坠落在水面上,铺层展开,似锦绣镌刻成的美晨良久,煞是养眼。 行到一处清雅的院子前,潇湘和茜蓉不知不觉放轻了脚步踏进院子,这院子比起公主府中繁华的景象,略显冷清,庭院中除了几处石桌流水和光秃秃的假山,就只有一颗呈现颓败之势的树木,那树木矮小粗壮,根枝缠绕,孤零零地立在院庭院之中,总让人觉得怪异的很。 施醉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随即她若有所思问道:“这院子为何不种花?” 看府中到处都是珍贵名花,偏偏这庭院,却荒凉的话,若仔细培植上几株清丽的花儿,定然能为这庭院添色不少。 潇湘答道:“公主身子不大好,闻不得花香,所以院中并未种花,督主若想赏花,只怕要去一趟碧霄阁了,方才督主经过,也见过府中的花海,只是站在碧霄阁高处,景致更宜人。” “是么?有机会,本督得去瞧瞧了。” 潇湘止了步,回身对施醉卿道:“督主一路辛苦了,还请先到偏厅用茶歇息片刻。” 想来千金公主此刻是最想与情郎同诉衷情,施醉卿点了点头,干脆地随同茜蓉去了偏厅。 潇湘见施醉卿与茜蓉的身影消失在偏厅的门口,才愁容满面对戒贤说道:“大师,公主病情日渐加重,又消廋不少,大师好好劝劝公主,让她切莫再……” 潇湘叹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摆设简单雅致,桌木都是上好的檀木制成,只是屋中因为常年不见光,透着湿气和压抑的暗沉气息,屋中西南角贴墙的华丽大床上,云白色的海棠花帘被勾起,床榻之上,一位带着白金色小巧面具的女子正闭目养神,她腰贴在羊毛绒的腰垫上,斜斜侧身半躺着,仅着一身素色的衣衫,朴素清丽。 即便是以面目覆面,单就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便让人生出敬畏之心来。 潇湘知女子只是在假寐,上前,弯腰轻声细语道:“公主,大师来了。” 女子闻言,身子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眼,那双眼苍白而羸弱,却依稀可见当年艳冠敦商的风采。 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那双眼却像历经世间百态的老媪,平淡如水,波澜不起,如一汪死水冰镇着一颗黑明珠,有了华丽,却失了生气。 潇湘在千金公主腰后加了垫子,“公主,潇湘先下去了。” 千金公主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飘渺似来自云端。 潇湘退了下去,门缓缓关上,千金公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戒贤,语气那么自然熟稔,“你回来了。” 戒贤语气轻柔,似怕惊碎了眼前瓷娃娃一般脆弱的女子,“是,我回来了。” 空气中流窜着浓郁的药味,戒贤看了窗台上的盆栽一眼,那盆栽被珍贵的药汤补品滋养得愈加茁壮,他坐到了床边,皱眉责怪道:“公主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服药?” 千金公主微微一笑,屋中地砖光滑无比,浸着凉意,晦暗的光线下,朵朵凿地的莲花次第铺展,花蕊细小的光丝温润流转,却拂不去这屋中的寒意。 千金公主突地几声咳嗽,她弯着腰,戒贤望见她削廋的背脊和廋出沟壑的锁骨,心中一阵一样的酸楚疼痛。 这咳嗽似将千金公主所有的力气用尽,咳嗽过后,她浑身无力地瘫软下来,脸色呈现病态的红晕,戒贤到了一杯热水递给千金公主,手碰到千金公主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得彻骨。 164.第164章 生无所念 戒贤捏了捏佛珠,似下定了决心道:“金元神砂,我一定会替你找到。” “大师,你该知道,我身死心死,即便有了金元神砂,又能如何?”,她目光空洞飘远,看着床的另一边轻微晃动的帘子,“金元神砂,救不回我已经死去的心。” 戒贤用力捏着佛珠,珍贵的檀木珠子被他捏的即将变形,“为何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将真相公诸于众?” “真相?真相是什么?”,千金公主苦涩一笑,戒贤是看遍红尘的得道高僧,她执意不肯向宗政陵服软,为了什么,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大师,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真相只会让我与他,都沦为命运捉弄下一个天大的笑话,与其如此,还不让他活在他的真相里,怨我恨我一辈子,而我,便在他的仇恨中,如他所愿,受尽折磨后,凄惨的死去。” 宗政陵若知道金元神砂能救她的性命,又不知要如何折腾她,她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是你太固执,若你肯放下好言与他相谈,情况不至于如此糟糕。”,戒贤说着这话的时候,心中钝钝地难受,若是宗政陵能真心善待眼前女子,他愿意从此将她埋在心里,只留下佛祖。 可宗政陵,会么? 如千金所说,一旦真相被撕开,他们在命运捉弄下所受的种种折磨和痛苦一旦开诚布公在两人面前,两人的生命,都会彻底的坍塌。 “大师,我的感情放出就无法收回,我爱错了人,付错了情,他害我至此,全是我自找的,我不恨不怨,这份情曾浓得让我为他不顾一切,抛弃了公主的尊严得到他,可自从他……”,千金公主陡然住了口,眉目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戒贤谨慎问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千金公主牵强一笑,“没什么……”,她扬起了眉,神色逐渐恢复,说道:“大师,不要去找金元神砂,我不希望你与他发生冲突,成为宗政家忌惮之人。” 他是名扬天下的圣神,理应站在佛的位置让世人膜拜,而不是被世俗所埋没。 “可我不希望你死”他早已为宗政家所不容,根本无所畏惧。 “佛家不是常说因果轮回么?我平生所做种种,无愧于心,无愧于他人,我死后不会下地狱的是么?” “我不会让你死。”,他固执说道。 不希望她死,不会让她死,用尽方法,他也会留住她。 “大师,生无所念,死又何惧,我不怕死。”,她淡淡说道:“你不希望我死,可这是天命,大师,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天?” 人都不过天么?戒贤的唇瓣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将这话说下去,他只是道:“公主忘了顿商的百姓?” 千金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神色始终萦绕着莫名的哀伤,“我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公主,更没有忘记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我不会放弃敦商的百姓……我生不能建功立业守护子民,死,我定然也要为他们谋取一个子孙万代不灭的好前程。” “公主,你想要做什么?”,戒贤凝眉问道。 “大师,听说大夏国的督主,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想要见他。” “你心中,到底在打算什么?”。 他已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一个事实——她是真的认为自己大限将至,要以一个公主的身份,为敦商子民做最后一件事了。 “大师,你已经猜到了,不要问我。”,千金公主无奈说道:“父皇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我不想让父皇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所以,我会撑到父皇归天的那一刻,让宗政家和李家彻底断了对敦商的争夺,保住敦商。” 而唯一让他们停止争权夺利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没有机会再斗下去,至于这机会……如今不已经送到她眼前了么? “公主心有天下,若是男儿,定然能有一番丰功伟绩。”,戒贤瑟瑟的勾起了嘴角,千金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从来都是不输于任何男儿的。 “是啊,我为何不是个男儿?”,千金公主婉然一笑,不施粉黛的唇瓣苍白无光,却让人忽视不了。 她若是男儿,定不必理会儿女私情,定不必在乎世俗的眼光,披甲上阵,驰骋疆场,保护自己的家国、保护自己的子民,又何至于让敦商落到如此田地。 千金公主心中惆怅不已,她抬眼看见戒贤眉色间那不易察觉的阴气,心中陡然一惊——随着她病情的恶化,她能感觉到戒贤身上越来越重的黑气,那黑气,太过慑人,让千金公主某些时候几乎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化身为地狱的恶魔。 千金公主神色凝重了起来,柔柔对戒贤说道:“大师常与我说,人生来都是要死的,没有永生的躯体,只有永生的灵魂,我虽死,但人世还有大师惦记着千金,千金很满足,不枉人世走一遭。” “公主将生死,看的比我透。” “若不是有大师点化,只怕到如今我还是执迷不悟,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害了别人,害了自己,如今只希望,能早点解脱这一切纷争。” 戒贤并未说话,他自小入佛门,学的是佛,念的的佛,面对的是佛,可佛没有告诉他,当心中的佛开始坍塌的时候,该如何挽救? ——他开导了千金,却将自己陷了进去,他解开千金的执念,却牵出了自己的妄念。不救千金,他心中的佛,只怕永远都回不来的。 此刻的戒贤是心中是如此认为的,然而这世上,佛魔一线之差,成魔容易,成佛,却再无可能。 当有朝一日他抛佛入魔杀尽天下人,饮尽天下血,又是否会后悔当初法门寺的初遇? 一抹冷风从窗缝中挤进来,千金公主目光看了过去,风将帘微撩了一下便悄然溜走,千金公主收回目光,沉郁道:”大师,父皇病的很重,如今我被囚在这公主府寸步难行,你能否代替我进宫,看看父皇,我只想在他大行之前,能过的好一点。”,她深知,此刻被宗政家控制的皇宫,自己的父皇一定过的不好受。 165.第165章 诋毁 那个曾经杀伐天下、逐鹿乱世的敦商皇帝,是她心里永远的英雄,他封她为千金公主,千金千金,只听这两个字,就知她在帝王心中的地位,可现在,英雄落难,千金成囚,再不复往昔风采绝然。 戒贤低声安慰她道:“改日我会进宫,你不用担心,皇上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 千金公主只淡淡一笑,她连自己的生死都看透了,又怎么会看不透自己的父亲,只怕她的父皇与她一样——不怕死,却怕先祖呕心沥血打下的敦商基业从此毁于一旦…… 半个时辰后,戒贤推门离开,潇湘望见戒贤靠在回廊的圆柱上,身体摇摇欲坠,脸色早已苍白如雪,潇湘忙上前搀住戒贤,担忧问道:“大师,可还好?” “此事,不要与公主提起。”,戒贤沉声嘱咐道。 “潇湘知晓。”,潇湘点了点头,“大师,先在府中休息片刻吧,缓过神,潇湘再派人送大师回法门寺。” 戒贤摇了摇头,潇湘劝道:“大师,你伤成这样,,好歹去先包扎一下伤口,若大师有个好歹,公主只会更担心。” 戒贤默默地垂着头,忍着剧痛,只要他稍稍一动,全身便像是在经受千刀万剐之刑——以内力强行提升体力,便如同吸食罂粟,带来的是短暂的强悍,透支的是永久的生命。 良久,戒贤终于点了点头,潇湘唤了两个婢女上前,搀着戒贤离开。 潇湘看着戒贤不堪重负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人事无常,命运由天不由人——公主与大师,若早些年相遇,你未成佛我未嫁,如今该是一对多么令人艳羡不已的恩爱鸳鸯,也不至于…… 潇湘怅然地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屋内千金公主低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潇湘,去请督主吧。” 潇湘忙回过神,“是,公主。” …… 偏厅,施醉卿翘着腿坐在八仙桌旁,她手中捏着被子,轻轻闭着眼,半杯茶水荡漾着,她一口也没碰,相隔不远的漏刻细微的水滴声在她的心头一拍一拍,足足拍了半个时辰,她才睁开眼,抿了一口冷却的茶水,漫不经心对一旁的茜蓉道:“本督踏进公主府半个时辰了,好歹算半个客人,怎么不见你家驸马爷?” 茜蓉提着茶壶替施醉卿新添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驸马爷公事在身,不在府中,并非有意怠慢,督主莫见怪。” “是么?”,施醉卿摩挲着杯沿,茶是最好的绿茶,清新脾人,晕开的三瓣绿茶叶子静静的躺在水底,似一朵婉然微笑的水仙花,“那公主呢?既然说是恭候本督多时,怎么却让本督在这偏厅候着?” “这……”,茜蓉一时语塞,施醉卿起身,负手走到茜蓉身前,头微微低下,嘴角噙着笑,目光扣住茜蓉的眸子。 茜蓉似要被她那双狭长精致的眸子吸进去,神色显出几分迷惘来。 施醉卿玩味说道:“公主只怕是见了大师,便是春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哪里还记得本督在此苦苦等候呢。” 茜蓉听到施醉卿这话,陡然回过神,神色间染上不易察觉的愤懑,“督主切勿听信旁人的胡言乱语,我们家公主与戒贤大师恪守礼份,清清白白,绝无半点苟合。” 施醉卿挑眉看着义愤填膺的茜蓉,“是么?” “那是当然,公主饱读诗书礼仪,是皇室最尊贵的公主,怎么会自甘堕落留下不贞的骂名,市井流言,不过是有人故意诋毁公主声誉而已。” “公主是千金之躯,是敦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污蔑公主?” 茜蓉愁然地垂下眸子,唇角的笑容又冷又恨,“还能有谁,这敦商国,不就……” “茜蓉——”,一声颇高的音量闯入偏厅,惊得茜蓉浑身一个激灵。 潇湘移步走了进来,目光撇了茜蓉一眼,茜蓉自知失言,牙齿轻咬了一下唇瓣,心中懊恼不已。 “让督主久等了。”,潇湘笑容微浅,“茜蓉心直口快,若是说错什么了冒犯督主,潇湘替她赔个不是。” “那倒不曾。”,施醉卿微微一笑,笑容深意让人难以揣测,“也就是茜蓉小丫头这心直口快说的话,本督才敢听进了心里,若是面对潇湘姑娘,本督当真是不知姑娘的哪一句话才是真心。” 茜蓉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冲动女子,施醉卿三言两语就牵住了她的鼻子,让她不知不觉将不该说的全一股脑倒了出来,而潇湘八面玲珑、心思缜密,言行举止无一不完美得无可挑剔,如此心思玲珑的女子,也不怪千金公主放心她一人前去应对怀宁王宗政阙。 “督主说笑了,督主远道而来,潇湘既是奉命招待督主,对督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不敢怠慢。” “潇湘姑娘真是个难得的可人。”,施醉卿毫不吝啬地夸赞,“本督都想将姑娘讨了去,放在身边做个……”,施醉卿凑近了潇湘半步,似笑非笑将话接下去:“红颜锦囊,慧妙无双。” “督主厚爱了,潇湘只是个婢女,担不起督主的高看。”,潇湘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施醉卿心机城府太深,她表面虽应对自如,但只怕再说下去,难保不会被她套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潇湘心思一转,紧跟又道督主:“公主有请。” 潇湘维持着请的姿势半晌,施醉卿才抬了脚步,潇湘微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抬眼敬告地撇了茜蓉一眼,才紧随施醉卿走了出去。 茜蓉懊恼地自打嘴巴,“茜蓉啊茜蓉,你净是会闯祸,怎么就不能跟潇湘姐姐学学一样,为公主分忧啊……” …… 潇湘再次推开那扇门,施醉卿站在门外,鼻翼下涌进苦涩的药味和沉郁的阴气,这间屋子有多久没有见过,只站在门外便能知晓。 施醉卿走进屋中,那黑暗的一面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团团包围在这间屋子里,压抑越显浓厚,安静的屋中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166.第166章 毁容 潇湘已经带上门走了出去,施醉卿往前走了几步,照明明珠的光芒被掩住了大半,屋内光线暗淡,被放下的云白帘子微微荡漾,那帘子上倒影着的人影也如水波漂流。 “身有不便,不能招待督主,督主请随意坐。” 床内传来女子细弱的声音,似一根薄弱的细线,一扯便断。 施醉卿随意勾了一张圆凳在脚下,撩了袍子坐下,再为自己到了一杯茶,眸光偶尔掠过那帘子。 女子客气的声音再次传来,“督主原道而来,本该设宴隆重款待,只是饶华沉疴在身,略有怠慢督主的地方,望督主不要往心里去。” 饶华,是千金公主的名讳。 “公主客气了。” 屋中窗户并未关死,总有淡淡的风顽皮地奔跑,一股淡淡的韵香穿透帘子,飘进千金公主的鼻中,千金公主身形顿了顿,眸光色彩一点一点的加深,一股强风不知如何进来,将帘子高高的撩了一下,只那一下,千金公主抬眼,便看见了施醉卿绝世无双的容颜。 她眸光之中刹那染上了然的光芒来,许久笑道:“都说美人芙蓉,天然雕琢,天上人间,难得几许见,如今饶华卧病床榻,惊鸿一瞥,才知何谓真正的美人。” 千金公主这番赞叹的话,全发自肺腑,听在耳里并不觉得刺耳,施醉卿接下话道:“公主美名远播,传闻当年还未及笄,四海之内的求亲着几乎踏破了殷城的城门,何必自谦。” 千金公主对此只微微一笑,笑容如细水流长的苦涩,仔细的感受,便能从其中嗅出几分莫名的哀伤来。 施醉卿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帘上倒映的倩影。 千金公主从扯开的床帘缝隙中,望见施醉卿胸前那一朵硕大的妖异之花,微微怔了怔。 她的一双视线在黑暗中光彩璀然让人不能忽视,施醉卿凛了凛神色,笑着问道:“公主在看什么?” 千金公主直言道:“在看督主衣裳上的紫龙。” “龙?”,施醉卿挑了挑眉,她紫衣之上只有一朵妖花,那朵妖花用更深的重紫色绣线描上去,妖异地从她的胸口盛开到腰际,直让人觉得比地狱的曼珠沙华更浸血更华贵。 “公主看花眼了,这只是一朵花。” “不,我没有看花眼,那是龙。”,千金公主坚持道。 施醉卿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公主说是龙,那便是龙。” 即便她在衣物上绣了九五至尊之龙,又能如何? 施醉卿的手摩挲着那绣线的纹路,这一朵花像寂璟敖对她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在她的心头叫嚣着,她像一个重度毒瘾者,想要远离这诅咒,却身不由己,一旦上瘾,再难离开。 施醉卿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却突然有一刀刺目的光芒从自己的眼角滑过,施醉卿心思一转,往那床榻之中看去,这才发现,风不知何时已将帘子合得严密无缝。 然而施醉卿心头的疑惑却依然盘桓,她皱着眉,右手贴在胸前的妖花上,反复摩挲着那紫金红的花,方才明珠折射的光芒一闪而过,她虽未看得分明,但已经猜到,千金公主定然是戴了面具,而那光芒,就是从面具之上折射出来。 素有敦商第一美人之称的千金公主,在自己的府邸里,带着面具做什么? 一个美人如此遮掩的原因,只能是…… ——毁容…… 施醉卿手指收紧,眉目凌厉起来——外界传闻千金公主自嫁给宗政陵起,便很少踏出房门半步,偶尔出门一趟,也是帷帽遮面,外人只以为千金公主是恪守礼份,如今看来,只怕是另有隐情。 施醉卿试探说道:“本督自进了这屋中,公主便一直不曾以真面目示人,难不成是认为本督不配窥见公主的倾国之姿?” “饶华绝无此意,只是……”,千金公主为难地顿住了口,她的手贴上脸上的白金面具,剧烈的颤了几下,萦绕的哀伤几乎洗劫了空荡荡的屋庭。 施醉卿笑笑,“公主既然不方便相见,本督自然不强求,只是这天也不早了,本督,该告辞了。” 施醉卿说着,整了整袖子,已是起身。 “督主既是有事来到敦商,何必急着走。” “哦?公主知道本督所为何来?” 千金公主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柔柔问道:“我自病后就极少出门,除了身边几个丫头,就只有戒贤大师常来看我,我时常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想象着我无法看到的世界,是怎样的变化的……这样的日子,枯燥而寂寞,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来看我,我很高兴……” 施醉卿动了动唇瓣,脚步竟觉得有些提不起来,“公主是想找个人说话?” “是啊……我想找个人说话,也想有个人能陪我说话……” “潇湘是个好丫头,戒贤大师也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可我的烦恼,即便与他们说了,也是无济于事……” 施醉卿声音低沉,带着半缕的笑意,“公主认为,我能替你分忧?” 千金公主的苍白的双手交叠贴在小腹上,她靠在腰垫上,微微仰着头,望着床顶黄花梨浑然天成无需雕琢的精美图案,那图案如同云雾,萦绕在她的头顶,她慢慢的闭上眼,轻轻说道:“督主,能听我说一个故事么?” 故事…… 施醉卿摸了摸鼻梁,讲故事她是擅长,可听故事倒是头一回——也罢,就看看这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施醉卿旋身坐下,已做了倾听的准备。 千金公主的声音在室内幽幽流淌起来,“我小时候刁蛮任性,宫女太监都惧怕我,王公大臣家的小姐们,从来不与我玩,我七岁的时候,父皇送给我一只珍贵的波斯猫儿,那只猫儿有着宝蓝色的眼珠子,雪白的毛发又柔又软,它很乖巧听话,时常趴在我的臂弯里,卷着长长的尾巴缠住我的手臂,不管我有什么烦恼,我都会与它说,每当它看着我,抖着尾巴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它是听得懂我说话的……” 167.第167章 驻颜 千金公主唇角含着笑意,似想起了久远的过去那只乖巧的小猫儿歪着脑袋,认真的听她抱怨自己的父皇不够疼她、哪家的小小姐不跟她玩、哪个宫女太监看见她绕着走…… “可是后来……”,千金公主语气暗淡下来,“后来父皇新纳了一位玉贵人,玉贵人能歌善舞,艳冠后宫,父皇自从纳了她后,后宫女子几乎全成了摆设,连对我的关心也大不如从前,我很生气,时常与玉贵人作对,反而让父皇觉得我目无尊长,对我愈加的疏远,我更加的讨厌玉贵人,我对着猫儿诅咒她变成没人爱的丑八怪,被玉贵人听到,她很生气,却不敢对我动手,于是她向父皇撒娇,想将我的猫儿抢走……父皇虽然宠爱她,可到底我是他唯一的女儿,而且那只猫儿还是他送我的,自然没有答应玉贵人,玉贵人一气之下,一个月没有见父皇,父皇整天变着花样的哄着她,无心朝政,让朝中文武大臣怨声四起,我舅父知道此事是因我而起后,劝我以大局为重,将猫儿送给玉贵人,他再另外为我寻一只更珍奇的,我那时哪知道什么大局,但我不想让父皇做一个昏君,不想他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所以我将猫儿送给了玉贵人……” 施醉卿静静地听着,不曾插话,千金公主的嗓音很好,如空谷幽兰,让人的思想不知不觉的随着她的声音飘动起来。 “猫儿离开后,再也没有谁能听我说话,再也没有谁能陪我白天黑夜,我很想念她,偷偷跑到玉贵人的寝宫去看它,我以为玉贵人得到了猫儿,一定会像我一样疼爱它,可是结果却不是这样,我看见玉贵人将猫儿锁在笼子里,提着刚刚沏的热茶,往笼子里倒,猫儿逃不出笼子,疼得惨叫,可玉贵人却在笑,我将我最珍爱的朋友完好无缺的送到她的手上,她却让它遍体鳞伤,我愤怒的质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她讨厌我,讨厌我的刁蛮无礼,讨厌我生来就是公主,讨厌我总之阻扰她与父皇,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不与我说话,是因为他们讨厌我,只是那讨厌藏在心里,不能像玉贵人一般,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才七岁的女孩子,心高气傲,最受不得别人说自己半点不是,而且又是跋扈的性子,玉贵人一番恶毒的话,让她彻底的愤怒,与玉贵人动起手来,尖利的指甲,将玉贵人半边脸都抓花了。 “……玉贵人让宫女将我拉开,她给了我一巴掌,我长那么大,从未有人敢动手打我……玉贵人说她有倾国倾城的容颜,没有男人会不爱,她才是父皇的心头至宝,她说只要她为父皇生一个小皇子,我就会被父皇赶出宫外,流落街头,再也不是敦商国最尊贵的千金公主,我很害怕父皇真的赶我走,没日没夜的哭,父皇也不曾来看我,我知道父皇最后真的会像玉贵人所说的一样彻底的不再爱我这个女儿,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我要扭转败局……” 说道这里,千金公主突然偏了偏头,隔着纱质的云白帘子,看着施醉卿,问道:“若是督主年少之时遇到这样的事,督主会如何做?” 施醉卿正听得认真,千金公主这一问,让她下意识的勾了勾眼尾,笑道:“若是本督嘛……只要是本督的东西,即便是不喜欢了,也是本督的,绝不会拱手让人。” “若是不得已呢?” 施醉卿站了起来,动了动筋骨,道:“不会有不得已,本督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本督,更不会让自己被威胁和勉强,若本督的东西不慎被旁人碰了,即便是心头再喜欢,本督也不会再要了。” “若是有人穷途末路之下将自己最难割舍、却偏偏是督主最想得到的东西送给督主,督主又会如何?” 这话中的弦外之音,不外乎是试探她会不会与玉贵人一般,得到之后便不再珍惜。 “那自然得看是什么东西。”,施醉卿负手在屋中走了几步,影子被拉得斜长,打在帘子上,将千金公主的倒映完全覆住,“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想要的就自己去抢,不会轻易接别人的东西……” 抢是强者为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若是伸手接别人拱手送上的,那就是欠了别人一份情,总是要还的。 “也有例外不是么?既然能轻易就得到,督主难道还要大费周章去抢么?” “公主说的是,若是有人要送,我自然会接,而我一旦接了,便决不许任何人染指和破坏。” 千金公主目光深深,明明是隔着一道障碍物,施醉卿却觉得,千金公主是望进了她的心里,那么深的目光,深得不像一个双十年华的女人。 施醉卿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觉得,千金公主在那一刻,似乎是笑了——沉重得让人觉得神圣和窒息的笑。 良久,千金公主开口打破沉默,“督主这个答案,饶华记在心里了。” 施醉卿目光深思,她暂时猜不透千金公主说这一番话的用意,因为她对千金公主,了解得太少了。 “督主知道那时,饶华是如何做的吗?” “愿闻其详。”,施醉卿选择继续听下去。 “那时年纪小,以为只要玉贵人不再年轻貌美,父皇一定不会再喜欢她了,那时玉贵人在用一种驻颜的玉膏,同时,她因为先天身子骨不好,一直在服用太医院的补药方子,我无意中听到玉贵人身边的嬷嬷嘱咐她,那玉膏与她补药中的麝香成分相冲,最好少用,否则只会物极必反,不止不能让她保持年轻貌美,还有可能日益衰老,我暗中窃喜,趁着熬药的宫女不注意,从太医院偷了大量的麝香放入了玉贵人的补药里,结果那晚,她与父皇****,父皇却七窍流血晕了过去,太医把脉,诊出玉贵人一直服用的驻颜药驻颜玉膏含有中含有****的成分,这****药物能让男人神魂颠倒,也能让男人断子绝孙,所以,父皇膝下才会一直无子……” 168.第168章 驸马宗政陵 敦商皇帝被宠妃下绝子药断子绝孙,这虽然是宫廷秘闻,但在赤炎大陆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奈当年敦商皇帝昏迷,没有及时封口导致这件事传了出去,闹得天下间无人不知,敦商皇帝因此脸面丢尽,也自知从此敦商后继无人,对于挑选驸马一事尤为看重,然而当年千金公主却一心下嫁半身不遂的宗政陵,让敦商皇帝差点断绝与千金公主的父女关系,但最后,父亲到底拗不过女儿,敦商皇帝准奏了宗政陵的求婚奏折,穷极皇室之力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让千金公主风光出嫁。 只是没想到,这丑闻之中,千金公主竟然也掺了一脚,这个丑闻一经传出,敦商后继无人,这诸国之中的野心者,谁不是对敦商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公主做得很好。”,虽制造了一个皇室丑闻,但能除去一个心怀鬼胎的枕边人,让敦商皇帝捡回了一条命,从而也让敦商能支撑到如今。 千金公主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一人,让玉贵人被剐为人彘惨死宫中,让父皇沦为天下的笑柄,督主说这,很好?” “公主那时才七岁,能做到如此,已经是了不得了。” “可是我听说,督主七岁的时候,已经是苏公公手下的一大得力干将,成熟稳重,办事谨慎,深得苏公公倚重。” 施醉卿轻笑道:“公主生来地位尊贵,自然与我这等险中求富贵之人不同。” 施醉卿就算再得苏直的宠爱,她也是奴才,主子要杀要打,谁能保得住她? 苏直说,这世上能保住自己小命的,只有地位和权势,所以他亲自将施醉卿教养成一个城府手段不输于他的太监,因为他要施醉卿能自保,而不仅仅是依附他苏直。 “饶华只不过是运气好,投胎在帝王之家才得以享受富贵,可督主却是全靠一身本事,在饶华心中,督主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饶华一直很想做督主这样的人,却只奈何,没有督主这样独当一面,傲视九州的气魄。” 温室的花儿即便再有雄心壮志,也经不起命运的折腾,所以才让她有如今的下场,而命运没有给施醉卿生来就有的富贵,却教会她世间的生存法则,让她在这世间畅意行走,无所顾忌。 “公主与我说这么多话,只怕是话中有话吧?恕我愚昧,不知公主何意,还请公主明示。”,说了这么久,施醉卿终于开门见山。 她一踏进敦商千金公主就请她过公主府,若说没有图谋,很让让人信服。 不过,她施醉卿也是来者不善,自然没必要去计较太多。 千金公主但笑不语,许久才道:“话中是否有话,以督主的的才智,定会猜得到的。” 施醉卿正欲开口间,一阵车轮辘辘之声压过院子的大门,缓缓驶近,随即潇湘刻意提高的声音响起,“见过驸马爷。” 床内,千金公主背脊一僵硬,五指抓着被褥,将那蚕丝棉被扯的几近变形。 一道低沉冷漠的男声沉沉问道:“听说府中来了贵客?” “是公主的客人。”,潇湘答道。 宗政陵冷笑一声,声音不轻不重,像是故意说给屋中已经全身僵硬,连呼吸都似静止一般的女人听,“如今和尚玩腻了,迷上太监了?” 这一句羞辱的话一说出,施醉卿明显感觉到屋中沉寂下来的悲恸全部倒流了回来,而门外的潇湘呼吸更是急促起来,她冷着声道:“驸马爷,公主只是会客。” “这青天白日的,既然是会客,关门做什么?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敦商国的公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为了在府中做那见不得光的事。”,宗政陵句句不客气,句句都是针对千金公主,将千金公主贬得一文不值。 “驸马爷,公主这几日病情加重,太医说吹不得风,所以才关上门,若是驸马爷不信,尽管去问太医。”,潇湘挺着背脊,拳头一直捏得紧紧的,她听到宗政陵这番话尚且如此愤怒,公主在屋中听到了,不知该伤心成什么样子?“若是驸马爷并无探望之意,还请不要打扰了公主歇息。” 宗政陵却道,“开门。” 潇湘绯红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倔强地站在门前,挡住了那扇门,半步也不肯挪动。 “公主身体不适,经不起驸马爷的折腾,驸马爷请回。” “真是公主身边的好刁奴,我要见自己的妻子难道受你一个奴才的刁难?”,宗政陵冷哼了一声,“吕光,给我开门。” “是,驸马爷。”,吕光松开握着身边轮椅的手,上前推开潇湘,一掌推开了大门。 “驸马爷——”,潇湘想要阻止,两扇大门一声咯吱的响声后,因为推力过猛,拍打着墙壁,留下一声诧然的响声。 一阵冷风灌进了屋中,迎面扑入了床榻之中,千金公主只觉得身体冷,心更冷——夫妻到了如此地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坚持换来这一切,是否值得。 宗政陵并未推着轮椅进屋里,他只在门口,冷冷的目光扫过施醉卿,随即看向正对大门的床榻。 帘子被风卷得若隐若现,千金公主一动不动的身影凝固一般,她就那么坐着,不言不语,好似生命就此死去。 施醉卿将目光方向宗政陵,宗政陵一身沉黑色的宽袍大袖儒服,儒服袖口和领口用金丝线滚着蝙蝠图案,衣身上烫印着古朴繁复的花纹样式,他以镶蓝钻的镂空金冠束发,鬓角斜长,愈显得脸庞冷毅慑人。 他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目光不带一点感情看着帷幔内的千金公主。 即便这男人是坐在轮椅上,也能看曾经是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怀宁王府最有才气的嫡子,名满殷城,本该继承爵位,却在四年前不知何故,一夜瘫痪,自此功名成就与他无缘,怀宁王府的爵位最终只得让呼声最高的庶长子宗政阙继承…… 169.第169章 油尽灯枯 …… 施醉卿此刻的的处境相当尴尬,宗政陵明显不是来看贵客那么简单,这架势,倒像是来捉奸的,而她就是那个躺着中枪成了奸夫的人。 “公主既然能见客,想来这病也是好了。”,宗政陵冷着脸,嘴里吐着更加恶毒的话,“也是,姘夫回来了,还带回一个更过人的美男子的,心情愉悦,这病自然就好了。” 千金公主不敢眨眼,只怕一眨眼,眼中的泪水就会滚出来,这么多年,宗政陵的恶言恶语,却还是能伤到她。 宗政陵转着轮椅,“公主好生享受,为夫就不打扰了,吕光,我们走。” 轮椅转动的车轮之声和来时一样,辘辘的压在千金公主的心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压抑。 宗政陵的到来,好似就是为了让千金公主更加难受,而他的目的,也却是达到了,千金公主在宗政陵走后,身体忽地前倾,一口鲜血裂开在雪白的被褥之上。 潇湘闻声忙进屋,疾呼出声:“公主,公主……” 一向冷静的女子看见被褥上的血迹也慌了神,“茜蓉,茜蓉,快去叫杨太医——” 茜蓉刚跑到门口,闻言又立刻往外跑,千金公主虚弱道,“不要担心,我没事。” “怎么能叫没事?公主,你都吐血了。”,潇湘拿出绣帕将千金公主唇角的血迹擦拭干净。 千金公主笑了笑,不以为意中满是哀恸——这世上最希望你死的是你相守一生的丈夫,其中滋味,当真是冷暖自知。 “公主既然病着,便应当好好歇着,本督就不打扰公主养病了,告辞。”。施醉卿此刻站在这里,已经是多余的了,她抬脚往外走,千金公主出声道:“督主若不嫌弃公主府鄙陋,便住在府中住几日,可好?” 潇湘知千金公主心中另有打算,帮着她留人:“公主已吩咐奴婢将厢房拾掇好,还望督主不要嫌弃。” 施醉卿眸光微转,似有思量,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住在公主府,的确是方便了行事。 “那就多有打扰了。” 潇湘唤了一个丫头过来引着施醉卿去了厢房,施醉卿前脚刚走,杨太医便提着药箱急冲冲地赶来,把脉的时候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潇湘和茜蓉的心跟着提了起来,良久,杨太医放下千金公主的手腕,照例写了调养的方子,叮嘱了几句。 千金公主平静问道:“杨太医,你实话实说,我还能撑多久?” 杨太医沉默着,只那神色,便让人知道情况不好。 千金公主道:“杨太医,你只管直说,我不会怪罪。” 杨太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直言道:“公主已是油尽灯枯,最多还有……两月……” 茜蓉正去取打赏钱过来,听了这话,手里的两锭银子顿时落了下去,砸在地上像死亡的声音一样可怖。 潇湘也是面如死灰。 千金公主自顾自地淡淡一笑,“两月……已经够了……” 杨太医于心不忍,迟疑了半晌说道:“公主也不是无药可救,老夫才疏学浅无力妙手回春,可……公主若是请到大夏国东厂九千岁手下的药王毒手卓不凡,兴许会有希望……” 茜蓉心中一喜,“是啊公主,如今那东厂督主就在公主府中,茜蓉现在就去找他……” “茜蓉。”,千金公主叫住了茜蓉,“我们与他无亲无故,他为何要救我?” 茜蓉神色一僵,咬了咬唇瓣,“公主是敦商的皇女,他,他……” “我是敦商皇女,却不是大夏国皇女,施醉卿此人性格古怪张狂,别说我只是一个失势的公主,即便是皇帝,他也不会放在眼里,茜蓉,他不是你能请得动的。” “茜蓉去求他……” 千金公主叹息一声,“茜蓉,药能医人不能医心,我即便苟延残喘又能如何,我救不了父皇,挽救不了敦商,只不过是徒添更多的痛苦而已,更何况……” 更何况,她要活,唯一的希望还是金元神砂,而金元神砂,是她最后的筹码。 茜蓉哭倒在床头,“公主,你还有我,还有潇湘啊,你若走了,要我和潇湘去哪里?” “驸马恨的是我,她会善待你们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潇湘望见千金公主生无可念的样子,冷冷说道:“公主说的如此轻巧,可知潇湘心中早已打定注意与公主同生共死,公主若只有两月寿命,潇湘便只有两月。” “潇湘,你这是何苦。” “潇湘的命是公主捡回来的,没有公主,就没有潇湘,公主心中若是真有潇湘,便不要再说这些丧气的话,好好养病。” 千金公主微微仰着头,她脖颈细长苍白,没有半点血色,那青色的血管像浮在皮肤的表层,仿若一碰就能碎。 “这么多年,我身边的人,母后离我而去,妙珠叛我害我,父皇也……”,千金公主声音飘渺,似从云端飘来一般不真实,“……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你和茜蓉,一直陪在我身边。” 茜蓉流着泪,千金公主拉过她和潇湘的手,淡淡的笑了起来,“我很感激这么多年,你们能不离不弃陪着我,但我不能耽搁你们一辈子,潇湘,茜蓉,你们都是好姑娘,还年轻,还有好生的人生要走,我希望你们能找个疼爱你们的男人普普通通的过一生,不要走我这样的老路……” “公主,你不要再说了,休息吧,潇湘去给你熬药。”,潇湘一直忍着,转身的刹那,眼里的泪珠子终于滚落了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偷偷抹掉眼泪,沙哑着嗓音故作不悦地对同样流泪的茜蓉道:“哭什么,快去给公主换床干净的被子。” “嗯,我这就去……”,茜蓉低低嗯了一声,起身去换被子,她肩膀颤抖,离开屋后眼泪流得更是汹涌。 潇湘熬了药端进来,盯着千金公主将药喝得一滴不剩,千金公主喝完后放下碗,潇湘拢着被子盖在千金公主身上,“公主,睡一觉吧。” 170.第170章 浮生若梦 千金公主躺下,潇湘拿了女红坐在床头守着她,千金公主说道:“潇湘,让人好好招待督主,千万不要怠慢了。” “公主不说,奴婢也晓得,只是……”,潇湘的手顿了顿,想到那眉目艳丽又张狂的美貌男子,轻道:“潇湘怕留不住那位……” “她目的没有达到,是不会走的,你们只管好生照顾着。” “好,奴婢会吩咐下去。” …… 宗政陵离开那庭院,轮椅滚过那常常的一线石板桥,车轮之声似敲击在水面上,一起一伏,似人的心脏般跳动,千金公主倒映在帷幔上僵硬的身影始终盘桓在他的心头,让他心脏像被勒住一般的难受得紧。 他极少来到这院落,偶尔来一次,对千金公主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极尽奚落,起初一年千金公主还会对他的嘲讽辩驳几句,最近两年她与戒贤搅合在一起,看他便像在看陌生人,而他之后无论如何奚落她,她都默然不语,就像在欣赏他一人的独角戏,于是,他便更不想踏进这里,更不想看见那女人冰冷的面具和古井死水一般的眸子。 面具……那张永远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从嫁给他至今,她便一直带着面具,从前他从未仔细注意过她的容颜,如今怎么都想不起她三年前是如何倾国倾城的模样,只是,她为什么要带着面具?用面具表达对他的不满是么? 她有什么不满?蛇蝎心肠恶毒自私,毁了他一双腿,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她有什么不满,哼—— 宗政陵心中恨意突起,死死的捏着轮椅扶把,他忍不住回了回头,仿佛这样便能将自己的恨意清清楚楚的传达给千金公主——让她知道,她费尽心机得到的男人,恨不得她下地狱。 但宗政陵回头,却望见那庭院牌匾上浮生若梦四个字,那四字是千金公主亲笔所写,她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其传神,但那雕漆却是白色——死亡灵幡一样的白色。 这张牌匾,是千金公主嫁给他一年后换上去的,不知那女人是如何想的,竟然会以如此不吉的颜色给自己的院落上匾,再加上院落来来往往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无生气,只从外面看就是阴气阵阵,当真是比死人的灵堂更阴森。 相由心生,宗政陵此刻看着那阴森的四个字,便觉得那是千金公主对她的挑衅和嘲笑,他心中恼怒不已,大声说道:“吕光,还不快走。” 吕光正顺着宗政陵的视线在看那牌匾,也觉得那牌匾诡异又阴森,听到宗政陵的话,忙回过神推着轮椅离开。 宗政陵自从瘫痪后性子就变得喜怒无常,极难伺候,尤其是在面对千金公主时,情绪波动更大,吕光想起四年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宗政陵时,唏嘘不已。 吕光推着宗政陵行过一线桥,转角之处有一丛郁郁葱葱的常常青树,宗政陵抬头,便看见了站在树下的戒贤。 戒贤将一身红衣袈裟穿出了仙风道骨的韵味来,他双手合十立在那里,便如一尊苦思冥想禅理的佛。 他刚刚包扎了伤口,脸颊失了血色,加上他五官深刻,那颧骨便异常凸起,有些凌厉。 “怎么,大师还没走?”,宗政陵笑容沉冷,“大师是要在公主府过夜了?” “贫僧是在这里等驸马爷。”,他叫驸马,而不是施主,在出家人眼中,众生平等,都是施主,如今施主不是施主,宗政陵在他心中,已经不是平等的众生。 宗政陵挑了挑眉,戒贤继续说道:“贫僧想送给驸马爷一句话。” “陵洗耳恭听。” 戒贤目光看着宗政陵的眼,一字一句,意义深远,“命由已造,相由心生,佛陀既问,得不到,已失去,世间最重,非是如此,静观如是,尘起缘灭,众生百态,水月镜花,皆在其中。” 宗政陵哈哈一笑,“大师的佛理说的甚是深奥,可否为陵解释一二。” “贫僧言尽于此,驸马爷定心定性,自然能参悟其中道理。”,戒贤微微弯了弯腰,“贫僧告辞了。” 宗政陵望着戒贤远去的身影,捏着扶把的手,微微一颤。 得不到,已失去,世间最重,非是如此——这是一个佛门典故,讲诉园音寺一只蜘蛛轮回转世寻找一滴甘露,然而甘露最后却爱上了旁人,蜘蛛伤心重病,灵魂出窍之际佛祖告诉她,甘露被风送来,也被风带走,他是属于风的,而园音寺门前的一棵小草望了蜘蛛三千年,蜘蛛却从未低头看过他,蜘蛛通过这件事,知晓人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已失去”,而是珍惜眼前幸福。 宗政陵博览群书,对佛学略有涉猎,戒贤话中之意他自然懂,却猜不透他说这番话的目的。 …… 戒贤离开公主府,什叶四圣正徘徊在门前,望见戒贤出来,忙迎了上去,“师父……” 戒贤抬起眼,合着的双手满满的垂下,他眸光迷惘起来,高大的身形猛然砸在地上。 “师父——” 净善最先冲上去,他抬起戒贤的身子,戒贤面色已呈现青紫,嘴角流血,全无生气,四人心里同时一惊。 净善忙摸上戒贤的脉搏,脉动的跳动时有时无,弱得仿佛断了线,明显是身体负荷过度,如今撑不住了。 净善默默地放下戒贤的手腕,看着戒贤的脸庞,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到底要有怎样的毅力,才能撑到现在才倒下? “送师父回法门寺吧。”,净善叹了一口气道。 而另一边,杨太医离开公主府后,径直回太医太医署,却在半道被人拦下,杨太医看见那人,心里一抖,那人冷冷问道:“公主如何了?” 杨太医颤颤巍巍地答道:“公主她……最多不过两月……” 那人一笑,面容满意,“你做的很好。” “那我的父母妻儿……”,杨太医小心翼翼地抬眼,那人说道:“放心,主子大事得成,你就是开国功臣,封王封爵,少不了你的,你父母妻儿自然也会平安无事,可若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你父母妻儿的命,我可保不住。” 171.第171章 妙珠阁还是碧霄阁 “我……我知道,我绝不会透出去半句,请你们不要伤害我家人……”,这大秋天冷风嗖嗖的,杨太医却浑身冒冷汗。 那人似很满意杨太医的回答,杨太医战战兢兢地抖着肩膀,迟迟疑疑说道:“公主身体已是大限,这药,可否能停了……?” 大夫治病,行医救人,他身为大夫,却是害人,而且害的人,还是一国皇女。 看着那女子一日比一日消廋,杨太医心中备受煎熬,可自己的父母妻儿尚且还在那人手中,他一旦违命不从,全家都将死无葬生之地。 “药不能停。”,那人道:“千金公主目达耳通,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让她察觉,一旦换了药,她定然会有所怀疑,到时岂不是弄巧成拙?你我都将死无全尸。” “可是……”,他良心不安。 “没有可是,如今老皇帝也快死了,千金公主的命也是该催一催了,这药不但不能停,而且必须加量——”,那人阴狠说道。 “加、加量……”,杨太医瞪大眼,这药无色无味喝多了会上瘾,一旦断药千金公主会察觉也是自然,但若是加重了药,那不是要千金公主……暴毙…… 这、这可是直接谋杀皇族啊,比起慢性谋杀更让他胆寒。 “做都做了,自然要做得尽善尽美,到如今事已成定局,饶氏皇族的统治已经走到尽头了,你怕什么——”,那人看着杨太医的孬样,冷哼一声,腐朽离去,宽大的袍绣滑下大片的阴影,压得杨太医喘不过气…… …… 秋风稍显温和,来的漫漫,去的轻娆,一片片泛黄的树叶随着清风摇摆,与空中翩翩起舞,完成生命最后的惊鸿之舞后,轻然落地,谱写了一地的萧瑟凄索,施醉卿走过一条鹅卵石小路,小路的两边搭在着木架,木架之上秋日葡萄藤缠缠绕绕,盘根交错,一抬头,便能看见树藤上垂下的葡萄鲜艳欲滴,似玛瑙宝石晶莹可爱,引人食欲,施醉卿随手摘了一颗下来,两手将葡萄肉挤了出来放进嘴里,沁人心脾的葡萄甘甜香气充盈了整个口腔。 施醉卿漫不经心地踩在鹅卵石上,那石头抵着脚心,将一天的疲惫似乎都磨去了,她看似不经意地问着前面领路的小丫头,“听说驸马爷是个闲琴弄花的风雅之人,府中养了不少稀世名花?” 小丫头毫无心机地回答道:“府中的确种了不少名花,全是驸马爷亲力栽培,都在妙珠阁呢。” “不是碧霄阁?” “公主府刚落成之日,公主将西边临水的沃土高楼提笔取名为碧霄阁,公主与驸马成亲后,驸马便将碧霄阁改为妙珠阁,听我母亲是驸马爷是为了纪念妙……” 小丫头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惊惶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警惕地四处扫了一下,忙垂下头不再多言。 施醉卿只笑了笑,并未追问下去。 夜晚很快降临,夜里的风已经是目中无人,疯狂地拍打着门窗,响声久经不息。 厢房中有一面立地的大铜镜,施醉卿站在铜镜前,歪着头盯着自己的胸前,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白日里千金公主说她胸前的妖花是龙,她还只当是千金公主看错了,可如今仔细一看,那妖花之中,磷光闪闪,蕊光如利眼直刺人心,不正像是紫龙潜伏其中? 潜龙出山,谁与争锋? 施醉卿笑了笑,是花不是花,是龙非龙,是凤非凤,这到底是什么?寂璟敖又是从哪儿看来这么古怪的东西,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股冷风似凛冽的刀子一般突然刮到施醉卿身后,铜镜之中一抹黑影一闪,“参见督主。” 施醉卿转身,负手看着跪地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双手将一卷纸递上,“督主想知道的,都在其中。” 施醉卿接过,坐在床榻上,抖开了那纸卷,烛光明亮打在纸卷上,纸上一字一句掠过施醉卿的眼底——一张纸,便将一个女人半生的恩怨情仇描述殆尽。 良久,施醉卿垂下手,抬起头,眸光之中盛了几许同情,她走到烛火旁,看着火苗将那纸卷吞噬成灰烬——人世之中的痛苦千姿百态,对于有些人而言,最痛苦之事莫过于一个女人在绝望里死去,而一个男人却永远活在谎言里。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胜,她虽然脑子里有那个施醉卿的记忆,但对千金公主,的确是知之甚少,没想到一个大国公主,竟然会有如此辛酸难忍的半生。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千金公主脸被毁一事,宗政陵半点也不知情?” “是,宗政陵甚至不知道,是他毁了千金公主的绝世容颜。” 施醉卿坐定,斜倚在床榻上,双臂环胸,半晌后斜着眼看了地上的黑衣人一眼,“你喜欢跪着?” 黑衣人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慵懒的眸子睇着黑衣人,黑衣人闪了一下神,终于醒悟了施醉卿的意思,“忙站起身立在施醉卿面前。 “宗政陵手里的金元神砂可有下落?” “踪迹全无,千金公主将一半的金元神砂给了宗政陵,但自从那名叫妙珠的女子死后,金元神砂也一并下落不明,该着的地方,属下都找过了,一无所获……督主看,金元神砂会不会是被宗政陵毁了?” “金元神砂不是普通之物,听卓不凡说,金元神砂装在铜球之中,虽为一体,其实却是两颗药物,这铜球水火不入,刀枪难断,不腐不烂,两颗金元神砂,一毒一医,却必须合在一起才能铜球取出药,而要救人,也只有两个金元神砂一同服用,若是缺了其中一颗,都是致命的毒药,千金公主将其中一颗金元神砂给了宗政陵,用以要挟宗政陵娶她为妻,那半颗金元神砂对宗政陵极其重要,即便最终没有派上用场,他也不可能毁掉。”,同时,也毁不掉——因为他根本打不开铜球。 【做个广告推荐一下好友新文《嗜血佣兵女神:邪王太腹黑》】 172.第172章 金线引 “督主分析的极是,属下再加派人手去找。” “这件事先暂且搁下。”,既然费尽心机也找不到,何必再劳神劳力,“今日千金公主明知我此行敦商的目的,却能泰然自若与我谈话,那另一半的金元神砂,她必定知道在何处,这金元神砂,本督会亲自去找。” 黑衣人垂了垂头,施醉卿左手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紫金骷髅头戒指,“敦商皇宫情况如何?” “宗政家已经控制了皇宫内院,皇帝被软禁在承乾宫,重兵昼夜把守,蚊虫也难飞进去,不过宗政阙给皇帝喝的药中,下了慢性毒药,最近宗政阙让人加大了药剂,皇帝应该活不久了,且宗政阙两日前暗中将远在边关的多方兵力调回殷城,应该是在等皇帝归天后,与李家决一死战了。” 施醉卿笑笑,李家手中唯一握有兵权的就是李国舅,且这兵权,还不及宗政阙手中的一半,因而宗政阙调兵,是想要以快速的暴力手段制服李家,接手敦商,在最短的世间内剔除敦商国内的内乱,让外敌没有可趁之机。 可这内乱一旦爆发了,又怎么会全然如宗政阙所想的那般发展?所以千金公主…… 施醉卿霍然坐了起来,想到这里,她终于知道想通千金公主今日话中之话了—— 施醉卿几声笑,原来如此…… 这女子,不止聪明机智,还有一颗为德大意、不拘小节的心,如此气度,到底是被情爱所灭,真是可惜…… 难道女子,都要经历一次彻骨的伤害,才会懂得自我怜爱么? 可谁有她施醉卿的好运气,经历过一次,还有机会重头再来,重活一生? 施醉卿舒了一口气,才对黑衣人说道:“这公主府眼线众多,往后不必再来了。”,他叮嘱道,“切记,不要暴露了身份。” “是,督主。”,黑衣人抱拳,“属下告退。” 黑影一闪,如同来时,了无踪迹,屋中又恢复了静谧,无声之中,只听外面的清流瀑布细细流淌撞击的悠长声,在这夜里韵味无边…… …… 次日,依旧是昨日的葡萄架下,施醉卿与萧庭一前一后走在鹅卵石上。 “萧庭今晨接到侯爷的消息,让督主最好找个理由长留敦商。”,萧庭始终保持着施醉卿之间一步的距离,施醉卿一边挤着葡萄,一边慢悠悠道:“怎么,你家侯爷改变主意了?” 不同意她意气用事来到敦商,如今她来了,事已成定局,穆晋玄只好另作打算。 “侯爷说敦商正是内乱之时,督主既然来了,就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伺机而动?本督独身前来,势单力薄,怎么动?”,施醉卿勾唇一笑,“难道你家侯爷就没给我出个主意?” “凭督主的机智,望风而动,定然不会让侯爷失望。” 施醉卿突然顿住脚,回身望着萧庭,那目光直将萧庭看的心里发毛,看了半晌施醉卿转身,继续走,声音别有深意,“放心,本督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一阵舒缓动听的笛声忽地响起,沿着回廊高梁、穿透葡萄架的腾腾蔓蔓,如水一般轻轻柔柔地撞击在施醉卿的耳膜上。 施醉卿沿着那笛声传来的方向,缓缓地走着,每一步,脚下都似在合着那笛声的节奏,让她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弹跳着…… 施醉卿穿过了葡萄架,眼前已经是豁然开朗,笛声在耳中继续飘荡,与那被秋风扫起的落叶一起清歌弄舞,飘飘欲仙,却丝毫不显得嘈杂和喧嚣,反而悦耳动听,恬静悠远,缠绵清灵如少女的轻吟浅唱,又似洗尽铅华后的不染尘埃。 笛声缓缓拉长到一个最长音时,陡然拔高了音调,高亢悠扬,似草原之中箭弩呼啸离弦拍打着嫩草时的凌厉,杀伐之中不见血腥,却让人热血沸腾…… 过了半晌,笛声的调子缓慢地过渡,逐渐低沉下来,笛声延绵回响,百转回肠,让人听着,心中瑟出淡淡的哀伤来,连远处那低垂的昏暗天空也被渲染出暮霭沉沉的伤感之意来…… 能将如此多变的曲风演绎出来,可见是个声乐中的高手,而此刻那吹笛的高手,已经在施醉卿的眼前。 宗政陵一曲完毕,收了笛子,他身边没有下人,望见施醉卿立在远处,他缓缓推着轮椅,到了施醉卿面前。 “督主屈居府上,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今日的宗政陵没有了昨日面对千金公主时的凌厉,神色谦和,眉目也软化不少。 “公主府待客周到,驸马爷多虑了。”。 “昨日多有得罪,也请督主不要往心里去。” 施醉卿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她的目光扫过宗政陵中指间的一枚金色戒指,那戒指如一条小蛇盘旋在他的手上,灿烂夺目,而那绿豆般大小的蛇眼更是栩栩如生,一眼对上去,只觉得有一双恶毒的眼珠子要将自己吸进去,“驸马爷这戒指,倒是极好看。” 宗政陵手指动了动,低着眼看着那枚戒指,神色有些复杂,那戒指却突然诡异的动了动,幽绿的眼珠子转动着,盯着施醉卿耳间的红宝石耳扣,随即如同一条金丝细线的身子快速滑下宗政阙的手指,龇牙咧嘴,迅猛地朝施醉卿的耳间掠过—— “督主,小心——”,萧庭忙提醒道。 “嘶嘶……”,那条小蛇动如脱兔,蛇信子在空中拧来拧去,身姿细小,不细看便只以为一条金丝线漂浮在空气中。 “嗖——”,施醉卿的手未动,折扇已经从胸腔间飞出来,在空中利落地划了半个圆,然后落到她的手里。 而同时,那条蛇被宗政陵捏入了掌心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萧庭武艺高强,也不免有些猝手不及,然而施醉卿却安然无恙。 宗政陵略含歉意的目光看向施醉卿耳间,“这畜生喜红,近几日不曾教训它,它倒是有几分张狂了……”,宗政陵说着,担忧问道:“可有伤着督主?” 173.第173章 谁也救不了她 施醉卿合上扇子,“本督倒是没事,只是驸马爷的金线引,只怕是……” 宗政陵摊开掌心,只见那剧毒无比的金线引,此刻病怏怏的躺在他的掌中,几丝淡淡的血迹将金线引的身子染出几点淡淡的红斑来。 宗政陵心中一沉,金线引已经被施醉卿用折扇的倒勾刺瞎了一只眼。而这蛇最毒的就是血液,施醉卿伤了它,折扇上却一丝血迹都没有,这身手,金线引远远比不上。 而施醉卿眸光更深——这金线引的血液既然是剧毒,宗政陵手上沾了毒,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个中自然是有缘由的,听说宗政陵小时救了一条受伤的母蛇,那母蛇却反咬了宗政陵一口,宗政陵身中蛇毒,命悬一线之时,怀宁王府院中一棵无花无果的常青树,竟然结出了一颗如蛇一般的白果子,那白果子被一个不懂事的小丫鬟给宗政陵服下,反而阴差阳错救回了宗政陵一条命,宗政陵痊愈后不久,某一天却突然呕吐不止,从胃中吐出了一颗细小的蛇蛋,那蛇蛋自行孵化,卵出一条金色的小蛇,也就是如今宗政陵手中的这条金线引——传说是毒蛇之王与毒蛙之王的杂交后代。 这条蛇毒性剧烈,见人就咬,唯独对宗政陵言听计从,且他的毒液对宗政陵全无作用,于是宗政陵就将它养在身边,取名为金线引。 不过这个传说,施醉卿表示很狗血——蛇和青蛙,是怎么交配的? “本督一时没收好力,伤了驸马爷的小宠物,驸马爷见谅。”,施醉卿回过神,道。 “哪里,是我管教不好。”,宗政陵见金线引只是伤了一只眼睛,道:“这畜生野性难驯,也是该受点教训。” “听驸马爷这么说,驸马爷的这只小蛇,经常咬人了?”,施醉卿笑着问道。 “那倒不是,平日里只要不看见红色,它倒是安安静静,没有我的允许,它也不会轻易咬人。” “若是被这金线引咬中,会如何?”,施醉卿问道。 宗政陵将那条小蛇放入了花丛中,那条小蛇盘桓在一根花枝上,用舌尖舔着舔着花液为自己疗伤。 “金线引虽是剧毒,但不会立即发作,被咬中的地方,起初只是疼痛难忍,若是没有及时的医治控制,一天后伤口就会肿胀,三天后就会溃烂,直到最后毒液流遍全身,毒发身亡。” 这毒发速度虽然不快,但却是无药可医,也就是和等死没什么两样。 施醉卿又问道:“从被咬到毒发身亡,需要多少时日。” 施醉卿问的如此深入,宗政陵不由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最短的,有撑不过一天的,最长的,也不过就是两三个月。” “哦?”,施醉卿靠在一条垂下的常青藤上,常青藤柔软而又弹性,她的身子贴着常青藤摇摇晃晃,她看似无关紧要地问着:“若是有人撑了三年呢?” “三年?”,宗政陵摇头,显然不相信,“不可能,没有金元神砂,金线引的毒是解不了的,能撑过半年都是奇迹,更何况三年。” “驸马爷话说的太死了,人定胜天,有些人心中有太多东西放不下,也许就这么撑过去了也说不定。” “难道督主见过这样的人么?”,宗政陵疑惑问道。 “见过。” 宗政陵笑出声来,“这世上只有一条金线引,凡是被它咬过的人,从未有活过半年的,我怎不记得,竟然有人活了三年之久?敢问督主这人是谁?改日我一定要登门拜会才是。” “驸马爷若是想不起来这人,那就一辈子都别想,免得他日,追悔莫及。”,施醉卿语气懒洋洋。 宗政陵沉声问道:“督主这是何意?” 施醉卿却撑了一个懒腰,“这府中风景甚好,驸马爷不介意本督在府中观光观光吧?” 宗政陵收回神思,心中虽然还有疑虑,却还是笑道:“我让人给督主带路。” “不用了,只是随意走走,不必劳烦。” …… 施醉卿只在府中随意走了一圈,便回到了厢房。 茜蓉在门前捏着手指,咬着牙转来转去,似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却不曾想一头转向了施醉卿,茜蓉忙止住脚,眼睛放大,“啊,督主,你回来了……” “怎么不继续转了?”,施醉卿笑道。 茜蓉满脸通红,施醉卿道:“来找本督?” 茜蓉顿了一下,才点头。 施醉卿道:“有事便说。” 茜蓉一直扭扭捏捏不敢开口,施醉卿坐到了院中的石桌旁,支着下巴看着咬着唇版的茜蓉,“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咬着唇,站着?” 茜蓉突然双膝跪下,膝盖磕在石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茜蓉有一事相求,请督主答应。” 施醉卿手肘支在桌上,眼尾勾着茜蓉,轻笑一声,道:“你都不说是何事,跪得再响,本督也无法答应。” 茜蓉沉了一口气,似下定了决心,终于说道:“天下间有传闻东厂药王毒手卓不凡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之能,如今公主重病,太医束手无策,茜蓉相请督主,让手下卓公子,过府一趟,为公主诊治,只要公主能好,茜蓉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督主。” 又是做牛做马…… 上次做牛做马招了一个小妖精似得觅儿,这次她可不想再玩了…… 如寂璟敖所说,再玩,就是玩火**了。 “谁也救不了你家公主,卓不凡同样不能。” 茜蓉仰着脸,整个脸逐渐僵硬,一瞬不瞬地看着施醉卿,眼中的希望在一点一点的熄灭。 “可杨太医说……”,不可能的,公主还那么年轻,她那么好,怎么会无药可救,怎么会这样就…… “本督不是诅咒你家公主。”,施醉卿顿了顿,神色难得认真了几分,“这话虽然重,但却是实话,卓不凡并非无所不能,他救不了你家公主,不过,本督倒是有另一句话想送给你。” 茜蓉怔怔地问:“什么话?” 174.第174章 深夜造访 “你家公主油尽灯枯,天下间无人能救,但她的心,不是还没死么?” 若千金公主的心真的死得彻底,不会在失去心爱的男人、失去绝世容颜的情况下,还如此苦苦的撑了三年,饱受了三年的煎熬。 只怕寻常男子,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吧。 “茜蓉不懂,督主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施醉卿嗓音悠长,听起来如绵绵细雨,其中深意,引人遐思,“与其想着怎么去救一个活腻的人,不如想想,怎样能在她活着的时候,开心一些,让她笑着离世。” 施醉卿站起身,“行了,起来吧,你家公主若知道你来找我,该生气了,快回去吧。” 说着,施醉卿已经进了屋。 茜蓉木然地跪了许久,才撑着石桌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浮生若梦。 潇湘望见消失了几个时辰的茜蓉面容惨白的回来,将口中的责怪吞了回去,蹙眉问道:“你去找施醉卿了?” “我……”,茜蓉抬起戚戚的目光看着潇湘,目光中湿润一片,眼珠子若水晶般晶莹,在她的眼眶之中,来回地转动着。 “公主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去?”,笑容心中软了下来,茜蓉抽搭着肩膀,低声道:“可我不想公主……” 潇湘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那他如何说?” 茜蓉的眼珠子终于滚落出来,她手指用力抓紧抓紧的衣带,很艰难地说出来,“他说,卓不凡救不了公主,让我们在公主活着的时候,让她的快快乐乐的……”,茜蓉改而求救般抓住潇湘的袖子,“潇湘,怎么办,我不想公主死……” 潇湘神色哀沉几许,随即若有所思地顺着台阶走了下去,茜蓉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潇湘比她聪明,比她冷静,她一向很依赖潇湘, “潇湘,你在想什么?”,茜蓉擦干净了眼泪,盯着潇湘。 “你有没有想过,公主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还不是妙珠那贱人——”,茜蓉恨得咬牙切齿,“公主对她这么好,她却连死都在陷害公主——” “妙珠固然是不可饶恕之人,可她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去要求死人做什么,真正折磨公主的人,是活在世上的人。” 想到宗政陵对千金公主的种种侮辱,潇湘捏紧了拳头,宗政陵根本配不上公主,“我一定会让他后悔对公主所做的种种——” 潇湘身上满是阴沉的煞气,茜蓉心里发寒,扯了扯潇湘的袖子,“潇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潇湘收回神思,神色也温婉起来,“没事,公主这会儿正在午睡,你别去扰了她,去厨房准备些吃的,公主醒来,也该饿了。” “嗯,我知道了……”,茜蓉疑惑不解,总觉得潇湘那一刻的神情,有些可怕,但她并未多想,转身去了厨房。 潇湘抬眼望见苍穹低迷,似一个无底洞涂炭了大地生灵,这世上有许多人被命运的掌心打下地狱永世不能翻身,也有许多人,本该身处地狱,却踩着他人的肩膀,爬到了云端。 ——妙珠,公主与你十二年的姐妹之情,却抵不过一个宗政陵在你心里的位置,你为了他,背弃公主,陷害公主,连死,也不肯放过公主如今,你是身在地狱赎罪,还是又爬上了云端,冷眼看着你用死亡安排的这一切? …… 夜,月很凉,光辉冷冷,如一朵梨花勾在黑沉沉的天际,凄凄清清,月的寒光打在嚓嚓裂响的树杈上,远远远去,那树杈便像是对月长叹的黑乌鸦,笼罩着死亡的气息——一个富丽堂皇的公主府,却像是一座人烟稀无的地狱之城,静得可怕。 施醉卿躺在床上,盯着烛台上的火苗,火苗随着窗外卷进来的风蹿上蹿起,直到火苗被风吹灭,施醉卿才从床上坐了下来,蹬上靴子从窗口跳了出去…… 千金公主闭眼假寐,屋中的风细微无声,她的每一根神经都是清醒的,许久,她唇瓣轻启,“督主既是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施醉卿从暗处现身,紫衣与夜浓在一起,只有一双明丽璀璨如星光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她用手挑开了装置着夜明珠的金球盖,屋内刹那被明珠的光芒照的通明。 “公主怎知是我?”,施醉卿做完了这一切,走到了一张狭长的红木美人榻旁,懒懒的靠在美人榻上。她功力深厚,这才不过在暗处站了一会,千金公主便已经感觉到,而且才如此确信暗处之人是她,让她不由得对这女子生出几分佩服来。 “督主的身上,有女儿香。”,施醉卿交叠晃动的双腿一顿,眼中厉光一闪,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大概是今日与公主的小丫头呆的久了,染上了些胭脂水粉味。” 千金公主但笑不语,那笑容了然于心,隔着两张飘渺的帷幔,施醉卿也察觉到千金公主微妙的笑意,她勾唇一笑,“公主实在不像是一个重病缠身之人,这缜密的心思,不是喝药喝出来的吧?” 随后她又接着说道:“难道公主仅凭嗅觉就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知本督是哪里露了破绽,让公主怀疑上了?” “督主伪装得很完美,而且对自己的杰作,督主也相当自信,但就是这自信,让督主昨日忘了做一件事。” “什么事?” “督主昨日穿了一双大鞋,这大鞋与督主身量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却与这双鞋子本该承受的重量极其不合,饶华在这屋中呆久了,时常听声辨人,督主一进这间屋子,就已经让饶华产生了怀疑,再加上,昨日饶华的确是闻到了督主身上的体香,但饶华并不确信,所以方才试探督主,没想到督主会坦诚承认。” “公主真该站在敦商的朝堂之上,指点江山,万里鹏程。”,昨日千金公主与她隔着一张帷幔,却察人入微,这一份敏锐的心思若是放在政治之上,敦商必将出一位政绩斐然的女皇,可她知,那是不可能了,今非昔比,千金公主纵有滔天本事,也挽救不了敦商覆灭的结局,“看起来公主是等候多时,只是不知,公主又是从哪里看出,我今晚爬公主的墙?” 175.第175章 面具之下 千金公主无声笑笑,别有深意道:“督主虽沉得住气,却只怕……有人等不了。” 施醉卿眼眸一厉,千金公主所指的那个“有人”,自然是小皇帝,虽然医治小皇帝并不是非急在一时,但卓不凡说这个冬天便可治好小皇帝,反而让施醉卿急上了。 施醉卿霍然站起了身,朝着床榻走近了几步,“明人不说暗话,本督是为公主手里的金元神砂而来,公主既是生无所念,拿着金元神砂不过也是浪费了,不如成人之美将金元神砂给本督,本督自然不会白白占了公主的便宜,公主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本督能办到,必全力以赴。” 千金公主目光扬起,王者帷幔外施醉卿高挑的身影,“督主知道本宫有什么要求?” “本督不知,所以才问公主,公主若没有要求也无碍,只要公主有金元神砂便可。” 千金公主陷入长久的沉默,而屋外的暗风和夜鸟的鸣叫却越发的尖锐起来,“督主如何认为饶华生无可念?” 施醉卿负手立在床榻前,道:“人生来虽是为了死,但人人都畏惧死亡,公主却正好相反。”,施醉卿的脸被明珠打得莹莹如玉,“公主被驸马爷的金线引咬中,伽梵皇夫李舒栢略通医理,他知道天下间只有金元神砂能救你,所以费尽心机从伽梵弄到金元神砂给你送回来,你明知金元神砂缺一不可,却还是将其中一半给了给驸马,这难道不能说明公主是想死么?再者,公主想活,便不会珍贵的保命药喂了这些花花草草,更不或足不出户,想必太医也告诉过公主,人只有生活在阳光下,才能长命百岁。” 千金公主怔了怔,三年前将金元神砂的一般给宗政陵,她从未想过死,她只是想等到新婚之夜,就告诉宗政陵真相,和他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可是…… 可是谁都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谁也无法扭转的变故,将她的一生都定在宗政陵所认为的罪恶上…… 这三年,她从希望到绝望,再到无望,每次看着这张脸,每次听到宗政陵的冷嘲热讽,她表面淡定,可却痛苦得想死去…… 死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对她而言,她是连死去的资格都没有——她还有对她殷切期盼的父皇,她若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世间儿女的最不孝,她不敢做一个不孝的女儿…… 她还有潇湘和茜蓉这一对姐妹,潇湘死心眼,茜蓉又是个没有主见的,她谁都放不下…… 但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最放不下,始终还是宗政陵,尽管那男人对她无情、对她残酷,可每每想到他残废的双腿,想到他极端的恨意,想到他身边的至亲的狼子野心,她对这个男人,又恨不起来…… 千金公主深深的闭上眼,沉重的眼皮藏在面具之下,似从此闭上,再也不想睁开,此时,她又听到施醉卿低低沉沉说道:“况且,即便金元神砂能治好公主的病,却治不好公主的脸,公主美貌扬名四海,如今容颜尽毁,只怕比死更难过吧?” 千金公主轻轻的掀开了眼皮,随即抬起手臂,苍白瘦弱的手指捞过帷幔,她抬起眼,看着施醉卿,手指覆上了面具,缓缓的、缓缓的,将带了三年的面具,揭了下来,“督主神通广大,竟是连这些往事,都查的分毫不差,饶华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施醉卿忽地上前,捉住千金公主的手,心中沉沉的,不想就这样揭开一个女子最痛苦的伤疤,“公主……” 千金公主的手依旧覆在面具上,“督主,可是嫌弃饶华丑陋,污了督主的眼?” “公主,你又何必如此……”,施醉卿无奈地收回自己的手。 明光灼亮,却在面具滑下千金公主脸庞的那一刻,战栗般地闪了闪,带了眨眼间的昏暗。 施醉卿对上千金公主的眼,那双眼,哀凉如水,平静如月,静静的注视着施醉卿,全无半点的惧意。 施醉卿目光缓缓移动,看向千金公主的脸…… 她心中暗暗吸了一口气。 那张脸,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心中唏嘘——只怕是地狱之中经受酷刑的厉鬼,也不过如此吧…… 从鼻尖往上的肌肤,除了鼻子和眼睛,肌肤没有一块完整的,因为反复的溃烂,反复的用药愈合,脸部猩红僵硬,一条条用药留下的沟壑痕迹散步在脸上,狰狞可怖,在这夜色里,平添了几分鬼魅阴森的气息。 而她那溃烂的伤口,已有往四周扩散且无法阻挡的趋势——额头的溃烂皮肤已开始往头顶蔓延,那一头秀发不知何时,只怕也要毁于一旦,而两颊的溃烂皮肤则开始往耳后、往脖子以下蔓延,再过不久,她的嘴、她的下巴,她的整个身体,都将无法控制了…… 一个女人,是怎么忍着这张脸活过三年的?这自然不是说这张脸如今的狰狞丑陋,而是这三年所带来的身体和精神的折磨,依宗政阙所言,施醉卿不难猜出,千金公主既然能活到现在,必定是反复的用药,反复的经受换药敷药的痛苦,才有撑到如今。 她每每在受着这种痛苦的时候,必定想起自己曾经有引以为傲的美貌,那只怕,会让她的痛苦加深几倍吧 而她的眼和鼻子…… 施醉卿想到方才看到的资料中,千金公主是以何种方式保住了自己的鼻梁和那一双月光般美丽的眸子,心里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是不是很丑?”,千金公主笑着,可笑容中的颤抖和绝望,施醉卿看得分明。 “这张脸,我也许久没见过了,督主可否将镜子拿过来,我想仔细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施醉卿站着,脚步挪不动,那窗户不知怎的,被风抖开了一半,冷风不客气地吹打着千金公主,她缩了缩身子,觉得异常的冷。 施醉卿将床榻上的被褥扯了扯,将千金公主裹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或许,是同病相怜吧…… 176.第176章 馅饼 千金公主笑了笑,似在感谢施醉卿,她道:“我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勇气去照镜子,我怕自己会崩溃我更不敢在潇湘他们面前,揭开面具,如今督主在这里,我心中,竟然没有了害怕,这一刻不看看自己,我怕以后,再难有这样的勇气了……”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扫了屋中一圈,也没见过镜子,想必是潇湘将镜子,都藏起来了。 “我记得潇湘将镜子,放在柜子了。” 施醉卿打开柜子,果然从里面找出一面已蒙上灰尘的铜镜,她本想掏出绢帕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想了想,又做罢,直接将那镜子,递给了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拿过镜子,却仔仔细细的,将那铜镜的每一处,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才对上自己的脸。 当镜中那张如鬼一般嶙峋恐怖的脸映入她的眼底,她的瞳孔一寸一寸放大,手剧烈的颤抖了几下,镜子险些落地。 她突兀地笑出声,“原来是这个样子……” 一个国家的公主,该是自信而张扬,该是风华绝代,却不该是如此面貌,千金公主幽幽的笑出声来,“世上鬼魅千奇百怪,再不会有我这般丑陋的了……” 施醉卿抿了抿唇,将铜镜从千金公主手中抽走,淡淡的搁在桌上,道:“世上最丑陋的,是人心,而不是容颜。” 千金公主逐渐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她对于施醉卿,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她羡慕施醉卿身为女子,却能活的如此恣意畅然,这是她永远也做不到的。她佩服施醉卿的才智、手段、勇气,这些是她本该拥有却已经缺失的…… 千金公主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将自己从低迷的情绪从解脱出来,她将面具从新带上,干净的半边脸颊上,染上婉然的笑意。 她声音定了定,稳稳道:“督主方才说,饶华可以提一个要求,好,那我便提一个条件,督主若能答应,金元神砂,饶华即刻便给督主。” 施醉卿看着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将目光转向了左面的一堵墙,那墙面上,挂着一幅卷轴,卷轴之上,提了两个字——人和。 “督主可知,这两个字的意思?” 施醉卿走到那卷轴之下,“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为万物之灵,知人知仁,人为仁义,仓颉造字,其中博大精深者,莫过于人字。和,为谐也,家和万事兴,国和太平世。人和,仁与和。” “不过是两个字,督主却有这样一番深解。” 施醉卿用一种透彻的目光看着千金公主,“只怕公主想让我看的,是人和之下的国吧。”,说着,施醉卿忽地将手掌盖在那卷轴之上,轻轻一柔,只见人和两个字凭空消失,而施醉卿的手掌移开之后,却见那上面,只有一个字——国。 敦商国的国——既为保留敦商国名。 “人和最重,国是其次,饶华知督主不会答应,所以将这国字,藏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被督主看见了。” 施醉卿但笑不语,有意还是无意,是试探还是算计,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 “天下男儿饱读诗书礼仪,精练骑射行兵,莫不过是想出人头地,享受荣华富贵,手掌大权操控生死,如驸马爷,如怀宁王宗政阙,更如李国舅,谁都想将一个国玩弄于鼓掌间,然而公主却如此拱手便将偌大的一个敦商送与我这个外人,公主可是仔细想过了?” 如她所想,千金公主果然打得是将她这外人扯进敦商权力政治漩涡中的主意。 “公主便只管给饶华一个答应,接,还是不接。” 施醉卿手指拨弄着金球上搁置的明珠,屋内忽明忽暗,光明极其的不规律,她勾着唇轻然一笑,道:“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本督为何不接?”,施醉卿顿了顿,挑着眼尾,斜斜看着千金公主,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公主就如此信任我?” “我已经不是七岁那年将自己喜欢的东西,盲目送人的饶华,既然我对督主寄以重托,自然相信督主。”,千金公主笑了笑,“而且,督主能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孩子千里迢迢来敦商取药,足可见督主并非外人所传的那般无情无义。” 施醉卿弹了弹袖角的几颗镂空扣子,“小皇帝是我养大的,即便不是亲生的到底有几分感情,可公主与我,敦商百姓与我,是哪门子的情?” “我将敦商交到督主手上,敦商子民,就是督主的子民。”,千金公主沉声,一字一句郑重道。 “只怕敦商百姓不会如此认为吧?” 敦商立国六百年,饶氏皇室的声威和统治在敦商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皇室后继无人,若由皇戚李家或是开国权贵宗政家接手这个皇位,敦商百姓还能接受,但若她一个外人来插手,只怕会引起敦商民愤。 毕竟只要大夏国的兵力长驱直入殷城,不管从那方面说,敦商百姓,都与亡国奴扯上了干系。 “这督主不用担心,我自会为督主扫除障碍。”,不管是李家还是宗政家,抑或是敦商百姓,最终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施醉卿沉默了一下,唇瓣微动,看着目光坚定的千金公主,“恕我直言,敦商如今也并非无药可救,公主此举,不怕是杞人忧天吗?” 千金公主自嘲一笑,眸色凉如弦月,“督主说这话,难不成从未想过在敦商内乱后来分一杯羹?” 她自顾自故地说了起来,“我不将敦商送到督主手上,等到敦商内乱发生之时,难道督主会仗义相助?据我所知,督主可不是君子。” 这赤炎大陆从来不少趁火打劫之事,乱世之中,开疆扩土是各国统治者杀伐征战的目的,敦商一有变故,其他诸国怎么耐得住寂寞?战火燎原,敦商山河摇摇欲坠,生灵涂炭,最终不知会被瓜分成什么样子,如此,还不如以最辉煌的方式,让敦商在这赤炎大陆落幕。 177.第177章 爱恨交加 施醉卿看着千金公主,即便方才看过了她那张鬼魅般的脸、即便千金公主对她处处试探、处处算计,但这样聪明的女子,真的很难让人讨厌。 “怕公主将敦商放心放心交给我的原因,不仅仅是如此吧。”,施醉卿勾了勾嘴角,抱胸在屋中踱了一圈,“公主是女人,半生经历让公主知道一个女人再如何的才华横溢、身份尊贵也只会被埋没,因为这个世界从未给过女人机会,而且,女人最大的通病,就是心软……”,施醉卿靠近千金公主,一瞬不瞬盯着千金公主的眼睛,“在公主眼中,即便是再狠毒的女子,也有心软的时候,而公主方才的举动,已经成功让我升起了同情之心,所以公主放心敦商交给我,因为我是女子,是一个对公主已经软了心的女子,闹不出什么大事,却又不会将敦商稀里糊涂就弄没了。” “饶华从未小看过督主,自督主踏进这屋中,饶华一眼就知督主是饶华的希望,这与督主的身份无关,只是一个女人对女人的直觉而已。” “只一眼公主就相信自己的直觉?”,施醉卿侧目,挑眉问道。 “督主也许当这是人之将死的冲动。”,千金公主说道:“督主韶华之年就有如此地位,饶华相信督主的手段,督主想要得到的,没有得不到,督主想要保住的,没有保不住,强取豪夺一向是督主的行事作风,但今日督主必取金元神砂,却没有明抢,那代表督主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你不想再与天下人为敌,最后自毁长城,说明你胸有大志,所以我相信,只要督主活着一天,敦商就安稳一天,至于几十年后、几百年后的敦商如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施醉卿笑意淡淡,没有丝毫被人看穿心思的恼怒,只是再次坐下,轻道:“公主深居简出,对本督倒是了解不少,看来也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千金公主唇边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沧然的眸子与施醉卿对视了一会,她直言说道:“饶华是看上了督主的手段,也看上了督主身后的大漠势力,苍秦王是名动九州的战将,手中百万军士所向披靡,你与苍秦王强强联手,拿下敦商易如反掌,而敦商在你们手中,谁还敢再来觊觎?” 施醉卿眸光淡淡,却有掌控一切的霸气,她浅笑,目光灼灼有点泛冷看着千金公主,“公主竟是连苍秦王,也算上了?” “督主与苍秦王天生一对,同肩并济,饶华自然不会忘了苍秦王。” “那好,公主可要睁大眼看看,本督与苍秦王举兵站在殷城城墙上的那一日,想必不会让公主失望。”。 千金公主动了动身子,随后忽然下床,顺着床沿跪下,施醉卿放下了双臂,诧异地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饶华代替敦商国民,谢过督主。”,千金公主对着施醉卿,重重一拜,“此后敦商,全仰仗督主了。” 施醉卿蹲下身,却并不是去扶起千金公主,她说道:“本督一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过今日你这一拜,本督受了。“ 饶华神色郑重,“多谢督主。”,她知道,施醉卿是以一种严肃的态度,接受了她的托付。 她终于,为末路的敦商,找到了一条出路。 千金公主撑着床缘起身,在床榻内侧的墙上轻轻敲了敲,随后裂开一个暗格,千金公主从暗格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施醉卿,“督主,这便是你要的金元神砂。” 施醉卿诧异地挑了挑眉头,接过小盒,只用一指弹了弹盒盖,盖子应声跳起,施醉卿望见盒子中,静静地躺着半颗只有指拇大小的铜球,她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盒子,捏在掌中,对千金公主道:“公主不等我做好这件事再给我?” “我说过了,我相信督主。”,千金公主转了转话锋,“至于驸马手中的另一半金元神砂,那就看督主的手段了,饶华爱莫能助。” 施醉卿弯腰,身子前倾,挨得千金公主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她白金面具上的冰冷温度,“公主果然是个玲珑无双的女子,这般**裸的算计本督,若本督怒而翻脸,公主不怕得不偿失?” 千金公主定然是知晓宗政陵将金元神砂放在了哪里,却秘而不宣,无非是想以这另外半颗的金元神砂为自己做最后的筹码,同时,也是在为宗政陵某一条出路——一旦宗政家在夺权中失败,以施醉卿的手段定然一个都不会放过,但若是宗政陵手里有金元神砂,施醉卿就不得不保住他的命。 这个女人,真是连死,都为宗政陵想得周到。 “督主若要翻脸,还会与我说这番话?”,千金公主并不为施醉卿的话所慑到,“我与督主之间有共同的利益,督主是个聪明人,不会为了金元神砂与我翻脸,更不会为了得到敦商而放弃金元神砂,想要两则兼顾,督主的理智便不允许督主与我翻脸。” “公主说得对,我自然不会,不过……”,施醉卿已立在窗旁,“公主既然说自己对另外一半的金元神砂爱莫能助,那本督就只有无所不用其极了,都说驸马爷宗政陵当年也算是敦商的一大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不知有没有公主这般聪慧和……识相……?” 千金公主的眉头拧了拧,手指微颤,目光也变得几分犀利,片刻后她在施醉卿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冷漠说道:“我与宗政陵的情况,督主昨日也看见,驸马恨我入骨,我的确是不能帮督主。” 施醉卿扭头对着窗外的夜色一笑,笑得有点莫名其妙,看得千金公主疑惑不已。 “公主觉得驸马爷对你恨之入骨,可依本督看来,驸马爷对公主,倒像是爱恨交加啊……” 没有爱,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深的恨。 178.第178章 生命危险 “爱恨交加……”,千金公主淡笑一声,“爱也好恨也罢,一切都将随风消散……” …… 千金公主寂凉的话语漂浮在空气中,沉沉浮浮的,让人的心跟着下沉起来。 施醉卿别开了视线,“我不会为难你,另一半的金元神砂,我会自己找到。” 她推开窗户,回头看了失神黯然的千金公主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道:“你……保重。” 施醉卿不否认自己自私绝情,她明知金元神砂能保住千金公主的命,却依旧见死不救,于她而言,一个萍水相逢的千金公主,就算再得她的心,也是比不上小皇帝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重要和不重要的人,为了重要的人,那些不重要的人,随时都可以牺牲…… …… 施醉卿的身影随着冷风一起消失,千金公主揪着自己的衣襟,剧烈地咳嗽起来,潇湘掌着灯笼穿过长廊,她将灯笼置好,轻轻推开了门,随后坐到床边,轻拍着千金公主的后背。 千金公主咳完后,整个人似虚脱一般靠在床架上,潇湘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公主,你明知自己身体撑不住,还……” “这件事于我而言太重要,只要能顺利达成目的,又有何妨?” 潇湘望着千金公主裸露在空气中的苍白下巴和脖颈,心中心疼不已,她托着千金公主的肩膀让她躺下,忽地想起那日城门前的事来——这件事,是该跟公主提一提。 “公主,王爷那日,又提了那句话。” “提便提吧,我自会让他知道,日起日落,到底是什么意思。”,千金公主冷笑,想要这敦商,宗政阙,只怕你没有这样的福分,“潇湘,夜深了,去睡吧。” 长夜漫漫,漫漫长夜,桑田之中自有沧海,沧海之中,哪里有桑田? …… 潇湘托着药盘,绿裙袅挪,被风拽起,似春日漫山起伏的嫩叶,温而柔。 茜蓉闷着头,莽莽撞撞地跑了过来,险些撞上潇湘手里的托盘,幸亏潇湘闪得快才保住精心熬了一个时辰的药,她站稳了身子,蹙着秀眉轻声责怪潇湘,“公主这会儿兴致好,在屋中看书,你莫要这样闯进去打扰了她。” “潇湘姐姐,出大事了……”,茜蓉神色慌张着急。 “瞧你慌成这样,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茜蓉往四周看了一眼,才凑近茜蓉细声说道:“法门寺净空师父方才在府外,说是戒贤大师快……快不了……” 潇湘顿时一惊,“怎么会……?” 戒贤那日离开府中时神色虽不见很好,但怎么至于……不行了…… “城中大夫束手无策,净空师父来公主府想请公主给个通谕,让太医署的医政前往法门寺给戒贤看看,但净空师父还没进到公主府,就被王管家给轰走了,我偷偷出府问他怎么不直接去太医署请人,他说太医署众口一致,无人愿意前往……”,茜蓉急得不行,“如今大师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可怎么办……” 潇湘暗忖,朝中内外被宗政家把持,太医署自然不例外,宗政阙早便想除去戒贤大师,如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茜蓉踱着步子步子,整张俏丽的小脸已经挤到了一起,“这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潇湘神色定了定,郑重叮嘱茜蓉道:“这件事,先别告诉公主,以免她操心,病情加重。” “我知道,可是我们能怎办?我们两个无权无势的下人,怎么救大师啊?” 潇湘沉默不语,她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戒贤大师是让公主撑到现在的恩人,她是公主活下去的力量和支柱,他若是死了,公主的世界,一定会再一次的崩溃…… “潇湘,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自作主张?”,身后突然传来千金公主的声音。 潇湘回头,千金公主仅着白色的中衣,外披厚重华丽的貂皮大氅,那中衣宽大,空荡荡的挂在她的身上,越发显得她骨瘦如柴。 潇湘朝她走去,皱眉道:“公主,屋外风大,先进去吧。” 千金公主沉声道:“去太医署传本宫的谕令,让杨太医即刻前往法门寺救人。”,她与戒贤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知己和朋友,戒贤是她的希望,也是……敦商的希望…… 潇湘道:“公主,宗政阙既然存心想让戒贤大师自生自灭,必定多方阻拦,皇上安康之时都奈何不了宗政阙,只怕更不会将公主您放在眼里。” 千金公主捏紧了拳头,一声冷笑,“好一个宗政阙,我倒要看看,他只手遮天的本事,是如何了得。” 潇湘一怔——公主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凛冽的气势了。 千金公主目光冷然,“方才我听说,驸马爷在宝华厅会见怀宁王?” 潇湘垂了垂头,“是。” 千金公主转身进了屋内,“潇湘,给我更衣。” “公主,都忍了这么久,何必在这时候和怀宁王硬碰硬。”,潇湘劝道。 “潇湘,过去为了维持敦商各方局势的安稳,我忍气吞声让他宗政阙为所欲为,但今时不同往日,我若再不站出来,敦商皇室的威严将荡然无存,宗政家只会更加无法无天。” 潇湘默然了半晌,“公主,潇湘为你更衣。” 千金公主会心一笑,张开双臂,让潇湘将那些她许久未穿的威严华服套在身上,繁复的宫装层层叠叠包裹着千金公主的身体,似海一般深得永远没有尽头的蓝色高贵凛然,曾经穿在身上威严无比的衣裳今日却总是失了味道。 千金公主摸着自己深深凸显的锁骨,她现在不堪一击的模样,真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潇湘,在衣裳里塞些东西吧。” 潇湘扣着腰带的手,剧烈的一颤,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公主……” …… 宝华厅中,宗政阙看似无意间问起:“听说这几日公主病情加重,可好些了?” 179.第179章 不敢不敬 宗政陵不由得沉下脸,他搁下手中的哇茶盏,“好好的,大哥提那女人做什么。” 几日前亲眼所见千金公主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样,那凹凸深陷的锁骨始终盘旋在宗政陵的脑海中,引起他心中复杂的烦躁情绪。 心中微微的泛疼,随即宗政陵甩了甩头——不要同情那个女人,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自找的,与人无尤。 宗政阙阖着茶盖道:“再过几日就是父王的忌日,她既然嫁给了你,就是宗政家的媳妇,父王忌日你从不曾带她回去祭祀过,宗室长老已经有了意见。” “她不配。” “不管你如何恨她,她到底是公主之尊,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宗政家的笑话,李国舅的党羽更是虎视眈眈,就等着揪住宗政家的错处踩我们一脚,在这紧要时刻,不管是为了宗政家,还是为了你自己,都该和公主好好相处,莫留下话柄在人手中。” “我和她水火不容。”,宗政陵不为所动,恨恨道:“我永远忘不了妙珠是怎么死的——” “又是那个女人——”,宗政阙沉下脸,将被子掷在桌上,桌子几番晃动,茶水撒的到处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你吃的亏还不够?你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 “大哥,我这辈子就这样……断了腿的废物,还能如何?宗政家有你就够了……”,宗政陵如同落败的公鸡,志气全无。 “宗政家的子孙,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许给宗政家抹黑,宗政家也从来不出没用的孬种。”,宗政阙重新坐下,劝道:“二弟,你就当是捧场做戏与公主好好相处,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你别让大哥在朝堂上寸步难行。” 朝中那几个顽固的老头子没少拿宗政陵寡待公主的事说事儿,宗政陵如今只在史馆走动,一心修撰前朝史事,对朝中的风起云涌知之甚少,怎会知道朝中早已是翻天覆地。 宗政陵听闻宗政阙的话,只缄默不语,过了许久才道:“大哥,你是想要在这时候,趁机拿下敦商?” 他虽然不理朝中之事,但对于自己大哥的野心,却看得分明, 宗政阙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野心,他眼中赤~裸~裸的对于权力的向往疯狂偏执,“宗政家是敦商开国元勋,祖上为敦商立下汗马功劳,敦商后继无人已成定局,反正都是便宜了别人,为何不能便宜我宗政家?” 六百年来,宗政家几度因为在********中失败而被打压没落,却从未在敦商的政治权力中心消失,反而因为数次衰亡,明白了如何在朝中永久的占据一席之地,不管是朝中还是朝外,宗政家如今的声势,足够能让他登上皇权。 “宗政家以忠君爱国得到敦商历代君王的重用,如今大哥这一番心思,就不怕被人诟病?” 宗政阙勾唇一笑,“敦商先祖原来也是前朝旧臣,还不是谋权篡位坐上了皇位?可你看如今还有谁提这件事?人们记得的只有敦商的荣耀,只有成功者的胜利,二弟,这是一个让宗政家真正崛起的机会,大哥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不是我泼大哥冷水,李国舅在朝堂爬摸打滚这许多年,不是能轻易斗败之人,父王一生机关算尽不也败在他的手中,大哥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斗过李国舅?而且大哥别忘了,他身后还有一个李舒栢,而李舒栢身后,还有一个强大的伽梵国,而饶华虽然看起来不争不斗,但她生性好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夺走饶家的天下,大哥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好。”,宗政陵直言说道。 宗政阙心中不悦,面上却并非显露出来,“李国舅于你我有未报之父仇,就算不是为了敦商天下,我也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宗政阙扯唇冷笑,“珈凡想要来分一杯羹,我就让他有来无回,至于千金公主……一个一脚已经踏进棺材的女忍,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宗政陵本是听得漫不经心,然后宗政阙最后一句阴狠的话落下,他的目光陡然缩紧,“大哥,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宗政阙冷笑一声,净是杀气,但他知道有些事现在不宜让宗政陵知道,所以并未回答宗政陵。 宗政陵准备开口问个清楚,一道悦耳的女声却踏着清风绕了进来,“看来怀宁王,是迫不及待想着本宫踏进棺材了?” 宗政陵的疑问就此打住,目光沉沉转动,看着门外踏着秋日清风而来的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衣着华丽不凡,头饰繁复,宗政陵心中升起微妙的感觉来。 宗政阙目光一沉,“公主听错了,臣不敢对公主不敬。” “本宫眼不盲,耳不聋,心更不瞎,怀宁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本宫不看不听,不代表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千金公主在宗政阙身前站了半会,笑容温温浅浅,却又凌厉无比,她的目光对视宗政阙,气势丝毫不输人。 宗政阙目露冷光,千金公主冷冷撇了他一眼,旋身坐到了厅上的主位上。 宝蓝色裙角掠过,在莲花地钻上荡漾了一圈极美的花簇,她气势高冷,让人不敢冒犯。 潇湘上前倒了茶,千金公主的手搁在桌上,手指红润,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微热的杯沿,她手指指甲盖的绯色随着手指的微动而闪过宗政陵的眼底,宗政陵心中的复杂情绪越来越鼓——前几日见她时,她还病的毫无血色,这才不过几日,面色红润,身材丰腴,气势高冷…… 这个女人一向善变,这一点宗政陵早有体会,而这变化,未免太大了?难不成那日的病弱,都是装出来的? 如此一想,宗政陵便越来越觉得千金公主惺惺作态,心中厌恶不已,连看也不想看那女人一眼。 千金公主睇着宗政阙,却明显感觉到了宗政陵对她的厌恶,她摩挲着杯沿的手一紧,强忍住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宗政陵。 180.第180章 想让她万劫不复 “怀宁王虽然是武将,可出自忠良之家的宗政家,诗书礼仪也应该是通晓的,怎么今日却这般无礼,对本宫出言不敬便罢了,见到本宫,连这礼也忘了行了?” 宗政阙浑身陡然散发慑人的气势来,千金公主抬眼,似在看着宗政阙,又似乎没看,让人琢磨不透。 宗政陵勾唇嘲讽道:“公主这架子端的倒是极大,你别忘了,如今你是嫁进我宗政家,我的兄长,就是你的兄长,长幼有序,且大哥有爵位在身,难道不该是你向大哥行礼?” 千金公主笑容不减,“驸马爷大概也忘了,饶华虽是嫁进宗政家,但依然是皇家公主,父皇并未下旨意削去我公主的尊号,而这众礼之中,君臣尊卑在前,家礼在后,以敦商的礼制看来,本宫皇家公主的地位,应该是在异姓王之上吧?怀宁王,你说呢?” 千金公主说的宗政阙与宗政陵无言以对,她又继续说道:“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本宫自然是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可府中人多眼杂,若是被哪个嘴碎的下人看见,传到朝中大臣的耳里,抓住空子,又拿怀宁王的庶出身份说事,本宫这弟妹,才是做的不仁啊……” “公主教训的是,要臣考虑不周,臣这就将礼补上。”,宗政阙说着便要单膝下跪行武将之礼,千金公主慢悠悠道:”王爷不用多礼了,本宫只是提醒提醒王爷,怕王爷在外人面前失了礼,传出去与己不利。” “臣受教了。”,宗政阙将膝盖曲了一般就收了回来。 宗政陵冷声道:“公主之尊高不可攀,我宗政陵同为敦商下臣,是否也要向公主行君臣之礼才对的起诗书礼仪?” 千金公主听着这讽刺,目光从宗政陵的双腿上淡淡的掠过,宗政陵却以为那一眼是嘲笑和讽刺,狠狠的捏住了扶把。 宗政阙不赞同地看了宗政陵一眼,“二弟。” 千金公主心中梗得难受,撇开了眼,言不由衷道:“驸马若真要行礼,便将这三年的一并补上了便是,本宫受的起。” “你——”,宗政陵目眦欲裂,那目光,直恨不得掐死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姿态淡然,连看未看他一眼,宗政陵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好,公主有令,下臣不敢不遵,那公主,便好好受着。” 宗政陵撑着轮椅的扶把起身,千金公主倔强的看着杯子中微微荡漾的晕黄色茶水,姿势僵硬着没有动。 “二弟,公主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这是做什么?”,宗政阙忙去制住宗政陵,说道:“夫妻之间,有什么便好好说,别闹得不可开交。” “夫妻?”,宗政陵推开宗政阙,“我宗政陵这辈子只有妙珠一个妻子——” 千金公主胸膛骤然剧烈一条,她赤红而冰冷的眸子射向了宗政陵,宗政陵动作僵了一下——他从未在千金公主的眼里看见那么可怕你的阴沉的光。 千金公主用力将瓷杯掷向了宗政陵,杯子砸在宗政陵的额上,一条殷红的血迹穿过宗政陵的左眼一路流了下来,血珠和冰冷的茶水打湿离开宗政陵的脸,他冷冷的注视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撑着桌面,身躯颤抖,茜蓉看着她这样,也有几分震惊——许久没有人在公主面前提起妙珠这两个字,时隔多年,没想到,公主,还是没有忘记…… 茜蓉心中微微泛着疼,被自己最亲最信任的妹妹夺走所爱,毁容,背叛,死亡,接踵而至……如果那个人换做是她,只怕,不止忘不了,只怕一辈子记在骨血里,哪怕疯了癫了,也不会忘记。 “公主,放手啊……”,潇湘上前掰开千金公主捏着桌角的五指,那脆弱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被木桌割裂出伤口,血迹顺着桌面蔓延而去,无声滑落在地砖上。 千金公主颓然跌坐回椅子里,潇湘替她裹住了伤口,千金公主的手毫无温度,如同坠入了冰窟,她冰冷无比的眸子看着宗政陵,“好,驸马爷要行礼,行一天本宫就在这里坐一天,行一个月本宫就坐两个月,直到驸马爷将这三年的礼,都行完了,本宫再走——” 眼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火焰一发不可收拾,宗政阙忙出来打圆场,“公主,二弟生性冲动,还望多担待,不要同他一般计较才是。” “怀宁王管了后宫诸事,管了朝中大事,管了太医署法门寺,如今连本宫公主府的事,也要一并管上了?”,千金公主句句犀利不留情,直将宗政阙批得脸色阴沉。 宗政陵突地放声冷笑,“原来你是为了那奸夫来兴师问罪的。” “驸马爷用词只怕有些不当,你能随意称呼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子为你的发妻,我饶华的丈夫,却永远只有你宗政陵,不管你承不承认,只要我还是敦商的公主,你便休不了我,我死了,也占着你妻子的灵位。” “你——”,宗政陵宽袖一甩,冷声凌厉呼啸,“想要占着我宗政陵正妻的牌位,那就等你能守住你公主的位置再说,哼——” 千金公主的撑着额,宗政陵这句话,几乎让她坚强的心脏,有一瞬间的龟裂——这个男人,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死,想着她万劫不复…… 她耗尽了半生力气,此刻却终于将力气耗尽,再也不能挺直了背脊,和宗政陵争辩,她疲惫地闭上眼,一颗泪水爬过疮痍的脸颊,被狰狞的伤疤吞噬,谁也看不见。 宗政陵的冲动也逐渐平息下来,宝华厅中陷入沉寂死亡一般的安宁,宗政阙见火焰消下去,道:“若公主是为戒贤大师一事来降罪于臣,臣心中不服。” 千金公主稳了稳心神,抬起目光,语气平静,“戒贤大师是父皇亲自颁布诏谕封的如是法王,可不经批令随意进入皇宫和朝堂,敦商上下,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必须尊如是法王如父皇驾临,任何人都不得抗命,怀宁王难道是忘了这道旨意了?” 181.第181章 谋害公主 “臣没忘,但臣更不敢忘记,臣是敦商的下臣,臣的爵位,是皇上批奏的,臣忠的是君,不是佛,戒贤大师的如是法王尊位,也是皇上给的,如今皇上病重,大夫悉数进宫竭力救治皇上,敢问公主,公主是认为戒贤大师的性命重要,还是皇上的龙体重要?” 千金公主抿着唇,宗政阙又道:“公主如何认为,臣不敢妄加揣测,但臣却不敢拿皇上的龙体开玩笑,更不敢担这个救君不力的千古骂名。” 千金公主似有若无的笑了一声,“王爷连谋逆的骂名都替自己找好借口了,怎么还在乎这个?” 宗政阙皮笑肉不笑,千金公主已经无视她,抬了抬手指,对茜蓉说道:“茜蓉,督主呢?” 茜蓉愣了片刻才答道:“公主,督主这会儿怕是在厢房休息呢。” “去请督主到厅中来一趟。”,茜蓉疑惑不解,这时候请施醉卿来做什么? 千金公主知道厅中众人的心思,说道:“敦商下臣不将本宫放在眼中,本宫无力号令怀宁王,只好另寻援手,戒贤大师与督主交好,想必是督主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宗政阙冷眸暗沉,刀光掠动,极为慑人,千金公主视若无睹,道:“督主心中没有所谓忠君爱国,不会有怀宁王这样这般的进退两难,本宫也放心些,茜蓉,去请人。” “是,公主。” 宗政陵冷冷地看着千金公主,千金公主正襟危坐,身子保持这一个姿势,许久没动,仿若只要动一下,她所维持的有些假象,也要分崩离析。 半晌后,茜蓉一人回到宝华厅,回道:“公主,督主不在厢房中,听伺候的丫鬟说,今日她一早到厢房中伺候督主洗漱,便见屋中无人,她以为督主只是在府中看风景,便没将这事上报……但茜蓉这会儿让人在府中找了一圈,也不见督主的身影,公主,您看……” 千金公主神色讳莫如深,看着某一处,目光许久没有护转动,半晌后,她突然吩咐潇湘,“潇湘,你去法门寺走一趟,若是戒贤大师那里需要什么珍贵药物,尽管从公主府取。” 潇湘屈身,“是,公主。” 宗政阙若有所思,似乎也猜到了施醉卿的去向——没想到,她在这敦商,消息也如此灵通…… “军中还有些要事,臣下便先告退了。”,宗政阙这次没有给千金公主刁难自己的机会,他中规中矩的拱了拱手,等着千金公主应允。 千金公主笑着,“怀宁王慢走。” 宗政阙只觉得千金公主那笑容,有许多让人难以猜透的深意,他带着几分冷意,又看了千金公主一眼,才抬脚离开宝华厅。 千金公主起身,她推开了上前搀扶的茜蓉和潇湘,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宗政陵冷声叫住她“慢着。” 千金公主背对着中证率,看向宝华厅外萧瑟不已的半边天空,平平静静,毫无半点感情问道:“驸马还有事?” 宗政陵看着千金公主的背影,神色透露着几分古怪,他突然放出指节上缠绕的金线引,千金公主耳中听着那蛇信子嘶嘶的的声音,她想动,却不能动——一旦她慌慌张张地躲避,所有的伪装都将狼狈地呈现在这个男人面前。 金线引虽然瞎了一只眼,但敏捷的身姿和嗜血阴毒的本性没有变,眼看着它疯狂地朝千金公主掠过去,千金公主纹丝不动,让宗政陵心神一晃。 “公主小心——” “嗯……”,一声闷哼。 茜蓉动作矫健上前扑开了千金公主,再加上宗政陵已经唤了金线引回来,千金公主并未伤着,只是被推倒在地上,全身抽疼,她咬紧了了牙,一声不吭。 “驸马爷,你怎能谋害公主——”,茜蓉站起来,一边查看千金公主的伤势一边怒目谴责宗政陵。 宗政陵恢复了冰冷的神色,嘲讽地轻哼了一声,“果然是外强中干的母老虎。” 千金公主在潇湘和茜蓉的搀扶下站起身,她的皮肤不复方才的红润,苍白肌肤之上能看见跳动的血管。 “潇湘,茜蓉,你们先出去,我与驸马,有些事要谈。”,千金公主无视宗政陵的嘲讽,定声说道。 “公主……”,茜蓉对宗政陵不放心——他方才,可是想对公主下手,她怎么能让公主和宗政陵单独相处。 潇湘拉着茜蓉走了出去,她心中清楚,公主一日不对宗政陵死心,她们就阻止不了公主飞蛾扑火,她看得出来,公主虽然表面淡定,可内心之中早已是千疮百孔,那每一个流脓的伤口之上,都刻着宗政陵的名字。 宝华厅安静如初,宗政陵与千金公主面对而坐,隔着几步的距离,中间却隔着万张寒冰,谁也温暖不了对方的心,只有冰冷的寒意彻骨。 千金公主知道宗政陵方才放出金线引,就是为了试探她,“驸马急着将我打回原形是想证明什么?”,她涂着粉红唇脂的唇瓣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几分触目惊心的脆弱,“我这样,也不是为了给你看。” 宗政陵不甘示弱,“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我连看你一眼都觉得脏了眼。”,他就是看不得千金公主那永远看不透的表情,一成不变的僵硬冷漠。 三年前的千金公主不是这样的。 “这么恨我,那你怎么不杀了我?”,她云淡风轻的反问,好似生死之于她不过闭闭眼的事。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去?”,宗政陵冷厉的眸子淬出毒汁,“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对妙珠所做的一切,我还没有让你得到应有的报应,你死了,反而是让你解脱了,而我就是要让你痛苦地活着,一辈子都别想安稳。” “报应?因果轮回,该受的,不该受的,我都受了,还有什么报应需要我承受,都一并来吧。” “别笑得这么轻松。”,宗政陵转动着轮椅,“你想要一死很容易,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病入膏肓的父皇躺在皇宫中生不如死。” 【其实我想说,大家看v文,可以去淘宝买腾讯的vip,有五块钱可以看两个月的,各种价钱的都有……听说五块钱还可以看终身,才这么点钱没必要去看盗版吧,盗版文章不全,很多缺失……请到手机qq阅读看正版文,更新及时】 182.第182章 咬哪儿 “本督若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怎么会纵容你胡闹到现在?”,施醉卿不以为意,那目光透着几分君临天下的睥睨,“固然,你是用上层内功心法将自己的内力封住,毫无破绽,但那次储慎安替你把脉,他说你毫无内力之时,你松了一口气,而储慎安便趁着你松懈的刹那,隔空摸到了你的任督二脉,差点被你镇压的内力所伤,天下宗派武门,除去能人世家,武林之中,漪兰灵犀宫擅蛊毒,孤掌城擅剑阵,少林擅掌法拳法棒法,而燕归谷,则专攻内功心法,你小小年纪,若不是习得了燕归谷的上层心法,如何能自行封压内力,潜伏在我身边?” 觅儿冷笑一声,“施醉卿,我是燕归谷百年来唯一练成上善若水心法的人,若真要比内力,你必定会输在我的手上。” “你是被燕归谷逐出来的弟子吧?”,施醉卿很轻巧地问道。 觅儿眸色一沉,“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施醉卿淡淡一笑,燕归谷一向自诩清高,凡是入门的弟子必须,除了天资极高,也必须从未习过别派的武功,而觅儿除了上善若水,旁门左道的阴邪功夫也会的不少,尤其…… 那双眼睛…… 况且,燕归谷的弟子必须到了二十五方才能出谷,而觅儿显然不过才十七八岁,他自然不是正大光明的走出来的。 这百年来燕归谷一代不如一代,上善若水的至上心诀成了武林的一个传说,无人练成,武林之中便有将上善若水从江湖排名之中除去的声音,燕归谷极好名声,自然容不下被江湖人驱逐,觅儿练了旁支功夫,按照燕归谷的弟子规,是要废了他一身武艺的,但偏偏他却练成了上善若水,如此一来,燕归谷的那般老顽固便舍不得杀了他,更舍不得废去他的功力,因为他是唯一能让江湖人见识到了上善若水威力的人,觅儿早已被逐出师门,不管将来他在江湖行善还是作恶,燕归谷也不怕被带累了。 而觅儿旁支中最精炼的功夫,当属摄魂术,上次那批一心要置她于死地的江湖乌合之众,行动思维太过木讷,尤其是视线在与觅儿对上时,于是施醉卿便知道,那群人,是觅儿以摄魂术招来为他卖命的。 只是那对夫妻…… 施醉卿想不通…… 说起来,上善若水如此纯透的心法与邪魅的摄魂之术在觅儿的的体内不止同存,且竟然能达到奇异的融合,实在是罕见。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施醉卿始终没有运功驱毒的打算,好似在看他笑话一般,也不叫储慎安与冷飞流进来,觅儿有些沉不住气了,目光越来越恶毒,那眸子深处的血红,渗人的很。 练摄魂术的人,都有一双魅惑世人的妖眸,施醉卿此人太过谨慎,觅儿一直没有机会将摄魂术用在施醉卿的身上,而现在身重剧毒,自然更不能施展得出来。 “施醉卿,我便跟你耗着,只要你不运功驱毒,决计撑不过一刻钟,只是可惜小爷我风华正茂的,却要陪着你这阉狗一起死。” “阉狗?”,施醉卿手指微微敲打着桌面,耳廓间那慑人的饰物都透着寒光,“季大将军的独子,功勋世家的公子,可是赶着要爬上本督的床,要做本督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呢,本督这阉狗,诚然做的也太快活了一些。” 施醉卿既然能知道他出自燕归谷,能猜到他是季家的独子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当年季将军将独子季疏觅男生女相,曾有游方道士金口直断此子将来必定是个魅主惑国之人。 魅主惑国,是女子尚且令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若是男子,那岂不是要连基本的人伦都乱了?季疏觅小小年纪,已经是一副妖祸世人的容颜,季将军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遂而便将季疏觅送到了燕归谷,让他修习世间最纯净的心法,化解戾气和与生俱来的妖气。 也因此,他能在季家满门之祸时,逃过一劫。 “死阉狗,你给我闭嘴,谁要做你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就你这不能人道的狗也配碰小爷?”,觅儿对着她龇牙咧齿,“你杀我全家,辱我父亲,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恨不得让世间所有畜生都将你这个阉狗轮一遍——” 仿佛是想起父亲屈辱的惨死,仿佛是想起坊间那些诋毁父亲的低俗下流的话,觅儿突然起身朝施醉卿扑去,“死阉人,我咬死你——” 施醉卿紫衣一撩,颀长的身姿飘然立于门边,带着几分嘲笑的意味看着扑空的觅儿,“好觅儿,这是你自己的毒药,你怎么就忘了,内力越深,动作越大,毒发越快呢……” 觅儿呼吸急促,有些害怕起来,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一张脸,而很快,他的脸就要烂掉了…… 若是他死的这么难看,那个人替他收尸的时候,一定会,厌恶得吐吧…… 觅儿心中较量了一番,瞪着施醉卿的目光也缓和了一些,人在江湖混,总要低头的,“施醉卿,我们偃息旗鼓,各自驱毒,谁也不许出手暗算对方,如何?” “本督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不怕死?” “本督当然怕死。”她站到这么高的位置,就是为了活着,“觅儿,你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本督的属下都在门外候着,只要本督一声令下,自然会有人进来制服你,可本督偏不叫人进来,本督便就觉得,你如此张牙舞爪的一面,也当真是可爱的紧,反而让本督心动呢……” 觅儿脸色青青红红交错,手掌撑在桌上,身躯颤抖不已,施醉卿扬着笑,缓缓的击掌。 得到施醉卿允许的冷飞流,推门走了进来,施醉卿因为中毒,唇色有些发紫,深深叠叠的紫红色,像一朵盛开在彼岸幽冥的曼陀罗,吞噬人心一般的惑人。 “公子爷,你没事吧?”,冷飞流担忧问道,随后冷冷瞥了觅儿一眼,“公子爷,属下为你驱毒。” 183.第183章 天大的事 觅儿立刻摇头,弧度太大反而惹人怀疑,“不认识,不认识……” 施醉卿不去深究,“行了,深更半夜的,去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觅儿吐了一口气,婉转笑道:“公子爷,觅儿陪你睡。” “行。”施醉卿很爽快地答应,凑近了觅儿,阴测测地问:“喜欢睡棺材么?” 觅儿吞了吞口水,“不、不喜欢……” “阿冷。”,施醉卿叫冷飞流,冷飞流会意,揪着觅儿的衣领将他扔进了棺材里,随后将棺材盖踢了上去。 几人相继离开,储慎安路过施醉卿身边,在她的耳边留下了几句话。 施醉卿听着棺材里觅儿的哭闹声和压低的咒骂,心中冷笑,他想,她是知道这个小子,到底是谁了…… 第二日觅儿被从棺材里放出来,身躯抖个不停,连筷子都捏不稳,他哀怨的盯着施醉卿。 施醉卿吃完了早饭,帕子擦拭嘴角的油渍,看了觅儿一眼说道:“本公子经过一系列的考核,觉得你的确很适合做牛做马,所以本公子决定,收下你了。” 觅儿脸色一喜。 储慎安脸色……一沉…… 施醉卿说完了这句话,走出客栈,已经骑着骏马扬长而去。 三天后,施醉卿遭到了孤掌城的追杀,而同时,漪兰灵犀宫的人也逼近,两路人马,皆是要置施醉卿于死地,一洗前耻。 路上,萧庭如施醉卿所想,开口催促施醉卿,“公子爷,主子传令来,请公子爷尽快赶去大漠,以免耽误正事。” 看起来,穆晋玄还并未获悉荀且的身份,催着她赶路了。 施醉卿丝毫不避讳觅儿在场,“萧庭,你是侯府的狗,本公子可不是,本公子什么时候去大漠,怎么去大漠,什么时候轮得到他穆晋玄来管?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他的狗来管?” “公子爷……”,萧庭错愕地看着施醉卿,连冷飞流脸色也微变,督主对紫衣侯一向有求必应,怎么突然…… 对紫衣侯出口这么毒辣…… 只有储慎安,从始至终的面无表情。 而觅儿那双媚气横秋的水眸转来转去,坐在马上崇拜地对施醉卿道:“公子爷你好男人啊,不仅认识大名鼎鼎的的紫衣侯,还敢当着他的属下骂他……” 看出施醉卿对紫衣侯不喜,觅儿投其所好,“觅儿也最讨厌这种药罐子了,一点男人的雄风都没有,弱得跟土鸡一样……” 萧庭目光冰寒地射向觅儿,觅儿脖子一缩,怕怕地用水眸睇着施醉卿,“公子爷,他瞪我,我好怕啊……” 施醉卿笑声戏谑,她问觅儿:“谁跟你说药罐子就没有男人的雄风了?” “那公子爷怎么就知道紫衣侯有男人的雄风了,难道公子亲眼见过?”,觅儿眨巴着眼睛反问施醉卿。 施醉卿略带煞气的妖眸瞅了觅儿一眼,“公子爷我是没见过,不过你若是想见识见识,本公子其实也可以成人之美,将你献给紫衣侯,紫衣侯定然是爱不释手,日日把玩着……” 觅儿鸡皮疙瘩一颗一颗争相涌出,“公子爷真是爱说笑,这紫衣侯夫人可是长公主的女儿,觅儿哪敢去跟郡主抢男人,再说了,觅儿心中,可只有公子爷呢……” 觅儿满口的不正经,不分白天黑夜的挑。逗勾。引施醉卿,施醉卿早已习惯,她唇瓣微微勾着冷厉的弧度对萧庭说道:“放心,本公子如今可是被人追杀呢,自然要早点逃去大漠。” 正说着,前方无数彩衣女子从天而降拦住了去路,歌望舒的狂笑声在树叶里彻响,几人勒住了缰绳,眼观鼻鼻观心。 觅儿怕怕地缩着脖子,“公子爷,这女人追来了,好可怕……公子爷你一定要保护觅儿,不能让觅儿被这女人抓走了,不然觅儿……觅儿就以死明志,绝不屈服在这女人的淫威之下……” 漪兰灵犀宫以彩蛊闻名于世,此刻随着彩衣女子的降临,丛林里彩色的蛊虫如流矢乱箭一般飞向了几人。 施醉卿用折扇挡住攻击,觅儿吓得从马上跌落,看着身边飞过的软软肉肉蠕动的蛆虫,满脸的厌恶,“好恶心啊,公子爷救我啊……” 施醉卿留个他四个字,“自求多福。” 歌望舒站在远处的树梢上,银白色的踏雪美人鞭朝施醉卿急速挥去,来势凶猛如猛虎过江,施醉卿飞身后退,歌望舒步步紧逼,长鞭如灵蛇…… “呸,什么沈醉,分明就是东厂的阉人——” “本督是阉人,可本督身边这几个,可是实打实的男人啊,宫主若寂寞难耐,这四个,本督权当送个人情。” “本宫主现在就喜欢玩阉人。”,歌望舒五指收紧,咯吱作响,配合着狰狞的表情,如女罗刹。 空中两人正斗得生死淋漓之际,突然从身后追上一批黑衣的武者,武者中一人脸上的刀疤十分好分辨,那是前几日的棺材客,这一批,显然是孤掌城的人。 刀疤男见施醉卿被歌望舒缠住,上前,利剑出鞘,朝施醉卿进宫,施醉卿暗笑,这可真是前后夹击,让她动弹不得…… 趁虚而入。 看来这孤掌城光明磊落的好名声,真的有待商榷…… 施醉卿击回歌望舒的踏雪美人鞭,回身去应对刀疤男时,歌望舒如仙鹤般先行绕到了刀疤男身前,和他对上。 施醉卿微微一愣,不是来杀她的?怎么他们打得火热,怎么反而把她给冷落了? 只听歌望舒冷哼道:“本宫主要杀的人,什么时候轮的到你孤掌城来提前来动手了——” “宫主,你漪兰灵犀宫不若与我孤掌城一起联手杀了这个阉人,如此事半功倍,让这阉人插翅难逃——”,刀疤男试着说动歌望舒。 歌望舒冷笑,“本宫主要杀一个人,还需要与外人联手?真是笑话——” 施醉卿看着他们酣战淋漓,听着他们的对话,掏了掏耳朵,无所事事地抖开折扇,“阿冷、阿储,咱们都撤了,别打扰孤掌城与漪兰灵犀宫一较高下,当今剑阵第一和蛊毒第一的交锋,可真是热闹的,飞沙走石, 184.第184章 还玩儿 施醉卿摇了摇头,“不用,我内力太过阴柔,与你的罡气相克,反而适得其反,这点毒,奈何不了我,你把这小子带出去,别让他死了。” 一刻钟快到了,逗够了这小子,可别把自己的命弄没了。 冷飞流点了点头,逼近觅儿,觅儿也不反抗,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没漏掉施醉卿方才说了,会留着他一条命…… 活着,比什么都好,总有一日会找这阉狗报仇雪恨—— 冷飞流扛着觅儿离开,施醉卿忙盘坐在床上,紫黑色的毒素像被抽丝剥茧一般的从从四肢百骸分割出来,涌向了施醉卿的中指,施醉卿睁开眼,眼眸一寒,中指便裂开一条缝隙,紫黑色的血缓缓从那裂缝中流出。 驱除了毒素,施醉卿体力有些发虚,步态却极其地稳健地离开了房间。 她站在储慎安的房门前,敲了许久的门,储慎安才冷着脸一张脸将门拉开。 他上。身赤~裸着,由于常年在暗室中与尸体打交道,他的脸色与肤色都呈现阴郁的象牙白,却并不如觅儿那般显得纤细和单薄,反而肌理分明的,肩宽臀窄,如同一尊天山之巅百年供奉的神祇,他下身穿着白色的中裤,松垮垮地搭在腰际上,那精壮的腹部蜿蜒下去,反而有几分诱人探知的欲~望…… 施醉卿眯着一双美眸,好似在欣赏,她伸手准备将门完全推开,储慎安却阴煞地看了她一眼,长腿一抬,“哐当”,门被关上…… 施醉卿引以为傲的美鼻差点被门撞扁,她愣愣的看着那扇门,有些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一拳砸在地上,“喂,储慎安,你这是在甩你主子的脸?” 门再次打开,储慎安已经衣冠楚楚,语带讥讽,“督主不是常说自己没脸,哪里来的脸给储慎安甩?” 施醉卿噎了一噎,走进了屋内,这次,储慎安倒没再拂她的麟角,施醉卿坐在桌旁,把玩着一只杯子,说道:“今夜龙门客栈,应当是要炖一锅又香又脆的排骨汤了?” 储慎安看见她任滴着血的中指,那血珠已变得艳红,若香车美人唇间的一点绛红,亦又像是那颊畔次第染开的玲珑胭脂,施醉卿恰是恍若未觉般,微微抬了抬手指,食指从那右耳廓的金累丝上拂过,一滴血滴落,滑进她的衣领里,储慎安一瞬不瞬地看着,此刻心中想些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在施醉卿话音垂落之时,对面她的客房里,却想起了几声敲门声,以及老板娘捏着嗓音故作的娇音,“客官,客官……?” 兴许是见没人开门,老板娘转了个身,便来敲储慎安的门,施醉卿身子斜斜也倚,靠在那门槛上,将门拉开一条缝,“老板娘,何事?” “客官,你不是……?”,老板娘看了看对面,施醉卿自然而然说道:“本公子不习惯一个人睡。” 老板娘暧昧的目光往屋内探了探,只见到里面储慎安的半截衣角,以及从乌金云绣兽纹腰带处垂下的一块灼目金牌,老板娘手指暗中捏了捏,复而笑道:“奴家想着几位爷方才在厅里用的不多,这会想必是饿了,赶巧儿,厨房里伙计熬了一锅排骨汤,便给各位爷盛了来,还望几位爷不要嫌弃,趁热吃了才是。” 施醉卿眸光幽幽流转着一束让人捉摸不透的星辉光泽。 排骨汤,果然来了。 “老板娘想的周到,在此谢过了。”,施醉卿接过老板娘手里的那只托盘,老板娘目光再此朝屋内探了探,便离开了。 接着萧庭与冷飞流的房里,也接到了老板娘精心准备的排骨汤,施醉卿揭开秋色的圆瓷盖,肉汤香味扑鼻而来,不腻不肥,火候也掌控得正好,比起白日里的肉包子和炒肉丝,这排骨汤显然是用心烹制的,在这大漠之境,能吃上这样的美食,也当真是福气。 施醉卿调笑道:“都说同类的肉,是最鲜美的,本督杀人无数,这还是第一次尝人肉,的确是鲜美滋滑,令人回味无穷,储慎安,过来尝尝。” 施醉卿指尖捏着汤勺,搅拌着那汤汁。 “这里面加的调料,可真是不少呢。” 大漠缺乏新鲜的蔬菜,那肉汤上漂浮的葱花是商队从中原捎过来的,最先切成了葱段,经过特殊的加工后在烈日下暴晒,变成了干葱花,只要放入滚烫的开水中,便如同刚摘下一般的新鲜,熬出的骨头汤,色味俱佳令人垂涎欲滴。 “储慎安,你确定不想尝尝么?” 施醉卿支着下颌,戏谑的眸子盯着储慎安,储慎安大约便是盛情难却,盛了一碗,眼都没眨一下,喝得干净。 施醉卿微微一挑眉,白日里她面色不改地吃了那人肉包子,最大的原因,其实不过是为了整整觅儿那小子,对于人肉,她并未热衷此道,此刻看见储慎安喝着人肉汤跟喝茶一般,施醉卿便知道所谓的境界是什么。 送完里排骨汤,老板娘嘴角挂着满意的笑下了楼,几个举止粗旷的江湖汉子聚在一起,在厅堂里如豆的火光下讨论着什么,隐约得有“九千岁”、“东厂”而字眼钻入耳里。 老板娘撩了撩一缕青丝,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奴家在这大漠之地见识浅薄,几位爷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不知是有些什么奇闻轶事,不若也说给奴家听听……” 几个汉子眼里露出刹那的惊艳,能在大漠干涸之地见到如此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就算个半老徐娘,也能让人神魂颠倒了。 其实一男子痴迷地看着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想听些什么?” 老板娘一笑,风流而妩媚,让几个男子更加如痴如醉,她似试探而无意地问道:“几位爷方才在说什么九千岁?奴家只听过皇城有一位万岁爷,这九千岁……?” 男子似卖弄一般的说道:“老板娘有所不知,这东厂便是大夏国的阉人一党, 185.第185章 礼尚往来 寂璟敖噙着玩味捉弄的笑容,眼尾卓然天成的冷冽弧度透着似笑非笑的邪魅,施醉卿脸色躁红,突然黑着脸掀开了被子坐起来,“寂璟敖,你耍我——” 找簪子就簪子的,干什么弄得那么……色……情…… “你在期待什么?”,寂璟敖邪气更甚,但那目光转了一下,陡然炽热地盯着施醉卿的胸口。 施醉卿垂眼,这才看见自己是春光大泄,她瞪了寂璟敖一眼,捞起被子披在挡住自己胸前的风光,但那无意中露在被子外的大腿,则落入了寂璟敖的手中…… 施醉卿蹬了寂璟敖一脚。 寂璟敖大半个胸膛露在外面,下身也是随着施醉卿扯动被子的弧度若隐若现,被子上勾勒的青灰色简单佛陀花似刻在寂璟敖的身上,又似从寂璟敖那令人想入非非的地方长出来呢,施醉卿忍不住又斜着眼睛偷偷往他下身睨了一眼。 寂璟敖薄唇浅笑望着她。 施醉卿似是为了自我说服,艰难地移开视线,道:“我才没有期待……” 这句话明显的底气不足, 寂璟敖将那簪子捏在指尖转动,眸光转也不转地睇着施醉卿,那神色分明是之气说:你明明就是在期待…… 施醉卿恼羞成怒,狠狠在寂璟敖结实的胸膛上扇了一巴掌。 “啪——”,施醉卿可不是什么恋爱中撒娇的小女孩做做样子,那巴掌虽然没有内力,可打的的确够狠。 寂璟敖面不改色捉住施醉卿的手掌,顺势坐了起来,从身后将她圈在怀中,他的掌心捉住她一缕发,目光悠长看着那秀发从指尖溜走,忽而轻声道:“孤王为你束发。” 施醉卿一怔,扭头,挑眉,“王爷,你会吗?” 她表示很怀疑。 可想起昨日寂璟敖不过动了动几下手指,就替她挽了一个侧髻,又有几分相信寂璟敖的本事。 施醉卿想了想,盘腿坐着。 没有梳子,寂璟敖用手将施醉卿略微凌乱的发丝一缕一缕捋顺,直到那发丝柔滑的能从指尖自然流走,他才小心细致地替施醉卿挽了一个四方。 发髻从额前一分为二,全束于头顶挽髻,这是目前赤炎大陆最为时尚的男子发型,施醉卿下巴圆润,配上这样的发型,气势更显凌厉。 寂璟敖勾唇一笑,忽地听到了施醉卿低呼了一声,他眉头一皱,扣住施醉卿的肩膀,将她掰过来面对自己,询问道:“弄疼你了?” “没有……”,施醉卿举着簪子,“被簪子刺了一下。” 寂璟敖抽走了她手中的簪子,轻坠入她的发中,那淡绿色的簪子呈现出一点点的华贵紫,坠在施醉卿的发髻中,为单调的发髻添了一抹韵彩。 “你干吗?”施醉卿伸手去扯那簪子,“你不会用这个给我束发吧?” 寂璟敖捉住她的手手,看那神色,似乎是有几分不满。 施醉卿悻悻地收回手,“这绿绿的玩意……”,弄在头上不嫌恶心么,“我把它供起来成不?” 寂璟敖只拿一双眼睛睇着她,施醉卿垂了垂肩膀,“好吧,我勉为其难接受了……” 反正,寂璟敖这手艺活挺好的,簪子雕得也不算是难看—— “阿璟,礼尚往来,我也给扎发。”,施醉卿捞了衣裳过来披上,为免自己的眼珠子再不老实,她也一并将寂璟敖的衣裳扔给了他。 寂璟敖半斜着身子,不见有穿衣动作,施醉卿胡乱地将那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绕到了寂璟敖的身后,有模有样地替寂璟敖顺起头发来。 寂璟敖的发很黑,发质极好,如上好的黑米珍珠,施醉卿恍惚记得昨夜激情时抱着寂璟敖的头,便没见他束发,所以这会儿,她也找不到发冠,所以只是用丝绢替寂璟敖简单滴绑了一个发尾,而额前则留下两束不长的发丝垂下。 施醉卿跳下床,站在远处欣赏了不凡,“不错,有点仙人的味道……” 若是着上一身飘飘白衣,那便真是仙人之姿…… 寂璟敖但笑不语,施醉卿偎了过去,仰着脸看他,“寂璟敖,你真是越发的妖孽了……” 自然,这妖孽的只是他让人望尘莫及的容颜,至于性格……那完全就是捉摸不透的阴阳古怪…… 寂璟敖抬起她的下巴,“经常给人束发?” 施醉卿摇头,她的确是从未给人束发——请问现代哪里还有束发的男性? 不过,这个身体的本尊么……倒是个束发的好手呢,这后宫之中,贵人们最是看重心灵手巧的奴才,所以她这高升之路,也并不是全靠苏直得来的…… “说起这个问题,我倒也也想问王爷呢,看王爷娴熟的手法,难不成也是经常给人束发的?”,施醉卿眯着眼笑起来。 寂璟敖嗅着她的发,“孤王这双手,拿过刀剑,杀过人,冰冷生硬,拥抱过你,孤王才知道,孤王的手,原来也可以有温度、有柔情……” 施醉卿眸子染过笑意,寂璟敖又霸道说道:“此后只许给孤王束发。” “为什么不可以给旁人束发?”,她可是太监呢,太监可不就是伺候主子的?虽然不见得有主子敢让她伺候。 施醉卿看了一眼寂璟敖的神色,就知道是这男人的占有欲作祟,都说一寸同心缕,结发同枕席……这貌似,是夫妻之间的吧…… 施醉卿出声嘀咕,“我们又不是夫妻……” 没有夫妻之名也没有夫妻之实,真是……怎么看都有点像……奸~夫淫~妇…… “你是在提醒孤王,孤王该娶你了?” 施醉卿忙摇头,“王爷你会错意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绝对绝对没有……” 她拍着胸脯保证,寂璟敖的脸寸寸黑下来,施醉卿摸了摸鼻梁,被寂璟敖看的心里发虚。 “你没有,孤王有就成了。”,寂璟敖反手将她拉入怀里,“孤王等你求嫁的那一天。” 求嫁…… 施醉卿腹诽:你等到海枯石烂也等不到了。 但这话,施醉卿还不至于说出来和塞寂璟敖的心,让他黑脸教训人,她只是挂着极其虚伪的笑容,不甚在意地问寂璟敖:“王爷真要娶一个太监?” 186.第186章 南国米都 “你要当一辈子太监,这世上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是女人。”,寂璟敖说着,低头在她耳边轻补了一句,“孤王知道你是女人就成了……” 以施醉卿弄的容颜和气质,做太监时身边就有无数男人趋势若去,若她的女儿身曝光,这世上觊觎她的男人,可就不止是沈惊尘和储慎安几个了…… 她的好,有他一人看着便好。 “好,既然王爷买断了我的束发权,那就公平点,从今往后我不为他人束发,但是王爷的束发权,也被我买断了。”,施醉卿的手指在寂璟敖身上指指点点,“除此之外,你手上的温度,心里的温度,你的笑容,你的心跳,你所有的所有……都被我施醉卿买断了,你若敢将我的专利供给旁人……” 施醉卿阴险地眯起眼,邪恶地笑了几声。 “嗯?”,寂璟敖也眯着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他猜想,施醉卿一定会放出一句血腥的狠话。 哪知施醉卿却旋身离开了他的怀抱,翘着腿二郎腿,手掌撑在床上,慵懒而冷意斐然地看着他,无所谓地说道:“也没什么,你随便好了,多大点事。” 权力富贵,什么都能抓住,什么都能看重,只有感情,若是可以,敬而远之,做不到敬而远之,那也绝对不要做最在乎的那一方。 “多大点事……?”,寂璟敖俯身看着她,眸光微眯,慑人的很。 施醉卿手指一动,她昨晚说了一句多大点事的下场,是什么……? 看她这嘴,真是……连撒谎都忘了…… 施醉卿忙笑嘻嘻地勾住了寂璟敖的脖子,“不是多大点事,是很重要的事,绝对是很重要的事……” “若敢将我的专利供给旁人,你要如何?” 施醉卿装模作样很认真地斟酌地一下,表示她对这件事很是上心,“如果你敢,我……我先阉了你……” 将一个雄风国人的男人阉成太监什么的,最是有看头了。 寂璟敖笑了起来,他笑起来,便如天山冰封千年的冰雪瞬间融化,惊心动魄的美丽。 施醉卿费解地看着他,“寂璟敖,你是不是听错了”,她重复地一遍,“我说的是阉了你,不是要送你壮~阳丸。” 有哪一个正常男人回到这话,还笑得这么开心的…… 果然,寂璟敖这个男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他。 寂璟敖的笑容浅了下来,抱着施醉卿在床榻上滚了一圈,两人裹身的衣裳滑落,再次裸裎相对,“孤王是你的,你要杀要剐,要疼要虐,都是你的。” “好好好……是我的,是我的……”,施醉卿推着寂璟敖,“你先起来,储慎安他们还在门外。” 方才一醒过来,她就明显感觉到屋外多了三个人的气息,其中一个自然是萧庭,另外两个人,便是接到她的消息赶过来的储慎安和冷飞流。 “让他们候着。” “我还有重要的事。”,施醉卿神色认真下来,“戒贤的命还悬着,等着储慎安带过来的还魂丹去救命呢。” “和尚?”,寂璟敖深思地看着施醉卿,施醉卿撇了撇嘴,撇清关系,“我没有去染指佛祖的癖好。”。 寂璟敖纹丝不动,“你打算如何?” 施醉卿这几日在敦商的所作所为,他了如指掌。 施醉卿笑道:“你还真别说,咱两想对敦商下手,可那敦商公主,倒是先瞄上咱两了。”,施醉卿直言不讳,”千金公主与我做了交易,她希望能借由你我的手,让敦商避免被瓜分的局面,而她则将金元神砂送与我,两不相欠。” 寂璟敖裹上衣衫躺下,顺带将施醉卿的拉过来,施醉卿将头枕在寂璟敖的胸膛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横躺着。 “阿璟,你觉得如何?” 寂璟敖想也未想,“想要不动干戈拿下敦商,不可能。” 寂璟敖如此笃定,施醉卿不由得翘了眉头,“为何?” 寂璟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抚着她的额头,“敦商地形平坦,土壤富饶肥沃,水源充足,极适合农业垦植,一直有‘南国米都’之称,其国生产的米粮除了满足国内供给,囤积国中仓库,更是远销赤炎大陆,赤炎大陆各国争霸,最需要的就是粮食和武器,敦商国如今衰落,诸国无人不想拿下这块肥肉,我来到敦商之时,仅仅是敦商东北的边角,已有几股势力在蠢蠢欲动,连犬戎也在其中掺了一脚,敦商老皇帝与公主一死,李家与宗政家一斗,他们谁也坐不住,敦商无力回天,若用武力暴动拿下敦商倒是容易,若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只怕难得很。” 这些施醉卿也知道,对敦商虎视眈眈的人不泛赤炎大陆的英雄之辈,谁都知道,敦商虽然衰亡了,但想要一举夺下,还是极有难度,所以,他们都是打着即便不能拿下完整的敦商,分下一城一池也好的心境来争夺敦商这块宝地。 李家与宗政家势必也有一战,国内斗起来,就难以顾全国外,而宗政阙手握重兵,若是顾全大局先顾及国外,与诸国大大小小的兵力相斗,损兵折将,朝中就会落入李家手中,所以宗政阙两难之下,必定会先收拾李家…… 以此看来,不管如何,敦商国中必定会有一场大战,而到时候,生活在敦商这快国土之上的百姓,就会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 说到底,统治者之间开疆扩土的野心最无辜的,就是老百姓,她既然答应了千金公主,也不想言而无信,最终让那女子黄泉之路,也走的不安稳。 “既然不能避免战争,那就将战争的伤害降到最低。” “心慈手软起来了?”,寂璟敖淡淡道。 施醉卿半开玩笑地说着,“是啊,最近听了几句戒贤大师的佛理,真是自觉杀生太多,罪孽深重,都想要出家做和尚了。” 其实,那日千金公主说的没错,她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她既然重生在这赤炎大陆,就决不能重蹈前生覆辙为情所困,所以她不碰情爱,但这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却又实在是无聊,何不找点有趣又有挑战的事儿做做? 187.第187章 出家做和尚 纵观天下,这极有挑战的事,不就是天下的大一统?这个想法,还未到大漠就已经有了萌芽,而之后与寂璟敖一拍即合,这自然就不会是想法——她会付诸行动。 自然,天下不是这么好得到的,她施醉卿的名声在赤炎大陆臭得可以,没有民心,她永远也成不了大事,而想要挽回名声,就要得到民众的信服,所以,她做每一件事,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天下老百姓。 但这并不是说她从此以后一心向善一心为民,该有的狠毒和手段,一如既往不能少——尤其是对敌人。 “想出家做和尚去那高僧?”,寂璟敖突然语出惊人,把施醉卿骇得脸色抽了几下。 “王爷,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 寂璟敖神色不知何时已经冰冷,他睇着皮笑肉不笑的施醉卿,“听瑾烟说,那和尚是个美男子?” “瑾烟还跟你你说这个?” “她还说,某个女人的手,色~眯~眯地摸着那俊和尚的脸,舍不得放开。”,寂璟敖冰冷的脸上当真是醋意横生,捏着施醉卿下巴的手,也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 “色~眯~眯?我哪里有色眯眯?”,施醉卿瞪大眼叫冤,随后猛然想起自己在沙漠初次见到戒贤想事情的时候,的确是…… 当时瑾烟看着她的眼神…… 这个小妮子,就知道她是寂璟敖的眼线,回去一定得好好收拾收拾她,哼—— 施醉卿眼珠子一转,赶紧将这个话题绕开,“阿璟,咱们说正事。” 寂璟敖冷厉地哼了一声,施醉卿说道:“戒贤大师心中装着大佛,还装着一位女子,我又不是扑火的飞蛾,怎么会去自取灭亡,你便不要多想了。” 见寂璟敖还冷着脸,施醉卿不由得扶了扶额,随后叹息道:“果然这送来的玩意,就是不好接。” 尤其还是一个国家…… “一个快死的女人,无权无势,她想送,便送的出来么?”,寂璟敖知道她所指为何,脸色虽然还是不好,但并未将和尚与色~眯眯这个话题继续延续下去,“要送,也是我送与你。” “是是是,苍秦王殿下你战功卓然,所向披靡无人能敌,想要拿下一个敦商,还拦得住你?”,施醉卿顺着接话,暗中呼了一口气——果然是蒙混过关了。 说起来,其实以一个女人的眼光来看,她是挺萌戒贤这一类别具异域风情的男子…… 但那仅限于心上层面而已…… “话说回来,敦商如今的局势的确复杂,难保伽梵不会来掺合一脚。” 寂璟敖话归主题,正色道:“李国舅身后虽有伽梵,但伽梵女皇不是碌碌之辈,参与到敦商的内斗之中,便会落下乘虚而入的嫌疑,而伽梵一向最重这名声,所以抛开伽梵,但论兵力,李家势必战败,但李家是皇戚,与皇帝是姻亲,李家若即位,能得到朝堂内外的信服,这一点,是宗政阙没有的。” 因为娶千金公主的不是宗政阙,若真要从宗政家挑一个,那也是宗政陵,但宗政陵是个半身不遂的男人,所以,论人心,李家胜,论兵力,宗政阙胜,他们各有优势,现在看来,虽说是很难下定论他们谁更甚一凑。 但这是乱世,宗政阙完全可以以暴力手段夺取皇位,所以,施醉卿更偏向于宗政阙。 “我还以为王爷就只会行兵打仗,征战疆场,原来对政局分析得也如此精辟啊,佩服佩服。”,施醉卿作势拱了拱手作揖。 她虽然是如此打趣着寂璟敖,但她知道,既然寂璟敖是拜在毕岩老人门下,兵法韬略和纵横辩术自然也不是常人能及。 “可是,据我所知,伽梵国胧裕女皇对皇夫李舒栢一往情深,李舒栢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的父亲败在宗政阙手中身首异处,而且,李舒栢与千金公主是青梅竹马,感情甚好,他知晓宗政家对千金公主所做的一切,早就怨恨在心,若他向胧裕女皇借兵对付宗政阙……” 总之,敦商现在就是一个时局莫测,暗云涌动的深沟漩涡,搅得越深越难脱身,但即便如此,它的诱惑力依然吸引了无数人前赴后继。 寂璟敖拍了拍施醉卿的背,“莫想了,结局如何,我们到底不过揣测,便静观其变吧,等他们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从敦商国内入手,稳定了国内,孤王便让金墉关的大军长驱直入,攻入敦商,以武力降服内外势力。” 施醉卿点了点头,如今想来,大概只有如此了。 自然,他们这些分析,都是建立在皇帝与千金公主必死的基础之上,皇帝自然不用说,他是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但若是千金公主不死…… 施醉卿凝眉,世上只有一颗金元神砂,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为了这个天下放弃小皇帝,所以,最终只有牺牲千金公主——一个对生命无望的女人。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从床榻上坐起,“储慎安他们,也该来了……” 正说着,门外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这阴霾天空下的短暂宁静,“施施施、施施……主……” 一个身着深灰色大褂僧服的光头小和尚神色慌张地跑来,满头大汗,不知是在叫施主,还是施施主。 门前,冷飞流一把狂刀挡在小和尚身前,阻止他进一步靠近那扇门。 “你、你你们是谁……”,小和尚瞳孔放大,“你、你们……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萧庭昨日跟在施醉卿的身后,倒是面熟,可突然多出来的这两面若寒霜的男子,是谁? 小和尚舌头打结,脑袋也迟钝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 “小、小僧要见施……施主……”,小和尚在冷飞流的大刀下鼓起了勇气对着那扇门大喊了一声,“施施主——” 冷飞流抖了抖破刀,“督主正在休息,不见客,你再敢大喊大叫,一刀削了你。” 小和尚吓得脖子缩了缩,“小僧、小僧找施施主,有要事……” 188.第188章 风一样的男子 冷飞流纹丝不动地挡在那儿,储慎安坐在院中的一棵菩提树下,他背倚菩提树,目视远方,似在想事。 施醉卿在屋内套上了衣衫,蹬上靴子道:“我去看看。” 以内力强行为人体注冲精气本就是倒行逆施之举,这后果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她早对戒贤说过,这也许会危及生命,起初她是本着成人之美,但现在看来,戒贤是不能死了。 …… 门沉沉打开,吱呀一声,似是遥远而来的低鸣,储慎安的神思缓缓地被拉了过来,他抬眼望向站在门前的施醉卿,随即沉了沉眉,又淡淡将视线移开。 施醉卿扫了一眼院中的众人,神色慵懒,浅浅扯了扯嘴角,对那小和尚道:“小师傅,大清早的你慌什么?” 大清早…… “施施主……”,小和尚大胆往前了一步,冷飞流那刀配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实在是恐怖的很。 施醉卿推了推冷飞流的手,冷飞流收回刀,立到了一旁。 小和尚终于松了一口气,“施主,今早禅师突然醒过来,可这还没说上什么话,就又晕过去了,而且气息微弱,似有若无,师叔伯们守在床旁离不开身,所以让小僧来请施主前去看看,还请施主大显神威,救救戒贤禅师……” 戒贤虽然地位崇高,但并不是法门寺的方丈,所以小和尚们,通常尊称他为禅师。 施醉卿下意识地碰了碰头上的簪子,冷飞流望见施醉卿今日竟然以一支朴素的簪子束发,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这檀木极其珍贵,雕工精雕细琢,精致的很,配在施醉卿的头上,不损她浑然华贵的气质,反而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柔和不少。 但施醉卿最喜欢的,就是珠光宝气,从冷飞流到施醉卿身边开始,就没见施醉卿穿戴上随便过,今日这支簪子,实在是让人觉得……惊世骇俗了…… 施醉卿对冷飞流那诡异的眼神视而不见,她望向不远处菩提树下的储慎安,说道:“储慎安,你去看看。” 他把戒贤的命吊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储慎安带着桌不凡的还魂丹前来。 储慎安曲腿起身,什么都没说,踏着青石板离开,背影干练利落,却总是透着萧条,似早已与这浓秋混为一体。 小和尚愣了愣,施醉卿提醒他,“小师傅,你还不快去带路?” 小和尚如梦初醒,抓了抓后脑勺,有些费解——师叔伯们让他来请的,明明就是眼前的施施主啊,怎么变成那个冷冷的男人了…… “可是,师叔说……” “你师叔让你来找救命的人,如今能救命的人已经走了,你若还不去,只怕你师叔要怪罪你怠慢恩人了,快去吧。” 小和尚似懂非懂地抓着脑袋,走了几步,便一路小跑着去追储慎安。 施醉卿的衣衫被小和尚的风力刮了起来——啧啧,这真是,风一样的男子啊…… …… 一个时辰后,储慎安回来,施醉卿与他并列走在院中,院中枯黄的树叶铺了一地,踩在上面,咔嚓的响声似一曲没有不会断去的长音。 储慎安面无表情道:“戒贤已经无恙。” 施醉卿双臂环胸,垂着头,似有所思,储慎安撇了一眼她头上的发簪,声音冷硬,“何时动手拿金元神砂?” “另一半的金元神砂,我大概已猜到在何处了,但现在,不适合去取,这一时半刻的也不急,等敦商的局势稳定下来再说。”,施醉卿转身看着储慎安。 储慎安的柳叶飞刀被打磨得愈加的光滑慑人了。 “告知冷飞流一声,让他去公主府去候着。” “你是怕……” “千金公主有了打算,接来必定会有一番动作,若是惹怒了宗政阙,宗政阙对她再无所忌惮,下手不会留情。” 以冷飞流的身手,只要不是难以估量的对手,他都可以应付自如,守在千金公主身边护千金公主周全,应当是没有问题。 寂璟敖倚在窗旁,目光淡然看着庭院中的两人。 施醉卿与储慎安站在一起,无论是身量还是气质,都有一种十分相匹的和谐感,那一幕落在别人眼里是养眼,在他眼里就是刺眼。 储慎安给寂璟敖的感觉,一直都是怪异的。 他始终是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不得而知,储慎安的过去,简直是处处诡异却又处处天衣无缝让人无从查起,这个男人就像突然闯入这个世界,除了近几年在东厂的所作所为,其他的完全就是一个谜,就连他何时出现在施醉卿身边,也有些模糊——似乎他从来都是在施醉卿身边,如影随形,理所当然,却又有些难以描述的怪异,偏偏让人找不出破绽来…… 寂璟敖想得深了,眉头微微蹙起。 储慎安走后,施醉卿站到了寂璟敖身旁,“你在看什么?” 施醉卿顺着寂璟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储慎安离去的背影,菩提树在院落中遗世独立,从这个角度看去,储慎安像是走入了菩提树中。 “寂璟敖,你是不是在怀疑储慎安什么?”,施醉卿一眼看穿寂璟敖的深思,她倚在另一边的窗框上,秋风吹起她几丝细碎的发,“他的身份的确是个谜,我也怀疑,但我相信他。”,施醉卿顿了顿道:‘我也没办法说出这种感觉,好像我本来就不该怀疑他。” 她刚到这个时空的时,因为脑子里对这个男人太过模糊的不确定的记忆,让她对储慎安产生了几分戒心,甚至特意去查过储慎安,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但随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竟然逐渐完全信任起储慎安来,这种信任来的莫名其妙,来施醉卿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 就如她自己所说——她好像本来就不该怀疑他。 施醉卿抬起头,不知何时,天幕之上竟然有一缕懒懒的阳光冲破了阴霾,将天空染得金碧辉煌,刺着施醉卿的眼,有点睁不开,她眯着眼说道:“听说敦商风景不错,想邀王爷一道出游,王爷可有兴致?” 过些日子,只怕有得忙了,不趁着这云淡风轻的日子好好游玩一番,可就没机会了。 189.第189章 毁我美人 寂璟敖还没做出回应,施醉卿狡黠一笑,身形一闪,已是从窗口跃了出去,“王爷,先走一步了。” 寂璟敖在窗旁静立了半晌,直到施醉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抬脚追了上去。 施醉卿回头看不见寂璟敖,心中有几分小得意,速度也缓慢下来,谁知这时,自己的腰带上却陡然被人扯住往后拉,施醉卿重心不稳,险些从高空坠落下去。 “喂,寂璟敖你干嘛,你别扯我腰带,衣服要掉了——”,施醉卿炸毛。 寂璟敖轻松自如地将她扯入了怀里,“既然是相约同游,怎能你一人先走?” 施醉卿郁闷不已,双手勾着寂璟敖的脖子,收了内力,将全身重量挂在寂璟敖的身上。 寂璟敖抱着她,轻松坐落在一匹纯黑骏马的马背上,马蹄高仰,一跃而起,直直从法门寺的后门狂奔了出去…… 风声鹤唳,刮过耳边,泛起细微的轰鸣声,从眼前掠过的,是秋收之后大地苍茫一片的金黄景致,稻田之中被拦腰隔断的稻穗垂在田中,挡住了流淌的细水,只听泠泠水声,似天穹传来的天籁之音。 马儿垂头立在一处较高的地势,一眼望去,将一切秋之景全然收入眼底。 虽是秋,却也有秋别有的风味。 “这十万里江山若永远这般秀丽,才是人世间永恒的风景。”,施醉卿轻缓说道。 “会的。”,寂璟敖在她耳边说着,掷地有声的话被风吹到辽阔的天涯海角,似永远不会断去的承诺。 “会的,我也相信。”,施醉卿扭头,寂璟敖在她的唇上,浅浅烙下一个轻吻。 施醉卿闭上眼,心中默然想着——战火烽烟,终有一日会在这片大陆上终结。 马儿踱着步子,沿着殷城郊外的官道漫不经心地走着,这里人迹稀少,但浅水东流,松柏环绕,别有一番景致,唯独煞风景的是某个男人不规矩的手指…… 施醉卿再一次扯开了寂璟敖罩住她胸口的大手,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寂璟敖,光天化日的,你手别乱摸,要不要脸了?” 寂璟敖的手指再次强硬地贴了上去,而且一个劲儿地往衣内钻,“你不是教训你的属下,什么都能要,唯独脸不能要?孤王这是在切身贯彻执行。” 还会拿她的话来堵她了…… “寂璟敖……”,施醉卿回头瞪着他,却见寂璟敖皱着眉,“你扇子藏哪儿了?” “你找我扇子?”,施醉卿瞪大眼。 “不然你以为我做什么?”,寂璟敖面不改色地反问她。 施醉卿满脸通红,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你……”,施醉卿打起了结巴。 寂璟敖邪恶地在她腰际一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施醉卿眼睛里冒着火——如果不是他刻意,她至于想歪么? “你找我扇子做什么?”,施醉卿没好气地问,随后弯了弯腰,不知是从何处抽出了扇子抖开,煞有介事地摇起来,摇着摇着,施醉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将扇子摆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可置信地问:“我的裸美人呢?” 扇子内里的机关暗器并未改变,所以这扇子,还是她的扇子,但为什么扇子上的裸美人却变成了……一个男人…… 而且看那趋势,画上之人的五官,似乎是还没画完,但勉强可以看出,这绝对是寂璟敖…… “寂璟敖,是不是你搞的鬼?” 在不破坏内里机关甚至是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就将她的扇子变得面目全非,这简直就是、就是……赤~裸~裸的鄙视人—— 寂璟敖将她手中的扇子抽走,无视施醉卿的黑脸,手里捏着一支似簪子一样的东西,那东西质地是白瓷,外有青花图案,一头尖,另一头是一个圆球,寂璟敖正捏着那东西,在扇子上描描画画…… 施醉卿再次瞪大眼,“这不是……” 这不是西门沉景自制的墨玉瓷笔…… 墨玉瓷笔相当于现代的软钢笔,只不过比起钢笔,西门沉景将这玩意设置的更加精巧便利,虽然无法替代毛笔,但若是出门在外,也勉强可以达到毛笔作画的功效。 制作墨玉瓷笔最重要的材质就是一层能过滤墨汁,让墨汁达到收放自如的蚕丝纸,这纸全天下仅此一张,是西门沉景从一个盗墓者手中花重金买来的,全被他用来研究墨玉瓷笔的做法,所以,想要做出第二支一模一样的墨玉瓷笔,根本不可能。 西门沉景平时宝贝得很,怎么会将墨鱼瓷笔给寂璟敖…… 施醉卿蓦然想到西门沉景离开大漠的那一日来见她,那时她被寂璟敖缠着,只听到西门沉景在玄武行宫外骂爹骂娘的……想来,是在骂寂璟敖强取豪夺了…… 施醉卿如五雷轰顶,这玩意她都看不上,没想到寂璟敖,竟然会去抢…… “昨夜里画了一半,今日便将剩下的补上。”,施醉卿走神间,寂璟敖寥寥数笔已经完工。 施醉卿骤然回过神抢过折扇,看着折扇上寂璟敖天上地下凡人仙人无人能比的容颜,只觉得心里的火气在蹭蹭的上冒。 “寂璟敖,你怎么能毁我美人图——”,施醉卿怒不可遏,“这是我的子染……” “子染……?”,寂璟敖气势陡然阴沉下来。 施醉卿噤了声,这折扇是本尊施醉卿让叶朝做的,画也是本尊施醉卿让西门沉景画得——自然,为了证明自己对自然独一无二的爱,施醉卿硬是让西门沉景在折扇上画了女人的身子子染的脸,差点没把子染给活活气死。 “算了算了,你爱画谁就画谁……”,反正都是美人,只不过是穿了衣服和脱了衣服的区别而已。 寂璟敖冷笑一声,作为施醉卿最宠爱的男宠,子染这名字,他自然是特意关注过,往日里看见折扇上的美人图,也没往深处想,只是后来某次无意间听到瑾烟问冷飞流,那画上的美人是谁,冷飞流说了子染二字,自此寂璟敖看见这折扇,心里逐渐不是滋味。 尤其施醉卿每次用这折扇杀人,生怕那血迹沾染了画中美人,一副小心怜惜的模样,真真是刺眼至极。 190.第190章 陆南依 施醉卿转了转眼珠看了看寂璟敖不善的脸色,嘀咕着,“扇子都给你画了,你还摆脸色,真是……” 寂璟敖拽着她腰肢的手越来越用力,施醉卿腹诽,真是看不出这个男人,脾气这么难伺候。 “子染清新脱俗,让你魂牵梦绕了?” 施醉卿听着寂璟敖这话,浑身的不对劲。 “子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施醉卿解释的话突然顿住,她侧身坐在马背上搂着寂璟敖的脖子,笑了起来,“寂璟敖,你是知道我跟子染的关系,心里不舒坦了吧?” “孤王就是心里不舒坦。”,寂璟敖冷冷地承认,“孤王不舒坦的时候,杀人就杀的极为舒坦,你说孤王有没有本事动得了你在大都中清新动人的子染公子?” “嘿嘿……”,施醉卿笑得越发的花枝乱颤,在寂璟敖胸前画圈圈,“王爷上天入地的本事了得,怎么会动不了子染?但是王爷心胸宽广,怎么会和一个小小的男宠计较?” 这般吃定寂璟敖的态度,的确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寂璟敖将施醉卿吊在半空的身子扶正,神色算是缓和了一点,施醉卿浅笑,“你明知道子染和我的关系,还跟我闹这些,寂璟敖,你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听起来,你倒是希望孤王大方一些,和旁的男人一同分享你了?”,寂璟敖阴阳怪气,“还是你当真希望左拥右抱,齐人之福?” “哪里的事啊,我思想可保守着呢,哪有那么前卫啊……”,施醉卿矢口否认,赶紧得打住了这个怎么扯也扯不清的话题,“王爷,咱们出来是看风景,不是扯那些后院事的。” 寂璟敖将她提到了身前,施醉卿心里叫苦不迭,寂璟敖这人对感情要求太过苛刻,几乎是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污点,而她显然是满身的污点——瞧她后院那些公子夫人,就知道她是陷得多深了。 要是寂璟敖跟她认真算起来,这就算清理,也得耗费好些时日了…… 施醉卿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两人心中各自想着事。 几缕太阳的余光好像越来越灿烂,道上除了马蹄之声,便只有风声相合,这时,突然一声女子的饱含怒气的喊声打破了风声。 “你干什么,放开我——” 施醉卿直起身子——这声音,是从前面飘来的…… 另一道男声随之响起,”南依,我并无非礼之意,只是想跟你一起走走,你为何如此反感我?“ 这声音…… 施醉卿和寂璟敖互看了一眼,“是宗政阙。” 施醉卿翻身下马,足尖轻点,跃上了一棵松柏树的树梢,马儿自顾自地走开,寂璟敖双臂环胸靠在树干上,那样子,倒似施醉卿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他在给她把风。 施醉卿拾了一处平整的树梢坐下,那树梢轻微颤动了几下,似在抗议施醉卿超负荷的体重。 隔得远了些,但身处高处,施醉卿一低头,便望见不远处,身着华服的宗政阙,正和一女子拉拉扯扯。 三棵松柏合抱成一个小天地,将宗政阙与那女子围困在其中,那女子头戴及腰的帷帽,看不清容颜,但只看那轻盈若柔纱的身段、黄莺出谷般的妙音,便知定是个绝色佳人。 宗政阙强行将那女子抱在怀中,那女子极力的挣扎,“宗政阙,你放开我——” “不放,你是我宗政阙看上的女人,你休想我会放开你——”,宗政阙抱得紧紧的,生怕女子挣脱逃开。 施醉卿支起了下颌,没想到野心勃勃的怀宁王宗政阙,竟然也是个为情所困的男人,呵呵,好戏全都上演了…… “宗政阙,我敬你是王爵,你却三番五次对我动手动脚,你别太过分。”,女子怒气不减,抗拒着宗政阙,那抗拒,不是欲拒还迎,而是真正的不喜,“你若再不放开,我便叫人了。” 宗政阙笑起来,“南依,这里方圆几十里了无人烟,你再怎么叫,也只有我们两人。” “你、你无耻——”,陆南依咬着下唇,她没想到宗政阙会跟踪她,更没想到宗政阙竟然这么无耻,将她拦在这人迹罕见的城郊外,“怀宁王,南依只是一个平凡女子,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陆南依不再挣扎,而是平静地说道。 她知道,越是挣扎,宗政阙便越是不甘心,而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斗得过权倾朝野的王爵宗政阙? “你不是平凡的女子,你是我宗政阙唯一看上的女人,我要你做我宗政阙的女人。”,宗政阙扣住陆南依的肩,语气温柔,满满的深情。 陆南依笑出声来,如云一般纯洁的白纱裙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从施醉卿的角度看来,便像是一朵盛开在风中的清丽无白牡丹。 她的笑声,像是对世俗的淡然,像是对宗政阙的不屑一顾。 “王爷,师父对南依有抚养之恩,大恩难报,南依曾立下重誓,此生永不会离开师父,终身侍奉师父左右,以此报答师父,王爷是王亲贵族,南依高攀不起,请王爷不要为难南依。” “本王说你高攀的起,你便高攀的起。”,宗政阙神情狂傲,却殊不知,他的狂爱,将他与陆南依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至于你师父,不过是一个老女人,若她阻碍了你与我,我照杀不误。” “你不许伤害我师父——”,陆南依怒目以对,奋力去拨开宗政阙的手。 “好好,我们不说她。”,宗政阙轻声哄着人,“南依,你与我回府,可好?” 陆南依沉默着,对宗政阙的死缠烂打,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她对世间男女之情本就看得淡,这辈子也没想过嫁人生子,对宗政阙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怎么会答应宗政阙的请求? “王爷,请你放开,再不回去,我师父会担心的。” “你先答应我。”,宗政阙不依不饶。 “恕南依无法遵从。”,陆南依冷声说道。 191.第191章 热闹看完了 “陆南依,你——”,宗政阙从未如此被一个女人毫不犹豫的拒绝过,凭他的身份,这殷城之中有哪个女人不是挖空心思对他投怀送抱,他对陆南依的不识好歹,有了几分怒气,他温柔的面孔不复存在,将陆南依推倒在身后的树干上,冷笑着说道:“成了我的女人,你便会答应了。” “你、你要做什么。”,陆南依身躯微微颤抖,她被宗政阙双臂困在松柏树他的胸膛之间,完全无路可逃,“宗政阙,你不要这样……” “南依,你放心,我不会负你的……”,宗政阙脸上的笑容让陆南依只觉得从内到外的发凉,陆南依推着他的胸膛,男人像泰山般地压迫着她,她拼尽全力,最终也只是男人胸膛间一只蚂蚱而已。 宗政阙伸手去取她的帷帽,陆南依怒声喊道:‘宗政阙,你敢碰我一根汗毛,我、我即刻咬舌自尽——” “南依,你一定会回心转意。”,宗政阙不为所动,出手点住陆南依的穴道,陆南依动弹不得,眼珠子愤怒地盯着宗政阙。 宗政阙握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去取她的帷帽。 “咳咳咳咳……” 这连续不断的咳嗽之声突然撞进来,宗政阙目光一厉,倏然转身,只见施醉卿倚在一棵松柏树干上,抖着脚尖,戏谑地看着他。 “施醉卿——” 施醉卿神情似笑非笑,“抱歉,非是故意打扰王爷的好事,只是,本督在这儿迷路了,本想等王爷办完了事再问个路,可这姑娘叫的实在是忒……**了一点,本督按捺不住啊……” 陆南依望见施醉卿出现,本是松了一口气,谁知听到施醉卿这么一番令人想入非非的话,帷帽下的脸,霎时青青红红。 宗政阙凝眉,拳头已经逐渐收紧,施醉卿瞟了一眼——哟,还想杀人灭口了。 “督主不在公主府做客,怎么跑来这荒郊野外了?”,宗政阙神色自若侧身一步,将陆南依挡在身后。 施醉卿拍打着自己的折扇,玩味地勾着嘴角,”听说荒郊野外通常都有好戏看,本督这不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就看到王爷的好戏了。” 宗政阙眉头锁得更紧,戾气更重,堂堂王爵强迫一个女子,传出去于他的前途极为不利,尤其还是在敦商风口正紧的时候。 “督主,看戏,是要付出代价的。”,宗政阙冷声威胁道,只希望施醉卿能识趣。 施醉卿却佯装不懂,“怀宁王想让本督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宗政阙心中冷哼一声,一柄短刀突然从他的腰际飞出,凌厉地刺向了施醉卿,施醉卿折扇一扬,骨柄轻巧将那短刀反掷了出去,短刀越过宗政阙的耳廓,刀柄重重的撞击在陆南依的肩胛骨上。 “唔……”,陆南依低呼了一声,腰际下意识地一弯,随即她才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解开了。 她看向状似无意的施醉卿,施醉卿的笑容邪邪魅魅,却没有宗政阙身上那种让人退避三舍的暴虐。 宗政阙耳廓被刀锋划破,几丝血迹顺着耳根流下来,沿着脖颈流入了衣领之中,那伤口虽然极小,对于武将出身的宗政阙来说,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伤,但那小伤,此刻却让他左耳抽疼抽疼,连耳膜都剧烈地鼓动着,耳中轰鸣鸣的,细小的声音在耳膜中被无限放大,他疼痛难忍地捂住了左耳。 施醉卿施施然地摩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伤虽然看起来无关紧要,但王爷可切莫小瞧了,小心往后失聪哦……” “施醉卿,你竟敢、竟敢暗算本王——”,宗政阙知道施醉卿的提醒绝对不是开玩笑,她挡回来的那一道,若是再狠一点,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 “王爷,你这么能说本督暗算你?不是你想跟本督切磋切磋么?本督不过是接招而已,这里可是有证人能替本督作证呢,王爷你怎能睁眼说瞎话?”,施醉卿表情无辜的很。 陆南依挪着步子,小心翼翼退开了宗政阙的身后,施醉卿望了她一眼,陆南依握了握拳头,转身跑开,此刻这里,不是她久待的地方——施醉卿与宗政阙这样的大人物,不是她惹得起的。 但施醉卿这一次的出手相助,她记在心上了。 宗政阙眼睁睁看着陆南依跑走,心中怒气难以掩住,但他深知,自己的身手,还不能以施醉卿相抗衡。 “本王倒是没听说,大夏国督主,竟然爱好管闲事。” “王爷过去没听过,今天亲眼见着了,也算三生有幸了。”,施醉卿笑眯眯地说着,她的话轰轰地响在宗政阙的耳里,听不真切,宗政阙用力晃了晃头。 施醉卿负手,一边大摇大摆地离开,一边说道:“热闹看完了,本督就不奉陪了……” 施、醉、卿—— 宗政阙咬着牙,猛然一拳捶在粗壮的树上。 施醉卿听着身后男人发泄怒气,一路笑着。 寂璟敖已坐在马上,他朝施醉卿伸手,施醉卿将手递上去,寂璟敖用力一扯,将她扯上了马背,马儿穿过一棵一棵茁壮的松柏,在平坦的官道上狂奔了一会,才逐渐停下来。 “没想到宗政阙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这么执着。”,施醉卿叹道,可以说,千金公主和宗政陵今日相杀相恨,也有他宗政阙的手笔,这么一个连自己兄弟都能下狠手的男人,很难想象他对一个女人的真心,值什么价位? 寂璟敖道:“男人不是都如你想的那般。” “我想的?”,施醉卿扭头认真地问寂璟敖,“你知道我是如何想男人的?” 寂璟敖一针见血,“有用和没用。” 有用,那便是有利用价值的一类,没用,那便是完全失去利用价值的人。 施醉卿听着新鲜的很,“那王爷你说说,你在我心里,是有用的一类,还是没用的?” 寂璟敖却反而眯起眼,勾起她的下巴问道:“你告诉孤王,孤王是哪一类。” 得,把这个问题丢给她了,不管她答有用还是没用,绝对都能让寂璟敖闹心上。 192.第192章 取代妙珠 施醉卿这会儿学聪明了,拣了个不得罪的人回答,“王爷你哪一类都不是,你就是我男人,你满意了吧?” 寂璟敖满不满意,看他嘴角的笑意就知道。 施醉卿扭过头,撇着嘴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男人在施醉卿的心里,只有有用和没有,而在一个利欲熏心的男人眼中,女人同样也只分有用和没用,若是他日形势所逼,宗政阙必须在权势与陆南依之间做一个选择,宗政阙想起今日对陆南依的一番深情言语,会不会连自己都觉得讽刺? 当然,这样的抉择指不定哪一日也会发生在她和寂璟敖身上,但她,一定会是最理智的那一个。 …… 悠扬的琴声柔软若柳,拂过秋日的萧索,如鸣佩环,弦上生春,绿了枯草沉水。 宗政陵推着轮椅,还未走近浮生若梦,那琴声似风,或轻或缓飘进他的耳里。 他身子僵住,胸膛间的气息剧烈起来,他似有若无地轻喃着,“妙珠……” 这曲子,这琴音…… 宗政陵双手齐用,快速推动着轮椅转进了浮生若梦。 他情绪激动,容颜焕着不一般的容光。 是妙珠回来了,一定是妙珠回来了…… 舒缓的琴音和急切的轮椅声交织在一起,显出几分于抑扬顿挫的沉重。 浮生若梦的庭院中,已经枯荣的粗壮矮树上依旧盘绕着无数盘根错节的枝条,树上垂挂的无数云纱似云层飘渺,摇摆在风中,如梦似幻之中,一个盘坐的纤细身影若隐若现。 宗政陵按捺不住心里的紧张,每拂过一丈云纱,他的心跳就加速了一分。 妙珠,妙珠…… 宗政陵抓着阻挡视线的最后一丈云纱,生怕将那云纱扯开之后,所有一切不过是一层黄粱美梦,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忐忑着,不敢动。 直到那琴声挑尾,尘埃落定,他心中才沉了一下,手指微动,极其缓慢的、缓慢的,拂开云纱。 淡金属的幽幽泽线从眼前拂过,一双沉静如死水、涟漪不起的眸子撞入宗政陵的视线里,他脸色寸寸冷下来,阴沉无比。 “是你——”,他臂上用力,扯碎了手中云纱,云纱似雪漫天飘舞,“怎么会是你——” “这里是我的院子,驸马爷以为会是谁?”,千金公主轻扯了扯嘴角,淡淡收回视线,没有再去打理宗政陵突如其来的暴怒,尽管她知道宗政陵暴怒的原因,也并没有费口舌去解释。 对于一个被订死在罪恶悬梁上的女人,她的任何解释,都是狡辩。 而她,早已没有了狡辩的力气。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宗政陵阴鸷地问道。 这是他为妙珠谱的曲,世上除了他和妙珠,不应该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但眼前这女人不止知道,而且几乎是以假乱真让他险些以为……以为妙珠回来了…… “是妙珠教你的?”,宗政陵咄咄逼人问着,旋即他又自我否定,“不会的,妙珠不会将这首曲子教给你,不会的,一定是你听到妙珠奏曲,暗中记住,是你在模仿妙珠……” 千金公主抱着琴起身,脸色绯冷,心里没有一点温度。 宗政陵陡然劈手躲过她手中的琴摔在地上,气急败坏,“你没有资格弹这首曲子,你这个杀人凶手——” 千金公主看着地上崩断了弦的残琴,怔怔的。 树下的动静惊动了潇湘和茜蓉,两人忙上前站在千金公主身前,生怕宗政陵伤了千金公主。 潇湘讥诮地勾了勾嘴角,冷冷道:“驸马爷只怕是不知道,妙珠的琴艺,也是公主教的,公主在琴艺上的造诣登峰造极,何须去学一个门外客。” 宗政陵冷笑不止,仇恨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千金公主,“你知道这是我谱给妙珠的曲子,所以故意弹给我听得是不是?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取代妙珠?痴心妄想——” “随你怎么想。”,千金公主神色淡淡,弯腰小心翼翼将琴抱了起来,“你有事么?若是没有事,便不要总是让我这里跑,我没有闲心来招待你。” “你——”,宗政陵被她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拳头捏得很紧,手背上青筋暴突,极其骇人。 “潇湘,扶我进屋。” 两人托着千金公主,越过宗政陵进屋。 宗政陵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对着千金公主的背影说道:“今日是父王的忌日。” 千金公主并未转身,背对着宗正领淡淡说:“然后呢?驸马要回去履行孝道,怎么还在我这里说些无用的话?” 宗政陵冷声道:“你与我一同回去。” 千金公主缄默不语,宗政陵原以为她会拒绝,却听她道:“我去换身衣裳。” 他诧异地望着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尽管成亲三年,他极少踏进浮生若梦中,有意冷落这女人,而千金公主更是足不出户,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少,其实,他从未看懂过这个女人——当初要死要活逼着他娶了她,如今嫁给了他,性子却反而沉静下来,对他更是一天比一天冷淡,让人不知她所欲为何。 他更不懂,为何同一首,妙珠弹出的音律总让人觉得生硬勉强,好似缺失了其中的灵气,而千金公主弹出的音律,柔和自然,温润如玉,仿若这曲子,本就该是她弹的,她弹的光明正大,所以便成了天籁。 怎么可能,宗政陵自我嘲笑一声,不过是她琴技比妙珠好,所以比妙珠弹的动听而已。 宗政陵努力说服自己忽视其中的诡异,让自己相信这是这个女人耍的另一种手段而已 再动听的琴音也掩盖不了这个女人恶毒的心—— …… 门再次打开,千金公主换了一身简易沉郁的素服,同色的纱面夹灰鼠毛薄氅,配上她苍白的肤色,白的不似人间生灵。 宗政陵收起心底的异样,推着轮椅离开浮生若梦,原本他可以派遣吕光来通知这女人,却为何要自己亲自前来?还莫名其妙在院子里等了这女人大半天,宗政陵心中烦躁不已。 193.第193章 刁难 千金公主看着宗政陵远去,似在发怔。 “公主。”,潇湘小声提醒道。 千金公主淡淡扯了扯嘴角,才抬脚拾级而下,沿着宗政陵走过的地方,到了公主府的大门口…… 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马车里燃着炉香,温度颇高,且还夹杂这淡淡的沉香味,令人昏昏欲睡。 宗政陵看向覆着白金面具的女人,“往后不许再弹这首曲子。” 这更像是一种敬告。 千金公主的回答似对自己的自言自语,她看也未看宗政陵,“没有往后了,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话,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宗政陵皱起眉,下意识地看了千金公主一眼。 千金公主裹紧了薄氅,闭眼假寐,呼吸轻若羽毛,简直就像死去一般。 宗政陵心中一跳,鬼使神差将食指递到了千金公主的人中处,千金公主突然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宗政陵。 宗政陵动作一顿,神色显出几分尴尬来。 千金公主拂开了他的手,“驸马不用担心我突然死了,无法交代。” 宗政陵手被拂开,女人手指的冰凉温度传递给他,让他的手指跟着一凉,他撇开脸冷硬道:“你死了便死了,我需要向谁交代。” “这样也好……”,千金公主闭上眼,头轻靠在软软车身上。 这样也好,好什么? 宗政陵很想问清楚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却又觉得不应该,他抿了抿唇,也靠在一旁默然不语。 诡异的气氛一直维持到马车停下。 吕光在马车外说道:“爷,公主,到了。” 千金公主浑然未闻,等着众人服侍了宗政陵下马车,她才动了动身子,弯腰钻出车内。 她站在车坂上,豪华的马车设置要求极高,车板也高,而本应该安置的矮凳却不知所终,若她是三年前的千金公主,根本不需要矮凳,但前提是,今非昔比,以她现在虚弱的身子,只怕…… 千金公主望了一眼坐在轮椅睇着她的宗政陵,这明显是宗政陵的故意刁难。 潇湘和茜蓉上前,“公主,奴婢扶着你。” 千金公主推开两人,毫无波澜的目光扫向宗政陵,“今日是老王爷的忌日,驸马爷还有兴致玩如此幼稚的游戏,想来这回府上香祭拜也不过是可有可无,既然如此,潇湘,去找了个赶马的,我们打道回府。” “是,公主。” “慢着。”,宗政陵没想到千金公主说走就走,他冷着脸阻止潇湘后,吩咐吕光道:“将伺候公主下马车。” 吕光点了点头,将矮凳搬了过来置在马车脚下,恭敬道:“公主,请。” 千金公主这才下了马车,与宗政阙一同走上了阶梯。 王府张管家恭敬地出来迎接,望见两人一同回来,神色诧异,片刻才笑着道:“参加公主,参加驸马爷。” “张管家,去拿火盆和水来。”,宗政陵道。 “拿火盆和水做什么?”,张管家疑惑问道。 宗政陵含着冷笑的目光看向了千金公主,“今日是父王忌日,公主大病初愈,满身的晦气,可千万别冲撞了父的亡灵,公主勤慎肃恭,想必是不会介意去了晦气之后再入王府吧?” “这……”,张管家神色有恙,没听过忌日拜祭有这个风俗啊…… “还不快去?”,宗政陵冷着脸催促张管家。 张管家为难地看向了千金公主,“驸马爷,这只怕……” 有些太过了…… “只怕什么?怕公主不愿意?”,宗政陵恶劣地一笑,看着千金公主,“公主,你不会如此不孝?连这点小小的牺牲都拒绝吧?”,他说着,略带沉痛,“公主若是这样便闹着要回去,为夫也不阻拦,只怪我亡父无此福分受公主一拜,来人啊,送公主回府。” 千金公主双手交叠搁在小腹,抬头挺胸,静静地站在王府的门槛外,淡淡道:“张管家,按驸马爷的吩咐,去拿火盆和水。” “公主……”,茜蓉和潇湘忙阻止,“公主,你受不得寒。” 这身子本就不好,淋了水,不是雪上加霜吗? 宗政陵这刻意的为难,连张管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驸马爷,要不……” “你没听公主吩咐吗?去拿火盆。”,宗政陵单点不肯让步。 张管家看着这一对争锋相对,无奈地让下人去拿了火盆过来摆在大门前,火苗窜得很高,千金公主无视身边两个婢子的劝告,执意跨了过去。 火苗窜过她的裙摆,留下几许黑乎乎的污点,千金公主看着端水的丫鬟,“来吧。” 那丫鬟用手指蘸了一点水在之间,象征性地朝千金公主抖了几下,宗政陵将丫鬟手里的水取了过来,冷笑一声,“没骨气的奴才,你们不敢得罪当朝公主,那就由让我来。” 话落,宗政陵在众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将一盆水全朝千金公主泼去。 “哗——” “潇湘……”,千金公主原以为接受到的将会是彻骨的寒意,没想到…… 没想到潇湘,竟然会挡在她面前…… “泼水去晦气什么时候变成淋水了?不知驸马爷是从何处看见这风俗的?婢子书读的少,还请驸马爷仔细告知,免得说出去,让天下耻笑驸马爷薄情寡义。” “薄情寡义?”,宗政阙看着浑身湿透却倔强站立,浑身透着冰冷气息的潇湘,“公主手下养的奴才,倒真是忠心护主的,竟然指责起我来了。” “驸马爷,这王爷还在大堂中等着呢,在这么闹下去……”,张管家斟酌着言语,在怀宁王府前来来去去的百姓也不少,宗政陵这般肆无忌惮欺辱一国公主,落人口实,的确是有些…… 宗政陵冷笑了一声,吩咐着吕光推轮椅。 张管家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这一回来就闹,还真不如不回来。 “带潇湘姑娘下去换身衣裳。”,张管家换了一张小脸,迎着千金公主往大堂去,“公主,请。” “有劳张管家了。”,千金公主对张管家颔首,才对潇湘道:“天寒地冻,去换身干净的行头,别感染上风寒了。” “是,公主。” 194.第194章 同床共枕 敦商的忌日祭拜仪式相对隆重,府中上下俱素服,停宴会、辍音乐,于先祖牌位前上香行礼,因日前皇帝病重中,不宜冲撞了,宗政阙便一切从简。 在大堂上,宗政陵倒是顾全大局,没有再难为千金公主,中规中矩地拉着千金公主上了香叩了头,两人看起来相敬如宾,虽然大堂中人人都知这不过是做戏,但还是让一旁的宗亲频频捋着胡须点头,显然是极满意宗政陵的表现。 千金公主就像一尊失去情绪的木偶人,宗政陵让她笑,她便笑,宗政陵让她跪,她便跪,整个过程没有露出一丝多余的表情,给足了宗政陵面子。 临近傍晚时,一场倾盆大雨洗劫了整个天地,模糊着这个不甚清晰的世界,阻挡了远望的目光,准备回公主府的两人,只得在王府中暂住一晚。 …… “为什么只有一间房?”,宗政陵不满地看着张管家,让他跟饶华这个女人共处一室,还真不如杀了他,“再去收拾一间。” “驸马爷,王爷说了,宗亲们都还在府上,这戏都做了,你何不做足?”,张管家压低声音,无奈道:“若是驸马爷与公主分房而睡传到宗亲各位大人的耳里,这又是闹腾不清的事儿了,王爷这阵子军中事物繁忙,也应付不过来啊。” 宗政陵抿着唇,张管家没有给宗政陵再开口的机会,迅速拉上门退了出去,连个丫鬟侍女也没留下。 千金公主坐在床畔,已开始解自己的外衣,宗政陵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千金公主自顾自道:“我今日累了,你若有再有什么花样,明日再说。” 这语气,好似在应付不懂事的小孩子,宗政陵顿时心里一口气冲了出来,“听你的样子,倒像是在埋怨我?” 千金公主抬起眼看他,“我埋怨你什么?” 她问的无辜,表示她真的没有埋怨他的地方。 她无欲无求,反倒显出了他的小人行径有多么可恶,宗政陵目光似冰冷的刀子剐着千金公主。 “我睡了,驸马要是想睡地板,我也不勉强。”,千金公主合一躺下,扯过被子,说睡就睡,根本不管宗政陵。 宗政陵自然不肯能很千金公主同床共枕,他本想让人来屋中打个地铺将就了这一晚,唤了许久,也不见个来伺候的奴才,张管家左手拢在右手的袖子里,右手拢在左手的袖子里,冷风吹得他的老身子骨不断颤抖,“驸马爷,这下人们都还在大堂里忙着呢,驸马爷与公主是夫妻,若有不便的地方,让公主帮帮忙就是了,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张管家——” 张管家冷得又是抖了一下肩膀,才缩着身子回了自己的房,完全无视宗政陵的愤怒和不满。 宗政陵心中憋闷,对安然入睡的千金公主更加不满,“怎么,睡觉便睡觉,大晚上的带着面具吓人,你还怕我对你这张脸有兴趣不成?” 千金公主翻了个身背对着宗政陵,彻底无视了他。 宗政陵推着轮椅到了床边,他双手撑着扶把支起身子坐到了床畔,推了推千金公主,“饶华,起来。” 千金公主扭了扭头,“驸马是要饶华起身伺候?” “谁需要你伺候。”,宗政陵冷哼。 “既然驸马没事,便不要扰人好梦。”千金公主再次拉了被子盖住身子。 “你还真要我睡地上不成?”,宗政陵扯开被子,怒气勃勃地盯着一脸平静的女人。 “那难不成驸马是想与我同睡一床?” 宗政阙脸色难看,“不可能。” “那驸马自然只有睡地上。”,千金公主的语气中,透着她绝对不可能睡地上的意思。 宗政陵憋着气,这夜里比冬日还冷,着凉了也是让这女人看笑话,他自然不可能真的睡在地上,但看着这可恶的女人彻底无视他,自顾自的睡得安稳,他心里又不甘心。 “饶华,你起来——” 既然他不能睡,那就谁都别想睡—— 今日撑着身体做戏做了一天,千金公主身心俱疲,心中烦不甚烦,手臂一扬挥开了宗政陵的手。 宗政陵不设防千金公主居然有这个动作,身子一歪,滚下了床畔。 “咕咚……” “唔……” 千金公主听得宗政陵的闷哼声,忙掀开被子坐起身,望见宗政陵咬牙切齿地捂着额头,他的头撞在轮椅上车轮上,霎时起了一个红包。 “宗政陵,你果然是越来越古怪了。”,千金公主叹息着,下床去扶宗政陵。 “我越来越古怪?我变成今日这番模样,全是拜你所赐。”,宗政陵猛力推开千金公主,千金公主一头栽倒在右边床柱上,白金面具顺着她的面庞,滑落了下来。 千金公主背对着宗政陵,神色慌张地拾面具,宗政陵冷眸一沉,长臂一伸,先千金公主一步,将那面具抢了过来,“你慌什么,不过是一张脸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 千金公主失去了面具,又不敢正大光明的去宗政陵手里抢,她身躯颤抖,慌慌张张地将脸伏在被褥里。 宗政陵拿着面具,诧异地看着千金公主的失态——她不是一向泰山压顶面不改色?怎么今日不过是掉了面具,就这么慌张? “你不让我看,我便偏要看看你脸上有个什么究竟。”,宗政陵趴着去拉千金公主的肩膀。 千金公主狠绝的声音从被褥中传来,“宗政陵,你若再敢碰我一下,我立刻咬舌自尽。” 她若死在这怀宁王府,看怀宁王府如何向敦商百姓和朝中元老交代—— 宗政陵的手顿住,千金公主的话,不是玩笑,她那样的口气,仿若就是在告诉他,若他再敢乱来,她真的会咬舌自尽。 宗政陵心中好奇不已,他沉了沉眸子,“饶华,你在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 “你是不怕,只怕你利欲熏心的哥哥,不会这么想吧?” “你——”,宗政陵收回了手,千金公主长发披散,那发质与她的肤色对比,出奇的好,像一批绸缎柔软地顺着她的背脊,铺展在冰凉的地面上,令人忍不住掌心的蠢蠢欲动。 195.第195章 谁欠了谁 宗政陵将手掌覆在地面上摩挲着那一匹长发,手心的触感,比他想象的更加柔滑,千金公主余光中以为他要再次靠近,身子动了一下,那发便从宗政陵的手中溜走,似水一般抓不住。 “宗政陵,把面具给我。”,她蜷缩着身子,捧着锦绣被褥盖住自己的整张脸。 宗政陵疑惑在心中盘旋,久久散不去,他看了那小瞧精致的白金面具一眼,那面具之中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药味,“给。” 他将面具扔到了地上。 千金公主手指往后摸索,面具再次覆在脸上她脸上的那一刻,宗政陵望见她僵硬的背脊,终于松懈了下来,她的鼻翼间,微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千金公主缓缓地站起身子,宗政陵还坐在地上,她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宗政陵,上床吧,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投怀送抱。”,她语气没有半点波澜,“你明日若是着凉,你以为旁人猜不出我们今晚做了什么么?你也不想明日连回府都不安稳吧?” 她见宗政陵没有说话,弯腰去扶宗政陵,宗政陵手肘拐了一下,千金公主再伸手,宗政陵半推半就地让她扶了起来,坐到床上。 他别开脸,没有给千金公主一个好脸色。 千金公主蹲在他身前,去碰他的脚,宗政陵反应激烈,“你做什么?” 千金公主不曾抬头,宗政陵的脚不能动,对她并没有威胁,她先抬起他的左脚,脱了鞋袜,然后是右脚,这些下人做的活,她却做得很熟络,丝毫没有觉得棘手。 宗政陵心中极为震撼,“你一个公主,怎么会做伺候人的活?” 千金公主将他的双脚抱上床榻,再扯过被子盖住,“你没有给过我机会让你知道而已。” 宗政陵听得心头微微震动,再去看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却已经裹着薄氅,缩成一团躺到了美人榻上。 她的姿势像是刚从母体出来时的无助,四肢都快交合在一起,或许是由于冷,或许是……缺乏安全感,所以,她只能自己抱着自己,给自己最大的保护。 不知为何,宗政陵心里,不受控制地泛起了几丝酸疼来。 “饶华,你这是什么意思?”,宗政陵黑着脸问道,让他睡床,她睡榻? 赤~裸~裸的在告诉他,他是弱者是么? “你是想告诉全天下,我宗政陵一个大男人,却要让一个女人来忍让?” 千金公主眼也睁开,“你要想证明你的男子气概,你也可以不睡。” 宗政陵险些被她气死,恶狠狠地扯开了锦被,看了看自己的腿,又将锦被盖了回去,他趾高气扬道:“饶华,你过来。” 千金公主身子只动了动,没有搭理他。 “我腿有点不舒服,你过来给我看看。”,宗政陵冷着声,面容又的确有点不对劲,千金公主眨了眨眼睛,拢着大氅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你没事吧?” 宗政陵瞅准机会,长臂一伸,一把将千金公主扯了过来按在床上,千金公主栽倒后,他将她往里面推了推,冷声冷语道:“睡里面。” 千金公主抬起眼他。 宗政陵目光不自在地闪了一下。 “你放心,我不会动你的面具,更不会动你,我对你没兴趣,只是不想你今夜着凉死在怀宁王府而已。” 他忽视自己内心之中看到千金公主蜷缩的睡姿时心疼的感觉,他强硬地给自己灌输其他的理由。 宗政陵见千金公主不动,双臂齐用,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她扯到了里面。 千金公主神情怔怔的看着他。 宗政陵胡乱将被子往她身上一扯,背对着千金公主躺下,还挪了挪身子,拉远了与身后女人的距离。 这男人不是口口声声不会与她同床共枕的么?千金公主凝着眉头,她缓缓地将手掌盖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砰砰砰……”,心脏拍打着胸膛的速度,比平时更快、更激烈。 她伸手,想去碰触宗政陵的后背,慢慢的、慢慢的,只差一张手掌的距离,却怎么都放不下去。 她突然想起方才宗政陵的说的那句话,他说他有今日,全是拜她所赐。 这句话饱含着宗政陵的怨恨、愤怒和痛苦,他已经不止对她说过一次,她以前每每听到这句话,都无言以对,而她的沉默,便让宗政陵以为是默认,行事更加过分。 “宗政陵……” 宗政陵微微凝神,似在等着千金公主接下来的话。 “你有今天,怪不得别人,全是你咎由自取。”,生在王侯之家,却学不会王侯之家龌蹉的争权手段,被人害到了如此地步,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分不清楚,的确是咎由自取。 但千金公主扪心自问,若宗政陵是宗政阙之流,她当初只怕也不会对她情根深种…… 她有今天,其实,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一切,都是自找的…… …… 宗政陵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自嘲一笑,“我的确是咎由自取,若我当初与我大哥一般武艺了得,不至于会被你弄断了双腿,若我当初先李舒栢一步得到金元神砂,妙珠便不会死……” 身后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甚至连千金公主的呼吸,都似乎已经停止了。 许久,千金公主转身,背对着宗政陵,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止是床上的几尺距离,更是心里永远无法跨越的爱恨情仇。 千金公主闭上眼,一滴泪水滑过眼尾,落入了深深沉沉的秀发之中。 ——宗政陵,你只知为毁了你一双腿,你可知你毁掉的,却是我的至亲、我的身体发肤,乃至我心中最重要的信念…… ——宗政陵,你只知我害了妙珠的性命,你可知妙珠却害了我一生。 ——宗政陵,你只知我抢了妙珠的正妻之位,那你可知,妙珠抢走的,却是我此生最心爱的男人…… 妙珠妙珠…… 我曾经如此疼爱的妹妹,我爱护她信任她,将我对你的每一份情动诉说与她听,将你我相处的点点滴滴描绘与她,我只希望能有一个人明白我爱着一个男人时的所有欢乐和忐忑,却不知道,在我卧病床榻之时,她却带着属于我的一切,与你山盟海誓、私定终身…… 宗政陵,谁欠了谁?谁负了谁?谁又来告诉我,我饶华,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最爱的两个人一同带给我的伤害? 196.第196章 那里有个美人儿 一场大雨洗劫过后,阴霾的天空似乎洁净不少,在这浓浓的深秋之际,阳光顽强地冲破云层,将大地照得遍地金黄。 卓不凡从古月捎来的药立竿见影,戒贤三天后醒来,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能召开讲佛大会。 来自五湖四海的佛门信徒聚在法门寺的大广场,诵佛经声似远古洪荒漂洋过海而来的神谕,回荡在整个南山上,久经不息。 施醉卿和寂璟敖并排坐在法门寺古塔的高处,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戒贤醒来的那日,对施醉卿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施主一粒米,重如须弥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 “还不还,日后便说,只现在,你值得我救。”,因为你对我有大用处,这是施醉卿的真话,当然,后面那一句,她是闷在肚子里的…… 此刻广场之上,戒贤正在向信徒们讲解《大悲咒》。 能得清净圆明的光辉,能除无明罣碍的烦恼,要修得无上的功德,方不致沈沦在无边执着的苦海之中,以得涅盘。 持诵是咒者,不拘宰官士庶、男妇老幼、道士僧尼。当守戒律、竭忠于君、孝养父母、不杀不盗、不淫不妬、不嗔不恨、不骄不诈、不绮言妄语、不恶口毒舌。尊重是咒,敬而信之,如获至宝,自然所求如意,所愿遂心,功德不可思议…… …… “寂璟敖,你听这佛经,有没有特别的感觉?”,施醉卿支着下巴,侧脸看寂璟敖。 从将佛大会开始到现在,貌似寂璟敖一个姿势也没换过,也没说过一句话,那严肃的表情,就好像在告诉所有人,他在认真听佛经,任何人不许打扰他。 寂璟敖倚在佛像塔尖上,看向施醉卿,“佛……” “嗯?”,施醉卿挑眉,听寂璟敖那似逐渐飘远的声音说道:“我……似遇到过佛……” 施醉卿将脸凑了上去,煞有介事问道:“你在哪儿遇到过?” 寂璟敖闭了闭眼,脑中闪过许多难以扑捉的片段影影绰绰,“不知道……” “他对你说了什么?”,施醉卿兴致勃勃地追问,“是不是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寂璟敖摇着头,施醉卿看他那认真的模样,不管是真是假,心里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凑得寂璟敖越近了,“那到底说了什么?” 寂璟敖突然深情款款地捧着施醉卿的脸,唇瓣轻启,像在说着情话,“他对我说,情爱是毒、是劫、是难,劝我放下。” 施醉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你放下了?” 寂璟敖缓缓摇头,在施醉卿越发好奇的目光里,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我把他推到了天坑里。” 施醉卿风中凌乱,一巴掌拍开寂璟敖的手,“寂璟敖,你又耍我——” 寂璟敖勾唇一笑,重新将施醉卿捞了回来,“我不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拒绝了。” “你都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你拒绝什么?” “佛在我心中,什么也不是,我为何要听,?不拒绝?”,目中无人的话从男人口中说出,丝毫不让人觉得轻狂。 “那你刚才听得挺认真的嘛……”,施醉卿笑着说。 “我只听到了一句话……” 寂璟敖将她揽入怀里,施醉卿下意识问道:“什么?” “十三层地狱,离恨忘川,我纠缠生生世世……”,他的话无限回荡施醉卿的耳边,“这是我说的,我对佛说的……” 嘴上说佛,不见得是佛,佛是什么?佛是幸福,那便是佛,佛成了痛苦,那便是魔…… …… 法门寺的诵经之声萦绕着南山回荡了整整三天才逐渐消停下来。 施醉卿穿廊而过,裙角拂起了残落的枯叶,远处有齐齐的一片脚步声逼近,施醉卿拐了身边鬼魅一般的寂璟敖一下,“寂璟敖,有人过来了,你别再外面瞎晃荡,回屋去。” 寂璟敖不比她,她虽然是权倾大夏国的东厂督主,但并不像寂璟敖一样,手中握有自己的庞大军队,所以宗政阙对她的忌惮并不大,但若是知道寂璟敖来了敦商,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寂璟敖不紧不慢,等着那脚步声近了,才晃悠到了暗处。 回廊的另一端,戒贤身扣浓重的大红袈裟,神情严肃地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什叶四圣及一众僧人,步伐一致,神色皆是肃穆凝重。 走过施醉卿身边,戒贤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对施醉卿弯了弯腰,施醉卿问道:“大师,这是要去哪里?” 戒贤神色自若说道:“皇上病情愈重,怀宁王传话到法门寺,让众僧进宫,一同为皇上诵经祈福。” “原来是这样。”,施醉卿看了眼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光头和尚,笑了笑,侧开了身子,给众僧让路。 脚步声远去,施醉卿靠在回廊圆柱上,若有所思,宗政阙这是想出了什么新花招弄死戒贤? “寂璟敖,听说敦商皇宫富丽堂皇,一点不输你的玄武行宫,咱们去瞧瞧?” 一只手臂横空窜出来,搂住她的腰肢,刹那将她卷出了法门寺,施醉卿发型凌乱,“你倒是先知会声儿啊……” 飞檐走壁,光天化日之下,两人无声无息,形若鬼魅般潜入了敦商皇宫。 自古以来,都城身为政治经济的中心地带,为国中最繁华之地,而奢华富丽的皇宫则是繁华富饶最为显著的象征,敦商皇宫的建筑自然也是非比寻常,一钻一瓦,都是极尽奢华,彰显着天子至高无上的威严。 施醉卿欣赏着皇宫建筑的同时,注意到不远处正行来一架肩舆,肩舆上斜斜倚着一位风姿卓越的绝色丽人,那丽人一身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勾勒出较好身段,外罩同色锦缎披风,腰肢纤细,眉色慵懒,极尽风情妖娆。 肩舆由八个身着蓝色蟒袍的太监抬着,前有四位宫女领路,后有十几位宫女尾随,仗势极大。 “寂璟敖你看,那里有个美人儿。”,施醉卿兴致勃勃地用手肘拐了拐寂璟敖。 197.第197章 打算 寂璟敖连看也未看一眼,搂着施醉卿,两人贴在一起,严密无缝,施醉卿一动,气氛便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寂璟敖,真有个美人儿,不信你看。”,施醉卿故意转移寂璟敖的视线。 寂璟敖这次极给施醉卿面子,抬眼撇了一眼,随后就淡淡收了回来,落在施醉卿身上时,目光便再次炽热。 施醉卿的心思全在那美人儿身上流转,听说敦商老皇帝今年新纳了一个国色天香的佳人,封号雅妃,敦商皇帝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如今看这女人的排场和气场,应当就是她了。 施醉卿心中腹诽道:这老皇帝老眼昏花的,看美人儿的眼光倒是不差,只是……戏子无情婊子无意,这被宗政阙别有用心献进宫的美人儿还真是…… 老皇帝病入膏肓命悬一线,雅妃却打扮得这般姹紫嫣红,深秋的天里穿着低胸宫装,妆容更是精心描绘,明显的是……勾~引男人嘛…… 老皇帝都快死了,她能去勾~引谁? 施醉卿眼珠子一转,别有深意一笑,“寂璟敖,我们也去承乾宫瞧瞧热闹去。” …… 承乾宫外。 法门寺众僧盘地而坐,闭目凝神,佛珠在手中滚动间,一串靡靡之音幽幽地流淌在承乾宫。 内侍总管董英从承乾宫中走出,他阖上们,拂尘甩了几下,径直走到戒贤面前,弯腰捏着自己的公鸭嗓音低低道:“禅师……” 戒贤缓缓睁开眼,董英说道:“禅师,皇上如今是重病在身,耳目闭塞,禅师在宫外念经祈福,这福也到不了那皇上耳中啊,瞧着皇上病情不见好转,咱家这心里真是急得慌,禅师,不若你近到皇上身前,念给皇上听,说不定皇上这病,突然就好了……” “佛是听在心中,心中有佛,即便眼盲耳瞎,佛还是佛,不是时间距离能阻断。” 董英见戒贤如此不识趣,冷了冷脸,又笑着道:“大师,这是怀宁王的意思,大师若是不去,咱家这也不好向王爷交代呀。” 戒贤充耳不闻,佛经再次在口中游动起来。 董英神色阴郁,直起了腰,不客气起来,“大师,公主几日前曾进宫探望皇上,皇上这身子时好时坏,太医吩咐了,皇上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但公主一片孝心感人至深,咱家一时心软,就让公主见了皇上,怀宁王为此事可一直怪罪着呢,若是禅师不进去,王爷再动怒,这怪罪起来,只怕是要连累公主啊……” 戒贤顿然睁开眼,眸光中刹那的犀利之光闪过,片刻后,他淡然起身。 董英一笑,推开了门,戒贤背脊孤绝,走进了承乾宫中,董英又是一个笑容,缓缓地将门拉上。 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随风袭来,董英抬眼望去,正见雅妃下了肩舆,扭着细腰款步走来,步步生莲,摇曳如媚妖转世。 董英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见过雅妃娘娘。” “董总管不必多礼了。”,雅妃笑了起来,精心描绘的妆容锦上添花,将她五官之上的每一处精致都表达了出来,“本宫今日是来看看皇上的,皇上的病情,可有好些?” “皇上这病是,正是应了一句老话,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要看见雅妃娘娘来了,自然就是药到病除了。” “总管这嘴,就是甜,难怪能得到皇上的信任。”,雅妃也不是不经人事的无知少女,笑了一声说道:“公公是个人精,只是这话啊,可千万别让旁人听见了,不然这传出去,还以为是本宫刻意谋害了皇上呢。” 雅妃说完,又接着道:“行了,本宫先进去了,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娘娘,请。” 雅妃提着裙裾进了承乾宫,门再次合上。 董英送了两拨人进去,自觉大功告成,昂首挺胸站在大门前,涂抹着厚厚脂粉的脸上堆砌着得意的笑容,看起来只令人心底发秫…… …… 施醉卿和寂璟敖潜入承乾宫中,敦商皇帝平躺在明黄华丽的龙床上,他面色呈现一种苍白中的青紫,紧闭着眉眼,了无声息。 殿中充斥着浓烈的苦涩药味和闷热的熏香,门窗关闭得死死的,阻挡了炭火的炽热向外扩散。 施醉卿上前,手指从敦商皇帝的手腕上摸过,眉头微微蹙起,“寂璟敖,他脉象有些奇怪啊……” 寂璟敖随之认真查看敦商皇帝的脸色,说道:“服了猛药,大约半个时辰后,回光返照。” “办个时辰……”,施醉卿收回手,若有所思看了寂璟敖一眼,寂璟敖回以她一个了然的眼神,施醉卿一笑道:“你也猜到了宗政阙的打算?” 这时,承乾宫的殿门缓缓的开启,戒贤深红凝重袈裟的一角出现在视线里,施醉卿与寂璟敖悄然隐入了暗处。 戒贤进入承乾宫后,双腿盘起坐在榻上的蒲团上,诵经之声与热气一同在殿中绕梁不绝,片刻了之后,雅妃妖娆的身姿也出现在殿中,她望见戒贤,红唇勾起一个别具深意的笑容来,她款步走到床边,看了老皇帝一眼,才摇曳着宫装朝戒贤走去,裙摆似有若无的余香拂过戒贤的鼻翼下,惊不起他半点的波澜。 “大师……” 雅妃风情妖娆地斜斜倚在榻上的另一端,含情的眸子睇着戒贤,魅惑的嗓音近在他的耳边。 戒贤充耳不闻,口中念念有词,雅妃又凑近了几分,委屈的嗓音媚得滴水,“大师,你怎么不理我?” 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与这闷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浓烈得刺鼻,戒贤依旧半点反应也没有,好似已沉沦在经声之中。 雅妃不甘地捏了一下拳头,她举绝色倾国的容颜,即便是真佛见了她,也得沉迷其中,她就不信,迷不倒一个开了色戒的和尚—— 她目光看着戒贤,手指漫不经心地掀开了香炉,将手中的香粉一点一点轻轻抖入了香炉之中。 惑人般的香味越来越浓,雅妃忍不住闭着眼,着迷似的深深嗅了一口,随着熏香的扩散,雅妃眸光愈加水润妖媚,眼角含春,双颊酡红,媚态毕现。 198.第198章 回光返照 她将手指攀上了戒贤的肩膀,身子一转,落入了戒贤的怀中,“大师,为何不睁开眼看我?” 戒贤单手去扯雅妃,“娘娘自重。” “自重?”,雅妃媚笑,柔若无骨的手指从戒贤的胸口游移而上,着迷地摩挲着他俊美的脸庞,“大师,你与千金公主颠鸾倒凤逍遥快活的时候,可曾对千金公主说过自重?” 戒贤转动的佛珠陡然停下来,他眸子霎时睁开,眼中的冷光让雅妃的身子颤了颤,旋即她将整个身子贴上了戒贤的胸膛,不断撩拨着他,“一说到千金公主,大师这反应还真是激烈,莫不是大师真动了凡心,爱上了千金公主不成?” 戒贤面无表情去扯雅妃的手臂,雅妃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不肯放开,两人的身子相贴,暧~昧不已。 “看来果然是了……”,雅妃笑了起来,绝色容颜上有几丝嫉妒,她如此身份地位、如此身段容颜难不成还不上一个病怏怏的公主? “大师,你看我,可是比千金公主更美?”她似蛇一般将身子缠在戒贤的身后,将手掌滑进了戒贤的袈裟之中,“大师,你可真俊……” “娘娘若是再胡言乱语,休怪贫僧不客气了。”,戒贤冷着脸,已经不去管雅妃如蛇扭动的身姿。 他越是动手扯她,她便是扭得愈加妖娆。 雅妃低低的笑了起来,“大师啊,本宫知道你也心痒难耐了,郎有情妾有意,大师,你我何不成全了这良辰美景,好生的逍遥快活……” 良辰美景…… 暗处的施醉卿,只觉得这良辰美景真是…… 她阴沉着脸在几次将寂璟敖不规矩的手拨开,夹击再次贴过来,她不客气地在他手背上狠狠的掐了下来,“寂璟敖,我们是在办正事。” “这不是正事么?”,寂璟敖不痛不痒,吐气说道:“那****香,好厉害……” “你少装。”,施醉卿不客气地打断他,雅妃再大胆,也不敢再宫廷之中胡来,那香炉中的不过普通的****香,如今香粉已快燃尽,****作用早已散去,连她都没事,寂璟敖怎么可能中招,。“离我远点。” 她恶狠狠地瞪了寂璟敖一眼,再去看雅妃的时候,她已经是宫装半褪,凌乱地搭在她的身上,香肩半露,冰肌玉骨,说不尽的妖媚如骨,活色生香,她又是一个旋身,勾着戒贤的脖子,倒在了他的怀中,“大师是怕公主知道了生气?”,手指柔柔地勾过他的唇瓣,雅妃吐气如兰,“大师放心,我是后宫妃嫔,老东西一死,我就是太妃,坐享荣华富贵,怎么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自毁前途?本宫只是想图个快活而已,况且,大师这般俊美伟岸,本宫怎么舍得害了大师……” 戒贤如老僧入定,对雅妃的诱惑不再予以反应,经声朗朗,雅妃使尽了浑身解数,也再难勾起戒贤的半点反应,不由得恼羞成怒,“好你个戒贤,我倒要看看,你是有多大的能耐,哼——” 她站在戒贤面前,面若桃花,手指挑开了腰带,宫装瞬间滑落在,绯色的肌肤似晕染了研胭脂,寸寸引人血脉愤张。 “大师,老东西是不会醒过来的,你怕什么……”,她抓着戒贤的手,攀上自己的胸前,戒贤依旧是面无表情,闭着眼,另一手佛珠转动。 “砰——”突兀的响声陡然惊起。 忍无可忍将寂璟敖用力撞在墙上弄出巨大动静的施醉卿目光一凛,寂璟敖赶紧将施醉卿圈了回来,压在怀里,“别胡闹。” “别胡闹的是你……”,这好歹算是半个龙潭虎穴,亏他还有心思玩那些…… 还好,还好有人做了掩映…… …… 那响声响起的瞬间,雅妃心中一惊,慌忙扭头,只见不知何时那昏迷的中的敦商皇帝,已经摔下了床,此刻脸上青筋暴突,剧烈颤抖的手指指着雅妃,“你、你……贱人……” 雅妃心中一慌,捞起衣裳挡住身子,老皇帝挣扎着撑着床畔站起了身子,他骨瘦如柴的身子平端的生出惧怕的心理来。 “皇上,皇上,不是臣妾,是这和尚引诱臣妾……皇上……” 即便老皇帝如今病入膏肓,但曾经君临天下杀伐果断的君王气势依旧能震慑没有见过大世面的雅妃,雅妃浑身颤抖不已,跌坐在地上不断后退,“皇上……” 老皇帝身子摇摇欲坠地朝雅妃走去,每走一步,身子就居然的晃一下,似泰山即将倒塌一般,“贱人……淫~妇,朕要杀了你——” 雅妃害怕抱住戒贤寻求保护,“大师,大师救我……” 戒贤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雅妃的害怕越来越强烈,老皇帝越走越近,整个殿中都充斥着恐怖的气息,雅妃放进去的香粉早已燃完,但那闷热的气息丝毫不减,反而让人有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杀了你——”,老皇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衣衫不整想要逃离的雅妃一把拉了过来砸回了榻上,狠狠的掐上了她的脖子。 “咳咳咳……”,雅妃呼吸急促,花容失色,“救命……” 老皇帝目眦欲裂,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眼看着雅妃已经快翻了白眼,老皇帝手上的力气却陡然松却,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轰然倒在雅妃的身上。 “啊——”,雅妃惊叫一声推开了老皇帝,老皇帝砸在台阶上,血迹顺着台阶在玉白的地砖上异常醒目,雅妃慌忙往殿外跑去—— “来人啊,来人啊——”,雅妃惊慌失措地大喊。 “哗——”,承乾宫的大门一声巨响,在殿外守候的宫廷侍卫手持短刀鱼贯而进,很快将整个承乾宫围得水泄不通。 而承乾宫的殿门出,正站着怀宁王宗政阙和几位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子,本来往常进宫探视皇帝都吃了闭门羹的众位大臣,今日却破天荒的一路无阻进了承乾宫。 “皇上,皇上……”,几位老臣子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忙上前将倒地不起的老皇帝扶起,老皇帝头磕到了台阶,额头撞伤,满脸的血,其中一人探了鼻息,见老皇帝气息微弱,似有若无,显然是危在旦夕,“太医,快请太医——” 宗政阙站在殿门处,掩着嘴角,一声冷笑。 199.第199章 撞破 雅妃定着心神看了他一眼,宗政阙回给雅妃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雅妃便将全身倒在身边宫女的身上,面容凄楚的轻声啜泣起来,那模样演得入木三分,我见犹怜,只令人忍不住拥进怀中轻言细语的哄着一番。 太医署的太医陆续走入承乾宫,门窗打开,许久不曾透气的承乾宫中终于渗入了一丝外来的气息,然而宫中每个人的紧张,让承乾宫中似绷紧了一根弦,一碰便裂。 太医分批把了脉,向殿中的众位大臣汇报情况,“皇上这是怒火攻心,急火入体,导致病情加重,如今只怕是……” “只怕什么?”,宗政阙冷声说道:“你们都给本王听着,无论如何,皇上必须醒过来,若是治不好皇上,太医署所有人陪葬——”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太医署众人战战兢兢跪在殿中,冷汗直流,等到宗政阙发话了,才聚在一旁讨论药方。 宗政阙挥退了殿中的侍卫,随后一行人去了偏殿,宗政阙打断哭哭啼啼的雅妃,首先质问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雅妃抽搭着肩膀,不甚柔弱,一幅羞愤欲死的模样,“皇上好不容易醒过来,本宫心中比谁都欣喜,怎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雅妃无声留着眼泪,吐字清晰,“……这事本宫实在羞于启口,但本宫心中气不过,皇上昏迷不醒,本宫的委屈,如今也只有告知王爷和众位大人,还望众位,替本宫做主……” 雅妃声情并茂,连抹眼泪的动作都是恰到好处,让人看不出作假的成分,她说话间,已经是重重的跪在地上,几位老臣子忙让宫女将她扶了起来。 “还请雅妃娘娘好好说话,这承乾宫到底发生了何事,皇上为何受了如此重的伤?”,其中一身着深墨色蟒袍的男子沉声质问道,那男子剑眉凌厉,年过中年,却是容光焕发,此人正是敦商先皇后的亲哥哥——李国舅。 雅妃垂了垂眉,“皇上自从卧病床榻,本宫便是每日吃斋念佛为皇上祈福,只希望皇上龙体能安康,今日听说法门寺众位高僧也进了宫,想着本宫念了这许久的经,皇上却不见好转,是否有遗漏的地方,便想向戒贤大师请教一番,本宫进了承乾宫悉心请教,谁知戒贤禅师却……却……” 雅妃顿住了口,声音哽咽,只她那后面未说话的话,已经让众人想入非非。 李国舅脸色难看,他看了一眼对面默不作声的戒贤一眼,雅妃这话虽然令人想入非非,但其中的可信度,只怕不会太高。 若这女人真是心系皇帝前来讨教佛经的,怎会浓妆艳抹衣着华贵? 其他老臣子听了,也面色各异,低声交谈起来。 宗政阙沉着脸说道:“雅妃娘娘,说下去。” 雅妃眸子瞟了戒贤一眼,这个男人从众人闯进来到现在,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好似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雅妃心中冷冷一笑,想要置身事外,休想—— “本宫料不到这才刚进了承乾宫,戒贤禅师便是一番污言秽语,本宫心中不悦,本想将他赶出去,免得扰了皇上清净,谁知道这和尚,反而是得寸进尺,对本宫动手动脚,本宫想大喊,他却威胁本宫,若是本宫大喊,就告诉所有人,是本宫……本宫不甘寂寞勾引他,本宫抵死不从,谁知这时候,皇上突然醒过来,看见这一幕,一边大骂戒贤禅师是淫僧,一边朝戒贤禅师扑去……戒贤禅师狠狠地将皇上推开,皇上撞到了在台阶上,就晕了过去……” “都是本宫的错,是本宫不该,本宫不该为了自己的清誉,就害了皇上……”,雅妃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几欲晕厥,脸上的泪痕却丝毫不损绝色的容颜。 戒贤与千金公主的暧昧传得天下皆知,虽然只是以讹传讹,但以戒贤频繁出入公主府的行径看来,即便他与千金公主没有越过男女那一道障碍,也定然有其特殊的感情。 所以,对于一个外界传言的破了色戒的和尚而言,见色起意,也并无可能,但这可能发生在戒贤身上,就总有几分不可能——就像天下百姓都相信戒贤出入公主府,只是为了开导婚姻不幸孤苦寂寞的千金公主一样,在他们心中,戒贤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祇。 神,是不会染上世俗感情的。 所以在场的人,对雅妃的话,也保持着怀疑态度。 “承乾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殿前就一点动静就没听到?”,李国舅冷冷质问道。 董英身躯一抖,上前道:“国舅大人,这殿外除了经声还是经声,哪里还听得到别的。” “董英,你在宫中也算是三朝元老了,后宫嫔妃不得与宫外男子独处这一条宫规,你难道不知道吗?”,李国舅质问。 董英忙跪下,“是、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请罪……” 雅妃垂着的脸上闪过几丝狰狞的杀意,李国舅这话明着在责问董英,实则是骂她不知检点招蜂引蝶,反过来又将老皇帝出事的原因归咎在她身上。 戒贤虽然不在朝中,然而他对敦商大局的影响,绝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小,以他与千金公主的关系来看,若到时候有必要,他定然是偏向千金公主一边,对于李国舅来说,保住戒贤是对自己极为有利的。 但若此刻戒贤陷入这秽乱宫闱和谋害皇帝的罪名中,这可比与千金公主有染更具杀伤力,保不准戒贤在敦商百姓心中的威望将会从此一蹶不起。 宗政阙并不让李国舅如愿,他设了这个局,就是要在今日借着老皇帝的手彻底除去戒贤,如此一来,戒贤死了,他的大患除去了一个,而百姓对饶室皇族的怨恨也会加深,他宗政阙在这件事中,也不过是做了一个跑腿的,往后里只要做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悔恨模样,就能将这件事一笔带过,于自己并没有多大损伤,反而能借着这件事,激起军中的民愤,何乐而不为? 200.第200章 觐见 宗政阙想的周全,此时他将矛头转向了沉默的戒贤,“不知禅师又有何解释?” 戒贤道:“王爷心如明镜,一切因果,自有定断。” “禅师这话,便是默认了雅妃娘娘的话,承认自己对后宫嫔妃无礼导致皇上病情加重了?”,宗政阙进一步问道,他料定了戒贤不会多费口舌解释,也才敢下这么显而易见的陷阱给戒贤钻。 李国舅隐隐知道今日的事,只怕是没那么简单,意有所指道:“禅师,这话可以乱说,罪可不能乱认。” 戒贤看了宗政阙一眼,在众人的目光下,却只是双手合十垂着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李国舅恨铁不成钢,甩了甩袖子,脸色铁青,道:“禅师是出家之人,不善言辞,如今仅凭雅妃一面之眼就断了禅师的罪,只怕是有失公允了。”,李国舅转而问在场的几位老臣子,“众位大人都是敦商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一向深受皇上信任,还请众位大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众人交头接耳,也没个定断,毕竟这件事,全凭雅妃一张嘴再说,孰是孰非,他们,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雅妃却冷着脸,不悦说道:“李国舅说这话,便是在质疑本宫诬陷戒贤禅师,欺骗各位大人了?这淫僧非礼本宫让皇上当堂撞见,各位大人可是亲眼看见的,如今替这淫僧说话,莫不是要联合这淫僧欺负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妃嫔了?” “娘娘多虑了,这件事事关皇上,臣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而已,况且……”,李国舅话锋陡转,“我等进殿只见戒贤禅师安然坐定不曾有过动作,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仅凭一张嘴岂能说得清楚。” “本宫说的真相李国舅不信,这淫僧做贼心虚的默认李国舅不信,却去问各位大臣讨要真相,本宫不得不怀疑李国舅此举是否别有用心?” “娘娘说话,最好注意分寸。”,李国舅板着脸,“站在这里的,都是为敦商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皇上虽是万金之躯,对他们尚且敬让三分,我身为晚辈,向他们讨教,如何就是别有居心了?”,李国舅怒气不减拂了拂袖,“说句不中听的话,娘娘到底不过是一个妃子,这番话,只怕是有些不合礼仪。” “你——”雅妃险些冲动,宗政阙上前,看似善意,实则看着雅妃的眸子,充满了冷意,“雅妃娘娘……” 雅妃心里一颤,转了个身,却是哭天喊地起来,“本宫受此大辱,本还以为众位大人能明察秋毫还我一个公道,没想到众位大人却为那妖僧开脱,本宫纵有莫大的冤屈,也抵不过众口铄金,还不如死了算了……” 雅妃突然推开了身边搀扶得宫女,一头朝殿中的雕龙圆柱之上撞去。 “快拦住雅妃——”,殿中的众人齐声喊道。 众宫女争先恐后地上前去拉扯雅妃,雅妃动作太快,众人到底是迟了一步,也只有一旁的董英早有准备,一把扑上去拖住了雅妃,“娘娘,你可千万别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醒过来,奴才如何交代啊……” “放开本宫,本宫不活了……”,雅妃大哭,面色苍白,一幅心如死灰的模样。 众宫女死命地抱住她,跟唱戏似得,一群宫女抱着雅妃挪来挪去,整个偏殿吵吵闹闹的,实在是不成体统, 如今皇帝病情不知如何了,偏殿里又有女人哭哭闹闹的,众位大臣都是烦不甚烦,频频蹙起眉头。 宗政阙负手立在一旁,看了一眼哭闹的雅妃,随后才将视线转向了戒贤,他站在戒贤身边,唇瓣没有动,却对着戒贤说了一句话,“大师,你不是佛法高深么?那佛祖可告诉你了,你今日有此一劫。” 辉煌富丽的殿中,黄金地砖奢华灼目、光可鉴人,其上倒映着沉红色的身影,他依旧是念经的姿势,却略显深沉说了一句:“且破心头一点痴,十方何处不加持,圆明佛眼常相照,只是当人不自知……” 话在殿中似檀香久绕不去,不知是念给执着的世间众生听,还是念给自己听。 宗政阙微微将眉头上挑,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怜悯地望了戒贤一眼,若戒贤识趣,也许他会等到大事即成之后,再对他动手,可惜,他却是饶华那女人最信任之人,而饶华知道,想必他都已知道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要成大事,就容不下戒贤和饶华。 只是饶华到底是公主,太早对她动手也的确惹人怀疑,但戒贤,却是不得不尽快除去,省得夜长梦多。 …… 偏厅中的吵吵闹闹还在持续着,正在这时,杨太医急急从内殿中推门出来,喜不自胜,“皇上,皇上醒过来了……” “太好了……”,众人一喜,抬脚朝内殿走去,正待去掀开那层层叠叠的帷幔一探床上之人时,杨太医却挡在了众人身前,“各位大人且慢。” “杨太医,你这是做什么?”,李国舅皱眉。 “众位大人,皇上身心受到重创,只怕是……” “只怕什么?”,众人的心都被杨太医的话提了起来。 “皇上方才醒来,只说了一句话,便无法发声,只怕暂时,都开不了口。” 众人面面相觊,一阵沉默,李国舅突然问道:“你说皇上方才醒来说了一句话?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只说,宣怀宁王单独觐见。” “什么?”,李国舅眯起了眼,“杨太医,你所言属实?” 杨太医老脸一板,“李国舅,你这话是何意?难道老夫还假传圣旨不成?” 李国舅沉着脸,杨太医是太医署的第一把交椅,医术高明,为人耿直,在太医署多年,深得皇帝信赖,所以方才他挥退太医院其他医政,也并未让人觉得有不妥之处,此刻看来,反倒显得有些诡异。 但李国舅也深知,自己此刻不宜质疑杨太医的话,否则别有用心的,还真成了自己了。 201.第201章 沉江 此时宗政阙却宽容大度道:“若是国舅大人怕本王耍什么手段对皇上不利,那就和众位大人一同在殿中看着便是,省得国舅大人日后闲的无事了拿此事闹腾本王。” 宗政阙与李国舅的不对盘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几位老臣习惯了,听了宗政阙的话,其中三朝老大人谢阁老说道:“既然是皇上的口谕,我等自然唯命是从,岂敢不尊?但皇上如今身体的确让人担忧,不如我等便退后几步,远远看着,李国舅,这样,你可放心?” 李国舅笑了笑,“谢阁老既然如此说,我岂有不放心的。” 众人意见一致,便后退了数步。 董英捞起帷幔,等宗政阙进去了,再放下,里面发生了事,众人只能看到个晃动的影子,唯独将宗政阙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皇上可是有什么要交代臣去做?”,皇帝自然无法回答他,宗政阙似在琢磨皇帝的眼神,许久才猜测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责问今日殿中发生的事?” 李国舅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想了想,最终还是按兵不动,他倒要看看,宗政阙到底玩什么把戏。 李国舅沉了一口气,又听宗政阙道:“皇上是要追责雅妃娘娘,还是……戒贤禅师……?” 雅妃早已停止了哭闹,此刻站在最末尾的角落里,悄然擦拭眼泪,听到这话,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几位老臣子私下里也交换了一个眼神。 片刻之后,只听宗政阙又道:“臣,谨遵皇令……皇上,皇上……”,宗政阙陡然几声慌乱的呼唤,“杨太医,快快,皇上又晕过去了……” 杨太医立马弓着腰走近了帷幔中,替老皇帝把脉。 董英再次捞起帷幔,宗政阙负手走了出来,看了众人一眼,移步去了偏厅,众人也随之跟去。 宗政阙一到了偏厅,便沉声大喊道:“来人。” 着装整齐的宫廷侍卫霎时涌了进来,“传皇上口谕,戒贤秽乱宫闱,谋害君王,罪不可赦,着令即刻押下处死,不得有误。” 众人大惊,连领命的宫廷侍卫,都有些不知所措,唯独戒贤还是一派淡然之姿。让人似隔着案火在看他,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皇上口谕,你们还不动手?”,宗政阙重新发号施令,侍卫们降低了速度上前,仿若将这样神祇般的男人以扣押的方式带走,也是亵渎了神灵。 “慢着。”,李国舅阻止,“皇上对戒贤禅师深为器重,怎么会下此荒唐的旨意。” 老皇帝年轻时为了夺权杀了太多人,连自己的同胞兄弟都不曾放过,人老了,心里便有了忌惮,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总怕自己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所以才信上了佛,而戒贤在老皇帝的心中,便等同于他的救命符,他怎么可能这时候要处死戒贤? 联想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李国舅不难想到,宗政阙是真要开始下狠手除去戒贤了,只怕除去戒贤之后,就是……饶华了…… 宗政阙这时反问道:“李李国舅难道也怀疑本王是假传圣旨?” “王爷言重了,这假传圣旨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宗政家一门忠烈,想必怀宁王也不会辱没了门风。”,李国舅说了一句折中的话,“皇上病得意识不清,言语有碍,王爷会不会是会错意了?” 宗政阙神色严肃道:“本王知道国舅爷与这妖僧素来交情不错,但皇上下旨本王岂会会错意错杀了好人?国舅爷不必再替这淫僧开罪了。”,说着,他已挥了长袖,气势凌人,“拉下去,即刻处死,不得有误。” “慢着,慢着……”,谢阁老温温吞吞地站了出来,“王爷手下留情。” “谢阁老,你也想抗旨?” “抗旨二字,本官自然是不敢,只是这事事关重大,王爷为了自己考虑,只怕也得三思而后行。” 另一位老臣子接下话道:“戒贤禅师身份特殊,这不声不响的就处死了,只怕会引起民愤,如今敦商值内忧外患之中,不宜再生事端,王爷的确是要三思了。” “两位大人说的在理,可这是皇上的旨意,本王不敢抗旨。”,宗政阙一脸的无奈和为难。 谢阁老捋着花白的胡须,灵光一闪道:“王爷,皇上并未说如何处死戒贤禅师,也并非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谢阁老的意思是……?”,宗政阙凝视着谢阁老,这帮老臣子在朝中虽然行事做派低调,但论这心眼手段,也绝非是吃素的。 做官的人,有几个是吃素爬上去的? 谢阁老踱着步子,缓缓说道:“敦商有个不成文的惯例,若是官府无法判定犯人是否有罪,可以将犯人绑到江面之上,召集城中百姓一同来表决,若超过一半的百姓认为此人该死,则即刻将此人沉江以祭奠河神,如今皇上的口谕自然在前,但情况特殊,戒贤禅师的身份更是特殊,我们照此办法,来决定戒贤禅师是否该死,即便是皇上日后怪罪起来,也有殷城百姓共同担当着,王爷也不怕背上违抗圣旨的罪名,王爷意下如何?” 宗政阙深深凝着眉,还真让这些老家伙钻了空子,他态度太多强硬,反而是把自己拽得太深,往后只怕也的确不太好向敦商百姓百姓交代,而此刻众人都是向着戒贤,在皇帝口谕之下还想方设法的保住戒贤,若执意跟他们作对,这些老家伙真仔细深究起来,难保不会让自己的一切布局前功尽弃。 “好,就按各位大人的意思。”,宗政阙对手下吩咐,“即刻前去召集文武百官及殷城百姓前往奚姜河,公开处决戒贤。” 所有人都在为戒贤的生死算尽机关,所有人都在决定他的生死,他却早已将生死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他本不想涉足这朝堂,却需要借助权势取广传佛法,度化万民,如今希望远离一切纷争,重找回自己心中的佛,奈何人生在世,从一开始就是身不由己,如今又怎容得下自己做主? 他到底,还只是一个不能免俗的世俗中人而已…… …… 202.第202章 不碰 承乾宫中再次恢复宁静,老皇帝片刻的回光返照之后,面色呈现一种死亡般的青灰色。 施醉卿一把推开寂璟敖,气势汹汹地从暗处走了出来,被寂璟敖撩拨的心里也升腾着怒火,她头也不回地一跃离开了皇宫,留给寂璟敖一句话:“我先去看看,你先滚回法门寺。” 寂璟敖无声一笑,“回来。” 施醉卿充耳不闻,寂璟敖追着施醉卿到了敦商皇宫外的小树林,故技重施般地抖了抖手指,施醉卿的衣裳又开始逆天的散落,眼看青天白日的即将曝光,施醉卿二话不说扭头冲回了寂璟敖的怀里。 “寂璟敖,你够了——” 真是—— 要不是看在这破衣裳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她才不会穿着便宜了这混球王八蛋—— 施醉卿见衣裳没有再呈现散落的趋势,气急败坏地从寂璟敖怀里跳出来,寂璟敖手指转了一个圈,看那趋势…… 施醉卿立马又跳了回去,双手都挂在寂璟敖脖子上,一脸咬牙切齿的假笑,“王爷,情况特殊,咱两不能同时露面,你先回法门寺去洗干净了等我,成么?” 寂璟敖一幅傲娇得不能再傲娇的样子看得施醉卿手臂忍不住发痒——真想狠狠的抽这丫的两耳刮子…… “你方才,逃得挺快的。”,寂璟敖慢悠悠地说着,手指很温柔地将施醉卿漂浮在脸颊的发丝拂开,“心急了?” 施醉卿扶着额,真是伤脑筋。 施醉卿攀着寂璟敖的肩膀,将脚踩在他的脚上,踮起脚尖才勉强与他同高,“寂璟敖,你能不能别乱吃飞醋,我救戒贤,是因为他还不能死,你不是都说男人在我眼里只有有用和没用么?你看不出来现在戒贤对我们还有用么?”,她说着,身子往后退了一下,立马被寂璟敖又提了起来,施醉卿怕招打,咬字不清不楚地抱怨,:“你每晚左拥右抱快活的时候我没跟你瞎闹吧?我都不介意你,你到底是在介意什么?” 他可是夜御七女,口口声声说爱她疼她,可她在他身边,他每晚还不是无所顾忌照样玩儿女人……还玩重口的**…… “你不介意?”,寂璟敖阴着脸,他碰其她女人,她一点都不介意?一想到这点,寂璟敖就有种想撕人的冲动。 施醉卿很无语的反问,“我介意,你以后还碰么?” 寂璟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碰。” 施醉卿噤了声,真没想到寂璟敖如此认真地回答她:不碰。 她嘿嘿地两声,不太想在这个问题勉强上寂璟敖——寂璟敖说不碰其她女人就是不去撕碎其她女人,那不就是要来撕碎她么…… “我又不会跟人跑了,你介意什么……”,施醉卿嘀咕。 寂璟敖眸色飘忽起来,他不知道他在介意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看见他为其他男人有一分的上心,即便是露出一个不一样的表情,他都会介意。 这种感觉,好似曾经许多个轮回里,他便是眼睁睁看着她为别的男人心动,为别的男人黯然神伤,最后从她的怀中,投入别人的怀中,而他除了以自己的强大将所有毁灭来让她绝望,别无他法…… 他的心总是不安定,可他无法告诉施醉卿,他这么形影不离,这么小心呵护,就怕她这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最后爱上人,那个人却不是他,而他又要经历一次毁灭她再去得到她的痛苦…… 他不觉得自己这种极端的想法可怕,他只怕连可怕的都留不住她,所以她身边发生任何的风吹草动,他比她还要敏感。 这样的行为,实在不像一个男人,更不像浴血战场杀人从不眨眼、浑身都是兽性的男人。 他似想到了什么更深的地方,突然放开了施醉卿,轻道:“你去吧,早点回来。” 施醉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试探地后退了几步,没见寂璟敖的手指再对她的衣服作怪,后退的步伐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身影一闪,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在寂璟敖面前。 寂璟敖站在原地出神,他将手掌捂住在心脏的位置,那里——空落落的…… 真的极不喜欢这种想抓抓不住的滋味…… 但这是施醉卿想做的事,他不能阻止他去做,更不能真的折断她的翅膀限制她…… 他突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施醉卿消失的方向,转身…… “喂,寂璟敖……:,施醉卿的声音近在咫尺,寂璟敖诧异地扭头,脸颊上瞬间贴上一张红唇…… “如果我连你都不爱,更不会爱上其他男人……”,施醉卿从背后圈住她的脖子,留下一吻、一句话,再次消失。 他突然的回头,让寂璟敖心情一瞬间好转,而施醉卿这句话也似定心剂,让他的心出奇的安定。 他微微一笑,笑容揉碎了秋风的肆虐,刹那春回大绿…… …… 奚姜河畔人山人海,殷城的畿军齐齐出动,沿着海岸线将奚姜河团团围住,百姓只能站在山头远远眺望,而河岸上驻足观望的,都是敦商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 此刻,百姓们的喧嚣此起彼伏,将往日里幽静的奚姜河渲染得沸沸扬扬,朝中大臣们的讨论亦没有停止,只是被百姓排山倒海的声嚣和拍打的海水压住。 戒贤被绑在高高的十字架上,十字架上捆绑着一块堪比一座山的石块,只要有人在十字架上轻轻一推,他将随着这石块,一同沉入这深不可测的奚姜河中。 沉红色的袈裟被风浪鼓起,戒贤沉静的面容似虔诚面对佛祖的信徒,那般无畏无惧、无悲无喜,只是聆听着那来自西天的救赎之音。 死,其实已不可怕,他是佛门弟子,严令弟子遵从佛门清规戒律,最后犯戒的,却是自己。 人你那个管住自己的身体,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他看着佛祖,心里看着的,却是色…… 若一切色相即为虚妄,那么,他已经沉沦在虚妄了,他拯救了天下无数生活在绝望之中的人,他教给他们希望,只是,他到底……给不了饶华希望,救不了饶华…… 饶华…… 似有感应,戒贤终于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万千人群之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203.第203章 掌嘴 千金公主的脸色一如既往,白得似江水拍打着岩石激起的浪花,她身躯微微颤,看着戒贤,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宗政陵出手扣住千金公主的手,冷冷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怎么,你真要坐实了这背夫偷~汉的罪名不成?” “放开我——”,千金公主大力甩开了宗政陵,宗政陵未料到千金公主竟然有如此大的火气,轮椅顿时被推开了几步远,他冷冷地看着千金公主,嗤笑了一声——为了戒贤,她的反应,还真是出乎意料…… 潇湘稳住了千金公主,低声说道:“公主,既然是让殷城所有百姓来决定戒贤大师的生死,也并不是没有希望,你忘了,戒贤大师,是敦商最受爱戴的高僧……” “我知道……”,千金公主扫了一眼满山的百姓,“我只怕宗政阙在其中,动了手脚……” “公主,他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买通殷城所有百姓,公主尽管放宽心,看着便是。” 千金公主吸了一口气,海边的风浪滔滔怒滚,将千金公主身上厚重的浓黑色大氅吹起了一角,她很冷,至少她颤抖的牙齿便说明了这一点。 宗政陵眉头蹙的很深,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看着自己的妻子为另一个男人担惊受怕,只觉得心中像有无数根针在翻来覆去的扎着他,难受的很。 曾几何时,那个不可一世的敦商公主眼中,早已住进除了宗政陵以外的男人…… …… 老百姓见着戒贤被绑起,群情激奋,叫嚣得厉害。 “为什么要将大师绑起来——” “昏官,快放人——” “快放了戒贤大师——” 甚至有过激的民众,直接从山上扔了石子下来,朝站着的文武百官砸去,文武百官此刻心里还不知道个缘由,心里叫苦不迭。 眼看民众叫嚣得厉害,甚至连把手的畿军都有些控制不住,正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窜出了几百号人,分拨混入了人群中,无人察觉。 有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走到宗政阙身边,低声说道:‘王爷,一切已经办妥了。” 嘴角微微一勾,森然冷冽,这些都是城外的流民和仇民众,只要呆会在百姓知道实情后稍稍以挑拨,哼…… 宗政阙成竹在胸,老皇帝此前一直实行愚民政策控制敦商,这些见识粗浅的民众最是没有主见,随风主流,戒贤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失去民心之下,还能死里逃生。 宗政阙看了一眼身边的大理寺卿刘建成,“刘大人……” 刘建成面皮一僵,在宗政阙的提醒下,硬着头皮走到了高处,谁让他是主持刑罚案件的大理寺卿,宗政阙得了所有好处,这招人恨的事儿,倒是全由他刘建成一人做了…… “都安静下来,听本官说——” 刘建成的话被民众激愤的讨论声和叫嚣声盖住,畿军纷纷呵斥周边的百姓,百姓们也想弄个究竟,这才逐渐停了下来,不消半刻,奚姜河归于宁静。 刘建成捏了捏嗓子,大声喊道:“今天召集各位来此,是有一件大事,这件事事关重大,朝廷已经做不了主,所以,才请大家一起做主,还请在场的各位理智对待,安静下来——” 施醉卿负手站在一棵衰败的树上,看着人头攒动的奇观,心微微一沉。 刘建成顿了一下,勾起了敦商民众的好奇心,又说道:“大家都看见了,戒贤禅师现在被绑在江面,敦商有过将犯人沉江的先例,这事只要是敦商中人,便没有不知道的,官府做事向来以百姓的考虑为先,我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将戒贤禅师绑在这里,还请大家仔细听本官将原因道来。” 刘建成一边安抚着现在百姓的情绪,一边说道:“皇上病重,敦商朝中大事,由怀宁王和国舅大人暂代主持,此前戒贤大师回到殷城,怀宁王与李国舅商议让戒贤大师进宫为皇上诵经去邪,以祈祷皇上早日康复,谁知道……”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说啊——” 一有人催促,满山的人又喧嚣起来,刘建成好不容易将声音压下去,已经满头大汗了,“谁知道戒贤大师竟然垂涎雅妃娘娘美貌,在皇上病榻前非礼雅妃娘娘,皇上突然醒来看见这一幕,怒火攻心,扬言要杀了戒贤大师,戒贤大师见实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将皇上推到在幸得怀宁王及谢阁老几位大人进宫探视,撞见了这一幕,真相才大白于天下,只可惜皇上受此一劫,病情加重,太医们此刻,还在极力救治啊……” 说着,刘建成已是潸然泪下,抬起了袖子抹眼泪。 百姓议论纷纷,皆是不敢相信——在他们心中神一样的得道高僧,怎么会做这种龌蹉之事? 一位身着儒雅的文人扬声问道:“刘大人,你说戒贤禅师非礼雅妃,是你一面之词还是有人证佐言?” “当然有人证,怀宁王、李国舅、谢阁老等大人当堂撞见,岂能有假?”,刘建成义正言辞。 那文人继续深入问道:“刘大人说几位大人是当堂撞见,不知是撞见了戒贤禅师非礼雅妃娘娘,还是撞见戒贤禅师推到了皇上,导致皇上重伤?” “当然都看见了。” “那敢问,是非礼雅妃娘娘在前,还是推到皇上在后。” “自然是非礼雅妃娘娘在前。” 那文人一笑,字字句句条理清晰,“刘大人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对了,既然是非礼雅妃娘娘在前,那各位大人撞见了戒贤非礼雅妃,就不可能出现皇上被推倒事件,因为从皇上醒来到撞破一切,是需要时间的,若是各位大人在戒贤禅师非礼雅妃之时已经进入了承乾宫,那敢问刘大人,皇上到底怎么受伤的?是宫廷侍卫护驾不力,还是在场的各位达人冷眼看着皇上被推到?” “这、这……”,刘建成被问的一时语塞,不由得恼怒道:“你这刁民,本官在这里审案,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这不是妨碍公务?来人啊,先押下去掌嘴二十。” 204.第204章 证人 那文人闻言,冷下脸来,“既然是召集殷城百姓一起决议,我代替敦商的百姓将事情的经过问清楚有何不可?若是这样就将草民问罪,那戒贤大师到底是有罪还是无罪被冤,只怕就有待商榷了。” “你、你这刁民……”,刘建成气恼不已,宗政阙说道:“他说得对,既然是全城百姓共同决议,无论官民,任何人都有资格参与。” 刘建成挥了挥手,官兵将那文人放开,那文人却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主儿,声正腔圆说道:“刘大人还没回答草民的问题。” “对啊,对啊,快说啊……”,周围的百姓支持那文人,叫嚣起来。 刘建成见状,说道:“这件事本官没有亲眼看见,也说不清楚,你若要问,就问在场的各位大人。” 众人将目光放向了站在最前的几位大臣,李国舅站出来了出来,不悦说道:“刘大人,本官何时说过亲眼看见了?”,李国舅冷着声说:“我与众人大人推门进去之时,只见皇上倒地不起,戒贤大师参禅打坐,中间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谁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谢阁老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放在身前,胡子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他顺着李国舅的话说道:“老夫看见的,与李国舅所看见的并无二样。”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我等几位大人,与李国舅看见的一致,并未见到戒贤大师对雅妃无礼的一幕,也不曾看见戒贤大师推倒皇上。” 刘建成眼看这些人都将自己置身事外,将目光看向了宗政阙,宗政阙这时自然不会说自己看见的不一样,有李国舅和谢阁老等人的话在前,他若说出不一样的,那不是平白的惹人怀疑? “本王与几位大人一同到承乾宫探视皇上,刚走到殿外就听到雅妃大喊,本王踹开门,便只见雅妃衣衫不整,满脸惊惶地朝殿门跑过来,而皇上满脸是血倒在殿中,所以仔细说来,我等的确并未见着雅妃被非礼及皇上被推到的一幕。”,宗政阙仔仔细细说道,然而他这话不用细听,也能听出事情的大概经过来。 雅妃衣衫不整往外跑、皇帝倒地不起,三位当事人中,一人昏迷,一人指认戒贤,只有戒贤闭口不语,所有的一切都对戒贤极为不利。 宗政阙这时,又说:“但皇上经太医抢救,中途醒过来一次,宣本王觐见,让本王即刻将戒贤处死,之后皇上昏迷,再没有醒过来,在场的几位大人都觉得皇上这口谕下的蹊跷,也怕皇上只是一时糊涂下了这口谕,醒来后追悔莫及,所以几位大人一同商议过后,才决定召集文武百官及殷城百姓共同决议,若各位认为戒贤禅师此举该杀,那么就奉行皇上的口谕将他沉江,若是各位认为戒贤大师不该死,那……民心所向,朝廷自然不会与民作对……” 宗政阙言辞诚恳,极为无奈,正面的形象能很容易赢得了民众的好感。 但宗政阙的话中,却透露着:皇上昏迷前下了这处死戒贤的旨意,难道还不能说明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那文人是个见识长的,这时还不依不饶问道:”几位大人也觉得皇上也许只是一时糊涂了想杀戒贤大师,那么皇上这道口谕,就不能作为戒贤大师曾做过大逆不道之事的证据。” 宗政阙目光一沉,此人三番五次阻挠大理寺行事,思维条理极为清晰,显然不是普通百姓——这人若再问下去,难保不会坏事,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将此人处决了。 宗政阙暗暗捏紧了拳头。 …… 皇帝器重戒贤,平日里没少以高官厚禄、美人珍宝赏赐戒贤,甚至还曾发下话,即便是戒贤看上了他后宫的女人,也可以随意享用,而皇帝经玉贵人一事后,疑神疑鬼,喜怒无常,对后宫嫔妃残酷无情,宠爱时极尽宠爱,一旦厌了,便是百般折磨,显然是极不把女人当一回事,如此情况下,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杀戒贤?所以,当下情况下,虽然说出来也有些大不敬,但大多数人心里想的都是——皇帝病糊涂了…… 当然,政治嗅觉敏锐的人,自然看出了这件事的复杂和宗政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是如今朝中局势的波涛暗涌,李国舅与怀宁王党派分立,心急的便首先站好了队,聪明便静观其变,以明哲保身为前提,如今看着形势,李国舅与怀宁王定然是在其中掺了一脚,谁会去自找麻烦?” 那文人越来越难缠,刘建成颇感有些棘手,“那好,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请雅妃娘娘站出来说出实情了。” 说着,一顶低调的软轿停在了岸边,宫女勾起帘子,搀扶着柔柔弱弱,哭得容颜凄楚可怜的雅妃下轿。 雅妃的出现,顿时让在场的许多男子倒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皇帝的宠妃…… 果然是倾国佳人,举世无双…… 雅妃低着眉眼将周围人的反应收在眼底,被人众星拱月爱慕的感觉,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但一想到戒贤的目中无人,心中立马满是冷意。 刘建成对雅妃行了礼,对着周围百姓说道:“后宫嫔妃本不方便离宫,但为了让百姓们知道真相,看穿这淫僧的伪装,雅妃才大胆站在这里,说出一切。” 雅妃适时地拭了拭眼泪,刘建成弯腰说道:“还请娘娘照实说出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该说的,刘大人都已经说了,事实摆在眼前,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在场的都是有功于国家社稷的大臣,都是敦商的子民,本宫只有一句话,今日想当着各位说出来。”,雅妃挺了挺胸膛,抬着脸,掷地有声,沉痛道:“本宫今日若不能得到一个公道,便随着这奚姜江河漂流而去,那些害了本宫的人,本宫做鬼了,也不会放过——” 雅妃一语惊起千层浪,骚动陡起,这贞烈的话一出,再加上雅妃那绝世容颜上故作的坚强倔强,只让男人恨不得呵护在手心里,不少年轻男子已是义愤填膺,叫嚣着立刻将戒贤沉了江。 205.第205章 污蔑皇室 宗政阙无声一笑——从古至今,最有用的,果然还是美人计。 百姓的呐喊声、议论声一浪盖过一浪,膨胀在整个山头、回荡在海平面上。 有人说戒贤该杀的,也有替戒贤辩解的,人群中甚至有人为了争得一个高低,大打出手。 …… 混乱的场面好不容易再次维持下来,刘建成已经深感大理寺卿这个官职,真不是那么好做的——瞧瞧那些平日里在朝堂上趾高气扬的大臣,此刻全部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做着缩头乌龟,不在皇帝的圣旨中犯难,也不与百姓唱反调,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他们还是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 刘建成心中暗暗呸了一口,过了片刻才正色说道:“如今雅妃娘娘已经站出来将实情道了个清楚,这淫僧打着佛门的幌子欺骗百姓,有负皇恩,有负大家的信任爱戴,各位说说,他该不该死?” “该死,该死……” “不该死,不该死……” 场面分化激烈,民愤难平。 此刻那文人在众人的摇手呐喊中,再次发难刘建成,“刘大人,在场的既然有三个人,皇上昏迷不能作为证人指证,刘大人只请出了雅妃来说明真相,却完全不曾让戒贤大师开口,百姓根本不知戒贤大师心中所想,更不知他是否认罪,刘大人此举,只怕是有失公正之心,怀有偏颇之意,更何况,刘大人是大理寺卿,熟知敦商律法,该知道犯人没有认罪,官府是不能定刑的,敦商百姓更不能凭一己之见定罪。” 刘建成冷哼一声,“这淫僧做了如此龌蹉不堪之事,还有何脸面面对敦商百姓,又何脸面开口?若他一辈子不承认,难道就一辈子将他绑在这江边不成?” 此时,人群中也是闹开了锅。 “你们说说,这和尚平日里不是常说佛家弟子要遵守佛门清规,要信奉佛祖,可你们看他自己,犯了色戒不说,还谋害皇帝,这不是想要谋权篡位吗?” 旁边有人附和煞有介事的附和,“就是就是,和尚犯戒这成什么体统啊,难道因为他是法王,犯了色戒就能逃过惩罚吗?照此下去,天下的和尚是不是都要娶妻生子,进窑子睡女人了?这还叫和尚吗? ……” “传闻他与千金公主有染,本来还不信,如今看来这和尚,早就六根不净了,染指了公主,还想染指皇帝的宠妃,真是个混账玩意儿……” “谁说不是呢……” …… 周围的百姓心中摇晃起来,因为将戒贤放得太高,如今经人这么一似真似假的挑唆,便觉得自己信错了人,心中愤怒不已,纷纷一边倒,叫嚣着将戒贤处死。 这就是人心的善变——前一刻可以将你捧在云端,后一刻可以将你摔进地狱。 “沉江,沉江——” “沉江——” …… 一些理智尚存的百姓势单力薄地在人潮里挣扎,也很快被人流的声音盖了下去,起不了什么作用。 所有的一切都将戒贤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文人几次询问戒贤,都不见戒贤做回应。 戒贤只是闭着眼,将一切俗世的喧嚣遮挡在眼外,经声不曾断过,如西天靡靡梵音自海上泛起,穿透了鼎沸的人潮,呢喃在整个奚姜河。 戒贤不开口,谁都救不了他,那文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了李国舅一眼,对着李国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了。 李国舅沉沉的目光看着他,那文人只好再起抬起头,尽力挽救,“各位大人,戒贤大师广传佛法,是名扬四海的得道高僧,佛门箴言‘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这道理戒贤大师没道理不明白,若说他犯了色戒,实在让人难以信服,还望在场的各位大人能说一句话,替戒贤大师主持公道,还大师一个清白才是啊,莫要让外人以为我敦商朝中都是一群不敢说真话的不忠之臣——” 在承乾宫因为此事争执不断的李国舅和宗政阙,聪明的选择了缄默,谁都不曾正面参与到这件事中,平白的为自己招惹麻烦。 而其他大臣自然也做如此想法,为戒贤开脱就是得罪了雅妃,为雅妃开脱,难保不是为自己的将来埋下祸患。 只是此刻听这文人说这话,面子上有几分挂不住,谢阁老正待开口,宗政阙突然扬声喊道:“这人不只是从何处来捣乱的,来人啊,丢出去——” 官兵上前,拖着那文人走了下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还不准我说真话了——”,那文人奋力挣扎,到底秀才遇到兵,难以抵抗,挣扎的声音很快消失在江边。 刘建成将那文人终于被制服了,心下间也是大大舒了一口气,他这才抬头挺胸,扬高了声调说道:“雅妃娘娘倾国倾城,戒贤起了色心这是事实,再说了……”,刘建成顿了顿,不屑地笑了一声,“这淫~僧犯了色戒六根不净早已不是第一次了,这样的和尚,不配做我敦商的高僧,如今决定处死这和尚,大家是否还有意见?” 刘建成话音一落,得到了老百姓激烈的回应。 “沉江,沉江——” 让偶此时,千金公主突然拨开潇湘和茜蓉,越过众人,下巴微扬,走到了刘建成面前,冷冷出声道:“刘大人所指的色戒,是本宫么?” 她一语又沉又冷,直让听的人骨头都跟着一颤。 刘建成身躯一抖——这话,可得罪了公主了…… “公主息怒,臣绝无冒犯公主的意思,是臣口误,是臣口误……” 这位公主少年时就个胡搅蛮缠的主儿,虽只是女流之辈,但因为深得皇帝宠爱,无法无天,朝中大臣没少在她手中吃过暗亏,如今见着这阴森的样子,是越来越皇上的气场了。 “刘大人口不口误本宫是不知道,可本宫听得却是清楚的很,想必站在这里的人,也没有错过刘大人的口误。”,千金公主逐渐走入众人的眼前,白金面具泛着冷冷的光泽,素服大氅,身姿纤弱,却胜在气质出众,“今日戒贤禅师在众人眼中是罪人,刘大人的口误对戒贤禅师而言不算什么,可本宫怎么说都是皇家公主,刘大人的一时口误,背上了污蔑皇室的罪名,刘大人,这划不来吧?” 206.第206章 不可说 “公主,这……”,刘建成忙跪下请罪,“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千金公主跟戒贤是否有染是另一回事,他公然议论皇家,将千金公主提出来,暗指她不知检点与戒贤苟合,千金公主若真要问罪,那就是大不敬之罪,要砍头的…… 本想以此向怀宁王投诚,却百般不利,如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刘大人,你不必如此害怕,你是大理寺卿,手有实权,本宫却只是一个空有名头的公主而已,又能奈你如何?”,千金公主唇瓣笑容浅浅瑟瑟,若清水拍打玉石的妙音让人听着极为舒服,但在刘建成耳中,就是一盆冷水。 “公主折煞微臣了……”,刘建成只觉得千金公主白金面具上的光芒,似要取他性命,“借微臣十个胆儿,微臣也不敢对公主有不敬之意。” 千金公主不看刘建成,只单单说起来,“父皇如今遭遇不测,本宫这个公主,何曾被人放在眼里?真是人未走,茶已凉,本宫算是看透了……” 她语气中满是哀凉的沉郁,令人不知不觉心中渗满了酸楚,皇室衰微,亲王弄权,皇帝都是一个摆设,更何况是一个公主,此番话一出,连宗政陵也不由得沉下脸。 “公主,你身子不好,吹不得风,早些回去歇着吧。”,宗政陵冷眼看着她,似乎是一种警告。 他知道,饶华这个女人,从来不做无用功,她此刻在这里唉声叹气,呆会指不定闹出什么大动作来。 饶华淡淡看了宗政陵一眼,她心中清楚,宗政陵不会救戒贤,宗政阙不会救戒贤,这里想着明哲保身的朝中大臣不会救戒贤,已经对戒贤失望的敦商百姓,更不会救戒贤,唯一还能救戒贤的,就只有她…… 戒贤是她三年黯然生命中的唯一一抹色彩,或许她爱的是宗政陵,但心中却始终有一个位置,是只属于戒贤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戒贤,是最不该死的人…… 千金公主出神地望着十字架上面目安详的男人,紧紧地揪住了素白衣裳的衣角。 李国舅这时上前,对千金公主说道:“公主,皇上定会平安无事,你切莫再担心了,好好顾虑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再说了,你还有舅舅在,这天下谁敢对你不敬,我定然不轻饶。” 千金公主扭头,柔柔一笑,“谢谢舅舅惦记着饶华。” 李国舅拍了拍她的肩膀,饶华是他亲妹妹的女儿,他自小也是疼她爱她,不管是为了亲情还是权势,他都极力促成她与自己李舒栢的姻缘,谁知最后,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饶华嫁给了宗政陵,毁了一生啊…… 唉…… 李国舅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刘建成跪地之后,千金公主就没叫他起身,他跪得膝盖发麻,微微抬着眼看了千金公主一眼,“公主……” “刘大人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千金公主似这才看见刘建成,无关紧要说道。 刘建成舒了一口气起身,小心翼翼地看了千金公主一眼,“让百姓表决戒贤的生死已有了结论,这天快黑了,公主,该是行刑的时候了,这死人是大忌讳,公主千金之躯,不如先回避吧……” “刘大人,你真是铁了心要戒贤禅师死?” “不是微臣铁了心,这是民心所向,公主总不至于让下官违背民意吧?”,江边浪风刺骨,刘建成搓着手掌,他就不信千金公主真敢与激愤的敦商民众作对。 “民心所向?,好一个民心所向啊……‘,千金公主笑起来,晓得莫名其妙,刘建成怕夜长梦多,越过千金公主,高声喊道:“来啊,将这淫僧沉江——” 二十个侍卫一同上前,笑着的千金公主整张脸突然冷下来,她从一个是为手中拔出长剑指向苍穹,“都给我住手——” 刘建成吓得心肝儿以颤,千金公主并咯鞥的目光扫过朝中大臣,扫过漫山的百姓,“今日有我饶华在,我看谁敢动戒贤大师——” 千金公主突然的举动吓煞了刘建成,刘建成慌忙后退几步远离了千金公主,“公主,公主,刀剑无眼啊……” 沉默面对死亡的戒贤,却在这时候睁开了眼,他走过了世间千山万水的眸子,出现了一丝的波澜,在狂风的肃杀中,他缓缓张开皲裂出血的唇瓣。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这是戒贤应该受的,公主不要再执着于戒贤的生死……” “我只记得比说过,你要我好好活着,可你怎能比我先死?” 宗政陵拳头逐渐收紧,指关节泛白,瞳孔寸寸缩紧,似要挤出杀人的芒光来。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爱恨离短,贫僧看不穿、看不透,既然救不了公主,只能先公主一步。”,他说道,“地府险恶,贫僧在黄泉路上为公主披荆斩棘,公主便不用怕了。” 若人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生与死又有何区别。 但没有区别的,是自己,若要他面对她的生死,他却选择逃避…… 千金公主因为戒贤的话,震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 他话中的意思,也许只有她明白。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他今日,却说了。 从知道千金公主用金元神砂去换敦商安宁的那一刻起,戒贤就知道,他得不到金元神砂了,即便得到,也挽回不了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之于他,是生命中最惊喜的一抹色彩,想放放不下,而他之于千金公主,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而已,她或许依赖他,信任他,却到底……比不过宗政陵。 所以,他死,她不会伤心太久。 但看着她死,他怕自己,真的会成成魔。 他记得当年远赴身毒过学习大乘佛法,身毒一位传经授学的老法师曾对他说:你不成佛,必成魔。 他不想成魔,所以一直努力成佛,到如今,他终于知道,佛,始终离他太远,而魔,却一步逼近了他,他想在成魔之前,结束这一切。 207.第207章 守宫砂 “大师……”,千金公主怔怔地看着戒贤,李国舅趁机上前取走千金公主手中的剑,趁着脸责备道:“饶华,你这是做什么?” 李国舅板着脸,一向明智的千金公主,怎么今日犯起傻来,他已经尽力救戒贤了,但宗政阙早有准备,打得他措手不及,如今只能放弃戒贤,千金公主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承认她和戒贤之间的苟合传闻,这不是把她自己也拉进去么? 千金公主却只是看着戒贤,仿若天地之间,只有他与她。 这时,雅妃讽刺一笑,说道:“公主对戒贤大师还真是深情不许,只是可惜这深情将要付诸东流了。” 当着在场这么多人的面,雅妃说的可谓是毫不客气,甚至是有些嚣张。 “雅妃,你想说什么?”,千金公主从戒贤那里收回神思,冷言冷语,“你不必拐弯抹角,直言便是。” 雅妃一抬头,“好,那本宫便说句得罪的话,公主与驸马感情不和,自愿委身于那淫僧,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十年修得共枕眠,公主与那淫僧感情不一般,为他说话无可厚非,但本宫心中却只有皇上,这淫僧无礼轻薄本宫,侮辱的不止是本宫,更是皇上的脸面,敦商国的尊严,本宫受这屈辱,本想以赴黄泉来表明对皇上的一片真情,但他害得皇上如今……“,雅妃恨恨的说:“皇上被他还得重病在床,他不死,皇上大仇难保,本宫心有不甘,敦商的百姓,更是义愤难平——” 千金公主看着神色激昂,言语激烈的雅妃。 雅妃话锋一转,半是讽刺说道:“何况公主别忘了,皇上是公主你的生身父亲,你难道要不顾孝道包庇自己的仇人,与敦商万民作对?” “谁是害我父皇的凶手,我饶华心中清楚的很,不必你雅妃处处提醒。” 周围百姓的叫嚣之声,在两个女人的争锋相对中暂缓了下来,雅妃微微扬了扬下巴,“是么?公主没有被迷了心窍便好。” 吕光推着宗政陵到了千金公主身前,宗政陵不悦道:“饶华,跟我回去。” 这女人平日里不出府,一出府却净是给他找不痛快。 千金公主轻笑一声,“宗政陵,你看看,你听听,这里所有人都在说你的妻子跟别人有染,你是个男人,不是缩头乌龟,难道不该站出来反驳几句吗——” 宗政陵上前扣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冷声道:“你别再胡闹了,想要丢脸回去丢。” 千金公主甩开他,“宗政陵,你也相信这些莫须有的话?”,她几声凉凉的笑意,“我是你妻子,你信这些传闻却从未相信过你的妻子,你认为我不贞不洁是么?” “宗政陵,你回答我——”,千金公主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宗政陵沉沉的目光看着别处,甚至在这时候,他也不忘给眼前神色绝望的女人最后一击,“你是贞是洁,与我何干?” 这句话他说的极低,也只有千金公主,一人听得明明白白。 千金公主沉然的目光看了宗政陵良久,她突然弯腰,在宗政陵耳边说道:’那我们今日,就趁着今日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做个了断。” “你想做什么?”,宗政陵目光倏然锁住她。 天边暗沉,似要将半边海岸压齐,千金公主神色晦暗莫名,她站在最高的岩石之上,大氅被风卷起,瘦弱的身姿却比凭栏远眺的马上将士更挺拔。 “天下都在传,戒贤大师是本宫的面首,本宫相信谣言止于智者,所以一直未曾出面解释,可不曾想,这竟然会成为大家质疑戒贤大师的借口,但我今日,以我皇室公主的身份,在此向所有人澄清,我与戒贤大师之间止于公主与佛门子弟的身份,不曾逾规越矩半步,更不曾有过苟且之事,若我饶华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众人都愕然看着千金公主,千金公主的话太沉,太认真,让人怎么都怀疑不起来,连宗政陵的心口,也不由得莫名其妙的跳了一下。 她与戒贤,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敦商的百姓对这个传言自然不陌生,可他们不信,方才经过雅妃的事,他们对这个传闻却有几分信了,如今又听千金公主这毒誓,思想混乱,真不知道该信谁的。 雅妃掩着嘴笑了笑,说道:“公主这毒誓发的未免太重了,何必呢……”,她浅笑嫣然,“只要是公主说的,我们自然深信不疑。” 这话中不无讽刺,千金公主却在她讽刺的笑容中,在几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的抬起手臂,将长袖一寸一寸卷过了手臂。 烟波浩渺,一望无际,千金公主纤细的手臂在被风吹得几近透明,众人都不明白她的这个举动,纷纷看向了她的手臂。 有人首先发现了异样,惊诧出声:”守宫砂——” 这一声在本来归于平静的海边无异于巨石投浪,整个海边瞬间沸腾起来。 千金公主手臂之上的那一点醒目朱红,不是守宫砂,还能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公主不是成亲三载了么?怎么还会有守宫砂?” “这可真是稀奇了……” …… “不可能——”,雅妃不可置信地上前扯过千金公主的手臂仔细查看,险些将千金公主推下了岩石,茜蓉上前推开雅妃,“雅妃,你推公主做什么?想谋害公主不成??” “真的是守宫砂……”,雅妃喃喃自语,这话一落入周边百姓的耳中,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个山头,众人都那守宫砂的真假,也不再怀疑。 宗政阙诧异地看了宗政陵一眼——原来他们没有夫妻之实,那这几年在饶华身上下的功夫,真是瞎操心了…… 宗政陵脸色不自然地别开,他没有碰过饶华,他自然清楚,只是…… 饶华与戒贤朝夕相处,竟然真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既有松了一口气的小小喜悦,却又为自己那点小小的喜悦而愤怒…… 208.第208章 合离 “戒贤禅师在你们心中,曾经是至高无上的神,但在我心中,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都是我心中不可亵渎的神灵。”,千金公主放下手臂,整个山头没有一点声音,连海浪的声音,也逐渐销声匿迹,“我当初执意下嫁怀宁王府小王爷宗政陵,我不嫌弃他有腿疾,更不介意他心有所属,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却还是如愿嫁给了他,但婚后我才发现,他永远都是远在天边的云彩,我无论如何的追赶,也追不上他的脚步,我是敦商的公主,我以低声下气来成全我的婚姻,但我换来的,不是夫妻相敬如宾,不是家庭和乐,我与驸马,就像是两个陌生人的仇人被强迫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之中一天一天的心死,甚至有许多次,我都想一死了之……但是戒贤大师出现了,她在我失去所有色彩的时候,将我再次从深渊之中拉了回来,他是普度众生的佛,救了天下苍生,救了我,对我有再造之恩,今日我若不能在自己的国家,在自己的子民手中护他周全,那我便与他一同沉入着奚姜河——” 百姓震撼在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宗政阙阴鸷的眸子眯起,他早知饶华这个女人不省心,现在才终于看懂,这个女人是要将自己的命与戒贤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这里的文武百官,谁敢轻易下命令处死戒贤? 该死,这个女人早就算计好了—— “公主对驸马爷痴情一片,实在让人感动。”,雅妃冷冷地勾起唇瓣,挑了挑眉,“可那又如何?即便这淫僧与公主之间清清白白,可她轻薄本宫、推倒皇上却是不争的事实,公主难道也有证据证明戒贤大师没有做过这一切?” “我是没办法证明承乾宫中事情的真相,可公道自在人心,我也相信,老天爷是开眼的。” 雅妃脸颊僵硬,冷冷的哼了一声。 宗政阙吩咐左右,“公主是病得有些糊涂了,来人啊,先送公主回府去。” 侍卫们上前去拉千金公主,茜蓉和潇湘齐齐挡在千金公主身前,“大胆,你们是什么身份,竟敢动公主——” 侍卫不由得退步,宗政阙上前,低声警告:“公主,绝对戒贤,这是国家大事,不是儿戏。” “本宫要救自己的救命恩人,怀宁王却说这是儿戏,难不成在怀宁王眼中,先祖辈们言传身教的礼义廉耻、知恩图报,都成了儿戏?” “公主,你身体不好,还是快些回去养病要紧。”,宗政阙说完,看了宗政陵一眼,宗政陵别开了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上前去拉饶华,“跟我回去。” 千金公主侧开身,“宗政陵,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说到做到,今日戒贤死,我死。” 她笑着看宗政阙,“我堂堂一个公主今日沉江死在这里,只怕你宗政家再有理,也不好向敦商千千万万的子民交代吧?” “你——”,宗政阙眼角抽搐,戾气尽显,似要杀人。 千金公主其实丝毫不逊色,眸光傲然看着宗政阙。 她突然看了宗政陵一眼,冷声道:“今日我在敦商子民面前让驸马失了脸面,驳了宗政家的面子,怀宁王若是认为本宫不配再做宗政家的媳妇,现在我便可以当着敦商百姓的面宣布与驸马合离,从今以后,无论荣辱,我饶华与宗政家再无干系。” 谁都知道千金公主是敦商的第一美人儿,有这样的妻子,宗政陵却连碰都不碰,不免让人怀疑宗政陵是否是……寡人有疾…… 众人看看宗政陵的腿,目光再往上移,深意不减。 宗政陵黑着脸,狠狠滴瞪着千金公主。 想要合离,休想—— 而宗政阙想的却是另一个层面——只要千金公主还是宗政家的媳妇,那么宗政家就是皇亲国戚,他日拿下这个皇位登基为帝也还能勉强从千金公主身上扯出一些文章来,若是千金公主真要与宗政陵合离,断了这一层联系,岂不是壮大了李家的声威—— 宗政阙又岂会让这种事发生,他无声上前一步,靠近了千金公主,气沉丹田,运功于中指和食指之上,手腕在袖中一转—— 千金公主身子突然一软,倒在了茜蓉身上,茜蓉一惊,忙伸手将千金公主扶住。 “公主……”,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 茜蓉怒目指向已退后几步的宗政阙,“宗政陵,你竟敢……” 宗政阙打断他,“公主情绪太激动,昏了过去,你们还不快扶公主回府去。” “你——”,茜蓉气愤地指着宗政阙,宗政阙将一切做的滴水不漏,旁人根本未曾看到他对千金公主动手,只以为千金公主真是身体虚弱晕倒了过去。 “茜蓉,走。”,潇湘面容沉静,独力稳住千金的身子,对着茜蓉说道:“送公主回府歇着。” “可是,大师……” “走。”,潇湘的声音不容置疑,毫无反驳的余地,随后她看了唇瓣泛白的千金公主一眼,声调微微软和下来,“公主身子撑不住了,走吧。” 茜蓉无奈地抬起眸子,看向十字架上那迎风猎猎飞扬的深红色袈裟,她知道,若是公主知道自己没有能救下戒贤大师,一定会愧疚的…… 而潇湘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施醉卿的方向淡淡投去一眼,随后她敛下眉,和茜蓉一同扶着千金公主进了轿子,消失在喧嚣的奚姜河岸。 宗政阙打发走了千金公主,对刘建成使了一个眼神,刘建成再次抬了抬胸膛,指挥着手下,“来人,沉江。” “公主不是已经证明了戒贤大师没有犯色戒吗?为何还要沉江?刘大人,你是不是老糊涂,这大理寺卿的饭碗,不想要了?”,李国舅拔凉的目光看着刘建成。 刘建成心想自己身后有怀宁王撑腰,底气便硬了一些,说道:“国舅大人,公主证明的是自己的清白,何曾证明了这淫僧无罪?” 209.第209章 是佛 李国舅冷冷瞟了一眼柔柔弱弱的雅妃,“谁不知道千金公主是敦商第一美人儿,当年引得四海男儿趋之若鹜前往敦商求亲,戒贤大师若对公主都保持着应有的距离,难不成还会明知秽乱宫闱是死罪的情况下,在承乾宫中非礼雅妃吗?” 李国舅这番话只是为戒贤开罪,但听在雅妃耳中,就是暗指她容貌比不上千金公主,她也一声冷笑,高扬着下巴说道:“成亲三载,丈夫却连碰也不曾碰她一下,谁知道这好好的美人儿,整天带着面具,是不是脸烂了毁了什么的……” 李国舅脸气得黑黑沉沉,本来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千金公主轿子远去的宗政陵,突然回头冷冷幽幽的盯着雅妃,他的目光,比缺了一只眼的金线引更让人害怕,“这淫僧不招惹谁,怎么偏偏就招惹雅妃了,雅妃虽然是娼妓出身,可进了宫中,就是皇家人,说话做事,可千万别丢了皇家的颜面。” 雅妃恨恨的咬着牙,宗政陵说话歹毒,将她是最忌讳的出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着实该死—— 而宗政陵根本不去管雅妃的脸色,他吩咐吕光道:“走吧,回去看看公主,到底是皇室公主,身份地位。气质品性摆在那儿,可比不得那些出身低贱,即便穿金戴银也满身粗鄙的女人……” “宗政陵,你——” 吕光暗暗笑了一声,推着宗政陵离开。 宗政陵这几年嘴巴越发毒辣,他文采出众,经常出没史馆,修撰前朝史记,皇帝亲自审核过后对他的修史极为满意,几个月前没病重之前还钦点宗政陵撰写本朝史书,这不少外漏的史书之中,不乏宗政陵辛辣苛责的狠批,朝中大臣的不少先祖,可是被批的一文不值,但偏偏宗政陵秉持的是客观的姿态,他批的,都是大家认同的,没人敢说句反驳的话。 可见宗政陵嘴巴毒起来,不必施醉卿客气多少。 吕光心中想着——看来这三年,驸马爷对公主,也并非是全然无情啊…… 至少宗政陵出言维护千金公主,便有护短的嫌疑…… 雅妃阴毒地看着宗政陵远去,宗政阙皱着眉头,真是个蠢女人,她以为现在贬低千金公主能抬高自己? 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他与公主之间清清白白无可争议,但他谋害皇上,这是皇上亲口承认的事,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是敦商的太阳,是敦商万民的希望,他一旦有丝毫差池,必定导致国家****,外敌来扰,戒贤却将皇上害得命在旦夕,他是整个敦商的罪人,他不死,难以向敦商万民交代——”,眼见刘建成和雅妃都是压不住场的,宗政阙不得已,只好站出来,亲自发号施令,“即刻沉江,违令者斩——” 谢阁老长长叹了一声,他们都希望借由戒贤的影响力拉压制李国舅与宗政阙,但明显,宗政阙要对付戒贤,他们是根本无力反驳的——谁让他们空有三朝元老的名声,却没有兵权在手。 兵者,国之大事也啊…… …… 宗政阙的号令一下,百姓没有叫嚣也没有反驳,他们只是麻木着脸,静静地看着戒贤——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们以往所有的认知,他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而戒贤的死,已经注定了。 法门寺众僧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巨大岩石之上,波涛泛起,他们双手合十,面容祥和,遗世独立于苍穹之下,却从始至终没有开口为戒贤求情半句。 看到官兵们围在十字架下,撸袖沉气,众僧悠长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净善作为大弟子,站在最前,“师父要去了,弟子们为师父送行,愿师父,早升极乐……” “……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地藏菩萨摩诃萨……” 海面出奇的平静,水波粼粼荡漾回旋,水色呈现深沉的蓝和极致的白,那劲声低沉延绵,将世间所有生死罪恶,一一化解在其中。 官兵们准备就绪,一声吆喝,合力去推巨石,巨大的石块很沉甸甸地立在高架上,绑在戒贤身后,而戒贤的神态,看起来便直觉他是倚在石块上黯然诵经礼佛。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海面安静得只有经声不徐不缓。 官兵们推了许久,已经换了几次气,满头大汗,但那十字架,却是分毫未动。 刘建成心里发虚,连连擦汗,“你们怎么回事,快用力推啊——” 有一人气喘吁吁回道:“大人,推不下去啊……” “一群废物。”,刘建成指挥另一堆官兵,“你们也去,快推快推——” 刘建成显得几分焦灼起来,这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戒贤一死,他就立功了…… 海水深处的半岛,十字架旁已经站满了官兵,但那十字架,依旧稳稳地立在半岛之上,刘建成又叫了几拨人前去帮忙,几百人推着一块两百来斤的石块,那石块到现在,竟然连晃都没晃一下。 “这可真是邪门了……”,不知是哪位大臣说了一句,顿时让听见的人心里开始发毛。 而就在此时,江面上也有了异样,只见方才已经归于平静的海平面上,突然之间有水卷之风慢悠悠地浮起,似要从其中挣扎出一个人影来,那浮动的海水动作缓慢而宁静,且不断流动着,宛若人的血液在鲜活流动。 老百姓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显得圣洁纯净的一幕,那碧透的海水似一尊倒塌的佛正缓缓坐起来,他盘着的腿,圆润的手指,逐渐活灵活现,等坐稳了,众人看着高大得似要顶着天空的水像,看那慈眉善目,看那庄严肃穆,内心激动不已…… “是佛,是佛啊……” 法门寺他们的众僧的呢喃声似就是为了迎接佛的到来,这一刻沸腾起来的,是所有敦商百姓包括文武百官激动热烈的心脏。 210.第210章 施醉卿遇难 “是佛主显灵了,是佛主显灵拯救众生啊……” 奚姜河的海岸山头,跪满了虔诚的老百姓,他们信佛念佛,可从未见过真正的佛,若说刚才还在佛与人之间徘徊彷徨,此刻,他们是真的相信——戒贤就是佛,他就是世间的真佛。 “佛发无边,佛发无边啊……” …… 宗政阙眼见局势陡转,布局大乱,神色狰狞地大喊:“是假的,什么佛,这是障眼法,你们都给我住口,不许再喊——” 刘建成也跪在地上,生怕被佛主降罪,连连磕头,听宗政阙这玷污佛主的话,诚惶诚恐说道:”王爷,这是佛,真佛,对佛无理,会遭报应的……“ “一群蠢货……”,宗政阙冷嗤,“佛主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吗?我倒要看看,这佛是否真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说着,宗政阙突然飞身而起,掌风凌厉地朝那水像挥去,誓要将这水像打的原形毕露。 “不可啊,王爷——”,刘建成想要拉住他,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心中大惊,却只见佛像背后突然万丈金光****而出,将宗政阙击退砸在石壁上。 宗政阙瞪大狠戾的眸子盯着那佛像。 到底是谁在暗处搞鬼?是谁在怀他好事? 他四处扫视,也没看到那人。 而他的手下,也和那些愚蠢的民众一样,对着那障眼法千呼万拜。 百姓们见佛像击倒了宗政阙,更加激动,伏在地上大喊,“这是真佛,不能冒犯,不能冒犯啊……” “戒贤大师是佛主转世,是佛主再生,保我敦商万世安稳,不能杀,不能杀啊……” …… 宗政阙狠狠一拳击在岩壁上,机关算尽竟斗不过这障眼法,这即便是输,他也输的不服气—— 他阴狠地盯着戒贤,这以后只怕再想除去戒贤,更加的难。 而回过神的百姓已不顾冰凉的海水刺骨,奋力游到了半岛上,七手八脚将戒贤从十字架上抬了下来,小心翼翼,生怕玷污了佛主。 这时,那佛像才逐渐褪下,回到了海水中,一如来时安安静静。 “佛主要走了,恭送佛主啊……” “佛主哪里走了?戒贤大师就是佛主,他就是我敦商的佛……” “阿弥陀佛……” 众人将戒贤迎回了岸上,李国舅上前,“大师是佛主转世,功德万业,愿大师佑我敦商万世国泰民安。” “愿大师佑我敦商国泰民安,佑我敦商千秋万世……” 百姓朝拜呐喊声震碎沧海。 戒贤站在苍山涛海之间,深红袈裟似一张永无止境的网,囊括了这大地山河,他请闭着眼:“阿弥陀佛……” 余光之中,他轻撇见山上一抹紫衣泛起,转瞬消失,他深深幽幽说道:“生死炽然,苦恼无量,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苦,令诸众生,毕竟大乐……” “什么佛主降世,简直是无稽之谈——”,宗政阙从石壁下走上前,阴鸷说道。 “王爷不会还要处死戒贤大师吧?”,李国舅不客气道:“王爷,小心冒犯了神灵被降罪。” “大师最好祈祷自己一辈子有佛主保佑。”,宗政阙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敦商百姓太信鬼神,今日若他执意处死戒贤,说不定反被愤怒的敦商百姓沉江。 戒贤,今日就放你一马,来日必定要你死无全尸—— 宗政阙带着满身戾气离开,李国舅哈哈大笑:“王爷,小心别气歪了身子,这敦商可就指望着你吶……” 宗政阙脚步一顿,回头,勾着唇瓣,阴狠地一笑,随即才转身,大步离开。 …… 小树林中,奚姜河岸边的人潮散去,施醉卿脚下虚浮,喘着气,每一步都走的极其的艰难。 她身子晃了一下,一掌撑在身边的树干上,方才为救戒贤,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此刻她功力尽散,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 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杀了她,所以事不宜迟,必须快点回到寂璟敖身边…… 连施醉卿都感到诧异,最危险的时候,她想得到的最安全的地方,竟然啊……寂璟敖的身边…… 施醉卿无奈地笑笑,突然感觉到两束比毒蛇猛兽更阴毒的目光紧紧的擒住她,她不动声色撇了一眼远处的那道身影——宗政阙…… 宗政阙静静立在远处,眸子阴毒不减,神情充满了疯狂的杀意,原来是她—— 他目光眨也不眨看着施醉卿,对着身边亲随道:“杀无赦。” 施醉卿的耳轻微动了动,轻笑一声,随着人潮离开。 身边亲随追上去,宗政阙说道:“别让本王听到不好的消息。” “属下定不辱命。” 身后的追兵逐渐增多,瞬间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穷追不舍,如影随形,很快就将施醉卿逼到了一束飞流的瀑布之上。 那瀑布一眼望不到尽头,似万丈悬崖之下窜起的白雾,渗人的很。 杀手终于亮出了手中的刀剑,从三面将施醉卿围住,施醉卿拳头捏紧,刀光比飞流瀑布更凛冽,而她眼里的冷光却比刀光更冰寒。 “杀。”,随着领头人一声杀令下达。 施醉卿冷笑一声,“回去告诉宗政阙,待我风云再起时,血染半边天。”。 说完,转身,飞身随着瀑布跳下。 这瀑布崖虽然高,但底下到底是河流,直通奚姜河,王爷下达了杀令,决不能空手而归,“分头去追,不能留下活口。” “是。” “哗啦——”,施醉卿砸入水中,水花飞溅,凛冽的深水将她的肌肤刺得生疼,她被砸得头晕眼花之时,巨大的水面冲力又将她从水底反弹了出来。 施醉卿的手下意识地在什么东西上抓了一下,那东西柔软舒适,手感极好,却让施醉卿觉得有些不对劲…… “啊——”,一声尖锐的女声石破天惊,“流氓——” 施醉卿摸了一把脸,还没回过神,一个重重的巴掌就狠狠的落在她的脸颊上,将她失了血色的脸颊顿时打出了五个手指印。 211.第211章 红尘山.大祭司 施醉卿眼冒金光,咬着牙齿不可置信地看着对她动手的女人,谁知那女人根本连看也不看她,闷着头对着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我打死你这个臭流氓——” 施醉卿咬着牙扣住那女子的手反剪在身后,将她按在水里,“你激动什么,老子是个太监,还能吃了你不成——” 那女子羞愤地回头,望见施醉卿的脸,愣了一下,逐渐停止了挣扎。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施醉卿的身体,四肢百骸冻得几乎僵硬,她脑袋昏昏沉沉,耳朵却依旧灵敏,将逼近的凌乱脚步声听的听听楚楚。 “你是……”,那女子一开口就被施醉卿捂住嘴,施醉卿目光陡然沉冷那女子拖向了水潭的深处,那深处瀑布激流而下,溅起的水花几乎能杀人。 “唔唔……”,那女子奋力的挣扎,甚至咬了在施醉卿虎口咬了一口。 咬的不是很重,但她明丽的眸子瞪大,对着施醉卿唔唔的乱叫,施醉卿便知她是有话要说。 “小美人儿,别乱叫,否则我这力道掌控不好,你可就受罪了。”,说着,她放开了那女子,女子得了呼吸,立刻说道:“我知道不远处有个隐秘的山洞,我可以带你去。” 施醉卿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她立刻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跟你耍花样的。” 施醉卿警惕的目光似光速扫了那女人几眼,才说:“带路。” “从这里游过去比较近。”,那女子笑了一下,她知道施醉卿对她不怎么信任,她忍者刺骨的河水钻入了水底,带着施醉卿去山洞。 施醉卿见瀑布不远处已出现了人影,也一头扎进水底,跟着女子的身影游去。 她目光里看见的东西越来越模糊,脑袋里的意识似乎也在脱离自己远去,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也似失去知觉,连冰冷的海水都感觉不到…… 施醉卿疲惫的双眼缓缓闭上,身子飘荡在水中…… …… 夜又凉又沉,空气里似乎笼一层薄凉的轻纱,连呼吸的声音,都能拍打出低沉的节奏来。 火光摇曳,忽然窜起,又忽然坠落,倒映在洞壁之上,让每个晃动的影子都清晰起来。 施醉卿皱着眉头睁开眼,目光从混沌中渐渐清晰起来,她撑起身子,望见火光灼目的对面,少女清秀的脸庞。 火将她的脸颊染得通红,她小巧的鼻头上有莹润的光泽一闪而过,粉红唇瓣在鹅蛋脸上似神来之笔,配合那极有灵气的眼眸子,一颦一笑,都似画中美人。 只看侧脸,便知是个美人儿。 施醉卿转动眼睛,扫了四周一眼,是个山洞——这大概就是她说说的山洞了。 她记得她在水中撑不住晕了过去,这女子小小的身板,竟然将她拖到了这里? 那少女这时才见施醉卿醒过来了,她笑了笑,笑容如春日阳光下盛开栀子花,安静美好。 “你醒了……”,她对着施醉卿说道:“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找了这里的。” 她也知道,本该春风得意的人此刻如此狼狈,她所躲避的那些人,一定不是善善之辈。 “为何要救我?’,施醉卿歪着身子,看着对面的少女、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 “我不欠人人情,你说吧,需要我给你什么。”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少女一笑,恬静又戏谑,“你又不是男子,又不能以身相许娶我……” 施醉卿瞥见火堆旁边属于自己的紫衣,再看自己仅着里衣,眸光转了一下,眼中竟然没有杀气。 她也不能理解,对方知道了她是女人,她应该杀了她才对,但她,却不想杀她。 少女不知道施醉卿的转来转去的心思,将紫衣递给了施醉卿,“已经干了,穿上吧。” 施醉卿接过衣裳套上,也深深浓浓,火光照亮了山洞也温暖了山洞,那少女抖了抖自己烘干的衣裳穿在地上。 “南依……”,施醉卿呢喃着这两个字,“南风斜依,花开月落……” 少女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施醉卿反问,“宗政阙不是这么叫你的吗?” “原来你知道是我。”,少女弯唇一笑,“上次你帮我躲过了宗政阙,今日我救了你一次,扯平了。” 施醉卿看着火光下的陆南依,她的容貌五官拼凑在一起,异常的熟悉,让她想起了了一个许久没见的熟人…… “你知道我是谁?”,施醉卿问陆南依。 “知道,大名鼎鼎的大夏国九千岁,施醉卿。” “知道还敢救我?”,施醉卿漫不经心勾着唇瓣,斜着眼尾看陆南依。 陆南依挑眉,“我已经救了,有何不敢?” 施醉卿看了一眼陆南依的装扮,白衣绿腰,再有这副清丽脱俗的容颜,“你是红尘山的弟子?” “是啊,我是红尘山的弟子,说起来,与大夏国也算是渊源不浅。”,少女目光看着火苗,神色惆怅,语气也悠长延绵起来,“我们已经是在殷城驻足了一年,再过两个月,就要启程去大都城了。” 施醉卿凝眉,“去大都城做什么?’ 少女支着下巴,歪头看施醉卿,”你是大夏国的权臣,难道不知道大夏已经发了皇榜,让红尘山所有弟子前往大都城,选取大夏国的新任大祭司。” 红尘山在赤炎大陆并非响当当,相反的,名气极小,它不是什么江湖教派,也不是名门大秀,只是四海漂泊的一众女子而已,而红尘山也只是一个名号,并非说她们是居住在红尘山。但红尘山弟子在大夏国,却又不一样的含义。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精神信仰领袖,大夏国的精神领袖,就是大祭司。 大夏国的第一任大祭司,对大夏的开国建业功不可没,深得皇帝的信赖和百姓的爱戴,甚至于皇帝将朝中所有兵权和行政大全都一分为二与他分享,所以至此之后,大祭司一位在大夏国,就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意思,但第一任大祭司死前却留下遗憾,自他之后,大夏国的大祭司,决不能是男人,否则,大夏国必亡,且必须是在祭台上起舞引来百鸟朝凤的处子,才有资格胜任祭祀,意为为大夏带来鼎盛和强大天定圣女。 这样苛责的条件,导致这几百年来,大夏国只出了三位女祭司,且这三位女祭司,都是出自红尘山门下,在她们任职祭司期间,大夏国的国力几乎同时达到了鼎盛的高峰。 所以红尘山,也成了祭司专业户,但近一百年来,红尘山门下能以舞引来百鸟朝凤的女子,却一直没有出现,所以祭司一位,又不知要面临多久的空缺。 如今大夏国再次发出皇榜从红尘山的年轻一代弟子中选取女祭司,这其中的政治意图不言而喻—— 212.第212章 墙上的字 施醉卿轻勾嘴角,这帮不省心的老东西希望借着祭司的权力来分化她东厂的权力,真是可笑。 “你想当祭司?”,施醉卿笑看着面前的少女。 陆南依摇头,“我只是很想去见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如今被眼前这女太监弄得家破人亡,应该不会在大都了…… 她去了,能见到他么? “是你的情郎?‘,施醉卿戏谑地问。、 “才不是。”,陆南依嗔了施醉卿一眼,“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红尘山的弟子,大多是无依无靠的孤儿,看你的样子,只怕不会有亲人尚在人间吧,依我看,你是背着你的师父,偷尝禁果,怀了孩子,如今去大都找孩子他爹的吧……”,施醉卿越说越下流,陆南依羞红了脸,“呸呸,你净是瞎说,谁说我没有亲人了……” “哦?那你说来听听,你想去找谁?找不到,我倒是还可以帮你。” 陆南依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了施醉卿一眼,抱着双臂蹲在火堆旁,没有再应施醉卿的话。 施醉卿笑了笑,没有追问。 陆南依离施醉卿有点远,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打破洞中的宁静,施醉卿说道:“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陆南依挪了过去,笑道:“你这人外冷内热,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你想要见我可怕的一面?”,施醉卿故意眯起眼,寒光乍现,有点骇人,“我记得你打了我一巴掌,你说这巴掌,我该怎么还给你?” 陆南依撅了一下唇,“谁让你乱摸……” 施醉卿阴凉阴凉的,什么叫她乱摸? 就抓了那么一下,她就赏她一巴掌外加拳打脚踢,都是女人,你有得咱都有,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这么冷的天,你在水里做什么?” 陆南依眉头一沉,神色失落,“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在水里……” “是什么?银子?” 陆南依垂着头,周身回荡着淡淡的哀伤,眼里似有眼珠子要滚落出来,她不敢眨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突然,她的眼里钻入了一块火红的透色圆环玉佩,施醉卿的话随之响起,“找这个?” 少女欣喜若狂将玉佩捧在手心里仔细端详,“怎么会在你这里?” 施醉卿淡淡道:“在水里看见的。” 少女的笑容晃得人眼花,“谢谢你,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施醉卿浅浅笑了一下,少女摩挲着那玉佩,小心翼翼的模样,仿若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她小心细致地将玉佩放入了怀中,然后扬起脸对施醉卿:“我在火里烤了地瓜。” 说着,她用树枝撬着火堆,从中刨出一个黑乎乎的地瓜来,她愁眉苦脸说道:“都烤焦了……” 她从烧焦的地瓜中,选出一个勉强还能吃的给施醉卿,“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施醉卿接过,将外面又厚又黑的地瓜皮剥掉之后,其中的地瓜肉还不够塞牙缝,她一口吞了下去,将地瓜皮扔在火堆里。 “味道不错……”,她由衷地赞赏。 少女笑了笑,施醉卿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隐蔽的山洞?” “我在殷城已经待了一年了,殷城太繁华,但我不喜欢城中的喧闹,所以经常在山野间玩,这附近什么深沟水潭,山洞地陷,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少女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施醉卿失笑,又听她说:“我不是第一个找到这座山洞山洞的人……”,她的手掌在洞壁上摩挲着,“我在洞壁上,看见了别人留下的字……” “刻了什么?”,施醉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陆南依沉默着,没说话,施醉卿将自己的手掌放上去,感觉到那几个字,心中也是一震…… “原来这里就是……” “我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他们的名字,但我想,在这里,他们曾经也一定相依相偎,浓情惬意过……只叹如今却……” 施醉卿收回自己的手,斜着眼睛看神色惆怅不已的陆南依,“别人的多愁善感,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小丫头,净想那些情情爱爱的……”,施醉卿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也对啊,这冬天马上就来了,春天也不远了,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啊……” “你可真是……”陆南依瞪着她,施醉卿一笑,陆南依才跟着笑了一声,“思春的,也不知道是谁……” 明明跟眼前这少女才不过相识几个时辰,施醉卿却罕见的放下了戒心,就这般开起玩笑来,仿佛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夜色冗长,一夜在昏昏沉沉中过去,洞里的火已灭,陆南依在乍寒中惊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望见施醉卿双臂撑在身后,一条长腿迈开,一条长腿微屈,头往后仰,脖颈上流淌着汗水。 陆南依心里一条,起身去看施醉卿的脸,只见她闭着眼,牙齿紧咬着唇瓣,神色痛苦。 这女人,明明是在受罪,姿势却那么潇洒不羁。 “施醉卿,你怎么了?”,她施醉卿的身子倚在自己身上,施醉卿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气若游丝,“伤了五脏六腑……” 在几十万人眼皮子下玩儿障眼法,可不单单是耗损功力那么简单——从水中凝起那尊大佛,她运力太久,几乎快将肝胆都撑破了,若不是收手及时,只怕就真的肝胆俱裂而死了。 “那你昨晚怎么不说啊?”,陆南依担忧地责怪,施醉卿无关紧要说了一句:“昨晚又不疼……” “我去找大夫……”,陆南依放下她,施醉卿不能走动,而她又只是一个弱女子,根本不能带着施醉卿去看大夫。 施醉卿拉住她,“别去,大夫治不了我,我自己调息调息便好了……” “你会不会有事?”,陆南依捏了捏手心,咬着下唇问道。 “不会。”,施醉卿想也不想地回答,“再疼一下就好了。” “疼多久你都知道?” “猜的。” 陆南依抬起袖子擦她脸上的汗水,没有再提去找大夫的事——就这么离开,她也不放心。 “你需要我做什么?” 213.第213章 暗算宗政阙 施醉卿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眼睛不曾睁开,“给我烧点热水。” “你等等,我去拣点干柴来。” 施醉卿点了点头,眼睫上一滴汗水进了眼中,辛酸辛酸的,让她半天睁不开眼,也疼得没力气睁开,她喘气的时候,都不敢太过用力。 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肝儿疼…… 施醉卿笑了一声,她平躺在山洞里的树叶堆上,耳中突然听到了不村长的声音,她猛然从树叶堆上坐起,便清楚听到洞外陆南依惊叫了一声。 施醉卿起身,撑着洞壁走出了山洞,正看见山洞之外,宗政阙负手而立的身影。 而山洞早已被宗政阙所带的人马包围。 宗政阙看见施醉卿,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他不是吃惊施醉卿会在山洞里,只是吃惊,陆南依竟然会喝施醉卿在一起。 施醉卿一步一步,沉着步子走到了宗政阙身前,“想不到竟然能劳怀宁王大驾,亲自来寻找本督。” “督主身份尊贵,自然要本王亲自前来才够诚意。”,怀宁王大笑,五指成锋利的抓施醉卿的肩膀抓去,施醉卿往后一躲,身子沉重地摔在了一块大石下。 “宗政阙,你干什么——”,陆南依蹲下,“施醉卿,你没事吧?” 施醉卿靠在石壁上,笑了几声。 “你还笑得出来。”,陆南依眉眼中满是真诚的担忧。 宗政阙让身边属下将陆南依押开,他在施醉卿面前蹲下,手中的短刀在施醉卿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都说大夏九千岁最是喜欢剥人皮挑人筋,这看着别人别剥皮的感觉想必是极痛快的,不知被人剥皮抽筋是什么滋味?督主,本王今日便让你尝尝,如何?” 施醉卿抬起手臂,弹开了那刀锋,懒懒的看着宗政阙,没有一点的惧意,“怀宁王,我是死过很多次的人,不要用死来吓唬我,不然我会以为你在和我开玩笑。” “督主说话果然是风趣。”,宗政阙朗朗大笑,“只可惜了督主这爱管闲事的毛病,葬送了督主的大好前途。” 若不是施醉卿三番两次的阻碍,戒贤早就死在大漠了。 “本督的前途摆在那儿,怎么会断送了?王爷看错了罢?”,施醉卿在气势上一点不输人,笑容更是灿烂无比,她慵懒的神色姿态,仿若眼前的不是敌人,而是相知相交的朋友。 “督主好气魄。”,宗政阙陡然捏住了施醉卿的下巴,施醉卿极其讨厌被陌生人碰触,神色厌恶地扭了扭脸,甩了了宗政阙的手,宗政阙不怒反笑,“施醉卿,你不怕死么?” “怎么办,我很怕死,王爷你要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吗?”,施醉卿讽刺一笑,“王爷连出家人都不放过,想必更不会放过我这个大恶人了。” 施醉卿无所谓又轻佻的态度激怒宗政阙,他阴沉着脸扯住施醉卿的衣襟,让她提到了自己眼前,“施醉卿,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施醉卿笑笑,反而将自己的脸凑近了宗政阙,“本督身在殷城早已传开,若是在殷城出了事,王爷对大夏国只怕是不好交代吧?” 到时大夏来敦商搀和一脚的理由,可就比别人名正言顺,毕竟她施醉卿就算再十恶不赦,到底还是个皇帝亲封的九千岁,爵位摆在那儿,入了史册,谁敢轻易将她的死亡一笔带过? “不会有人知道你是死在本王的手中,本王会让你死得连灰都不剩。”,宗政阙阴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寂寞为,王爷若真有如此干脆利落的手段,不会连一个和尚都杀不了。”,施醉卿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施醉卿,你——”,宗政阙被施醉卿踩到痛脚,脸色铁青,似要将施醉卿挫骨扬灰,“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 今日的挫败已经在宗政阙的心中积累起前所未有的阴暗,他急切的想要鲜血来肯定自己不是一个失败者,而施醉卿的频频挑衅无疑是火上浇油。 “好,我先拔了你的舌头,看你怎么说——” “恼羞成怒了?”,施醉卿笑,眸中却突然有淬毒般的光芒一闪,稍纵即逝,让人看不明白,更难以看明白。 宗政阙掐住施醉卿的下巴,他手上是冷兵器磨出的老茧,又硬又粗,很是硌人,刺得施醉卿皮肤泛起了疙瘩来,她厌恶地皱起眉头,扭了扭脸,没扭开。 短刀的刀锋射出冰冷无情的光芒,宗政阙冷笑地将短刀刺向了施醉卿的舌头,却不设防手背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钝痛。 “唔……” “哐当——”,短刀落在地上,激起了众人的侧目。 一阵沉沉的钝痛,宗政阙神色痛苦地捏着自己的右手,手背上似被虫蚁咬过,让人难以忽略那刺疼,然而他仔细查看,却根本没在自己的手背上看见任何伤口。 一只乳白色的小虫子扭动着软软的身躯,从施醉卿的衣襟爬了进去,宗政阙知道定是那小畜生暗算了他,愤怒伸手去抓那只小虫。 施醉卿舔着嘴角,笑了一下。 “嘶嘶……”,总政去的手还没碰到施醉卿的衣襟,她的衣裳突然开始发生变化,仿若有生命的毒蛇,吐着蛇信子攀上了宗政阙的手腕,如闪电般将宗政阙的双手拢在一起,捆绑收紧。 宗政阙用力地挣扎,但他越动,那紫色的细丝便拧得更紧,将他的手腕掐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血丝来,怎么都挣不断。 “该死,这是什么——”,宗政阙满眼血光,此刻若不是双手被缚住,只怕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杀了施醉卿。 一时不慎,竟然着了这个阉人的道。 “王爷再乱动,一双手可就废了。”,施醉卿像在看好戏,“王爷是将军,没了手,还怎么发号施令指挥千军万马?怎么君临天下统治臣民?” 宗政阙让人用刀剑试了几次,那细丝却反而将刀剑碰出了缺口来,他一张脸愈加的狰狞,“施醉卿,你还真是阴险狡诈——” 214.第214章 十六抬大轿 “本督仇人太多,总是要防不时之需,谁知道王爷就这么喜欢往枪口上撞了。”,施醉卿笑意盈盈,目光撇了宗政阙身后的随从一眼,”王爷,让你的手下千万别轻举妄动,我现在手也不怎么灵光了,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真将王爷一双手给废了,王爷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了。” 宗政阙被绑着双手,他的姿势,像一个罪人在乞求神明的宽恕,但他的神色,却比洪水猛兽更可怖,“都给本王退后。” 随从们纷纷退后,宗政阙蹲在施醉卿面前,脸又冷又黑,“施醉卿,你究竟想要如何?” “本督不想要如何,是王爷想要对本督如何,本督也只是不得已回击而已。”,施醉卿微微将身子前倾,口吻维持在同一个音调上,“王爷方才说要剥了本督的皮,不如咱们就来比比看,谁的动作更快,谁死得更惨,王爷要试试吗?” 宗政阙的手腕再次一紧,血从四面八方地流淌而去,但那紫丝却依旧紫得纤尘不染,紫得尊贵华然。 陆南依一瞬不瞬地看着施醉卿,她似乎有些明白了施醉卿能成为大夏国督主的原因——一个把生命都当玩笑的人,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掌控的。 细丝越来越紧,扎进了宗政阙的皮肤里,用力地勒着他的骨头,宗政阙已经感觉到,施醉卿是真动了杀意,他僵硬地笑了笑,“督主,杀了本王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本督这人喜欢活得潇洒自在,不想做皇帝也不想君临天下,杀了你么,最多就是两国开战,而本督就喜欢打仗,打的越乱本督越欢喜。”,施醉卿面带笑意说道:“杀了你,能给本督博得一个好心情,怎么会没有好处?” 宗政阙心中较量,施醉卿如此轻易就能反败为胜,连自己的生死都能算计的恰到好处,游刃有余,他今日的确是被戒贤的事冲昏了头脑,太过轻敌了。 “施醉卿,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施醉卿这才收敛了笑容,“送我回法门寺。” “好。”,宗政阙爽快地答应,“今日是本王鲁莽了,督主应当不会放在心上才是。” 宗政阙这话,有化干戈为玉帛,一笑泯恩仇之意。 施醉卿笑容很深,“怎么会,王爷今日礼遇有加,本督他日一定会礼尚往来的,送王爷一份大礼。” 宗政阙警觉顿起,施醉卿这人睚眦必报,今日没能成功击杀了她,留着她实实在在是一个大患,但若不放人,自己的手…… 衡量再三,宗政阙终于道:“你先放开本王,本王言而有信,一定会放你走。” “王爷从来不是个什么君子,这背信弃义的事儿没少做,本督实在放心不下,还请王爷先委屈委屈,等本督平安回到了法门寺,自然会放开王爷。” “好,本王亲自送你回法门寺。”,宗政阙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督主,请。” 施醉卿依旧坐着,她摇了摇头,“山路崎岖,给本督找顶轿子,抬本督下山。” “这荒山野岭上哪儿找轿子?”,宗政阙气得咬牙切齿,这死太监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那就是王爷你的事了,本督就在这儿等着。”,施醉卿双臂环胸,惬意地靠在石壁上,“没轿子,反正本督就是不走。” “施醉卿,你别得寸进尺——” 施醉卿嚣张地挑着眉头,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丝毫未曾因眼下的不利局势有所收敛,反而像是故意在挑衅宗政阙。 宗政阙霍然将伪装的好脸色沉了下去,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就那么挑着眉头看宗政阙,好似在告诉宗政阙:对我不客气,我先对你的手不客气。 宗政阙看着自己被束缚的双手,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他咬着牙再次换上笑脸,“督主,不如打个商量,本王让属下用树枝给你做顶轿子,抬着你回法门寺可好?” “本督坐惯了十六抬大轿,非此不坐。”,施醉卿半步也不肯退让。 旁边一随从得到宗政阙的眼色,上前将刀架在施醉卿的脖子上,宗政阙冷下脸,“施醉卿,你如此嚣张无人,本王真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施醉卿抬着脸,将头枕在坚硬的石块上,“王爷,须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王爷连我都容不下,怎么容得下敦商万民?” “放开本王——”,宗政阙一字一句阴鸷说道:“你若不放,本督先画花了你这张脸蛋儿。” 说着,那随从将刀比划到了施醉卿的脸上,施醉卿目光盯着那刀,说道:“王爷,让你的属下把刀拿稳点,要是本督脸上留下半点刀口子,王爷你废掉的,可不止是一双手了。” “施醉卿,你我相互为制,不相上下,你何必逞强,只要你放开本王,本王保证饶你一命。”,宗政阙早已看出施醉卿手脚发虚,外强中干。 “本督说过了,本督不信王爷的为人。”,施醉卿一动不动,像尊僵硬的雕塑——开玩笑,漂亮的脸蛋儿谁不喜欢…… 宗政阙此人就是个阴险狡诈的,他此刻花言巧语的让她将他放开,一旦他脱身,她必定身首异处。 宗政阙根本奈何不了施醉卿,也更不敢真画花了施醉卿的脸,就怕施醉卿真的一个恼怒,彻底绞断了他的双手。 他是敦商权势滔天的怀宁王,怎么能没有手? 两人僵持着,空气中沉淀着冷谧肃杀的气流,眼神无声的厮杀。 陆南依眼见施醉卿明明就快撑不住了,还神色自若地跟宗政阙周旋,心里着急不已,她突然趁着扣押的人不注意,用力挣脱,跑到了施醉卿身边推开那拿刀威胁施醉卿的人,“宗政阙,你若敢杀她,我一定杀了你替她报仇。” “南依,你竟然为了这个太监要杀我?”,宗政阙神色受伤,却又充满了森然之气,“难不成你爱上了这个不会人道的阉人?” “她是阉人,也比你光明正大。”,陆南依愤恨道:“宗政阙,你真是卑鄙无耻,我庆幸自己没有被你的花言巧语哄骗,庆幸今天看到了你的真面目。” “南依,你听我说……”,宗政阙试图上前去拉住陆南依。 215.第215章 使诈 施醉卿不动声色地看着,宗政阙对陆南依的紧张,说明他对陆南依是真的动了真情,尽管这真情并不如权势地位来得重要。 当生活在最阴暗、最血腥中的人遇上光明之下纯洁无垢的人,有些人想要毁掉,有些人却反而爱不释手,宗政阙就是后一种——因为他与陆南依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所以,他放不下陆南依。 陆南依推开了宗政阙,“宗政阙,今日是我亲眼所见,你乘人之危想要杀了施醉卿,你有什么好说的?” 宗政阙看了施醉卿一眼,冷哼,“她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她在我心中是好人就够了。”,陆南依这一句话让宗政阙杀气更重,陆南依却不管他脸色如何,说道:“总之你今日要是敢动她,就是我陆南依的仇人。” 施醉卿皱着眉,突然抬起手臂推开了像母鸡一样挡在她面前的女人,“宗政阙,先把这女人弄走,啰啰嗦嗦的,没完没了,烦死了,真不知道你怎么会看上她。” 陆南依咬着牙齿又回到了施醉卿身边,“施醉卿,你别想赶我走,我才不会走。” 真是个蠢女人—— 施醉卿恨了她一眼,“宗政阙,本督不坐轿子可以,但本督不喜欢谈事的时候有个女人在场乱事,让她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施醉卿,你是想要南依前去通知你的属下来救你吧?”,宗政阙眯起眼。 “若是本督猜得不错,他们应该就在附近吧,怀宁王,本督不需要她去通知,他们也能找到本督。” “只怕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一具白骨了。” “没关系,他们必定还会看见本督的白骨边躺着一举断手断脚的白骨,到时候鞭尸什么的,就由他们代劳,本督也算是含笑九泉啊……” 论嘴皮子功夫,武将出身的宗政阙自然不是施醉卿的对手,但他也自然不会放陆南依离开,“施醉卿,你到敦商,究竟所欲为和?” “本督说是来游玩的,王爷自然不信,既然如此,王爷便拿我当别有用心好了。” 宗政阙频频在施醉卿手上吃瘪,也知道施醉卿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他想了想,蹲下身,再次说道:“施醉卿,今日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不如你我各退一步,谁也不用死,你我歃血为盟,如何?” 施醉卿没什么兴致地问:“结什么盟?” 宗政阙神色里渐渐露出野心来,“你来敦商的目的,本王暂且不去过问,但你也知,本王对敦商,势在必得,你助我一臂之力拿下敦商,事成之后,我允你金墉关以内十座城池作为报答,如何?” “十座城池,王爷好大方。”,从施醉卿神色里,看不出她是否对这十座城池动心,“可本督手中只有几万上不得台面的厂卫,不如王爷,强兵悍将在手,只怕是帮不了王爷什么忙了。” “督主没有兵,可苍秦王手中有啊。”,若是有了寂璟敖手中那一支兵力为他守住敦商的边城,他便如虎添翼,心无旁骛夺取殷城大权。 施醉卿眸子射出冷光——又是一个惦记着寂璟敖手中百万大军的人。 哼,想要这百万大军,只怕你宗政阙要不起。 “王爷对苍秦王的兵感兴趣,该去找苍秦王结盟才是。” “谁都知道苍秦王冷面无情,谁的面子都不看,但近日却有传闻,督主与苍秦王……”,宗政阙暧昧地顿了口,看着施醉卿的脸,这张脸比女人更妖媚,苍秦王看上她,也算是无可厚非,“倒时候督主在苍秦王耳边提点几句,可比本王厚礼前去拜会来得有效,督主,你说呢?” “不可能。”,施醉卿毫不留情留给宗政阙三个字。 宗政阙冷眸一扬,“为什么?” 施醉卿慢悠悠地抬起自己的手指,从手指缝中望着晦暗的天空,“大漠甲军……”,她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宗政阙,“不是你能驾驭的。” 宗政阙听得脸色阴沉,“施醉卿,你真是不识好歹——” “军队固然重要,但并非无所不能,王爷手中已经有了一支作战经验丰富的军队,根本无需大漠甲军的帮助。”,施醉卿神色自若,“王爷与其舍近求远求苍秦王帮忙,还不如好好利用该利用的人。” “你什么意思?”,宗政阙凝眉问道。 “本督若是你啊。”,施醉卿撑了一下身子,似乎是坐的有些难受,“就该将戒贤收为己用,何必费神费力去杀他。” “戒贤若能为我所用,我自然不必杀他。”,宗政阙冷哼,这何须施醉卿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能为己所用?”,施醉卿一针见血,“王爷没有去试过而已,戒贤他若真是六根清净到也罢了,可他对千金公主动了凡心,你只要保住千金公主的命,以千金公主相挟制,就算让戒贤去杀人防火,他也一定会去。” “你就这么肯定?” “感情是能让疯狂的,尤其对于一个不慕权贵不恋红尘,心中却唯独藏着一个女人的和尚。” “你说的没错,千金公主的确有利用价值,可惜啊……” 施醉卿接下话,“可惜千金公主命不久矣。”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宗政阙冷哼,“将敦商皇室的一切摸得这么清楚,施醉卿,你果然是有备而来。” 施醉卿一笑,不作任何回答,宗政阙沉了沉眸子,看了一眼自己凝固着血液的手腕,“施醉卿,今日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相谈甚欢,你放开我,我也放了你,往后说不定,还有能合作的地方……” “好。”,谁知施醉卿竟然如此干脆的点头,连陆南依也不由得诧异地看着她。 “施醉卿,你别相信他,他会使诈……” 连陆南依都看出来了宗政阙是什么人,施醉卿怎么会不知道? 宗政阙情绪显得几分激动——与其说激动,更不是说那是即将能杀死施醉卿的热血和快意,他的眸子,似乎都快从眼眶中蹦出来了。 施醉卿笑笑,并未食言,反而动了手指,先收回了紫丝…… 216.第216章 断臂 宗政阙一得了自由,刹那变脸,从地上踢了大刀朝施醉卿飞去,“施醉卿,你既然来意不简单,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受死吧——” “施醉卿——”,陆南依大喊—— 一切发生的太快,那刀朝施醉卿飞去的速度,也太快,根本让人避闪不及,然而施醉卿还是笑着,就那么笑容满面地靠在石壁上…… “嗤——”,但当那刀离施醉卿只有咫尺之遥时,刀锋突然顿了一下,似被什么挡住,众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一柄刀。 “嗖——”,下一刻,那刀陡然峰回路转,反而以更加不可思议的凌厉速度朝宗政阙刺去,宗政阙反应快,出手去挡击刀锋,刀锋所蕴含的强大内力将他逼得后退数步,宗政阙满头大汗对对抗之时,那刀锋再次一转,出其不意狠狠地砍向了他的手臂—— “啊——” 一声惨叫痛响云霄,惊起了丛林中已准备冬眠的百兽,也惊的在树枝上垂死挣扎的落叶簌簌落地。 施醉卿抱着肚子蜷缩在石块下,听到这声惨叫,连看也未看一眼。 陆南依陡然朝宗政阙望去,视线中却只有一条血肉模糊的胳膊朝她甩来,她慌忙后退数步,跌坐在地上,那流着鲜血的胳膊落在她的脚尖上,她抖着身子不断后退。 那胳膊在地上弹跳了许久才逐渐失去生气沉底死寂,陆南依面色煞白,迟钝抬起自己的头,朝宗政阙看去。 “宗政阙……” “我的手……”,宗政阙冷汗涔涔,咬着牙捂住流血不止的左肩,他的手臂已经被齐肩砍下,此刻正血流不止,而他的亲随们一面查看他的伤势,一面紧张地注意四周动向。 到底是谁?竟然有这样的形若鬼魅的身手。 宗政阙整张脸已经惨白,目眦欲裂。 “是谁,出来——”,宗政阙的大喊回荡在整个空幽幽的山林里。 突然,一抹黑的深邃凛人的从众人眼中晃过,那快得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只让人以为是幽司地狱而来的鬼魅,他的衣角便似一张天网撒下,让人无处可逃。 众人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再去看的时候,只见眼前立着一抹高挑而伟岸的身影。 那是一个男子,他黑衣华贵,青铜鬼面覆在脸上,浑身气势如同鬼煞慑人,周身都是血腥和让人恐惧的气息,众人忍不住缩了缩脚步。 “你是谁?”,宗政阙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被随从扶住,浸透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他脖子僵硬地转动,朝自己的手下大喊:“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 这个男人竟然废了他一只手—— 他竟然被废了一只手—— 宗政阙浑身颤抖,已经是摇摇欲坠。 拿着刀剑的众人得到宗政阙的号令,颤颤巍巍地靠近寂璟敖,手中的刀剑也颤抖得泠泠作响。 那青铜鬼面人掌中有一团虐气,他笔直站立着,像一座永远憾动不了的柱子,顶着天,踩着地,让人瞻仰、让人害怕。 施醉卿看着他的背影,蠕动的唇瓣缓缓勾勒了一个笑意——她不动声色间拖延了时间,让宗政阙毫无察觉,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储慎安他们,却没想到,最先到的,会是寂璟敖…… 她轻轻闭上眼,轻舒了一口气。 寂璟敖将手臂微微一抬,掌中的虐气窜起,滚动,飞速裂出,朝他靠近的人滚去,顿时将众人全部击飞了出去。 血染当场,遍地血红。 ——无一活口…… 宗政阙暴突的眼珠子中满是不可置信、满是深深的恐惧,他看着那男人踩着极沉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近他,他捂着左肩不断蹭着地面后退。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你是谁——”,他却连他的身份都猜不出来。 那人抬起的手臂缓缓;落下…… 这时,施醉卿突然咳嗽了几声,咳红了整张脸,陆南依被咳嗽声陡然唤回处于震惊中的大脑,“施醉卿,你怎么样了?” 施醉卿几乎蜷成了一团,她垂着头,脸颊埋在膝盖里,战栗的背脊莫名的让人心慌。 寂璟敖心中一沉,快速掠到施醉卿身前,一甩手便陆南依甩了出去,他将施醉卿的身子圈在震惊怀里,轻轻唤道:“卿卿……” 他将自己的长衣脱下裹住她,“卿卿,哪里疼?” 施醉卿闷闷哀哀的声音极细,“不疼……” 寂璟敖强硬地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冷冷问道:“真的不疼……” 施醉卿一下就焉了气,疼得差点哭了出来,“我疼……” 寂璟敖眼眸这才软了,“哪里疼?” “肝儿疼……”,施醉卿整张脸皱在一起,惨白惨白的靠在寂璟敖怀里,眼里也恍恍惚惚起来,“我们走……” “好……”,寂璟敖将她拦腰抱起。 宗政阙全身都是血,眼光血红,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歇斯底里地朝寂璟敖扑去,“我要杀了你——” 寂璟敖身子一转,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戾气将宗政阙甩出了几丈远,宗政阙终于承受不住接连的打击,晕了过去。 “宗政阙……”,陆南依上前,“宗政阙,你醒醒……” 陆南依抬头去看那可怕的男人,他已经抱着施醉卿,眨眼间的功夫,消失在这山头,似从未来过,除了那满地的尸体和血迹,什么也没留下。 “宗政阙……”,她看着眼前的宗政阙,不知该如何处理,再任由他的血一直流下去,他一定会死的。 陆南依手足无措,而此时,满地的血洼和尸体之中,又多了两个不速之客,陆南依望见那两人,一人长剑在手,而另一人……看着远处,似在出神…… 萧庭抽出长剑走近宗政阙,他的剑刚动了一下杀意,就听仍然看着远处的储慎安说道:“督主既然放过了他,自有她的道理。” 说完,储慎安已经大步离去,萧庭看了宗政阙一眼,陆南依警惕地看着萧庭,萧庭将剑插了回去,也转身离去,只留下陆南依看着昏迷不醒的宗政阙,心里发慌…… …… 217.第217章 温离颜 庄严气阔的国舅府在殷城中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极远的地方,就能看见那高高翘起的飞瓦檐角。 此刻,国舅府府中,西厢房院。 两个盘着垂挂髻的小丫鬟从庭院身处走出来,一细声的说说笑笑。 忽然,一道黑影刹那闪过,个子稍矮一点的丫鬟头皮发麻,“什么东西?” 高个的丫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矮个丫鬟抖着身子揪住高个丫鬟的袖子,“我是不是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一阵冷风突然窜起,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高个丫鬟本想责她几句,这阵风一过,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反手揪住矮个丫鬟的袖子,”你……你是看花眼了吧……这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啊……” “可是我真的看见有个黑影……” “别说了,我们快走吧,红尘山主今日要离开国舅府夫人正在前厅为她送行,让我们去前厅伺候呢,千万别耽搁了……” 两个小丫鬟相偕离去,丝毫未曾注意到西厢房轻微晃动的门。 屋中的炭火还没灭,很是暖和,寂璟敖将施醉卿放在床上,手指沿着她的脖子滑去,勾过她的衣襟,滑下了那紫衣,香肩全裸,寂璟敖却全无半点旖旎的遐思,他盘坐在施醉卿的身后,掌心抵着她的后背,将自己最为温和的内力输送到她的体重,缓和她的疼痛…… “寂璟敖……”,施醉卿开口唤,寂璟敖心无旁骛,听到这声似呢喃的呼唤,沉沉的嗯了一声,施醉卿又唤了几声,每唤一声,寂璟敖便应一声。 一刻钟后,寂璟敖收了掌心,失去支撑的施醉卿倒入了他的怀里,他低着眉眼看施醉卿,神色显出几分冷意来。 他喜欢施醉卿我行我素的性子,可当施醉卿我行我素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儿的时候,他又恨——他不能否认,一看见施醉卿那气息奄奄的样子,他就想杀人。 最想杀的,就是罪魁祸首施醉卿。 但他杀不了施醉卿,他只能杀别人,来减轻自己的怒气和杀气。 “寂璟敖,我冷……”,施醉卿一个劲儿往寂璟敖怀里钻,寂璟敖的双臂垂着,没有抱她,施醉卿自己动手将寂璟敖的双臂抬了起来抱住自己,她的手一松开,寂璟敖的双臂又垂了下去,“寂璟敖,我冷……” 几件事没理人。 “阿璟,我冷……” 沉默。 “阿璟……” 还是沉默。 施醉卿的声音可怜脆弱,似要哭的腔调,“阿璟,我冷……” 尽管知道施醉卿不过是在装可怜,寂璟敖还是受不住她可怜的样子,他用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僵硬却又温柔,“活该……” “我是活该,那你倒是别管我啊……”,施醉卿得寸进尺,嘴贱兮兮的,寂璟敖沉着脸捧起她的脸,施醉卿半耷着眸子望见他的脸色,真不是病糊涂了还是身体里潜藏着的对这个男人的依赖,她挤着眼珠子愈加可怜地看着寂璟敖,“阿璟,我脚好冷……” 寂璟敖将她放倒在床上,用厚厚的棉被盖住她,他的手探进杯子中,脱掉了她的鞋袜,捏着她光裸的脚背。 冰凉的手指碰上冰凉的脚,施醉卿冷得哆嗦了一下,“寂璟敖,你手指好冰啊……” 寂璟敖埋着头,将她的脚抱到自己的怀里用棉被遮住,手指在脚心中轻轻捏着,似在按摩穴位。 施醉卿嗯哼了几声,这会儿肝儿不疼了,除了有点冷,倒是没什么难过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寂璟敖盯着她的侧脸,施醉卿的脸色还未从苍白中恢复过来,但苍白中染了点点不正常的红晕,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倒不是很烫。 这个女人,真是任何时候都不让人省心,认错的时候得费一番心思折腾她,她认完错却依旧是我行我素,让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寂璟敖,捏啊……” 他稍微停了一下,施醉卿就不满地催促,凌厉的长眉此刻软下去,多出了几分女儿的娇气。 事实上,施醉卿的确是娇气,那娇气融入到她生活的点点滴滴,体现为最求极致完美生活的享受。 寂璟敖又轻轻地拿捏起来,而此时,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突然逼近,近在耳中,寂璟敖眸子一厉,那门突然便被推开了…… 寂璟敖看也未看,只是手臂一扬甩上门,而那脚步刚踏进来就被卷进屋中的女子僵硬地站在门边,全身动弹不得,更不能说话,只有一双眼珠子,透露出不安定来。 那女子一身水色素白的紧身长裙,腰间缀着蝴蝶腰带,勒着纤腰,虽然此刻静立不动,但那行动间的娉娉婷婷,令人想起来也只觉得是美不胜收的景致。 她一张俏丽的瓜子脸似刀工精雕细琢,皎若秋月,伊人风风韵韵,柳叶眉温和淡凉,却总让人觉得那两道眉的温和,是暂时的,若她凌厉起来,那眉似刺人的利刀。 而那双眼此刻略显不安地看着青铜鬼面的寂璟敖,即便是早期此种情况下,依旧眸若秋水,三分含情,七分盼顾,潋潋滟滟,极为动人…… 施醉卿只不过是翻身的时候淡淡撇了一眼,就从那女子的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来…… 她无声一笑,并未说话,只是脚在寂璟敖的怀里蹬了蹬,“冷……” 寂璟敖本不想留下着女子,听到施醉卿还在叫冷,看了已逐渐熄灭的炭盆一眼,随即陡然放开了那女子的穴道,“去点炭。” 女子张了张唇,这才发现,自己还不能出声。 她眸子安安静静地垂下,以这男人的身手,若她这时候试图逃跑,只怕身子还没动,就身首异处了。 她抬眼看了床上一眼,走到了炭盆旁,加了一些炭柴进去,室内的温度随着炭火旺烈的燃烧逐渐回暖,她眸光从灼目燃烧的炭盆里移开,偶尔看一眼床上的两人。 那青铜鬼面的男子低着头,目光一直看着床上躺着的那男子,他手劲儿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替那男子按压脚底的穴位看,好似那双眼里,装着全世界,而全世界里,只有那美貌妖丽的男子。 218.第218章 两个男人 即便是看不见他的容颜,也能猜到此刻那容颜之下,又该处怎样温柔而呵护的神色,连她只是这么看着,都有些沉迷其中不可自拔,那床上的男子,该是多幸福…… 女子捏着铁钳的手不由得暗暗捏紧。 床上的施醉卿,突然睁开眼,那女子对上她沉冷的眸子,突然觉得心底发寒,强作镇定地将视线转回了火盆里…… 原来可怕的,不止是那青铜鬼面的男子,连那床上的男子,也一样的可怕……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对施醉卿,便愈加有一股不明所以的不舒服感…… 施醉卿的心里,同样升起了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了,她从床上坐起,靠入寂璟敖的怀里,目光盯着那女子,冷冷问道:“你在看什么?” 女子抿了抿唇,施醉卿道:“阿璟,点开她的穴道。” 寂璟敖看了那女子一眼,没看出这女子长得让施醉卿不喜,他手指微微一抬,点开了那女子的哑穴。 施醉卿再次问道:“你在看什么?” 女子奴隶稳了稳心神,抬着胸膛无畏地看着施醉卿,“公子爷长得俊,难道还不许人看么?” “这里是国舅府?”,施醉卿出其不意问道。 女子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是。”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让人不明所以,但寂璟敖却知道,她的毒辣本性,立马就要暴露出来了。 “那我还以为自己进了勾栏院,遇见了这院里闺心寂寞的妓儿呢……” 女子倏然涨红了脸,是羞也是怒,“公子请口下留德。” 施醉卿目光淡淡撇过,目中无人,一头扎入了寂璟敖怀里,“阿璟,我是不是道德败坏,你看这位姑娘让我口下留德……” “我喜欢就成。”,寂璟敖将她压在怀里,“你累了,先睡会。” 施醉卿刚躺下,便有人在叩门,“二师姐,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师父在催咱们了……” 寂璟敖手指微动,那女子忙说道:“她是我师妹,我去打发她走,请你们别伤害她。” 寂璟敖和施醉卿都没说话,那女子试探着去拉门,见两人并没任何举动,才将门拉开一条缝,而她挡在门前,对外面的少女说道:“诺儿,怎么了?” “二师姐,你不是来找东西的么?找到了吗?” “哦……”,女子眼眸闪了闪,沉默了一下,却说道:“还没,我再找找……” “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少女眼眉弯弯,说着去推门,女子忙挡住,“诺儿,我……我自己找便可,你先去告知师父一声,我马上就来……” “二师姐,你找这么久都没找到,那东西指不定是落在什么不起眼的地方了,让诺儿帮你找找……”,名叫诺儿的少女说完,大力推开了门,越过女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屋里,女子根本连阻拦她的时间都没有。 诺儿一进去便望见床上两个举止暧昧的男人,她愣愣地瞪大眼,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啊——” 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在她二师姐的房间里…… 这尖叫声直插云霄,连天空上暗沉的云朵都剧烈地抖了抖身子…… 施醉卿忍不住捂住耳朵…… 能不能别这么尖利—— 而她这一声尖叫还未落下,已经引来了国舅府无数下人竞相奔走,不多一会就将西厢房围成了一团。 “离颜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丫鬟们上前,纷纷朝里面探头,想看个究竟。 温离颜一边陪着笑,一边将诺儿拉出来关上门,“没事,我师妹胆小,她怕老鼠。” 谁知此时,正路过西厢房外的李国舅也闻声赶来,板着脸训斥道:“都挤在这儿做什么,成何体统。” 丫鬟小厮们噤声,垂着头纷纷做鸟兽状。 温离颜对着李国舅微微颔首,“见过国舅爷。” “可是出了什么事?”,李国舅问道,温离颜还未说话,回过神的诺儿已先开了口:“有……” 温离颜用手肘拐了诺儿一下,诺儿顿口不明就里看着温离颜。 李国舅将温离颜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对身边的随从道:“兰溪,去看看,别惊扰了两位姑娘。” “国舅爷……”,温离颜有些为难地挡在门前,李国舅看了温离颜许久,温离颜才无奈地让开。 她心想,这两人能无声无息地潜进戒备森严的国舅府,此刻惊动了府里人,必定又是无声无息离开了。 想到那张青铜鬼面,不知为何,温离颜心里竟然有点失落。 兰溪推门后,李国舅走了进去,待望见屋中之人,脸色稍稍一变,随即朗朗笑了起来,“原来是大夏督主光临鄙府,鄙府真是生辉不少。” 施醉卿来了敦商后,他也算和施醉卿打过几次照面,自然认得施醉卿。 施醉卿盘腿坐在床上,淡淡一笑。 温离颜听到李国舅对施醉卿的称呼,下意识地回头,神色深思看着施醉卿…… 紫衣华颜,大夏督主——施醉卿…… 若她是施醉卿,那么那青铜鬼面的男人又是谁?她的属下么?温离颜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屋内转了一圈,却再没看到那青铜鬼面人。 “督主是何时来到府上的,怎的不派人知会一声,本官才好敞开大门迎接。”,李国舅客气地说道。 施醉卿笑笑,语气微弱,却还算是字字清晰,“国舅爷国务繁忙,本不想打扰了,适才无意走错了路,竟是走到国舅府,无意惊动国舅爷,还望国舅爷不要怪罪才是。” “督主哪里的话。”,李国舅面带笑意,“督主是远道而来,本官还未好生招待过督主。”,说着,吩咐兰溪道:“立刻去备酒席,请歌舞。” “国舅爷……”,施醉卿捂着胸口几声咳嗽,李国舅立刻询问道:“督主可是感染了风寒?” 施醉卿苍白着脸点点点头,“初到敦商,水土不服,是而有些不适应。” “兰溪,快去请太医。” “国舅爷不用劳师动众。”,施醉卿勾着嘴角意义不明笑了一声,“这会儿太医只怕都心急火燎地赶去怀宁王府呢,国舅大人就不必费神了,本督没有大碍,只怕是要在国舅爷府上住几日了。” 219.第219章 关押的女子 李国舅听着施醉卿这话,留了个神,眸色转了一下,才对身边的兰溪说道:“让人再收拾一间厢房出来,好生伺候着督主。” “是,国舅爷。” “本官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督主便当这里是自己府邸,不用见外。” 施醉卿施点点头,李国舅随即大踏步离去。 温离颜和诺儿还站在屋里,诺儿精灵的眸子闪着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施醉卿傻笑,施醉卿侧身靠在床栏上,“小丫头,你一直盯着我笑什么?小心我剜了你的眼珠子。” 那双眼睛似天泉古眼,没有太多的东西,纯洁无垢,懵懂无知,却又是神采飞扬,是那种让人看上一眼就喜欢得紧的女孩子,相比起来,她身边的温离颜,可就深沉了许多…… 诺儿丝毫没有被施醉卿吓到,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儿气,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原来你就是大夏国的督主啊,长得真好看……” 如果她刚才知道这人是施醉卿,一定不会因为她和男人搂搂抱抱而惊叫,这番想法,好似不管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发生在施醉卿身上,都是理所应当的。 “施醉卿……我师姐跟我说过,你救过她,是个好人……”,诺儿笑嘻嘻地看着施醉卿。 又是好人…… 施醉卿翻了个白眼,对这两个字,已经无感了。 “陆南依?”,她盯着诺儿,“你师姐?” 诺儿点头,“是啊,她是我大师姐。” “哦?”,施醉卿很轻松地挑了一下眉头,那张似画里刻出来的容颜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表现得淋漓尽致,看在诺儿眼里,就是浑身无法抗拒的妖气,她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着头——不怪师姐说施醉卿是浑身妖气的好人…… “你记得我师姐啊?” “你师姐这会,恐怕情况不好。“,施醉卿托着下巴看诺儿,“说不定此刻被押在怀宁王府的地牢呢,你还不去捞人吗。?” “地牢?”,诺儿一愣,“为什么?” “刺杀怀宁王啊。”,施醉卿言语轻松,那表情,总是透露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乱说,我师姐怎么会刺杀怀宁王。”,诺儿半信半疑。 “你认为她不会,怀宁王府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再不去捞人,指不定就严刑拷打死在怀宁王府了。” 诺儿被她说的有些后怕,“我、我去找师傅……”,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诺儿……”,温离颜看了施醉卿一眼,也转身离开。 施醉卿身子一软,顺着床栏就歪了下去,横躺在床上扯过被子,晕晕乎乎的就睡了过去…… …… 李国舅离开西厢房,正准备差人去怀宁王探个究竟,这时便从大门跑来一人,那人快步走到了李国舅面前,“国舅大人,方才我在街上听说,怀宁王在奚姜后山被人斩断了一只胳膊,此刻太医署的太医已经全部前往怀宁王救治,人还是生死未卜。” 李国舅面上一喜,“知道是何人做的吗?” “怀宁王带去的人全军覆没,暂时还不知道情况。” 李国舅神色深思,宗政阙带人去奚姜后山做什么?想起方才施醉卿的话,再联想到施醉卿神色间的虚弱,显然是身受重伤,难道是她与宗政阙在奚姜后山恶斗,两败俱伤? “对了……”,那男子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听说从怀宁王府的家奴从奚姜后山还押回一个女子,那女子现在被关押在怀宁王府的地牢严加看管,对怀宁王被刺一事闭口不谈,但……” “但什么……” 他看了李国舅一眼,才压低声音道:“国舅爷,那女子是红尘山主的大弟子,红尘山主又是夫人的亲妹妹,如今已经不少的风言风语,说怀宁王被刺,是您下的手……” 李国舅负手踱着步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国舅爷。” 李国舅立在院中,眉色很浓。 宗政阙若能就此死去,少了一个争权者,他就是敦商下一任无可争议的皇帝,但偏偏这件事间接跟他扯上关系,而且跟这件事有关的另一个当事人此刻就住在他府中。 不管是从关押在王府地牢的那女子那方面,还算是从施醉卿方面,他都无法全然从宗政阙被刺事件中摆脱关系。 李国舅不经思量起来,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施醉卿动怒,冒险在敦商的地界上杀了怀宁王那么多人,还废怀宁王一条手臂。 而施醉卿杀人后不急着离开敦商,反而到了他的府中,到底是另有图谋,还是认定了宗政阙不敢将这件事声张出去? 李国舅想来想去,也想不透其中的屈直,索性不再想,“兰溪,以本官的名义,送两支千年人参到怀宁王府探慰。” …… 施醉卿在国舅府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是被饿醒的。 她七窍一开,鼻尖下立刻嗅到了乌鸡香汤的味道,她睁开眼,撑着身子,正见屋中一个忙碌的身影,她不由得诧异道:“瑾烟?” 瑾烟转身,笑容稳浅,“督主身在外,也不懂的照顾自己,王爷便将瑾烟遣了过来,伺候督主。” 瑾烟盛了一碗鸡汤坐到了床畔,“督主,喝碗汤先暖暖身子。” “人呢?” “什么人?” 施醉卿抿了一口汤,滑滑腻腻的,“寂璟敖呢?” “不知道,。”,瑾烟笑笑,“瑾烟来的时候,就只见督主。” “不喝了。”,施醉卿推开了乌鸡汤,昨日寂璟敖身上阴沉森然的气息,她可一直没有忽视,她估摸着,寂璟敖只怕是最近都不想看见她了,“去给我弄点能垫饱肚子的。” “好,督主你先喝鸡汤,瑾烟马上就去。” …… 经过太医署众太医的齐力救治,宗政阙保住了一条命,他醒后并未下海捕文书缉拿凶犯,对断臂一事也绝口不提,红尘山主上王府要人,宗政阙竟然二话不说放了陆南依,他的行为在朝堂上引起不小的猜疑,毕竟以宗政阙的脾性,别说断一臂这样的奇耻大辱,,就算是断一根手指,他也必定加倍奉还。 220.第220章 不好的预感 人们不免对这其中的曲折妄加揣测起来,然而再如何想,没有当事人站出来说清楚,到底不过是斧声烛影,宗政阙断臂一事,也成为殷城无法道清的一大奇案。 宗政阙养病的这些日子,自然成为李国舅反攻宗政阙势力的最佳时机,施醉卿在国舅府休养生息,李国舅派下人照顾得妥妥当当,本人却甚少路面,可见这些日子,他是忙得春风得意。 第七日,陆南依成为第一个到国舅府探望施醉卿的人,她在门前徘徊了许久,才抬脚走进了屋中。 施醉卿正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由着瑾烟给她拿捏肩膀,望见陆南依闪动的裙角,道:“外面的冷风吹着不是挺舒服的么?怎么舍得进来了?” “施醉卿……”,陆南依慢慢的挪着步子到了施醉卿跟前,施醉卿剥着杏仁嚼得咯吱咯吱的响,”有话就说,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别吞吐兔兔。“,她抬眼扫了陆南依一眼,”你是为了宗政阙的事儿来的?” 施醉卿垂着头,神色焉焉的,“虽然我对宗政阙没有男女之情,可他到底是敦商的将军,手就这么没了,他……” “他手没了,我也不可能有本事给他再长出来,我要是有那本事,手下的小太监只怕如今都生了一窝小小太监了。” 陆南依脸颊一红,瑾烟掩着嘴角一笑。 “况且,宗政阙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知道,他若不惹我,我还没心思对对付他呢。” “我知道跟你没什么关系,是他自找的,可是……” “陆南依,你不要在我面前悲天悯人的样子,我最讨厌那一套,信不信我让人轰你出去?”,施醉卿的不悦明明白白表现在脸上。 陆南依抿了抿唇,知道施醉卿只是嘴上说的不留情面,她道:“依宗政阙的性子,他现在不找你报仇,往后也绝不会放过你,施醉卿,你快离开敦商吧……” “离开敦商,不可能。”,施醉卿一口拒绝,她连壳带仁将一颗杏仁含在牙齿间用力咬碎,模样极其阴狠,“宗政阙送我如此大礼,我定然也要在他养病期间给他一个极大的惊喜才是。” 礼尚往来向来是施醉卿奉行的传统美德,即便是前世做杀手时,她也从来都是有仇必报。 “你、你又要做什么?”,陆南依被她那可怕的表情吓得哆嗦了一下,毛骨悚然。 施醉卿脸色瞬间无辜,眨了眨眼睛看着陆南依,“你看不出来,我要做坏事了吗?” “施醉卿,你还要跟宗政阙斗?”,陆南依皱着眉,“宗政阙在敦商只手遮天,你一个人在堵上却是势单力薄,即便再厉害,怎么可能斗得过强权,施醉卿,你还是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南依,你忘了我是大夏国第一阉贼权臣,我就是斗过了所有强权才爬上来的,一个宗政阙,算得了什么。”,施醉卿轻视地笑了一声,看向陆南依依旧担忧不已的神色,“宗政阙对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是放我离开的那日,他让我转告你……” “他让你转告我,一定会报这断臂之仇吧?” 施醉卿接下话,陆南依点了点头,施醉卿大笑起来,笑容讽刺狂傲,“你还是好好回去做你的红尘山弟子,敦商之事少管为妙。”,她站起来,走到了窗边,食指和大拇指微微一用力,将指尖的一枚杏仁捏得粉碎,“宗政阙既然皮痒,我就给他止止痒。” 施醉卿这人要做的事,寂璟敖都管不住,更何况是陆南依,陆南依垂头叹了一口气,再抬眼,施醉卿已经立在她的面前。 施醉卿将手指摊开,她的掌心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截暗绿色的竹节,“拿着。” 陆南依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在山洞里我就说过,我施醉卿从不欠人,把这个拿着,若你有事找我,只要将这竹节拧开,即便是在千里之外,我也必定赶到你身边。” 陆南依笑了笑,“好,那我就收下了。” “大夏国的祭司,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别一头钻进去。”,施醉卿背对着陆南依,说道。 “我知道,这个祭司,我不会做的。”,她虽然不懂政治,但这祭司皇榜既然不是施醉卿发出来的,那必定就是施醉卿的政敌希望借由大祭司来对抗施醉卿,而她,却不想和施醉卿为敌。 陆南依想起那一日,师父看完大夏国使者传来的书信时,对她说过的话,心中却又有些不安起来。 如果师父说的话到时候成真,她该怎么办? 心中一团愁云,陆南依勉强打起精神,“我走了。” “去吧。” 陆南依走到门边,又忍不住回头,“施醉卿,你是个不一样的女人。” 施醉卿不置可否,一声浅笑,她当然是不一样的女人——就她这太监的身份,就已经是极大的不一样。 陆南依走后,施醉卿便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有些失神,瑾烟明显感觉她的情绪有些不一样的起伏。 “督主,你怎么了?” 施醉卿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脑子里有些闪电般的感觉没法说清楚。 “督主对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女子就这么好,瑾烟都有些吃醋了。”,瑾烟闷闷不乐地说道。 施醉卿坐到了床上,捏碎了一颗又一颗的杏仁,却一颗都没吃,她凝着眉头说道:“看见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时而隐隐晦晦的,时而有异常强烈,让南衣扑捉,但它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又让人难以忽视。 瑾烟方才本就是说句玩笑话,见施醉卿皱着眉头,笑着说道:“督主,我看那位姑娘,倒是真心的担心督主,都说好人有好报,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瑾烟的这番安慰,丝毫没有减轻施醉卿心里的不安感,况且,施醉卿最不信的就是好人就好报。 她此刻不知道自己这种强烈的不安感从哪里而来,而当一切都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挽回的时候,却什么都迟了。 人有先见之明,却不是谁都有先知之能,施醉卿在这个时空里的第一个无法挽回的遗憾,便从陆南依身上开始…… 221.第221章 寂璟敖甩脸色 施醉卿轻舒了一口气,她抬脚走到书案前,抖开了宣纸,奋笔疾书,一气呵成,瑾烟还没看清她写了些什么,便见她将那张宣纸折了起来,“瑾烟,送给你家王爷去。” 自从那日寂璟敖消失后,果然是连着七日不曾出现,还说她记仇,不知道记仇的是谁。 “督主,瑾烟不知道王爷在哪里。” “去找梯子。” “找梯子做什么?”,瑾烟不解。 “将信放到屋瓦上去,他爱看不看。” 瑾烟笑了一声,果然是乖乖去找了梯子爬到了屋瓦上,找了一处飞翘高啄的兽角瓦檐将信塞了进去。 夜里,一场烈雨来袭,苍茫大地全是落雨惊尘的寥落之声,施醉卿在温暖的屋中抖着二郎腿,还有瑾烟给她剥杏仁,别提多惬意,而此时,她听到落雨不断拍打的飞瓦上,突然想起了笃笃的脚步声。 施醉卿勾着唇瓣一笑,想象着某个带着青铜鬼面的男人在飞瓦上找那封信的表情,心情就越发的美丽。 给她甩脸色?还不知道谁给谁甩脸色。 突然,那脚步声停了下来,她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连眼神都显得异常的专注。 她猜想,寂璟敖应该是找到那封信了,而这时,寂璟敖的呼吸好像加重了,应该是看见那薄弱的宣纸被雨水冲刷,字迹不清,只怕已经不知写的是什么了…… 施醉卿阴笑了一声,只笑的瑾烟浑身发毛。 施醉卿满面笑容地嚼着杏仁果子,在瑾烟越来越绷不住的表情里,她耳里突然钻入一声几乎震碎她耳膜的狼啼嚎叫之声,施醉卿脸色陡然阴沉地掀翻了杏仁果盘站起来,“寂璟敖——” 施醉卿杀气沉沉地往门外走去,阴沉无比的脸色骇人的很,瑾烟见外面大雨倾盆,跟着走出去将施醉卿拦在屋檐下,“督主,这下着大雨呢,你身子才刚好,千万别再染上风寒了。” 那一声寂璟敖故意为之的狼啼声,瑾烟自然是听不到。 施醉卿往屋檐上望了几眼,什么都没看到,她对着天空咆哮了几声,又气势汹汹地进了屋里,一头扎进被子里,从头盖到脚,谁也不搭理。 瑾烟不明就里,不过也猜的出来,定然是因为王爷了——这世上除了王爷,谁还有本事将督主气得这么失控? …… 冬日的里的殷城一改往日沸沸扬扬的喧嚣,在这暗沉的天空下略显萧条,再加上昨日一场雨,路道上淅淅攘攘,许多不太平整的地面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更少有行人出来,路边上没有小贩子摆摊吆喝,一眼望去,寂静空荡,似一座空城。 午时,殷城路边的各大商铺早已开门,这时路面上才陆续有几顶达官贵人的小轿子穿行在街道上,轿夫们踩起的水花浑浊,溅湿了自己的裤脚。 殷城最为繁华的酒楼醉仙楼中,也只有稀稀散散的几个客人喝茶聊天,而二楼的一间雅间里,小二分拨进去了几批人,每次进去,都是大酒大肉地端进去,每次出来,都是两手空空,小二们乐开了花,掌柜的也乐开了花——毕竟这冬日,生意本就不好,来了这么一个大手脚的客人,实在是难得。 瑾烟看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和两大坛子白酒咋舌,“督主,你不是不喝酒么?为什么叫这么多酒?” 施醉卿只闻着那酒香,就觉得有些醉了,“你家督主细皮嫩肉的,做不来负荆请罪那苦力活,那只有以酒请罪,舍命陪小人了。” 瑾烟脑筋瞬间转了过来,笑着道:“督主是约了王爷吧?” 施醉卿用筷子百无聊赖地挑着那些鱼鱼肉肉,也不吃,瑾烟识趣说道:“那呆会王爷来了,瑾烟就在外面,为督主守门,绝不人踏进来一步,打扰了督主的好事。” 施醉卿用折扇敲了敲瑾烟的脑门,“你这小丫头片子,瞎想什么。” “瑾烟可没瞎想。”,呆会督主一喝酒被王爷给收拾了,这指不定第二日又是喊打喊杀的好一阵子不给王爷好脸色。 在施醉卿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这点头头道道的,瑾烟可是看的明白的——督主虽然看起来不可一世,可心里面,实实在在是有些怕王爷的。 这怕,也不能说是完完全全的畏惧和害怕,瑾烟也想不出来词语来描绘,只是觉得,倒是有些像妻子对丈夫那种又是撒娇又是嗔怪的意味…… 而此时,殷城大街上,一阵阴煞诡谲的风突然卷起,一抹墨玉般浓黑的身影逐渐出现在殷城的街头,他脚步重重的,没走一下,都有一种撼动天地的感觉,似一尊雕塑般身姿没有半度倾斜,却又浑身的冷气。 那人青铜鬼面覆面,越让人觉得害怕,附近伫在店门前四处张望的伙计望见,纷纷跑进屋内,嗒啦一声关上了店门。 而一条岔道上,一个白衣貌美的女子正从狭窄的小巷中走出来,正巧看见那抹墨衣,她脚步一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墨衣走进了醉仙楼。 另一个女子正追上来,“离颜,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温离颜收回目光,怔了一下,突然说道:“师姐,我有点事没做,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说完,就朝醉仙楼跑去。 陆南依疑惑不解。 温离颜快步走进醉仙楼,她在楼下扫了一眼,没望见那人,便朝楼上的雅间走去,正在那木梯上,几个身影斜斜歪歪的公子哥正勾肩搭背地走下来,明显是醉得不轻。 温离颜垂着头让到了一旁,那几个公子哥却停在她面前,嘻嘻笑笑,其中一人往下走了一步,将温离颜逼得贴到了梯栏上,“哟,想不到爷出来喝个小酒,也能看见这么清丽脱俗的小美人,爷喜欢……” 其他几人醉的也是满脸通红,地哈哈大笑起来,“周公子,看上了就收了呗,和寻芳楼那小娘们一起,抬了府中去,享齐人之福啊,哈哈……” 那被人称周公子的,被说的越发胆大,趁着酒兴轻佻地伸出手指去,温离颜侧了侧脸,眉头蹙眉,那周公子越发得寸进尺,伸手就去捉温离颜的肩膀。 222.第222章 温离颜求救 温离颜下意识地伸手去推那周公子,将那周公子推到了身后众人的身上,而她自己也因为失了平衡,步步后退朝楼下栽倒下去…… ”啊……“,温离颜瞪大眼,一声惊呼从口中出逸,原以为这一次定会摔得头破血流,没想到退到了楼下时,后背却突然撞在一堵坚如磐石的胸膛。 身后那泛着金属一样冰冷的气息凌冽入骨,温离颜惊魂未定地扭头,入目一抹黑沉沉的颜色,她缓缓抬头,望见那让人退避三舍的青铜鬼面……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跃起来,“是你……” 他不是早就进了醉仙楼了么?怎么会…… 可这,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只是没想到,在自己为难的时刻,这个男人,竟然会出现…… 然而,刹那的功夫,温离颜也注意到,她撞在他的怀里,他却没伸手揽住她,甚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她神色微微失落,望见那群登徒子走了下来,她心里像是着了魔怔,就一把扯住了那男人的手臂,低声哀求道:“救我。” 寂璟敖眼睛动了动,温离颜以为,他终于肯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去不想寂璟敖抬起的目光,望向的却是二楼的回廊之上。 那里,站着一挑紫衣。 施醉卿冷冷垂着眉眼看了一眼相贴在一起的两人,神色晦暗莫名,随后她放下抱着的双臂,头也不回地进了屋中,一脚踢上了门,连瑾烟也被甩在门外毙了闭门羹。 瑾烟摸了摸鼻子,督主脾气好大啊…… 寂璟敖一张面具便是极其慑人的,再加上那地狱鬼煞般的气势,瞬间将醉仙楼寥寥无几的客人吓得夺门而出,那几个公子哥摇摇晃晃的下楼,借着借胆儿不可一世道:“你谁呀,大白天的戴着面具,你以为谁怕你呀,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周公子是什么人,识相的给我赶紧走开,别妨碍本公子,讨美人儿欢心……嗝……” 寂璟敖青铜鬼面下的眼只盯着楼上那抹身影,望见施醉卿进了雅间里,寂璟敖身子侧也没侧,径直往楼上走去。 温离颜几乎是被寂璟敖给撞开的,她扶住梯栏,咬着下唇,不甘地看着寂璟敖的背影消失。 那几个登徒子见寂璟敖识相,得意地大笑,纷纷朝温离颜靠近…… 施醉卿也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郁闷的滋味,坐在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面前,竟然没有一丝的食欲,她的折扇敲打着酒坛,不过轻微敲打了几下,那酒坛突然就从中间裂开。 “哗……”,醉仙楼的招牌好酒香醇的味道毫无遮掩地逸出来,飘在鼻翼间令人昏昏欲罪,冰凉的酒水从施醉卿的从施醉卿的胸膛淋了下去,施醉卿坐着,一动不动。 瑾烟在外听到了动静,只怕是施醉卿怒火上来,又在砸东西伤着了自己,“督主……” 她正想劝劝,寂璟敖已经站在了她身边,“王爷……” 寂璟敖不动声色运了内力将门内的门栓抽出,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施醉卿听到脚步声,抬着眼看了寂璟敖一眼,没歇斯底里砸东西,也没冷言冷语讽刺寂璟敖几句。 寂璟敖嗅到了酒味,黑衣罩在他身上,他就像一座泰山压近施醉卿,“等了多久?” 施醉卿神色无常,懒懒抬了抬脖子,“没等多久。” 寂璟敖说:“一个时辰。” 施醉卿冷厉的眸子像飞刀,嗖嗖地剐着寂璟敖。 她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的确是,不多不少。 施醉卿翘着红唇似笑非笑凑近寂璟敖的脸,阴气森森,“苍秦王殿下,你是在玩本督吗?” 施醉卿衣裳被酒打湿,又是醉香的酒,又是若隐若现的春色风景,直引人犯罪,寂璟敖眸子颜色一变,眯了起来,他手指从施醉卿的衣襟边缘勾过,“孤王现在,不是还没玩儿么?” 施醉卿手臂瞬时扬起,一巴掌朝寂璟敖扇去,寂璟敖毫不费力地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起,圈入自己怀里,而他坐在椅子里,轻道:“衣服换了。” 施醉卿怒颜以对,“闪开点,别打扰老子思考人生。” 寂璟敖眸色似含着戏谑的笑容,“思考怎么将本王从你的人生里除去?” “老子没那闲工夫。”,施醉卿有时候生气,不会明明白白的表露出来,但却总是喜欢粗言粗语,“滚开——” 寂璟敖一手擒住她的双手反剪在伸手,一手利落地扯着她的衣裳,“你在气什么?” 这冬日里寒气入侵,施醉卿一身湿衣,又是身娇肉贵的,难保不会再感染什么。 “寂璟敖,你闪开,别烦我。” 施醉卿正在恼怒间,门外瑾烟突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随后门陡然被大力推开,寂璟敖手指一沉,施醉卿的衣裳已经褪到了胳膊处,寂璟敖利落将她衣裳拉了上去,扯下自己的长衣裹住她,才抬起阴鸷的眸子往门外望去。 施醉卿安静下来,也抬眼撇去,望见温离颜,略微挑眉。 温离颜惊在门口,施醉卿坐在那男人怀里,衣衫不整,傻子都知道,他们是准备做什么好事。 瑾烟瞪了温离颜一眼,才垂着头对屋内的两人说道:‘督主,都是瑾烟没看好门……” 她眼睛不敢乱瞄,就那么垂着。 施醉卿周身气息越发的阴沉,几乎是有暴跳如雷的前兆,她提高声调,阴沉道:“瑾烟,把这个死女人拖出去——” “是是是是,督主……”,瑾烟去扯温离颜,温离颜抬头挺胸,容颜清冷而傲然,她一把甩开了瑾烟,这力道大的,顿时将瑾烟甩入了那群追上来的登徒子怀来,换来凳子们猥琐的笑意,瑾烟一个巴掌甩过去,打懵了人,立刻跑进屋里。 施醉卿却不管门外叫叫嚷嚷的公子哥,她眯起的眸子里可怖的很,“好大的胆子……” 温离颜面上带着浅浅而婉婉的笑,有着那种身处险境而倔强抬头不肯服输的傲气,似世家小姐生来的傲骨,“离颜胆子不大,只是为了自保,不得已敲了督主的门,还望督主,能出手相救。” 223.第223章 施醉卿发怒 施醉卿脾性森然至极,“你他妈就算被轮了又关老子什么事,识相的趁早给老子滚——” 施醉卿这火气,大的有些莫名其妙,寂璟敖也察觉出来,他不由得向温离颜撇去一眼,还是没看出这女子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引起施醉卿如此大的怒火。 但,温离颜既然让施醉卿不喜,何必留着。 “她若碍了你的眼,我必不让她再多活一刻。”,寂璟敖轻柔道:“别气坏了身子,去换衣裳。” 温离颜何曾被人这么不客气说,她是不想与施醉卿硬碰硬,可在这个青铜鬼面的男人面前,不知道为什么,那曾经作为世家小姐清傲的一面便不知不觉的露了出来,尤其那男人,对她如此不屑一顾。 “督主怎么说都是赤炎大陆的大人物,见死不救,非君子知道吧。” “真是可笑,说教竟然说道本督这儿来了。”,施醉卿倏然自寂璟敖怀里站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督今日就让你知道,本督不止不是君子,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说着,她对着门外吵吵嚷嚷的公子哥们勾了勾手指,“你们,进来。” “周公子,哟,这里还有个美人呢,周公子你一向男女不忌,这下倒真是要享齐人之福啊,哈哈……” 说话这人,笑声还未落下,便响起另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啊,我的眼睛——” 他捂着眼,献血顺着指缝一路蜿蜒而下,触目心惊。 根本没有人看见是何人出手,什么时候出的手,那公子哥的眼珠子,就那么被挖了出来,那动作快的让肉眼根本扑捉不到,比鬼魅还可怕。 而那对被挖出来那对眼珠子,此刻就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动,将几位公子哥的酒意,吓得顿时全醒了过来, 周公子吓得双腿颤抖,结结巴巴地指着施醉卿,“你、你大胆,竟然敢,敢光天化日行凶……” “本督这不是还没杀人么?”,施醉卿笑容如芳菲春华,灼灼桃花夭夭漫漫。 这手,还真不是她动的。 施醉卿望了一眼寂璟敖,才说道:“本督初来敦商就遇到这么一个挑事儿的,这其心有异,不知道你们国舅爷,会不会轻易放过一个试图挑起大夏敦商战争的罪魁祸首?” “你……施醉卿……”,酒醒的众人一惊吓破了胆儿,其中一人也曾见过施醉卿一面,此刻认定了施醉卿的身份,腿抖得更加厉害。 施醉卿横行无忌可不单单是在大夏国中,如今这赤炎大陆之中,惹了施醉卿,就是惹了整个大夏,而大夏国国力这些年本就是越来越雄厚,施醉卿上台后国力更是日益上升,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一个大国作对? 更何况施醉卿的手段,他们也略有耳闻,就那转瞬之间挖人眼珠子的残忍手段,谁敢去惹? “走,我们走……”,那周公子颤抖地退出了门内,施醉卿冷然道:“站住。” “你、你还要干什么?” 施醉卿冷冷一笑,“这个女人,就当是本督赏给你们的,轮了奸了死了残了,你们随意,把她带走,别惹了本督心烦。” 几人硬着头皮去拉温离颜,“是是是……” “放开我——”,温离颜奋力挣扎,施醉卿挑着眉头笑,“别不自量力在本督面前自以为是,因为……”,施醉卿凑了过去,在温离颜耳边一字一句道:“你还不够格儿。” 温离颜身子僵硬了一下,看着施醉卿,那样强烈浓沉的目光,似在告诉施醉卿: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我温离颜,有资格与你斗—— 施醉卿吹着口哨转身,寂璟敖就站在她身后,她这一转身,就成了投怀送抱,她冷着脸挥开寂璟敖,反被寂璟敖禁锢在怀中,“发泄够了?” 温离颜不再挣扎,目光中充满了与年轻不相符的怨恨之光看着施醉卿与寂璟敖,她被那些公子哥拖着往门外去。 瑾烟就等着他们把人拖走关门,陡然看见温离颜那种可怕的目光,下意识觉得:这个女人,真留不得…… 她与督主本身不熟,而且看得出,督主对她极为不喜,她应该也是知道的,却仍然来踹门向督主求救,而且那架势,还真像是督主欠了她什么似得,理所当然,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自取其辱,而且,瑾烟还觉得,这女人看王爷的目光,总是有些不一样,她看着都不舒服,更何况是督主…… 都说自己把脸给人踩,没道理别人不踩,被人踩了却又要怨恨别人,大漠外的女人,心思可真是奇怪。 瑾烟撇撇嘴,正待关上门,这时又一女子冲上来,“等等——”,她一人上前,胡搅蛮缠将那几个公子哥推开,将温离颜护在自己身后,“谁敢动我师妹,我杀了谁——” 瑾烟望见是陆南依,回头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皱皱眉,陆南依上前,站在门口,“施醉卿,你放过我师妹吧,她若是有说话得罪你的地方,我代替她道歉。” 施醉卿毫无反应,陆南依知道,施醉卿要杀人放火,谁都阻止不了,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一个杀人连眼也不眨一下的男人。 陆南依从怀中掏出一截竹管,“施醉卿,我用这个,救我师妹一命。”,她提醒道:“你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可以用这个东西,跟你提任何要求,我现在,就只想你放过我师妹。” 施醉卿许久的沉默,谁也不知道她沉默的时候,在想些什么,许久,她才对陆南依道:“陆南依,我施醉卿这辈子看走眼过一次,便绝不会看走眼第二次。”,而她相信,自己对温离颜那种怪异的厌恶感,绝不是空穴来风,施醉卿目光扫了温离颜一眼,似有感触、似有深意,“有些人,也要看值不值的你拼命维护。” 陆南依毫不迟疑道:“她是我师妹,当然值得。” “你就这么确定?”,施醉卿反问。 224.第224章 野女人 “那是当然,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姐妹情深,说过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谁也不能背弃对方,所以,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师妹的。” “你真是个滥好人。”,施醉卿跨过门槛,走到陆南依身前,“我最讨厌滥好人,你知道么?反是好人,都不会死的太好看。“,她像在对小孩子说话,很轻很古怪,“因为坏人就喜欢折磨好人,就算死了,也要折磨,陆南依,你不怕死么?” 施醉卿说的话,很沉很幽,那落下的每一个字,都有绵长的回音在屋内四处逃窜,似一种无法捕捉的谶言,谁也猜不透结局。 陆南依咬了一下唇看着施醉卿,不知为何,施醉卿方才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心里极其诡异的颤抖了一下,沉浸在那番话中,回不过神,直到施醉卿再次问道:“陆南依,你真要用我给你的东西,换这个女人?” 陆南依毫不迟疑地点头,将竹节递给施醉卿,施醉卿看了良久,没伸手去接,一边朝屋内走一边说道:“这个女人还不值得浪费我的东西,东西拿着,人带走,别惹我烦。” 随后施醉卿甩了甩袖子,那门便哐当一声甩上。 寂璟敖见她心情确有几分不好,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施醉卿胳膊一甩拂开他,随后也不知寂璟敖是哪点惹到了施醉卿,两人在屋中大打出手,一桌的美酒佳肴全陪了葬。 “别闹,先将衣裳脱了。”,寂璟敖一边制服施醉卿,一边皱眉道:“瑾烟,去弄套干净的衣裳来。” 瑾烟正在听墙角,听得寂璟敖的话,立刻跑下醉仙楼,去了殷城最有口碑的成衣店里。 紫黄是帝王之尊独有,成衣店里自然不会有,瑾烟便选了颜色相近的绀青色,比对了尺寸,急急忙忙的回了醉仙楼,而动屋中传来的各种激烈的打砸声昭示着两人的打斗,还没有结…… 瑾烟打开门缝看了一眼,此时正见寂璟敖制住了施醉卿,她这才放心地走了进去,寻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放下衣裳,同情地看了施醉卿一眼,离开屋中。 瑾烟脚踩在地上,地上一片狼藉,汤汤水水,油渍满地,真是可怜了这一桌的大鱼大肉啊…… “寂璟敖,放开我。”,施醉卿咬牙切齿,这么激烈的打斗下来,她连一根发丝都没乱,寂璟敖脖子下,却横空多出了几条爪子印,而这会儿施醉卿的继续挣扎,显然惹怒了寂璟敖,“泼妇,再乱动,就在这张桌上弄了你。” “你——”,施醉卿气得眼光泛红,“寂璟敖,你什么玩意儿,“放开我——” “等孤王扒了你衣裳,你就知道孤王是什么玩意儿了。”,寂璟敖语气阴狠,男人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气,施醉卿喘得跟狗一样,他却依旧力大无比,一条胳膊就压住了施醉卿全身的力气。 施醉卿像只疯狂的小兽,挣扎来挣扎去,也逃不出寂璟敖的狼爪,没几下就被夹击扒光,光溜溜的搂在怀里,反而扭得寂璟敖一身都是火,她却还不知收敛,“寂璟敖,你最好能绑我一辈子,不然我非弄死你——” 寂璟敖眯着眼笑的样子,下流淫~邪,他舌尖在寂璟敖背脊上滑了一下,“孤王倒不知道,你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被绑着的滋味了?弄出乐趣来了?那往后,孤王都绑着你,你可开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开心你割混球—— “寂璟敖,你放开我。” 寂璟敖逗了她几句,便将瑾烟刚送来的衣裳给施醉卿披上,“跟孤王说,气什么?” 施醉卿消停下来,别扭地看着别处,生硬道:“没气。” “气孤王来迟了?” 施醉卿轻喝了一声,拉上从肩膀上滑落的衣襟,“我又不知道你来,气你做什么?” “真不知道?”,寂璟敖摸着施醉卿的脾气,一臂圈着她的腰,另一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这不是你写的?” 被雨水淋过的薄弱宣纸皱成了一团,被寂璟敖展开小心翼翼地叠放着,那墨迹晕染开,雪白的宣纸一片黑乎乎的墨迹,根本不可能看得清上面写了什么。 寂璟敖竟然到现在还揣着…… 施醉卿扭开头,“我可没写,谁知道你是哪个野女人写给你。” 野女人……? 寂璟敖几乎失笑,真是气得糊涂了,这般口不遮掩,“孤王都不曾气你恼你,你倒是气上孤王了?” “你不恼我?说的可真是好听。”,施醉卿笑的薄凉,“那我倒是要问王爷一句,这些日子,王爷去哪里了?” “你就为这?”,寂璟敖一挑眉,“想孤王想的脾气都这般暴躁了?” 施醉卿心里真是抓狂,想他妹的,寂璟敖这话说的,真是不害臊—— 她也不知道,那么可怕阴森,连说一个字都觉得是浪费自己表情的寂璟敖,怎么到她面前,完全就变成一没有节操的无耻流氓了…… 寂璟敖语气微软,“孤王去金墉关了。” 施醉卿诧异地扭头,金墉关就在敦商边界的接壤口,寂璟敖说去金墉关,其中的政治和军事性质自然是不一样。 “既然这一仗在所难免,那自然要孤王亲自叮嘱下去,确保万无一失。”,他来敦商前,只知施醉卿是为了金元神砂前来,并不知施醉卿已做了拿下敦商的打算,所以自然要另外再部署下去。 施醉卿缄默不语,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跟泼妇无异的举动,真是有些无理取闹,寂璟敖笑问:“气消了?” 施醉卿拉不下脸,从寂璟敖怀里跳了出去,回头僵硬地看了寂璟敖一眼,“我走了。” 寂璟敖手臂一捞将她拉了回来,“不是要陪酒请醉么?你酒还没喝,便要走了?” 施醉卿看了一眼这满屋子的狼藉皱了皱眉,寂璟敖一手提起屋中唯一完整的一坛酒,一手将施醉卿扛在肩上,开了门,寻了另一间僻静的雅间,一脚踹了进去。 225.第225章 东窗事发 瑾烟又换了一个地儿继续守着。 “寂璟敖,你放开我……” 寂璟敖将施醉卿甩在软榻上,“孤王连夜赶回来看你,你便没有犒赏孤王的?嗯?” 施醉卿看着寂璟敖那张邪气的脸,知道这混蛋男人心里打的什么邪恶注意,她抿了抿唇,掀开那酒坛子抬起,仰着头灌了几口,直灌得两颊通红,才包着一口酒水,凑上了寂璟敖的唇,辗转厮磨…… 寂璟敖一笑,自古温柔乡即英雄冢,比起英雄的天下之志,他宁愿醉倒在这温柔乡里…… …… 两个时辰后,瑾烟已靠在墙上,昏昏欲睡。 门突然打开,惊醒了瑾烟,瑾烟揉了揉眼睛,混沌的意识还没醒过来,嘴上就下意识说了一句:“督主,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施醉卿阴嗖嗖的目光立马朝瑾烟射去,瑾烟一个激灵,在施醉卿的目光下狠狠的缩了缩脖子。 施醉卿抬头挺胸,着了那一身绀青色的束身兜袖长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瑾烟往屋内看了一眼,屋内也早已人去楼空没有寂璟敖的影子,“督主,去哪里?” “公主府。” …… 清晨,乌云已压在苍穹上。 茜蓉疾步走进浮生若梦,“公主。” “出了何事?”,千金公主从床头撑起身子。 “公主,一大早谢阁老和李国舅便带着朝中大臣及太医院的李太医、赵太医、钱太医以及谢阁老等老臣全来了公主府,说是有要事找公主相商。” “难道是父皇的病情有变?”,李太医、赵太医、钱太医这几位老医政也算是太医院的三朝元老,本已辞退在家颐养天年,这些日子皇帝病重,也暂时被招进宫里救治皇帝,此刻一同前来,难保不会是大事。 千金公主忙起身,匆匆洗漱完毕,与茜蓉一道去了宝华厅。 宝华厅的气氛有些凝重,各位老大人都正襟危坐,连桌上的茶水也没碰一口,望见千金公主出来,忙起身行礼。 “各位老大人不必多礼。”,千金公主虚虚扶了一把,“各位匆忙来到公主府,是否是因为父皇……” “公主,我等今日前来,不是为皇上,是为了公主,也是为了敦商的家国社稷。”,李国舅率先道。 千金公主的手指搭在椅子扶把上,指节苍白,闻言抬眼定定地看着宝华厅各位面色凝重的众人。 “这话……怎么说?” 李国舅看了李太医一眼,李太医首先上前,直言道:“请让老臣为公主把把脉。” 千金公主不动声色地手拢进了袖里,“本宫昨晚才差了杨太医过府诊脉,身体并无大恙,便不必再劳烦各位老大人。” 李太医膝盖一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不容置喙,“公主,请让臣为公主把脉。” 其余几位老医政也同时跪下,“公主千金之躯,是敦商唯一的血脉,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请公主让臣等把脉,确定公主身体安康。” 几位老医政以跪下,其他老臣子也纷纷跪在宝华厅中。 “各位大人都是长辈,平日里连父皇都得礼敬三分,饶华不敢受此大礼,各位大人请起。” 千金公主亲自上前去扶,李太医固执道:“公主若不让臣等把脉,臣等便在公主府长跪不起。” 千金公主立在宝华厅庄严而肃穆的牌匾之下,良久地沉默着,她似乎已猜到了今日这帮老臣子突然来到公主府,执意要为她把脉的原因。 她叹了一口气了,罢了罢了…… “各位请起吧。”,千金公主将手腕搁在了桌上,闭了闭眼,再次一声叹息。 众人纷纷起身,谢阁老和李国舅侧开身,让三位老医政上前,分别替千金公主把脉。 李太医、赵太医、钱太医三人分别摸了千金公主的脉后,神色先是大惊失色,随后转为凝重起来,讳莫如深。 三位老医政走到了一旁,低头讨论起来,压低的声音让人无从得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表情,便知道千金公主的情况不是很好。 李国舅虽然着急,却也不敢上前打扰了三位老医政探讨千金公主的病情,直到三人再次走了过来,李国舅才问道:“公主怎么了?” “唉——”,李太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李国舅越发的心急,“李太医,你倒是说话啊。” “适才我为公主把脉,见公主脉象似有若无,极难捏准,似大限将至的脉象,本以为是自己年老体衰,摸错了,方才与赵太医、钱太医确认在三,这才敢来向各位大人回禀。” 大限将至四个字,将李国舅与谢阁老同时惊了一惊,纷纷不可置信地看了千金公主一眼。 “那你们的结果呢?”,这一次,倒是谢阁老先沉不住气了。 三位太医同时垂头叹气,宝华厅陷入死寂的沉默,众人大气也不敢出,都在等着那已经心知肚明的答案。 千金公主这时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僵局,“这脉各位也看了,本宫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各位大人来时,心中已有了数,回吧。” 千金公主起身,李国舅回过神,道:“公主,且慢。” 李国舅神色愤怒,“公主金枝玉叶之身,又是敦商皇室唯一的血脉,公主的身体状况事关重大,怎能如此轻描淡写就带过,这件事,我势必要追查到底——” 千金公主还未开口,李国舅沉声对茜蓉道:“公主平日里可有用药?” 茜蓉看了千金公主一眼,才老实地点了点头。 “去将药渣拿来。” 千金公主神色敛了敛,李国舅直指她的药有问题,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了。 “茜蓉,去拿药渣。”,千金公主开口道。 得到了千金公主的许可,茜蓉才去厨房,将今日还没倒掉的药渣拿了过来,三位医政仔仔细细地查看,半点不敢疏忽。 良久,李太医才道:“谢阁老,国舅大人,公主喝的药,并没有问题。” 李国舅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但是……”,李太医话锋一转,又皱眉道:“老夫在这药渣里,发现了一味可疑的药物。”,李太医从药渣中取出一味已经认不出本来面目小叶片,“这藏红花有活血化瘀、凉血解毒、解郁安神的功效,但在这一剂药方中,藏红花却是可有可无,仔细算来,甚至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李太医转头问茜蓉,“这药是何人所开?” 226.第226章 小题大做 “是杨太医。” “杨太医行医几十年,经验丰富老道,更不可能会开出这样的药方来,这一味藏红花,实在是可疑。” 谢阁老道:“去将杨太医请来仔细问问。” 宝华厅的随从,应了一声,忙去杨府请人。 这时,一直沉默深思的赵太医突然问道:“公主居住的地方,可有栽植梵芗花?” “公主闻不得花香,院子里并没有种植任何花卉。”,茜蓉回答道,茜蓉虽然早知千金公主的情况,但从几位太医此刻凝重认真的态度看来,只怕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钱太医接口问道:“那可有一种叶子长得像花、无色无味的树?” 茜蓉这次倒是点头,“有,公主的院中,就有一棵。” 三位太医互望一眼,李国舅目光沉郁,“可是这树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们也要仔细看过才知道。” 李国舅便让人去浮生若梦折了半截树枝来,千金公主疲惫地闭着眼,手肘撑在桌上,似要睡了过去。 几位太医再次拿着那树枝仔细甄别,宝华厅中又是一番煎熬的等待,半晌后后,李太医才斟酌着字句道:“这的确是梵芗花。” 李国舅不解,赵太医解释道:“梵芗花产自西域,它的叶子,是中药中名贵稀有的药材,但中原地区与西域地理坏境相差太大,所以梵芗花到了中原,几乎是不能存活。” “可是这棵树在公主的院中,三年枝繁叶茂,长势甚好啊。”,茜蓉疑惑道。 “那是因为这株梵芗花,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所以得以在公主府中成长。”,赵太医顿了顿,又道:“藏红花少量服用,并无任何副作用,但若是与公主每日嗅着的梵芗花暗香掺杂在一起,却是催命的剧毒。” 李国舅拍案而起,拳头森森作响。 “怎么可能……这药,公主已经服用了三年了,而且这棵树,是驸马让人栽植的,怎么可能有问题?”,茜蓉脸色倏然惨白,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各位大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茜蓉浑身颤抖,一想到这三年,是自己和潇湘熬出了致命的毒药逼着公主喝下去,心里几乎承受不住。 她懊恼悔恨地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沉闷的哭声在宝华厅中显得愈加的压抑。 难怪公主按时喝药,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差,尤其到了春夏,院子中的梵芗花开的灿烂的时候,公主几乎是连下床都不能。 她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公主的药和院子里的树有问题? 而茜蓉口中的驸马两个字,则让宝华厅的众人脸色同时深沉起来,没想到这查来查去,还是和宗政家脱不了干系。 宗政阙把持朝政,宗政陵若是为了帮宗政阙一把毒害千金公主,也未可知,毕竟成亲三年,他对千金公主的无情无义才敦商,可是出了名的,而且如今闹出千金公主还是完璧之身…… 千金公主一直不曾开口,好似这件事,与她全无干系,在压抑的气氛中,李太医开口了:“不仅如此,这两味药若是长时间同存,还能导致女子不孕,方才我等替公主把脉,发现公主的脉象中,已经缺了……” 李太医适时地住口,没有再往下说。 李国舅震怒的声音几乎掀翻了宝华厅的屋檐,“好一个宗政家,好一个宗政陵,娶了皇家公主是他天大的福分,他却胆大包天下毒谋害,简直该死——” 李国舅从墙上抽出了长剑,“宗政陵在哪里,我要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几人忙上前拉住激动的李国舅,“国舅大人,有话好好说……” “事情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宗政家胆大包天,对敦商皇室公主下此毒手,罪该万死,本官要活剐了他——” 让千金公主断子绝孙,让敦商彻底后继无人,这个罪名,足够宗政家满门抄斩。 众人齐力,好说歹说,才将怒火难熄的李国舅劝了下来。 谢阁老压低声音,隐晦地问李太医:“那公主现在……” 李太医摇了摇头,断了谢阁老的希望。 谢阁老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充满福气的圆脸此刻却满是阴翳,他虽然有明哲保身的想法,但宗政家如此公然的谋害公主,即便他宗政阙日后得势了,还能容得下他们这帮老臣子吗? 李国舅又是一拳砸在桌上,“去将宗政陵叫来——” 千金公主终于出声,“舅舅,事已至此,何必再追根到底徒生事端,平白的让外人笑话了我皇家。” “事到如今,你还维护他?”,李国舅怎么都不想到,当年心高气傲的敦商公主,竟然会变得这样软弱,果然,妇人就是妇人,永远成不了事,“他害你如此,千刀万剐都不够解舅舅的心头之恨,这件事由舅舅做主了,宗政陵必须站出来,给我一个交代,给朝中文武大臣一个交代,否则,他宗政家休想安宁——” “这件事与驸马无关。”,千金公主抿了抿唇,道,“我知道舅舅关心我,可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舅舅太过大题小做了。” “饶华,你要知道,你是敦商的公主,一举一动都关系这整个敦商,这已经不仅仅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这是事关敦商未来的大事。”千金公主一直无所出,那不是要让敦商大权完完全全落到宗政阙手里? 李国舅心里冷笑,宗政阙倒是打的好主意啊,而他千防万防,竟然没有防到他会在公主府下手。 “舅舅,你早便知道,三年前饶华就已经是这样子,即便没有人下药,饶华也活不了多久。”,千金公主语气淡淡,“还请舅舅以及各位大人,不要张扬此事,乱了敦商民心。” “饶华啊,你怎的就……”,李国舅恨铁不成钢地甩了甩袖子,重重叹了一声。 这里来的老臣子,也算是看着千金公主长大的,如今见好端端的金枝玉叶,竟然因为一个男人沦落自此,心中唏嘘不已,纷纷别开了头,不忍再看千金公主。 227.第227章 绝育 “饶华,舅舅能不追究,你想想皇上,他能不追究?朝中大臣、敦商的百姓,他们能不追究?” 千金公主闭上眼,神色无奈地低绵,“舅舅,饶华已经无力再去管朝中大事了,你便让饶华安安生生的再多活几日……算饶华求你了……” 李国舅目光一凝,千金公主的目光,充满了哀求,充满了彻底的绝望,仿若他不答应,她此刻就要在此死去,即便在朝中勾心斗角、争权夺势这么久,心早已硬得六亲不认,李国舅还是管不住心里那丝丝的疼。 “好,舅舅答应你不将此事声张,但你也必须答应舅舅一个条件。”,李国舅收了脸上的怒气,声音温和不少,“你与驸马宗政陵必须合离。” 千金公主覆面的白金面具冷岑了几分,她面具之内的那双眼,定定的看了李国舅许久。 李国舅的声音不容反驳,“饶华,这件事你必须答应舅舅,你是舅舅唯一的侄女,舅舅决不能再让你受一点苦。”,李国舅打起了温情牌,“他宗政陵何德何能,得到皇室公主的青睐,却不知感恩,反而下毒谋害于你,你若不跟他合离,难保他不会再对你下手。” 宝华厅里静静的,众人都知道,这不止是国事,还是家事,这里除了李国舅,谁都没有资格太过干涉千金公主。 “饶华,你仔细想想,宗政陵仗着与皇室姻亲,帮着宗政阙谋害于你,窃夺敦商皇权,你难道要他们得逞么?” “罢了,饶华早已看淡,舅舅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李国舅见千金公主默认,轻道:“好侄女,你放心,舅舅他日,定会回你报了这个仇。” 他方才虽然叫嚣得凶悍,但到底不会在宗政家如日中天的时候贸然对宗政陵下手。 “舅舅势必取了宗政家两兄弟的头颅,泄此心头大恨——” “国舅大人要取了本王的首级,本王这不就来了。”,宗政阙一脸笑意地走进宝华厅,他右手微握拳横在小腹处,左臂空荡荡的,只余一只袖子被风吹得凌凌落落的。 李国舅一声重重的冷哼,“我正想去找你算账,你倒是不请自来了。” “公主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本王岂能不来?”,宗政阙笑容沉凉,话中有话,“本王若是不来,这什么事不都得算到本王头上来了?本王岂不是冤死了?” “王爷别急着喊冤,这桩事,只怕是王爷喊得再冤,也逃不了干系——”,李国舅冷冷道。 宗政阙佯装不解地询问了过程,才满是震惊地感叹道:“还真是凑巧。” 李国舅讽刺一笑道:“这万中无一的巧合,怎么就总是被你宗政家揽上了。” “国舅大人夹棍带刺的,不如开门见山说是本王谋害公主,何必拐弯抹角。” “宗政阙,你承认了?” “本王承认什么?”,宗政阙挑着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国舅爷要将什么事都赖在本王身上,本王也是百口莫辩啊。” “这里这么多人睁眼看着,本官可没有王爷那通天的本事。” “什么西域梵芗花,简直是无稽之谈,国舅爷连这也可信?” “站在这里的各位,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医政,怎么可能看错?” 宗政阙不置可否一声淡笑,单臂捧着茶杯,漫不经心道:“我看是国舅大人别有居心,把朝堂上的事儿都摆到公主府来了。” “宗政阙,你——”,经历断臂一事的宗政阙,似乎沉稳了不少,总有几分难以摸透的高深莫测。 “既然怀宁王认为自己是无辜的,那又有什么害怕的?”,眼看着两人再次争锋相对起来,谢阁老出来打圆场,“老夫已经差人去请杨太医过公主府一趟,再请来驸马爷对质,到时候是谁动了手脚,自有分晓。” 谢阁老话落,随从快步走上来回报:“阁老,杨太医不在府中,杨府人去楼空,早已无人。” 谢阁老目光一警,“可曾去太医署看过?” “太医署的医政说,杨太医昨日离开太医署后,就再没有去过。” 谢阁老若有所思起来,李国舅怒道:“宗政阙,你杀人灭口——” 他也是今早才得到密报,得知宗政阙在公主府对千金公主下手,杨太医不可能比他早得知消息准备了潜逃,可这消失的动作也太快了,以杨太医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做到,唯一的可能,就是杨太医已经被宗政阙却杀人灭口了。 而此刻就算马不停蹄差人去找,只怕找到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了。 或许,以宗政阙的手段,连尸体也找不到了。 宗政阙笑了起来,似一种挑衅,他说话的音调,总是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深沉和阴森,“本王倒是好奇,国舅爷又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认定是本王下毒谋害公主,难道国舅爷能未卜先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宗政阙,你将一切布置的天衣无缝,可却不知道早已有人将你的阴谋看在眼里,本官就是接到了有心之人的举报,前来揭穿你的阴谋,未免有人说本官刻意陷害,所以带上了朝中甚有威望的几位大人,你休想再狡辩。” 这一招与宗政阙在承乾宫设计戒贤,让几位老大人撞破可谓是异曲同工之妙。 “可笑。”,宗政阙不屑地轻笑一笑,“公主怎么说都是本王的弟妹,本王难道还能不顾人伦杀自己的弟妹?” “你宗政阙有什么不能的?”,李国舅笑容沉凉,“怀宁王,夜路走路多了也是会栽跟头的,宗政陵断了一双腿,怀宁王可得小心着,别连这条右臂都被人斩断了,到时候可就真是废人一个了。” “你——”,宗政阙捏碎了被子,阴兀的目光如刀刃般看着李国舅,直让人心里发寒。 李国舅这话,显然踩到了宗政阙的痛脚,看他铁青的脸色,李国舅笑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冷冷的对视。 千金公主霍然站了起来,华服似凌厉的狂风刮过,她眸色沉沉,扬声道:“父皇没死,本公主也没死,这敦商臣子什么时候这般不成体统,吵到本公主的府中来了。” 228.第228章 潇湘出事 众人忙屈身作揖,“是微臣等无礼了。” 千金公主缓步道:“各位大人一片良苦用心,这情本宫领了,只是本宫这身子本就不好,如怀宁王所说,这梵芗花树只不过是凑巧而已,大家太过多虑了。” 千金公主息事宁人,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她不想宗政陵被牵扯进这件事中。 尽管,置他于死地的阴谋,宗政陵也算是掺了一脚,可这又如何? 千金公主心中苦笑了一声,父皇经历玉贵人一事后,身心大受打击,她看了许多这方面的医术,希望能从其中找出救治的法子弥补父皇的遗憾,自然知道梵芗花和藏红花掺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她依旧每日将那药喝了下去,成全宗政陵希望她死的愿望。 她只愿,一切都能随着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可到底,天不如人愿,这件事就这么被揭开了。 沉默良久的谢阁老在这时开口,“公主,这件事老臣们不查清楚,愧对先皇,也愧对皇上,更愧对敦商万民,有何面目立足于这世间?” 千金公主沉了沉声,最终才在众人你一言我一眼义正言辞的劝声中道:“茜蓉,让人去请驸马爷。” 茜蓉浑浑噩噩地吩咐下去。 众人都等着宗政陵站出来给一个说法。 宗政阙不动声色,右臂搁在桌上,微微曲着,嘴角挂着讳莫如深的浅浅笑意。 这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心思各异。 而千金公主却至始至终捏着自己的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中,微微的泛疼,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是否有宗政陵的一笔,毕竟梵芗花,当初是以宗政陵的名义送到浮生若梦的。 她不敢去查个仔细,不敢去问个清楚,就怕知道了真相,再一次让自己在伤害中越来越狼狈。 沙漏计时,细细沙子声音似涟漪荡漾,人的耳朵根本南衣捕捉,却因为此刻紧张而沉重的坏境,让那声音流淌在每个人的心头,似面临行刑前的提心吊胆。 半晌后,一个丫鬟跌跌撞地奔入了宝华厅,惊慌失措,脚下打了乱,一下摔倒在千金公主脚下。 千金公主微沉着神色,“让你去请驸马爷,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不是让各位大人笑话我公主府的下人不懂礼数吗?” “驸马爷……”,那丫鬟惊惊惶惶,已经是不知所云,“不是,是潇湘……是潇湘姐姐、潇湘姐姐她……” “潇湘怎么了?”,千金公主猛然站起来,那丫鬟仰着脸,噤若寒蝉,咬着下唇,就是开不了口。 千金公主脸色凝重,潇湘对她的情谊,她是知道的,此刻这丫鬟半天说不清楚,但那慌张的神色,也实在让人担忧,千金公主生怕潇湘出了个好歹,此刻理智一乱,提着裙摆,丢下众人就朝浮生若梦跑去, “快,去看看,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宝华厅的众人也转战到了浮生若梦。 茜蓉行动本就快,她追上千金公主后,搀扶着她到了潇湘的门前。 茜蓉敲了敲门,“潇湘姐姐,你没事吧?” 屋内传来一声沉重的钝地之声,似有什么受惊落地,茜蓉担忧地叫了几声,得不到潇湘的回应,也着急起来。 千金公主道:“茜蓉,撞门。” 茜蓉叫了两个小厮上前,两人一起用力,“砰”的一声便将门撞开。 千金公主一脚踏进屋里,四顾潇湘的身影,望见屋内移位的家具,望见凌乱床榻上被褥裹身、香肩半露的潇湘,望见衣衫不整,倒在地上、脸色阴沉无比的宗政陵…… “你们……在做什么……?”,千金公主沉默了许长时间,似后知后觉,她声音更像一碰就碎的幻境,幽幽绵绵,空空洞洞的。 茜蓉想看清楚里面的究竟,从门外钻了进来,不小心轻碰到了千金公主,却将千金公主推得摇摇晃晃。 “公主你没事吧?”,茜蓉扶住了千金公主,才去看屋中的情形,瞬间瞠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潇湘……” 潇湘裹着被子,头埋在双臂中,肩膀一抽一抽,哭泣的声音哀沉无助。 她肩膀上那些暧昧的红痕,灼出了千金公主眼里的泪,千金公主踉跄后退,神情显得有些木然。 她看着倒在地上、背靠轮椅的宗政陵,“为什么……” 为什么非得是潇湘,为什么非得是她最信任的人…… 他们成亲那日,宗政阙抛下洞房中的她,跟别的女人厮混,让她成为敦商的的一个笑话,她在洞房里,睁眼看着红烛燃到天明,都不至于有这一刻心死寂灭般的哀痛。 “为什么……”,她又问潇湘。 潇湘背脊僵硬,始终不曾抬头看千金公主,这样的场景,即便是她早就算计好的,却还是没有勇气,去看千金公主绝望的脸庞。 茜蓉气愤地上前,抬起潇湘的脸,一巴掌重重地抬起,却怎么都打不下去。 千金公主摇摇欲坠的身子步步后退,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奔溃,她推开众人,转身逃离了这个地方,将这一切的是是非非,留在身后的人。 “你怎么能这么伤公主的心?”,茜蓉大喊着留下这一句哀痛的话,转身去追千金公主。 本来为兴师问罪而来的谢阁老等人,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弄得尴尬不已,纷纷做罢,告辞回府。 心中却不约而同叹道——这宗政陵,当真是荒唐至极。 李国舅心中暗忖:千金公主大受打击,只怕跟宗政陵,是过不下去了。 这合离,也是早迟的事。 而宗政阙阴沉的看了宗政陵一脸,拂袖离去。 远处的屋瓦飞檐上,另一个看客全身裹得厚厚实实,紫色毛绒的大氅将她的半张脸拂住,她神色有些不郁,抬起袖子在屋瓦上挥了一下,顿时将三块翡绿色的瓦片拂了出去。 她带着满腔的好心情来公主府看宗政阙如何自圆其说,千算万算,竟然漏掉了潇湘这一个环节,更没想到潇湘竟然会用自己去算计宗政陵。 这个丫头,做事做的太绝了。 储慎安迎风而立,深色长袍猎猎飞扬,“看来,你给宗政阙的颜色,还没有一个小丫头的手段来的厉害。” 229.第229章 走着瞧 这件事将千金公主对宗政陵的希望彻底的掐灭,只怕以后对宗政陵的心,真的死了。 宗政家没有了皇戚这一层关系,在朝堂上就没那么名正言顺了,宗政阙心中,只怕恨不得杀人。 施醉卿手肘垂在膝盖上,沉默不语。 她第一次看见公主庭院中的那棵梵芗花就觉得有些怪异,后来在公主房里嗅到了藏红花的味道,便知晓这其中的阴谋。 她猜测千金公主一定是知情的,而从今日她平静的态度来看,她的确对一切都知情。 这个女人还真是对宗政陵死心塌地了,连这么歹毒的算计都甘心承受。 但从另一方面说,这梵芗花和藏红花的毒,与千金公主体内金线引的毒相克相制,形成了对峙的局面,以毒攻毒,才让千金公主之前所中的毒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从而撑过了这么多年。 只是最近宗政阙加猛了药量,让她身体里的毒素失去了平衡,她身体承受不住,才会越,来越虚弱。 施醉卿一言不发地跳下了飞檐,储慎安随之在她身后。 这飞檐走壁的进了公主府,却敢这么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走出去,谁还能比施醉卿更嚣张? 而这时,宗政阙却从一处回廊拐了出来,立在施醉卿面前,显然早知施醉卿在此。 宗政阙阴鸷的眸子阴毒地剐着施醉卿,就差没当场把施醉卿生吞活剥了。 “施醉卿,今日的事,又是你的手笔?” 施醉卿爽快地点头,眉飞色舞,“是啊,王爷大病初愈,今日这场戏,权当是本督送给王爷的一份薄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王爷切莫嫌弃。” 施醉卿翘起兰花指在宗政阙空荡荡的袖上弹了一下,笑容满满当当的,“王爷伤好的倒是快。” 宗政阙拳头抡起。 施醉卿后退一步。 储慎安上前,挡在施醉卿身前,神情冰冷。 宗政阙适时地收回了理智,施醉卿站在储慎安的背后,将头搁在储慎安的肩膀上,一笑道:“跟王爷介绍一下,这是本督手下的猛将储慎安,剥皮削骨的好手,王爷要不要过过招?” 宗政阙冷哼一声,甩袖离去,“施醉卿,咱们走着瞧。” “好呀,那就走着瞧。”,施醉卿说完,轻笑了一声,背着手大步离开了公主府。 浮生若梦,屋中,已然是归于平静。 潇湘的哭声自从千金公主走后,就已停歇,此刻她脸庞清冷,眼中也一片清冷,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宗政陵撑着轮椅坐了起来,“你满意了?” “这句话,难道不是该潇湘问驸马爷吗?”,潇湘勾起嘴角轻嘲,“如今公主对驸马爷死心,这不是驸马爷求之不得的事吗?看驸马的样子,倒好似有些不悦。” 宗政陵死死的捏着轮椅的扶把,他没有想到昨日在院中喝醉了酒,会被潇湘推到了浮生若梦,更没想到他与潇湘…… 宗政陵很确定,这一切不是他主导的,他残了一双腿,根本不可能…… 一切都是眼前的女人—— “跟你的主子一样,下贱无耻——” 潇湘眸子陡然冰冷,“不许你侮辱公主——” 宗政陵笑,“你是她最信任的丫鬟,却勾引她的丈夫,这个侮辱,不是你送给她的吗?” 宗政陵想起方才千金公主奔溃的神情,心中怎么都安定不下来,好像有些东西真的彻底从他的身边消失,再也不会回来了…… 潇湘死死地抓住被角,宗政陵残酷冷厉的笑声已然还在,“等她回来,睁大眼看看自己养了怎样一个不知羞耻的丫头。” “哈哈……”,潇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寡淡地说着:“驸马爷,你别忘了,妙珠也是公主身边的人,公主拿她当最好的姐妹,对她真心真意,可最后她又做了什么?” 宗政陵勃然大怒,“就凭你也配跟妙珠想比——” “我是自然不配。”,潇湘道:“可妙珠又凭什么跟公主比?她连替公主提鞋都不配,若不是公主可怜她,她不过就是娼妓房里卖笑卖身的下作妓子。” “啪——”,宗政陵的脸因为怒火而涨得通红,他狠狠地甩了潇湘一巴掌后,潇湘反而笑了,“宗政陵,当初妙珠死后,你不问青红皂白给了公主一巴掌,那一巴掌将公主的骄傲、公主的傲气打得一无所有,我一直都记得。,从不曾忘记。” 宗政陵看到了她眼底刻骨一般的恨意。 “你既然恨我,何必爬上我的床?”,宗政陵嗤笑,“你家公主,只怕会更恨你。” 潇湘缄默不语,穿上衣服离开了屋内,她离开之间,站在屋檐下,看着暗沉的天空,却是说了一句话给宗政陵听,“宗政陵,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 宗政陵暴怒,抄起屋中所有能动的东西一同乱砸。 屋里一片狼藉。 …… 宗政阙站在公主府门匾下,看着千金公主消失的方向,眯起了细长的眸子,“找人看住她,有机会…… “属下明白。” “做的好看点。” “属下会让所有人知道,千金公主是为情自杀。” “去吧。” 施醉卿这么一出,让他对千金公主下毒的事迹败露,若千金公主与群臣继续追究下去,他必定是被千夫所指。 所以,公主不能再留了。 现在她因为宗政陵与潇湘的事而离家,若在外面出事,别人也只会以为她是为情自杀。 就算有怀疑他,也没证据。 这是个送到手里的好时机。 …… 千金公主一口气跑出了公主府,她靠在巷子中的墙上,喘气剧烈。 墙上有湿滑的青苔,抵着后背冰冷入骨,方才房中的那一幕一遍一遍的回荡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仰着脸,总是忍不住问自己,她堂堂一个公主,到底是怎么活的,竟然如此窝囊? “公主。”,低沉的男声钻入她的耳中,千金公主侧头,望见了沉红锦襕的戒贤,“大师。” 戒贤上前,眸色低沉,“公主,别说话。”,戒贤看了一眼后方巷子转角处的刀光剑影,他扣住千金公主的手,“跟我走。” 230.第230章 光头哥哥 千金公主心里乱糟糟的,怎么剪,也是一团乱麻大乱,她的手落在戒贤宽厚的大掌中,感觉这男人掌中被佛珠和木鱼磨出的老茧,心中却陡然安宁起来,什么喧嚣,似乎都留在了身后的脚印里。 戒贤的脚步越来越快,千金公主几乎跑着才能跟上,她望着男人的背影,不知怎的,竟然笑了一声。 在她人生最光华璀璨之时,她爱上了宗政陵,在她人生凌乱不堪之时,戒贤来到了她身边。 如果宗政陵只能成为她生命中遥不可及的一个梦,戒贤便是她生活中,触手便可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不想放开,于是,便用力地回握了戒贤的手。 戒贤手指微僵,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紧扣的手指。 深秋小巷子中荒僻无人,身后跟踪的人,越来越明目张胆。 千金公主回头望了一眼,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大师,你不要管我了,他们是为我而来,我不想连累你。” 戒贤将她的手扣得越紧,“我不会丢下你。” 男人的声音,那么坚定。 身后的杀气越来越重,身后的人也越来越近,千金公主怔怔的看着戒贤的背脊。 戒贤脚步突然一顿,他连拖带拉地将千金公主推进了一间农舍后,扣上门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千金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只身孤零零地站在农家小院子里,直到凌乱的脚步声远去,她才回过神。 “戒贤……”,她心里重重一跳,上前拍打着木门,那门被戒贤扣上,凭她那点力气根本就撞不开。 千金公主急中生智,在院子中找了一张木桌抬到墙角下,她咬牙艰难地爬上了墙。 墙不是很高,却离地面有一定的距离,千金公主看着,心里有些发慌,不敢跳下去,她踌躇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闭眼跳了下去。 “唔……”,千金公主砸在地上,脚踝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戒贤离开的方向追去,满头都是冷汗。 走了许久,几乎快让她撑不住了,这才看见了前面一片枯黄的草丛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 而那尸体中,有一披发浓眉的男子,正在反反复复地擦着自己刀上的血迹。 冷飞流看了一眼一瘸一拐的千金公主,一句话没说,扛着大刀瞬间没了人影。 千金公主脚下沉重,她目光梭巡着戒贤沉红的身影,终于在一拨草丛中找到了戒贤,“戒贤,戒贤……” 戒贤手臂中了一刀,幸好冷飞流来得及时,伤的不轻,只是有些虚脱,“我没事……” “戒贤……”,千金公主掌心抚着他的脸庞,“是我连累你了……” 千金公主扶着戒贤起身,戒贤这才见她的脚有些不对劲,问道:“你的脚……” 他不等千金公主说话,已经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 千金公主的脚踝肿得像包子,而她脸色惨白惨白,毫无血色,再走下去,显然是撑不住。 “我背你。”,戒贤蹲在千金公主面前,千金公主望了一眼他流着血的手臂,没动。 戒贤回头望她,突然扣住了千金公主的手,将她扯在了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步地离开这个充满血腥的地方。 荒郊破庙。 千金公主将附近的干柴拣了过来生火,戒贤将她按在茅草里,轻道:“我来吧。” “你受了伤。” 戒贤看了一眼她的脚踝,“你是公主,没做过这些。” 戒贤说的理所当然。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拣了干柴过来,拿出火捻子点燃,寺庙里一点一点亮起来。 千金公主蹲在戒贤面前,戒贤身上有金疮药,她小心地给戒贤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火光下的白金面具泛着火一样的光泽,戒贤趁着她专注的机会,手掌摸上她的脚踝,重重的一扭。 “唔……”,千金公主咬牙一声闷哼,戒贤道:“只是骨头移位,已经接回去了。” 千金公主隐忍地点了点头,垂着头看那高高肿起的脚踝,戒贤伸手,一下一下,轻轻地在她的脚踝处揉捏着,力道不轻不重,能缓解疼痛。 千金公主的瞳仁里倒映着戒贤的影子,与火光一起,那般灼目,戒贤抬起眼,对上她的视线,忍不住抬起手指,在她面具上轻碰了一下。 千金公主敏感地就别开了脸,“别看,我丑。” 戒贤目光顿了一下,再次将手覆了上去,千金公主这次闭着眼,没有再躲。 当那面具从脸庞滑落,一滴泪也随之落下,千金公主慢慢地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从默默流泪,到小声啜泣,到此刻的失声大哭,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让人心疼。 戒贤静静的,将她揽在怀里,掌心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他知道她突然失控爆发的兴许,全来自于宗政陵。 世上除了宗政陵,还有谁能伤她自此。 他听着那样哀恸的哭声,心中也一片荒芜般的哀伤,除了一遍一遍地安抚着她颤抖的背脊,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千金公主哭累了,靠在他的怀里,她说:“戒贤,若我先遇上你,定会爱上你的。” 戒贤的手,突然的一顿,有一句话,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你忘了,我本就是比宗政陵先认识你。 那一年殷城的梨花开的簌簌扬扬,他和师父刚从海外归来,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不大的佛门圈子里,已是小有名气。 敦商皇帝对佛教的诸般道义深信不疑,宣师父进宫说法,他作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一同进宫,却在宫里遇见了古灵精怪的她。 那时,她为了躲避老太傅古板迂腐的说教,跑到宫里最偏僻宫院里躲起来,梨花开得灿烂,她为了折一枝梨花别在发梢而爬上梨树,而当梨花落在发间,她才发现自己无路可退了。 她坐在一树的梨花丛中,笑容烂漫,哼着不成曲小调,似无意闯入人间的精灵。 她看见他,咯咯的笑,他脸涨红,迅速低下头想逃开,她叫他“光头哥哥,你别走啊……” 231.第231章 心动佛动 她说:“这里好高的,我下不去。” 他天生俊气,生的唇红齿白,煞是好看,他抬着脸认真地问她:“那你怎么上去的?” 她理所当然地笑,裂开的唇瓣中,牙齿炫目,“爬上来的。” “你都能爬上去,为何还怕?” “我爬上来了,才知道这么高啊……” 她看着逐渐沉下去的日头,在树上急得跳脚,“光头哥哥,怎么办啊,我要是再不下去,太傅大人来了,定会告诉父皇的,父皇生气,很可怕……” “那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可是我怕,你要是接不住我,我摔疼了怎么办,我怕疼……”,她娇气地觉着唇瓣,怎么都不敢往下跳。 他似一个父亲宠爱着孩子般,轻言细语道:“这样好了,你闭上眼睛跳下来,这样就不怕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 她便闭上眼,咬牙重重一跳,落入了他的怀中,撞在他的胸口,他心里钝钝地跳着。 “光头哥哥,谢谢你。”,她晓得赛过满树灿烂的梨花,“我先走了,光头哥哥再见……” 他看着她的背影跑远,只是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了一声:“再见。” 那时她年幼,那时他心中执念太深,只想成佛,怎会想到日后会有这样一番的纠葛 而这再见之时,她已是娉娉婷婷,倾国倾城,而他是举世闻名的佛门高僧,一心向佛,六根清净。 她心里有了爱慕的男子,他在敦商皇宫最高的祭台上,参禅打坐、诵佛讲佛,余光看到她对着怀宁王身边的少年笑,那笑容一如当初梨花树下的灿烂。 他当着下方高朋满座的簪缨贵臣,多年来第一次失神,打翻了手边的灯台…… …… 千金公主不知道,她与宗政陵的一切,唯一一个将一切看在心里的人,是戒贤。 那时她一心只有宗政陵,哪里看到他低垂的眉眼中,不一般的情感。 无论念多少经,他扰乱的心,已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他的步伐。 所以,当她覆上白金面具,对她说:“大师,你拯救世间一切苦难,可否拯救我?” 他毅然决然的答应,走入了公主府中,顶着天下人的风言风语,带着佛的慈悲去解救她。 可他错了,世间生灵的苦难,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去插手,心无旁骛,无悲无喜,可她的苦难,他每一天倾注的感情太多,便将自己也拉入了无法回头的苦难中。 佛说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他回了多少次眸才换的这一生的交集?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他的佛可说,他的情,却永远不能说。 饶华饶华,这个名字,终将和佛主一样长存在他心头,直到他死去…… …… 千金公主的声音,低低幽幽的响在破庙里。 “戒贤,我今日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心死,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戒贤,我想要再被人疼一次,再被人爱一次,可这世上不会再有爱我了……” 他说:“我爱你。” 千金公主仰首看他,一笑,“对,你爱众生,也会爱我的……” …… 深夜,公主府大门口。 潇湘目光频频跳远,手指绞着衣角,在大门口来来回回地走着,坐立难安。 这么晚了,公主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的心提得高高的,怎么都放不下去。 不远处,一个身影踽踽独行,自黑暗中逐渐走出来,潇湘上前几步,才看见茜蓉的身影。 茜蓉垂着肩膀,失魂落魄,影子被灯光拉的斜长,潇湘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看见千金公主。 “茜蓉,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公主呢?” 茜蓉抬起通红的眸子,一把推开了潇湘,“你还知道公主,你,你这个……”,茜蓉结巴了很久才接了下去,“白眼狼,跟妙珠一样,就知道伤公主的心……” 潇湘无暇去顾及茜蓉伤人的话,她上前捏住茜蓉的肩膀,“茜蓉,现在不是我们窝里斗的时候,你先告诉我,公主在哪里啊?” 茜蓉神情一垮,眼泪又开始肆虐,“我不知道,公主不见了,我没找到公主……” 潇湘眸里的光彩一点点熄灭。 宗政陵不知何时推着轮椅到了大门口,听着茜蓉这话,瞳仁不安地跳了一下,对守门的侍卫们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人。” “是,驸马爷。”,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举着火把出去找人。 茜蓉一看见宗政陵,浑身都是气,她胸膛重重的起伏了一下,转眼又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潇湘,咬牙道:“若是公主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哼——” 说完,她抹干了眼泪,转身跑开,融入了街头茫茫黑夜中。 “茜蓉——”,潇湘喊不回茜蓉。 吕光望着茜蓉跑开的身影,有些担忧,“爷,不如吕光也去添把人手。” “去。”,宗政陵没有阻止。 吕光循着茜蓉的影子追上去,他腿长个高,很快就追上茜蓉,“你别跑了,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回去吧,我去找公主。” “不要你管,我要自己去找公主。”,茜蓉在跑,吕光再在走,隔着也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 “找不到怎么办?” “闭上你的乌鸦嘴——”,茜蓉回头朝吕光恶狠狠的喊:“不会找不到的,公主不会有事的——” 今夜的月圆得凄凄清清,似冰雕的圆盘,罩在天幕,冷得出奇,面前的女子横眉竖眼,清秀的小脸在淡淡月光的点拂下生动灵秀,吕光心头一软,温情软软地将茜蓉揽入了怀里,“好了好了,公主会没事的,我陪你去找,还不成么?” “嗯……”,茜蓉擦着眼泪,吕光牵着她的手,望着她挂着泪痕的小脸,心里微动,“若是这次我帮你找到了公主,你便答应嫁给我可好?” “吕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茜蓉怒了,温馨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离开公主身边的,你要不想帮我找人,走就是了。” 茜蓉说完,冷哼一声甩开吕光的人,走了。 吕光无奈的很,无数次耍心眼想收服这丫头,都衣失败告终,真不知道,在她眼里是她家公主重要,还是她男人重要…… 吕光估计着,恐怕他还真不如千金公主来的重要。 …… 232.第232章 是苍秦王 公主府众人连夜找人,一夜无眠,直到第二日清晨,戒贤才抱着昏迷过去的千金公主回来。 他受伤手臂渗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他却一声没吭,抱着千金公主越过了宗政陵,径直进了公主府。 宗政陵收紧拳头,捏得指间的金线引发疼,在他指尖咬了一口,他却半点感觉不到疼。 千金公主昏睡了一天一夜,次日的清晨,才逐渐转醒。 茜蓉见她醒来,激动得嚎啕大哭。 千金公主的手一下一下拍在茜蓉的肩膀上,反倒安稳着茜蓉,“傻丫头,哭什么……” 茜蓉抽着鼻子,她拉住千金公主的手,哽哽咽咽,“公主,潇湘……潇湘她一定不是自愿的,公主,你不要伤心……” 千金公主淡淡一笑,并未说话。 吕光推着宗政陵踏进屋里,茜蓉沉下了脸,“我家公主要休息,今天不见客。” “客?”,宗政陵沉凉一笑,“对于公主府而言,我宗政陵,的确是个客。” 宗政陵自比是客,是客,便总是要走的。 这话若是落在往常,千金公主即便不哭,也必定要露出些伤心的神色来,然而此刻,她却是神色如常,目光淡淡地望着宗政陵,无悲无喜,无惧无忧,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却让人感觉不到她丝毫起伏的情绪。 “茜蓉,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与驸马爷说。” 茜蓉站了好一会,才不甘不愿跟着吕光走了出去。 屋内静了下来,宗政陵发现,这屋内竟然点了檀香——千金公主闻不得花香,浮生若梦从未栽植过任何花卉,也从不用任何的香料,这不知是何时染上的毛病,宗政陵隐约的,记得,好像自从嫁给了他,千金公主的许多习惯和爱好,都变了…… 今日这檀香,却让宗政陵心里极度的不舒服,好像透过这檀香,总能想起昨日戒贤抱着千金公主回府时的情景。 千金公主微微闭着眼,白金面具覆在脸上,和宗政陵隔了万水千山,“潇湘已经是你的人了,找个吉日,纳了她吧。” “你说什么?”,宗政陵目光陡然缩紧,紧紧地锁住千金公主。 “到底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丫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既然跟了你,就不能无名无分的让人诟病。” 宗政陵冷冷地勾起嘴角,嘲讽不已,“为夫倒是不知,夫人何时变得如此贤惠大度了。” 千金公主笑了一声,“驸马爷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有子嗣了,你要是觉得纳一个不够,那便将你屋里的那几个,同时抬了姨娘便是。” “好好好……”,宗政陵连声冷笑,“有如此贤良淑德的妻子,我宗政陵真是三生有幸,福缘不薄。” 千金公主权当没有听到宗政陵的讽刺。 宗政陵又道:“公主既然说到子嗣,难道公主忘了,这嫡子,本该是当家主母所出,怎么能让一个妾来生?” 千金公主望着宗政陵,陡然的一声轻笑,笑得宗政陵有些莫名其妙,她半晌她才道:“那你便抬一个平妻,或者休了我,自行另娶吧,这样便不会让你的长子,沦为庶子。” “饶华,你——”,宗政陵心里一梗,直恨不得上前掐死这个云淡风轻的女人。 “我求了你这么多年,将自己一生中最璀璨的年华都奉送给了你,时至今日,落到如斯下场,才终于领悟,你我本就没有夫妻缘分,是我强求了,从今以后你要娶谁纳谁,不用知会我。” “你真的看得如此淡然?” “你不用担心我是欲擒故纵,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跟你玩什么把戏。” 这时,潇湘垂着头走了进来,“公主,大夏国督主前来探望。” 宗政陵冷冷看了潇湘一眼,千金公主道:“去请吧。” 潇湘转身的刹那,听千金公主道:“潇湘,往后,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去驸马房里吧。” 潇湘身体一僵,半晌道:“是,公主。” …… 施醉卿踏过门槛走进来,便见宗政陵推着轮椅离开,那条被她弄瞎眼睛的金线引,在宗政陵的肩头上对着她龇牙咧嘴,施醉卿眯着眼,盯着金线引鼓起来的肚皮,看了好一会,才抬脚走进屋中。 “公主今日气色倒是比往常好了不少。”,施醉卿笑语浅浅,精致搭了双腿坐在床尾,看着千金公主。 经历了这一场和打击和变故,她肤色依旧苍白如初,但也许是心里的负担放下了不少,看开了许多,整个人轻松下来,身上的那份宁静淡然,让她起色看起来的确好了不少。 千金公主笑笑,“若非督主的人及时出现救了饶华,饶华哪里来的好气色。” “公主别这么说了,说到底……”,施醉卿摸了摸鼻头,“这也是本督的不是。” “我只是不明白,督主……为何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我这人小心眼,宗政阙让我不好受,我自然也要给他点不好受才行,这找来找去,也只有公主这儿有宗政阙的痛脚。” “原来宗政阙的断臂,真是督主的手笔。” “嘘。”,施醉卿神秘兮兮地将细长白皙的食指方才唇上,她倾身凑近了千金公主,晓得狡黠调皮,“公主太抬举我了,这断臂一事,可着实不是我做的。” “哦?除了督主,饶华还真想不出来谁有这滔天的胆力,敢在敦商与怀宁王作对。” 施醉卿笑的越发的贼,“本督从来不做这么血腥的事儿。” “是苍秦王?”,千金公主突然领会过来,“原来苍秦王,也来了敦商,这还真是妇唱夫随……” “公主这不是把苍秦王一并算计进来了么?他要是不来,怎么对得起公主你的算计不是?” 千金公主讪讪一笑,看着施醉卿的笑容,她突然变了眸色——苍秦王既然来了,绝不会空手而来,空手而归。 寂璟敖此人战功赫赫,用兵作战狠辣无情,在战场上杀人更是狠辣无情,她心中突然有些后怕起来。 若寂璟敖将这份毒辣用在与宗政阙的作战中,那…… 233.第233章 小皇帝亲笔 “督主可是答应过我,不会损了敦商一兵一卒,一城一民。” 一旦寂璟敖的军队长驱直入敦商境地和宗政阙的雄兵打起来,势必会对殷城造成灭顶性的灾难。。 “公主,答应你的我自然会做到,可你要知道,这是战争,在战争中,不可能没有人牺牲,我能做到的,只有减少战争对殷城百姓带来的伤害。” “我懂了。”,千金公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宗政阙已经派兵看守滞留在殷城为质的王侯公子,依我看,你父皇下一次醒来,便是死期了。” 敦商是兵权集中制,皇帝手握行政军大权,在国家生活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但兵在外,难免有皇帝管不住的时候,所以敦商皇帝便想出来一个法子挟制重兵在外的王侯,那便是将王侯的嫡长子留在殷城做人质,一旦他们的父亲有任何异动,首先遭难的,就是殷城中的嫡长子。 而现在,这些公子,都已经被宗政阙控制住,那些王侯又怎敢轻举妄动?只怕就算皇帝醒来下了诏令,也调不动他们。 所以,殷城几乎已经很处在宗政陵的包围圈里,一旦城中有任何变故,大军挥师进城,势如破竹,谁挡得住? 至于殷城中的权贵,为了保住家小,更不会去做以卵击石的事。 千金公主的手重重的一颤,她知道施醉卿说得,是实话。 父皇一死,这争斗,就会摆到明面上来了。 施醉卿在公主府呆了不过半刻钟便离开了。 宽庄寂寥的殷城干道上,施醉卿与储慎安并肩而行。 今日的施醉卿并未着紫衣,而是破天荒地着了一件月牙白的束身长袍,刀裁双鬓,眉如墨画,端的是那身秀逸绝独的气质。 而储慎安则是一身浓得似泼墨的黑衣,一白一黑,倒是极其相配。 储慎安在指间夹了一封信递给施醉卿,“小皇帝的亲笔信。” “亲笔?”,施醉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每次看到小皇帝那惨不忍睹的笔迹,施醉卿都有种发狂暴走的冲动。 她拈着手指将信抖开,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才将信中那密密麻麻的字而挨个了出来。 “彭城河……” 储慎安道:“彭城河塌了,九宫局早已得到消息,彭城十二府卫分支明察暗访,原因目前已知晓。” “嗯?” “当年负责彭城河工程的水司李秀是秦广王的小舅子,你到了彭城河,将彭城河的修筑大权交给彭城知州后,便另赴它地,李秀仗着与秦广王独揽大权,在其中做了不少手脚,甚至还在彭城河大桥上为你立了一座金身掩人耳目。” “金身?”,施醉卿侧目,“真金?” 储慎安很诚实说道:“假金。” 施醉卿嘴皮子抽了一下。 穆晋玄暗投的是秦广王,施醉卿是穆晋玄的人,秦广王自然以为东厂也是他的人,对施醉卿倒是越发的不客气起来,连这黑锅也一盆子扣在她头上了。 施醉卿将小皇帝写的信抖了抖,便见背面,也写了几个潦潦草草的大字——亲亲,我想你了。 施醉卿腹诽,还没学会写卿卿呢? 她忍不住笑了一笑,想着小皇帝虽然字写得不咋地,可这脑袋瓜倒是好使,竟然学了她那套无赖的手段,有模有样地从朝臣身上坑了这么一大笔银子…… 看来,这金元神砂不能再等了。 “储慎安,今夜夜黑风高,杀人越货的好势头,叫上冷飞流和萧庭,咱们去干点不一样的。” …… 夜里,城郊,树林。 阴沉惨淡的月光将树林的一草一木拉的斜长斜长,似百鬼夜行,阴森可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 整个天空似静谧得似沉浸在死亡之中,那偶尔飘过的风声和野兽凄厉的嚎叫声渲染了一片毛骨悚然,树枝被风拍打,沙沙的声音听起来让夜色更加的神秘诡异。 风卷残叶,滚滚似浪涛拍打海岸。 王老汉缩着脖子,在树林里快速穿行,他今日进城吃了酒,醉倒在路边睡到了深夜才被冻醒,此刻冒着这夜里阴森的风声,一路快速赶回家,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都别来找我……” 他埋着头狂走,捂着耳朵,生怕看到不该看的,生怕听到不该听的。 这时,地面上突然多了几条长长的影子,王老汉顿住脚,抖着身躯,他满满地抬起脸,望见眼前几条影影绰绰的鬼魅,瞳孔急速紧缩。 “啊,鬼啊——”,王老汉惊惧恐怖的叫声惊得书上的乌鸦抖翅乱飞,他叫完这一生,身子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 “鬼什么鬼。”,月光下一束白色身影抖了抖肩膀,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不爽道:“你们都看什么,继续挖。” 铲子插入泥土里,一声又一声急促短暂的声音压抑这夜色,已经快挖到地了。 储慎安脚踩在那块墓碑上,突然道:“别挖了,有尸毒。” 萧庭和冷飞流同时住手退后,施醉卿上前与储慎安并肩站在一起,“这得有多大的怨恨,埋在这风水宝地,竟然睡成了尸毒。” “她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储慎安道:“两个月大,已经成形,怨气太重,日久天长,就成了尸毒。” 施醉卿摸着下巴,苦思冥想的模样,“那可真不好了,有了尸毒,咱们也不好打开……” 这棺材一打开,尸毒就会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中了尸毒的人,跟鬼何异? 储慎安将手掌捏在施醉卿的肩膀,拉着她一步一步后退,萧庭和冷飞流见状,也步步后退。 储慎安抬起自己的手臂,掌心用力一震,一掌便将那棺材盖横空劈开。 棺材打开的那瞬间,从中争先恐后地窜起一股幽绿的黑气,快速朝着有生气的地方涌去,如同狰狞的鬼魅前赴后继地吸食人的惊魂。 储慎安在刹那掷出柳叶飞刀,飞刀幻影形成乾坤八卦,霎然将嚣张的尸毒鬼气困在其中,密不透风,不消一刻,那些尸毒全部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储慎安这时才收回掌心。 234.第234章 另一半金元神砂 施醉卿对储慎安投去似笑非笑的一个眼神,“储慎安,看不出来你还有当天师的潜质。” 储慎安不言不语,拣了一根树枝在棺材里翻了一会,半晌丢掉那树枝,对施醉卿道:“你失算了。” 储慎安起身道:“金元神砂,不在棺材里。” “怎么可能?”,施醉卿脸色大变,宗政陵从千金公主手中要了金元神砂是为了救妙珠,妙珠已死,以宗政陵的性格来看,他应当会把金元神砂与妙珠一同葬了才是,怎么会…… 施醉卿站到了墓地旁,看着棺材里的白骨,冷飞流举着火把在一旁,将那白骨照得阴气森森的。 从棺材里的白骨看来,这个女人死前的确是怀有两月身孕,且从骨头的损害程度来看,她身上应当中了金线引的毒,而且这毒,比千金公主的轻太多了,应该不是被金线引咬的。 施醉卿盯着那尸体若有深思,冷飞流举着火把晃了一下,施醉卿灵光一闪,突然想通,“原来金元神砂,在那里……” 施醉卿一笑,“把墓掩好,走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说着:“掘人墓,还真是损阴德的事儿……” 身后三人同时嘴角一抽。 ——你做的损阴德的事儿,还少么? 第二日晨雾一起,小树林里越发的阴冷,王老汉从树叶里爬起来,脑袋晕乎乎的,“我怎么睡在这里……” 王老汉四顾一看,自己竟然在一座墓碑旁,而且看这松动的泥土,想着昨夜这坟墓里的女鬼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幕,顿时三魂七魄都吓没了,连滚带爬地回了家中。 …… 施醉卿拍了拍衣角的露水,才推门进屋。 一股温温软软的热气拂面而来,施醉卿扭头,望见屋中摆了一只大浴桶,浴桶里已盛满了热水,水面上漂浮着点点花瓣,而寂璟敖衣衫整齐,斜着身子坐在浴桶的边缘,一边漫不经心地撒着花瓣,一边拿眼直勾勾地盯着施醉卿。 那模样,若是让一个如狼似虎的恶女看到了,必定两眼放光地先扑上去就地正法。 施醉卿这会正想沐浴去去晦气,对着寂璟敖那妖里妖气的样子只看了一眼,就一边接着腰带一边朝浴桶走去,完全无视了寂璟敖的存在。 寂璟敖生生的将手里的花瓣捏出了汁水来。 施醉卿进了浴桶里做好,才将最后的里衣扔了出来,水满满的,渗了出来,花瓣挡住了她肩膀以下的地方,她在水里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水温正好,滋润着冻了一夜的皮肤,连心情也跟着好上不少。 寂璟敖还是那个表情、那个姿势,抓着花瓣一直往水里丢,施醉卿趴在浴桶上,仰着脸看寂璟敖,“寂璟敖,这大冬天的,你从哪儿弄得这花瓣?” 寂璟敖不回答,施醉卿也猜的个大概,以寂璟敖神通广大的手段,什么弄不到。 寂璟敖的手掌摩挲着施醉卿的头发,掌心慢悠悠的,顺着那头发,一路从她背脊滑了下去。 施醉卿游开了身子,躲到了另一边,“寂璟敖,这里是佛门圣地,你不要玷污了佛主。” 寂璟敖眯着眼往对面墙上的小格子里看了一眼,施醉卿顺着那视线望去,对上佛主慈祥的双目,顿时脸一红。 寂璟敖一边绕着浴桶走,一边将手中花瓣极其缓慢地撒在施醉卿的脸上,施醉卿仰起脸,唇上衔着嫣红的花瓣,朗独艳艳。 寂璟敖在她的身后,缓缓弯腰,倾身,他捧着她仰起的脸,沿着她光洁饱满的额、颤抖的羽睫,挺直的鼻梁,吻到了唇瓣上,轻轻柔柔,一室生香。 “呵呵……”,施醉卿闭着眼,笑出声来,“寂璟敖,你昨夜去哪儿了?” 她昨晚离开法门寺的时候,寂璟敖可是早就不见了踪影。 寂璟敖离开她的唇,温软的眸子看着她,手指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每一个表情,都温柔得让人沉溺。 “你说孤王去哪里了?” 施醉卿欠抽地说道:“去勾栏院了……” 寂璟敖温柔捧着她脸颊的掌心用力往上一收,迫使施醉卿不得不将自己的脸往后仰了,随即寂璟敖狂暴的吻就那么狠狠的啃在了施醉卿的脖子上。 “寂璟敖,你轻点……” 施醉卿被啃得生疼,在水里不断挣扎,反手用力地拍打寂璟敖,寂璟敖突然放开寂璟敖,将她推到了浴桶的另一边,水花飞溅,寂璟敖跳进了水里,托高了施醉卿的身子,埋在她的胸口一阵野兽般的撕咬。 “寂璟敖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咬了,疼啊……” 这般可怜兮兮的语气奏效,寂璟敖的吻变轻了起来,一路往上,吻上了施醉卿的唇瓣,“不听话的小东西。” 寂璟敖眉头苦兮兮的,“那你是男人,三更半夜的跑出去能不让人想歪嘛……” 寂璟敖的手指慢悠悠的晃荡在她胸口,然后重重地一捏,将施醉卿的半口气跟着捏了起来。 施醉卿嘶嘶地半吸了一口气,“寂璟敖,你不是咬就是捏,你当我是面团啊,疼死了……” “那为夫给你爱抚爱抚……”,寂璟敖手掌又变得极其温柔地在施醉卿的胸膛上作乱。 施醉卿真是有气无处发,这tm什么爱抚,煽风点火还差不多。 “行了行了,你走开……”,施醉卿推着他,男人身体贴在她身上,就是半步也不退,还寻着话题,“昨晚掘墓,结果如何?” 说到这个,施醉卿就满肚子的火,“还能如何,谁知道宗政陵是怎么想的……” “哎……”,施醉卿突然皱眉叫了一声,将一条腿从水中抬了起来,抱着左看右看了一会,“什么东西硌着我的脚心儿了……” 说着,她顺着寂璟敖的怀抱滑了下去,在水里闷了一会,半晌才破水而出,“金元神砂——” 施醉卿抹了脸上的水珠,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小铜球,从千金公主手中得到的一般金元神砂现在是储慎安手中,不应该丢在这里才是,那不就是…… 235.第235章 再起争执 “寂璟敖,这是你从宗政陵那里弄来的?”,施醉卿捏着金元神砂靠到寂璟敖怀里,笑若桃花,“你杀了宗政陵的金线引?” 寂璟敖双手搂着施醉卿,将脸埋在她的劲窝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施醉卿抽着嘴角笑,脸色阴狠,手指在寂璟敖的脖子上掐了好几下,整张脸狰狞扭曲,“寂璟敖,你早知道金元神砂在金线引的肚子里,你竟然不告诉我,让我深更半夜去掘人家墓……” 她就说那只金线引小小的身子,肚子怎么那么大,原来是吞了一颗金元神砂在肚子里撑得。 寂璟敖手指在施醉卿的额上点了一下,“你有跟孤王商量过?” 施醉卿抿了抿唇,她的确是什么事都喜欢自作主张,但那仅仅只是因为,她不想要依靠任何人,即便是一件小事。 施醉卿避重就轻,手指在眉头上抚上一下。 “你昨晚去公主府了?”,施醉卿掬了一捧水中的花瓣淋在寂璟敖的脸上,“这些花,是从公主府采来的?” 寂璟敖衔着花瓣吻到了施醉卿的唇上,施醉卿笑着躲开,“采花贼,小心宗政陵找你算账……嗯,我比较好奇,你怎么没中毒……” “你想知道?” 施醉卿知道寂璟敖下一句是:“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她在寂璟敖还没开口前,笑着在寂璟敖的唇上点了一下,“来,亲完了,说吧。” “亲一下就行了?” “那你还想怎样?法式长吻?”,施醉卿翻着白眼,看寂璟敖的表情,还真有那份意思,施醉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一个法式长吻下来,她不得窒息而死也得去半条命。 寂璟敖不容分说,将想要逃遁的施醉卿抓了回来,“由不得你。” “唔唔……”,寂璟敖,“你禽兽……” 寂璟敖张狂地笑了两声,水已凉,他将施醉卿从水中抱了起来甩在床上,施醉卿认命,死尸一样地躺在床上。 “你以为装尸体孤王动不了你?”,他轻咬她的耳,大手一挥将她身上的遮掩物扯开,“孤王最喜欢奸尸了……” 施醉卿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四肢乱跳,她的咒骂声寂璟敖张狂的得意的笑声合在一起,连隔壁的瑾烟听到了,都觉得心里颤抖抖的…… 瑾烟泪奔,王爷太恐怖了…… 自然,寂璟敖身心满足之后,也满足了施醉卿的好奇心,将自己从金线引中取出金元神砂的过程大致与施醉卿提了一遍。 说起来,这个法子,极其符合寂璟敖血腥的手段。 寂璟敖在幽冥地洞捉了几只吸血蝙蝠,趁着金线引离开宗政陵在妙珠阁中溜达之时,让吸血蝙蝠吸光了金线引的血,再将金线引放在沸水中煮了一夜,煮得肠开肚破,毒液全被杀死,自然就取出了金元神砂。 而金元神砂有铜球这道天然屏障,自然毫发无损地到了施醉卿的手中。 次日,施醉卿便令人将金元神砂捎到了古月沈家给卓不凡,相信这一次,卓不凡不会让她失望。 同时,她对储慎安说了一句话:“让卓不凡再给我弄颗药要来。” “什么药?” “能画皮的药。” …… 晨起,公主府,妙珠阁外,一片喧嚣。 宗政陵推着轮椅,望见府里下人们围在妙珠阁前议论纷纷,沉眉道:“都挤在这儿做什么?无事可做了?” “驸马爷……”,仆人们立马散开站在两列,指着妙珠阁内,“驸马爷,这……” 宗政陵眉色一沉,往妙珠阁中看去,只见妙珠阁中一片狼藉,花花草草、残枝断叶铺展了一地,早已不复百花争艳的盛世景象。 尤其是残花丛中那几只死去的黑蝙蝠,散发着森然的死气。 宗政陵气息急促,“妙珠……” 三年花开不败的妙珠阁,在今日毁于一旦。 “谁做的?”,宗政陵问的阴沉无比,他拳头死死得捏着轮椅扶把,青筋暴突,指节苍白森然,可怕至极。 下人们纷纷摇头,“驸马爷,今儿个我们路过妙珠阁外,就看到妙珠阁中这样了,跟我们实在是没关系……” “不过,昨夜我起来寻茅厕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蝙蝠的叫声,那叫声,太可怕了……” 宗政陵的愤怒不言而喻,而这时,又有一个仆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驸马爷,驸马爷……” “驸马爷,大事不好了。”,那仆人跑到宗政陵跟前,喘着气说道:“驸马爷,今早厨娘在厨房的锅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绿色水液,厨娘无意中碰到那水,暴……暴毙身亡了……” 绿色的水液,暴毙身亡了…… “金线引……”,宗政陵这才注意到,金线引昨夜出去觅食后,一夜未归…… 那仆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宗政陵一眼,嗫嚅着道:“王爷,那水液里,发现了一些……一些……蛇皮……” 宗政陵的身体一垮,神情有些茫然,呆坐在轮椅里,半晌没有任何的反应。 妙珠阁中这片花、金线引,几乎是他三年来生存的支柱,可现在,这些,全都没了…… “吕光,吕光——”,宗政陵慌乱地推着轮椅大喊,吕光几步跑了上来,“驸马爷。” “我要去看妙珠……” …… 茜蓉按着李太医新开的方子抓好了药,回到浮生若梦,再小心细致地煎熬,从头到尾,不经任何人的手,就怕有人不坏好心趁着她不注意,下毒谋害千金公主。 茜蓉举着托盘,正准备推门进屋,便见吕光推着神色阴沉的宗政陵进院来。 茜蓉立时沉下脸,“驸马爷,你这又是做什么?” 宗政陵眼里杀气冲天,径直推开了茜蓉进屋。 “啊……”,茜蓉被滚烫的药汁烫得满手通红,上前就准备去拉宗政陵,吕光将她拉到了转角处,捧着她的手不断轻呵着。 “吕光,你放开我,驸马他……” “你别去了,驸马爷今日心情不好,我怕你会被牵累。”,吕光将她拉了回来。 236.第236章 一刀了断 “就是他心情不好我才要去,他要是对公主动手怎么办?”,茜蓉着急不已,担心写在脸上。 “茜蓉……’,吕光拉着她,茜蓉皱眉问道:“吕光,驸马爷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吕光叹了一口气,拉着茜蓉坐到了石桌旁,“妙珠阁毁了,金线引也死了,驸马爷今晨大受打击,到墓地去看妙珠姑娘,发现妙珠的姑娘坟地,被人动过……” 茜蓉霍然站了起来,“难道驸马爷认为是公主做得不成?” 吕光以沉默代替了回答,茜蓉气得原地打转,“驸马爷到底怎么想的,公主现在病成这样,哪还有心思去做哪些——” “你先别着急……”,吕光话还未说话,就被茜蓉一把拉住。 “吕光,难道你也怀疑公主?”,茜蓉不可置信地问。 “我当然不相信是公主所为,公主的为人,这些年来我也是看在眼中,可关键是,驸马爷是这么认为的,谁也劝不住啊……”吕光长叹一声,“况且,驸马爷并不知道公主病重的事,怀宁王已吩咐下去,不许公主府中下人议论这件事,谁要是透了半点口风到了驸马爷耳里,杀无赦。” …… 内室,千金公主立在书案旁,左手抬袖,右手捏笔,所有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画上。 听见声音,她头也未抬,淡淡道:“茜蓉,我今天不想喝药,你先出去吧。” 轮子转动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千金公主手一顿,抬起望见宗政陵,脸色微不可见的一变,将笔搁在了桌上。 宗政陵阴沉的神色和气息充盈在屋中,让人窒闷。 他看着桌上千金公主绘了许久的画像,怒气越来越高涨,他扯过那张画,冷笑地道:“怎么,你是想将这幅画送给戒贤传情吗?” 画像上一尊面目慈祥的弥勒佛,笑容可掬,极其传神。 “嘶嘶嘶嘶……”,宗政陵在千金公主面前,将那幅画撕粉碎,然后扔在千金公主的脸上,“让妙珠死不瞑目,你却心安理得跟一个淫僧柔情蜜语,出了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公主,难怪敦商皇室没落自此。” “这么多年,你将妙珠的死推到我身上,什么羞辱折磨我都受了,也不差这一回,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千金公主眉头微蹙,不想与宗政陵吵,她越过宗政陵朝外走去,却被宗政陵扯住了手臂,重重的砸在地上,“贱人,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妙珠阁?为什么要杀了我的金线引?为什么?妙珠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放过我?还是不肯放过她?你为什么要让人掘她的墓——” 宗政陵失控地大喊,眼里满是血丝。 “你说什么?掘墓?”,千金公主陡然变了脸色,趴在地上,神思一瞬间转了千百遍。 “你不要再装糊涂,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宗政陵将桌上的砚台劈手砸在千金公主的身上,顿时墨染白衣,千金公主却无暇顾及。 妙珠死后,她也是猜想宗政陵将金元神砂放在了妙珠的墓地,后来无意中看见金线引的大肚子,才知晓宗政陵下葬妙珠那一日,的确是将金元神砂放进了妙珠的棺椁中,却不承想被喜好金属物质的金线引将金元神砂一口吞了下来,再难取出来。 她不难猜到这一切的谁做的,施醉卿早前就怀疑金元神砂在妙珠的墓地,一直没有动手,是不想急功近利,反而惹怒了宗政陵,如今她一面动手掘墓找金元神砂,一面又杀了金线引,这只怕,不是施醉卿一人所为…… “怎么,无话可说了?”,见千金公主沉默不语,宗政陵倾身扣住千金公主的下巴,“我还以为你安分了,以为你终于醒悟了,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你已经杀人成魔,你永远也回不了头——” “你若要将一切都推倒我的身上,我自然无话可说。”,千金公主不承认,也不会反驳,宗政陵要这么认为,谁能拦得住? 他不是都这么认为三年了么?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过你——”宗政陵从靴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我要你为妙珠偿命——” 千金公主闭上眼,不哭不躲,她以为这次,自己是真的解脱了,可等了许久,那预期之中的沉痛并没有传来,却反而听到了一声钝响。 “唔……” 千金公主睁开眼,看见戒贤宽厚的背影挡在她身前,为她生生的承受了宗政陵的那一刀。 “戒贤,戒贤……”,戒贤的身子倒下,千金公主手指颤抖地抱住他,看见他失了血色的脸,终于再难平静,“宗政陵,你有什么恨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 “伤害无辜?”,宗政陵愣了片刻后,残忍地冷笑,“这是你最在乎的男人,杀了他就是杀了你,这怎么就叫伤害无辜?你忘了,你也是这么对妙珠的。” “妙珠妙珠……”,千金公主几声大笑,目光悲怆,“我真是后悔十二年前一意孤行将她带到了身边,真后悔当初太过信任她纵容她,真后悔当初舍命救你,真后悔当初听信了你的诺言,真后悔当初不听父皇的劝告执意嫁给你,才有今日的下场——” “公主……”,闻声撞门进来的潇湘和茜蓉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 千金公主所说的许多后悔,宗政陵都不懂,可他听着那些后悔,心里却突然的漫着怎么都挽回不了的哀伤和痛苦,甚至超过了知道妙珠的墓地被动时的悲愤。 他看着抱着戒贤流泪的千金公主,神色茫然地推着轮椅后退,仓皇罔顾,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宗政陵,如果戒贤大师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千金公主震痛的声音在宗政陵的耳边挥之不去,他们一个是骄傲任性的皇室公主,一个是意气风发的王侯子弟,本该有金玉良缘,本该有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可最后却相顾相杀,相恨相怨,到了如此模样…… 237.第237章 知道真相 宗政陵表情麻木,推着轮椅,缓缓地到了妙珠阁,他倒在残花狼藉之中,那些花刺刺在他的身上,却远不如此刻心里那突如其来的疼痛。 他蜷缩着身子,抱头痛哭,隐忍而悲恸,却半点声音也没有。 两个被潜进妙珠阁收拾残局的小厮在花丛中低声谈论起来。 “这好好的一片花,怎么都给毁了……”,一个小厮惋惜道。 “毁了好。”,另一个小厮一脸解气的样子,“这是皇上为公主建的府邸,公主亲笔提名碧霄阁,他驸马爷不过就是个攀皇家高枝的,一身残废,若不是公主看得起他,他能有今天?还在公主作威作福,将碧霄阁改成一个女人的名字,这不是故意给公主难堪吗?” “也是,当年程将军通敌叛国,全族上下,男的充军,女卖入娼妓坊,说到底,妙珠作为程将军的女儿,那可是入了娼籍的,就算再怎么得公主的眼,她还是一个叛贼的女儿,驸马爷以她的名字给公主府的宅院提名,的确是有些不合规矩,也亏得公主如此大度不予计较,要是我家那婆娘,非得掀翻了天。” “得了吧,就你家那婆娘的泼妇德行,也能跟公主比?”,那小厮叹道:“这府里啊,以后也不知道是谁当天,连那潇湘姑娘都为自己谋算出路了,咱们啊,还真不知道以后何去何从啊……” “这潇湘姑娘平日里也是个温和谦逊的,对公主忠心耿耿,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种事来……” “府里人都知道驸马爷不喜欢公主,从不进公主的房,公主到如今还是完璧之身,前几日府中来了三位老太医为公主诊脉,诊出公主脉象不对,才得知公主这三年深居简出,卧病床榻,原来全是出自驸马爷的手笔……”,说着,那小厮眸子往四处扫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原来这三年驸马爷每日都在公主的药膳中下毒,不仅害得公主断子绝孙,还要害了公主的性命,公主中毒太深,已经时日无多了,这人都是往上爬的,公主一死,潇湘自然要为自己考虑……驸马虽然是残的,但到底还是世家出身,比咱们这些做苦力的好上千倍万倍……” “这件事府里传得厉害,谁还不知道呀……听说公主院里的那颗西域名树,李国舅让人给推了……” “不过如今管家下了令,不准咱们在府里议论这件事,否则就要杀无赦呢。” “可不止咱们府里,公主被害这么大个事,可如今朝堂上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我看啊,都被怀宁王给压了下去……”,那人不屑地呸了一声,“做都做了,还不许人说,什么玩意……公主谦和有礼,连待咱们这些下人都比别的府里主子好,人又长得好看,怎么就瞎了眼挑了个没人性的男人呢……”,那人不知不觉地幻象起来,“要是我能娶到公主这样的女人,就算我穷的叮当响,也绝不会委屈了她。” “能娶到皇家公主,那可是三世修来的缘分,你就知道做白日梦,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说着,他在另一个小厮的头上拍了一巴掌,“行了,咱们都别说了,这要是被管家听到,咱们都吃不俩兜着走。” 谁不知道管家是宗政家的人,平日里打压着公主府里偏向公主的下人,他们这些话传到他耳里,指不定是什么祸端。 两人不再窃窃私语,专心收拾这片残花残枝,将那拦腰折断的花枝扯开,却看见坐在丛中面目森冷的宗政陵。 “驸……驸马爷……”,两人吓得冷汗直流。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宗政陵冷冷问道。 “驸马爷饶命,我们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啊……”,两人跪在地上,怎么都没想到这花丛深处竟然有人,而且还是他们口中的当事人。 “说——” “驸马爷,我们就是嘴碎,求你饶我们一死,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们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们——”,宗政陵威胁。 “驸马爷要我们说什么?”,两人不断的叩头,宗政陵性子自有腿疾后,性子就阴沉,他们只怕,今日宗政陵真的会将他们杀无赦。 宗政陵表情很冷,似有几分无法确定的杀气,“你们刚才说,我对公主下药?” “府里……府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我们也只是从别人哪里听来的,驸马爷,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不敢再议论了……” “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 两人噤若寒蝉,相互看了一眼,才迟疑地说道:“是前几日李国舅和谢阁老带着李太医、赵太医、钱太医等几位老医政到公主府为公主看诊,这以诊脉,诊出了公主是……是……” 宗政陵冷厉的眸子看了那小厮一眼,另一名小厮忙接口道:“太医门诊出公主是不孕之脉……而且……而且即将不久于人世了……” 宗政陵的背脊重重的往后一垮,那小厮低声几许说道:“太医们查出让公主中毒的,是杨太医开的药方子和公主院中……院中那颗西域名树……听说那棵树,当初是驸马让人栽植进去的,所以,大家都认为是驸马爷……” 小厮不敢再说下去,垂着头跪在宗政陵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宗政陵神色冰冷而惘然,直到许久,才抖着嗓音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府里都是这么传得,小的们不敢欺骗驸马爷。” “当时奉茶水的下人经过宝华厅,在外面无意中听到的这件事,就在下人间传了起来,管家知道后,还处置了几个议论的下人……” 宗政陵掌心里抓着一把花刺,掌中血肉模糊,他突然想起那日千金公主望见他和潇湘独处一房时奔溃的神情,突然想起她回来后,让他纳妾生子,他嘲讽她时,她的苦笑…… 她也认为,这一切是他做的? “去,快去叫吕光来。” 两个小厮如蒙大赦,慌忙跑了出去将吕光叫来。 吕光看见满身是血的宗政陵,神情微微一怔,他忙蹲下身去扶宗政陵,“驸马爷……” 宗政陵一把扯住吕光的衣襟,“这件事你也知道?” 吕光来的路上已听了两个小厮的描述。 “吕光知道。” “为什么不跟我说——”,宗政陵一把甩开吕光,失控愤怒地大喊,血红的眸子似要滴血。 “怀宁王叮嘱了府里人,不许任何人议论,更不许将这件事传到你的耳里。”,吕光自然知道这件事不是宗政陵做的,而宗政阙这么费尽心机的遮掩,其目的不言而喻,吕光也存了私心不想让宗政陵知道——他只怕,若宗政陵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大哥如此陷害他,会更加的奔溃…… “怀宁王,怀宁王……”,宗政陵念着这三个字,猛然扯了一把花刺掷了,眸子暴突,“送我去怀宁王府——” “驸马爷……” 宗政陵一字一句道:“送我去怀宁王府——” 吕光无奈地点了点头,扶着宗政陵起身。 …… 238.第238章 质问 怀宁王府,宗政阙接到张管家禀告宗政陵来府中的消息,头也未抬,只淡淡道:“就说本王去军营视察了。” 宗政陵的声音随之响起,“怎么?大哥不想见我?” 宗政阙抬眼望去,望见宗政陵一张晦暗沉冷的脸庞,神色微微一敛,笑道:“哪里的事。” 宗政阙抬了抬手,示意张管家退下,宗政陵一双沉似冰渊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宗政阙,似要将宗政阙的;灵魂,都看得无所遁形。 宗政阙面上带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宗政陵不曾收回视线,“我在看,站在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我的大哥。” “二弟,你这是什么话,都把为兄弄糊涂了。”,宗政阙站到宗政陵身后,笑容早已冷却,他推着宗政陵往暖入春日的内室走去,“现在天冷地冻,你身子骨本就不好,为兄也只是怕你在怀宁王府和公主府来回奔走,弄垮了身子,不过既然来了,便陪为兄喝两盅。” 宗政陵并未拒绝,宗政阙已经自顾自地让下人温了酒,他斟了一杯酒在碧绿的翡翠杯中,单臂的动作轻缓稳定,酒香从壶口四溢,宗政阙边笑着说道:“这还是去年军中一位小将送给为兄的高粱酒,味道可比不逊色于宫中贡酒,为兄一直留着,就等着有了时间,咱们兄弟好好聚一聚,来个不醉不归。” 宗政阙说着,漫不经心将翡翠杯递给宗政陵,“来,先跟为兄干一杯。” 杯子轻轻一碰,响声清冽。 宗政陵举着酒杯,目光一直盯着宗政阙,他知道宗政阙有野心,可他没办法相信宗政阙会在背地里对一个女人,下如此重手。 一生不孕,断子绝孙,甚至生命垂危,连当年妙珠死时,他恨千金公主入骨,也不曾有想过这样恶毒的手段,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将千金公主折磨致死,可三年了,他却什么都没做…… 而这一切,让本不该的宗政阙来做了,这样歹毒的手段,真的是他心中那个豪爽豁达的大哥做出来的? “二弟,怎么不喝?可是喝不惯?” 宗政陵终于动了动手,仰首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的搁在了桌上。 “二弟酒量越发的好了。”,宗政阙赞道,他起身,负手立在窗侧,神色恍惚起来,“还记得上一次咱们兄弟喝酒,也是在怀宁王府,你是受尽父王宠爱的怀宁王世子,我是备受冷落欺辱的庶子,空占了长子的名头,在这府里,连个下人也不如……” “大哥……”,宗政陵被勾起心头的往事,那时宗政阙也是满腹才华,却因为被母妃打压,被父王不喜而埋没在这怀宁王府,他在怀宁王府,就是一个似有若无的存在,甚至于宗政陵长到了十多岁,才知道自己有个大哥。 他从不介意宗政阙的出身,反而因为宗政阙的才华而愈加的崇拜他,仰慕他,兄弟感情深厚,似一母同胞。 后来宗政阙年长,不再甘心于被埋没在这王府,私逃府中,隐姓埋名进了军中,这一去多年,直到他以带五千人马千里回救当时被古月大军困在千里之外的怀宁王,怀宁王才终于注意到,这个被自己一直忽视的儿子,原来才是最像他的。 在怀宁王的眼中,宗政家的儿子,都该是血战疆场,所向披靡的战将,但显然,喜好舞文弄墨的宗政陵,无法达到怀宁王的期望,所以最后,怀宁王全力培养宗政阙为接班人…… 宗政陵想起这些,并非觉得不甘,比起他,宗政阙的确更适合继承爵位。 若宗政家是落到他的手里,只怕如今,早就败了。 可是,宗政陵无法接受,宗政阙背着他,对付千金公主这件事。 “大哥……” “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 宗政陵看了宗政阙的空荡荡的左袖一眼,“大哥的伤,可都好了。” 宗政阙垂了垂眼,神色在那瞬间有些阴狠,“迟早有一日,我要施醉卿血债血偿——” 宗政陵敛了敛神色,单论行兵作战之能,施醉卿或许不如宗政阙,但论这明争暗斗的手段,宗政阙却定然输给施醉卿,如今施醉卿滞留在敦商,所图自然不小,又这般不知回避与宗政阙交恶,显然根本不把宗政阙放在眼里,这么一斗起来,宗政阙是势必要输的…… “大哥,不要轻敌,施醉卿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宗政阙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宗政陵垂了垂眼。 “大哥,我有一事想问你。”,宗政陵踌躇再三,还是开口,有些事不弄清楚,一辈子都是个糊涂人。 宗政阙坐到了桌旁,将两杯空下来的杯子填满酒,一笑道:“有什么便跟大哥直说,大哥知无不言。” 宗政陵盯着宗政阙,“饶华院里的西域名树,是你差人送过去的?” 宗政阙顿了顿手,酒杯微抬,他垂下眉,轻抿一口酒,神色莫名。 还不等他做出回答,宗政陵又问道:“大哥,饶华的事,都是你做的?” 宗政陵搁不酒杯,目光坦然看着宗政陵,“你是我亲兄弟,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没错,这件事,是我做的。” 宗政陵手指蓦然一紧,捏洒了酒水,眸子碎出了点点破裂的冷光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宗政阙淡然一笑,站了起来,“二弟,你现在是为了那个女人来找为兄兴师间罪?” “告诉我,为什么——”,宗政陵提高了音调,屋中陷入刹那的宁静,宗政阙似没想到宗政陵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怔了怔,才道:“二弟,你不是恨她入恨?为兄这么做,也是为你出口气,你怎么反而来质问为兄?” “为我出气?”,宗政陵轻笑一声,目光定定地看着宗政阙,“大哥,你真的是为了我吗?” 宗政阙脸庞微冷,“为兄这么做,的确有私心。”,他负手道:“饶华是敦商的公主,她绝不能生下皇室子嗣,不然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239.第239章 姨娘 宗政陵被花刺刺得面目全非的掌心,再次被自己捏出了血丝了,“你明知道我不爱饶华,更不会碰她,你做这一切,杞人忧天了。” “你不爱饶华?那可不一定。”,宗政阙嘲冷一笑,“你看看你现在愤怒的样子,二弟,你敢说你不爱饶华?你敢说你会守得住自己一辈子不碰她?” “我……”,宗政陵脱口而出的话陡然顿住,似被什么突然截断,再也没有了下文,他在宗政阙如炬的目光下,别开了眼,“不管我与饶华有什么恩怨,她到底是我宗政陵明媒正娶的女人,大哥,你下这样的狠手,可否顾及过我们的兄弟之情?” “好,这件事是大哥做的太过了,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回头了,你若无法原谅大哥,大哥也无话可说。”,宗政阙冷声道,宗政陵最大的弱点,就是妇人之仁,这也活该他一辈子活的这么悲哀。 “大哥,饶华……真的无药可救?”,许久,宗政陵才低低的问道,他似在确定,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希望…… 宗政阙道:“我既然是要她死,怎么会下有生机的毒药?” “大哥,你真狠。”,宗政陵目光出现短暂的失神,良久,他闭上眼,那刹那只觉得连身体的温度,都在离自己远去,他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用力、用力,直到将衣襟扯出了再也无法拂开的褶皱…… 宗政阙却笑了,“二弟,无毒不丈夫。” 宗政陵靠在轮椅里,唇边一抹苦涩的笑容逸了出来,他明明恨饶华,恨之入骨,可真到了这一天,心里却是这么难过,就像自己,也即将死去一样…… 他此刻心里,就有一种冲动——那是杀人的冲动。 若不是眼前的男人,是他的至亲,此刻只怕,他早就挥剑相向了…… 宗政陵沉了一口气,突然推着轮椅往门外去,宗政阙道:“二弟,你要去哪里?” 轮子停下,宗政陵头也未回,毫无感情道:“我妻子就快死了,我这个做丈夫的,总的回去看看她,不然旁人,还真以为咱们宗政家,出的都是些无情无义的男人。” “二弟,你还是怪我?” “大哥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敢怪大哥。”,宗政陵表情寡淡,“这宗政家,以后就要有劳大哥了,我不求大哥君临天下远扬宗政家的名威,只求大哥,别毁了宗政家百年门楣。” 宗政阙闻言,不由得眯起眼,“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要跟那女人殉情不成?” 宗政陵笑而不语,他活着,是因为对饶华的恨,若饶华死了,他更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除了死,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路可以选择…… 宗政陵推着轮椅离开,宗政阙陡然一把捏住宗政陵的轮椅,道:“你要死,大哥不拦着你,可你别忘了,你还有父仇未报,你死了,李国舅还活着,你怎么下九泉之下去见父王的亡灵?” “有大哥在,这父仇不愁报不了。” “父王身前最宠爱的儿子是你,你这番话,对得起父王?”,宗政阙震怒的眸子看着一蹶不起的宗政陵,“当年为了一个女人,你出逃怀宁王府让父皇失望伤心,如今又为了一个女人,你一心求死罔顾父仇,父王在天有灵,只怕也不会安息——” “那你要我如何?”,宗政陵表情淡然,“大哥,你要我如何做?我全听你的,为父王报了仇,我便无愧宗政家了。” 宗政阙勾唇一笑,背对着宗政陵,道:“你相交的人中,有不少能人异士,我记得,其中有一个开棺材铺的……” 宗政陵想起那人,只道:“他不过是个卖棺材的,大哥你认为,他能做什么?” “他那套能将尸身玩弄于鼓掌间的手段,可是有大用处……” …… “公主,别忧心了,戒贤大师只是些皮外伤,你得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浮生若梦,茜蓉将披风拢在千金公主的肩头,担忧道。 “茜蓉,差人送戒贤大师回法门寺。” “啊?”,茜蓉有些回不过神,“公主,戒贤大师的伤还没好呢……” “他因为我,被天下人误会为不守清规的淫僧,因为我而受了诸多苦难,我不想再连累他了,你现在就让人去。” “可是……”,茜蓉迟疑了一下,“戒贤大师上次为你挨了一刀,这伤本就没好,如今这旧伤加上新伤,公主就这么赶人了,有些说不过去吧……” 茜蓉看了远处一眼,那里,正站着潇湘,潇湘对她使了使眼色,茜蓉又道:“公主,若是为了避嫌,公主让戒贤大师住到厢房不就得了,这样一来,也没人敢乱嚼舌根…… 千金公主沉默不语,手肘撑在桌上,神色疲惫,半晌后道:“安排下去吧。” “嗳。”,茜蓉喜笑颜开地应下。 千金公主陡然睁开眼,“茜蓉……”,她顿住,这一顿,就顿了半刻钟的时间,茜蓉疑惑地站着,过了片刻,千金公主才沉沉道:“茜蓉,呆会吩咐下去,就说我要在宝华厅,接潇湘的茶。” 茜蓉瞪大眼,“公主,你难道真要潇湘……” 这不就是正式将潇湘纳为驸马爷的妾室? “公主万万不可啊……”,茜蓉急了起来,千金公主沉下了声,“我也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了,她跟了我这许多年,我什么也无法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她。” “公主……”,茜蓉急得跳脚。 “茜蓉,别说了,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千金公主心意已决,茜蓉也看得出,自己根本不能阻止千金公主,她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 “怎么样了?”,潇湘上前拉住茜蓉问,茜蓉一把甩开潇湘,满脸的怒气,“你要我帮着你求公主留下戒贤大师,公主已经答应了。” 潇湘一笑,茜蓉冷着脸庞,“对了,我这儿还没恭喜你呢,都快做府里的姨娘了,以后啊,咱们就是主仆有别了,茜蓉见到姨娘您,还得行礼了,姨娘年纪若有什么吩咐,差人来说声就成了,不必亲自跑这一趟,折煞了奴婢……” 茜蓉沉下脸,“什么姨娘?” 240.第240章 谁是你妻子 “方才公主吩咐,召集府中众人,要在宝华厅接你的茶呢。”,茜蓉冷冷地嘲讽,“这下你可满意了,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往后也算是公主府的半个主子了。” 潇湘忽视茜蓉,脸庞微冷,转身离开。 茜蓉气得跳脚不止,看着潇湘寂寥的背影,却又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 她不想这样伤潇湘,和潇湘一起服侍公主这么多年,早已去情同姐妹,可她没想到,潇湘最后,也会在背后捅公主一刀,她气潇湘、恼潇湘,太过在意,反而是出口伤人…… …… 千金公主一人屋中,大开的门庭灌进了不少狂风,她瘦弱无骨的身子在风中,看起来便似要被风吹走一般,她却坐着,一动不动,连表情,都许久不曾变过。 直到眼底的视野里,缓缓的出现一双墨黑的朝靴,她才淡淡地抬了抬眼,“驸马爷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宗政陵平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千金公主,为何他以前从未在意过她突然不堪一击、突然羸弱似瓷的身子?为何……她从不与他说……? 他第一次用如此认真和彷徨的目光看着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心头微愣,转瞬她又敛起了所有的色彩,淡淡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宗政陵恍然地抬起手指朝千金公主的脸颊碰去,千金公主反应异常激烈,一把推开了宗政陵后退数步,“别碰我——” 宗政陵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许久没有收回。 千金公主捧着白金面具,侧开身不去看宗政陵。 宗政陵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将手指收了回来,却总觉得,手心里空落落的,“你的脸怎么了?” 千金公主常年不踏出浮生若梦是为了掩饰自己羸弱的身子,那么常年带着面具,又是为了什么? 宗政陵以前不去想、不敢去想,仿若只要一想,就显得他对那女人太过上心对不起妙珠,可如今发生了这些事,他独自坐下来静思,便不难想出其中的蹊跷来…… 而千金公主听到宗政陵提她的脸,全身一僵。 “驸马爷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我在问你,你的脸怎么了。”,宗政陵沉声道,前所未有的执著和认真。 千金公主整个人,似融化在被黑暗吞噬的地狱中,不见光日,她轻掀唇瓣,冷嘲一笑,“驸马爷不是猜到了?何必再问。” 问再多,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三千烦恼,乱了满头青丝。 “谁做的?”,宗政陵推着轮椅到了千金公主身边,千金公主后退,被宗政陵一把扯住了手腕,掌心中原本应该莹润如玉的皓腕,却似骷髅一般硌着宗政陵的掌心,他不由得仔细看着千金公主的手臂,将那手臂上的脉脉络络看的清清楚楚…… 青得似要暴突的血管,苍白无血色的皮肤,一根一根垒起来的骨头…… 宗政陵的瞳仁越缩越紧,手捏得越来越近,将千金公主掐得生疼,千金公主却吭也没吭一声,只是冷冷道:“驸马爷,你今天问的太多了。” “告诉我,谁做的?” 他不相信这也是宗政阙的手笔,宗政阙要的是千金公主死,毁她容颜有何用? 千金公主再次将眼别开,“我若说是你,你信么?” 宗政陵一怔千金公主一笑,笑完了,却是闭上眼,“你自然是不记得了……” 那一句似有若无的话,宗政陵听得不是很真切,他将目光放在千金公主的手臂上,只是觉得,这手臂瘦弱得太诡异,他轻轻地将千金公主的长袖往上撸。 千金公主察觉他的意图,几分惊慌失措,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了宗政陵。 “砰——”,这一推,推翻了宗政陵的轮椅,自己也因为收不住力而摔倒在地。 千金公主紧咬着牙,手掌握成拳撑在地上,隐忍而痛苦,宗政陵倒在另一边看着她。 千金公主垂着头,不曾对上宗政陵的眼。 诡异的气氛在屋中脉脉而动,而这时,门侧陡然传来几声低闷的笑声,似刻意压制,又似故意笑给人看。 千金公主抬头,望见浅笑宴宴的施醉卿,她想站起来,却觉得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似乎都丧失了。 施醉卿手指微微握成拳头立在鼻翼下,唇瓣轻勾,“公主和驸马爷的夫妻相处模式,可真是别有生趣,”,她打趣着:“这真正的硝烟战场,也比不得这般激烈……” 千金公主神色淡淡,道:“督主到别人府上作客,都喜欢飞檐走壁吗?” “那倒不是。”,施醉卿很认真地道:“只是觉得这样特别的出场方式才能万众瞩目嘛……再说了,本督既然是来自首的,怎么能走正门?若是驸马爷一个不如意,关门放狗,那本督想跑也来不及了不是?” “督主似话中有话。”,千金公主神色自若。 施醉卿并未踏进屋中,只是倚着门,颇有几分“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意味来。 “我是来告诉驸马爷,驸马爷的妙珠阁是我劈的,金线是我杀的,城郊小树林的墓地,也是我让人掘的。” 施醉卿这一番话下来,宗政陵神色几经变换,施醉卿不等他开口,又道:“劈你的妙珠阁是为了采花,杀你的金线引是为了金元神砂,掘你女人的墓,也是为了金元神砂,这就是原因。” “施醉卿,你——” “驸马爷先别生气啊,本督这绝不是来挑衅的。”,施醉卿笑容不减,很难让人相信她不是来刻意挑衅的,“金元神砂这样的绝世宝贝,喂了一条小毒蛇未免是暴殄天物了,本督这也是物尽其用,驸马爷你说呢?” 宗政陵的气色已经不足以用愤怒来形容。 施醉卿一脚搁在门沿上悠闲地抖着,道:“金线引咬的人不少,我就说驸马爷一定有遗忘的,驸马爷偏偏的不信,要不,驸马爷也去那墓地看看,指不定就想起你的金线引,到底都祸害谁了。” “你敢动我妻子的墓——”,宗政陵挣扎着坐起来。 241.第241章 夫妻关系 施醉卿翘着标准的兰花指掩嘴一笑,刹那芳华毕现,驸马爷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天下人都知道驸马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敦商的千金公主,什么时候,驸马爷**子了?” 千金公主神色僵硬,幽幽一笑,笑容无声,似自我嘲笑。 宗政陵动作也僵了半晌,下意识地看了千金公主一眼,千金公主唇边的笑,莫名的让人心悸。 “如果是这样,那本督出去可否跟天下人说,其实驸马爷与公主,不过是同住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而已?” “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千金公主重复喃了这句话,半晌笑了一声,“督主这句话,倒是说得好,我与驸马,本就是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也未免太过勉强了。” 施醉卿鼓了鼓双颊,再吐了一口气,真是觉得千金公主带出来的这个话题,让人不舒服的很…… 这些恩恩怨怨、情情爱爱的,就不适合拿出来说。 “说实话,本督去掘墓,有一半还真有点私心。”,施醉卿坐在门沿上与坐在地上的两人平视,似乎有开始长篇大论的打算,这悠闲的姿态,好似是再叙旧而不是讨论掘墓这个阴森的话题,“这世上有一句老话,是你的抢不走,不是你的留不住,究根起来,不过是失败之人的一句自我安慰而已,我施醉卿从不做失败者,所以,最恨人抢我的东西,就算是我不要的也一样,同理,我也讨厌抢别人东西的人,虽然是个死人,不过掘掘墓,闹腾闹腾也挺好玩的……” “都说阉人没几个心理正常的,如今看来,督主也不能免俗,这般失了人性,与畜生何异?”,宗政陵全身都呈现一种即将扑起的亢奋状态,似要进攻的野兽。 “当然有不一样。”,施醉卿笑着,“你有见过长得像本督这样好看的畜生么?” 她骂寂璟敖畜生,这会儿倒还有人来骂她畜生了,真是闹心。 可闹心归闹心,施醉卿还得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笑的那叫一个没脸没皮。 “驸马爷你也不能只怪我不是?这件事公主可也有份儿。” 宗政陵蓦然望向千金公主,千金公主看着施醉卿,她倒要看看,施醉卿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虽然公主不是直接的指使者,可她非得跟本督玩儿那些弯弯肠子,她闭口不谈金元神砂的下落,本督没办法,只好去掘墓了,可掘墓没找到,本督只好回来煮了金线引泄愤,谁知道这不煮不要紧,以煮才发现,金线引这小身板,胃口还是大的很……” 施醉卿眯着眼,佯装忘了一眼天际,天色已暗,她这在外忙了一天,再不回去,可得走夜路了。 走夜路,小心遇上鬼,尤其是她这个刚掘了人家墓的坏蛋,更加得小心了。 “驸马爷不是将这件事算在公主头上吗?这样好了,你今天就当本督没来过,要恨公主继续恨,要杀公主你随意杀,本督就不奉陪了。” 说完,紫衣一闪,施醉卿已然是不见了踪影。 “施醉卿,你别走——”,宗政陵大喊。 “对了。”,施醉卿突然又折了回来,却不见身影,她扬臂一扔,将一只烧着血红藤蔓的瓷瓶扔给了千金公主,“这东西送给公主,权当是给公主配个不是,想必公主日后用得着。” 千金公主手中捏着那瓷瓶,暗暗收紧。 施醉卿还未走,她的声音些许的惆怅起来,“公主,我真心觉得,戒贤大师虽然是个出家人,可人家四肢健全,又对你深情不改,你说你都快死了,何必守着那皇家的身份束缚郁郁而终,还不如跟戒贤大师好好恩爱潇洒一回,才不负人生走此一遭嘛……” 千金公主扬眸,对着那远去的紫衣,轻道了一声,“谢了……” 施醉卿行为举止本就张狂嚣张,但今日这番来公主府,只怕赔礼是其次,帮她是真。 虽然这帮,看起来倒像是在害人。 可这份情,千金公主领了。 都说施醉卿是个阴狠毒辣阉人,可这世上比她更阴狠的人多了去了,谁又有她这样的玲珑巧心。 她果然,是没有将敦商托错人。 千金公主将瓷瓶放入怀中,去扶宗政陵,宗政陵推开了她,“看来我果然是太心软了,你就算要死了又如何?还是改不了这毒辣的性子,竟然和施醉卿串通一气——” 千金公主神色沉了一下,今日宗政陵行为举止本就怪异,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此刻听宗政陵这话,才知宗政陵,已知晓了那事。 宗政阙百密终有一疏,到底还是让宗政陵知道。 这不是千金公主的初衷,但他知道便知道吧,又能改变什么?他还不是依旧厌恶她、痛恨她…… 呵…… “宗政陵,施醉卿想要得到金元神砂,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你将你手中的金元神砂,也给她了?” “是。”,宗政陵神色陡然阴鸷,当初为了救妙珠,他向千金公主讨要金元神砂,几乎跪地哀求她,她也不肯给,如今竟然这么轻易就给了施醉卿。 “你和施醉卿,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千金公主退开了身,既然宗政陵不要她帮忙,她也没必要自取其辱,她道:“敦商只要一日不亡,就是饶家的天下,我在自己的国家里,做什么,都不需要过问一个外人。” “外人?” “宗政陵,我现在已经分清我们之间的位置,我们谁都不是对方的谁,你之于我是一个外人,我之于你是一个外人,只是被命运捉弄,不得不绑在一起,成为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宗政陵笑了起来,是冰冷彻骨的冷笑,“好好好,外人……只可惜,我们这两个外人,却有世上最亲密的夫妻关系,呵……” 茜蓉一脚踏了进来,望见屋中这番景象,不难猜出——肯定是驸马爷又来找麻烦了。 242.第242章 敬茶 “公主,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茜蓉站到了千金公主身边。 “茜蓉,去扶驸马爷起来。” 茜蓉不敢上前,犹豫了好一下,才敢试探地去扶宗政陵,“驸马爷,地上凉……” 宗政陵冷静下来,由着茜蓉搀扶起来。 “我有事要宣布,去前厅吧。”,千金公主对宗政陵说完,已上前去推轮椅,宗政陵这次没推开千金公主,只是神色冷然地看了她一眼。 轮椅转动,在长廊上回荡着辘辘的车轮声,成亲后千金公主便将府中的阶梯和门槛全部铲平,不能铲的,也为宗政陵另修了一条道,所以即便不用人推,宗政陵在府中也是畅通无阻。 千金公主推着,似乎是有些吃力,宗政陵暗中也运了力在轮子上。 沉默了许久,宗政陵终于开口,首先打破了两人间尴尬的平静,“既然不是你做的,为何不解释?” “没有必要。”,千金公主的声音波澜不惊。 轮子蓦然被宗政陵用手掌卡住,千金公主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知道,当她一次又一次苦苦的向他解释向他哀求的时候,他是在因为折磨她而快意,是在因为她的痛苦而大笑,却唯独没有相信过她,如今她终于不悲不喜不再解释,他却问她,为何不解释? “宗政陵,你不必同情我,就如你所说,我有今天是报应,与人无尤。” “报应,你的确是报应……”,宗政陵喃喃着,只是这报应,为何会让他变得如此彷徨? 他闭了闭眼,车轮再次启动。 路过厢房外,宗政陵听到一阵靡靡梵音,再次将车轮撑住,浑身都是冷硬的气息,“你将戒贤留在了府中?” “是。” “让他走。”,宗政陵喜怒无常。 “旁的我做不了主,可我要留一个客人在公主府,驸马爷只怕无权干涉。” “怎么?你还真想与他坐实了奸~夫淫~妇的传闻不成?”,宗政陵冷嘲热讽。 “他为我而伤,我当然要留他,你若看不得,便不要看,我们自不会碍了你的眼。” 我们…… 她与戒贤是我们,他成了最陌生的你…… 那两个字哽在宗政陵的心头,怎么着都是不舒服的感觉…… 宝华厅,府中下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两旁。 千金公主推着宗政陵坐到了主位上,随后也在另一旁坐下,她抿了一口茶水,看了下首垂头的潇湘一眼,才对着厅中低声窃窃私语的下人们道:“今日招大家好,是有一件要事要宣布。” 众人都静下声,等着千金公主开口。 “子嗣想来是家族大事,本宫与驸马爷成亲这么多年,一直不曾为驸马爷诞下一儿半女,深感有愧驸马爷……” 宗政陵听着这开场话,嗅出几分不对劲来。 若是不知道那件事,他便还能嘲讽千金公主几声,可如今这件事也压在他心头,只要不小心碰了一下,便是满身的疼。 “本宫早有为驸马爷纳妾的打算,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瞅着潇湘年岁也不小了,是该嫁人的年纪,便寻思着将她抬了姨娘,潇湘是个聪明伶俐的,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本宫知根知底,也算是放心,问过了她,她也愿意,这才将她送到了驸马的房里伺候着……” 宗政陵脸色铁青,阴沉的眸子睇着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却好似没看见,继续说道:“潇湘是本宫从宫里带出来的,又是清白之身,自然不能无名无分的,所以今天我才招大家来,当着府中众人的面,让潇湘递被茶水,往后也算是自家人了。” 千金公主这一番话,既为潇湘澄清了攀龙附凤的嫌疑,也显出了自己当家主母的大度,可谓是一举两得,宗政陵却听得心中冷笑不止。 “公主既然处处为为夫考虑,怎么不问问为夫欢喜不欢喜?”,宗政陵捏着茶杯,茶水抖得满桌都是。 千金公主目视前方,不看宗政陵,“这人驸马爷都收了,难道这时候才告诉本宫,驸马爷不欢喜?” “你——”,宗政陵气噎。 “来人,奉茶。” 茜蓉忍住内心的愤怒,倒了一杯茶递给潇湘,她原以为这时候,潇湘到底会顾着与公主多年情分,迷途知返,却不承想潇湘竟然真跪到了千金公主跟前,垂头奉上茶,“姐姐,请喝茶。” 茜蓉脸色几近扭曲,直到此刻才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是从未看透过潇湘的。 千金公主笑了起来,心情倒不似厅中众人想的那样哀伤,“总算是听到你叫一声姐姐了。” 潇湘的身子僵住,捏着茶杯的手顿时一紧。 与千金公主多年感情,千金公主曾让她与茜蓉叫她姐姐,两人虽然心中都已认了这个称呼,却一直因为身份有别不敢僭越,不想这声姐姐,竟然是在此种情况下叫出来,听起来,似恍若隔世…… 千金公主微微倾身,去接潇湘的茶。 宗政陵陡然手臂一横,一巴掌将茶杯打碎在地,顿时厅中鸦雀无声,众人押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千金公主神色镇定,“茜蓉,再奉茶。” 茜蓉再倒茶,潇湘再次递上茶。 这一次,宗政陵捉住了千金公主的手,“你真要如此?” “驸马爷膝下,不能绝子。”,千金公主坐着,目光始终不曾看宗政陵。 “好,你要喝,随便你。”,宗政陵满面阴森,推着轮椅越过众人离开。 千金公主看了一眼那背影,接过茶水,只勉强抿了一口,道:“这礼也算是成了,去伺候驸马爷吧。” 潇湘静默了许久,才一边起身一边道:“是,姐姐。” 千金公主揉了揉太阳穴,“本宫身体乏了,都散了吧。” 下人们陆续散去,潇湘走在最后,在那门庭出,她最后回头,望了千金公主一眼,那一眼,饱含着千言万语,垂头扶额的千金公主,不曾看见她的眼,更不曾看见潇湘转身的刹那,那一滴垂落在脸庞的泪…… 243.第243章 撞破 千金公主低低幽幽的声音,在厅中缓缓响起,“我曾说过,你与潇湘出嫁的时候,我会亲自给你们准备最丰厚的嫁妆,让你们风光出嫁,却不想,这个愿望还是没能达成,潇湘就这么嫁人了,而你成亲那一日,我也怕是看不到了……” “公主别胡说,茜蓉不嫁,茜蓉就一辈子都陪着公主。”,茜蓉捏着千金公主的手,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坚强道。 “傻丫头。”,千金公主一笑,“扶我回屋去吧。” …… 宗政陵在书房中坐了一个时辰,回到卧房,已是亥时。 月冷风凄,院中满目萧索荒凉,曾经繁华丽景,也终有被秋日洗劫一空的时日。 潇湘在卧房中站立了许久,宗政陵看见她,顿时没好脸色,“你在这里做什么?出去——” 潇湘神色如常,“公主吩咐了妾身,要好生伺候驸马爷,潇湘不敢违命。” “好一个不敢违命。”,宗政陵嗤笑,“那你怎么就敢背着你家公主爬上她丈夫的床了?她要抬举你,是她的事,我认不认是我事,像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看一眼都是脏了眼,跟你主子一个德性。” 即便那女人要死了又如何,改变不了她曾经做下的那些罪孽。 潇湘站得笔直,好似丝毫没受到宗政陵这话的影响,但那拢在袖中捏成拳头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宗政陵推着轮椅离开了卧房,潇湘看着宗政陵离开的背影,没出言阻止,也上去拦着,等宗政陵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她的唇畔才勾起一个莫名的笑意…… 宗政陵在府中漫无目的地游走,轮椅笃笃的声音敲响了这宁静夜里紧凑的喧嚣,他不知不觉的,便到了浮生若梦,他仰头望着院前的牌匾,那飘荡在夜空中的四个大字,似幽灵一般拂之不去…… 他踌躇良久,终于推着轮椅进了院中,潇湘神色焦灼,一头从屋中冲了出来,望见宗政陵,急忙刹住脚,“驸马爷,你怎么来了?” 宗政陵沉默许久,问道:“公主呢?” “公主……”,茜蓉吞吞吐吐,神色有异,“公主已经歇下了……” 宗政陵嗅出不一样的气氛来,推着轮椅径直往前,茜蓉张开双臂挡在门前,“驸马爷,公主歇下了,你还是不要打扰公主歇息的好。” “我今夜宿在这儿了。”,宗政陵语出惊人。 “什么——?”,茜蓉瞪大眼,被这句话惊得怔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 而宗政陵已经越过她进了屋中,烛火还未熄,在灯盏里跳跃着星火光芒,床榻上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屋内冷汗,了无声息。 宗政陵眸色冰冷,“公主在哪里?” 茜蓉眸光闪闪躲躲地望着别处,“公主是主子,她去哪里,哪里是我们下人能过问的……” 宗政陵冷郁地看了一眼神色不自在、言语敷衍的茜蓉,没有多做停留,离开了浮生若梦。 茜蓉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这口气刚落下,便想起千金公主此刻所做的事,顿时浑身都是冷汗如雨。 “不行,我得去看看,可别让驸马爷看见了……” 厢房里,檀香浓郁,混合着嗤嗤燃烧的炭火,高涨的温度令屋中的两人蒸出了汗水来,两人却谁也没去灭灭那炭火。 戒贤盘腿坐在坐上,参禅打坐,对外界不闻不问。 千金公主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袖角,将他合起的双手往下拉,语气哀求,“大师,连你都不帮我,我还能去找谁?” 戒贤闭着眼,行云流水般的经文却压不下那女子的哀求,他终于睁开眼,望着眼前的千金公主,道:“若能帮到你,我自然甘之如饴,可这不是帮,是害。” “大师,我不想烂成一具骷髅,我是敦商的公主,我还有许多的事没有做,不能在那间黑屋子里等死,最后一次,再帮我最后一次,可好?” 戒贤不忍地别开眼,千金公主嗓音婉转低柔,“戒贤……”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公主何必执着于一副皮相。” “我以前享受了公主该享受的荣耀和富贵,却没有尽到一国公主该尽的责任,我只想为敦商的百姓做最后一件事。”,千金公主心意已决,她缓缓将床榻边的匕首抽出,道:“戒贤,你若不帮我,我便自己来。” 千金公主扬起了匕首刺向自己的左臂,戒贤眼中寒芒刹那闪过,她劈手夺下千金公主手中的匕首,抬眼对上千金公主势在必行的目光,最终,终究是点了头,“我来。” 千金公主粲然一笑,戒贤道:“左臂已经不能再用,右臂……”,戒贤顿了顿,右臂之上有证明她清白之身的守宫砂…… 千金公主勾下腰带,缓缓褪下衣衫,“用背部肌肤,我听表哥说,背部肌肤是最适合做人皮面具的,应当也能……” “会很疼。” “以前不也疼过?”,千金公主勾唇苦笑,“开始吧。” 戒贤拂开那披散在背脊之上的如缎秀发,他的掌心在她的背部上缓缓游移着,寻找着最适合的肌理,表情虔诚得如同膜拜神祇,全无半点心猿意马。 千金公主微垂着头,上齿轻咬下唇,身躯微微的几分颤抖,不知是为此刻心中的微妙的悸动,还是为即将到来的酷刑而害怕…… 两人的呼吸在闷热的室内交缠,生生不息。 正在戒贤握刀的那刹那,们陡然被大力推开,两人同时侧目,骤然看见身影几乎与身后层层压抑而来的黑暗浓在一起的宗政陵…… 千金公主慌忙拉上衣衫,戒贤镇定地后退,与千金公主保持了几步,这般避嫌的举动在宗政陵眼中,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公主深夜不在房中,原来是私会高僧了。”,宗政陵推着轮椅进来,语气嘲讽,其中有不易察觉的愤怒,表面淡定,我心中却早已是波涛汹涌,那双盯着千金公主的阴鸷目光,如同九曲寒渊深处而来的咒怨,令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 千金公主某种出现几丝慌乱,未曾料到宗政陵竟然会到这里,她心里不免庆幸——还好,宗政陵,什么都没看到…… 244.第244章 赌不起 千金公主上前,神色恢复淡定,“驸马累了,我送驸马回去。” 宗政陵的怒气再难压抑住,他一把捏住千金公主手腕,扯起了她垂下的流云长袖,目光讽刺地望着她手臂上鲜红的守宫砂。 “这守宫砂,不知公主点了几次?” 千金公主眉头刷然苍白,宗政陵此刻,竟然怀疑起她的守宫砂来,呵…… “驸马爷说是几次,就是第几次。” 宗政陵五指收紧,似要生生的捏断她的手掌,千金公主忍着疼,一声不吭。 宗政陵直直地看着她,戒贤蓦然上前,大掌捏住了宗政陵的手腕,冷岑道:“你捏疼她了。” 宗政陵笑着,“大师不去念经诵佛、传道授业,怎么管起我们夫妻间的琐碎事来了?” “你捏疼她了。”,戒贤再次重复这一句,目光直直与宗政陵对视。 两人目光交汇,暗中较量,谁也不甘退半步。 这时,宗政陵陡然感觉到手心里的重量重了许多,下一刻千金公主失去支撑的身体陡然朝她压来,宗政陵另一只手臂一捞,将千金公主捞入了自己的怀中。 而同一时刻戒贤伸出去接着千金公主的手,空空地缩了回来,垂在身侧。 千金公主双眼紧闭,呼吸浅浅,已然是昏迷。 宗政陵心头一窒,慌乱不已,“吕光,吕光——” 本就跟在暗处的吕光几步踏了进来,茜蓉的身影随之出现,“公主怎么了?” 宗政陵什么都不说,方才将千金公主与戒贤捉奸在床,只觉得心头排山倒海的愤怒,此刻望见她了无声息的样子,却又觉得心头像是压着什么一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去请大夫。”,宗政陵将千金公主抱在怀中,她的身子轻的不像话,吕光推着轮椅,离开了厢房。 厢房归于平静,那本来燃烧得旺烈的炭火不知何时熄灭,屋中一片冰冷,戒贤静静地立在屋中,身体同样冰冷。 “大师。”,潇湘踏门而来,戒贤目光微移,低头微道:“阿弥陀佛。” “潇湘今日来,是有些话想与大师说。” “今夜晚了,贫僧要赶路回法门寺,施主若有话,往后再说吧。”,戒贤说着,已是朝门外走去。 “大师——”,潇湘叫住他,“大师已猜到了潇湘要说什么,那潇湘便不再拐弯抹角。” 潇湘站到了戒贤的身前,“大师是出家人,也许潇湘说这些话有些冒犯,但为了公主,即便这是罪过,潇湘也要说。” “大师,你与公主相知相交这么多年,公主如今走到了这地步,你救不了她,心中一定很难过,这些我都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与其费尽心思去改变公主的结局,不如让她在人世最后的一段日子,能快乐的走完。” 戒贤的肩膀微动,潇湘缓步道:“从那一日公主带着一身的剧毒回到宫中,我就知道公主与宗政陵是不可能的,宗政陵才华横溢,自视甚高,怎么会看得上容颜尽毁的公主?可公主太执迷不悟,一心下嫁宗政陵,她总以为自己有朝一日能将宗政陵的铁石心肠感动,可时至今日,她不仅没能感化宗政陵的铁石心肠,还得到了妙珠的背叛、妙珠的诅咒和宗政陵所有的恨意,她在痛苦里活了整整三年,这三年的痛苦,几乎是寻常人一生也无法承受的,戒贤大师你一直看在眼中,公主的痛苦,你也能体会到的,不是么?” 潇湘的眼中,已有泪花滚动,“大师,你心中一直都有公主,为什么却要守着那禁锢着你的佛门清规不肯越出雷池?难道世俗的眼光,还比不上公主在你心里的地位?” 戒贤面色平静,“你不用再说了,我心中有她是是我的事,与她无关,我断不会坏她名节。” “怎么会与她无关?大师,公主心中也有你啊,你看透红尘万丈,难道看不透公主真正的心意吗?” 戒贤深深的闭上眼,却叹道:“驸马心中,何尝没有公主?” 潇湘冷笑,“那又如何?他即便在意公主,难道又能越过妙珠那道坎给公主幸福,公主时日不多,已经等不了宗政陵醒悟觉悟,我不想公主最后是带着痛苦离开人世,若大师若真的冷眼旁观,便权当是潇湘看错了人。” 潇湘语落,转身离开,留下戒贤一人站在屋中,如一尊僵硬的雕塑,晦暗的灯光也似凝聚一般,失去了跳跃的灵动,整个屋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郁。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施醉卿从戒贤身后现身,她淡定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师苦思冥想这么久,可想清楚了?” 戒贤缓缓转身,“施主深夜到访,可是有事?” “是一有点事。”,施醉卿笑着说道:“来意与潇湘姑娘大同小异,无非也是想劝大师留在公主府。” 戒贤静默不语,施醉卿不动声色看着他的反应,戒贤是不想留在公主府的,他在佛与世俗情爱中备受煎熬,尤其如今看到千金公主遭遇这样的折磨,他的煎熬与日俱增,但他却又无法完全的放弃佛,更无法脱离整个世俗的非议,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欲了千金公主…… 施醉卿道:“大师,宗政阙不会留下一个威胁活在世上,只要有机会,他必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师只有留在公主府才能留住命。”,施醉卿顿了顿,目光含笑,“也只有大师你,能帮助公主达成愿望。” “阿弥陀佛……” “大师超然脱俗,不畏惧死亡,难道要让公主遗憾终身?”,施醉卿笑问戒贤,人只要有了情,就有了弱点,宗政阙太过忌惮戒贤,那是因为他认为戒贤是自己掌控不了的人,所以必杀之。 而戒贤与千金公主,不是无法在一起,而是绝不能在一起,戒贤心中也很清楚,他是天下百姓百姓心中的信仰,一旦戒贤向千金公主跨出一步,百姓信仰就会坍塌,社会秩序大乱,祸害的是整个天下,甚至也会让千金公主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红颜祸水。 天下之大,但戒贤,却赌不起,却不能赌,因为他没有前路,更没有后路。 245.第245章 只有他不知道 “大师,留在府中吧,你不能代替宗政陵,可你是佛,佛能拯救众生,你该留在府中拯救她,她需要你。” 施醉卿神色绵长,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到底是为了最后的利益,还是发自内心…… 她已经很少再有这么惆绵的情绪,千金公主这三年的遭遇,很轻易的就敲击在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让她时而想起来,也不免要长叹一声。 戒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施醉卿也跟着沉默下来,戒贤留在公主府,改变不了千金公主最后的结局,却能改变这个过程,他的存在,对本就芥蒂很深的宗政陵合千金公主之间的感情,是最严重的威胁。 千金公主一直维持着皇家的尊严不曾真正的要求很宗政陵和离,但难保他们夫妻不会走到那一天,这是宗政阙最不想看到的,所以他必定不会希望戒贤留在公主府,但他却不能动戒贤,千金公主中毒之事已引起朝臣不满,虽然朝臣都因为各自心照不宣的利益将此事压在了心中,连李国舅也是如此,但恰恰是如此,严重的挟制了宗政阙对戒贤与千金公主的动作,这时候,不管公主府中发生任何事,群臣的怀疑都会落到他的身上,很容易激起朝中对宗政阙的愤怒和不满…… “大师不能成全自己的心意,便权当是报答本督的救命之恩。”,施醉卿见戒贤还在沉默,已是起身说道:“公主需要大师活着,敦商的百姓需要大师活着。” 活着很容易,可想要活的有用,却很幸苦。 戒贤垂下眉,灯盏上烛火跳跃,将他的影子缩在脚下,平白的几分浓重的压抑,而他背对着灯盏,脸庞似掐入了黑暗之中,让人极难看清他的情绪。 施醉卿看了半晌,似无意轻道:“我听说佛门中也有一门异术,传言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我很好奇大师为什么不用?” 施醉卿并未亲眼见过这门异术,只怕天下见过的人,也不过是屈指可数,只因这门异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黑暗地带,传言需悟性与佛性极高之人才能参透,以戒贤在佛法上的造诣,施醉卿有理由,他能参透这生死奥妙。 “凡有所异必有妖,生死是万物自然轮回规律,戒贤参透生,参透死,却参不透生死,只知道倒行逆施,必乱天下,代价非我等凡人所能承受。”,戒贤道。 施醉卿道:“代价与牺牲是其次,大师不是参不透,是大师还未真正的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而已。” 施醉卿一笑后,便不再多话,负手离去。 她知道,戒贤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 夜,浮生若梦。 千金公主躺在床上,宗政陵坐在一旁,再明亮剔透的灯光在这夜色也略显暗淡,将千金公主脸上的白金面具也打的深深沉沉,诡谲莫变。 李太医己经来过,留下了些补身的方子,愁容满面的离开,宗政陵的心越发的沉郁。 他盯着千金公主的脸,神思一瞬间竟沉在那张面具之上,良久回不过神。 那张面具之下,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讳莫如深、遮掩这么多年…… 宗政陵忍不住好奇心的趋势,手指几番动了动,终于抬起来…… “驸马爷。” 宗政陵的手被捉住,他眸色一沉,并未去看突然出现的潇湘。 潇湘淡淡地放开了宗政陵的手,立在床头阻止了宗政陵的进一步举动,“夜深了,妾身送驸马爷回去歇着。” 宗政陵目光一冷,“我今夜宿在这儿,你出去。”,潇湘阻止他靠近千金公主,说明她对千金公主的所有一切都是知晓的。 或许,这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去只有他不知道…… 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打算告诉他。 潇湘沉默,她觉得宗政陵的行为有些怪异,所以,她更加不会让宗政陵留在这里,她很清楚宗政陵对千金公主的恨意,若她知晓千金公主掩藏了三年的秘密,那么,那些秘密一定会成为宗政陵攻击千金公主的利刃,她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公主身体不适,不便伺候驸马爷,妾身还是送驸马爷回去吧。”,宗政陵不走,潇湘立在那床头,半步也不曾挪动。 宗政陵怒视潇湘,潇湘脸庞微冷。 这时,床头的千金公主陡然嘤咛一声,冷冷对峙的两人一齐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千金公主眉头紧蹙,似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她在半昏迷之中,忍不住抬起右手朝自己的脸上抓去。 “公主。”,潇湘惶然捉住她的手,千金公主力道微弱,潇湘钳制着她,并不觉得费力,只是望见千金公主此刻痛苦的模样,心里也泛着疼。 宗政陵凝眉看着,茜蓉送走了太医,进屋望见这景象,忙走到了床榻边,将潇湘往一边推开,“你别碰公主——” 潇湘踉跄几步,站定了身子,看着茜蓉将千金公主的双手塞回被褥里,她垂了垂眉,掩下眼里的失落,走到宗政陵身边道:“公主该好生歇着了,驸马爷若是担心,不若明日再来探望公主。” “谁担心她?”,宗政陵冷硬地哼了一声,推着轮椅离开浮生若梦。 潇湘看了一眼千金公主,也提脚离开,却被茜蓉一把拉住,“潇湘,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潇湘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公主?”,茜蓉冷声质问。 潇湘拂开茜蓉的手,“好好照顾公主。” “潇湘——”,茜蓉眼睁睁看着潇湘离去,无能为力,她颓败地坐在床头,却对上千金公主的眼,“公主,你醒了……” 茜蓉喜极而泣,千金公主将自己飘忽的视线收了回来,她手掌覆上自己的面具,轻轻的摩挲着,好似如此,便可以缓解皮肤之上灼热的疼痛。 “公主,我切拿药给你敷一敷……”,茜蓉咬着下唇,眼中泪花闪烁,她知道此刻千金公主所承受的痛苦。 “没用的……”,千金公主闭上眼,在这疼痛中,又再次晕了过去,茜蓉毫无办法,她没有能救得了千金公主的本事,于是便只嗯呢该一次一次,看着她备受煎熬和痛苦。 246.第246章 鸿门宴 “大师……”,茜蓉手足无措之时,见庭院中被夜色染上霜气的戒贤,戒贤那沉红色的袈裟,在夜色里乍然的有几分妖异。 戒贤只是站在那庭院中,一遍一遍地念着经文,风冷月凉,他却如此站了一夜。 直到第二日,千金公主在他的经文中再次苏醒过来,这一次的病痛,将千金公主折磨得愈加的虚弱,形同枯槁,茜蓉望见她醒来的那刻,惊喜不已。 “公主……”,她的目光陡然僵住,盯着千金公主的侧脸,手指微微颤抖,“流血了……” 血不知从何处渗出,沿着千金公主的脸颊,顺着那耳际,一路蜿蜒而下,触目惊心,茜蓉用巾帕擦拭那血迹,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如同那剪不断的艳血,滚滚落下。 戒贤进屋,千金公主手指用力地抓紧戒贤的手臂,“大师,帮我……” 一滴血珠垂落在戒贤的手背上,温软却又浸人的寒意,戒贤眉目之上,似都笼罩着清晨的霜雾,“好。” 千金公主终于一笑,再无负担,晕倒在戒贤的怀中,戒贤整个人似沉浸在无边的黑夜之中,他揽紧了双臂,对茜蓉道:“茜蓉姑娘,去门外守着罢。” 茜蓉咬唇,点了点头。 能缓解公主痛苦的,唯有如此,虽然那痛苦,比眼前的更甚百倍,但已经别去他发了。 …… 晨昏淡淡,愁云点点,时光飞速流走,不近人情,转眼已是三天后,着三天里,浮生若梦除了忙碌的茜蓉,就只有昏睡的千金公主。 宗政陵那晚过后,便不曾踏进浮生若梦半步,茜蓉倒是认为这样很好,宗政陵不来,她倒是不必费心思去赶人。 “公主,你醒了?”,茜蓉熬药进来,见千金公主坐在床头,微阖着眼,看气色好了不少。 “门外是谁来了?”,千金公主问道。 茜蓉将药递给千金公主,:“是董公公,说是有要事告知公主。” 千金公主皱了皱眉,顿了许久才将药喝下去,“让他进来吧。” 茜蓉出门,将董英迎了进来,董英笑容满面,“奴才参见公主。” “起身吧。”,千金公主淡淡说道:“看公公面色极好,莫不是人逢喜事了?” 董英笑容更深,眼角的皱褶是胭脂水粉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喜事,大喜事啊……”,董英走近了几步,“公主,是皇上让奴才来公主府走一遭,给公主报个喜的。” 千金公主神色变了变,搁在藕色被褥上的手指慢吞吞地移动了一下,似在深思什么,“父皇醒了?” “皇上前日里清晨醒来,差太医们看过了,都说皇上龙体已安康,是福寿无边的命呢。”,董英呵呵一笑,“皇上乃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有上苍保佑,是我敦商万民之福,公主,你可以放下心了。” “父皇真的醒了?”,千金公主望定董英,问的很深。 董英对上面具之下那双古井深幽的目光,陡然一震,竟从心中生出几分惧意来,忙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公主明鉴,奴才有十条命,也不敢假传圣旨啊。” “这么说来,父皇还有旨意下达?”,千金公主表情让他太过平静,平静得让董英毛骨悚然。 “是……”,董英硬着头皮道:“皇上醒来后龙颜大悦,说是要在五日后办六十大寿,宴请文武百官和各国来朝使臣,特地让奴才来公主府通报一声。” “父皇的寿辰不是还没到吗?” 董英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这醒来,缓过了劲儿一宿没睡,今晨对奴才说,他在阎王门关前走了一朝,如黄粱一梦,至今想起仍恍若隔世,人世变化无常,太医虽说已确诊皇上龙体渐好,但皇上思虑过多,生怕自己捱不过这六十寿诞,所以吩咐下来,将这六十寿诞,提前了几日。” “是么?”,千金公主含笑看着董英,“看来父皇真是老了。”,她叹了一口气道:“本宫这寿礼,看来也得加紧动作了。” 董英不知千金公主说这话的深意,只是在这浮生若梦中,让他感觉到浑身不自在,见目的已达成,他道:“那奴才就回宫向皇上复命了。” …… 四季风流,转瞬即逝,眨眼间,已是五天过去。 这一日天气转好,无风无雨,文武百官隆装厚礼出席皇帝的寿宴,宫门前奢华无度的马车排列成两队长龙,盛况空前,叹为观止,站在宫墙高处看着这一切,芸芸众生,只觉得似梦似幻。 前来参加宫宴的文武百官在宫门前便寒暄起来,谈笑风生,笑容朗朗,好似不曾察觉覆盖在敦商天幕之上即将到来的黑云。 李国舅与几位同僚笑谈过后,望见宗政阙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春风得意间,神色显得几分沉郁,李国舅隐隐的知道,皇帝突然醒来、突然提前办了这六十寿诞,处处都透着不寻常,宗政阙不知又是打了什么主意。 而远处又是一辆豪华的马车踱步而来,笃笃的马蹄声溅起了尘土的喧嚣,马车停下后,瑾烟拂开了车帘,道:“督主,到了。” 施醉卿微笑着跳下马车,首先看到了从马背上利落跳下的宗政阙,宗政阙对着她冷冷一笑,径直进入了宫门之中,背影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高深莫测。 施醉卿摸了摸下巴,便见对面的千金公主和宗政陵,也刚从马车上下来,千金公主颔首道:“督主也来了?” “怀宁王盛情邀请,本督不来,岂非显得不识好歹?”,施醉卿的笑容如山涧间细细流淌的冰泉,盛开在这隆冬之日,寒芒四射。 今日她算是给足了千金公主面子,刻意避开了帝王重紫,仅着一袭海蓝色淡纹长袍,那浅浅纹路之上,依稀可见妖异之花盘根错杂,极为诡谲。 施醉卿手指搁在腰带之处,缓缓摩挲着嵌入腰带里的菱角水晶钻石,浅笑生姿,同色的狐毛领子衬出她高雅华贵的气质,绝不泯然于马车前场盛装打扮的王侯子弟。 247.第247章 太极国静渊少侯 敦商宫门前,设红毡十里,一路蔓延到皇宫大殿深处,守卫宫门的大将例行检查,表情严肃,任何看起来有攻击性的饰物也不许带入宫中,盘查严格。 前来贺寿的簪缨贵臣、他国使臣经过检查无误后,方才能入宫,由着内侍引路,入座大殿。 巍巍宫城,张灯结彩,王侯世家,言笑晏晏。 大殿之中金碧辉煌,皇帝端坐在九阶大殿之上,容光焕发,威仪四伏,那偶尔晃过的宫灯闪烁在他的脸上,透出几许鬼魅般的阴森气息。 司礼太监尖锐的嗓音刺透这黑夜,穿透重重宫门抵达众人的耳中,“大夏国督主、太极国静渊少侯、伽梵上官宰丞到——” 皇城的夜里灯火通明,明丽羊角宫灯自宫门前沿着空中悬绳一路垂挂到殿前,如暗光流云悬于天际,生生息息不灭不幻,暗夜留香,皇城一派繁花似锦,朝臣匍匐脚下参拜高喊,又是一派国泰民安、四海来朝的盛世景象。 只是这景象,怎么看,都几分不真实感,好似一碰即碎的水月镜花,假得让每个人的笑容,也带了三分的虚伪和客套。 这场寿宴设在敦商皇宫大气阔然的椒香殿中,建制恢弘,堪比一个大型足球场,场面铺张,美酒佳肴,摇曳生姿。 殿中明灯幽幽,满壁的金玉辉煌灼人眼目,施醉卿由小太监引领着朝自己的宾位走去,她笑容浅浅,只是在小太监停下,指着外使位的右上最……后……的位置对她道:“督主,请。”时,施醉卿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她抽着嘴角望着那位置良久,许久没有坐下,大夏国是赤炎大陆七雄之一,施醉卿更是大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作为大夏国前来贺寿的使臣,她的位置就算不是最前,也必须是和太极和伽梵等大国使臣平起平坐才对,如此才能彰显大夏国的威仪,才能彰显敦商对大夏国的尊重。 可这连一个三流小国都嫌弃的位置,竟然给她堂堂的东厂九千岁…… 宗政阙此举做的可真是有失水准了。 宾客已纷纷入座,殿中的几百双眼睛,都在看着施醉卿,这明显的是敦商再给大夏国羞辱,众人神色各异,有戏谑看热闹的、有期待施醉卿愤怒离席的、也有掩嘴咳嗽掩饰尴尬的敦商大臣…… 似一场夺取表情帝头衔的盛宴,就看谁的表情更丰富,谁的表情更卖萌。 “督主……” 瑾烟心中也愤怒不已,敦商国这明摆着是要羞怒人,她看向施醉卿,却见施醉卿面带笑意,那笑容森森煞煞,让人毛骨悚然。 瑾烟心中一定,知道施醉卿这笑容之下,是大杀四方的锐利——施醉卿怎么会是那种被动之人。 这一次倒霉的,也不知是谁了,瑾烟一笑,悄然后退施醉卿半步。 宗政阙此刻春风满面,和众臣一起看着施醉卿,他倒要看看,施醉卿这阉人如何回击他给她的这个难堪。 施醉卿心里腹诽,这个位置,她若是坐了,就是贬低了大夏国的国威,若是不坐,那就是不将敦商放在眼里,进退两难,两边都是绝路。 作为像她这种阴狠狡诈素来没好名声的阉人,耍这种手段向来是理所当然,谁让她是小人?可由一国大将王侯来做,就实在是……有损国家颜面和气度了。 不过,既然宗政阙要将敦商的脸给她踩,她若是不踩,反倒显得有几分不厚道了,是不? 外使们充满兴致的目光看着施醉卿,权当是在看好戏,可敦商的朝臣对此却看得深了粗多,宗政阙和施醉卿的恩怨朝中众人也略有耳闻,这场寿宴是宗政阙一手操办的,若说这只是意外,谁也不信,由此,众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想法——宗政阙此人,到底是武将出身,用兵过人,谋略却输人一筹。 这看似是在给施醉卿难堪,却平白的让敦商失了气度,大国威严荡然无存,反而让人看笑话。 老臣们纷纷摇头叹息。 施醉卿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负手看着上殿金龙宝座上的敦商皇帝,笑道:“今日是贵国皇帝陛下大寿,本督得仰天颜,心中倍感激动,尤其对贵国别具一格的盛礼招待刮目相看,由此触景生情,想起了不日之前曾听过的一个故事,为了感谢敦商皇帝陛下的这番招待,本督今日想借花献佛,将这个故事说给皇帝陛下与在场的王侯将相听听,不止各位可否赏脸?” 施醉卿目光在场中扫了一眼,敦商皇帝还未说话,却听宾客席上一清朗男声开口道:“小侯最是喜欢听逸闻趣事,督主不妨说来听听,可有什么别致之处。” 施醉卿朝说话那人看去,那是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一身锦绣华服修出高挑矜贵的身段,宽肩窄腰,长腿健臂,锦然风华,那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辉,漫漫夭夭似要生出春水来,他斜斜半倚在宾位上,长腿伸直,微抬下巴看着施醉卿,轻佻而傲慢,朗朗风姿睥睨而轻狂。 那正是太极国静渊少侯,苏沉欢。 见施醉卿望向他,苏沉欢滟滟的眼中一抹晦暗的笑意闪过,随后举杯轻抬,漫不经心饮着杯中酒,眸光似有若无,瞟向施醉卿。 宗政阙恰然冷笑,道:“看不出来大夏国督主,竟然还要跟茶楼说书的抢饭碗。” “我大夏一向提倡戒奢从简,即便是皇帝,吃穿用度照样一切从简,比不得贵国财大气粗,列鼎而食,酒醉风流,千金买笑,所以本督也得学学本事,上酒楼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不是?”,施醉卿笑得含蓄谦逊,真有几分谦谦君子敛而不露的气质。 宗政阙铁青着脸,这寿宴是他操办的,美人佳肴,极尽奢华,此刻被施醉卿这话一讽刺,就成了骄奢淫逸了。 举杯邀饮的群臣,顿时讪讪的放下了就被。 “督主本事了得,能讲一句话说成花儿,想必督主的这故事,也似督主,要比花儿还灿烂了?” 宗政阙再次嘲讽,暗喻施醉卿舌灿莲花,说些没用的空话。 248.第248章 难堪 “怀宁王这话错矣,讲故事也是一门学问,一个故事要隐含大智慧,让人从其中得到大启发,才能称之为故事。”,她说着,别有深意道:“怀宁王若是仔细品味,便知本督这个故事的智慧,是怀宁王最缺的。” 殿上众人掩着脸窃笑,施醉卿扬言故事中有大智慧,又说是怀宁王稀缺的,岂非是在说怀宁王缺脑子? 宗政阙脸色更黑,两人之间嘴上的斗争已有胜负,宗政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得过施醉卿,他紧抿着唇,不再言语。 苏沉欢催促道:“施督主这故事还要不要讲了? 施醉卿轻勾唇角,立在大殿之中,声音似昆山玉碎之声,缓缓侧响:“说是一个叫齐国的国家,有名叫晏子的能臣,晏子出使到一个名为楚的国家,楚王与齐国素有恩怨,便想为难为难晏子,被齐国一个下马威,他知道晏子身材矮小,便在楚国城门旁开一个五尺来高的小洞请晏子钻进去,晏子立在城门前,拒绝从小洞进入城中,前来迎接的齐国大臣便说晏子眼高于顶无礼于楚国,晏子便道,素来只有出使到狗国的人从狗洞进去,今天我晏子出使的是当世七雄之一的楚国,怎能从狗洞进去?,晏子一番话,说得迎接的齐国大臣面如菜色,忙改从大门将晏子迎了进去……” 众人听着施醉卿说完,俱是面色各异,敦商大臣讪讪地垂下脸,殿上外使看着施醉卿的目光,越发的深沉起来。 施醉卿这个故事,不可谓是当前的写照,敦商以大国之尊给大夏国难堪,那本是暗地里的事儿,但此刻被施醉卿这个故事**裸的暗讽出来,顿时将敦商的大国气度批得体无完肤。 而那苏沉欢听完,却是毫不忌讳拍掌大笑不止,“督主这故事说得好、说得妙啊……” 他的笑声和掌声在殿中突兀而锐利,似在配合施醉卿的讽刺。 施醉卿笑看宗政阙,“怀宁王认为,本督这个故事说的如何?” 宗政阙面色铁青,施醉卿再道:“怀宁王可找回了自己缺的东西?” 宗政阙拳头咯吱咯吱响,他要是再为难施醉卿,岂不是承认自己真缺了脑子?他强颜欢笑,“来者是客,我敦商怎敢让督主屈尊,想必是引座的内侍一时疏忽,将督主的宾位记错了,如今各位来使都已入座,只怕得让督主屈就屈就了。” “本督从来不知道,屈就两个字如何写。”,施醉卿还是笑,只是那笑,怎么都让人觉得强势而凌人。 宗政阙脸色僵在那儿,进退不得。 敦商皇帝坐在上殿一言不发,似愣住了,表情逼真得过分,反而让人觉得诡异,此种情况下,作为敦商的主人,敦商皇帝一言不发,实在让人有些蹊跷,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宗政阙和施醉卿身上,自然不曾注意,唯独千金公主,将敦商皇帝的一切看在眼中。 施醉卿和宗政阙斗好似完全忽略了敦商皇帝的存在,或许他们此刻都认为,敦商皇帝的存在,本就是多余的。 施醉卿却在沉默的较量中,再次笑语俨嫣然,有几分阴谋算计再其中,她道:“怀宁王莫不是在记恨本督一时失手,断了王爷一臂吧?” 施醉卿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往日里只是猜测宗政阙的断臂是施醉卿所为,此刻施醉卿亲口承认,顿时让整个殿中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苏沉欢讶然地挑了挑眉,都说施醉卿胆大包天,没想到在敦商的地界上,也敢对宗政阙下手,他不由得再次将打量的目光投向施醉卿。 宗政阙这时笑道:“督主说笑了,不过是小事一桩,本王何必耿耿于怀。” 施醉卿虚伪客套地说道:“怀宁王大度,本督就放心了。” “督主应当知晓,敦商大夏两国比邻,互有来往,敦商对大夏国一直礼遇有加,即便贵国当年强取我国金墉关口,杀我敦商子民无数,我敦商也不曾记恨在心,本王又怎会因这件小事记恨督主,督主多虑了。” “哦——”,施醉卿拉长了音调,半晌后将音调放低,似笑非笑道:“我说怀宁王今日怎么一直在瞪着本督呢,原来是为了金墉关失手在苍秦王手中一事找本督不痛快呢,王爷怎么不早说呢……” 众人侧目看宗政阙,愈加觉得宗政阙气量狭小。 战场之上,向来是成王败寇,宗政阙败在寂璟敖手中,是技不如人理应愿赌服输,如今却将此事提出来,怎么着都显得有些小肚鸡肠…… 宗政阙一时噎住,施醉卿舌灿莲花的本事他比不过,反而惹得一身骚,心中顿时气海翻滚,恨不得此刻就将施醉卿就地正法,但却不得不给自己扳回脸面,“来人,给督主……” “慢着。”,出声的人是苏沉欢,他一双星宇璀璨的桃花眼望着施醉卿,笑道:“让各位大人给督主挪位只怕是有些劳师动众,督主若是不弃,不如便跟小侯挤一挤,如何?” 施醉卿望着苏沉欢,苏沉欢此人笑得人畜无害,可骨子里只怕就不是这么随意潇洒的性子,施醉卿眉色转了一下,道:“本督看少侯爷骶椎盘忒大了些,占地儿,本督怕挤不下。” 苏沉欢脸色陡然无比难看,抽着脸皮阴嗖嗖的看着施醉卿,心里咬牙切齿地暗骂:不识好歹—— 谁知施醉卿下一句又道:“不过,少侯爷这幅身子若是生在女子身上,倒是极好生养。” 听着施醉卿这话,殿中之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苏沉欢的屁股望去,笑声窃窃,让苏沉欢如坐针毡。 他出言帮施醉卿解围,反被施醉卿捉弄,碰了一鼻子灰,顿觉脸上无光,目光恨恨地盯着施醉卿,一张花容月貌扭曲不已,只差没上前一口咬了施醉卿。 施醉卿对着苏沉欢挑眉,没听过枪打出头鸟?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苏沉欢眼底的偷笑,自个上来找死,不成全你,你便以为自己帅的天下无敌了。 249.第249章 璇玑回文 看了良久的千金公主这时候站出来打圆场,“是我敦商怠慢了督主,多有不是,望督主不要计较。”,说着,已吩咐内侍,将施醉卿的矮几搬到了外使右上位置——即将苏沉欢的那张桌子挪了挪,再将施醉卿的桌子强插进去,两张桌子挨得极近,相贴如手足。 宾位风波暂时歇下。 施醉卿笑容满面地盘腿坐了下去,那左膝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蹭到了苏沉欢的右膝盖,苏沉欢一时不查,被撞得倒向了另一边,正撞在伽梵国上官女宰丞的身上。 上官女宰丞犀利的视线立时扫了过去,苏沉欢讪讪地一笑,立马坐正了身姿,回头阴鸷地瞪了施醉卿一眼,暗骂一声:“作死的阉人……” “少侯爷说什么?”,施醉卿的声音陡然就在耳边,阴森煞然,苏沉欢一侧头,正对上施醉卿笑得很是灿烂的脸,那张脸妖异而绝艳,比起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沉欢看得心头霎然一动,惊惶地移开视线,佯装淡定地喝酒,却呛得面红耳赤,引来殿中众人的目光。 施醉卿本着互帮友爱的原则帮苏沉欢顺气,“少侯爷慢点,不就是一杯琼浆玉露,你这么激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太极国当真穷到了如此地步,连给少侯爷的酒水都供不上,以至于少侯爷一来了敦商皇宫,便跟土鳖进城,乡巴佬转世呢似得……” 太极国穷…? 土鳖……? 乡巴佬……? 苏沉欢咳得更加厉害,就差没把肺咳嗽出来,尤其施醉卿在他背上顺气的手,堪堪能与如来神掌相媲比,让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苏沉欢扪心自问,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阴险狡诈的阉人了? …… 歌舞渐起,衣香缤绕,觥筹交错间,逐渐透出醉生梦死的一面来,这紫醉金迷的奢侈,覆盖了敦商几百年的繁华,不知明日这一切,是否依旧? 苏沉欢终于缓过了神,他压低眉眼撇了施醉卿一眼,暗中挪了挪屁股,距离施醉卿远远的。 今日是敦商皇帝大寿,他奉命前来送贺礼,如果因为此事跟施醉卿起了争执,面上不好看,但看施醉卿映射在明丽灯光下的侧颜,他又忍不住心痒难耐,想了想,再次将屁股挪了过去靠近施醉卿。 施醉卿陡然将脸侧过来,“少侯爷,我怎么闻着你身上有股馊味?” 苏沉欢怔怔的抬起袖子认真的闻了闻,只闻到衣物之上一股清清淡淡的熏香,那是侍女特意染在衣物的,哪里有什么馊味? 苏沉欢陡然明白过来,施醉卿不止耍了他,还嫌弃他,“施醉卿,你别太嚣张,小心小侯……” “呼……”,苏沉欢骤然低呼一声,幸好被歌舞声乐压住,旁人并未望见这是的明争暗斗和较量。 “施醉卿,你放开——”,他紧紧盯着自己被施醉卿抓住的掌心,施醉卿目不转睛地盯着歌舞,此刻场中的歌舞正到**之处,施醉卿似看的有些激动,五指再次一用力,被修剪得整齐的指甲齐齐嵌入苏沉欢的掌心之中,直掐出了五道血痕还不肯放手,将苏沉欢疼得够呛。 “真是只咬人的豹子。”,苏沉欢笑得咬牙切齿,早就听闻施醉卿性格乖张,不成想第一次交锋,他竟然就败得一败涂地。 施醉卿似笑非笑,一轮歌舞退下,她缓缓收回自己的掌心,捻了绢帕厌弃地将指甲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那认真的模样,似在虔诚膜拜世间最神圣的东西。 苏承欢抿了抿唇,低着眸子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血迹,心中却恼不起来,连他自己也觉得古怪不已。 殿前的王公大臣纷纷上前献礼,各家寿礼俱是别出心裁,奇珍异宝、稀世罕品,数不胜数,令人看得眼花缭乱,施醉卿抿着那酒杯,却不曾喝酒,也不曾说话,似对这奢华无度的盛礼豪宴视若无睹,目光看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宗政阙阴鸷的目光,时有时无地锁着施醉卿,似在酝酿什么阴谋算计。 雅妃依偎在皇帝怀里,看着礼官接过的那些寿礼,笑颜如花,这时,她将目光睇向了千金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恶毒的暗芒,“不知公主为皇上准备了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千金公主,苏沉欢的目光也认真了几分——敦商国的第一美人儿,不知是何等风华?只可惜,被那面具将一切掩映,他什么也看不到。 千金公主本是垂着头,看模样似在出神,宗政陵望了她一眼,她像是一团永远让人看不穿的棉花,软绵绵的却坚韧不已,明明几日前还奄奄一息,可如今又是一副容光焕发、精力旺盛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的寿命,已快走到了尽头…… 敦商也将目光投向了千金公主,对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敦商皇帝露出了几分宠溺的表情来,但看在千金公主眼中,那笑容却假得阴气森森的。 她垂了垂眉,片刻抬脸时,是笑意,她起身轻道:“父皇可曾还记得当年儿臣刚学女红之时,父皇对儿臣说过什么话?” 雅妃脸色渐变,敦商皇帝面色几分不自然,“这……过去多年的事,父皇记得不甚清楚了……” 千金公主微微笑着提醒道:“母后生前留下一幅未完成的绣品,是为回文璇玑,璇玑之上,句句回文,记录着父皇与母后鹣鲽情深的帝后佳话,母后才华了然,自她归去,这璇玑之图便成了父皇心中的遗憾,无人能代替母后将其完成,父皇曾说,若有一日儿臣的绣艺能顶上母后的一半,将璇玑图完成,父皇死而无憾了。” 敦商皇帝似想起了往事,神色惆怅地叹了一声,千金公主垂头,眸中似有冷芒,她从茜蓉手中接过自己的寿礼,双手呈上,盈盈下跪,“父皇,儿臣苦练多年,参悟多年,如今总算功德圆满,将母后的璇玑图补完,特此呈上,献给父皇,愿父皇洪福齐天,愿我敦商国泰民安。” 250.第250章 摘下面具 董英下殿去将绣图捧上殿,千金公主却捧着绣图侧开身,道:“儿臣想将这绣图,亲自呈给父皇看。” 董英双手落空,再去见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却已施施然然捧着绣品走上了殿眼中带笑,俨然是一个希望得到父皇赞美的孝顺女儿…… 宗政阙的注意力全在千金公主的身上,雅妃见千金公主近到了皇帝身前,忙起身挡在千金公主身前,道:“不如由本宫来呈给皇上。” “雅妃,做女儿的想亲手将寿礼交给自己的父亲,难道雅妃连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要打破?” 雅妃讪讪一笑,“公主说的哪里话。” “那就请雅妃让让。” 雅妃不得已,只好让开了半步,千金公主将那绣图递给皇帝,“父皇,这是母后亲手所绣的璇玑回文图,儿臣如今亲手奉上,当做是母后与儿臣送给父皇的六十寿礼,父皇……” 敦商皇帝身体顿着,没伸手去接,殿下众人好奇地抬首观望时,雅妃的手心已捏出了汗水。 千金公主抬眼,依旧笑着看敦商皇帝。 敦商皇帝始终未曾伸手去接,气氛僵持着,在这闷热的殿中,已有不少人被熏出了汗水来,却只觉得那汗水流淌在脸颊,是冷的。 这时,敦商皇帝哈哈一笑,终于抬手将那绣图接了过来,他站起身亲自将那绣图展开,连连赞道:“我儿国有乃母之风,文采出众,绣艺精湛,堪称一绝啊。” 雅妃缓缓松了一口气,千金公主微一笑,敛住了眸中的冷意,道:“父皇夸赞了。” “董英,让各位来使都看看,朕的千金公主,送给朕的这礼物。”,敦商皇帝大手一挥,豪迈而道,似有自豪和欣慰之意。 董英道了一声喏,唤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将绣图展在众人眼前,殿上顿时一片哗然,盯着那璇玑回文图,心中赞叹不已。 这幅绣品以五色金绒丝线在八寸见方的锦缎上绣下了句句回文,无论正读、反读、纵横反复都组是一首荡气回肠的诗篇,考验绣艺的同时,更加考验人的文学功底修养,极有难度。 而这些诗篇,无一不是当年皇后对皇帝感情的真实写照,无论是诗与绣艺,都堪称巧夺天工,当世无人能及。 “贵国先皇后与公主,果然名不虚传。”,苏沉欢微微一笑,举杯不甚感慨,“只可惜小侯没有驸马爷那样的福分……” 施醉卿也一笑,“公主是女中佼者,文采非凡,本督今日开眼了。” “公主和孝谦恭、知书贵盛,是女子的典范。” …… 各种赞叹之声纷至而来,千金公主不骄不躁,含笑下了殿,举止端庄得体,甚得赞誉。 敦商皇帝龙颜大悦,手指摩挲着那字字回文,吩咐道:“来啊,将这璇玑图裱起来,垂在朕的承乾宫壁上,朕要好好珍藏。” 千金公主虽是笑着,神色却有几分不对劲,茜蓉只以为她是身体有恙,低声道:“公主,可是身体不适?” 宗政陵淡淡望去一眼,千金公主摇了摇头,静默无话。 雅妃听着众人对千金公主的赞赏,心里更是嫉妒不已,一双柔荑扯着衣角,皮笑肉不笑道:“公主这礼送得别出心裁,皇上虽龙颜大悦,可到底这璇玑图再奇妙,也不过是死物,哪里及得上公主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这接下来,只怕是没什么好话。 施醉卿摩挲着杯沿,轻笑了一声,引得苏沉欢侧目,不由的问道:“你在笑什么?” 他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 施醉卿瞟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苏沉欢自讨没趣,摸了摸鼻梁。 那边雅妃紧接着道:“公主将这面具覆在脸上多年,皇上一直不见女儿真面目,时常与本宫说想念的紧,如今正逢皇上大寿,公主不如就圆了皇上的心愿,让他见自己女儿一面?”,雅妃笑容倾城,一笑嫣然,芳菲绝物,“也好让各位外使看看,我敦商第一姝宝,是何等的瑰丽之姿。” 千金公主犀利的眸光抬起,望了雅妃一眼,那一眼有无数寒光射在雅妃心头,雅妃心中一颤,将身子愈加贴近皇帝,脆声脆气地撒着娇,“皇上,臣妾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可连公主的面都没见着呢,都说公主是敦商第一的美人儿,臣妾当真是好奇公主的很,皇上……” 敦商皇帝似是有些不喜雅妃突然的刁难,不快地看了她一眼,但雅妃打着他的名头要求千金公主揭开面具,此刻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附和道:“华儿,父皇的确是多年不曾见你了,甚为想念,你便摘下面具,让父皇瞧瞧。” “儿臣不就在父皇的面前?”,千金公主轻然笑道,晓得空灵,“父皇难道还看的不清楚?” 敦商皇帝面色微微一僵,几分不自然,透着诡异。 雅妃道:“当年李皇后艳绝敦商,母仪天下,听说公主与李皇后不止模样相似,连气质身量也是如出一辙,皇上望见了公主,便如见了李皇后再世,定然喜不自胜,公主便摘下面具,让皇上喜上添喜,岂不是更好?” 雅妃仰着脸,依旧笑容绝丽,但眸中那阴毒之色,却让她面目显得几分扭曲,平白的失了一份佳然天成的端庄气质,浪费了那一身华贵不凡的衣衫。 她今日,非要千金公主摘下面具,出出丑不可。 千金公主静默不语,雅妃看着,笑容越发的逼人,”连皇上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意满足,这难道就是公主的和孝?” 她咄咄逼人,千金公主已是无路可退,今日当着朝中众臣、当着外朝来臣,她一意的遮掩,反倒让人笑话敦商公主的小气,可这张脸…… 千金公主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已是握成了拳头,雅妃定然是猜出了些什么,才苦心孤诣地算计她将面具摘掉。 这时候,她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躲过这一劫。 251.第251章 出丑 她六神无主之际,拳头陡然被一张大掌包住,千金公主身体一僵,望着宗政陵,宗政陵目光沉冷望着雅妃,道:“雅妃若是好奇敦商第一美人是何等模样,来问臣便是。” 雅妃脸色微微一僵,她真不知道,宗政陵不是不喜千金公主吗?那为何总是次次替千金公主解围? 宗政陵捉着千金公主的手放到了矮几上,深情款款看着千金公主,道:“公主貌美倾城,常为人所觊觎,我只恨不得将公主藏起来一人欣赏,又怎舍得她抛头露面,雅妃想要一睹公主的芳容,只怕是要失望了,因为……”,宗政陵冷冷道:“我不允许。” 宗政陵这一番话,将公主覆面的原因归咎在他的独占欲和私欲之上,雅妃若是再相逼,那就显得有些过了,但她怎甘心被宗政陵三言两语替千金公主解了围? 雅妃掩唇一笑,笑得很是冷,宗政陵又道:“父皇若想要见女儿,散席后儿臣带着公主去承乾宫给父皇请安。” 雅妃听着这话,顿时心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了宗政阙一眼,只见宗政阙阴郁的目光盯着她,明显是不喜她今日的多言。 敦商皇帝立马附和着道:“朕与公主许久未曾叙父女之情,是该好好聚一聚了,就依了驸马。” 千金公主松了一口气,宗政陵握着她的手放到了矮几下,便立刻松开,神色也不复方才的温柔,千金公主自嘲一笑——他不过,是为了宗政家的颜面罢了…… 雅妃瞪了皇帝一眼,冷嘲地说道:“想不到驸马爷对公主,竟是如此情深,看来这传言虚虚实实,的确是不可尽信。” “听雅妃娘娘的话,是信了传闻认为臣与公主感情不和了?”,宗政陵勾唇一笑,“娘娘对我们夫妻之间的传闻如此上心,也难为了。” 谣言止于智者,前一句宗政陵讽刺这雅妃听信谣言,没脑子,后一句讽刺雅妃作为后宫嫔妃却不守本分妄论公主私事。 雅妃听出这言外之意,脸色难看,“驸马爷这话,本宫听着怎么有些不明白?”,她从皇帝怀里起身,站在殿上,眯着眼盯着宗政陵,那眼里,似要挤出毒汁来。 所谓蛇蝎美人,不外乎便是如此。 宗政陵一笑,“娘娘若是听得不甚明白,回去仔细看看诗书礼仪,便什么都明白了。” “宗政陵,你——”,雅妃脸色铁青,该死的宗政陵,竟敢暗讽她不懂礼仪—— 雅妃心中愤怒不已,她站在高殿之上,手指指着宗政陵,胸膛起伏得厉害。 众臣心里都有些不快,这毕竟是皇帝六十大寿,让雅妃这么一闹,都快成了一出闹剧了。 果然戏子就是戏子,上不得台面。 这般想着,众人纷纷摇头,却突然听到雅妃的一声惊叫,“啊——” 众人纷纷抬眼去看,却只见雅妃花容失色,身姿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从那九阶殿上之上栽倒下来—— 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变故,愣愣地看着殿中头破血流的雅妃,宗政阙脸色黑如锅底,这个愚蠢到无药可救的女人—— “雅妃身子有些不适,来人啊,将雅妃扶下去。”,敦商皇帝似这时才反应过来,忙吩咐内侍将雅妃搀了下去。 变故从发生到结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敦商众臣只觉得丢脸至极,外使们却都显得有几分意犹未尽——毕竟看着一个绝色美人出丑,那可是相当……精彩的…… 皇帝面色不郁,匆匆将这不雅的一幕一言带过,“让各位见笑了。” 苏沉欢桃花眼微眯,方才雅妃从殿上摔倒下来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一道真气凭空窜出来,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是谁呢? 众目睽睽之下,谁有这样的胆力和能力? 苏沉欢当即便想到了一人,他陡然侧头去看施醉卿,却见身旁的席毡上空空如也,施醉卿不知何时,早已离席。 苏沉欢不由得眯起了双眸,似有异样的芒色闪过。 雅妃离开不久,宗政阙也寻了个理由离开殿内。 雅妃由宫女搀扶回寝殿,她额上撞了一道口子,满脸是血,再加上那副狰狞的表情,似索命的冤鬼,让宫女心中害怕不已。 雅妃生怕留下什么疤痕,将宫女打发出去寻太医,只留下一个贴身宫女在身边,先替她将脸上的血处理了。 宗政阙毫不忌讳地正门走了进来,雅妃见宗政阙的神色,心中几分害怕,她挥退了宫女,怯怯地道:“王爷……” “啪——”,宗政阙一把巴掌挥了过去,将雅妃打倒在光凉的地钻上,“蠢货,谁让你自作主张为难公主的——” 雅妃委屈地捂着脸,眸中闪着泪花,凄凄楚楚地看着宗政阙,“王爷……” “本王当初选了你送给皇帝,就是因为你聪明,察言观色的本事比其她女子出众,如今你却恃宠而骄,净给本王惹麻烦。”,宗政阙捏着雅妃的下巴,狠狠的甩开,“你记住,比你美丽的女子多得是,本王不是非你不可,你若再不知道安分两个字怎么写,这荣华富贵,本王也可送给其她女子。” 雅妃惊惶地捉住宗政阙的衣角,“王爷,不要……”,她可怜地哀求,“我以后会听话,一定会听话的,只求王爷能保我一生富贵……” 她不想被宗政阙丢弃,不想回到那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娼馆里,不想人老珠黄后悲悲惨惨的死去,她要做贵妃,要享受皇家的荣华富贵—— “那就给本王安安分分的,看好皇帝,再敢胡言乱语,本王拔了你的舌头。”,宗政阙冷冷的威胁,雅妃害怕地点点头。 “尤其,别自作聪明地跟千金公主作对。”,宗政阙不屑地看了雅妃一眼,“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妓子,凭什么跟公主相提并论?给本王放聪明点。” 雅妃垂着头,狠狠的捏着拳头,眼里满是不甘心,却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252.第252章 宫廷暗杀 宗政阙对千金公主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他为什么,却不许她对付千金公主?雅妃心中疑惑不已。 “王爷,千金公主的脸,到底怎么了?”,雅妃试探地问道。 宗政阙冷冷的目光扫了过去,“本王方才才告诉过你,让你学聪明点,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雅儿不敢。”,雅妃忙垂着头,过了片刻再次仰起一掌绝丽的脸,眸光柔弱而情深切切地望着宗政阙,“雅儿什么都不问了,定不会坏了王爷的好事,雅妃希望王爷早成大事,只求王爷日后,不要忘了雅妃便好……” 宗政阙冷笑了一声,拂开雅妃,离开了寝殿。 雅妃趴在地上望着他离开,眸中早已没有了那深情,她与宗政阙,不过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何谈感情? 她是为了荣华富贵,宗政阙是为了权势和地位,算起来,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但她却要依附宗政阙才能享受这一切。 因为,她只是一个被人瞧不起的妓子。 因为,她永远没有千金公主那样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 雅妃的手指狠狠滴扣着光滑的人金砖,目光含恨:总有一天,这个敦商皇宫,都会属于她—— …… 而此刻,皇宫的另一处,荷花池岸上,漫起的刀光剑影无声厮杀,血腥与沉闷的死亡交织着这浓冬里最压抑色彩,海蓝色却是这死亡之中最璀璨而嗜血的迷光。 在敦商皇宫的这一场暗杀看似凶险,实则另有玄机,如迷雾重重,难透去其全貌。 施醉卿每杀一个人,就将尸体踢入荷花池,那幽幽碧绿的湖水,已被晕染成朝阳般的烈红。 “哗——”,最后一具尸体被施醉卿抛了出去,水花溅起,如施醉卿唇角裂开的冷笑。 翘头锦靴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些血迹,施醉卿眯眼看着缩在水榭里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过来。” 小太监亲眼看见施醉卿雷厉风行的杀人手段,此刻从身体到灵魂里,都已经把施醉卿当成了做可怕的地狱烈鬼,心中害怕不已。 眼前这美得让人炫目的男子,有着和他一样的身份——阉人。 但她却是他这样的小太监望尘莫及的,她嚣张跋扈,她阴狠毒辣,她杀人不眨眼,折扇轻摇,半刻钟的时间不到,就让敦商最精干的一支大内侍卫全军覆没,且杀人手段残忍血腥,将人的胳膊生生斩断,再将人折磨致死丢入荷花池,让看见这一幕的人,只觉得从心里生出寒意来。 她每每断一条臂,就将断臂横在桥上,组成了一个血腥暴虐的字——死。 小太监生怕施醉卿杀过来,连滚带爬地从水榭滚了出去,“督主饶命,督主饶命……” “要不是你帮本督引路,本督这会儿也不至于如此开怀,放心,本督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小太监恐惧的在心里默默的腹诽,谁不知道施醉卿这人六亲不认,连对一手将自己养大的义父都能翻脸不认人,这还不叫恩将仇报? 施醉卿却没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有多不要脸,反正那些个缺德事儿,也不是她做的,她大摇大摆坐在桥上,伸直了长腿,“给本督把鞋擦干净。” 小太监伏在地上,慌忙往前爬,颤颤巍巍地用自己的袖子将施醉卿锦靴上的血迹擦的干干净净,只求能让施醉卿满意,放自己一跳活路。 施醉卿方才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雅妃身上,见宗政阙离开后,也从大殿中离席,一出来就遇到这个小太监,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看就是一肚子的坏水。 他问施醉卿是否是去恭房,施醉卿便顺势点了头,由着这小太监带路到了这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便不必说了,无非是宗政阙那些上不台面的小手段。 挟制擦干净后,施醉卿收回了自己的脚,她起身抖了抖衣衫,那小太监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施醉卿举着折扇在那小太监的头上敲了敲,“在这里睡个把时辰吧……” 那小太监身子一歪,直挺挺地躺在寒冬的地面上昏迷不醒。 皇帝六十寿诞,宫中无论宫女太监还是侍卫,都在大殿附近,一时半刻,谁会发生这里早已是人间地狱? 施醉卿晃晃悠悠地朝大殿走去,已能听到大殿中的欢声笑语时,陡然一道刺耳的嗓音划破这浓冬的风钻入她的耳中,“大夏——” 司礼太监的声音骤然中断,似被人生生的掐住了咽喉,施醉卿停下脚步,侧耳一听,半晌之后,那刺耳的嗓音带着几分颤抖,再次响起,“大夏苍秦王到——” 大殿之中的欢声笑语顿时卡住,满堂鸦雀无声。 施醉卿凝了凝眉,在大殿外站了许久,才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殿之中,望见敦商皇帝已命人在左上最前加了一张席位,而寂璟敖落座后,表情从始至终不曾变过。 大殿之中因为寂璟敖的到来而引起的轩然大波可想而知。 宗政阙已经回到席位上,寂璟敖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心中突然不安起来,就怕节外生枝,将自己今日所有的奴隶付诸东流。 而且,寂璟敖阴冷的气质,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 ……像是奚姜河后山之上断他双臂的那人…… 施醉卿淡笑着望了隐隐不安的宗政阙一眼,宗政阙也望见了施醉卿,对着施醉卿露出一个阴森晦暗的笑容来。 施醉卿挑眉,也笑的有点深邃。 无论是敦商朝臣还是外使,频频将好奇的目光透向寂璟敖,纷纷猜测大夏国苍秦王的来意。 按理来说,大夏已经来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九千岁,算是给敦商面子了,如今连手握重兵的苍秦王都来了,且两人还是一前一后,无论怎样,都让人蹊跷不已,只怕是……来者不善…… 敦商皇帝殷勤地命了宫女给寂璟敖添酒,歌舞再次奏起,大殿中的众人相互敬酒攀谈,唯独寂璟敖坐在那个人,遗世**,仿佛不属于这个灯红酒绿的人间,有人壮着胆上前去敬酒,也碰了一鼻子灰,寂璟敖根本不搭理人。 253.第253章 送礼 施醉卿紧挨着寂璟敖坐下,“你怎么来了?” 寂璟敖似在看歌舞,又似在看别处,他喝酒并不是施醉卿那般做做样子,而是真真正正的饮尽,似最高雅的品酒者,一举一态,都性感不已,引得献舞的歌姬频频将柔媚的眸子睇过来。 “你杀人了?”,寂璟敖嗅着施醉卿身上还未散去的血腥味,低声问道。 施醉卿不置可否,垂头正望见自己袖子上一滴暗沉的血迹,皱眉道:“啧,还是溅到了。”,她对着寂璟敖嘻嘻一笑,狡黠灵动,“你来的倒正是时候,赶上了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孤王倒是怕你把自己给搭进去。”,施醉卿聪明无双,行事缜密,但做事往往不计后果,很多时候即便是把自己搭进去,也非要达成目的不可,这般游戏人间的态度,很难让寂璟敖放下心。 施醉卿不屑一笑,“我怎么可能栽跟头?你就看着吧……” 两人同坐一张毡子,身子几乎贴在一起,暧昧不已,施醉卿轻挪了一下位置,似是想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宾位上,寂璟敖伸手去揽施醉卿的腰肢。 “寂璟敖,大庭广众的,你别跟禽兽似得,放开。”,寂璟敖捏得很紧,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孤王在你眼里,不早就与禽兽无异?”,寂璟敖不为所动,一手揽着她,一手举杯喝酒。 “你还是真实有自知之明。”,施醉卿嘲讽,去掐寂璟敖的手,寂璟敖的大掌握着她轻盈的腰肢,反而越收越紧,施醉卿整个人,几乎都快被他提到了怀里。 群臣们借着喝酒的间隙,偶尔拿眼扫一眼两人,那做贼似得的暧昧目光,让施醉卿觉得脸面全无,整张脸阴沉可怕。 “寂璟敖,你放手,我坐到对面去,又不会跑,你掐着我做什么?” “不许去那小白脸身边。” “什么小白脸?”,施醉卿愣了一下,朝苏沉欢看去,才明白过来寂璟敖的意思,“寂璟敖,你这脑子想什么?你以为我是你啊,跟发情的野兽似得……” 这般说着,施醉卿却没再挣扎,渐渐安顺了下来。 那边苏沉欢瞧着对面“柔情蜜语”的两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怎么说都是太极国贵族,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施醉卿对他爱理不理,对寂璟敖那面瘫似得男人,却露出那种小女儿的娇态,看着实在是让人不爽的很。 刚好声乐渐停,大殿之中短暂的静谧,苏沉欢灌了一口酒,语带嘲讽,说道:“督主与苍秦王,当真似一对情深伉俪,瞧着般配的很。” 这一句话瞬间响在大殿每个人的耳里,众人想笑,却又觉得笑起来不合适,脸色显得有几分扭曲。 施醉卿云淡风轻的抚了抚眉头,似有杀意一闪而过,快的让人只以为是错觉,苏沉欢身体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鼻头也有些痒意,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给惦记上了的不舒服感觉。 他浑身寒毛倒竖。 施醉卿收回了对苏沉欢的压迫,抬眼去看寂璟敖,却见寂璟敖破天荒地对着苏沉欢举了举酒杯,道:“多谢秒赞。” 苏沉欢脸色更沉,牵强地一笑,“苍秦王果然是个性情中人。” 施醉卿撇里撇嘴,实在没想到拽的跟个二百五似得寂璟敖,竟然会理人。 这时只听敦商皇帝朗朗道:“今日是朕六十大寿,各位不远千里前来为朕祝寿,朕不甚荣幸,敬各位一杯。” 殿下众人也举杯,与皇帝同饮而尽。 杯子搁下,施醉卿望着敦商皇帝,意义不明地道了一句:“本督也很荣幸,得见陛下风采。” 敦商皇帝看着施醉卿那笑容,不知为何,捏着半杯酒的手突就抖了一下,酒水洒出来,顿时让殿下众人面面相觊。 董英忙上前替皇帝擦拭干净。 皇帝的这个行为,实在有些失礼和古怪,但众人也并放在心上,唯独施醉卿,露出了深沉的笑容来,看着皇帝的眼神,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而施醉卿,已是无关紧要地狱寂璟敖谈起话来,“寂璟敖,你既然是来祝寿的,那你的寿礼呢?” “你不是都已安排妥当?”,寂璟敖神色似在笑,脸上却又毫无笑意。 施醉卿见他那表情,眯起了眸子,“敢情今日苍秦王屈尊大驾,是冲着我这礼物来的?” 寂璟敖在这敦商地面上,砍了宗政阙一只手臂,却有恃无恐堂而皇之来了这敦商皇宫,前些日子让他隐藏身份,真是瞎操心了。 苏沉欢郁郁地望着对面的施醉卿,他斜倚着身子,似醉了般,桃花眼里满是潋滟的迷蒙之光,也提起了送礼之事来,“不知大夏国准备了什么厚礼送给皇帝陛下?” 施醉卿笑而不语,在场只怕只有她一人,还不曾送礼了。 也罢,既然有人如此期待,她也是该给赤炎大陆来点爆炸性的新闻了。 众人目光都望向施醉卿,苏沉欢漫不经心道:“想必督主的礼物,定然与众不同,我等今日,都有眼福了。” 还真以为她空手而来,故意刁难她是么? 施醉卿眯眼一笑,“这与众不同么倒算不上,不过这眼福么……”,施醉卿拉长了音调,“这眼福不多不少,就适合少侯爷你这样小眼睛的……” 小眼睛…… 苏沉欢手指狠狠的掐着酒杯,他一双璀璨的桃花眼不止迷倒了多少女子,竟然被施醉卿说小—— 苏沉欢瞪大了眼睛,好似在以此抗议施醉卿的有眼无珠,施醉卿戏谑道:“少侯爷可得小心着,眼睛瞪这么大,小心给你亮瞎了,本督赔不起。” 苏沉欢脸色郁郁,但好奇心却被施醉卿挑了起来。 她到底准备了什么厚礼,如此神秘? 施醉卿微微笑着击掌,“啪啪啪啪——” 随着这击掌之声的落下,异样突起。 “轰——”,大殿之中陡然一震翻天覆地的抖动,矮几摇晃,美酒佳肴悉数洒了出来,众人放不设防,心里一慌。 董英惊慌失措地大叫:“来人啊,护驾,护驾——” 254.第254章 钢管舞 两列宫廷侍卫霎时冲了进来,将殿中挤得更加的拥挤,群臣惊惶地左看右看,而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一阵冷风从头浇下,众人抬头看见大殿宫顶上被劈开的一个窟窿,心中惊讶还未落下,一根擎天之柱陡然从那窟窿里横劈下来,立在殿中。 众人目光愣愣地随着那擎天柱看去, 这是一根钢管。 那窟窿已被钢管堵上,从那璀璨的吊脚宫灯之下,缓缓的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快快,将这刺客抓住——”,董英已是吓得面无血色,挡在皇帝身前,一幅为主尽忠的好奴才样子。 “慢着。”,施醉卿懒懒出口道:“各位不是要看本督的礼物?”,施醉卿笑着,如荡漾在月色里的水上冰莲,“这,就是本督的礼物。” 满座哗然,唯独施醉卿始终面带笑意,敦商皇帝挥了挥手,道:“都退下。” 众人再次落座,心有余悸,尤其是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臣,更是一直拍着胸脯定神。 施醉卿这礼物还没开始,就已经给了众人震撼性的开场白。 她笑着,再次击掌,“来啊,礼物送上。” 随着她一语话落,靡靡之音在大殿中幽幽响起,似回荡在悬崖峭壁的风声,节奏古怪而圆滑,让人难以猜透这音乐是从何处升起,更让人难以辨认这奏乐,到底是何乐器。 那倒挂在大殿钢管之上的黑纱女子,如蛇般娇柔的身姿随着声乐缓缓扭动,盘旋在那钢管之上,一圈一圈地滑了下来。 这般柔韧的身段,让人看得眼睛发直,尤其那女子容貌妖媚,刻意熏染的烟熏妆魅惑而妖娆,红唇勾魂,吐着诱人的香气,一身薄透的紧身黑纱罩住妙曼玲珑的身段,胸前双丘随着她不断扭动旋转的身姿呼之欲出,香艳至极,笔直纤腿也用同色透明的黑纱裹住,令人垂涎三尺。 这身装扮、这副魅惑的妆容,比那勾栏院里最下等的妓子更露骨三分。 有不少迂腐老臣已是满面羞红地别开眼。 苏沉欢看得目不转睛,那女子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致的诱人和香艳,狂野的长发似似歇斯底里的发泄,狂暴的摩擦钢管似粗鲁的温柔抚摸,这样惊世骇俗的舞蹈,在赤炎大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苏沉欢怔怔的将目光看向施醉卿,那刻意暗淡的灯光下,施醉卿笑颜如花,夺人炫目,而她身边的男子,一双如水般温煦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般深情缱绻,好似那女子,生来就该是他的。 施醉卿察觉苏沉欢的目光,也并未回视他,只是将红唇凑近了寂璟敖的耳边,低声问道:“王爷,好看么?” “你教她的?”,寂璟敖没看那舞姬,手却在施醉卿的腰肢上紧了紧,“你若跳起来,想必会更好看。” 施醉卿切了一声,不过心里,倒是有点小得意。 瞧瞧,不过就是一支钢管舞,就能让这些古人目瞪口呆,她施醉卿还没拿出手的东西,可多着呢。 寂璟敖望着她得意的模样,低低的笑了一声,沉闷沉闷的,像敲在施醉卿心尖上上的心跳声,施醉卿侧头去看他,寂璟敖唇瓣微动,舌尖似在她的耳廓舔了一下,“卿卿,孤王今晚很期待你的表演。” 施醉卿心里狠狠的抖了抖,寂璟敖不会让她……跳吧…… “我不会。”,施醉卿很生硬地道,寂璟敖的嗓音似酒一般醇厚,“孤王相信,你到时候一定会。” 施醉卿抽了一下嘴角,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爱给自己挖坑跳的蠢蛋。 谁知道寂璟敖今天会来,真是出师不利—— 施醉卿心中恨恨不已。 大殿中女子的起舞还在继续,每一个翻转、倒挂、飞翔的动作,都是不间断的**,都是人间最美的艺术,那些秉持着非礼勿视礼仪的老臣,也忍不住开始认真观看起来。 殿中,声乐之声和众人屏住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绵绵长长,挥之不去,施醉卿献上这支钢管舞,以最惊世骇俗的舞和歌,彻底给在场的每人洗了一次脑。 许久,这支舞终于落下,舞女双脚悬挂在钢管高处飞翔而下,说道:“大夏国谨以此曲,献给皇帝陛下,恭祝皇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帝似意犹未尽,半晌才回过神,哈哈笑道:“督主这礼物,果然是非同一般,朕开眼界了。” 施醉卿笑了笑,挥手让那舞者舞姬退下,那根钢管陡然被抽走,众人去看那宫顶,却不见了方才的巨大窟窿,纷纷诧异不已。 皇帝龙眼大悦,笑容一直未曾断过,施醉卿舌尖浅浅的舔了一下酒杯。 宗政阙盯着寂璟敖,他终于确认无误——寂璟敖,就是断他左臂之人。 他与施醉卿在一起的画面和气质,太过熟悉了,那种时而阴鸷,时而温情,变幻无常的气势,是他昏迷之前死死记在脑子里的。 他暗暗捏了捏拳头,掩下心里的杀意,对施醉卿道:“督主送礼便送礼,何故弄出如此大的动静闹的人心惶惶,不遑还以为督主是刺客,若是让侍卫伤着了,岂不是是我敦商的不是了。” 施醉卿极有诚意地道:“本督只是想送皇帝陛下不一样的惊喜,若是惊扰了各位,本督赔个不是,还请原谅。” 宗政阙再道:“不承想督主政务繁忙之际,竟还闲下时间备上这一份与众不同的厚礼送给我国陛下,督主果然对得起这大夏督主的身份。” 宗政陵刻意咬重了大夏督主几个字,明明白白的讥讽施醉卿阉人的身份,更嘲讽她以色献媚,低俗下流。 施醉卿笑了起来,很是轻巧地说了一句,“皇帝陛下喜欢便好。” 敦商群臣顿时脸色一变,极其难看。 方才皇帝开怀大笑,也曾亲口说过对施醉卿的礼物极其满意,如今宗政阙嘲讽嘲讽施醉卿,岂非就是从另一面批驳皇帝昏庸无能,沉迷酒色? 而殿上的敦商皇帝,神色显得几分不明所以,似对此场景不知如何是好。 255.第255章 明嘲暗讽 宗政阙直接忽略了皇帝,又道:“督主送这舞,本王见所未见,想必在场的众位,也是头一次看见了吧?”,他微微眯起了眼,轻缓慢道:“想来大夏国女子必定极擅此舞,难怪大夏国秦楼楚馆享誉天下,督主身为大夏国人,当真是督主艳福不浅。” 施醉卿一挑眉毛。 说大夏国女子袒胸露乳,衣不蔽体? 说大夏国女子放浪形骸、不知羞耻? 说大夏国秦楼楚馆业发达,那不就是在讥讽大夏国的国风有问题? 宗政阙,浓密自恃聪明,好啊,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自打嘴巴—— “怀宁王,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本督是个阉人,哪里来的艳福不浅?而且我大夏国女子从小谨记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艳福实在谈不上,照本督看来,还不及在敦商街上走一圈的艳福来的深。” 宗政阙神色不动,继续道:“督主谦虚了,天下谁人不知督主虽是阉人,可这左拥右抱,姬妾成群,艳福可不比在场的真男儿差上分毫。” 施醉卿笑意深深,又听宗政阙道:“素闻大夏国国风开放,本王一直不知这开放到何许地步,如今见了督主所献这舞,才算是大开眼界了。” “嗳……”,施醉卿谦逊地嗳了一声,笑吟吟道:“我大夏国的国风如何,王爷若是有机会,到我大夏国亲自看了一看自然知晓,不过说到这舞,本督倒是极满意的,王爷也应该感到自豪才是,毕竟贵国女子多才多艺,这一舞艳惊四座,讨了皇上开心,也让本督长了见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真的吓一跳啊。” 施醉卿的意思,是说那舞姬是敦商国人? 而那舞姬,也的确是敦商歌妓坊中的人,施醉卿出了大价钱,将钢管舞的动作画在纸上让这女子练习,她倒是没看错,这女子天赋极高,身姿韧度极好,不过几天的功夫,竟然有此惊艳的表现。 倒是没想到,宗政阙出言刁难,让那女子躺着也中了枪,真是无辜的很…… 宗政阙听闻施醉卿此话,眸光陡然的沉郁,敦商群臣也跟着沉下了脸,看着宗政阙的目光,纷纷的不满起来。 施醉卿再次挑眉,早知你宗政阙几斤几两,小样儿,跟我斗,哼—— 宗政阙落座,皮笑肉不笑,明里暗里的嘲讽了施醉卿半天,结果到最后,却还是被施醉卿反将一军,将自己落得四处不是人。 “听闻橘树生在不同地带,名字各有不同,叶徒相似,其味不同,我敦商民风古朴,女子自持,没想到到了督主跟前,竟有如此作为,本王对督主,刮目相看。” 说来说去,还是巴着她施醉卿品行不端这个问题,她施醉卿虽然的确……品行不端,可这种场合,就算她施醉卿真的杀人放火、真的奸淫掳掠,也不能承认。 现在争的,不是事实的真相,毕竟真相如何,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里所有人在意的,不过是谁羞辱了谁的问题。 “那女子是敦商歌妓坊中的女子,本督借来一用,不曾想让怀宁王如此惦记着。”,施醉卿淡淡嘲讽一笑,似有若无的说了一句,“本督可记得,贵国圣眷正浓的雅妃娘娘,也是伎坊出身的女子。” 敦商众臣的脸色变来变去,无外乎是青青红红几种颜色交织变幻。 而殿上,有几位外使的脸色,也稍稍的变了。 这各国宫中,甚得帝宠的宫妃不乏有身份低贱的,甚至还有歌姬舞女母仪天下的,宗政阙诋毁施醉卿,却将敦商皇帝的名誉也拉进去,如今这么让施醉卿这么一说,又有鄙视各国皇室的嫌疑,得罪的人可就多了。 宗政阙心里恼恨不已,想要就此打住这个话题,但施醉卿却不让他如意,只见摇头晃脑地叹息了一声,“还是这女子与怀宁王有声深仇大恨,怀宁王非要将她毁得千夫所指才甘心?”,施醉卿话锋转了转,很快将众人的思绪绕回了宗政阙此人小肚鸡肠之上,“怀宁王如此看不起女子,难怪本督听有传闻怀宁王谋害千金公主,先前觉得荒谬,如今想来,原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宗政阙眸光犀利而阴鸷,此刻话题牵扯到千金公主身上,谢阁老忙站起来道:“这只是无聊之人的捕风捉影而已,督主切莫放在心上了。” 这到底是敦商国事,一国公主被谋害,这传出去,敦商只怕民心有悖啊。 “本督自然不信。”,施醉卿笑着,“世间万物,有阴有阳,阴阳调和互补,人类方能生生不息传接下去,怀宁王不将女子放在眼中任意诋毁,难不成怀宁王是有爹教养,没娘生?” “施醉卿,你——”,宗政阙咬牙切齿,不过嘲讽几句,竟被施醉卿扯出这么话题来。 而施醉卿此人,一旦毒舌起来,非得将你批得体无完肤才甘心,“不过这世上,有许多禽兽不需要交合也能产子,莫非怀宁王由此而来?” 殿中有低低的笑声响起,其中晓得最肆无忌惮的,当属苏沉欢。 宗政阙脸色青黑。 施醉卿辱骂老怀宁王,宗政陵看不下去,沉脸道:“督主来者是客,还请口下留德了。” “禽兽虽然是禽兽,可到底还是有兄弟的,本督势单力薄,可不敢以寡敌众,怕最后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场。”,施醉卿意有所指,这般将宗政陵也拉入禽兽的行列,将整个宗政家都骂进去了,施醉卿可谓是说的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她又不喜欢宗政阙和宗政陵这两兄弟,能激怒宗政阙最好,毕竟一个人太有理智,才是最不好对付的。 施醉卿暗忖间,想起自己平日里骂寂璟敖禽兽,忽然觉得骂着两兄弟是禽兽,都抬举了。 这一番唇枪舌剑虽然施醉卿的让步结尾,但这让步,怎么都让人觉得施醉卿不屑再跟宗政阙斗下去。 宗政陵面色始终郁郁的。 256.第256章 荷花池畔 宗政陵面色始终郁郁的。 宗政阙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是阴毒地望了施醉卿一眼,暗道:施醉卿,寂璟敖,你们便尽管笑,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本王定要你死无全尸—— 宗政阙愤怒的捏碎了酒杯,眼尖的宫女立刻再换上新的放在宗政阙的矮几上,只觉得宗政阙的模样,让人害怕不已。 殿上的明争暗斗苏沉欢看在眼中,他看了一眼一直淡淡喝酒的寂璟敖,微微一笑,道:“苍秦王与怀宁王,都是赤炎大陆战功赫赫和的悍将,骁勇无敌,小侯今日敦商一行,得以目睹两位的风采,才当真是荣幸之至。” “少侯爷说这话可得小心着。”,施醉卿别有深意地对着苏沉欢笑笑。 苏沉欢不解地挑眉,“督主此话何意?” “少侯爷难道不记得怀宁王方才说过的话了?” 这话说的意义不明,众人都有些云里雾里,施醉卿笑笑吟吟,“怀宁王可记着咱们苍秦王殿下夺取金墉关之仇呢,如今你将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的两人相提并论,少侯爷岂非是喝了酒,开着玩笑故意捉弄怀宁王罢?” 苏沉欢狠狠的一噎,不承想他不过开口说了一句话,施醉卿也将他拉下水,让他有讽刺宗政阙比不上寂璟敖之嫌。 苏沉欢难以下台,尴尬地对着宗政阙笑笑。 宗政阙死死的盯着施醉卿,施醉卿含笑回视他,那目光,似乎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宗政阙——你连寂璟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施醉卿今日,似乎是跟宗政阙对上了,谁敢多管闲事,谁倒霉,苏沉欢悻悻地闭着嘴,不再开口。 寂璟敖喝着酒,唇瓣却似有笑意。 他太了解施醉卿。 施醉卿从不做无谓的事,更不多费口舌去说多余的话,她如今在众人面前给宗政阙难堪,激怒宗政阙,图的是什么,他自然知晓。 大殿中风云暗涌正激烈时,骤然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尖细尖细嗓音惊惶地响起,“杀人了——” 殿中众人同时一愣,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太监,跌跌撞撞地殿门奔了进来,一脸癫狂惊惧的神色,殿外的侍卫紧随其后,单膝跪下,道:“皇上,这内侍扬言宫中出了刺客,采容殿巡逻的大内侍卫全军覆没,被斩杀于采容荷花池,卑臣等不敢大意,所以带了这内侍,前来禀告皇上。” “皇上,杀人了,杀人了……”,小太监一直嚷嚷,眸光迷茫无措。 那小太监,正是方才被施醉卿敲晕在荷花池畔的人,施醉卿看见他,并未觉得意外,只是晦暗地笑了一下。 宗政阙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舒缓了一下。 董英呵斥那小太监:“大胆,皇上宴请四海来宾共祝六十大寿,宫中戒备森严,哪里的此刻,这奴才失心疯了,扰乱寿宴,拖出去杖毙。” 看董英的样子,似乎是想将这件事压下去,毕竟宫廷侍卫被杀,而且还是在皇帝的寿宴上,此刻来去自如,这传出去,岂非是让敦商失了颜面。 “皇上,皇上,真的死人了……” “还敢胡说,拉出去——”,董英厉声大喊,殿中宾客面面相觑,敦商皇帝沉着脸,“慢着,朕倒要听听,到底是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朕的六十寿宴上杀人,说。” “是是是,皇上……”,小太监伏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皇上,采容殿荷花池旁……全是大内侍卫的尸体……奴才不敢欺君,皇上一去便知真假……” 殿上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敦商皇帝一掌拍在龙案上,“朕要亲自去瞧瞧。” “皇上,不可啊——”,群臣纷纷阻止,寿宴上见血,本就是极其不吉利,皇帝还要亲自前去一探究竟,只怕会染上晦气。 皇上一言既出,已是下了九阶龙梯,走到李国舅身前时,身形突地晃了一下,似有些承受不住,李国舅和董英忙伸手扶住,“皇上……” 董英劝道:“皇上,您是九龙至尊,紫气矜贵,如今身子还未大好,正是邪风鬼魅惦记的时候,不宜前往,不如先回偏殿歇息片刻,让怀宁王前去查探此事,容后再来禀报。” 皇帝疲惫地扶额,“如此也好,朕身体有些不适,董英,你且在殿中招待各位上宾,朕去偏殿歇息片刻。” “喏。”,董英低眉顺眼,放开了搀扶着皇帝的手,前去招呼想要前往荷花池一探究竟的众大臣都外使。 董英一走,皇帝的身体几乎全靠李国舅搀扶着,似乎有意无意让李国舅脱不开,李国舅心有疑虑,知道今日之事只怕没那么简单,皇帝的苏醒和寿宴的提前,看似平常,实则内里波涛汹涌。 他一直小心谨慎,让宗政阙毫无可乘之机,今日更是处处留意宗政阙的举止,见他一直针对施醉卿,心知是对断臂一事怀恨在心,所以他猜测今日这场大费周章的寿宴,只怕就是为施醉卿准备的。 李国舅如此一想,心里便放松了许多,施醉卿和宗政阙的浑水,他不想去淌,如今他心里更不解的,是前几日还只剩一口气的皇帝,为何突然回光返照。 皇帝面色红润,步态沉稳,不像是用了猛药,李国舅百思不得其解,见董英也已走开,心中暗忖了一番,对皇帝道:“臣先送皇上回偏殿。” 宗政阙让人押着小太监去了荷花池,董英在殿中招呼坐不安稳的众人。 苏沉欢看了施醉卿一眼,她正将脸靠向寂璟敖,与寂璟敖攀谈着,似乎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她微微一笑,惹得寂璟敖在她的腰际捏了一下。 苏沉欢心中冷哼一声——真是个卑颜屈膝的阉人。 他起身朝外走去,董英忙拦住,“少侯爷这是去哪里?” “敦商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小侯去看看,可否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苏沉欢径直越过董英,几步踏了出去,他一走,其他外使也纷纷离开殿中,敦商诸多老臣纷纷上前阻拦,无果后也只得去了荷花池。 施醉卿笑了笑,对寂璟敖道:“走,我们也瞧瞧去。” 257.第257章 勾结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采容殿荷花池岸上,还未走近,一股子浓烈的血腥之味挥之不去,在傍晚的空气里无孔不入,烈得有些呛鼻。 岸上整整齐齐用断臂摆放的一个死字,似被洒了荧光粉,静静地在半朦胧的昏沉地面上,却像来自地狱的召唤,让人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杀了人便罢了,还如此耀武扬威的用断臂留下一个死字,当真是有几分狂傲不羁。 尤其这些手臂,还是左臂——而宗政阙所断的,也会死左臂。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向宗政阙示威。 苏沉欢不由得佩服起这行凶之人来。 荷花池里红光漫天,侍卫们将飘荡在池水之上的尸体悉数捞了上来,整齐地摆在河岸上,周边站立的众人也被这沉浸着死亡的气息感染,心中戚戚不已。 “王爷,一共有二十一具尸体,身份已核实清楚,全是大内侍卫。” “不过……”,那回禀的人心有顾虑,迟疑了一下,“其中有一具……” 宗政阙紧握拳头,冷道:“说下去。” 那人朝摆放在最末尾的那具幼小尸体看了一眼,“其中有一具尸体,不是我敦商大内侍卫,而是是大周国皇太孙。” “什么?”,大周国同来使臣为大周天官府大冢宰独孤信,听闻此话,这才见发现皇太孙不知所终,他立刻上前查看,果然看见地面上面如菜色的皇太孙。 那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眉清目秀,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不长时间,全身都有些虚浮,将一身华服撑得鼓鼓的。 独孤信探了探他的脉搏,果然已是了无生气。 “皇太孙——”,独孤信神色哀戚,起身指着宗政阙怒道:“贵国皇帝大寿,我大周厚礼前来祝贺,以示两国交好,你敦商却欺人太甚,将我国皇太孙残杀于此地,此仇我大周必报——” “大冢宰不要动怒,皇太孙在我敦商出了这等大事,我敦商全权负责,必定会彻查此事,给大周一个交代。”,宗政阙劝道。 “交代?”,独孤信冷笑,“如今人都没了,你敦商还有什么好交代的,我独孤信奉命保护皇太孙,却让皇太孙受此大难,回去如何向皇上和太子爷交代?还不如陪皇太孙一同下黄泉,誓死追随——” 独孤信痛心疾首,还当真提了剑准备抹脖子,宗政阙忙让人拦住,“大冢宰息怒,只要查出凶手,我敦商必定将真凶交给大周国处置,大冢宰带着凶手归国,想必贵国皇帝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独孤信挣开众人将剑掷早地上,“那好,我独孤信就等着怀宁王给一个说法,若是不然,我独孤信必定亲自带领大周雄兵,踏碎你敦商城池——” 宗政阙让人将方才上殿告状的小太监押了上来,“说,采容殿到底发生了何事,大周皇太孙,是何人所害?” 小太监膝盖发软地瘫软在地上,全身抖成了筛糠,“奴才、奴才不知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来人,大刑伺候,直到他招为止。” 小太监微微抬眼望见侍卫们抬着刑拘上来,浑身一个激灵,痛哭流涕,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宗政阙挥退行刑的人,“将你知道的全说出来,若敢信口开河,本王即刻将你就地正法——” “是是是,王爷……”,小太监连连点头。 荷花池岸上安安静静的,风声蓦然的静谧起来,好似也在等待着小太监描述事情的始末。 “奴才是采容殿负责洒扫的太监,采容殿是先皇宠妃张淑仪的寝殿,自张淑仪死后,就荒落下来,是董公公念着曾伺候张淑仪一场,所以一直吩咐奴才每日来采容殿洒扫一次,以示对张淑仪的尊敬,奴才今日本想偷个懒却前殿瞧瞧热闹,不曾想走到这荷花池,看见一位穿着不凡的少年公子王采容殿而来,奴才怕是前来祝寿的贵客在此迷路,便向上前去指个路,谁知道,奴才又看见李国舅跟着那公子的脚步,进了假山深处……” 李国舅……? 敦商群臣相顾失色,心里顿时明白,这件事牵扯上李国舅,可就不是什么好事,若宗政阙再如此追问下去,势必将敦商拉入更难以自拔的深渊。 可若是此刻阻止,就有包庇凶手的嫌疑,独孤信定然会借机发作将责任全推到敦商身上。 那小太监再次抬着眼觊了众人一眼,眸光中似有一种豁出去的绝决,“那公子与李国舅在假山深处会合,奴才才知道,原来那公子就是在此等李国舅,奴才本想离开,却听着他们说些什么结盟、共商大计之类的话,像是在密谋什么,奴才生怕惹祸上身,想要悄然离开,不曾想闹出了动静被那公子看见,奴才顾不得其他,撒腿就跑,那公子一路追着我,杀气冲天,奴才生怕丢了小命,边跑边喊救命,引来了在附近巡逻的大内侍卫,奴才松了一口一起,回头便见那公子让李国舅从另一处悄然离开,随后她一人从假山出走出来,和大内侍卫对上,那公子武艺高强,以一敌十,大内侍卫惨败,竟全军覆没……” 小太监一口气说完了,全身都贴在地上,看样子,的确是吓得不轻。 众人心思开始转起来。 李国舅、结盟、共商大计,这几个词结合在一起,满是阴谋的味道。 独孤信冷哼,“果然是你敦商搞的鬼,我大周不知哪里得罪了贵国,你敦商要下此毒手。” “大冢宰,事情如何还有待查证,请你再耐心稍等,本王必定将此事彻彻尾尾查个清楚。”,宗政阙安抚了独孤信,冷声问那小太监:“与李国舅在一起的人是谁?” 小太监颤颤巍巍,连头也不敢抬,似乎极其的忌惮此人。 宗政阙将在场的人扫了一圈,目光在施醉卿身上稍稍做了停留,随后问那小太监:“此人是否在场?” 258.第258章 大周皇太孙 小太监身体顿了顿,将额头抵在地板上,轻轻点了点。 宗政阙说道:“此人在我敦商皇宫张狂行凶,目中无人,实在欺人太甚,不管是谁,本王都要将他绳之以法,你若老实将此人指出来,本王记你一功,否则,治你个共犯之罪。” 小太监四肢以诡异的角度全贴在地上,似在虔诚膜拜土地,半天不敢抬头,直到宗政阙厉声大喊:“说——” 小太监肩膀抖了一下,颤抖地抬起头,目光缓缓在在场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当目光转到施醉卿身上时,他立刻垂下,浑身抖的更厉害,似有畏惧。 一直注视着他神色的众人见此,将目光投向了施醉卿,施醉卿肩膀靠在寂璟敖的手臂上,站没站姿、坐没坐姿,好似一点都察觉不到危险的靠近。 小太监垂着头,手臂缓缓抬起,指向了施醉卿,声若蚊呐,“王爷,就是那蓝衣公子。” “大夏国,督主。”,宗政阙噙着阴冷的笑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毫不忌讳地落在施醉卿身上。 敦商如今局势敏感,整个赤炎大陆的皇室都屏息看着敦商,这时候大夏国施醉卿与敦商当朝国舅密谋,还公然杀人灭口,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李国舅与施醉卿合作,窃夺敦商后一分为二? 然而施醉卿对这样的指控,依旧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整个人都似置身事外。 小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就是她……杀了这里所有人……” 以施醉卿的功力,无声无息杀了这里所有人,的确不难,这一点,众人都不怀疑。 但是…… 苏沉欢是第一个开口质问的,“既然大夏督主杀了所有人,那为何独独放过了你?” “奴才……奴才装死逃过了一劫……” “装死?”,苏沉欢轻笑一声,看了施醉卿一眼,道:“赤炎大陆谁不知道大夏国的九千岁一身武艺惊人,当世鲜有敌手,你一个不懂内功调息的小太监,能在她的眼皮子地下装死逃过一劫,这如此厉害的手段,怎么敦商内侍的头把交椅,不是你在坐?” 以施醉卿缜密的心思和敏锐的观察力,怎么会留下漏网之鱼?这只要一琢磨,就能看穿其中的诸多漏洞。 当然,苏沉欢相信,这些断臂的侍卫,的确有可能是出自施醉卿的手臂,原因什么的,他不得而知。 但那位大周皇太孙…… 苏沉欢眯起眼,那皇太孙全身毫发无伤,只有颈部有手指勒痕,若是施醉卿下手,只需要捏着那孩子的咽喉轻轻一拧,就能让他断命,何须用那么大的力,留下勒痕? 而且,大周皇太孙,是这里所有死人中,唯一四肢健全的。 明显两种杀人手法,独孤信会看不出来?宗政阙会看不出来? 小太监缩着脖子脖子不敢应苏沉欢的质问。 “少侯爷,愚人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宗政阙说道。 苏沉欢不置可否。 施醉卿放在在殿上与宗政阙争锋相对,显然双方过节不前,而且施醉卿亲口承认是她断了宗政阙的手臂,如今这杀人之后再断臂的手段,与斩断宗政阙手臂的手法如出一辙,唯一的人证又亲口指认施醉卿,目前看来,的确只有施醉卿嫌疑最大…… 不,不是嫌疑,应该说,这个罪名施醉卿已经坐实了,不管她承不承认,今日敦商和大周国,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而有这样的理由,两国要杀了施醉卿,大夏国也无话可说。 苏沉欢不由得看向施醉卿,却见施醉卿还是那副与优哉游哉的神态,好似完全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见她这幅样子,苏沉欢又暗怪自己多事——当事人都不慌,他瞎出头什么? 这是只听独孤信愤恨说道:“我大周国不知哪里得罪了督主,督主要对我国尊贵的皇太孙下如此重手?” “皇太孙既然如此尊贵,大冢宰整天往龙潭虎穴带,瞎晃悠做什么?这不是在故意招人惦记么?”,施醉卿一针见血,含笑地看着独孤信,说得独孤信面上有几分不自然。 “我国皇帝与太子爷此次让皇太孙一同前来敦商,无非是希望皇太孙能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谁承想督主心思竟然这般歹毒,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施醉卿说道,“本督与大周无冤无仇,也很想知道怎么大周国的皇太孙死了,怎么也跟本督扯上关系了。” 施醉卿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独孤信,“施醉卿,你今日不将此事说清楚,我独孤信定要跟你决个你死我活——” “本督穿得这么干净,你们却什么脏水都喜欢往本督的身上倒,浇得本督真是满身的晦气。”,施醉卿皱着眉,看那模样,才真有几分动怒的样子,“指不定是你家皇太孙觉得敦商荷花池的水比你大周国的清澈,就是想下河接受一下清水的沐浴和熏陶呢……” “一派胡言,施醉卿,我大周与你大夏素来不来往,也不曾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杀我大周皇太孙,还如此无谓,你是欺我大周无人吗——”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别说,那一声笑,在独孤信听来还真是有几分轻视的意思,但天地为证,施醉卿心中,可绝没有这个意思。 她纯粹的,只是觉得独孤信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很逗人笑而已。 所以说,表演也是一种艺术——就如同独孤信这样的,分明是他借刀杀人,却还如此咄咄逼人,呵…… “你大周国皇太孙是死是活,跟本督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本督何必费心费力的去杀他?”,施醉卿正经了几分,“大冢宰一口咬着本督,莫不是要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即便大冢宰不想为皇太孙报仇,本督也是无所谓的,反正我大夏国的皇子,好生生的站在这儿,本督可不怕落下个护主不力的罪名回国后背问责。” 施醉卿拍了拍寂璟敖的肩膀,似乎是在警告宗政阙和独孤信,寂璟敖在这儿,谁也别想轻举妄动。 259.第259章 嚷什么嚷 宗政阙和独孤信变了脸色,施醉卿又长吁短叹了一声,“不是暗杀就是死人,这敦商皇宫风水忒不好了,命不够硬还真别来。” 独孤信深沉地看着施醉卿,不言不语。 通过短短的几句话,他已经知道,自己到底有几分小瞧了施醉卿。 施醉卿那番话,既有以寂璟敖来警告他的意思,又有暗指他不怀好心故意让皇太孙离开殿内,这若是传到了太子的耳里,只怕皇帝和太子,都不会放过她。 施醉卿此人,当真小看不得,接下来,可要小心对付才是,千万别自乱阵脚了。 此时,宗政阙再次开口,问道:“督主既然说人不是你所杀,那敢问督主,方才督主离开椒香殿,去了哪里?” “怀宁王你不是都清楚吗?何必明知故问。”,施醉卿道。 “还请督主仔细回答本王,免得日后传出去,说本王不加盘查就定督主的罪,冤枉了督主。” 刘建成立刻接话道:“成方才似乎看见督主离开后,李国舅随后也离开了席位,两位一同离席,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离开的可不止本督和李国舅吧?”,施醉卿似笑非笑,“王爷似乎也在那时离席了,敢问王爷又去了哪里?难道是我们三人同在假山合谋?” 刘建成顿时觉得自己嘴拙,本想让施醉卿坐实了杀人灭口的罪名,却将宗政阙也拉下了水。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刘建成闭着嘴不敢再开口。 宗政阙道:“本王不过去了趟恭房。” “从王爷离开椒香殿到回到椒香殿,期间整整有一炷香的时间,王爷喝了几杯酒,就在恭房蹲了这么久,想必是对恭房的味道流连忘返了。” 有低低的笑声不合时宜的响起,苏沉欢手指拢成了拳头搁在鼻翼下掩饰自己的笑声。 宗政阙脸黑,施醉卿又道,“或许王爷是有什么不便说的隐症?不过奉劝王爷一句,有病要及早找大夫,得了痔疮什么的,可就得遭罪了。” 宗政阙阴脸,“施醉卿,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杀人是事实,人证物证俱全,你再如何狡辩,也休想逃过我敦商的制裁。” “本督又没说过不承认,王爷你激动什么?”。 宗政阙一眯眼。 醉卿笑了起来,她站在寂璟敖的身边,寂璟敖面无表情已是够可怕了,可施醉卿笑起来,反而将这可怕的气氛加深了几分,周围弥漫的,都是阴森的气息,就像是从寂璟敖和施醉卿身上散发出来,随着天色的逐渐黑沉,这种非阴气也越来越扩散花。 施醉卿指着那些断臂的尸体,“这些人,全是本督杀的,二十个,不多不少。”,她又指着地上那十四岁的少年,“至于那个多余的,本督还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大冢宰不如仔细问问怀宁王,怀宁王一向神通广大,兴许他知道呢。” “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杀了便杀了,督主何必再替自己找借口。”,宗政阙见施醉卿承认,心中暗喜,只最关键的人命,可不是这些大内侍卫…… 他不能让施醉卿如此轻易的搪塞了过去,这个谋杀大周皇太子的罪名,施醉卿必须要背上—— 施醉卿听到宗政阙的“男子汉大丈夫”几个字,心中发笑,且不说她是女儿身的事儿,就她这太监的身份……宗政阙这不是故意拿她消遣吗…… “王爷说得极对,大丈夫顶天立地,杀了就是杀了,本督没什么好狡辩的。“,施醉卿说着,面色陡然阴冷,“那么怀宁王呢?比起本督,怀宁王可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施醉卿负手阴冷一笑,“本督与大周一样,同是满怀诚意前来为贵国皇帝祝寿,没成想这祝寿竟然会是一场鸿门宴,你命人将我引到此处,布下杀人暗杀于我,怀宁王对本督无意让你断臂一事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本督,本督可以理解,但怎可拿国家邦交开玩笑,将我大夏和大周两国玩弄于鼓掌之间?敦商是你宗政阙的囊中之物,可这赤炎大陆,可不是你宗政阙一张嘴就能吞下的,相信大冢宰明白事理,定不会轻易被你的障眼法蒙混了过去,让大夏大周两国互相厮杀,你宗政阙左手渔翁之利。” 独孤信神色沉了沉,施醉卿如此一说,反倒显得他有些老糊涂,有帮助宗政阙挑起大周与大夏战乱的嫌疑,真是让他有些不好做人。 宗政阙呵道:“一派胡言,这是我敦商大内侍卫,怎么会暗杀前来祝寿的贵宾?施醉卿,这里不是你大夏国,容不得你放肆——” 施醉卿冷笑,“本督本想将此事做罢,不想坏了敦商与大夏两国的关系,谁知你敦商步步紧逼,暗杀本督不成,便使了这一出陷害的戏码,借刀杀人,你便又当我大夏国中无人了么?我施醉卿今日便在此放下狠话,此事你敦商不给我大夏国一个交代,本督同样不会善罢甘休——” 施醉卿目光阴鸷,宗政阙看着她,却无法忽视自寂璟敖身上三番出来的冷意,这个男人从头到尾不曾开口说话,可却一直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他站在施醉卿身边,让人连半步都不敢靠近。 而施醉卿恰恰就似乎认为寂璟敖的威慑力是一张保护伞,就是不离开寂璟敖半步。 独孤信审时度势,此刻站出来,“敦商大夏两国的是是非非我不想管,如今我大周皇太孙是在你敦商皇宫出事,又与你大夏国督主有关系,你们两国才应该给我大周一个说法——” 苏沉欢看着,心里啧啧称奇,这可真是比男女三角恋还乱吶,施醉卿这下,可有苦头吃了。 然而听到独孤信的开口,施醉卿直接一句不耐烦地炮轰了回去,“人不是还没死吗?你嚷什么嚷,嗓门大了不起啊——?” 独孤信一把年纪了,被施醉卿这句话震得愣在原地动弹不得,“什么?” 260.第260章 死而复生 这时,只见方才躺在地上早已断命的大周国皇太孙,突然咳嗽了一声,吐了一口水,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刘建成吓得面无血色,“诈尸了——” 周围人同时吓得不轻,都愣愣地看着少年坐在地上扭着脖子活络筋骨。 宗政阙脸色剧变,怎么会……没有死……? 独孤信同样是不可置信,他呆愣了良久,才有些不确定地上前扶住皇太孙,“皇太孙殿下,你没事了?” 怎么回事,方才他明明是没气了…… 怎么会突然醒过来…… 皇太孙怔怔的看了独孤信半晌,“大冢宰……” 宗政阙神色出现几丝慌乱,阴狠地望了一眼那表情也惊乍不已的小太监。 他没想到,自己以暗杀为噱头转移施醉卿的注意力,布下这个局,最终竟然……还是失败…… 皇太孙怎么会死而复生?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根本没死绝—— 施醉卿看着宗政阙略显慌乱和愤怒的神情,说道:“王爷,这世上呢,有一个词叫休克,你要是不懂,应该知道什么叫短暂性的死亡吧?哦,俗称诈尸……” 皇太孙被抛下水里之前,被人掐住脖子出现了暂时休克,而且他的身体一直漂浮在水面上,吞进去的水并不多,所以也没有被水淹死。 如今这口气缓过来了,人自然就醒过来了。 那皇太孙缓缓转动目光,狐疑地看着周围人,将目光转到施醉卿身上时,眸子陡然瞠大,恐惧地往后缩了缩,“你,你……” 施醉卿笑着,宗政阙似是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忙道:“大冢宰,所幸皇太孙平安无事,不如先将皇太孙扶进殿内换身干净的衣裳,再遣太医过来仔细诊诊脉……” “如此甚好。”,独孤信自然点头,然而那少年突然推开独孤信站起身,他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那极力埋着头、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小太监身前,一脚踢了过去,“就是你这个狗东西——” 皇太孙一边愤恨地踢着,一边朝独孤信道:“大冢宰,就是这个狗东西,就是他要杀了本皇孙,就是他将本皇孙丢进了河里……” 苏沉欢刻意问道:“怎么?皇孙的意思,不是大夏国督主将你掐死扔进这水里的?” “什么大夏国督主?”,皇太孙不明所以地看着苏沉欢。 苏沉欢指着施醉卿,施醉卿便很给面子对着那少年笑了笑,顿时将那少年的三魂七魄都吓得风中凌乱,“大、大夏国督主……你是施醉卿……” 难怪杀人手段那么可怕…… 少年似乎生怕施醉卿这会也将他给解决了,一直摇头,“她没杀我,没杀我……她只杀了那些侍卫,我……”,他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我亲眼看见,那些侍卫在此围攻她,全被她给杀了……” “哦——”,苏沉欢恍然大悟似得拉长了音调,别具深意地看着宗政阙,“围攻啊……” 原来的真相因为这少年的苏醒彻底变了一个版本,在河岸上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敦商的老臣们面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如今重要的,是敦商同时得罪了大周大夏两大强国,可谓是四面为敌,步步维艰,照这么下去,敦商势必毁在宗政阙的手中。 独孤信心知大势已去,看了宗政阙一眼,“你敦商皇宫的奴才,果然是不一般啊。” “这其中笔账,我大周记住了,来日一定会讨个清清楚楚——”,说着,独孤信让人扶着皇太孙,甩袖离去。 皇太孙频频回头看施醉卿,每看一眼,心里都是恐惧,却还是忍不住,想看看那男子——分明是如此漂亮的一张脸,如此无害的笑容,为何杀人的时候,又是如此可怕…… 施醉卿微带笑容,看着宗政阙,“怀宁王,本督也在等着你的交待呢。” 谢阁老算是看出端倪了,忙上前拱手对施醉卿道:“督主恕罪,这奴才不知是哪里来的细作,蓄意挑起我三国争端,督主可千万不要别蒙骗了。” 谢阁老说着,命人去将小太监抓起来,老脸板起,准备将那小太监带走,暗地里处置了。 谢阁老也并非是为了维护宗政阙,而是为了敦商大局着想。 但施醉卿并不让他如意,“此人诬陷本督,险些害本督身首异处,本督怎可能轻易放过他?谢阁老将人带走了,本督找谁算账去?” 谢阁老神色有异,本想尽力将这小太监带走,却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沉钝的闷响声,谢阁老侧头去看,见那小太监不知何时挣脱了侍卫,一头撞在水榭的石柱上,已是当场死亡。 谢阁老和在场的敦商老臣们同事松了一口气,又是对着那小太监的尸体诅咒了一番,无非是将此事推到了别国细作的身上。 随后宗政阙便命人将那小太监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 施醉卿心中冷笑。 谢阁老等人想要息事宁人,可宗政阙好不容易布下这个局,自然不甘心什么鱼都没捞到就收网了。 “不管如何,督主在我敦商行凶是事实,督主你方才也已承认了,那就别怪本王按敦商的律法行事了。”,施醉卿吩咐左右,“先拿下。” 众侍卫踟蹰地上前,动作显得几分畏畏缩缩的。 施醉卿侧身对寂璟敖道:“寂璟敖,你不会让我去蹲大牢吧?那里老鼠蟑螂很多的……” “没人敢动你。”,寂璟敖捏着她的腰肢将她往后提了提。 苏沉欢这时冷声说道:“方才大周国皇太孙已说过,是敦商大内侍卫围攻大夏督主,如今怀宁王反倒要追责大夏督主,只怕有些颠倒黑白,不能服众吧?” “也许是皇太孙看错了,毕竟是个孩子。”,宗政阙道:“我敦商对来客从来都是礼遇有加,怎可能在皇宫之中公然杀人?尤其是纪律严明的大内侍卫,更加不可能。” “那可就难说了。”,苏沉欢轻然一笑道。 宗政阙冷郁的眸子扫了苏沉欢一眼,苏沉欢半点不放在心上。 261.第261章 久仰大名 “施醉卿与李国舅暗中有勾结,事迹败漏杀人灭口,这是我敦商国事,事关我整个敦商的安危,与外人无关,还请各位不要插手。”,宗政阙执意要一次处置了施醉卿,根本就是被报仇激昏了头脑,不管不顾,“来人,给本王拿下——” 侍卫们再次上前,做了半天隐形人的寂璟敖站在施醉卿身前,冷冷说道:“孤王的百万大军好久不曾舔血,如今就在金墉关外整装待发,今日你敦商若敢轻举妄动,那百万大军,势必倾巢而出,直捣黄龙,血洗你敦商皇城——” 寂璟敖字字句句落地有声,让人惊惶不已。 谢阁老忙慌让众人后退,“不得对苍秦王无礼,拔剑放下——” 侍卫们互看一眼,再去看宗政阙,这里,他们只听宗政阙的命令。 宗政阙抿着唇,却不曾发号施令,谢阁老无奈道:“怀宁王,敦商如今经不起动荡,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敦商几万里山河被铁蹄踏碎,百姓流离失所,你要做敦商的千古罪人?” 宗政阙盯着施醉卿,似毒蛇,他走避结痂的伤口还在发痒,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断臂之仇,他怎甘心,怎甘心放过眼前的这两人—— 可是,时不利我,时不利问哦,他若再不收手,只怕真的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场…… 宗政阙闭了闭眼,正待开口,却有一道女声先她一步,“所有人都退下。” 宗政阙望去,正是刚从皇帝那里过来的千金公主,侍卫们不动,千金公主笑了起来,“这敦商还没改名换姓,本公主的话如今就不起用了?” 宗政阙挥了挥手,众人退下。 千金公主说道:“怀宁王一心为敦商是好事,可也不能不明不白就将人扣下,这不是要让敦商落人口实?以饶华看来,今日的事蹊跷得很,牵扯了三国争端,只怕是真有人从中作梗。”,千金公主看着在场众人,又看了看施醉卿,道:“不如各退一步,等此事查清楚后,再行定夺,各位认为如何?” “公主所言在理。”,朝臣都被寂璟敖所说的百万大军震慑,心有余悸。 千金公主看了宗政阙一眼,“怀宁王意下如何?” 宗政阙拱手,“全听公主吩咐。” 千金公主笑了一声,“本宫送督主出宫。” 施醉卿负手而立,千金公主既然都站出来,她自然没道理紧咬着这件事不放,反正这里最吃瘪的,又不是她。 “还请怀宁王仔细彻查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得到一个解释,本督绝不会离开敦商半步。” 言下之意,便是要在敦商一直呆着了…… 众臣只觉得,让施醉卿留在敦商,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又将宗政阙惹怒了,宗政阙再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已的事来,弄得敦商更加无脸见人。 …… 将施醉卿送到了宫门外,储慎安等人已在等候。 寂璟敖和施醉卿并排站在一起,施醉卿很隆重地向千金公主介绍了一次,“这位就是公主一直惦记得苍秦王。” 千金公主颔首,“久仰大名。” 寂璟敖半天没给反应,施醉卿捅了捅他的腰,寂璟敖才勉强对着千金公主点了一个头。 千金公主一笑,“今日让王爷和督主受惊了,饶华先且陪个不是。” 施醉卿淡淡一笑,“受惊倒是算不上,本督倒觉得,这乐趣不少呢。” “督主早就知道今日这场寿宴不简单?” “本督不知道。”,施醉卿笑着说道:“所以本督才来了。 若都知道,就没意思了。 宗政阙定然许给了独孤信极其诱人的条件,否则,独孤信不会冒着回到大周被问罪的危险将大周未来的储君交给宗政阙,但宗政阙却没想到那小太监没嗯呢该将皇太孙杀绝,反而留下后患让一切打了水漂,如今只怕独孤信对宗政阙,也是心有怨恨。 宗政阙可谓在今天,真正的尝受到什么是希望和绝望的极致变化、尝受到什么叫进退两难、什么叫腹背受敌。 不过,今日即便没有大周皇太孙这个意外,施醉卿也有的是办法虎口脱险,而且,给宗政阙的打击,一定会让他终身难忘。 施醉卿坏笑了一声,见寂璟敖和储慎安面面相对,气流显得有些不对劲,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对千金公主说道:“公主还是去看看你的父皇和舅舅吧,他们只怕没本督这么好的运气。” 施醉卿说完,负手上前去撞了寂璟敖一下,“走了。” 马车扬长而去,千金公主站在原地,突然明白过来。 宗政阙今天的目标,原来是一箭双雕——这双雕,一个是他的心头大患李国舅,一个是他的断臂仇人施醉卿,自然,也包括了寂璟敖。 如今除去施醉卿的计划失败,而除去李国舅的计划…… 只怕,还未结束…… 千金公主想到此刻陪在皇帝身边的李国舅,心里不安的因素扩大,“茜蓉,快,去承乾宫——” …… 采容殿,荷花池岸上。 施醉卿走后,苏沉欢似笑非笑说了一句:“不承想怀宁王竟有如此好手段,小侯佩服不已。” 随后苏沉欢离开。 其他外使见状,也纷纷告辞,这场寿宴以如此不欢而散的方式落幕。 敦商群臣站在水榭旁,摇头叹息,一脸愁色。 刘建成扫了众人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惊怪一声,道:“糟了,李国舅与施醉卿有密谋,此刻皇上身边,可就只有李国舅啊。” 众位大臣还未听出其中的深意来,宗政阙已凝着脸带了众人侍卫快承乾宫中去。 群臣紧随其后,这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们一把老骨头了,可有些承受不起了。 还未到承乾宫,便听到殿内传内董英的一声尖叫,“国舅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宗政阙带人而入,殿中所发生的一幕,瞬间让跟来的群臣目瞪口呆。 只见此刻皇帝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地后退,跌倒在殿中光凉的地钻之上,而他腹部流血不止,显然是受了重创。 262.第262章 你跳 董英维持着大惊失色的表情,仿佛定格了一般。 李国舅手执一柄匕首,满脸惶恐震惊地看着皇帝。 “皇上……”,他浑身一震,匕首砸在地上,将众人惊回了神。 众人慌忙崩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扶起皇帝,“皇上,皇上……” 皇帝已处于昏迷状态,宗政阙将人交给董英,起身怒道:“来人啊,李国舅私藏兵器、行刺皇上,其罪刻诛杀,着令,押入死牢,听候发落——” “父皇……”,随后进来的千金公主面上血色顿失,险些晕倒,谢阁老抬手扶了千金公主一把,“公主,皇上重伤,为了敦商,公主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千金公主强打起精神,和众人一起将皇帝扶上龙榻,太医们拥上前,将龙床围得水泄不通。 千金公主身形微微晃了晃,整个身子几乎撑在茜蓉的身上,“茜蓉,扶我出去看看。” 外殿,李国舅回过神,上前要杀董英,“董英,你这个阉狗,你竟敢栽赃给本官——” 董英被吓得步步后退,侍卫们将申请疯狂的李国舅押住,宗政阙冷声道:“押下去。” “宗政阙,没想到本官到底是轻敌了,你竟然也能有如此计谋,本官失算,失算啊——”,李国舅悲愤的大喊。 “舅舅。” “公主,我没有行刺皇上——”,李国舅望见千金公主,挣扎更甚,千金公主道:“怀宁王,国舅大人在朝中身肩重职,如今还未定罪就押入死牢,有些不合律法吧?” “公主殿下,李国舅刺杀皇上,众目所见,难道是臣冤枉他不成?公主可不能因为他是你舅舅,就姑息养奸。”,宗政阙铁面无私,“还不快把人押走。” “宗政阙,本官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宗政阙望着被押走的李国舅,勾唇一声冷笑。 挫骨扬灰,只可惜,你怕是不会再有机会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国舅手中拿着匕首、皇帝重伤,又有董英这个证人,千金公主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国舅被押走,根本无能为力。 想起躺在龙床上上生死未卜的皇帝,千金公主身心俱疲,早已是不堪重负,身体几欲坍倒。 “公主……”,茜蓉心焦不已。 宗政陵推着轮椅在殿外,冷冷说道:“送公主回府。” 茜蓉咬了咬牙,没办法,只好先扶着千金公主回府。 千金公主神智已是迷迷糊糊,由着众人搀扶着出了宫。 宗政陵临走前,望了宗政阙一眼,“如此,大哥可放心了?” …… 敦商皇宫一片愁云惨淡,而是夜,法门寺里,围绕今日的的钢管舞,施醉卿与寂璟敖之间展开了激烈的对峙。 施醉卿誓死不跳钢管舞,在法门寺客房内跟寂璟敖动起手来,她赏了寂璟敖几巴掌,寂璟敖却一下都舍不得动她,纵观她身上,半点伤也没有。 “寂璟敖,你变态啊,我不会跳,不会跳,你有完没完——” “你不会跳?那为何能教会旁人?”,施醉卿的脑子里,藏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似乎总是让他看不厌,他有时,都想打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的构造跟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 “能教人不代表自己会。”,施醉卿反驳,“不会就是不会,你别烦我。” 当然,会不会只有施醉卿自己清楚,但眼下的问题,是绝对不能承认,否则寂璟敖这变态禽兽,不知还要如何折腾人。 “嗯……”,寂璟敖轻哼,“不跳,那便做。”,他不客气道:“孤王本想你今日受惊了,且让你好过些,你倒是不领情,也罢……” 说着,那双手还真是半点都不客气,在施醉卿身上作起怪来。 施醉卿阴沉沉的看着寂璟敖,“寂璟敖,你没听宗政阙说,这舞污秽下流的很,你让我跳,是不是也把我当三流妓子了?” 寂璟敖阴森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孤王取了他项上人头。” 施醉卿奈何不了寂璟敖,被寂璟敖压在身下,用力扭着身子,“老子说不跳也不做,你别烦……啊……” 施醉卿突然惨叫一声,“寂璟敖,扭到腰了……” 寂璟敖笑着,只当是施醉卿想要逃跑的小把戏,他手掌在她腰际暧昧的游移,“哪里扭到了?孤王好生给你揉揉……” “真扭到了……”,施醉卿脸色发白,咬牙切齿,连喘气的功夫,都是满身的冷汗。 寂璟敖这才发觉有些不正常,他忙从施醉卿身上起身,施醉卿大骂:“真扭到了——” 寂璟敖收起那份捉弄她的心思,忙将掌心覆上去轻捏她的腰肢,“别乱动,我看看。” 施醉卿像涸泽之鱼,趴在榻上张着嘴倒吸气。 寂璟敖查看了半晌,见她腰肢只是闪了一下,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松了一口气,道:“你平日里上串下跳,经折腾的很,怎么这么会的功夫,倒是扭到了?” “寂璟敖,你想说什么?”,施醉卿扭着头阴气森森地看着他,“你是想说我老了不经折腾了?” 寂璟敖倒没这个意思,他揉着施醉卿的腰肢,俯身在那腰背之上,轻轻吻了一下,似羽毛拂过,弄得施醉卿心尖儿上痒痒麻麻的。 施醉卿有些不自在地嘀咕,“你那么大个头压在我身上,我能不扭到……” 寂璟敖低闷地笑了一声,施醉卿冷声冷气地抱怨:“寂璟敖,你真该节制点了。” 寂璟敖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是该节制点,玩坏了,以后就没得玩了。” 施醉卿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滚开点——” 施醉卿的腰渐渐缓过神,寂璟敖越捏,却越不对劲了,那掌心时轻时重,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着。 寂璟敖不调~情的样子,也像是调~情,神色醉人施醉卿已经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了。 她气息软软的,却又略显急促,寂璟敖似明知故问,“还疼不?” 施醉卿扭头,带了点祈求的糯音在里面,眸光水水润润,“不疼。” “那睡吧。”,寂璟敖说完,真爽爽快快地就搂着施醉卿睡了。 施醉卿目瞪口呆,“寂璟敖,你就这样睡了?” “不然呢?”,寂璟敖反问:“你不想睡?” 施醉卿没应寂璟敖,嘀咕了一句:“睡睡睡,先睡了你……” 寂璟敖眯着眼轻问:“你说什么?” 263.第263章 苏沉欢的孔雀病 寂璟敖是个赏心悦目的男人,他浑身的煞气让人觉得恐怖不已,却无法吸引人去靠近他,施醉卿觉得,自己跟这厮混久了,真有点食髓知味了。 “阿景……”,施醉卿舔了舔干涸的唇瓣,一瞬不瞬地看着寂璟敖。 寂璟敖本还顾及着她的腰,听见这声压抑中带着喘息的呼唤,再看见施醉卿小舌舔着红唇模样,情难自持,狠狠的吻了上去。 施醉卿真觉得,狼狈为奸这个词,用在她和寂璟敖身上,只是合适得找不到一点违和感。 …… 床榻上激~情缠~绵之间,寂璟敖的手已摸上了施醉卿的折扇,他眸光冷厉,不过是刹那的功夫,他突然将手臂扬起—— 一道锋利如鹰爪的银光闪过,施醉卿连阻止都来不及,就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痛苦声,随后萧庭的身影,砸在了屋中。 施醉卿推开寂璟敖坐起来。 萧庭脖颈被划开,身子僵直地挣扎了一下,眼睛瞪直,就已断气,施醉卿冷着脸抢过自己的折扇,“寂璟敖,你杀了他,我怎么跟穆晋玄交代?” “他看了不该看的。”,寂璟敖冷冷道,他一向容不下有异心的人,往日里顾忌着施醉卿的计算,没对萧庭下手,但今日里,萧庭得了穆晋玄的指示,打探施醉卿与寂璟敖之间的私事,反倒惹怒了寂璟敖。 寂璟敖早有杀意。 “那你也没必要把人杀了,穆晋玄可不是善茬。”,萧庭在穆晋玄手下,级别也不低,就这么死了,这不是逼得她跟穆晋玄翻脸? 当然,翻脸是迟早的事,可也不必在她远离大都之时啊,这天高皇帝远的,她就算党羽众多,也防不了穆晋玄使些出其不意的招数啊——毕竟,穆晋玄对她的底子,太清楚不过了。 而她对穆晋玄的真实实力,知道的却不过是个大概。 “他对你倒是挺上心的,连你的闺房之乐也要管上一管。”,寂璟敖口气已有几分阴阳怪气。 施醉卿冷嘲,“他费尽心思将我送到你的狼窝,如今我不止没死,还跟你勾搭上了,他能不上心?” 寂璟敖揽过施醉卿,冷冷扫了萧庭一眼,道:“这具尸体,就当是孤王送给穆晋玄的见面礼。” 他与穆晋玄,迟早要交上手。 能让施醉卿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有怎般厉害的手段。 “你还见面礼?”,施醉卿冷着脸睇了寂璟敖一眼,“你是杀鸡儆给猴看吧?” 寂璟敖不置可否,从公主府撤回来的冷飞流听到屋内的动静,也未进来,直到施醉卿开口,他才推门而入。 “冷飞流,拖出去化了。”,施醉卿冷冷吩咐道:“至于穆晋玄那里,就说萧庭因公殉职,本督已经给他寻了处风水宝地好好安葬了,让他不必记挂。” 冷飞流点了点头,拖着萧庭到了院中,一瓶化尸水倒下去,尸体瞬间化为一滩粘稠的浓水融入泥土里…… 这就是施醉卿说得风水宝地…… 佛门圣地,自然是风水宝地…… 而当夜,敦商使臣馆内,苏沉欢在落地的铜镜面前足足对着自己的倒影看了半个时辰。 侍女进来伺候时,苏沉欢一把揪住她的衣襟,阴气森森地问道:“你给我实话实说,我的屁股是不是很大?你给我熏的香料,是不是有股馊味?” “哐当——”,侍女手里的铜盆掉在地上,她瞪大眼,惊秫地看着苏沉欢。 少侯爷这是又抽了什么风? “说——”,苏沉欢面色不善地吼了一声。 侍女吞着口水,结结巴巴道:“少侯爷……风姿迤逦……玉树临风……挺拔俊逸……” 这可都是苏沉欢平日里最喜欢听得奉承话了。 “我是问你我的屁股,你说,是不是很大——?” 侍女身子抖了抖,往镜子里瞄了一眼。 苏沉欢仅着单薄的里衣,那里衣紧贴在身上,将他的曲线暴露无遗,侍女特意瞄了瞄苏沉欢的屁股,那圆而翘的小巧丰臀,连她看着,都有些口干舌燥,恨不得扑上前狠狠的蹂躏一番…… 这哪里大,这根本就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臀部…… 简直就是让全天下女人羡慕嫉妒恨,让男人心荡神驰不安好心啊,这哪里是男人的屁股—— “少侯爷,您的……”,侍女脸红,说不出那两个字,道:“大小刚刚合适……” “真的?”,苏沉欢半信半疑,侍女重重的点头,证明自己说的话真得不能再真了。 “那我身上有没有馊味?” “少侯爷身上没有馊味,只有沁人心脾的淡香。”,侍女渐渐已能适应苏沉欢的臭美模式,毕竟苏沉欢此人的孔雀病,在太极国已算不上什么秘闻了。 真难相信,这样一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哥,会是太极国一代大将静渊侯府的爵位正统继承人。 苏沉欢放开侍女,再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来看去,尤其将那屁股,看了不下几百遍,整个人就像一只对着镜子开屏的孔雀,将侍女弄得凌乱不已。 “那为何有人会说我屁股大?”,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那侍女。 侍女的身形再次颤了一下,脸皮抽搐不已。 她是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敢挑静渊侯少侯爷的刺儿,更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自信到完全目中无人的少侯爷,竟然将这根刺儿放在心上了。 侍女不免有些好奇,胆大的问道:“少侯爷,是何人如此说您?” 苏沉欢想了想,凝着眉道:“一个死太监。” “也许他是……”,侍女联想到太监的各种变态,又想起自己少侯爷那风华绝代的容颜,脱口而出,苏沉欢立即问道:“是什么?” 侍女心中腹诽,也许他是惦记上你的屁股了…… 但这个回答一出,苏沉欢一定毫不犹豫的掐死她,所以侍女立即换上一个谄媚的回答,“也许,他是羡慕少侯爷您天生丽质……” “羡慕我?”,苏沉欢点点头,瞬间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爷就说,爷这这一副好身材,天下无人能比,怎可能有缺点……” 侍女悄悄地退了出去,留下得意洋洋的苏沉欢继续对着镜子吹捧自己完美无缺的身材和脸蛋儿…… 改明儿,一定要好好奚落奚落施醉卿。 …… 264.第264章 穷途末路 第二日,殷城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百姓尚且还在清晨的迷雾之中昏昏欲睡,大理寺的官员已押着李国舅到了午门——斩首。 宗政阙今早雷霆万钧,一道死命下来,以谋权篡位、刺杀皇帝的罪名将李国舅押往午门斩首示众。 消息来得太快,甚至连朝中众臣都不知晓,直到李国舅被压在行刑台上,敦商朝臣们才匆匆从床榻起身,赶去午门。 离午时还有几刻钟,闻讯赶来的百姓被拦在午门之外,成山成海,拥挤成一片,纷纷想要看看一国皇亲被砍头时是什么情形,更想看看,皇亲国戚的血是不是与平凡人不一般,所以才能有这泼天的富贵。 刘建成身为行刑官,坐在高位上,满脸春风地笑着——能亲自监斩一国皇亲国戚,对于常年被李氏一族打压的他,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周边有不少敦商重臣在为李国舅说请,其中不乏李国舅的的门生和李国舅培植的李家势力。 “刘大人,李国舅虽然犯了重罪,可没有经过三司会审定罪,皇上更是不曾亲下圣旨诛杀,只怕仅凭你一个大理寺卿,无法裁夺李国舅的生死吧?”,一位稍显年轻的官员批道。 刘建成本来得意的脸顿时难看起来,狠狠地盯了那官员一眼——这番话,岂非就是在说他根本不够格下令斩杀李国舅? 刘建成心里暗道,等本官成了拥君的大功臣,封王赐爵,定将你们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踩在脚下,哼—— “本官是不够格,可怀宁王作为辅政大臣,他难道也不够格?”,刘建成皮笑肉不笑,“怀宁王说了,此次情况特殊,不能一慨而论,若不诛杀李国舅儆效尤,定会助长我敦商官员的反叛之心,所以李国舅,必杀之,怀宁王放下话,今日若有人胆敢扰乱刑场,一同处置——” 刘建成说着,又阴阳怪气地看了那人一眼:“少傅大人,你一直替这乱臣贼子说法,难道你也参与了这件事?” “你——”,年轻的少傅被刘建成这番故意歪曲事实的话弄得不知如何回答,愤恨地瞪了刘建成一眼,对跪在行刑台上的李国舅道:“国舅大人,你难道就无话可说?” 从被押到刑场,李国舅就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李国舅被五花大绑,神色激愤,被人押着,他目眦欲裂,嘴巴张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昨晚被押进死牢密不透风的死牢,宗政阙就已经计算好了,先强迫他服用了禁口药物,让他无法开口替自己澄清,更无法买通狱卒前去知会他的势力想办法救人,他在牢里坐以待毙,直到今天被押解出狱,才知宗政阙,竟然就想这样处死他。 宗政阙,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年轻少傅见李国舅情况不对,想上前一探究竟,被刘建成派人拦住,“敦商律法有令,犯人行刑前,任何人不得近身,恐防劫囚,少傅大人,你若是再不听劝,本官便只好以扰乱刑场的罪名,将你押下问斩了。” 年轻少傅狠狠的甩了甩袖子,无计可施,只好退了回去,作为李国舅一手栽培起来的人,若没有了李家,宗政阙势必会斩草除根,他心中也是着急不已,但却有毫无办法。 李国舅在行刑台上奋力的挣扎,站得太高的人,都相信自己福大命大,不到最后生死的一刻,都不会轻易服输,李国舅亦然。 从昨日被下狱到今早,他都相信自己最终能化险为夷和宗政阙决一胜负的,但此刻,他的希望在逐渐变成绝望,因为站在这里的人,每一个是能救他的。 难道他今日,真的要一败涂地,输在宗政阙这个后辈晚生的手里? 午时一到,刘建成生怕再出什么风波将此事搞砸,立刻迫不及待地让人开斩。 百姓议论纷纷,却并未有戒贤被沉江时的群情激奋,也许这便是宗政阙敢在午门将李国舅斩首示众的原因——因为百姓不会去在意一个对他们而言毫无建树的官员是死是活。 李国舅是皇戚,太高高在上,而不如戒贤那般深入人心。 谢阁老在最后一刻匆匆推开众人赶来,刘建成一看见他,暗道不好,起身大喊:“快斩快斩——” 行刑的侩子手在大刀上洒了一口酒,银白的刀光折射出冷意,李国舅睁大眼,死亡来得又急又快,几乎让他毫无准备,只要侩子手扬手一挥,他势必就人头落地,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力地位,都不过是世间浮云而已…… 侩子手面无表情,扬起手臂,狂刀在空中一闪,快很准,一刀劈了下去—— “慢——”,谢阁老的话还未喊完,那狂刀已经落下,献血喷涌,将行刑台染出一地的血液来。 敦商当朝国舅,血溅午门。 周围一阵抽气声,有片刻死亡般的寂静。 谢阁老僵在原地,顷刻间步步后退,身后的随从扶住他,谢阁老抬头望着天空挥之不去的乌云,茫然地喊了几声:“我敦商,穷途末路啊……” 唯一能与宗政阙相抗衡的人已死,敦商朝堂和平的局面难以维持,而宗政阙手握重兵,行事作风太过偏激,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不是能担当大任之人啊…… 内忧外患,国之将亡啊。 谢阁老唉声叹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离开了午门。 刘建成见李国舅已死,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起身哈哈笑了起来,“快去禀报怀宁王,乱臣贼子已被诛杀。” 然而刘建成还没得意上几许,行刑台陡然发生了诡异般的一幕。 只见已经倒在行刑台上的李国舅突然直起了身子,霎时将侩子手吓得掉下了行刑台。 “这是怎么回事?”,刘建成全身冒冷汗。 李国舅的身体已站了起来,他在行刑台上旁若无人地走了一圈,举止自然,似在找什么东西。 有胆小的百姓吓得落荒而逃,有胆大的百姓大气也不敢出,屏住呼吸看着李国舅。 265.第265章 买棺材 李国舅走到了自己的人头前,终于停住了脚步,众人只见他双臂用力,骤然挣脱了捆绑的绳索,弯腰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自己的头,放在了脖子上。 伤口处结合得天衣无缝,就像一个活人站在眼前,众人讶然失色,震惊地看着李国舅。 李国舅临死前暴突的眼珠子开始滚动起来,视线慢悠悠地在场中扫了一圈,扫到刘建成身上时,刘建成浑身一个激灵,跪在地上,“国舅大人,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要害你……” 李国舅的视线凝固,他直直地看着前方,唇瓣掀开,说了一句:“天倾西北,山崩海裂,地陷东南,日落日起……” 午门安静得不可思议,相对的,李国舅这句话便无异于诅咒在众人的脑中炸开,尤其是谢阁老等敦商老臣的心里。 天倾西北,山崩海裂,地陷东南,日落日起。 这句不知何时在敦商朝中流传甚广的谶纬,传言预言了敦商的灭亡和新朝的建立,李国舅死而复生,说了这么一句话,难道……敦商真的走到尽头了? 从死人嘴里吐出这句话,太过玄乎,即便是不信鬼神的人,也不由生出几分寒意来。 而李国舅说完那句话,倒地不起,人头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动着,拖出了一地的血迹来。 过了半晌,刘建成才颤颤巍巍地让人上前去查看。 “大人,已经死了。” 刘建成吐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里。 …… 午门外,人群中,一位约莫四五尺高的矮个男子将自己掌心中指拇大小的人偶丢在地上,转身随着人潮离开。 施醉卿的脚步随之出现,她将那人偶放在掌中仔细看了看,随后捏在手中,寻着那矮个男子的身影而去。 …… 城西略显荒凉的棺材铺,院门大开,施醉卿抬脚走了进去,院子中摆放着的黑漆棺材透着森气,将本就荒草丛生的院子渲染得更加的阴森诡谲。 院中的棺材将施醉卿团团围住,施醉卿耳听八方、眼观四路,每走一步,都极其的小心谨慎。 毕竟此刻,她面对的可不是一般人。 ——连死人都能操纵,当然不会是一般人。 脚步声很轻,一阵阴风迎面而来,施醉卿脚步一顿,立时一声裂响,几个人影陡然破棺而出,全力朝施醉卿攻去。 那几人面色红润,连眼光都是有神的,但在交手见,施醉卿便已知道——这些人,都是死人。 施醉卿下手不留情面,每次出掌,都是挫骨扬灰——活人能杀死,死人却无法杀死,唯有让他尸骨无存,才能化解这场打斗。 施醉卿将死人解决后,拍了拍手掌,这时,又有一人掀棺而起,一掌击向施醉卿的天灵盖,施醉卿后退数步,待那人掠到身前,折扇准确无误地点在那人的大动脉处,笑道:“多年不见,矮叔手艺精进不少,似鬼似人,险些连侄女都蒙骗过去了。” 对面的男子森然的五爪如风般朝施醉卿抓去,施醉卿微微一惊,出掌劈开了那人。 果然是人鬼难分,她施醉卿竟然也有看错的时候。 施醉卿笑了一声,将手套剥了下来扔进了一副棺材里,轻推开院中正对的一扇门。 屋内光线暗淡,昏昏沉沉的,静谧而布满森气,方才那矮个的男子似对来人毫无察觉,依旧在摆弄着桌上那些拇指大小的精致人偶。 而那些人偶的模样,无一不是方才庭院中攻击施醉卿的那些人。 那男子低着眉眼自顾自地忙活,施醉卿抬脚走了过去,将在午门捡到的人偶轻轻放到了桌上。 矮个男子手指顿了顿,将人偶全部推倒,看也未看施醉卿,问道:“客官是来买棺材的?” 那男子留着两撇八字胡,两只眼睛似老鼠般的透着藏头蛇尾的贼气,再加上身材矮小,便真似一只极难捉住的老鼠一般。 施醉卿坐在了他的对面,笑道:“这铺子虽然偏僻,但看院中脚印,想来客人不少。” “死人多了,客人自然便多了。”,男子冷漠地说道,“客官想要一副什么样的棺材?小店这里的棺材,最次为杉木,其次为楠木,最贵为檀木,客官说好尺寸,小店可现做,三天出货。” “矮叔应该知道,东厂从来不会给死人用棺材。”,丢到乱葬岗,省事儿,当然,对待有功之臣,施醉卿也不会吝啬那点棺材钱。 “既然客官不是来买棺材的,那请自便。”,矮个男子似听不懂施醉卿的言外之意,下了逐客令。 施醉卿微微一沉默,道:“我并非有意来打扰,今日来,只是想向矮叔道一句谢谢。” “老夫只是个买棺材的,客官既然不买棺材,又有什么好谢的。” “谢矮叔惦记侄女,暗中助了侄女一把。”,施醉卿起身说道:“自我来到敦商,矮叔想必就已得知我的下落,更知道我对敦商的图谋,此次李国舅之事,矮叔表面是应了宗政陵的请求在帮宗政阙,实则是在帮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亲自上门,说一声谢谢。” 凭他的手段,即便是在敦商隐居一辈子,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份,但却偏偏被宗政陵发现了,甚至为宗政阙利用,这其中,不乏他故意显山露水引宗政阙找上他。 矮个男子始终面无表情,施醉卿见状,垂了垂眉,道:“矮叔既不喜见到侄女,那侄女便先走了,望矮叔保重身体。” 施醉卿说着,起身去推门。 “慢着。”,矮个男子望她一眼,慢悠悠出声道:“你义父常说你这丫头智计过人,普天之下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断言你是成大事之人,想不到如今,你倒真有一番大作为,连这敦商,都想吃进肚子里。” 施醉卿见男子总算承认,笑着转身,坐了过去,“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能抢到自己手里才算是本事,难道矮叔认为,侄女连一个小小的敦商都吞不进去?” “这么听来,你想要的,可不止是敦商?”,矮叔一双鼠眼睇着施醉卿,从一旁捞过水烟袋吞云吐雾起。 266.第266章 偶遇 施醉卿道:“矮叔,连穆晋玄都有争夺天下的雄心,我手握偌大的一个东厂,若是不做点什么,岂非是浪费了大好的资源?” 矮叔眯起了眼,盯着施醉卿看了半晌,听着施醉卿这话,突然想起多年前神机子的对施醉卿所占的那一卦来——看来,这卦,快要成真了。 施醉卿笑看着矮叔那似算计人的模样,矮叔漫不经心地说道:“天倾西北,山崩海裂,地陷东南,日落日起,你觉得这句话如何?” 施醉卿道:“宗政阙以为敦商日落后,便是他宗政家日起之时,所以认为这句谶纬,就是老天爷在告诉他,敦商是他的,但依我看来,这日落日起不过是宇宙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但看谁手段更胜一筹,能撑到最后而已。” 矮叔对施醉卿这番话,似有欣赏之意,说到底,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谶纬不过是有心之人的刻意渲染。 施醉卿想要拿下敦商,矮叔不怀疑她的能力,只是,她拿下敦商的目的…… 矮叔冷着眼看了施醉卿一眼。 “你和穆晋玄那小子……” 施醉卿从小死心眼,恨的太绝对,爱得太偏执,自从遇上穆晋玄,就一头钻了进去,不管不顾,撞了南墙也不曾回头,当初苏直极力反对,施醉卿甚至为此差点和苏直反目成仇,但从这些日子矮叔打听到的消息看来,施醉卿对穆晋玄,似乎…… “矮叔,侄女对穆晋玄,那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当年为此伤了义父和几位叔叔的心,侄女已追悔莫及,矮叔便莫要再提此事了。” 矮叔不由得侧目看了施醉卿许久,见施醉卿不像是说谎,又想起她最近与寂璟敖走得近,道:“你当真醒悟了?” “侄女已经为此害死了义父,若是再不醒悟,只怕下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侄女自己了。”,施醉卿冷冷一笑道:“穆晋玄此人心胸狭窄,十二府卫与九宫局两位叔叔一直不肯归顺于他,而东厂之中能人异士又只听从我的号令,他怕我日益壮大会是他的威胁,想借大漠苍秦王之手除去我,而我一直与苍秦王斡旋,已暗结同盟,待到他日,我势必要手刃穆晋玄,为义父报仇——” “好好……”,矮叔抖了抖水烟袋,呵呵笑了起来,“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在穆晋玄一棵树上吊死,你能看穿那小子,是最好不过,依矮叔看来,寂璟敖那小子,倒是不错,至少比穆晋玄好上几百倍,配得上你。” “矮叔……”,施醉卿抿着唇,听矮叔话里的意思,对寂璟敖似乎是极为满意,施醉卿心里腹诽,等你看穿那禽兽的真面目,就会替你侄女哀默了…… 矮叔、苏直、十二府卫和九宫局两股暗势力的最高掌舵者曾是结义兄弟,矮叔是唯一不成被正式编制进东厂名册中的人,但他这些年他在暗处帮助东厂所做的事,却不必任何一个东厂厂卫少,若论功行赏,他此刻该是在高宅大院享清福的。 但自从四年前施醉卿从古月回到大都,开始帮着穆晋玄在东厂与苏直争权,矮叔就逐渐在东厂的视野之中销声匿迹,似有隐退的打算。 不曾想,竟在这敦商开起棺材铺来。 施醉卿知道,矮叔老奸巨猾,岂是宗政阙可以轻易操纵的,他答应为宗政阙做事,其一是想暗中助她一臂之力,其二是想试探她是否真忘恩负义,为了一个穆晋玄将东厂老人诛杀殆尽。 但不管如何,矮叔操控本已昏迷的皇帝陷害李国舅,又让李国舅死后来了一个诈尸,最后说出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谶纬之言来为自己的夺权铺路,这阴谋重重,宗政阙绝不会放过矮叔。 “矮叔,你如今这身本事已被宗政阙知晓,又知道了他这么多事,他势必杀人灭口,你若是不想回大都,便换个藏身之处吧。”,施醉卿劝道,她今日的最大的来意,也莫过于如此。 矮叔抽着水烟袋满不在乎道:“矮叔老了,不想再搬来搬去的,你把宗政阙那小子灭了,矮叔不就能在敦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施醉卿一笑,“矮叔说的极是,不过要灭了宗政阙,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只怕宗政阙下手太快,矮叔……” 矮叔哼道:“放心,一时半刻,宗政阙还奈何不了我,你尽管去自己想做的事,不用顾及我,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 “既然矮叔如此说,那侄女就不强求了,侄女在此逗留,只怕会为矮叔带来麻烦,侄女先告辞了,矮叔多保重。” “去吧。”,施醉卿走到了门旁,矮叔又说道:“若有用得着矮叔的地方,让人传个信来便是。” “谢矮叔。”,施醉卿笑着点头。 矮叔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小醉儿啊,穆晋玄虽然伤了你,但你也不能因此将感情当儿戏,不然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施醉卿脚步顿了一下,侧头一笑,“侄女心中有数,矮叔放心。” …… 离开棺材铺,施醉卿漫无目的地在敦商街道上游荡,虽是冬日,生意萧条,但街道两旁的铺子,大多开了门。 施醉卿随意走进了一家成衣店,伙计正在打盹,有人进来也未曾察觉,施醉卿在屋内扫了一眼,见对面整齐叠放着不少男士皮革腰带,走过去认真看了起来,她挑了一条墨色的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不管是款式还是材质,这墨色革带都算得上是上品。 施醉卿看了半天,又将革带放下,转身就看到身后苏沉欢一张笑脸,苏沉欢表情夸张,“哎呀,我说这身影看着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督主啊。” 苏沉欢这一生叫唤惊醒了店里伙计,伙计见这两人衣着华丽不凡,忙挂着笑上前招待,“两位客官是要定制衣裳呢,还是大带?” 苏沉欢推开了伙计腆着的笑脸,笑着问施醉卿,“督主想买什么?” 267.第267章 没必要嫉妒你 施醉卿这次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回了三个字,“买东西。” 苏沉欢的热情被施醉卿的冷淡浇得有些尴尬,他淡淡哦了一声,在殿中踱着步子看来看去,目光有意无意地瞟着施醉卿,见施醉卿空手就准备离开,一个箭步踏了上去挡在门口,“你不是买东西么?怎么就走了?” 施醉卿很穷酸了回了两个字,“没钱。” 苏沉欢劈手从身后侍女哪里躲过钱袋塞给施醉卿,“来,我有。” 施醉卿拿着那钱袋,嘴角抽了抽。 身后的侍女,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施醉卿挑着眉,这是把她施醉卿当要饭的呢? 苏沉欢原以为这次施醉卿会给他点好脸色,谁知施醉卿直接将那钱袋扔回了他的怀里,“少侯爷好意,本督就谢过了,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本督无功不受禄。” 苏沉欢从小不知道钱是个什么概念,更不知道用钱砸人这种行为有多掉身价,只是道:“你没钱怎么买东西?” 施醉卿侧头望了自己方才挑上的墨鱼革带一眼,“那就给少侯爷看看,没钱怎么买东西咯。” 施醉卿上前拿了那革带,将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摘了下去扔给伙计,“用这颗戒指,换这大带。” 伙计瞪大眼看着那光彩夺人的戒指,在那宝石上咬了几下,立刻双眼放光,“行,客官就算换十条也行。” 别说十条大带,就这一颗宝石,能买下这半条街了。 施醉卿拿着大带扬长而去。 苏沉欢站着看了她的背影半晌,微微一笑,也抬脚跟了上去。 “施醉卿。” 施醉卿回头,“少侯爷还有事?” 苏沉欢几步走到施醉卿跟前,很不可一世地将一个香囊塞给了施醉卿,“这是送给你的。” 送香囊…… 施醉卿本来冷淡的表情立刻出现几丝皲裂,她能不能问一句:苏沉欢,你还正常吗? 一个大男人送香囊给一个太监……? 这真的是太极国那位叱咤疆场的老侯爷的……儿子……? “少侯爷这是何意?” “你不是觉得我身上的熏香好闻么?我让侍女做了一个香囊送给你,你仔细闻闻,这是按我身上的熏香做出来的。” 施醉卿当即手一抖,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身上骚包的熏香? “少侯爷……”,施醉卿举着那香囊,“这个,你还是……”,收回去吧…… 但没等她说完,苏沉欢立马又说了一句让施醉卿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可以送你香囊弥补你的遗憾,但是你知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你不足我也没办法送给你……” 施醉卿神色凌乱了半天,才问:“比如呢?” 苏沉欢有意无意地往施醉卿的屁股瞄了一眼,施醉卿当即脸黑,苏沉欢很宽厚地笑着拍了拍施醉卿的肩膀,“你放心啦,我不会嘲笑你的。” 施醉卿神色不郁,一拳挥了过去打垮苏沉欢的笑脸,随即将香囊塞在苏沉欢的胸口,扬长而去。 苏沉欢哀嚎一声,捂着眼看着施醉卿的背影,“我都说了不会嘲笑你了,你还下这么重的手……” 施醉卿背影阴沉,侍女在苏沉欢身后颤颤巍巍地说:“少侯爷,她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没有必要嫉妒你吶…… “好像很生气。”,侍女想了半天,还是没胆子说出那句话,苏沉欢得意一笑,“被人这么嘲笑,她当然该生气了。” 施醉卿也转身,顶着一直熊猫眼离开,只是在那转身的刹那,无人发现他唇角一抹深沉的笑意。 施醉卿,你当真有几分,让我意外吶…… …… 公主府。 茜蓉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半躺在床榻上神色黯然的千金公主。 自知道李国舅被斩首后,千金公主便一直是这幅表情、这个姿势,让人担忧不已。 “公主,你莫要伤心了……” 千金公主张了张唇,嗓音沙哑,“李家其他人呢?” 茜蓉本想隐瞒,却又不擅长说谎,心中较劲儿了良久,,轻道:“无论男女,全部流放蛮荒之地。” 千金公主蓦然起身,“去备轿,本宫要去怀宁王府。” “公主,事已至此,你何必再跟怀宁王斗,你要顾虑自己身子啊。” 千金公主清冷一笑,“宗政阙与国舅相斗,但以此种迅速的手法杀了国舅,对他有诸多害处,他却依旧将人杀了,你以为宗政阙是脑子糊涂了么?”,千金公主冷着脸庞,“他是在向本宫示威,本宫若是服软了,他只会肆无忌惮,将敦商朝中的老臣诛杀殆尽才甘休。” 千金公主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茜蓉仔细地打扮了一番,随后才去了怀宁王府。 宗政阙此次虽遗憾没能顺利除去施醉卿与寂璟敖,但总算李国舅已死,这敦商朝中,还有何人堪与他为敌?那些个外强中干的老臣,也根本不足畏惧。 “王爷,公主来了。”,张管家在门外禀报。 宗政阙勾唇一笑,抬脚去了主厅,心情颇为不错。 “公主屈尊大驾前来怀宁王府,臣有失远迎。”,说着,朗声吩咐了下去,“还不快奉茶。” “本宫是来恭喜王爷,终于除去劲敌,大权在握了。”,千金公主阖着杯盖,动作显得几分冗长和凝滞,看着宗政阙的目光,有些发冷。 宗政阙含笑回视,道:“公主此言,可就是折煞臣了,臣身为敦商子民,但凡有人敢威胁敦商,臣势必不会轻饶,李国舅虽意图谋逆,但到底算得上敦商老臣,又是公主的亲舅舅,臣为了敦商不得已诛杀他,心中已是难过至极,哪里有什么喜事可言” 千金公主嘲讽一笑,“怀宁王对自己的生身父亲和嫡母下手连眼都不眨,如今不过为了敦商大局代君下旨诛杀叛贼李国舅,怎么心中就如此难过了,怀宁王可真是悲天悯人的很。” 宗政阙脸色陡然阴森至极,手掌捏碎了茶杯,滚烫的开水飞溅,几滴落在千金公主的手上,千金公主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宗政阙。 “公主可知道有个词叫谨言慎行?” 268.第268章 宗政陵也掺合了 “这四个字,本宫认为用在怀宁王身上最为合适。”,千金公主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杯盖,“枪打出头鸟,王爷如今是敦商的头号权臣,众矢之的,王爷又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就真的天衣无缝,无人察觉?” 在宗政阙越来越难看的神色中,千金公主自顾自地笑着说道:“驸马爷如今奉命修史,不知本宫若将这段弑父弑母的罪行告知驸马,驸马是顾及兄弟之情略过此事,还是秉笔直书、大义灭亲?” 千金公主又似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恍然大悟地挑了挑眼色,道:“对了,还有驸马爷的一双腿,还有妙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宗政阙拍案而起,伪善的面具终于被撕开,他冷声道:“公主若是嫌活得不耐烦,本王可以成全你和驸马早日下黄泉,双宿双栖——” “那王爷只怕也得小心了,本宫不想死,更不想驸马死在自己的亲哥哥手中,王爷若是要轻举妄动,那本宫在临死前,势必要拉着王爷你一起下地狱。” 宗政阙一字一句似从冰川中迸出来,“看来公主,是另有打算了?” 千金公主神色自若,宗政阙越是愤怒、越是生气,代表他心里越害怕,只要他没有完全得知她的打算,只要他还有一分理智,此刻就不会对她动手。 这一点,千金公主还是有把握的。 “若是朝中元老大臣知道王爷这些作为,只怕王爷即便执掌了大权,也不能服众吧。?” 宗政阙冷哼,杀意不减,“那本王便杀了那些老顽固,看谁敢不服——” 他此刻早已不再遮掩自己的野心,好似根本不曾将千金公主放在眼里,但宗政阙心里清楚,千金公主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更不是寻常皇室娇生惯养的公主——她是敦商唯一的公主,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出的公主,谋略手段,尽得老皇帝真传,岂能与一般人相比? “宗政阙,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天下的人若都不服你,你又能将天下人斩尽杀绝吗?” 宗政阙轻笑了一声,“公主应该担心,你讲这些说出去,有人会信你吗?” 世人皆知他宗政阙虽是庶出,却对父母躬身必孝,当年老怀宁王被古月围困,眼看要战死疆场,是他披星戴月跋涉了三天才赶到千里之外救回了老怀宁王,后怀宁王妃病故,他披麻戴孝,守灵七天,无一不是孝感天下,而与宗政陵更是兄弟情深,不曾有罅隙,谁会怀疑他为了爵位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嫡母?谁会相信宗政阙的一双腿,是毁在他的手里? “本宫以敦商公主的身份立誓将怀宁王所做的种种当真文武百官说出来,即便有人不信,可对于怀宁王的名声,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攻击么?”,千金公主一针见血,指出宗政阙现在最担心的,“况且,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怀宁王对朝中大臣和属地藩王多以武力威胁,早已让朝臣不满,如今又急功近利处死了国舅,朝中人人自危,以本宫看来,如今朝中真心服怀宁王的人,恐怕也不过就那几个溜须拍马之辈吧?怀宁王难道以为靠这些人,就能坐稳敦商?” 宗政阙目光冷岑一直看着千金公主,眼前这女子自信而华然,不怪当年引得天下男儿趋之若鹜求娶为妻,连他,甚至也曾有过娶她为妻从而平步青云的想法,只可惜那时千金公主眼高于顶,看补上他一个庶出,更因为老怀宁王一直私心偏袒宗政陵,即便是要娶皇家公主,他也认为,只有嫡出的宗政陵,才有此资格。 但即便没有千金公主,他如今不也是有了如此地位? “公主真是深谋远虑,天下女子万千,只怕无一人能有公主这般智谋。”,宗政阙似赞赏,又似讽刺,“只是遗憾,公主未能嫁给本王,没有与本王并肩坐享这敦商的福分,更可惜即将英年早逝,孤苦凄零。” “人有许多种活法,有许多种死法,本宫活时享受富贵,死为自己的心意、自己的信仰而死,一生了无遗憾,总好过怀宁王这般众叛亲离,如同行尸走肉。” 宗政阙笑,他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为此经营多年,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值得。 “公主今日来找本王兴师问罪,那公主可知,谁才是真正杀死李国舅之人?” 千金公主眉头微蹙眉,眸中刹那闪过几丝异样,“你什么意思?” 宗政阙轻笑着,还极有兴致地命人给千金公主添了茶,道:“本王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有本事将皇上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吧?公主来规劝本王迷途知返,只怕是找错人了。” 千金公主神色沉思,宗政阙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难道…… 千金公主想到那个可能,浑身震了震,她抿紧了唇,不言不语,半晌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道:“你将宗政陵也拉了进去?” 宗政阙哈哈一笑,“所以公主,才要三思而后行,别到时候没嗯呢该灭了本王,还将公主府满门给陷了进去。” “宗政阙,你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果然是卑鄙无耻,宗政陵当真是看错了你了。”,千金公主捏紧了拳头,她先前还不理解宗政阙为何如此肆无忌惮,原来,他是仗了她的势。 宗政陵是她千金公主的驸马,若他涉险操控皇帝,加害李国舅,此事一旦被查出,受牵连的就不止是宗政家,还有公主府。 所以就算宗政阙知道,即便她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只能默默的吞下。 宗政阙无视千金公主的愠怒,笑了一声,道: “公主已是将死之人,对本王而言毫无威胁,本王不会动手去杀你,至于宗政陵……”,宗政阙沉沉一笑,笑容薄冷,毫无感情,“只要公主活得规矩一点,本王便没心思去对付一个废物。” 千金公主今日来,到底不过是想宗政阙有所忌惮,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要大开杀戒,让敦商损失惨重便好,但想不到会得知李国舅的死,还另有隐情。 千金公主闭了闭眼,心中疲惫不已,她如今又还能拿什么去挟制宗政阙? 269.第269章 第269 血债血偿 最终,千金公主只说道: “奉劝怀宁王一句,想要得到敦商的人比比皆是,其中谋略手段胜过你宗政阙的更不在少数,你想要万无一失的拿下敦商,便该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千金公主说完,不再多费口舌,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厅外一阵吵闹的声响,其中似有刀剑相击之声,宗政阙沉声将张管家叫了进来,“外面何事喧闹不止。” 张管家似有顾忌,看了千金公主一眼,才道:“王爷,是伽梵国皇夫李舒栢提着刀,一路杀进了王府,此刻正朝主厅杀来,说是要手刃王爷报仇雪恨,拦都拦不住,已有不少侍卫葬在他的刀下,王爷,您看……” 宗政阙眸光微沉,心中暗暗揣测了一番,随后搁下千金公主出了主厅,千金公主没有放过宗政阙离开时,某种那异样的冷光。 伽梵女国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概是赤炎大陆上唯一没有争雄之心的王国,所以并未如其他国家那般对敦商虎视眈眈,也无意在敦商中插一脚。 但现在李国舅一死,李家举家被流放,李舒栢此人又向来冲动,他此番前来大概是想救下李国舅,只可惜来迟了一步,所以便顺势杀进了怀宁王府想要报仇,但若杀不了宗政阙,他回到伽梵也必定会向胧裕女皇借兵铲除宗政阙,宗政阙心中有忌惮,此次定然不会将李舒栢放回伽梵。 他想用李舒栢来挟制伽梵不要轻举妄动—— 千金公主一猜透宗政阙的打算,稳了稳心神,忙寻着打斗声赶去。 李舒栢已杀到了主厅前方红漆长廊,衣衫狼狈,双目泛红,已然是杀红了眼,长廊之上躺了无数王府侍卫的尸体,他踩着那些尸体,一步一步,一刀一刀,势必要杀了宗政阙。 宗政阙遣了张管家出去,将屯守在王府附近的禁卫军调了过来,团团围住李舒栢。 李舒栢到底寡不敌众,被禁卫军擒住,押着跪倒在宗政阙的面前。 李舒栢狠狠的咬着牙,膝盖不肯下弯,“宗政阙,你这个卑鄙小人——” “此人擅闯王府,恣意行凶,先押入地牢严加看管。”,宗政阙无视李舒栢的愤怒,负手阴冷一笑。 本还忌惮着李舒栢会直接大兵来犯,如今他冲动杀进王府,反而让宗政阙放心了,他扣下李舒栢,伽梵女帝又能如何? 禁卫军押着人下去,李舒栢咒骂不断。 千金公主匆匆上前道:“怀宁王,你可要想清楚,他虽是国舅大人的亲子,可也是伽梵皇夫,岂是你可以轻易打杀的?难道你想要与伽梵为敌?” “若是本王要与伽梵为敌,此刻就将这人就地正法了。”,宗政阙说道:“他擅闯王府,杀了我王府这么多人,本王若是如此轻易的放他走,这威严荡然无存,还如何统率三军?公主可莫要一味感情用事,罔顾敦商律法了。” 李舒栢一张英俊的容颜早已扭曲,此刻只恨不得杀了宗政阙泄愤,不管不顾,疯狂至极,陡然就从禁卫军手里挣脱出去。 他脚尖踢起大刀拿在手中,一刀朝宗政阙挥去,宗政阙反应及时,立时从身边侍卫腰间抽出长剑,先一步朝李舒栢刺去—— 刀与剑,一长一短,李舒栢的刀挑入了宗政阙的衣物中,却并未伤到宗政阙,而宗政阙的剑,却深深的刺入了李舒栢的腹部。 “唔……”,李舒栢痛闷。 “哐当——”长刀落地,一声钝响。 “表哥——”,千金公主惊呼一声,宗政阙脸色微微一变,抽出剑扔在地上。 千金公主上前,李舒栢摇摇欲坠后退数步,倒在了千金公主的怀中。 “表哥……” 宗政阙脸色难看对着禁卫军怒道:“一群蠢货,谁让你们放开他的——” 禁卫军们低头,噤若寒蝉。 李舒栢血流不止,连日奔波前来敦商已是让他身心疲惫,此刻身受重伤,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很快就晕了过去。 本已回伽梵的女宰丞上官黛中途接到胧裕女皇的密信,又匆匆返道回到敦商,不承想正看见李舒栢被宗政阙刺中倒地的一刻。 上官黛心中一窒,忙吩咐随行太医上前查看,“宗政阙,我国皇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伽梵必要找你宗政阙索命——” 宗政阙负手不语,千金公主道:“将皇夫送到公主府救治。” 事不宜迟,上官黛并无异议,一行人匆匆忙忙离开怀宁王府,朝公主府赶去。 宗政阙并未阻止,李舒栢伤在他手里,要是真死了,激怒胧裕女皇,到时候于他而言,得不偿失。 公主府中,宗政阙推着轮椅,正穿过前厅,便见一行人慌慌张张的朝佛生若梦去。 他望见被人抬着的李舒栢,眉头微蹙。 千金公主路过宗政陵身边,无意去搭理宗政陵,却被宗政陵拉住了,然而拉住了千金公主,他动了动唇,又不知该说什么。 千金公主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宗政陵,放开——” “你去了怀宁王府?”,宗政陵反而将五指收紧捏住她的手腕,“怎么,去找我大哥,给你舅舅报仇?” 千金公主脸庞似笼罩在霜雾之中,“政陵,我以为你和宗政阙是不一样的,没想到最后,你竟然与他同流合污,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对付我父皇,杀死国舅。” 她将敦商交给施醉卿,就是希望让宗政阙和李国舅停止斗争,她不希望有人死。 李国舅虽然对她利用的成分居多,但到底是她的亲舅舅,她从未有想过要他死。 如今她的希望,落空了。 她终于相信施醉卿所说的,敦商有一战,在所难免,是根本无法用和平手段来解决的。 宗政陵心中清楚,千金公主知道他在李国舅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他心中有几分愧疚的情绪在滋生,微微别开了脸,但旋即有想到,自己有什么好愧疚的? “李国舅害死我父王,我不过是血债血偿,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 270.第270章 拜你所赐 “血债血偿?”,千金公主轻笑,笑容讽刺绯冷,“宗政陵,若是如此,那你利用我父皇,害得我父皇如今半死不活的,我又应该去找谁报仇?还是你认为我饶氏父女,就该是你宗政陵为父报仇的垫脚石——” 宗政陵无话可说,他当初只是为了能为父报仇杀了李国舅,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甚至于他知道,宗政阙报仇是假,借机除去李国舅是真,他也依旧帮了宗政阙一把。 于他而言,宗政阙到底是他唯一的哥哥,他已经走上了谋权篡位的道路,除了往前继续走下去,丝毫没有退路,所以,他一旦失败,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宗政陵不想看到宗政阙死无葬身之地,唯有尽力帮他一把。 但听到此刻千金公主的指责,他却毫无反驳的底气。 “宗政陵,你以为只有你孝顺?只有你有感情?只有你有亲人?”,千金公主哀沉地看着他,“我也是人,我舅舅死了,我父皇快要死了,我表哥现在也只剩半条命,我该去恨谁?我该去找谁报仇?” 宗政陵浑身一震,手指微微的缩了缩。 即便是老皇帝病入膏肓的时候,千金公主也依旧在浮生若梦闭门不出,他以为她是不在乎的,甚至讽刺过她的冷酷无情,可这一刻感情宣泄出来,他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的害怕…… 千金公主一把将宗政陵甩开,冷冷地看着他。 他能容忍宗政陵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那是因为她爱他,她愿意承受,可是,她无法忍受他帮着宗政阙一起将她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宗政陵,我表哥要是有事,我跟你,就真的完了。”,她早就该死了,这条命,是李舒栢一直想办法吊着。 她与李舒栢一同长大,感情笃深,李舒栢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当年为救宗政陵,她遍体鳞伤,李舒栢为了得到金元神砂救她的命,不惜入赘到伽梵国做了皇夫。 李舒栢是这世上除了皇帝在之外,真心待他的亲人,她无法承受,他如今命悬一线,其中有宗政陵的手笔。 千金公主疲惫地深呼吸一口气,背对着宗政陵,道了一句:“宗政陵,你的仇,找错了人。” 宗政陵此刻心中本就烦躁不已,听到千金公主这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下意识地去捉千金公主的手腕,“饶华,你站住——” 千金公主扬起手臂,想要甩开宗政陵的纠缠,却不防今日为了在气势上压压宗政陵,着了一身单薄的宫装,此刻将左臂扬起,水菱纱长袖顺着手臂往肩膀垂去,露出半截胳膊,那电光火石的刹那,宗政陵的目光,陡然看见了千金公主左臂之上不寻常的痕迹——似伤痕…… 而千金公主因为这反射性的一甩,弯着腰倒在回栏上,右掌撑着左肩,似乎是出动了背部之上的伤口。 “公主……”,茜蓉惊慌不已,上前扶着千金公主。 宗政陵推着轮椅上前,再次捏住千金公主的手腕——捏得很紧,就怕千金公主再次挣脱。 “你的手怎么了?”,他将千金公主的长袖捞起,千金公主面色一慌,极力的挣扎。 “宗政陵,你放开我——” 茜蓉上前帮忙,被宗政陵一把推开。 宗政陵这次容不得千金公主躲躲闪闪,他用力将千金公主拉到了自己怀里,一手扣住她,一手强势地将她的宫装宽袖捋过了手臂。 望见那只手臂的刹那,宗政陵的脑里“轰然”一声,震得无以加复。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只手臂。 那只手臂,自手肘以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完整整的肌肤,白骨累累森森,微微一动那骨头似乎就要刺穿那薄弱的一层粉色皮肤 即便是在战场戎马半生的老将,也不曾留下如此触目惊心的伤。 宗政陵心中惊骇不已,袖口从他僵硬的手中滑落,很快掩住了那可怖的一幕。 千金公主从宗政陵的怀中挣脱而出,跌跌撞撞地跑开。 宗政陵怔怔地看着她慌乱而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背影,突然间心里弥漫而过不知名的情绪——她的手臂便是伤成如此,那么,那张面具之下的脸…… 宗政陵不敢再往下想,他此刻心中,强迫自己自欺欺人的想,也许千金公主面具覆面,只是不想见人,只是不想见人…… 可这种想法,如梦幻泡影,只要一想起方才自己亲眼望见的那一幕,宗政陵就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被风吹散,四处落荒而逃,几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茜蓉也被方才那一幕惊了一下,回过神时千金公主已跑开,她起身追了几步,听到宗政陵那句空洞的话,突然回身,恶狠狠对宗政陵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说完,茜蓉去追千金公主,宗政陵僵硬地坐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也空得泛疼。 拜他所赐…… 他恨千金公主,带着这样的恨,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相恨相杀三年,却从未真正的动下手去伤害她。 怎么会是拜他所赐…… 宗政陵迷惘地转动着轮椅,又急又慌乱地推着车轮,他越急,轮椅却一个劲儿的乱转。 吕光上前,“驸马爷……” 宗政陵挥开了吕光,固执地推着轮椅,扭扭歪歪地离开。 吕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很多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 千金公主将自己锁在房中,闭门谢客,三日。 茜蓉毫无办法,最终不得已,还是去请了潇湘。 这时候,除了找潇湘,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帮助公主。 潇湘并未出面去劝千金公主,她微微沉了沉神色,去了厢房,将戒贤请来。 千金公主伏在床头,没有眼泪,只是眼神空洞得毫无光彩。 她想不起第一次见宗政陵是什么时候,却一直都知道宗政陵此人——怀宁王府的少王爷,七岁便能写的一手好赋,深得父皇的赏识,这样的才华横溢,殷城谁人不知? 可那时年少,宗政陵偶尔进宫时,她远远的见过几面,算不上什么认识和深交,真正将这个男人放进眼里,是在四年前,那时宗政陵还有一双健全的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立在万家灯火盛开的殷城大街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少女爱慕的目光。 花灯灯谜会上,自视甚高的千金公主原以为自己才华了得,定能在灯谜会上取得头筹,却不知道这世上能人辈出,宫中的人让着她,宫外的人,却不会。 她输在宗政陵的手里,记得宗政陵那时被众人吹捧,身处闹市,却遗世独立,敛而自谦,华而不凡,让人一眼就望进了心里。 自此,她才真正将宗政阙记在了心里。 271.第271章 真正的真相(1) 如今回想起那时浅浅的心动,心中还有微妙的温热,可是,她已经找不到当初那不顾一切的执著了。 她在宗政陵身上,真的耗尽了一生的力气。 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是她最后掩藏的尊严。 宗政陵不爱她,可她还是希望自己即便是死,也要以一个公主的高傲在宗政陵面前死去,而不是让宗政陵看见一切,让她如此狼狈地离开尘世。 戒贤缓缓地坐在床畔,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千金公主的背脊——那背脊之处,还有几日前取皮留下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却时而泛着痒痒的疼。 戒贤的手掌似一种抚慰,让那灼热的伤口之上似覆伤了清凉的薄荷,让她伤口不再疼,心里也微微的,好上了一些。 千金公主缓缓地扭头,撑着身子,慢慢的依进戒贤的怀里。 “我很累,快撑不下去了……” “会结束的。”,戒贤轻道,轻抚着千金公主的头发,安抚着她疲惫不堪的内心。 千金公主在她的怀中,缓缓入睡,呼吸极轻,似一碰就断,两人相拥,戒贤的神色,像被一层深不见底的乌云笼罩,那乌云盘桓不去,就快要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了。 茜蓉轻轻的推门进来,见千金公主睡着了,心中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她将门扉缓缓关上,不曾望见院门之处虚掩,宗政陵正推着轮椅,缓缓离开。 戒贤却看见了,他听着那轮椅之声远去,闭上了眼。 宗政陵何尝不是落荒而逃? 看见两人相拥的那一幕,他心里空得只有一片怎么都打不碎的坚冰。 他突然的觉得,是自己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亲手推向了别人。 妙珠阁前,他茫然地看着荒芜的一片,潇湘裙角逶迤,走到了他身边。,去推轮椅。 宗政陵撑住了车轮,冷冷道:“走开。” 潇湘也不强求,退开了一步,说了一句:“驸马爷是没有资格生气的。” 宗政陵骤然侧头,语气冷厉森然,“你说什么?” 潇湘一笑,“戒贤大师,配得上公主,驸马爷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生气?” “滚——” 潇湘笑着,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身后宗政陵辨不清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这就是你的目的?” 潇湘脚步微停,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宗政陵的问题,却转身,说了另一番话,“驸马爷想要知道公主的手,为何会变成如此么?” 宗政陵身体一僵,潇湘语气轻松,倒似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那是因为公主的脸毁了,她想要保住脸、保住眼睛、保住鼻子、保住自己的头发自己的耳,想要阻止病情的扩散,只有将自己身体里的肉,生生的挖出来碾成肉泥,镶进溃烂的皮肤里……” “别说了——”,宗政陵大喊地阻止,浑身都是冷汗,似想到了那可怖的场景,宗政陵面色苍白,弯着腰呕吐起来。 “驸马爷害怕了?”,潇湘表情太过宁静,似对宗政陵如此痛苦的神情很满意,冷冷地看着。 “驸马听着便害怕成这样,可是公主却这样做了三年,直到毁了一只手臂,她没办法,她只好撕开背部的皮肤……” “我让你别说了——”,宗政陵愤怒地大喊,似被人踩到痛脚的野兽,全身都在颤抖。 他越是愤怒,潇湘心中越是快意,“驸马爷若是看见公主那张脸,只怕此生都不敢再出现在公主面前。” 宗政陵无法阻止潇湘开口,潇湘等着这一日,等得太久了。 敦商的公主,本该是荣华富贵,长命百岁,一切却都因为宗政陵而毁了。 岁岁容颜、万里山河还有人世间最宝贵的生命,她付出了一切,却得不到应该得到的。 施醉卿说的没错,与其想方设法去救公主的身体,还不如去救她的心,让她在人生的最后一程,能面带笑容。 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弃她、唯一对她至诚真心的,除了戒贤大师,她找不到第二个人。 潇湘一直都相信,千金公主心中有一个特别的地方,是只属于戒贤的,即便那不是爱情,也足够了。 所以,她牺牲了这一切来让千金公主对宗政陵失望绝望,因为她比谁都清楚,经过妙珠一事,千金公主的心里,已经经受不起身边人的背叛,更经不起宗政陵再一次对她的打击。 她会慢慢的、慢慢的将宗政陵放下,慢慢的、慢慢的,让另一个男人融入。 潇湘相信,戒贤一定能做到的。 可她除了想要千金公主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快乐,更想要宗政陵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备受折磨,在心灵的痛苦里死去。 潇湘看着此刻的宗政陵,这样的痛苦,还不够。 宗政陵还应该受更大的痛苦。 “对了,潇湘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驸马爷。”,潇湘笑语嫣然,完全无视宗政陵失神的神色,“当年老怀宁王不同意驸马爷娶妙珠,驸马爷带着妙珠私奔,却沿途被人追杀,妙珠**,驸马爷断了双腿,驸马爷知道,真正的幕后指使是谁么?” 宗政陵缓缓抬头,漆黑的瞳仁漠然无神。 他当然知道,这才是他恨着千金公主这么多年的原因。 当年带妙珠私奔,却反而害了妙珠被人侮辱,他那时也同时经历断腿之痛,根本不知妙珠被人玷污一事,直到后来,他去找千金公主讨要金元神砂去救妙珠,而就在那之前,妙珠曾来找千金公主,回去之后,便自杀身亡,太医诊出,妙珠怀有两月身孕,他这才知道真相,从而对千金公主恨之入骨。 “驸马爷一直认为是公主做的,公主当年的解释,驸马不肯听,后来公主便什么都不说,让驸马爷恨了这么多年,今日不如让潇湘来告诉驸马爷,当年的真相。” “不,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宗政陵痴然地摇着头。 他知道,潇湘接下来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对他都将是翻天覆地的打击。 272.第272章 真正的真相(2) 恨了千金公主这么多年,如果突然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很错了人,要他情何以堪? 可是手却怎么都推不动轮椅,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他听下去,他无法忽视自己真正的内心。 “妙珠虽然从小跟在公主身边,但她是罪人之女,在宫中除了公主,没人看得起她,她虽然面上对公主感恩戴德,却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早生不满,恨不得取而代之,公主真心待妙珠,自然不自然妙珠的真正心思,当年公主先倾心于你,一心下嫁与你,公主将自己对你的心意讲与妙珠听,妙珠便生了夺人所好之心故意接近你,她在你面前温柔可人,在公主面前,却早已撕开了伪装,耀武扬威……” “你胡说,妙珠不是这样的女人,不是——” 妙珠是善解人意,是温婉清灵的,她怎么会是心机深沉的女子? 潇湘不去理会宗政陵的愤怒,几许说道:“她自以为从此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怀宁王府的小王妃,高人一等,却不知你父王根本看不上她的出身,那时你父王让你娶公主巩固你宗政家的地位,你心中不甘愿,最后带着妙珠私奔,你们沿途遭到追杀,你一直以为是公主对你的拒绝怀恨在心,却不知道那时公主缠绵病榻,等着李公子去寻金元神砂救命,根本无心理会你们,怎么会有精力派人追杀你们?” 宗政陵眉头一静,目光微微闪烁,几许脆弱的暗芒显得很是哀凉。 他知道潇湘也许是在骗他,可他无法控制自己将潇湘的闭之门外。 如果不是饶华,那是谁? 宗政陵脑中电光一闪,似有一个答应呼之欲出,他却不敢去抓住,更害怕将那个答案揭开。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他想要推着轮椅离开,却因为慌乱而毫无章法,轮椅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派人追杀你们的,是你的亲大哥宗政阙——” “轰——”,宗政陵脑袋一沉,身体重重的垮下。 这个心中徘徊的答案,终于被潇湘如此一针见血的说了出来。 他从未怀疑过宗政阙,因为他与宗政阙,一直都是兄弟情深的,他怎么会去怀疑自己的亲大哥? “你父王看重宗政阙,但在他心中,只有你才是怀宁王府的正统继承人,宗政阙所有的功劳,都不过为你的前途铺路,宗政阙自然不甘心,只有你死了,这个爵位才会属于他,却没想到在追杀途中,你会被滚落的山石砸断了双腿,公主赶到救了你,你却反而将公主当做仇人……“,潇湘瑟瑟一笑,“你大概不会想到那时,公主昏迷了七天七夜,刚醒过来便派人寻找你的下落……” 潇湘的神色终于出现几丝哀默,那时宗政陵厌恶、悲愤的神情,对本就身中剧毒的千金公主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宗政陵也想起了自己昏迷后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千金公主,他知道自己一双腿毁掉后,将这一切归咎在千金公主的身上,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她的欲言又止、她的黯然神伤,那时候,他都没有看见,他只看见了自己毁掉的双腿。 宗政陵的拳头捏紧,指节苍白森森,有些事不提便是一辈子的风平浪静,一旦提起来,便会发现许多东西,都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般。 以千金公主的性子,即便他无心于她,她也不可能痛下杀手。 宗政阙—— 真的是宗政阙—— 他的亲大哥,他尊敬仰慕了这么多年的亲大哥,竟然才最想置他于死地之人—— “还有妙珠肚子里的孩子。”,潇湘提起了宗政陵这辈子最难面对的一件事,“驸马爷好奇她肚子里孩子的爹是谁吗?” 宗政陵想要逃避,可他知道,自己无法逃避,不能逃避,“是谁。” “孩子是宗政阙的。”,潇湘丝毫没有拐弯抹角,宗政陵的神情再次出现崩溃般的哀然。 “当年玷污妙珠的,就是你所谓的好大哥宗政阙,你带着妙珠私奔之时,你母亲忧虑成疾过世,其实是宗政阙暗中在你母亲的膳食中下了慢性毒药,最终导致你母亲中毒而死,而你父王后来对你母亲的死因起疑,派人去查这件事,一并查出了宗政阙派人追杀你的事,去质问宗政阙,宗政阙知道你父王早年征战沙场,落下了心病,便将你父王活活气死,而当夜李国舅去过怀宁王府,于是宗政阙便将一切推到了李国舅的身上,让李国舅背了黑锅。” 宗政陵大受打击,宗政阙一直都有野心,若说为了爵位对他痛下杀手,他尚且可以接受,可这杀母弑父…… “不,不会这样的,大哥不会这么做的……”,宗政陵冷冷地盯着潇湘,“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 “驸马爷若是不信潇湘说的,便亲自去问问怀宁王,潇湘所说的,可有半句谎话。”,潇湘说道:“想必这时候,怀宁王定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因为你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宗政陵看着潇湘,潇湘神色坦然自若,没有半分的不自然。 而他也想不出潇湘编造谎话来骗他的目的。 “你一个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宗政阙做事谨慎,这些事一旦被朝臣知道,他多年幸苦都将毁于一旦,怎么会这么大意让一个丫头知道了? “你双腿尽毁后,将一切罪责推给公主,公主便一直派人在查这件事,却没想到会查出宗政阙所有的阴谋,我与茜蓉知道得不多,公主不想连累我与茜蓉,并未告诉我们,这些事,是公主向戒贤大师说时,我无意中听到的。” 宗政陵心中翻江倒海,这些事,她向戒贤说,却从未与他说,可片刻,他又想起每次千金公主试图解释时,他的冷嘲热讽、他留给千金公主的冷库背影。 一如千金公主所说,不是她不解释,是他从未给过她机会。 如果这一切,才是真相,那么他一直坚持了三年的仇恨,该何去何从? 如果这一切是真相,那么这三年他与饶华的相恨相杀,又该如何收场? 如果这一切是真相,那么千金公主皇家的尊贵身份、本该福寿无边的命,他又该如何去挽救这一切本不该是她承受的? 273.第273章 真正的真相(3) 宗政陵不能想,一想,心里便没有一刻是安宁。 也不能够想,一想,心中那些被自己刻意压制的、对饶华的特殊感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全部涌了出来。 他根本无法再同一时间接受这么多翻天覆地的真相…… “宗政阙以你的名义将梵芗花送到浮生若梦,又让杨太医在药膳中下毒,公主研习医术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剧毒?她却只以为是你默认了宗政阙的行为,所以明知有毒,却瞒着我们,安然地喝了下去。” 潇湘记得这一年的春日,梵芗花枝繁叶茂,开得甚是灿烂,公主站在树下,嗅着那似有若无的淡淡瞟飘香,曾说了一句话——“若这是毒,也是我甘之如饴。” 她那时不曾听出这话中之意,后来知道,却晚了。 …… 宗政陵推着轮椅离开,许多事,他终究是要去弄一个究竟。 然而有一件事,潇湘却始终没告诉宗政陵。 那件事,她没必要说。 因为让宗政陵自己知道,比旁人说出来更让他痛苦。 潇湘冷冷地勾起嘴角,现在宗政陵的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抵得过公主这三年的痛苦么? …… 敦商,乾清宫。 董英加盖了玉玺印章,抖了抖明黄的布帛,给宗政阙过目,“王爷,您仔细看看。” 宗政阙拿着那份禅位诏书,目露野心,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董英察言观色,当即五体投地参拜起来,“恭喜王爷登基为帝,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宗政阙像模像样抬了抬手,心中的**越发的强烈,已有些得意忘形起来,“董英,朕今日能顺利登基,有你一臂之力,你拥君用功,想要什么赏赐,说吧。” 董英谦恭说道:“皇上是天命所归的英主,奴才以侍奉皇上为荣,不敢邀功。” “朕既然说了论功行赏,无论是封王封爵,还是金银珠宝,你尽管开口,朕君无戏言。” 董英小心翼翼看了宗政阙一眼,李国舅一死,宗政阙高枕无忧,禅位圣旨已立下,此刻正是他得意之时,不如…… “皇上,奴才年事已高,膝下无子,皇上即便要封奴才侯爵之位,奴才也承受不起,只是……”,董英顿了顿,神色显得越发的小心,“前些日子奴才见那大夏国的东厂督主,也不过就是区区阉人之身,却能出侯拜相、风光无限的很,奴才……” 董英话还未说完,宗政阙却早已沉下了脸庞,“怎么,你也想朕封你做个九千岁?然后再从朕手中夺权建一个东厂?” 董英心中一颤,立马伏在地上,“皇上明鉴,奴才不敢……” 董英心中却有些不满,先前宗政阙话说的好听,承诺封王封爵、宅邸良田,可如今真到了他开口讨赏,宗政阙却多加顾忌。 难道这九千岁,不是侯爵之? 施醉卿首创九千岁这一爵位,名号虽响,叫着响亮,但实则既不能世袭,也无实权,就算将这名头赏给董英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九千岁,统共也就比皇帝少了一千岁而已,宗政阙心中听着就不舒服,更何况,一提起九千岁三个字,他心中对施醉卿的那股恨意,便越发的浓烈,自然不会答应董英的请求。 宗政阙想了想,道:“朕便拔你做了宫中首席太监,统领宫中三司六府,总管全局,位同三公,如何?” 董英哪里敢不识趣,忙道:“奴才谢恩。” 宗政阙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承乾宫中回荡着他张狂的笑声,震得敦商皇帝似飘摇在风雨之中。 龙床上彻底被人放置不管的敦商皇帝此刻幽幽睁开眼,一双曾经震慑朝臣的龙目渐渐恢复昔日的风采来,死死的盯着宗政阙。 宗政阙感受到那目光,朝龙床之上看去,却并未有任何惊慌失措地表情,反而笑意吟吟地坐在了床畔,“皇上竟然还能再醒过来,还真是出乎臣的意料之外。” 皇帝面部表情狰狞,全身却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冷厉暴虐的眸子阴狠地盯着宗政阙,他唇瓣开开合合,无法言语,但看那唇形,似在说:“乱臣贼子——” 宗政阙笑了起来,“皇上你老了,又没个儿子,这大好的山河,总不至于无人接管吧?臣看着实在忧心不已,便替皇上分分忧,接了这敦商,皇上可以安心的,下黄泉了。” 宗政阙一把说,一把将被褥往上提,盖住了敦商皇帝的脸,然后狠狠的捂住他的口鼻。 李国舅已死,这老东西留着还有何用? 董英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却不敢声张 皇帝的挣扎逐渐尘埃落定,宗政阙连看也未看,松了手,负手离去,嘱咐董英道:“好生处置了。” 董英忙上前查看,皇帝瞪大一双眼,早已没有了呼吸,董英盯着那双眼,心中恐惧不已,手掌将皇帝的眼轻轻阖上,道:“皇上,您一路走好,奴才从今往后,不能再侍奉你了。” 人才财死鸟为食亡,敦商气数是无法挽回的局面,他虽然是个阉人,也总是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的。 董英替皇帝将衣物打整好,开门沉痛大喊:“皇上宾天——” 报丧长钟响起,钟声沉穆而哀凉,回荡在整个敦商皇城之中,这皇城的阴霾,愈加的浓烈,几乎看不见蔚蓝的天空…… 沉睡在戒贤怀中的千金公主蓦然自戒贤怀中惊醒过来,她神色出现刹那的恍惚,哀恸而殇然。 戒贤心中也能似有所感,缓缓念起了往生超度的经文。 茜蓉推门进来,见千金公主已醒,兴高采烈道:公主“公主,李公子已醒,太医说已无大碍。” 千金公主却丝毫没有反应,茜蓉望见她的眼里,蓦然的滑过了一滴清泪。 “公主……” 一声长钟沉声哀绵长冗,终于传过了公主府中,茜蓉身体顿时一僵,“这是……” 宫里报丧的钟声…… 皇上……宾天了…… 这一声钟声改变了此刻许多人的心境,无论是敦商百姓还是朝中大臣,心中都陡生出几分苍凉的意境来。 274.第274章 玄机 宫门前徘徊的宗政陵,也被这一声钟声怔在了原地,他在那一刻地突然地想起,若是千金公主听到这钟声,该是如何的绝望? 他推着轮椅,想要立刻回到公主府。 “二弟。”,出宫的宗政阙望见宗政陵,面容也似有几分沉痛。 宗政陵面色微冷,已猜到这钟声与宗政阙有关。 宗政阙问宗政陵,“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去王府,张管家说大哥不在,便猜大哥进宫了,特意在此等大哥。” “这么急找大哥,可是有事?” “有些事,想当面向大哥问个清楚。”,宗政陵顿了顿,微微一沉默,似笑了一声,“恭喜大哥如愿以偿了。” 宗政阙早已不忌讳宗政陵是否知道了这其中的曲折,只道:“二弟,我宗政阙的荣耀,就是整个宗政家的荣耀,从今以后这敦商,就是我宗政家的天下了。” 宗政陵面无表情,“大哥若要认为这是千秋万世的荣耀,那便是荣耀吧。” 身着素服的群臣此刻正匆匆赶进宫,宗政陵敛了敛神色,知道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便没再开口。 宗政阙与群臣一同进宫,宗政陵推着轮椅,转身的刹那,望见千金公主端庄素雅的身影。 即便是此刻面临亲人的离世,她依旧维持着一个公主的高贵,那猎猎拂起的素白衣袂,似冰天雪地之中飘扬得凄美梨花,宗政陵看着,深深闭上眼…… …… 敦商,元封三十一年,帝崩。 举国致哀,敦商皇帝的灵柩在宫中停了七日。 七日后,大行皇帝出殡,葬入皇陵。 这七日,敦商一片太平,无波无澜,而这太平之下,乌云压城,暗涛汹涌。 风雨,欲来。 …… “公主,皇上已出殡,群臣商议朝政,请公主前往。” “宗政阙好歹算是沉得住气,等了七日,如今也该是着急的时候了。”,千金公主收整了连日来的低沉情绪,打起斗志,“茜蓉,你去法门寺走一趟,将督主一同请去。” 茜蓉应了下去。 …… 敦商,议政大殿,群臣激烈的议论,早已展开。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已驾鹤西游,敦商总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稳定民心……” “可我敦商,并无皇子啊……”,一位大臣棘手地拍了拍手,满面无奈之色。 “虽无皇子,却有皇女,千金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她的身体里,可流着最正统的皇家血液。” “胡闹——”,一位老大臣呵斥道:“我敦商又非伽梵女流,岂可让女子为帝,这不是乱了三纲五常?” “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我今晨已得到消息,敦商国外大军压境,犬戎西狄、太极大周,可全都对我敦商虎视眈眈,大敌当前啊,还拘泥于什么男帝女帝不成?只要能带领我敦商重振旗鼓,这敦商皇位谁坐不是坐?” “大人这句话倒是说的极好。”,刘建成突然插入议论声中,“如今敦商局势刻不容缓,谁能带领我敦商御敌富国,我刘建成第一个拥护他,千金公主虽然是皇家命脉,可到底是个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女子见识短浅,不懂政务,敢问几位大人,如此怎可处理国事?” 一旁有大臣出声附和刘建成,“没错,若是让千金公主登基为帝,岂非将我敦商朝政视为儿戏?” “纵观我敦商朝中,不乏文治武功之辈,依我看,我朝不如效仿先贤尧舜,推举贤德之辈为帝,如此一来内可安民,外可震敌,各位达人以为如何?” 整个大殿上充斥着群臣的讨论之声,或反对,或赞成。 宗政阙负手立在一旁,并不言话。 其中一人突然走到他面前,问道:“怀宁王对禅让一事,做如何感想?” “本王是武将出身,对朝政不如各位娴熟,各位说谁是皇帝,本王便拥戴谁。”,宗政阙谦谦然道:“只要此人有过人之才,能治国安邦,扬我敦商国威,本王便忠君不二。” “嗳,说道这文治武功,治国安邦之才,纵观整个敦商,还有谁能及得上怀宁王半分?”,刘建成道:“怀宁王谦厚仁德、智勇双全,又是皇亲,依我看,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各位达人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谢阁老捂着手,老眼犀利地看了宗政阙一眼——这野心,如今可总算是藏不住了。 有人反对道:“怀宁王的能力我等自然看在眼里可若要说到这皇亲,那也应当是驸马爷才对,驸马爷的才德也是众有周知,既然各位说女子不能为帝,那不如便推举驸马爷。” “驸马爷若要登基为帝,的确是名正言顺,但驸马爷腿患重疾,这上朝下朝,处理国政。” “没错,皇上是我敦商至高无上的象征,让外人见了我敦商皇帝竟然是一个半身不遂的废人,岂非是让我敦商沦为笑柄?” 这时,一位一直立在人群之外,沉默不发的官员说道:“各位大人还记得李国舅临刑前说的那句话吗?”,说着,那官员将这话缓缓念了出来,“天倾西北,山崩海裂,地陷东南,日落日起。” 大殿之上有片刻的宁静,那官员继续说道:“知道这句话的,想必不止李国舅一人,我曾经以为这不过是无稽之谈,但近年来,敦商国内接连变故迭起,这句话不止在朝中,甚至连民间也有了传闻,让我不得不重视,我曾问过钦天监大人,何为天倾西北,山崩海裂,这才发现其中,其中竟另有玄机。” “什么玄机?”,刘建成立刻问道。 那官员缓缓踱步,道:“书中有记载,天受日月星辰,地受水潦尘埃。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也;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天柱为神山昆仑,昆仑一倒,天地崩塌,江河湖海泛滥,星辰日落,暗示我敦商帝王星即将陨落,而从这几年来看,我敦商国内所发生的天灾是过去十年的十倍,这证这似乎从侧面证明了敦商即将式微的征兆,然后日落之后,却再有日起,说明我敦商的救星,就在这后起之日上。” 那官员一席话,大殿上的讨论更加的激烈,纷纷揣测这后起之日到底是何人。 275.第275章 改朝换代 那官员看了宗政阙一眼,又道:“如各位大人所说,怀宁王是我敦商的镇国之柱,于是我便猜测,那后起之日,是否就是指怀宁王,我明察暗访,知道怀宁王出生那一日,敦商城中有紫光窜起,众位大人都知,紫气东来,向来是帝王之尊,而我翻遍古籍,发现怀宁王名讳中的阙这个字,曾有帝王宫室之意……” 这一番话一出,无疑就已经是告诉在场的众人,宗政阙就是天命所归的帝王。 虽然众大臣心中难免有保留,但这鬼神之说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中有暗暗的有了偏向。 况且,无论是实力还是才能,宗政阙都是当之无愧。 但…… 想着朝中关于宗政阙此人暗害公主、谋权篡位的嫌疑,众人都只怕宗政阙上台后,容不下他们这帮前朝旧臣,赶尽杀绝。 宗政阙望着众人脸上的猜疑,说道:“所谓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各位不必因此而乱了心神。” “怀宁王不必再自谦,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怀宁王就是我敦商的天定的帝王,还请怀宁王早日加冕登基,以安国心。” 那官员裣衽下跪,言辞恳切,便有几位朝臣也纷纷效仿起来,“辍朝后遗,不有异事,必有异虑,这皇位空置不得,还请怀宁王以大局为重,即刻登基。” “这……”,宗政阙一脸的为难,而谢阁老等几位老臣便一直捂着手,对这番贤君仁臣的戏码视而不见。 当年大行皇帝抢夺帝位,他们这帮老臣子也明争暗斗,立下汗马功劳,此刻大殿上上演的这出戏码,比起当初的他们来,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众臣的恳求,宗政阙故作为难,他见其中几位还没能清理掉的李国舅党羽和几位老臣和左右张望,似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宗政阙眼中闪过杀意,对群臣道:“这件事不能只由众位大臣说了算,如今朝中分歧颇大,各位老大人若是不服本王,本王即便是登基为帝,也左右不了敦商大局?” 谢阁老斜着一双似乎快睡着的眼睛,冷声冷气道:“听怀宁王的意思,似乎是在谴责我等几位大人罔顾敦商大局,以一己之私阻止怀宁王登上帝位了?” “本王绝无此意。”,宗政阙笑道:“本王不得各位大人的心,想必是多有不足,本王向各位大人保证,日后定当勤勉自讨,保我敦商万民,保各位大人子孙万代。” 宗政阙说这番话,已将自己处于皇帝的位置上,处处透露着优待这些老臣子的意思,谢阁老等老狐狸哪里听不出来? 谢阁老却只当揣不透,道:“我等都是些不中用的老骨头,敦商百废待兴,新帝尚未登基,朝中大事,还得望你们这些后辈,尤其怀宁王谦德仁厚,想必日后定是我敦商朝中不可多得的良臣。” 宗政阙神色中出现几许的冷意,谢阁老这话,便是暗指宗政阙,君始终是君,臣始终就是臣,他们原先在李国舅与宗政阙之间保持中立,明哲保身,但如今李国舅一死,他们不能站在宗政阙一边,就只能与宗政阙对立。 谢阁老看的清楚,不管他们站在那一边,待宗政阙坐稳帝位后,必定大肆屠杀——因为今天的宗政阙,和年轻时候的大行皇帝,性子都太像了。 一样的毒辣冷酷。 先前那官员口才了得,此刻站出来将宗政阙拉出僵局,道:“各位大人在朝几十年,这朝中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各位大人的眼睛,不需晚辈多说,但各位大人须知,功名利禄、富贵荣华,满门光耀,只在各位达人的一念之间,各位大人……”,那官员走近了一步,深深一笑,轻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位大人饱读圣贤书,想必是不会忘了这句话吧。” 谢阁老等人心中一沉,宗政阙果然不是善类,如今竟然暗拿全家性命来威胁他们,若是他们不答应,只怕今日走不出这皇宫,家中老小,上上下下只怕明日机会彻底从敦商销声匿迹。 当真是歹毒至极。 谢阁老不动声色,只是稍稍冷下了眸光,“怀宁王倒真是好手段。” “谢阁老过赞了。”,见谢阁老等人已经屈服,宗政阙脸色总算好转起来,朗声道:“一朝天子三朝臣,本王得各位抬举,惶恐至极,实应愧不敢当,但诚如各位所说,敦商大局已刻不容缓,急需有人主持大局解这燃眉之急,如此本王不敢推迟大任,但本王在此向各位保证,一等敦商大局安定,本王必定退位让贤。” 宗政话音落下,突有一道女声款款而来,“怀宁王如今还没坐上皇位就在说退位让贤,是否为时过早了?” 众人看去,正见千金公主在众人在簇拥下缓缓走进店内,宗政阙见状,神色变化也不大,只是道:“公主怎么来了?” “是老夫让人去请公主前来的。”,谢阁老站出来道:“公主是皇室唯一血脉,先皇再世时,就曾有立驸马为帝的打算,但后来做罢,便想立公主为皇太女,如今公主身为皇室正统的继承人,朝臣议政,她怎能不来?” 宗政阙神色无常,道:“谢阁老说的是,公主的确该来,是本王疏忽了。” 千金公主眸光扫过殿中众人,含着淡淡的笑意,不怒而威,自由一派浑然天成的气势,“本宫方才似听到各位大人在商谈皇位继承之事,看来已经有结果了?” 众人面色各异,嗫嚅着不曾开口,谢阁老回答了千金公主的问题,“回禀公主,各位大人都都认为应当效仿尧舜禅让,推举怀宁王继承皇位。” “本宫是女流之辈,懂得也不如在场的各位大人多,各位大人能否告诉本宫,何为禅让?”,殿中无人回答,千金公主的白金面具便似一把锋利的剑,竟震慑了在场的众人,“若是本宫记得不错,这禅让是君主生前将皇位统治权让给贤德之人,可如今父皇已死,又怎能禅让?如此说来,让饶氏以外的人继承皇位,那不便是谋权篡位、改朝换代?” 276.第276章 传位 宗政阙道:“公主言重了,即便各位达人力推本王即位,敦商还是敦商,怎会改朝换代?” “是么?”,千金公主挑眉一笑,“如此说来,怀宁王真是当仁不让了?” 宗政阙道谦和道:“方才是各位大人抬举,如今公主来了,自然是公主说了算,臣不敢僭越。” “本宫说了算?”,千金公主一声笑,目光直直看着宗政阙,犀利而嘲冷,“若是都由本宫说了算,怀宁王的大军没有皇令,何故突然从营地朝殷城行进了三十里?” “皇上大行,出殡皇陵,臣也是怕有人借吊丧之机,在我敦商闹事,让大军行进,只是为了保卫皇城安全,臣不得已为之,还请公主莫怪臣鲁莽。”,宗政阙拱手请罪,态度恭敬,这做派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然而他的眼中,却毫无恭敬之意,看着千金公主的目光,甚至是肆无忌惮的。 “殷城还需要怀宁王的大军近身保护,难道皇城的禁卫军,都是酒囊饭袋不成?”,千金公主毫不客气指出,“我敦商律法明文规定,外驻三军不可靠近殷城三十里以内,否则视为反叛,如今父皇才刚走,怀宁王就迫不及待将大军驻扎进来,这是准备逼本宫让贤呢?还是逼朝中大臣就范?” 宗政阙眸子微冷,收起了那装模作样的面孔,语气也冷了下来,“看来公主此番起来,是对这个皇位,势在必得了?” “这句话倒是适合王爷,不过本宫不是势在必得,是本就应该得,本宫是敦商的公主,有谁比本宫的血统更纯正,有谁比本宫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父皇栽培了王爷,王爷如今手握三军进逼皇城,是要本宫将不想让出去的,让给王爷吗?“,千金公主句句不客气,将宗政阙的野心**裸的揭穿。 群臣心中胆战心惊,这一眼就知道宗政阙要窃夺皇位,千金公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受伤又无实权,怎可能斗得过宗政阙? 如今这般来挑衅宗政阙,若是宗政阙动怒,只怕…… 而就在群臣心有戚戚之时,雅妃再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款步走进了大殿中,“只怕公主不想让,也得让了。” 雅妃袅袅娜娜走过千金公主,留下淡淡余香沁人心脾,她不施粉黛,淡妆素颜,清水芙蓉,别有一番风情,虽然是是一身素服,却看得出是宫中最好的绫罗绸缎。 千金公主知宗政阙今日既然有所为,那必定是有所准备,此刻雅妃前来,只怕不会是好事。 果不其然,她心头的想法刚落下,便见雅妃走上了大殿,扬声说道:“皇上传位圣旨在此,怀宁王接旨——” 千金公主心下一沉。 众人神色露出惊诧,纷纷看了身边同僚一眼,才缓缓下跪。 雅妃缓缓念道:“朕在位三十载,仰瞻天文,俯察民心……服膺明哲,辅亮我皇家,勋德光于四海,万民归心……朕繁于政务,无心后宫,膝下唯先皇后所出千金公主,朕大行归去,皇位空悬,三光再霾,七庙将坠,朕于心不忍。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隆替无常期,禅代非一族,贯之百王,由来尚矣。世爵怀宁王,阙,明配上天,光华日月者也,革故著于玄象,代德彰于图谶,狱讼有归,讴歌爰适,天之历数,实有攸在,今其追踵尧典,传位于阙,钦此——” 群臣伏地,雅妃收了圣旨递给宗政阙,“怀宁王,接旨吧。” “微臣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用是上好的蚕丝绫锦,其上祥云瑞鹤交映相错,富丽堂皇,两侧有翻飞的银色巨龙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势,连那框起裱的轴,都是最好的玉石制成,但看这表面,便知道皇帝对这道圣旨的看重。 众人起身,即便是心里不情不愿的,见如今皇位尘埃落定,纷纷上前恭贺宗政阙。 谢阁老等人心中疑窦云云,旁人不清楚便罢,但他身为皇帝的半个老师,对皇帝的性子太清楚不过,皇帝最是看重权势,怎可能就此将皇位让给了外姓人,而且皇帝一向宠爱千金公主,更不可能在明知宗政阙此人性格乖僻的情况下传位于他。 除非这圣旨,根本不是真的。 “雅妃,这圣旨当真是皇上留下的?”谢阁老谨慎问道。 雅妃道:“自然是真的,这传位圣旨事关重大,本宫不过是一个后宫嫔妃,代传皇上旨意而已,难道本宫还能作假不成?” 谢阁老深沉地看着雅妃,那历经三朝的眸子非寻常人能比,雅妃心中几分心虚,不敢对视谢阁老。 谢阁老又道:“皇上大行七天,停棺于宫中,雅妃为何此时才将传位圣旨拿出来?” 雅妃暗暗捏了捏袖角,“皇上生前曾嘱咐于我,让我将传位圣旨好生保管着,以免皇室猜忌内斗,谁知皇上去后,本宫伤过过度,一时间将此事抛在脑后,此番听闻各位大人在议政殿商讨大事,这才想起,匆匆赶了过来。” 雅妃将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全道了出来,条理清晰,让人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千金公主望着谢阁老,谢阁老这只老狐狸一向秉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怎么今日如此积极起来。 千金公主旋即又想起,圣旨的确事关重大,若当真是假的,他们却稀里糊涂就这样推了宗政阙做皇帝,这往后若是被人察觉出端倪来,他们这些老臣不好过便罢了,还连累子孙。 而且,只怕谢阁老对宗政阙今日里在殷城的动作,也是略有耳闻了,所以才会对宗政阙多有忌惮。 谢阁在此时看向了宗政阙,道:“怀宁王可否将圣旨给老夫瞧一瞧?” 雅妃神色不悦道:“怎么,谢阁老是在质疑本宫伪造圣旨不成?” 谢阁老不卑不亢,那手交替着捂在袖子里,当真似有些像闲散的大佛,让人不敢轻易得罪。 “老臣绝无此意,只是关系重大,不得不谨慎行之,雅妃妇道人家,想必不清楚这朝中的规矩,若是有人对圣旨都疑窦,那群臣便可传看圣旨,辨别真伪,如此史官才好按实记入史册。”,谢阁老这么解释了一番,朝宗政阙伸出了手,“还请怀宁王将圣旨给众位大臣都看看,这是否是皇上亲拟的圣旨。” 谢阁老的手都伸出来,逼得宗政阙若是不给,反而让人起疑,他笑了笑,将圣旨递到了谢阁老的手中,特有顿了一下,道:“那便请谢阁老和各位大人看仔细了,本王心中也惶恐的很,只是皇上拟错了圣旨。” 277.第277章 意外 谢阁老拿过圣旨,和几位老臣围在一起,纷纷比对起来,其他朝臣在一旁静候。 千金公主含笑,不骄不躁。 皇帝停殡七日,这七日宗政阙在殷城的作为可不小,朝中凡有不服他的大臣,家眷全被他扣押了起来,众人为了保住一家老小,只有对他唯命是从,如今又拿出圣旨来,即便这圣旨是假的,朝臣也不敢声张妄论。 而宗政阙,便愈加的有恃无恐,到最后反而适得其反,惹急了朝中大臣,只怕也没好果子吃。 便如同现在已被宗政阙惹怒的谢阁老,虽然对宗政阙还有忌惮,却心中不甘,总是要拉宗政阙下马的。 偏偏宗政阙还自恃聪明,做着皇帝的美梦。 谢阁老与众大臣相互传看,研究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这期间众人一致缄默,宗政阙见时间差不多了,询问道:“谢阁老可是有结果了?” 谢阁老和众位老臣子对看了一眼,才将目光放向雅妃,“雅妃娘娘,敢问这传位圣旨,是皇上何时所拟?” 雅妃思索片刻,道:“大概是在六个月前,那是皇上身体已是不好,每况愈下,他自觉时日无多,便早做了打算,将这圣旨拟好,让本宫小心保管。” 谢阁老声音微冷,有些不快地看着雅妃,“我等几位不才,却也知道这六个月的墨迹和半个月的墨迹是有区别的,如今从这朱笔墨迹看来,圣旨显然不过才写下半月上下,怎会有六个月?” 雅妃和宗政阙神色同是一变,不承想谢阁老竟是连这些细微的小细节都查看的分毫不差。 雅妃哑口无言,谢阁老在朝中的地位,还容不得她去质疑,她暗暗看了宗政阙一眼,却见宗政阙已是一脸的平静。 见此,雅妃微微松了一口气。 千金公主问道:“谢阁老可有看错?” “回公主,臣虽然老眼昏花,但到底是文人出身,执笔多年,尤好书法,怎会又看错?臣敢保证,这圣旨最多不过七日上下,公主,您可以仔细看看。” 说着,谢阁老将圣旨递给了千金公主,千金公主的指尖在上面细细的摩挲了几下,也不知是否看出什么,她只是笑了一声,便将那圣旨递给了身边的一位大臣,众人纷纷传看起来。 “本宫不懂这些,便让各位大人来辨辨真伪公道。” 若是各位大人不信,可以仔细看看。 众人纷纷传看起来,殿上窃窃私语不断,雅妃心中着急起来,频频看向宗政阙,宗政阙却根本未曾看她。 雅妃心中没底,这时又听谢阁老怒斥的声音,“这分明是刚拟下的圣旨,娘娘却说是六个月前,到底是何居心——” 雅妃一震,神色惊惶起来,几欲落泪,神色楚楚,道:“谢阁老这话可言重了,本宫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居心?”,她稳了稳心神道:“不瞒各位,其实皇上驾崩之前,本宫曾去看过皇上,见皇上已醒,意识清楚,本想叫太医来看看,皇上却阻止了我,慌忙间拟了这圣旨,本宫刚走不走,皇上就驾崩了,只怕说出来各位大人也不信,本宫心里害怕的发慌,所以才撒了谎,可这圣旨,的的确确是真的。” “那可不一定——”,谢阁老冷哼道,拆穿了雅妃的说辞,“我等方才仔细看过了,这笔迹虽然与皇上的相仿,但在细微之处却还是有差别,仔细一看便知真假。” 谢阁老提高了音量,对着殿上众臣道:“这根本不是皇上的亲笔,各位大人不要被蒙蔽了。” 朝臣哗然,有大臣看过后,也大胆提出了疑点来,“没错,这根本不是皇上亲笔,尤其是这‘之’子,字迹僵硬,墨迹重叠,明显是刻意模仿,哪里有皇上书法中的大家风范?这根本不是皇上亲笔。” 群臣中热议起来,他们中有审时度势投靠归顺宗政阙的,也有被宗政阙威胁而不得已依附他的,如今出现这样的变故,两派人顿时分立,纷纷辩驳起来。 甚至有有不少大臣站出来指正这圣旨的真伪性和雅妃的居心。 “雅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圣旨,这是杀头的死罪——” 雅妃心中惶惶,面上维持着几分冷静,道:“这当然不是皇上的亲笔,皇上病得如此严重,怎么能写字?”,雅妃看向了董英,“这是由董公公代笔的,各位问问董公公便知本宫所言非虚。” 提到董英。董英当即站出来,道:“雅妃娘娘说的没错,当时皇上病情严重,无法提笔,便只好口述,又奴才代笔。” “既然是皇上让你代笔,说清楚便是了,那为何要临摹皇上的笔迹?” 董英弯腰笑道:“奴才跟在皇上身边久了,这潜移默化也是有的。”,董英眉色一转,掐着一把又尖又细的嗓音似笑非笑地说道:“如今皇上刚走,各位大人就在这里质疑圣旨,只怕有些不敬吧?” “我等只是按照先例将此事弄个清楚而已,并未对皇上有不敬之意,董公公可莫要断章取义。” 董英笑着,“谢阁老是朝中重臣,奴才只是一个下人,哪敢啊。” 谢阁老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董英话里的挤兑,这圣旨笔迹不对,时间不对,可玉玺却是真的,他们即便知道宗政阙在暗中做了手脚,或许连皇帝的突然驾崩,也有他的手笔,但他们拿不出证据,就不能妄下言论。 此刻彻底得罪了宗政阙,往后这日子,只怕不好受。 但谢阁老觉得,他如今已算是得罪宗政阙了,宗政阙一旦得势,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和其他几位老臣。 见众人都沉默,雅妃笑着看千金公主,“公主殿下,你怎么不说话?” 千金公主对她刻意的挑衅,一笑置之,雅妃笑容愈加的深了,“公主殿下是不是感到有些意外,为何皇上不将皇位传给公主?” 千金公主总算将目光投向了雅妃,却没有雅妃期待中的恼羞成怒,只是淡淡的,那淡,就像是对她雅妃的不屑一顾。 “本宫不意外雅妃能在最后帮了怀宁王一把。” 千金公主这句话似是而非,让人听着总有几分怪异,好似暗指她与宗政阙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雅妃反应过来后,冷冷问道:“那公主意外什么?” 278.第278章 殉葬 千金公主一笑,语气很是诚恳,“本宫看见雅妃今日还能拿出圣旨到这大殿上来,便知道雅妃心情不错,所以本宫在意外雅妃你对父皇果然是一片情深,往日里都是饶华眼拙了,饶华在这里,向雅妃娘娘,陪个不是。” “你什么意思?”,雅妃不明所以,厉声问道。 千金公主却对谢阁老道:“几日父皇出殡之时,阁老跟我提过殉葬之事,本宫原先觉得后宫嫔妃到底也算是父皇的半个妻子,可以免了嫔妃殉葬,可如今本宫却觉得,还是依照规矩来比较妥当。” 嫔妃殉葬—— 雅妃瞪大眼,“殉什么葬,本宫是二品宫妃,怎么可能殉葬。”,她冷声道:“公主可不要因为皇上没有传位于你而怀恨在心,故意致我于死地。” “二品宫妃?”,千金公主一笑,她原先本想放雅妃一马,可雅妃不知收敛,与宗政阙勾结成奸,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谢阁老听到千金公主提了二平宫妃四个字,对雅妃道:“看来雅妃娘娘不清楚,我敦商朝有旧律,凡是宫中三品以上嫔妃,生前得过皇上宠爱的,待皇上入土为安之后,一律迁入皇陵殉葬。” “什么?”,雅妃花容失色,她原以为殉葬只是宫女太监的事,毕竟皇帝下葬的时候,的确赐了不少宫女太监鸩酒,没想到这东西都下葬了,竟然还要三品以上宫妃。 她根本就没有听过宫中有这一条规矩,宗政阙从未告诉过她,雅妃心中其中戚然,往日里每天都希望老皇帝快点死去,却原来是把自己也推向了死亡。 若是人都死了,还要荣华富贵有什么用? “不可能,本宫是皇上亲封的雅妃,除了皇上,你们都没有资格要求本宫殉葬。” “皇上已归天,这殉葬之事就是敦商的宗庙大事,后宫向来是不得干政,殉葬相关事宜就不牢担忧,娘娘还是快些回宫准备准备,去见皇上吧。” 雅妃的镇定早已不知所终,神色慌乱,“我不要殉葬,我不要殉葬——” 她突然上前抓住宗政阙的手臂,“王爷,你已经是皇帝了,你快下旨,不要让我要殉葬,不要让我要殉葬……” 宗政阙眼见群臣都看着他和雅妃拉拉扯扯,心中恼怒不已,一把推开了雅妃,沉声对殿中的宫女太监说道:“送雅妃回宫去。” 宫女太监忙上前将雅妃扣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雅妃拖了下去。 这是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这雅妃还真是奇怪,谁都不求,竟然会只求怀宁王……” 那不就是指雅妃和宗政阙之间有暧昧? 宗政阙脸色铁青,暗暗捏紧了拳头,这个蠢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就该死了。 雅妃被拖走,董英这时谄媚地上前,道:“王爷,敦商朝政搁置多日,王爷还是早日加冕为好,奴才让礼官去寻个黄道吉日,如何?” 千金公主道:“董公公,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奴才这也是为了敦商万民着想,如今各州郡呈上来的折子堆积如山,这再搁下去,可就全乱了,公主你说,奴才能不急吗?” 还真是一个心系天下黎明百姓的好奴才。 千金公主心中冷笑,宗政阙道:“公主,臣得登大宝,全是皇上器重,臣登基之后,必定励精图治,将敦商治理得井井有条,至于公主……你依旧是我敦商的公主,敦商最尊贵的女人,无人可以替代,臣会奉养安养天年。” 千金公主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宗政阙大势所归,她已经没办法阻止他登上帝位,这敦商终究是走到了尽头了,只是却不是以她希望的方式终结。 她心中又想到了施醉卿,只怕如今,施醉卿已经有了动作,宗政阙这皇位即便坐上去,也不会安稳,反而让敦商经历了一次朝代更替的混乱不堪。 千金公主放下心里的思虑,对着宗政阙笑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两人面上一派和平。 千金公主道:“那就恭喜怀宁王了,但愿怀宁王能对得起这一份圣旨,不要辜负了父皇的期望才好。” 宗政阙一笑,“臣自当谨记。” 谢阁老原来还将最后的一点希望寄托在千金公主身上,但听千金公主如此一说,谢阁老等老臣也是没办法,只好如此。 他们心中都清楚,千金公主命不久矣,即便是坐皇位,也不过就是那几天,到时候她一死,还不是王权更替,敦商终究宗政阙的囊中之物。 董英见众大臣没有异议,宗政阙众望所归,下跪参拜,“皇上万岁——” 众臣对看一眼,无奈摇头,也纷纷准备下跪。 此时,却有一道声音再次闯入,制住了众人的膝盖,“慢着——” 众人看去移眼望殿门出看去,只见身着红袍袈裟的戒贤踏着一地的寒风走了进来,风鼓起他的袈裟,他似从天外而来,飘飘欲仙,神圣不可侵犯,让人忍不住连看一眼,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而他身后,分别跟着施醉卿和大周大冢宰独孤信。 戒贤在整个敦商,有来如自如的圣谕,这进宫自然是畅通无助,只是他这时候进宫来,不免让人揣测起来,他一个出家人,难道也想来敦商朝政中掺合一脚不成? 尤其他身后的施醉卿与独孤信,可是这赤炎大陆轻易惹不得的毒辣之辈。 如今戒贤带他们来,到底是何用意? 宗政阙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他道:“我等在此商议朝政,大师一人前来还说得通,为何将别国权臣带到我敦商的议政大殿来?大师此举,只怕是有些对敦商诸先王不敬吧?” 施醉卿上前一步,自行解说道:“怀宁王误会了,当日敦商先帝寿辰之日,本督在敦商皇宫被人暗杀,怀宁王曾说要给本督一个交代,如今本督人都快走了,还没等到怀宁王的交代,自然是要来问问,不承想遇上大冢宰也正有此意,便结伴而来,在宫门口方才看见戒贤大师便一同来了。”,施醉卿说完,笑着问宗政阙,“查了这么久,怀宁王应该有一个结果了吧?” 279.第279章 杖毙 宗政阙看了独孤信一眼,没想到独孤信也是个见风使舵的。 先前他与独孤信分别为了各自的利益合作,他成功杀了李国舅,清除李国舅在朝的党羽,但独孤信却一败涂地,皇太孙没死在敦商,独孤信反而惹祸上身,心中对宗政阙自然渐生不满,这一次边境侵扰,少不了他独孤信在其中斡旋挑拨犬戎西狄。 宗政阙道:“敦商如今大事当前,督主与大冢宰的事,本王还没来得及查,不如督主与大冢宰先回国,等本王得空了,必定加派人手彻查此事,让人将结果告知两位,严惩幕后黑手。” 施醉卿默然了片刻,旋即笑了笑,语气几分冷凉,“本督在赤炎大陆,怎么说都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在敦商吃了如此大的闷亏,你敦商反咬一口就罢了,还不给一个结果,本督这以后面子往哪里搁?赤炎大陆上的豪杰以后怎么看本督?怀宁王,你要本督如何再立足于这赤炎大陆?”,说着,施醉卿还偏头很认真地问了独孤信一句:“大冢宰,你说是吧?” 独孤信符合地点头,“没错,你敦商内政繁忙那是你们的事,我独孤信可一直在等着怀宁王你的交待。” 独孤信似话中有话。 宗政阙脸色阴沉,这二人分明是此刻乘虚而入扰乱视听,只是不知道施醉卿给了独孤信这老贼什么好处,竟然能将独孤信挑动。 这边对峙着,那边谢阁老问起了戒贤的来意,戒贤沉默了许久,才对怀中拿出一卷色彩较为绚丽的明黄布帛来,“还请阁老大人过目。” 谢阁老一看这布轴颜色,眼睛立即一亮,忙将布帛展开看起来,随后他神色似忧似喜,将那圣旨递给了身旁的几位老臣,几位老臣看后,也是同样的神色。 宗政阙察觉出异样来。 难道老皇帝在他严密的监视下,竟然还留了一手? 宗政阙劈手去抢那布轴,千金公主见状,将那布轴快一步拿到了手中,她笑看宗政阙一眼,才低头看圣旨,“父皇……” 千金公主神色一怔。 这圣旨竟然真的…… 见众人的神色,宗政阙越发的好奇,这圣旨之上到底是何内容。 戒贤缓缓说道:“这是六个月前皇上亲笔所写交给贫僧的,他希望由千金公主暂代皇位,谢阁老等八位大人为辅政大臣共商国是,等公主诞下子嗣后,赐姓为饶,再将皇位传回饶氏手中。” 这也无怪乎谢阁老等人是此等脸色,比起宗政阙,他们的确更希望手段温和的千金公主继承皇位,但千金公主性命堪忧,也让他们忧心不已。 董英听了戒贤的话,当即大喊:“不可能,那是假的圣旨,皇上分明传位于怀宁王——” “这圣旨,的确是皇上亲笔。”,谢阁老道:“分毫不差。” 众大臣点头议论,皇帝经历了玉贵人一事对女人本就多加忌惮,除了千金公主,他谁都不信,怎会将传位圣旨交给雅妃保管?这本就是说不通的事被宗政阙等人强行说通了,如今出现了皇帝的亲笔圣旨,那宗政阙手中的圣旨,完全可以当做伪造。 宗政阙手背上青筋暴突。 该死的老东西—— 该死的戒贤—— 他早知若留下戒贤,必成大患,如今这和尚果然成了他的绊脚石,竟给他使出如此重磅一击,让他始料未及,让他到手的皇位,竟然就如此溜走了。 千金公主淡看着宗政阙神色的不断变换,她将手中的明黄布轴微微扬起,冷声对董英道:“董公公,你所说的皇上的亲笔圣旨,你要作何解释?” “这……”,董英脸色早已大变,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多年的钻营算计让他很快冷静下来,说道:“大师说那份圣旨是皇上六个月前拟好的,大师拿到这份圣旨后,便离开了敦商远游**去了,那么六个月之后,皇上也许反悔了,另作了打算,无法告诉大师而已。” “荒唐——”,谢阁老呵斥道,“皇位继承是国家大事,皇上一向缜密谨慎,怎可能会突然反悔?” 另一人附议道:“皇上寿辰之日曾醒来,行动如常,即便反悔了想要另拟圣旨,也可召戒贤大师进宫说明此事才对。” 这话,董英更无法说清楚了,总不能告诉众人,那日皇帝回光返照,实则不过是被操纵的傀儡而已。 他在夹缝中进退两难,不管是前走还是后退,都是万劫不复之路。 伪造圣旨,那是满门抄斩,出卖宗政阙,宗政阙更不会放过他。 谢阁老见董英已心虚,怒道:“董英,你好大的胆子,不止伪造圣旨,还敢在此质疑皇上的亲笔圣旨,竟敢伪造先皇遗诏,你是要反了不成——” 董英被谢阁老呵斥得后退一步,谢阁老立时又道::“公主,董英假传圣旨,不得不治,否则实难服众。” 千金公主将目光从与宗政阙的较量中收了回来,当着宗政阙的面,对外喊道:“来人啊,将董英拖下去,杖毙。” 董英双腿一软,“公主饶命啊,奴才是一时老糊涂了,奴才知错了……” 董英老泪纵横,脸上的厚粉被眼泪冲刷,立时那张脸上粉粉白白的交错纵横,生动不已,似滑稽小丑,看的殿中不是有人低低窃笑。 然而千金公主的吩咐落下后,殿中却并未有人走上来执行。 这个宫廷,早已被宗政阙所掌控。 众人想到这里,神色再次露出几分惊恐和忌惮来,若宗政阙此刻要将他们都弄死在这里,也是无声无息。 宗政心中一声轻笑,饶华永远不可能斗得过他。 千金公主道:“怀宁王,假传圣旨是死罪,本宫相信怀宁王必定没有参与其中,都是这些不听话的奴才在作乱,所以本宫,不会问罪怀宁王,还请怀宁王将这不听话的奴才拉下去,好好教训,让那些奴才都知道,背叛主子,是什么下场。” 280.第280章 给了谁 宗政阙阴冷地盯着千金公主,千金公主气势不输人,回视着宗政阙,宗政阙陡然上前,似是想去抢千金公主手里的圣旨,“臣想看看公主的圣旨。” 千金公主慌忙捏着圣旨后退,宗政阙行为举止僭越,神色可怖,似有威胁。 但他还没近到千金公主的身,便蓦然被施醉卿偷袭了一掌,顿时被击的后退数步。 施醉卿夸张地瞪大眼,满目震惊,道:“怀宁王你这是做什么?即便你不满公主坏了你的夺位大计,众目睽睽之下,你也不该在这大殿上动动手啊。” 宗政阙神色更黑,被施醉卿这话故意扭曲歪解,他原本只是想要夺取圣旨的意图就变了味。 众臣看着宗政阙的目光越来越不对,这么赤~裸~裸的就对即将为帝的公主下手,无视殿中这么多大臣,无视千金公主金枝玉叶之身,此后岂会善待他们这些旧朝遗臣? “怀宁王,你当真是大胆,皇上圣旨传位公主,公主就是君,你就是臣,哪有你不敬的余地——”,谢阁老厉声呵斥,心中似有打算。 千金公主却宽怀大度道:“怀宁王也许只是一时情急,谢阁老言重了。” 宗政再不甘不愿,也还得做做样子,“是臣一时僭越了,谢公主不见怪。” 说着,宗政阙对董英使了一个眼色,董英便收敛了哭声,乖乖的让禁卫军押下去。 殿外传来重重的木板闷声和董英的惨叫声,董英也原以为不过是做做样子,不承想,宗政阙根本无心救他。 他虽然是个奴才,可平日里就是个享受的,哪里挨过这么重的板子,没几下下去,人酒不行了。 禁卫军怕他说出不该说的,中途又将他的嘴塞了起来。 在这寒冬腊月凄厉的狂风中,机关算尽的老太监董英,杖毙而死。 千金公主听着董英的惨叫声缓缓落下,对着那无尽的苍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 父皇,你一生中最恨背叛,到头来却被身边最信任的背弃,女儿如今就将这人,送到您的身边来,生生世世为奴伺候您。 死了一个董英,对宗政阙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只要能成大事,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垫脚石。 千金公主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对着殿中众人,扬声说道:“三日后,本宫在此,加冕登基。” “公主……”,有人吃惊,似没料到千金公主还真想做皇帝。 千金公主将圣旨扬了起来,“先皇甚至在此,谁敢有异议,下场便如董英——” 那人噤若寒蝉,立时便不再开口。 “臣等领旨。”,宗政阙率先做了表率。 他宗政阙,难道还都不过一个快死的女人? 即便是耗,他也能耗死这个女人——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听不能撑到三日后—— 千金公主站在殿上最高的地方,威仪四射,群臣伏地参拜,她对施醉卿独孤信道“三日后,还请督主和大冢宰赏脸,前来参宴。” 独孤信找了个理由推迟过去,他心中暗忖,谁知道三日后这敦商会不会翻天覆地,此时不离开敦商,难道要将自己卷进敦商的漩涡风暴中? 千金公主本就无心理会独孤信,自然没有多加挽留,只是客气了几句而已。 她又看向施醉卿,施醉卿道:“本督只怕也无缘得见公主加冕为帝的风采了。”,她解释道:“大夏国中急信传书,本督需要回去处理些公务。” “那饶华便不在多留了。” 她知道,施醉卿是准备动手了。 施醉卿颔首告辞,负手而去。 从她到这大殿来,统共不过说了那么几句话,大大出乎宗政阙的意外,在他的潜意识施醉卿,凡是施醉卿出现,必定寸草不生,可施醉卿什么都没做,好似她来,就是为了来秀上一圈的。 宗政阙随后也立刻告辞,出了宫门。 戒贤与施醉卿一前一后离开皇宫,一路上低声交谈。 宗政阙盯着他们的身影,对身边人道:“施醉卿此人诡计多端,决计不能让让她离开了敦商,去,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截杀在敦商。” 这个时候,宗政阙已经不想去想杀了施醉卿之后惹怒大夏国的后果。 …… 李舒栢自醒来后,一直喊打喊杀,被上官黛规劝这,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这几日皇帝出丧,千金公主一直忙于丧礼的事,两人也未见上面,今日听说了千金公主要登基的事,他想到她的身体,心中微微沉了沉,起身去了浮生若梦。 千金公主躺在榻上闭眼假寐,深色狐裘裹着她的身子,显得她身量愈发的娇小羸弱,不堪一击。 听有脚步声,千金公主睁开眼,笑了笑,眼眶微热,“表哥的伤,都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李舒栢坐到了榻边,千金公主肤色苍白透明,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李舒栢将她的袖子微微往上提了提,看着那毫无血色的皮肤,心中一疼,温柔的神色也暗沉了下来,他将千金公主的手腕放进狐裘里,起身似要离开,夹杂着盛怒的火焰。 千金公主见他神色不好,忙拉住,“表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宗政陵,让他把金元神砂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表哥,你不用去了。”,千金公主默了默,“金元神砂不再驸马的手里。” 李舒栢陡然回身,“你说什么?” 不在宗政陵的手里? 千金公主动了动唇瓣,为防李舒栢找宗政陵的麻烦,只好如实说道:“我将金元神砂送人了。” 李舒栢脸色愈加的难看,千金公主紧紧的拉住他,仰着脸,似小时那般天真而温和的语气,“表哥,我用一颗完整的金元神砂,来换取宗政阙手下岌岌可危的敦商山河,这很值。” “你将金元神砂给了谁?”,李舒栢阴鸷问道。 千金公主不答,“这件事表哥就不要管了。” 李舒栢陡然捏着千金公主的肩膀,“饶华,你知不知道金元神砂是你的救命丹?你将它送人,那你呢?”,他难掩自己的愤怒,“我当初为了的得到金元神砂远赴伽梵,灭了卓家满门,甚至因此放弃一个男人的尊严嫁给了一个女人,你却如此轻易的金元神砂送给了宗政陵,如今还……你将我的幸苦置于何地?” 281.第281章 晚了 “表哥,对不起,你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千金公主心中愧疚,“我却连舅舅都保不住,让你痛失亲人……” 李舒栢望着她泫然欲泣的眸子,心里微微一软,他知道,他不能怪千金公主,她走到这一步,已经别无他法了。胧裕女 她根本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饶华,你是表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能出事,否则表哥就什么都没有了。” “表哥,没有了饶华,你还有胧裕女皇。”,千金公主微微一笑,“表哥在给饶华的信中,时常提到胧裕女皇,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但饶华知道,胧裕女皇在表哥心中,一定是不一样的。” 李舒栢的表情不自在起来,轻轻嘀咕起来,“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当初表哥成亲,饶华也没能前去祝贺表哥,更无缘得见伽梵女帝的风采,真是遗憾,但饶华想,她一定如人们传说的那般,是个优秀的女子,让表哥牵肠挂肚,否则表哥不会在受伤昏迷的时候,叫着连载受伤昏迷的时候,都叫着她的名字。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李舒栢茫然,“我昏迷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 “我去看表哥的时候,表哥拉着我的手,一直叫胧裕……” 李舒栢面色微红若不是千金公主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想着的人,竟然会是……她…… “饶华知道为下嫁伽梵国一事而耿耿于怀,但是表哥,人活世间只为一个痛快,世事变幻无常,谁又能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饶华看的出来,表哥心中是有胧裕女皇的,饶华不希望表哥为了所谓的尊严而忽视自己内心真正的感情,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千金公主轻轻地劝告起来。 伽梵是是女子为天,当初李舒栢曾许诺胧裕女皇,只要得到金元神砂,他便娶她,那时胧裕女皇并未登基,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开口娶她自然说的没什么负担,可后来胧裕登基为女帝,这性质可就变了,嫁的人变成了娶,娶的人最终变成了嫁。 尽管金元神砂是李舒栢用不光彩的手段从卓家得到的,胧裕女皇当时不知情,李舒栢最终还是遵守了承诺,忍着天下人耻笑的目光,嫁给了胧裕女皇。 这对于当初年轻气盛的李舒栢,的的确确是一个抹之不去的侮辱,可后来…… 后来…… “你别管表哥的事。”,说起这个话题,李舒栢便想到了胧裕,这才不过离开几天,心中竟然就想念得慌,他想,自己果然还是抵不住那女人的温情攻势给陷进去了,当初因为男人的承诺嫁给她,如今却有些心甘情愿了。 李舒栢心中暖流滑过,见千金公主对着他淡淡的笑,微微收拾了游离的心神。 千金公主笑而不语。 两人低声的交谈起来,无非是些年少时候的往事,期间千金公主笑容始终挂在唇角。 站在门外的潇湘,听着里面传来的那低低柔柔的笑声,也微微的低头一笑,随后离开。 茜蓉正从外走进院中,王者潇湘离去的背影,不明所以。 屋中,李舒栢抬手去揭千金公主的面具,“让表哥看看,” 千金公主没有躲,任由他拿开面具。 这世上她唯一能坦诚面对的,大概就只有李舒栢了。 李舒栢看着那张早已面目全非的脸,虽然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心里却压抑不住的难过和愤怒。 难过自然是为千金公主,愤怒自然是针对宗政陵。 他的拳头几乎将白金面具捏碎,杀气腾腾。 千金公主怕他冲动起来冲出去惹出祸端来,拉住他的手道,“表哥,人活不过一副皮囊,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了,早已看开了。” 李舒栢努力压下怒气,他将手掌覆在千金公主的面上,掌心中刺人的凹凸嶙峋几乎刺疼了他的心脏,。 曾经倾国倾城,让天下男儿拜倒裙下、让天下女人羡慕嫉妒的皇室公主,华贵赛千金,一笑百媚生,如今却是面满脸疮痍,刺疼了李舒栢的眼,刺疼了李舒栢的心。 他的掌心在她的脸上,逐渐察觉出异样来,李舒栢手掌微顿,下意识地捉起千金公主的手臂。 千金公主始料未及,连挡也来不及,当那手臂之上同样疮痍的累累伤痕映入李舒栢的眼底,李舒栢大惊失色,“你竟然……” 他先前就觉得疑惑,金线引之毒蔓延全身,怎可能只在她的脸上,原来她竟对自己用了如此残酷的方法…… 李舒栢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震惊和心疼。 千金公主云淡风轻一笑,缓缓将袖子滑下。 李舒栢大约想不到,当初那个为了博得皇帝欢心,拼命练女红,每被针扎一下就眼泪兮兮地拱到他怀里撒娇的千金公主、那个最怕疼的千金公主,竟然能忍受这种连男子都无法承受的人生巨痛。 这三年,她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恼恨自己现在发现这一切…… 什么都晚了…… 李舒栢将千金公主拥进怀里,七尺男儿,眼中竟有了泪意,他当亲妹妹捧在掌心疼爱的公主,为何宗政陵不懂得珍惜?为何他当初态度不能强硬一点阻止千金公主的情窦初开?为何……让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宗政陵,你何德何能—— 饶华为你受此痛苦,你凭什么为了另一个女人如此寡待她? 李舒栢放开千金公主,看样子似乎是很平静,但千金公主知道,李舒栢的平静只是暂时的,他一旦愤怒起来,完全就是不管不顾,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来。 “表哥,不要去找宗政陵。”,千金公主不曾放开李舒栢的手,神色幽幽闪过苦涩,“这么多年,我早已看淡了,你便让我安安静静的离开吧,我不想再看见他。” 这些日子,她对宗政陵,是能避则避。 她在乎的不是那张脸,而是宗政陵异样的眼光,说到底,宗政陵就是她一生中无法逃开的劫数。 282.第282章 千年的永别 李舒栢盯着她的脸,勉强笑了笑,算是答应千金公主,他问道:“饶华,帮你植皮的人是谁?” “是戒贤大师。”,千金公主顿了顿,道:“潇湘与茜蓉都是女孩子,下不去手。” 是啊,连别人都下不去手,她却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 李舒栢若有所思,片刻他将千金公主按回榻上用狐裘裹着,道:“饶华,好好消息,表哥出去一趟。” “表哥,你别找宗政陵。”,千金公主始终不放心李舒栢。 李舒栢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放心,表哥不找他。” 他神色几分凝重和深沉,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离开浮生若梦,他的确不曾去找宗政陵,而是径直往公主府外走。 公主府的大门外,官兵将此围得水泄不通,严密监视公主府,不准任何人进出,宗政阙美曰其名是保护千金公主府,实则居心路人可知。 李舒栢被拦在门内,本就浑身都是气,此刻被阻拦,心中更是愤怒,险些便动起手来,幸得上官黛及时出现阻止了他。 “皇夫,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上官黛拉着李舒栢到了一旁,低声道:“女皇现在已到了金墉城,皇夫便耐心等待几日,宗政阙虽忌惮你,但绝不敢动你分毫。” 李舒栢关心的却是:“她怎么来了。?” “女皇心中不放心皇夫。”,上官黛谆谆劝道:“皇夫,切莫一意孤行,让女皇担心了。” “我此刻有急事去一趟法门寺,谁也拦不住。”,李舒栢被上官黛此番一劝,想到胧裕女皇,心里本平静了一些,但想到千金公主,他又不得不去一趟法门寺,找戒贤问个清楚。 这一次,李舒栢执意前往,上官黛也劝不住,官兵自然拦着,李舒栢火气一上来,便不管不顾的动起手来。 他身上还带着伤,动手势必吃亏。 上官黛无法,只得让人去请千金公主。 李舒栢对付众人,已有些吃力,千金公主见此,大喝一声:“大胆,这里是公主府,何时轮得到你们来放肆——” 众官兵当即退下,“我等奉怀宁王之命保护公主殿下,不敢疏忽,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是么?”,千金公主冷笑,“怀宁王还真是忠君不二,本宫还没即位呢,他便这般上心。” “公主安危关系重大,本王自当上心。”,宗政阙踱马而来,笑容不浅,“参见公主殿下。” 千金公主沉着气,李舒栢狠狠地往前冲,“宗政阙,奸贼——” “表哥。”,千金公主与上官黛一同安抚李舒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不宜跟宗政阙硬碰硬,一切等到两日后再说吧。” “不行——”,李舒栢执意,“我今日便偏要出公主府,拦我着死——” 李舒栢如此固执,倒让千金公主有些疑惑,“表哥,你要去哪里?” 上官黛轻道:“皇夫想去法门寺找戒贤大师。” 找戒贤大师?千金公主疑惑地望了李舒栢一眼,猜不透他此举的用意,“表哥,公主府尚且如此,法门寺只怕也难逃宗政阙的手掌,你此刻即便去了法门寺,也定是找不到戒贤大师的。” “找不找得到,去了再说——”,李舒栢挣开众人,拼了一己之力想要闯出去,宗政阙冷眼看着他与众多侍卫拼杀,并不出手。 “怀宁王,让他们都住手——”,千金公主冷冷对着宗政阙道:“这是伽梵皇夫,你先前已伤了他一次,若此次他再有意外,伽梵定不会放过你——” 宗政阙轻笑一声,“公主若是不想伽梵皇夫有个三长两短,便好好规劝他,他这要是出了公主府有个意外,本王才真是担当不起。” “你——”,千金公主捏紧了拳头,眸中怒色刺人,本宫便看着,两日后怀宁王是否也能如今日这般嚣张跋扈。” “本王也看着,两日之后公主是否真有皇帝的命,登上九龙至尊的宝座。” 两人眼里都是争锋相对的刀光。 千金公主知这三日,宗政阙必有行动,如今全城戒严,如壁垒铜森,连城中老百姓都感觉到敦商即将变天的征兆,人心惶惶,甚少出门,就怕战火延绵。 年关将近,本该是家家户户欢庆新年到来的时刻,整个殷城,却像是一座沉睡在冬日里的死城,了无生气。 而如今的沉寂哀沉,不过是为两日后即将到来的一场未知的政治做铺垫而已,到时是无声无息的改朝换代,还是血染长空,涂炭生灵,诸多偶然意外,此刻,无人知晓。 大门口打斗激烈,惊动了府中的宗政陵,他推着轮椅缓缓而来,“大哥,这里是先皇亲赐的公主府,如今先皇尸骨未寒,敦商国号还摆在赤炎大陆,你纵容你的人如此闹起来,让人看见,只怕被人诟病的,便是大哥了。” 宗政陵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息怒,宗政阙挥了挥手,让人将李舒栢押住,扔进了公主府中。 李舒栢对宗政陵的怒气,显然比对宗政阙更大,此刻陡然抽了一柄剑朝宗政陵刺去,“宗政陵,我要你给饶华陪葬——” 吕光出手阻止,与李舒栢缠打了几招推开。 千金公主死死的拉住李舒栢,“表哥,你忘了方才答应我的了?” 李舒栢将剑掷在地上,狠狠的对着宗政陵啐了一口,“宗政陵,我李舒栢绝不会放过你——” 既然答应了饶华,他自然不会再饶华面前杀了宗政陵,至于私下里,他绝不会对宗政陵手下留情—— 宗政陵对李舒栢的愤怒视而不见,他望了千金公主,随即便将目光移开,对宗政阙道:“大哥,借一步说话。” 宗政阙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公主府,同时挥了挥手,示意让宗政陵出府。 千金公主让人将李舒栢府进了府中,她回头看了一眼宗政陵推着轮椅离开府中的背影,心中莫名的一条,好似这一眼,便是千年万年的永别。 283.第283章 不是妙珠 宗政陵这一路上想了许多。 想他少年得志时的意气风发,想他如今苟且过日的颓废,想起当年不苟言笑的老怀宁王,想起当年温柔婉约的妙珠,想起当年一笑倾城的千金公主…… 许许多多,若不仔细回想,他都不知自己三十年的人生中,竟有如此多的记忆存在,竟有如此多的……欺骗…… 宗政陵穿过小巷的拐角,宗政阙负手立在转角之处,正等着他。 宗政阙心中也知,宗政陵今日的异样,断然不简单,而他说出的话,只怕更不简单。 但到了今日,他无所忌惮,更加不会将宗政陵放在眼里。 “大哥,我当初带着妙珠离开怀宁王府不过三月,母亲就突然病逝,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母亲是得了什么病,大哥一手操办了母亲的丧礼,想必一定知情。” “自然是因为思虑过度。”,宗政阙道。 “母亲身体一向很好,当年跟着父王上战场并肩作战,血雨腥风,什么没经历过?怎会因为思虑成疾而病逝?”,宗政陵深沉的眸子看着宗政阙。 宗政阙索性不再拐弯抹角,“二弟这般问大哥,难道怀疑是大哥谋杀了母亲?” 宗政陵良久的沉默中,那沉默中蕴含着无法预知的情绪。 他不敢去探究真相,只怕真相鲜血淋漓,可怕得让他承受不住,可是他为人子女,却连自己父母的死因都不知道,还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双亲? “我不敢怀疑,我只想大哥亲口告诉我,父王和母亲的死,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沉默,沉默…… 风轻拂,却凌厉无比。 “哈哈哈……”,宗政陡然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小巷中,似有山崩地裂的溃声凯凯回旋,“二弟,你当真是活的糊涂,三年前的往事,你竟然到如今才来质问我,你不觉得什么都迟了吗?” 宗政陵面色一凛,神情殇然,宗政阙这句话,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大哥,为什么?” “为什么?”,宗政阙嗤笑一声,“不杀了那两个老东西,我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 宗政陵手指死死地扣住轮椅的扶把,那种被身边最亲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让他理智几乎崩溃,“你战功赫赫,父王和皇上如此器重你,这个爵位早晚都是你的,你何必要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来。” 宗政阙面目狰狞,“即便我战功赫赫,即便我领兵百万那又如何?我娘是青楼妓子,是那老东西意外留下的种,我从出生便注定见不得光,永远比不上正室所出的你,那老东西从未想过将爵位传给我,即便你忤逆他的意思娶一个罪臣之女,他依旧上书请旨,让皇上批了你继承爵位,他最宠爱的儿子始终是你,不管我付出多大的奴隶,永远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子——” 宗政陵怔怔地看着宗政阙,此刻他才终于知道,宗政阙从来都能不是宽怀大度之人,那些童年时受尽磨难的遭遇,他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在掌权后,十倍百倍的换回去,连对自己的父亲,也如此。 “母亲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她又哪里得罪了你?” “那个老女人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我的存在,就是父王背叛她的凭证,她当初为表大度将我接入王府中,却处处打压于我,知道我智勇皆在你之上,便怕我盖了你的风头,将我锁在怀宁王府的后院严加看守,我做梦都恨不得她死——” 宗政阙表情可怖,似想起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他的眸光里怨气更重,那时他不甘于现状,便拾掇着宗政陵帮他逃出了怀宁王府,也才有了后来的功成名就。 有些话,宗政陵不用问,几乎也能知道。 宗政阙连对自己的父母都怀有如此深的怨恨,更何况是对他。 可他还是不得不问个明明白白。 “当初派人追杀我与妙珠的,也是你?”,这句话,宗政陵问的异常的小心。 宗政阙坦然承认,“没错,你一日不死,就是我心头的大患,当日父王五十寿辰,你前去为父王寻寿礼,半道被人追杀,也是我下的手,只可惜饶华那个蠢女人横插一脚救了你——” “饶华……?”,宗政阙倏然瞪大了眸子,满是震惊和茫然,“你说什么?” “二弟,你一生都活得糊涂。”,宗政阙陡然的笑了起来,残忍地将所有的一切真相都揭开,他要彻底打垮宗政陵的生存的斗志,“当初救你的人,根本不是妙珠,被金线引咬伤的人,也不是妙珠,而是千金公主,你以为千金公主为何带着面具三年?因为她的脸早就毁了。” 宗政陵怔在原地,整张脸似僵硬,“不可能,分明是妙珠,当初那绣帕……那曲子……” 四年前老怀宁王寿辰将至,他外出四寻奇珍异宝博老怀宁王的欢心,路遇杀人沿途追杀,他一时不设防被人暗算,中了奇毒,金线引的毒虽对他毫无作用,但其他毒素对他却依然有效,他的眼耳俱受到了损伤,目不能视,目不能听。 他只记得在他四处慌乱逃命的时候,有一个女子救了他,他们逃到了隐蔽的山洞,山洞里风寒,他们相拥整晚,汲取着彼此的温度,那一刻即便看不见眼前的女子,宗政陵却清楚地记得自己那一刻的心动,于是他临时兴起,吹了一支曲儿送给她。 然而第二日醒来,身边却只有他一人,唯有覆在眼上的那方绣帕,成了他寻找她的唯一踪迹。 他脱险后大张旗鼓在殷城寻找救下自己的女子,摆了一张绣艺的擂台,承诺谁能绣出让他最满意的牡丹花,便娶其为妻。 而后来的事,自然不必说,妙珠以一手相似的绣艺赢得了他的信任,再加上后来妙珠以琴奏出当晚山洞中他曾吹下的曲子,他深信不疑——妙珠就是那晚救他的姑娘。 所以他力排众议,非娶妙珠,即便她是罪臣之女。 可是…… 为什么宗政阙却说,那不是妙珠,而是……饶华…… 284.第284章 为何不救 “不可能……”,宗政陵表情崩溃,不敢相信。 如果是那晚是饶华,那么她的脸,难道真的是金线引…… 可是妙珠身上也有金线引蛇毒…… “不可能……”,宗政陵失神地摇着头。 宗政阙道:“你当然觉得不可能,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被妙珠那女人蒙在鼓里,你大概不知道,那时千金公主身中金线引的毒缠绵病榻之上,李舒栢四处奔波寻找医治她的法子,所以无法来见你,知道你在四处找她后,便让妙珠前来告知你一声,谁知妙珠得知你怀宁王府小王爷的身份,便冒名顶替,想借机飞上枝头做凤凰,千金公主一直被蒙在鼓中,连她传给你的信,都被妙珠毁掉,等她知道的时候,你已经非妙珠不娶了,她的任何解释你都不听,只以为她是个任性妄为的公主,想要拆散你与妙珠。” 看着宗政陵大受打击的样子,宗政阙心中冷笑,他年少受尽人世间的白眼,宗政陵却受尽宠爱明明是亲兄弟,却一个天一个地,即便如今大权在握,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他心中依旧恨。 “可父王又怎么容得下一个罪臣之女成为你的王妃?所以他授意我除去妙珠……”。 “于是你便设计让妙珠**?”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妙珠怀孕后无计可施,她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会抛弃她与千金公主在一起,所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留下谴责千金公主的遗书,用死来挑起你对千金公主的恨,让你们一辈子都无法在一起,那晚你从千金公主手中拿走一半的金元神砂,之后妙珠自杀,你看了妙珠的遗书,为了报复,果然娶了千金公主,折磨她整整三年,却不知道,你将千金公主也推向了死亡——” 宗政陵神情早已崩溃,面上一派迷惘的冷然,他清楚地记得那时自己去找千金公主要金元神砂时,她曾问过他:“你拿走了金元神砂,就是拿走了我的命,宗政陵,你真的要我死吗?” 他说:“为了妙珠,我可以牺牲一切。” 为了这句话,千金公主心如死灰,她那一刻转身,深深的闭了闭眼,对他说:“你娶我,我便将金元神砂给你。” 他别无他法,终于答应,却说:“即便我娶了你,你也不过是怀宁王府的小王妃,而我的妻子,永远都是妙珠。” 她说:“没关系,百年之后与你合葬的人是我,我猜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抢不走。” 他永远不知道她说出这一番,费了多大的力气和勇气,他现在想起来,还隐约记得那时千金公主隐隐颤抖的肩膀。 那时候,她一定在哭。 而他,不曾放在心上。 宗政阙继续欣赏着宗政陵的表情。 “我是对饶华下了毒,可我那点毒,怎么比得上金线引的毒?从她将金元神砂交到你手里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已经给了你,而你注定是要让她没有活路。” “二弟,这个世上最对不起千金公主的人,是你。”,宗政阙一字一句,残忍而嗜血,“是你辜负了她的一片情深,是你亲手害死了她——” 宗政陵全身都在颤抖,心中的信念一夕崩塌,他竟找不到自己的心跳到底在哪里。 宗政阙终于满意地大笑,负手离去。 宗政陵僵在原地,许久许久后,他突然仰天嘶吼,似受伤的野兽,悲恸而哀鸣。 一阵凛冽的狂风搜刮过来,他孤寂而悲恸的身影蠕动落进了一幅哀伤的画轴里,再也走出不出来。 吕光轻轻的走了过去,宗政陵捂住自己的脸,似有眼泪模糊了面孔,许久,吕光听到他沉到了深渊的声音,“吕光,推我去个地方。” …… 宗政阙走出巷子后,便有亲信来报。 “王爷,施醉卿与戒贤不知所终。” 宗政阙面色冰冷,那人又道:“城门已封锁,并未有任何可疑之人。” 宗政阙夹着狂风快步离去,“传令下去,封锁敦商所有关卡,严加盘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王爷。” …… 公主府内,施醉卿扯着戒贤,落在千金公主面前,千金公主微微诧异,“督主,你还没走?” “走不了了。”,施醉卿腿一弯,找个地儿坐下。 千金公主神色焦灼,却微微笑道:“督主神通广大,怎么会走不了?” 况且看样子,寂璟敖应该已是离开敦商境内了,施醉卿若要走,宗政阙即便是千防万防,也定防不住施醉卿千奇百怪的手段。 施醉卿努了努嘴,瞟了戒贤一眼,道:“我带着这么打个闪光灯,还能去哪儿?”,她皱了皱眉道:“先放在你的公主府吧,逼急了宗政阙,宗政阙可不会管什么敦商民心。” 千金公主点了点头。 离开的李舒栢去而复返,一把将戒贤揪了出去,“和尚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千金公主不解,正抬脚追上去,施醉卿道:“有些话,公主还是不去听为好。” 千金公主敏感地闪了闪眸子,李舒栢不会无缘无故找戒贤,而施醉卿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施醉卿笑了笑,并未再多说,身子一闪,便消失在公主府中,“公主保重,但愿我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千金公主重重一叹,当整个屋中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人,她眸光朦胧起来,手掌撑着桌面,重重的吐了一口血。 她看着那又浓又艳的血迹,低低哀哀一笑。 无论如何,她定要撑到加冕的那一日—— 李舒栢将戒贤扯到了一处偏僻的墙角下,见四周无人,才冷声质问道:“戒贤,你分明能救饶华,为何不救?” 戒贤目光微微抬高,看着远处的天空,从墙垣之上望去,整个天空的地平线被切割得很整齐,他神色莫名深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李舒栢心里着急,“金线引非一般毒蛇,想要阻止饶华脸上毒素的扩散,仅仅依靠植皮根本不可能维持三年之久,你既然能在植皮的同时施用异能禁术,为何不肯以禁术全力救治她?” 戒贤一直不答话,李舒栢直脾气上来,恼怒道:“和尚,你别闷着脑袋,说话啊。” 285.第285章 吃瘪 “佛门禁术非生而带来,贫僧即便参透,又能如何,生死心不灭,有能而无物,贫僧,无能为力。” “什么无能为力,你不是赤炎大陆人人歌颂的神僧吗?你怎么会无能为力?”,李舒栢似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戒贤,你一定要救饶华,饶华不能死——” 戒贤神色哀沉,李舒栢道:“有能而无物……戒贤,你是不是需要什么?是不是金元神砂?我现在就去将金元神砂抢回来——” 戒贤摇了摇头,“佛是法,法是寂,佛法寂灭,一念成魔,李施主,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不结束今生,怎能有来生? 李舒栢听不来戒贤那些佛门中的浩然正理,直直地皱着眉头。 但他却知道,戒贤只怕,也是真的无能为力。 若真有办法,他不会放任千金公主自生自灭的。 难道,真的要他眼睁睁的看着饶华死去? …… 敦商的局势已是绷紧在弦上的箭,各方势力早就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犬戎西狄合起而攻之,从敦商的北面展开攻击,想率先打下敦商,分一杯最甜美的羹汁。 犬戎和西狄军队涣散,不足畏惧,宗政阙抽出十万的兵马对付全犬戎和西狄,其余大军一分为二,一半驻扎皇城,另一半分散在各大关卡,兵力虽少,且战斗力一般,最大的任务,还是监视当地诸侯王爵的动向。 而此时夹在敦商与金墉关的荒芜地带,一队烈马黑衣正行驶在暗无天日的黄沙浪卷里。 忽地,对面又有两骑飞马卷驰而来。 “少侯爷,前面来人了。” 苏沉欢勒住了马眯了眯眸子,盯着那风沙中的一袭紫衣,恁地觉得熟悉,等那飞马近了,苏沉欢才望见施醉卿那双妖狐般魅惑的眸子。 “去,把人截住。” 苏沉欢立刻吩咐道。 手下黑衣人即刻散开,将飞驰而来的施醉卿和储慎安两人团团围住。 施醉卿缓缓停下马,微微扯了扯挡沙的面纱。 对面苏沉欢笑了起来,“督主,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还真是巧啊,少侯爷也来着蛮荒之地散步?” “散步?”,苏沉欢笑,似觉得这个词笑点不低,“小侯没想到,出来散步也能遇到督主,咱们缘分可真是不浅啊。” “说的是。”,施醉卿的马儿在原地打转,他看了储慎安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苏沉欢,来者不善。 早就听闻太极国这次有趁火打劫之意,派遣了朝中猛将静渊侯苏云鹤暗潜入敦商边境,如今见苏沉欢在此,那苏云鹤的大军,定然就在这附近了。 “不过今日本督有事在身,少侯爷不必如此热情,还请给本督让条道,来日有时间,咱们再叙旧,如何?” 苏沉欢很是热情、很是不会看眼色地道:“这日不如撞日,明日不如今日,正巧我父亲此次也来了敦商,他老人家对督主的大名仰慕已久,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倒是个很好的机会,还请督主赏脸,去军中聚上一聚。” 施醉卿笑了笑,顿了一下,储慎安的飞刀似已有了杀意,暗云涌动间,施醉卿压了压施醉卿的手,道:“少侯爷如此盛情,本督怯之不恭。” 防备解除,苏沉欢朗声笑了笑,桃花眼很是扎人眼球,他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诚意十足,“督主,请。” 施醉卿策马向前,马儿踱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见前方黑雾之中的苏云鹤大军。 将营地驻扎在这聊不拉屎的地方,这苏云鹤还真是够低调的,也够……冒险…… 苏沉欢下了马,唤了人前去通报,便在前引着施醉卿往前走。 施醉卿在后,嘴角恁地勾了一个邪恶的笑意,突然上前,五指在苏沉欢屁股上狠狠的捏了一把,似市井巷中遛马逗鸟的登徒子,“少侯爷这屁股,扭得真是越发的妖娆了。” 苏沉欢怎都没料到施醉卿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偷袭他,他当即脸色一会青一会黑,而这青黑中又有一点可疑的淡红…… 他心中恼怒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忍着满腔的怒轰,一字一句似从齿缝中挤出来,“督主喜欢就好。” 附近有士兵看见施醉卿偷袭苏沉欢的那一幕,惊秫不已。 苏沉欢一个眼神瞪过去,所有人立马低下头。 施醉卿朗声一笑,苏沉欢继续在前引路,心中恨恨地咒骂施醉卿。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一笑,察觉到身边储慎安古里古怪的气息,施醉卿侧头望了他一眼,道:“储慎安,瞧瞧少侯爷那屁股,本督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能将屁股扭得这么……” 施醉卿声音不轻不重,足够前面的苏沉欢听到,苏沉欢咬牙切齿,瞬间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施醉卿的视线集中到了他的屁股上,让他屁股一阵火烧般的烫。 然后施醉卿始终没有说出后面那个字,苏沉欢的神经不由得被施醉卿吊了起来,故意放轻了脚步,似想听得更加清楚。 施醉卿见状,很厚道地满足了少侯爷苏沉欢的虚荣心”,她补齐了最后一个字,“骚……” 苏沉欢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又听他身边的储慎安阴不阴阳不阳你道:“督主若喜欢,找静渊侯讨了做姨娘便是。” “那怎行,那可是静渊侯的宝贝公子爷,别说做姨娘,本督就算给他正室,他也必定是不给的。” 苏沉欢梗着脖子,真有一种撕了施醉卿的冲动。 但他不能,他要是这么做了,他爹也一定撕了他。 两人旁若无人地把苏沉欢开刷,苏沉欢倒是能忍,一路上恁是没回头,他就怕自己回头会犯冲动。 黑沉压抑的黑雾之中,一顶颇显与众不同的帐子出现在施醉卿的眼前,而这时,一位士兵小将将帐帘勾了起来,从其中走出一位眉眼开阔,身材威武的男人来。 那男人约莫四五十岁上下,一身亚麻色便装身处这黑雾中,却可看看出气势不凡,绝非等闲之人。 苏沉欢见那人,神色敛了敛,恭敬地上前,“父亲,这位便是大夏国督主。” 286.第286章 关系匪浅 苏云鹤一双虎目打量了施醉卿半晌,才哈哈笑道,“幸会幸会,督主,请。” 施醉卿负手走入了营帐之中,目光在苏沉欢与苏云鹤这对父子身上淡淡扫过,苏沉欢大约是遗传了其母,唇红齿白,又是一双桃花眼,多了几分阴柔的邪气,而苏云鹤完全就是男人中的男人,不管是身材还是性格,都与苏沉欢是两个极端,很难让人相信,这两人会是父子。 “一直听小儿提起督主,今日得见,果如传闻,气度不凡。”,苏云鹤命人奉了茶,茶水粗淡,自然比不得施醉卿在玄武行宫的享受,施醉卿给面子地抿了几口,笑道:“我与少侯爷一见如故,在敦商相谈甚欢,尤其喜欢小侯爷这……” 施醉卿别有深意的顿了一下,目光快速从苏沉欢的屁股扫过,苏沉欢如坐针毡,还真怕施醉卿说出什么生冷不忌的话来。 然而施醉卿顿了一下,下一句却是道:“尤其是喜欢小侯爷这爽朗的性子。” 苏沉欢松了一口气,还真没想到施醉卿竟然真惦记上他的屁股了。 施醉卿又道:“想来少侯爷是得了侯爷真传,爽朗大气,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父亲自然都喜欢自己儿子被称赞,尽管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苏云鹤还是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 苏沉欢听这话,抬着桃花眼看了施醉卿一眼,他对苏云鹤显得很尊敬,半点也没那日寿辰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玩味模样。 这般虚伪客套地寒暄了一番,苏云鹤的话题总算的奔入了主题,“想必督主是正从敦商出来,听闻明日就是敦商千金公主加冕登基,督主可知殷城情况如何?” “本督走的匆忙,还真没去仔细看殷城情况如何,不过千金公主加冕登基一事,倒是真的。” “哦?”,苏云鹤挑了挑眉,“督主走的如此匆忙,可是有急事?” “也算不上什么急事。”,施醉卿淡淡道:“只是些繁琐公务而已。” 苏云鹤侧了侧眼,试探道:“前日我见大漠苍秦王从此地经过,前往金墉关,世所周知,金墉关内有苍秦王的几十万雄兵,不知苍秦王这番去金墉关,是作何打算。” “那本督可就不得而知了,侯爷好奇,前日怎么不拦了苍秦王,仔细问问。” 苏云鹤噤了噤声,施醉卿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到底还知道什么是伪善,寂璟敖可就不同,若他将他拦下,惹怒了人,寂璟敖岂非要将他这十万人马给全灭了。 施醉卿不动声色看着苏沉欢,说到底,就是不敢拦寂璟敖,改而拦她了,难道她比寂璟敖好欺负么? 答案当然不是,寂璟敖喜欢以**裸的血腥教训人,她施醉卿救喜欢拐着弯折腾得你半死不活。 施醉卿将苏云鹤问得尴尬,心中暗笑了一声,只听苏云鹤又道:“督主与苍秦王关系匪浅,本候问督主,不就是在问苍秦王么?” 关系匪浅…… 这话不就是暗指她跟寂璟敖是是****同盟么? “侯爷真是爱说笑,苍秦王是我大夏国尊贵的皇子,本督就是奴才,哪能跟皇家攀亲带故的,这关系匪浅一说,实属无稽之谈。” 苏沉欢陡然的插了一句,“可那日敦商皇帝寿辰之上,督主与苍秦王把酒言说,倒像是一对夫妻呢。” 施醉卿皮笑肉不笑,苏云鹤盯了苏沉欢一眼,苏沉欢淡淡抿了抿唇,苏云鹤只怕苏沉欢的口无遮拦将施醉卿给惹了,道:“犬子没见过世面,不太会说话,督主莫要让心里去。” “哪里,小侯爷说的话,倒是中听的很,若是他日本督与苍秦王真做了夫妻,本督第一个盛礼邀请小侯爷,到时候小侯爷可不要嫌弃。” 苏沉欢脸色一抽,苏云鹤好似也没料到施醉卿还真把这话说出来。 一个太监和一个皇子成亲,这怎么看都有点像天方夜谭。 当然,今日于众人而言是天方夜谭,至于日后,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苏云鹤讪讪的笑了笑,很是牵强地说:“督主是御赐九千多岁,爵位尊享,与苍秦王……倒是般配的很……” “想不到侯爷戎马一生,这违心话也说的顺顺溜溜。”,施醉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云鹤。 苏云鹤的违心话被拆穿,也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话锋一转,便将这个不容深究的话题给绕开了,叹道:“这敦商立国六百年,也出了不少雄才大略的帝王,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因为香火而断了国本。” “侯爷,千金公主可是敦商正统的皇族,这怎么就叫断了命脉了?”,施醉卿似不经意地提起。 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人不管有多大的才能功绩,总是能被轻易的抹杀。 施醉卿最不喜的就是这点。 她暗暗想着,要是日后天下人知道她这个女子做了这么多“丰功伟绩”,是说她红颜祸水呢,还是赞她巾帼不让须眉? 施醉卿琢磨着,估计是前者居多。 果不其然,苏云鹤的喜爱一句话,便是直指千金公主的性别,“千金公主虽是皇家正统的公主,但到底是女流之辈,这宗政阙钻营算计,难道就甘心让一个女人夺走了帝位?” “侯爷这话便错了,敦商帝位本就是饶家的,怎么能说是千金公主夺了宗政阙的帝位,难不成在太极国,位高权重者都该是皇帝?” 施醉卿这一反问,让苏云鹤面色一变。 太极国位高权重者,总不过那几家,而静渊侯府自在其中,如今施醉卿这番似是而非的话一出,岂非是暗指静渊侯府有谋权篡位之意“ “督主误解了,是本侯没将话说清楚。”,苏云鹤解释道:“本侯只是以为,妇道人家到底只适合相夫教子,这政国大事,还是男儿的天下。” 施醉卿慢悠悠道:“女人心海底针,女人要是毒起来,三军顷刻尽毁也不是没可能。”,她看了苏云鹤一眼,“侯爷太小瞧女人了,小心在女人手里吃了暗亏。” 同时,施醉卿心里腹诽着,你要是没在女人手里吃过亏,改明儿,我施醉卿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唯女人与小人难养。 谁让她施醉卿又是女人,又是小人呢…… 287.第287章 加冕登基 苏云鹤呵呵一笑,一双朗阔的眸子似红尘中淬炼而出星宇,腾腾而舞,“督主阅人无数,对女人倒是有另一番独到的见解,只是女人心再难测,本侯也不信能敌得上手中无边权势,尤其我听闻,千金公主已是将死之身,只怕无须宗政阙动手,这皇位也会落到他宗政阙的手中,督主你以为呢?” 施醉卿搁了茶杯,神色几分漫不经心,几分肃杀,“侯爷有话不防直说,这般拐弯抹角的,本督听着也累。” “督主爽快。”,苏云鹤等的就是施醉卿这句话,“那好,本侯便直言了。” 苏云鹤起身,在帐内踱步,缓缓道:“敦商是块富饶之地,赤炎大陆谁不想据为己有,督主在敦商久留不去,想必心中也是另有打算,本侯知道督主与苍秦王都是心有大志之人,督主八面玲珑,游走列国之间,谈笑间樯橹破灭,手腕过人,而苍秦王的大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督主与苍秦王强强联手,世间难有敌手,说实话,本候若是对上了,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胜过你二人,但本候敢断言,本候手中这十万大军即便不能灭了骁骑甲军,也定能重创大夏兵力,拖延你大夏国直取敦商的步伐,到时候你我太极和大夏国,谁也捞不到好,反而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所以呢?静渊侯打算如何处置你我两国之间的利益矛盾?”,施醉卿抬眼,似有笑意。 苏沉欢便看到施醉卿那悠悠漫漫的目光中,朦朦胧胧的淡淡色彩,似醉人的香醇酒香,让人不自觉的着迷,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显出与众不同的尊贵之气来。 苏沉欢不知,一个阉人怎么能有这般尊贵而凌厉的气势,便像是脚踩红尘万丈、我自潇洒游戏人间的赌者,目空一切,傲视群雄,睥睨而轻慢,无端的让人移不开眼来。 他正出神之际,苏云鹤再开口,道:“如今囤积在敦商周边的势力,也只有你我两国算得上旗鼓相当,不如你我结成同盟,同击敦商,拿下敦商后,各自得一般。” 苏云鹤说完,看着施醉卿,施醉卿许久不曾回答,似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苏云鹤相信,施醉卿看透其中的利害关系,定会答应。 而施醉卿思索了良久,总算是抬了眼,道:“结盟便算了,本督一向喜欢自己抢到手的东西,若是到时两军合作拿下敦商,还要本督划一半给太极国,本督心里恁的不舒服。” 苏云鹤面色一凛,苏沉欢也侧目,不曾想施醉卿拒绝,竟然会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由此可见,施醉卿很好强,独占欲也惊人。 “不过本督可以与侯爷约法三章,苍秦王的大军不会绝不会对侯爷动手,也请侯爷管束好自己德军队,两军各行其是,各打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这已经算得上是施醉卿的退步了,毕竟苏云鹤手下也不过就带了十万人,如何跟寂璟敖金墉关内的四十万人马相提并论? “好。”,苏云鹤没有理由不答应,“你我便击掌为誓,若是有违誓言,不得好死。” 施醉卿起身,掌心对了上去,与苏云鹤连击三掌,双方算是达成了协议。 至于书面协议,两人都是绝口不提。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侯爷,本督可以走了吗?”,施醉卿此刻并没有多加逗留的心思,苏云鹤达成了目的,也不挽留,道:“沉欢,送督主出营帐。” “是,父亲。” 出了营帐外,施醉卿翻身上马,苏沉欢此刻表情又散漫起来,“督主慢走,小侯就不送了。” “本督有些私话,想与少侯爷说说。”,施醉卿在马背上倾下了身子,苏沉欢不疑有他,走了过去,施醉卿在他耳边温温和和地笑了一声,“小侯爷,改明儿本督送你一件大礼。” 苏沉欢顿时全身发毛,警惕地问:“施醉卿,你难不成是想反悔?” “放心,本督绝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了不会让寂璟敖打你便不会,这份礼物,大约后日,少侯爷便能收到了。” 施醉卿支起了身子,一夹马腹,与储慎安绝尘而去,片刻便在茫茫黑雾中消失了个没影儿。 苏沉欢沉了沉脸回到营帐内,正见苏云鹤在观看战略地图,他上前问道:“父亲以为,施醉卿此人,可信不可信?” “可信不可信,为父不知,只是与我太极国为敌,对她施醉卿没有半点好处,她是不会对我太极国出兵的。” 虽是如此,苏沉欢却总觉得,施醉卿方才那句话,似真别有深意,他道:“父亲,施醉卿此人行行事作风多有乖张,不可尽信。” “放心,为父定会防着她。” …… 明日便是正月初一,元旦。 而今日,是敦商女帝的登基大典。 本该是举国欢庆的日子,殷城之中却依旧一片死起,宗政阙的大军在城中穿街而过,街道几乎已被军队占领,百姓家门紧闭,躲在屋中战战兢兢。 宫中,承乾宫。 千金公主坐在梳妆镜前,她手心捏着一直镌刻着血红藤蔓的瓷瓶,神色显得深深沉沉。 这只瓷瓶,是施醉卿送与她的——施醉卿吩咐卓不凡,漂洋过海从古月国捎过来的。 身后潇湘神色专注,将她的长发一寸一寸勾在指中,束了起来。 千金公主盯着镜子中潇湘的手,轻道:“说道挽发,茜蓉手艺,到底还是不如你。” 潇湘并不答话,放下了玉梳,去拿一旁的金丝蟠龙翼善冠,千金公主推回了她的手,道:“再多梳一会吧,往后……便没有机会了……” 潇湘的手心微微的一颤,“公主……” 千金公主淡淡一笑,“死前能有你为我盛装打扮送行,我了无遗憾了。” 潇湘眼中湿润,膝盖慢慢的、慢慢的弯了下来,哭倒在千金公主的膝盖上,“公主……” 她的哭声隐忍而痛苦,“对不起,是潇湘对不起你……” 288.第288章 兵临城下 “傻丫头,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千金公主轻抚着她的发,“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我,我从未怪过你,只是恼你做得太绝,竟将自己一生的幸福搭了进去。”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潇湘那么死心眼的姑娘,又怎会背叛她? 可千金公主万万不会想到,潇湘会为了让她对宗政陵死心,而做出这样的牺牲。 有些感情,是强求不来的,潇湘以为她经历这件事,从此便会爱上戒贤,其实,她心中太清楚不过了…… 她与戒贤,是永远不可能的。 一个是皇家公主,一个是佛门高僧,谁敢不敢有勇气跨出那一步,忍受天下人的非议。 “没有公主,潇湘便不会有幸福。”,潇湘闪烁着眼里的泪花,凄然地看着千金公主。 “潇湘……”,千金公主擦拭着潇湘的泪水,“我走后,你与宗政陵,好好的过日子吧,她恨的是我,不会薄待了你的……” 潇湘摇着头,“潇湘不要,公主若死了,潇湘给公主陪葬。” “不要说这种傻话,我希望你与茜蓉都好好活着,谁也不要做傻事。” 潇湘埋着头,听着外面似有钟声传来,擦干净了眼泪道:“公主,吉时快到了,奴才伺候公主更衣。” 千金公主叹了一声,站起身。 潇湘为她她扣上龙袍,龙袍是现赶制出来的,腰身显得有些松弛,潇湘微微束紧了腰带。 茜蓉举着托盘推门而入,“公主……” 千金公主回头,对着茜蓉,一笑。 “哐当——”,茜蓉望见千金公主的脸,顿时震在原地,手里的托盘滑落,砸在地上响声杂乱。 “公主,你的脸……” 千金公主侧头,从铜镜中望了一眼那张容颜,随后她将面具覆上,道:“吉时到了,走吧。” …… 群臣从宗政阙近日的举动,已预感到政局的动荡,却依旧中规中矩,穿上隆重的朝服,心情沉重去了大殿。 宫中张灯结彩,一派欣然,却因为这宫中死寂一般的哀沉而显得几分暗淡。 大臣们见面,失去了往日与同僚寒暄的心情,静默地站在大殿之上,等着登基大典的开始。 “皇上驾到——” 钟声与鼓声在大殿之外霎时响起,号角奏起,吹响云霄,惊起荒落枝头的乌簇拥而起。 文武百官,宫女太监,裣衽参拜。 “恭迎皇上圣驾——” 六十四人抬的步辇图穿过广阔的宫道,停在威仪庄严的大殿前,千金公主将手搭在茜蓉的手背上下轿,一步一步,踩着殷红的地毡,走进了那敦商国最矜庄俨恪的殿堂之中,坐上了天下人人艳羡的九龙宝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的朝拜响彻在敦商皇城的上空,将那挥之不去的乌云驱得四处逃散。 “众卿家平身。”,千金公主微抬了抬手,群臣纷纷起身,千金公主的声音平稳而铿锵,“朕今日登基为帝,伺候当行仁孝之道,修身治国,保我敦商万民安乐。” “吾皇英明,臣等荣幸——” 千金公主肃穆一笑,胸腔间一股浊气涌出,让她眸色微微变了变,她强撑着身子,五指死死的撑在了龙椅上,正待开口,一队禁卫军突然鱼贯而进。 “大胆,没有皇上旨意,谁准许你们进殿的——”,潇湘呵斥道。 “是本王。”,宗政阙的大步踏进,“今日皇上登基,是我敦商万民的荣幸,却是皇上的不幸,因为今天,是皇上的加冕大典,也是皇上被废之日,对于皇上而言,应当是个永生难忘的日子。” 千金公主神色不变,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丝毫未因宗政阙的闯入而大惊失色,“怀宁王比朕想象的,来的早了一些。” “看来皇上,神机妙算。”,宗政阙这些日子将先前施醉卿的所作所为仔细想了想,又联想到千金公主与施醉卿走得近,越发觉得施醉卿此番带着戒贤逃走,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未免夜长梦多,他已经沉不住气发动了政变,逼宫让位。 此刻整个殷城,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怀宁王居心,举世皆知,何须朕有神机妙算之能。” 宗政阙的目光扫过殿上战战兢兢的众大臣,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皇上便退位让贤吧,否则将这神圣的大殿上染上众臣的血,只怕也是有些不吉利的。” “看来怀宁王不打算放过朕,也不打算这里的众臣了?”,千金公主平平静静。 “只要皇上识相,本王又怎会赶尽杀绝?” 千金公主一笑,笑声微扬,晓得宗政阙沉下脸,连群臣也颇觉有些莫名其妙,良久,千金公主才顿住了笑容,道:“朕即便识相,只怕怀宁王,也让无福消受。” 宗政阙阴鸷的眸子杀意顿现,而就在此时,一人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殿内,“王爷,王爷,大事不妙了——” 宗政阙脸色一变,那人跪在殿上,神色惊惶,“犬戎西狄连夜进攻我敦商北面,如今已攻下敦商边境三座城池,大夏国兵分三路,从从东南东北进攻,对敦商形成了包围之势,城池接连失手,不过一夜,大半个敦商已落入大夏国的手中……” “什么?”,宗政阙上前揪住报信之人的衣襟,满脸震惊。 短短一夜的时间,施醉卿竟然就调兵遣将连夜打下了敦商的半个天下,这怎么可能。 “全是大夏国的军队?” “其、其中似有太极国、大周国、屠术国以及周边小国,还有各方沙匪海盗烧杀抢掠,但兵力都不足以与大夏国强兵相较量,太极国与屠术国今晨落败施醉卿手中,已狼狈回国……属地藩王也大多不敌施醉卿,弃城投降了……” 朝中众臣脸色大变,议论声激烈,人心惶惶不安之际,那报信之人又道:“还、还有……大夏国苍秦王亲自领兵一路人马进犯皇城,如今已……兵临城下,在城外叫嚣怀宁王出去迎战,否则强攻……” 众臣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这么快竟然就兵临城下了…… 289.第289章 最后一程 谢阁老叹道:“有什么不可能,当年抢走金墉关,寂璟敖可是只派出了五千人马,三个时辰便攻下了关口。” 宗政阙凶残地瞪了谢阁老一眼,他心中仍感觉到震惊和愤怒,寂璟敖分明已是先施醉卿一步离开了敦商,为何突然出现在皇城附近,甚至还是大军压境,而施醉卿却从敦商国外包抄而来。 唯一的可能,便是寂璟敖根本不曾离开殷城半步,这根本大夏国混淆视听、乱人耳目的伎俩,好让他疏于防范,大意轻敌。 该死—— “寂璟敖带了多少人?” “看情况,大概不足三千人……” “三千人?”,宗政阙突地放生冷笑,“他们武器如何?” “都是随身短刀。” “寂璟敖妄想以这三千人攻下皇城,真是痴心妄想,哼——”,宗政阙露出不屑的神色来,然而朝臣却并不如此想,寂璟敖这人小看不得,他从不打必败的仗,如今既然出兵了,势必不会是一时冲动。 “怀宁王还是不要轻敌的好。” “谢阁老是认为我敦商儿郎将士,还不得寂璟敖区区三千人马吗?” “老夫可没有这个意思。” 见两人闹得僵,一官员忙出来打着圆场,“王爷,谢阁老,如今不是咱们窝里斗的时候,应当合力对付外敌才是。” 而殿上,千金公主在此笑了起来,“怀宁王不必白费心机了,大夏国拿下敦商,已是天定的事实,凭你怀宁王,根本不可能阻止的了。” 宗政阙陡然反应过来,指着千金公主,“是你勾结施醉卿,将我敦商大好河山,送给那阉人?” 千金公主站了起来,“这敦商天下,是饶氏先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我饶华若不想要你宗政阙得到,你宗政阙便永远也别想得到——” “你——”,宗政阙目眦欲裂,“各位大人可都听清楚了,这就是敦商的公主,敦商的皇帝,竟然将自己的国家,送给外敌——” “公主,你这到底是为何啊?” 千金公主手指着宗政阙,“他,宗政阙,弑君弑父弑母,谋害皇家公主、府中嫡出幼弟,就凭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辈,也配坐拥天下、统领我敦商山河?”,千金公主看着朝中众臣,字字句句铿锵震人,“各位大人,宗政阙是的为人,还需要朕多说吗?成如父皇所说,他能上阵杀敌、调兵遣将,却不是治国之才,敦商到他的手里,势必生灵涂炭,百姓水深火热,朝中老臣个个不得善终。” 宗政阙愤怒地看着千金公主,千金公主毫无畏惧,依旧声正腔圆,“飞鸟尽鸟弓藏,今日你们拥他为帝,他日你满门被诛,血流成河——” “公主,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将我敦商拱手送给外人啊,这,这是要成为我敦商的千古罪人啊……”,老臣们无奈出声。 “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只要能免了我敦商万民毁在宗政阙的手中,即便被天下人唾骂,朕也不怕。” 众臣忧心不已,纷纷摇头叹息。 敦商百年根基,没想到也逃不过朝代更替的命运。 “王爷,苍秦王就快要进攻了,王爷快出城应战吧。”,那报信士兵催促道。 宗政阙阴冷的目光看了千金公主一眼,放下狠话,“等本王收拾了施醉卿,再来收拾你——” 随即他快步离去。 千金公主让群臣安静下来,道:“各位大人此刻心中定是不满饶华的行为,但饶华无愧于心,各位大人在敦商是臣,敦商亡了,各位大人还是臣,既然都是臣,谁是皇帝又有什么重要的?他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百姓衣食无忧,那不是很好吗?还有什么比保住命,儿孙承欢膝下更重要?” “可是施醉卿此人毒辣阴狠,皇上怎可将敦商交到这种人的手里?”,臣子们忧心忡忡。 “那不过是外界传闻,各位大人仔细想想,从施醉卿权掌大夏到现在,大夏国中可有什么动荡?什么什么政权交替?”,千金公主见众臣神色稍稍安定了一些,又道:“施醉卿掌了大夏之后,大夏不仅没有乱,反而因为施醉卿颁布的各项政令,让百姓丰衣足食,大夏国国力大增,几乎有强过七国之势,这样一个能人,怎可单看外界对她的风评。” 众臣面面相觊,千金公主所言的确是事实,施醉卿的能力手腕毋庸置疑,可她就这能善待敦商? “施醉卿曾答应于我,不会为难朝中各位老臣,各位大人不必想着外逃躲避战火,都回去关上门,好生歇息吧。”,千金公主似是累了,皮肤上冒着一层薄薄细密的汗水。 战祸在即,众臣也无心议论朝政,纷纷告辞退下。 千金公主身体一软,重重的瘫入轮椅里。 “公主……”,茜蓉和潇湘知她这次只怕真的是…… 两人默默流下了泪水。 千金公主闭着眼,艰难地抬起手挥了挥,“你们俩都下去,我想自己呆一会……” 两人互看了一眼,轻声离开了殿内。 千金公主缓缓睁开眼,朦胧的眸光看着这珠宫贝阙内的庄严奢华,琼楼金阙,龙凤翱翔,一目望去,巍巍峨峨,阔远的殿外依旧是满目的富丽堂皇,宫宫脊吞金稳兽,殿殿柱列玉麟鳞,玉台生光,似几度残阳映射,却抹不去那斑斓璀璨之下的式微荒凉。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千金公主小心翼翼地抬着手臂,掌心似在摩挲着那四处逃窜的空气带来的宫阙形状,她的唇畔挂着淡淡幽幽的笑,点染了满殿的辉煌光彩。 那笃笃辘辘的车轮声仿若自遥远的天际而来,千金公主努力的将视线集中在殿外缓缓而来的身影之上。 是来送她,最后一程么? “你怎么来了……”,她更像是是自言自语。 宗政陵望着大殿之上威严端坐的她,明黄的龙袍撑在她的瘦弱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大概皇家之人,永远都有一份磨灭不去的尊华——那是生死也撼动不去的。 宗政陵轻道:“我看见你刻在石壁上的字了。” 石壁上的字…… 千金公主微微皱着眉头想着,什么石壁上的字…… 良久,千金公主某种荡起飘渺的笑意,似湖水般温婉,却一碰就碎。 石壁上的字…… 290.第290章 出尔反尔 那还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她救了身中剧毒的宗政阙,却反而被护主心切的金线引咬了一口,宗政阙眼瞎耳聋,根本不知这一变故,她只记得他当时说:“姑娘救我一命,无以为报,不如便奏支曲子给姑娘听听。” 那一首曲子,微不足道,却足够她欢喜,她在几万重宫阙中忍受着金线引蛇毒的侵蚀时,陪伴她熬过去的,就是那曲子。 那时她在他的手心写:“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可不要这曲子……” 原来只是些小心思,却不成想宗政陵懂,他道:“若我宗政陵此番能脱险,必定十里红妆,迎娶姑娘为妻。” 为了这一句话,她欢喜的笑了,却摇着头,写道:“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你若真为了报恩娶了,我不嫁也罢。” 他急切地捉住她的手,“姑娘,我宗政陵,绝不会仅仅因为恩情而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在他危在旦夕,石壁湿寒中,她拥他入怀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间心动的跳跃声。 有些人你面对一辈子,你觉得你不会动心,可在因缘巧合之下,你还什么都不懂,却突然就动心了,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即刻后来宗政陵将妙珠当成了千金公主百般恩爱,心中却始终空荡荡的,那心跳之声,再未有过。 石壁中,千金公主良久的沉默,宗政陵只以为唐突了,在山洞中摸索着扣上她的手臂,感受着她手臂微微的震动,他问:“你在做什么?” 她写:“我在刻字。”,我要将你的承诺,刻在石壁之上,若是我将来死了,这世上总也会有人知道,是你宗政陵求娶我千金公主,而非我死皮赖脸的下嫁。 这是她年少之时作为公主的骄傲。 宗政陵从不知他刻了什么字,这么多年,他从未踏足那个山洞,可当那天他拨开洞壁之上的藤藤蔓蔓,沿着那湿润的青苔,读出那几个字时,才终于知道,当初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姑娘,自己成许诺娶她,并且在心里发誓必定一生一世的宠她爱她。 ——宗政陵承诺娶饶华,一生一世,永不背离,元丰二十八年二月。 他做到了娶她为妻,却告诉她,你是怀宁王府的小王妃,却永远不会是我宗政陵的妻子,我的妻子,只有妙珠。 一切错误都从四年前开始,世间伤她最深的那人,始终还是他宗政陵。 而他们,分明是相爱,却在相杀中彼此折磨了三年。 “饶华……”,宗政陵目光沉淀着拂不去的哀伤,他看着那离他只有九步阶梯的女子,“对不起……” 千金公主撑着龙椅,极其缓慢的地站起了身,她脚步很慢、很重,一步一步走下了阶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那脚下的每一步,都在透支着她短暂的生命。 宗政陵屏住呼吸看着她,他能看出她脚下的虚浮和沉重,千金公主终于踏下了最后一级阶梯,却在隔着半步的距离,她终于支撑不住,吐血倒下…… “饶华……”,宗政陵伸臂将她揽入怀中,“饶华……” 她的身子那么轻,似随时都快要消失。 千金公主意识游离,她慢慢的将覆在面上的那张面具拿下,“宗政陵,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为什么让我足足等了三年。 为什么让我等到了死,你才来…… “你的脸……”,宗政陵怔怔地看着那张脸,掌心颤抖地摩挲她的脸庞,眼前的千金公主容颜静美剔透,倾国佳色,月眉水眸,她羽睫哀若地颤抖,仿若即将沉睡的的精灵,哀伤悲绝。 她美得那么空灵安静,那么淡然奢华,让人不忍心打扰。 宗政陵取下那金丝金丝蟠龙翼善冠,长发如墨,如水倾泻——那是四年前艳冠敦商的皇室公主。 “这是我的脸,四年前,我就是以这样的面孔认识你,可你不记得了……不……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谁,你不认识我了……”,她的眼角轻轻的滑落一滴泪,说出的话那般轻,轻的让人心痛、让人害怕…… “不,我都记得……” “我一直想以最美丽的面孔在你的怀里死去,如今我总算如愿以偿了……” 施醉卿将这生骨之药给她,却是用命来换取六个时辰的绝美,她本就已是将死之身,无所畏惧,能让她在以公主的容颜死去,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宗政陵的眼泪滑落在千金公主容颜之上,他抱着她,推着轮椅缓缓离开了这宫殿之中。 “饶华,我带你回家……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离了……” …… 敦商东部南部边境二十座城池全部沦陷,守城将士不敌来势凶猛的大夏悍军,伤亡惨重后出城投降。 将士不眠不休,一路势如破竹直取敦商皇都殷城,寂璟敖手下猛将全军出动,分为围之,各个击破,从各方聚拢敦商,将整个敦商困在龙潭之中。 施醉卿顺风顺水,而此刻的苏沉欢与苏云鹤父子,身处敦商军队的包围圈里,仰天大骂施醉卿。 “施醉卿,你这个卑鄙小人——” 正在城外的施醉卿,打了一个喷嚏,手指微微拢成拳头搁在鼻翼下,低低咳嗽了一声。 太极**队与敦商军队奋力厮杀,两军伤亡俱是惨重,苏沉欢看着刀光剑影中越来越多的太极国士兵倒下,拳头再次捏紧。 施醉卿这人,果然是信不得。 即便父亲防着她反咬一口侵吞太极**队,却防不住她竟然玩阴谋手段,虚虚实实,将附近诸侯王与宗政阙留下的十万人马全引此处对付他太极国。 如今太极国被重兵包围,即便杀出重围,兵马也是所剩无几,而先前打下的那几个城池,都将成为施醉卿的囊中之物。 他们平白的,替施醉卿打了半个江山。 该死—— 苏云鹤与众将士奋勇杀敌,而高处观战的一员敦商大将拉弓搭弦,此刻正对苏云鹤的胸口。 “噗——”,飞箭离弦。 “父亲小心——” “侯爷当心——” 众人大惊,苏云鹤回身,一刀将那利箭劈断。 291.第291章 对战 众人松下一口气的同时,陡然察觉一道箭锋回转,朝一时松懈的苏云鹤再次刺去,原来是那大将连发两箭,声东击西,一箭转移了苏云鹤的注意力,一箭射空,却忽然回旋,乘其不备,刺入了苏云鹤的后背。 “父亲……”,苏沉欢上前扶住重伤的苏云鹤。 敦商大军显然已快是抵挡不住太极国的进攻,然而太极国伤亡也不少,再拼下去,两军都不肯让步,那便是的是两军覆灭。 尤其现在太极国主帅重伤。 这场仗,不能再打了—— “父亲,撤兵吧。”,苏沉欢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亲,我们不能再拼下去了。” 众人围着苏云鹤,苏云鹤闭了闭眼,挥了挥手,太极**队即刻撤下,而敦商军队也似有默契,同时散开。 两军对峙,而此时,轰轰隆隆的千军万马之声突然呼啸而来,瞬间逼近,惊诧了太极敦商两军。 那军队兵强马壮,不由分说,冲上来便将所剩无几的太极军控制住,而敦商军哈来不及撤回城里,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战火继续延绵。 苏沉欢望见为首马背上发号施令的紫衣男子,,咬牙切齿,“施醉卿,你言而无信——” 施醉卿很不厚道地道:“什么言而无信?三军在前,少侯爷说话可要当心着,免得扰乱了我大夏**心。” “奸诈小人,你就不怕不得好死?”,苏沉欢恨恨道。 前方大侠军军队劝告敦商投降失败,已对城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城门摇摇欲坠,已是不堪重负,拿下这座城池,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 “少侯爷,本督说过不会让我大夏国的军队伤你太极国一分一毫,本督哪里不守信用了?你且问问你的士兵,他们都是伤在我大夏国士兵的手中么?” “你——”,苏沉欢哑口无言,“诡计多端——” 施醉卿一笑,这一笑间,城门轰然倒塌,大夏**队长驱直入,这场仗,施醉卿,胜了。 “督主有令,大夏军队攻城,凡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楼上将领自觉大势已去,长叹了一声,闭眼良久,沉重落下一字,“降——” 四处逃窜的敦商军队纷纷放下刀剑。 奔入城中的大夏士兵井然有序,凌而不乱。 “督主有令,凡我大夏国士兵,不许烧杀抢掠,不许惊民扰民,违令者斩——” “督主千岁,督主千岁——” 将士们举刀呐喊,施醉卿道:“上官清,江回渊,你等继续快速前行,务必在今夜之前到达殷城,支援苍秦王。” “是,督主。”,寂璟敖将三军大权交给施醉卿,他们自然唯命是从。 施醉卿坐在马背上,扫过垂头丧气的太极国士兵,最后将视线落在愤怒不已的苏沉欢身上,道:“少侯爷记得前日里,本督曾说过要送你一份礼物。”,她笑着,笑容淡而冷,“这就是本督的礼物,少侯爷可满意?” 苏沉欢提了提刀,他本是个俊美男子,虽出身武将世家,却从小身矜肉贵的养着,这样血腥的战场,本就不适合他,而看他神色间,也似乎是不喜的,想必是他这侯爷爹希望他能历练历练,将来也做一个纵横战场的大将军…… “如今这附近都城都已是我大夏的属地,少侯爷还是赶快带着侯爷回国救治吧,否则本督可不敢保证,静渊侯是否还能活着回到太极国。” 苏沉欢看了看苏云鹤,虽已简单包扎了伤口,但仍因为失血过多,此刻意识有些游离。 “施醉卿,这个仇,来日我苏沉欢势必找你算个一清二楚——”,苏沉欢将苏云鹤放上了担架,策马而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施醉卿一眼,眸光深沉,“施醉卿,他日战场相遇,我定不会对你留情。” 施醉卿虚虚一笑,“本督便等着少侯爷金戈铁马、挥师扬鞭的那一刻。” “走——”,苏沉欢大喝了一声,太极国士兵陆续退出敦商地境,施醉卿从一开始就打算独吞敦商,前来分羹的大周国和诸帮海盗沙匪都失算了,如今连太极国也狼狈离开,犬戎西狄两个乌合之众,不过是迟早的事。 身旁寇震道:“督主,听说苏云鹤已向太极皇帝另支了十万大军前来助阵,若是这十万大军会合,他们会不会反扑?” “苏云鹤受了伤,苏沉欢实战经验不足,太极支过来的十万人马,带兵之人不过是无名小卒,他们不会做以卵击石之事,苏云鹤会将他们劝回去的。” 只是太极国此次无功而返,且十万人马折损近七万,太极国皇帝对静渊侯府,只怕会生出不满来,苏云鹤这日子,不好过了。 …… 殷城城门紧闭,寂璟敖轻率三千人马围在城外,宗政阙匆匆登上城墙,望见那势不可挡的三千将士锐气勃发,就等寂璟敖一声令下开展。 而他刚刚又接到城外,寂璟敖昨夜带兵突袭城外畿军大营,畿军损失惨重,已不成气候,此刻依靠他驻扎在殷城内的兵力与寂璟敖一战。 “去将五城兵马司全调过来。”,宗政阙吩咐道。 “王爷,五城兵马司镇守敦商,坚不可摧,中城兵马司尚可调出一半,可其他四城兵马司若是被调走,殷城岌岌可危啊。” “寂璟敖若是攻下了城门,殷城将荡然无存,五城兵马司又有何用?”,宗政阙冷冷道:“快去传令。” 那人无奈,只得去调令五城兵马司。 潘祁在马背上宗政阙大喊道:“宗政阙,你为何还不开城门迎敌,莫不是怕了我大漠苍秦王殿下——” 宗政阙冷哼,“寂璟敖,你当真以为你是神将再世不成,以三千人马夺取我敦商都城,痴心妄想——” 寂璟敖神情显得几分轻慢,“孤王能挫你一次,便能挫你第二次,别说你殷城城内不过只有三十万来万人马,即便是百万大军,孤王也能让你丢盔弃甲。” “嚯——” “嚯——” “嚯——” 三千将士齐声呐喊,声震城门,地表鼓动,士气锐不可当。 292.第292章 战争不简单 潘祁道:“怀宁王,你可听到了我大夏国的战鼓之声?我大夏国九千岁亲自带兵,如今四十万人马已取下你敦商半个山河,就差这敦商皇城了,你若出城投降,饶你一死——” 潘祁说完,陡然一声尖利震撼的鼓声彻响苍穹,宗政阙浑身一震,那是大夏国的战鼓之声——敦商,又以城池失手了。 宗政阙拳头紧绷,决不能让施醉卿打进来与寂璟敖的军队会合—— “本王今日,让你大夏有来无回——”,宗政阙大喊:“开城门迎敌,谁能取下敌军大将首级,加官晋爵,赏银万两——” “开城门——”,宗政阙亲自带领敦商先锋军倾巢而出,两军激烈交战,厮杀搏斗,鼓舞士气的战鼓一声一声,越来越震撼人心。 寂璟敖所带的,都是大漠军中最擅战的勇士,以一敌十不在话下,拼杀了将近半刻钟,殷城城门大开,五城兵马司接到调令全军出动前来助阵,顷刻间已是敌众我寡,这般打下去,大夏将士势必撑不住。 “寂璟敖,今日本王便要一雪前耻,让九州大陆都看看,是你寂璟敖厉害,还是我宗政阙更胜一筹——”,宗政阙提刀朝寂璟敖冲去。 寂璟敖身处刀光剑影之中,却一派淡然,见宗政阙的刀来,顺手便将马背上的刀鞘掷出去,凌厉的劲道将宗政阙手中的大刀劈落。 寂璟敖慢悠悠地提了提缰绳,那表情动作,当真是有几分施醉卿睥睨人的模样,他道:“怀宁王如今就只剩一条胳膊了,孤王若是下手狠了一下,削了怀宁王这仅存的胳膊,心里只怕过意不去。” “果然是你——”,宗政阙怒声大喊,策马飞奔过去,再次对寂璟敖发起进攻。 寂璟敖轻笑一声,对潘祁道:“退——” 潘祁随即大喊:“退——” 大漠将士立时迅速从战斗中撤离,快得让人有些眼花。 宗政阙料不到寂璟敖说退就退,如此一来,他的进攻却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收不回来,反弹还伤了自己。 而敦商将士见主帅穷追不舍,自然也追了上去。 潘祁回头望了一眼,笑了一声,突然对着撤离的大漠将士喊道:“撒网——” 撤退的将士们陡然一反常态地折回来,瞬间从四面将宗政阙的人马围住,不断吆喝,那急速旋转的大漠将士似一个阴阳八卦的转盘,让人眼花缭乱。 敦商将士头脑发晕,站在原地也似乎有些晕眩,摇摇欲坠。 糟糕,中了寂璟敖的激将法—— 宗政阙心中暗叫不好,“快,撤回城里——” 然后已经迟了。 此刻墩上将士被困在这诡谲的阵法之中,头晕眼花,身体根本不由自己做主。 寂璟敖坐在马背上,端看这一场无形的厮杀。 潘祁带了几人上去缠住宗政阙。 宗政阙奋力厮杀冲出重围,领着身边的几千人前去破阵救人,同时对城门之上的将领大喊道:“放箭——” 城门上的将领焦灼不已,弓箭出动,却根本不敢射,只因大漠将士虽是集中站立,却是在敦商将士的身后,这一旦乱箭射出,敦商将士可全成了靶子。 而这样的情形,身处战场之上的宗政阙自然看不到,他看到的只是大漠士兵集中过度,此刻放箭,必能让他们方寸大乱,阵法便不攻自破了。 宗政阙愤怒地大喊:“放箭——” “王爷,不能放箭——”,城上大声回道。 宗政阙怒发冲冠之际,不管不顾一通乱砍。 这场战火厮杀了将近两个时辰,待到两军都筋疲力尽之时,已经是夜幕僵硬,寒风四起。 潘祁看着阵法之中不断殒命的敦商将士,低声对寂璟敖道:“王爷,他们人太多,阵法有限,快撑不住了。” “她来了。”,寂璟敖却道。 “谁来了?”,潘祁不解,而他疑问刚落下,耳边突然的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三军驾马长呵声,潘祁心中一震,忙朝远处看去,只见远处千军万马奔涌而来,震碎了漆黑的天幕。 而那扬在夜风中的旗幡,似被镀上翠色的荧光,霸气的狼头仰天长啸,朝着敦商城门呼啸而来。 “是督主带领大军攻到殷城了——”,潘祁大喊,激动人心。 大漠将士马不停蹄,终于拿下了敦商,如今,就只差这一坐繁华富庶的敦商皇城了。 “督主。”,潘祁激动地上前,本已筋疲力竭守住阵法的大漠将士心中也顿时有了底气,士气再起高涨起来。 而敦商那一边,知晓敦商落入大夏手中已成定局,斗气愈加的衰败。 施醉卿踱步到寂璟敖身边,看了他一眼,道:“将阵法撤回吧。” 寂璟敖点了点头,潘祁立刻下令,“撤——” 宗政阙心中即便不甘,也不得不带领残余部队逃回城中。 潘祁即刻下令追击,施醉卿道:“殷城不比其他城池,强攻不得,将士们已连续战斗了了一天一夜,先下令休息。” 敦商的百姓都被困在城中,一旦强攻进去,势必造成人心混乱,到时即便拿下殷城,也极难收拾。 因为战火,绝不仅仅是在城门。一旦大军打进城里,百姓死伤定然是避免不了的,而她这一路上,已经尽量避免了将战火延绵城中,没道理到了皇城脚下心急。 敦商将士同样需要休养生息,两军都暂旗鼓,僵持起来。 施醉卿脸色也略显疲惫,寂璟敖下马,他走到施醉卿面前,张开双臂将施醉卿抱下了马背。 “累吗?”,寂璟敖坐在火堆旁,揽着施醉卿,轻问道:“若是累了,便先睡一会。” 跳跃的火光将施醉卿的脸颊染得血红,火光下她的眸子幽幽沉沉,“寂璟敖,我杀过人,从来没觉得杀人有多难,可是我却到今天才知道,战争不是手起刀落那么简单。” 杀一个人简单,可是想要发动一场战争看着人与人相互拼杀,那样的场景…… 从来都不简单。 “世上有强弱,就会有战争,即便不是我们,敦商的战争也不会停息。”,寂璟敖捧着她的脸颊,他看到了施醉卿眼中的茫然和几许痛苦。 293.第293章 声讨 施醉卿从未经过战争,当她在马背上沉着不乱发号施令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心里的颤抖。 “你说的没错。”,施醉卿将脸埋入寂璟敖的掌心中,这一路上见过趁机打家劫舍的山贼强盗不少,若不是施醉卿手中强兵在手消灭他们,敦商的百姓只会受到更大的祸害。 **是一切战乱的根源,而想要结束这长久的战乱,便必须要结束各国分裂的局面,否则,战火不会熄灭,只会永无止境的延续。 “寂璟敖,我不想要这天下,可我势必要统一这天下。”,施醉卿扬起脸,坚定地看着寂璟敖。 若说先前她说夺取天下是因为无聊和好玩,那么今日,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她不会再把这当成是一个玩笑,而是一个责任。 尽她一生全力,给这赤炎大陆的百姓,一个太平的天下。 “我陪你。”,这注定不是一条平坦的道路,可这是施醉卿要走的路,不管有多艰难,他都会陪她,走到最后。 施醉卿一笑,“好。” 丑时三刻,鸡鸣狗叫。 宗政阙突然对城下的大漠将士发动攻击,万箭齐发。 寂璟敖即刻将军队整合,盾牌排列成铜墙铁壁,其上的反光镜夺人刺目,照得城上拉弓搭箭的敦商将士睁不开眼,射出的箭频频失了准头和力道,毫无威胁感。 “王爷,我们的箭不多了。” 宗政阙无奈,只得下令停止放箭。 城上的将士都担心此举会惹怒城下大漠三军强行攻城,谁知此时,施醉卿却坐在马背之上,扬声说道:“城上的将士都听着,敦商大势已去,你们若是负隅顽抗,只有白白送命——” “施醉卿,你休得祸乱我敦商军心,你来犯我敦商,挑起战乱,窃我家国,我敦商将士势必誓死保卫皇城,不让你大夏铁蹄践踏分毫——” “宗政阙,事到如今你还蒙骗三军?”,施醉卿扬起手中的一卷羊皮文书,道:“各位将士,这是你们敦商女帝亲笔写下的檄文,她被宗政阙所害,自知大限将至,无力铲除宗政阙这个逆贼,所以让本督代行,务必诛杀宗政阙,以慰她在天之灵——” “胡言乱语,我宗政家忠君爱国,怎会谋害皇帝,施醉卿,你休得混淆视听——” 施醉卿将手中檄文扔给江回渊,“念——” ——敦商建国百年,历代先王无不是雄才大略,朕迫于局势,以女子之身荣登大宝,封定万国,遵高祖之旧制,修先皇之遗德,然时逢家国内乱,朕内无能治国,外无能安邦,有辱先祖威名,自愧我万民,唯有自戕以谢天下,时朕大行前,却有一腔正言告知我敦商万民,望我敦商万民切之记之,晓以大义。 怀宁王宗政阙,悖道逆理,鸩杀嫡母,气死生父,篡夺其位,此其不孝之大罪也;弑君夺位,毒害皇女,执柄朝权,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此其不忠之大罪也;残害胞弟,毒杀忠义之士,此其为不仁不义之大罪也,阙之罪行,罄竹难书,天下昭然,所共闻见,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必将为祸天下。 朕大限即至,无能诛夷逆暴,无能安国安家,唯求助友邦冢君,大夏督主,英才俊伟,天下知名,朕求之,今以此檄文揭阙之种种罪行,往督主能为敦商万民,诛杀此贼…… …… 江回渊激昂慷慨的声音震荡在城上城下几十万将士的心中,千金公主的这篇檄文,将宗政阙的累累罪行道得明明白白,也说明了施醉卿是师出有名。 宗政阙也面色冷岑,“你大夏国窃夺我敦商国土,如今竟还变出子虚乌有的罪名强加于本王身上,真是卑鄙至极——” 江回渊扬起檄文,“各位敦商的将士,你们仔细看看,这是你敦商女帝落下的玉玺文印,我大夏国此举是应贵国皇帝的邀约前来阻你过清除叛贼,不是来颠覆你敦商城池,残害敦商百姓的——” 城上的将士面面相觑,身心疲惫之下,已经完全乱了思考的能力。 有人小声说道:“难道王爷真的毒杀了皇上与千金公主……” “若连自己父母都能毒杀,那将来我们……” “都给我闭嘴——”,宗政阙一剑挥过去,将两个忐忑不安的士兵刺死,剑上染血,他的面目让人恐惧,“谁再敢听信敌人之言扰乱军心,杀无赦——” 周边众人噤若寒蝉。 江回渊道:“女帝背负万世的骂名来换取敦商的安宁,若是你们执迷不悟,她的一片苦心就白费了。” 潘祁道:“宗政阙今日能鸩杀嫡母亲父,毒杀幼弟公主,谋君篡位,他日势必不会善待敦商百姓,你们难道真要助纣为虐,让这个暴君上台吗——” 五城兵马司面面相觊,其中一人问道:“他们手中的确是皇上所发檄文,敢问王爷,公主檄文上所写是否属实?” 他们原先归顺宗政阙,是因为宗政阙大权在手,且在朝中名声颇盛,可若檄文上所说都是真的,他们拥戴宗政阙,还真成了助纣为虐,到时岂非是要跟着遗臭万年。 “这是敌人的离间之计,你们若是轻易相信,便是中了敌人的诡计——”,宗政阙神色严肃,“难道你们都想做亡国奴?” “可敦商如今就只剩下这一座城池了,大夏国来势凶猛,势不可挡……” “闭嘴——”,宗政阙呵斥道:“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誓死战斗到底,谁敢轻易言退,本王就先杀了谁以示三军——” 四人再次对看一眼,这时,城下施醉卿对江回渊道:“将人压上来。” 江回渊点了点头。 两将士一左一右提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匆匆走到阵前,那老者满目怆然,身形消廋佝偻,看模样,倒似是受了什么打击。 城上有人道:“那不是杨太医么?” 宗政阙目光一狠,手指微动。 施醉卿对杨太医道:“杨太医,你是否该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让敦商的将士们都看看,他们所追从的主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294.第294章 万法唯心造 杨太医抬头望见宗政阙,全身因为愤怒而颤抖,“宗政阙,你这个奸贼,你不是人——” “杨太医,到底怎么回事?”北城兵马司问道:“你不是失踪了吗?” “老夫罪过啊,罪过啊……”,杨太医被人搀扶着,老泪纵横,“宗政阙为了谋权篡位,以我全家老少的性命相威胁,让我在皇上与千金公主的药膳中下毒,致使皇上与千金公主身中奇毒,后来被李国舅得到了风声,宗政阙见实际败露,为了掩人耳目,他便杀人灭口,我杨家上下,全惨死在他宗政阙的手中,高龄老母,稚童小儿都不能幸免,唯有我这个老头子侥幸逃过一劫……”,杨太医早已不复往昔的坚朗,“宗政阙,你会遭天谴的——” 宗政阙单臂搭箭,以唇扣箭,迅速朝杨太医射去。 寇震提了提红缨枪将利箭挥开,道:“宗政阙,你若不心虚,何须杀人灭口?” 城上哗然,五城兵马司心中已有了疑虑。 而这时,又听一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没错,杨太医所说,全部属实。” 众人望去,正见谢阁老带着群臣走来。 “阁老大人,阵前刀剑无眼,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我等前来,是为了揭开宗政阙的真面目——”,谢阁老义愤填膺,神情却哀沉,“我等方才从宫中出来,皇上已经……” “皇上她……”,五城兵马司心中暗惊,“怎么会这样?” 虽然拥戴宗政阙,可到底饶家才是敦商的正统皇家,而对于纲常思想根深蒂固的他们来说,宗政阙可以为了帝位不折手段,但那必须是暗地里的,一旦这一切暴露在阳光下,宗政阙受千夫所指,谁还敢再站在他的身边? “宗政阙谋害先皇和皇上,我等当日查清此事,本准备昭告天下,是公主宽宏大度,念在宗政家祖上用功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可宗政阙不知感恩,今日却在殿上公然对皇上不敬,带兵逼宫,皇上她……”,谢阁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沉痛而无奈。 众人都知道,敦商唯一的饶姓子嗣,没了…… 皇帝没了,宗政阙又是个阴毒残忍的,他们苦苦守着这敦商,还有何用…… “谢阁老,你是朝中重臣,如今皇上不在了,你便发句话,我们到底是降还是不降?”,南城兵马司问道。 谢阁老还未开口,南城兵马司骤然的猛哼一声,众人望见他腹部插入的一支利箭,后退数步看着宗政阙,“宗政阙,你竟然……” “谁敢再言降,本王就杀谁——” 北城兵马司怒道:“我们果然是看错了人,狡兔死走狗烹,你宗政阙如此不仁,我等何须再效忠于你——” 四城兵马司纷纷冷哼,“兵司马所有将士听着,皇上已去,敦商既亡,朝臣皆以投降,我等虽是战场武将,可都是有家室之人,何须再为了无主江山拼血厮杀,若是愿意降的,此刻便跟我放下兵器出城——” “你——”,宗政阙再出手,四城兵马司同时上前与他相斗起来。 施醉卿在楼下看着他们窝里斗。 这里算得上有点脑子的,也就是谢阁老这只老狐狸,知道千金公主不能依靠,宗政阙信不得,便首先做了这投诚之人,向大夏表明了诚意。 到底宦海里沉浮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啊。 城上斗得正激烈,敦商的将士们已经完全乱了主心骨,不知该听从谁的,纷纷张望起来。 此时,远处又一对人马策马而来,宗政阙从战斗中抽身,仔细望去,大笑出声,“是州郡诸侯的兵马来了,殷城有救了——” 州郡诸侯都有质子在他的手中,他不怕他们不听号令。 宗政阙大笑,局势陡然变化,四城兵马司看向谢阁老,“谢阁老,州郡诸侯兵马一来,大夏是远军作战,胜负难定啊……” 谢阁老拱着手,神色自若,“你没看到州郡诸侯的军队杂乱无章,只怕是被犬戎和西狄打得无路可退才逃到殷城来的,若是想要谋个好前程,你等且静观其变……” 等到州郡诸侯近了,城下寂璟敖的军队也没做任何出任何攻击的行为,反而从仗剑让开了一条道,让州郡诸侯走到阵前。 宗政阙笑容倏然沉下,只看这形势他便知道,州郡诸侯不是来救城的…… 宗政阙冷然对着城下道:“你们还不快取了夹击与施醉卿的首级——” “宗政阙——”,其中一诸侯愤怒地指着宗政阙,“我等将嫡子留在殷城本是为了表忠心,你却将我的嫡子囚禁起来,我儿自小身子骨不好,寒冬腊月,就这么生生的冻死了,那是我唯一的儿子,你让我断子绝孙,我今日不杀了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宗政阙,你将我儿子囚禁以此夺我手中大军,这笔账,我今日也要跟你算上一算——” 宗政阙这才发现,原先他囚禁在殷城中的质子,此刻都在州郡诸侯的身边。 难怪他们敢不停号令—— “王爷,昨日囚禁王侯子弟的宅院被人攻破,还未来得及告诉您……”,身边忠心的下属道。 宗政阙一臂挥了过去,将身边下属挥开,“该死,本王要杀了你们,敦商是本王的,谁都别想抢走——” 群臣已自动离宗政阙几步之遥的距离。 忠于宗政阙的军队虽也有所动摇,但他们跟随宗政阙这么多年,早已只会服从,自然不像其他散军那般说背离就背离,宗政阙大怒地道:“出城迎敌,本王要杀了这些乱臣贼子——” 他们顿时便立起了长枪,准备来一场殊死搏斗。 “阿弥陀佛……” 恍然间,佛门靡靡之音在殷城的上空幽幽响起,经文随着风飘入每个人的心中,有人小声道:“是戒贤大师……” 然而众人四处寻找,却并不见戒贤的身影。 宗政阙心知戒贤此来必定不善,早已有击杀之心,但纵观整个殷城城楼,始终不见戒贤,而他的经声,却一直不曾间断。 “万法唯心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295.第295章 大军攻城 将士们的心终于开始动摇起来,战争是残酷的,他们都不想经历,尤其这殷城之中,还有他们的至亲,战火一起,妻离子散,他们合唱希望这样…… “王爷,降了吧……”,底下人小声地说着,一旦有人开口了,便触发了心里的那根弦,众人纷纷看着宗政阙,“王爷,降吧……” “王爷,大夏军有纪律,优待俘虏,不毁城池,敦商大势已去,降吧……” “王爷,降吧……” 宗政阙挥剑乱砍,“都不许降,谁都不许降——” “宗政阙……”,宗政阙癫狂之时,一道女声远远悠悠而来,“宗政阙,不要再为了所谓的黄图霸业,将这名多无辜的人陷于战火之中了,你回头吧……” “南依……”,宗政阙看着走上城楼的陆南依,表情怔怔。 施醉卿在城下陡然看见陆南依的一袭白衣,心中一惊—— 该死,这个女人这时候出来做什么—— 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陆南依走上前,“宗政阙,将刀放下……” 宗政阙茫然的目光逐渐清明起来,她盯着陆南依一步一步靠近,随后猛然起身将刀架在了陆南依的脖子上,神色狰狞地看着施醉卿,“施醉卿,即刻带着你的军队退出殷城,否则我便杀了这个女人——” 施醉卿闭眼扶额,表情疲惫无奈。 陆南依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是生母不成。 江回渊等人将目光看向施醉卿,宗政阙拿一个女人来威胁施醉卿算怎么回事? 他们敏感的觉得,大约这又是施醉卿的哪个红颜知己了。 “阵前两军对战,不伤老幼妇孺,宗政阙,这可是你喜欢的女人,你当初信誓旦旦要娶她,如今却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你薄情寡义自此,难怪她看不上你。” 宗政阙低声对陆南依道:“南依,对不起,我不能败,我不能败……” “可你已经败了。”,陆南依表情镇定,“宗政阙,从你将我推到阵前的那一刻起,你就败了,你看看你手下的将士,他们现在都是以怎样的眼光看着你,此刻你已不是他们心中的英雄,你人心尽失,早已败了。” “不,我宗政阙绝不会败,我一定会重振旗鼓,一定会夺回敦商——”,宗政阙执迷不悟。 陆南依扬了扬脸,“宗政阙,谁输谁赢我不在乎,可是,你别想用我来威胁施醉卿。” 陆南依眼神一狠,脖子用力朝宗政阙的刀口上抹去…… 宗政阙慌忙将刀口移开,说时迟那时快,寂璟敖猛然抽了一支利箭掷出去—— 利箭破空,鸣镝骤响,穿风刺耳。 “唔……”,长箭直直将宗政阙连人刺了出去,定在半空半晌,利箭被寂璟敖破空抽回,宗政阙口吐鲜血,从那城墙之上跌落…… “宗政阙……”,陆南依大惊失色,趴在城墙之上,看着宗政阙仰面坠落…… “王爷……” 夜幕被拂开,黎明刺头而来,雪花在新年的第一天如期而至,纷纷扬扬自天幕洒落,似为祭奠这亡国都城最后的繁华。 雪花落在宗政阙的眼里,化了。 天倾西北,山崩海裂,地陷东南,日落日起。 他一直都相信,这句话是为他留下的,他就是敦商之后的日出,可原来,日落覆灭是真,日起,却不是他宗政阙…… 宗政阙重重的倒在城墙之下,献血在脸上四处流窜,终于将他最后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抽离…… 不甘心呐…… 明明就差一步了,为何,他还是失败了…… 这个答案,他永远没有机会去想清楚了…… “众人都听着,敦商女帝已死,逆贼宗政阙已被诛,劝你们速速出城投降——” 谢阁老让人开了城门,带着群臣出城,“恭迎苍秦王、恭迎督主——” 敦商将士撤下武器,也纷纷跪下,“恭迎苍秦王,恭迎督主……” 几十万将士的高歌呐喊尽在耳边,施醉卿接了一瓣雪花在掌心中,看着那雪花在自己的掌心中融化,她常常的叹了一口气。 正月朔日,本该是家家户户欢庆新年,而这一日敦商血雨腥风,注定成为许多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寂璟敖将施醉卿摊开的手捏入自己的掌心,微微紧了紧,扬声道:“进城——” 绥和元年一日,赤炎大陆盛极一时的敦商皇朝,倾覆大夏手中。 这是一场历时最短、伤亡最少的亡国之战,在金戈铁马飞溅的旧朝之上,大夏国旗幡,高悬城门。 从此敦商自大陆七雄中销声匿迹,大夏国国力空前,一跃为六国之首,五国惶恐不安。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让施醉卿与寂璟敖的名字第一次连在一起,同震大陆,声威远扬。 …… 浮生若梦,浮生一场,人生如梦,若幻若虚,一场梦醒,浮生不在。 宗政陵微微的一笑,恍惚间想起戒贤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命由已造,相由心生,得不到,已失去,世间最重,非是如此。 蜘蛛眼中看着甘露,甘露却属于风,小草望了蜘蛛三千年,蜘蛛却不知他的深情。 一如他与千金公主、与妙珠、与戒贤之间纠纠缠缠的关系。 兜兜转转,始终是错过。 “饶华,下雪了……” 宗政陵轻抚着千金公主的发,看着窗外雪花纷扬,美如梦幻,“饶华,你看看这场雪,真美……” 千金公主努力地睁开眼,却敌不过死亡的逼近,她只能一片黑暗中,那点点白润的光泽…… “饶华……”,宗政陵知道,千金公主将要永远沉睡下去,与这雪花一般,融化在这敦商的角角落落,“饶华,我半生糊涂负了你,这黄泉之路,我定不会让你再孤单了……” 他倾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为夫陪你一起走……” …… 公主府依旧森严壁垒,禁卫军门守住大门四壁,府中人人噤若寒蝉。 突然,有一士兵慌慌张张自远处的街道跑来,边跑边大喊,“怀宁王被诛,大夏军攻进来了——” 禁卫军顿时一慌,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296.第296章 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府内。 李舒栢在屋中焦灼地踱着步子。 “砰——”,一声裂响,有人破门而出,李舒栢望见门口站着两神色肃然的女子,那女子撞开门后侧开身,随后便有一人踏过门槛走进屋中。 “胧裕,你怎么来了?” 来人秀发飘逸,容颜清丽绝伦,身姿飘逸出尘,每走一步,都似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尤其她的长相,又是属于大家风范、凌厉逼人,总让人忍不住生出敬畏之心来。 她衣着低调,却掩不住满身的贵气,让人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她真是伽梵国在位女皇——胧裕女帝。 “你在这里,我不放心。”,胧裕女皇进了屋内,神色温和下来。 “你是怎么闯进来的?宗政阙呢?” 胧裕女皇神色微顿,道:‘宗政阙已死,整个敦商,已是大夏的国土了。” 李舒栢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他才不过在公主被关了三天而已,大夏国怎会有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将偌大一个敦商给灭了…… “他寂璟敖的军队,难道真长了翅膀不成?” “大夏国屯兵金墉关不过是掩人耳目,苍秦王的先锋队早在之前就就已潜入敦商,而宗政阙疏于防范,又工于夺权,一直不曾察觉,导致一夕之间连失城池再加上太极国、大周国、周边众多小国和沙匪乘乱掠夺城池,施醉卿便坐收渔翁之利,等敦商与外人打的两败俱伤后再出来一举歼灭,如今敦商国土,除了北方边境几座州郡,其余已尽在大夏国的掌控之中。”,胧裕女皇面色凝重道:“苍秦王的大军已长驱直入,我们快走吧。” 李舒栢微微叹息,心中唏嘘不已。 延绵了六百年的国祚,没想到在今日以如此让人意料不到的方式覆灭。 李舒栢蓦然地想到了千金公主。 若是大夏占领了敦商,她又将如何? 李舒栢慌忙夺门而出,“我去看看饶华。” 胧裕女皇怔怔地看着李舒栢大步离去的背影,随后再怔怔地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空落落的手掌…… “女皇……”,上官黛见胧裕女皇目露几分受伤,“皇夫与千金公主从小感情笃深……” “我都知道……”,胧裕女皇打断了她,淡淡的一笑,抬脚循着李舒栢的步伐而去,“我也想去看看,值得他做出如此牺牲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穿过了一处九曲桥,陡然见前方烟雾滚滚,大火冲天而起,在那雪花飞舞之中,似苍穹坍塌下来七彩云层。 府中奴仆惊慌奔走,“起火了,皇上房里起火了……” “糟了,我见驸马爷方才抱着皇上回府了……” 李舒栢浑身一僵。 “饶华……”,他看着那滚滚大火半晌,蓦然拔腿狂奔了过去。 浮生若梦的大火已蔓延到了整个屋宇,奴仆们听闻大夏军攻进城中,此刻早已无心去救火,在府中慌乱地逃窜,搜刮着值钱的珍宝逃难。 李舒栢一头往火里扎去,胧裕女皇与上官黛一左一右拉住他,李舒栢神情崩裂,大喊大叫,“放开我——” “我要去救饶华——” 胧裕女皇看着那大火,火光刺眼,根本冲不进去,照这火势来看,一时半刻也灭不了。 只是遗憾,她终究没能见到李舒栢心中那最重要的女子…… 这时,胧裕女皇身边一女子上前道:“女皇,大夏督主与苍秦王带了一部分人朝公主府而来,我们还是快走吧。” 胧裕女皇沉了沉气,“把皇夫带走。” 那女子点了点头,一掌便将李舒栢劈晕,几人联合将李舒栢从后门带走,快速离开了公主府。 施醉卿在驻足在浮生若梦前,那大火凶猛,显然不会是意外,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很欣赏聪明的女子,千金公主足够聪明,有手段也有心计,可没想到最后她的的结局,竟是一把大火。 身边戒贤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抬脚朝火光里走去。 “大师……”,施醉卿知道他的意图,却有些不忍。 “施主,能帮你的,贫僧已都帮了。”,戒贤背对着施醉卿,脚步未曾停下,他的身影逐渐被火光吞噬,“她的愿望如今也已达成了,贫僧了无遗憾。” 施醉卿看着他的背影,那是一种舍身成己的魔念,她无法阻止,更不可能去阻止。 这世上不是只有活着,才叫成全。 有时候让一个人死,也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火舌张狂地跳跃,戒贤终于看见了千金公主,她安安静静的沉睡在宗政陵的怀中,终于如愿以偿和宗政陵在一起。 而他,永远只能看着她。 若这世上戒贤不再是戒贤,那么,他能否有拥她入怀的那一天? 戒贤双手合十,那刹那他嘴里逸出的,不再是阿弥陀佛,而是…… “饶华……” 这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呼唤,穿过刀山火海,穿过最后的死亡之灵,一点一点回旋在千金公主的耳中,她挣扎着最后的生命,抬眼朝戒贤看去。 “戒贤大师……”她与戒贤、与宗政陵,他们都在一个城墙里兜兜转转,凌乱了脚步,走错了地方,乱了位置,从此留给自己的,只有痛苦,“对不起,我始终还是……” 辜负了你……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感情,选择了回避,却又贪念他的温暖舍不得放手,将戒贤逼得不佛不魔,她才最自私的那一个人…… 宗政陵表情怔然,微抬了眸子看了戒贤一眼,好像千金公主与戒贤之间,是他永远都插不进去…… 他看着千金公主眉宇间的神情,此刻终于领悟,千金公主心中,原来真的已经…… 他淡淡一笑,不过,都没关系了,他心中轻道:来生我不会如此糊涂,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爱上别人…… 戒贤微走近了一步,他说:“这世间纷纷扰扰,我便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可好?” 可好…… 千金公主闭上眼,永远也无法再回答他这个问题。 戒贤的身影定格在火海里,宗政陵将千金公主紧紧的抱在怀中,笑容安静。 297.第297章 千金城 戒贤微走近了一步,他说:“这世间纷纷扰扰,我便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可好?” 可好…… 千金公主闭上眼,永远也无法再回答他这个问题。 戒贤的身影定格在火海里,宗政陵将千金公主紧紧的抱在怀中,笑容安静。 浓烈的火光几乎吞噬了半边天空。 这里埋葬的,岂止是一朝女皇、岂止是一代高僧,更是凡人永远逃脱不了的俗世却****。 施醉卿正在唏嘘间,猛见眼前衣袂一闪,一个身影绝决的冲进了火海里。 “公主,潇湘来陪你。” “潇湘——”,茜蓉失声大哭,想要冲进去的身影被吕光拉住,茜蓉哭倒在地上,“公主……潇湘……” “公主,来生,潇湘还做你的丫头……” 施醉卿对着大火郑重道:“你放心,只要有我施醉卿在一天,敦商的子民还生活在他们的土地上,不会有任何的战火蔓延到这片圣土……” 寂璟敖揽着施醉卿,似触景生情,语气低沉,道:“我必定不会让你如她一般,在这人世间受尽磨难……” 施醉卿一笑,“我也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这样的罪,前生受过,今生何必。 施醉卿没有让人救火,就让这场大火,将整个公主府烧为灰烬。 离开公主府,江回渊上前禀报道:“王爷,督主,敦商旧臣和各大门阀士绅都已经归顺,敦商大大小小六十个州郡,除了北面边境的五个郡县落入犬戎西狄手中,其余已全部被我军所接管。” “北凉五郡?”,施醉卿负手,凝眉沉重。 寂璟敖抬了抬眉,嘱咐江回渊道:“你与上官清带三十万人马前往,夺回五郡。” 敦商的城池,一座都不能少。 这是施醉卿对千金公主的承诺,而她施醉卿许下的诺言,就是寂璟敖的诺言。 江回渊颔首领命。 …… 敦商,皇陵。 嫔妃的哭声将整个城府森严的皇陵弥漫得愈加的阴森,素颜白衣,凄厉似女鬼。 这座陵墓不过是个幌子,其中根本不会有皇帝的棺椁,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盗墓贼愈加猖狂之下,皇帝防止盗墓的方法也千奇百怪,敦商皇帝真正的陵墓在哪里,无人知晓。 侍卫们将企图逃跑的嫔妃扣押起来,推入皇陵之中,“各位娘娘,为皇上陪葬,那是多大的荣幸,跑什么啊?”,旁边的太监尖声尖气地说道。 看得出,能看着曾经压在他们头上的主子有此一天,他们很是高兴。 “主子,奴才伺候你们上路了,你们可得高高兴兴的,不然皇上看见了不欢喜,你们可就要失宠了。” 嫔妃们有哭着哀求的,也有此刻依旧趾高气扬骂着奴才的,也有淡然赴死的。 早知最后的结果都是要为皇帝陪葬,当初何必斗得你死我活,可这个道理,在当时即便她们心里都清楚,却始终抵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和弱肉强食的生存原则。 雅妃在众多嫔妃中,梨花带雨,为自己短暂的荣华富贵,也为自己短暂的生命哭泣…… 她知道此刻,求人根本无用。 当陵墓的门缓缓关上,众人心如死灰的时候,突然有马蹄之声破尘而来。 “所有人都听着,敦商叛贼宗政阙已死,女帝禅位大夏,引火****,现在敦商已是大夏国的国土,这是我大夏国九千岁,还不快下跪参拜——” 陵墓外侍卫太监们伏地参拜。 施醉卿让人将还未完全合上的陵墓大门打开,缓步走到了众嫔妃面前,她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雅妃。 施醉卿抬脚走到雅妃身前,微微蹲了蹲身子,道:“北方有佳人,绝色倾人城,雅妃此等倾国容颜,怎能就这么死了?” “还请九千岁救命——”,雅妃眸光一转,提着裙摆跪在地上,“只要九千岁能救我,我……” “你当如何?” “九千岁要我如何,我便如何。”。雅妃坚定地仰着脸看施醉卿。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虽然这聪明比不上千金公主的那份大智大慧,不过能审时度势,也是好的。 施醉卿笑了一声站起来,对着众人道:“如今你们都已是我大夏国子民,我大夏国中早已废除殉葬制度,从此以后,无论世家大族还是皇亲贵戚,胆敢再以活人殉葬,视为杀人偿命,按律法处置。” 众人逃过一死,也不管什么改朝换代,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谢九千岁……” 施醉卿目光含笑,几许深沉看着雅妃。 从此这赤炎大陆,再不会有雅妃此人…… …… 施醉卿穿过华丽而荒凉敦商皇宫,这座宫殿从此以后,便是大夏国的行宫,属于这片土地的历史,已被寂璟敖与施醉卿两个名字,彻底改写。 “督主,手下人清理公主府中的尸体时,发现差了一具。” “差了谁?” “……戒贤大师……” 施醉卿眸光微闪,脑中有些东西一闪而过,她隐约的有预感,戒贤这次若死,他还是佛,可一旦他活着,日后相见,必定是魔。 可是千金公主已死,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让戒贤选择了继续活下去…… 除非…… “千金公主的骨灰可有仔细查验过?” “储大人已仔细看过,确认是千金公主无误。” 施醉卿凝着眉头,半晌后道:“戒贤大师已死,这世上已没有第二个戒贤。” “属下明白。” 敦商覆灭,在战火刚过的殷城之上,敦商最后一位皇帝——宪天崇道英明神圣钦文昭武宽仁纯孝章女帝的灵柩穿过殷城宽阔的大道,正式出殡,场面隆重。 同时,一代高僧戒贤圆寂,敦商举国上下致哀,殷城街道上,万人空巷,悲恸的哭声随着灵柩行了一路。 大夏国占领敦商,废除敦商许多旧制和陈文条款,改革律法,减免税负,同时诏令天下,宪天崇道英明神圣钦文昭武宽仁纯孝章女帝巾帼之姿,晓仁大义,为感召天下,将殷城改为千金城,立千金碑,记一生功绩,永垂不朽。 …… 298.第298章 千金笑 寂璟敖处理了三军事宜,走进寝宫内,未曾见到施醉卿,倒是看见瑾烟皱着眉头,拿着一条暂行的皮革大带瞧来瞧去。 “奇怪,督主衣裳里怎么有男人的腰带……”,有男人的腰带不奇怪,也许是施醉卿自己的,也许是……寂璟敖的…… 但奇怪的,这既不是施醉卿喜欢的款式,看气质倒是极其符合王爷,可质地又比不上王爷又有些粗劣…… 而瑾烟那句嘀咕,将衣抬了脚步离开的寂璟敖一下定在原地,寂璟敖黑了脸折回来,从瑾烟手中那大带,几步就消失在瑾烟面前,看得瑾烟愣愣的。 …… 施醉卿站在皇宫最高的宫阙上,寒风冷冽,雪花在地上铺展了一层薄薄的碎末,她一袭紫衣飞扬,宠辱不惊于苍茫天地之间,俯瞰气阔雄壮的千金城。 寂璟敖的双臂从施醉卿的腰际揽了过去,胸膛贴上她的后背,他略显冷硬的气息喷薄在施醉卿的耳边,道:“好看么?” “没有战火,这江山,才算得上真正的天然雕琢的美。” “你打算如何治理敦商?”,寂璟敖问道。 “你不是都已想好对策了么?”,施醉卿淡淡挑了挑眉,“我听说你将谢阁老封为千金城的巡抚?” “嗯,敦商虽已覆灭,但饶家的统治根深蒂固,一时半刻他们心中是不会真正臣服于大夏,唯有因地制宜,保住他们的地位,至于实权,依旧在大夏手中。”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灭了这帮老狐狸呢?”,施醉卿轻笑道,看寂璟敖那**裸的血腥性子,若是不了解的人,便以为他对待忤逆者,都是以********。 但其实,寂璟敖心中对治国另有一套,他懂什么叫刚柔并济,懂什么叫强势之中的退让。 他并非只适合杀伐战场,站到了朝堂之上,他一样适合做一个威震四方的君主,到时,必定是万国来朝。 寂璟敖在施醉卿戏谑的笑声中,嗜血的磨了磨牙齿,那模样,更像是要一口咬断施醉卿的脖子,“惹了孤王,孤王照杀无误。” 施醉卿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头窜到脚,怎么都觉得寂璟敖这杀气,像是针对她似得。 施醉卿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冰凉的手指摸了摸鼻头,顿时将鼻子点出了一点红来,寂璟敖的脸贴在她的脸颊上,微微一侧眼便看见她红彤彤的鼻子,透着几分可爱来,心里那煞气,便微微的消散了一些。 一只宽翅白冠的秃鹫突然自雪空中滑翔而来,直刺施醉卿的眼眸。 施醉卿利目一闪,下意识的抬手攻击,却被寂璟敖捉住了双手。 施醉卿正吃了一惊,便将那秃鹫飞至她身前紧一拇指的距离,突然转了个弯落到了左肩上,且很是讨好地啄着她紫色大氅上的绒毛。 “这是……”,那只秃鹫眼珠子又圆又大,黑而凉,犀利无比,那上唇倒勾,锋利而尖锐,浑身都是肃杀之气,好似那羽毛,也是一柄一柄的刀锋。 怎么看,都像是寂璟敖作为……禽兽的翻版…… 施醉卿突然想起,“这是那只鸟蛋?” 他记得项钰的秃鹫兽军中有一只母秃鹫死前下了蛋儿来着,如今算起来,都快大半年了吧…… “这么大了……”,施醉卿见那秃鹫对她没有攻击性,在它头上的白冠上戳了一下,嫌弃地道:“寂璟敖,这鸟儿怎么这么丑?我记得那只母鸟长得挺不错的啊,不会是被你给养丑的吧?” 那秃鹫很不满地拉着施醉卿的衣襟往上扯,在这寒风里硬生生的让施醉卿冻得哆嗦了一下。 寂璟敖一掌拍开了秃鹫,将施醉卿的衣襟合上,道:“往后就让它在你身边,也算是你的一个帮手。” “你确定不是叫这只鸟儿来监视我的?”,施醉卿吸了吸鼻子,“我看头倒是挺听你的话……” “若不看着你,你这风流的本性露出来,在外拈花惹草的,我岂非是要戴绿帽子?”,寂璟敖说着这句话时,施醉卿身子再次哆嗦了一下,皮笑肉比笑道:“哪能啊……” 寂璟敖无甚威胁的轻哼了一声,道:“我将你的衣物给它嗅了整整五个月,它对你的气息很熟悉,即便隔得远了,也能寻着气息找到你。” 施醉卿嘿嘿笑了一声,那秃鹫再次落在她的肩头,施醉卿又伸手在它的白冠上弹了一下,“卧底。” 看得出来,这只秃鹫也很听她的话。 “给你取个名字。”,施醉卿想了想,道:“我已经有了小明了,不如你就叫小贱好了。” 小贱…… 寂璟敖的嘴角出其不意的抽了抽,怎么都觉得施醉卿取小贱两个字,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施醉卿挥开了小贱,微微扭了扭头,对寂璟敖道:“寂璟敖,没想到除了与狼为伍,你驯鸟也有一套嘛,本事倒是不小……” “这本事比不得你。” “寂璟敖,你今天又阴阳怪气的。”,从寂璟敖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就察觉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了这个男人。 寂璟敖微微的冷哼一声,将那皮革大带递到了施醉卿眼前,“九千岁,你倒是仔细说说,这是哪儿野男人的?九千岁一向心思缜密,出去偷腥儿怎么也不知道把嘴擦干净?” “什么野男人,这是……”,施醉卿脱口而出的话打住,真是不知道寂璟敖这男人怎么这么敏感,他想着,哪天要是她真跟哪个男人不清不楚,寂璟敖还不得捏死她。 寂璟敖道:“这是什么?” “没什么。”,施醉卿嘟嘟嚷嚷的,视线散漫,四处看来看去。 寂璟敖笑着凑上去,“送给我的?” 施醉卿不承认,“不是啊,我给自己买的。” “送给我的?” “不是。” “送给我的?” “不是——”,施醉卿发怒了,转身一巴掌推在寂璟敖的肩膀上,却没能推开男人,反而被寂璟敖捏着腰肢往前提了一下,施醉卿清楚地看见男人眼里满满的笑意。 “寂璟敖——”,施醉卿恼怒,这该死的男人,明明就知道这大带是送给他的,还故意玩儿心计逼着她承认。 混蛋—— “走开——” “给我系上。”,寂璟敖将大带递给她,施醉卿阴森森地看着他,“寂璟敖,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你给我适可而止。” 寂璟敖邪气地凑上她的唇,“那回房里,我们慢慢来……” “我……系。”,施醉卿很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后,半点不客气地将寂璟敖华贵的玉带扯了下来,顿时寂璟敖的外袍便向外散开。 施醉卿被寂璟敖圈在宫拦与双臂之间,不得不上前抱住寂璟敖,将皮革大带从他的腰后绕过来…… “王爷,属下……”,前来的潘祁和寇震顿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的两人…… 施醉卿脸皮一僵,再厚的脸皮都有些撑不住这场面,尤其那两人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她有多饥渴似得…… “王爷,你们继续……”,寇震与潘祁识相地退下,一阵冷风吹来,两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这可是寒冬深雪的,督主也忒…… 施醉卿凶残地盯着寂璟敖,狠狠磨了磨牙齿,将大带塞给了寂璟敖,怒气冲冲地走了。 “明日我便回大漠,这里的事交给你处理了。” 寂璟敖便那样衣衫不整地跟了上去,几分风流邪魅,几分狂傲不羁,“大漠最近不太平,孤王同你一起回去,千金城的事,交给江回渊便好,他有治国之才。” 如今犬戎和西狄基本已被肃清,江回渊与上官清正从北面便将赶回千金城。 施醉卿头也不回地答道:“随便你。” 的确,江回渊辩机无双,在治国才能之上不容小觑,否则也不会得寂璟敖如此器重,有他镇守千金城,施醉卿很放心。 …… 寒冬料峭,奚姜河畔。 寒风刺骨,江海面上浪涛滚滚,惊水拍岸,激起两岸猿啼长鸣。 茜蓉将手中的四个小瓷瓶,一个一个放入浪花之中,看着它们逐渐被风浪卷走,流向远方彼岸。 那是葬身在火海中的四人,施醉卿将他们的骨灰交给了茜蓉,而当日下葬,从宫中抬出的,不过是衣冠冢。 “我希望他们来生能在大海中重遇,忘记前尘,重新开始,弥补今生留下的遗憾。” “会的。”,吕光站在她身后,陪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再也不见那四只小瓷瓶的踪迹,“茜蓉,江边风大,我们走吧。” 茜蓉轻点了头,一步一回头,与吕光相携离开。 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江岸上,一袭白袍踩着江水的脚印出现,他苍然的目光望着深不可测的大海,缓缓张开自己的五指,唇上微念,便见一团白光温软地自他的掌心升起,刺入了江面上浪涛最汹涌的漩涡中心。 一只小瓷瓶穿透冰寒如骨的海浪,从江面上缓缓的飞入他的掌心中,他捏着那只小瓷瓶,望着瓶身上镌刻着的“千金笑”三个字出神…… 千金笑。 佳人回眸,倾城一笑。 惑王侯,迷子爵。 逝水东去,玉损香销。 三千城草木深深,?野旷天低朱门寒。 299.第299章 国栋之柱 大漠孤野,风沙袭人,苍穹之巅战狼的嚎叫声此彼起伏,让人闻之怯步。 立于狂沙中的玄武行宫依旧挺拔恢弘,金玉琼楼,撼不可拔,远远的,施醉卿,施醉卿便看见了玄武行宫高耸的飞檐屋瓦。 “寂璟敖,你可否想过班师回朝?”,风沙中,施醉卿的声音被吹得零零落落,寂璟敖不曾回答。 大都城,那繁华三千富饶几许的大都城,从他被抛弃在这苦寒之地时,就从未想过回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 “你何时回去?”,寂璟敖问施醉卿。 “明日启程。” 寂璟敖手微微紧了紧,“再陪孤王几日。” “就明日。” 气氛微微的一僵,施醉卿拒绝得毫不留情面,察觉到身后寂璟敖低迷的气氛,施醉卿道:“我离开大都半年,此番还要去处理彭城河一时,会耽搁些时日,小皇帝一人在宫中,我不放心。” 寂璟敖似抱怨道:“你如此放不下他,倒是放得下我。” “那怎么一样。”,施醉卿顿觉失笑,不知道寂璟敖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他怎么说都是你亲弟弟。” “我没有亲人。”,寂璟敖拥她更紧,“我只有你,若连你都不属于我,我一无所有。” 施醉卿微笑,心里有点暖暖的。 当一个人把你当做他的全世界,没有人会不心动感动。 “寂璟敖,这天下大计还长着呢。”,只要天下不曾归一,她和寂璟敖便用在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 玄武行宫门前,两队人马剑拔弩张。 “大胆,这里是苍秦王的属地,岂是尔等可以放肆,还不快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等刀下无人。”,镇守玄武行宫的猛将恪守职责,将眼前意图硬闯玄武行宫的一行人拦在宫外。 “大漠莽夫,狗眼不识泰山,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当朝秦广王殿下,是你们苍秦王的亲哥哥,怠慢了秦广王殿下,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镇守之人面无表情,连眼神也没变一下,好似根本不知秦广王是何方神圣,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将秦广王的人马惹怒,两方人马拔剑,即将刀戈相向。 施醉卿勒着马儿在风沙里踱着步子,寂璟敖说大漠最近不太太平,估计就是觊觎金矿的人马。 自然,施醉卿相信,秦广王不过是明面上的一支人马,暗地里,穆晋玄只怕没少动手。 看寂璟敖这几日脸色阴沉,穆晋玄应当在大漠使了不少绊子,这极大的挑战寂璟敖的举动,他还真是不怕引火****啊。 施醉卿心中笑了一声,再去看玄武行宫门前 秦广王寂晟轩已到了大夏多日,一直在探听大漠金矿的消息,派了多批人马前往飓风中心打探,也是有去无回,在大漠的界面上,已与大漠将士发生了不少的武力冲突。 施醉卿不得不佩服寂晟轩,胆大无脑,被穆晋玄挑拨几句,就利欲熏心,不怕死地来了大漠做穆晋玄的先遣队。 “寂璟敖,那是你三哥。”,施醉卿手肘拐了拐寂璟敖,“都是一个爹的种,你们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寂璟敖轻笑,“我是不是他的种,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施醉卿侧目望了他一眼,寂璟敖这句话说得,还真是有几分深意。 她心中微微凛然,随即便翻身下马,潇洒利落地朝寂晟轩走去,“这才半年时间不见,秦广王殿下身姿越发卓然、气势逼人了,想来本督不在大都的这些日子,大都城中的官员侯服玉食、醉生梦死,必定都如秦广王殿下这般意境开远、身宽体胖了?” 寂晟轩未见其人便先听到施醉卿的声音,回头一看施醉卿负手走来,喜笑颜开,也不去管施醉卿话中的含沙射影之意,道:“听闻督主短短三天便挥师打下整个敦商山河,立下盖世奇功,扬我大夏国威,举国皆欢,本王是先一步前来恭贺督主,预祝督主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加官进爵?”,施醉卿唇瓣轻勾,藏在斗篷之下的半张脸却毫无笑意,令人莫名的脚底发寒,“王爷,本督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若是再加官晋爵,王爷是在暗示本督将大夏江山取而代之吗?” 寂晟轩听施醉卿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眼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丝杀气,“督主忠君爱国,必定是不会做那犯上作乱的谋逆之事。”,说着他又补了一句:“督主这等功绩,定要永载史册,让督主名垂千古才是。” 还真不知道皇家人这套溜须拍马的本事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听闻秦广王殿下已到了大漠一个月,难道殿下一个月前就知道本督会胜?” 攻打敦商是偶然事件,施醉卿并未从大夏调兵,也不曾将此事传回大都城中,大都城的朝臣们怎会想到,在他们紫醉金迷之时,施醉卿已成为整个赤炎大陆的皇室最为忌惮之人。 若说以前的施醉卿只是一个为患朝廷的阉人,她即便再有名气也不会被其他皇室看在眼中,可如今她不止能调动得了所向披靡的大漠狼军,甚至仅仅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便倾覆一个大国。 这般旷世之才,怎能不让人忌惮? 甚至连此刻的大夏朝中都是人心惶惶,施醉卿势力越来越大,敦商的疆土又被大漠军队占领,施醉卿若是以敦商为国本,拥立寂璟敖为帝,那大夏岂非是头一个遭殃的? 寂晟轩心中也隐隐的清楚,从施醉卿不动声色就拿下敦商这件事看来,施醉卿只怕早已挣脱了他的掌控。 或者应该说,施醉卿即便是穆晋玄的人,可也从来没有被他寂晟轩所掌控过。 这般想着,寂晟轩说话也越加的顾忌起来,“督主是我大夏国的国栋之柱,亲自带兵,岂有不胜的道理?” “王爷真是会说话。” 施醉卿微微侧开身,将身后的寂璟敖让了出来,寂璟敖本就比施醉卿高一个头,先前寂晟轩已注意到他,虽看不清全貌,但那身凛冽的气质边让寂晟轩忽视不了,此刻将寂璟敖看的个清楚,尤其是看着寂璟敖的那双眼时,寂晟轩突地觉得,像是有一匹凶残的狼随时准备扑上前将他撕成碎片。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300.第300章 挑拨 “这位是……”,寂晟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都说兄弟手足,血缘剪不断,秦广王殿下怎么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认识了……” 亲弟弟…… 寂晟轩瞪大眼,脸上被风沙刮得裂疼裂疼的,“他就是……就是……” 没想到自己那传闻中的弟弟,当真是如此可怕之人,连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是一种凌迟之刑。 “秦广王殿下,所向披靡夺下敦商的,不是本督,是苍秦王殿下手下几十万的将士,若要论功行赏加官晋爵,那也应当是对苍秦王殿下与那几十万的将士,可本督看方才秦广王殿下似乎对苍秦王殿下手中的兵,不怎么客气呢?这难道就是殿下对待功臣的态度?” 寂晟轩吞了吞口水,在寂璟敖面前,他便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这,本王只是一时心急,并无轻慢之意……” “本督知道王爷是直脾气之人,可旁人不知道啊,他们只会以为大夏皇室目中无人,到时候若是有了异心,王爷你说,谁能管得住这茹毛饮血的大漠莽将?” 那自然是寂璟敖,若是手下人黄袍加身拥戴寂璟敖,寂璟敖难免不会脱离大夏自立。 寂晟轩越想,越觉得心有戚戚。 “这……”,寂晟轩挂着牵强的笑看着寂璟敖“五弟,三哥是个直性子,你我兄弟,可千万别把这些个小事儿放在心上。” 寂璟敖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只对施醉卿道了一句:“半刻钟。”,便抬脚进了玄武行宫,这性子,才是真正的目中无人,顿时将寂晟轩气得够呛。 而那留下的三个字,自然是给施醉卿半刻钟的时间处理了寂晟轩。 寂晟轩盯着寂璟敖的背影消失,若有所思。 真想不到,当年所有皇子中最不受父皇待见,被众皇子凄厉的五子,竟会是他们之中最有权势之人。 “王爷……”,施醉卿挥退了身边镇守的人,面色凝重,看样子似有什么机密之事要与寂晟轩说。 “王爷怎的来了大漠?”,施醉卿沉着脸,道:“听寂璟敖的人回报,王爷多次派人前往飓风中心,莫不是为了寂璟敖手中的金矿而来?” 寂晟轩也没否认的,毕竟寂璟敖手中有金矿,还是施醉卿让穆晋玄透露给他的,“没错,大漠是大夏国的属地,五弟是我大夏的皇子,怎能私开金矿?这是杀头的大罪,虽然本王与五弟自小不是长在一块,可到底还是亲兄弟,怎能看着他为了一个金矿人头落地?” 啧啧,这话说的可真是有情有义。 “那王爷打算如何?” “自然要劝五弟将金矿的开采权交给朝廷,将功抵过。” 交到朝廷?施醉卿腹诽,那还不就是落到了她施醉卿的手中,这寂晟轩还真是个没脑子的。 “苍秦王既然开了金矿,就代表他根本不曾将大都朝廷放在眼中,王爷孤身犯险来了大漠,可想过苍秦王此人的手段?”,施醉卿大惑不解,道:“本督不是已让李七和张全带信儿给侯爷,金矿之事本督会想办法吗?秦广王明目张胆地到大漠来打金矿的注意,若非方才我极力劝住了寂璟敖,只怕王爷此刻已葬身在此。” “不对啊……”,寂晟轩面露疑惑,“穆晋玄只说寂璟敖手中有金矿,此番让本王趁着寂璟敖不在大漠,将金矿抢到手中,可没说你另有打算啊……” 施醉卿似有不解,“这紫衣侯到底是怎么想的,寂璟敖先前已杀了不少前来探闻金矿之人,鼓动王爷你来,这不是要将你……” 施醉卿这句看似自言自语的话听进寂晟轩的耳里,顿时让寂晟轩警觉起来。 是啊,既然施醉卿已经身在寂璟敖的身边,而她又是穆晋玄的人,若穆晋玄当真对他忠心不二,让施醉卿在此就够了,怎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将他鼓动到了大漠来? 除非穆晋玄是想借紧紧的手除去他—— 寂晟轩想到此处,惊出了一生的冷汗来。 都怪他一时金矿冲昏了头脑,竟然着了穆晋玄的道—— 这个紫衣侯,还真是不简单,竟然连他也敢利用,哼—— “王爷还是快回大都城吧,我此番好不容易得到苍秦王的信任,尚且没能得到他手中百万大军的调遣令,可千万别功亏一篑了。”,施醉卿意有所指,“本督若是失败了,那不就是代表王爷你的大计也将付诸东流吗?” 寂晟轩目光扫视施醉卿,充满了怀疑,“督主难道不是穆晋玄的人吗?怎么……” 施醉卿扶植小皇帝,幕后掌权,当初穆晋玄投靠他之事曾说过,施醉卿是他紫衣侯府的人,一旦大夏俱是稳定之后,便即刻废了小皇帝立他秦广王为帝,可如今看起来,施醉卿对穆晋玄似乎…… 施醉卿冷笑道:“若不是此番秦广王殿下来了大漠,本督还不知道自己竟然也被穆晋玄玩弄在鼓掌之中。” “此话怎解?”,风沙太大,寂晟轩不由得眯起了眸子。 “大漠金矿的位置知道的人甚少,而我刚去金矿看过,那李七和张全便逃了,之后秦广王便为了金矿来到大漠,且还知道金矿就在那飓风中心,寂璟敖难道不会怀疑到我身上?他若怀疑了我,岂会放过我?又岂会放过王爷你?这一箭双雕,紫衣侯倒是好计谋啊,本督当真是识人不清。”,施醉卿一脸的愤恨,让寂晟轩找不到丝毫可疑之处。 寂晟轩神情敛了敛,暗暗捏紧了拳头。 穆晋玄借刀杀人,这一招,的确是够歹毒。 他所带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身边也就只剩几个亲信,在这大漠之上,寂璟敖要杀他,无声无息,连尸骨都找不到。 施醉卿看着寂晟轩神色间的忖度,心中一声冷笑,寂晟轩最是经不起人挑拨,她这几句话,足够离间他与紫衣侯府。 到时候,穆晋玄失去了秦广王这个明面上的靠山,许多事情可就不方便动手脚了。 “既然如此,那督主不若与本王一同回大都,找穆晋玄那厮算算总账。” 301.第301章 玩不玩儿 “嗳。”,施醉卿安抚盛怒的寂晟轩,道:“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开的好,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王爷你说呢?” 施醉卿话点到即止,便不再多说,将话题转移开,又道:“况且,本督接到皇上的密旨,彭城河大桥坍塌,让本督前往调查和重建事宜,本督只怕不能与秦广王殿下一同回大都城了,还请殿下先行一步。“ “这……”,一听彭城河之事,寂晟轩立时变了脸色,“这……督主,督主前去敦商耽搁已久,只怕是不知,六弟已自动请命前去调查彭城河一事了,督主还是……” “如此说来本督就更要去了。”,施醉卿凑近了一步低声对寂晟轩道:“王爷,本督当初可是将彭城河的修筑大权交给了知州,而揽权的,却是王爷你的小舅子李秀,长陵王殿下平日里虽然只会诗酒风流,可难保不会阴差阳错查出些什么,你说呢?” 寂晟轩打着哈哈,“这……” 看来施醉卿是早已知道他在彭城河大桥一事中掺了一脚,都是在朝堂混的人,寂晟轩对此也并无意外,他只是关心,施醉卿打算如此处理这件事。 施醉卿拍了拍寂晟轩的肩膀,“王爷放心回大都,彭城河一事,本督定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任何马脚。” 寂晟轩听此一说,也知施醉卿有帮其遮掩之意,忙道:“那这金矿与彭城之事,就全劳督主费心了,本王在大都等着督主的好消息。” 他人马不多,不能在此久留,而且这大漠环境恶劣,再呆下去,他这矜贵的身子只怕就熬不住了。 施醉卿点了点头。 寂晟轩坐上马车离去,心中却一直在想,既然如今穆晋玄已对他有了异心,施醉卿又对寂璟敖产生了不满,不如想办法将施醉卿拉入自己的阵营中,为自己办事,岂不是更好? 看来这件事,得回去仔细谋划谋划。 …… 已是深夜。 寂璟敖在斜躺在榻上,明珠熠熠生辉,他手中执着一卷书籍,看得认真,施醉卿见他偶尔还皱皱眉头,似在深思,便不由得好奇地走了过去,斜身躺入他的怀中,“寂璟敖,你看什么?” 寂璟敖顺势将她揽住,神情依旧很认真,并未回答施醉卿的问题,施醉卿便自个凑过去看。 这一看不打紧,看了才知道什么叫惊世骇俗。 施醉卿一把抢过寂璟敖的手里的书,翻来翻去再三确认,那书里千奇百怪的男女姿势让她咋舌,她瞪大眼看着寂璟敖,“你看春~宫图——” 而且她敢肯定,市面上绝对不会有这么齐全的******卖——敢情这是寂璟敖的独家收藏? 寂璟敖淡淡的嗯了一声,抽走施醉卿手里的书,甚至将施醉卿的脑袋也压了过去,“你也看看。” 施醉卿脑袋一拱就想撤出寂璟敖的怀抱,被寂璟敖扣住后脑勺便拽了回去,施醉卿看寂璟敖那认真的模样,外人不知还真以为他在看什么孤本古籍呢。 “寂璟敖,你看这个做什么?”,施醉卿问得很是小心翼翼,后面一句她只敢在嘴里嘀咕:“你又用不着……” 寂璟敖将目光睇向了施醉卿,那深邃无澜的目光明明是平平静静的,却看得施醉卿全身发热,寂璟敖食指抬起施醉卿的下巴,掀了掀唇瓣,“你怎知孤王用不着?” 施醉卿干巴巴地笑了笑,想要扭开脸,又被寂璟敖强势禁锢着,寂璟敖将那书放在玉枕之上,很温柔滴问施醉卿:“孤王让人放了热水,去泡一会?” 施醉卿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说着就想逃离这个妖魔,寂璟敖慢条斯理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施醉卿心中叫苦不迭,“寂璟敖,我明日还要启程……” 寂璟敖顿了顿脚步,“你明日走不了了,孤王保证未来三天会让你在床上度过。” 施醉卿全身发毛,将寂璟敖披散的长发扯在手中狠狠的一拉,“寂璟敖——” “嗯?”,寂璟敖性感的喉结滑了一下,眯着美眸看施醉卿。 施醉卿识时务地抚了抚寂璟敖的发,很是温柔很是讨好,“阿璟,别这样,大事要紧。……” “收拾你就是孤王的大事。”,说话间,寂璟敖双臂一掷,将施醉卿往上抛,同时勾住她的腰带,用力一扯。 “哗啦——”,施醉卿不着寸缕地砸在水面上晃荡了一下,她抹掉了脸上的水珠,还未回过身,寂璟敖赤~裸的胸膛就已逼近她,“孤王方才看了一个有趣的招数,在水里,试试可好?” 他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好似就真的是在询问她今日的膳食合不合口味,可天知道,寂璟敖此刻的表情是有多下~流啊…… 施醉卿急中生智,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了一下,明眸浅笑,自动贴上了寂璟敖的身子。 “阿璟,我想玩你。” “你说什么?”,寂璟敖危险地眯起了眼。 施醉卿双腿缠上他,“我想玩你。” 寂璟敖眸光里的黑色更深,托住施醉卿的身子,邪魅问道:“你想怎么玩?” “我想怎么玩你都肯让我玩?” 寂璟敖眸光闪烁,半晌没有点头,施醉卿挑衅地勾着嘴角笑,“怕了?” 寂璟敖的掌心似有若无地在她的背脊上游移,似在思忖施醉卿是否会玩什么花样。 “算了,不玩了。”,施醉卿兴致缺缺地从寂璟敖身上滑了下去,钻到了浴池的另一边,表情显得很扫兴。 “过来。”,寂璟敖张开了双臂搭在池壁上,腹部和手臂之上精装的肌理在水中描绘了微漾的线条,“你玩。”,他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来。 “我不玩。”,施醉卿指间缠着指间湿漉漉的发在水中拂来拂去。 “你玩不玩?”,寂璟敖语气颓靡,施醉卿瞟了他一眼,在他后悔之前立马扑了上去,“这可是你求着我玩你的。” 寂璟敖嗯了一声,看样子确实有任她为所欲为的打算,施醉卿手指滑到寂璟敖的肩胛骨下,用力一点—— 302.第302章 逃命 “你做什么?”,寂璟敖警觉地抓住她的手,施醉卿很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点你的穴啊,我要是玩儿得激烈了些,你受不住收拾我怎么办?” 施醉卿说得这种可能,根本不是可能,而是绝对,她肯定寂璟敖要是知道她的玩法,一定会收拾她。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准备妥当些得好。 寂璟敖抿了抿唇,放开了施醉卿的手指,施醉卿立时点住了寂璟敖的肩胛骨下,同时趁着寂璟敖动弹不得,连将他几处大穴封住,让他不能运力自行冲破穴道。 寂璟敖好似感觉不到危险的临近,又好似在期待施醉卿的表现,唇边有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施醉卿这下终于放宽了心,“阿璟,我一定会让一辈子都记住今天这个夜晚的……” 施醉卿甜甜地笑着,手指将垂在壁池上的衣物勾了过来,在衣物里翻翻找找,半天才找出一只翠竹玉瓶来。 她从翠竹玉瓶里倒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朝寂璟敖的嘴里塞,寂璟敖闭着唇,“这是什么?” “增加情趣的。”,施醉卿趁着寂璟敖说话的功夫,扣住他的下巴,在他咽喉处劈了一掌,那颗药便被她强行塞入了寂璟敖的嘴里。 施醉卿吆喝地笑了起来,磨蹭着寂璟敖的身子,夹击咬牙切齿,“施醉卿,你敢给我吃春~药——” 有哪个正常人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所以这再次证明了施醉卿绝非正常人。 施醉卿坦然地点头,“是啊,就给你吃了怎么着?” 寂璟敖的身体逐渐发生变化,施醉卿见状,立马从水中划开,坐在寂璟敖的对面,长腿优哉游哉地在水里嘻戏。 水珠拂过她玉色肌肤,引得寂璟敖喉结不断滑动。 “卿卿,过来。”,寂璟敖勉强维持着声调的平衡,让自己在施醉卿面前不至于那么狼狈。 施醉卿温温柔柔地摇着头,在浴池里的行为愈加的肆无忌惮,直让寂璟敖喷血。 寂璟敖脸色微红,咬着牙齿,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挤出来,“施醉卿,你给我滚过来——” “阿璟,别叫的这么凶。”,施醉卿怕怕地拍着胸口,“我又没绑着你,有本事你自己过来啊,我就在这儿不动,等着你收拾呢……” 寂璟敖见硬不行,开始哄骗政策,“卿卿,乖,过来帮帮我……” 他的声音难耐而压抑,几分嘶哑低戛,性感颓靡。 施醉卿差点就忍不住扑过去,但想到往日里寂璟敖种种收拾人的手段,立马很坚定地摇头,“不要。” 这个一洗前耻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施醉卿,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寂璟敖发怒,“过来——” 施醉卿得意地拍打着水花,无视寂璟敖的种种哀求和呼唤,寂璟敖沉着脸,中衣一声大喊:“来人——” 施醉卿忙上去捂住寂璟敖的嘴,“你叫什么,你就不怕你的侍女们看见你这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施醉卿身体贴上寂璟敖的刹那,寂璟敖神情更加难耐,却带着一丝愉悦。 他双眼迷离地看着施醉卿,舌尖在施醉卿的掌心中舔了一下。 施醉卿掌心微痒,试探地放开寂璟敖,寂璟敖艰难地压头在施醉卿的唇瓣啃了一下,很快就被施醉卿躲开,夹击恼怒不已,道:“你若不乖一点,孤王现在就叫人进来,就算让人压着,你今天也得给孤王做了。” “你禽兽——”,施醉卿低骂。 看寂璟敖又有叫人的架势,施醉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自己的抹胸从水里勾了过来塞住寂璟敖的嘴,一巴掌拍在寂璟敖的胸膛上,“看你怎么叫人。” 寂璟敖闷哼了一声,那巴掌似将他压抑的所有欲~望全部震了出来,他看着施醉卿的目光,是杀人般的深沉和掠夺。 施醉卿似乎都能听到寂璟敖磨牙齿的声音。 这般折腾寂璟敖虽然很满足她的报复心,可施醉卿知道,一旦寂璟敖翻身了,到时候生不如死的就是她。 她暗暗做了撤退的准备, 寂璟敖察觉她的意图,想要动,却浑身无力,在这药力过猛的情况,鼻孔陡然冒出了血,一滴一滴滴在水面上,看得施醉卿跟着吸了吸鼻子。 糟了,玩过猛了—— 施醉卿恍惚的响起,卓不凡鼓捣的出的玩意,药效从来不是一般,而是……非常剧烈…… 把寂璟敖弄得这么狼狈,寂璟敖不折腾死她才怪—— 施醉卿自知,此刻不逃以后插翅也能飞,她利索地将干爽的衣物套上,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跑到了一半,又折回来将屋内所有能穿的衣物权从窗口扔了出去,随后俯下身子,在寂璟敖的滚烫的脸颊上啾了一口,“阿璟啊,我出去躲两天,等你消了气儿,我再回来负荆请罪。” 说完,人立刻就散了出去。 寂璟敖心中欲~火和怒火交织,鼻血留得更加汹涌。 这个该死的女人,还真是宠她上天了,现在竟想出这样的法子,还真像废了他不成? 施醉卿慌慌张张、衣衫不整地出去,正撞上了瑾烟,瑾烟错愕不已地看着头发还在滴水的施醉卿,施醉卿拉住瑾烟的手就往外走。 “督主,去哪里啊?” “逃命。”,施醉卿头也不回,将瑾烟推上了马背,匆匆放出了信号知会龙门客栈的储慎安与冷飞流,便纵马奔离玄武行宫。 仅着一件单衣的寂璟敖阴气森森地杀出来,望着施醉卿消失在迷离夜色下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嗜血的笑容。 身旁四大侍女问道:“王爷,是否要追。” 寂璟敖不答,反身折回了殿中。 施醉卿,你即便长了翅膀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能飞多远。 四大侍女按照常例,挑了一容颜清丽的女子抬入寂璟敖的房中,寂璟敖撑在床榻上,气息剧烈,“把人弄走。” “王爷是否不满意?” “往后不必往孤王房里送女人。”,即便他碰女人,从来不是为了那回事,但他清楚,施醉卿若介意此事,而他真做了,往后受折腾的,指不定是谁。 施醉卿说的没错,这一夜,是寂璟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难忘的一夜,所以,施醉卿注定要这个“最”字付出代价。 …… 303.第303章 陆南依之死 黎明渐破,马蹄飞扬,沉沙被甩在马蹄之后,溅起风尘滚滚。 施醉卿慢下速度后,储慎安道:“你要去彭城?” “去看看本督的金身像如何了。”,施醉卿沉郁的笑了一声,意义不明,“那可是本督的功德像,听说被大水冲走了呢……” 施醉卿捏紧了缰绳,再次催马飞奔之时,天空之上陡然陡然一声破响,随后施醉卿抬头,望见远处有一股淡淡的紫烟俯冲而起,直刺天幕。 施醉卿心中一凝,突然调转马头往回狂奔。众人不明所以,忙跟了上去。 施醉卿的心跳得很快,似有不安的因素在来回跳动,她用力地甩着马鞭,催促着马儿快速前行。 行到了一片枯黄的芦苇丛前,施醉卿跳下马背,拨开那层层叠叠在风中摇摆的芦苇荡,鼻翼之下有浓重的血腥味的随着风飘拂而来,施醉卿嗅着那血腥之气,步伐加快。 当那血腥就在鼻翼间回旋,施醉卿的脚步蓦然顿住,手掌握成拳头,看着那最后的一层芦苇,心中竟然有些害怕,不敢去拨开。 风声鹤唳,有潮水拍打而来,似苍穹的哭声。 一股一股殷红的血顺着倒地的芦苇杆从施醉卿的脚下流过,那么鲜艳而热烈,施醉卿沉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将那芦苇丛拂开…… 芦苇地上一点一点呈现在施醉卿眼中的一幕,几乎让她心跳停止。 她看着那躺在血泊之中的女子,瞳孔急速的缩在一起,“陆南依……” 陆南依的白衣被血染成了最妖娆的红衣,血在她身下铺展了一张血红的地毯,她似躺在一朵巨大的红牡丹之上,天际的天空微微暗沉了下来,施醉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将陆南依扶起,“谁做的?” 施醉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陆南依的整张脸被刀剑划破,已面目全非,只有那双干净剔透的眸子看着施醉卿,脆弱而哀伤。 她的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全是剑伤,触目惊心。 “施醉卿……”,她微微笑着,脸上的伤口血流如注,让她的眸色也苍白起来。 施醉卿救不了她,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南依的生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滴的流逝。 陆南依哀伤的神色告诉施醉卿,将她伤成这般的人,是她永远都没有想到的…… “谁做的?”,施醉卿再问了一次。 陆南依将捏在手心里的半截青色竹节摊开,那是施醉卿曾经给她的,她原本以为一辈子也用不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施醉卿……你曾说过……说过欠我一个人情,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想要我为你报仇?”,施醉卿问得平静,眼里的波涛汹涌却吞噬人心。 陆南依缓缓摇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我……不要报仇,仇恨……太累了,我不想背负,也不想……你为我背负,我只想你答应……答应我一件事……” 陆南依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只有一半,从形状来看,应当是一块双麒麟的玉佩,材质难辨,但只从肉眼也可看出,只怕即便千金也难求。 玉佩在陆南依的掌中,染上血,似有了灵性,红得愈加的深邃…… 陆南依将玉佩交到施醉卿的手中,“施醉卿,这是傲来国皇室之宝。” 傲来国…… 那个十六年前被大夏国灭掉的傲来小国,季大将军亲自带兵,一路势如破竹踏平了傲来国城池,皇室上下全被临贺帝下令坑杀,公孙太后的嫡亲哥哥公孙正德亲自监刑,斩草除根,在当时可谓是轰动一时。 “我说傲来国的公主……”,陆南依微微笑着,一滴血流进了她的眼中,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让她的眼呈现出一种妖异而清滟的美丽。 “我出生的那一天,大夏军队攻破皇城,我的父皇母后以死殉国,整个皇室,只有我和……” 陆南依后面的话,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施醉卿凑近了听,“……施醉卿,你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我不要你为我报仇,也不要你光复我傲来国,我只求你有生之年,力所能及……为我保住一人……” “谁?” “他现在是……”,陆南依的话被风声吞没,施醉卿听着,脸色愈加的晦暗,似整个人都沉入了黑暗之中。 瑾烟捂着嘴,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她不知道这世上怎会有人如此残忍,竟然让一个女子以如此面目全非的方式死去。 “施醉卿,你答应我,可好……”,陆南依的生命已经用尽,她努力地支撑着最后力气,就等着施醉卿点头…… 施醉卿眸光寸寸缩紧,慢慢的低头看着陆南依,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凡我有生之年,必极尽所能保他性命,保他衣食无忧。” 陆南依终于带着满足的笑容阖上双眼,她的手臂重重的垂下,几滴血渍溅起,落在施醉卿的手背上,红艳妖娆。 原来她想到大都城中见的,是那个人。 而那个人,此刻是否会感应到,他一生中从未见过的、最相见的那一个重要的人,已惨死在这芦苇丛中? 施醉卿沉沉地闭上眼,她将陆南依放在芦苇之上。 “师姐……”,一柄长剑垂在施醉卿的面前,那剑上滴着新鲜的血液,那是属于陆南依的血液。 施醉卿盯着那柄剑。 诺儿跪倒在陆南依的面前,手指颤抖地抬起,却不敢去碰陆南依,她沉睡的容颜千疮百孔,却那般安静柔美,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师姐……” 施醉卿站起身,诺儿猛然抬起头,提着剑朝施醉卿刺去,“你害死我师姐,我要杀了你——” 施醉卿冷冷地夹住诺儿的剑往后一震,诺儿后退数步,勉强将剑握在手中。 “你这个孽徒——” 一声震怒的女声在芦苇丛中响起,随即无数凌乱的脚步踩着芦苇杆急速过来,诺儿只觉眼前一闪,胸前已重重地挨了一掌,她口吐鲜血,抬起眼震惊地看着面前白衣的中年女子,“师父……” 304.第304章 嫁祸 “孽徒,你、你……”,红尘山主全身颤抖,陆南依惨死的样子让她气血倒流,“你这孽徒,竟然勾结外人残害同门——” 诺儿不可置信,“师父,我没有……不是我……” “我分明看见你拿剑指着南依,你还敢否认——” 诺儿惊惶地看着那柄剑,“我不知道,这剑不是我的……师父……不是我……我没有杀师姐……” 温离颜屈身探了探陆南依的鼻息,“师父,大师姐她已经……” 红尘山主身躯一阵摇晃,扑倒在陆南依的尸身前,“南依,南依啊……” 她这辈子最宠爱的徒儿,为什么,她才十八岁啊…… “师父,师姐已经走了,你要振作起来,为师姐报仇啊。”,温离颜流着眼泪劝道。 施醉卿冷眼旁观,但看着温离颜的目光,却让温离颜心中剧烈的一颤,她总觉得施醉卿那样的目光,似将她全部看穿,让她无所遁形。 诺儿哭泣地抱住红尘山主的大腿,“师父你相信我,不是我杀的师姐,师姐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杀她,师父……” 温离颜及身边众多弟子都劝道:“是啊师父,大师姐平时就跟诺儿最亲了,诺儿怎会无缘无故下次重手?” “师父,诺儿平日里连鸡手不敢杀,怎么会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定时这群人对大师姐下的毒手——” 红尘山主稍稍冷静下来,看着哭得双眼通红的诺儿,微微定了定心神,猛然将目光刺向了施醉卿。 “不知道我红尘山徒儿是哪里惹到了阁下,阁下要下此毒手——”,红尘山主说的激动,满脸愤恨之情。 温离颜平抚红尘山主的怒气,压低声音道:“师父,她是大夏国的九千岁,施醉卿。” 红尘山主脸色顿变,“原来如此……” 这次大夏发出皇榜,在红尘山弟子中选取大祭司,陆南依身为大师姐,出身皇室,身份尊贵,凤凰于飞,是所有弟子最有可能舞起百鸟朝凤之人,施醉卿怕大祭司与她争权,所以残杀陆南依也就说得通了—— 只可恨,红尘山中女弟子,无一人会武功,杀不了这阉人,红尘山主却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痛心,陡然拾起血泊中的长剑朝施醉卿刺去,“阉人,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冷飞流出刀,施醉卿负手后退几步撞回了冷飞流的道,飞身上马,道:“不必理会,走。” 冷飞流提起瑾烟,策马跟上施醉卿。 芦苇荡漾,抒写浓冬的书情画意,那浴血红衣的女子安安静静地躺在芦苇丛中,马儿扬踢高仰,芦苇丛中风声哀鸣,似一曲悼歌,那曾经善良得让施醉卿不屑的女子,此刻因为她的善良,葬身于此,那双干净美丽的眼眸,再也没有机会去见一眼大都城中的富丽繁华…… 施醉卿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陆南依。 陆南依,你不要我为你报仇,可我誓要此人,血债血偿—— …… 清水东流,潺潺细语,行了一天,已是傍晚时分,夜深黑凄凉,每一片风都能刮起人肌肤上层层的鸡皮疙瘩。 “督主,还有十里路程便到彭城了。” 施醉卿淡淡嗯了一声,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 “赶了一天路,歇一会吧。”,储慎安今日的声调,不再生硬而冷漠,微微的有些软,似一种无言的安慰。 施醉卿点了点头,勒住了马儿,径直走到一棵树下,盘腿而坐,周身散发着冰寒的气场,连瑾烟都有些不敢靠近。 储慎安升起了火把,火光照亮施醉卿的脸,让那张脸看起来更加的阴森。 冷飞流走到溪流边,蘸湿了帕子擦拭自己的狂刀,那模样小心而谨慎,真像以刀为妻的痴迷之人。 刀光雪亮,冷飞流见擦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收起了刀,却在那刹那,望见刀光之上粼粼水波闪烁,水波荡漾,晃荡着一袭雪白在其中。 冷飞流眯起了眼,将刀微微偏了一下,从刀面上去探视那究竟是个什么物体。 良久,冷飞流才将刀收起,他起身,目光往那水源的上流望去,正见一件雪白的衣衫,正从上流摇摇晃晃的飘荡下来。 那衣衫中裹着一具女人的身体,长发在手中散开,容颜在水上显得几分朦胧,冷飞流伸长了手臂,拖着那人的头发,将那人扯了上来。 抬起她的下巴,晦暗的光线下,女子一张脸被冰寒的湖水浸泡得苍白失色。 冷飞流记得这女子,他上午才见过。 好像是叫……诺儿……? 冷飞流想了想,一把将人扛在肩上,扔到了施醉卿面前。 施醉卿闭目调息,未曾睁开眼,瑾烟上前见是诺儿,有几分诧异,“她怎么会……?” 瑾烟探了探鼻息,见人还活着,将目光看向了施醉卿,“督主,诺儿姑娘还有救。” 施醉卿淡淡睁开了眼,看了诺儿一眼,她记得,陆南依似乎很疼爱这个小师妹,她沉默,许久,才道:“冷飞流,人工呼吸。” 冷飞流愣愣地站在原地,“督主,什么叫人工呼吸?” 施醉卿冷飕飕地盯了冷飞流一眼,“吹气。” 冷飞流表情僵硬地上前,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吹起”。 瑾烟实在看不下去冷飞流这榆木脑袋了,等他琢磨出来,人都死了。 “冷大哥,让将她肚子里的水吐出来就好了。” 冷飞流恍然大悟,连续在诺儿的胸前击了几掌,诺儿吐了几口水,果然悠悠转醒。 她眼珠子慢慢的转动,看着周遭的人和事,最终将视线落到施醉卿的身上,充满了恨意地朝施醉卿爬去,“施醉卿,我要杀了你,为我师姐报仇——” “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姐,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为了防止冷飞流不客气地将人直接甩出去,瑾烟忙上前制住住诺儿,“诺儿姑娘,你冷静点,我们督主跟你大师姐无冤无仇的,干什么要杀你师姐的?” “施醉卿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诺儿这句痛恨的话,说得让瑾烟都无言以对了。 施醉卿杀人,的确从来不需要理由,可瑾烟在她身边这么久,也没见她动手杀过无辜的人,更何况陆南依在她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305.第305章 原因 诺儿在深冬的湖水里泡了太久,身子冷得哆嗦,有风寒的征兆,在施醉卿面前耀武扬威了几下,便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瑾烟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换洗衣裳,“诺儿姑娘,我扶你过去换身衣裳吧?” 诺儿不领情,“走开。” “诺儿姑娘,你不是要为你师姐报仇吗?你要死就这么病死了,你师姐的仇,可就没人报了。” 诺儿一怔,咬了咬牙,只好让瑾烟扶到了一块巨石后,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随后瑾烟将诺儿扶到了施醉卿的面前,见施醉卿又闭上了眼眸子,不去打扰。 诺儿的目光一直恨恨地盯着施醉卿,似一只愤怒的小鸟,只要已有了精力,便会俯冲出去,毫不犹豫的杀死施醉卿—— 瑾烟细声地问了起来,“诺儿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瑾烟一提起这个,诺儿眼泪便在眼眶中迅速泛滥,却倔强地不肯滴落,她拳头紧握,因为愤怒,肩膀微微颤抖。 瑾烟试探地问道:“难道你师父真认为是你杀了人,所以才……?” 一滴眼泪,突地滑下了诺儿的眼中,瑾烟见此,便知道自己才对了,可…… “你师父即便怀疑是你,也不该……” 看红尘山主的样子,不像是这般心狠手辣的啊…… “不是我师父,是我自己跑到了山崖边上,失足掉下来的。”,诺儿生怕有人误会红尘山主,忙开口解释,“我师父只是一时被蒙蔽了,我相信她以后一定会查清楚真相的……” 诺儿牙齿愤恨地咬着唇瓣,一双眼盯着施醉卿,“总有一天,我会取了施醉卿的首级回去见我师父——” 瑾烟失笑,如今自己都快没命了,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你笑什么?”,诺儿怒道。 “这世上能杀了我我们督主的人,只怕还未出生呢,更何况,你无权无势又不会武功,怎么杀督主?” “邪不胜正,她作恶多端,老天爷也不会放过她的——” 这小姑娘也就十四五的模样,倒是执拗地很,瑾烟沉下脸,“凡是都要有证据,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们督主杀了陆姑娘,你难不成亲眼看见了?” “当时芦苇荡就只有你们,我师姐满身是伤,不是你们还有谁?”,虽然不曾亲眼看见施醉卿动手,可任谁看见那一幕,都会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那你可看见我们用什么行凶了?”,瑾烟也誓死捍卫施醉卿的清白,“陆姑娘身上的伤可全是剑伤,众所周知,东厂冷飞流与储慎安,都是擅刀之人,督主外出,也从不带剑,而我更是连剑都拿不稳,如何杀人?” 诺儿神情思索,眉目之间逐渐产生疑虑。 “再说,你当时可看见我们行凶的剑了?” 瑾烟一连串说下来,又淡淡的提了一句:“我倒是记得,芦苇荡中唯一的一把剑,还是你提过来的。” 诺儿怔了一下,“不是我杀的师姐,我看见师姐清晨一人出来,便想着偷偷跟出来吓吓她,可我到了芦苇荡,只看见有一把带血的剑,我……不是我,我真的没有……”。 诺儿神情哀戚,那手足无措急于解释的模样,看得瑾烟于心不忍。 到底还是十四岁的小姑娘,涉世未深,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打击? “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实在发生得太巧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你与我们督主。” 瑾烟放柔了声调,轻缓道:“我们督主昨日傍晚才刚从千金城回到大漠,深夜启程赶路去彭城,芦苇荡并非途径彭城的必经之路,督主怎可能拐了这么大的弯前去芦苇荡杀人?” 诺儿神情茫然,“那你们怎么会在哪里?” “陆姑娘对我们督主有救命之恩,为了报答陆姑娘,督主将曾送给陆姑娘一支信号弹,督主就是看见了陆姑娘放出的信号,才半道转路去了芦苇荡,当时陆姑娘死时,手里便捏着一支竹节,你可看见了?” 瑾烟说的一分不差,那支竹节,陆南依曾与她说过的,而当时陆南依的手中,的确有截竹节,可是…… “可是师父却在我房里搜出了施醉卿给我的信,信上说我只要杀了大师姐,施醉卿便扶植我做大夏国的大祭司,我师父以为我是为了大祭司之位而杀了大师姐……”,诺儿说到此处,神情再次哀痛起来,当时师父看着她时痛心疾首的眼神,她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信?”,瑾烟面色一凛,诺儿在自己的衣物里翻翻找找,找出早已被水浸泡成一团黑墨的信。 瑾烟拿过了那团湿纸,放在鼻翼下嗅了嗅,仔细看了看,神情凝重道:“这不是我们督主写的,这墨汁和纸质都是市面上低等之物,我们督主吃穿用度,全是精挑细选,怎会用这种低劣的纸墨?”,瑾烟愤怒道:“诺儿姑娘,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根本就是有人蓄意栽赃,一为除去你,二为将脏水泼给我们督主。” 施醉卿名声本就不好,即便这个布局如此的低劣,也让人深信不疑。 诺儿心中茫然起来,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施醉卿? 可若不是施醉卿,又是谁,要对大师姐下这么狠的手? “督主在大夏国本就是权势滔天,如今刚打下敦商,功高盖世,身后有百万大漠狼军,别说一个大祭司便想与督主争权,即便是督主将大夏国取而代之又有谁人能阻止,根本不会多此一举因为大祭司一事而杀了陆姑娘。” 诺儿嗫嚅道:“师傅说大师姐年长,将会是最先站在祭台上献舞的……” 瑾烟道:“这么多年来,红尘山女弟子能引来百鸟朝凤的本就屈指可数,你大师姐就算是第一个登台的,也不一定就能引来百鸟朝凤,而且就算如此,那还不如灭了你整个红尘山,斩草除根。” 诺儿抱着双臂坐在火堆旁,此刻她的心中一团乱,她被师父逐出师门,身负残杀同门的罪名,天大地大,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又不知道该如何找到真正的凶手,为大师姐报仇。 她将脸满满的埋入自己的双掌中,失声痛哭。 “师姐……” 大师姐是师父最疼爱的女弟子,而她是大师姐最疼爱的小师妹,可如今大师姐就这么没了…… 瑾烟叹了一口气。 夜色中,诺儿的哭声哀恸悲绝,直到许久,诺儿哭累了,沉沉睡去,夜色才逐渐归于平静。 而施醉卿,便在静谧的夜下,睁开了眼,心中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深沉得可怕…… 306.第306章 死缠烂打 第二日,天空才灰蒙蒙之际,施醉卿一行人启程。 诺儿茫然地流着鼻涕站着,看着众人都坐上了马背,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正准备上马的施醉卿一把抱住,“施醉卿,你不许走——” “放手——”,施醉卿冷着脸。 诺儿越抱越紧,“我师姐的死跟你有关系,如果你不是杀我师姐的凶手,那你就帮我找到凶手证明的你的清白——” “我为什么要证明?你给我放开。”,施醉卿黑着脸去扯诺儿。 “不放,我死也不放——”,诺儿死死的抱住施醉卿,为防施醉卿挣脱她,她吊住施醉卿的脖子,双腿一跳,整个人都挂在施醉卿的怀里。 施醉卿本就是一个女人,怎么受得住诺儿这么大个人挂着,她又下不了手一掌毙了她,最终只能和诺儿一起摔倒在地面上,而偏偏她还是做铺垫的那个人。 “给我滚开——”,施醉卿恼怒地大喊,诺儿从施醉卿怀里抬起头,盯着她的胸口满目震惊,:“你、你……” 扶着施醉卿的瑾烟一把捂住诺儿的嘴,以免施醉卿怒火攻心,直接一掌将这如花的小生命给毙了。 施醉卿站起来合了合衣襟经,该死的,逃命的时候太匆忙,根本没有束胸—— 诺儿自知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目光频频偷偷睇着施醉卿的胸口,施醉卿陡然一个冷冽的目光扫了过去,诺儿挪着脚步,小心翼翼地躲到了瑾烟的身后,“我不是故意的……” “督主……”,瑾烟笑了笑,似后求情的打算,施醉卿上前,瑾烟看她那可怕的神色,便识时务地让开身将身后的诺儿让了出来。 施醉卿身量高挑,目光睥睨着诺儿,五指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活络活络筋骨,“本还想放你一马的,你却偏不知死活,你不是认为陆南依是本督杀的么?本督现在就送你下去见她,亲自问问,到底是何人要置她于死地。” “你、你要做什么……”,诺儿全身颤抖,不断后退,又壮着胆子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你不要杀我,我还要给师姐报仇……” 施醉卿看着诺儿那张瑟缩的脸,大约是感染了风寒,鼻涕一直不断,看起来就像个没断奶的小姑娘。 施醉卿神情敛了一下,在诺儿害怕的目光中,直接越过了她,利落地翻身上马,转瞬便只剩下一个黑点消失。 瑾烟看了可怜的诺儿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策马跟上去。 诺儿站在原地,往日里古灵精怪的眸子一片死气沉沉,“施醉卿……” 瑾烟策马跟上施醉卿时候,施醉卿突然勒住了缰绳,缄默不语,似在侧耳倾听风声,良久,她突然将马儿转了个头,道:“回去。” …… “诺儿。” 诺儿正望着消失在寒风中的四匹马出神,闻声,转身看到身后的众人,面色大惊,步步后退跌坐在地上,“师父……” 温离颜神色复杂,复杂中几分担忧:“小师妹,你失足掉下山崖,我没能该抓住你,心中还愧疚不已,带着众师妹一直在悬崖下寻你,没想到我们辛苦了一夜寻你,却看到你……”,温离颜面上一痛,有些许的指责之意,她走近诺儿身边,去搀扶她,“……小师妹,你怎能和施醉卿那样的阉人搅合在一起?快跟我们回去。” 其中一女弟子冷哼道:“没想到小师妹你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竟联合外人残害同门师姐,幸好被师父当场撞见,否则往后红尘山,都要败在你的手中,哼——” “我……”,诺儿坐在地上后退,有口说不清,那女子第神色更是愤怒,“大师姐平日里最疼爱的就属你这个小师妹,你还真是下的了手。” 本来昨日还不相信真是诺儿下的手,但如今人赃俱获,事实摆在眼前,她们只叹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身边一直最单纯的那人,原来才是城府最深之人。 “六师姐,我没有啊……”,诺儿脆弱的目光看向了红尘山主,见红尘山主面色沉冷,满是痛心,再顾不得其他,急急地上前,一把抱住红尘山主的大腿,“师父,诺儿对天发誓,大师姐真的不是诺儿杀的……” “你为何与施醉卿等人在一起?”,红尘山主冷冷问道。 “我落下山崖,是他们救了我……” 那六师姐道:“施醉卿这人冷酷无情,听二师姐说,当初在她在敦商深陷险境向施醉卿求救,她也是见死不救,无缘无故为何要救你?诺儿,你当真是执迷不悟,到了这时候,还在撒谎骗师傅,枉众位师姐在师父面前替你求情,从轻处置。” “我……”,诺儿的解释还没出口,便听身后一道冷寒刺骨的声音说道:“我不救她,是因为她看着实在让人恶心的很,我救她么……“,施醉卿的目光睇着诺儿,”那是因为她看着比你那恶心的二师姐,实在是顺眼千倍万倍。” 温离颜面色暗暗一沉,众弟子闻声,纷纷抬眼,正见高头大马之上,施醉卿阴冷的面庞。 施醉卿踱着马儿一步一步向前,红尘山弟子步步后退,警惕地看着施醉卿,只有诺儿站在原地,一步不曾动。 施醉卿道:“红尘山学的是修身养性之法,意在净化心灵,导人向善,可本督今日看着,怎么都是一群满身血腥的杀虐之辈。” 红尘山主目光静然地看着施醉卿,昨日看到惨死的陆南依,她打击太大,此刻冷静下来,已能理智地面对事实。 “是我红尘山管教无方,出了这等孽徒,我红尘山此后必定好生管教,还请督主往后高抬贵手,放过我门中其她弟子。” 施醉卿一声漫不经心的冷笑,“你想怎么管教?推下悬崖摔不死,再一剑穿心么?” 温离颜的脸色稍稍变了变,随即便愧疚地看着红尘山主,“师父,都怪我昨夜没能拉住小师妹,让她跌落山崖。”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红尘山主对周边弟子道:“将诺儿带回去。” 307.第307章 仇人见面 众人上前去押诺儿,红尘山中最忌弟子自相残杀,诺儿深知,此次回去,师父定是不会放过她的,而她不能死。 诺儿往施醉卿的身边走了几步,这个动作,让红尘山主的神色愈加的深沉难看,“诺儿,过来——” 诺儿摇着头,“师父不信我,要杀我祭奠师姐的在天之灵,我不想死,我要为师姐报仇——” “你要违抗师命不成?过来——” 诺儿内心挣扎,十四年的养育之恩,她怎做到违抗红尘山主?她闭了闭眼,长吸了一口气,仰脸看着施醉卿,“施醉卿,我师姐说你是好人,我相信我师姐不会看错人,若我今日真的无法逃过这一劫,请你一定要为我师姐报仇——” 诺儿知道,天涯海角,她是逃不了的,她终于鼓起勇气,朝红尘山主走去。 “等等。”,施醉卿慢慢悠悠出口,语气绯冷,对红尘山主道:“她已经是我东厂之人,与你红尘山早已脱离关系,她的生死除了本督,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决定。” 诺儿猛然抬起头看着施醉卿,没想过施醉卿竟然会想要收她。 红尘山主道:“诺儿,你不要一错再错,跟为师回去,为师必定从轻处置。” 瑾烟道:“诺儿姑娘,你可要仔细想好,我们督主既然开了口,便有袒护你之意,若你不领情,此后是生是死,跟我东厂可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师姐的仇,你不报,还有谁去报?” 诺儿内心备受煎熬,犹疑不决,心中始终拿不下注意,一边是生命和仇恨,一边是养育之恩和师恩,她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抉择。 风声呼啸而凌厉,众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诺儿。 许久的沉默之后,诺儿双膝一万,缓缓跪倒在红尘山主的面前,叩了三个响头,道:“师父,请恕徒儿不孝,等徒儿找到真凶为师姐报仇,必定会回来向您请罪的。” 诺儿步步后退,一步一步从红尘山主的身边退开。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道:“大夏国祭司出自红尘山是不成文的规定,本督一直以为红尘山有其过人之处,如今看来,不过如此,这大夏国的祭司制度,本督也得仔细琢磨琢磨,是不是该改一改了。” “施醉卿,你欺人太甚了——”,温离颜怒道:“诺儿生是我红尘山之人,死亦是我红尘山的鬼,你休想利用她为你卖命——”,说着,温离颜又将痛心疾首的目光看向了诺儿,“诺儿,不要听信这阉人的花言巧语,快跟我们回去,众多师姐为你求情,师父会网开一面的。” 诺儿摇着头,温离颜急切地上前去拉诺儿,冷飞流一把狂刀立在温离颜面前,施醉卿道:“反正本督已经杀了一个陆南依,若是你红尘山不识相,本督也不在乎灭了整个红尘山。” 施醉卿说完,已扬马而去。 冷飞流一把将诺儿捞上了马背,紧随其后。 “师父……”,温离颜面目沉痛,“要不要将小师妹追回来?” 红尘山主注视着四匹快马远去,道:“她已与我红尘山再无关系,此后不许再提此事。” “是,师父。” …… 十几年的师恩之情在今日结束,诺儿心中悲戚,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哭什么哭,再哭想剜了你的眼珠子。”,施醉卿冷冷的睇过去一眼,将诺儿的眼泪生生的吓没了。 彭城近在眼前,城门高耸,飞雪江山之上裹了一层淡淡的雪纱,施醉卿翻身下马,负手走入了城内。 冬日的街道本该萧索凄清,然彭城街上百姓却人潮汹涌,纷纷挤向了一个方向,瑾烟前去打探后,回报施醉卿:“督主,听百姓说长陵王请命到彭城后,便立刻将彭城知州韩大人押入大牢审了一个多月,今日宣布在菜市口以贪墨纳垢、中饱私囊等罪名对韩大人执行腰斩之刑,百姓都是前去看热闹的。” “寂孜笙不在大都过好生生的日子,非得跑到这彭城来找苦吃,真是不长记性?”,以寂孜笙那公子哥儿的脾气,只怕是不情不愿被他的外公大司寇杜秉献逼着来的,目的无外乎是立以功给朝中内外看看。 施醉卿心中笑了一声,寂孜笙注定就是个不成器的,拜拜浪费了杜皇后背后如此大的一个靠山。 “去看看。” 菜市口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百姓们拼命地往前挤。 天寒地冻,寂孜笙亲自坐镇法场,冷得早已频频只蹙眉头,午时还没到,他就已迫不及待抽出火签令。 身边人忙阻止他,“王爷,午时还没到,这火签令还不能投出啊……” 寂孜笙不耐烦地将火签令投回了竹筒里,缩着脖子又等了约莫半刻钟,衙役宣布了韩知州的各项罪名后,寂孜笙迫不及待掷出火签令,“斩——” 侩子手扬起大刀,挥臂准备劈落腰斩斧头,便忽觉一道柳叶形状的紫光刀锋闪过,刀面击在他的右臂之上,将他瞬间击下了法场。 “九千岁驾到——”,随着这声振聋发聩的男高音落下,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街头急促地传来,将整个菜市口震得锣鼓喧天,百姓纷纷退避两旁,便见两仗黑衣精装的男子突然从街头迅速拢了过来,百姓神情惧怕,连连后退。 “是东厂十二府卫……” 十二府卫将法场围堵得水泄不通,面无表情中,却有几分恭敬的神态在里面。 百姓们忍不住好奇那传说中风华绝代的九千岁,究竟是何模样,纷纷扬长了脖子朝街头看去。 “笃笃……”,场面森严,几声慢悠悠的马蹄声首先在众人的耳中响起,十二府卫依次散开,便见那街头之处,鲜衣怒马,款步而来。 那马上男子紫衣被风撩起,妖娆风华,凌人气势让人忍不住步步后退,那张宛若妖狐般的容颜有颠倒众生之美。 菜市口鸦雀无声,静得让人对那寒风仿若无觉。 寂孜笙死死的捏着拳头撑在刑案上,直接森严,咯吱咯吱的响。 “施醉卿——” 308.第308章 屈打成招 施醉卿从马背上跳下,负手走上了法场,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被捆绑的韩知州,随后才将目光睇向了神情殷城愤怒的寂孜笙,“半年不见,长陵王还能记得本督,本督荣幸之极。” “阉狗——”,寂孜笙一看施醉卿那张笑脸,便想起半年前施醉卿对自己的侮辱,愤怒不已地指挥着身边的侍卫,“快快快,给本王拿下这个阉人——” 这些侍卫都是寂孜笙从大都城中带来的,对施醉卿的各种令人发指的行径,那是亲眼所见,哪里敢上前去押人,更何况有如今森然的十二府卫贴身保护,他们哪里敢上? “一群废物,快啊——”,寂孜笙催促,他早已经忘了腰斩韩知州一事,此刻只恨不得先折磨死施醉卿以解心头之恨。 施醉卿高挑的身姿只往那里一站,便是威仪四射,生生的压过了正统皇室出身的寂孜笙。 身边人小心翼翼对寂孜笙道:“王爷施醉卿有十二府卫,咱们还是不要与她硬碰硬得好,以免……” “以免什么?”,寂孜笙怒目以视,“本王是正宗的皇室亲贵,难道还怕她一个阉人不成?” 侍卫们面露惧色,寂孜笙道:“今日谁能取下施醉卿的狗头,本王重重有赏。” 众侍卫心里暗忖,这赏再大,也大不过自己的命。 寂孜笙见手下人如此窝囊,更加的愤怒,亲自提了剑上前,几下就被施醉卿弹开,“王爷,出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本督记得你是大夏皇族,手下留情,可王爷若是遇到了旁人,只怕就要以命来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了。” 身边人再次劝谏寂孜笙,“王爷切莫忘了临行前大司寇与皇后娘娘叮嘱王爷的话,此番是前来立功扬名的,若是与施醉卿起了冲哭,岂非是得不偿失?王爷三思。” 搬出大司寇和杜皇后,寂孜笙总算还是沉住了气,却刁难起施醉卿来,“施醉卿,你个阉人,见到本王还不下跪行礼,对本王无礼,本王要将你下狱问罪,你竟敢反抗,岂有此理——” “王爷莫不是忘了,按爵来算,本督位在你之上,如今王爷见着本督不止不行礼,还目无尊卑对着本督大喊大叫,本督该不该请王爷去十二府卫的大牢里走一趟?”,施醉卿云淡风轻,几步走到寂孜笙身边将他推开,随后大摇大摆坐到了行刑官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搁在那刑案上。 “施醉卿,你——”,寂孜笙上前,冷飞流凛冽的刀锋挡在他面前,让他半步不能靠近施醉卿,寂孜笙咒骂,“狗奴才——” 施醉卿冷飕飕的目光立时瞟向了寂孜笙,看得寂孜笙生生打了一个寒颤,施醉卿淡淡收回视线,对冷飞流道:“冷飞流,王爷如今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是你送去的人不和王爷的心意,所以王爷如今才对本督多加不满?” “督主让属下送过去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姿色,若是王爷我还不满意,那属下……”,冷飞流单膝跪在施醉卿面前,“……属下有辱使命,领罚。” 寂孜笙面色铁青,施醉卿将这番话**裸的说出来,旁人不知情,只当施醉卿是如何的看得起寂孜笙,还亲自挑了绝色佳丽送到他的府上,只有寂孜笙知道,施醉卿话里的威胁之意和屈辱之意。 “施醉卿,你欺人太甚——” 施醉卿却对冷飞流挥了挥手,“罚就免了,等明儿个回了大都,再挑几个上等的给王爷送去。” 冷飞流谢恩后起身,寂孜笙脸色更难,心里咬牙切齿暗道,总有一日要拔了施醉卿这阉狗的狗牙,哼—— 底下百姓的讨论声也逐渐热闹起来,无一不是围绕施醉卿。 “这就是东厂九千岁,果然如传闻那般姿色过人啊……” “姿色过人,那也是蛇蝎美人,听说她杀人如麻,在朝中作恶多端,令人闻风丧胆啊……” “听说她权势滔天,连太后皇后和王公亲贵都得敬她三尺,对她唯命是从啊……” “听说几日前她刚刚拿下了南国米都敦商,扬名四海,无人不知啊……” …… 各种听说的版本沸沸扬扬,讨论得如火如荼,施醉卿对十二府卫抬了抬手,十二府卫上前震声道:“九千岁办案,不得喧哗,否则一律当斩——” 场下立时噤若寒蝉。 施醉卿懒洋洋问冷着脸站在一旁吹风冷的寂孜笙,“不知道韩知州身犯何罪,长陵王殿下要将他腰斩示众?” 寂孜笙看着施醉卿,“韩知州贪污公款,将朝廷发放彭城修桥巨款据为己有,导致彭城大桥修了不到半年便坍塌,百姓损失惨重,怨声载道,我大夏国律法严明,韩知州知法犯法,理当重惩——” 寂孜笙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露出几丝嘲讽来, “那敢问长陵王殿下可搜出韩知州所贪墨的巨款了?”,施醉卿问道。 寂孜笙冷哼一声,“早不知这贪官拿着这笔钱孝敬哪位权贵了,哪里还搜的出。” 施醉卿挑了挑眉,孝敬权贵?那权贵,可不就是在指她施醉卿? 施醉卿放下了双腿,“长陵王没有搜出赃款,那可有人证指证韩知州?” “知州府的师爷已经招了韩知州的罪行。”,寂孜笙扬着下巴道。 那被押在另一边的师爷浑身是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九千岁,小得是被屈打成招啊……” 寂孜笙脸色难看,狠狠滴瞪了师爷一眼,施醉卿含笑的目光睇着寂孜笙,“这就是王爷的人证物证?” 寂孜笙目光不自然地转了几下,“他是负责彭城大桥建筑的负责人,朝廷拨下来的款项不翼而飞,不是他贪污了,难道是鬼不成?”,寂孜笙沉声道:“施醉卿,如今人都要斩了,你前来捣乱,莫不是因为心虚了?”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本督要是心虚,让韩知州死了,本督的心岂不是更宽慰?” 寂孜笙被施醉卿说得无言以对,的确,韩知州死了,对施醉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施醉卿没必要多此一举来阻止他行刑。 可人都押上刑场了,要是不杀,那不就是在昭告天下他寂孜笙就是个乱杀无辜的糊涂虫? 309.第309章 红脸白脸 寂孜笙愣着面孔,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这阉人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施醉卿轻掸了掸衣角,“长陵王口口声声说本督眼中没有大夏的纪法,可如今长陵王毫无证据,更没有朝廷的批奏便要将一个五品官员腰斩示众,不知道又将我大夏律法的尊严置于何地?还是说我大夏国的律法只对寻常百姓有用,对长陵王你这样的皇家贵子便形同虚设?” “施醉卿,你休得扭曲本王的意思——”,寂孜笙见百姓纷纷对他报以异样的目光,生怕此次彭城之行落下不好的名声传到大司寇的耳中。 施醉卿冷笑了一声,道:“乱杀无辜、屈打成招、目无纪法,这就是大司寇对长陵王的谆谆教导?本督当真是受教了。” 寂孜笙恨恨地立在一旁,“施醉卿,本王有没有杀错人你自己清楚。”,寂孜笙也冷笑了一声,“本王是没有证据,证据早让大水冲走了,你如今仗着人多势众,是黑是白还不是你施醉卿一人说了算——” “怀宁王的意思,就是本王以强压你了?”,施醉卿侧眉冷问。 “是与不是,彭城的百姓都看着,他们心中,自然有数。”,寂孜笙面色冷郁。 施醉卿站起身,负手走到了法场中央,“好,那就让彭城的百姓来告诉怀宁王,韩知州到底该不该杀。” 寂孜笙见施醉卿对身边十二府卫低声嘱咐,生怕施醉卿又耍什么手段,警惕道:“施醉卿,不管你耍什么花样,本王都不会让你得逞——” 施醉卿看也未看寂孜笙,再次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椅子里,彭城十二府卫的卫长站到了法场中,扬声郑重道:“九千岁有令,今日在场众人,凡是站出来评论韩知州为人的,无论好坏,只要是真话,商银二两,如有发现不实者,当即斩杀,决不轻饶——” 卫长做了一个养大刀的动作,百姓吓得脖子瑟缩了一下,更加没人敢站出来说话,只敢在人群中私下议论。 施醉卿目光扫过众人,见人群中一位老叟身体动了动,似想上前,又似乎有些畏惧,施醉卿抬了抬手指,指着那老叟,“你,出来。” 那老叟浑身一抖,十二府卫立刻将那老叟押了上来,那老叟吓得发抖,不管自己犯了什么罪,先开口求饶,“九千岁饶命,九千岁饶命……” “你犯了何罪要本督饶你?” “这……”,老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下意识的恐惧,施醉卿道:“你说说,韩知州为人如何?” 那老叟垂着头,斟酌着不知该如何说,施醉卿用折扇在刑案上敲了敲,折扇之上似有冰尖一样锋利的刀刃,让老叟心里也跟着一颤。 “本督要听真话,若发现你有半句假话,你,以及的家人,全部处死。” “是是是……”,老叟连连点头,顿了许久才说:“韩知州在彭城任知州二十多年,为彭城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办案无偏无颇,廉洁奉公,是难得的好官,若说是韩知州贪了朝廷的巨款,老叟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施醉卿看了寂孜笙一眼,对身边人道:“赏。” 老者没料到说赏就赏,捧着那二两银子连连道谢。 寂孜笙偏着脸冷哼道:“施醉卿,你买通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本督能买通一人,难道能买通彭城千千万万的老百姓?长陵王,做错了事就要勇于认错,否则终南城大事。” 寂孜笙不服,亲自下去揪了几人上来,“你们给本王说实话,韩知州在彭城是否经常欺压百姓、横行乡里?说——” 几人瑟瑟地缩着脖子,壮着胆子道:“韩知州不是那等狗仗人势的奸官,他……他是个好官……” “没错,韩知州认为谦和,为民做主,深得民心,不是贪官……” …… 众人无不是为韩知州说好话。 寂孜笙狠狠滴将几人推开,重重甩了甩袖子,正在那泄气的一人,有一人突然说道:“谁说韩知州是个好官了?” 寂孜笙面上一喜,只听那贼眉鼠眼的男子愤愤说道:“五月前,我不过是偷了隔壁张老太婆家的一只鸡,张老太婆将我告上公堂,那韩知州就为了一只鸡,足足打了我二十大板,差点将我给打残了,这还叫好官?” 也不知那男子是不是故意捣乱,总是寂孜笙的脸,是更黑了。 “这可是彭城百姓的心声,不是本督说的,长陵王认为如何?”,施醉卿笑着问,这寒风刺骨的,她也忍不住也缩了缩脖子。 “人心隔肚皮,谁知他是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面做出那清正廉洁的样子蛊惑百姓,一面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寂孜笙就是不服这口气。 “冤枉,冤枉啊……”,这一声喊冤的声音在人群里显得几分突兀,施醉卿抬眼望去,正见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女子在几人的搀扶之下缓缓走上了法场,韩知州这时才将目光抬了起来,“夫人,你怎么来了?” 韩夫人跪倒在施醉卿面前,“千岁爷,我家大人冤枉啊,请千岁爷做主啊……” 她身边几个男男女女也一同跪下,“还请千岁爷做主,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这下情况完全出乎寂孜笙的意料,寂孜笙的面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也形容。 “韩夫人气血不足,想来身体抱恙,地上湿寒,韩夫人有话,还是起身说吧。”,施醉卿对心不在焉的诺儿道:“诺儿,去扶扶韩夫人。” 诺儿没反应,瑾烟手肘轻拐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忙上前去扶起了韩夫人。 韩夫人声泪俱下,道:“千岁爷,我家大人为官几十年,清正廉洁,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怎么会贪污朝廷的款项?请督主明鉴,为我家大人洗刷冤情,民妇定感激在心,结草衔环,一定会报答千岁爷。” 施醉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几分冷意和肃杀之气便全然凌厉出来,“整个彭城都说韩大人是个好官,长陵王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斩人,这怎么看着,都不像是长陵王这正道之人所做的事啊?”,她漫不经心地张开五指,盯着手掌上裹着的羊毛保暖手套,“这倒是像本督做的事,怀宁王做什么不好,偏偏的要跟本督抢事儿做,害得本督做不好白脸,如今只好来做这红脸乐乐。” 寂孜笙脸一阵青一阵白。 310.第310章 缺心眼儿 那韩夫人继续说道:“当初李秀李大人独揽大权,掌了彭城河大桥全部事宜,我家大人愣是连吭都没吭一声,哪里有机会插足彭城河大桥之事?更不会有机会贪污了这笔款项啊……” 施醉卿目光陡然一厉,盯着韩夫人,“韩知州连吭也没吭一声?” 韩夫人尤为察觉,点了点头,施醉卿神情晦暗,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良久,突然储慎安一眼。 储慎安面无表情道:“来人,给韩知州松绑。” 冷飞流一刀下去,捆绑着韩知州的绳索应声而断,韩夫人心中正喜,又听储慎安下一句道:“传九千岁令,先将韩知州押下,打二十大板。” 众人不明所以,施醉卿态度的突然转变,连寂孜笙也愣了一下。 韩知州被十二府卫押下,那板立时便毫不客气的落下,每一下,都似要皮开肉绽,开得人心中直打颤抖。 韩夫人在施醉卿面前连连留情无果后,上前阻拦被人押下,韩知州趴在地上,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这二十大板便快很准地结束了,打得韩知州只剩下半口气。 韩夫人质问道:“九千岁为何要打我家大人?” “本督为何打他?”,施醉卿冷笑一声,看着韩知州,“在其位谋其事,身为彭城知州,身肩重担,却畏惧权势,玩忽职守,对彭城河大桥一事不闻不问,导致有人借职务之便从中贪墨,让百姓与朝廷俱是损失惨重,你愧对朝廷对你的厚望,更愧对彭城百姓对你的信任和爱戴,你说,这二十杖,本督该不该打?” 韩夫人这才醒悟过来,竟因为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就让韩知州白白受了这二十杖。 说到底,李秀身后即便有再大的靠山,他的职位却不过就是个水司,官阶在韩知州之下,韩知州任由李秀在彭城为所欲为,本身就是擅离职守之罪。 韩知州缓缓支起身子跪在施醉卿面前,“臣该打。” 施醉卿挥了挥手,让人把韩知州带走,“先押回大牢,容后再审。” “不行——”,寂孜笙站出来阻止,“就这二十杖你就想将人放了?施醉卿,韩知州犯下的,可是死罪,本王既然是奉了黄明前来,就绝不会让你今日为所欲为——” “长陵王可听过一句话?”,施醉卿含笑问着,寂孜笙警惕地望着施醉卿,猜想从施醉卿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这句话,怀宁王可得仔细琢磨琢磨。” 见寂孜笙皱着眉似在思忖这句话,施醉卿又补了一句:“长陵王若是不懂,回去仔细问问大司寇,大司寇见多识广,想必定能为长陵王做出最详细的解释。” 这句话明明白白的嘲讽寂孜笙是个不学无术的,寂孜笙阴鸷地盯着施醉卿,施醉卿扬着下巴,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激得寂孜笙心中更是愤怒。 “这人,本王今日斩定了,谁敢挡着本王,本王就杀了谁——”,寂孜笙亲自提了刀上前,气势汹汹,施醉卿就冷眼看着寂孜笙杀人,而十二府卫中没有任何人接到她的指示,自然也不会阻止。 长刀一扬,刀光夺目,众人下意识地闭上眼不忍直视,谁知此时,众人意料不到的变故陡然发生—— “唳唳唳——”,一声尖利急促的叫声从苍穹之处传来,众人下意识地睁抬眼看去,只见一只白冠秃鹫从天际俯冲而下,速度惊快,一下掠到了寂孜笙的眼前,在他的眼前,狠狠的咆哮了一声。 “哐当——”,寂孜笙手中刀落,捂住眼连连后退,“我的眼睛……” 施醉卿张开了自己的掌心,小贱对着寂孜笙又是一番耀武扬威,才落在她的掌心之上,施醉卿淡淡的将小贱脚上绑着的纸卷取下放入怀中,将小贱甩了出去。 “施醉卿,你竟然纵容这该死的东西攻击本王——”,小贱不过在寂孜笙的眼前虚晃了一下,并未伤到寂孜笙,见寂孜笙只是眼眶有些泛红,并无大碍,身边的侍卫们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寂孜笙受伤,施醉卿位高权重无人能奈何得了她,可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只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施醉卿抱歉地笑了笑,“这小东西有些调皮,只是跟王爷开个玩笑,王爷大度,可千万莫放在心上才是。” 寂孜怒火中烧,又不好发作,施醉卿这时又道:“王爷一定要杀韩知州,想必也是有自己的理由,本督也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既然如此,那便不去去彭城河将那被冲走的金身像捞出来看看,韩知州所贪墨的钱银,是否都倾注在这金身像之上了。”,施醉卿顿了顿,道:‘以此也好让众人都看看,韩知州是否清白,本督是否清白,也省得日后总有人说是本督授意的,本督可承受不起。” 寂孜笙红着一只眼框,倒像是声嘶力竭的哭过一般,即便模样再凶狠,却始终没有震慑人的气场,“还用你说,彭城的百姓捞了一个多月也没捞到,那金身像早已不知道冲向了何处。” “那王爷也捞过了?” “自然。” 施醉卿走近了寂孜笙,“王爷捞不到,那说明王爷这里……”,施醉卿指了指脑袋,“缺了点东西。” “缺什么?”,寂孜笙似被施醉卿牵着鼻子走,下意识地问道。 施醉卿很善良地问答:“缺心眼儿。” 众人窃笑出声,寂孜笙眼神瞬间凶残。 施醉卿却已大摇大摆带着十二府卫朝彭城河去,“去将本督的金身像捞出来。” 彭城百姓心中好奇不已,纷纷猜测施醉卿会以什么方法将行踪飘忽的金身像从海底捞起来,于是跟在十二府卫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彭城河边去,场面颇为壮观。 彭城河大桥已进入重修地段,施醉卿望见那二三十来丈宽的河面上,桥面已小有规模,十分雅致,他觊了脸色依旧异常难看的寂孜笙一眼,随后便将目光收回。 311.第311章 钱不够用 “督主,彭城河上游水势较浅,其中境况可一览无余,属下们都已仔细搜查,一无所获,唯有这下游的低洼深塘,水底泥沙沉积情况凶险,无人敢下河一探深浅,所以属下猜测,督主的金身像,应当就在这深洼里。” 上游坡势教陡,而下游地势则较为平坦,又有这一出低洼作为转着,金身像不可能被冲得太远。 “找几个会潜水的,下到河里看看。”,施醉卿负手立在河岸上。 卫长领命,找了几个水中好手,做好安全措施后,冲入了寒冷的江水里。 岸上的百姓都翘首以盼,十二府卫的办事能力,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能比的。 施醉卿的目光盯着江面上,紫衣被江岸上的冷风拂起,她垂下的半边长发邪魅而冷郁,令一直对她横眉竖眼的寂孜笙心中寒气更甚。 良久之后,十二府卫从江面破水而出,“督主,金身像已找到,但被泥沙掩埋,想要捞起,只怕有些难度。” 寂孜笙哼笑了一声,“督主能不费举手之劳便能拿下敦商国,而今不过是从河中捞一尊塑像,想必是不会难倒督主的。” 施醉卿拨了手套拿给一旁的瑾烟,手指在自己的发间上缠了几下,沉吟良久,道:“来人,去划两艘大船来,装满泥沙。” 寂孜笙见施醉卿如此自信,心中有几分不确定——难道施醉卿还真有办法不成?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划来的两艘大船之上,施醉卿让十二府卫将两艘船并排拴紧,再在两艘船间搭了一块木板,拴上绳子,让人再沉入水底,将绳索的另一端拴在金身像上。 施醉卿做这一切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寂孜笙问道:“施醉卿,你玩什么把戏?” 施醉卿不搭理寂孜笙,只是让十二府卫将船中的泥沙铲出,船身慢慢地从水中往上浮,众人望见木板间的绳子越绷越紧,底下似有千斤重的负担,终于明白施醉卿的用意,心中纷纷赞叹不已。 当金身像一点一点从泥沙中拔起,十二府卫齐力将两艘大船划回了岸边,从水中将那金身像拉了出来。 岸边响起了阵阵喝彩声,寂孜笙抿了抿唇,神色几分压抑,“想不到你还真有办法。” “本督书读得不多,不会吟诗作对斗酒风流,也就只会这点雕虫小技了。”,施醉卿对寂孜笙笑道:“王爷不必烦恼,都说吃什么补什么,王爷平日里大鱼大肉的,想来是没有吃过鱼头了,往后记得多吃些,这心眼儿自然就长回来了。” “你——”,寂孜笙恼怒不已,而这时,岸上的议论声陡然高涨起来,寂孜笙的注意力被转移,将那目光投向了从河底被捞起来的金身像上,眼中满是诧异。 “怎么会……” 施醉卿从巨岩上跳下,围着那从泥沙中被拖出来的“金身像”转了一圈,“长陵王,这就是你说的赃物?” 寂孜笙震惊的神色一点一点收回来。 所谓金身像,不过就是一尊灰浆凝成的雕塑,全身上下,根本连点“金”的影子都看不到,想来不过是在灰浆雕塑外镀上了一层类似于金的胶凝材料,而因为这是官方立在桥头的,所以平日里彭城的百姓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又怎会看出这金身像上的猫腻? 这次彭城河大桥坍塌,金身像被河水冲刷得厉害,这才将假金刮去,露出了本来面目。 施醉卿这人在大都的所作所为,他是再清楚不够,她若是要给自己立金身像,那必定是真金白银,绝不会亏待了自己用假金,所以,说施醉卿贪污了朝廷拨出的款项来为自己立功德像,根本就是说不通。 施醉卿这时似笑非笑望着重伤的韩知州,“韩知州,这就是你为本督立的金身像?” 韩知州面色古怪,施醉卿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本督恶名昭彰,没什么好否认的,但本督最恨别人借着东厂之名横行无忌,韩知州,你倒是给本督说说,这金身像是何人让立的?” “是……是李秀李大人……”,韩知州道。 “彭城河大桥既然是李大人监察修建,那这桥上本应立他的功德像才是,如今却将这名扬千古的机会留给了本督,可见这李大人,真是位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啊,本督此次回到大都,定要好生去会会才是……” 寂孜笙即便再迟钝,也算是看出了彭城河大桥中的猫腻,若是跟李秀扯上关系,自然就跟他三哥有关系,寂晟轩野心勃勃,吞下这笔巨款无非就是为了疏通朝中关系,这件事再让施醉卿深入下去,被牵扯进去的,不止是寂晟轩,而是整个皇室的声誉。 寂孜笙眉目思索了几下,即刻道:“看来此事的确与督主无关,是本王误会了。” “王爷误会归误会,可这真正贪污纳垢之人还逍遥法外,王爷还要查吗?”,施醉卿负手微笑,让寂孜笙倍感压力,先前他义正言辞韩知州贪污要将其斩首,而今这件事实实在在与秦广王扯上关系,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若他此时说不查了,岂非是有包庇的嫌疑? “这……自然要要查……” “那好,这彭城河贪污一案,就交给王爷了,王爷可别让彭城的百姓失望。”,施醉卿走近了一步,目光盯着心虚寂孜笙,“若是王爷查案中有什么阻难,尽管与本督说,本督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寂孜笙牵强地笑了笑,施醉卿眉目转瞬为难起来,“只是王爷这查案的速度,只怕得加紧了,不将这笔款项追回来,资金短缺,彭城河大桥只怕得暂停了。” 寂孜笙沉了沉声,又笑道:“皇上知晓彭城河大桥坍塌一事后,深表痛心,但国库实在空虚,因此晓以大义让朝中各位大臣募捐,各位大人通情达理,所捐善款足以在彭城河另起大桥,所以督主也不必忙于缉查这件案子,为今之计,还是赶在春季来潮之前完工要紧。” 施醉卿道:“只怕长陵王殿下带来的钱,不够。” 312.第312章 推倒 寂孜笙不解,“不够?怎么会不够,桥已经修的差不多了,本王手中还有剩款……” 施醉卿抬首往上游看去,那动工到一半的彭城大桥规模巨大,已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但…… 施醉卿撇了寂孜笙一眼,神色晦暗莫名,“将大桥图纸给本督。” 卫长忙从水司的手中取过图纸递给施醉卿,施醉卿看着那图纸半晌,现在新建的大桥,完全是按照这图纸而来,她凝着冰冷的眉头问那白胡子的水司,“这图纸,是你画的?” 那水司拱手道:“小人何德何能能画出这样旷世奇作。”,老水司的语气中,似有几分愤慨,想必是寂孜笙一意孤行,将他的方案给推了,却反而要建造这样中看不中用的大桥,让老水司心中愤怒。 施醉卿看着那图纸,的确是“旷世奇作”,无论是这桥的外观形状和桥上所用的材料,都算的是上上之等,只是可惜…… 这样的桥,就不该出现在彭城这样江河凶险的地方。 施醉卿又笑着问寂孜笙,“王爷,想必这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寂孜笙骄傲地抬了抬胸脯,“那是自然,这图纸就是本王画的。”,说着,他神色间露出几分世家公子哥的风流意态来,“本王画得这桥,可是为彭城量身定做的,定能成为彭城一大靓丽的风景线。”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嘲讽不已,她当着寂孜笙的面,将那图纸撕得碎片扔入江河中,“寂孜笙,说你缺心眼儿还真是抬举你了。” 寂孜笙盯着那飘荡在浑浊江面上的纸屑,面色一寸一寸难看,就如同暴怒的狮子,只恨不得扑上去咬死施醉卿,“施醉卿,你竟敢、竟敢……” 施醉卿站在江岸边最高的巨石上,有着君临天下、不怒而威的气度,“彭城河是途径大夏国的融江支流,江涛怒滚,水势凶险,尤其到了春夏雨水充沛之际,更是江河泛滥,你却在彭城河之上修筑江南九曲小桥,你是拿彭城百姓的生命开玩笑,还是在拿大夏皇室的尊严和声誉开玩笑?” 寂孜笙被施醉卿震声说了一通,心中更加气愤不已,反驳道:“你以为这些本王没想到?本王已经让人加固了桥墩和桥梁,即便大水泛滥也不可能将桥冲垮,比起你修建的渣滓工程,本王这可算的是经世之作。” “没错,你在桥上所用的材质和桥墩桥梁的设计,集古代著名水司的诸多经验,坚不可摧,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这种构造却只适合石拱桥,彭城不是盛世安稳的大都城,河水一旦泛滥,必定漫过九曲桥,你修这桥是为了让人走呢,还是让这桥成为王爷你眼中‘最靓丽的风景线’,只可远观,不可行走?” 寂孜笙无话可说,他从小养尊处优、斗酒赏花,日子过得惬意潇洒,不曾体验民间疾苦,自然也就想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施醉卿冷冷道:“将桥推了,给本督重建。” 十二府卫纷纷涌上桥去,寂孜笙瞪大眼,“施醉卿你疯了,这桥已经动工,你怎么能拆了?” “不然呢?”,施醉卿目光朝岸上的百姓扫去,“难道王爷要留着这样的桥给彭城的百姓观赏不成?”,施醉卿淡然一声笑,如潮水轻拍在海岸上,激起了浪花千重,寂孜笙对施醉卿那笑容咬牙切齿,“施醉卿,你就是嫉妒本王——” 施醉卿险些失笑,她目光斜斜地将寂孜笙从头扫到脚,再从脚扫到头,“王爷,自恋呢也要有个度,你还是回去对着镜子仔细照照,你全身上下有哪点是值得本督嫉妒的?” 这话气得寂孜笙不轻,施醉卿那语气,好似他寂孜笙就是地上的泥,让人踩一下都觉得脏了脚,实在是让他心中梗地慌。 “总之本王说不许推,就不许推,谁敢抗命,本王先处置了谁——” “那王爷且问问彭城的百姓,这样的桥,是否是他们想要的?” 寂孜笙缓缓移动目光朝彭城的百姓看去,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地说了一句:“推了……” 立时激起千层浪,这声音一处,立时便有大大小小的声音响起。 “推了推了……” “推了重建,推了重建……” 这彭城的情况,还有谁比彭城的百姓更清楚?寂孜笙先前拿出这样的方案,就已经让彭城的众多水司不满,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反驳,如今施醉卿这更大的靠山在这里,他们自然极力赞成重建。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几乎压倒了整个海岸线。 寂孜笙面色僵硬,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竟然还不如施醉卿得人心。 “施醉卿,现在已快到了春季洪水泛滥之时,拆了大桥重建,根本不可能完工,难道你要拖延工期不成?” “本督相信十二府卫的办事能力,足够在四个月内完成彭城河大桥,王爷不必忧心。”,况且今年春汛推迟,十二府卫有足够的世间找到赤炎大陆之上最有能耐的巧工来完成来这座大桥的建筑。 “你——”,施醉卿拆桥的心意已决,他带的侍卫根本不足以与十二府卫的相斗,所以现在,彭城全在施醉卿的掌握之中,寂孜笙无计可施,咬了咬牙道:“施醉卿,建造这桥已用了一半的资金,剩下的钱,连建一座桥墩都不够用,我倒要看看,你要从何处筹集资金来完成你的重修计划,哼——” 施醉卿盯着寂孜笙,寂孜笙下意识地捏了捏袖角,眸光几分心虚,他这话,已隐隐透露了几分绝不会将兜里的钱拿出来的意思,施醉卿岂能不明白? “这破难工程是王爷你建出来的,这损失自然要由王爷担着。”,耗费巨资在彭城建造这样的九曲桥,也亏寂孜笙想的出来,若这大夏国真让他做了皇帝,不出意外又会是一个李煜赵佶。 施醉卿轻微动了动手指,十二府卫立刻上前将寂孜笙和他的人全部押住,寂孜笙挣扎,料不到施醉卿敢对他堂堂亲王动手,“施醉卿,你反了不成,放开本王——” 313.第313章 绑票 施醉卿施施然走到寂孜笙面前,相容清浅而淡然,看在寂孜笙眼中,却像是摇曳在风中的一朵嗜毒曼珠沙华,浑身上下,都是淬着浸人的寒毒。 “王爷,男子汉大丈夫,推卸责任可不是好作为,如今呢,本督给你两条路选择,其一,你今日就用命来祭奠彭城河的河神,钱本督自己来筹,其二,你即刻给杜皇后休书一封,让她三日之内筹集一万两黄金送到彭城,本督让你安然回到大都。” 施醉卿这话一出,整个彭城河江岸上鸦雀无声,都瞪大双眼看着施醉卿。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绑架的土匪绑架?而且绑架的,还是皇族中人。 施醉卿这样的举动对于东厂之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别说绑架一个王爷,就算是皇帝,施醉卿也不手软,现在躺在弘徽殿半死不活的临贺帝,谁敢说施醉卿没有参一笔? 但彭城河的百姓,却是惊秫不已,传言施醉卿无法无天,今日看来,岂止是无法无天,是眼中根本就没有法和天这个两个字。 “施醉卿,你敢扣押本王?本王是当朝天子的亲哥哥,是皇家血脉,你区区一个阉人,活腻了不成,快放开本王——”,寂孜笙奋力的挣扎。 施醉卿凑近寂孜笙道:“王爷,别跟本督叫嚣,你忘了你的王叔瑞王,他是怎么死的了?” 寂孜笙蓦然想起瑞王惨死的面孔,惊出了一声冷汗来,总算脑子正常了一些,想起施醉卿此人狠辣的手段来,“你,你到底想怎样?” “本督不是说过了给你两条路?想死还是想活,王爷你自己看着办。” 寂孜笙知道,施醉卿既然说了这话,就必定敢动手,先前那些惨死的朝中重臣,哪一位不是位高权重,哪一个不是身世显赫,可最终还不是落到了施醉卿的手中,不得善终。 寂孜笙即便骨气再傲,也是怕死的,他用力的吞了吞口水,声音微微颤抖,“我母后一个妇道人家,深居内宫,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你即便绑了我,也不可能拿到钱,反而将此事闹大,朝中大臣必定不会就此放过你。” 施醉卿面庞如江月,“本督相信杜皇后是个聪明人,一定不会将这件事闹大,本督更相信,聪明的朝臣也不会希望这件事闹大,王爷想要热热闹闹的死去,只怕这个愿望,无法达成了。” 寂孜笙愤恨的目光盯着施醉卿,拳头紧握,骨节比那飞溅的浪花更加的森白,施醉卿直视着他的目光,笑容不减,“看来王爷已经做好了选择,那本督,就送王爷一程。” 施醉卿再次挥了挥手,十二府卫遵命行事,当真押着寂孜笙往河里扔,众人倒吸一口气,寂孜笙更是心跳加速,“我写,我写——” 十二府卫打住,寂孜笙浑身都在冒冷汗,施醉卿让人拿了笔墨纸砚,当场让寂孜笙写了起来。 寂孜笙道:“施醉卿,你应该知道,我母后一向俭朴,让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万两黄金,根本不可能,你不要为难我母后。” 寂孜笙虽然染了一身的公子哥毛病,倒还是个孝顺的好儿子,这一点,也大约是施醉卿还勉强看得过去的。 “皇后拿不出来,杜大司寇难不成也没有?”,施醉卿笑着反问“想必大司寇,定不会对王爷你的生死,冷眼旁观吧?” 施醉卿的七寸拿捏得刚刚好,大司寇希望藉由寂孜笙来抬高杜家在大夏的声威地位,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寂孜笙死。 “本督拿到了钱,王爷平安无恙,本督拿不到钱,不止王爷要以身祭奠河神,本督也会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你长陵王在彭城河的丰功伟绩……” 寂孜笙被施醉卿逼得毫无办法,咬牙切齿,“你不用再说了,我写——” 施醉卿让人放开了寂孜笙。 寂孜笙手臂一直颤抖,按着施醉卿所念的,一字不落地写了下来,施醉卿接过寂孜笙的信看了一眼,上面字迹凌乱,一看便知受到的惊吓不小,她将信递给身旁的卫长,让人即刻送回杜皇后的手中。 施醉卿达到了目的,挥开了寂孜笙,对十二府卫道:“将桥推了。” 寂孜笙一想到自己的成果和骄傲即将被施醉卿推倒,所有努力付诸一炬,那股子执拗的硬劲儿又蹿回了脑子里,他张开双臂,不怕死地拦住十二府卫,“不准推——” 施醉卿看着激动不已的寂孜笙,突然的弯唇一笑,笑得人畜无害,令寂孜笙微微晃了晃神,而就是那晃神的功夫,施醉卿突然抬脚,一脚将寂孜笙踹下了冰冷的江河里,“下去洗洗的脑子。” 这时候还想跟她斗,不是找死是什么? “王爷——”,侍卫惊恐地大喊。 “救命啊……”江水刺骨冰冷,冻得寂孜笙身体毫无知觉,全凭着求生的意志在水中拼命的挣扎。 站在岸边的人看着施醉卿的笑容,只觉得毛骨悚然,心里直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这尊大佛,不然这下场,只怕比长陵王更加的惨烈。 诺儿也忍不住连连缩了缩脖子。 瑾烟知施醉卿是把这一路上来的气都撒在寂孜笙的身上了,她见寂孜笙快撑不住了,轻声劝道:“督主,再不救人,只怕真要出人命了。” “慌什么。”,施醉卿表情淡然,“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说不定咱们长陵王,就喜欢水里的刺激。” 瑾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眼看寂孜笙真的快不行了,储慎安突然飞身而起,落到江水面上将寂孜笙提了起来扔在一旁,低声对施醉卿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既已决心成大事,处事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施醉卿望了储慎安一眼,微微点头。 寂孜笙奄奄一息的模样,施醉卿对围在他身旁的侍卫说道:“王爷不小心落了水,只怕会感染风寒了,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快带王爷去找大夫仔细看看。” 啧啧,刚才还是杀人取乐,如今就是贤良正义,这一个天一个地的转变,真是看得人咋舌,也无怪乎施醉卿有指鹿为马的本事了。 寂孜笙昏昏沉沉地让人抬走。 【推荐好友流年舞动的文《弑煞修罗:第一等魔妃》】 314.第314章 怀疑储慎安 施醉卿对卫长道:“将城中所有水司召集起来,谁能设计出最适合彭城河的大桥建筑方案,赏。” 夜色渐深,施醉卿焚香沐浴后,挥退了瑾烟和诺儿,她在紫衣中翻翻找找,将白日里从小贱爪子上取下的纸卷拿了出来。 纸卷防水,历经了千山万水到她的手中,依稀还能嗅到纸卷之上散出的幽幽墨香。 施醉卿将纸卷展开,一朵妖异的紫花缓缓呈现在她的眼中,似一种赤~裸~裸的宣誓和警告,施醉卿暗忖,寂璟敖的怒气,只怕还真不小。 她躺在床上,指尖缓缓摩挲着妖花的每一瓣形状,轻轻的一笑,静谧无声之中,她的笑声轻盈而悠然。 夜风轻拂,拍打着窗架,帷幔晃动,刹那间一抹黑影掠过,施醉卿蓦然收起了纸卷,翻身而起,“谁?” 屋中无人,却有飘然而过的冷风提醒施醉卿,这间屋子里除了她施醉卿,暗处,还有一双眼睛。 明亮的烛光陡然熄灭,屋内陷入沉谧的黑暗,连袖子拂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都说大夏九千岁敏锐不凡,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声音,似男非女,鬼鬼魅魅,空洞而低沉,似刻意伪装出的腔调。 施醉卿眸光暗沉,“觅儿功亏一篑,本督还以为阁下会沉得住气,没想到倒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施醉卿似乎有自觉,此刻藏在黑暗中的那人,就是背后指使觅儿之人。 如今,终于现身了。 那人在黑暗中缓缓走动,却总是让施醉卿抓不到他真正的位置,施醉卿凝着眉头,这人果然极难对付。 “本座前来,是为了恭喜督主大获全胜,拿下敦商。” 施醉卿勾唇一笑,不动声色注意着那男子如鬼魅般晃动的身影,这般观察下,也并不是毫无所获。 ”既然阁下是来恭喜的,自然要留下点什么才说得过去。”,施醉卿骤然出手,抓住了那人拂过她眼前的一抹流光暗影子,“阁下便将命留下好了——” 快速闪电、狠如鹰爪击向那暗处之人,那人身影一闪,快速从窗口掠了出去,施醉卿掌心捏成拳头,眸光闪过诧异——那人不会武功…… 如此深藏不露之人,竟然不会武功? 施醉卿心中的疑窦不减,披了紫衣,一跃从窗口跳出,跟上了那人的影子,那人禁术使得出神入化,速度快捷,几乎与鬼神无异,施醉卿勉强跟上,却还是在一座山头上,彻底失去了那人的踪影。 冷风戚戚,深夜里猿猴的嚎叫之声似丛林凄厉的哭泣,施醉卿目光沉沉望着那黑森可怖的森林,她有预感,那人,定然是躲进了这森林中。 施醉卿抬脚往森林深处走去,阴风阵阵,气氛阴森,脚踩着地上的枯树枝,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似人咽喉被掐断的声音,紧张而急促,让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前方有人影幢幢,借着那暗淡的一点余光,施醉卿望见那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之下,立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储慎安,另一个…… 施醉卿眸光冷岑,储慎安的目光睇向她,微微的吃了一惊,那笼罩在黑篷之中诡谲莫变之人,突然的轻笑了一声,随即身影一掠,再次如鬼魅般消失。 施醉卿负手朝储慎安走去,脸色几分深沉,“储慎安,本督怎么不知道,你结交的人中,竟有如此厉害之人?” 储慎安沉了沉眉,并未说话,他知道,施醉卿定然猜到了那人就是季疏觅背后之人,而今他和那人在一起的画面又落入了施醉卿的眼中,即便施醉卿再信任他,只怕心中也会有怀疑。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这荒山野岭的,实在是凄清冷郁得很,她转身走出了森林,回到十二府卫分局。 施醉卿心中也清楚,那人引她出去,不过就是让她撞见那一幕从而对储慎安产生芥蒂。 她手下有能耐之人不少,那人为何偏偏要离间她与储慎安?施醉卿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储慎安定然知道那人的身份,让那人有几分忌惮。 储慎安盯着施醉卿的背影,这一路上,施醉卿对那人的事闭口不谈,储慎安也不提,两人便这么沉默着。 回到了温暖的房间内,施醉卿坐在书案后,储慎安将手中的一卷图纸递了上去,“这是彭城最有经验的几位水司共同商谈出的建桥图纸。” 施醉卿展开,底下人已将彭城河各方的情况上报给她,如今仔细一看,这图纸所绘的方案,的确是最适合彭城河现状的。 施醉卿将图纸递给施醉卿,轻道:“宫中出了些事,本督要明日一早启程回大都。” “长陵王感染了风寒,彭成大事已不能靠他。” “那就交给你了。”,施醉卿的目光在烛光下像显得几分冷郁,“彭城河大桥的修筑事宜,便有你全权负责。” 储慎安抬着目光,波澜不惊的眸子里,让人看出了一丝的受伤来,“你不信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施醉卿始终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却不相信他,这个事实,让储慎安冰冷的神色,出现一丝皲裂。 施醉卿双腿交叠,两人在烛光下的交谈,显得很冷,“储慎安,公平一点,你对我从未做到坦诚,凭什么要我对你深信不疑?” 储慎安抿着唇瓣,似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他的拳头在夜色下如同他的唇瓣一般,忍耐而愤怒。 施醉卿起身,手掌撑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储慎安,“储慎安,他是谁?” 储慎安背脊停止,压下的身影将施醉卿笼罩,沉闷而压抑,施醉卿身子再往前了一点,“储慎安,他要我死,你对我隐瞒,也想要我死么?”,施醉卿淡笑,“一个想要我死的男人,凭什么要我信任他,又凭什么以为为会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到他的手上?” “他永远不会成功。”,储慎安声音冰冷,“他杀不了你。” 315.第315章 乐极生悲 “我当然相信自己绝不会输在他的手里,可让自己活在一个阴影的监控下,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施醉卿若无其事地站在储慎安面前,笑着问道:“储慎安,你信不信我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 储慎安唇间吐出两个字,“不信。” 施醉卿面色狠狠的一抽,指着门的方向,“闪远点。” 储慎安利落地开门离去。 施醉卿伫在窗口,缓缓摩挲着自己指间的玉扳指,她有没有猜到那人的身份,只有她自己清楚,但方才储慎安如此干脆地说出不信两个人,便代表那人,是施醉卿极难想到的。 施醉卿不由得眯起了眸子看着漆黑的夜,那人,会是谁呢? …… 翌日晨光初起,施醉卿离开了彭城,储慎安留守彭城,监督大桥工程,直到完工,方能回大都复命。 寂孜笙吸着鼻子,坐在马车优哉游哉,心情异常的好,偶尔还撩开车帘,探出脑袋往后看一眼。 他的马车豪华宽阔,将狭窄的悬崖官道完全堵上,而他偏偏让车夫拉着马儿慢悠悠地走,寂孜笙觉得,身后被堵着的施醉卿,心情定然是不好。 而施醉卿一路上,一张脸确实是沉着的,这取悦了寂孜笙,几乎让他忘了自己此刻,是一个风寒病患者。 诺儿目光死死盯着那马车的车尾,身前有这样一座大山,即便是千里马也难日行千里,诺儿被堵得心烦,嘀咕着:“这人有病……” 施醉卿看了诺儿一眼,:“他有病,你有药么?” 诺儿一愣,旋即才明白过来,施醉卿竟然在跟她开玩笑,“督主,你不生气么?” “生气什么?”,施醉卿让马儿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小人得志都是这副德性,本督呆会定会让他明白一个词儿。” “什么词儿啊?”,诺儿天真地问。 施醉卿手指从眉心划到了眉头,那眉似乎往上翘了一下,“乐极生悲。” 诺儿不懂,可瑾烟和冷飞流一听施醉卿那语气,顿时就觉得浑身发毛,心里同时为寂孜笙哀默。 施醉卿拍了拍马脖子,似在叮嘱马儿,随后便见她飞身而起落到了诺儿的马背上,而她的那匹马,则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将士,在原地蹬了几下马蹄子,摩拳擦掌后,陡然一个猛力往寂孜笙的马车冲去—— “砰——” 诺儿瞪大眼,马车被马儿用力一拱,东倒西歪,在狭窄的悬崖官道上摇摇欲坠,寂孜笙猝不及防,从那窗口被撞了出来,半个身子吊在悬崖上,侍卫们触目惊心。 “你们这些蠢货,还不快救本王——”,寂孜笙朝侍卫们吼道。 侍卫们不敢上前,那马车悬在官道的边上,寂孜笙所处的位置又太过凶险,他们只怕一轻举妄动,反而将寂孜笙给坠了下去。 “施醉卿,你竟敢谋杀本王——”,寂孜笙这一吼,马车又动了一下,情况堪忧。 “杀你,还用得着谋吗?”,施醉卿拍了拍手掌,那马儿又开始顶着车尾猛力撞击,拉着车子的三匹马受惊,慌不择路地奔跑起来,侍卫们慌慌张张地避开。 车厢从悬崖边拉了起来,疆寂孜笙甩回马车里,马车在官道上跌跌撞撞,将寂孜笙摔得面如菜色,昏昏沉沉的,已经没有了咒骂施醉卿的力气。 “督主,这样会不会出人命啊?”,诺儿看得解气,也有些担忧。 施醉卿眯着眼看看那疯狂拖着车厢远去的三匹马,不甚在意道:“死不了。” 狂奔了半刻钟,三匹马才逐渐安定下来,寂孜笙气息奄奄地躺在马车里,被撞得鼻青脸肿,眸光迷离之际,还咬牙切齿地叫着:“施醉卿——” 正巧施醉卿的头探进了马车里,笑容满面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寂孜笙,寂孜笙手臂抬了一下,像是要攻击施醉卿,却苦于全身青肿毫无力气,最终只得恨恨的垂下,“施醉卿……” “这世上呢,有些人生来就不是东西,不是东西却非要装作是东西,会得天谴的,比如说王爷你这样的。”,施醉卿表情好不惬意。 寂孜笙流着鼻血,目眦欲裂,“你才不是东西——” “难道王爷是东西?”,施醉卿挑眉,寂孜笙被气得翻江倒海,被如此大力的撞击,内脏受损自然不会轻,而此刻被施醉卿言语一刺激,顿时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施醉卿一个闪身让开,没让污血沾染到身上,她笑容不减,从寂孜笙残破的马车上跳了下去,“看在杜皇后拿钱这么干脆的份上,本督今日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一马。”,杜皇后一接到施醉卿的勒索,当夜就筹臭了钱交给东厂,如今这笔钱已在来彭城的路上。 看来杜皇后对这个儿子,果然是看重得很。 侍卫们担忧寂孜笙的情况,又惧怕施醉卿,站在两旁笔杆靠近马车,直到施醉卿驱着马儿从小道上绕道前方,纵马消失后,侍卫们才上前查看寂孜笙。 “王爷……”,见寂孜笙如此狼狈,侍卫们的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谁都知道寂孜笙最好面子和形象,被人看到他如此凄惨的一面,势必是要杀人灭口的…… 寂孜笙渐渐恢复了一点体力,他极力地压制自己此刻的愤怒,“赶车,给本王追上那阉人——” 侍卫们唯唯诺诺,过了半晌,马车却还没动,寂孜笙不耐烦地道:“怎么回事?” “王爷,车轮……车轮坏了……” “还不快修啊——”,寂孜笙吼道,侍卫小声道:“王爷,已经没法修了……” 寂孜笙苍白的脸上已是铁青不已,他浑身毫无力气,一拳头挥打在车身上,毫无威胁感可言,根本无法将他的怒气发泄出来。 侍卫的声音更低更紧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无法为王爷再备一辆马车,只怕……只怕得劳烦王爷……骑马了……” “骑马?本王感染风寒,你要本王骑马?”,寂孜笙杀人般的目光盯着那侍卫。 316.第316章 叶朝很期待 那侍卫也无计可施,只好道:“要不然,王爷坐在车厢里,属下们……拉着车厢走……” “你们?你们有马蹄快?”,寂孜笙怒火炙热,“那本王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回到大都啊——” 侍卫们紧张高度紧张,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不知该如何处理了,寂孜笙道:“决不能让施醉卿比本王先回到大都——” 寂孜笙没办法,只好让侍卫扶着上马,照他目前的伤势看来,根本不可能在马背上坐正,寂孜笙脸色难看地指着一个侍卫,“你跟本王同乘一骑。” 那侍卫半点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如临大敌般,浑身冒冷汗,寂孜笙怒道:“还比快点。” 侍卫屁滚尿流地翻上马背,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寂孜笙的手臂,寂孜笙想起在大都被施醉卿算计的那次,浑身冒鸡皮疙瘩,“给本王远一点,敢碰本王一下,本王扭断你的脖子——” “王爷,属下没有啊……”,侍卫叫苦不迭,身体使劲地往后退,整个人几乎是僵硬地坐在马屁股上。 寂孜笙冷哼了一声,就这般屈辱地回到了大都。 …… 冷厉的风在夜空中凄厉地狂啸,卷起腐糜的尸臭之气在空中占据盘旋,乱葬岗中到处层层叠叠堆放着爬满了蛆的尸体,他们中有命丧歹徒的商贾,有死后无人安葬的孤苦老人,有被皇帝抄家灭门的乱臣贼子。。各种各样的死人,聚在这个没有厚土的坟墓里。 黑乎乎的夜空中,堆满尸体的大坑里,蓦然钻出一只手,有凝固的鲜血冻结在上面,五指扭曲成希望的角度,月儿照亮了半边天,那半边明亮的天幕下,那只手一直往上伸着,往上伸着,在那块洁白的天幕下画下了对生命的渴望以及。。仇恨滋生的种子…… 柳三娘拖着麻木的身体爬出乱葬岗,亚麻色的衣衫上不知染上自己多少的血迹,那样红,那样烈,那样讽刺。。 血迹模糊了视线,柳三娘仰头,脖颈扭曲着诡异的弧线,她看着那轮弯月,蓦然失声大笑,嘎哑的嗓子如同来自地狱的哀鸣,震动乱葬岗里啃着尸体的乌鸦抖翅狂飞。 有什么东西跌落在脸颊上,温润地贴着自己僵冷的肌肤,柳三娘缓慢地抬起手,拿下沾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一片竹叶,已经被自己脸上的血染成了生命的红色。 柳三娘用力地捏紧拳头,仇恨的咆哮将乱葬岗啄食的乌鸦惊得腾飞而起,“孟擒虎——” 她目光恨恨,双掌用力地捏着泥土,眼中几乎浸出了血。 施醉卿说得没错,她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孟擒虎这样的男人。 犹记得那日来到大都,孟擒虎虽得知金库被夺后愤怒不已,却好言安慰她,将她安置在一处外宅,对她花言巧语温情缱绻,她原以为自己可以结束抛头露面的日子,从此跟他长相厮守。 那时孟擒虎为了荣华富贵,攀结仁寿宫公孙太后身前的红人——一品太监汪贵,那汪贵没进宫前曾成过家,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儿,名汪翠翠,因为貌丑至今还未出嫁,孟擒虎便向汪贵求亲,迎娶汪翠翠,汪贵自然是百般愿意,孟夫人失去了娘家势力,早已不被孟擒虎看在眼里,自然奈何不了孟擒虎娶个丑陋的平妻回来。 而孟擒虎对她的说辞,却是汪贵狗仗人势逼他娶汪翠翠,孟擒虎在她眼前百般抱怨又对她百般的深情,她不计后果,便在孟擒虎大婚的婚宴上,将汪翠翠杀死在洞房里。 谁知那根本就是孟擒虎一箭三雕的好计,既能摆脱汪翠翠和她,又能讨好汪贵。 那时在孟府,她刚杀了汪翠翠,孟擒虎便带着汪贵破门而进,扬言要报杀妻之仇,指挥着一百多名侍卫将她就地正法。 她插翅难逃,重伤之下,孟擒虎却一剑刺入她的胸口,她至今记得他那冷酷嘲讽的眼神——原来,她从来都只是一颗棋子。 如今棋子没用了,便没有了生存的价值。 汪贵是公孙太后身边的红人,公孙太后身后,又有显赫的两家公孙府,孟擒虎看上的,就是这一点。 当时她奄奄一息,孟擒虎命人将她丢入这乱葬岗,他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竟然还能从乱葬岗里活着爬出来。 “孟擒虎,我将一生托付于你,你却负我害我,我柳三娘此生与你势不两立,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世间男儿多寡情,这一点,柳三娘早就知道,却还是栽在一个孟擒虎的手里,落得如今这下场,她恨、她怨,必要孟擒虎加倍的偿还—— “老板娘。”,乱葬岗里陡然有男人的声音响起,随之便有一双墨黑的靴子出现在柳三娘的眼底,柳三娘浑身一震,只以为是孟擒虎怕她不死,让人来斩草除根。 她缓缓地扬起脖子,看着那人。 那人身姿轩昂,一身墨色长袍如巍峨高山,头戴沉黑色的金丝翼善冠,冠上紫色玄丝镌刻的日月同辉标志醒目异常,那人此刻低着一双眉眼看着柳三娘,那双眼沉沉冷冷,似随时都能飞出夺命的毒针来。 “……你……你是东厂之人?” “在下叶朝。”,男子蹲下身,星眸在这夜色里,出奇的明亮璀璨,如同黑曜石般闪烁蕴人,“奉督主之命前来。” “施醉卿……”,柳三娘神色一愣,随即自嘲一声笑,“金库已经落到了东厂手中,我现在毫无用处,施醉卿让你来做什么?难道是来补一刀不成?” 她已经是伤痕累累,能从乱葬岗里爬出来已是奇迹,若此刻这男子要杀她,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便可成。 柳三娘想到自己未报的仇恨,拼尽全力抓住叶朝的衣角,“我不想死——”,她神色间露出几许的哀愁来,“等我大仇得报,要杀要剐,我随你,求你,现在不要杀我。” “叶朝来,不是为杀人,只是替督主转告一句话。”,叶朝一声轻笑,那笑声在鹤唳风声之中盘桓,令人心中窒息,“老板娘若想回到龙门客栈,龙门客栈便还是老板娘的。” “施醉卿想要我为她卖命?”,当初施醉卿就有过将她编入东厂的意思,这一点柳三娘自然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施醉卿到底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东厂不缺卖命之人,老板娘的命,也不值钱。”,叶朝轻嘲了一声,“人只要有**,就不会拒绝东厂。” 柳三娘垂下眉,她懂叶朝这句话的意思,她如今最大的**,就是找孟擒虎报仇,以牙还牙,而以她的能力,想要杀了孟擒虎,根本就不可能。 但东厂却能,施醉卿却能。 所以她不是为东厂卖命,而是交易。 她从施醉卿手中得到权力去杀孟擒虎,相对的,她就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成为东厂的人。 对现在的她来说,什么代价,也比不上孟擒虎给她的这个代价,柳三娘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道:“我只要孟擒虎的命和龙门客栈。” 叶朝会心一笑,知道柳三娘是想通了,他递给柳三娘一颗药,笑道:“督主说的没错,老板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柳三娘接过药,毫不犹豫的吞下,目光中流露出嗜血的恨意。 孟擒虎,我回来了—— 叶朝目光中带着戏谑的笑,孟擒虎不过就是一只跳梁小丑,却妄想和施醉卿斗,他也不想想,能从古月国平安回来夺取大权的人,岂是他能斗得过的? 偏偏孟擒虎还不知死活,施醉卿任由他在大都胡作非为,不过是懒得收拾他,如今他将手伸到小皇帝的身上,施醉卿可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半年的世间,东厂太安静了,大都城的官员们,日子过得太潇洒惬意了,让人看着实在是闹心的很,不知道这次督主回来,会带来怎样的震撼。 叶朝,很期待。 …… 317.第317章 自掏腰包 清晨,大都城外锣鼓震天、人声鼎沸。 文武百官穿戴整齐排列在大都城门口,俱是清一色的官袍,异常扎眼,百官中有人忧愁有人欢喜,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纠结无比,只因为他们今日站在这里,是为了迎接大夏国的第一祸害——施醉卿。 施醉卿自然不曾要求文武百官到此迎接她,这不过是朝中的溜须拍马之辈自发前往准备在施醉卿面前讨个好印象。 施醉卿是个气度狭窄的太监,那些不愿意前来迎接的大臣,想到往日里施醉卿折磨人的手段,也只得不情不愿地来了。 遂而一大清早,文武百官就站在了这大都城门口翘首以盼,不少百姓见此景观,只以为是哪位大人物要光临大夏,也驻足在城门口,很快就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汹涌,将这天气也渲染得明媚多姿。 直到午时,远处的官道之上,才缓缓出现了四匹马,见那醒目的紫衣,文武百官肩膀一抖,立刻精神起来,硬是每人都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施醉卿策马走近,挥开了前来伺候的小太监,利落地跳下了马,眯着眼看这热闹的景象。 “参见九千岁。” 群臣一同裣衽行礼的场面也壮观的很,他们弯腰许久,却始终没见施醉卿说话,有腰疾的大臣,已经快撑不住了。 小绿子推开群臣,带领着一众小太监风风火火地赶来,“哎哟,这信儿不是前日才传回来,九千岁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害得奴才都没准备好呢……” 众人听到这声音,浑身的鸡皮疙瘩。 施醉卿嫌弃地挥手将巴上来的小绿子推开,“去,别跟我恶心。” 整得跟青楼的老鸨似得,能不让人恶心? “千岁爷离开这半年,奴才心里想得慌……”,小绿子拿出了绣帕子,硬是挤出了几滴眼珠子来擦拭应景,“奴才今儿个总算是把千岁爷给盼了回来了……” 群臣和周边百姓,齐齐的打了一个颤抖的。 施醉卿心里腹诽,她不在的这半年,这小太监都成精了,瞧这眼珠子掉的,跟真得似得,谁知道那绣帕上有没有滴大蒜汁。 而被彻底忽视的群臣,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被父亲公孙正海押着行礼的公孙毅见施醉卿如此目中无人,心头气不过,抬头就想站直身子,立刻便被公孙正海再次压了下去,公孙正海低声道:“枪打出头鸟,施醉卿如今不止是东厂督主和九千岁,更是拿下敦商的大功臣,与公与私这个礼,我们都该行,你小心些,别惹了这阉人,徒招是非。” 公孙毅被公孙正海一劝,缓缓吞下了这口气。 施醉卿的目光有意无意从公孙家父子身上扫过,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地说:“各位大人都弓着身做什么,快起快起……” “谢九千岁。”,众人轻缓了一口气,施醉卿笑问:“各位大人平日里都是大忙人,怎么今日如此空闲来这城门口观光了?” “臣等听闻千岁爷今日回大都城,特地在此恭迎千岁爷。”,丞相蔡婴身为满面笑容地站在最前,回答道。 “迎接本督?”,施醉卿挑眉,“本督何德何能,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游玩,竟劳烦各位大人到此出迎,心中忏愧得很。” 游玩…… 众大臣的嘴角狠狠一抽,施醉卿这谦逊,还真有点嘲笑他们是酒囊饭袋的意思——游玩间就能让一个九州大国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他们这些整日殚精竭虑却连一个案子都得兴师动众的人又是什么? 蔡婴尴尬地笑笑,道:“九千岁文韬武略,轻而易举拿下敦商,名震四海,是我大夏的头等功臣,我等出城迎接,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众大臣的声音随之此起彼伏,无不是极尽的恭维,一些顽固的大臣心中不郁,板着脸立在一旁,不吭声也不笑。 施醉卿眼睛笑看着面前的群臣,却是低声问小绿子,“人如何了?” 小绿子神色微微正经了起来,走近了半步,细声道:“昨夜已经退烧了。” 施醉卿的目光越过群臣,似乎看见了最末尾中孟擒虎一闪而过的身影,她眸光间闪过一抹冷光。 这次从彭城河快马赶回来,就是接到信儿,小皇帝在几日前不知何故突然落水,幸得小酌子及时发现,人才没事,只是本就有寒疾的人,经这一次落水,病情愈加严重,连着烧了好几日。 施醉卿心中清楚,小皇帝惧水,不可能支开了小酌子无缘无故去了水边,若说这件事没有第二个人所为,谁也不相信。 而她不再的这些日子,孟擒虎整日里寻着理由混迹在小皇帝身边,从施醉卿接到的消息中,小皇帝出事的当天,孟擒虎曾进过宫,施醉卿自然将这笔账,算到了孟擒虎的头上。 “九千岁是否要先进宫一趟?”,小绿子低眉顺眼说道:“皇上今晨醒来,知道九千岁回来的消息,一直闹腾着要出宫呢,贵妃娘娘只怕也只能阻得一时……” 施醉卿嗯了一声。 小绿子应声退下。 江郎才尽,众人的恭维词反反复复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说着说着,他们才发觉施醉卿从头到尾竟没说一句,纷纷消停了下来,蔡婴便立即上前说道:“九千岁,臣已经张罗下去,今夜便在大德殿摆庆功宴,一为九千岁接风洗尘,二祝九千岁得胜回朝,还望到时,九千岁务必出席。” 施醉卿换了一副笑脸,,蓦然将手掌重重地拍打在蔡婴的肩膀上,吓得蔡婴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施醉卿神色似极为感动的模样,语气无比诚恳,“朝中都说蔡丞相你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本督往日里还当了真,对蔡丞相蔡你多有偏见,今日才知道,蔡丞相竟是如此阔气之人,本督这才刚回朝,蔡大人你竟自掏腰包为本督摆宴接风洗尘。” 自掏腰包……? 蔡婴瞪大眼,立时反驳道:“这,不……九千岁……” 318.第318章 再见紫衣侯 施醉卿一巴掌又是重重的在蔡婴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脸上笑得跟一只狐狸一样狡诈奸猾,那长眸微微眯着,其中的光彩令人沉迷,也令人胆寒。“本督知道蔡丞相为人低调谦逊,但这个功劳,本督是定要记住的,蔡丞相就不必解释了,本督心中都明白。” 蔡婴面上抽搐得厉害,心中更是叫苦不迭,施醉卿不在朝中,这国库自然不是他一个丞相想动就能动的,而小皇帝感染风寒,他上奏的折子现在还堆在尚书房里,施醉卿这次是大功而返,他自然是极力巴结以求官位永固,所以用自己的银两先筹办了宴会,本想等施醉卿回朝后,再向国库讨要,可如今施醉卿如此一说,他还敢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么? 这次宴会可谓是极尽铺张浪费,没有一万两银子哪里支撑得起?蔡婴面如菜色,心中已开始暗忖是否要减小宴会的规模,可施醉卿一向难伺候得很,他若是以次充好,滥竽充数,施醉卿岂能看不出来?所以这宴会,不但不能低调,反而要奢华,越奢华越好。 不然,若是施醉卿以此为借口收拾他,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蔡丞相,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施醉卿淡淡收回自己的手,表情也有几分冷却,“莫不是蔡大人这宴会,办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若是,那便……” “哪里哪里……”,蔡婴忙挂上一副笑脸,“能亲自为九千岁操办宴会,是臣的福气,是臣的福气,臣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岂敢不甘不愿?” 施醉卿释然一笑,“果然还是蔡丞相识大体,不怪能为我大夏国的百官之首,统领群臣。” 蔡婴勉强笑着,又听施醉卿道:“今日这宴会,本督看在蔡丞相的面上,也一定会去,想必以蔡丞相的谨慎小心,定不会让本督失望才是。” 蔡婴连连点头,“臣只当竭尽全力,让九千岁满意。” 施醉卿微微笑了笑,神情见露出几分疲惫来,道:“行了,各位大人都回吧,本督有些乏了。” 小绿子命人将肩舆停在施醉卿脚下,上前去扶施醉卿上轿,肩舆是六十四人抬的明红色,颜色异常的扎眼,以金丝楠木为质地,其上各色图文繁复,精雕细琢,反射着奢华的光彩来,流苏坠挂在轿顶飞檐之上微微晃荡,无一不是翡翠玉雕刻而成的祥瑞兽纹,令百姓叹为观止。 六十个轿夫在城门口排成了长队,群臣和百姓纷纷退开为施醉卿让道。 施醉卿旋身坐上了肩舆,扶着额闭眼假寐,正起轿之际,忽听人群中有一人高深大呼:“我要见九千岁,让我过去——” 官兵将那男子阻在外围,神色严肃道:“九千岁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快退下,否则治你个妨碍公务的罪名——” 帷幔卷起,施醉卿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动静,她目光在那男子的脸上一扫而过,那男子手里提着一坛酒,一直叫嚷不断,施醉卿让人停了肩舆,对官兵道:“让他过来。” 官兵得令,刚一松手,那男子便立刻奔到了施醉卿面前俯首下跪,“小人参见九千岁。” “你是何人?” “小人贱名不足挂齿。”,男子笑容满面,看着憨厚虔诚,“小人就是个酿酒的。”男子抬了抬手中的坛子,“这是草民先父酿得浊酒,一直埋在地下不曾拿出,今日得知督主得胜回朝,扬我大夏四海威名,所以将酒拿了出来,想将督主品尝,还请督主不要嫌弃。”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 小绿子尖着嗓音,眉眼不耐烦地看着那男子,“九千岁平日里滴酒不沾,不会喝酒,来人啊,将人拖下去。” 侍卫上前去押人,那男子慌道:“这酒不烈,九千岁就尝一口罢……” 不说施醉卿位高权重,便说这男子来路不明,以施醉卿谨慎多疑的性子,岂会接他的酒? 这男子看似憨厚老实,谁知不是前来刺杀的刺客? “慢着。”而施醉卿却阻止侍卫,道:“盛情难却,本督姑且尝尝,若是这酒好,本督便替你做做宣传。” “多谢九千岁,多谢九千岁。”,男子感恩戴德,连忙倒酒递给施醉卿,小绿子从男子手中拿过酒,亲自试酒,施醉卿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瓷碗拿了过来,道:“不用试了。” 小绿子警惕道:“督主,此人身份待查,还是小心为上。”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似有深意,“你不认识这人,本督可认识。” 小绿子正疑惑,施醉卿已抬了手臂,准备一饮而尽,那男子勾唇一笑,下一刻却陡然见施醉卿将一碗酒摔在地上,场面顿时几近下来,几千双眼睛都盯着施醉卿。 施醉卿神色冷郁盯着那男子看了半晌,那男子面上出现几分畏惧来,随后施醉卿才将视线移到了地上的碎瓷片上,这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小白鼠来,那小白是兴高采烈地舔着半截瓷碗里的酒,不过弹指间的功夫,陡然浑身抽搐了一下,死在了那酒水上。 “有毒。”,小绿子双眼一沉,“来人啊,拿下。” 那男子看着围上来的官兵,目光一狠,抽剑自刎,血溅当场。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不忍直视。 小绿子整张脸气得扭曲,“将尸体拖下去,剁成了肉泥喂狗——” 施醉卿抬了抬手,“别脏了本督的狗。” 小绿子点头称是,“奴才哪能让这脏东西脏了督主的狗,奴才拿去喂街头的野狗还不成么?” 施醉卿含笑,目光一寸一寸往上,看着城门之上,临风而立的穆晋玄。 鬓若刀裁,眉目清浅,黑的无边无际的眸子温润而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身沉灰色的深衣长袍随风烈烈飞扬,即便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城门之上,也满是高贵清华的丰姿奇秀,似让人瞻仰的九天神佛。 而此刻,穆晋玄的眸子,正含笑锁着施醉卿,笑得有些深意在里面。 319.第319章 江海森森 施醉卿斜身躺在肩舆之中,头轻轻搁在软枕上,平静地对视穆晋玄,“本督记得曾在紫衣侯的身边见过这刺客,隐约记得这好像是紫衣侯府的家奴,侯爷难道不该给本督一个解释?” 众人这才望见城门之上的穆晋玄,而施醉卿这句话,无疑将这次刺客的身份指向了紫衣侯府,众人看着穆晋玄的目光,微微的变了变。 穆晋玄听施醉卿如此一说,神色更加的晦暗,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道:“督主平安无事便好。” 平安无事? 施醉卿冷笑。 穆晋玄想要以三言两语将刺客之事带过?只怕不能如他所愿了,“侯爷一向是个低调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又怎会教唆家奴来刺杀本督?相信这刺客只是被人所利用,刻意诬陷紫衣侯府,本督定会将此时查个水落石出,还紫衣侯府一个清白。” 施醉卿再次将矛头指向了穆晋玄,紫衣侯府一向隐匿朝外,极少参与朝中政事,朝中对紫衣侯府也不大关注,可若是紫衣侯府涉险行刺施醉卿,便会让群臣心生警惕,猜忌紫衣侯府远不如表面上的那么淡然脱俗,所以紫衣侯爷此后再想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可就难了。 穆晋玄一派云淡风轻,好似丝毫不为此所受影响,“督主能明察秋毫,本侯便放宽心了。” 两人间的暗涛翻滚,小绿子也明显感觉到了,只觉得施醉卿变得越发的高深莫测,让人难以看清了。 穆晋玄微微笑了一声,在那城墙之上半步不曾动,“督主离开大都几月,倒是变化不少。” 施醉卿淡淡挑眉,道:“斗转星移是常有的事儿,海誓山盟尚且能变成杀人的刀,本督若是再不变,岂非是要死不瞑目了?” “督主说笑了,督主一世英名,谁能有此本事让督主死不瞑目?” “侯爷说的是。”,施醉卿笑容越发的深了,似要将人吸入无底深渊,“谁想让本督死不瞑目,本督定然让他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那掷地有声的冰冷声音,听得大夏官员们全身发冷,有人拍马屁道:“督主福寿天齐,乃是天之所向,臣等定唯督主马首是瞻。” 施醉卿对周边声音置若惘然,目光与穆晋玄对视,许久才若无其事的收回来。 肩舆起轿,缓缓进入城中,场中轰动。 孟擒虎垂首立在城门下,甬道中光线较为晦暗,肩舆路过他身边,施醉卿陡然让人停了一下,含笑看着孟擒虎,“孟大人近来可好?” 一连降级,一边被小皇帝讹了一笔巨额银两,一边又失去了伊和将军这个靠山,想想便知道孟擒虎这日子过得好不好。 孟擒虎面上笑着,“承蒙督主关心,臣一切安好。” 施醉卿皮笑肉不笑,她缓缓抬了抬手,立在肩舆旁的小绿子即刻双手将一卷画轴奉上,道:“九千岁,这是西门沉景按照九千岁的指示所绘,西门沉景说,必不让九千岁失望,九千岁可好看看?” 小绿子也好奇,这画上到底画了什么,他方才拿到手里就急急赶来,还没仔细看上一眼呢,心中实在好奇不已。 施醉卿接过了那画轴,看也未看一眼就递给了孟擒虎,“皇上年少,本督不再朝中的这些日子,还多亏了孟大人多家照拂,这是本督送给孟大人的回礼,孟大人可不要拒绝。” 施醉卿目光浅浅看着孟擒虎,孟擒虎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如坐针毡般难受。 众人目光都看着孟擒虎,心中落井下石——施醉卿这人不送礼则已,一送礼,那绝对是“旷世奇礼”。 这些日子孟擒虎整日围着小皇帝转,那小皇帝平日里就是个贪玩好耍的,全靠施醉卿压着才收敛了几分心性,施醉卿一走,孟擒虎又刻意将小皇帝往歪路上引,小皇帝一无法无天,耽于朝政,倒是将后宫一众宫女太监和太上皇的嫔妃弄得鸡飞狗跳,朝臣劝谏,反被小皇帝各种千奇百怪的招数捉弄,早就让朝臣心惊胆战。 朝臣不能去怪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自然将这气归到了孟擒虎身上,眼瞧着施醉卿如今要收拾孟擒虎了,心中那是偷着乐了。 整个场面显得异常的诡异,孟擒虎始终不敢伸手去接,施醉卿面色一分一分沉了下来,小绿子见状,沉着脸阴阳怪气道:“孟大人,这画,可是咱们督主委托天下第一画手西门沉景所画,价值千金,可就只有孟大人你有这份荣幸,孟大人可不要不识好歹。” “是啊孟大人,督主既然看得起你,那便是你祖上积德了……”,有人幸灾乐祸地劝着。 孟擒虎进退不得,只得抬手去接,暗道,只不过是一幅画,料想施醉卿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但孟擒虎心里,始终有不安感。 施醉卿别有深意勾唇一笑,“孟大人回府,可要仔细看看才是,本督这礼物,定不会让孟大人失望。” 施醉卿的仪仗扬长而去,群臣和百姓纷纷作鸟兽散,寂孜笙浑身虚脱地坐在马背上,目含悲愤。 他堂堂正宗的皇家子嗣被晾在这儿无人问津,施醉卿区区一个阉人,却群臣出迎、左拥右护,风光无比,好似她才是正统的皇族,这剧烈的反差让人看着,心中恨不能自已。 而城墙之上的穆晋玄,目视远方,低沉一笑。 笑容在风中被吹散,飘零四海八荒,泛起江海森森、潮云滚滚。 …… 华丽的轿子径直行入皇宫,一路畅通无阻。 安录宫中,小皇帝甩着两条鼻涕,怒气冲冲地看着公孙婉儿,“你给我走开,我要去见卿卿——” 公孙婉儿好脾气地安抚小皇帝,反被小皇帝推开,公孙婉儿温婉道:“皇上,督主回了大都,头一个自然是来见皇上,皇上何必心急。” 小皇帝虽然不听孟擒虎的那套谗言,可他每日雷打不动的进宫,常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给小皇帝,小皇帝只是一个小孩子,哪里经受得住诱惑,时常支开身边小太监和孟擒虎单独在一起,才不过半年,这性子倒是越来越跋扈了。 320.第320章 丰功伟绩 小皇帝对着公孙婉儿冷哼了一声,“她早就忘了我了,我要是不去,她才不记得我了。”,小皇帝说着,泫然欲泣,泪珠子已经快掉下来了,模样惨兮兮的。 公孙婉儿于心不忍,小皇帝对施醉卿的依赖性太强,施醉卿几乎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分离半年,小皇帝心中对施醉卿,是又爱又恨。 “皇上是督主心中最重要的人,无人可以替代,督主怎会忘了皇上?” 小皇帝抬起泪蒙蒙的眼眸盯着公孙婉儿,直把公孙婉儿看得不明所以,小皇帝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她身边围着一群狐狸精,那群狐狸精就是想把她抢走——” 狐狸精…… 公孙婉儿瞪大眼,表情凝重,“皇上,这是谁教你的?” 小皇帝吸了吸鼻子,老实道“孟擒虎说的。” 公孙婉儿心里越发的沉,孟擒虎果然是不安好心。 小皇帝这时将矛头指向了公孙婉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公孙婉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个狐狸精,你就是想勾引卿卿,那天选妃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跟卿卿眉来眼去的,哼……” “皇上……”,公孙婉儿笑得牵强,“若让督主听到皇上这些话,皇上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小皇帝皱起了眉头,“卿卿也常说这些话,朕为何不能说?” “督主可有在皇上面前说过?” 小皇帝摇头,施醉卿自然不会在他面前说这些,公孙婉儿道:“真正对皇上好的人,是不会在皇上面前出此污言秽语,督主不再皇上面前说,那便代表督主重视皇上,她不希望皇上染上这些恶习,可现在皇上让她失望了。” 小皇帝垂着眼,上唇微微嘟起,似在思考这个问题,公孙婉儿知这些道理,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灌输小皇帝耳中。 再则她一直逼着小皇帝看书写字,小皇帝俨然将她当成恶毒的巫婆了,又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小皇帝垂眉深思了一会,眼看着是有些开窍了,可下一刻突然抬起头,将坐在床畔的公孙婉儿推了下去,“你走开走开,你就是不安好心,别以为我小就什么都不知道,哼——”,小皇帝深沉地眯起眼,看起来有几分施醉卿的腹黑模样,“卿卿跟我说过,朕选的女人,一辈子只能生活在这内宫,不能染指别人,所以我当初才选了你,哼哼,你以为我喜欢你?我才不喜欢你,我只喜欢卿卿……”,小皇帝摇头晃脑地嘀咕着。 公孙婉儿失笑,“好好好,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来,先将药喝了。”,公孙婉儿从小酌子手中接过药,小皇帝闻了一下,皱着小眉头,很是不想喝。 公孙婉儿又是将施醉卿摆了出来,小皇帝才捏着鼻子将药全喝了下去,他刚将鼻子放开,陡然两串鼻涕全冲了出来,挂在他的上唇上,那两个鼻涕泡泡,青青绿绿的,小皇帝看着,哈哈笑出声来。 公孙婉儿看着贪玩的小皇帝,忙将他的鼻涕擦干净。 小皇帝趁着公孙婉儿不注意,从床尾爬了下去,一头朝屋外冲去,刚冲到门口,就装入了一人的怀里。 小皇帝头晕眼花之际,望见一抹紫色,兴高采烈地抬起脸,“卿卿……” 施醉卿板着脸看着穿着单薄的小皇帝。 小皇帝抿着唇瓣,小脸很快沉了下来,他默默地躺在床上,整个身子缩入被窝里,明显的是不准备搭理施醉卿。 “督主。”,公孙婉儿微微曲了曲身子,抬眼看施醉卿,施醉卿一声风尘仆仆,俨然是还未回府便来了安录宫,“我在门外候着,督主若有事,叫我变好了。” 公孙婉儿退下,将空间留给施醉卿和小皇帝。 也只有施醉卿,才能治得了无法无天的小皇帝。 施醉卿坐在床畔,屋内地龙遍通各个角落,将屋内蒸得闷热,熏香冉冉,蔓延了满室的馨香。 小皇帝在被子里被闷得呼吸困难,见屋内一直没人开口,以为施醉卿走了,蓦然扯开了被褥,看见施醉卿还在,又立刻将被褥盖上,手指在被褥下别扭地扭来扭去。 他原以为施醉卿见他心情不好,会像以前一样顺着他、哄着他,可施醉卿愣是半天没吭一声,小皇帝心里一堵,泪珠子都快包不住了。 如此僵持了许久,小皇帝攥着被褥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将被褥拉开,露出了被蒸得红扑扑的脸蛋儿来,那双浸满泪珠子的眼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施醉卿,“卿卿……” 他猜不透施醉卿是个什么心思,手脚并用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勾着施醉卿的脖子钻入了她的怀中,“卿卿……” 施醉卿取过了一旁的羊绒毯子,将小皇帝裹成了一团肉球,平平静静地问:“怎么落水了?” 小皇帝整个人都蜷缩在施醉卿的怀里,瓮声瓮气地回道:“不小心的……” 施醉卿将小皇帝的脸抬了起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小皇帝,小皇帝被她看的心虚,嗫嚅道:“孟擒虎说卿卿一直不回来,是因为我胆小怕事,我连水边都不敢去,是个孬种,所以,所以我……” “所以你就自己跳进了水里?” “我……”,小皇帝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施醉卿一眼,很没骨气地承认道:“我还没跳……孟擒虎他踹我下去的……” 施醉卿心中冷然一声笑,孟擒虎这胆子,果然是养得肥了,在东厂势力遍布的皇宫之中,竟敢对一国之君下手。 小皇帝见施醉卿阴森的脸色,心中一跳,更加不敢开口,施醉卿收敛了神色,道:“你堂堂一个皇帝不敢下水还情有可原,竟然让人踹了屁股,说出去,丢得也不知是谁的脸。” “是他趁我不注意……”,小皇帝叫嚣了一下,“我要打他屁股……” “不用打了。” “为什么?”,小皇帝下意识地问,施醉卿轻笑了一声,将小皇帝放入了温暖的被褥之中,羊绒毯子之下,小皇帝只露出了一双葡萄似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施醉卿一边掖着被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听说我不在朝中的这些日子,你做了不少丰功伟绩?” 321.第321章 画 “我,我没有……”,小皇帝有些害怕,“都是他们不听话,我……我才教训教训他们而已……” 施醉卿手顿了一下,她从进入安录宫开始,就没露出一个笑脸来,让忐忑不已的小皇帝终于感觉到害怕,哇的一声,放开嗓子大哭了起来。 “卿卿……”,小皇帝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死死地抓着施醉卿的袖子,“我没有做坏事……” 施醉卿看着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小皇帝死,,心里顿时软了一下,“别哭了。” 小皇帝哭声不减,施醉卿钻进了被褥里,将小皇帝搂在怀中,小皇帝四肢并用一个劲儿地往施醉卿的怀里钻,眼看着还有扒施醉卿衣裳打算,施醉卿一把扯开他。 小皇帝又痛哭流涕地贴了上去,施醉卿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小皇帝在她的胸口蹭啊蹭,愣是将眼泪鼻涕全蹭到了施醉卿的衣衫上,施醉卿闭着眼,不忍直视。 小皇帝得了便宜还卖乖,埋在施醉卿的怀里,抽搭着肩膀道:“你都出去这么久,一直不回来,他们都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施醉卿抚着小皇帝的背,小皇帝抱着施醉卿的身子,半点缝隙也没有,只有在施醉卿的怀里,他才能能感觉到温度来。 “仁寿宫那个老巫婆和常山王,他们威胁我写皇榜,我不写,就把我关在仁寿宫,不给我饭吃……”,小皇帝像委屈的小媳妇,“最可恶的就是仁寿宫的那条旺旺狗,还在我面前骂你,见到我也不行礼,太过分了……我要教训他们……” 他现在有施醉卿撑腰,自然不怕那些咄咄逼人公孙家和那些个嚣张跋扈的宫女太监。 这些事,施醉卿自然都是知道的,只是她不在大都,即便知道,也是鞭长莫及,总不能让小绿子带着东厂一众厂卫削了整个公孙家,那不止不能帮小皇帝解恨,反而是将他陷在了危险的沼泽之中。 施醉卿轻拍着小皇帝的背,小皇帝闹腾了这许久,累得沉沉睡去。 施醉卿无声一笑,她现在回来了,有些账,自然要找人算清楚。 酉时三刻,夜已经深透,大都的皇城宫灯高悬,宫女太监们忙碌地将美酒佳肴摆入大德殿,群臣鱼贯而进,纷纷入席。 蔡婴面色一如既往地不好,勉强打起精神,叮嘱着宫女太监们小心些,生怕将这珍馐玉盘,琥珀酒樽给弄碎了。 孟擒虎如今虽只是个喂马的六厩令,官位却是五品之上,所以也有参宴的资格,他提前到了大德殿,望见同样忙碌得小绿子,上前将小绿子拉到了偏僻的宫墙之下,小绿子慢悠悠地拂开孟擒虎的手,捏着腔调道:“我说孟大人,这会儿正忙着呢,有什么事你不能呆会再说,非得挑这个时候。” 孟擒虎眸色恍恍惚惚,神色间露出几分惧色,道:“绿公公……” 小绿子笑着,牙齿咯吱咯吱的响,孟擒虎还尤自未觉,低声道:“绿公公,你说的三件事我都已做成,九千岁的金身像我也铸了供奉在祠堂,也算是东厂的人了,为何九千岁……” “孟大人,这三件事不过是一个形式,能不能进东厂,那还得咱们九千岁点头吶。”,小绿子盈盈笑着,阿衰似得绿豆眼觊着孟擒虎,满是精光。 “奴才还要张罗夜宴,孟大人轻便。”,小绿子说着,一甩拂尘要走,孟擒虎忙拉住他,“绿公公且慢……” 小绿子不耐烦地回头,孟擒虎欲言又止,小绿子见他那神色,当真是有几分怪异,疑上心头,也不由得问道:“孟大人可是出什么要紧事?” 孟擒虎犹犹豫豫,道:“九千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真心投诚东厂,她为何……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小绿子不明所以,施醉卿不回放过孟擒虎这是绝对的,可按理说施醉卿这才刚回来,应该还没对孟擒虎下手才对,孟擒虎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奴才不明白孟大人的意思。” “那幅画……”,孟擒虎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似乎是极为忌惮和恐惧。 一见孟擒虎如此,小绿子就知道那幅画绝对不简单,他锁着眉头深思,西门沉景那花花公子也就只会画些美人图,即便画得再裸露,也不至于让孟擒虎如此恐惧才是…… 那幅画中,到底画了什么? 小绿子相信,今夜这场宴会上,一切定会有分晓。 …… 安录宫中。 施醉卿浅眠了一个下午,起身沐浴后,穿上了华贵的紫衣,小皇帝在床中滚来滚去,寻找着施醉卿的体温,整个床榻上冷荡荡的,小皇帝皱了一下眉头,悠悠转醒。 瑾烟替施醉卿扣上腰带,小皇帝盯着施醉卿衣裳上妖异的沉紫色花瓣瞧,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忍不住将手掌爬上了那妖花,迷迷糊糊问道:“这花儿怎么开在卿卿的身上……” 施醉卿将半醒半睡的小皇帝重新塞回了被子里,小皇帝死死地拉着施醉卿的衣袖甩来甩去,“卿卿你要去哪儿,是不是又要出远门了……” 施醉卿抽不回袖子,看着小皇帝无赖的模样,道:“我回府。” “不要,陪我睡嘛……”,小皇帝整个身子挂在施醉卿的手臂上,挤眉弄眼,撒娇打滚,撒泼无赖,无所不用其极,“不要走嘛,不要走嘛……” 施醉卿的面孔上染上几许笑意,瑾烟与诺儿瞧着施醉卿如此有耐心地包容一个小屁孩的无理无脑,也觉得诧异。 想当初诺儿对施醉卿耍无赖,还险些被施醉卿给掐死。 果然这人不一样,待遇也就不一样,诺儿感慨,那么古灵精怪的一个小孩子,难怪一向冷酷无情的施醉卿对他没辙,想必,施醉卿是把他当自家孩子养着了…… 施醉卿任由小皇帝闹了一会,见小皇帝又开始往自己身上擦鼻涕,一个旋身远离了小皇帝,小皇帝抽搭着鼻子睇着施醉卿,张开双臂,模样悲惨兮兮的,“卿卿抱抱……” 322.第322章 挑灯夜读 施醉卿将瑾烟给揪到了小皇帝面前,“去,给他弄干净。” 邋遢死了。 瑾烟忙去给小皇帝擦鼻涕,小皇帝别开了脸,“我不要你擦,我要卿卿……” 瑾烟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神情嫌弃,却还是拿过了绣帕,不甚温柔滴拧了小皇帝的鼻涕,直将小皇帝的眼泪都拧出来了。 小皇帝嘟嘟囔囔道:“我听小酌子说,蔡丞相在大德殿举办了夜宴,卿卿是不是要去大德殿?我也要去。” 小皇帝说着,使唤小酌子进来给自己更衣,一边碎碎念念,“蔡婴还给了我个折子,让我批他两万了银子,我没给呢,我知道,他就是惦记着被我骗来的五百两,我才不上当……” 小酌子听着那些碎碎念,汗颜不已。 施醉卿挥退了小酌子,将小皇帝抱在怀中好一会,才道:“身子才刚好便不安分了?在宫中呆着,别处去吹风。” 施醉卿将小皇帝塞在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后,呆着瑾烟和诺儿离去。 小皇帝不依,裹着铺盖,光着脚丫子蹭蹭地跳下床,跑到了施醉卿面前,仰着脸,眼睛灼灼地看着施醉卿,真像是一只讨喜的小兽,“卿卿,我要去。” “皇上龙体要紧,还是安心养病,其余的,就交给奴才了。”,施醉卿表情冷淡,两根手指提着小皇帝,又将他塞了回去,“皇上,奴才这才刚回来,皇上就让奴才不省心,奴才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施醉卿一说奴才的时候,小皇帝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说话也开始打结巴了,“你……你不要威胁我,我就要去……我要教训那帮龟儿子……” 施醉卿利眸一沉,小皇帝知道自己吐了不该吐的,两张小掌忙捂住嘴,施醉卿皮笑肉不笑,“皇上,那帮龟儿子,我今晚一定帮你好好教训教训——” 她这才离开半年,竟从小皇帝口中蹦跶出了龟儿子三个字,这是谁教的?小绿子小酌子自然没那个胆儿,卓不凡叶朝也没时间整日围着小皇帝转,婉贵妃书香门第,更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除了大漠孟擒虎那三教九流,还能有谁? 施醉卿沉着脸,将小皇帝吓得够呛,小皇帝不再执拗地去大德殿,乖乖钻回了被子里。 施醉卿道:“皇上要是无聊了,就练练字,明日我进宫,看看皇上学业是否有进步了。” 小皇帝紧张起来,脖子缩了缩脖子,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不敢出声,心虚的很。 施醉卿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小皇帝缺了管束,将小孩子那些贪玩的本性全露了出来,别说练字,只怕尚书房的书,都快生锈了。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负手离去。 小皇帝从被子里探出一只眼睛来,紧张地拧着眉头,“小酌子怎么办?,卿卿要检查学业……” 小酌子也紧张,他可是小皇帝的贴身太监,小皇帝不学无术荒废学业,他可也是要跟着受罚的。 这可如何是好? “小酌子,快去尚书房把卿卿挑的书都拿过来。”,小皇帝一把掀开被子站在床上,一手叉腰,一手指天,雄赳赳气昂昂,“朕、要、挑、灯、夜、读、——” 小酌子被感染,“可皇上,你的身子……” “别废话,快去拿书——” 小酌子动作迅猛地跑去尚书房,将蒙了灰尘的一大摞书抱到了安录宫,“皇上,书……”,小酌子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看着已在被褥里睡得安安稳稳,半点羞愧之心也没有的小皇帝,他无语问苍天,“皇上,你不是要挑灯夜读吗……” …… 大德殿中,群臣已按官位尊卑入席,相互攀谈起来,场面奢华热闹,美酒珍馐如流水般摆上桌案,群臣穿着随意,却俱是上好的布缎华袍,大德殿中金玉器皿折射出华贵的光芒来,与殿中的金碧辉煌遥相呼应,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蔡婴在这夜宴上,的确是花了不少功夫。 “九千岁驾到——”,小绿子的这声传话在大德殿中幽幽回荡,众人纷纷起身,整了整着装,向踏门而来的施醉卿行礼。 施醉卿淡淡挥手,示意众人起身后,坐到了正北朝南的尊位之上。 一身华美白袍的子染倾城国色,长发披肩,面带笑容地倚在施醉卿身边,柔顺清和,一双狭长的美眸总有笑意在流转,却让人感觉不到笑意。 “今日才发现,大夏国的官员们,的确是圆润了不少。”,子染微微叹息了一声,“督主,还真是不该回来。” “怎么?难道本督在朝中的时候,大夏国的官员个个都是骨瘦如柴不成?”,施醉卿挑着眉反问。 子染笑道:“骨瘦如柴算不上不过这吃不好穿不好,心惊胆战倒是真的。”,子染说着,手指缓缓摩挲着碧彩的琥珀樽,别有深意笑道:“督主是没看见,各位大人出入秦楼楚馆时的惬意潇洒,眼看着往日里逍遥快活即将远去,今日这场夜宴,算是为各位大人饯行了,只怕各位大人,都是卯足了劲儿的享受呢。” “瞧你的说的,本督有那么可怕?”,施醉卿弯唇一笑,子染道:“督主可不可怕,督主心中自是有数。” 笙歌渐起,衣香缭绕。满室生辉。 施醉卿挥开身边贴上来的舞姬,亲自提了精美的酒壶为子染倒了一杯酒,漫不经心道:“子染如此评价本督,本督今晚定不会让子染失望,这酒还能喝,你便多喝点,呆会只怕……会食不下咽呢……” 子染微微抬眼,听施醉卿如此一说,便知施醉卿定是要大开杀戒了,不知道这倒霉之人,会是谁? 子染往末位的孟擒虎望了一眼,又朝秦广王和长陵王望了一眼,孟擒虎倒霉那是不必说的,谁让他不知死活对施醉卿的宝贝疙瘩小皇帝动手了,可子染隐隐的觉得,今日见血的,只怕不会只有孟擒虎一人。 但不管如何,他总归是要看完这一场戏的。 323.第323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歌舞声中,群臣左拥右抱,举杯邀饮,觥筹交错之下,其中一人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恭喜督主攻下敦商,得胜归朝,臣,敬督主一杯……” 那人显然是喝多了酒,醉得不轻,脸色红润,眸光迷离,由身旁歌女舞姬扶着,才勉强站稳了身子,施醉卿抬眼看那人,那人位置略微偏远,借着璀璨明灯的映射,施醉卿才看清,那正是秦广王的小舅子——当初主持彭城河工程的水司,李秀。 施醉卿屈着腿,姿态慵懒地靠在子染的身上,紫衣次第而开,胸前的妖花越发的妖异鬼艳,“原来是李秀李大人。” 李秀打了一个酒嗝,嘻嘻笑了一声,“这般看着督主,督主当真是风华绝代,令人心荡神驰……” “轰——”,整个大殿突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之下,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李秀这话,明明白白的是在调戏施醉卿,众大臣都恨不得自己没听见李秀这句话,纷纷垂着头佯装对桌上的酒十分感兴趣。 子染浅勾唇角,抬臂喝酒的瞬间,低低逸出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 调戏谁不好,偏偏调戏大夏国最阴毒残忍的太监,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子染摇晃着琥珀樽,看着被琥珀樽晕染得斑斓的酒色,果然酒这东西,碰不得,难怪施醉卿滴酒不沾。 施醉卿的眸子,则是十分慑人的看了李秀一眼,随即便淡淡然的收回。 施醉卿没当即动手一扇子刮了李秀一条小命,让群臣惊诧不已,同时也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盛大宴会,美女美酒,可千万别出些煞风景的事才好。 歌舞换了一批,舞女们流衣宽袖,无风自舞,一样的惊鸿瑞彩、蹁跹妙曼,看得群臣目光发直。 李秀还摇摇晃晃地站着,身旁的官员扯了扯他,李秀却被酒精控制,并未见好就收,声音反而更大了,“我可没有说错,督主容颜无双,笑颜风情绕眉梢,纤指若兰透骨香,凝眸似水剪心愁,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的绝色丽人,那些个秦楼小倌,哪里及得上督主半分姿色……” 大德殿顿时又再次静下来,李秀这话,比方才说的更加露骨,将施醉卿与市井小倌相比,岂非是在要侮辱施醉卿?群臣胆战心惊,施醉卿一向最是喜欢连坐,李秀惹怒了她,这里的人,都逃不了。 李秀身边几人纷纷去拉扯他,李秀骂骂咧咧,许久才被众人合力押回了席位。 有人稍稍抬眼觊了施醉卿一眼,却见施醉卿神态自若地替子染倒着酒,好似根本未曾听到李秀方才说的话,众人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心里更加的胆寒。 李秀那声音盖过歌舞,施醉卿不可能没听到,如此看来,施醉卿根本就是想秋后算账。 这时,施醉卿慢悠悠地开口:“本督记得宫中设宴,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方能参宴,本督离开半年,想不到李大人就步步高升了。” 殿中的气氛已很难恢复到方才的其乐融融,秦广王寂晟轩更是如坐针毡,频频瞪着李秀。 李秀似是听懂了施醉卿的话,嘿嘿一笑,“下官……下官得多谢督主提携才是……” “哪里,应该是秦广王有情有义才对,在朝风生水起之际,不忘了提携自己的小舅子,李大人从水司一跃为朝中五品,秦广王的本事,当真是了不得。” 秦广王寂晟轩牵强一笑,他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党羽,虽都是些如不得眼的小官位,可若施醉卿真较真儿上了,那可就麻烦了。 施醉卿高深莫测的很,寂晟轩现在,已有些摸不透施醉卿到底是站在那一派,但施醉卿势力强大,却决不能轻易得罪。 施醉卿说完了那一句,便没再开口,寂孜笙身体并未大好,却勉强拖着身子参加了今夜的宴会,他滴酒未沾,一直以一双冷眸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却连半个眼神儿都没赏给他,让他胸闷气短得很,不由得开口道:“督主今日这身衣裳,当真是华丽的很,只怕连皇上的布缎皮子,也不比不上督主这身行头呢。” 寂孜笙这话一出,虽比不上方才的李秀那话惊世骇俗,可明明白白的嘲讽施醉卿鸠占鹊巢,有谋权夺位之心,这风光可就出大了。 大司寇杜秉献暗中对寂孜笙使了一个眼色,寂孜笙权当没看见,继续捋老虎须,“只可惜,看门狗即便穿上再华丽的衣裳,始终还是狗,不可能变成人。” “咳咳……”,殿中支持寂孜笙的一派官员低低咳嗽了一声提醒寂孜笙。 寂孜笙恍若未闻,目光直直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也睁着一双星宇璀璨的眸子盯着寂孜笙,寂晟轩装模作样地打着圆场道:“六弟,督主是御赐九千岁,即便你吃了些酒,也不能如此口无遮拦。” “三哥,我哪里说错了?你我是正经的皇族,岂是那些擅权专横的阉狗可以比的?”,寂孜笙冷哼道:“什么九千岁,当真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一个对岸了命根子的阉人,也配。” 寂孜笙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甚至就是**裸的攻击,群臣听得愈加心惊肉跳、食不下咽。 施醉卿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一笑开口:“王爷说的对,难怪王爷穿着如此华丽,本督却总是听到王爷……”,施醉卿顿了顿,声音清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殿上立时有人窃笑出声。 “施醉卿,你——”寂孜笙刚起,就被杜秉献拉住,强行压了在了席位上,严肃警告道:“谨言慎行。” 杜秉献心中叹息,寂孜笙若有施醉卿一半的城府,也不必让他如此忧心了。 子染说道:“衣为人而生,有些人长得差强人意,即便华服美袍,也是丑陋不堪,譬如明明是人,却喜欢雪狗一样狂吠咬人的人,而有些人呢,不穿华服依旧光彩照人,穿上华服那便是锦上添花,所以重要的不是衣服,而是人,长陵王殿下,你说是吗?” 324.第324章 欺人太甚 寂孜笙在杜秉献的连连警告下硬是忍气吞声不再开口。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蓦然在子染的腰际轻轻一推,瞬间将子染推到了大殿的舞台中央,“如今歌舞已毕,各位大人想必看的还不够尽兴,子染,你便为众人大人舞上一曲,让众人大人也睹睹歌舞倾城的风采。” 子染微微曲了曲身,“是,督主。” 见子染亲自献舞,殿中不少人目光顿时一亮,都传施醉卿的男宠子染公子歌舞无双,有男子刚柔铁腕,亦有女子温情如水,所以才能得了施醉卿的宠爱,他们一直无颜得见,如今有幸,自然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子染。 白衣浸染了绝代风华,忽有乐声悠悠而来,子染身姿旋转,惊鸿而起,蓦然自洁白腰带上抽出一柄软柳长剑,长剑光彩柔婉,刹那间挥出十里芳菲。 众臣都暗暗惊道,施醉卿竟让枕边人随身带剑靠近?若不是施醉卿太过相信子染,便是太过自信,但不管是哪一种,众人都知,长剑在身又如何?想要伤到施醉卿,难如登天。 子染的剑舞已缓缓进入状态,众人的注意力逐渐被转移,施醉卿也看得很是认真。 满壁辉煌间,长袖善舞,无数白练腾飞在大殿之中,浩波千里,婉转流连,裙裾飘飞,起舞清影,剑影和子染的身影若隐若现,令人眼花缭乱 那剑光似半掩冰帘,倒映着一轮凄迷的月影曜照满殿,辉煌夺目。 众人看得痴迷之际,那无数流转的白练,随着自然的舞姿缓缓地透出红晕来,慢慢的、慢慢的,似被鲜红染红的俨然绯色,夺目惊心,将金碧辉煌的大德殿映照得红霞满天。 与此同时,一股血腥之味在缓缓蔓延,众人却不曾放在心上,依旧盯着殿中红练见起舞的身影。 施醉卿缓缓地勾起了嘴角,目光掠过停在唇瓣的杯沿,盯着子染的身影,手指在搭在扶把上,随着那笙歌节奏缓缓敲击着。 歌尽桃花扇底风,一曲毕落芳菲散,子染从歌舞中缓缓抽身回到了施醉卿的身旁,笑问施醉卿:“督主可满意。” “你的舞,超乎本督的想象。”,施醉卿毫不吝啬地大加赞赏,“想要什么赏,给本督说,回头本督让小绿子送过去。” “子染想要督主今夜留宿,这个赏,不过分吧?”,子染凑近了施醉卿,他一舞跳得专注,额上有一层薄薄密密的汗水,此刻那双带水的风流长眸盯着施醉卿,闪烁着某种暧昧的讯息。 若是往常,即便是做个样子,施醉卿也必定是要与他调戏一番,可今日,施醉卿却不着痕迹地退了一下,似在顾忌什么,那模样,便像是…… 子染只想到了一个词——守身如玉。 他瞬间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似得,颇为诧异地将施醉卿连续扫了几遍,施醉卿若无其事地抚了一下眼尾。 殿上两人神色各异,殿下也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变化。 “啊——”,随着一声尖叫,由子染一舞带来的意犹未尽瞬间被打破,李秀身旁的一官员浑身颤抖地后退数步,“李大人……” 众人这这身恐惧的尖叫吸引了目光,纷纷移目朝李秀的席位望去,瞬间个个面色惨白。 只见那李秀在席位上正襟危坐,面容肃穆,双眼无神直视前往,全身惨白,全无一点血色,而且周身泛着极其明显的尸寒之气,俨然像是死了十天半个月。 他身边另一名官员颤抖地伸出手碰了碰李秀,李秀僵硬的身体瞬间倒了下去,众人这才确定,李秀是真的死了。 而且死的不明不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流血的伤口,蹊跷诡异,令人脚底发寒。 施醉卿的笑声才殿中低低的回荡着,“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的……” 群臣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施醉卿的报复。 而这动手之手,就是子染。 众人的目光都惊惧地看着殿中红霞般飘荡的红练,心里都明白那由白到红的转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还觉得子染一舞惊鸿的众人,瞬间只觉得从脚底窜起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对这个施醉卿最为宠爱的公子,都不敢再小瞧。 寂孜笙很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他想到自己方才的冲动,若不是大司寇拉住了自己,施醉卿是否也要在这大殿之上肆无忌惮地让他无声无息死去? 他看不起施醉卿这样玩弄权术的阉人,却不得不承认,他从心底里是惧怕施醉卿的。 因为他惧怕死亡。 “真是晦气。”,寂静的大殿中,只有施醉卿一人的声音,让听着的众人,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生怕施醉卿的下一个矛头指向了施醉卿。 施醉卿挥了挥手,似乎想将那血腥之味挥开,小绿子垂首道:“奴才马上就去处理了。” 施醉卿挥了挥手,示意小绿子先不必忙。 李秀到底是秦广王的小舅子,施醉卿让一个男宠当众杀了李秀,俨然是不将秦广王放在眼中。 秦广王怒气冲冲地起身,怒道:“施醉卿,你欺人太甚了——” 施醉卿抬着眸子,面对寂晟轩的愤怒,她的反应很平静,“王爷此言差矣,本督非是在欺王爷,反而是在帮王爷。” “你帮本王?”,寂晟轩冷笑,“本王看,你就是存心想让本王在文武大臣面前难堪——” 在大漠玄武行宫前,他听信施醉卿的挑拨,回朝后处处与穆晋玄作对,早已和穆晋玄翻脸,原想争取到施醉卿的东厂势力,可施醉卿此举俨然就是在告诉他——她眼中,根本没有秦广王这个人。 施醉卿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寂晟轩,轻笑了一声,似极为不屑,那笑声又轻又慢,听着的人,只觉得心里发秫。 群臣早已无心夜宴歌舞美酒,为施醉卿设宴,他们早准备好了迎接一场血腥,此刻发生的一切,也算是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秦广王殿下,本督刚从彭城河回来,你以为,本督为何要杀了李秀?”,施醉卿从小绿子手中接过一本账本,手臂微微用力,将账本掷在秦广王的脚下。 325.第325章 君无戏言 秦广王听到彭城河三个字,脸色就已经有几分白了,群臣心中也顿时明了——施醉卿今日杀李秀,不单单只是因为李秀的污言秽语,更是因为彭城河大桥一事。 看来,秦广王从中贪墨嫁祸给施醉卿一事,的确是属实啊,不然施醉卿也不必如此动怒,杀鸡给猴看,让秦广王面上无光。 小绿子替施醉卿补充道:“李秀仗势欺人,强占良田,更借着水司之职贪赃枉法,将朝廷拨给彭城的巨额款项据为己有,铁证如山,秦广王殿下若是还有怀疑,这里还有其他证据,秦广王殿下可要一一过目?” 秦广王心虚,心中自然清楚,九宫局的名头不是摆设,别说他贪赃一事,只怕在场的所有人,家中一点芝麻大的私事,九宫局也查探得一清二楚。 这大夏国上上下下,都是施醉卿的掌控之中。 施醉卿今日若将这件事抖出来,他在朝中名誉扫地,更不会有大臣再支持他,他便相当于一颗弃子,再无出头之日。 秦广王此刻心头忐忑不已,又听施醉卿说道:“李秀虽然是王爷你的小舅子,而他恃宠而骄,专横跋扈,这罪名可不止是贪污国库,以王爷平日里对他的器重,他如此行为,岂非是将王爷你也陷于不义之中?本督将他就地正法,也是为了王爷的声誉考虑,王爷难道不该拍手叫好?” 秦广王脑中一闪,怔然地看着施醉卿。 没错,彭城河大桥之事总要有一个结果,李秀被查出是迟早的事,而李秀是他的人,又与他有姻亲关系,查出了李秀,自然就查到了他身上,到时候整个秦王府都会被牵连进去。 但若李秀死了,施醉卿又将他罪名推到他一人身上,死无对证,又有施醉卿对彭城河大桥一事的裁定结果,即便有人怀疑他寂晟轩,又有谁敢跟东厂作对? 秦广王明白过来,施醉卿是在以此种办法替他遮掩,他若是不懂见好就收,反而将自己也牵扯进去,遂而笑了笑,道:“没想到李秀竟然犯下这等滔天大罪,本王一时不查,险些也被他蒙骗了过去,如今督主将他就地正法,合情合理,方才是本王是不知真相,冲撞了督主,督主莫怪。” 施醉卿笑了笑,“秦广王能识得大体,大义灭亲是最好不过,但李秀好歹是殿下的小舅子,这尸体,便交由殿下处置吧。” 施醉卿看了小绿子一眼,小绿子这才无声指挥着两个小太监进殿,将李秀的尸体抬了下去。 李秀一事,秦广王就此作罢。 秦广王落座后,众人都觉得这场宴会不欢而散,应当是要告一段段落了,却不承想,施醉卿此刻又寻起了另一个话题来。 “方才本督去探望皇上,皇上病情好转,对本督说起了那日落水之时。”,施醉卿慢悠悠的语气,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在殿内回荡,众人都大约猜出这一次施醉卿的矛头是指向睡了,目光纷纷朝末位的孟擒虎看去。 果不其然,施醉卿下一句,就点了施醉卿的大名,“孟大人,皇上对本督说,是孟大人将他退下去的。孟大人可否给本督一个解释?” 孟擒虎心中一跳,李秀方才的死无疑给了他一个极大的震撼——施醉卿连秦广王的小舅子都能任意打杀,对他这个小小的六厩令,更不会客气。 孟擒虎四肢伏地,战战兢兢地从席位上爬到了殿中央,诚惶诚恐道:“督主,童言无忌啊……” “童言无忌,?”,施醉卿双腿交叠,身体微微前倾,某种净是慑人的杀气,“还有一个词,孟大人忘记了。”,施醉卿缓缓一笑,一字一句说出那个词,“君、无、戏、言……” 孟擒虎的身体伏得更低,施醉卿换了一个姿势,看起来神色平静,小绿子和子染却感觉到了她身上三番出来的戾气。 孟擒虎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有这一次冲动,更不该企图在施醉卿回到大都之前,杀死小皇帝,制造混乱,让朝中诸位皇子争夺帝位,而他想的更是周全——施醉卿失去小皇帝这个明面上的傀儡,很容易失权,更容易被人夺权,到时候施醉卿工巩固自己的地位都来不及,怎会有时间来对付他? 孟擒虎的恐惧,施醉卿看在眼中,但这,远远不够。 “皇上是一国之君,指认孟大人你弑君未遂,孟大人却以童言无忌来搪塞本督,难道是在认为皇上撒谎诬赖孟大人不成?” 小绿子这时又站出来,将各种证据摆在台面上,“孟大人,这是皇上出事当日你出宫进宫的记录,还曾有太监看见皇上出事前,孟大人你与皇上在一起,且在皇上出事后,慌忙逃离了皇宫,孟大人,证据面前、九千岁面前,还容不下你狡辩。” 孟擒虎浑身颤抖,在死亡面前,他不是顶天立地的擒虎英雄,只是一条卑微乞求的狗。 只有不怕死的人,才永远是行得正坐得端,不管善恶,不管富贵贫穷,都能安然面对。 “督主,那日……那日臣只是一时失手,臣是无心的……” “一时失手?孟大人一时失手将皇上推到了寒水里,那为何孟大人就如此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皇宫?”,施醉卿淡然轻问。 “臣……臣只是害怕,害怕被追究罪责而已……所以才……督主饶命,督主饶命……” “而已?”,施醉卿冷笑一声,声音也陡然冰寒冷酷,“孟大人将我大夏国君主的命,说的当真是轻松啊。” 施醉卿字字句句间,已经流露出要置孟擒虎与死地的心,即便孟擒虎如何卑微的求饶,一旦她动了杀意,孟擒虎也是在劫难逃。 “督主,看在下官为督主办事的份上,督主饶了下官这一次,下官定不敢再犯了。”,孟擒虎暗指自己已投靠东厂,施醉卿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饶他一马。 “为本督办事,你为本督办了什么事?”,施醉卿缓步走到了孟擒虎面前,她每走一步,都让百官心里绷紧了一分,“皇上年岁小,尚且不能分辨善恶正邪,孟大人却以市井污言秽语蛊惑君王游手好闲,不知进取,将我大夏江山视为儿戏,又意图谋害君王,弑君犯上……”,施醉卿目光看向蔡婴,“蔡丞相,我大夏国律法中,对此等罪状,应当如何处置?” 被点到名的蔡婴不着痕迹抹了抹冷汗,起身正色说道:“按我大夏国律法,只孟大人弑君未遂这一项,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孟大人诸多罪名集于一身,只怕这抄家灭族,还是轻的……” 蔡婴这话,句句斟酌,既符合大夏国当朝律法,又迎合了施醉卿,可谓是半点差错也没有,却听得孟擒虎心中大颤。 伊和将军刺杀苍秦王和施醉卿失败被诛,他失去了一个后盾,同时连经营多年的大漠金库都落入了施醉卿的手中,没有银两在朝中打点集聚人脉,他可谓是孤立无援,除了求施醉卿饶命,以图他日东山再起,他没有别的办法。 “督主,看在我将金库献上的份上,督主网开一面,饶了下官吧……” “哦,大漠金库……”,施醉卿声调拖长,眉头一抬,如醍醐灌顶,“对了,蔡丞相,孟大人这罪名中,还应当加上一项才对……目无王法,杀人敛财,不知有多少途径大漠的士绅官商死在漠土之上……” 蔡婴一边连连作揖点头,一边命人将孟擒虎的罪状全记在了册子上,良久将册子递给施醉卿过目,“督主看看,可有缺的?” 施醉卿拿过瞟了一眼,“蔡大人刚才说抄家灭族都是轻的,可普天之下,刑罚万千,最重莫过于抄家灭族,本督可实在想不出什么更重的刑罚了。” 众人心里腹诽:天下最残酷血腥的刑罚都在你东厂的慎刑司,还真亏你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来…… 蔡婴脸皮上抽了一下,小绿子绿豆眼一转,狗头军师的作用发挥,开始献计献策,“督主尝尝告诫奴才等要勤俭节约,物尽其用,孟大人虽要死了,可也要死得有价值,才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督主您说呢?” 施醉卿似笑非笑的眸光扫了过去,“看来绿公公,别有想法,且说来听听。” 谁都知道小绿子跟施醉卿从小一块长大,那腹黑的心思歹毒的手段,可是一点都不比施醉卿逊色,见小绿子开始为施醉卿出谋划策,都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心中为孟擒虎哀悼。 “卓不凡曾经研制了一味毒药,他扬言此毒天下无敌,而叶朝近日里,也制作了一件精良暗器,他自称巧夺天工,所向披靡,两人各有优势,但小绿子很是好奇,叶朝与卓不凡两人,到底谁更胜一筹,今日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督主不如便在孟大人身上试试,为两人一较高下。” 施醉卿挑了挑眉,看着小绿子的目光,颇有些恶趣味,“小绿子,你倒是净会出些骚主意。”,众人还以为施醉卿不赞同,下一句却施醉卿道:“也罢,这半年你一人撑着东厂也甚为幸苦,今日还不容易找着了乐趣,本督便满足你这个好奇心了。” 这意思,便是应承了小绿子的话,要拿孟擒虎做靶子了…… 小绿子忙谢恩,随后兴高采烈地对身边小太监道:“来啊,去拿家伙。” 这架势,俨然就是要大开杀戒的模样。 卓不凡和叶朝是什么人? 东厂十大高手让天下人闻风丧胆,卓不凡和叶朝位列其中,一个纵横医药毒理,一个独霸暗器藏兵,这两个名字一出,整个赤炎大陆何人不晓? 从他们手中研制出的东西,不说让人生不如死,即便是死了,也是不得好死。 光说叶朝仿照上古神琴凤凰弦所制出的暗器绕弦琴,便是独步天下的绝命暗器,多年来一直名列江湖暗器榜头把交椅,无可超越,更是无敌天下。 如今要将这两人共同的研制成果一同用在孟擒虎身上,的确是比抄家灭族更残酷、更嗜血。 孟擒虎苦求施醉卿无果后,四顾大德殿,将目光锁在了秦广王的身上,他明面投靠东厂,暗中被吴剑邱的话鼓动投靠了秦广王,今日若是将这事说出来,东厂更不会放过他,可大难临头,他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只是惊慌失措地爬到秦广王的面前,求道:“殿下,臣怎么说都是秦广王府的人,殿下看在臣对一片忠心的份上,救救臣,臣日后定当肝脑涂地为殿下效命……” 秦广王不明所以,李秀的事已经让他烦心不已,再来一个孟擒虎,他今日能竖着走出这大德殿才怪。 这般想着,秦广王抬脚,一脚踢开了孟擒虎,“孟擒虎,你胡言乱语什么,你不过是个六厩令,本王连瞧都瞧不上,什么我的人,你可别陷害本王。” 孟擒虎若是他的人,那不就是间接说明是他指使孟擒虎谋害小皇帝的? 这罪名,可就大了。 况且,孟擒虎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了,秦广王整了整被孟擒虎抓出褶皱的华服,只觉得莫名其妙,便只当孟擒虎是慌不择路胡乱求人,却不知,承天府吴剑邱得了穆晋玄的命令,已以他的借口将孟擒虎纳入了阵营之中。 秦广王自大漠归来后,与穆晋玄处处作对,这也算是穆晋玄给他的一个绊子,将孟擒虎这个祸害,丢给了秦广王。 果不其然,这殿中众人看着秦广王的目光,愈加的深思起来。 施醉卿淡淡然地看了秦广王一眼,秦广王立刻道:“督主可千万别听信你这小人的挑拨,本王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施醉卿笑道:“本督自然是相信秦广王殿下的。” 秦广王悬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326.第326章 九合神骰 小太监举着托盘进入了殿中,小绿子掀开其上覆盖的真丝红绸,施醉卿抬眼望去,见那托盘之上,放着一个菱形状的黒木铁盒。 小绿子将那铁盒递给施醉卿,施醉卿拿在手中把玩,这铁盒无论是形状还是外表,看起都普普通通,但其上却有规模大小一般的无数个小正方形,施醉卿扭了扭,发现那那些小正方形,是可以扭动的。 铁盒虽是清一色的黑色,但其上折射出的光芒,却是不一样的,由此看来,这外形与她在现代所看到的七阶五魔方极其的相似,只怕这内里的构造,也与魔方相差无几。 众人都盯着施醉卿手中的铁盒子,是在没看出有何奇特之处。 小绿子解释道:“叶朝说,这铁盒名九合神骰,是他耗时三年而成,即便是精通天下奇门遁甲、玄奇古术之人,没个三五十年,绝对打不开这神骰暗格。” “那便是普天之下除了叶朝,无人可以打开了?”,施醉卿问道。 “是这样没错。”,小绿子道,施醉卿笑了一声,“依本督看,你是让叶朝将卓不凡研制出的剧毒放入了这神骰之中,若今日孟大人能打开这神骰,既不被叶朝的暗器所伤,也不被卓不凡的毒所害,那么今日,孟大人便可以活着走出这大德殿。” “小绿子那点心思,果然是瞒不过九千岁。”,小绿子谦逊一笑,话锋微转,又道:“不过叶朝和卓不凡都不是寻常人等,让孟大人一人来打开这神骰着实有些吃力,奴才还为孟大人请来了一位帮手。” 说着,小绿子拍了拍手,立时便有两厂卫押着一女子上殿,那女子,正是孟擒虎的原配夫人——伊和将军之女。 施醉卿弯身重回上位,姿态慵懒地靠在子染的身上,子染取了酒,玩味地看着小绿子,却漫不经心道:“良辰美景,佳肴美酒,还有美人在怀,果真是人间最潇洒之事……”,说着,那手指还似有若无如羽毛般地拂过施醉卿的脸庞,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实在是施醉卿从大漠回来后,太过反常了,让他忍不住生出窥探之心来。 施醉卿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看了子染一眼,“子染,你若往后还想拿剑跳舞,便给本督规矩一点。” 子染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督主去了一趟大漠,倒是变得愈发的不懂风情了……” 施醉卿笑而不语,看着底下笑得春风得意的小绿子,小绿子对孟擒虎和孟夫人道:“奴才刚才向督主求情,让督主网开一面饶了孟大人这一次,督主看在孟大人戍守大漠,没有功劳,还有半分的苦劳,所以也做了让步,不过督主的意思,这谋害皇上总归是大罪,势必要有一人来承担罪责的,至于那人是孟大人你,还是孟夫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小绿子将九合神骰递给了孟擒虎与孟夫人,“孟大人,孟夫人,今日你们夫妻,要么一同将命留在大德殿,要么……”,小绿子眼波中笑意一闪,“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 孟夫人扬着下巴,挣开了厂卫,态度强悍而倨傲,“不过就是贱命一条,死便死,只要你肯放过我家大人,这所有的罪,我来承担。” 孟夫人此言,倒出乎施醉卿的意外。 想不到这女人风流归风流,对孟擒虎,倒是实心实意的。 “孟夫人倒是有情有义,只我听说,孟擒虎似已有休妻另娶之意,孟大人不将夫人这糟糠之妻放在眼里,孟夫人又何必呢?”,施醉卿悠然开口道。 “夫妻是三世修来的缘分,他对我再无情,我也不可能对他无义。”,孟夫人冷笑,她父兄全死在施醉卿的手中,她心中自然知道凭自己一介弱质女流,根本杀不死施醉卿,但对施醉卿的恨,却一点都不少,“况且,即便我们打开了九合神骰,你施醉卿便当真能言而有信放过我们?” “本督自然言而有信。”,施醉卿目光含笑看着孟夫人,“孟夫人说错了,不是你们,是你或者他,本督只会留一个。” 孟夫人拳头紧握,深深地看了孟擒虎一眼,“让我家大人走,我愿意将命留下。” 施醉卿大笑了一声,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小绿子道:“奴才已经说了,今日谁活谁死,两位只能听天由命。”,小绿子站到了施醉卿的身后,“谁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打开九合神骰而不死,谁便是活的那人,孟夫人即便想将这个机会让给孟大人,也不可能。” 群臣愕然,叶朝已说过,即便是精通天下奇门遁甲、玄奇古术之人,没个三五十年,也是打不开这神骰暗格的,孟擒虎又怎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打开?更何况这神骰种还有卓不凡所配置的毒药,谁知道那毒药会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要人命…… 施醉卿这不就是变相的折腾人? 让人在死前有一丝希望,却只能看着那希望一点一滴的溜走,这比直接杀了人更凶残、更歹毒。 但对于求生**强烈的孟擒虎来说,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因此小绿子话刚一落,他便颤抖着双手,开始鼓捣起九合神骰。 小绿子道:“九合神骰本身就是绝顶暗器,而这暗器之中的毒,也是独步天下,孟大人可得仔细些,千万别强来,若是触动机关,到时孟大人身首异处,死不瞑目,可别怪咱们督主没给孟大人机会。” 九合神骰怎么打开?孟擒虎没有一点头绪,只是看着神骰能扭动,首先想到了五行八卦,因而便按着五行八卦的方式推算起来。 施醉卿嘴角轻勾,五行八卦…… 叶朝那乖张孤傲的性子,怎会以五行八卦为准设置暗器?孟擒虎连知己知彼这个道理都不懂,还想争霸天下,简直就是可笑。 孟夫人对此根本一窍不通,在殿中席地而坐,看着孟擒虎越来越慌、越来越急,心中也着实捏了一把汗。 327.第327章 送你下地狱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半个时辰不过是晃眼间的事,听着那九合神骰扭动的机械之声,殿中众人的神情也紧张起来,唯独施醉卿,神态轻松,斜斜横躺在上位闭眼假寐,还唤了瑾烟和诺儿前来,一个捶肩、一个捏腿,那模样,当真是享受得很。 孟擒虎的神情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突然的,他似豁然开朗,脸上带着急切而狰狞的笑容,眸光发亮,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孟擒虎的手上,又见孟擒虎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是左右为难,良久,孟擒虎将九合神骰递给孟夫人,道:“夫人,你试试将这块红光方格转入黄光之中。” 孟夫人对孟擒虎深信不疑,按照孟擒虎所说的方式去转动,孟擒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九合神骰,手一直横在半空,那动作,分明就是迫不及待想将九合神骰抢到手中,却又怕其中有什么玄虚。 当所有的一切准备就绪,那九合神骰一声僵硬的咔嚓声响,猛然两束红光从神骰暗格中射出,让人防不胜防,顿时刺瞎了孟夫人的眼。 “啊——”,孟夫人痛苦地捂住双眼,嚎啕大叫,众人都被她凄厉痛苦的叫声刺得于心不忍,纷纷别开了眼。 半晌后,孟夫人的叫声终于停止,众人才抬眼去见,却梦见看见大殿正中躺着一具四肢扭曲的人骨骷髅…… 大臣们吓得面无血色,惊骇不已,“这是,这是……” 小绿子皮笑肉不笑地赞了孟擒虎一句:“孟大人果然是成大事之人,竟有如此狠辣之心。” 孟擒虎按照五行八卦的方阵去解这九合神骰,而九合神骰同时也给孟擒虎一种假象,让孟擒虎以为,以五行八卦的思路来解,就是对的,但在最后一刻,孟擒虎有两步路要走,而九合神骰之上,却已经只有一步的机会,他举棋不定,两步之中若他选了错的那一步走,触动机关,势必身首异处,所以最后,他拿孟夫人做了实验,让孟夫人走了其中一步,果不其然,那一步是错的,孟夫人身中暗器,双眼俱瞎,瞬间化为一具人骨骷髅。 孟擒虎连对枕边糟糠之妻都能下如此狠手,还真亏往日里以正派自居,指责施醉卿狠毒无耻。 小绿子暗啐了一口,这狠毒无耻,再如何也比不上你孟擒虎。 孟夫人一死,孟擒虎连看也未看一眼,毫不迟疑地走了最后一步,又是一声咔擦的声响,孟擒虎警觉顿生,慌忙扔开九合神骰。 那九合神骰射出几丈金光来,将满殿照得愈加的熠熠生辉,施醉卿双眼被刺,也不由得微微睁开眼,眯着一条缝看了孟擒虎一眼。 “打开了,打开了……”,孟擒虎看着九合神骰似抽丝剥茧般一层一层启开,欣喜若狂,顿时忘了这神骰种还有毒药一事,上前抱住了九合神骰,痴狂地朝施醉卿喊着:“打开了,打开了……” 施醉卿面带笑意。 小绿子也面带笑意,眯着那双阿衰眼盯着孟擒虎手中的九合神骰,道:“孟大人可千万要小心,奴才记得叶朝说过,这九合神骰,有九重门,奴才看孟大人,似乎连这第一重门都未打开呢……” 小绿子的提醒刚落下,孟擒虎低头去看九合神骰,却发现九合神骰抽丝剥茧之后,并未出现暗格,反而从其中冒出无数股七彩斑斓的烟雾迷障,那烟雾似一条条金碧辉煌的小毒蛇,一点一点爬入孟擒虎的肌理,钻入他的皮肤,渗入他的血液里,让他相当躲避、想要抗拒,也根本无力阻挡。 “不要,不要……”,孟擒虎知道,这定然就是卓不凡的毒。 卓不凡的毒千奇百怪,叶朝的暗器防不胜防,他到底还是太低估了两人。 孟擒虎逐渐感觉到身体里的异样,血液里、骨髓里似乎有无数条小虫子在蠕动爬行,支配着他的身体、他的大脑神经,让他想动动不了,所有的一切有似被人控制,完全不属于他。 小绿子缓缓走到孟擒虎面前蹲下,道:“孟大人知道,奴才为何要将孟夫人请来吗?” ”九千岁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叶朝的暗器和卓不凡的毒再厉害,终究不过是死物,怎敌得上人心?可孟大人这颗人心,却到底敌不过这些死物。”小绿子轻笑一声,“这九合神骰,只有大智大慧之人方能参透其中奥妙,孟大人是不可能打开的,这一点九千岁早便知道,但若是孟大人与孟夫人夫妻情深,即便不能打开九合神骰,也能相携走出这大德殿,只可惜,你却为了独活而设计先杀了孟夫人,所以今日,你也难走出这大德殿。” 群臣面面相觊,从小绿子的话中,他们不难听出,施醉卿是给过孟擒虎机会的,可孟擒虎太过狠毒了,即便他今日能打开九合神骰活下来,施醉卿也绝不会放过他。 孟擒虎躺在大殿之中,身体痉挛扭曲,血液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努力的繁殖爬行,让群臣看得清清楚楚,不少人顿时觉得反胃不已。 “不要杀我……”,孟擒虎艰难地吐出这一句,目光哀求地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沉冷的目光看着孟擒虎,“本督自然不会杀你,你的命,本督特意为一人留着。” 施醉卿话落,从殿外缓缓走进一人,那人群臣自然是不认识,可孟擒虎却认识,他的眼睛惊惧地瞪大,满是不可置信,“三娘……”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会…… “孟擒虎,你没想到吧?我竟然会从乱葬岗里爬出来了……”,柳三娘冷笑地逼近孟擒虎,孟擒虎全身几乎已动弹不得,两个小太监架起了孟擒虎,逼得孟擒虎不得不直面柳三娘。 “三娘……”,孟擒虎全身哆嗦,“救我……” “救你?”,柳三娘大笑了一声,“我是来送你下地狱的——”,柳三娘目光阴狠,一刀插入了孟擒虎的腹部。 328.第328章 太绝了 “唔……”,孟擒虎眼睛一直,不可置信地看着柳三娘,或许他不会想到,那个对她千依百顺的柳三娘,会亲自将刀刺入他的身体。 柳三娘眼中有泪水,更有恨,“孟擒虎,我自问我柳三娘对你真心实意,不曾有半分欺骗和算计,你却用谎言和阴谋来回报我这一片情深,如果说施醉卿是世上最歹毒的人,那么你根本不是人——” 柳三娘抽出刀,这一次,他一刀刺在了孟擒虎的胸口,“你是没有心的怪物——” 这一刀,从此断绝了柳三娘与孟擒虎所有的情谊,不管孟擒虎是死是活,从此与她柳三娘,再无半点关系—— 同时,这一刀也仿若一个突破口,众人只见从孟擒虎的伤口之中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蛆…… 真真实实爬行在孟擒虎躯体之上的……蛆…… “呕……”,看见这恶心的一幕,不少心理承受能力较低的大臣已经扶着桌案狂吐了起来。 架着孟擒虎的两个小太监也避之唯恐不及,慌忙放开来了孟擒虎闪到了一边。 孟擒虎如同癫狂症发作的病人,在地上痉挛地蠕动着,无数白蛆蠕动着身躯刺破他的皮肤爬出来,密密麻麻,看着让人恶心不已。 柳三娘看着孟擒虎的惨状大笑,笑着笑着,眼泪流得更凶涌。 “你哭什么?”,施醉卿冷笑道:“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怪得了谁?” 这自然不怪谁,怪只怪孟擒虎终究还是死在柳三娘面前,并且是以如此恶心而悲惨的方式死去。 只怕不止柳三娘,这殿中看见的每一个人,毕生都忘不了这一幕,而施醉卿这一招,无疑让过了半年潇洒日子、懈怠了朝政的大夏国朝臣重新小心起来,力求不在国政上出什么差错让施醉卿逮住,从而死得比孟擒虎还惨。 “施醉卿,我这条命既然是你救得,如今我大仇得报,你要我如何,我没有半分怨言。” 施醉卿看了小绿子一眼,小绿子让人将柳三娘带了下去。 孟擒虎目眦欲裂,五官狰狞扭曲,他全身都在忍受着感受着玩虫的啃咬和撕扯,血似乎已经流尽,他像一具死亡多时的尸体,但偏偏大脑却高速帝江心里的恐惧运转着,他眼珠暴突,看着自己的躯体被嗜咬,却毫无办法,那种屈辱的死亡让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备受折磨。 “不……要……” 有大臣忍不住想要夺门而出,却被厂卫将殿门锁住,施醉卿漫不经心地挑着荔枝皮,道:“都给本督好好看着,免得日后有人得意忘形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群臣眼也不敢眨,忍着心里的恶心感,直直地看着孟擒虎,施醉卿刚回大都,这个下马威就应时应景地来了,群臣便不知不觉想起往日里施醉卿种种血腥的手段,怎能不怕? 即便是那些自认刚正不阿的顽固老臣,也从心底里生出恐惧来,半句话也不敢说。 施醉卿唇边微微荡漾着一抹冷厉的笑容,目光扫过殿中的众臣,随后起身,对孟擒虎说道:“本督送给孟大人的话,孟大人可喜欢?” 孟擒虎蓦然想起了那日施醉卿递给他的那幅画,他艰难地伸手从袖中取出那画轴,还未打开,手上便蓦然失去了力道,那画轴顺着大殿,滚到了公孙毅的脚下,层层打开。 公孙毅低头,望见那画色调暗沉,画风诡异,忍不住将拿展开,“这……” 公孙毅双眸瞠大,手一抖,那画跌落在桌案上,惊起不小的动静,公孙毅犹然未觉,表情惊骇,“太绝了……” 大司马公孙正海疑惑将画轴拿了过去,表情比公孙毅更千变万化。 饶是在官场经营算计这学多年,见惯了东厂之人的血腥暴力,公孙正海看见这画,脸色还是掩不住的恐惧和苍白,或许不是因为这画上的内容,而是这画的本身,的确…… “太绝了……” 父子两的怪异让群臣莫名的好奇,身旁有官员拿了画,纷纷传看起来,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上俱是一片抽气之声。 子染对着施醉卿举了举琥珀樽,笑道:“看来西门沉景,又要大出风头了。” 那画,正是在大漠之时,施醉卿吩咐西门沉景所画,至于画上的内容,在场之人都已看见了最鲜活的现实版——那便是如今孟擒虎的惨状。 西门沉景苦思冥想半年,闭关修炼,耗时半个月才将这画完成,力求达到施醉卿口中的“活画”,而如今这幅画,的确是活的,画上孟擒虎每一个狰狞恐怖的表情,都是生动之际,如同真人烙在画中,而且那蠕动的白蛆在画中,也是活灵活现地跳跃着,将孟擒虎的躯体,咬出了森森白骨。 整个画风维持着低沉压抑的可怖格调,孟擒虎那双凄厉求救的眼成为整幅画中唯一的色彩,却充满了阴森和鬼气,让人看一眼,便觉得灵魂都开始发寒。 这是施醉卿为孟擒虎安排的死亡方式,他让孟擒虎从这幅画中预知自己的死亡,感受着死亡的逼近却无可奈何的感觉,从灵魂里产生恐惧和压抑,这种折磨直到此刻临近死亡,依旧如同虫蚁般啃咬着他的四肢百骸,挥之不去。 正如施醉卿所说,杀一个人很干脆,可想要一个人徘徊在生死间痛不欲生,却很难。 孟擒虎居高自傲,先前不过仗着施醉卿想从他口中探知大漠情况便越发的得意忘形起来,其后更是不知收敛,刻意接近小皇帝,意图不轨。 小皇帝本身就有寒症,这一落谁,病情又是家中,仅此一项,施醉卿也必不会放过他们—— 施醉卿从心底冷哼了一声,看着孟擒虎的目光,没有半分的怜悯,只有无关紧要的冷漠。 殿中有官员拿着那画轴摇头叹息,“世上竟有人能和画出这样的画来……” 先不论这画中内容,就以手法而言,若是没有几十年的功底,怎画得出这样堪称天下独绝的画作来? 众人的脑海中首先都想到了画坛新秀——西门沉景。 而下方落款之处,赫然就是西门沉景四个大字。 329.第329章 不是为了做戏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公孙正海长长叹息道。 众人的注意力都从孟擒虎身上转移到西门沉景身上,对西门沉景大加赞赏之时,也不免有细微的质疑之声,无非便是画如其人,西门沉景往日里只画倾国倾城的美人,不难令人想到他风流多情的一面,如此这诡异阴恐的画一出,自然就让人猜想西门沉景的性子是否一如这画风般可怖…… 众人议论纷纷,子染笑看了施醉卿一眼,随后说道:“看来督主这次,得备了大礼打赏西门沉景了。” 施醉卿淡然一笑:“这礼就在哪儿,单看他有没有本事了。” 施醉卿话中有话,子染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诚如施醉卿当日所说,而西门沉景此画一出,定能画坛上成为一个无可超越的神话,单看如今朝臣对这画的激烈议论,施醉卿不难猜想明日之后,大都城最热议的话题了。 一个小太监查看了孟擒虎的状况后,上前禀报施醉卿,“督主,人已经被吓死了。” 不是被蛆虫啃咬而死,而死被自己的惨状吓死,估计人世间的死法,再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了。 众人见孟擒虎在经此折磨后死了,心中唏嘘不已。 那回报的小太监询问道:“督主,要不要拖下去喂狗?” 小绿子提着拂尘在那小太监的头上敲了一下,佯装不悦的道:“咱们督主的爱犬可宝贝着呢,就这下作的东西也配给东厂的狗入食?” 小太监连连自掌嘴巴说是,小绿子厌恶地看了一眼蛆虫满身爬的孟擒虎,“丢去乱葬岗喂乌鸦,谁也不许给他收尸。” “慢着。”,施醉卿抬了抬手,“都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人自然要更上一层楼,孟大人虽然去了,但无论如何也是朝中一员,即便死后,也要彰显其价值才是。” 人都死了在,众人不解施醉卿还要玩什么花样。 “本督回来得匆忙,也不曾为各位大人带什么礼物,听说各位大人府里秋冬之际都有种植反季节花卉,不如本督便借花献佛,送在场的各位大人一袋上好的人工肥料,定能让众大人园子里百花盛放如春。” 群臣还未回过神来,小绿子却已是动了施醉卿的弦外之意,他指挥着手下太监,“奴才听说海外有岛国,以人尸培植出的国花,花开不败,督主可真是想得周全,送给各位大人这肥料,想必往后各位大人都能好好欣赏园子里的百花盛开之景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个个俱是面露骇然。 施醉卿将孟擒虎的尸骨送给他们瓜分施肥,谁敢不用?可这一旦用了,往后看着府中的花花草草,就能想起施醉卿的手段,如何不引以为戒? 小绿子笑看众人的反应,见时候差不多了,便道:“督主乏了,各位大人都散了吧。” 群臣早就求之不得,只怕日后有施醉卿在场的任何宴会,他们都不敢再轻易路面了。 夜入深冷,群臣纷纷离开大德殿。 宫女太监们默默收拾殿中的狼藉,施醉卿揉了揉眉心,小绿子上前轻声道:“督主,千岁府已修缮完整,督主今夜是回千岁府,还是去东厂?” 施醉卿似在想事,有些出神,小绿子见状,也颇为诧异,子染凑近问道:“督主在想什么?” 施醉卿回过神,目光很快恢复自然,道:“你刚说什么?” 施醉卿神情恹恹,都说繁华过后才是寂寞的开头,方才收拾群臣时的好心情,随着这越来越深沉的夜色一同消失,只剩下连夜奔波的忙碌。 她看着这酒酣耳热之后的繁华残局,脑中闪过寂璟敖的那张脸,心中怪异的感觉事儿冒出头,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 子染和小绿子探究的视线都盯着施醉卿,小绿子重复了一遍道:“奴才是问督主,是回九千岁府邸歇着,还是回东厂。” 施醉卿烦躁地挥了挥手起身,负手便朝殿外走去,“回府。” 她一人离开,子染在身后不满地道:“督主便这么丢下子染了?” 听着子染那埋怨的口气,施醉卿回身,子染说道:“督主方才还说要赏子染,如今回府却不想带上子染,难道子染的保鲜期,也和督主后院的公子夫人们一样了?” 子染这十足十吃味撒娇的语气,让施醉卿险些失笑出声,施醉卿重回殿上,微微弯腰勾了勾子染的下巴,“子染是本督的得力助手,怎能和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相比。” 子染微微扬眉,眸色微转,斑斓闪烁,“那督主为何不带着子染?” 施醉卿微微顿神的功夫,子染又似笑非笑道:“督主今日若是撇下了子染,岂非是在昭告天下,子染已失宠,如此,督主难道不用再做戏给紫衣侯看了?” 施醉卿直起身子,目光看着子染,眸色几分冷意,“子染,你存在的价值,不是为了做戏给穆晋玄看。”,说着,施醉卿转身离开大殿,不顾身后子染愈加诧异的目光,只留下两个字:“走吧。” …… 千岁府半年前翻新,规模虽一如往昔,但这亭台楼阁、雕栏玉彻,却愈加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以冷色调为主的豪宅门邸,便只是站在那门外,便让人产生一种不敢轻易冒犯的怯意。 而府中游廊曲折、玉栏朱楯,互相连属,藤蔓穿石绕梁,郁郁茏葱,打下庭院的清辉冷意,让夜色显得更加的萧条寂凉,而那轻轻绕梁在空气中的小泉流水之声,便为夜色添了几许的生气,如夜中精灵的歌声,让人从心灵里感受到最安静的洗礼。 位于千岁府邸正中央的凤城轩是施醉卿的住所,自然是整个府邸之中装饰最精华的庭院,只站在远处看着,便觉有华贵不凡的之光冲天而起,富贵凛然。 施醉卿推开凤城轩的大门,瑾烟掌了明珠,室内瞬间明亮几净。 瑾烟上前伺候施醉卿,施醉卿脸庞有些冷,挥退了瑾烟,坐在桌旁自斟自酌,半晌才道:“侯爷既然来了,藏头露尾的做什么?” 330.第330章 一见如故 “侯爷既然来了,藏头露尾的做什么?” 听得出来,施醉卿语气很不喜,连日奔波,本想今日有个好眠,穆晋玄的打扰自然不会让她有什么好感,但穆晋玄会来,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地上逶迤了一条斜长的影子,穆晋玄白衣胜雪,如月中偏偏而来的佳公子,他坐定在施醉卿对面,微微一笑,“半年不见,卿卿越发光彩照人了。” “大漠风沙嗜人,本督倒是觉得自己愈加的皮糙肉厚了。”,施醉卿搁了杯子,漫不经心道。 穆晋玄生态度玩味,伸手去碰施醉卿的脸颊,施醉卿蓦然扬开了折扇将穆晋玄挡开,穆晋玄神色僵了一下,“本候知道,这半年的世间,你在大漠吃了不少苦,本候往后,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侯爷说笑了,本督吃苦也好,享受也好,那都是本督自己乐意,跟侯爷有何关系?”,施醉卿表情冷漠,语气更是无关紧要,好似穆晋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再说,我从来没觉得我去一趟大漠损失了什么。” 穆晋玄轻叹了一口气,蓦然趁着施醉卿不注意,用力将施醉卿拉入自己的怀中禁锢起来,“卿卿,你跟我呕什么气?” “穆晋玄,你给我放开——”,施醉卿恼怒地皱着眉头,“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哦?”,穆晋玄语气调笑,“卿卿若想不客气,那便尽管不客气,只是卿卿武艺不凡,下手可得轻些,本候体弱,只怕受不住。” 施醉卿果然是极其不客气,掌心阴狠,一掌朝穆晋玄的天灵盖击去,穆晋玄眸光一闪,捉住施醉卿的手掌,眯眼道:“卿卿,你还真想致我于死地?” “不然侯爷以为,大半年夜的我会跟侯爷开玩笑?”,施醉卿冷笑一声,手腕挣脱穆晋玄,旋身从他怀里退出,穆晋玄却轻勾住她的腰带,在她旋身的刹那,衣衫半褪。 与此同时,半道而返的瑾烟闻声撞门,“督主,你没……事……吧……” 她瞪大眼惊惧地看着施醉卿,“督主,你……” 屋中两人,一个笑得暧昧轻薄,一个衣衫不整,只看这场景,瑾烟就知这房中发生的事不简单,她脸上顿时涌起怪异的表情,活像施醉卿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满是谴责和不满。 “瑾烟,你出去。”,施醉卿皱眉合上了衣襟,又想起瑾烟这丫头对寂璟敖可是忠心的很,让寂璟敖知道这事,必定是新仇旧恨,不将她折腾死才怪,于是施醉卿又立刻警告道:“把你的嘴给本督闭严点,本督要是不好过,第一个收拾你。” 瑾烟哪能不懂施醉卿所指,她抿着唇狠狠的瞪了穆晋玄一眼,愤慨地拉上门走了出去。 穆晋玄手指尖缠绕着施醉卿的腰带,道:“那丫头,对他主子倒是忠心的很。” 关于她先前在大漠的所作所为,只要萧庭知道的,穆晋玄自然知道,施醉卿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只是避重就轻道:“若是不够忠心,本督留着她走什么?” 穆晋玄抬眼看施醉卿,施醉卿明知他指的是寂璟敖,却故作不懂,看来,萧庭回信中称施醉卿已有异心一事,并非是空穴来风。 穆晋玄心中杀机顿现,面上却笑容温润,“听说卿卿不止打探到了苍秦王大漠金矿的位置,甚至连孟擒虎敛了多年的金库,也落到了你的手中。”,穆晋玄笑赞道:“卿卿果真是好本事,本候这手底下的人,若有卿卿一半的能耐,也能让省心了许多,不过……”,随即话锋一转,道:“卿卿这般聪慧的女子,就因为世间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才让人稀罕。” 施醉卿眉眼微微一弯,笑容似狐狸一般的狡诈,这灿烂的笑容,让穆晋玄微微晃了晃神儿。 施醉卿道:“侯爷如此恭维,还真让我几分汗颜,本督原想得了金库,不管如何总要分一半给侯爷才是,只可惜孟擒虎这金库里,统共不过那么点碎银子,还不够给东厂的小太监们支赏银呢,本督便不拿出来寒碜侯爷了。” 穆晋玄目光幽深看着施醉卿,笑容细碎,“卿卿这贪财的小性子,倒真是一点没变。” 施醉卿又道:“至于侯爷一直惦记得大漠金矿……”,她一笑间,窗外泠泠泉水更加的冷冽,“秦广王前去大漠无功而返,怎么,侯爷还不死心?” “秦广王无功而返,但本候相信卿卿定不会一无所获才是。”,穆晋玄深沉一笑,眼光略微向上斜了几分,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一下,“卿卿,我听萧庭说,你和苍秦王一见如故,深交不浅。” 穆晋玄无非就是在试探她与寂璟敖究竟深交到什么地步,同时也是旁敲侧击——寂璟敖既然带她去了金矿的位置,便是对她深信不疑,她心中,又是作何打算? “一见如故?”,施醉卿微微怔了怔,随即淡淡笑了一声,她和寂璟敖,的确是一见如故啊…… “侯爷既然用了一见如故这个词,便该知道,真心相知相交之人,是永远不会做出背叛对方的行为来。”,施醉卿轻然笑了起来,笑容沉冷,“一个将我的命视为儿戏,一个却将自己的命毫不犹豫的交到我的手中,若是侯爷,应当如何选择?” 穆晋玄的手微微顿了顿,垂下眼的微微抬起,不动声色打量施醉卿,“看来,卿卿对苍秦王,果真是不一般了,竟能对本候说出这番话来,难怪你毫无保留地将苍秦王的军队队驻进敦商,原来是对本候产生了罅隙,对苍秦王却交心了。” 施醉卿拿下敦商,若让穆晋玄的暗部势力驻扎进去,穆晋玄便愈加有了和大夏国分庭抗礼的优势,可现在敦商反而落到了强兵悍将的寂璟敖手中,这无疑让穆晋玄倍感威胁。 施醉卿不置可否一笑,“敦商是苍秦王的大军打下来的,让本督和苍秦王去硬抢,本督的脸皮,可那么厚,侯爷若是在意,不妨自己去抢回来便是。” 331.第331章 见异思迁 “卿卿,你果然是变了。”,穆晋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那样的目光,便像是要将她彻底地看穿,但让穆晋玄失望的是,任他如何费尽心机,也完全看不透施醉卿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身上就像蒙上了一层冷雾,让他忍不住靠近,却又惧怕她浑身的毒瘴。 “侯爷,我说过,人心是善变的,想要别人对你一心一意,侯爷你奢求得起吗?”,若说施醉卿方才说话还留有半分余地,此刻已是毫不客气。 她给足了穆晋玄脸面,明明白白告诉穆晋玄,她和他不是一路人,但穆晋玄心思深沉,拿着她不过是耍小性子的接口多番试探,让她早已失了耐心。 穆晋玄脸色一僵,若她再听不懂施醉卿话里的冷漠和疏离,也枉费了这一番深沉的心思了。 “卿卿,翅膀硬了便想飞了?”,穆晋玄自嘲一声笑,笑容冷厉,那双眉眼也不复方才伪装的温情,“你让苍秦王的军队长驱直入占领敦商,难道是想要拥他自立?” 敦商国中,现在全是寂璟敖的人,可谓是滴水不漏,谁也别想渗透进去,穆晋玄想要找到突破口,只能从施醉卿这一处下手。 “寂璟敖没有侯爷那样的野心。”,施醉卿面色也沉冷,“只要本督在一天,这大夏的皇帝,就是寂简墨,谁也取代不了,即便是寂璟敖。” 这天下,她可以与寂璟敖并肩作战打下来,但寂璟敖若想除去寂简墨取而代之,那么她施醉卿,照样不会对寂璟敖留情。 但诚如施醉卿所说,寂璟敖有帝王之才,却无帝王之志,他能争雄赤炎大陆,却绝不稀罕皇帝这个至高无上的尊位。 穆晋玄嗤之以鼻,“一个顽劣的小孩子,卿卿难不成还真想将大夏国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大夏国的希望即便不在他的身上,本督也相信,不会再侯爷你的身上,侯爷你说是吗?”,施醉卿知晓孟擒虎****进宫引着小皇帝往歪路上走,定有穆晋玄从中鼓动,她自然不能像对付孟擒虎那样除去穆晋玄,毕竟穆晋玄身后,可不仅仅是世袭紫衣侯那么简单,更有永宁长公主这一个皇室后盾和方定侯势力,面对心思城府如此之深的穆晋玄,她只只能沉住气,不能太过率性而为,否则反而适得其反。 一番深思后,施醉卿目光轻然看着穆晋玄,继续说道:“就像敦商的怀宁王宗政阙,机关算尽最后又得到了什么?侯爷可千万要引以为戒才是。” 穆晋玄即便再好的脾气,听了施醉卿如此一番话,叶总也是恼怒不已,更何况,他从未想到过对他捏来逆来顺受的施醉卿,竟会拂他逆鳞,他道:“卿卿,你这话,言之过早了。” 施醉卿笑而不语。 和施醉卿闹得不愉快,并不是穆晋玄想要看到的,他很快恢复了子染,转移话题道:“听说你从孤掌城项钰的手中抢了神机子的胞弟,为何要放了他?” “我放了他,侯爷若要找,难道会找不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孤掌城大费周章抓到荀且,虽然低调,但总会路出马脚来。 从施醉卿得到的消息中,荀且现在就藏身在大都城中,且招来了多方势力的追杀,以穆晋玄对大都城的掌控,不可能不知道荀且的下落,但穆晋玄不是项钰,他不会轻举妄动,贸贸然将荀且抓住,因为他知道,即便抓住了荀且,也不可能引出神机子,而且穆晋玄对那所谓的玄天门王者预言,始终秉持着有所保留的态度。 “不过是一个毫无用处的男人,不必本候浪费心力。”,穆晋玄不屑一笑,“倒是萧庭,本候却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惹了卿卿不痛快,让卿卿容不下他。” 施醉卿似恍然大悟地同时挑了两边眉头,“真难得,看不出来侯爷还是个惜才之人,竟为了属下亲自来质问本督。” “只是本督怎么看不出来,萧庭是有多大本事,能劳动侯爷大驾?” “萧庭是我派去保护你的,你不相信他,便是不相信本候,卿卿对本候有如此深的误会,本候难道不该快马加鞭的前来千岁府找你解释清楚?”,穆晋玄目光浅笑看着施醉卿。 “是什么身份地位,便做什么事,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心中自有三分度,让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人留在我身边,不过是碍手碍脚。”,施醉卿冷笑。 “本候知道,萧庭不是死在你的受伤手上。”,施醉卿若要杀,早在大都城门外看到萧庭的那一刻就毫不留情的杀了,穆晋玄笑了笑,道:“既然是不听话的东西,死了便死了,只要别让他碍了卿卿的眼才是。” 穆晋玄说着,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萧庭不该知道的,未必本候不能知道,本候很好奇,萧庭到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惹怒了卿卿,卿卿,你可否告诉我?” 施醉卿垂眉抿了抿茶,却是皱着眉道:“这茶泡得时间太久了,也没什么味道了。” 施醉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穆晋玄眸中闪过一抹敏感的暗光,却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茶泡久了,不该是苦的么?” “有些东西,时间久了,便会苦,苦便代表你对这东西还有感情,而有些东西,时间久了便会索然无味,那便代表你对这东西,已经厌烦了。”,施醉卿举了举茶杯,“就像这茶,虽然是上品,可本督喝得时间久了,即便是苦,也尝不出来了,侯爷,你说是这个理吗?” “卿卿,真的是日久生厌?还是……”,穆晋玄凑近了施醉卿,两双眼毫无顾忌地对视,“还是卿卿你,见异思迁了?” 施醉卿蓦然一笑,却并不答话。 见异思迁? 这对于现在的施醉卿来说并不算什么,可这四个字,对那死去的大夏督主施醉卿,却无疑是最尖利的人一根刺,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苦心孤诣的算计她、利用她,到了,却问她是不是见异思迁了? 他如此对她,难道还能奢望她对他情深不移么? 真是可笑。 332.第332章 最凶狠的狐狸 穆晋玄眸光中流淌着深幽的光芒,缓缓一笑道:“卿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记得那时,你还很小,却古灵精怪,聪慧可人,无意中被我发现了女儿身后,却反而盛气凌人对我说,我看了你的身子,今后定要成为我的女人……” “卿卿,今日,我想让你做我的女人。” 穆晋玄灼灼的目光看着她,施醉卿眸如妖狐,举手投足间,都是勾魂摄魄的妖媚,那吹弹可破的皮肤在明珠的映照下,红而艳,穆晋玄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施醉卿没动,眸子里泛着冷气。 直到穆晋玄的气息近在咫尺越紧,施醉卿才微微扭了扭头,眉头微皱,似有厌恶。 那眼中的厌恶,是真真是实的的让穆晋玄扑捉到的。 穆晋玄脸色一冷,“卿卿,你去了一趟大漠,不止脾性变了,便连自己的心,也丢在哪儿了。” 穆晋玄退开身,终于冷漠地说:“你背叛我,爱上寂璟敖了?” 施醉卿嗤笑一声,“穆晋玄,别说什么爱,更别说什么背叛,你若没有先背叛我,将我送去大漠,我的心就不会丢在哪儿。” 这就是在承认她爱上寂璟敖? 下意识地说出这番话,连施醉卿自己也愣了一下。 她竟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默认了寂璟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穆晋玄的脸色,同样得不好看。 施醉卿是他的人,即便他要杀她,她也是他的,这是他十多年来,他唯一确定的一件事。 他习惯了施醉卿那般不可一世的人儿眼中只有他的爱慕目光,他容不下施醉卿眼中装入别的男人。 男人在这方面,都是自私自利的,自己的女人,即便是不爱,也不能容许她爱上别人。 更何况是穆晋玄这样私欲心极其重的男人,便更不用说了。 “穆晋玄,你听着,我施醉卿不是你呼来换取的狗,有用的时候给一点甜头,没用的时候暗刀相向。”,施醉卿起身站到了窗旁,窗户陡开,将室内的明亮也借了一般出去,那院中盛开的艳红木棉花独立枝头,清傲高贵。 “既然你今天来了,那咱们索性把话都说清楚,省得日后拖泥带水的,剪不断理还乱,麻烦得很。” “卿卿,我当初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你定会脱离苏直有一番作为,我想到了你会背叛苏直,却从未想过,你真有背叛我的那一天。”,他以为,他会在施醉卿背叛他之前,杀了她。 “穆晋玄,话别说的这么好听。”,施醉卿毫不客气地拆穿穆晋玄的谎言,话中不无讽刺,“你当然从未想过我会背叛你,因为你知道我对你死心塌地,可我对你死心塌地,却不及你在我胸口上捅一刀,穆晋玄,你不仁,难道还要我有情有义?” “早知一个寂璟敖会让你我反目成仇,我当初,便不该让你去大漠。”,穆晋玄叹息,“只可惜,一切都迟了。” “不是不该让我去大漠,你是后悔,最后还是没能让我死在大漠,今日更是没能抓住最后的机会毒死我。”,窗外深寒的冷风吹进来,也不及此刻两人间争锋相对的冷意。 “你还是怀疑是本候要杀你?”,穆晋玄莫可奈何,“卿卿,我没想过要杀你,我以为你知道的。” 施醉卿自然,大都城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刺客如此拙劣的方式自投罗网,别人只以为那人是如何的恨施醉卿,只有施醉卿自己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她离开半年,萧庭又死了,她对穆晋玄是否有异心,穆晋玄并不确定,所以,他需要一个试探。 他特意挑了一个施醉卿眼熟的手下前去给施醉卿送酒,借此为施醉卿接风洗尘,若施醉卿真对他别无二心,在这紧要关头,他自然不会让她死,可若施醉卿真有异心,如此死了,反倒是省事。 刺客一死,便谁也不会想到他身上,而他又可以暗中接了东厂的权力,看起来破绽百出的一出刺杀,对穆晋玄而言,无疑是最有利的。 可施醉卿没死成,并且她对穆晋玄,不是异心,而是完全没有心,她当众揭穿那人是紫衣侯府的人,给了穆晋玄一个下马威,将一向深居简出的紫衣侯府推到了朝臣的视野里,再加上穆晋玄又娶了永宁长公主的女儿,无论从哪里看来,落入群臣眼中的穆晋玄,都变得有些深不可测起来…… 所以穆晋玄想要再隐藏实力,做事就会有些碍手碍脚,而他将实力搬到明面上来,紫衣侯府的势力又是先天不足,难以与朝中其他权贵相抗衡,无论如何,对他都是极其不利的。 施醉卿这一次,可谓是不动声色的反将了他一军。 穆晋玄自嘲一笑道:“我穆晋玄竟然养了一只最凶狠的狐狸在身边。” “侯爷,别这么说。”,施醉卿站在穆晋玄身后,笑着将手掌搁在穆晋玄的肩膀上重重的压了一下,“我有今天,靠的不是你穆晋玄,你很清楚,没有你,我施醉卿名利富贵同样不会少。”,她旋身走到了穆晋玄对面,同样含笑的眸子,却重视呢渗透着一股子冷意,“你当初不也是看上了这点么?” 因为她是苏直的义子,苏直死后他手中的大权必定会成为施醉卿的。 所以,穆晋玄接近施醉卿。 而施醉卿,就像是命中注定栽倒在穆晋玄手中一样,见惯了无数王侯才俊,见惯了宫中尔虞我诈,却对那时素有病秧子之称的穆晋玄,动心了。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卿卿,你始终太单纯了,你以为寂璟敖就是能让你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们相识都不值得你相信我,一个只认识半年的男人,就让你死心塌地?” “穆晋玄,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施醉卿一笑道:”我们之间不是寂璟敖的问题,即便没有寂璟敖,我也不会再对你死心塌地,你不明白吗?因为我厌烦了。” “你从未告诉过我,你厌烦了。” 333.第333章 我不爱你了 施醉卿的不对劲,在她去大漠之前的那一夜,穆晋玄就看出来了,可那时,尚且没有想到施醉卿竟是带着一颗决绝的心去的。 穆晋玄陡然的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却怎么都抓不住那种实实在在的感觉。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施醉卿凑近穆晋玄,一字一句道:“穆晋玄,我不爱你了。” “卿卿,你再说一次。”,穆晋玄的声音骤然间如同暴风雨突至,阴狠毒辣。 “我不爱你了。”,施醉卿平静道,好似不过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不管这句话,是对穆晋玄和还是对楚墨,她如今都说出来了。 我不爱你了。 “我施醉卿从今以后,生生世世都不会再爱上你穆晋玄了,我这里……”,施醉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说的没错,我的心丢了,有一个愿意陪我一同下地狱的人,不管不顾的朝着这里进攻,我已经束手无策,只有举白旗投降,他是个强势的人,他不容允许自己的女人心里还住着别的男人,所以我要将你从我的世界里彻底的驱赶出去、彻底的清除,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天、不再是我的地,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穆晋玄的拳头寸寸收紧,他怎么都想不到,施醉卿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来。 即便当初施醉卿迷恋他,也不曾如此大胆地承认她爱他,可如今,她却在他的面前,如此坦然地对他说,她爱上了别的男人—— 这怎么可以—— “卿卿,我纵容你宠着子染来气我,便不代表我可以纵容你真的跟男人胡来——”,穆晋玄动怒,不管那动怒是否做戏,但不可否认,的确深情霸道得让人感动。 自然,这感动要除开施醉卿。 她若是见到穆晋玄这一张脸还能动心,她就不是骄傲的施醉卿了。 “今日我已将话说得很清楚,侯爷不是糊涂人,想必听得很明白。”,施醉卿冷冷看了穆晋玄一眼,“侯爷的话若是说完了,请便。” “卿卿,你当真要跟我作对?”,穆晋玄神色冰凝,那双写意风流的眸中此刻满是冷意和杀意,他那么盯着施醉卿,却不见施醉卿有丝毫的动容。 穆晋玄终于意识到,施醉卿从离开大都的那一日开始,就已经在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了,而顺利拿下敦商,让敦商作为她与他抗衡的最终基地,也不过在施醉卿的策划之中。 他本不相信****,却还是太过自信,所以最终,却施醉卿罢了一道,让施醉卿逼得有些进退两难,实在是,该死—— 施醉卿看着穆晋玄难看得脸色,斜倚在床上,笑得颇为有些幸灾乐祸,“不是跟侯爷作对,只是跟将该说的和侯爷说清楚,往后呢,只要侯爷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损了我的利益,我自然不会和侯爷你作对。” 自然,这是不可能,穆晋玄的野心早已导致了他们的冲突,不和穆晋玄作对,施醉卿只能在心里说三个字——不可能。 穆晋玄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施醉卿,他的身影投下大片阴翳将施醉卿的身子笼罩,施醉卿长长的羽睫在阴翳之下由投下一把凌厉的刷子,似施醉卿手中杀人无形的利器折扇。 “我以为这一生,我身边唯一不会背叛我的,就是你,可最先背叛我的,却是你。” “我的背叛,是你一手造成的。”,施醉卿仰着脸,眸子轻闭,幽幽沉沉、断断续续道:“我以前是爱你,爱的没有自我、没有灵魂,可我不是傻子,总有领悟的一天……穆晋玄,你自己看看我的爱为我带来了什么?它让我千夫所指、让我人人得而诛之,而我心中的最大的救赎却作壁上观名誉双收,让我独自一人在地狱中挣扎……穆晋玄,我不是怨恨你让我承受这一切,我只是恨,承受这一切的是我一个人……我手染献血,想要的很简单,不为救赎,只愿有一人,能与我同坠地狱,而你做不到……我现在知道,有些人值得你付出所有,有些人却连你一个施舍都不配接……穆晋玄,我欺骗了全天下人,可我对你的感情,却是真的,但你欺骗了全天下人,而我是被你欺骗得最深的那个人……” 穆晋玄心中莫名地一颤,忍不住伸手拂开施醉卿的眸子,想看看她的眼中,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施醉卿不曾睁开眸子,却捉住的穆晋玄的手拿开,拒绝那么明显,让穆晋玄神色再次暗沉,“卿卿,你对我竟然会有这么深的误解?” 他道:“你应该知道的,我看淡感情,这么多年来,我身边只有你这么一个让我信任的女人,卿卿,你怎能如此说我?难道寂璟敖,真得能让你无情无义至此?” “是不是误解,侯爷你比谁都清楚。” 沉默酝酿了良久,穆晋玄退开了一步,道:“卿卿,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知道谁对你是真,谁对你是假。” “卿卿,你活是我的人,死也不可能逃离我,你终究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了的。” 他说着,已是抽身离开,“你今日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等等。”,施醉卿缓缓睁开眼,“我一直很想问侯爷一个问题。” 穆晋玄转身,施醉卿道:“侯爷为何要对我义父下手?” 苏直表面对施醉卿严厉,可对施醉卿却着实是真心实意的好,比起穆晋玄的别有用心,苏直的好,是基于父亲对子女的疼爱和严格。 施醉卿回到大夏后,皇帝突然重风,苏直与施醉卿共同拥立十一皇子寂简墨,施醉卿那时,想的只是借此保全寂简墨,因为寂简墨身为皇子,即便年幼无知,但既然生在了皇家,被卷进了权力的漩涡中心,那么,便没有后路,只能义无反顾的往上爬,才能保住一条命。 苏直和穆晋玄自然都统一施醉卿的想法,在他们眼中,寂简墨年幼无知,比起成年的各位皇子,更好控制。 在这之中,穆晋玄授意施醉卿将苏直手中另一半的东厂权力架空,在苏直有意无意的退让之下,施醉卿成功掌控了东厂的大权,苏直更是毫不保留地将九宫局和十二府卫也一同交到了她的手中。 苏直失势,穆晋玄却以施醉卿的名义瞒着施醉卿将他打入天牢审问,施醉卿后来知晓,因为此事和穆晋玄多次正面冲突,但最后都无疾而终,只因为她太过爱穆晋玄,若东厂和穆晋玄关系闹得太僵,反而让穆晋玄的实力暴露,于他不利,她左右为难,索性自暴自弃放任穆晋玄,这才导致了苏直惨死在大牢之中。 施醉卿若一直背负着苏直的死亡,不管是十二府卫、东厂还是九宫局,其中忠于苏直的元老绝不会真心臣服施醉卿。 所以恩将仇报、忘恩负义这个罪名,施醉卿一定要及早摘除,否则手底下难保不会徒生事端出来。 【因为这个月要面临各种考试,实在没时间写,不过不会断更,下个月一定万更】 334.第334章 一个漏网之鱼 穆晋玄似乎是别有打算,竟直言不讳道:“我父亲临死前,曾对我说起过一件事,他说二十六年前,老皇帝派兵攻打一个边陲小国,得了一件稀世宝物,老皇帝曾对左右扬言,那宝物能让大夏国千秋万世,谁也不知道那宝物到底是什么,但当年攻打那个边陲小国,苏直也同行君侧,势必知情,所以我便想从他口中撬出些话来,谁知他倒是嘴硬得很,严刑逼供那么多年,半个字儿也没吐出来。” 原来如此,施醉卿轻勾了一下嘴角。 世人都不知老皇帝当年得了什么宝物,可见这宝物,的确是非同一般,皇帝怕人惦记,所以才一直不对外宣布。 而老皇帝虽然自私自利,却从不说大话,所以这宝物,也定然是真实存在的。 到底是什么,竟能保大夏国千秋万世? 施醉卿不由得深思,苏直也不曾对她说起过,但施醉卿想到苏直临死前留在天牢的那几个字,却总觉得,这一切势必和寂璟敖有关…… 至于是什么关联,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穆晋玄又道:“还有,九宫局很十二府卫虽然表面上隶属于皇帝,听命皇权,实则却是苏直的独属势力,两股势力的开销,全是苏直独立承担,与国库和皇帝全无半点关系,苏直虽然敛财有其一套,可若说脱离国库养活这几万号人,却全无可能,于是我便猜测,老皇帝所说的宝物,其实不过是夸大其词了,它应该仅仅只是一笔取之不尽的财富而已,而这笔财富,就在苏直的手中。” 施醉卿表情淡定,穆晋玄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而她闭着眼,他更是无法从她的眼中窥探出什么消息。 他曾几次试探过施醉卿,施醉卿对此都是一无所知,所以最后,才不得已,只能从苏直的身上下手。 “苏直是你的义父,我知道在我与他之间,你有些为难,所以才没将这件事告诉你。”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算了,人都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轻巧,可心里是什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卿卿,我希望今天的话,只是你的一时冲动。” 施醉卿又是一声嘲讽的轻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施醉卿,你的糖衣炮弹,我看都不想看了,穆晋玄,我言尽于此,今后你我各不相干。” 穆晋玄深深地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忽然又慢悠悠道:“对了,我提醒侯爷一件事。” 她睁开眼,眼中有笑意,“我在大漠和彭城,遇到了一人,那人费尽心机要杀我,而且能力非凡。”,施醉卿顿了顿,才道:“他会禁术。” “禁术?”,穆晋玄眯眼,禁术之人怎可能还生存在这世间,而此人隐藏得如此之好,势必有其过人之处,若是能为己所用…… “你确定?”,穆晋玄再次确认。 施醉卿挑了挑眉,先前萧庭将这件事禀报穆晋玄,被施醉卿暗中截了下来,因为施醉卿并不想穆晋玄知道觅儿的独特之处。 而今萧庭已死,觅儿那小东西表里不一起来,也让人真假难辨,穆晋玄怎会想到觅儿身上? “自然确定。”,施醉卿扯了扯被褥道:“他知道得太多,对我的了解,比我自己还深入,由此我猜测,侯爷在暗地里的所作所为,也必定早已落入他的眼中,侯爷今后与其想着如何除去我,还不如仔细想想如何将这颗毒瘤揪出来除掉。” “本候记下了。”,穆晋玄转身消失,神色若有所思,他脚步顿了一下,才逐渐隐匿到暗处,消失在凤城轩。 施醉卿抬了抬手,窗户哐当一声关上,施醉卿对着门外抓耳挠腮的瑾烟说道:“瑾烟,你在门外晃什么?回去睡觉。” 瑾烟听屋内穆晋玄似乎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哦了一声,便走了。 王爷常说施醉卿风流,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她可得替王爷看牢了,千万不能让别人乘虚而入,不然以后,施醉卿日子不好过,她这个玩忽职守的丫头,日子更不好。 …… 紫衣侯府,庄严森然。 院中一树梨花在剑尖簌簌纷纷,飘扬着冬日里傲然艳丽的一抹色彩。 穆晋玄剑锋招招狠毒,三尺之内风声鹤唳,他脑中想着施醉卿今日所说的话,心中愤怒和不快愈加重,一向自控能力超强的他,头一次将这种情绪发泄出去,那森然于剑锋之上怨恨,让剑锋也带了三分戾气 吴剑邱站在庭院中,看着穆晋玄发泄。 穆晋玄最后一招舞毕,骤然掷出长剑,长剑穿过假山时,用力弹跳了几下,归于平静。 “侯爷,这半年施醉卿不在东厂,属下想将承天府的势力渗透进去,东厂却像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我们的人不止难以攻入,甚至连侯爷早前打入东厂的密探,也在施醉卿回到大都城的那日,突然全部失去了踪迹,侯爷,属下觉得施醉卿,似乎对侯爷有所防备。” 穆晋玄冷笑了一声,施醉卿早知他安插在东厂的密探,一直按兵不动,却在回城的那日全部肃清,让他防不胜防,如今东厂已全在施醉卿的掌控之中,再加上九宫局和十二府卫,施醉卿完全有实力和他对抗。 “不过,倒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施醉卿似乎很相信他……”,吴剑邱皱了皱眉,又有几分不确信,“属下不敢肯定他身份是否暴露,或许这是施醉卿的将计就计……” “不管施醉卿作何打算,这件事,你暂且不用管了。”,穆晋玄坐到石桌旁,他的脸色阴森得可怕,“施醉卿叛离本侯,东厂已经不能指望了,你务必要将承天府大权握在手中,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吴剑邱神色微微一愣,虽隐隐得觉得施醉卿此种举动有些异常,但亲耳从穆晋玄口中听到施醉卿的背叛,吴剑邱还是有些诧异。 “侯爷,属下觉得,最近承天府也有些不对劲。”,吴剑邱回过了神,警惕说道。 335.第335章 鬼笔画手 穆晋玄道:“你别忘了,承天府中也有施醉卿的势力。”,穆晋玄眸色深沉,“你先着手将承天府中的可疑之人全部清理,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过,决不能留下后患。” 吴剑邱点了点头,“是,侯爷。” 正说着,院外陡有轻盈的脚步声细碎地响起,穆晋玄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眉头,吴剑邱道:“侯爷,属下先告退。” 穆晋玄点了点头。 吴剑邱前脚刚走,便有一道鹅黄色的身影袅袅娜娜走进院中,“侯爷……” 穆晋玄丝帕擦着长剑刀锋,神情冷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女子紧摇着唇瓣,被穆晋玄的冷漠伤到,眼中险些滚落泪水,神色怯怯的,她本就长相柔美,这番表情,令人看一眼便觉得心中百般柔肠。 但那空荡荡的左臂在她卑微的面色下,显得愈加的引人注意,穆晋玄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他最是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这一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施醉卿这样,让他满意。 因为施醉卿从不会哭。 不管是刀尖火舌还是毒蛇猛兽,即便流血,她也不会流泪。 不可否认,他忌惮施醉卿的聪明,也欣赏施醉卿的聪明,施醉卿在他心里,的确有不一样的位置,因为这世间不可能会有第二个施醉卿。 “侯爷,今夜去俨然房中可好?”,木嫣然在穆晋玄淡漠的目光下,咬着牙鼓起勇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见穆晋玄不为所动,她的目光往庭外看了一眼,哪里正站着一个俏丽的小丫鬟,木嫣然似有几分忌惮她。 穆晋玄抬头望了那丫鬟一眼,眸中闪过异色,只听木嫣然道:“不管侯爷喜不喜欢,今夜好歹去嫣然房里坐一坐,不然母亲……” 穆晋玄蓦然逼近了木嫣然,神色间充满戾气,他拳头紧握,将木嫣然提进了房中,大力甩上门,冷声道:“你竟然敢去方定侯府告状——” 那丫鬟分明就是脸生得很,穆晋玄一看木嫣然的神色,便知那是永宁长公主派来监视他的人。 他紫衣侯府不是方定侯府,任由她永宁指手画脚—— “我没有……”,木嫣然在穆晋玄的压迫下,弱弱地反驳道:“是姐姐几日前到侯府来探望我,听到下人嘴碎了几句,便回到方定侯府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所以母亲才……” “然后呢,你母亲要为自己女儿出气,怎么不来找本侯算账?” 木嫣然没有说话,这幅表情无疑就是默认。 成亲半年,穆晋玄在外人面前与她表现着夫妻恩爱,但府中谁都知道,她不得穆晋玄的喜爱,除非必要,否则穆晋玄绝不会踏进她房中半步。 永宁长公主一直觉得亏欠这个女儿,自然容不下她在紫衣侯府受如此委屈,勃然大怒,非得来紫衣侯府找穆晋玄兴师问罪,木嫣然并不想自己的母亲来大闹一场后,让穆晋玄更加的厌恶她,以死相逼才将永宁长公主打发了。 但永宁长公主却挑了一个精灵的丫鬟的送到木嫣然身边,表明是照顾木嫣然,实则是监视穆晋玄的所作所为。 穆晋玄沉着气,晦暗的烛光下,他的表情沉淀在暴风雨中,木嫣然全身几乎都在颤抖。 她喜欢这个男人,却又惧怕这个男人的翻脸无情,她有一个手段厉害得剽悍母亲,有一个美若惊鸿的姐姐,这些压在她的头顶上,让本就因为断臂为自卑的她活得更加的卑微。 穆晋玄温润如玉,才华横溢名满大都,她未曾嫁给他前,就早已倾心,可真正嫁给他,她才知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世人眼中的那般。 他比谁都无情,比谁都冷酷,让她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靠近,于是便是一次又一次的遍体鳞伤。 “侯爷……我知道……我身有残疾,若非有方定侯府,你绝不会看我一眼,可我母亲,她……”,今次穆晋玄若是拒绝,只怕明日永宁长公主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定会让穆晋玄颜面扫地。 木嫣然心中害怕,却不防穆晋玄突然抬起她的下巴,一双眸子深情无比地看着她。 木嫣然知道,这深情,是穆晋玄的假象,却还是沉醉其中。 “你是我紫衣侯府的侯爷夫人,怎能自轻自贱?”,穆晋玄的手指游移在她脸上,轻佻地摩挲着,“既然这是你母亲想要的,那本侯定然要让岳母大人满意才是。” 穆晋玄心中再不喜,也得忍气吞声,因为他需要借助永宁长公主的威望,更需要方定侯府的支持,施醉卿叛离他,在孤立无援之下,他一步都不能走错。 这般想着,他狠狠的将唇欺压在木嫣然雪白的脖颈之上,木嫣然一怔,脸色通红,手足无措,声音发颤,“侯爷……” 穆晋玄冷冷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旋,“你今夜,就留在本侯这里。” 木嫣然心中一喜,羞怯地低低嗯了一声,手臂紧紧地抱住了穆晋玄的后背。 穆晋玄的撕扯着木嫣然的衣裳,眸中却是一片冷意。 屋外,机灵的丫鬟听着房中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满意地笑了笑,离开了院中…… …… 西门沉景摇着折扇从宫中招摇而过,所到之处,喧哗一片,宫女们崇拜而娇羞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西门沉景身上,让西门沉景颇为享受。 一幅如鬼幽地狱般的画,渲染了阴森恐怖的一面,让时人对施醉卿的手段更加的惧怕,也为西门沉景画技生涯带来另一个新高峰,让西门沉景这个名字,在画坛之上吹起了一股新浪潮。 而与此同时,大都城中兴起了一支以渲染黑地狱扭曲生灵的新画派,但无论这些文人如何的模仿,也再难得到西门沉景这样的高度。 西门沉景的名号之上,因此多了一个字——鬼。 左手如花,右手地狱,真正的画作顶峰,不外乎如此。 西门沉景,鬼笔画手,画坛之上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万众瞩目,这才该是他西门沉景过的生活。 西门沉景轻笑了一声,虽说那画让他噩梦连连,可他自心底里,也是认为那幅画,是他一生中最得意之作。 336.第336章 无法无天 西门沉景拐过了亭台楼阁,朝安录宫而去,便见不远处的土黄的鹅卵石小道上,正走来一道娉娉婷婷的身影。 “瑾烟。”,西门沉景面上一喜,几步就迎了上去挡在瑾烟身前,摆出了一个自认风流倜傥的姿势来。 瑾烟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西门沉景一番,便绕过西门沉景。 西门沉景被晾在那儿,愣了一下,半晌追上瑾烟,去捉瑾烟的手臂,“瑾烟,你跑什么啊?” 瑾烟皱着眉头甩开西门沉景,她一见这男子眉宇间的几分风流和轻佻神色,就有些不喜。 见瑾烟陌生的表情,西门沉景忙着解释,“我是西门沉景是,你不认识我了?” 瑾烟一愣,“西门沉景?” 她将西门沉景扫了一遍,笑了一声,“原来是你。” 在大漠时西门沉景一身邋遢,哪里有如今的潇洒气派,也不怪瑾烟没认出他来。 瑾烟并未多做逗留,越过西门沉景,西门沉景见状,亦步亦趋跟了上去,一个劲儿地盯着瑾烟瞧,“瑾烟,半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动人。” 瑾烟沉着脸,不予理会,只是脚步加快了些。 西门沉景便自个喋喋不休,自动忽略了瑾烟难看的脸色。 还未走近安录宫,两人便听到了一阵犀利的板子声和尖细的痛叫声,西门沉景自不必猜便知是施醉卿在教训安录宫中的小太监了。 “啧啧,这一帮小太监,也算是逍遥够了。”,西门沉景幸灾乐祸地耸了耸肩膀。 瑾烟看了西门沉景一眼,抬脚走进宫中。 安录宫中,暖光生辉,施醉卿斜斜倚在软榻上,斜着眉眼看小皇帝。 小皇帝手足无措地垂着头,耷拉着眼皮盯着自己的脚尖。 气氛沉默,施醉卿身上的森气,让屋内弥漫着死亡般的沉寂,小皇帝穿着雪白的狐毛立领长衣,同样雪白的狐毛长裤,这一身装扮,将他红彤彤的小脸儿显得愈加的精神,但那身材,却稍显臃肿,就像一团滚着得雪球,看得小绿子心中频频发笑。 话说这非同一般的装扮,还是施醉卿亲自给小皇帝的设计的吶…… 小皇帝心里怕得要死,看了一眼阴晴不定的施醉卿,还是小心地挪着步子走到了施醉卿身前,试探地往施醉卿怀里爬,“卿卿……” 施醉卿眼也没抬一下,却也没推开小皇帝,只是冷意不减。 婉贵妃见此,微微沉吟道:“皇上这些日子,确是比往日里刻苦……” 小皇帝忙摇头,“是啊是啊,我真的有认真看书的……” 施醉卿似笑非笑地看了公孙婉儿一眼,公孙婉儿心知,自己那点谎言怎能瞒得过施醉卿,有些心虚地垂下头。 施醉卿抬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小皇帝的衣襟,随后从小绿子的手中将一张似裹脚布一样长的宣纸拿了过来,眸光犀利,“这是谁抄的?” 小皇帝肩膀哆嗦了一下,“小……小酌子……” “真是难为他了。”,施醉卿轻笑道:“为主分忧,忠心耿耿,来啊,再去加十个板子。” 杖刑已满的小绿子正翻着白眼死气沉沉地躺着,见行刑之人的板子再次落下来,心中哀戚,叫得更加惨烈。 若说这宫里活得最难的,就属他小酌子。 小皇帝平日里跟孟擒虎厮混,耽搁了课业,如今施醉卿来查课,便想着蒙混过关,让他整合了一帮小太监抄了整整一丈来长的诗书礼仪,藏在偏殿之中应付施醉卿的临时检查。 谁知被施醉卿发现,小皇帝自然是没事,可他们这帮做苦力的小太监,屁股就得遭殃了。 小皇帝虽然腹黑贪玩儿,但这事儿若搁在以前,小皇帝是决计不敢在施醉卿面前耍心眼儿的,这要怪,都要怪孟擒虎那厮—— 小酌子心里将孟擒虎祖宗十八代一起问候了个遍。 瑾烟越过了一众惨叫不已的小太监,走到了施醉卿跟前,将手中托盘呈上,“督主。” 施醉卿没应声,瑾烟绕到了施醉卿身后立着,和诺儿暗中对视了一眼,诺儿小心翼翼地对她摇了摇头。 “卿卿,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好看书……”,小皇帝脑袋在施醉卿的怀里拱来拱去,“卿卿,你别气坏了身子,我可心疼了……”,小皇帝抬起婆娑的泪眼,硬是挤出了几颗泪豆子下来,看着实在怪可怜的。 “下去。”,施醉卿推了推小皇帝,小皇帝死死地抱住施醉卿的脖子,胡乱地摇着脑袋,“我不下去,不下去……” 施醉卿起身,小皇帝生怕她要将自己给推下去,四肢都挂到了她身上,施醉卿将瑾烟手中的托盘拿了过来,掀开其上的红绸。 小皇帝见那托盘之上各色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滴溜溜的眼眸子顿时一亮,想伸手去拿,又不太敢,施醉卿道:“拿着。” “卿卿,你不生气了?”,小皇帝粉嘟嘟的唇在施醉卿的脸上留下一连串的口水,说着玩的脸皮抽了抽,表情淡漠地将一丈长的宣纸柔成了纸团扔开,“皇上是主,奴才是仆,奴才怎敢跟皇上生置气。” “卿卿就是生气了。”,小皇帝眼珠子一会看托盘,一会儿看施醉卿的脸色,很久才狠了狠心将托盘推开,“我不要这些儿玩意儿,我要卿卿……” 施醉卿心中腹诽,这小子不止学了些市井无赖的本事,连这讨好人的功夫,也学的是有模有样,也亏得他本性不坏,否则必定会被孟擒虎的糖衣炮弹诱惑,小小年纪,便是一个祸国的暴君。 “好了,去玩吧。”,施醉卿轻叹了一口气,“那些死书,你不看也罢。” 小皇帝眼珠子小心翼翼地转动,盯着施醉卿看了很久,才确定施醉卿不是再说气话。 公孙婉儿听到施醉卿如此说,也是愣了一下,心中直觉施醉卿是太宠溺小皇帝了,如此下去,小皇帝岂非更加的无法无天了? 小皇帝欢天喜地地将托盘里的物什全捞进了怀里,一股脑地跑进了内殿里,开始琢磨着施醉卿寻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337.第337章 另有原因 施醉卿摇头失笑,公孙婉儿愁眉不展,“督主,皇上贪玩,也就只有督主的话,才能让他放在心上,督主如此溺爱,只怕皇上愈加的肆意妄为,如此……” “有本督保着他,他即便是无法无天又如何?本督就是他的天,谁敢给他置法?”,施醉卿轻狂说道:“他现在还小,不该他承受的、他不想承受的,本督不会让他承受。” “可皇上是君,不管早迟,终究是要独当一面,担起大夏国这个重任的。” “那就让他迟一点。”,施醉卿笑了笑,“没有经历过普通童年的君王,你怎希望他能将责任二字放在心中?” 她有时对小皇帝虽然严厉,但大多时候,只要小皇帝做事不超过她的底线,她都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施醉卿很清楚,一个没有童年的人,永远都是不完整的,就像她为了楚墨而埋葬自己的青春,便永远不知道青春是多么可贵的人生财富。 施醉卿将目光放向了盯着瑾烟的西门沉景,“西门沉景。” 西门沉景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在施醉卿面前放肆,他裣衽对施醉卿拱了拱手,才抬眉小心翼翼道:“属下今日来,是想问督主,可满意属下的作画?” 施醉卿闻言,抬了抬眼,淡笑着觊了西门沉景一眼,“来讨赏的?” 西门沉景一笑,“属下这点心思,果然是瞒不了督主。” “本督府库里还有些值钱的笔墨纸砚,你自己去挑些带回去吧?” 西门沉景微微抬起眼,看向瑾烟,再次拱手道:“属下不想要笔墨纸砚。” 施醉卿阖着茶盖,轻呵了一口气,西门沉景对画作的要求,容不下半分的细沙,尤其对着笔墨纸砚,更是精益求精,如今他不要笔墨纸砚,让小绿子微微愣了愣,施醉卿却无半点意外,只是抬着眼看西门沉景。 西门沉景沉了一口气,终于道:“属下想向督主……讨了瑾烟……” 瑾烟倏然瞪大眼看着西门沉景。 施醉卿揉了揉耳垂,皱了一下眉,“你说什么?本督没听清。” 西门沉景心中一凛,听施醉卿这口气,便知想要讨到这个赏,只怕有些难度,他再次沉声说道:“属下想要瑾烟。” 施醉卿沉默,似在考虑,眸中的冷光让人看不懂到底是何深意。 瑾烟心中忐忑,见施醉卿一直不曾开口,忙提了裙摆跪在施醉卿面前,“瑾烟生是督主的人,死是督主的鬼,求督主不要将瑾烟送人。” “瑾烟,你不愿意跟着西门沉景?”,施醉卿慢悠悠问道。 瑾烟毫不迟疑,仰着脸坚定道:“瑾烟不愿意。” 西门沉景目光急急忘了过去,看了瑾烟许久,才对施醉卿道:“督主向来赏罚分明,西门既然有功,督主总不至于连西门这点小小的要求都驳了?” 瑾烟咬着下唇恨恨的看了西门沉景一眼,西门沉景分明不顾她的意愿,以自己的功劳逼迫施醉卿,施醉卿为了服众,自然不会将自己说出的话收了回去,如此一来,难道她真的药跟着这个登徒子不成? 她心中焦灼不已,却不说话,施醉卿道:“瑾烟,你怎么不说话?” “王爷将瑾烟给了督主,瑾烟就是督主的人,一辈子伺候督主,如果督主真要将瑾烟送人,瑾烟不敢有意见。” “西门沉景才华横溢,又是一表人才,你跟了他,也不吃亏,既然如此,那……”,施醉卿顿了一下,瑾烟拳头紧紧捏着,忐忑地等着施醉卿判她一个生死。 西门沉景喜形于色之际,却听施醉卿话锋一转,陡然道:“西门沉景,你为何要讨了瑾烟?” “属下对瑾烟一见钟情。”,西门沉景说这话,爽快得很。 施醉卿又道:“你能娶她为妻,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人,给她独一无二的宠爱?” 西门沉景迟疑,“这……” 施醉卿所说的这些,他根本不可能做到,他本就是个风流的性子,喜欢瑾烟并不过是因为初见瑾烟时,瑾烟所带给他的惊艳,若要他娶瑾烟,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至多,他能给瑾烟一个妾室的名分而已…… 施醉卿一向大方得很,他讨要一个丫鬟,应该不难才是,可西门沉景也知道,瑾烟是苍秦王的人,施醉卿自然要顾虑到苍秦王那一方。 “西门沉景。”,施醉卿走到西门沉景面前,神色再认真不过,“本督从来不会亏待了身边的人,即便只是一个丫头,你既然注定是要负了瑾烟,本督岂会将她给你?” “督主……”,西门沉景有些不敢相信,瑾烟缓缓了舒了一口气,施醉卿面色凝重,“西门沉景,不可否认,你是个才能过人的属下,但对女人而言,你却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瑾烟跟着本督半年,深得本督的心,本督想为她寻一个良人,而你,不在本督的考虑范围之内,你懂吗?” 西门沉景沉着脸,“督主的意思,西门懂了。” 瑾烟话里话外的拒绝,他自然也懂了,而只要瑾烟不愿意,施醉卿就更不会强迫瑾烟。 “小绿子,去府库里挑几件西门公子看得上眼的送过来。”,施醉卿以此种方式补偿西门沉景。 “不用了。”西门沉景起身离去,“属下什么都不想要。” 瑾烟看着西门沉景泛着冷气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诺儿起身将她扶了起来,瑾烟道:“瑾烟谢督主。” 施醉卿挥了挥手,神色有几分冷岑,公孙婉儿见此,眸中不由得闪过深思——只怕施醉卿不肯将瑾烟送与西门沉景,另有原因啊…… 按理说,西门沉景虽平日里花天酒地,但其实在东厂作为并不算小,到底是什么,让施醉卿对他有几分忌惮的样子? 施醉卿心思深沉,这些,也不是她一个内宅女子能想通的,公孙婉儿索性不再想。 这时,叶朝从殿外走来,公孙婉儿猜测,叶朝来找施醉卿,定是有要事相商,便告辞进了殿内之中去陪小皇帝。 338.第338章 蓝颜相伴 小皇帝蜷缩在一架多宝阁之下,圆滚滚的雪白身子几乎看不到头在哪里。 那多宝阁之上,全是施醉卿往日里送给小皇帝的玩意儿,小皇帝平日里当宝藏似得呵护着,不准任何人碰一下,连打扫的小太监也得小心翼翼,生怕损了毁了,被小皇帝折腾。 “三十一,三十二,四十……”,小皇帝一件一件数着那些玩意,公孙婉儿听到他的跳跃性思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皇帝回过头,淡黄的眉头和圆滚滚的大眼立时生动起来,横眉竖眼,佯装凶狠,“你笑什么?” “臣妾没笑什么。”,公孙婉儿笑意浅浅的,小皇帝眉眼愤怒,“你说,你到底在笑什么?” 公孙婉儿道:“督主说得对,皇上还是多看看书的好。” “你敢嘲笑我——”,一听到这个,小皇帝的气就别提有多大,他脑子转了一下,坐在地上掰着手指仔细数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方才数错了,脸色立刻一红,梗着脖子道:“你以为朕不知道?朕就是看你在身后,故意试探你的,哼——” “是是是,皇上这小脑袋瓜,可聪明着呢。”,公孙婉儿弯腰将小皇帝抱了起来,“皇上,你体有寒症,地上冰凉,别呆久了。” 小皇帝在她的头发上嗅了一下,“我闻到你发上的香味了,你是不是偷偷用了卿卿的玉花露?”,小皇帝不由分说从公孙婉儿怀里滑了下去,“这是卿卿的,你不许用。” “皇上,这是督主送给臣妾的,臣妾若是不用,岂非是对督主不敬?”,公孙婉儿笑着,言语间促狭,似在故意逗弄小皇帝。 小皇帝果然眉头飞舞起来,怒气冲冲道:“卿卿为什么要送你玉花露,你胡说——” “臣妾这不是承了皇上的恩惠。”,公孙婉儿捏了捏小皇帝圆嘟嘟的脸,“爱屋及乌,督主喜爱皇上,自然对臣妾也高看了一眼,若没有皇上,臣妾便什么都不是。” “那是当然,我在卿卿眼里,才是最重要的。”,小皇帝听了这风尘,得意洋洋地翘起了尾巴,对公孙婉儿也没那么排斥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床上,公孙婉儿小心仔细地将多宝格上的细微灰尘用鸡毛掸子弹去,偶尔看一眼小皇帝。 小皇帝盘腿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得认真得很,偶尔还发出闻瓮声瓮气的笑声来,那笑声贼贼贱贱的,听着讨喜得很。 公孙婉儿心中好奇不已,小皇帝最不喜看书写字,如今这认真的一幕落到公孙婉儿眼里,实在是够惊秫。 “皇上在看什么?”,公孙婉儿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小皇帝将书藏在怀中,阻止公孙婉儿靠近,那模样,就像是生怕公孙婉儿抢了他东西似得。 公孙婉儿失笑,“皇上,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让臣妾也看看可好?” 小皇帝见公孙婉儿期待的样子,皱着眉苦思冥想了一下,才道:“那就给你瞧一眼。”,郑重提醒了一句:“就一眼,你不许看两眼。” 小皇帝慢吞吞地将书拿了出来,在公孙婉儿面前胡乱翻了一下,立刻便将她赶开了,“好了好了,给你看了,你不许再看了……”,他一本正经地翻起书来,嘀嘀咕咕道:“这是卿卿送给我的,我才不给别人看,谁都不给……” 那一眼间,公孙婉儿便见那书上图文并茂,将许多刻板晦涩的古文融于绘画之中,夸张的手法和画作让小皇帝看得目不暇接,比起实实在在的书本,这的确更能让小皇帝接受。 原来施醉卿早有打算,并非是一味溺爱小皇帝。 公孙婉儿笑了笑,便没再打扰小皇帝。 安录宫外殿,叶朝禀报道:“柳三娘已经接手了龙门客栈。” 施醉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叶朝笑道:“督主对柳三娘,倒是信任不疑。” “她是个烈性的女子,恩怨分明,本督帮她报了仇,又能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叶朝笑了笑,说起了另一件事,“大祭司之选迫在眉睫,公孙太后今日里,已是有些沉不住气了,正在四处搜罗能招来百鸟朝凤的法子,还曾到安录宫来找过婉贵妃。” 后宫之中,杜皇后性格温顺,后宫大权一直掌握在公孙太后的手中,后来却被施醉卿夺走,她自然是不甘心。 公孙婉儿能懂百鸟之语,公孙太后身后她的姑姑,自然是知道的,如今她既然寄希望于大祭司之位重夺后宫大全,在此事上多花心思也是必然的。 至于公孙婉儿,施醉卿不必想也知道,公孙婉儿走了一条不寻常的道路,她这一生都无法脱离后宫,与普通女子一样成婚生子,她无疑是聪明的,向施醉卿表明了心迹,保全了庶出的公孙府一脉。 她既然作此决定,目光便不至于如此短浅,投奔到公孙太后的阵营里。 施醉卿搁了茶杯,对小绿子道:“小绿子,去挑几个皮肤雪白的少年来,本督回来也有些时日了,还未曾去拜见太后呢。” 公孙太后面首无数,俱是红唇齿白、肤嫩眸睐的美少年,这其中,有不少是她身边的一品太监汪贵物色的,也有不少,是施醉卿挑了送去的。 小绿子垂眉道:“督主不必费心了,太后近几月来,身边可都是有蓝颜相伴,太后对其宠爱得紧,更是为了博得那公子一笑,将其他公子全部送到了净身房。” 施醉卿挑眉,“连续几月?” 以公孙太后的喜新厌旧的程度来看,不至于连续几月都看着一张脸入迷吧? “是啊,奴才也见过那公子,不仅脾气讨太后的喜爱,连那身段容颜,都是一等一的,也不知道那汪贵从何处弄了这么个可人儿来。”,小绿子冷哼了一声说:“前些日子奴才挑了送去的人,也全被太后给阉成了太监,这要是再往太后宫里送人,这净身房可就忙不过来了。” 339.第339章 再见觅儿 “本督今日得空,便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手段。”,施醉卿说着,已是满面笑容地起身。 那人是谁,她几乎已经猜到了。 施醉卿轻勾着嘴角朝仁寿宫去,笑容有点诡异。 小绿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到了御花园中,施醉卿顿脚站在长廊上,看着冬日之中,依旧百花争艳的御花园。 小绿子顺着施醉卿的视线望去,那园中百花再如何的争妍斗艳,却终究敌不过站在那园中之中。 那人墨发金冠,容色如玉如珠,秋香色浅棉长袍,身段纤而细,却不似女子那般柔软如柳枝,而是柔中带刚,钢中带柔,亦男亦女,让人难辨雌雄来。 小绿子低声道:“督主,那就是觅公子,太后的新宠。” 觅公子…… 施醉卿笑了笑,抬脚走了过去,正听到觅儿开口问身边一个神态谦卑的小宫女,“听说施醉卿回来了?” “觅公子,你怎能直言九千岁的名讳,小心隔墙有耳。”,小宫女胆小地提醒道。 觅儿冷哼了一声,华贵的衣袍拂过园中娇羞盛放的芬芳,顿时落下一地的残花落枝,“施醉卿即便听到了又能如何?小爷我叫她施醉卿都是轻的。” 小宫女抬眼看了一眼觅儿的脸庞,又立刻羞红着脸低下头,半晌抬头,却陡见一抹沉冷的紫色身影缓步而来,顿时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督……督主……” 觅儿闻言,立刻转身,脸色瞬变,“施醉卿——” 施醉卿负手而笑,那笑怎么看都有点毛骨悚然的意味在里面,“都说狭路相逢,觅儿你做事,果真是一点都不让本督失望。” 觅儿手指间捏着一束花枝,那花枝的汁液挤出,绿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尖滴落,他目光阴狠地看着施醉卿,咬牙切齿地笑着,“那是自然,觅儿得了督主处处提点,怎还敢让督主失望?” 施醉卿凑近了一步,手指抬了抬,目光看着觅儿,一手却握住觅儿的手腕,一手将觅儿用力捏着花枝的手一指一指掰开,“这好好的花儿,你如此折腾它做什么?” 觅儿重重甩开施醉卿的手,“我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要你管?” “你折腾花儿倒是没什么,可你如此折腾自己,本督心疼吶。”,施醉卿言语轻佻,瑾烟在一旁见她对觅儿又露出如此本性来,摇头不止。 觅儿脸色透着少许不自然的的红晕,施醉卿瞧着甚为新鲜,不经意见又想起冷飞流说道觅儿知道她是女人是,脸红的事儿,心里顿时起了捉弄之心,一步一步地靠近了觅儿,近得两人之间的呼吸交缠,徒生暧昧。 觅儿红着脸步步后退,“施醉卿,你要做什么?” “往日里觅儿你身上脂粉味太重,本督看着倒胃口得很,如今进宫一趟,身上渡了金,这气质倒也变了,本督着实有些心动了。” “施醉卿,你走开——”,觅儿脸色愈加的红,见施醉卿笑容戏谑,脚步更是步步不让,冷了冷声音道:“施醉卿,惹急了我,我便把你的那些事儿都抖出去——” “哦?”,施醉卿挑了挑眉头,“我的事儿,觅儿,你倒是仔细与我说说,你要将我的什么事儿抖出去?” “你自己心里清楚。”,觅儿身子往后倾。 “本督不清楚,你说说看。” 施醉卿逼近觅儿,觅儿撑不住,伸手去推施醉卿,施醉卿反手握住觅儿的手腕抵在他胸口用力一压,瞬间将觅儿推入了花丛中。 “觅公子——”,小宫女掩嘴惊呼,小绿子忙招呼了身边的小太监上前,将那宫女的嘴捂住拖到了一旁。 觅儿仰面躺在花丛里,身形狼狈,他怒气冲冲地爬起来,准备破口大骂,施醉卿却倏然弯下腰。 觅儿起身的动作太猛,撞上施醉卿放大的脸,他心中一惊,身子一倒,瞬间又跌入了花丛中。 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这满目的姹紫嫣红中,那躺在百花绝艳之中的少年,姿色过人,明媚如妖,几许花瓣飘落在他的脸上、秋香色衣衫上,如仙境天人。 这场景,唯美得连施醉卿都忍不住心动。 施醉卿踩着花枝,一步一步走到觅儿身前蹲下,觅儿双手撑在伸手,直起了上身。 施醉卿细长的手指硬是捏着觅儿的下巴,“怎么,找到了靠山,便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捏着那点自以为的把柄便想来要挟本督了?” “我就不信你不怕。”,觅儿扬着一张冷脸。 “觅儿,你知道什么叫死无全尸吗?”,施醉卿受伤的力道加重一下,“孟擒虎的尸体现在埋在各大朝臣的园子里,连这御花园中百花盛放,也有孟擒虎的一份功劳,觅儿,要本督将他的骨头挖出来给你瞧瞧吗?” 施醉卿如此一说,觅儿顿时觉得身下的土地开始冒着寒气,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他故作强硬地哼了一声,“我如今是太后的人,你敢对我动手?” “觅儿,本督还真没见过比你更励志的人。”,施醉卿轻笑一声,“觅儿你如此任性,本督还真有些不放心。”,施醉卿的手缓缓爬上了觅儿的脖颈,“太后拣了本督不要的破鞋穿,她要是穿得舒坦,本督不介意,她要是硌脚了,那就是本督的罪过了,你说本督要不要来个斩草除根?” 觅儿吞了吞口水,这宫里都是施醉卿的势力,这时他还不至于和施醉卿动手。 更何况,施醉卿不见得就会杀他。 “再说了,一个一只脚都快踏进棺材的老女人了,你还指望她能为你撑腰?”,施醉卿不屑一声笑,“不过算来,到了公孙太后这年纪,那方面的需求也就更大,就你这小身板,能满足得了太后?可别伤筋动骨、损了下半身的幸福才是。” 觅儿呵呵的笑了起来,这笑声有点诡异。 而与此同时,身后小绿子略微提高的声调响起:“奴才参见太后千岁。” 340.第340章 口出狂言 觅儿对着施醉卿挑衅一笑,施醉卿挑了右边眉头,缓缓起身,转过头,正见众人簇拥之下,打扮雍容华贵,却面色铁青的公孙太后。 施醉卿若无其事的松开觅儿,浅浅地颔首,“太后万安。” 公孙太后一手横在敛在身前,一手搭在汪贵的手背上,那拳头紧握,拇指之上护甲金镀银花片泛着冷冽的杀气。 “哀家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野狗在宫里乱吠,这走近一看,才晓得是督主,瞧哀家这耳是,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公孙太后唉声叹气,身旁的汪贵谦卑地笑着,“太后娘娘,这外面的野狗可比不得咱们仁寿宫的好调教,奴才这平日里见了,可都有些怕呢。” 旁边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应声儿,施醉卿轻笑了一声道,讶然地挑着眉头,“本督一向以为仁寿宫的狗贵宾犬最是勇猛的,如今听汪公公如此一说,便不免替太后娘娘担忧了,这若是哪一日贵兵犬们饿得慌了,见人就咬,太后娘娘岂非是第一个要遭殃的?” 公孙太后闻言,精心描绘的冷厉眉眼看了汪贵一眼,施醉卿话中,无非就是在暗讽仁寿宫的奴才恃宠而骄,这指不定哪日就要骑到主子头上去了。 汪贵被公孙太后看的浑身一个激灵,施醉卿又笑道:“皇上平日里平易近人,提到汪公公时常以旺旺代替,往日里本督还甚觉蹊跷,如今见了汪公公这幅模样,便知皇上这叫法,并非是全无道理。” 众人不解施醉卿话中之意,施醉卿啧啧称奇的目光上下打量汪贵,“瞧汪公公这一身行头,果然是旺家旺财之人,太后身边有您这么一位持家有道之人操持着,本督也甚是放心了。” 公孙太后看向汪贵,汪贵通身上下,无不是富贵华丽,一个奴才,穿着这样的华丽,不是为主子长脸,而是陷主子于不义——若汪贵没有用些旁门左道,怎穿得起这样的衣裳?旁人还不得在背后她公孙太后的是非? 汪贵被公孙太后太后的目光看的愈加的恐慌,双膝一弯就跪在地上,“太后娘娘,奴才这身儿衣裳,还是前些年过年时紧凑着银两做出来的,这不到逢年过节,还不舍得拿出来穿呢,今日见太后有了兴致来这御花园逛逛,便想着穿出来陪太后走走,太后看着也喜庆……” “行了行了,哀家知道忠心耿耿,起来吧。”,汪贵私下里那些事,公孙太后也并非是不清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此刻她又怎会因施醉卿三言两语而降罪汪贵? “在这仁寿宫当差就是好,有太后这么一位宽仁大度的主子,也不怪汪公公平日里逢人就说仁寿宫的种种好,让本督手底下那些个小太监,羡慕嫉妒恨吶。” 公孙太后虽不复年少,但宫中不乏擅容颜调理之人,因而这一番下来,也确是有几分姿色,此刻她笑容凌厉而犀利,便让人觉得有三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哀家听说你向大漠借兵,一举拿下敦商,这功劳着实是大得很,如今我皇室式微,只好由哀家代表皇室,向督主聊表谢意了。” “太后娘娘言重了,本督借的是大漠的兵,打下的是敦商,是太后有何关系?太后何须言谢?” 施醉卿这一番话,将公孙太后以大夏国太后之尊向施醉卿示威的话彻底打压了下去,将敦商置于大夏国之外,可谓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公孙太后留。 公孙太后老脸难看,险些没绷住破了功,但到底是在宫里沉浮了几十年的女人,又能坐到太后的位置上,心机自然不比旁人,公孙太后脸上又带上了笑意,“我皇室后辈之中,到底还是有能担当大任之人,璟敖这孩子在众多晚辈中一向低调,今日却名震九州,当真是让哀家刮目相看。”,她一番话看似在夸赞寂璟敖,却已将拿下敦商的功劳归咎于皇室。 公孙太后见施醉卿表情不变,道:“对了,璟敖怎的不曾一同回来?” 施醉卿还是那副表情,看着公孙太后声色并茂得表情,“那孩子自小在大漠吃多了苦,哀家这心里,着实也愧疚不已,也不知何时次啊能见一面我这苦命的孙儿。” 施醉卿这时接话道:“太后放心,想必过得几日,太后就能如愿以偿,只是苍秦王殿下曾对本督说过一句话,只怕太后想要认这个孙儿,不是那么容易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施醉卿微笑,“没什么意思。” 一个老女人,竟想着拉拢寂璟敖来对付她? 真是可笑。 公孙太后见施醉卿那晦暗莫名的笑意,直觉的那笑意根本就是在讽刺她不自量力,她心中愤怒,她抬脚往施醉卿走近了一步,“有功之臣,即便是有再大的功,还是臣,况且督主这身份,臣不臣,奴不奴的,哀家都不知该如何给督主定位了。” “本督在太后心中若是臣还好,若是奴,只怕本督就有些不愿了呢。”,施醉卿也往太后走近了一步,声调阴凉,“太后,本督喜欢一句话,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古往今来都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太后出自书香门第,熟读各家古籍言论,应当知道,这世上不止有歌姬舞女母仪天下的,也有皇后太后落难入窑的,本督这心里若是不畅快,就喜欢找旁人的不畅快,太后,您说呢?” 施醉卿语气恭敬,可那态度和笑容却倨傲而无礼,公孙太后脸色再次被阴霾若笼罩,“施醉卿,你放肆——” 公孙太后这一句震怒的话一出,周边宫女太监跪了齐刷刷的一地,噤若寒蝉,公孙太后气得身子险些站不稳,“你竟敢对哀家口出狂言——” “什么叫口出狂言?本督只是说一句实话而已,难道这大夏国现在连实话也不能说吗?”,施醉卿表情无辜,那张脸做什么表情,都能以假乱真,她瞟了一眼公孙太后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道:“太后这双玉臂千人枕万人压的,这仁寿宫早就和秦楼楚馆无异,太后这都做了婊子了,还为自己立什么贞节牌坊,太后你是说是吗??” 341.第341章 皇后 “你,你——”,公孙太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施醉卿笑容满面,好似这番惊世骇俗的话,不是从他口中所出。 觅儿表情别扭,看着身旁的老女人被施醉卿气得呼吸困难,心里暗笑,面上却做出一副担心不已的表情来,一边抚着公孙太后的胸口,一边指责施醉卿,“施醉卿,你太过分了,太后是皇上的亲祖母,你怎敢出此狂言污蔑太后——” 施醉卿捏住觅儿的手指轻折了一下,觅儿顿时听到一声这头折裂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手指间钻心的痛。 “啊……”,觅儿痛哼,咬牙切齿地看着施醉卿。 该死,这根手指差点就被施醉卿废了—— “哎呀哎呀,觅儿啊,你可是咱们太后心里的一块肉,你这要是受伤了,比太后自个受伤还疼吶……”,汪贵脸色夸张地大呼小叫,觅儿可怜兮兮地站在公孙太后身边,将惹人怜爱的表情表现得入木三分,“干爹,只要太后没事,我就没事……” 哟,这都认上干爹了…… 公孙太后果然是被觅儿迷得神魂颠倒,看着表情委屈的觅儿,眼中溢满了心疼,转而去看施醉卿时,脸色难看至极,“好一个狗奴才,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竟敢在哀家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得放肆——” 施醉卿嗤笑了一声,小绿子垂着眉眼,波澜不惊地提醒道:“太后娘娘,咱们九千岁虽然喜欢养狗,可最是讨厌被人说成狗,这韩大人、季将军、瑞王哪一个不是因此惹了祸端,太后你在宫里看得也不少,何必触了九千岁的眉头,自讨苦吃呢。” 公孙太后的矛头立时指向了小绿子,“好,好得很,你们这些狗奴才,一个一个的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来人啊——” 公孙太后唤人前来,却无一人敢上前。 公孙太后气得身子又是颤了颤,施醉卿虚虚扶了公孙太后一把,恭敬说道:“太后小心些,想来这老牛吃嫩草,闪了腰是时有的事儿,可千万别因此坏了身子,这目前国库空虚,也办不起那么大儿的丧事儿。” “你、你敢咒太后娘娘——”,汪贵老脸上的粉儿跟面粉似得簌簌往下掉,刺鼻得很。 施醉卿皱眉捏了捏鼻子推开一步。 小绿子便趁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揣在汪贵的膝盖上,汪贵被迫跪在地上,小绿子冷声道:“九千岁虽也是个阉人,却是亲授王爵,你是个什么身份,胆敢在九千岁面前耀武扬威,小心这哪天碍了九千岁的眼,送你去慎刑司走一遭。” 汪贵听到慎刑司三个字,脸色惊秫,退下身喏喏地不敢说话。 施醉卿走近觅儿,觅儿挺着胸膛,强迫自己去注视施醉卿慑人的眼神儿,施醉卿捉住觅儿的手腕,将他用力往自己身前扯了扯,道:“季疏觅,本督给你三天的时间滚出皇宫,你若不识相,往后可别怪本督下手不留情。” 施醉卿表情阴冷,森然得可怕,她这般连名带姓地叫出觅儿的全名,让觅儿怔了一下。 他抿着唇,倔强地仰着脸,从施醉卿手中挣脱,重新站到了公孙太后身边,风情万种地笑了笑,“督主的要求,恕觅儿不能遵从。”,觅儿挽着公孙太后的胳膊,一脸甜蜜,“觅儿心中,只有太后,督主就算再怎么威胁,觅儿也不会屈服。” 觅儿说完那番话,公孙太后看着施醉卿的目光就有些怪异起来——难怪施醉卿今日处处为难,原来是看上了觅儿。 施醉卿脸皮抽了抽,对着觅儿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你这喜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改。” 觅儿小鸟依人地靠在公孙太后身边,那怎么看,都像一幅祖孙和孝的温馨画面,让施醉卿看着,真心的觉得诡异。 公孙太后这时已从愤怒中回过神,她稍稍整了整仪容,道:“再过几日,就是任选我国祭司的大日子,哀家是个后宫女子,不便干政,一切还得劳烦督主费心了。” 施醉卿笑笑,“费不费心倒是其次,太后也莫慌,大夏国能不能有大祭司,还是个未知之数呢。” “这皇榜已经发出,君无戏言,你难道要让皇上论文天下笑话?”,公孙太后不信施醉卿敢拿一国之君的威信开玩笑。 施醉卿不将这世上任何人看在眼里,却唯独对小皇帝看得很重,简直就当自己亲儿子养着,有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小皇帝是施醉卿的心头宝?公孙太后自然不相信施醉卿会在这时候将反悔,将小皇帝推倒风尖浪口之上。 “天威不可犯,皇榜既发,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听施醉卿如此说,公孙太后紧绷的神情缓缓松懈。 施醉卿笑着,小绿子抬眼见她那笑容,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默默地从施醉卿身边退开了三步,以免被施醉卿身上的冷空气冻死。 施醉卿只是想到了小皇帝说自己被逼着下皇榜时的委屈,便有些不镇定,手心痒痒得很,想打人,但她觉得,像她这样高冷的太监头子,是不能做出当众打人这样有损形象的事来。 所以,她决定了,以治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后娘娘放心,这大祭司任选如期举行,本督定会好好筹备,势必会为大夏国选出天定女祭司,让天佑我大夏,千秋万世。”,施醉卿将千秋万世四个字咬得别有深意,让公孙太后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施醉卿轻笑一声,转身准备离开,恰在此时,一队仪仗远远驶来,那高坐在凤辇之上的女子,一头青丝挽成凤头髻,发上凤凰金珠展翅欲飞,雍容典雅,彰显尊贵。 耳坠一对凤凰羽翅翠耳环,随着那凤辇不时的颠簸而微微摇曳,似碧湖暗光般深邃,与她一身大红华袍相得益彰,极显贵气。 那正是大司寇杜秉献之女——皇后杜澜月。 见着公孙太后和施醉卿在御花园,杜皇后吩咐太监们放下了凤辇,随后再宫女的搀扶下款步走到公孙太后身前,温顺地欠了欠身子,“臣妾见过母后。” 342.第342章 皇后异样 公孙太后懒懒的抬了抬眼,话里是关心,可话中却全然冷漠,“近日是天凉了,听说你感染风寒病了好些时日,可都好全了?” “回母后,臣妾身体无恙。”,杜皇后态度不愠不火,她起身微微笑道:“听说御花园中百花盛开的灿烂,臣妾也想瞧个热闹,不承想母后与督主也在此。” 说着,杜皇后将目光缓缓转向施醉卿,却在看见施醉卿胸前那盛开的妖异之花时,脸色瞬间,“这……” 她身体晃了一下,一旁的宁姑姑面色同样有些古怪,她扶住杜皇后,低声地叫了一句杜皇后一句,提醒杜皇后注意仪态。 杜皇后呼吸有些加重,眼中的光彩灼人得很,施醉卿低头不动声色看了那妖花一眼——杜皇后看见这花,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 难道,她曾经见过这花? 施醉卿心中暗忖,这是寂璟敖凭空想象出来的妖花,杜皇后不可能见过,可她这副表情,分明是吃惊和激动…… 许久,杜皇后才勉强恢复了镇定,眸光却还是盯着施醉卿的胸前,牵强笑道:“督主身上绣这花,好生怪异,本宫怎么从未见过这样的话?” 施醉卿盯着杜皇后笑道:“有人说,这花是长在我身上的。” 杜皇后神情蓦然僵住,缓缓将视线集中在施醉卿的脸上,“是么?这人身上,怎么会张如此奇怪的花?” 施醉卿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她踱步道:“如今皇上登基已四年有余,本督觉得,若是继续尊称皇后娘娘为皇后,只怕有些不妥,所以本督已向皇上讨了一道圣旨,册封太后娘娘为太皇太后,依旧住在仁寿宫中,皇后娘娘为西宫太后,后宫无主,皇后娘娘暂住凤阳宫,持凤印统率六宫,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杜皇后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目光偶尔,似有若无地盯着施醉卿的眉眼仔细看,“督主如今是大夏国的肱骨之臣,本宫一切听从督主的安排。” 杜皇后无异议,公孙太后心中却极为不满。 即便杜皇后是正宫皇后,但临贺帝在位时,这凤印却是掌握在她这个太后的手中,后被施醉卿夺走交由杜皇后,虽后宫还是施醉卿掌权,但公孙太后对持有凤印的杜皇后,却一直不满。 “那明日皇后娘娘便召集后宫嫔妃,设个简宴,宣布此事吧。” “还请督主也到场。”,杜皇后突然说道。 这句话一落,施醉卿微微的诧异,片刻笑道:“这是皇后的事吗,本督去,有些不合适,算了吧。” “卿卿……”,小皇帝背着手大摇大摆地朝施醉卿走来,有施醉卿在,他看见公孙太后,底气十足,“卿卿,我要看书——” 小皇帝一个箭步冲到了施醉卿面前,嚷出的就是这句话,小绿子顿时惊秫地看着小皇帝,“皇上,您要看书,得回宫中去呀。” 小皇帝揪着施醉卿的袖子,一个劲儿地往施醉卿身上爬,想要施醉卿抱他,施醉卿却笔直站着,硬是动都没动一下,小皇帝泄气不已,嘟着嘴道:“卿卿,你给我看的书我已经看完了,我还要看……” “没有了。”,施醉卿冷硬道:“回宫里去好好呆着。” “你就有就有……”,小皇帝不依,甩着施醉卿的袖子,施醉卿皱眉,小皇帝能在看书上执著,这是好事,可若真是废寝忘食,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她声音微微软了软道:“练几日的字,若是写得好了,我再将另外的给你。” 小皇帝顿时泄气,觅儿在一旁嘲讽地笑了一声,“就你那苍蝇爬似得字,连瞎子看着都惨不忍睹。” 小皇帝炸毛,一个眼神朝觅儿扫了过去,“有本事你让瞎子来看看——” “噗——”,小绿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身旁的众多宫女太监也抿着唇忍住笑。 小皇帝这句话将觅儿堵得无话可说,他的确不能让瞎子睁开眼,可,“我是没本事让瞎子睁开眼,可皇上你的字,倒是有本事将正常人变成瞎子,觅儿佩服得很,不愧是得了督主真传。” “你、你、你——”,小皇帝结巴了半天,才跳脚吐了两个字,“混账——” 觅儿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声,施醉卿看两人这斗气的模样,便知这些日子觅儿和小皇帝,只怕没少在后宫弄出鸡飞狗跳的动静来。 施醉卿这时弯腰将愤怒的小皇帝抱起,手指在小皇帝的腰身上掐了几下,眉头微蹙,往那腰身看了一眼,几乎已经看不到小皇帝的腰在哪里。 长胖了…… 施醉卿抱着小皇帝,真是吃力得很,偏偏小皇帝一爬到了她的怀里,就死死的搂住她的脖子不肯松开,“卿卿,这些个混账东西,欺负我没爹没娘……” “胡说什么。”,施醉卿佯装呵斥了一声,“你是天家之子,谁敢说你没爹没娘?” “他说的。”,小皇帝手指指着觅儿。 施醉卿将目光看向觅儿,随后对着公孙太后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太后娘娘若是管不住身边人的嘴,本督倒是可以效劳。” 觅儿说出这种话,传入旁人的耳里,便不是在怀疑皇家血统?公孙太后虽然宠爱他,但也不会不分轻重,她盯了觅儿一眼,觅儿立刻垂首认错,“是觅儿没见过世面,口不择言,请太后责罚。” 公孙太后这才满意一笑,“知道错了,以后便规矩些。” “是,觅儿遵命。” 公孙太后带着一众宫女太监离去,觅儿回头望了施醉卿一眼,又盯着施醉卿胸前的妖花看了一会,才逐渐远去。 小皇帝对着觅儿的背影吐着舌头,过了半晌才回头可怜兮兮地挤着眼珠子看施醉卿,“卿卿,我要看书……” “回去练字,三天后我进宫看成绩,写得好才有书看,写不好便继续练。”,施醉卿一锤定音。 小皇帝苦着脸,一直嘟着嘴捏着施醉卿的袖子甩来甩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343.第343章 妖花之秘 施醉卿见天色已是不早了,已打算离宫,她拉着小皇帝朝杜皇后中规中矩地行了一个礼,微微颔首,与小皇帝携手离去。 小皇帝边走边抱怨,“卿卿,那个混账东西揪我耳朵了,骂我小毛虫……” “那你怎么不揪回去?怎么不骂回去?” “他武功好厉害。”,小皇帝皱着眉头,仰脸看施醉卿,“卿卿,我也想练武功。” “现在还不行。”,寒症没好全之前,练武必有后患,小皇帝也是知道此事的,他闷闷地垂着头,哦了一声。 施醉卿揉了揉他的发,道:“等你身体好了,我亲自教你。” 小皇帝扬起了笑脸,“好。” 施醉卿淡淡吩咐小绿子道:“传话给御膳房,太后要闭门祈福,仁寿宫上下,断食三天,谁也不许踏出半步,谁敢违命,给我杀。” 小皇帝窃窃地笑了两声,知道施醉卿这是在为他报仇,教训仁寿宫上下,心里乐开了花儿。 杜皇后一直盯着施醉卿离开的背影,当施醉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杜皇后的视野里,杜皇后的身子陡然滑了下去。 “娘娘身体有些不适,快回宫。”宁姑姑扶着杜皇后上了凤辇,杜皇后神情似悲似喜,呆坐在凤辇上出神。 第二日,杜皇后在凤阳宫摆宴,请了宫中嫔妃相聚,让小绿子宣读了圣旨,便正式成了宫中的太后。 那日清晨,杜皇后便差人到了九千岁府邸,执意邀施醉卿前去,这般锲而不舍的态度,反而让施醉卿起疑,便去凤阳宫走了一遭。 期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倒酒的宫女将酒洒在施醉卿的衣衫上,不过是小事一桩,施醉卿笑了笑,也没发作,便顺着杜皇后的话,到偏殿去换了身衣裳。 谁知衣裳刚解到一半,宁姑姑陡然推门进来,施醉卿早有防备,自然不曾让宁姑姑看到什么,但经此一事,施醉卿知道,杜皇后定然想从她身上探究些什么——或许,就是因为那朵花。 施醉卿躺在千岁府中硕大的白玉浴池缸里,她手中捏着紫衣,指肚缓缓摩挲着其上绣工精致的妖花,蹙眉深思,她隐约的开始觉得,寂璟敖脑海中的这朵花,也许并非是虚构。 或许这世上,真有一个女子的后背之上,长有这样一朵花。 而这个女子,杜皇后必定认识,所以才以此试探她。 想到这里,施醉卿突然的有些烦躁。 寂璟敖曾说,他在找一个后背有花的女子,若当真是如此,岂非是寂璟敖认错了人?表错了情? 施醉卿一拳头狠狠的捶在水面上,那么大的力,反弹回来却轻飘飘的,似和一团棉花在赌气。 不知是为寂璟敖生气,还是为杜皇后对她太监身份的怀疑而生气。 施醉卿正在生闷气之中,浴室的门缓缓的打开。 施醉卿眉头一凛,闪过杀气,那脚步声渐渐靠近,施醉卿的拳头越来越紧,冷声道:“谁准许你进来的?” 一道女声唯唯诺诺道:“瑾烟姐姐……让奴婢进来为督主……擦背……”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背对着身后那人,微微将身子往上提了提,露出自己的后背之时,明显的听到身后之人有口中有细微的疑惑掠过。 她笑了一声,“不是要给本督擦背?” 那丫鬟喏喏的,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施醉卿将紫衣缓缓覆在胸口之上,那丫鬟拿了巾帕替施醉卿擦拭后背,手指总是似有若无地在施醉卿的背脊上抚过,似在确定,那里是否什么独特的东西。 施醉卿蓦然捉住那丫鬟的手腕反转,随后自水中飞身而起,取过架上的衣裳披上,将那丫鬟狠狠地甩在地上,“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本督府上来找死——” “督主……”,女子神情几分怯怕,“奴婢、奴婢……” “瑾烟。”,施醉卿唤了一声,瑾烟和诺儿闻声同时推门进来,“督主。” 见屋中的陌生丫鬟和施醉卿难看的神色,两人都知自己失职,“督主,是我和诺儿疏忽了,这就将她带下去仔细盘问。” “不用了。”,施醉卿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对那女子说道:“仔细想想你是要死还是要活,本督穿好衣裳后,便要听到你的答案。” 诺儿在外看着那丫鬟,瑾烟随同施醉卿进了内屋,替施醉卿更衣,施醉卿望见崭新紫衣上的妖花,蓦然将瑾烟拿过来的衣裳狠狠掷在地上,“以后不许在我衣裳上绣这鬼东西——” 看见就来气。 瑾烟愕然,“为什么?督主不是很喜欢这花吗?” “我不喜欢。”,施醉卿神色狰狞,在那花蕊中心狠狠滴踩了几脚,“我看见它就烦,谁以后再让我看见这东西,我捏碎她——” 施醉卿脾气一向是反复如常,瑾烟也习惯了,另拿了一件暗纹紫袍给施醉卿穿上,施醉卿神色这才好点。 那丫鬟被诺儿看押着,也不寻思着逃跑,因为她恨清楚,这千岁府邸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能混进来已是不易,想要脱身离开,绝不可能。 见施醉卿穿戴整齐地出来,那丫鬟咬了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奴婢是杜太后的人。” “杜太后的人?”,施醉卿施施然地坐在浴池壁上,“死到临头,你竟还敢诬赖杜太后,要不要本督先拔了你半边舌头,让你尝尝血流不止是什么滋味儿?” “督主若是不信,带着奴婢去找杜太后对质,便知真假。”,那丫鬟趴伏在地上,却仰着脸,目光坚定。 施醉卿眉头抬了抬,许久不说话,也不去问那丫鬟的目的和动机,沉默的眸光看得人心底跟着发寒。 那丫鬟手掌撑在地砖上,不知施醉卿是个什么心思,紧张得手心出汗。 许久,施醉卿才翩然起身,紫衣滑过那丫鬟的眼底,“走,去凤阳宫。” 那丫鬟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施醉卿大摇大摆地坐着六十四人抬的肩舆去了凤阳宫,杜太后正在凤阳宫中急的团团转,宁姑姑在一旁劝她定神定心。 344.第344章 试探杜太后 “太后如此着急,可是本督来晚了?”,施醉卿人未到,声先到,杜太后一怔,和宁姑姑对看一眼,知那丫鬟,定是失败了。 杜太后身子一软坐在椅子里,施醉卿负手走了进来,而那丫鬟,正被冷飞流的破刀架着。 杜太后强作镇定地起身,“督主这是做什么?” 施醉卿退开身,将身后的丫鬟让了出来,“今日本督府上遇刺,刺客扬言是太后宫中的人,为了证明太后清白,本督将人押来,和太后对个质。” 杜太后看向那丫鬟,那丫鬟微微抬眼,轻轻摇了摇头,似在向杜太后传达着什么讯息,而施醉卿如愿见到了杜太后似失落似松了一口气的复杂表情。 杜太后对施醉卿道:“这的确是哀家宫中的人,哀家在宫中四面环敌,处处多得督主照拂,这丫头哀家身边最机灵的,所以哀家想将她送到督主身边,伺候督主,兴许是有些紧张,这才冒犯了督主,被督主当成刺客了。” 施醉卿似笑非笑盯着杜皇后,“是么?可本督怎么就觉得,她是居心不良呢?” 施醉卿此话,摆明了是不会轻易将今日的事揭过去。 那丫鬟眸子一转,似下定了眸中决心下跪道:“太后娘娘一片好心,是婢子弄巧成拙,有负重托,愧对太后的信任,让太后与督主产生罅隙,婢子愿以死赔罪。” 话落,猛然用力撞在殿中的黄金岸上,顿时血流如注,当场毙命。 杜太后身形一晃,跌坐在榻上。 她当初将这丫头挑出来潜入千岁府邸,就是看中了她的忠心,可不曾想,这丫头竟以死来保全她。 施醉卿见人死了,神色更沉,道:“想来是本督多心了。” 她带着人告辞而去,留下杜皇后怔怔地僵在榻上。 宁姑姑叹了一口气,唤了人进来收拾残局。 “娘娘,你该死心了。”,宁姑姑叹息道:“施醉卿是个阉人,不可能会是娘娘要找的人。” “可她是苏直领养的义子,苏直性情一向冷淡,为什么要无缘无故领养一个孩子?”,杜太后颤抖地拉住宁姑姑的手,“宁儿,你说,会不会是因为……” “娘娘。”,宁姑姑用力握紧杜太后的手,沉了沉声,“娘娘,你不能再有这种心思,否则迟早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不……”,杜太后神色痛苦,“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如今总算有点眉目了,你怎能让我放弃?” “娘娘,你清醒点,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宁姑姑理智地说道:“现在朝中宫中局势,娘娘你也看在眼中,施醉卿一手遮天,与长陵王殿下势同水火,与您也势必要成为敌人,你若在这时候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今后如何自处?” 杜太后疲惫地摇着头,“我为了杜家,为了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已经失去太多了,我没有一天快乐过,宁儿,如果施醉卿真的是她,我……” “娘娘,你要如何?”,宁姑姑沉眉问道:“方才洁儿临死前已经确定了施醉卿身上并无胎记,所以施醉卿并不是娘娘要找的人,娘娘,你何须庸人自扰。” “如果她不是,这一切怎么说得通?” 宁姑姑长叹了一声,“也许是施醉卿见过她,也许施醉卿无意中从别处看见了这花,但不管如何,娘娘你要记住,你不能再走错一步棋,否则满盘皆输,这个代价,娘娘你承受不起。” 杜皇后神色哀戚,宁姑姑见状,心中微微的泛疼,语气柔软了下来,“娘娘太监领养义子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苏直也怕百年之后无人送终,领养一个义子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再为这件事烦心了。” “不,我心里有预感,宁姑姑,你让人仔细去查查,苏直是从哪里将施醉卿抱回来的。”,她一定要确认这件事,一个细枝末节都不能放过。 “娘娘,施醉卿生性多疑,今日这事一过,施醉卿对此事必定有所怀疑,若此时我们再有动作,施醉卿定会将目光放到凤阳宫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宁姑姑安抚情绪激动的杜太后,“而且大司寇,定不会希望娘娘你去找这个人。” 宁姑姑站了起来,声音冷厉了几分,“娘娘,这个人,不但不能找,即便找到,也必须杀,否则必成后患。” …… 而另一边,离宫的施醉卿也在深思今日杜太后的种种反应。 宫女洁儿被施醉卿抓住,并未当场自尽,而是等到了凤阳宫才自戕,她不是怕死,而是为了活着见到杜太后,将她所打探到的消息告知杜太后。 杜太后接到洁儿传达的讯息,那复杂而强烈的情绪让施醉卿疑惑不已。 她的手忍不住爬上自己的肩膀,向背脊延伸。 那一朵花,到底代表着什么,竟能让驰骋九州的战将痴守大漠十八年,竟能让一向沉稳冷静的杜太后脸色瞬变…… 施醉卿心中冷岑,若有一天,这世上当真出现那一个人,是否要将她的后半生彻底颠覆? 肩舆平稳地驶出森严的宫门,瑾烟抬头望见施醉卿沉吟的面庞,心中也感到几丝异样。 施醉卿今日的种种反常,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入了宽敞大道之上,施醉卿下轿徒行,偶然间路过临江仙楼,这冬日里严寒绯冷,冷清寂凉,可楼中却一派向荣之声,放旷诗酒之声热闹非凡。 临江仙倚将而建,于楼层之中凭栏远眺,便能见远处护城河浩淼的江流,诗情画意,历来是文人骚客的向往之地,而从这楼中,也的确出了不少闻名天下的大才子。 但近些年来,其昂贵的进门价显然已是被贵族子弟垄断,所以这临江仙楼,一向是大都名门子弟的聚集地。 在这严寒冬日,前来此地吟诗作对的公子哥儿,依旧不减,谁都希冀自己的诗文能在楼中大放异彩,从此名扬天下,封侯拜相,永留青史。 而长陵王寂孜笙,无疑就是这些人之一。 345.第345章 打赌 醉卿轻笑了一声,在这乱世之中想要出人头地,文采固然重要,却并不是缺之不可,究其到底,乱世中的英雄,都是靠武力打拼出来的。 武不行,也可靠文,但这文,却不是此刻临江仙楼内一群无病呻吟、走马斗花的名门公子哥儿们,而是靠聪明才智、审时度势,上察天文、下瞻地理,如江回渊,没有出口成章的本事,却能成为寂璟敖手下的第一幕僚名扬天下,靠的,就是他那一身辩机无双的锦荣才智。 抬首间,施醉卿已是打算离开,却在看见此刻走入临江仙楼的那一道身影时,脚步顿了顿,冷飞流上前了一步,道:“督主,是孤掌城项钰。” 项钰对施醉卿穷追不舍,扬言要一雪前耻,此刻出现在大都城中,让冷飞流心生警惕。 施醉卿凝了凝眉头,项钰崇武,没事跑临江仙楼去凑什么热闹? 看来,今日倒是有好戏看了。 施醉卿手指在挺鼻上滑过,“本督也进去喝两杯。” 说着,已抬脚走了进去,却被临江仙楼看门守卫拦住,熟客进门给钱,生客给钱进门,每人五十两,不还价。 施醉卿嗤笑了一声,果然是铜钱臭味打造的文人腐气,这金钱交易也细致得很。 冷飞流提了提刀,轻飘飘地放到那守卫肩上,冷冷道:“要钱,去东厂拿。” “你……你们是东厂的人……”,守卫脚一抖,看着冷飞流的破刀:“你是冷……冷飞流……” 另一名守卫目光停留在施醉卿的一袭紫衣上,这大都城中,谁还敢如此大摇大摆地穿着紫衣招摇过市,“你是东厂督……” 施醉卿瞟了两人,径直越过两人进了楼中,两人战战兢兢,不敢再拦。 二楼雅楼之中,诗文斗酒已在激烈之处,以远处浩淼护城河为题的诗已经出了不下百首,且辞藻越是华丽,赢得的喝彩声便越大。 寂孜笙刚刚文思如泉,作下一首七绝,在众多诗篇中出类拔萃,赢得众人一片赞誉之声。 寂孜笙谦逊地朝众人颔首,笑容却是春风得意。 这时,一个小厮走到寂孜笙身边,抖着身子低声说了一句:“东厂督主来了。” 寂孜笙脸色一沉,“那阉人来这里做什么?” 话落,果见施醉卿拾级而上,朝雅楼走来。 这里的公子哥们对施醉卿并不陌生,整个临江仙楼陷入鸦雀无声之中,常言都到道施醉卿所到之处,血溅三尺,寸草不生,难道今日轮到临江仙楼倒霉了? 寂孜笙脸色难看,推开众人走到施醉卿面前,拦住了施醉卿的去路,“施醉卿,这里是文人才子的神圣殿堂,你一个阉人,来这里附庸风雅吗?” “才子?”,施醉卿抬了眉眼扫了众人一眼,“本督是在楼外看见了一群卖弄风骚的花公鸡,觉得甚为新鲜,进来瞧瞧西洋眼镜,这可算不上附庸风雅。” 施醉卿这话将楼中众人说得面红耳赤,却无人敢辩驳半句,寂孜笙被气得不轻,已找不出什么词儿来回击施醉卿。 施醉卿手指轻飘飘地推开寂孜笙,径直朝一间雅间走去,寂孜笙越想越不甘心,再次拦在施醉卿面前,“施醉卿,你既然如此看不起我等,向来你定是才思不凡,今日不如露上一手,让我等也瞻仰瞻仰东厂督主的风采。” “没兴趣。” “施醉卿,你是不敢吧?”,寂孜笙挑衅,蓄意想让施醉卿出丑,“既然如此,不如你从楼中随意挑出一人来,只要你赢了那人,今日就是临江仙楼的诗王魁首,如何?” 寂孜笙这番话看似善解人意,实则已是在逼得施醉卿进退两难,施醉卿若是不选一人来比,就是不识文墨被人耻笑,若是选了一个才华最不如人的,赢了也不光彩,若是选了此中出类拔萃之人,又极难胜过,照样成为今日临江仙楼的笑柄。 施醉卿原本不想和寂孜笙这些小儿科斗,但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却突然道:“长陵王真是会为本督着想,将今日临江仙楼的头彩魁首让给本督,本督他日若以诗名才赋冠绝九州,必定要好生谢过长陵王一番。” 寂孜笙嗤笑,“施醉卿,这还没比呢,能不能博得头筹,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见施醉卿答应,寂孜笙心中得意。 世人皆知施醉卿善权谋钻营,可没说过施醉卿通晓诗文辞赋。 今日,施醉卿必输无疑。 “施醉卿,你选人吧。” 施醉卿目光从楼中众人身上闪过,众人眸光闪躲,似都不希望被施醉卿选中。 和施醉卿比,不管是输是赢,都不是什么好事,这里谁有寂孜笙那样的胆子,敢跟施醉卿叫板? 施醉卿笑了一声,“看来这楼里的人加起来,也没殿下你一人的胆量大,也罢,本督也不为难你们,免得日后有人说本督以强欺弱。” 寂孜笙面色一沉,施醉卿这分明就是在嘲讽他以众欺寡才对,他正想开口,又听施醉卿下一句让人震惊无比的话,“本督就退一步,不挑人了,本督和这楼里所有人比,但凡能有一人胜过本督,本督将这东厂的位置,拱手让人。” “大言不惭。”,寂孜笙大笑,施醉卿道:“本督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狂话,本督输了,留下东厂督主的位置,不过,若是长陵王殿下输了,不知要留下什么?” “你想要本王留下什么?”,寂孜笙成竹在胸。 施醉卿笑得意义不明,“王爷不用留下什么,反而是本督要送给一件礼物。” 寂孜笙目光警惕起来,见施醉卿那笑容,直觉施醉卿不会送什么好东西。“你要做什么?” 施醉卿笑了笑,冷飞流转身离开临江仙楼,半晌后,只见冷飞流扛着破刀,那破刀上叼着一件物什。 众人不免好奇将探究的目光停在那物什之上,顿时惊秫起来。 肚兜…… 女子的肚兜…… 那粉红色的小肚兜之上,隐约可见其上绣着的几朵清新小雏菊,和着冷飞流凛冽的刀光,摇曳生姿。 而冷飞流一个大男人,面无表情,堂而皇之地叼着女子的肚兜进入这楼中,那场景,无论怎么看,都让人惊秫不已。 346.第346章 士可杀不可辱 寂孜笙面色铁青,“施醉卿,你不要太过分了——” 竟然拿肚兜来送他—— “殿下,这怎么能说过分?本督即便快输了,也敢拿东厂督主的位置来赌,殿下胜券在握,还怕输给本督不成?” “本王岂会输给你一个阉人。”,寂孜笙冷哼,眸光飘过那肚兜时,总有几分不自然,“你到底玩什么把戏?” 施醉卿道:“今日王爷若输了,脱光上衣,赤身穿着这肚兜在大都城中走一圈,王爷敢么?” 满座哗然,震惊地盯着施醉卿。 这算什么赌注? “王爷敢么?”,施醉卿再问了一次,负手而立,姿态轻然,在气势上,便已经凌驾于众人之上,众人将目光纷纷移动,转向了寂孜笙,隐隐带了几分期待来。 一向最注重仪表和形象的长陵王寂孜笙,敢么? 这个赌注足够毁众人的三观,也足以侮辱寂孜笙,但寂孜笙绝不认为施醉卿会赢,他咬了咬牙,道:“本王赌。” “一言九鼎?” “驷马难追。”,寂孜笙补充道。 施醉卿道:“这里几十号人都将王爷的话听了进去,王爷可千万别反悔,不然到时候,面上不好看。” 寂孜笙冷哼,“本王可不是那些下作无耻的阉狗。” 施醉卿笑。 冷飞流腹诽,寂孜笙在阉狗两个字没上吃施醉卿的亏,怎么如今还是这么不知死活。 “来人,备笔墨纸砚,凡在此楼中人,每人以美人为题题赋一篇。” “不必了。”,施醉卿淡淡抬眉,“殿下无须劳师动众了,既然既然是挑战之人,那自然由本督先下笔。” 说着,施醉卿走到了书案前,提笔凝眉顿了一会,便开始笔走龙蛇,才思敏捷,手不停笔。 寂孜笙依旧得意洋洋地摇着折扇,谅施醉卿也写不出什么好辞赋来。 瑾烟不断研磨,见施醉卿神情专注,下笔快很准,俨然跟杀人一样轻松,研磨的动作也更快。 半晌之后,施醉卿搁了笔,捏过那张宣纸大手一扬,扔在了寂孜笙面前,“王爷仔细瞧瞧,别亮瞎了眼。” 寂孜笙伸手接住,不甚在意地将宣纸展开,“……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 寂孜笙不可置信地顿了口,默默将那长赋一口气看完,“怎么可能,你施醉卿怎么可能……” 如此一气呵成的华美长赋,那赋中所描绘的洛河女神仿若就在众人的眼前飘飘不去,美得惊心动魄,令人神往。 寂孜笙的表情倒让众人好奇,纷纷忍不住探头去看,有人细声的将那赋念了出来,满座惊哗,“好赋,好赋……” 施醉卿挑着眉头,一篇洛神赋就能众人如此,可见聚集在这位临江仙楼之辈,也不过如此,若论真才实学,还不如寒门苦读子弟。 虽然这赋,也不是她的原创,可寂孜笙也没说不可以借鉴。 “殿下要不要也作一篇佳作来让众人雅赏雅赏?” 寂孜笙沉浸在震惊中许久不能回神,“施醉卿,这一定不是你作的,本王不相信——” “王爷,愿赌就要服输,你若是不服输,便也提笔写一篇盖过本督。” “我……”,这美人赋已是绝赋,他即便自认才华不浅,也绝对作不出这样酣畅淋漓的辞赋来。 而楼中众人在接到施醉卿的视线后,同时拱手作揖,“我等甘拜下风,不敢与督主相较高下。” 孰胜孰败,已有定论。 施醉卿食指将那粉红的小肚兜从冷飞流的刀上勾了过来,展开对着寂孜笙的胸膛比划了一下,“冷飞流办事能力本督向来是放心的,这兜子大小尺寸,恰是能遮住王爷你的风光。” 窃窃的笑声从楼中低低响起,众人从施醉卿的辞赋中回过神后,纷纷期待起寂孜笙的表现来。 “王爷,一言九鼎哦。”,施醉卿眯着眼笑,狐狸一般的狡诈和阴险,“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长陵王殿下去更衣。” 寂孜笙全身颤抖,已暗暗捏碎了宣纸的一角。 施醉卿欣赏着寂孜笙那憋屈和难看的脸色,对冷飞流道:“冷飞流,将东厂闲着磕牙的小太监都叫出去,到城中各家各户去传令,就说长陵王亲自上台,为大都百姓表演个即兴节目,全城百姓,一个也不许落下。” “是,督主。”,冷飞流领了命,扛着大刀又走了。 众人面面相觊,却不敢上前替寂孜笙说两句,施醉卿将肚兜郑重其事地交给寂孜笙,一脸笑意,“王爷,给你粉墨登场了,可别让观众们失望。” 寂孜笙捏着那肚兜,扬手就想扔出去。 “嗳。”,施醉卿道:“王爷,君子言而有信,这么多人都听到了王爷你的承诺呢,王爷,你要反悔吗?” 寂孜笙手僵住,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施醉卿,你别欺人太甚——”,寂孜笙咬牙切齿,“士可杀不可辱。” 施醉卿双臂环胸靠在红漆圆柱之上,表情轻慢,“可本督就喜欢辱你。” “你——”,寂孜笙全身隐隐颤抖,捏着那肚兜一脸的厌恶,仿若受了世间最大的侮辱,表情当真是像是一张调色盘,变幻无穷。 “王爷要是不想被辱,也可以自杀啊。”,施醉卿老神在在地从瑾烟手中拿过一柄匕首,掷在寂孜笙的面前,“这本督倒是不拦着,毕竟王爷有资格决定自己的生死。” “你……”,寂孜笙反反复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时恼羞成怒,竟然真的拿起了匕首朝自己的胸口插曲,身旁人连忙拦住,“王爷不可啊,你是皇家贵胄,怎可如此轻率啊。” “放开本王,本王宁愿死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347.第347章 天外飞仙 “既然不做,为何承诺?”,施醉卿冷笑,“赤炎大陆人杰雄立,不知有多少俊杰才豪韬光养晦,蓄积勃发,殿下以天朝上国黄胄自居,可你倒是仔细看看,你除了生在皇家身份高人一等,你还有什么?” “本督在你身上,看不到皇家秉持的沉稳大度,看不到天家贵子的威严万仪。”,施醉卿凑近寂孜笙,语气更加不客气,一字一句道:“市井小贩尚且能以自己的真才实学养活自己,你却连市井小贩都不如,这就是你一直斗不过本督的原因,因为你……”,施醉卿缓缓吐出四个字,“自视甚高。” 如此公然教训心高气傲的寂孜笙,只怕平日里只有大司寇杜秉献敢如此,寂孜笙被说的满腔愤怒,却无言以对。 他的确就是因为自视甚高,才招来今日的屈辱。 临江仙楼中安静得不可思议,众人大气也不敢出,都看着冷厉对峙得两人。 施醉卿退开了几步,摇头叹息,“算了,王爷既然不想履行诺言,非要以死来保全名节,本督不强求,反正旁人这嘴碎,也不敢说王爷什么,最多说说大司寇教导无方而已。” 大司寇是寂孜笙的外公,寂孜笙平日里虽有些不学无术,但对杜秉献却很尊重,若他违背誓言,大司寇的名誉势必也会受累,施醉卿看似退了一步,给他海阔天空,实则还是在逼他遵守诺言,连死的机会都给他堵住了。 寂孜笙狠了狠心,几次想闭眼认了算了,却还是吞不下这个羞辱。 让他赤身穿着女人的肚兜在大都城游走一圈,此后他还有何脸面见人? “要是王爷觉得心里过不去,便给本督下跪磕个头,权当是本督不与晚辈计较,就此将此事揭过,王爷以为如何?” 下跪叩头—— 寂孜笙双目瞠打,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本王怕你受不起——” “没办法,受不起也得受啊,本督不能让王爷留下一个出尔反尔的骂名啊,王爷你说是吗?”,施醉卿负手,似要离开,“算了,既然王爷对肚兜情有独钟,那还是穿着肚兜去兜一圈吧。” 施醉卿如此轻松的语气,让楼中的笑声再也止不住,众人哄堂大笑,想象着心高气傲的寂孜笙穿着肚兜招摇过市的场景,就觉得惊秫。 有平日被寂孜笙压了风头,和寂孜笙不对盘的世家公子道:“愿赌服输,王爷别磨蹭了,咱们都在等着呢。” 便有人附和道:“王爷平日里最是爽快,怎么今日如此的不干脆,不就是个肚兜,王爷夜夜笙歌床榻之间,那秦楼之中妓子的肚兜自被王爷脱下,便没再穿上去过,王爷少了解人衣这乐趣,一直玩的不甚尽兴,今日可亲自试一试这滋味了……” 这番调笑的话一出,又是满堂轰笑,寂孜笙脸色铁青地揪住那附和之人的衣襟,“你再给本王说一次——” 那人被寂孜笙脸色吓到,但也并未有多大忌惮,道:“王爷亲口所说驷马难追,我们不过……不过是照实所说而已……” 寂孜笙一把扔开那人,在众人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嘲笑目光中,道:“好,本王……给你叩头——” “施醉卿,你给本王记住,你加诸在本王身上的羞辱,本王来日定会加倍奉还——”,寂孜笙撩了袍子准备下跪,施醉卿右脚提起,抬住了寂孜笙的膝盖。 寂孜笙半蹲着,施醉卿道:“王爷,本督只说方式变了,地点可没变,楼下正好是个眼界开阔之地,官道宽敞,人来人往,王爷还是下楼去跪吧,不然怎算得上是众目睽睽?” 楼中微微静了一下,还以为施醉卿格外开恩,没成想这更毒的招数还在后头而已。 长陵王寂孜笙一向瞧不起阉人,若在这楼中向施醉卿下跪,他私底下稍稍对在场众人施以威胁,谁敢将这件事说出去?可若是被全城百姓看见,众口悠悠,谁挡得住? 他寂孜笙到时,颜面扫地,丢尽了皇家的脸面,更加助长了阉人的威风了。 “王爷,奴才现在去请大司寇过来。”,寂孜笙身边亲信见状,便想着不如将大司寇杜秉献请来搓搓施醉卿的锐气。 寂孜笙冷厉地盯了亲信一眼,将大司寇请来,看他的笑话? “施醉卿,本王就如你所愿,对你下跪叩头,不过,本王心里,永远不会服你,更看不起你这等以色弄权的阉党之辈——”,寂孜笙落下狠话,抬脚走出了临江仙楼中。 众人暗暗查看施醉卿的脸色,却只见施醉卿笑了一声。 施醉卿站到了木栏旁,垂眉往楼下看去,楼层并不高,寂孜笙站在那楼下,神色阴沉,周身戾气。 楼中几个和寂孜笙不对盘,此刻当真是落井下石得可以,竟站在那楼上,对路过众人扬声喊道:“各位各位,今日东厂施醉卿在临江仙楼大展才华,以一首洛神赋独冠群芳,长陵王殿下深为佩服,甘拜下风,愿下跪叩头来表达敬意,各位可都看仔细了,咱们长陵王殿下的膝盖,可不是随时都能弯下去的……” 百姓纷纷顿足,围观起来,甚至有人胆大地催促起来,“快跪啊,跪啊……” 寂孜笙仰头,看着施醉卿,施醉卿神色淡漠,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喜悦感,仿若置身事外的一个看戏之人。 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周边越来越喧哗,寂孜笙屈辱地闭上眼,双膝缓缓下跪…… “慢着。”,突有一道声音传入,清脆悦耳,如天外来音,寂孜笙睁眼,便见自己眼前,站着一位日白衣若仙的妙龄少女。 那少女容颜绝伦,气质清冷高贵,立于凡尘之中,却纤尘不染,芳兰独绝。 寂孜笙才思敏捷,此刻却突然有些江郎才尽的感觉,竟想不到更加贴切的词来形容眼前的女子,灵光一闪间,便想起施醉卿方才的赋中,那一段旷古绝伦的赞誉之词。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 348.第348章 他们来了 寂孜笙心里,突然不规律地跳了一下。 那少女走到她身前,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怎能轻易跪旁人。” 楼上的施醉卿摇着折扇,诺儿惊奇道:“二师姐。” 诺儿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神色晦暗,诺儿跟了她这些日子,施醉卿的某些脾气她略微还是知道的,温离颜此刻出现打断了这一场好戏,施醉卿的脸色,明显是不喜的,甚至是有些阴沉…… “督主,师姐她……” 施醉卿冷冷看了诺儿一眼,诺儿立马闭嘴,施醉卿道:“你若还想回红尘山,没人拦着你。” 诺儿呐呐地垂着头,楼下的温离颜也抬头,看向了施醉卿,道:“督主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 “想要替人出头,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施醉卿冷声。 “大夏国内你施醉卿一手遮天,我当然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小女子,只能求督主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马。”,温离颜笑容绝美,神态间不卑不亢,比起名声一向不怎么好的施醉卿,这样的清灵出尘的女子,自然极能赢得众人的好感。 “本督又没拦着你,别摆着这低姿态来恶心本督。”,施醉卿面露厌恶,“这白莲花,不是谁都能装的。” 施醉卿犀利的话让温离颜神色一变,虽为发怒,但拳头却已暗暗捏紧,寂孜笙看不下去施醉卿如此盛气凌人,“施醉卿,你有什么冲我来,何必出口伤人。” “长陵王怎么说都是大夏皇族,怎么专靠女人吃软饭?”,施醉卿见着温离颜,那不舒服的感觉又冒了上来,总想找一个发泄的出口,“靠父母还情有可原,靠一个无亲无故的女人,也亏得长陵王有这本事,不过也难怪,长陵王殿下相貌堂堂,本督府中那些公子都心仪得很,更何况是一个……”,施醉卿笑了笑,“……思春的女人。” “请督主就事论事,不要胡说。”,温离颜皱眉冷声道。 施醉卿啪地一声收了折扇,似觉得兴致缺缺,道:“罢了,本督对美人儿,向来是没辙的,既然如今有美人站出来为长陵王说话,本督也不好再追究,不过往后,王爷可得长长记性,不要轻易跟人打赌,尤其不要跟本督这样的阉人打赌。” 施醉卿说完,转身离开栏边,不理会周身的议论之声,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捏着,也不喝,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回到临江仙楼的冷飞流一把狂刀将众人驱散,雅楼之上只余下施醉卿一人清清静静。 施醉卿眉色凛冽。 大夏国,大祭司。 朝臣都希冀借由大祭司来分夺她手中的权力是么?那么,她一定会……为大夏国,培养出一个最有声望的大祭司…… 然后…… 施醉卿冷笑一声,剩下的话被风淬散在江面上,阴森如骨。 “施醉卿,你倒是厉害,竟连皇室贵子都玩弄于鼓掌之间。”,一声醇厚的男声突然介入施醉卿的耳中,来人功力不弱,冷飞流立刻警惕起来。 而施醉卿一听这声音,便知来人是谁。 她轻笑了一声,抬眼去去看项钰。 “传言你目中无人、狂傲自大,果然是不假。” 项钰这话语间隐隐有几分佩服,他虽然平日里也有些傲气,但在面对诸国皇室,却也不得不低一些头,以此保全孤掌城,何曾敢做到施醉卿这样张狂任性。 “原来是项城主啊。”,施醉卿面带笑意对警戒的冷飞流挥了挥手,冷飞流退下,施醉卿道:“项城主来了大都,怎么不知会本督一声,害得本督都没仔细准备准备,就这般寒碜的让项城主遇见了。” 项钰轻哼了一声,“施醉卿,你不必跟本城主来这套虚伪的假把式,你眼中连皇贵亲王都没有,难不成还有本城主。” 施醉卿弯起眉眼,笑得很是灿烂,“想不到项城主竟有如此自觉。” 这话,还真是吧项钰噎住了。 项钰的脸色有几分沉,还真有几分耐不住性子想跟施醉卿交交手,但想起这是施醉卿的势力范围,又有沈惊尘此前的那一番话在前,他与施醉卿对上,自然多了三分顾虑在前。 施醉卿见项钰似沉稳了不少,笑道:“我还以为项城主是来报仇的。” “仇自然要报,不过不是现在。” “不管何时,只要项城主想报,本督必定奉陪。”,项钰越是镇定,便让施醉卿知道,他前来大都,定是为了极其重要的事。 施醉卿起身,走近了项钰,“项城主孤身前来大都城,是为了找人吧?” 项钰凛冽地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这次你若再敢坏我的事,我必不饶你。” 施醉卿假笑,晓得很无辜,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不坏你的事……”,项钰闻言,哼了一声,却又听施醉卿道:“我要是不坏你的事儿,我还叫施醉卿吗?” “施醉卿,你——”,项钰一怒,冲动的性子没收住,一掌就朝施醉卿劈去,施醉卿连动也没动,却在此时,一只浑身乌黑的白冠神隼突地从天际俯冲而来,尖嘴如勾,犀利地朝项钰啄来,项钰连忙后退数步,盯着那已温顺立在施醉卿肩头的秃鹫,冲天白冠秃鹫本就少见,“这是……” 看着怎么这么熟悉…… 施醉卿摸着小贱的头对着项钰笑,“项城主,这是你的独苗,本督心慈,见它没爹没娘的,就笑纳了。” 汲横似想起了什么,在项钰耳边一阵低语,项钰脸色阴沉,“施醉卿,你还真是厚脸无耻。” “那是本督心善。”,施醉卿笑着纠正,“项城主若是现在想要回去,本督也不会拦着。” 施醉卿说得轻巧,亲自养过秃鹫的项钰却知道,秃鹫认了主,直到死都不会再背叛主人。 项钰忍不住想撕碎施醉卿那张碍眼的笑脸。 汲横站在栏边,一直在注意街道上的动向,这时见街头缓缓行来一辆破旧的板车,那板车之上似绑着一只大木桶,拉车的两人穿着粗木麻衣,周身的臭气,行人敬而远之,看模样,应当是到各家打扫粪便的杂役。 汲横见此,走到项钰身边,低声倒了一句:“城主,他们来了。” !! 349.第349章 一笔勾销 项钰闻言收敛了怒气,他走到木栏边,喜不自胜。 施醉卿手指撑在额上,指肚从眉心扫到了眉峰,笑意隐晦。 …… 楼下,寂孜笙一瞬不瞬地看着温离颜,有些痴呆。 温离颜往楼上看了一眼,不见施醉卿的身影,更不见那个魂牵梦绕之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脚准备离开。 寂孜笙回过神一把拉住温离颜,“姑娘。” 温离颜轻轻挣脱寂孜笙,“请自重。” 寂孜笙讪讪地收回手,“我只是想向姑娘道一声谢。” 温离颜笑了一声,“你不必谢我,因为……” 我不是为了帮你。 温离颜对寂孜笙颔首,转身离开。 “姑娘……”,寂孜笙怅然地看着温离颜消失的背影失神,直到温离颜彻底消失在街角。 寂孜笙抬起指尖,嗅着那指尖上几缕淡淡的香气,神色迷醉,佳人不在,他便想起施醉卿对温离颜的犀利言辞,心里突然的有些愤怒,比起施醉卿羞辱他时,这愤怒更重,他二话不说,突然推开众人上了临江仙楼。 “施醉卿,我要再跟你赌一次。” 施醉卿刚刚捏着瑾烟换来的茶水放到唇边,听到寂孜笙这句话,愣是将进到嘴里地半口茶水喷了出来。 敢情她刚才丢给寂孜笙那句话,完全被寂孜笙当成耳旁风了?都输得这么惨烈了,竟然还想跟她赌? “王爷,不要再比了,施醉卿诡计多端……”,身边亲信劝告寂孜笙。 寂孜笙将人推开,势在必行。 施醉卿不打算搭理人,却见项钰匆匆下楼的身影,道:“本督奉陪。” 施醉卿走到木栏边,看着那行驶在街道上的板车,道:“方才是长陵王殿下出的题,这一次,由本督来。” 寂孜笙迟疑了一下,施醉卿挑眉,“长陵王殿下,你是赌还是不赌,不赌我走了。” “赌。”,寂孜笙咬了咬牙,“你尽管放马过来——” 施醉卿看着那辆板车,“咱们就来赌,那木桶之中,装的是什么。” 寂孜笙某种突地闪过精光,“如果你输了,先前你我的赌约一笔勾销,若是我赢了……”,寂孜笙轻笑了一声,睇了一眼那还悬挂在一处倒勾之上的粉红肚兜,“你便赤身穿着这肚兜,在大都城中走一圈。” “王爷真会算计。”,施醉卿似笑非笑,寂孜笙倒是长了点心眼了,竟敢跟她咬文嚼字。 决口不提她赢了会如何,不管输赢,对寂孜笙都没有任何害处,因为这次,寂孜笙即便输了,也不会做任何牺牲。 因为他,根本没下赌注。 不过,施醉卿并没在意,输赢早已注定。 她漫不经心道:“那便如此,决不食言。” 寂孜笙松了一口气,以为施醉卿根本没听懂他方才的话中之话,心存侥幸,眸中的笑容愈盛,施醉卿先道:“本督赌里面是个人。” 寂孜笙得意的险些笑出声来,他方才上楼之前,远远就已闻到了那臭味,众人敬而远之,里面怎可能会有人? 但他不能向上次一样轻率,这次一定要慎重,确保万无一失,决不能再输。 “本王赌里面……”,寂孜笙胜券在握一笑,“不是人。” 不管里面是什么,只要不是人,他就是赢家。 施醉卿讶异地挑了挑眉,哟,这次还学聪明了。 “好。”,施醉卿双手撑在围栏上,“是什么,打开看看,不就能见分晓了?” “冷飞流。” 接到施醉卿的命令,冷飞流扬着狂刀自楼中飞身而下,一刀朝木桶劈去,那押着木桶的两人见此突变,出手去拦击冷飞流,却敌不过冷飞流的速度,那木桶应声被劈成数块,朝四面八方呼啸散开。 路上百姓怕殃及自身,纷纷抱头逃窜,不出半刻,整条管道上便悄然无声。 而那被劈开的木桶之中,果然……躺着一个人…… 一个被铁链五花大绑,点住穴道的男子。 寂孜笙面如死灰,已经不知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此刻的那种心境。 施醉卿拍了拍寂孜笙的肩膀,“王爷,本督方才就警告过你了,别跟咱家这种阉人赌,你偏偏不信。” 她径直越过寂孜笙下楼,“王爷这个下跪之礼,本督先且给你记着,来日心情不爽了,再找王爷来跪跪。” 寂孜笙气得掀翻了木桌。 项钰脸色阴沉看着被劈开的木桶,木桶中的男子将希望的目光放到从临江仙楼中走出来的施醉卿身上。 项钰对汲横使了使眼色,汲横命了周边两人去将被铁链绑住的男子用麻袋套住。 男子只有眼睛能动,那眼中,充满了愤怒。 施醉卿悠闲地左看看右看看,“哎呀,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项城主在我大都城中公然绑架良民,要不要本督将皇城宿卫军叫来帮帮忙?” “施醉卿,本城主说过,你最好不要再坏我的事——”,项钰怒不可遏。 他得知荀且的消息,一路追来大都,他和施醉卿水火不容,荀且只要藏在大都城中,他就不好展开手脚找人,所以只好雇佣江湖赏金猎人,自己亲自来大都将人押回去。 谁知道施醉卿还是横插一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荀且暴露。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本督就是喜欢看项城主你愤怒的表情,就像攻打小怪兽的金刚葫芦娃,太形象了,太生动了……” 项钰听不懂施醉卿的话,但猜测也不是什么好话。 他忍了一口气,理智尚存,知道此时不宜跟施醉卿动手,他对众属下道:“走。” 众人押着荀且随项钰离开,施醉卿道:“项城主,从大都城中带走人,你怎么也不跟本督打声招呼,你以为这大都城,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项钰顿住脚,“你要如何?” 施醉卿走到了荀且身前,项钰警惕地看着她。 施醉卿将荀且脸上的黑麻袋扯开,突然开口解了荀且的穴道,荀且发现自己能开口,忙道:‘施醉卿,救我。” 项钰上前,命人将荀且往后押开了一步,“施醉卿,你我不如各退一步,你今日让我平安出城,你我往日恩怨一笔勾销。” !! 350.第350章 猫腻 项钰此刻才后悔,刚才不该现身在施醉卿面前,惊动了施醉卿这条毒蛇。 施醉卿并无异议,笑了一声便离开。 荀且说道:“东厂广纳贤才,荀且这次来大都城,是经过深思熟路来投靠督主的,还请督主救荀且。”,荀且言辞恳切,即便在此刻狼狈的情况下,他眸光依旧温润如水。 “你有什么才,认为本督会护着你?” 荀且沉声说道:“荀且不才,自小饱览百家经典,有过目不忘之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凡天下有之,荀且必知之。” 原来还是一部百科全书啊…… “哦……”,施醉卿拖长了声调,似被荀且勾起了兴趣,道:“那你说说,大夏边境广修长城以阻扰犬戎西狄的侵扰,那为何在陇西之处,却不见长城?” “督主三番五次驳回了朝臣上议在陇西修筑长城的,致使陇西最后失手,被犬戎西狄瓜分,并非是督主昏庸糊涂,而是督主有远见。”,荀且顿了顿,道:“陇西与古月接壤,而古月海域宽广,海盗之患历来是古月朝廷的重中之重,这些年古月打击国内各海域的海盗,海盗在古月无以生存,便在陇西边界为祸,所以陇西之处,不止有犬戎西狄两股势力,还有熟知水性的海盗,犬戎西狄是游离赤炎大陆的分散部落,想要一举消灭几乎是不可能,而海盗常年生活在海域之中,想要在海上将他们消灭,凭如今大夏国的水师,显然是不可能做到,这三股势力对陇西虎视眈眈,单单靠修建一座长城,怎可能抵得了骁勇善战的流浪部落,所以督主便索性将陇西的军队全部撤到了陇西以内,让那三股势力为争夺陇西而自相残杀,到时大夏军队再趁机收复陇西。” 施醉卿没说话,项钰却暗忖,他也原以为施醉卿将陇西拱手送出是怕了犬戎西狄,今日听荀且如此一说,才知施醉卿竟有此深谋远虑,不由得多看了施醉卿一眼。 施醉卿神色淡淡,“你说对了,不过,本督身边,从不会留太过聪明的人。” 荀且道:“普天之下论起聪明才智,谁敢跟督主一较高下?” 施醉卿笑而不语,众人都以为她被荀且的话折服,然而她却将黑麻袋重新蒙上了荀且的脸,道:“孤掌城声名在外,项城主是个心慈之人,不会乱杀无辜的,你若真不幸死了,本督定会将这件事昭告天下,揭露项钰的罪行,所以,你安心去吧,一路走好。” “督主……”,荀且有些吃惊。 施醉卿负手而去,朝项钰挥着手掌,“祝项城主一路顺风。” 施醉卿走得如此干脆,让项钰也愣了一下。 这么有才有德之人,施醉卿竟然不要? 项钰看向荀且,项钰暗忖,荀且今日一番话让他刮目相看,或许,倒是可以留为己用。 …… 施醉卿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冷飞流道:“冷飞流,去查查这临江仙楼的来历。” 冷飞流颔首离去,瑾烟道:“督主怀疑这楼里有什么猫腻吗?” “就是没什么猫腻,才要好好查。” 次日,施醉卿正在翻看冷飞流从九宫局调来的关于临江仙楼的资料,如表面所见,并无可疑之处,九宫局目前也加深了对临江仙楼的调查。 临江仙楼的存在,一如大都之中三教九流的酒楼楚馆,是个探悉消息的最佳场所,只不过临江仙楼所面对的目标,不是市井小道消息,而是朝中。 因为临江仙楼本身就是朝中望臣世家的公子哥儿们聚集的场所,公子哥们为了攀比时髦,嘴下不免说了些不该说的,而偏偏临江仙楼不在东厂的掌控之中,也不在大都任何一方势力范围之内,所以这表面看似平常,实则内里玄机重大。 施醉卿若有所思地放下卷宗,小绿子脚步慌张地跑了进来,“九千岁……” “出了何事?” “皇上……”,小绿子抹了抹汗,“皇上昨夜里昨夜里又着了些凉,今晨寒症复发,此刻太医们正在安录宫中想办法呢。” 施醉卿拳头一紧,“无缘无故,寒症怎么就复发了?” 小皇帝上次落水,因为救治得当,躲过了寒症复发的痛苦,施醉卿回大都后,将但安录宫中的保暖措施加重了一重,不止有地龙,连在宫墙之间,也日夜烧炭保证安录宫的温暖,实在不可能突然触发了寒症。 小绿子忐忑地望了施醉卿一眼,才道:“昨夜,觅公子去过安录宫。” 施醉卿一把将卷宗挥在地上,起身拂袖而去,“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小绿子忙跟上施醉卿的脚步,心中揣测着,这太皇太后的心头肉,只怕要遭殃了。 施醉卿夹着满身的霜气走入安录宫中,太医院众院判交头接耳,对小小的寒症竟无一人有应对之策,施醉卿皱着眉挥了挥手,“都下去。” 宫中安静下来,闷热得不像话,小皇帝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异常,淡淡的眉宇之间皱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公孙婉儿容色担忧地替他擦着冷汗,感觉到昏迷中的小皇帝哆嗦呢得更加理由,不由得将目光望向了施醉卿,“督主,这该如何是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小皇帝寒症复发的情况,一个才几岁的孩子,怎忍得下这样的痛苦? 她似乎可以理解施醉卿平日里为何事事顺着小皇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的原因了。 施醉卿望着在被褥里颤抖的小皇帝,心中微微一沉,公孙婉儿起身后,她坐到了床畔,掌心微微抬起,运了真气,缓缓输入他的体内。 以真气运功驱寒,这是最简单和有效的方法,虽然这对于施醉卿而言很危险,但她已顾不上许多。 小皇帝的脸色逐渐回转,公孙婉儿却发现施醉卿的脸色已失了血气,她这才明白,施醉卿竟一直是在用以命换命的方法在保住小皇帝,她抿了抿唇瓣,心中微妙的叹息了一声。 施醉卿收回了掌心,缓缓吐了一口气,她碰了碰小皇帝的额头,见小皇帝身体没那么寒了,起身对公孙婉儿说道:“好好照顾他。” 【下个月万更了哦】 !! 351.第351章 天生一对 公孙婉儿点了点头,施醉卿离去的背影有点不稳,公孙婉儿看着,心微微沉了一下。 外殿之中,施醉卿侧躺在榻上休养生息,殿下跪了一众的小太监,众人皆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尤其小酌子,头垂的更是低。 小绿子审时度势地看了一眼施醉卿,“督主,小绿子已将事情的缘由都弄清楚了,督主可要听听?” 施醉卿嗯了一声,小绿子道:“昨日傍晚之时,皇上从尚书房回安录宫的途中,遇着了觅公子,觅公子对皇上口出不敬,让皇上惹恼了,这才强行扯着觅公子到了安录宫……” “季疏觅对他说了什么?” 小绿子迟疑了一些,道:“觅公子说常言道字如其人,有其父必有其子,见皇上这一手好字,便知督主你的德性,皇上一时气不过,便拉着觅公子比试比试,最后输在觅公子手上,觅公子走后,皇上便连夜练字,所以才……” 施醉卿睁了睁眼,又闭上,轻笑了一声,“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些人还真把她当小皇帝的爹了…… 小绿子见施醉卿的神色,又道:“奴才已让人去仁寿宫传话觅公子,被太皇太后给挡了回来,子染公子见此,便自告奋勇去了仁寿宫……” 施醉卿玩味地勾起了眼尾,“子染……?” 小绿子低低咳嗽了一声,其中似有隐情。 施醉卿似笑非笑地轻呵了一声,她倒是不曾想到,子染竟然会…… 仁寿宫中,觅儿坐在床头,轻柔地替公孙太后揉着太阳穴,公孙太后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还是觅儿你手巧,哀家被你这么一捏,精神也好上了许多。” 觅儿脸上带着甜甜的笑,“能伺候太后娘娘,是觅儿的福气。” 面上如此讨好,觅儿心里却是一片冷意,公孙太后闭着眼,自然不曾看到觅儿毫无暖意的双眸。 觅儿极有耐心地等公孙太后睡着了,才退出了仁寿宫,走到无人的偏僻角落,他狠狠的挥了挥嫩青色的长袖,手在冰冷的湖水里浸泡,连续洗了几次,手指冻得发青,他却犹自未觉,咬牙切齿的咒骂:“死老太婆,老子连爹妈都没伺候过,来伺候你……” “这不是你自找的?”,一道清幽低寒的嗓音响起,如冰冷湖水中泛起的霜寒涟漪,让人心中回荡着莫名难言的冷意。 觅儿警惕地回头,望见白衣胜雪、清雅出尘的子染斜倚在假山石上,那双清润的眉眼出奇的冷峻。 觅儿斜睨了他一眼,继续蹲在荷花池旁搓洗双手,完全不介意子染看见他乖巧面具之下真面目。 手腕蓦然被人捉住,觅儿被子染一把提到了八角亭中,“既然这么厌恶,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子染捧住觅儿的双手放入自己的衣襟里,怀中的温暖包裹着觅儿的手掌,觅儿有些舍不得拿出来,只是听到子染这句话,狠狠的瞪了子染一眼,将自己的双手抽了出来,“要你管。” 他被冻得白里透红的脸比女子更美艳三分,那倔强的唇瓣时而抿着,时而微微阖开,每一个表情,都能牵动子染微妙的情绪。 子染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他的脸颊,觅儿冷着脸一巴掌挥开,退开了一步,那戒备的眼神让子染的眸子沉了沉,子染轻笑了一声,笑声淬满了冰渣,“那老女人碰得,我就碰不得了?” 觅儿嘲笑,“你算什么东西?” “你说我是什么东西?”,子染凑近了一步,笑得很是下流,“我有那老女人没有的东西,锋利无比,坚不可摧,要试试么?” 这**裸的话,让觅儿脸色一红,明明是个在红尘里打滚钻营了多年的少年,偏偏有时却纯洁得像不谙世事的豪族子弟。 子染心中一动,觅儿扬着眉眼,“子染,你干什么老是阴魂不散?你爱上我了?” “我爱上你了,你要如何?”,子染漫不经心地问,听不出话中真假,觅儿便权当是个玩笑,讽刺道:“我听人说你曾经是市井楚楼里的头牌,即便如今风光无限,也掩盖不了你低贱的出身,更掩盖不了你以色侍阉人的事实。”,觅儿抬了抬胸膛,不可一世,“我堂堂季家的公子,身份地位岂是你这种人高攀得起的,你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哼。” 觅儿冷笑一声,掌心在子染的胸膛用力,退开了子染的怀抱,语气更毒,“我连施醉卿都看不上,更何况你还是施醉卿的一条狗。” 子染脸色沉沉,掌心捉住觅儿的肩膀,将他扯了回来压在柱上,怀抱压抑深沉,脸庞森冷,“季家是功勋世家,荣耀无限,可最后呢?几百条命还不是喂了狗?”他捏住觅儿的下巴,冷峭的眸子盯着觅儿,“还有你,季家的公子,如今沦落到宫中做老女人的面首,伺候可以做自己***老女人,季公子,你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 觅儿就像一只蛰伏的竹叶青,鲜艳的外表之下是一颗恶毒的心,这般让人恨到了心里的性子,偏偏让他子染看对了眼,更对他牙尖嘴利不可一世的性子恨得牙痒痒,偏偏每次被觅儿冷嘲热讽,他还乐在其中,这感觉,用施醉卿的一句话说,真是——犯贱…… 而这话,自然也刺激到了觅儿,“给我滚开——” 子染反而将他整个人压在圆柱和自己的胸膛之间,语气暧昧,“咱们干的是同样的勾当,你说这算不算天生一对?” “谁跟你天生一对?就你这下贱胚子?”,觅儿满脸厌恶,“别来恶心我。” “这张嘴倒是厉的很,真想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毒刺。”,子染说完,对着觅儿哆嗦的双唇狠狠的压了下去,充满男性的掠夺来势凶猛,让觅儿防不胜防。 “唔……”,子染看似清雅,可这强势而霸道的气势却完全在觅儿之上,觅儿被他剥夺了呼吸,在他的压制下,如同涸泽之鱼,尽力挣扎,却越是挣扎,越是激发了男人的掠夺性。 !! 352.第352章 捏死你 觅儿心中一狠,对着子染的舌头,狠狠的咬了下去,子染吃痛,立时放开觅儿,觅儿一把个巴掌就朝他的脸招呼了过去。 子染被咬,又挨了一巴掌,脸庞不再优雅,眉眼也狰狞起来,嗜血的眸子盯着觅儿,觅儿心里蓦然的一抖,步子往后退,子染逼近他,神色可怕,觅儿声音抖了抖,“这里是仁寿宫,我告诉你,你别乱来,不然我叫人了……” “蹭鼻子上脸,给你点颜色,你便开染坊了?”,子染冷哼,“你尽管叫,就算我今天弄死你,我看谁敢插手。” 子染虽然表面是施醉卿的男宠,不管在宫中还是东厂,都有常人无法僭越的特权,而且还是十大高手之中的人,那不经意间就能血溅三尺的功夫,这宫里谁敢惹? 所以,即便他现在杀了身为太后面首的觅儿,也不会有宫女太监敢不知死活站出来阻止。 觅儿早已见识过子染的本事,哪敢跟他真刀真枪的斗,况且这里是仁寿宫,他若跟子染斗起来,若是惊动了公孙太后,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觅儿无法,转身从亭子跳了出去,嫩青色的背影带着几分狼狈,子染轻轻松松长袖白练一甩,将觅儿五花大绑扯了回来,觅儿咬牙切齿,张牙舞爪的模样倒真像是一只炸毛的小豹子,“混蛋,你到底要做什么,放开我——” 子染舔了舔嘴角的血,脸庞透着几分邪魅,“本想亲手教训教训你这不听话的东西,不过……”,子染玩味地勾了勾嘴角,“我若教训完了,再将人送给督主,只怕你这条小命经不起玩儿,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先给督主玩个痛快。 一听到子染的打算,觅儿恐惧顿起,挣扎更甚,“你要将我送给施醉卿?” “是啊。”,子染对着觅儿一笑,“我收拾不了你,任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可督主手段百出,要整死你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弄死了你,倒是眼不见为净。” 觅儿吞了吞口水,小皇帝这一病,施醉卿将所有的账全算到了他头上,这时候落入施醉卿的手中,铁定是有去无回。 觅儿眼珠子转了转,身子拐了子染一下,明明是求人的姿态,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模样,“快给我松绑。” 见觅儿明明害怕却故作镇定的表情,子染轻笑,提着白练将觅儿拉近了一步,“东厂对付犯人,向来不缺刑罚,即便如今储慎安不在慎刑司,可这能动手上刑的人,大有人在。”,子染轻问道:“你知道督主平日里最喜欢用什么刑罚对付得罪他的男人吗?” 觅儿和施醉卿交手这么多次,又在大都城这么长时间,关于施醉卿的变态行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吞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大,子染的掌心贴着觅儿的小腹一路滑了下去,气息抵着觅儿的脸庞,萦绕了既紧张又暧昧的气氛,他意有所指的在觅儿某个地方重重一捏,顿时让觅儿身体挺了挺,脸色瞬间青红交加。 子染戏谑地笑了一声,“督主自己是个太监,平日里便是最喜欢看这人惨无人道的活儿,而且,必须是一刀一刀,轻轻的片下来,就像片鸭肉一样,这叫百叶见针……或者,用滚烫的肉汤淋一下,再用冰寒的水洗一下,再用肉汤淋一下,再用水洗一下,直到最后剩下一颗小花生,这个叫肉林生花……” 东厂每一个残酷的刑罚,都有一个让人称称乐道的好名字。 觅儿听得毛骨悚然,看着子染的目光,有几分讨好了,“子染,你……你不会把我送给施醉卿的吧,我……” “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来伺候你。”,子染优哉游哉地挑着觅儿的下巴,在觅儿的脸上吐了一口气气,“这一次,我亲自对你动刑,让你尝尝东厂慎刑司里的**滋味。” 觅儿嘴唇哆嗦,双腿下意识地夹紧,“子染,你别……我错了,我以后……以后不骂你了,你是大爷……” “我不是你大爷。”,觅儿的傲娇样儿不复存在,只剩下任人搓扁的怂样儿,子染眯着眼眼笑,手指轻佻地摩挲着觅儿柔嫩的脸颊,“我是你情哥哥,来,乖觅儿,叫声儿情哥哥来听听……” 觅儿被调戏,脸黑,子染道:“乖乖叫,我若听得舒坦了,你这命根子,自然便保住了。” 觅儿脸色愤怒,不管不顾恶毒的性子又冲动地冒了出来,他狠狠的啐了一口,道:“得寸进尺,不要脸的下贱东西,你求着我压你,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子染哈哈大笑,“谁说我要让你压我了?”,他的笑意荡开在脸上,如细雨晕开在春日里,“觅儿,你怎么会以为,我会甘居人下?” 觅儿脸色一变,没错,他怎么忘了施醉卿是女人,既然如此,子染自然不可能是被压的…… “你想压我?”,觅儿咬着牙,呸了一声,“你要敢,我先踢死你——” 自然低沉一笑,“你倒是提醒我了,等我哪天想压你的时候,一定会记得寻个好去处,能让你乖乖张开……”,子染顿了一下,掌心在觅儿的臀部一捏,“……双腿……” 觅儿炸毛,想要挣脱白练给子染几个耳刮子,自然却单臂就将觅儿架在腋下,朝安录宫而去,“放心,督主不会吃了你。” 看起来柔弱的男人,夹着一个人健步如飞,竟然连气儿都没喘一口。 觅儿一路上挣扎不断,夹杂着求饶之声,子染摸透了他翻脸不认人的性子,完全不理人。 “子染,你这个王八羔子,我总有一天要踩死你——”,觅儿的咒骂换来子染的朗朗笑声,“就你这小身板,在你踩死我之前,我定能先捏死你。” 觅儿更气,简直要抓狂。 到了安录宫后,子染直接将觅儿甩在了施醉卿面前。 觅儿在冰凉的地砖上滚了几圈,挣脱了白练准备起身时,就见自己的眼前有一袭紫衣在晃动。 觅儿身子僵了一僵,动也不敢动。 !! 353.第353章 净身房 施醉卿蹲下身,抬起了觅儿的下巴,那冰凉的手指寸寸收紧,将觅儿的下巴捏的咯吱咯吱的响,她的语气布满了霜气,“你倒真是长能耐了。” 觅儿咬着牙,绯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施醉卿,也不开口求饶,施醉卿手上的力道更重,许久,觅儿才撑不住从下颌出传来的疼痛,弱弱道,“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那你说说,关谁的事?”,施醉卿笑着问,可那笑,完全是觅儿最熟悉的森冷的笑,能让人从骨子里窜出一股恐惧和寒意。 觅儿张了张唇,说不出来,他只是说话刺了那小屁孩几句,谁知道他那么较真儿了。 觅在施醉卿慑人的视线下,嗫嚅着开口:“那是你自己管教无方,教出了个不学无术的小子……” 这话一说完,觅儿就知道大祸临头了——听说施醉卿最护短,谁敢说小皇帝的半句不是,那下场可不是喂喂狗那么简单…… “好一个管教无方。”,施醉卿脸色狠厉,在起身的刹那,猛然一巴掌挥在觅儿脸上。 这响亮的一巴掌打的周围人都愣愣的,施醉卿如此勃然大怒,还是少见的,众人都知,往日里,即便是愤怒,她也是笑着的,更不会自己亲自动手去教训人。 可她今天,打了觅儿。 这样的表现,倒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子染下意识的向前,被小绿子用拂尘挡住,施醉卿现在正在怒头上,谁上前谁找死。 觅儿被这重重的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眼睛一红,死死的盯着施醉卿,似要啃人。 施醉卿扯住他的衣襟将他微微往上提了提,“本督给你三天的时间让你滚,你偏偏不识好歹留在这儿,那就别怪本督没给你机会。” 说着,对外道:“给本督送到净身房,挑几个弄不死人的上手。” 听到施醉卿这话,在场的知情人顿时齐齐打了一个哆嗦,净身房正常的净身术自然是干净利落的很,一刀就了断了,可那不正常的,正如子染方才所说,比慎刑司更恐怖,光一个刑罚就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施醉卿却说挑几个…… 那不就是轮番的药折腾死觅儿? 不死也脱去半层皮了…… 子染看出,施醉卿是真要对付觅儿了,他心中耶有几分诧异,觅儿动了小皇帝,可到底是无意的,而且小皇帝也没事了,施醉卿这怒火,着实有些重了,倒像是别有隐情。 子染失算,将觅儿送到施醉卿面前,顿时后悔不迭,“督主,他只是贪玩了些,这刑罚,太过了。” “怎么,心疼了?”,施醉卿犀利的眼角挑起,看着子染。 子染微微垂了垂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还请督主从轻处置。” “不可能。”,施醉卿一口否决,“本督给过他太多机会了,他不识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本督作对,本督再放任他如此下去,他岂非更加无法无天了,要蹦本督头上了?” “督主,他这些小伎俩,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较真儿。” “子染,你如此替他说话,要不要你也去净身房的案板上躺上一躺?” 子染咳嗽了一声,往后退了退,不再说话。 觅儿见子染求情无果后,神色更加慌张,朝子染的身边挪了挪,怕怕地扯着子染的衣角,“子染……” 他别的不会,就是大难临头的时候,很会识时务,他知道,现在这里,大约也只有子染能在施醉卿面前说上几句话。 子染见他怯怯的模样,蹲下身,神情柔和。 觅儿原以为他会说几句让他宽心的话,谁知子染模样很是认真,欲言又止,很是郑重,似将要做一个很重要的承诺,他的样子看得觅儿升起了希望之时,子染却道:“觅儿,净身房的刑罚虽然重了些,可到底死不了人,你放心去吧。” 觅儿瞪大眼,子染又道:“你那孽根没了更好,反正你往后也用不着了,也省得那老太婆那****惦记着你那不起事儿的玩意儿。” 什么叫没了更好?什么叫用不着?什么叫不起事儿的玩意儿? 觅儿当即一口气梗在心口,差点被子染活活气死,“子染,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才是不起事儿的玩意儿——” 子染冷飕飕道:“你去净身房走一遭出来,就知道谁才是不起事儿的玩意了。” “你、你——”,觅儿冲上去想去子染两巴掌,冷飞流和叶朝上前,去押觅儿。 施醉卿知道普通的小太监奈何不了觅儿,可冷飞流和叶朝,一个是刀法披靡,一个暗器防不胜防,,上善若水再厉害,他也没把握同时敌得过这两个人,更何况,觅儿是个识趣的,他知晓硬碰硬得不到好处,更不会贸然出手。 而觅儿,也真不负施醉卿所望,一见形势对自己不利,审时度势,猛然就变了一张脸,骨头一软,痛哭流涕地爬到了施醉卿的脚下,“督主,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督主,你不要阉我,我就只有这么一根命根子……” 施醉卿嘴角抽了抽,连子染都忍不住险些笑出声。 什么叫只有一根命根子?难不成还有人是两根? 觅儿将那可怜兮兮的样儿表现的入木三分,让听者流泪看者伤心,他保住施醉卿的大腿不肯撒手,“我以后一定和皇上相亲相爱,绝不再惹是生非,对督主唯命是从,督主,不要切我的命根子……” “滚开——”,施醉卿踢了踢脚,觅儿抱得更紧,险些让施醉卿栽倒,施醉卿脸色难看对着冷飞流大吼:“把他给我拖走,阉了,阉了——” 觅儿大喊大叫,俨然就是苦情戏里的主角,整个安录宫全是他凄厉的喊声,叫得施醉卿心烦。 “先拔了舌头——” 而这时,公孙太后在一众宫女的搀扶下走入了安录宫中,觅儿见状,立刻跑到了公孙太后的身后。 施醉卿脸色沉沉。 公孙太后道:“哀家听说皇上又着凉了,前来看看,可好些了?” !! 354.第354章 护短 “太皇太后费心了,皇上平安无事。” “哀家去看看。” “皇上在休息,太皇太后心意到了便是,这探望,便免了吧。” 公孙太后本就只是做做样子,自然没有执意前往,板着脸道:“这安录宫里的奴才都怎么做事的,不好生照料皇上,竟让皇上接二连三的出事,依哀家看,全处置了好,省得日后再有不用心的,怠慢了主子。” 伏地的小酌子听得心肝一颤,公孙太后三言两语将小皇帝病倒的罪责愧疚在安录宫的宫人身上,这算起来,够他们死一百次了。 安录宫的宫女太监头伏在冰凉的地板上,心中惧意更深,但他们知道,这宫里做主的人是施醉卿,只要施醉卿没有下号令,公孙太后的话,完全做不得数。 “太皇太后此言在理。”,施醉卿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中一向赏罚分明,论罪以罪魁祸首首当其冲,所以本督,自然要从罪魁祸首算起,不承想太后也问询来了。” 公孙太后笑了一声,推卸觅儿的罪过不成,便道:“小孩子身子骨没有长开,经不住这寒霜也是人之常情,督主何至于大动肝火。” “这若是寻常人,自然不值得本督大动肝火,可他是一国之君,是我大夏国的天,岂能儿戏?太后说的如此轻巧,可是有纵容下人行凶之嫌。” “胡说八道,哀家怎做这愚蠢之事。” “太后疼爱皇上,自然是不会,可这身边之人,也就难说了,本督今日处置了这陷主子玉不义的奴才,省得日后成为太后身边的祸害,本督一片良苦用心,太后可别怪本督多想了。” 说来说去,施醉卿就是不打算放过觅儿。 觅儿有了公孙太后做仪仗,虽然有了一丝底气,但他知道,公孙太后手中无权,即使是太后这个头衔,只要施醉卿一句话,便可轻易摘去 她在这宫中,甚至还没有杜太后的份量重。 “还不快拖下去。”,施醉卿再次吩咐左右,公孙太后拦在身前,满脸怒容道:“哀家在此,谁敢冒犯。” “太后这是要包庇谋害君王的罪人?” “说他谋害君王,全是你一面之词。”,公孙太后凌厉的眸子似一把刀刃,“这可是季将军的独苗,哀家念季将军的旧情,又见他聪明伶俐,这才将他留在身边,岂是你可以任意打杀的——”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太皇太后说得好,季疏觅是季将军的独子,季将军是大夏乱臣,满门伏诛,太皇太后倒是提醒了本督,这儿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罪上加罪,阉了他,似乎太轻了……” 觅儿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公孙太后,那眸光转动,没有丝毫异样,施醉卿便知,觅儿并未在公孙太后身上使禁术。 这小子,的确是聪明了不少,知道深宫人多眼杂,不敢轻易暴露,即便不用禁术,却也能得到公孙太后如此喜爱,这心眼儿,还真是巧的很。 公孙太后见施醉卿追究起觅儿的身世来暗道不妙,神色一转,道:“当年皇上在古月为质,好好人去了,回到大夏国,怎么就有了寒症了?若真要论罪,这护主不利,第一个要处置的,只怕就是你施醉卿——” 公孙太后话一落,整个宫廷陡然间噤若寒蝉,宫中宫女太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皆是被施醉卿周身发出的冷意慑到。 施醉卿眉眼寒厉盯着公孙太后,突然冷笑了一声,“太后说的没错,若当年不是我疏忽大意,皇上小小年纪,便不至于忍受这样的痛苦。” 施醉卿闭了闭眼,那话更像是一种歉疚和叹息,幽幽地回荡在殿中,小绿子等人都知道这是施醉卿心中的一个痛脚,如今被公孙太后如此踩上一脚,不痛才怪…… …… 小皇帝疼痛渐息,醒来时,身上已无寒气,便知定是施醉卿为自己运功驱寒了,他自然知道运功驱寒后,施醉卿的身体非同一般的虚弱,知道施醉卿还在安录宫,小皇帝裹了羊绒大衣来了偏殿,正巧便听到公孙太后那番话,不顾公孙婉儿的阻拦,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愤怒的指着公孙太后,“老妖婆,你不许这么说卿卿——” 他爬上了大殿的软榻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我只知道我从出生到现在,身边对我最好的人,是卿卿,我落下古月江河,拼命救我的人,是卿卿,我寒症复发,为我运功驱寒的人,是卿卿,让我看书教我做人的,也是卿卿,我是大夏国的君王,大夏就是我的,谁也不许说她的不是,不然……不然我就……”,小皇帝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威胁的话来,“朕就下旨废了你,把你贬到冷宫去——” “皇上,你……”,公孙太后一脸的痛心疾首,“哀家是你的亲祖母,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对待哀家……” 小皇帝完全不买公孙太后的账,小孩子不谙世事,不如大人圆滑世故,但情感却敏感异常,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能记在心中。 所谓诗书礼仪中常教诲的知恩图报,成人读得多,却往往不如心灵剔透的小孩子。 小皇帝心中小小的冷哼了一声,不屑公孙太后的表演,但他爬到了施醉卿的怀里,看了施醉卿一眼,却突然变了一张和顺的脸来,看着让人蓦然的觉得深沉可怕起来。 “当年古月大夏两国交战,朕刚出生就被送到古月,所以朕不知道天,不知道地,更不知道父母,只知道,朕只有卿卿一个人,生我的是母妃,养我是卿卿,不是父皇,也不是太后,这世上,谁都没有资格对卿卿指手画脚,谁都没有资格说他愧对朕。” 小皇帝字字铿锵,那凛人气势当真有几分君王的凌厉,这番话看似一个小孩子的袒护之言,可公孙太后听着,顿时有些面红耳赤。 当年古月大夏两国交战数年,两败俱伤,都有息兵之意,大夏选了一位和亲公主到古月,古月还不满意,提出质子交换,当时临贺帝膝下的皇子大多已成年,这些皇子背后都牵涉朝中多股势力,送谁去一直争议不断,公孙太后主张将杜皇后膝下的六皇子寂孜笙送去,以此分割杜家的势力,杜皇后和大司寇全力保全,才让寂孜笙幸免,而就在当时,宫中一个小嫔妃诞下了十一皇子,皇帝草草取了个名字,金口一开,就将还在襁褓中的寂简墨扔给了施醉卿,抱到古月。 公孙太后当时连看都没看寂简墨一眼,就这么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如今又来说什么亲情,的确是有几分可笑。 !! 355.第355章 切一半 公孙太后看着小皇帝凛然的眉眼,暗想道:这孩子得了施醉卿教导,假以时日,必定是会成为继施醉卿之后,一个难以对付的敌手,若不除去,公孙家难有出头之日。 公孙太后这么一想,危机感顿现,敛了敛眉眼,讽刺道:“哀家听说,皇上是连夜练字导致寒症复发,皇上这功课,督主是该费心费心了,可别为大夏国教出一个不知仁孝的皇帝来。” “太后说的是,礼义仁孝是我大夏治国根本,可不是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太皇上本督固然不好评判,可太后这品性都如此,难道还指望皇上根骨苗正?” 这番直言不讳地狠批公孙太后,公孙太后又气又恨,施醉卿又道:“不过,皇上到底还小,有教导的余地,可太后这孽根性,只怕得带到棺材里了。” 说着,立刻就对小皇帝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目无尊长去为不孝,还不快给太皇太后道歉。” 小皇帝心领神会,立时便恭恭敬敬地对公孙太后鞠了一个躬,诚恳道:“孙儿刚才说错了话,还望皇祖母见谅。” 施醉卿摸了摸小皇帝的,“本督一直以为,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无德无品之人,怎么就有底气来指责他人不知仁孝了?皇上往后,可别做这一类人,平白的让人耻笑了。” “是,九千岁教导,朕记在心里了。”,小皇帝像模像样的道。 “孺子可教也。” 这一大一小看似在对话,话中却句句针对公孙太后,公孙太后心里咬牙切齿,只怕现在杀了施醉卿,也不足以解恨。 公孙太后冷着脸,拂袖而去,施醉卿拢了拢小皇帝的大衣,冷着眼道:“太皇太后留步。” “怎么,哀家现在连走耶不成了?” 施醉卿走到公孙太后身前,“太后可以走,但季疏觅,太后得留下。” “你当真不给哀家情面?” “孟擒虎谋害君王,本督让他死无全尸,季疏觅犯了同样的罪,若是因为太皇太后本督就不追究了,这若是传出去,太皇太后面上无光,常山王被太皇太后所累,在朝中只怕也是举步维艰。” 施醉卿言外之意,今日若她带走觅儿,整个公孙家都得遭到施醉卿的报复,这个代价太大了,公孙太后不敢赌,更不会赌。 她衡量再三,最后看了觅儿一眼,冷冷离开。 觅儿对公孙太后此举,并无意外,人性自私他早已看透,他即便再得公孙太后的欢心,但这世上,人,终究是抵不过富贵权力。 就如同……那个人…… 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他季疏觅,而是坐拥江山,向整个天下证明,鬼能之人,并不比任何霸主差上分毫。 施醉卿抚着小皇帝的发,盯了神情黯然的觅儿一眼,眉头微微敛了敛,道:“冷飞流。” 冷飞流领了施醉卿的命令,靠近觅儿。 觅儿瞬间回神,知道不会再有救星出现,而唯一的救星,就是施醉卿开恩放过他。 觅儿眼珠闪了几下,绕过冷飞流扑倒在施醉卿的脚下,眼珠子上闪着几颗泪花,煽情的很,“督主,你不是许了诺儿做你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那老太婆不要觅儿了,你也不要觅儿了么?……觅儿好可怜,从小没爹疼没娘爱,处处受人欺凌,督主,你可怜可怜觅儿……” 施醉卿一直没出声儿,觅儿微微抬眼看她,施醉卿神情不变,小皇帝更是眨着眼珠子跟看戏似得看着觅儿。 施醉卿道:“演啊,接着演。” 觅儿抹了抹眼泪,被怎么都演不下去了,施醉卿微微倾身,“我倒要看看,切了你那玩意儿,你还有本事在本督面前狂。” 一说切了那玩意,小皇帝便知施醉卿的意图,顿时止住了笑,扯了扯施醉卿的袖子,道:“卿卿,那个……” 往日里施醉卿也没少说切人的玩意儿,小皇帝也算是一知半解、 “嗯?”,施醉卿对着小皇帝,却是和颜悦色。 小皇帝看了觅儿一眼,于心不忍,“卿卿,会不会太重了……这个……其实,跟他没关系……” 觅儿似看到了救星,双眼发亮地看着小皇帝,小皇帝顿时觉得,往日被觅儿挫下去的锐气,被觅儿这般求救般的目光看着,全都回到了体内,信心膨胀,语出惊人,“卿卿,要不,只切一半吧……” 施醉卿正在阖着茶杯,听到小皇帝这话,险些将茶水喷了出来,而小绿子和叶朝,早已低低的笑出声来。 觅儿顿时觉得自己被小皇帝耍了,脸色难看。 小绿子道:“皇上,这切了一半跟全切,也没什么区别。” “留一半总比没有好啊。”,小皇帝天真道。 “这……”,小绿子无言以对,他怎么跟小皇帝解释男人的难言之隐? 小皇帝将探究的目光投向了施醉卿,施醉卿道:“就依皇上的,切一半。” “施醉卿,你要杀就杀,我告诉,你要是敢切……切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那你就死吧,我睁眼看着。”,施醉卿表情云淡风轻。 觅儿咬了咬牙,愣是半天没动一下,施醉卿心中轻笑,这小子虽然一副不怕死的样子非杀了她才罢休,但显然,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 小皇帝这些日子跟觅儿吵闹斗嘴,虽然总是落于下风,但觅儿是唯一一个敢跟他这么毫无顾忌的人,他心中想到,如果切了觅儿那玩意,觅儿就死了,那以后,不是没得玩了? “卿卿,要不,不切了吧……”,小皇帝缩在施醉卿的怀里,眨着滴溜溜的大眼珠子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沉默,觅儿屏住了呼吸。 小皇帝继续道:“都是我自己不好好看书写字,让卿卿也被人看不起,是我自己的错……”,小皇帝垂着头,自责不已,过了半晌,又斗志昂扬地仰起头,拍着胸脯保证到:“我以后一定奋发图强,励精图治,做一个不让卿卿丢脸的皇帝……卿卿,不切他了吧……” !! 356.第356章 代他受罚 施醉卿蓦然轻轻一笑,“你说不切,那便不切。” 她将小皇帝放在榻上,一步一步走到觅儿面前,“不过,总要小惩大诫一番,免得日后,再不长记性。” 觅儿保住了命根子,松了一口气。 施醉卿站在觅儿身前,“皇上平日里练字最脏衣裳,估计最近的衣裳,脏得最是勤,安录宫的奴才都已有差事吩咐下去,抽不出人手来,所以这一个月,皇上的衣裳,就由你负责。” 觅儿脸色一垮,施醉卿继续道:“你若是做不好,或者跟本督玩什么花样,本督照切不误。” “施醉卿,你、你……”,他身娇肉贵的,在燕归谷的时候就是想着法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时候洗过衣裳。 施醉卿逼近觅儿一步,两人身量相仿,站在一起,比的就是气势,“你要命根子,还是要洗衣裳?” “我……”,觅儿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最终道:“我……洗衣裳……”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觅儿脸色难看,转身就想走,那刹那,施醉卿捉住眼前飘过的一缕发丝,觅儿被扯痛,倒退着回到施醉卿面前,“施醉卿,你又要干嘛——” “本督话还没说完。”,施醉卿将发丝一圈一圈缠在自己的指尖上,觅儿没办法,只好一直后退,施醉卿道:“你以为本督会折磨轻易放过你?你是异想天开还是白日做梦?” 觅儿心里咯噔一下,“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以其人之道还治。”,施醉卿拖着他的发丝往宫外走去,众人紧跟其后,这才刚走到莲池边上,便见施醉卿一掌将觅儿推到了冰冷的湖水里,“在水里给本督泡三个时辰,一刻也不能少,否则,本督要切的,可不止你的命根子。” 觅儿冒出水面,刚想运力而起,听到施醉卿这话,在水里迟迟疑疑,一边冻得发抖想要起身,一边又惧怕施醉卿真对他下手,愣是没敢起身。 子染望见觅儿逐渐被冻得发青的脸,脚下刚动了动,施醉卿道:“谁敢弄他上来,本督将他一起丢下去。” 子染站在岸上,脚步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施醉卿,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水里,同时手臂用力,将觅儿抛回了岸上,“子染愿代他受罚。” 冷飞流和叶朝微微诧异,小绿子心肝儿一颤,施醉卿道:“子染,你认真的?” “子染做任何事,都是认真的。” 施醉卿一声笑,“好一个觅儿,竟能让本督手下的高手心甘情愿替他受罚,假以时日,他是不是能攒动你背叛本督了?” “子染不会背叛督主。”,子染字字刚硬,如同击打在冰面上的水珠,“若他真有危及督主的那一天,子染,定会手刃他。” “你这话,本督记住了。” 施醉卿说完这一句,转身离去,连跪在安录宫外齐刷刷的一片奴仆都懒得顾及。 众人也相继离去,觅儿在岸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子染望向他,觅儿顿时抖了抖全湿的衣衫,“我可没求你,你爱泡在水里,你便泡吧。” 觅儿撑地起身,拖着一身的寒气走了,头也没回。 子染垂下眉头,小绿子道:“子染,你这又是何必。” 子染不说话,小绿子进了安录宫,对跪地的宫女太监道:“都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 小酌子战战兢兢地起身,“督主她……” 施醉卿今天竟只让他们在殿中跪了半个时辰,这处罚对于安录宫的宫人来说,的确是太轻了。 小绿子道:“督主今日网开一面,你们以后做事,可得尽点心,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谁也保不了你们。” …… 天色渐晚,觅儿回到仁寿宫,公孙太后已歇下,汪贵询问了他一些后来发生的事,觅儿找了些托辞敷衍过去,便进屋换了身衣裳。 室内的温度让他的体温回暖,他缩在被褥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掀了被子,披了件长衣离开了仁寿宫。 夜色很沉,水面上更加黑沉,觅儿鬼鬼祟祟地在安录宫前的莲池着了一圈,也没找到子染,便从暗处走了出来,不耻地切了一声,“说一套,做一套……” “你在说谁?”,身边陡然有湿气靠近,觅儿回身,见全身泛着冷意的子染,觅儿后退了一步,“你……还没三个时辰,你敢违背施醉卿……” 子染唇瓣泛白,声音微微的颤抖,“若是你,便真要三个时辰。” 这么说来,施醉卿还是体恤下属了。 “你来做什么?”,子染看着觅儿,似想从觅儿的眼中看到些什么,觅儿眼神飘逸,“我……我来看看你冻死了没有……” “让你失望了。”,子染冷冷道,说完便转身离去,在地上拖出了一地的水渍来。 觅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对着子染的背影吼道:“喂,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子染头也未回,“你感不感激,那是你的事。” 子染这冷漠的态度,更是让觅儿不爽,觅儿几步追了上去,去扯子染,“喂,喂……” 男人庞大的身体,突然失去重心,朝觅儿倒了下去,觅儿那后退的速度,堪比兔子。 “咚。”,子染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觅儿小心翼翼地靠近,踢了子染一脚,“喂,死了?” 子染纹丝不动,觅儿蹲下身,探了探子染的额头,那里温度高的出奇,觅儿起身,狠狠的踹了子染几脚,完全一副忘恩负义的模样,“活该,还想让我叫你情哥哥,遭天谴了吧……” 正说着,黑漆漆的天幕陡然一声裂响,雷电突如其来,将觅儿生生吓了一跳。 刹那间的功夫,冰凉的雨滴随之悉数落下,觅儿留下子染,大摇大摆地离开,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见子染躺在原地,又走了几步,见子染还是没动…… 大雨来势凶猛,觅儿皱了皱眉头,脚步一转,还是回到了子染身边,“喂,我可不是要救你,我是怕你死了,施醉卿会找我算账而已……” !! 357.第357章 两不相欠 他费力地将子染拖到了安录宫的屋檐下,一路上磕磕碰碰的,将昏迷中的子染折腾得眉头皱成一字川。 觅儿蹲下身拍了拍子染的脸颊,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你是施醉卿的走狗,一丘之貉,我为什么要救你?” “你说呢?”,子染突然睁开眼,将发怔的觅儿吓了一跳,觅儿起身一脚朝子染的脸踹去,子染捏住他的脚踝,觅儿睁不开,两人僵持着。 觅儿冷道:“你给我放开——” 子染虚弱一笑,放开了觅儿,觅儿一脚狠狠踹下去,子染看着他,笑。 觅儿那一脚已经抵在子染的鼻尖上,最终却还是收了脚,子染笑声逸了出来,觅儿蹲在宫檐下躲雨,离自然远远的,“你笑什么笑。” “你过来,我告诉你。” 觅儿试探地挪了过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神经紧绷,防备着子染,“你说。” “再过来点。”,觅儿想了一下,又挪了几步。 自然声音很低,觅儿不知不觉将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自然道:“我笑自己,救了一头白眼狼。” 觅儿冷笑一声,那笑容却是灿烂无比,“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头白眼狼,施醉卿也救过我,也被我咬过无数次了,所以你就不该救我。” 水珠浸在子染的睫羽之上,晶莹若泪,那双美若晨星般的眸子清润而性感,“可我好像,越来越喜欢……” 觅儿下意识地追问,“喜欢什么?” 他的心脏跳了一下,子染却再无下文,觅儿仔细去看,这才发现,子染这次,是真的晕了。 “子染,你喜欢什么”,觅儿瞅准子染不会听到,挤着眼睛问了一句:“是不是喜欢我?” 他心中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季疏觅走到哪儿,都能勾一片魂……施醉卿,是个列外……” “呵呵……”,清脆幼稚的笑声低低的响起,被那淅沥的大雨洗劫,那笑声似嗡嗡的抖翅之声。 觅儿朝宫内看去,正见小皇帝在内殿的珠帘之中,捂着嘴呵呵的笑。 见觅儿望他,小皇帝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负手走了出来,瞅了子染几眼,“惨了,子染会不会和我一样得了寒症?” 觅儿心里咯噔一下,小皇帝蹙着眉,“他在发抖呢,那可就不好了,我记得卿卿说,我落水的时候,也发抖呢……” 觅儿神色紧张一下,看了子染几眼,架起子染就朝安录宫去。 小皇帝张开双臂挡在门前,“不准进去,安录宫是我的——” 觅儿不将小皇帝放在眼里,轻轻松松就将小皇帝挤开,小皇帝抱着双臂在身后嘿嘿冷笑,“你要是敢进去,我就用叶朝的暗器把你射成马蜂窝。” 叶朝的暗器…… 觅儿顿着脚,回头看小皇帝,“子染是施醉卿的得力干将,他要是死在这安录宫,看施醉卿以后还理不理你。” 小皇帝眉头拧了一下,走到觅儿身前,手指在子染的胸膛上点了几下,似乎很纠结。 觅儿耐心全无,“你倒是有完没完?” 小皇帝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小心翼翼地展开,“这是我刚刚写的字,你先说说,我写的好不好。” 又是字…… 想到小皇帝的字,觅儿嘴角抽了抽,不抱希望地看了一眼,昧着良心说道:“很好。” “哪里好?”,小皇帝兴致盎然地追问。 “都好。”,觅儿尽力不得罪这难缠的小屁孩 小皇帝抬着胸脯,得意非凡,“仔细说说。” 觅儿抽着面皮,硬着头皮道:“皇上这个柳字,当真是有大家风范,如笔走龙蛇,苍劲有力,行云流水间,风云为之变色,纵观古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觅儿说的天花乱坠,小皇帝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半晌后打断觅儿,“这是卿字。” 觅儿噎了噎,笑了笑,“皇上,能将卿字写成柳字,这也是一种本事,我可写不出来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骗我。”,小皇帝冷哼一声,“不过,看在你今天这么惨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说着,小皇帝唤了小酌子,一同将子染扶进了殿内,觅儿撒了手,完全不管子染,抬脚就要走,小皇帝扯住他,“你忒没良心了,竟然就这样走了……” 觅儿这会儿才没跟小皇帝周旋的心思,他无关紧要地拂开小皇帝,“反正他在你的毛毛虫窝里,也死不了。” 毛毛虫窝让小皇帝听着,很是不爽,“那可不一定。”,他负手的模样极有几分施醉卿的影子,“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还真以为自己长得跟朵花似得,整天跟在卿卿后面乱转,还是个皇子呢,我看是癞蛤蟆还差不多……” 皇子……? 觅儿蓦然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子染。 到底是哪一国的皇子,竟然沦落坊间,成了施醉卿的面首? 小皇帝哈欠连天地走了,嘀嘀咕咕的,“我才不会让人来照顾他,哼……” 觅儿坐在床畔,安录宫虽然算不上华贵,但却是整个大都皇宫设施最齐备的,应有尽有,这经过施醉卿改造的地龙保暖功能非同一般,仅安录宫才有。 觅儿盯着子染发了一会呆,便开始在子染身上摸索起来,企图从子染身上找到能证明他身份的特别物什,子染在昏迷中也感觉到身体上游走的那双手,迷迷糊糊道:“你摸什么?” 觅儿手顿了一下,子染又道:“给我脱衣服。” “哦,对,我给你脱衣服。”,觅儿找到了借口,几下就将子染拖了个精光,抖了抖衣裳,还是什么都没有。 子染浑身发烫,红成了虾子。 觅儿从上往下瞄了一眼,又从下往上瞄了一眼,再翻翻瞄了几眼,直瞄的自己都感觉到不对劲,才扯了被褥盖住子染的身体。 “你帮我一次,我也帮了你一次,两不相欠,我走了。”,觅儿干脆利落地起身,手腕却蓦然被子染抓住。 他回头,并未见到子染睁开,却听施醉卿沙哑的嗓音低低道:“不要和督主作对,你斗不过她的……” 觅儿嗤之以鼻,子染又道:“我说的话,是真的……” “什么话?” 大家新年快乐! !! 358.第358章 意外 “若有一天,你与督主成了对敌,我会……亲手杀了你。” 觅儿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一把甩开子染,在殿中撑了一把竹骨绸伞,冒着大雨离开了安录宫。 子染眸光迷蒙地看着他离开,有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从唇齿间轻轻的逸了出来…… …… 大雨连着下了三日,在寒冬之际的大雨连绵显得尤为冗长。 窗外的大雨洗劫山川,凄厉的雨声如天地的嚎啕,屋瓦之上,落雨敲击,片刻不曾得安宁。 天雷打响,叶朝扔了油纸扇,匆匆走入凤城轩,“督主,事况有变。” 施醉卿负手站在书案前,闻言,笔尖在宣纸上重重一顿,墨迹晕开,施醉卿的眉眼抬起,冷厉无比,比这寒冬里冰刀般的雨滴更渗人。 叶朝言简意赅,“药被人劫了。” 施醉卿捏着笔杆的手一紧,缓缓低下眉眼,若无其事的将剩下的半个字写完,而那半个字,赫然就是一个带着血腥杀气的——杀。 东厂党羽势力遍布,如同天罗地网,能从东厂严密的天网中抢走东西,谈何容易,当今世上能做到这般得,只怕也没有几人。 所以,这抢药之人,要么其势力已在东厂之上,并且已伸入到各国的政治领域中心,要么……这人必定对东厂了如指掌,所欲出手才能如此迅捷。 “何人所为?”,施醉卿银白的护腕上不知何时沾上了几死墨迹,她恍若未觉地走到桌旁,提着茶壶抖来抖去,没抖一下,都能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叶朝看着施醉卿,不说话,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施醉卿挥袖扫落桌上茶具,“穆、晋、玄——” 除了他,还有谁能给她如此有力的一击? 施醉卿的愤怒用语言难以用语言形容,她早想到与穆晋玄翻脸,会被穆晋玄当做垫脚石而方法设法的除去,所以这半年时间,她虽然不在大都,却早已有所准备,谨防穆晋玄对她的突然进攻。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棋差一招,在她最看重的事情上失了手,让穆晋玄有机可乘。 “本督不是让各大分局重新调整布局,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施醉卿手掌死死的撑住桌面。 “古月局势越来越紧张,皇帝与沈家水火不容,国中上下噤若寒蝉,一有风吹草动必定惊动古月朝廷,且沈惊尘对卓不凡有所防备,让卓不凡无从下手,所以古月的势力,一直维持着按兵不动的形势。” 而穆晋玄在东厂势力最薄弱的一环抢走药,的确是让东厂措手不及。 施醉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而问道:“沈惊尘的病如何了?” “已有好转。” 小贱从窗外飞了进来,引以为傲的白冠被雨水淋成了一根光秃秃的触角赢飞进来了,它抖了抖翅膀上的水珠,飞到了桌面上。 施醉卿从它的咯吱窝里取出一截小纸管,然后将其中薄如蝉翼的小纸条展开。 叶朝问道:“督主,可需要调派人手前往古月助卓不凡一臂之力?” 施醉卿看完信,漫不经心地掀开了灯罩子,将纸条扔入火苗中,缓缓道:“不必再派人前往,本督相信,姜还是老得辣,古月的事,你先且放在一边,加派人手去追踪药的下药,三日之内若是再无结果,全部提头来见。” “是。”叶朝敛了敛眉目,心中暗忖施醉卿方才的那句话,她所指的老姜,也不知是谁,不过能让施醉卿如此放心将古月交给那人,只怕那人,来历不浅。 第二日天气转好,空气和地面上仍有些潮湿,雨雾的气息却似还笼罩在大都城,如影随形,无所不在。 施醉卿让人备了软轿,沉着眉眼,径直往紫衣侯府而去。 紫衣侯府的人看见专属于施醉卿的轿子从远处街道而来,如临大敌,侍卫们神情戒备,施醉卿下了轿,不经通传,直直闯了进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来势凶猛,逼得侍卫们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紫衣侯府家主的恢弘院落中,其牌匾之上大气磅礴的临潮观海四个字,彰显了穆晋玄不凡的文学功底和水平。 临潮观海之中,满院梅花被昨夜的落雨冲刷,落了一地的残花飘零,铺就了一张华美颓靡的地毯。 穆晋玄拥着木嫣然站在屋檐下,看那片残而不俗的花海,木嫣然羞怯的垂着头,侧脸美好,而穆晋玄神情眸色间虽然很冷,但面上却温柔无比,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郎情妾意的好画。 他倒是有如此雅兴在此拥着良辰美景,赏花浅笑,施醉卿冷冷的哼了一声,掌中刀风云起,不由分说,一声霹雳的呼啸风声越过,刹那间院中的几棵梅树便被拦腰折断,梅花簌簌纷纷抖落,伴随着木嫣然一声的惊叫,穆晋玄回头,望见身后眉眼冰冷的施醉卿。 “侯爷……”,木嫣然胆小地缩在穆晋玄怀里,吓得浑身发抖。 穆晋玄对施醉卿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对一旁的丫鬟道:“送夫人回去,本侯与督主,有些要事相谈。” 那丫鬟扶着木嫣然离开,院中无人,只有施醉卿与穆晋玄对峙着,施醉卿沉了内力,蓦然将一束梅花枝削成了一支尖锐的梅花簪,簪子飞出,凌厉地朝穆晋玄的天灵盖刺去。 穆晋玄出手迅捷,两指夹住梅花簪,看似轻巧,实则在梅花簪用施醉卿掌中飞出的刹那,穆晋玄已被施醉卿的掌力逼得后退了半步,而还未接住梅花簪,他的手指就已被刺出了血,那血滴落在梅花蕊上,如同点缀的朱唇,吻过留香。 穆晋玄轻笑一声,反手将那簪子朝施醉卿刺去,施醉卿运力的刹那,才发现自己内力早已空虚,这才想起自己为小皇帝疗伤,内力还未完全恢复,而先前动怒透支内力,这会儿穆晋玄陡然出手,让她踉跄后退,险险接下了梅花簪,再次朝穆晋玄扔去。 穆晋玄低低一笑,“卿卿,身为武者,你应该清楚,喜怒哀乐是武者的大忌。” !! 359.第359章 逃不出掌心 施醉卿捏紧了掌心,指缝中殷红的献血四处流窜,方才若不是自己在最后狠力一博,这张手掌只怕都会被劈断了。 穆晋玄皱了皱眉,走到施醉卿身边,捉住施醉卿的手腕,笑道:“本候下手有些不知轻重,让我看看,伤得如何。” 施醉卿缓缓张开五指,却在穆晋玄松懈的刹那,折扇不知从何处滑入了他的掌中,在穆晋玄的脖颈见落下五道锋利的爪印。 “唔……”,穆晋玄吃痛推开,摸到****的血痕,道:“卿卿,你果然是牙齿硬了,会咬人了。” “这是还给你的。”,施醉卿丝帕轻松一卷将自己的手掌缠住,穆晋玄神色微微凛了凛,“卿卿,你一向冷静,今日怎么如此动怒,可是本候有得罪之处?”,穆晋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梅花簪插在屋檐下,如一支红杏出墙来。 “穆晋玄,你别给我装傻,把药交出来。”,施醉卿开门见山,在夜雨过后的湿气中,她的眼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冰冷雾气,让人无法看透。 “原来你是为了药而的。”,穆晋玄道:“本侯只是怕天高皇帝远,东厂属下办事不利,误了卿卿你的大事,所以才让去帮了一把手,卿卿便不问青红找白的来找本候算账了?” 施醉卿一声冷笑,“那真是多谢候爷了,既然如今本督来了,侯爷是否该功成身退了?”,施醉卿摊开掌心,神情肃杀,“把药给我,穆晋玄,别让我说再重复一次,我可没那样的耐心。” “卿卿,你一来紫衣侯府便是找本侯兴师问罪,对本候全无关心,本候……可是有些失望。” “侯爷身子骨一向好得很,轮不到本督关心。”,施醉卿再次沉眉,“穆晋玄,想必你也不愿意看到,明日这紫衣侯府便被夷为平地吧?” 穆晋玄对施醉卿的威胁恍若未闻,笑容如初,“卿卿,你对本侯翻脸无情,可本侯去问做不到对你不闻不问,本侯听说你为皇上运功驱寒,冒雨前去千岁府探视谁知你竟在府邸设下层层堡垒将本侯阻挡在外,对本侯避之如蛇蝎,你不让本侯见你,本侯无法,只得出此下策,让你自己前来找本候了。”,穆晋玄表情惆怅,“如今看来,本侯在你心里的位置,果真是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穆晋玄,你不是不如一个小孩子,你是……”施醉卿走近了一步,和穆晋玄目光对视,眸中满是嘲讽,“你是连跟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穆晋玄眉色冰厉,刹那间周身弥漫着一股阴沉暗郁的气息,施醉卿几许走近了一步,“穆晋玄,你应该知道,我若是不在乎一个人,他就是一坨屎而已,我若是厌恶一个人,说他是屎都侮辱了人类发明的这个词儿,本来我还想,虽然我们是做不成朋友,可也不必成为争锋相对的敌人,现在看来,我是高估你的智慧了。” 穆晋玄道:“卿卿,与我决裂,对你难不成有好处?” “没好处,也没坏处。”,施醉卿眸中的冷意不减,“不过得罪我,对你穆晋玄,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施醉卿睚眦必报,这大都城中何人不知? “穆晋玄,把药给我。” 穆晋玄沉默了许久,神色有异,施醉卿表情更冷,眸光如刀刃,“你不会……把药给了镜湖山庄吧?” 湛南莲的寒毒虽已有好转,但并未完全根治,时有发作。 穆晋玄抢药,无非就是借花献佛给湛南风,湛南风是个作风正派的谦谦君子,若是穆晋玄能将湛南莲的寒症治好,湛南风必定感激在心,穆晋玄无形之中,便有了一个经济实力强大的后盾。 “卿卿,药不在我身上,也不在镜湖山庄。”,穆晋玄顿了顿,不似撒谎,“我是派人去朵药了,可……”,穆晋玄轻笑了一声,“可我却低估了卓不凡,我的人刚赶到古月边境,这药就已落入了伽梵国皇夫李舒栢的手中,护送这药这人全军覆没,前来接手的东厂之人便以为是本侯下的手……” “李舒栢?”,施醉卿骤然眯起了眸子,千金公主已死,金元神砂也被炼化,李舒栢抢这药,根本毫无作用而言…… 但穆晋玄有意无意提到了卓不凡,不管是有意离间还是无意提及,都让施醉卿知道,这件事定跟卓不凡脱不了干系。 卓不凡与伽梵胧裕女皇及皇夫李舒栢之间的恩怨情仇,施醉卿自然是清楚的,卓不凡一直想为卓家满门报仇雪恨,这些年一直休养生息,韬光养晦,如今他在九州名气享誉,更有大夏国这个后盾,有足够的资本向伽梵复仇,他的确很有可能,先从李舒栢下手,给胧裕女皇一个重创,然后全面出击覆灭伽梵。 “李舒栢与胧裕女帝成亲四载有余,女帝却一直无孕,赤炎大陆传言,伽梵女帝是患了不孕之症,卓不凡放出风声,他手中有一颗生子的良药正秘密运往大都城,所以李舒栢千里赶到古月去抢药,本侯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传闻,如今照李舒栢的行为看来,这伽梵女女帝,只怕真是绝孕之人。” 穆晋玄不难想到,伽梵女帝的绝孕,与卓不凡定是脱不了干系的,这些年他借着施醉卿的权势,在伽梵国的动作,可不少。 施醉卿捏了捏拳头,卓不凡想要报仇,她不过问,但卓不凡以给小皇帝的药味诱饵,这件事,却不在她的容忍范围之内。 日后,她自然会找卓不凡算账。 但…… “穆晋玄,即便药不在你手中,但你打它的注意,我一样不会放过你。”,施醉卿冷哼了一声,和来时一样,半点未做停留,离开了紫衣侯府。 穆晋玄抚着还留有灼热感的颈部,嘴角勾起一个冷厉的笑容来。 这世上,只有他不要的,还从来没有……他想要却被人弃之如敝屣的。 施醉卿,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 360.第360章 豪赌 施醉卿离开紫衣侯府,冷飞流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的刀,正驾着一位瑟瑟发抖的丫鬟脖子上,那丫鬟,正是紫衣侯夫人木嫣然身边的人,也是……永宁长公主的留在紫衣侯府的眼线。 “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施醉卿的手段,便中规中矩地回答,“奴婢……奴婢翠儿……” 施醉卿勾了勾手指,将冷飞流的刀拨开,笑着对翠儿道:“翠儿,本督喜欢听话的女人,你说说看,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翠儿惧怕不已,强作镇定,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丫鬟,即便身后有方定侯府,但施醉卿若要她死,谁敢过问? “督主……督主想要婢子做什么,婢子必不敢推迟。” “回方定侯府,将本督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永宁长公主。” 翠儿点了点头,“婢子遵命。” “只是,督主想要婢子转告什么?” 施醉卿看着紫衣侯府高耸的宅邸,冷冷笑了一声,让那丫鬟附耳过来,交代了几句,便上轿离开。 施醉卿站在九千岁府邸的门前,抬眼望着府们之上金光闪闪的千岁府三个大字,从冷飞流手中提过大刀,横空一刀便将牌匾劈落下落,随后踩着那牌匾进了府中,边走边道:“给本督再上一块牌匾。” 冷飞流不解地盯着那牌匾许久,蓦然想起,这牌匾上的三个字,似乎是穆晋玄亲笔所提…… 随后,施醉卿的下一句传来,“还有,在大门外给本督立一块石碑,碑上题字,姓穆者与杂碎不得入。” 冷飞流眉头抽了抽,老老实实地按着施醉卿的吩咐,重装了一篇牌匾在府们上,再将那刻着姓穆者与杂碎不得入的石碑立在门前,过路者纷纷侧目,不由得便猜测纷纷,这大都城中,哪一位姓穆的惹了这大阉人了。 施醉卿先前大闯紫衣侯府的消息一散出,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有名无权的盐罐子侯爷。 朝中众臣听闻施醉卿公开与穆晋玄对立,往日里与紫衣侯府交好的大臣,纷纷疏远起来,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穆晋玄被朝臣孤立,又有永宁长公主施压,那心情如何,是可想而知。 同样,东厂追查多日,只得知这药落入李舒栢手中之后,李舒栢连夜启程回伽梵,却在半道上,被人重伤,昏迷不醒抬回了伽梵,而他费尽心机得到的“求子药”,下落不明,线索到此断了,施醉卿心情便愈加的烦躁,这心情如何,也是可想而知。 而此时的安录宫,却全然没有感觉到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小皇帝看了一上午的书,到了午时,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抬着眼睛看了么公孙婉儿一眼,“朕累了,想出去走走。” 公孙婉儿见小皇帝最近确实安分不少,笑着阁下书卷道:“那臣妾陪皇上出去散散心。” “朕有事跟小酌子说。”,小皇帝背着手,倒退,“是男人的事,你不方便跟着,朕可进告你了,不许跟着朕哦……” 公孙婉儿失笑,并未多想,小皇帝安安静静的看了几日的书,已是很难得了。 小皇帝抬头挺胸地走到了安录宫的偏殿外,贼眉鼠眼地扫了四周一眼,见四下无人,先前做出的正经样子立刻荡然无存,“你们都出来吧。” 小皇帝话落,几个小太监东瞅西瞅,脸带苦色地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行了,不必多礼了。”,小皇帝笑着对小酌子道:“小酌子,你在殿外守着,朕要进去玩两把。” 小酌子和几个小太监闻言,脸色更难看,“皇上,你还赌?” 小皇帝脸立刻板了下来,“怎么,你们想要抗旨不成?” “奴才们不敢,只是……”,施醉卿一回到大都,就以血腥手段惩治了不少人,连秦广王的小舅子都没放过,他们这些小太监,平日里便愈加的规矩,别说赌,连骰子都不敢看一眼,可小皇帝却孟擒虎教会了赌博,又是小孩子心性收不住,拿皇命威胁着他们陪赌,他们不敢拒绝,又怕被施醉卿知晓,扣上一个蛊惑君王的罪名,这左右为难,叫苦不迭,最后还是被小皇帝逼着提头上阵,顶风作案,每日午时在这偏殿聚首,陪着小皇帝玩一局,一来二去,他们硬着头皮输了不少,就差倾家荡产了,小皇帝却赢得愈发的脱不了手,对这赌字,更是上心了。 小太监们心里只流泪,要怪,这都怪孟擒虎胆大包天,教什么不好,偏偏教小皇帝这些,让他们也跟着受罪。 “皇上,督主对皇上寄以厚望,管教甚严,这若是被督主发现……”,小太监斟酌着言辞,企图希望小皇帝收回成命,“奴才们都是贱命一条,没了就没了,可皇上是万金之躯,奴才们只怕,皇上会被责罚啊……” 小皇帝怕施醉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你们不说,朕不说,卿卿怎么会知道?”,小皇帝叉着腰,眉毛立起,显然是很不爽,“谁敢不跟朕赌,朕现在就把你们拖出去,全部杀头了——” 这一招果然是很有效,几个小太监怕的瑟瑟抖了一下,垂头丧气地跟着小皇帝去了偏殿,小酌子在外望风,脸似垮了一般,半点提不起精神来。 他这屁股才刚好,又得每日心惊胆战的。 “咱们今天来点特别的。”,小皇帝进了偏殿,便神秘兮兮地吹了一声口哨,众人便见一只白冠雄鹰自窗外如利箭般滑了进来,落在小皇帝的肩头。 众人纷纷惊恐地后退数步,这不是时常在施醉卿胳膊上瞪人的那只秃鹫? “放心啦,它可乖了,不会咬人的。”,小皇帝眯着眼开心地抚着小贱的头,“咱们今天不赌骰子了,赌赢虫大战。” “鹰虫大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小皇帝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胭脂盒来,将那盖子拧开,而那盒中,赫然就是施醉卿的宠儿——小明。 “咱们赌小贱和小明,谁更厉害,赌赢了,朕的这块玉佩就是谁的。”,小皇帝晃着自己手里的玉佩,“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哦,拿着他,在宫里的地位,那可不是别人能比的……” 的确,皇帝身上的东西,自然是不一般,众人眼珠子都跟着那玉佩转了转,咬了咬牙,道:“奴才赌。” 小皇帝哼哼的笑了几声,将玉佩押在桌上,“朕赌小明赢,所以你们只能赌小贱。” !! 361.第361章 死性不改 “皇上,你当真要赌这只……蛆蛆……?” 小皇帝很坚定地点头,“没错。” 小太监们互看一眼,心中暗笑,这鹰吃虫是天经地义的事,还从来没有听过,虫能斗过鹰的。 “好,奴才下注五两银子。”,小太监们撸了袖子,跃跃欲试。 一切准备就绪,小皇帝将小贱和小明同时放到桌子上,喊了一声:“开战——” 小贱立刻跟打了鸡血似得朝小明白软软的身躯啄去,小明缩着身子不断往后退,这强烈的强弱对比,看得众人也是目不转睛。 “小明,快快,吐丝,吐丝……”,小皇帝举着拳头挥舞着,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将那对滚圆的大眼睛衬得愈发的生动。 小明一个劲儿的夺,显得懦弱害怕,小皇帝见它那胆小的样儿,气嘟嘟地催促,“快吐丝啊,吐啊……” 眼看着小明已经退到了桌子边缘,即将给小贱塞牙缝,小明却突然吐了一根厉丝在桌上打了一个洞,卷着着身子钻了进去,任凭小贱在外如何叫嚣,就是不出去。 小贱奈何不了小明,双方僵持久久不下,小皇帝试了许多办法想将躲在洞中睡大觉的小明弄出来,也毫无结果,气得跳脚,骂道:“枉费平日里朕将最好吃的都留给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 小贱的尖嘴在黄花梨桌面上戳了不少裂痕出来,小明在洞中却不断移动着位置,让小贱难辨踪迹,小贱戳得筋疲力竭,抖了抖满身的羽毛,哼唧哼唧的叫了几声,倒在桌上作假死状。 这还没打起来,就弄成了这个结果,小皇帝心情郁闷不已,冷哼了好几声。 小太监都陪着笑,安抚小皇帝。 此时,殿外。 小酌子打了一个哈欠,见前方一抹紫色身影渐行渐远,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督……” “磕——”,一粒石子打在小酌子肩头,被点穴的小酌子静立不动,维持着惊恐的表情不变。 施醉卿一步一步走近,小酌子眼珠子越瞠越大,都说伴君如伴虎,他如今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施醉卿脸庞微冷,一脚便踹开了殿门。 正站在桌上插腰对着小贱小明这对不配合搭档大发雷霆的小皇帝抬起脸,顿时身子抖了抖,跌坐在桌上,“卿卿……” 小太监们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扑通一声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施醉卿负手站在殿门前,挡住了殿外的天光,投下的阴影几乎让整个偏殿陷入了阴霾当中。 “奴才记得前几日,皇上还对奴才说,今后定当励精图治,做一个名垂千古的明君,不知皇上是从哪本书里看见,名垂千古的明君是从赌坊里走出来的?” 小孩子贪玩还可理解,可好赌,这就不是什么贪玩那么简单了。 “卿卿,我……”,小皇帝抖成了筛糠。 小绿子看了施醉卿的脸色一眼,也暗自摸了摸汗。 施醉卿神情冷漠,偏了偏头,对小绿子道:“去去查查,这些奴才都是哪个宫的,将他们的主子,给本督一并处置了。” “是,九千岁。”,小绿子当即便着手去办,连给那几个小太监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施醉卿深深看了小皇帝一眼,冷着脸,半句话也没对小皇帝说,转身便走,小皇帝跳下桌子,上前一把抱住施醉卿的大腿,“卿卿,我错了,我错了……” “这句话,我听腻了。” 施醉卿扯开小皇帝,转身看着泪花点点,表情可怜又无辜的小皇帝,“你知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可你却不知道走对的路,看来,我始终是太高估你了,你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施醉卿失望的眼神,冷漠的语气,让小皇帝感觉到无助,他眨巴着眼珠子可怜地看着施醉卿,带着讨好的神色,“卿卿,我……我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你若是喜欢赌,便继续赌吧。”,,施醉卿将贴上来的小皇帝推开,再次拂袖而去,小皇帝一股屁坐在地上,嘴巴一横,哭声响亮,“哇——” 公孙婉儿闻声进殿,见施醉卿微微顿住的身子和小皇帝满脸泪横的脸,隐约也猜出了些事,她走到小皇帝面前蹲下,请抚着小皇帝的背脊,“皇上莫哭了,督主只是跟皇上开个玩笑罢了。” “卿卿不疼我了,不疼我了……”,小皇帝哭声细弱,却让人感觉到无助,他断断续续的话,听起来只让人觉得心疼,施醉卿侧头道了一句:“死性不改。”,随便便扬长而去,不曾回头。 小皇帝泪眼婆娑地推开公孙婉儿,跟着施醉卿走,一直走到宫门口,还抽搭着肩膀跟在施醉卿身后,施醉卿回身对左右太监道:“送皇上回宫去。” “我不回去。”,小皇帝抹了抹眼泪,“我要跟卿卿去千岁府,在古月的时候,你都跟我一起睡一起吃的,回到大都,你就不疼我,你不陪我吃饭不跟我睡,我一个人好害怕……”,他看着施醉卿默默流泪,嘟着粉嘟嘟的唇瓣,“卿卿,我好害怕,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施醉卿冷硬的心微微软了软,说到底,小皇帝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每日胆战心惊,如今即便身处高位,但为他带来的却不是安定,而是更加失措的恐慌,他心中始终缺少一份安全感,尤其,如果连他从小依赖的施醉卿都不在他身边,他便会愈加的无助害怕,想尽办法博得她的注意。 也因此,才给了孟擒虎可乘之机,灌输给了他一些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龄的市井思想。 施醉卿往前走了一步,在小皇帝面前蹲下,小皇帝猛力地撞进她的怀里,将整个身子挂在他身上,“卿卿……” 施醉卿的话,和风一般的冷冽,飘荡在空气中,似有若无,“人不可能一直在原地止步不前,有一天你会长大,我会老去,能陪伴你走完这一生的,只有你自己,所以无论将来这个世界在你的眼中变得多么的险些,也不会有人陪你一起面对,如果你一直都是这般不知轻重,那么,我宁愿你现在死在我的手里,也不愿你将来惨死在别人的手中。” “卿卿……” 关乎死亡这般沉重的话题,让小皇子也不由自主的顿住了哭声,他小皇帝吸了吸鼻子,将头从施醉卿的劲窝里抬起来,注视着施醉卿。 施醉卿微微叹了一口气,抱着小皇帝朝安录宫去,“你不想做帝王,可这却是你的命,你可以不认命,你可以反抗,但前提是,你必须有反抗命运的力量,必须能斗过老天,如果不能,你就必须任命。” 有些教训、有些忠告,也许是你一生中永远无法参悟的,但若是在你身边,有一个智者,能提前将这些生活的残酷告知于你,那么,你至少还有反败为胜的余地。 小皇帝似懂非懂定将头靠在施醉卿的怀里,施醉卿的体温常年维持在让人退避三舍的冰冷状态,但却之后在她怀里,小皇帝才会感觉到一份的温暖,他在她的怀里深深的嗅了一口气,手指抓着她的衣襟,很紧。 !! 362.第362章 寂璟敖归来(1) 天空一贫如洗,灰黄灰黄的淡淡烟雾似挥之不去的阴霾,挂在那天幕,纹丝不动,从安录宫亭台楼阁的掩映下看去,那景象也仿若一幅意象派画风,随意自然,喧嚣与宁静共存,让人不能忽视其存在感。 安录宫中,隔着十二道落地屏风,小皇帝在殿内安安静静地看书写字,公孙婉儿陪伴在一起,偶尔看一眼屏风绢绸之上精心绣制的簪花仕女图。 那屏风之外,大殿之上,施醉卿斜斜倚在子染的身上,闭目养神。 子染偶尔剥一颗葡萄喂进她嘴里,两人相依相偎,看起来便似一幅唯美画图。 殿下,西门沉景搭开了画架,调色描笔,开始描绘软榻之上容色非凡的两人。 觅儿就跪在离施醉卿不远的地方,施醉卿是美酒佳肴,享受惬意,反观觅儿,却憋屈地搓洗着木盆里小皇帝的衣裳。 施醉卿这变态的女人,就是故意羞辱他。 觅儿愤愤不平地用力搓、用力搓,双手在冰冷的水里搓得红彤彤的,直把那衣裳当成了施醉卿那张可恶的嘴脸。 子染斜斜睨了觅儿一眼,见他那副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微微一笑,随后再见他充血的双手,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 子染将视线收了回来,剥了一颗紫葡萄滑到施醉卿的唇瓣上,“督主,你昨夜批了一晚的奏章,脸色有些不好,不如让那小子给你捏捏肩提提神儿。” 施醉卿眉也没抬便看穿了子染的用途,“怎么,你还想提他求情?” 子染微微笑了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施醉卿道:“子染,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应当清楚,越是有人开口求情,我便越是喜欢折磨人,怎么,你想让我弄死他?” “督主……”,子染语气微微加重,他自然知道施醉卿的怪脾气,就因为清楚,所以他才一直不曾开口替觅儿说半句,可觅儿本就是细皮嫩肉的,那双手红肿得不成模样,只怕是要裂成冻疮了。 觅儿觊了子染一眼,还想着子染再替他说半句,可子染愣是没下文了,觅儿气得狠狠的在水里一搓,这下手一狠,险些就将自己手背上一块皮给搓下来了。 觅儿痛呼一声,声音有些许的大,施醉卿警告地说了一句:“本督要睡觉,若再让本督听到有半点声儿……” 觅儿紧紧闭着嘴,小心翼翼地吹着自己的手背,模样有些可怜,那双绝艳的眸子带着水汽看了子染一眼,尽管知道这小子是有事求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这般讨好的表情,子染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督主,这小子平日里最会生事儿,未免他吵到了督主和皇上,不若还是让他下去吧。” 施醉卿不仅不网开一面,反而故意说道:“西门沉景,将他也画进去的。” 这个他,自然是指觅儿。 觅儿仰脸看着施醉卿,神情愤愤。 西门沉景笔顿了一下,看觅儿那副寒碜的惨状,有些为难,“督主,这……” 这不是生生的破坏了整幅画的美感? “没事,你尽管画,画得丑了重重有赏。”,西门沉景手抖了一下,让他西门沉景画的难看点,那的确是……很有挑战度…… 子染噤声,对觅儿可怜的表情视而不见,有些心不在焉地地抽手去拿桌上的桌子,手指刚碰到杯身,猛然的被刺了一下,子染惊醒,见自己的指尖,渗出几滴血来。 他抬眼去看案几上那几只闪着冰冷光泽的杯子,方才没细下心思看,只觉得这杯子形状有些怪异,没往多处想,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杯子,竟然…如同一只浑身长满了刺儿的刺猬…… 子染好奇地将那杯子拿了过来,那杯子上不止有刺猬一般的刺儿,还有刺猬的眼和嘴,俨然就是一只有着刺猬外形的……杯子…… 子染隐约记得,施醉卿最近让人做了几件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些送给了小皇帝,一些留在千岁府,看着杯子如此别具一格,定然是施醉卿送给小皇帝的…… 子染轻笑了一声,用这个喝茶,还真是…… 施醉卿的特殊癖好,子染已找不到词来形容,不过,他倒是真想看看,施醉卿用这杯子,是如何喝茶的,子染想着,便倒了一杯茶,递给施醉卿道:“督主,喝口茶润润喉。” 施醉卿伸手去接,闭着眼,手指捏在那尖利的刺尖上,却愣是轻松自如地那杯茶喝进了口中,神情自然,茶水没漏出,施醉卿的嘴也没受伤。 “督主这功夫,果然是让子染长了见识了。”,子染戏谑地笑着,施醉卿睁眼,似有若无地看了觅儿一眼,手指在子染的下巴上勾了一下,似调笑,道:“浑身都是刺儿的东西,才更带劲儿 子染会意地笑了一声,看了觅儿一眼,觅儿似扯破了一块布料,生怕被施醉卿发现,正手慌脚乱地试图掩盖,那模样看起来,比平日里仗势欺人的样子更讨喜。 子染目光定住,看得目不转睛,触不及防觅儿抬起眼,对上了子染的视线,狠狠的瞪了子染一眼。 子染偷窥被撞个正着,手指掩唇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施醉卿立马推了他一把,“离我远点,可别把我禽流感传染给我。” 子染感染风寒,还未好全,时而有些咳嗽,常被施醉卿嫌弃,也是习惯了,他却反而调笑着凑近了施醉卿,道:“督主一向心狠手辣,对待敌人从不手软,可如今紫衣侯坏了督主的事,督主却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他了,果然这紫衣侯,在督主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啊。” 这话不免有几分替觅儿叫屈,觅儿不过是无心之过就被施醉卿如此捉弄,仔细算起来,这点小过,可及不上穆晋玄闹出的这动静。 “子染……”,施醉卿微微抬了抬脸,唇离子染的耳很近,从觅儿的角度看来,俨然就是一副肌肤相贴,温情缱绻的暧昧画面。 施醉卿在子染耳边轻吐:“别来试探我,我不顺心了,你的小心肝儿也得遭殃……” !! 363.第363章 寂璟敖归来(2) 施醉卿眸光淡淡朝觅儿撇去一眼,子染神色顿了顿,旋即一笑,乖乖地替施醉卿剥葡萄。 觅儿看着两人亲热,咬牙低低咒骂了一声:“一对狗男女……” 施醉卿眸光陡然一寒,看着觅儿道:“你方才说什么,本督没听清,再说一声儿。” “没,没说什么……”,觅儿识时务地摇头,施醉卿朝眯着眼朝觅儿勾了勾手指,“觅儿,过来。” 觅儿脚步反而微微推了推,施醉卿眸子威胁地看着他,觅儿知道,这一过去,施醉卿指不定就掐死他了。 “诺儿,去,把他押过来。” “啊?”,被点名的诺儿惊讶地看着施醉卿,觅儿武功不输在场的任何人,让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上前去押觅儿,那不是……羊入虎口…… “放心,他要是敢反抗,本督定一掌劈了他。” 诺儿小心翼翼地靠近地觅儿,两根手指颤抖地捏着觅儿的衣角,显得很是为难。 “诺儿,你捏的是什么?”,施醉卿板着脸,“本督让你押人,不是让你去请客,捏耳朵。” 觅儿眼神叛逆,狠狠地盯着诺儿,诺儿吞了吞口水,回头看施醉卿的眼神,比觅儿更加可怕,诺儿狠了狠心,一气呵成,一把就揪住觅儿的耳朵将觅儿拖到了施醉卿面前,觅儿始料未及,扑倒在施醉卿的膝盖上。 施醉卿手指抬起觅儿的下巴,睥睨着他,“说吧,本督以人格担保,绝不弄死你。” 殿中一片寂静,谁都知道施醉卿这几日心情不是一般的差,朝中大臣也没少跟着遭殃,觅儿这会儿捋老虎胡须,跟找死无异。 觅儿唇瓣抖了几下,愣是没敢把那狗男女三个字说出来,他隐约也记得宫女太监们嚼舌根时说过,这世上凡是说过施醉卿是狗的人,都已经成了狗粮了。 “不想说也可以,不过……”,施醉卿手指在觅儿的下巴滑了几下,冰凉的手指渗人的很,“觅儿,知道小狗围着主人转时,是什么表情吗?” 觅儿僵硬地摇头,施醉卿笑着道:“小狗都喜欢围着自己的主人转两圈,再叫两声儿,这样才能讨得了主人欢心……”,施醉卿说着,手指在觅儿的额上一点,将觅儿推了出去,“来,先转个圈儿给本督看看。” 觅儿坐在地上,那表情扭曲不已,子染咳嗽了一声,心中暗道,觅儿本就是个好惹的性子,施醉卿若真是逼急了他,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自绝死路的事来,“督主,皇上在静心看书,若是扰了皇上,只怕有些……” “无妨,他看了两个时辰,多半也是累了,本督给他找个乐子。”,施醉卿驳回了子染的话,对觅儿道:“觅儿,本督可没耐心等你考虑清楚哦……” 施醉卿摊开了手掌,“本督给你倒计时,三声之后本督没看到想看的,没听到想听的,那你……便入本督的千岁府,做本督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如何?” 觅儿心中暗暗计较,他好不容易进宫,所有计划都还未开始,若就这样被施醉卿弄出了宫,那…… 咬了咬牙,觅儿从冰冷的地砖上坐起,身子僵硬地转了两个圈,随后蹲在施醉卿面前,将手放入施醉卿的手掌中,恶狠狠的冲着施醉卿叫了两声,“嗷嗷……” “你现在是小狗,不是老虎,叫的这么凶做什么,存心给本督找晦气吗?”,施醉卿不满意,“再叫,叫到本督满意。” “汪汪汪汪汪……”,觅儿一直叫一直叫,越叫越大声,内殿的小皇帝被吸引,趴在屏风后捂着嘴笑,觅儿叫的眼泪都出来,施醉卿也没吭一声。 过了许久,施醉卿才皱着眉头掏了掏耳朵,“觅儿,你是在冲本督叫嚣吗?” 这叫声,完完全全的就是恨不得把人啃了。 觅儿皮笑肉不笑,眼眶被憋得有点泛红,阴阳怪气道:“督主是咱们大夏国一等一的大权臣,位高权重,觅儿在您跟前,就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蚂蚱,觅儿哪敢儿在您身前叫嚣。” 施醉卿笑眯眯问:“那你说说,你刚才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为免施醉卿再刁难,觅儿这次愣是硬着头皮言不由衷地道:“觅儿在说,督主您与子染公子,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也是……?”,施醉卿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别有深意,“觅儿,这会子功夫,你胆子倒是又长了几分了。” 竟敢对她明嘲暗讽,施醉卿轻笑了一声,似有若无地看了子染一眼,对觅儿道:“觅儿,不管是当初伺候伊和将军,还是今日伺候太皇太后,那可都是你自己的主意,本督可没逼你。” 这话一落,子染脸色陡然的几分阴沉,他眼风斜了觅儿一眼,漫不经心地捏了捏案几上的刺猬杯子,顿时手指肚上渗出了几滴血来。 施醉卿撑着下巴颇为好奇,“本督灭了整个季家都没见你提一句报仇,怎么你反倒因为这些个事儿来埋怨本督了?可是太皇太后……不能满足你……?那倒也是,太皇太后到底年老,在此事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本督挑个身强体壮的来抚慰抚慰你,如何?” 觅儿扯着面皮牵强地笑,“觅儿觉得,督主想的太多了,********,年龄倒是其次,觅儿觉得,这心有灵犀、能携手相看,才是最重要的。” 子染看向觅儿,轻勾了勾嘴角,“还难为你能挺着腰板将这话说出来。” 这话中不无嘲讽,觅儿觊了子染一眼。 子染周身气息泛冷,想来对觅儿自甘堕落一事很是不满,施醉卿摩挲着下巴,笑了一声,捏了一瓶红绸盖的白玉瓶扔给觅儿,“看在你今日如此卖力的份上,这便权当是本督赏给你的。” 觅儿打开瓶子嗅了嗅,闻出了淡淡的薄荷香气,他手背红肿,又被噌红了几块皮,若是不好好处理,定会留下冻疮,这药膏,自然是治手上这些伤的。 觅儿心里冷哼了一声,先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施醉卿这变态女人—— 虽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觅儿面上却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夸张表情,“觅儿谢督主赐药,为表觅儿对督主的敬爱和仰慕,觅儿祝督主与子染公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一生富贵荣华……” !! 364.第364章 寂璟敖归来(3) 施醉卿闭眼靠在软榻上,颇为享受觅儿的奉承,即便不看觅儿此刻的表情,她也能猜出有多生动。 觅儿一连串形容词说出来,话还未落下尾音,陡然从殿外掠入一道势不可挡的强力,那强力将他吸住,用力朝殿外甩了出去—— 子染下意识地离开施醉卿身边,飞身掠出殿外去接觅儿。 施醉卿察觉到异样睁眼,下一刻一截黑纱覆在她的眼上,她便被迫落入一个冰冷煞气的怀抱中。 “寂璟敖……” 她猛然起身,肩膀却被寂璟敖按住,动弹不得。 大殿寂静无声,人影顷刻间全无踪影,施醉卿眼被黑纱蒙住,影影绰绰的只看见眼前那阴煞的高大身影,男人的掌心带着熟悉的冷意抚上她的脸庞,施醉卿头皮发满,条件反射,运力而起,撒腿就像撤走。 “嘶……”,头皮一麻,寂璟敖扯着施醉卿的长发,将她扯了回去,黑纱从脸上一寸一寸滑落,施醉卿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她被迫仰着脸,看着自己脸上方的男人。 眸光突然就似定格了,施醉卿停止了身体的挣扎,一瞬不瞬的看着男人,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片肃然冷峻,鼻梁冷然,似最锋利的刀、最坚挺的高峰,气势逼人,施醉卿缓缓对上男人深邃似幽潭的双眸,那双眸子,能让人沉溺在他无边的冷郁和黑暗之中,心甘情愿的与他一起沉沦。 高贵张扬的容颜,简单尊华的衣着,冰冷孤傲,明明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总让人觉得,其中藏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冰冷笑意。 施醉卿,触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哆嗦。 若说方才整治觅儿让她心情大好,此刻看到寂璟敖,却让她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多日不见,王爷……帅气依旧……”,施醉卿扯了一个笑,很勉强很勉强。 没想到,寂璟敖竟然,真的回到了大都。 施醉卿想起离开大漠那夜寂璟敖气急败坏的表情,施醉卿深深的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起来,被寂璟敖卡在臂弯里的一条腿也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怎么不跑了?”,寂璟敖泛着冷意的手指在施醉卿的脸颊上摩挲着,带起施醉卿脸皮上的一阵战栗来。 施醉卿脸侧了一下,“你要放开我,我能不跑?” 寂璟敖的手指落在了施醉卿的衣襟处,闻言目光冷然的看着施醉卿,看得施醉卿心底发寒,眼神戒备地看着寂璟敖。 寂璟敖轻笑了一声,提着施醉卿的衣襟,将她的上身从自己的膝盖上提了起来,一张冰冷的脸庞贴在施醉卿的脸上,那冷意让施醉卿感受得分明,“好,孤王让你跑,你若有本事,便跑出这殿外,若没本事,你倒是看看,孤王怎么收拾你。” 最后一句话,寂璟敖贴近施醉卿的耳边一字一句说出来,只让人毛骨悚然。 寂璟敖话落后,便放开了施醉卿,施醉卿一得自由,试探性地整了整护腕,看了寂璟敖一眼,脚着地,又试探性地动了动身子,见寂璟敖真没动,咳嗽了一声,负手大摇大摆地朝殿外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施醉卿侧头微微忘了一眼,寂璟敖老神在在地斜倚在榻上,并未追来,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裳,也没见衣裳散开,即便如此,她浑身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寂璟敖最喜欢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每一次放手让她跑,都是不安好心,这一次,也绝对是。 施醉卿顿住脚,犹豫了一下,转身朝寂璟敖看去,却见男人神情慵懒,手指间捏着一只药瓶,而寂璟敖的手指,正寸寸用力,那瓶子在他指尖渐渐出现裂痕,俨然有化为灰烬的趋势。 施醉卿先前还不解,不经意见看见瓶身上专属于卓不凡的印记,顿时心惊,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寂璟敖怀里去抢。 寂璟敖手指一扔,那瓶子就凭空消失,施醉卿将周遭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也没看到那瓶子的下落。 “寂璟敖,这药怎么在你的手里?”,施醉卿一句问完,又立刻道:“把药给我。” 原来是寂璟敖打伤李舒栢将这药抢走了,也是,凭寂璟敖的势力,只要有心,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寂璟敖冷冷看着她,那双眸子胜过世间星辰的灿烂,却比寒冰地狱更幽冷,施醉卿审时度势,双臂如蛇缠上寂璟敖的脖子,“阿璟,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好通知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你啊。” “你确定是迎接我,不是乱刀砍死我?” 施醉卿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咱们大计未成,乱刀砍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大计若成,你是不是便要反戈相向了?”,寂璟敖捏着她的下巴,容颜依旧,冷意不减。 施醉卿反手摘了一颗葡萄,轻松剥皮后放进嘴里,随后笑着凑上寂璟敖的唇,这般讨好的阮媚姿态,寂璟敖哪有抗拒的世间,他将施醉卿压在榻上,随即反客为主欺了上去。 男人的吻又狠又急,施醉卿享受了一会,便有些受不住了,那颗葡萄被反哺回她的嘴里,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口中反反复复,不一会就被寂璟敖的舌头扫向了咽喉,葡萄卡在咽喉处,施醉卿猛然瞪大眼,脸色涨得通红,双手剧烈地抓扯寂璟敖的头发衣裳。 寂璟敖冷笑了一声,睁眼看着施醉卿的难受,大掌抵住施醉卿的后脑勺,不给她退开的机会。 “寂……”,施醉卿手脚并用,对寂璟敖连打带踹,眼泪都快憋出来了,过了半晌,寂璟敖见她实在撑不住了快动怒了,才将掌心下移,在她后背击了一掌。 “咳咳……”,施醉卿被一掌拍向了寂璟敖,她的下巴搁在寂璟敖的肩窝里,咳嗽了一会,缓过气来便开始捶打寂璟敖的后背,“寂璟敖,你滚蛋——” 寂璟敖抱着她不松开,掌心似有若无地抚着她的后背,施醉卿的喘息逐渐稳定下来,寂璟敖目光缓缓看着她,看得施醉卿发毛,“寂璟敖,我都快去了半条命了,你还要怎样?” 大概这世上再不会有她施醉卿这般悲催的太监,竟然差点因为接吻出现噎死这样的惨剧。 !! 365.第365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卿卿,你真是异想天开。”,寂璟敖很温柔地将施醉卿额前凌乱的发丝撩到了她的耳后,“你让孤王险些跟你一样做了太监,孤王怎会如此轻易放过你。” “阿璟,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咱们虽然还不算夫妻,但勉强也算……****吧,你不能真对我下手的是吧?”,施醉卿换上笑脸,装模作样很贤惠地替寂璟敖整治袍子上的褶皱。 “你说呢?”,寂璟敖捉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你觉得孤王应当怎样回敬你送给孤王的这个永生难忘的夜晚?呢?” 施醉卿吞了吞口水,手指已经不动声色地在寂璟敖的身上摸索药瓶的下落,寂璟敖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施醉卿手指狠狠一抖,绝对相信寂璟敖能做出这种事儿,毕竟这男人,在床上可是招数百出,就差弄上药了。 “寂璟敖,你要真给我吃了那东西,我……” “你要如何?”,寂璟敖反问她。 想起救治小皇帝的药还在寂璟敖手中,若跟寂璟敖硬碰硬,惹怒了寂璟敖,指不定他就不管不顾先将那药毁了,施醉卿于是话锋一转,很温婉地道:“王爷,你不是不能人道吗?我要是吃了那药,王爷你可要记得给我准备个顶用的男人。” 寂璟敖眸光一紧,掐着施醉卿的下巴,“施醉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落,手臂微微一用力,便将施醉卿扛在肩头,大步走出了殿外。 施醉卿认命地垂着头,努力地埋着脸。 寂璟敖这般招摇地扛着大夏国最有权势的太监从宫中出去,让宫中宫女太监下巴险些掉了下来,施醉卿冷着脸往四周盯了一眼,“谁敢再看一眼,本督剜了你们的眼珠子。” 宫女太监齐齐收回视线,僵硬地忙碌起来,愣是没敢再看一眼那诡异的一幕。 觅儿推开身边的子染,狞笑出声,“施醉卿,你也有今天,哈哈,活该……” “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子染眸光幽深,暧昧地看着觅儿,将这话说的也别有深意。 觅儿冷冷看了他一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癞蛤蟆?”,子染轻笑,手臂蓦然扣住觅儿的腰,将他提进了自己怀里,“我这只癞蛤蟆,还就想吃你这只白天鹅了。” 话毕,俯脸去擒获那两瓣绯冷的唇,觅儿别开脸,推着子染的胸膛,“滚一边去,你也不怕施醉卿把你给阉了。” 子染轻笑,“她如今自顾不暇,哪有这闲工夫来阉我,再说了……”,子染捏着觅儿的下巴,“比起阉了我,只怕,她更想阉了你吧。” 觅儿噤声,下意识地夹紧双腿抖了抖,子染见他毫不掩饰的反应,戏谑地笑了几声。 觅儿恼羞成怒地推开他,“笑什么笑。” 子染的笑意不减,觅儿脸色微微的红,转身就走,子染拉住他,“去哪儿?” “滚开。” “急着回去伺候那老女人?”,子染在他耳边冷声冷气,觅儿回了一句:“那当然,可太后暖床,可比在这儿挨饿受冻强。” “不识好歹。”,子染冷哼一声,“今日你的任务还未完成,这样便想走,休想。” 子染将觅儿拖进了殿内,将他甩在木盆边,“继续洗,什么时候洗完,什么时候你便可走。” 觅儿杵在木盘便,目光阴森地瞪着子染,子染惬意地举着刺猬杯子在指肚间转来转去,“怎么,不想洗?”,他说着,威胁地看了觅儿一眼,“那我只好按照督主的吩咐,将你送去净身房好好享受一把了。” 觅儿抿了抿唇,杀气蓬勃,眸中色彩逐渐变幻,满是阴鸷的气息,子染看着,眼下闪过一丝疑惑。 觅儿在暴走的那刹那,陡然回过神,压下了眼中的异色,转而带着一张恬静讨好的笑脸蹭到了子染身前,“子染,施醉卿都走了,你放我走吧。” 子染斜睨了他一眼,觅儿沮丧着脸将自己的双手放在子染面前,“子染,你看我的手,好疼的,你放我一马吧。” “别给我装可怜。”,需要人的时候,便是这副乖巧讨喜的模样,不需要的时候,便一脚踹开,这就是觅儿,子染岂会让他如意,“督主有吩咐在前,今日这些衣裳若是洗不完,先废了你一双手,你若不想要这双手了,我现在便可成全你。” 那双手红肿不堪,的确看得子染有几分心疼。 觅儿见子染不吃他这一套,默默地将双手藏到了背后,冷着脸旋开,还真打算再去洗。 子染一把将他扯进怀里,禁锢住他的腰身,语气轻柔而散漫,“我记得你还欠我一声儿情哥哥,若你现在补上,我倒是能考虑考虑,放你一马。” 觅儿挣扎间,眸中突然一亮,停止了挣扎,反而手臂勾着子染,在子染的脸上吐气如兰,“若我叫了,你真能放我一马?” 子染被觅儿这媚态横生的模样迷惑,微微眯着眼,蹭着觅儿的劲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要我叫也可以。”,不就是三个字,牙齿一咬不就出来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觅儿蹭鼻子上脸,子染性感的眸光睇了他一眼,觅儿然然一笑,手指似有若无地在子染的胸膛画着圈圈,子染气息微乱,却不阻止他作乱的人,只是问道:“你想要我答应你何事。” 觅儿眸光看了一眼木盆,“这些衣裳,以及往后一个月的,都由你来洗。” 子染神色顿了顿,旋即一声笑,“觅儿,你这小聪明,倒真是物尽其用,但你以为,如此不公平的买卖,我会答应吗?” “癞蛤蟆竟然跟天鹅说公平,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觅儿轻笑了一声,“你爱答应便答应,不答应便算了。”,觅儿神情冷淡从子染怀中起身,子染扣住他的手腕,神情似笑非笑,“爷我长这么大,连自己衣裳都没洗过,你这三个字,果然是值钱的很。” !! 366.第366章 说话不算数 觅儿顺着子染,再次落入了他的怀中,知晓子染这是答应了,心中暗喜,面上却一派不可一世的模样睥睨着子染。 “叫吧。” 觅儿顺从地叫了一声,“情哥哥。” 子染眉眼舒展开,煞是腹黑,将脸压进觅儿,“我没听清。” 觅儿沉着脸,“你可说了,只叫一声儿,我现在已经叫了,你听没听见,可不关我的事,放开我。” “我是说了只叫一声儿,但你也得叫得我满意,不是吗?”,子染指尖在觅儿的衣襟处反复绕来绕去,意图不浅,“觅儿,你有听说过去青楼寻欢的客人,掏钱买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上床吗?” 觅儿脸色阴沉,豁然愤怒,一巴掌朝子染挥去,“你竟然敢把我跟青楼女子相比——” 子染钳制住他的手,轻笑道:“青楼女子尚且懂得知恩图报,爷我给两黄金,还能买到她们一个笑,可我对你掏心掏肺,却只换来你一句癞蛤蟆,可见,青楼女子都比你强上几许。” “混账,你给我滚开——”,觅儿震怒,挣扎剧烈,子染见此,软了声调轻声安抚:“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别说青楼女子,普天之下俊男美女,哪里及得上觅儿你的**之处。” 觅儿森冷地看着子染,“子染,你再敢污言秽语,我杀了你。” 他怕施醉卿,可不怕施醉卿的狗。 子染抬了抬眉,声音轻缓柔和,“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 觅儿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一脸的傲娇样儿,子染看得心头再次一动,“乖觅儿,再叫几声儿给哥哥听听。” 觅儿别扭,嘀嘀咕咕似得叫了一声儿,子染得寸进尺,“语气不够温柔。” 觅儿忍着性子,咬着牙齿很温柔很温柔地叫:“情哥哥……” “我只听到了你磨牙齿的声音。” 觅儿暴走,“子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子染压住他想要逃离的身子,无奈一声笑,”罢了,你如今心不甘情不愿,再怎么叫,也不过就是这般了。”,他说着,陡然在觅儿唇上轻吻了一下,“总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的。” 觅儿冷着脸想退开,子染顺势就放开了他。 觅儿趾高气扬地扯着子染的袖子,“你快去洗,我要坐这儿,看着你洗。” 他要让子染也尝尝这被人压迫的滋味。 子染缓缓笑着摇头,随即掌心轻拍,便有一个小太监躬身进殿,“子染公子有何吩咐。” “去,洗了。” “喏。”,小太监抬着木盆出殿,觅儿瞪大眼看着,“你明明答应了我,你……” 子染无辜地抬着眉头,“我又没说我亲手洗。” “子染,你这个无耻之徒——”,觅儿气急败坏,“施醉卿说过了,要我亲手洗,现在我也要让你亲手洗,你不洗让旁人洗——” “督主让你不得假手旁人,那是你自己傻。”,子染在觅儿的太阳穴上轻点了一下,“你若早点求我,早便不必受这罪了。” 的确,子染是施醉卿后院里的特殊存在,早前子染代觅儿受过,施醉卿虽冷脸离开,但子染并未按规定在水中呆足三个时辰,施醉卿却也没治罪,反而在子染感染风寒后,良药补汤极尽周到,可真谓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若是觅儿,只怕在水里冻死了施醉卿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所以,得罪了施醉卿,抱子染大腿,绝对是最有用的。 又没说我亲手洗。 觅儿达到了目的,不再理会子染,转身便要离去,子染就知觅儿得逞后会翻脸不认人,漫不经心地道:“明日我在安录宫等你,可记得回去仔细练习练习,明日若是再这般叫得我不满意,可别指望我帮你。” 觅儿蓦然回身,满脸愤恨,“你、你说话不算数——” 分明说过今日叫了,这往后一个月的衣裳便由他承包了,这个该死的子染,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他—— 子染剥开荔枝,将珠圆玉润的荔枝肉捏在手指尖弹来弹去,“你不来也罢,那便只要记得今夜多吃点鸡蛋,听净身房的老太监说,多吃鸡蛋能减少痛楚。” 子染的武功路数觅儿尚且未弄清楚,也没几分把握能击败子染,此刻即便想一掌毙了子染,也是想想有余,没有这胆力付诸行动,他再次扬着很讨好的笑蹭到了子染的膝盖上,仰着脸看子染,“子染,我将剩下的都叫完,往后便不来安录宫了,行么?” 每日看见施醉卿,他都怕自己沉不住气,就这么坏了大事。 子染身体微微前倾,“你不想来,我去仁寿宫找你便是。” 若是一日就叫完了,那往后岂非是没有更好的接口再调教这小子了。 觅儿被子染逼得无路可退,狠狠的抓了一把头发,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安录宫。 子染看着他的愤怒冲走的背影,勾唇一笑。 方才失踪的小皇帝不知何时出现在屏风后,对着子染举了举小拳头,“子染,我挺你,加油哦。” 小皇帝心中暗喜,太好了,子染跟觅儿勾搭在一起,往后就不会那般缠着卿卿了,哼哼…… …… 大都城,城郊一座豪宅拔地而起,气势恢宏森严,贵气如紫薇星辰屹立与大都的东方。 施醉卿记得,半年前,大都城是没有这座豪宅的,根据东厂探子的回报,这座豪宅耗时四个月,极尽奢华,主人却不详。 现在见寂璟敖如此畅通无阻地在这宅中穿行而过,施醉卿便知道,这宅子的主人,非寂璟敖莫属。 他竟早已谋划好了在大都的一切,施醉卿不免想到,这一切,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 施醉卿乖乖地在寂璟敖的肩头,她的身量在女子已算是出众,但在寂璟敖的手中,就像一只蚂蚱般被他轻易拎着,施醉卿泄气地叹了一声。 寂璟敖穿庭走院,这宅中竟无一人,行到了一处水云断桥,寂璟敖扛着施醉卿飞身至另一端,一脚踢开了那玉白的大门,将施醉卿甩了进去。 !! 367.第367章 还是男人么 施醉卿落在一张玉床上,背部被硌得生疼,她撑着双臂起身,见黑暗中寂璟敖一步一步逼近的身影,心中突然的一震。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像刻在她骨子里的烙印。 “皇尊……” 那个喜欢在黑暗中掠夺的男人,与此刻的寂璟敖,是何其的相似,刹那间就唤起了施醉卿身体最深处的恐惧。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可原来,只是缺了一个想起来的契机。 施醉卿十指颤抖地捏紧,僵硬的身子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如同在面对着皇尊的可怕时,她即便害怕,却从来没有退缩。 寂璟敖单膝跪在白玉床上,俯身看着施醉卿,“你再叫一次?” 施醉卿闭着眼,狠狠的甩了甩头,总算是压下了心里的的混乱,她抡起拳头,用力地朝寂璟敖的胸膛挥去,“寂璟敖,点蜡烛。” 寂璟敖在黑暗中轻轻的笑了一声,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才最知晓黑暗带给人类的恐惧。 都说人在光明下会让一切污秽无所遁形,其实在黑暗下,才能激起人类的本性和恐惧。 他沉沉的影子将施醉卿完全拢住,“卿卿,怕么?” 施醉卿已经从恍惚中回过神,她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寂璟敖,寂璟敖低声道:“怕就抱住我。” 施醉卿摇着头,“我不怕。” 害怕的时候抱住别人,那么,下一次呢?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每一次害怕的时候,身边都有一个怀抱让你依靠。 寂璟敖的压迫如影随形,在这个逼仄的室内,让施醉卿逃无可逃,寂璟敖扣住的右手腕,冰冷道:“如果你现在抱着我,我便既往不咎,如何?” 连让女人投怀送抱都要用如此商量的语气,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他寂璟敖这么更低声下气的男人。 施醉卿仰着脸,目光一如既往,两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僵持了许久,施醉卿始终倔强地看着寂璟敖,半点没有反应。 寂璟敖终于死心,像施醉卿这么强势的女人,他就不该期望她能服个软,寂璟敖一步一步退开施醉卿身边,他融入到更加黑暗的角落里,刹那间室内响起了铁链镣铐碰击的沉重铁索之声。 施醉卿听着这声音,身体一沉,抬眼扫了四周一眼,即便室内毫无光线,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却能将这室内各种千奇百怪的刑具看的几分清楚。 “卿卿,你听。”,寂璟敖抓着一根锁链晃了晃,“好听么?” “寂璟敖,你要给我……上刑……?” “上刑我自然不舍得。”,寂璟敖这话一落下,施醉卿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寂璟敖下一句,立马又让她的心肝儿提了起来,“卿卿,听说你的慎刑司刑拘刑法世间罕见,堪称人间地狱,你可仔细看看,这些刑具,在你的慎刑司,有么?” 施醉卿不必再看也知这室内各种刑具的古怪之处,她艰难地摇了摇了头,“慎刑司地儿小,放不下王爷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刑具……” “那便好,想必往日里看着那些千篇一律的刑拘折磨人,你也是看厌了,今日带你尝受点不一样的,孤王亲自动手,必定也会让你永生难忘,这才不负你先前送给孤王的那一夜。” 虽猜不出这些刑具的用途,但施醉卿却知道,绝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寂璟敖这次,还真想弄死她不成? “寂璟敖,你……” “卿卿,你在发抖?”,寂璟敖笑意低沉,“我说过,不会对你动刑,你怕什么?” 寂璟敖善于营造紧张恐怖的气氛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恐惧,不可否认,施醉卿害怕的不是他动刑,而是他可以渲染的这种让人心慌的气氛。 “伤了你,心疼的可是我,我自然不会给自己添堵。” “那你到底要如何?”,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被寂璟敖被逼疯了,“寂璟敖,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寂璟敖从床畔边拖过一条锁链,铁索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发出沉沉的声响,让人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施醉卿警戒地盯着寂璟敖,不敢放过寂璟敖每一个眼神儿的变化,寂璟敖捉起施醉卿的手腕,将铁链之上的镣铐朝施醉卿的双手铐去,施醉卿明白她的意图,陡然退开,“寂璟敖,你做什么——” “孤王觉得,这重室甚是适合你,孤王虽然不能关你一辈子,不过关你十天半个月,逍遥快活也不是不可以。”,寂璟敖的唇似有若无地在她的唇瓣上磨蹭,“这可不是简单的铜墙铁壁,卿卿,你有本事逃得出去?” 她连胜过寂璟敖的把握都没有,又怎么有把握逃出去?若说这世上能有一人让她输得一败涂地,非寂璟敖莫属。 “寂璟敖……”,施醉卿躺在白玉床上,双手交叉在身后捏紧,坚决不能让寂璟敖将她铐住,“你不是说险些做了太监嘛,那不就是代表还没做成嘛,有什么好动怒的。” “我不动怒。”,寂璟敖一口咬住施醉卿的耳朵,咬牙切齿,“我要是不动怒,我还是男人么?” “你当然是男人,绝对的男人中的男人。”,施醉卿模样坚定,“在我眼中,没有人比你更男人。” 寂璟敖冷笑,那唇总似在施醉卿的皮肤上如同羽毛一般的撩拨,“你放心,孤王至多也只是让你险些坏掉而已,孤王不会真的弄废你的。” 寂璟敖将险些两个字,咬的异常重。 “寂璟敖,咱们再仔细商量商量。” “把手给我。” 施醉卿摇头,寂璟敖慢悠悠道:”孤王觉得,将你这双小脚铐起来细细把玩一番也别有趣味。“ 说着就去捉施醉卿的脚,施醉卿一个激灵挺起来,四肢全跳到了寂璟敖的怀里,死死的抱着寂璟敖不撒开,避免手脚无法兼顾被寂璟敖给套住。 “寂璟敖,我抱你了。”,施醉卿道:“我抱你了,要玩我们出去玩成不。” “迟了。”,寂璟敖提着镣铐,眸子轻轻眯起,眸光在黑暗中看起来邪魅无比,“将你绑在我身上,也未曾不可,你倒是提醒我了。” 施醉卿听得一个恶寒,她怎么了忘了,这个男人可是下流中的极品。 !! 368.第368章 叫唤什么 施醉卿泄了气,认命地从寂璟敖身上下来,张开四肢躺在床上,“你要铐就铐吧。” 寂璟敖五指缠住施醉卿的五指,施醉卿忽低低地呼了一声,“轻点。” “怎么了?”,寂璟敖顿了顿身子,“我还没开始,你叫唤什么?” 他的手指在施醉卿的掌心摩挲着,摸到了一条微微濡~湿的痕迹,明显的是利器所伤,寂璟敖眉头刹然凛冽,“你手怎么了?” 施醉卿硬是将自己英气的眉头蹙成了忧伤的黛玉眉,“小伤而已,你继续,我不疼,真的。” “施醉卿——”寂璟敖放开施醉卿,低咒,“该死。” 他始终还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施醉卿得逞地暗笑一声,寂璟敖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刹那明白了施醉卿的意图,柔情的气氛逐渐扭曲起来,“施醉卿,你以为我真奈何不了你?” “哐当。” 施醉卿笑不起来,脸瞬间垮下,她不可置信都抬起手腕抖了抖——寂璟敖,竟然,真的铐了她…… 施醉卿抓狂地抖着链子,想到接下来惨淡的日子,简直快发狂了。 “寂璟敖,你这个变态——” 觅儿时常认为她是变态,若让他看见寂璟敖这混账的模样,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变态。 “寂璟敖,你要有本事今天就真把我办了,你要没本事就别故意折腾人。”,施醉卿愤恨地大喊了一声,扯着链子背对着寂璟敖躺下。 链子扯动间,她便发现,这链子的另一端,不是穿在墙孔之中,而是……铐在寂璟敖的手上。 施醉卿又挺起身子在寂璟敖的手腕上摸索了一下,果不其然,“寂璟敖,你将我们都铐起来做什么?” 别告诉她,这又是他的恶趣味。 “这镣铐材质特殊,即便内力深厚之人也不可能挣开,但你施醉卿手段过人,常人不能办到不代表你办不到,孤王防不胜防,只好如此了。”,寂璟敖靠近施醉卿,掌心难耐地在她的身上游走,“你要走,可以砍掉孤王一臂。” 施醉卿冷哼,铜墙铁壁的确不能拦住她,能拦住的她的,就是寂璟敖这个人,让她砍掉她一臂,且说她打不过寂璟敖这个事实,真让她砍,她也没这个勇气砍下去。 “寂璟敖,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我们两个都在这里,要饿死不成?” “怎么会,即便要死,我也是让你死在我身下,怎会让你被饿死?”,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寂璟敖的气息越来越絮乱,“卿卿,我好想你……” 施醉卿纹丝不动,半晌后,愣是说了一句话淋在寂璟敖头上,“寂璟敖,我真心觉得,你那玩意反正不顶用,废了跟没废也没区别。”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还是废了好,跟我一样做太监,这滋味可比你有还不能用的好。” 施醉卿已经无数次挑衅寂璟敖,尽管每次都没捞到什么好下场,但至少能过过嘴瘾,任谁被这般反反复复的折腾,心情也不会好受。 “你再说一次。” “不说了。”,施醉卿撇开头,“反正你来来去去就只有那点手段,随便你了,你动手吧。” “你说说,孤王来来去去的手段是什么?” 施醉卿抿了抿唇,背对着寂璟敖,瓮声瓮气道:“你自己清楚。” 寂璟敖的掌心依旧摩挲着她肌肤,“你是在怀疑孤王的手,还是怀疑孤王的嘴?孤王没让你满意?” 施醉卿缩起了身子,寂璟敖说出这么赤~裸~裸的话已经让他招架不住了,而寂璟敖没说一个字,受伤的动作就更进一步,她唯有咬住自己的袖子,才能阻止那羞人的声音泄出来。 “真的不舒服?”,寂璟敖低哑颓靡的嗓音低低回旋在施醉卿的耳边,施醉卿身子缩得更紧,眼角微微的泛红,眸中似要滴出湿热的水来。 “阿璟……” “既是不舒服,你叫的这般欢悦最什么?”,寂璟敖便像是故意捉弄人。 施醉卿用力抓住他的手,“我错了,不要……” “你没错,错的都是孤王,竟让你空闺寂寞,以至于耐不住对孤王下药,还敢与旁人耳鬓厮磨,你侬我侬,孤王现在,正是在弥补自己的错误,卿卿可满意?” 施醉卿的呻吟似低低呜呜的哭声。 “卿卿哭的这般伤心,是不满意为夫的手太凉了?那罢,为夫用唇来抚慰抚慰你可好?” “寂璟敖,你这个死鬼……” 寂璟敖笑,身子贴着施醉卿的身子滑了下去…… …… 逼仄的昏暗室中,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之声直到许久方才落下,但那交织在室内无法平复的喘息却一直未散,施醉卿意识迷离,神智大约都有几分不清楚了。 寂璟敖这次的手段,的确也足够算得上一个难忘的夜晚——当然,现在是不是是晚上施醉卿不得而知,但在这漆黑的重室之内,交缠的只有彼此的躯体和温度,到后来,她甚至连寂璟敖的身影都觉得迷蒙。 寂璟敖没人性这件事施醉卿早就体会到了,但施醉卿认为,寂璟敖没对她下药,就真的是大慈大悲了。 施醉卿累得去了半条命,寂璟敖精力却依旧旺盛,他从身后将施醉卿搂在怀中,细细的摩挲着施醉卿掌心的纹路,“怎么伤的?” 施醉卿懒得搭理她,寂璟敖用力捏住她的掌心,那本来就已裂开的伤口流出血来模糊了整张手掌。 施醉卿感觉到疼,低低的唔了一声。 寂璟敖体内的兽性像是瞬间被激起,他的怪异让施醉卿也提起了警觉,陡然的便想起,寂璟敖对献血,似乎有一种疯狂的热衷。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寂璟敖却突然将唇凑了上去,伸出舌尖****着她的伤口,似抚慰,更像是要将她的血吸食殆尽。 “寂璟敖……” 寂璟敖充耳不闻,施醉卿的伤口不再流血,吸得施醉卿浑身都泛疼,有一种生命流逝的感觉。 寂璟敖此刻给她的感觉,便真的像是传说中的吸血一族。 施醉卿在这样的痛楚下,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寂璟敖终于抬起脸,深深的闭上眼,将施醉卿抱得很紧、很紧。 室内有一丝光亮突破了黑暗,随即便有无数的烛光亮起,将室内照得通明几净,寂璟敖取出药箱,小心翼翼地给施醉卿包扎伤口,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温柔的神色,在烛光的掩映下,带上了几分莫名的哀伤来。 寂璟敖打开了镣铐,起身似要离开,施醉卿用仅存的一丝清醒拉住他,寂璟敖重新坐到了床畔,施醉卿微微动了动,将头靠在寂璟敖的膝盖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寂璟敖轻抚着她的发,细而柔的触感每每让他爱不释手,比那云锦丝绸更加的稀罕。 “卿卿……” “嗯……”,施醉卿竟无意识地答了一声,寂璟敖手指一顿,食指在她的红唇上碰了一下。 …… !! 369.第369章 你要找我的人不是我 施醉卿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自己的头枕在软枕之上,手上沉重的镣铐已被打开,寂璟敖不见了踪影。 施醉卿揉着眼睛往四处忘了一眼,跳跃的烛火将她的眼微微灼了一下,她看见四周的摆设,顿时愣了愣。 这室内除了她身下的这床白玉床,空荡荡的便只有烛台,先前所瞧见的古怪刑具和满壁的镣铐铁链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 寂璟敖将东西搬走了? 施醉卿旋即摇了摇头,寂璟敖既然弄了那些东西,也没必要等她睡着了以后再移开吧? 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 可那么真实的场景、那么真实的声音,怎么可能会是她错觉,她的眼睛也许会出错,可耳朵,不可能啊…… 施醉卿正疑惑不解,一声厚重的机械之声响起,对面便有一道门缓缓打开,而寂璟敖正从那门外走进来。 寂璟敖刚走近,施醉卿救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浓浓的血腥之味,脑中一些迷迷糊糊的片段闪过,施醉卿想起寂璟敖过往失控之时将女人折磨至死的事,脸色一冷,抬脚想将寂璟敖踢开,却反而扯到了酸疼的地方,将自己弄得冷汗涔涔。 “寂璟敖,你滚远点。” 寂璟敖每跨近一步,施醉卿的脚就蹬一下,直蹬得自己都脸色煞白,寂璟敖捉住她的脚踝强势地靠了过去,“这是你的血。” 他大约也猜到了施醉卿的反常。 施醉卿身子一愣,摊开被缠住的掌心,脸色蓦然渐渐古怪起来。 寂璟敖看着她,施醉卿更加的不自在。 她刚刚的表现,似乎太激动了,好像是在向寂璟敖传达着某种刻意的讯息…… 施醉卿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转移话题,“寂璟敖,这屋子里的刑具呢?” “这屋中本无刑具,只是看得人心生恐惧臆想,便有了刑具的存在,相由心生,所以这刑具,不在这屋中,而在卿卿你心里。” “我看是这间屋子有问题吧?”,施醉卿一针见血道,“寂璟敖,你也跟我玩摄魂的把戏?” “这间屋子名为重室,如你所想,的确是有些问题。”,寂璟敖缓缓道:“建造这宅子这人,便是一位奇世鬼才,此人在对动土起瓦,却怀才不遇,心性暴虐,渐入旁门左道,略同迷幻之术,时常在自己的臆想中鞭笞拷打憎恨之人,在建这宅子的之时,为满足自己的私欲,便单独建造了这一间重室,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宅子气势磅礴立于大都城,檐牙高啄、廊腰缦回,每一处的设计都算得上是完美至极,而这重室迷幻之术让人防不胜防,若是一个不经意,便是七窍流血惨死在这室中了。 这人如此才华,如此偏执的性子,的确称得上鬼才二字。 “人呢?”,施醉卿好奇问道。 寂璟敖回了两个字,“死了。” “你杀的?” 寂璟敖轻笑了一声,“他建造这宅子之时本已是呕心沥血,而每晚还如此耗费元气以迷幻之术来发泄,血脉偾张,导致经脉尽断,刚踏出这重室,便死了。” 如此也难怪那人的迷幻之术竟残存在这重室内之内,而这迷幻之术大约只适合黑暗,一旦有亮光,幻术便会彻底消散。 施醉卿想到此处,又便想到了另一件事。 若这重室是那变态建筑师发泄私欲的地方,那…… 她和寂璟敖…… “这张床,那人睡过?”,施醉卿问的几分僵硬,在这床上竟是如坐针毡。 寂璟敖扫了一个眼神儿过去,“这张床,我昨日刚命人搬进来。” 施醉卿落了一口气,寂璟敖手指慢悠悠地将施醉卿半开的衣襟挑开,将自己的身子覆了上去。 “你还来……”,施醉卿发觉她的意图,想逃逃不了,抬脚去踢寂璟敖,寂璟敖按住她的脚踝,掌心往上抚了上去,在她的大腿根处狠狠的一拧,拧得施醉卿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哆嗦,寂璟敖便趁机将自己的手掌探了进去。 施醉卿扬了扬手掌,“寂璟敖,我受伤了。” “不碍事,用不到那儿。”,言外之意伤便是,手……不妨碍这男人的禽兽。 施醉卿鄙视不已,这个死男人,刚才还一副心疼的模样假惺惺的给她包扎伤口,这才多久,又开始禽兽了。 施醉卿脸色难看,都说男人在这件事上崇尚善始善终,忍不得,寂璟敖的确是忍不得的人,但却绝不是善始善终的人。 绝对、从来都不是—— 施醉卿疑惑地瞟了寂璟敖一眼,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没废掉的男人,强悍程度绝不是人类可比的。 果然……禽兽就是禽兽,这水准,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寂璟敖摆弄着施醉卿的身子,施醉卿趴在白玉床上,寂璟敖俯在她的身上亲吻着她的敏感的蝴蝶谷。 施醉卿拐了拐手臂,“别碰我。” 寂璟敖圈住她的身子,吻如最温润的风拂过,让施醉卿全身酥麻,施醉卿心头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攀升,她嘀嘀咕咕道:“你再怎么摸再怎么亲,也不能在那里开出一朵花。” 这句话,说得着实是有些冲。 寂璟敖不由得顿了顿,轻轻吻着施醉卿的耳廓,施醉卿趴着,表情冷淡,“寂璟敖,你追求的是一朵花,不是我。” “施醉卿。”,寂璟敖皱着眉,施醉卿微微扭着脸,看着寂璟敖,“你在找一个背上有花的女子,在等一个背上有花的女子,寂璟敖,我告诉你,那个人不是我。” “你怎么了?” “寂璟敖,你别缠着我了,去找你要找的人吧。”,施醉卿神情冰冷地坐起身,将衣裳拉了起来,弯腰去找自己的锦靴。 寂璟敖捏住她的腰将她推到在自己的双膝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光几分冷,“施醉卿,我的忍耐是有底线的,你不许再胡闹。” “谁跟你胡闹了,我是再跟你说真的。”,施醉卿翻了个白眼,“寂璟敖,你要找的人,不是我。” !! 370.第370章 没利用价值了 寂璟敖将她提了起来压在身下,动作粗暴地蹂躏着她的肌肤,在她的肌肤上掐出了一道道的红痕来。 施醉卿吃痛,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寂璟敖,老东西,你放开我——” 寂璟敖在她肩上留下两排牙印,旋即将她乱抓的双手捏在胸前,眯着眼,“老东西?” 施醉卿冷哼,不理人。 寂璟敖较上劲儿了,一边折腾着施醉卿一边追问,“孤王哪里老了?” 施醉卿过了半晌才嫌弃地扫了寂璟敖几眼,故意说道:“皮肤粗黑,双目无神,且眼角皱纹丛生,显老。” 寂璟敖听着,皱了几下眉头,片刻轻捏着施醉卿的下巴直视她,“你那院里的公子们倒是个个嫩得很,要不要孤王现在让人去全请来伺候你?” 施醉卿满不在乎地道:“你要去请,我求之不得。” “施醉卿,你这风流的本性,倒是又犯了,孤王不找个法子好好治一治,你便目中无人,忘了谁才是你男人了。” 寂璟敖的手指一动,施醉卿就知道她再打什么主意,立刻很温柔滴搂着寂璟敖的脖子,“我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我男人是你寂璟敖这件事啊……阿璟,你别……手拿开……” 见施醉卿求饶,寂璟敖邪邪一笑,“谁是老东西?” “你……” 寂璟敖手指一动,施醉卿立马改口,“你不是,你绝对不是,阿璟你正值壮年前途无量怎会老?” “孤王怎么觉得,你是言不由衷?” “没有,我说的绝对是真心话。”,施醉卿再三保证,见寂璟敖不相信的模样,开始装头晕,歪倒在寂璟敖的臂弯里虚弱的呼吸。 寂璟敖不再捉弄他,半晌忽郑重地道了一句:“施醉卿,往后不许再说这话。” 施醉卿知他所指,定是方才她否认自己背后有花一事,施醉卿也冷着脸道:“嘴长在我身上,你管不着。” 寂璟敖看着她,“你是在提醒孤王,以后记得找个妥善的法子封住你的嘴?” 说完,陡然的袭上她的双唇,将她吻得气喘吁吁才道:“孤王觉得,这个方法甚好。” 施醉卿抽着一张脸僵硬地笑。 好,好…… 很好…… …… 即便寂璟敖没锁着她,但施醉卿勉强算了算,她与寂璟敖在这屋中,至少厮混了两天一夜。 这期间,自是有人送了吃的进来,施醉卿吃好喝好补充了体力,便寻思着回千岁府,只她刚有了推门的动作,寂璟敖便道:“今日你若踏出这门一步,孤王即刻便毁了这药。” 施醉卿回身,便见寂璟敖又开始使力捏那药瓶。 施醉卿走过去,“寂璟敖,你还要怎样?” 寂璟敖披了袍子,步步逼近施醉卿,施醉卿步子只微微退了半步,不甘示弱地看着寂璟敖,寂璟敖手指很是不经意地拉了拉施醉卿的衣襟,“卿卿,你我约莫有一月未见,这才相聚不过一日,你便又要舍孤王而去?” 施醉卿听着寂璟敖这话,当下身子恶寒地哆嗦了一下,“寂璟敖,你能不能正常点?” “孤王经历这一个月的相离,突然明白,既然卿卿你是个风流寡情的种,孤王奈何你不得,那孤王便要整个天下都知道,你施醉卿,是我寂璟敖的……太监。”,太监两个字,是寂璟敖俯身在施醉卿耳边的轻语,“孤王倒要看看,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敢不知死活来染指孤王的女人。” 施醉卿抽着嘴角,“你这动静还闹得小不成?这天下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大夏国的头号阉臣和手握重兵的悍将苍秦王勾搭成奸了。” “这当然远远不够,孤王要任何人,都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带离。” 施醉卿心头再次泛起那异样的感觉,不自在道:“寂璟敖,我在大都城也逃不到哪里去,你掐着那药更是没用,给我吧。” 寂璟敖似没听到施醉卿这话,手指轻轻一抽便将横插在施醉卿玉冠中的那支木簪子抽走,施醉卿好不容易束起来的发打散,心情很郁闷,寂璟敖道:“孤王给你束发。” “寂璟敖,我已经束好了。”,施醉卿真恨不得一巴掌打飞了寂璟敖,“王爷,本督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真的不需要?” 这档口,施醉卿很忍辱负重的笑着说:“需要,很需要。” 寂璟敖拉着她走出重室,两人走在空旷无人的宅子中,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寂璟敖推开重室旁的一扇门,将施醉卿推到了梳妆台前坐下,他轻柔地用桃木梳将施醉卿的发丝一缕一缕的捋顺,随即轻松地挽了起来。 施醉卿从琉璃镜中望见寂璟敖弯下了身子,他的唇间含着那支木簪子,缓缓的插入了她的发间。 他从镜子中看着施醉卿,施醉卿从镜子中看着寂璟敖的眸子,此刻两人的亲近,仿若新婚燕尔的夫妇,施醉卿克制不住的心动。 “寂璟敖……” “嗯?” 施醉卿似有什么话,唇瓣动了几分,却始终没能开口,最后她道:“你带了多少兵力回到大都。” “二十万。” “未经批奏便班师回朝,你就不怕落个阴谋篡位的罪名?” “这大夏的皇帝,不便是你?你若要批孤王一个阴谋篡位的罪名,孤王愿入你的牢,被你囚一生。”,他在她施醉卿的耳边,啃咬着她的耳根,低低地说着。 施醉卿对上镜子中那双深情的眸子,莫名的有几分不敢面对和心虚,“寂璟敖,把药给我。” 寂璟敖将药从她的衣襟塞了进去,同时那手指也有几分不正经,施醉卿将他的手挥了出来,很快站起了身,“我走了。” 寂璟敖将她抵在梳妆台上,“目的达成,孤王便没利用价值了?” 施醉卿翻着白眼靠近寂璟敖的唇,狠狠的啄了一下,“这样行不。” 寂璟敖笑了笑,似很满意,施醉卿救不明白,如此变态的一个男人,怎么老是执着于一个简单的吻。 “孤王陪你一同回去。” !! 371.第371章 再惹事儿 “你……?”,施醉卿挑着眉头,旋即一想,寂璟敖此番回来,必定引起朝中多方势力的骚动,只怕连穆晋玄,也会有几分始料未及,正好,可以压压这样朝臣的野心。 “孤王没地方去,只有去你的千岁府。” 寂璟敖说这句话,对施醉卿而言,就像土豪对贫农说我穷的只剩下钱一样欠扁。 “敢情王爷这地方,是给人看的。” “这里再豪华,便也如同玄武行宫一般,没有你,就是一座冰冷的牢笼。”,寂璟敖扣住她的五指,“也罢,千岁府若是不欢迎孤王,那你便也随孤王住在这里罢了。” “别。”,施醉卿立马回握寂璟敖的手,拉着他就往外走,“千岁府什么都不缺,就缺王爷这尊大佛了,本督欢迎之至,岂敢怠慢。” …… 天空透着几丝明媚的春光,朝霞初露,觅儿小心地扶着公孙太后在九曲桥上散步,公孙太后雍容华贵,小指之上长长的护甲金镀银花片如一把刀,散发着凛冽逼人的肃杀之气。 公孙太后心疼的执起觅儿的手,“瞧这手伤的,汪贵啊,将哀家屉子里的那盒玉膏露拿出来,仔细可别生了冻疮。” “觅儿谢太皇太后抬爱。”,觅儿眉眼低垂,温顺无比,公孙太后道:“你如此为了哀家,哀家这心里,记你一功,你想要什么赏,便尽管跟哀家提。” “为了太后,觅儿受什么苦,都心甘情愿,哪里说得上什么功,是太后严重了,觅儿可有些惶恐。”,觅儿眨着眼,俏皮地看着公孙太后。 公孙太后婉婉一笑,边走边道:“常去仁寿宫走动走动也好,代替哀家经常看看皇上,省得有那嘴杂的说哀家对亲孙不上心。” “是,太后。”,公孙太后言外之意,无非便是让他监视安录宫的一举一动,觅儿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但他进宫的首要目的并非是施醉卿,自然不会真有闲心去监视安录宫。 公孙太后走了不大一会,头疼的毛病便又犯了,汪贵扶着她回了仁寿宫,觅儿站在九曲桥上,目光看着那平静无波的江水海平面。 “咻——”,一颗石子突地从暗处射向了觅儿,觅儿抬手便接住,反手将那石子扔了回去。 “哎呀……”,小皇帝被击中,从九曲桥的矮栏下滚了出来,小酌子心慌慌将他扶起,“皇上……” 小皇帝推开小酌子站起来,将手边弹弓扔开,气冲冲地朝觅儿走去,插腰指责觅儿,“你暗算朕。” “贼喊捉贼。”,觅儿掠过小皇帝,压根不搭理人。 小皇帝被忽视,朝着觅儿的背影竖了一个中指,“娘们。” 觅儿回头,将小皇帝还未落下去的中指和那鄙视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再加上那声儿娘们,瞬间让觅儿的脸色阴沉起来,“你说什么?” 小皇帝脖子缩了一下,觅儿逼近小皇帝,脸色难看,“谁教你?是不是施醉卿?” 被子染欺负已是让他心生不爽,偏偏小皇帝这时还来给他添堵,将他压抑的火山爆发,顿时有股杀人的冲动。 小皇帝见觅儿较真儿,一个转身就跑,觅儿捉住他的衣领子将他提了起来,“说,是不是施醉卿教你的?” 小皇帝双脚悬空挣扎,眼睛瞪得奇大无比,“不是不是,是……” 小皇帝矛头一转,突然将手指指向了小酌子,“小酌子教我的……” 小酌子一脸受伤,“皇上……” 这分明就是施醉卿和子染对话时,小皇帝听墙根儿,自个听到了的,怎么就成了他教的了…… 觅儿刹时将目光转向了小酌子,小酌子憋屈不已,小皇帝冲着他喊,“小酌子,快去叫人来救朕啊——” 小酌子如梦初醒,身子刚动了一下,就被觅儿点住动弹不得。 觅儿冷笑了一声,“我是奈何不了施醉卿,可要收拾你,那可是易如反掌。” 觅儿揪着小皇帝往偏殿走去,小皇帝总算是感觉到了危险气息的靠近,“你要做什么?朕可是九五之君,你不许对朕不敬,不然卿卿不会放过你的——” 不提施醉卿还好,一提,觅儿气性更大,他用帷幔将小皇帝绑住,吊在殿内悬梁之上,随即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 “放开朕,不然朕灭了你九族——”,小皇帝弱弱地威胁,被这般吊着,着实有些不舒服。 觅儿斜着眼睛看小皇帝,总算有一丝一雪前耻的感觉,“只要你在我面前说一声施醉卿是个窝囊废,施醉卿是个有眼无珠的狗贼,我就放你下来。” “你才是窝囊废,你才是有眼无珠的狗贼。”,小皇帝炸毛地跳了一下,“不许你骂卿卿。” “就这么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阉人,我就不相信当真有如此多的人维护他。”,觅儿走近小皇帝,“你说不说?” “不说。”,小皇帝下巴一甩别开脸。 觅儿围托着下巴围着小皇帝转了几圈,阴冷地笑了一声,突地自掌心运起一股强劲的内力,随后他手臂一挥,殿上突地窜起一股旺烈的大火,在小皇帝的脚下哧哧地燃烧着。 火苗一窜,险些便烧到了小皇帝的脚,小皇帝缩起脚,“不要烧了,不要烧了……” “你不是有寒症吗?我仔细给你治治,让你在这火上烤个一时半刻的,这寒症约莫的就好了。”,觅儿狞笑着,看着小皇帝努力地躲避着火苗的模样,笑得越发肆意。 要是这被吊在悬梁之上的是施醉卿和子染,那就更过瘾了。 “放我下去——” 觅儿充耳不闻,殿下,子染一身白衣匆匆走了进来,白练掷出,便挥断了帷幔,小皇帝迅速下坠,已被解穴的小酌子慌忙上前接住了小皇帝,两人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皇上,你可有伤到哪里?” 小皇帝去看那方才在他脚下肆虐的火苗,那地方却什么都没有,顿时让他有些好奇不已。 而那,其实不过是觅儿的障眼法,哪里有什么凭空燃烧的烈火。 !! 372.第372章 争风吃醋 子染沉着脸看觅儿,“你还嫌之前的教训不够?” 捉弄谁不好,偏偏对这宫中的小霸王下手。 “要你管。”,觅儿冷眼看了子染一眼,转身就走,子染拉住他道:“你要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不该动的人,你便最好敬而远之,否则你以为,仁寿宫的那女人能保得住你?” 觅儿本来冰冷的脸庞突然地爬上几丝笑意,他将手掌从子染的胸膛滑了上去,身体微微的贴近,对子染挑衅地笑道:“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不保我?” 他刻意的亲近让子染身体微微僵了僵,觅儿感受到他的反应,嗤笑了一声退开,“好色之徒。” 子染扣住他的腰,不给他远离的机会,随即又对小皇帝说道:“督主此刻已进宫,正在安录宫等候皇上,皇上若不快些回去,督主便该找来了。” “哦哦哦……”,小皇帝一听,看好戏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带着小酌子忙回安录宫。 子染转首警告觅儿道:“督主虽有意放过你,但你若真触及她的底线,她定不会再对你手软,你最好,好自为之。” 子染看得出,施醉卿的确是有意放觅儿一马,否则以觅儿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遇到了以前的施醉卿,定是死无全尸。 子染也好奇,施醉卿为何会对觅儿几次三番的手下留情,这其中,似乎也别有隐情。 觅儿才不管子染的警告,只是道:“我是我,你是你,两不相干,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以后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看见你就烦。” 说着,觅儿拂袖而去,子染拳头一寸一寸握起,眼睁睁看着觅儿离去,愣是没抬脚去追。 …… 小皇帝回到安录宫时,施醉卿也才前脚踏进安录宫而已,“去哪儿了?” 望着略显狼狈的主仆两人,施醉卿淡淡挑眉。 小皇帝熟轻熟路地爬到了施醉卿怀里,“我和小酌子去御花园赏花了。” “是么?”,施醉卿扫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心虚地点头,“是啊,小酌子还说御花园的冬菊花很是好看呢。” 小酌子不敢搭话,只是将头垂低。 施醉卿也不再追问。 小绿子端了一碗开水上来,公孙婉儿接过递到了施醉卿面前,施醉卿掏出怀中药瓶,将瓶中一颗黑色的药丸倒入了开水之中,那药丸遇水,很快融化,将整碗开水染成了浓郁的黑色,散发着苦涩的药味。 小皇帝直觉地皱起了眉头,“卿卿,我不想喝药……” “喝了这药,往后你便能练武了。” 这药的苦涩味比往常的药更重三倍,且黑的不见底,定是很苦。 小皇帝犹豫地抬了一下手,心里挣扎不断,过了片刻才伸手将药接了过来,跟上断头台似得,脖子一横就大口大口的开始灌。 喝了一半,小皇帝实在受不住将碗移开,施醉卿捏住他的下巴,愣是将剩下的半碗药全灌进了小皇帝的嘴里,临了,小皇帝的脸涨得通红,眼泪憋在眼眶中,可怜不已。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你是一国之君,怎可轻易掉泪。”,施醉卿让小皇帝仰着脸,“眼泪是留给自己看的,要哭,回屋内去哭。” 小皇帝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那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始终没掉落下来。 过了片刻,等药效过了,施醉卿才从诺儿的手中接过琉璃杯,那杯中紫色的汁液看着似最诱人的曼陀罗,施醉卿插了一根管子进去,道:“甜的,喝吧。” 小皇帝捧着琉璃杯,嗅着那清甜的味道,使劲地吸着习惯,吸得见底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卿卿,没了……” “嗯,没了。”,施醉卿无视小皇帝祈求的神色,道:“过几日,我让你见一人。” “谁呀?”,小皇帝歪着头看施醉卿,“对卿卿很重要的人么?” 施醉卿沉默了一下,似在思量很重要三个字,“算吧。” “哦。”,小皇帝闷闷不乐地垂着头,施醉卿将他抱开,已做了离宫的打算,小皇帝扯住她的袖子,“卿卿,你才刚来就走了……” 施醉卿很和颜悦色地说:“奴才饿了,回府吃饭。” “安录宫有吃的啊,卿卿,你今晚别回去了。”,小皇帝拉着施醉卿不撒手,公孙婉儿劝道:“皇上,督主日理万机,不可耽误了督主的大事。” 小绿子也道:“是啊皇上,督主这几日政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能进宫来探望皇上一面,已是不易了。” “真的?”,小皇帝眉眼失望。 施醉卿点了点头。 小皇帝沮丧地松了手,施醉卿将一本书给了小皇帝,“来,这是奖赏。” 小皇帝翻开一望,顿时双眼发亮——这可不是他期待了许久的连环漫画下集? 小皇帝捧着书,拉着公孙婉儿往内殿走,瞬间将施醉卿忘了个干净,“卿卿,我去看书了哦。” 施醉卿抽着嘴角点头。 “瑾烟,诺儿,今夜你们留在安录宫守着。”,今夜安录宫,势必有一顿繁忙了。 …… 施醉卿带着小绿子离开了皇宫,即便猜到了今夜小皇帝会不好受,她也并未多做停留——小皇帝对她的依赖,是时候断了。 轿子一路平稳地到了千岁府,小绿子亦步亦趋跟在施醉卿身后,问道:“督主房中的那位爷……?” 施醉卿脚步微微顿了顿,半晌才道:“让府中下人尽点心,当自己主子好生伺候着,。” “喏。” 施醉卿往凤城轩而去,便在一座绿亭之外,听见两衣着华丽的男子争吵不休,小绿子提着嗓音呵道:“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两人顿时消声回头,望见施醉卿的身影,争先恐后地迎了上去,一脸娇俏,“督主,您可回来了,让奴家好想……” 施醉卿皱着眉头后退一步,这两人容色清秀,身段俱佳,俨然便是她后院众多公子之中的两人。 小绿子见施醉卿不悦,道:“两位公子不在后院好好呆着,到这前院来做什么?” !! 373.第373章 福缘不薄 其中一位稍显稚气的少年道:“督主离开府中半年,叫奴家想念不已,这回了府中,奴家原以为有了盼头,却不想督主却将奴家抛之脑后,回来一月有余也不曾到后院看奴家一眼,奴家熬不住相思之苦,所以才想躲在暗处,偷偷看上督主一眼的……” 那少年眉眼含春,腰肢轻盈仿若弱柳,不盈一握,此刻脸上再配上那番痴情的神态,当真有令人神魂颠倒的本事,施醉卿便不由得多看了那少年一眼。 “哦?相思之苦?”,施醉卿逼近了那少年一步,折扇勾着那少年的下巴,那少年楚楚可怜地眨着眼,贝齿咬着下唇,不甚娇羞。 “本督记得,你是梨园春里的当家花旦。” “原来督主还记得奴家。”,那少年的表情,恰到好处地露出几丝惊喜来,施醉卿勾唇一笑,“本督竟不知,本督这后院,竟也有如此人才。” 这演戏的功夫,可以角逐奥斯卡影帝了。 施醉卿意有所指的话,让那少年的呼吸微不可闻地窒了一下,施醉卿折扇垂下,放开了那少年,对另外一位长发飘逸的少年道:“他是为了一解相思之苦,那你呢?” “此地是途径凤城轩的必经之路,奴家也是相思难熬,所以在此等候督主。” “哦。”,施醉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长发少年明显是不适合演戏的,说话时微微的有些不自在,那娇俏少年见此,立刻抢先一步接下施醉卿的话,气愤说道:“奴家到此来等督主,谁知道此人竟也有样学样,跟着奴家来了,还大骂奴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奴家不服,便跟他争辩起来……”,说话间,那少年委屈至极,已是泫然欲泣,“督主你说,他说奴家上不得台面,岂非就是在骂督主您,奴家岂能忍……” 施醉卿面带笑意看了那长发少年一眼,那长发少年硬着头皮笑着道:“督主,您可好久没来奴家房里了,奴家甚是想念,每夜备了美酒小菜等着督主,可谓是望穿秋水,督主今夜,可否……” 话还未说完,那娇俏少年变了脸色将那长发少年推开,旋即就是一张期待的神色,“督主常说奴家曲儿唱得好,今夜便去奴家房中,奴家为督主唱几支小曲儿可好?” 那长发少年不甘示弱地挤上来,“督主曾赞奴家一头秀发似云锦绸缎,长发及腰之际必胜过世间千万女子,如今奴家这发,已长及腰,督主今夜去奴家房中,仔细再看看可好?” 两人你争我吵,俨然要上演一场撕逼大战,施醉卿退开了几步,小绿子道:“督主,奴才马上让人拉下去处死。” 施醉卿抬了抬手臂,示意小绿子先不必慌。 那两人听说要处死,却并未看见施醉卿的手势,顿时心生恐惧,咬了咬牙,竟然推推搡搡,同时跳进了水里。 水花飞溅,溅湿了施醉卿的衣角。 水中的两人沉沉浮浮的挣扎着,这一边娇俏少年疾呼道:“督主,救我……” 另一边长发少年喊道:“督主,救我……” 施醉卿忍不住仰脸问天,这算是给她出了一个情人和娘同时落水先救谁的问题吗? 小绿子见机行事,见施醉卿神色间的思量,便指挥着人将那两人同水中拖了出来,那娇俏少年气息奄奄地躺在施醉卿脚下,用力地抓住她的衣角,道:“奴家就知道,督主你舍不得奴家的……” 施醉卿抬了抬眉,忽然间望见亭子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而那黑衣的男子,此刻那双冰冷的眸子,正透过那飘渺的帷幔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施醉卿顿时一脚踢开了脚下的娇俏少年,虚张声势地吼了一声,“放肆——” 那少年身体瑟了一下,几丝恐惧显而易见。 施醉卿再去看亭中,却是空无一人,忍不住有些烦躁,对那地上的两少年道:“既然你们如此喜欢凫水,那就给本督呆在水里。” 说着,小绿子又命人将两人扔了下去,施醉卿拂袖离开,小绿子紧随其后,施醉卿顿住脚,沉默良久,突然低沉道:“将这两人送出府去,往后再让本督见着这二人,本督先办了你。” “喏。”,小绿子弯着腰,微微抬着眼望着施醉卿扬长而去。 “来啊,将他们扔出府去。” 两人明显的舒了一口气,小绿子这样的人精又怎会看不出来两人的意图来,只是冷哼一声道:“督主对那位爷,可是十足十的较真儿,你们惹了这乱子,督主肯放过你们,便是恩典了,还不快走。” 两人相扶着起身离开千岁府。 想要藉由施醉卿而步步高升的人实难数过来,而唯一能巴结施醉卿的,便是投其所好,将美貌少年送入施醉卿的怀中,施醉卿为了掩人耳目,自然是一一笑纳,不管那些公子夫人当初进千岁府的意图如何,但最终,他们定然都是后悔走一条路的,所以也有不少人,想方设想的逃离千岁府,施醉卿知道,却向来是视而不见的,她的原则是,只要有本事走出这千岁府,从此与她施醉卿再无关系。 如同今日这两少年一般,后院中因为孤寂而勾搭成奸的人也不少,但能有胆量来施醉卿面前搏一搏的,却委实还没人,这大约也是,施醉卿今日放过两人的愿意吧。 …… 施醉卿踏进凤城轩,正见施醉卿靠在那她的美人榻上自斟自酌,神色看不出喜怒。 施醉卿走过去,若无其事地问道:“这酒可合王爷的心意?” 寂璟敖抬眼望了她一眼,那酒色似沉浸在他的某种,莫名的让人感觉到了醉意,施醉卿微微移了移眼,不与寂璟敖对视。 寂璟敖将空空如何的酒壶抬起,壶底抵住施醉卿的下巴,道:“孤王今日亲眼见着,才知道卿卿你,果真是福缘不薄,左拥右抱俱是痴情之人。” 这话听着,总是阴阳怪气的。 !! 374.第374章 醉酒 施醉卿道:“那都是朝中之人送来的,我总是不好拒绝的吧。” 寂璟敖眸子微微一凛,“如此看来,督主倒是个通达人情之人,旁人送多少,督主便能享用多少了?这般厉害,怎么孤王在孤王手中时,轻易便晕了过去。” 施醉卿脸皮够厚,但他自认,自己这脸皮,绝对没有寂璟敖厚,就那些个事儿,他还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俨然就是在说今日天气晴朗的模样,施醉卿发誓,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寂璟敖这古怪脾气,着实难伺候,施醉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提了另一只酒壶过来,笑着为寂璟敖添了一盏酒,道:“传闻这酒乃是有着天下第一垆邸之称的酒窖所出,烈性便如同脱缰之马,王爷有千杯不醉的酒量,不如便试试,能饮下几杯。” 施醉卿心里暗道,喝醉了才省事儿。 寂璟敖目光一直看着施醉卿,将酒杯缓缓抵上了唇瓣,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将施醉卿扯入怀中,施醉卿猝不及防,寂璟敖顺势将一杯酒灌进了施醉卿的嘴里。 “咳咳……”,施醉卿几声咳嗽,脸色微微涨红。 “孤王倒是更想看,你能饮几杯。” 施醉卿的一大弱点便是酒,更何况,这酒,的确是烈酒,此刻喝了满满的一杯,耳朵眼睛的功能大不如从前,连脑子也开始跟着发晕,施醉卿将额头抵在寂璟敖的胸膛上,闷闷哼哼的叫唤了几声。 寂璟敖捧着她的脸,想将她的头支起来逗逗她,施醉卿却死死的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任凭寂璟敖如何的下功夫,就是不抬头。 “卿卿……”,寂璟敖低着头轻唤着她,施醉卿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寂璟敖便趁其失了防备,将她提了起来抱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如此一来,施醉卿便比寂璟敖高了一个头。 寂璟敖将头埋在她的胸口蹭了一会,仰脸见施醉卿红得滴血的脸,伸手捏了捏,道:“果真是不该让你喝酒。” 施醉卿大概是被捏的不舒服,在寂璟敖头上用力抓了几下,将他头上的金冠扯落,长发披肩而下,他眉眼蛊惑,几分邪魅。 施醉卿眯着眼,眸光迷离惘然,她缓缓移下脸,亲吻着寂璟敖的双眼,顺着那双眼往下,是巧夺天工的高挺鼻梁,随后才是最惑人的薄唇。 辗转厮磨间,明暗的光线交杂,两人的发丝疯狂地纠缠在一起,施醉卿似有几分清醒了,突然起身下地,跌跌撞撞的后退。 寂璟敖皱眉不满,便听施醉卿含含糊糊道:“寂璟敖你……休想诱惑我,我才不会中了你的美男计……” 寂璟敖笑,当着施醉卿的面,将那腰带扯开,露出了大半个性感的胸膛来,他将食指含在唇间,蛊惑地朝着施醉卿道:“卿卿乖,过来……” 施醉卿吞了吞口水,酒力之下,定力明显的不够,她移动着脚步,摇摇欲坠地朝寂璟敖走去。 这般一步三摇晃,还未走到寂璟敖身前,就栽了跟头,险些摔倒在地。 寂璟敖猿臂一捞,将她捞进怀里,看着施醉卿水润的双眸和红艳的唇,心荡神驰。 施醉卿一巴掌拍开了寂璟敖拨弄她衣襟的手,不满道:“寂璟敖,我头好晕,你不要在我面前晃。……” 寂璟敖心不在焉道:“我不晃……” 施醉卿喝醉酒,本性便会完完全全的露出来,倒是比起平日里犀利冷酷的模样更讨喜,但也让寂璟敖深深感觉到,喝醉的施醉卿,更难缠。 他这般解着她的衣襟已是好些时候了,施醉卿愣是让他连手瘾都没能满足一下,寂璟敖不免有些心急起来,想去撕施醉卿的衣裳,施醉卿却猛然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在他蜜色胸膛上那突兀的红点上,结结实实,狠狠的咬了一口。 “唔……”,寂璟敖吃痛,闷哼了一声,掌心裹住施醉卿的后脑勺,嘶哑道:“卿卿,别闹,快松开。” 这半是痛苦半是欢愉的声音令施醉卿大发慈悲,她抬眼看着寂璟敖,眸光不甚清醒,“我咬你耶,你还叫的这么爽,是不是很舒服?” “该死……”,寂璟敖被施醉卿问的无言以对,施醉卿嘿嘿一笑,一点一点地俯下身子,照着寂璟敖的另外一边,也咬了一口,同时还暗暗观察着寂璟敖的反应。 这一次施醉卿下口较轻,寂璟敖却有种不满足的感觉,压着施醉卿的头,似有让她下重口的意思。 施醉卿扬眼一笑,在寂璟敖怀里蹭了蹭,就没了下文,寂璟敖猝不及防被冷落,垂眼叫她,“卿卿……?” “我饿了……”,施醉卿一下一下捶着寂璟敖,“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本是一句再平常的话,但在此刻精虫上脑的寂璟敖听来,却别有深意,顿时让他身子绷绷。 施醉卿还尤未察觉男人的异样,寂璟敖俯下身,抬着施醉卿的下巴,以哄骗的轻柔语气,轻轻对施醉卿道:“卿卿饿了?想吃东西?嗯?‘ “嗯。”,施醉卿重重点头,寂璟敖眸光闪过邪佞的光芒,“卿卿乖,咬下面。” “哪里?”,寂璟敖邪恶地将她的头按了下去,“这里。” 施醉卿看着寂璟敖的腿间,看着、看着,看得寂璟敖血脉偾张之际,突然头一歪,倒在寂璟敖的膝盖上,不省人事。 一盆冷水顿时将寂璟敖从头浇到尾,他阴嗖嗖地叫了几声,“卿卿……?” 施醉卿毫无反应,浅浅的呼吸回荡在寂璟敖的耳中,寂璟敖忍不住的有种想将她提起来继续的冲动。 灌醉施醉卿,被折腾的到底是谁? 寂璟敖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将施醉卿抱起,轻轻放入了床榻内,随后便到了院中,提了一桶冷水从头浇下。 施醉卿双手在被褥中扑腾了几下,不满意地翻了几次身,将被子扯落在地,抱着身子缩成了一团。 寂璟敖进屋时,正见她冷得打哆嗦,忙将她拥入怀中,用被子裹住。 !! 375.第375章 狭路相逢 施醉卿感觉到寂璟敖身上的寒气,抖了一下,却反而更往寂璟敖的怀里钻,掌心一个劲儿的在寂璟敖的胸膛上滑来滑去,只将寂璟敖的火性点得炙热无比,寂璟敖捉住她的手,低声警告道:“施醉卿,你给我安分点。” 施醉卿哼哼唧唧地挣开寂璟敖,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寂璟敖忍无可忍,将施醉卿的手反剪在身后,让她动弹不得。 施醉卿反抗了几下,便没声没息了。 寂璟敖叹了一声,“磨人的狐狸……” 施醉卿背对着寂璟敖,突然睁开眼,斜斜的勾了勾嘴角,眸中虽有些迷离的色彩,但哪里有先前不省人事的模样,分明便是在整寂璟敖。 …… 次日,施醉卿昏昏沉沉地醒来,手臂被寂璟敖压了一晚,酸疼酸疼的,酸疼酸疼的,大约是被寂璟敖压了一施醉卿扭了扭胳膊,暗骂了几声。 寂璟敖并不在屋内,施醉卿揉了揉额头,对外叫道:“瑾烟……” 连叫了几声,瑾烟也不曾应声儿,施醉卿便开始叫诺儿,同样的无人回应,她在床畔迷迷糊糊的坐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昨日将瑾烟和诺儿留在安录宫了。 施醉卿胡乱披了衣裳,弯腰去穿鞋,头一垂下,太阳穴便突突的泛疼,她心头烦躁,一脚便将那锦靴踢了出去。 正逢此时,门应声而开,寂璟敖伸手接住那靴子,走到施醉卿身旁,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递给她,道:“喝吧。” 施醉卿懒洋洋瞟了寂璟敖一眼,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寂璟敖抬了抬眉,旋身坐到了施醉卿身旁,一勺一勺的喂施醉卿。 姜汤刺激口腔,也带来神经的苏醒,施醉卿半阖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寂璟敖,我胳膊怎么了?” 寂璟敖斜睨了她一眼,施醉卿似乎看见,寂璟敖的眼角出其不意的抽了一下,施醉卿咳嗽了一声,垂眉的时候暗笑了一声。 什么叫硬伤,什么叫神补刀,这就叫。 寂璟敖将施醉卿的脸抬了起来,施醉卿表情立马变得很无辜,看着寂璟敖眨了几下眼,“寂璟敖,我想去恭房。” 寂璟敖狐疑地看了施醉卿几眼,施醉卿依旧以无辜的眼神对视,寂璟敖目光深沉,“孤王怎么觉得,似被人算计了?” “王爷这般身份地位,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算计王爷您?”,施醉卿笑着,头发略显蓬乱,那表情便的确显得几分无辜。 “若让孤王知道有人装疯卖傻戏弄孤王,哼——”,寂璟敖那一身哼,威慑力十足,施醉卿却硬是表情不变地笑看他。 寂璟敖抬起了施醉卿的脚,注视着施醉卿的表情,将她的靴子给她提了上去,随后将她拦腰抱起,往外走去,施醉卿愣了愣,“寂璟敖,你抱我去哪里?” “恭房。” 施醉卿噎了一下,抽着嘴角笑了几声。 凤城轩的恭房位于偏角,单独成院,金砖玉瓦,同样的奢华无比,单从外观来看,实在让人无法与恭房二字联想到一起。 “寂璟敖,你不出去吗?”,施醉卿笑着问站在她面前的寂璟敖,寂璟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看得施醉卿风中凌乱,都有种想就地解决的冲动了,寂璟敖才抬脚走了出去。 瑾烟与诺儿回到千岁府时,已是巳时三刻,施醉卿刚从浴池中起身,瑾烟说道:“督主料的不错,昨夜安录宫确实出了些状况,皇上全身发热,汗流不止,虽折腾了一夜,但好在今晨太医诊脉时,已确诊皇上的体虚寒症已有所缓解,相信不必多久,定能彻底清除寒症。” 施醉卿整了整护腕,淡淡扬了扬眉,诺儿又补了一句:“皇上一醒来,便吵着要见督主,督主可否要进宫去看看。” 今晨小皇帝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诺儿同情心大起,便开口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施醉卿神色未变,似没听到诺儿的话,“本督有些饿了。” “瑾烟现在便去准备督主的午膳。” “不必了,今日本督去酒楼。”,看施醉卿和寂璟敖这一番打扮,明显是要出门的,瑾烟侧开了身,施醉卿与寂璟敖两人并肩离开,去了城中最繁华的一家酒楼。 施醉卿可算的伤是这酒楼的半个常客,掌柜的听了小二的通传,亲自出楼迎接,“小得马上为督主清场。” 这般说着,其实也不必掌柜的大费周章再去赶客,这楼中多多少少都是一些熟面,一见施醉卿来,已是自觉的散去,不多惹是非,不多一会,堂中便空了下来。 却另有一人,站在二楼的回廊上,笑看着施醉卿,“今日倒是巧,能偶遇督主,不妨便由本侯做东,宴请督主一回,如何?” “不必,本督不缺钱。”,施醉卿轻笑着看了穆晋玄一眼,与寂璟敖落座于一旁。 寂璟敖手指轻敲着桌面,看向穆晋玄。 穆晋玄款步下楼,由着随从拉开了椅子,坐在施醉卿对面,目光几许深沉地看了一眼气势冷凛的寂璟敖,“这位是?” 施醉卿洋洋洒洒点了一桌子的菜,上菜的空档,便斜着眼看不请自坐的穆晋玄,“本督记得当初去大漠前,侯爷深夜到访东厂,对本督说本督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本督本还觉得玄,可如今倒是觉得,侯爷当真是一语成谶,本督不止有大富大贵的命,还有纵横天下的命格,侯爷这般未仆先知的本事,还需要本督给侯爷作介绍吗?” “原来……”,穆晋玄笑容沉沉,淬着几许冰渣,“苍秦王既是回了大都,卿卿如何不告知本侯,害得本侯今日失礼了。” 穆晋玄口气间与施醉卿略显亲昵,寂璟敖脸色愈加的沉郁,煞气逼人。 施醉卿轻笑一声,寂璟敖的二十万大军就在大都城外,穆晋玄怎可能没有闻到风声,这几日企图潜入千岁府打探的细作也不少,其中自然也有穆晋玄的人。 只怕今日的偶遇,也不过是穆晋玄的刻意为之。 穆晋玄随后又对寂璟敖道:“在下世袭紫衣侯穆晋玄,久仰苍秦王大名,幸会了。” !! 376.第376章 偶遇穆晋玄 穆晋玄微微拱手,目光与寂璟敖相视,无形中的厮杀激烈无比,施醉卿从寂璟敖的身上,嗅出了一股磅礴的杀气来,似遇到了几辈子的情敌,连眼风都如刀子般锋利。 施醉卿抖了抖筷子,食指从鼻翼下滑过,掩住了一丝深沉的笑意,随后抬起眼,手便被寂璟敖捉了过去,寂璟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似有若无的摩挲着,看似轻柔的动作,实则力道却极重。 施醉卿聪明地选择不说话,左手捏着筷子优雅地吃着东西,寂璟敖和穆晋玄像宿世仇敌,这份太过狰狞的杀意,让施醉卿也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之处来。 “穆晋玄……”,寂璟敖突地轻笑了一声,“卿卿曾与孤王说起,紫衣侯府对她多有照顾,尤其是你,穆晋玄,孤王记忆犹新,一直铭记在心。” “是么?真难得卿卿会在王爷面前提及本侯。”,穆晋玄说着,眸光温柔复杂地看了施醉卿一眼,“本侯还以为,她心中是怨恨本侯的,竟想不到……” 穆晋玄适可而止地顿了口,留给旁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岂会,卿卿也不过是在孤王面前提了一句,她对无关紧要的之人,向来是平淡如水的。”,寂璟敖一句话,便将穆晋玄营造的暧昧气氛打断,撇开了穆晋玄与施醉卿的关系,施醉卿不由得看了寂璟敖一眼,随即又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穆晋玄眸光不变,继续笑道:“王爷确是了解卿卿的性子,她对无关紧要之人,的确是平淡如水,但若非至关紧要的人,她是连提便都不会提一句,说起来,卿卿回到大都至今,还未曾跟本侯说起在大漠之事,本侯甚为好奇,王爷有时间,可否与本侯仔细说说。” 寂璟敖一向是话少的人,当初连对沈惊尘,也没对上几句犀利的话,如今对上穆晋玄,便有一种誓要挣出高下的决心来,这点,施醉卿也看出了。 “她不提,那也只能表明,听的人不够格而已。”,寂璟敖说着,手指在施醉卿的虎口上重重捏了一捏,“卿卿,你说呢?” 施醉卿笑了一声,很给面子地点头,“是,王爷怎么说都对,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这般顺着他,不至于再让他将矛头转向她了吧? 她可是一直等着寂璟敖和穆晋玄的交手呢。 穆晋玄神色间显而易见的有些变化,他目光扫过桌面上施醉卿与寂璟敖交缠的手指,拳头微微的捏了一下。 寂璟敖这时将一盘鱼肉递到了施醉卿的眼前,施醉卿抬眼见他面前的一只空碗里全是鱼刺,方才明白,在说话的间隙,寂璟敖已经挑完了一条鱼的刺,而那鱼形状完好,丝毫看不出被翻弄的痕迹。 施醉卿面无表情地吃着鱼,但眉角眼梢之间却有淡淡的笑意,且吃鱼的动作行云流水,竟丝毫没有迟疑,好似相信,经过寂璟敖的手后,一切都是放心的。 这对于一向疑心重的施醉卿来说,无疑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两人间的互动看在穆晋玄眼里,却只觉得刺眼。 他太高估自己对施醉卿的影响力,而太低估施醉卿对寂璟敖的感情。 他不明白,短短半年,一向寡情薄意的施醉卿,怎会对寂璟敖有如此深的信任,甚至比起当初对他的依恋更甚,怎不让人心生忌惮? 这一局明争暗斗,无疑是寂璟敖占了上风。 穆晋玄神色凛冽了几许,突地看着桌案上一盘八仙鹅掌说道:“人与人间关系错综复杂,三两言语实难道清,有些人一辈子便是陌路过客,有些人却相依相存一生剪不断,就如同这鹅掌,若没有鹅庞大的身体撑压,它也不可能多筋滑嫩而成为人们喜爱的美食,它能物尽其用,确实离不开鹅。” 施醉卿看似在专注嚼着鱼肉,耳朵却是竖着,等着寂璟敖的回话。 寂璟敖听了穆晋玄那暗示的话,似有一声冷笑逸出来,似有若无的让人难以扑捉,“也正因为鹅的如此‘器重’,鹅掌最终才会被端上餐桌,成为盘中餐被人分食。” 施醉卿有今天,的确与穆晋玄有许大的关系,但这却不是厚爱,而是捧杀,正因为如此,施醉卿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上为千夫所指,而穆晋玄坐享其成。 施醉卿和穆晋玄的过去是他无力去阻挡的,但今后,他绝不会让施醉卿的人生,出现除了他以外的男人。 谁,都不行—— 施醉卿提着筷子的手指抓紧,生生的要将筷子断成两截,把她比喻成餐桌上令人垂涎的鹅掌,这两人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她的存在—— “寂璟敖……”,施醉卿冷不嗖地抬起眼看寂璟敖,寂璟敖回眼看施醉卿,“怎么,卿卿以为,我说错了?” 施醉卿又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这时候拆了寂璟敖的台,那还真跟找死无异。 此时穆晋玄再次开口,“这爱好鹅掌之人都知,鹅掌筋骨多少向来不是确数。”,说话间,穆晋玄动作优雅地夹了一只鹅掌,对寂璟敖道:“本侯猜,这鹅掌有三条筋骨,王爷以为,本侯猜的可对?” 施醉卿抬眼望了一眼,那鹅掌有三只长趾,一只断趾,以常规来说,当是有四条筋骨才对,但正如穆晋玄所说,鹅掌筋骨多少向来不是确数,其中也有异数,但这鹅掌被蒸成这般模样,显然以肉眼是难以看出到底有多少筋骨,如今穆晋玄出了这个难,寂璟敖要是对不上,那不是显然的落于下风? 大概每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输在情敌的手中。 但以施醉卿的角度看来,这两人虽然都是话中有话,你嘲我讽的,倒是越来越无聊了,连这都能拿出来说事。 估摸着,又要扯到她的身上来了。 施醉卿摇了摇头。 穆晋玄将那鹅掌放入了盘中,寂璟敖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再将那鹅掌夹过,随后放入自己唇中,咬断其中一只长趾,随后再将那长趾吐出来,却并不见有筋骨。 !! 377.第377章 作死 穆晋玄变了脸色,以他的眼力,绝不可能看错,其中的筋骨明显是被寂璟敖吞了。 “王爷这,可否算是耍赖?”,被寂璟敖吞了一条筋骨,也就只剩下两条,他自然有输给寂璟敖的趋势。 “孤王向来信奉神挡杀神否挡杀佛,不该出现的,孤王便让他彻底消失。”,所以,即便穆晋玄来势汹汹,手段气势不输于他,也休想染指施醉卿。 穆晋玄暗暗深呼吸一口气,笑了笑站起身,“卿卿,难怪你要跟本侯置如此大的气,竟是有了如此厉害的靠山。”,说话间,对寂璟敖拱了拱手,道:“苍秦王殿下智勇双全,本侯服了,但本侯相信,来日方长,孰胜孰败,还是未知之数。”,说罢,抬脚欲走,“本侯府中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祝两位能尽兴。” “不送。”,施醉卿挥着筷子对穆晋玄摇了摇。 穆晋玄以猜鹅掌筋骨来告诉寂璟敖,他对施醉卿是知根知底,却没想到,寂璟敖更绝,以实际行动告诉穆晋玄,他对施醉卿再了解又如何,有他寂璟敖在,永远没有他穆晋玄插足的机会。 寂璟敖冷冷地笑了一声。 施醉卿若有所思,穆晋玄最惯用的手段之一,便是先下手为强,既现在已确认寂璟敖回到大都城,势必是要动手的,但…… 施醉卿配合着寂璟敖的笑声,也阴冷一笑。 穆晋玄现在,只怕连永宁长公主都招架不住,自顾不暇,还能抽出时间来对付寂璟敖不成? 而且,他尚且没有摸透寂璟敖虚实,更加不会贸然下手。 施醉卿侧头去看寂璟敖,见寂璟敖脸色有些怪异,问道:“寂璟敖,你怎么了?” 寂璟敖常年冰冷的脸庞上,染着几丝怪异的红晕,且额头冷汗涔涔,神色怪见的有些苍白,显然是强撑了许久。 难不成还出穆晋玄斗出内伤来了? 施醉卿伸手去碰寂璟敖的额头,寂璟敖抓住她的手,用力捏紧,而另一手撑在胸口,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施醉卿看了半天,总算看出了些苗头。 “寂璟敖,你不会要吐吧?” 话落,寂璟敖应景地做出了反应。 “呕……”,施醉卿惊秫,动作迅速,和寂璟敖同时出脚将一旁的铁盆勾了过去。 “呕……”,寂璟敖吐得厉害,简直快将五脏六腑全吐了出来,施醉卿抚着他的后背,暗想道,寂璟敖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不至于发生这种突发状况吧,难道…… 施醉卿看了看那鹅掌,鹅掌没有毒,穆晋玄更不会自绝死路在此时对寂璟敖下毒,唯一的可能就是…… 寂璟敖对鹅掌,过敏。 骁勇九州,所向披靡的大漠苍秦王,无所畏惧,天敌却是……小小的……鹅掌……? 这即便当情报去卖给各国首脑,只怕也没人会相信。 施醉卿又想到,方才穆晋玄和寂璟敖将她比喻成可口的鹅掌,此刻寂璟敖对着鹅掌吐成这样,难不成是告诉她,她跟鹅掌一样恶心? 这么一想,施醉卿抚着寂璟敖的后背的手掌便有些用力,那力道不知不觉的加了内力,险些将寂璟敖击得吐血。 寂璟敖瞪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这才发觉自己有点过了,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寂璟敖约莫的是将肚子里的苦水都吐完了,施醉卿倒了一杯茶水给他,寂璟敖漱了口,摇摇晃晃的起身,施醉卿跟着起身去扶他,刚碰到寂璟敖的胳膊,寂璟敖泰山一样的身体便朝她压了下来。 “寂璟敖——”施醉卿扣住寂璟敖失去平衡的身体,反被他的身体压得步步后退,抵在墙上。 寂璟敖浑身泛红,脖子之处优点可疑的小红点,施醉卿艰难地拉开他肩头的衣衫看了看,那小红点在寂璟敖的胸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泛滥,再不阻止,只怕连脸上也要跟着遭殃了。 怎么过敏得如此厉害? 施醉卿皱眉从怀中掏了一颗药塞进寂璟敖的嘴里,避免过敏性休克和疹子继续扩大化。 控制住了寂璟敖的病情,施醉卿将寂璟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拖着她往外走,到了厅堂,对那掌柜道:“去,给本督备顶轿子,送本督回府。” 轿夫自是比不得千岁府千挑万选出的,这一路上稍显颠簸,将寂璟敖颠得昏昏沉沉,到千岁府时,已是意识全无。 “去请太医。”,施醉卿边吩咐下人将寂璟敖抬进去,边嘱咐道,瑾烟见寂璟敖如此惨状被抬回来,也是吃了一惊,“督主,王爷这……” 施醉卿接过瑾烟手中的湿帕替寂璟敖擦汗,问道:“平日里,你可见他有什么忌口?” “王爷倒是没有忌口。”,瑾烟皱眉想了一下,突然又道:“王爷,好像从不吃鹅肉。” 施醉卿看着寂璟敖已逐渐呈苍白状态的脸庞。 难怪在玄武行宫的时候,膳桌上从未没有过鹅肉,而这次在酒楼,是由她点菜,她胡乱点了一通,哪里知道这鹅掌也在其中。 寂璟敖明知自己吃不得鹅掌,却为了赢穆晋玄一口气,硬着头皮将那鹅掌吃了下去,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搏。 施醉卿一想到此处,心情有些沉,有些烦,阴着脸将湿帕扔在寂璟敖的胸膛上,“作死。” 寂璟敖在此时睁开眼,虚弱地看着施醉卿,分明是病弱至此,但那目光中的强势霸道的一面却依旧依旧不减,施醉卿抿了抿唇,道:“寂璟敖,别人如何想如何做,那是别人的事,我对穆晋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那样的心思,你有时间跟他斗,怎么不仔细想想怎样对我好,好的让我离不开你。” 寂璟敖表情微微一怔,施醉卿冷着脸起身,甩袖离开了屋内。 寂璟敖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微微闭了闭眼,似在思考施醉卿方才的话。 诺儿领着太医进了屋内,一番诊脉后,施醉卿才再次冷着脸回到床畔,她接过那太医的药方仔细看了看,脸色有异,“为何开解毒的方子?” !! 378.第378章 中毒 寂璟敖似再次晕了过去,呼吸似有若无,那太医有些迟疑道:“督主,从这位爷的症状看来,虽有水土不服的迹象,但依臣多年的经验看来,这反而……更像是中毒,所以臣才……” “中毒?”,施醉卿眯起了眼,寒芒冷郁,“你确定?” 那太医满头冷汗,迟疑道:“臣……臣不敢下定断……” 施醉卿豁然起身,将那药方子扔在太医脸上,“不敢下定断你也敢跟本督乱开方子,你这颗脑袋是不想要了——” 那药方子似刀锋一样刮着太医的脸,太医吓得面无血色跪在地上,“督主饶命,督主饶命……不如……再让臣把一次脉……” “不必了,给本督拖出去,太医院里养不起饭桶。” 小绿子挥着手让人将太医拖下去处置,施醉卿面色依旧冷,不管寂璟敖是中毒还是过敏,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定会成为寂璟敖的一大死穴掣肘着寂璟敖。 所以,这太医,留不得。 寂璟敖的病况越来越严重,疹子在继续小范围的蔓延,施醉卿冷眼看着小绿子,“本督让你去请太医,你就给本督请了带了这么个废物回来?” “督主,太医院首席太医陆院判医术高明,行医多年从未有过错断,奴才本是前去请他过府的,但被告知太后近几日头风病时有发作,所以陆院判,今晨一早便去了仁寿宫。” 施醉卿负手笑了一声,笑意阴冷,“小绿子,你还需要本督提点你该如何做?” 小绿子浑身一抖,拂尘险些捏不住,“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请陆院判过府。” 小绿子抖着拂尘快步跑了出去。 这般来来回回的折腾,到了酉时一刻,小绿子才满头大汗的回来,身后跟着同样喘气如牛的陆院判。 陆院判替寂璟敖诊脉,脸色越来越怪异,竟想撩开那帷幔,一探床内寂璟敖的真面目。 施醉卿止住他,“病情如何?” 陆院判堪堪收回手,神色闪躲,“督主,恕臣才疏学浅,瞧不出这位爷是何病因,还请督主另请高明。” “陆院判是我大夏国最富盛名的院判,这点小病便对拦住了你,难道我大夏国整个太医院,当真是无可用之人了?” “督主,臣有负所望了。” 施醉卿看出陆院判有所隐瞒,“陆院判如此说,想来是本督先前有多得罪之处,得罪陆院判了。”,小绿子去仁寿宫请人的方式,自然不会是一帆风顺,施醉卿对着陆院判笑了笑,便对外道:“来人啊,去陆府,将陆院判的家人,都带到东厂好生伺候着,不可怠慢了。” “督主……”,陆院判惊惧不已,这进了东厂之人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施醉卿如今竟然拿他的家人相要挟,这帐中之人,到底是何等身份? “陆院判,本督的耐心,可不怎么好,仔细陆院判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施醉卿冷哼了一声,看着一向强大到无坚不摧的寂璟敖如今这番模样,耐心的确已是消耗殆尽了。 陆院判知晓施醉卿的手段,叹了一声,问道:“这位爷先前,可是碰过鹅肉?” 施醉卿谨慎地点了点头,陆院判沉了一口气道:“那便是没错了。” “何解?” 陆院判道:“这位爷,是身中奇毒。” 果然是中毒么?施醉卿看了寂璟敖一眼,既然鹅肉是寂璟敖的忌口,寂璟敖定知道,他中了毒,可为何,她竟一点都没看出来,是寂璟敖掩饰得太好,还是她太过大意? “继续说,一个字也不许漏下。” “八十年前,赤炎大陆出了一位名震四海的医学神童,此人名,容禄,三岁识百草,七岁通百穴,十岁掌针灸,十六岁时便已是冠绝天下的大神医,比起现如今的药王毒手卓不凡丝毫不逊色,在当时,可谓是盛极一时。”,陆院判捋着胡须,似想起了当年容禄妙手治天下的风采,“容禄在四十岁时,收了一徒,便是后来伽梵医香世家卓家的开山之人,也便是药王毒手的祖父,在八十岁时,又收了一名女弟子,是为孤掌城前城主夫人武夫人,容禄将毕生之学传给二人,这二人也的确不辱先师之名,俱是功成名就,声扬四海。” 施醉卿凝起眉头,他隐隐的觉得,寂璟敖中毒这件事,绝不会简单到哪里去,而且还牵扯出了名垂青史的医童容禄、卓家开山人、孤掌城前城主夫人…… 这三人无论身份地位,都不同凡响,且都已过世,而且寂璟敖畜生之时,其中两位已不在人世,寂璟敖和孤掌城武夫人,更是无半点交集,怎么会…… 施醉卿猜不出个所以然,便又听陆院判继续说道:“容禄临死前,将自己的两件宝贝传给了两位爱徒,卓家得了不世神丹金元神砂,武夫人则得了一味巨毒药丸血蔓蛇信,这金元神砂是救命的良药,血蔓蛇信是致命的毒药,可谓是容禄生前最为得意之作……” 血蔓蛇信…… 施醉卿拳头一紧,骨头咔擦的一声响,目光冷岑看着陆院判,“他中的毒,就是血蔓蛇信?” 陆院判沉默了半晌,才点头,“容禄曾对武夫人说,这毒平日里在人体内看不出异样,但却与鹅肉相冲,一旦食了鹅肉,便有水土不服之象,轻度中毒之脉。” 屋内无人,气氛森寒,陆院判不会押着全家性命来骗她,而且,听闻陆院判当年以四十五岁的高龄拜当时才十八岁的武夫人为师,武夫人虽教他医术,却受不起他师父二字,所以,他一直尊称其为武夫人。 陆院判对武夫人了解颇深,更加不会看错,所以他才会好奇寂璟敖的身份,一探真面目。 “先给他解毒。” “督主,臣没有解毒的法子。” 施醉卿锋利的眸光朝陆院判射去,陆院判道:“当年容禄研制这血蔓蛇信时,连自己都未曾研制出解药,臣又怎可能有解毒的法子,请督主明察。” “你可看出,他中毒多久了?” !! 379.第379章 解毒的法子 “应当是在十八年以上。”。 “既然是剧毒,那为何十八年不死?” “督主有所不知,血蔓蛇信虽是剧毒,但却不是要人命之毒,毒发之时不会死人,只会让人生不如死,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毒发次数便愈加的频繁……” 施醉卿想到寂璟敖夜御七女的传闻,想到那些惨死在寂璟敖床上的女人,想到玄武行宫夜夜凄厉的惨叫声,那时候,寂璟敖是否在忍受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时候在以此种方式,缓解自己的痛苦…… 心里突然的疼了一下,毫无征兆,来势凶猛,这样的疼,是一种心疼,让施醉卿毫无准备。 寂璟敖…… 施醉卿骨节森然的弧度令人心惊,寂璟敖从未以如此虚弱为一面出现在她面前,更不成告诉过她,他曾受过的这些折磨。 “武夫人得到血蔓蛇信后,曾尝试研制出解药,但都无疾而终,只勉强研制出了一些缓解的药物,从这位爷的脉象和骨骼来看,中毒的前些年定有按时服用缓解药物,至于之后,这毒似乎都被强力压制住,时有复发,也是让人生不如死……” 十八年以上……施醉卿若有所思,如此算来,寂璟敖在离开大都前,就已中了血蔓蛇信,作为大夏国的皇子,老皇帝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但谁敢有胆量对皇家子嗣下手? 且那人还按时给寂璟敖缓解的药物,明显是不想让寂璟敖死,却又要控制住寂璟敖,而后来,寂璟敖又为何要靠强力来压制毒性?是寂璟敖拒绝了那人的缓解之药,还是那人不给? 按照寂璟敖如今的权势,想要找那人报复是轻而易举,难道是他一怒之下杀了那人?但纵观寂璟敖过去十八年的动向,从未有伸足过大都城的,所以,寂璟敖杀了那人,实在说不通,或者,那人…… 施醉卿眸光一闪,猛然的想到一人,难道……是他……? 躺在床内的人虽然身份成谜,但陆院判从施醉卿的神色看来,施醉卿定是十分在意他的,说不定这便是施醉卿的新宠,施醉卿可怖的神色和浑身的杀气,让陆院判以为,施醉卿将这男子中毒归咎于孤掌城,只怕是要找孤掌城算账了…… “督主,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施醉卿利眸扫了过去,杀气不减,“说。” “臣敢担保,这毒绝非是武夫人所下,请督主,勿要怪罪在孤掌城身上。” 施醉卿冷笑了一声,“你为何如此肯定此事与他孤掌城没有关系?” 就是因为牵扯到孤掌城,才让施醉卿猜不透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寂璟敖不过是个大夏国不受宠的皇子,何至于小小年纪就遭此毒手。 她如同困在一团迷雾中,走不出这个纷纭繁杂的牢笼,而她相信,寂璟敖在这件事上从一开始就对她讳莫如深,也绝不会亲口将真相告诉她。 “据臣所知,武夫人在嫁给项城主不久之后,便私下将血蔓蛇信送给了项城主的一位私交好友,所以这毒,跟孤掌城完全没有关系。” “是么?”,施醉卿勾唇一笑,绯冷的笑意让人从心底里升起恐惧,“卓家为了守住一颗金元神砂弄得满门被屠的下场,武夫人又怎可能轻易将这血蔓蛇信送给旁人,陆院判,本督怎么觉得,你似在替孤掌城开脱呢?” “臣绝无此意。”,陆院判诚惶诚恐,拱手道:“当年臣在武夫人手下小有成就,便有些自视甚高,想请武夫人借血蔓蛇信一用,企图研制出克制血蔓蛇信的解药,武夫人亲口对臣说,因那人与项城主交情笃深,且对项城主有恩在前,所以便应了那人的要求,将血蔓蛇信送之,以表谢意,至于那人的真实身份,武夫人不曾提及,臣也不得而知,实望督主明鉴。”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如何,本督他日自会知晓。”,这是寂璟敖的事,既然寂璟敖不想让她知道,她自然点到为止不会大费周章的去查,揭开一个人的伤疤很过瘾,可若让她去揭寂璟敖的伤疤,她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施醉卿看向帷幔内呼吸在逐渐急促的寂璟敖,沉眉道:“他今日大意碰了鹅肉,可有大碍?” “应当是不会有大碍,只是,怕是要受些痛楚了。” “陆院判,你当真没有解毒的法子?”,施醉卿又问了一次,似在确认什么,她手中折扇一寸一寸展开,锋利的鹰爪杀气侧漏。 施醉卿望着陆院判整理药箱,手指松开,寂璟敖即便是简单的过敏,施醉卿也不会放过今日就诊之人,更何况,还牵扯出寂璟敖如此大的一个弱点,她更加不会留下后患。 陆院判不知危险逼近,毕竟在他眼里,施醉卿再残暴,也断不会为了一个男宠而杀了他这位首席御医。 但他知道,今日若是不将该说的,施醉卿必不会放过他,犹豫了片刻,道:“迄今为止无人研制出血蔓蛇信的解药,但想要解除血蔓蛇信的毒性,并非是毫无办法,只不过,这个法子,有些损阴德。” “说来听听。”,施醉卿表情不变,但心中却已有些按捺不住,折扇也收了起来。 “这解毒的法子,便是……”,就在陆院判开口的刹那,帷幔内陡然一股黑气窜出。 “啊——”,刹那间,一声凄厉哀鸣的尖叫响起,伴随着漫天荡开的鲜红血液,久经不息的弥漫在室内。 门外众人闻声撞门,施醉卿挥袖甩上门,神色冷冽,“都给本督滚出去——” 施醉卿坐在一片血光之中,纤尘不染,屋内陆院判的身体已被撕成了无数碎片残肢,血液浸透着这个夜晚,压抑着人的鼻息。 寂璟敖背对着施醉卿站着,背脊僵硬。 两个人的呼吸和血液交杂在一起,莫名的紧迫。 “寂璟敖……” 寂璟敖转身,僵硬的脚步如同机械般,一步一步朝施醉卿走来,施醉卿看着他,他如狼般嗜血残忍的目光让人心惊。 !! 380.第380章 画 寂璟敖在她身前站定,眸光不转,一直看着她,看了良久,庞大的身体陡然直挺挺地倒下,将施醉卿一同押入了床帐内。 “寂璟敖……”,寂璟敖浑身痉挛,他咬住施醉卿的肩膀,压抑着那因为痛苦而带来的呻吟,他将施醉卿掐在自己的怀中,死死的搂着,仿若这样,便能将施醉卿刻入自己的骨髓里,生生世世的纠缠在一起。 施醉卿浑身被掐得生疼,肩膀更是被寂璟敖咬出了血,却也没推开寂璟敖,反而双手抱住寂璟敖颤抖的后背,她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受到寂璟敖的痛苦,如此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里的悸动和心疼。 “寂璟敖……” 他低低的痛呼也如同大漠苍狼望月而啸的悲鸣,沉淀在施醉卿的心中,久久不散。 直到许久,寂璟敖才逐渐松懈下来,他的理智回笼,对方才的失控后悔不已,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施醉卿被咬出血的伤口,“卿卿,疼不疼。” 施醉卿盯了他一眼,“我咬你一口,你试试疼不疼。” “好。”,寂璟敖的唇被血染得煞红,妖异冷艳,他翻身躺下,让施醉卿趴在他的身上,歪着脸,将脖子露出了出来,道:“咬吧。” 施醉卿狠狠的扑了上去,却终究只是在寂璟敖的脖子上小小的啃了两拍牙齿印,她抬起脸,目光看着寂璟敖,“寂璟敖,我这算不算抓住你一条小辫子?” 寂璟敖目光岑然,在施醉卿腰际的手,微微的紧了紧,“你都知道了?” 施醉卿见寂璟敖那让人看不透的目光,起身整了整衣衫,神情冷漠,无关紧要道:“你放心,你的事是你的事,我施醉卿不会好管闲事。” 说罢,踩着一地的血迹,带着一身清冷离去,寂璟敖猛然的从身后抱住他,声音低沉,“我从未想过瞒着你什么,只是……” “你只是从来没相信过我而已。”,施醉卿微微一笑,笑得虚伪客套,“就像我也从未相信过你一样。” 她张开双臂推开寂璟敖,拉门离开。 寂璟敖看着她离去,看着门缓缓合上,捂着心脏的位置,单膝跪在地上,屋中的血腥,早已唤起他体内的兽性,尤其嗅着施醉卿新鲜的血液时,他有一种快发狂的冲动,他真的怕,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 施醉卿一踏出屋内,瑾烟等人便相继迎了上来,“督主……” 施醉卿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几步,顿住脚,沉默几许,又转身再次回到屋内,果不其然,施醉卿看到了昏迷在血泊中的寂璟敖。 她说不出自己此刻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想起皇尊曾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只有我杀人,从来没有人能该杀的了我。 可最后,却是她亲自将子弹打进了他的心脏,后来施醉卿便明白,皇尊那一句还未说完的话——能让我死的,从来只有一个施醉卿。 她施醉卿,才是唯一能杀皇尊的人呢,所以最终,皇尊死在她的手中。 那么如今呢,若她要寂璟敖死,寂璟敖是否便真的死了? 这个问题,施醉卿已隐隐的有了答案,这是她第一次有一个让她怀疑却又如此笃定的答案。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将寂璟敖扶到了内室浴池,放了热水,随后才叫了人将屋内的血腥收拾干净。 她替寂璟敖宽衣解带,伺候他沐浴洗漱,施醉卿做这一切时,一直撇着嘴,她施醉卿长这么大,可还没这么伺候过一个人,寂璟敖真是赚大了。 寂璟敖虽然闭着眼,但施醉卿知道,有时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施醉卿漫不经心地舀着水从寂璟敖的宽肩淋下,寂璟敖微微睁了睁眼,一点一点将施醉卿拉入了怀中,“卿卿,你不许离开我。” 他说:“你若离开我,我宁愿杀了你,抱着你的尸体活一辈子。” 施醉卿听得心里微微一疼,“你如此阴魂不散,我怎么离?” 她望见自己方才留在他脖子处的牙印,轻轻的伸舌舔了一下,寂璟敖掌心撑住她的后脑勺,缓缓往下,猛然将她的唇按向了自己…… 室内旖旎渐起,激情的那瞬间,施醉卿十指狠狠的掐着寂璟敖的胳膊,她想开口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只是将一切的难耐欢愉,换为一声:“阿璟……” …… 天日,天空拨开了低沉的阴霾,日光祥和温婉,带着拂照大地的慈悲,轻轻扫过寸土。 几丝浅浅的天光从窗外逸进,施醉卿懒懒的睁开眼,视线略显朦胧,她便微微眯着,撑着额侧躺在床上,望着对面的寂璟敖。 寂璟敖仅着一件白色的褂子坐在施醉卿的紫檀木雕花椅上,手中立着一幅画,此刻眉目正仔细地端详着,施醉卿见他那神色,似乎有几分不郁,不由得缩着脖子往被褥里钻,大有睡一个回笼觉装死的趋势。 寂璟敖一个锐利的眸子扫了过去,顿时让施醉卿无所遁形,尴尬地笑了一声。 云紫晕染的白瓷画瓮里挤满了画轴,寂璟敖一一抽出,每看一幅,便盯施醉卿一眼,盯得施醉卿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她实在想不起,本尊施醉卿在那画上到底画了什么,让寂璟敖有这种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 地砖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画轴,其中一卷滚到了施醉卿的脚下,施醉卿将手臂从被褥中伸出,轻轻勾了起来,展开一眼,顿时一个激灵。 ——穆晋玄…… 画像之上穆晋玄长身玉立,器宇轩昂,眉宇间的尊贵和温润令人舍不得移开眼,那流利婉转的线条之中,将对穆晋玄的一片情深刻画的分毫不差。 施醉卿抬眼看寂璟敖,正对上寂璟敖冷冷的视线,“要不要孤王全给你装裱起来,挂在室内让你****温存。” 施醉卿暗恨,怎么当日不先将这屋子清理了,寂璟敖本就是个独占欲极强的男人,不管是储慎安、沈惊尘还是穆晋玄,但凡是对她有半点非分之想的男人,他都恨不得处之而后快,或许这是源自于寂璟敖潜意识里的不安全感,他虽然强势霸道,施醉卿却无法否认,她在寂璟敖的这种压迫下,并没有一丝的窒息感,反而觉得……有点被人捉~奸的感觉…… !! 381.第381章 永宁 施醉卿裹了衣裳,赤足踩着冰凉的地砖,几步跳到了寂璟敖怀里,寂璟敖冷眼看着她,但他却以内力将窗前施醉卿的鞋子提了过来,大掌捞起了施醉卿的脚掌,先将鞋子为她穿上。 施醉卿半句话也没说,掌心运力,将那些凌乱的画轴全挥出了窗外,随后掌心一震,窗外便是浓烟滚滚,火势旺烈。 施醉卿笑着,“我烧掉了过去,没有回忆怀念,唯有将来可走。” 寂璟敖掌心捧住她的脸颊,随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已是心照不宣。 或许施醉卿没有完全对寂璟敖放下心,但无法否认的是,寂璟敖已经以他与生俱来的强势和霸气,将她心中的城池一点一点攻占,总有一天,或许,她不再是一个人在这世上孤孤单单的行走…… 但是,寂璟敖身上的毒…… “寂璟敖,到底什么东西,才能解你身上的毒?”,她虽没打算放过陆院判,但寂璟敖迫不及待地出手,让施醉卿不得不怀疑,他真正想要隐藏的东西…… 寂璟敖神色微不可见地一变,那一瞬间深沉得让人看不透,施醉卿一直看着他,“你难道想要带着这样的痛苦活一辈子?” 寂璟敖拥她入怀,语气低低沉沉,却又轻若呢喃,“什么痛苦,都比不上没有你的痛,没有你的苦。”,他没想过让施醉卿看到他如此可怕的一面,可事已成定居,无法挽回的又何须去遮掩,但解药这件事,他不能让施醉卿知道…… “卿卿,不要再问了。” 施醉卿听着他低柔的话,唇瓣动了动,最终没问出口,陆院判虽提到了以命换命一说,但施醉卿知道,若只是人命那么简单,寂璟敖现在便不会再有这样的痛苦缠身,只怕这以命换命,也绝非易事。 “王爷,督主。”,两人沉默间,瑾烟在门外突然出声唤道,“寇将军在外,有急事求见。” 寂璟敖与施醉卿对望一眼,大漠军队接手敦商,一切事宜还未办妥,江回渊依旧留在敦商坐镇大局,施醉卿也陆续将东厂势力驻入,而此次回到大都,寂璟敖便只带了寇准极其另外几员猛将,寇准带领大军驻扎在大都城外,此刻突然求见,势必有要事。 事情也确如两人所想,寇准此番来,的确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一支来路不明的大名气势磅礴驻扎在大都城外,朝中众臣见施醉卿不闻不问,也将这军队的来历猜出了几分,但这支大军一直在城外按兵不动,让人猜不出其来意,也让朝中人心惶惶,暗想施醉卿是否有造反之意,方定侯木凌天此前远赴边境视察,今晨刚到大都城外,不知大都局势,意外与寂璟敖的大军发生冲突,寡不敌众之下,木凌天及其手下家兵全被寇准押下。 而永宁长公主听闻此事,先到城外军营处闹了一场,此刻已汹汹前来千岁府兴师问罪。 寇准先永宁长公主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寂璟敖与施醉卿后,便悄然离开了千岁府。 而寇准前脚刚走,永宁长公主已不由分说带人闯入千岁府,手下人得了施醉卿指令,并未多加阻拦。 “施醉卿,你带兵进逼大都城,还将方定侯押下,到底是何意——”,永宁长公主闯进正厅,声音威严而饱含怒气。 施醉卿懒懒靠在榻上,眉眼笑着看永宁长公主踏阶而来的永宁长公主。 永宁长公主与临贺帝一母同胞,同为公孙太后所出,秉承了公孙太后年轻时的美貌,颜若朝华,凤目端鼻,当年也算是名冠大都城的美人儿,不少王侯公子趋之若鹜,即便如今嫁做人妇,那份美艳不减,反而更有韵味,让人瞧一眼,便似觉得被夺走了魂魄。 尤其今日永宁长公主盛装打扮,酡红色流彩金丝织锦的曳地长裙明艳夺人,云色暗花海棠的镶宝石腰带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段,衬得其愈发的窈窕纤细,而那那青丝高绾成繁复的朝天髻,发髻之上饰品,从顶簪到掩鬓金珠,无不是千金一件的难得之物,富贵逼人。 尤其扎眼的,是她额上一条坠着流苏金穗子的镶翠色翡玉抹额,将永宁长公主那双柳叶长眉衬得愈发凌厉,几乎如刀子一般的入了鬓里。 施醉卿以一个女人的姿态欣赏地看着永宁长公主,由于皇家的娇生惯养,永宁长公主眉目间多了几分骄横和跋扈,虽有些咄咄逼人,却又丝毫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从心底里里觉得,一国公主,就该是如此气态的。 永宁长公主每走一步,衣衫环佩作响,施醉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在配合永宁长公主的步伐。 直到永宁长公主走到了她跟前,她才停下敲击的手指,道:“公主闯我千岁府之时,可听过一句话?”,施醉卿微微阖了阖茶盖,漫不经心道:“大都城中城,东厂城中国,千岁幽冥司,府中龙潭穴。” 这句流传在大都城街头巷尾的话,指的就是施醉卿,而这府中龙潭穴,便是指千岁府的可怕之处,众人都知,千岁府作为施醉卿的这阉人的府邸,强闯之人向来是有来无回,如今永宁长公主强闯进来,虽是千岁府故意放行,但只要施醉卿不放人,永宁长公主今日便休想平安回到方定侯府。 “施醉卿,你不必危言耸听,本公主可不是吓大的。”,公主长公主冷笑了一声,“你在大都为所欲为本公主从未插足,但方定侯是本公主的驸马,你无视大夏国律法,带兵屯扎皇城之外,刻意为难方定侯,就是跟本公主作对,施醉卿,本公主虽不管朝政,可却不代表能容忍你欺辱到头上。”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公主好气魄,只是本督好奇,即便本督动了方定侯,即便本督要灭了你方定侯,公主你又能拿什么跟本督斗?是你皇家公主的身份,还是你方定侯府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人马?” !! 382.第382章 善意的提点 永宁长公主目光如针,自施醉卿掌权后,朝中名门望族多遭到施醉卿的打压,尤其是那些行事作风高调的,直接被施醉卿灭了满门,譬如就是前车之鉴御史言官韩大人、镇西大将军季将军,她的同胞哥哥瑞王都是前车之鉴,所以她才劝告木凌天行事低调,这才让方定侯府在施醉卿的权势下安稳了这么多年。 但今日施醉卿的举动,无一不是在透露着要对他方定侯府下手的意思,还如何能让她保持冷静和理智。 “施醉卿,你到底要如何?不妨明说,这般藏头蛇尾的,也实在不像你的风格。” “公主爽快。”,施醉卿搁下了茶杯起身道,“嫣然郡主虽是有疾之人,但论其样貌品性、身份地位,求娶之人也定是不少,其中不乏名门大家的高贵嫡子,但公主殿下却偏偏挑了门庭衰落的紫衣侯府联姻,依本督所想,公主殿下定是知道穆晋玄实力不浅,将来绝非池中之物,所以才为嫣然郡主寻了这如意郎君,谋一个锦绣前程吧?” 残疾的嫡次女一直是永宁长公主心头的愧疚,她知道,自己能护得了木嫣然一时,但护不了一世,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但若是木嫣然身边能有一个身份地位不输于她的男人护她周全,她也能放心许多。 但纵观整个大都城,门阀世家在施醉卿的打压之下噤若寒蝉,唯有紫衣侯府不卑不亢,不与东厂势力交锋,也不过多涉足朝政成为众矢之的,这份进退得度的拿捏,的确让永宁长公主对穆晋玄另眼相看,加之多方因素,这才将木嫣然下嫁于他。 “公主如此器重穆晋玄,是穆晋玄三世修来的福分,可据本督所知,穆晋玄成亲当日拜完堂便没了踪影,让郡主独守空房一整夜,公主可知,他去了哪里?”,施醉卿深沉地笑着,永宁长公主虽不知施醉卿提这件事的意图,但心思也的确被施醉卿绕到了穆晋玄的事上。 穆晋玄成亲当夜让木嫣然独守空手,永宁长公主也是近几日才知,所以才对心思难测、阳奉阴违的穆晋玄多了一份心思,在木嫣然身边插了一个丫鬟监视穆晋玄的一举一动,穆晋玄若想要方定侯府这个后盾,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施醉卿眸光深得让人看不到底,永宁长公主与她对上时,竟似被蛊惑般,不由自主地问出:“怎么,督主是知道他那夜的行踪了?” “那是自然。”,施醉卿叠起双腿抖了抖,“因为当夜,他就在本督的东厂。” 永宁长公主犀利的眼神如刀刃,瞬间朝施醉卿甩去,“你这话,是何意?” “何意……”,施醉卿慢悠悠的拖长了声调,忽地又冷笑了一声,“公主慧眼识英雄,认为穆晋玄是臣大事之人,难道看不出本督与穆晋玄之间那些事?” 施醉卿那轻笑间的杀气和煞气,让永宁长公主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古怪起来,“穆晋玄和你……你们竟然……” 施醉卿虽身为阉人,但却生性风流,男女不忌,永宁长公主早有耳闻,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穆晋玄…… 永宁长公主脸色铁青,拳头死死捏紧,施醉卿依旧笑着,“公主不必紧张,本督跟穆晋玄,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他以身试险、自荐枕席求得本督合作,共谋大事,可公主也知道,本督这人很挑食,吃不下的,本督可不会去贪那一时的饱暖。” 永宁公主仍有疑惑,看着施醉卿的目光,有几分不确信,但转念一想,施醉卿的男宠,无一不是比女子还千娇百媚,穆晋玄的确不像是她中意的类型,如此说来,就当真是穆晋玄此人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心甘情愿匍匐在阉人身下了? 真要是如此,那让嫣然情何以堪,让方定侯府、让她这个长公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施醉卿看着永宁长公主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嘲讽地轻笑了一声,穆晋玄不是最喜欢给她招黑吗?她就让他知道,什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施醉卿,你以为本督会相信你的挑拨离间?”,永宁长公主也并非是没脑子的女人,怎会听了施醉卿三言两语便失了理智。 施醉卿道:“穆晋玄与嫣然郡主洞房那夜,穆晋玄到东厂告诉本督,大漠势力与日俱增,他日必定成为本督的绊脚石,让本督先行除去苍秦王才是明智之举,本督聪明一世,竟听了他的鼓动之话,贸然前往大漠,他沿途派杀手追杀本督,险些就让本督死在大漠了,公主可要仔细想想,穆晋玄对本督尚且如此心狠手辣,更何况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嫣然郡主,公主可不要一时看走了眼,引狼入室,让嫣然郡主一生凄苦。” 先前施醉卿大闹紫衣侯府,愤而离去,朝中有关施醉卿要要对付穆晋玄的传言便顺势水涨船高,闹得沸沸扬扬,但却始终未曾见施醉卿对紫衣侯府有所行动,如今看来,施醉卿是想先将穆晋玄折磨一番,再下手了,毕竟施醉卿惯用的伎俩,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永宁长公主神色深思,施醉卿说话技巧步步拿捏的恰到好处,这时话锋微转,道:“自然,本督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公主相信……”,只是在你心里买一颗定时炸弹而已,这句话,施醉卿自然不会说出来,她道:“穆晋玄处处跟本督作对,此前甚至将呈给皇上的解寒之药抢去,本督是个有仇必报的,新仇旧恨若加在一起,若不算个一清二楚,睡觉也不踏实,所以本督跟穆晋玄,势不两立,今日也只是跟公主提个醒儿,公主可千万别站错了堆,不止害了嫣然郡主,还害了整个方定侯府。” “你在威胁本公主?”,永宁长公主微抬着下巴,目中泛着冷色。 “本督说了,这不是威胁,只是善意的提点,大夏国皇室中,也只有公主是个聪明人,所以这些年,本督对公主,可一直都是礼让三分,但若公主当真不懂不知好歹四个字,本督倒是不介意,让方定侯府变成第二个睿王府。”,施醉卿残忍一笑,唇畔边呆着一抹昏煞的血腥,看着让人心惊肉跳,似下一刻便要在她的手中灰飞烟灭。 !! 383.第383章 天经地义 “督主一番警告,这个情,本宫承了。”,永宁长公主到底还沉得住气,并未与施醉卿硬碰硬,她心中自然知道,穆晋玄是个聪明人,又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施醉卿的话,也不可全然不信,此刻永宁长公主心里唯一确信的是,施醉卿与穆晋玄,的确是死对头,她说这番话,无非就是在警告她,方定侯府若敢插手东厂与紫衣侯府之事,下场必定比瑞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一来,的确值得方定侯府警醒,免得惹祸上身。 “侯爷离开大都多日,我们夫妻尚未见着一面,这便被督主请去了,请督主下令,放了方定侯。”,若施醉卿扣押方定侯的目的是给她一个警告,那么,这个警告,永宁长公主已记在心上了。 但施醉卿的打算,却远远不在于此,“今日本督倒是没料到公主回来,但既然来了,本督还想请公主帮一个忙呢,公主若能出手相助,本督还怎敢对方定侯不敬?” 永宁长公主暗忖,施醉卿的目的,果然是没那么简单,“若能帮到督主是最好,若不能,也望督主不要怪罪。” “只是一个小忙,本督相信,公主一定能帮。”,她见永宁长公主已被逼得没办法,便道:“听说近日穆晋玄在大都的茶庄和酒楼有些不顺,本督便着人特意关注,才知竟是永宁长公主的手笔。” 永宁长公主脸色一沉,自从得知木嫣然在紫衣侯府并不受宠后,她便亲自登府警告穆晋玄,穆晋玄也有所收敛,但派去紫衣侯府的丫鬟几日前回府禀报,说是穆晋玄明面上对木嫣然好,但私底下,仍如当初。 永宁长公主深知,像穆晋玄这等人,只有触了他的利益,才能给他一点教训。 紫衣侯府在大都城中有几座酒楼茶庄,一直是紫衣侯府的经济来源,永宁长公主便暗中施压,让这些酒楼茶庄无法正常运转,给穆晋玄一点苦头,让他知道,想要欺负她永宁的女儿,便要做好一无所有的准备。 穆晋玄最近诸事不顺,焦头烂额,先前施醉卿在酒楼遇见他,见他眉色暗沉,就知他是在为这些事烦心,也因此,施醉卿当日心情才会倍儿棒。 这个消息本身就是施醉卿授意才传到永宁长公主耳中的,她自然知道永宁长公主会怎么做,不过,永宁长公主到底念着木嫣然,对穆晋玄只是小惩大诫,但施醉卿做事,从来都是让人无路可走。 “恕永宁愚昧,不知督主何意,还请督主明示。”,她既然都能从穆晋玄的酒楼茶庄动手教训穆晋玄,施醉卿如此大的权势,又怎会不知,所以永宁觉得,施醉卿必另有打算。 “既然公主说明示,那本督便直言不讳了。”,施醉卿起身,负手立在厅中,自有一股凛人的气势直逼永宁,“本督希望,从此以后大都之中,再也看不见属于紫衣侯府的铺子。” “你想要断了紫衣侯府的财源?”,永宁眯眼,对施醉卿这个目的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 “公主,既然是教训,那自然得让他刻骨铭心,你说呢?” “凭督主的本事,对付一个紫衣侯府不在话下吧,何须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帮忙。” “方定侯府有多少能力,本督还是知道的,公主不必自谦。”,施醉卿笑着,永宁长公主也虚虚一笑,大夏国有什么是能瞒得住施醉卿的眼睛的,单看施醉卿想不想对付你而已,“穆晋玄怎么说都是公主的女婿,这教训不听话的女婿,岳母来就可以了,本督这个外人,也不好出手,但若是公主要女婿不要自己男人,那本督也不介意让公主……”,施醉卿微微走近了一步,在永宁耳边一字一句道:“一无所有。” 永宁身躯微微一震,心中已是剧烈地较量起来。 穆晋玄即便对木嫣然不好,但如今人都嫁了,又能如何?也便只能给穆晋玄一点小惩大诫而已,但无论如何,紫衣侯府好歹和她方定侯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紫衣侯府早朝中本无作为,若断了其财源,自己女儿岂非也要跟着受苦? 对这个嫡次女本就愧疚不已,这种事,永宁自然是不会做的。 但方定侯是死是活全赖施醉卿一句话,若让施醉卿不如意,整个大都城都上血洗一次,她可不认为施醉卿会顾忌方定侯的世袭侯爵身份而不敢轻举妄动。 想当初的蔺相国、季将军、瑞王,哪一个不是身份显赫地位不凡,还不是施醉卿一句话的事情,便人头落地。 即便不想承认,但她已不得不承认,即便苏直死了,也不能挽回大夏国宦官当权的国祸,施醉卿,比苏直更加的血腥。 这寂姓的大夏国,已是名存实亡。 “督主,为何非要由本宫出手?” “因为长辈教训晚辈,天经地义嘛,公主你说呢?” 施醉卿眉目含笑,好似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却是在告诉永宁长公主,她就是在借永宁长公主的手,对付穆晋玄而已。 “借刀杀人……”,永宁长公主一声轻笑,胸腔间沉了一口气呼出,道:“督主果然不负苏直一番精心培养,此种气魄手段,堪称我大夏国立国以来最有才智的太监。” “承蒙公主夸奖了,只是这借刀杀人一说,公主有些言重了,本督可没说要杀人。” 不过是让穆晋玄知道,什么叫腹背受敌而已。 永宁长公主对施醉卿的说法,一笑置之,笑容略显生硬,她沉默许久,似在思量,半晌方说道:“本宫想问督主一件事,不知督主能否如实告知。” “哦?公主请说。” “督主这二十万的军队,是否来自大漠?”,永宁长公主注视着施醉卿的表情,不放过细微的一处变化,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看不穿施醉卿。 尽管这个比女子还绝艳的阉人在年龄上小她议一轮,心思之深沉却不是她所能比的。 “公主既已猜到,何必再问。” !! 384.第384章 殉情 永宁长公主深呼吸一口气,笑着,“没想到我寂姓皇族中唯一能挽狂澜之人,竟也做了你的后盾。”,她半是讽刺地赞了一句:“督主手段,本宫自愧不如。” 施醉卿表情不变,喜怒哀乐永远让人捉摸不透,“公主且说如何抉择吧。” “督主开口,本宫岂有不帮之理。”,她还有选择吗?只是,“本公主活到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督主,这笔账,本公主给你记着。” “本督欢迎公主随时来讨。”,施醉卿对永宁长公主的选择丝毫未感到意外,大都城谁不知永宁长公主骄横跋扈,却唯独对方定侯木凌天一片情深。 当年方定侯府没落,眼看着已将退出大夏国朝堂的政治舞台,永宁长公主却不顾各方争议,顶住了压力以死相逼临贺帝与公孙太后,非木凌天不嫁,她嫁入方定侯府后,助夫君木凌天游走朝堂,让木凌天平步青云,由此,方定侯府才逐渐再次兴盛。 由此可见,永宁长公主对木凌天,可算得上是掏心掏肺,毫无保留,只是…… 施醉卿摇头,在心头一声笑,只是,怕是若让永宁知道木凌天在外的那些荒唐事,方定侯府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公主回府吧,此刻方定侯,想必也该是在府中等着公主团聚了。” 永宁长公主面色不善,几乎是拂袖离去。 施醉卿面带笑意,寂璟敖也侧身斜在榻上,将手臂搭过她的后脑,道:“孤王今日,算是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施醉卿很灿烂地笑着,挤着媚眼甩了寂璟敖一下,“是不是觉得我一如传言中的聪明无敌?” 寂璟敖的手指在施醉卿的脸上捏来捏去,将施醉卿一张脸捏的变形,施醉卿怒着眉眼一巴掌拍开他,施醉卿似有探究的道:“孤王今日觉得,你这脸皮,忒厚了一些。” 施醉卿丝毫没有神器,反而笑了起来,很认真的看着寂璟敖,寂璟敖道:“用亲娘的手对付儿子,用岳母的手对付女婿,再用孤王的手对付寂姓皇族,你说你这脸皮,够不够厚?” “我义父说了,这脸皮不厚,扑粉也不够用,那就一辈子是个做小伏低的,所以这也亏了我脸皮厚,你这辈子才能遇到我。”,她要一辈子是个小太监,哪里有机会去大漠遇到寂璟敖。 寂璟敖笑了,食指在她的鼻翼上轻轻拧了一下,“强词夺理。” “我倒是想知道,你所谓的用亲娘的手对付儿子,是指何人?”,施醉卿挑着眉看他。 “瑞王。”,寂璟敖吐了两个字,施醉卿眸光轻转,“我还以为这大都城是我的天下,原来这一切,也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当初常山王公孙正德与瑞王合谋,联合宿卫军首领,准备起兵诛杀施醉卿,却不知宿卫军也早在施醉卿的掌控之中,施醉卿得知消息后,端了瑞王在城外的兵器库,先一步诛杀了瑞王,公孙正德作为参与人,却在此事中逃过一劫,一半原因是施醉卿顾全到当时局势,刻意不去追究,另一半,那就不得不说到公孙太后了。 公孙太后也不愧是从后宫适者生存法则中走过来的,在关键一刻,为了保住公孙家这一股势力与施醉卿抗衡,当机立断让公孙正德将一切推到了瑞王的身上,牺牲自己亲儿子来保住自己的权势。 因公孙正德在瑞王起事中并未直接参与,所以矛头并未指向公孙家。 瑞王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亲生母亲和舅舅的算计之下。 公孙太后两个儿子,一个儿子躺在弘徽殿半死不活,一个儿子阴谋败露被惨杀,她对施醉卿的恨,很想而知。 不过这些事,应当是寂璟敖后来打探到的。 施醉卿双手勾住了施醉卿的脖子,“我还以为你会说最毒妇人心呢。” 寂璟敖的手指在她心口死似有若无的滑了一下,“这颗心若不够毒,孤王怎能以毒攻毒?” “只是孤王往后,是得仔细些了。”,他的手旖旎地在她的腰际捏了一下“别拔了的狐狸毛,不然这下场,岂是穆晋玄可比的。” 不得不说,施醉卿翻脸起来,比谁都无情,当初爱的不顾一切,一旦不爱了,就什么都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沈惊尘还算好,但穆晋玄,绝对是一个铁铮铮的例子。 “你就怎知道,你不惹我,我便给你一个好下场了?”施醉卿将折扇的爪锋抵在寂璟敖的颈脖出,慢悠悠地慌着,那手只要轻轻一个力道,下一刻寂璟敖便会是一具尸体,“杀人不分良辰吉日,只看心情,你不惹我,我也想杀人,那当如何?” 寂璟敖脖子微动,一下一下朝施醉卿靠去,那爪锋不动,锋利无比,在他脖颈处缓缓划出血痕来,施醉卿忙将折扇收起,寂璟敖笑了,将她整个身子扣在自己的怀中,“你不是说,让我把你宠得一辈子离不开我吗?我告诉你,我不止要宠得你一辈子离不开我,我要宠得你生生世世都离不开我,我要把你放在心尖儿上,让你在悬崖之上,想摔也摔不下去,只能走入我的怀中,我要你永生永世,心里都刻着我寂璟敖,无论轮回千年万年,都忘不掉。” 施醉卿失神地看着他,那些话像誓言、像宣告,更像是早已刻在骨髓里的爱语。 她不知道,寂璟敖原来也能用如此霸道的口吻说出如此感性煽情的话来。 “寂璟敖……”,施醉卿刚开口,便又被寂璟敖打断了,“即便你要杀我,也必定是……”,他咬着她的耳朵,轻轻磨了一下,“……我死,你为我死。” “你觉得我会做出先杀了你,然后再杀了自己为你陪葬这种事?”,施醉卿侧着眉眼,以一种很无聊的目光看着寂璟敖,“寂璟敖,你是不是想多了?你死了,我至多就是为你准备一幅价值连城的好棺材,为你殉情……”,施醉卿张扬地笑出声,笑了半晌,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寂璟敖,“若我能做到为你殉情,必不会让你死,无论是我还是别人,我都不会让你先死在我面前。” !! 385.第385章 无礼 寂璟敖也笑,笑容前所未有的猖獗,“卿卿,我今日既然能将你抱在怀里,来日定能将你揉在我的骨血里,带你一起穿越轮回,生生世世寻着烙印找到你,你逃不掉的。” “那就试试看咯。”,施醉卿硬是挤出一个气场强大的笑容后,撑起了身体,便又立即被寂璟敖拉回了怀里,施醉卿对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寂璟敖道:“我要进宫。” 小皇帝被冷落这许多日,只怕宫里早已是鸡飞狗跳了。 寂璟敖自然知道她是担心小皇帝,有些吃味道:“孤王昨日里身体不适,也不曾见你辗转反侧焦虑不已,对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你倒是时时刻刻惦记在心里。”,当初一听金元神砂在敦商,便是一句话都没留下,孤身便走了,能让施醉卿这般的上心的人,即便只是一个小孩子,也足够让寂璟敖心中较劲儿一番了。 “孤王不妨,还真以为你养了一个私生子,提前在孤王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 施醉卿嘴角扯开一抹莫名的笑意,耐人寻味,“小皇帝要是我儿子,那你是什么?”,施醉卿依偎在他怀中,抬脸戏谑一笑,“我儿子的哥哥,你是不是也该跟着叫一声爹了?” 寂璟敖眯眼,眸光幽深,扣住施醉卿的腰往上提了提,食指在施醉卿唇瓣上摩挲几下,随即在唇心处轻轻压了一下,道:“你当真要孤王叫?” 施醉卿一个恶寒,推了寂璟敖一下,“寂璟敖,若论变态下流,你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可孤王分明记得,变态下流这句话,似乎是旁人对你的评价才对,如今你将这帽子扣在孤王头上,岂非是在暗示孤王,你要与孤王同进退?” 施醉卿被寂璟敖噎的无话可说,脸皮抽搐了几下,正要推开寂璟敖起身,又听寂璟敖咬着她的耳道:“孤王还是更喜欢叫你一声娘子。”,说着,他的嗓音突然的变得极其轻柔而婉转,如情人在夜里的呢喃私语,“娘子,娘子……” 她一边叫一边磨蹭着施醉卿的脸,施醉卿便不住地侧脸躲着,“寂璟敖,你够了。” “孤王叫了你许多声儿了,作为回报,你便唤孤王一声相公,如何?” 施醉卿手臂发痒,愣是有扇寂璟敖一巴掌的冲动,见过不要脸的,愣是没见过寂璟敖这么不要脸的,她又没求他叫,这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偏偏寂璟敖扣住她的腰,就是不放人,让她怎么躲,也不过在他怀里这片寸天里折腾,“寂璟敖,我要进宫。” 施醉卿郑重地说了一声,“现在是大白天,你给我正经一点。” “嗯?”,寂璟敖忽地抬起眼,眸光异常邪恶,“你在暗示孤王,孤王晚上如何对你不正经都成?” “寂璟敖,你不要故意歪曲我的意思。”,施醉卿磨了磨牙齿,寂璟敖听着她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道:“乖乖叫,孤王欢喜了,便陪你进宫如何?” “你要进宫?”,施醉卿讶异地挑了挑眉。 “难道孤王不该去看一看,你这毒辣性子养出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 “行,那走吧。”,不就是进宫而已,以寂璟敖的身份,这进宫一趟,势必要制造出大动乱来,到时候宫里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不知会做出怎样耐人寻味的事情来。 寂璟敖却纹丝不动,同时也让施醉卿无法起身,他那意思很明显,施醉卿今天不开口,谁也别想走。 “寂璟敖,现在大白天,说那些多臊人啊是不,晚上我再叫可好?”,先蒙混过去再说。 寂璟敖摇头,“孤王现在就想听,你若不想叫,那便别进宫了,孤王这身子也还没好,你便陪着孤王在府中养身子,等孤王养好了身子,再仔细喂饱你,总有让你叫不停的时候。” 这话越说越深入,越说越邪恶,再说下去,只怕就要变成实际行动了,施醉卿咬牙切齿,笑眯眯地叫了一声:“相公。” 寂璟敖也知道,惹毛了施醉卿,施醉卿绝对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见好就收,只是摸了摸施醉卿的脸颊,笑了一下。 施醉卿翻了个白眼,让人备好了肩舆,与寂璟敖一同进宫。 厚厚叠叠的帷幔晃荡,肩舆一路浩浩荡荡行进了宫中,施醉卿的专属轿中,两个人影贴在帷幔上,顿时让宫中众人猜测纷纷,到底是何人能得了施醉卿如此宠爱,竟能与她同坐一轿。 小皇帝在书房中看书,公孙婉儿在一旁陪读,小皇帝眉眼认真,难得的没有再搞怪亦或是对公孙婉儿发火,这倒是出乎施醉卿的意料。 公孙婉儿抬眼看见施醉卿,微微笑了笑,只是看见施醉卿身旁的男子时,露出几分疑惑来。 那男子气场丝毫不输施醉卿,与施醉卿并肩站在一起的场景,显得出奇的协调,尤其两人都有一张令人艳羡的无双容颜和冰冷气质,便越发的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 小皇帝从书中抬头,望见立在门口,放下书便跑了过去,一头撞在施醉卿的怀中,“卿卿……” 施醉卿蹲下身,“我听说皇上最近上朝很勤,课业也不曾落下,几位老太傅一直夸赞皇上勤学好问,天资聪颖。” 小皇帝嘿嘿笑,显然是极为开心的,施醉卿也笑了一声,自然,她也听说了,那两位老太傅如此夸赞小皇帝时,小皇帝可愣是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全赖九千岁平日里教导有方,朕才能得心应手,不让两位太傅失望。” 施醉卿摸了摸他的头,小皇帝对公孙婉儿道:“婉贵妃,你先回宫歇着吧,朕有话要跟卿卿说。” 公孙婉儿笑了一声,便提着裙摆离去。 小皇帝不悦的目光转向纹丝不动的寂璟敖,“还有你也下去。” 寂璟敖立在施醉卿身旁,扫了小皇帝一眼,便完全不搭理他,小皇帝怒着眉眼,“朕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皇上,不得无礼。” !! 386.第386章 里里外外 小皇帝被施醉卿呵斥,模样露着几分怨气,施醉卿连着几日不进宫来看他便罢了,今日还为了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与他说重话,怎不让他感觉到委屈。 施醉卿看了寂璟敖一眼,才柔声对小皇帝道:“他是你的兄长,苍秦王寂璟敖,你虽身为帝王,但长幼有序,当叫他一声五哥才是。” “五哥?”,小皇帝仰着脸,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看着寂璟敖,寂璟敖也看着他,怎么都没看出来这小子有什么聪明的地方能让施醉卿如此牵肠挂肚的。 小皇帝这时却撑开了眉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就是我那位经常被卿卿念叨的五哥……” 施醉卿一听这话的苗头,掌心跟幽魂似得飘过去捂住小皇帝的嘴,同时还看了寂璟敖一眼,便正撞见寂璟敖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自己硬撑的面子就这么被小皇帝一句话给撕了。 “我什么时候念叨了他了?”,施醉卿瞪着小皇帝。 小皇帝挣开她没使力的手掌,煞有介事道:“有啊,卿卿你忘了,前些日子你批奏章的时候,还走神儿,骂了一句寂璟敖混蛋王八蛋不要脸,还有前前些日子,你陪我看书的时候,你还将书拿到了,骂寂璟敖变太无耻下流……” 施醉卿痛心疾首,要不是看小皇帝那张很无辜的小脸,她正怀疑小皇帝是拆她的抬,让她在寂璟敖面前丢人。 其实小皇帝只是想告诉寂璟敖,施醉卿经常骂他,一定是很讨厌他的,让他不要自作多情,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寂璟敖不仅没露出让他期待的神色,反而别有深思的笑了,手掌还在小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在施醉卿的臀部狠狠的捏了一下。 施醉卿身子一僵,僵硬地扭头瞪了寂璟敖一下。 寂璟敖心情大好,笑意更深,看着小皇帝也没刚开始那般碍眼了,只觉得这小子虽然不聪明,可也不算是讨厌。 反观施醉卿,脸色则愈来愈难看,将小皇帝提起来按到了椅子里,脸色阴郁,“皇上,你该看书了。” 说罢,施醉卿踩着同样僵硬的步伐离开,小皇帝扯住她的袖子,挤着淡淡的眉毛看着施醉卿,“卿卿,蔡丞相与公孙大司马等朝中重臣递了许多折子,都说苍秦王没有皇命调令私自带兵回朝,且陈兵皇城多日不曾进宫觐见朕,有联合阉党反叛的嫌疑,让朕封锁大都城,捉拿苍秦王,诛杀……诛杀叛贼呢……” “是么?”,看来,小皇帝顶的压力倒是不少,但见他这毫不上心的模样,只怕也根本没讲这些个臣子放在眼中,而那些奏折,多半也是公孙婉儿替他看的。 “连仁寿宫的老妖婆都到安录宫许多次了,让朕秉公办理,不必讲兄弟情面……” 让小皇帝有了对付寂璟敖的心思,就是挑拨了施醉卿与寂璟敖,这老妖婆的算盘,果然是打到寂璟敖身上了。 “那皇上以为,该如何?” 小皇帝手掌劈成刀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杀的动作,配合那稚嫩而狰狞的模样,逗得施醉卿发笑,她手指在小皇帝额上一点,“既然皇上有此雄心大志,那此事就交由皇上,皇上可别让朝中众位大人失望。” 小皇帝卖乖地扯着施醉卿的袖子甩来甩去,“卿卿,你说了我寒症好了便教我武功的,如今太医都说,我的寒症已算是大好,卿卿可否教我武功?” “我这不是把你师父都带来么?心急什么。”,小皇帝不解,寂璟敖却懂了,他狭长的眸子淬出几滴寒芒来,“原来今日,你是打了这样的算盘。” 这么爽快跟他在宫里出双入对,就是为了讨好他,让他心甘情愿做小皇帝的师父。 施醉卿道:“我的武功路数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适合男子修炼。” 她的武功路数太过阴毒邪气,苏直能练,那是因为苏直是太监,不阴不阳之体本就是邪气最佳的结合,她能练,那是因为她是女子,女子阴气太重,最是适合这样阴毒的功夫。 而小皇帝身为一国之君,练了她这样的武功,岂非将来让人诟病。 寂璟敖人虽然亦正亦邪,但师承名门正宗玄天门,武功路数极为正宗的。 而凭寂璟敖这孤傲的性子,自然对小皇帝有些瞧不上眼,岂会自找麻烦收个不聪明的徒弟。 施醉卿见寂璟敖的模样,摇头叹息,“既然王爷不肯收徒,那便只有本督亲自教皇上了,这样也好,前些日子与皇上聚少离多,趁着教功夫的时间,也好多陪陪皇上。” 方才听施醉卿的意思,似乎是打算亲自教他,小皇帝还郁闷了一会,此刻又听施醉卿这话,立刻眉开眼笑地抱住施醉卿,在她的胸口蹭来蹭去。 这是小皇帝撒娇的惯用动作,但看在寂璟敖眼中,就有跟他争宠的嫌疑,立刻便冷着脸将小皇帝从施醉卿怀里提了出来扔回椅子里,冷着眼看了施醉卿几眼。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寂璟敖暗忖,施醉卿本身公务繁忙,与他相处的时间都是他死缠烂打缠出来的,若以后还要教小皇帝功夫,那岂非是半点时间也没留给他? 不得不说,施醉卿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很管用。 寂璟敖冽着眉看施醉卿,吐出两个字,“我教。” “我就知道王爷是个顾念兄弟情分的。”,施醉卿笑了,“那以后,便劳王爷多费费心了。” “你少给我贫嘴。”,寂璟敖心情不爽,“要我教他自然是可以,不过,那得看他爹能不能把我伺候舒坦了。” 施醉卿嘴角抽了抽,笑得很假,“那是自然,我一定能将王爷里里外外通身都伺候舒坦了。” “嗯?里里外外?”,寂璟敖凑近了几分,“这不是孤王的活么?你便只要乖乖摆好姿势,便能让孤王浑身舒坦了。” 施醉卿觉得,自己这模样还真有几分小奴才伺候主子的卑躬屈膝,她忍着没一巴掌拍飞寂璟敖的冲动,很僵硬地点头,“是是是……” !! 387.第387章 进宫 被两人冷落的小皇帝不满地噘着唇硬记入两人的中间,“卿卿,我不要他教,我要你教。” 寂璟敖大掌盖住小皇帝的脸,将他扯开,小皇帝气得跳脚,扯着施醉卿的袖子用力甩,总算让施醉卿将注意力放倒了他的身上。 “卿卿,我不要他教。” “皇上,他是整个赤炎大陆最有能耐的男人,跟着他,将来你也能成为脚踏四海九州的霸主。” “我不要,我不要做霸主,我就要卿卿教。”,小皇帝不依,整张脸皱成了包子,施醉卿道:“皇上,奴才是个阉人,皇上是要奴才教你,怎么做阉人么?” 小皇帝噤声,先不说阉人两个字,便先说做阉人的那道程序,他可就听了不少,哪里敢啊。 施醉卿便一锤定音,“往后苍秦王殿下,便是你的另一位老师,皇上可要切记,尊师重道。” 小皇帝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下一刻便很尊师重道地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递给寂璟敖,寂璟敖在施醉卿的目光下,懒懒的抬眼去接,小皇帝在他手指伸过来的刹那,很没技巧性地歪了歪手,一杯热茶眼看就要倒在寂璟敖的手背上,寂璟敖手背轻轻一提,将茶杯扶正,顺利接过了杯子,让小皇帝的算盘落空。 施醉卿对两人幼稚的伎俩视而不见。 小皇帝一计不成,笑眯眯地对寂璟敖说道:“今日是我第一次跟五哥见面,我有些私话想跟五哥说说,五哥你能不能弯一下腰。” 施醉卿已在桌案前看起了奏折,偶尔抬眼望那一大一小看一眼,小皇帝语气诚恳,笑得天真无辜,寂璟敖看在施醉卿那将他伺候得很舒坦的承诺上,微微弯了弯腰,俯下自己的耳,小皇帝在他耳边道:“卿卿是我的,你不许跟我抢。” 一个屁大点的孩子,敢在他面前叫嚣? 寂璟敖正要直起身子,小皇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猛然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暗器抵在寂璟敖的腰际,却忘了按下暗器的机关,没将寂璟敖击倒,反而被寂璟敖提了起来。 小皇帝脚悬在半空乱蹬,“你放开我。” 寂璟敖道:“好一个歹毒的性子,果然不愧是卿卿教出来的。” 寂璟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施醉卿便觉得脸面无光。 自己教出来的小屁孩不知道什么叫光明磊落,尽知道一些暗算人的玩意,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不是丢人现眼么? 于是施醉卿便埋着头,完全不去看垂死挣扎的小皇帝。 寂璟敖扬臂一挥,便将小皇帝甩了出去,小皇帝原以为会摔得很惨烈,脚却平安落在地上,他呼了一口气,然而危险并未就此离去。 寂璟敖勾着唇瓣,那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书籍突地全部脱离了书架,朝小皇帝飞来,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几百本书便似砖头一般,层层叠叠堆砌起来,将小皇帝埋在了那书墙里,动弹不得。 “放我出去——”,小皇帝大喊。 寂璟敖施施然坐到了施醉卿身旁,一番耳鬓厮磨,将施醉卿弄得火气上涨,“寂璟敖,你给我闪远点。” 施醉卿挥了挥袖子,那座书墙应声而落,小皇帝见识了寂璟敖的厉害,不敢再叫板,委屈地坐到了施醉卿的另一旁,扯着施醉卿的袖子,似有让施醉卿为他报仇的意思,“卿卿……” 施醉卿道:“日后你便学了他这些本事,等他垂垂老矣,不嗯呢该与你相争之时,你便以相同的手段对付他便是了。” 如此就是根本不打算给他出头了,小皇帝沮丧地垂着眉眼,见施醉卿看奏章看的专心,也不打扰,只是拿着一双眼死死的瞪着寂璟敖。 施醉卿懒得动笔,寂璟敖便执着笔,帮施醉卿批,小皇帝托着腮帮子看着两人,忽地惊奇叫了一声,扑到了施醉卿身上,一个劲儿地扯着她的衣襟,“卿卿,你脖子怎么了,谁咬你了,怎么有压印呀……” 施醉卿扯着衣衫掩饰性将小皇帝退回了原位,“皇上看错了。” 小皇帝下意识地准备辩驳,在看到施醉卿难看的神色时,闭嘴了。 施醉卿盯了寂璟敖一眼,寂璟敖反而张扬起来,那圈在她腰际的手不规矩地往下移动。 施醉卿霍然起身,“小绿子。” 小绿子匆匆推门而入,让寂璟敖的邪恶夭折,施醉卿咳嗽了一声道:“明日的觐见仪式备的如何了?” “回九千岁,全是按照九千岁的吩咐,以皇室最高规格礼仪置办,一处也不敢落下,必定会让红尘山众人受宠若惊。” 施醉卿捏着一本折子笑了几声,“我大夏国未来的希望,可全在大祭司身上……”,说着,她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想要做大祭司,我便如她如愿,让她尝尝,站在高处和摔下悬崖,是什么滋味……” “督主在说谁?”,小绿子不解道。 施醉卿并未回答,道:“明日接见过后,便开始着手大祭司登台一事,着令皇城畿军与宫廷禁卫加紧防守,不许出任何意外,本督要这个大祭司,万无一失。” “奴才明白。”,小绿子退下。 施醉卿转首,见小皇帝趴在桌案上,已是睡得不省人事,忙拿过一旁架子上得大氅披在他肩头,随后才抬眼看了寂璟敖一眼,“你怎么也不知道给他盖个东西?” 寂璟敖被施醉卿责怪的眼神一看,顿时一口气卡在胸膛里,这难不成还是他的错了? 施醉卿却不管寂璟敖,将小皇帝轻轻抱起,入了内殿放在床榻之上,吩咐宫中奴仆好生照料着,才出来。 施醉卿就没给寂璟敖一个好脸色,她从寂璟敖手中夺过笔,看也没看寂璟敖一眼,自顾自故地阅览剩下的奏章。 寂璟敖凑上去,掌心盖住她捏笔的手,掌控了主导权,在折子上一笔一笔写下卿卿两个字。 中途施醉卿的手扭了一下,便有一条斜斜歪歪的墨迹打乱了两个字的美感。 !! 388.第388章 生气 寂璟敖提了笔尖,猝不及防施醉卿陡然抢过笔,转身将寂璟敖推倒在软毡上,毛笔朝着寂璟敖的脸画去。 寂璟敖没防备,便被施醉卿偷袭个正着,在额上滴下一点墨,寂璟敖一动,施醉卿便咬牙压着他,“寂璟敖,你可别乱动,不然我在你脸上画只王八。” 寂璟敖一笑,捏着她的手腕,施醉卿怎么用力,这笔也无法再下去,便笑着说道:“寂璟敖,我就画朵梅花,你让我画完。” “你敢在孤王脸上画,你信不信孤王在你这里刻满一树芬芳。”,寂璟敖在施醉卿臀部用力一抓,施醉卿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画了再说,寂璟敖见她那么执着,微微眯眼笑了笑,笑容邪佞,只是专注在她挣脱手腕的施醉卿没看到而已。 寂璟敖松了手,不再管施醉卿,反而摆好了姿势让施醉卿在他脸上肆意妄为。 施醉卿画得得心应手,还将桌案上的颜料全展开,在寂璟敖的眉心仔细的画了起来,她的容颜近在咫尺,寂璟敖便趁着她点墨的空档,偶尔偷得一个香吻。 施醉卿落下最后一笔,一朵粉色梅花绽放在寂璟敖的额上,本该是清丽的一朵娇花,在寂璟敖那张天人般的脸上,再配上那冷冽幽沉的气质,便有些变味的,透着几许妖异来。 施醉卿却很满意,向来是花衬人而非人衬花,是寂璟敖将一朵普通的梅花,渲染出了这般似妖非妖的惑感来。 “本督觉得,一朵梅花当真是将王爷你的倾国绝色衬托得分毫不差,若是着上女装,定能让世间男儿神魂颠倒。”,说话间,她手指轻佻的勾着寂璟敖的下巴,眸中流着几许潋滟的色彩,玩世不恭道:“即便不着女装,也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绝世佳人,如此娇花,先让本督采上一采。” 说罢,低头便是一吻,俨然把自己当成嫖客了。 寂璟敖眸光迷离,似很享受施醉卿的主动,单臂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压在施醉卿的后脑勺,让她离开不得。 施醉卿直将美人轻薄得衣衫凌乱,才撑起了身子,似一个昏聩的君王,沉迷祸国美色中,“寂璟敖,回了府,我定要在你身上画一幅画。” “嗯?”,寂璟敖慵懒地看着她,那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模样,便如同刚被蹂躏过的美人,香~艳不已。 施醉卿纤长的手指在寂璟敖的胸膛上一点,“我要在你胸前画一条龙,这里是龙头……”,她的手指一路往下滑去,“这里是龙爪盘踞,这里是龙尾伏辰……还有在你背上,画一条凤,他们交缠在一起,如同并蒂双生……” 若不是今日条件不允许,施醉卿都不想停手,有一种直接扒光了寂璟敖,提着笔在他身上肆意游走的冲动,光是想想寂璟敖完美的身材上有她的杰作,施醉卿便忍不住口干舌燥。 施醉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火热的眼神,都让寂璟敖血液沸腾,寂璟敖忽地捏住施醉卿的手指,微微反转,胸膛贴上了施醉卿的后背,转瞬变成了施醉卿趴在软毡上,而寂璟敖则俯在她的背上。 “轮到孤王了。”,寂璟敖邪魅一笑,将施醉卿的衣裳扯到了肩头,施醉卿忙死死的拉住衣襟,“寂璟敖,这里是安录宫……” 她试图提醒寂璟敖,小皇帝还在内殿里睡觉呢…… 自然,寂璟敖随性所欲惯了,哪里会去顾及那些,“你乖乖的让孤王画,孤王便保证不弄出动静。” “不要。”,施醉卿一口否决,寂璟敖道:“卿卿乖,孤王回去好好疼你……”,寂璟敖轻哄着,施醉卿坚决地摇头,“不行。” 寂璟敖反剪了施醉卿的双手在腰背之处,轻而易举拉下了她的衣衫,施醉卿咬着牙,“寂璟敖,你不准在我屁股画——” 寂璟敖笑,“放心,孤王不画那里,那里便留着,孤王今晚仔细给你描几朵香花。” 寂璟敖语气虽然依旧不正经,但只要不在她屁股上下手,她便放心了。 施醉卿不再挣扎,寂璟敖见状,放心地松开了她,点了颜墨,在施醉卿的背脊之上细细的描了起来。 施醉卿被狼毫描得背脊发软,蝴蝶谷不住的缩来缩去,寂璟敖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别动。” “寂璟敖,别画了,痒。”,施醉卿皱着眉,寂璟敖的手掌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着,“快好了。” 施醉卿便耐着性子,安安静静的躺着,偶尔小小的动一下,便立刻被寂璟敖按住。 寂璟敖神色虔诚,眉目认真,施醉卿慢慢的定下心,寂璟敖慢慢描着,而施醉卿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浅浅的酣眠。 直到寂璟敖落笔,施醉卿才睁开了迷蒙的眸子,扭头想看清楚寂璟敖在自己的后背上画了什么鬼玩意。 “你画了什么?”,施醉卿扭得脖子发酸,也没看到什么,便问寂璟敖。 寂璟敖望见不远处一面琉璃镜,抬手便挥了回来,施醉卿扭头,从镜子中望见背脊上那朵妖异的重紫妖花,那花仿若从她的骨髓里生长出来,如此自然贴合,施醉卿脸色却得很难看,她拉上衣衫便起身,冷冷的看了寂璟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抬脚就离开了安录宫。 寂璟敖眉头微沉,自回到大都后,施醉卿对这朵花,似乎便特别的敏感和不喜,寂璟敖自然也察觉出来了。 他搁下笔,抬脚去追施醉卿。 华灯初上,大都城笼罩在万家灯火的繁华之中,人群熙熙攘攘,相比白日里更加的热闹,施醉卿在人群中穿行,寂璟敖在桥上追上她,扣住她的手腕,仿若没看到施醉卿那阴沉的脸色,道:“卿卿,今夜花好月圆,我们也去城中逛逛,如何?” 施醉卿拧了拧手腕,“要去你自己去,我没兴趣。” 寂璟敖目光沉沉稳稳地盯着她,手也不松开,“那我们回府。” “寂璟敖,你给我放开。”,施醉卿心头烦躁,寂璟敖又如此纠缠,怒了,另一手运了力道,一掌朝寂璟敖劈去。 寂璟敖不闪不躲,虽没伤到,但到底被掌风逼得后退数步。 施醉卿冷眼看了他一眼,飞身而起,飞檐走壁,很快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 389.第389章 见鬼说鬼话 夜里的风凛冽而嚣张,施醉卿抬脚走到路边一家酒垆,酒垆里客人爆棚,每一张桌上都有暖酒的小火炉,照得那些酒酐耳热的客人满面红光,唯独施醉卿冷着脸。 “客官,您这……”,一个小伙计上前,见施醉卿一身华贵不凡,不敢相信她是到这酒垆来喝酒的,只怕得罪了达官贵人,那伙计斟酌着言语道:“……客官可是有什么事?” “来酒垆除了喝酒,难道还能****不成?”,施醉卿这大胆的话,将小伙计给噎住了,小伙计抓了抓头,道:“那客官,您是要莲花酒,还是白桃酒?” 施醉卿落座,未回应小伙计,小伙计便接着道:“客官可别看咱们这店小,但咱们这酒啊,却是有口皆碑的,全是三十年以上的佳酿,我爷爷亲手所酿,远近闻名呢……” “随便来壶酒。”,施醉卿打断了小伙计,小伙计识趣地道:“那好,小的就给客官来一壶莲花酒,祝客官官运享通,如步步生莲。” 小伙计将酒放在火炉上,施醉卿盯着那温热的酒香,便有些受不住了,更何况这里是集市中心,她也并非来买醉,只是无聊想找个地方坐坐而已。 施醉卿看着火炉上的酒被炭火烧的渐渐减少,又倒了一壶酒进去,如此反复,她的桌上已经排满了酒壶。 “卿卿……”,一道身影在她对面落座,施醉卿提着酒壶的手只顿了一下,便继续自己的动作,丝毫未搭理那人。 “卿卿,你喝酒了?”,穆晋玄见施醉卿微红的脸色,皱眉说道。 施醉卿一向自持,知道自己酒量浅,便是从不碰酒,这点,穆晋玄自然是知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施醉卿问冷眼甩了对面的穆晋玄一眼,她也发觉自己脸色有些烫,估计是被这酒香熏的。 “方才,我倒是看见苍秦王了。”,穆晋玄一边笑着,一边优雅地位自己倒了一杯酒,赞道:“好酒。” 施醉卿看着他,倒要看看,穆晋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穆晋玄一饮而尽,低低的咳嗽几声,施醉卿暗嘲,这时还不忘做出一副药罐子的模样给旁人旁,心计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你一人在此买醉,想必也是为了他了。”,穆晋玄道:“只可惜,你对他如此情深,他心中,去往不见得有你。” “穆晋玄,你想要说什么便说,不必在我面前挑拨离间。”,施醉卿对着他一声冷笑,“我与他的事如何,轮不到你来管。” “他的事我自然没那闲工夫去管,可你的事……”,穆晋玄顿了顿,语气低沉,“卿卿,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情分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断的,如此,你要本侯如何能视而不见?” 施醉卿掌心撑着桌面,微微靠近穆晋玄,别有深意地笑着,“侯爷,你可得小心隔墙有耳,将你这许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啊。” 穆晋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我如今这名声已被你败的差不多了,再多添一些又有何妨。” 施醉卿托着脸颊,斜着眼看穆晋玄,她本就晕满了红晕的脸在炭火的映照下,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倒映在穆晋玄的眼中,尤其那酒香醉人,让穆晋玄也有几分着迷。 施醉卿手指慢悠悠地在桌面上敲击,“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侯爷那名声败不败也就那样了,可本督这声名狼藉的,侯爷还是离本督远点,省得日后有人会说本督是好人,那本督得多冤枉。” 穆晋玄眸光轻转,“你不是都在永宁长公主面前承认与我有暧昧关系了,这会儿倒是急着跟本侯撇清关系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咯。”,施醉卿对穆晋玄这话的深意假装不懂,模样无辜的很,她手指间硕大的宝石指戒耀人眼球,那双潋滟的眉眼却又胜过那宝石的灼目。 “穆晋玄,你今日其实是想找本督要回你的酒楼茶庄吧?”,永宁长公主下重手将紫衣侯府的产业击得溃不成军,一方面是受施醉卿所迫,另一方面也从心里觉得,对寂璟敖这样的男人,一个小小的教训怎么能让他长记性,所以这次,永宁长公主根本没有穆晋玄翻身的机会,而施醉卿又乘虚而入,将这些酒楼茶庄收为己有,不仅断了穆晋玄的经济链,还扩大了东厂在大都的经济实力,一举两得。 “凡是落入了你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能抢走。”,穆晋玄苦涩地笑了笑,“也罢,钱财那是身外之物,便权当是本侯对你的赔罪吧。” “寂璟敖,你知道你这样子像什么吗?”,施醉卿讽刺地笑了一声,对着这张属于楚墨的脸,属于她曾经最深爱的男人的脸,她如今除了被惹毛的厌恶,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有一句话,叫带你装逼带你飞,你要是想装逼呢,尽管装,别带上我,我可没兴趣。”,施醉卿手指尖挂着酒壶晃来晃去,“或许曾经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但你别忘了,现在你不了解我,我却依然了解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一清二楚,再跟我说这些虚伪的话,你不嫌恶心,我都长鸡皮疙瘩了。” “你醉了。”,穆晋玄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 “多管闲事。”,施醉卿起身推开寂璟敖,身体摇晃了几下,视线朦胧,果然是闻着这酒,都有几分醉意。 施醉卿晃了晃头,穆晋玄不由分说上前,再次被施醉卿推开,施醉卿揉着眉头往外走去,那小伙计这时小心翼翼上前,“客官……您这……还没给钱呢……” “哦……”,施醉卿如梦初醒,脑袋当机了一下,才伸手去怀里掏银两,“今日出门有些急,身上没带够银两。” 小伙计一脸苦色,施醉卿一看就是个得罪不起的,可施醉卿今日浪费的酒也不少,他们也就是个小本买卖…… !! 390.第390章 撞破 施醉卿向来秉持着一个道理——做恶人也是有节操的,横行霸道这种事,只针对横行霸道的人,对这些小老百姓,实在没什么好欺压的。 她摘下了手指间的戒指,“我没钱,你把这个拿去当了吧。” 施醉卿都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拿身上的饰物换东西了。 小伙计一脸为难,没伸手去接,“客官,您的酒钱也就三两银子,客官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 穆晋玄伸手将施醉卿的戒指挡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锭影子递给小伙计,“不用找了。” 施醉卿横了穆晋玄一眼,斜斜歪歪的离开了酒垆。 路上行人不见减少,推推挤挤,施醉卿的步伐反而是更乱了,险些被撞的摔倒,穆晋玄无奈地上前去扶她,“卿卿,小心些。” 施醉卿这次,没推开穆晋玄,她的目光充满了杀气,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穆晋玄顺着他她的视线望去,正见前方,一男一女在清冷的月光下,相拥而立。 穆晋玄的手扶着施醉卿的腰,唇瓣微微勾勒了一个笑意。 施醉卿似看得出神,未曾在意那些细节。 对面的寂璟敖皱眉拉开了怀里的女子,那女子脸色微微羞红,神态间有几分不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挤了……” 寂璟敖没理人,转身,便看见了靠在穆晋玄怀中的施醉卿,那刹那间,他的眸子冷到了施醉卿前所未见的程度。 额间那朵妖艳的桃花惹得路人频频侧目,身旁那容颜清丽的女子,也失神的看着寂璟敖,然寂璟敖的眼中,却只看到了对面的施醉卿。 寂璟敖浑身夹着狂暴的怒气,瞬间闪到了施醉卿面前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你甩开孤王,就是为了去私会他?” 施醉卿冷目灼灼,讽刺地对着寂璟敖笑了一声,“你可是美人在怀,不算是被冷落啊,这么生气做什么?” “施醉卿——”,寂璟敖掐住施醉卿的脖子,真有一股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施醉卿仰着脸,就吃定了寂璟敖不敢,那一脸挑衅,换一句施醉卿自己的话——不是一般的欠揍。 他嗅到了施醉卿身上的酒味,再看施醉卿明显有些醉意,脸色更冷,“你跟他去喝酒了?你们把酒言欢了?互诉衷情了?” 施醉卿看了穆晋玄一眼,很怪异地抽笑了一声,“互诉衷情?我跟他?那我还不如去窑子里找个好看点的小鸭子搂着……” 施醉卿这句话,更气人,将两个男人的脸都气成了铁青色,寂璟敖手指的力道加重,将施醉卿的肩膀捏的生疼。 施醉卿受不得疼,一疼就炸毛,尤其面对寂璟敖带给她的疼,她眸子一冷,抬起巴掌就赏了寂璟敖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的着实不算轻,寂璟敖虽然生气,但并未有反击,也不见有杀气,只是恶狠狠道:“回府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施醉卿胳膊用力挥,想甩开寂璟敖,寂璟敖提着她的腰,两人贴合的严密无缝,施醉卿再大的能耐,遇上寂璟敖,还真成了一只纸老虎,那张牙舞爪的叫嚣模样,唯一的作用估计就是取悦了寂璟敖。 施醉卿的脸似被月光染出几分绯红来,那愤怒的眸子并非让她神色显得狰狞,反而有几分迷蒙的娇嗔,寂璟敖心里的怒气奇异的烟消云散,他眸子轻轻抬了抬,望见穆晋玄目光失神地看着施醉卿,眸子再次冷下。 “卿卿乖,这里还有外人,我们回去再说。”,施醉卿酒量浅,三两杯就能放到她,此刻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能让多少男人酥了身子,还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寂璟敖,寂璟敖将她压在自己怀里,挡住了穆晋玄和过往行人觊觎的目光。 行人被寂璟敖那骇人的视线盯住,浑身如坠冰窟,慌忙逃离,只有穆晋玄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卿卿这醉酒便爱撒泼的性子,倒还真是一点没变。” 寂璟敖沉着脸,和穆晋玄挑衅的视线对上,随即他低下头看着施醉卿,穆晋玄的话,无非就是在暗示他,施醉卿连这小性子都能不变,那根深蒂固十多年的感情,又怎会说变就变? 他的掌力不由自主的收紧,将施醉卿的后背压得生疼,施醉卿不满地将自己的头从他怀里拱出来,仰脸看见寂璟敖的神色时,那眸子顿时有几分清醒。 三人间的气氛有些阴森诡异,后面是穆晋玄,让施醉卿只觉得如芒在背,而寂璟敖搂着她,又让她觉得自己是靠在一副冰棺材上。 恰在此时,温离颜沉默了许久,开口道:“督主误会苍秦王殿下了,方才是离颜大意,不小心撞到了苍秦王殿下,幸得苍秦王殿下出手,才让离颜幸免于难,离颜感激不尽,请督主为了此事,伤了与苍秦王殿下的感情。” 施醉卿微微眯起眸子,眸光之中冷意晕染,谁都看得出来她此刻心情不郁,触了她的逆鳞,谁也讨不了好,寂璟敖都被她赏了一巴掌,更何况别人。 温离颜却在此时刻意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为了吸引寂璟敖的注意,还真是……不想活了…… “我跟这家男人闹,轮得到你插嘴了?”,施醉卿冷嗤,“什么东西……” 温离颜脸色难看,“是离颜越界了,离颜这便告辞。” 施醉卿本不打算理人,可那眸子一转,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便有几分肃杀,她挡住温离颜的去路,脸色转得极快,“哟,这不是咱们大夏国未来的大祭司么?方才没看仔细,说了些得罪的话,大祭司可千万别记恨本督,本督虽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可生平最怕被小人与女子惦记了。” 温离颜也不知听没听懂施醉卿的嘲讽,她微微皱着眉,道:“大夏国大祭司,全由天意,督主如此称呼,离颜担不起。” “本督不知天意,却知世间人意。”,施醉卿微微一笑,这番模样看起来,比起方才面对寂璟敖时的无理取闹冷静而森寒了许多,温离颜心中颤了颤,在施醉卿面前,她时常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好似自己在这个阉人面前,不着寸缕的被她观览一般,那种感觉,让温离颜觉得屈辱、难堪。 !! 391.第391章 听天由命 “本督前几日里还嘱咐了厂卫好生安置红尘山众位姑娘,还以为温姑娘此刻是在闭门思索百鸟朝凤的歌舞,不承想竟有如此闲心来在大都城逛夜市,如此难道不能说明,温姑娘是胜券在握么?” 温离颜若真有本事引来百鸟朝凤,那才让施醉卿刮目相看,至少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有心思对付的女人,是个没脑子的。 “离颜已经说了,一切全凭天意,离颜只是**凡胎,若是天意不肯眷顾,离颜又怎敢与天作对。” “这若是旁人,自然只有听天由命,可温姑娘你……”,施醉卿双臂环胸上下打量温离颜,“本督还真没看出来,你是听天由命之人。” 温离颜心生警惕之心,抬眼不着痕迹看了施醉卿一眼,略带几分翼翼小心。 施醉卿粲然一笑,那笑容人畜无害,反而让人觉得古怪,“不过本督,倒有一件事要提醒温姑娘呢。”,她低头,十分好意地在温离颜耳边道:“大祭司在大夏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象征,位可与皇帝相同并论,成为大祭司的女子,必须是不染世俗的完璧之身,且一旦做了大祭司,必须六根清净,不得与男子苟合,更不得嫁人,如同僧侣,一旦违了此戒,便施以烈火之刑,生生世世无法轮回……” 温离颜神色一颤,这些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心中清楚是一回事,此刻施醉卿挂着如此古怪的笑容说出来,却让人从心底里胆寒。 “温姑娘这般让人羡慕的花样年华,真要去做大祭司,本督还有几分遗憾呢。”,她惋惜地叹了一声,“似本督这等阉人,即便没了子孙根,照样左拥右抱,旁人艳羡几句,咬咬嘴根子便罢了,可大祭司便不一样,温姑娘还是仔细琢磨琢磨,是这大祭司的荣耀诱人,还是与男人逍遥快活更诱人,可别选错了路,走进了死胡同里,一辈子孤苦终老,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温离颜握紧了拳头,神色只是稍稍的变了一下,能如此沉得住气的女子,若将来骑到了她施醉卿的头上,只怕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对付。 “一切还是未知之数。”,“不过督主的提醒,离颜谨记在心。” “明日觐见皇上,后日便是登台起舞祭天的吉日,是与不是,答案很快便会揭晓了。”,施醉卿意味深长一笑,神情温柔,声音却低而阴冷,如同地狱的风吹在温离颜的耳边,“温姑娘,朝廷这趟浑水不好淌,你这脚下,可得走的稳当仔细些,千万别栽到了本督手里。”,她笑容越是深,越是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寒意来,“本督最是喜欢折腾美人儿了……” 温离颜沉下心,面不改色地后退几步,她越退,施醉卿便越是逼近。 施醉卿步子摇摇晃晃的,看得寂璟敖几次以为她要栽倒,但这样的步子,不紧不慢,甚至是杂乱得不成调的,却恰恰将温离颜此刻的紧张逼了出来,施醉卿笑容愈加璀璨,似乎很欣赏自己对温离颜造成的窒息,她勾起了嘴角,笑容变得可怕,“温离颜……”,她眸子斜睨了寂璟敖一眼,“识相的就认清自己的位置,别惦记本督的人,不然,本督可连陪你玩儿的心情都没有。” 温离颜抬着头,“离颜不懂督主在说什么。” 施醉卿笑了一声,寂璟敖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后,总算将她摇摇晃晃的身子稳定了下来,施醉卿回身看了寂璟敖一眼,推了推,脚步出奇稳当地抬了一步,她微微倾身,在温离颜耳边说了一句话:“直到今日,本督都没忘记陆南依是如何死相。” 温离颜再难克制,浑身震了震,施醉卿的手掌重重的压在她的肩头上,那么沉那么重,如同施醉卿压在施醉卿心里的一块石头,此刻她要将那块石头,压在温离颜的心头。 她的语气无比温柔,似对待自己的宠物般,“本督这口气憋了许久得不到发泄,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来了大都,本督这口气总有解的时候,你便等着吧,将来可有好日子等着你呢。” 说完,她一把推开了温离颜,温离颜往后打了一个趔趄,慌乱转身,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能看见施醉卿如狼似虎的阴毒目光。 而施醉卿推开温离颜,自己也堪堪后退了几步,落入了寂璟敖的怀中,望着温离颜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的背影,笑得抑制不住,“大祭司,一路好走啊……” 寂璟敖笑,“醉了还使坏。” 施醉卿笑容收住,对着寂璟敖时,连假笑都不想装了,冷冷的推了寂璟敖一把,险些摔倒,寂璟敖忙将她揽入怀中,“好了,是我的错,你既是不喜欢那花,往后我不画了。”,他眉眼温柔,“卿卿,我们回府去。” 寂璟敖面上温柔哄着施醉卿,心里却无比扭曲地狞笑——回府了还怕整治不了你。 “你给我走开。”,施醉卿没看出寂璟敖笑容背后的深意,但骨子里却传来不好的预感,她仗着几分酒意,推开寂璟敖,一步三摇晃地在前走。 走到穆晋玄身前,她顿了顿脚,看向穆晋玄,“给侯爷看了这么一出好戏,怎么,侯爷还没看够?” 说完,甩着袖子扬长而去。 寂璟敖冷眼看了穆晋玄一眼,随后抬脚追上施醉卿,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听她扯着嗓子高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在那青山绿水旁……” 穆晋玄看着施醉卿的背影消失,随后才看向温离颜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施醉卿对这女子,似乎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敌意,穆晋玄缓缓摩挲着指间的玉扳指——或许,这又是可以利用的…… …… 盏盏蟠螭灯悬于屋檐之下,烛火璀璨,染出了夜色里的颓靡,人声鼎沸,嬉笑怒骂,传入耳中,只觉得那是太平繁华的声音。 !! 392.第392章 旧情难忘 这是一家青楼——而且,是一家格调高雅的青楼。 这家青楼的名字,叫百媚千红。 单看这名字,与什么怡红院、满春楼之类的艳俗名字便是迥然不同,处处透着让人一探究竟的**,吸引着觅食的男人挥掷千金。 单看那些来来去去,气质出尘的少女,你绝对想不到她们会是青楼里卖笑的女子,不妨之人,还以为是世家千金小姐的聚会。 施醉卿的记忆力里,貌似还有西门沉景带她来消费时一掷千金卖笑的得意模样。 而此时,施醉卿坐在百媚千红的飞檐翘瓦上,冷风飒飒的吹,将她垂下的长发吹得四顾凌乱。 寂璟敖坐在她身后,手指间净是她一缕缕的长发飘散,如同从他手中流去的细沙,那般令人回味,“你方才,对那女人说了什么?” 施醉卿偏了偏脸,那点醉意被高处冷风吹散,此刻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就跟争风吃醋的小妾无异,真是将这大夏九千岁的脸,给丢到旮旯犄角去了。 施醉卿痛定思痛——酒这东西,果然是害人不浅,不能沾,连闻都不能闻。 寂璟敖将脸凑到了她跟前,施醉卿又将脸偏向了另一方,寂璟敖再将再将的脸扭过去,手指捏紧了施醉卿的下巴,逼得施醉卿不得不与他对视。 施醉卿恼羞成怒,拍了寂璟敖几巴掌,寂璟敖道:“孤王方才听得清清楚楚。” “听得清楚你还问。”,施醉卿瞪着眼,怎么,难道寂璟敖是心疼温离颜了? “孤王想听你亲口对孤王说。”,寂璟敖笑着,“乖,再说一次。” “寂璟敖,你闪远点,别打扰我听风看月赏美人儿。”,施醉卿脸色不自然,从寂璟敖如此戏谑的口吻中,她也知道定然不是因为温离颜事,至于是什么…… 施醉卿嘀咕着:“谁知道你听到了什么……” “施醉卿。”,寂璟敖采取强制手段,“孤王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将施醉卿的身子扭过来,施醉卿便不得不坐到他的大腿上,如此,方便寂璟敖的唇快速而凶狠地欺压下去。 “寂璟敖……唔唔……” 吻似一味罂粟,在冷厉的寒风下,能让人上瘾,施醉卿逐渐停止了挣扎,反搂着寂璟敖的脖子,身子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 寂璟敖吻得怀里的女人几乎招架不住,才逐渐推开,施醉卿眼角泛红,“寂璟敖,你也就在这事儿上压我一截。” 寂璟敖还未说话,她恶狠狠的讽刺,“你还真是有能耐得不行,这世上估计也没哪个男人比你更有本事。” 寂璟敖笑得寡月失色,食指在施醉卿红滴血的唇瓣上轻轻一勾,“那是自然,连压自己女人的能耐都没有,做什么男人?还不如跟你这般,做了太监乖乖让男人压。” 施醉卿笑,“寂璟敖你想要被男人压?没事,你跟我说一声儿,不就是让你变太监,一刀的事儿,我保证让你不疼。” “咱两都成了太监,这孤夜难眠,你要如何应对?”,寂璟敖暧昧地捏着施醉卿的腰肢,施醉卿一巴掌拍开他,顺口便扯着嘴角不屑道:“我选择多得是,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世上不是只有孤王一个男人,却只有孤王一个男人能碰你。”,寂璟敖狭长的眸子中散出几许冷光来,“施醉卿,你要是再不长记性,仔细些孤王……” “怎么样?”,施醉卿被寂璟敖提着,挑衅地挑着眼尾,“又要威胁我把我办了?你都威胁无数次了,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你能不能换个儿有用点的?” “你……”,寂璟敖吃瘪,狠狠地将施醉卿按在自己的腿上,他倒是想啊,****夜夜都想把这狠毒的狐狸给办了,可…… 他心中转瞬叹了一口气,施醉卿就吃定他不敢才敢如此嚣张,的确,他把施醉卿当宝贝似得疼得,哪里真敢…… 施醉卿横了寂璟敖一眼,斜身风情万种地倚在寂璟敖的肩头,“我看那位温美人,虽比不上敦商雅妃那等角色,但好歹是个清秀的阮媚佳人,王爷你要是喜欢,本督去跟红尘山主把人要了,给你抬了做小姨娘……” “施醉卿。”,寂璟敖阴嗖嗖地看着施醉卿,“再敢跟孤王说这混话,孤王一定如你所愿……” 施醉卿沉着脸,如她所愿…… 如她所愿抬了温离颜做小姨娘? 她心中冷意噌噌,然而寂璟敖却凑近她的耳,咬牙切齿、异常血腥道:“孤王如你所愿,弄死你……在床上…………” 施醉卿耳根子一痒,耳廓愈加的红,在月光下,连那耳根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寂璟敖心猿意马,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施醉卿笑着推开他,“去去去,找你的温美人去。” 寂璟敖今天抱了温离颜,不管前因后果,反正施醉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所以温离颜这个名字,定是要成为施醉卿心里的一根刺,梗在她和寂璟敖中间,短时间内,只怕很难拔去了。 “你明知孤王瞧得上的女人,就只有你,旁的女人,再是人间绝色,也比不得你分毫。”,寂璟敖后悔不已,早知就该在温离颜还未撞上来之前,狠狠的甩开她,也不至于此刻还被施醉卿记挂在心里,让他想亲近亲近都不行。 施醉卿阴阳怪气,“那还真是巧,被人挤一下就能跟挤****似得立竿见影,美人立马就到怀里来了,本督怎么就没王爷那样的运气。” 寂璟敖目光盎然地看着施醉卿,灼人的很,心里既有些雀跃,有些怒气,雀跃自然是他看出了施醉卿是打翻了醋坛子,怒气嘛…… 寂璟敖眸子变得深沉,施醉卿不提便罢,一提,寂璟敖便想起她依偎在穆晋玄怀里的模样,脸色瞬间阴森,视线嗖嗖地盯着施醉卿,盯得施醉卿心里打了一个哆嗦,寂璟敖才道:“你对他,还真是旧情难忘啊。” !! 393.第393章 肉麻兮兮 “寂璟敖,你少胡说八道。”,施醉卿冷哼一声,撸了撸袖子起身,“感情他妈是个什么玩意,我施醉卿才不会放在心上。” 寂璟敖冷着脸将她拉回来,“那我呢?” “你什么?”施醉卿冷笑,“滚回去找你的温美人儿。” “你是真不把孤王当一回事,还是……”,寂璟敖顿了顿,手指在脸颊边上威胁味十足地勾了勾,“……打翻了醋坛子……?” 施醉卿霎时跟踩到地雷似得,身子跳了一下。 寂璟敖见她的反应,跟炸毛的刺猬,心情大好,“你这番模样,不枉孤王挖了心肝儿的对你好。” “寂璟敖,你别跟我恶心,滚远点。”,施醉卿板着脸推寂璟敖,寂璟敖无论如何也不放手,你推我抱,一来二去,两人间的剑拔弩张逐渐消解。 施醉卿心中自然知道,温离颜即便是有几分姿色和聪明,但像寂璟敖这样眼高于顶的男人,瞧不上便是连看也不会看一眼,又怎会跟温离颜有个什么,只是,一想到寂璟敖这个怀抱,曾抱过别的女人,施醉卿就觉得别扭,心里不舒服的很。 也就是寂璟敖平日里事事顺着他,她今儿才会跟个酒鬼似得跟他闹。 两人顶着冷风闹了一番,寂璟敖突然冷静说道:“那女子如今虽不是你的对手,可一旦浸染到权力中心,过些时日,只怕会给你些苦头吃。” 他看出施醉卿心中是在打个什么主意。 都说养虎为患,施醉卿却偏偏要养一只试试。 当然,这只虎可比不上觅儿那般好对付,觅儿就是个叫的响得又不会咬人的,简而言之就是只会虚张声势。 但温离颜,绝对是一只在沉默中酝酿着暗箭的虎,一等你大意,背后便给你一记冷箭,打得你措手不及。 “寂璟敖,你觉得我会都不够她?” “孤王不担心你斗不过她,只是你行事太过冒险,怕你伤了自己。” 施醉卿哼了一声,“要伤就伤别人,那才有趣,伤了自己,多不划算。” 话虽是这么说,但施醉卿仔细想想,自己往日里做事,的确是有些不计后果,没少让寂璟敖心惊肉跳。 “她跟你一般,不是个甘居人下的女人,只是,她缺了你这一番收放自如的气度,难成大器,但女人心计,终究是防不胜防。”,往日里寂璟敖根本不曾打正眼看过温离颜,但与温离颜的每次见面,似乎都伴随着施醉卿毫不掩饰的厌恶,寂璟敖便随意撇了几眼,这几眼,自然看出了那女子眼中的不甘。 那不甘,就像一个落魄的画家,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他只会说旁人没有慧眼,将自己的落魄归咎于上天的不公而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施醉卿听完寂璟敖的话,咯咯地笑歪在寂璟敖怀里,“想必王爷方才盯着温美人是盯得很仔细了,连人家的面向都看得这般仔细,啧啧……” 寂璟敖瞪她一眼,“你今日确是有些……皮痒,要不要孤王仔细给你挠挠?” 他的手指如蛇一般在施醉卿的身上游走,施醉卿笑着扭来扭去地躲,那笑声飘荡在夜色里,如同寂璟敖那些年午夜梦回的梦…… 他突地紧紧将施醉卿搂在怀中,掌心在她的背脊出,缓缓摩挲着,他想到白日里画在施醉卿背脊上的这朵花,想到施醉卿反感的神色,轻轻道:“卿卿,你便是你,与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无关,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孤王就知道是你……” 施醉卿心微微一跳,“寂璟敖,你确定你明白自己的心?你确定你爱上的,不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我爱上一个梦,那也只因,梦中有你,如今你不再是梦,我早已没有痴缠的梦境,只有怀中的你。” 施醉卿与寂璟敖对视,,寂璟敖缓缓俯下那张令九天仙人都自愧不如的脸庞,月光朦胧下,那张脸美得令人心惊肉跳,他的唇点点下移,寻找着施醉卿的唇瓣。 一阵冷风吹来,施醉卿很煞风景地打了一个哆嗦,瞬间转开了脸庞,“肉麻兮兮的……” 寂璟敖扑了一个空,脸色很不好,几乎是从齿缝间将那三个字挤出来,“施醉卿——” “寂璟敖你看,下面有花魁大赛。”,施醉卿仿若未曾看到寂璟敖憋屈的神色,指着百媚千红前院的露天高台,目光从哪些待价而沽的绝色花魁脸上转过,随后看着脸色依然难看的寂璟敖,啧啧道:“这些个胭脂俗粉,一个也比不得你。”,她的手指轻佻地在寂璟敖额上的梅花瓣上点了一下,“王爷你往那台上一站,什么绝色都黯然失色,不妨你也去争争这大都城第一美人儿的头衔,然后本督再花个几两碎银子将你包了成了大都第一美人儿的入幕之宾,瞧瞧,本督这春风得意的,定是那赛过你那自命不凡的六弟……” 寂璟敖挑着她的下巴,“比起睡了大都第一美人,睡了大夏国的五皇子,岂非是让你更春风得意?” 两人正闹腾间,施醉卿眼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婉婉一笑,“我就说,如此雅致的场所,怎么能少了咱们大夏国鼎鼎有名的长陵王殿下。” 寂璟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便见那热情高涨的人群之中自动地让开了一条小道,喧嚣暂停,有一身着藏蓝色锦绣华袍的男子款步而来,那男子披着同色的锦丝兽纹大氅,容貌俊美,眉目间的春风得意似与生俱来,让男人嫉妒,让女人趋之若鹜。 自他进入百媚千红,高台上待选的花魁,已是个个眼******,恨不得扑上去将寂孜笙啃了。 “寂璟敖,你这位五弟,可是位奇葩人物。” 有大夏国的三朝元老兼门阀望族,大司寇杜秉献为后台,生母又是一国皇后,寂孜笙便是正经的嫡出皇子,如此显赫的靠山,偏偏寂孜笙是个不争气的,整日跟酸里酸气的书生似得,只知吟诗作对,斗酒风流,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资源,若是穆晋玄能有这样的先天条件,这大夏国早就是易主了。 !! 394.第394章 老贼兽 施醉卿托着下巴,戏谑地看着寂孜笙,对着寂璟敖道:“寂璟敖,你猜猜,寂孜笙接下来会做什么?” 寂璟敖的大掌在施醉卿身上滑来滑去,心不在焉地说着:“你有心思去猜旁人做什么,怎么不仔细想想,孤王此刻想做什么。” 施醉卿完全无视寂璟敖话中的深意,继续笑意盈盈到:“他接下来一定会吟一首明日大都城各大妓院乐坊争相传唱的七律称赞这些美若天仙的小花魁们……” 施醉卿话落,寂孜笙果然酸溜溜地吟了一首辞藻华丽的七律,将那些个花魁弄得娇羞不已。 “冰果。”,施醉卿打了一个响指。 寂璟敖的手已经爬上她的胸前,施醉卿拍了一巴掌,眯着眼煞有其事,继续道:“接下来,他肯定会将那个粉色衣裳的小花魁包了,寂孜笙最是喜欢那种看起来清逸出尘,似荷花一样的女子……” 寂孜笙再次印证了施醉卿的眼力,他甩了一叠票子,就要拉着那粉色衣裳的小花魁去房里快活, 此时,寂璟敖也在进行着让施醉卿快活的终身大事,但施醉卿被打扰,显然不乐意,一巴掌挥开了寂璟敖,寂璟敖得了便宜,哪会那么容易罢休,抱着施醉卿不依不饶。 施醉卿被打扰了看戏,一个劲儿的推着寂璟敖,两人在飞檐上,动作太大,陡然的从飞檐滚落下来,顺着那冰凉湿滑的飞瓦一路滚了下去。 “哗——”,两道交缠的声音从天而落,百媚千红中惊起一道水花,那些盯着花魁们垂涎的目光顿时全部往后转移,看向了前院硕大的莲花池。 寂孜笙也放开那花魁,停了下来,盯着那只剩下漩涡层层铺开的莲花池,当那涟漪的褶皱被抚平,水面之上的再起波澜。 “哗——”,一道白衣身影破水而出,寂孜笙瞪大眼看着那样仰在月光下的脸庞,那张被水洗过,似婴儿般的不谙世事,周围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只有寂孜笙抽着脸皮,“施醉卿——” 寒冷的水似针一般扎着骨血,让人的心肝儿都跟着疼了起来,施醉卿牙齿打了一个哆嗦,狠狠的咒骂了几句。 她的骂声刚落下,那围绕着她荡漾的水波涟漪再次被破开,寂璟敖从水中挣了出来。 他额上的梅花被水冲散,那张脸失去了那份让人怦然心动的妖艳,留下的只是冷厉狂嚣的骇人气质。 他的视线在施醉卿的胸前停留了顷刻,陡然将施醉卿拉入了怀中,施醉卿正恨得牙痒痒,对寂璟敖连踢带锤,“老贼兽,你给我放开。” “别动。”,寂璟敖听着老贼兽三个字,又有一种教训施醉卿的冲动,但他知道,眼下显然不是时机。 施醉卿丝毫没被寂璟敖威胁到,被寂璟敖这么用力的扣着,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认识她,尤其是寂孜笙——往日里在寂孜笙面前嚣张的都是她,此刻她要是拿一个男人毫无办法,往后怎么在寂孜笙面前抬头? 然而,寂璟敖下一句咬在她耳上的话,让她顿时消停了下来。 “你的裹胸湿了。” 施醉卿的语气,很平静、很正常。 平静的令人发指,正常得令人咬牙。 施醉卿狠狠的在寂璟敖的后背捶了一拳,但又不得不承认,此刻除了寂璟敖怀里,她哪里也不能去。 她死死的依在寂璟敖怀里,要求着:“寂璟敖,再抱紧点,冷。” 寂璟敖听着这句软软糯糯的话,心头微软,从水中起身的念头刹那被搁下。 施醉卿还以为他在顾忌什么,对着岸上那群兴致勃勃看戏的男男女女吼道:“看什看,没看过洗鸳鸯浴啊,都给本督滚。” 这声气势逼人的吼声将岸上众人逼得生生后退散步,施醉卿又冷道:“眼珠子再敢乱瞄,本督剜了去喂狗——” “她……她是东厂的督主……”,人群中有一道细微的声音说道,众人顿时被惊醒,慌不择路地逃命去。 施醉卿看着自己制造的混乱,幸灾乐祸地大笑,“跑这么快做什么,我今天又没带狗,怕什么啊……” 人群散去,现场跟经历过恐惧袭击一样,只有寂孜笙还站在岸上,施醉卿冷着脸,“寂孜笙,你还不滚?又想念东厂的狗追着你全大都城跑的幸福日子了?” 这句话勾起寂孜笙痛苦的回忆,他恨不得现在一剑刺死施醉卿,“鼎鼎大名的东厂督主如此落魄的模样,本王不留下仔细看看,岂非是暴殄天物?” 施醉卿还没说话,寂璟敖冷厉的眸子朝寂孜笙扫过去,寂孜笙身子一僵,那瞬间,有种被地狱的恶鬼缠上的感觉,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里害怕得打颤的声音。 “滚。” 一个字,让寂孜笙冒冷汗。 施醉卿挑眉,要比起吓人,光寂璟敖这身气势就可以了。 而寂孜笙身边的随同,更是抖得站不稳,“王爷,您今日瞒着大司寇出来,若是被大司寇知道您来了百媚千红,定是要问罪一番,趁事情还未闹大,我们快走吧……” 水中的两个男人,都不是吃素得,再不走,指不定小名儿今儿个就交代在这里了。 寂孜笙早就有拔腿狂奔的冲动,只是碍于面子,才不怕死地站在这儿,听了随从的话,凝眉一想,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抬了抬胸脯道:“本王今日有事,就不奉陪了,督主在这水里,好生洗洗,看看是否能将满身罪恶洗干净,还我大夏国安乐净土。” 比起施醉卿那张逢人就假笑的脸,他更怕寂璟敖那似与生俱来的冷意,寂孜笙甚至觉得,那男人生来,就是为了吓人的。 施醉卿从寂璟敖肩头望去,水珠在她的脸上如同璀璨明星,让她整张脸的笑容显得又妖又纯,“王爷再废话,指不定就是本督的下一个罪恶了。” 寂孜笙早就受不了寂璟敖那恐怖的视线,对着施醉卿冷哼了一声,慌张离开了百媚千红。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寂璟敖将她拦腰抱起,飞身闯入一间房中。 !! 395.第395章 觐见 今日百媚千红竞选花魁,可说的上是捞金的好日子,这房间中布置得如同新房,可见是全部翻新过得,炭火燃的旺,热气腾腾,夹杂着淡淡的催情香药,令人沉醉。 施醉卿从寂璟敖怀中跳下来,将手伸到炭火上,寂璟敖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曲线毕露的身姿,将魔掌伸了过去,“卿卿,衣裳脏了,孤王给你换换。” 寂璟敖眉间的梅花用墨少,被水一冲就散了,但施醉卿后背的那朵重紫色妖花沾了水,墨迹滑开,将施醉卿那件华贵的白袍子染得面目全非。 寂璟敖动手去脱施醉卿的衣裳,施醉卿扭了一下,“不脱。” “脱了好。”,寂璟敖不由分说,提着施醉卿的腰一扯,将她剥得精光甩入了床榻里,随后挂着邪佞得笑容,压向了施醉卿…… 施醉卿咒骂,“老贼兽,你不是个东西。” “呆会你就知道孤王是不是东西了……” …… 帷幔拂下,红绡帐暖,满室的旖旎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 醒来时,她已回到千岁府。 “咯吱,咯吱……” 施醉卿耳中迷迷糊糊听着这似机械摇动的声音,拥被起身。 寂璟敖坐在床头,手中快速地转动着一个铁盒子,那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施醉卿顿时清醒了过来。 “寂璟敖,你做什么?”,他手中那铁盒子,不是弄死孟擒虎的九合神骰,还能是什么? 可寂璟敖动作又快又准,完全是一幅不怕暗器毒药的模样,半步也没有思索。 施醉卿正在心惊肉跳间,猛然一声“咔擦”的声响,寂璟敖的手停了下来,施醉卿的目光凝固了,盯着寂璟敖手中散开成九搬莲花形状的九合神骰,愣住了。 寂璟敖,这才花了多少工夫,就将叶朝那号称没有三五十年打不开的铁盒子……给弄开了。 施醉卿想到自己桌案上密密麻麻算的七阶五魔方公式,扶着额头哀嚎了一声,“天啊,来颗地雷撑死这厮吧……” 她觉得她侮辱了孟擒虎的智商,可寂璟敖转瞬又侮辱了她的智商。 寂璟敖打开了九合神骰,对那铁盒子便全然没了兴趣,将注意打到了施醉卿身上,又开始上下其手,过过手瘾。 诺儿莽撞地推门进来,“督主,今日……” 望见屋中少儿不宜的画面,闹了个大红脸,慌忙转身带门,“诺尔都没看到。” 施醉卿瞪了寂璟敖一眼,将架子上的衣裳扯过来扔在寂璟敖身上,对诺儿喊道:“回来。” 诺儿倒着步子往回走,施醉卿披了衣裳问:“什么事?” 诺儿细声道:“督主,今日红尘山弟子上朝觐见皇上,督主吩咐在宫中设宴,厚礼款待,时辰快到,朝臣都已前往,就等督主了,小绿子公公传话,让诺儿……来催催督主……” 施醉卿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想到昨日寂璟敖的闹腾,又是一记眼刀子甩了过去,“寂璟敖,你是不是也该去见一见大夏朝臣,给他们安安心了,省得以为你大军压境,是要反了。” “也是。”,寂璟敖若有所思地够了够唇间,“孤王那位父皇,按理不是也要出来见客吗?” “哟,寂璟敖,你可别在朝臣面前上演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本督可真怕今儿个这宫宴,成了自己给自己设的鸿门宴了。”,会见大夏国未来的大祭司,无论后宫朝堂,有些身份的,都得出面,以示对大祭司的敬重,老皇帝虽然瘫了,按理也不得缺席。 “净是胡说。”。 “老贼兽,给本督更衣。”施醉卿懒懒张开了双臂,叫着这三个字,越发的觉得与寂璟敖甚是贴切,寂璟敖笑了一声,想起激情中施醉卿咬牙叫着这三个字的模样,在她手臂轻轻拧了一下。 施醉卿瞪了他一眼,寂璟敖含笑地将将一件一件繁复的衣裳给她套上去,如此磨蹭,又是半刻钟的时间,诺儿才看见两衣冠禽兽从屋中走了出来。 “督主……”,诺儿喏喏地跟着施醉卿,施醉卿猜到了这丫头难以割舍对红尘山主的感情,道:“行了,一同去吧。” “谢督主。”,诺儿灿烂地笑着,指挥着众人去抬轿子。 六十四人抬的华贵轿子稳稳地行入了宫门,施醉卿微微撩了帷幔,从细细的缝隙中望见肩舆边上一众云白色衣衫的妙龄女子。 一众女子与宫女太监一同跪在两旁行礼。 那其中,属温离颜姿色最佳。 温离颜抬头,对上施醉卿的视线,施醉卿若无其事地放下了帷幔,肩舆行出了好远,众人才起身。 大德殿,上首的老皇帝、小皇帝、公孙太皇太后,杜太后,下首的丞相蔡婴、大司寇杜秉献、大司马公孙正海、常山王公孙正德等文武重臣皆已经入席,连一向极少路面的紫衣侯穆晋玄,也到了。 的确,就差一个施醉卿。 施醉卿与寂璟敖并肩踏入殿中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殿上议论之声虽小,施醉卿却是听得一字不漏,无非就是对寂璟敖身份的非议。 公孙毅不顾其父公孙正海的阻拦,毅然决然站起身,沉着一张正直无私的脸,“督主平素里罔顾纲常礼仪便罢了,但今日之事意义重大,督主将自己后院的男宠带上殿,这是要给大夏国招来不详。” 施醉卿望着公孙毅那张脸,险些就笑了。 殿中有胆识的大臣纷纷出言附和公孙毅,其中以最和施醉卿不对盘的寂孜笙抨击得最不留情面。 “昨日里督主带着这男宠逛妓院,今日带着这男宠上大德殿会见我大夏国未来的大祭司,督主对他,可真是宠爱至极啊,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有如此福气啊。” 这番绵里藏针的话换来施醉卿一个笑脸,“王爷怎知,本督昨夜去了妓院?” 寂孜笙脸色不自然,殿中有几道质疑的视线朝他看来,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忙出言补救,“督主昨夜里带着男宠大闹百媚千红,这番风流不羁的做派,街头巷尾的还有谁不知晓。” 【女二强大,女主的大风大浪快了】 !! 396.第396章 一语惊四座 对于朝中有名望的权贵来说,寻花问柳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儿,但若是摆到台面上来,那可是千夫所指的品行不端,是致命伤。 她施醉卿这身份,本就和正道扯不上关系,杀人放火也自然的很,可寂孜笙就不一样,想要任意妄为,就得有失权的心理准备。 “王爷身为皇子,竟还躬身考擦民情,真乃我大夏子民的福气。” 寂孜笙听着施醉卿讽刺的话,又不好反驳,只得悻悻的哼了一声。 殿中,秦广王、穆晋玄等人则默不作声,选择了沉默。 小皇帝也抿着唇,没开口,但却满脸的憋屈,跟深闺怨妇似得盯着施醉卿。 这其中反映最大的,当属左侧位的老皇帝。 听说老皇帝最近身子在好转,虽身体依旧毫无反应,但至少大脑是清醒的,施醉卿看着他那双几乎暴突出眼眶的眼珠子,敛了敛眉。 老皇帝似乎极力的想动,脸上的神色配上那双眼珠子,扭曲狰狞,骇人不已。 若是此刻小皇帝将注意力从施醉卿身上转开,定会被老皇帝吓得从龙椅上跌坐下去。 众人似乎都感觉到老皇帝的异样,气氛逐渐微妙起来。 寂璟敖深深的看着老皇帝,抬脚一步一步朝老皇帝走去。 老皇帝眼睛已经瞪到了一种扭曲怪异的程度,施醉卿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但又有些古怪兴奋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不出声。 殿上众人屏住了呼吸。 寂璟敖越走越近,那一身逼人的气势,无人敢靠近,他甚至是带着一丝狰狞的笑意在靠近老皇帝,那笑意太轻,无人能察觉,但唯有眼睛还能工作的老皇帝,去也看的太清楚不过。 心里的恐惧和那杀意,无论如何也表达出来,他只能看着,看着那个自己最看好的儿子,如今以他名战九州的威望和身份回到了他的眼前,要毁掉他、毁掉大夏国…… 到底是母子连心,公孙太后最先从其中回过神,怒喊道:“大胆,竟敢在殿前无礼,你想要弑君不成,来人啊,快拉出去,砍首示众——” 公孙太后从心底里,就不承认小皇帝是大夏国的天,这大夏,终究是她儿子的。 但她话落,无论是殿前侍卫,还是殿外的禁卫军,后无一人有动作——施醉卿没发话,谁敢动? 无人响应,公孙太后颜面扫地,气得浑身发抖。 寂璟敖走到皇帝跟前,站定,不下跪,只是直直站着,然后缓缓笑了,道:“儿臣……璟敖,参见父皇。” 此语一出,震惊四座。 老皇帝那瞬间的反应更加的强烈。 施醉卿笑了。 什么叫君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寂璟敖回到大都许久不露面,弄得朝中人心惶惶,今日却以此施醉卿男宠的身份登场,受尽了朝中众臣的非议,此刻却语出惊人,震骇四座。 场上的众人,无不是脸色大变。 施醉卿施施然地落座,惬意地捏着葡萄品尝。 寂璟敖却丝毫不管自己带来的震撼,只是盯着皇帝那双苍老的眼睛,又走近了半步,说了一句,“儿臣多年不见父皇,父皇怎么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那话听着让人觉得古怪至极,更像是在说——老东西,你也有今天。 施醉卿手指在自己的掌心挠了挠,眸光轻然看了寂璟敖一眼,看来,她猜的是没错了,寂璟敖心中,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不怪他对老皇帝这种态度,寂璟敖终究不是没有人性的狼,被自己亲爹这么对待,他怎能不愤怒? 殿上众人的神色,实在是耐人寻味。 公孙太后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已经不敢去追究寂璟敖方才的无礼,更不敢要求寂璟敖对老皇帝和她这个皇奶奶行礼,只是起身,一脸慈祥地伸手去拉寂璟敖,“哀家也有十多年未见了,老五都长这么大了……” 寂璟敖往后退一步,看也未看公孙太后一眼,便挨着施醉卿坐下,公孙太后的手,落了个空,尴尬不已。 施醉卿咳嗽了一声,她好歹还算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寂璟敖却是谁的情面都不看,这冷冰冰目中无人的样子,即便很欠扁,可谁敢扁? 寂孜笙看向寂璟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男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五哥——一个和施醉卿狼狈为奸的男人,竟然会是大夏国的五皇子。 寂孜笙不由得出言道:“五哥十八年不曾回朝,骁战九州,是我大夏国的千秋功臣,平日里忙于公务,想必是对大都城的事知之甚少,连这忠奸也有些辨不清了。” 公孙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寂孜笙旁敲侧击的话,正合她意,但这话到底是要得罪人,她自然不会贸然开口,否则那施醉卿的矛头,岂非是要指向她? 施醉卿不搭话,寂璟敖过了半晌,才慢腾腾的说了一句:“不辨忠奸尚且还好,若连自己血肉兄弟都辨不出,岂非是目无纲常。” 寂孜笙脸色一沉,昨日他已与寂璟敖会过面,全全然不曾认出寂璟敖,今日又在大德殿出言讽刺,的确是有几分失了纲常礼仪。 恐怕寂璟敖这话,也正戳中了殿中众人的尴尬之处。 杜秉献看了寂孜笙一眼,寂孜笙想了想,裣衽而起,对着寂璟敖缓缓做了一个揖,“五弟眼拙,先前对五哥多有得罪,在此赔罪,望五哥海涵。” 寂孜笙这诚恳恭谦的态度虽没有得到寂璟敖响应,但却让朝臣心中赞赏。 施醉卿暗道,寂孜笙平日里虽是个酸里酸气的性子,对他施醉卿这号阉人看不顺眼的很,但对自家兄弟,倒是实诚的很。 施醉卿隐隐的看出,寂孜笙的眸光中,甚至流露出几许对寂璟敖的崇拜和敬意来。 寂孜笙落座后,施醉卿戏谑地道了一句:“寂璟敖,你又多了一个小粉丝了。” 小皇帝看着离自己半步之遥的施醉卿与寂璟敖低头窃窃私语,当真是像一对恩爱夫妻,觉得自己似乎要说点什么,才能解解心头的气,只他刚准备开口,公孙太后却先夺人生,“老五这才刚刚回朝,张罗府邸怕是还需要些时日,哀家记得常山王在城西宛林出有一座别苑空置着,不如老五先去别苑暂住几日……” !! 397.第397章 满口谎言 “不必。”,寂璟敖吐了连个字,盯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没反应,寂璟敖在她腰际掐了一把,施醉卿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说道:“最近国库吃紧,不宜铺张浪费,苍秦王的府邸,便不用建了。”,她在所有人别有深意的视线下,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恰本督府邸宽广,为了节省开支,苍秦王便住在本督府中了。” 众人的视线愈加的诡异,而上座皇家众人的神色,却可以用难看来形容,尤其公孙太后。 都说施醉卿在大漠和苍秦王有一腿,如今看来,果然是不假,都发展到这如胶似膝的地步了。 朝臣心中摇头叹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到了施醉卿这里,怎么就成了难过阉人关了,唉…… 施醉卿抬眼看着众人的反应,又见寂璟敖那眸中未散的点点笑意,一一腿狠狠的踢在寂璟敖的膝盖上,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倒让朝臣惊吓不少,纷纷收回视线,不敢再去看两人。 杜皇后见大德殿诡异的气氛,适时说道:“还是还请红尘山众人上殿觐见吧。” 小皇帝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小酌子立时便扯着嗓子通报了一声,立时便有宫女领着红尘山众弟子上殿,那白衣拂过殿中的金砖,在这奢华浓厚的大殿中,仿若一群误入人间的仙子,看得人目不转睛。 诺儿望着前首的中年女子,眸中隐隐泛着泪光,“师父……” 施醉卿神情显得几分玩味,默不作声。 红尘山众人依次参加过后,公孙太后笑着说道:“这些个孩子,个个钟灵毓秀的,看得哀家真是欢喜。” 她笑眼看着红尘山主:“这里谁是大弟子?” 红尘山主面色一僵,过了半晌才答道:“回太后,大弟子……” “回太皇太后,民女是大弟子。”,温离颜突地打断红尘山主,往前走了几步。 红尘山主眸光深思地看了温离颜一眼,但心中也清楚,这一代红尘山弟子中若真能出一个大祭司,此后势必要在朝中立足,决不能与施醉卿交恶。 所以陆南依之死,能掩则掩。 公孙太后面目慈祥,“来,到哀家跟前,让哀家仔细看看。” 温离颜近到了公孙太后跟前,公孙太后握着她的手反复摩挲着,眼里净是满意,“这孩子眉清目秀,冰清玉洁,卓然之姿态,有我大夏国大祭司的风范啊。” 这番话,既是暗指大夏国此次,定能一位大祭司,又是肯定了温离颜,给温离颜一颗好果子吃,拉拢了温离颜,若温离颜真能成为大祭司,势必会成为公孙家一派。 红尘山众人对陆南依之死绝口不提,却并不见得施醉卿会就此放过,她半个身子倚在寂璟敖怀中,眸光显得几分轻肆和肃杀,“本督记得,在敦商之时,红尘山的大弟子,似乎不是眼前这位吧?” 温离颜心中一惊,施醉卿冷哼一声,“满口谎言。” “殿前欺君,这也配做我大夏国至高无上的大祭司?”,施醉卿将眸光睇着向了公孙太后,“太后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人事也无可厚非,改日里还是多请几位太医诊治诊治,别再落下头风病之类的病根。” “你——”,公孙太后一噎。 温离颜不承想施醉卿能如此坦然的将陆南依的事说出来,当即跪下,道:“请皇上恕罪,民女无心欺瞒,只是……只是这其中隐情,实非一言能道尽,所以民女才……” “哦?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说来听听。”,公孙太后斗不过施醉卿,心中不甘也无可奈何。 温离颜沉默了半晌,终于迟疑道:“民女的确不是红尘山大弟子,今日民女如此说,只是因为,红尘山大弟子陆南依已于几月之前,在敦商遇害惨死。” “什么?”,公孙太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我大夏国大祭司人选下此毒手——” 红尘山众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瞟向施醉卿,大德殿中气氛为妙,众人战战兢兢,施醉卿突然放声一笑,道:“本督在敦商将那女子貌美出尘,想收了那女子,谁知那女子不识好歹,谩骂本督,本督一气之下,就将她给一刀一刀的片了。” 这血腥的话一处,让殿上众人似乎都嗅到了殿中弥漫的血腥味,纷纷惶恐起来,施醉卿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残忍而又邪恶,“啧啧,将那一身细皮嫩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烤成肉串,那滋味,可真是美妙啊……” 殿中有人忍不住想起施醉卿所描述的画面,顿时头脑发晕,面无血色,红尘山主心中却重重的一震,施醉卿的杀人手法骇人听闻,同时手段又是极其的高明,但那些落在陆南依身上的剑痕,参差不齐,深浅不一,毫无章法,明显不是一个手法高明的用刑高手所为,但诺儿年岁笑,又是个连剑都拿不稳,所以更不能是她…… 那…… 红尘山主似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的深沉起来,隐隐的看了温离颜一眼。 寂孜笙胸膛起伏,充满了怒气地看着施醉卿,“施醉卿,对一个无辜的女子你也能下这样的狠手,你当真是歹毒至极。” 施醉卿轻笑,“王爷,歹毒也分层次的,本督虽歹毒,但绝不会将千刀万剐这样的烈刑,用在同门身上。” 施醉卿话中有话,旁人都沉浸在她所带来的恐惧气氛中,并非过多去深究,但红尘山主与温离颜,却是同时变了脸色。 温离颜察觉到红尘山主朝她看来的视线,顿时如坠冰窟,整个人僵硬地立在原地。 寂孜笙看了温离颜一眼,想起方才施醉卿对温离颜的刻意刁难,捉着施醉卿的话不放,“哼,说的如此凛然,你当旁人都不知道你忘恩负义,杀死自己义父的往事了?” 施醉卿甩了一眼过去,杜太后沉着脸看寂孜笙,“这是大德殿,不得无礼。” 寂孜笙被母亲教训,悻悻地闭口不言。 !! 398.第398章 威胁 所谓的觐见仪式,不过就是打打照面而已,这一番歌舞酒热下来,已是几个时辰,施醉卿已有些昏昏欲睡,靠在寂璟敖怀里懒得动。 小绿子见状,体贴地道:“督主兴许是醉了,不如先去内殿歇息片刻。” 寂璟敖低头,施醉卿脸色疲倦,睫毛压下的阴翳沉重而阴郁,他拦腰抱起了施醉卿,缓缓走入内殿,将那笙歌艳舞阻绝于耳外。 众人聪明地对寂璟敖与施醉卿的亲热举动视而不见,穆晋玄眸光闪过几分冷光,永宁长公主对身边宫女耳语了几句,悄然离开大德殿。 半晌后,穆晋玄也从大德殿离开。 八角亭中,冷风戚戚拂起了帷幔,穆晋玄走入亭中,拱了拱手,恭敬道:“长公主。” 永宁长公主冷眼看着他,“穆晋玄,本宫听说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已有好几日不曾进嫣然的房中,怎么,莫不是在外有了新欢,便忘了正房夫人了?” 穆晋玄指节一紧,这女人莫不是真以为他是满足她女儿的种马不成? “公主应当知道,紫衣侯府不在朝中多年,朝廷俸禄怎养得起偌大一个府邸。”,他道:“这些年紫衣侯府的开销全靠大都城的几处铺子撑着,如今这铺子也落入了施醉卿的手中,晋玄四处奔走周旋,难免有冷落了嫣然的地方。” “你这么说,是在怪本宫了?”,紫衣侯府的铺子落入施醉卿手中,其中若没有永宁长公主推波助澜,施醉卿怎能如此轻松便坐收渔翁之利, “晋玄不敢。”,穆晋玄不卑不亢,“晋玄自然知道,公主是为情势所逼,不得已屈从与施醉卿,只是公主别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施醉卿今日既能将注意打到紫衣侯府,他日就必定是如日中天的方定侯府,紫衣侯府一旦垮了,方定侯府也时日不远了。” 这些道理,永宁长公主岂会不知,但施醉卿做人做事,喜欢打爱出头的人,只要方定侯府沉得住气,一时半刻自是不会被波及。 “穆晋玄,本宫听闻,你与施醉卿,有些交情?”,永宁长公主特意将交情二字说的意味深长。 穆晋玄的眉目不着痕迹的一凛,永宁长公主既然如此说,必定是已知道些什么,他若不承认,反而是让永宁长公主起疑,“施醉卿是大夏国名副其实的掌权人,晋玄自然不想紫衣侯府步上蔺相国、季将军等的后尘,所以,略有相交一二,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永宁长公主从穆晋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轻笑道:“如此便好,那阉人男女不忌,本宫可不希望,本宫的女婿和她有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说着,永宁长公主看着穆晋玄晦暗的脸色,又提了一句,“本宫最恨男人三妻四妾,最忌与人共侍一夫,所以本宫的女儿,本宫也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穆晋玄,你趁早的将你房里的那些狐媚子给处置了,可别等到本宫出手。” 穆晋玄脸色不郁,“自古以来女子都是以夫为天,嫣然既已嫁到我紫衣侯府,只要遵守妇道,我自然会与她做一对琴瑟夫妻,公主要管,何不管好自己府中的事,来我紫衣侯府指手画脚的,这算是大夏国哪一条律法?” 想让他穆晋玄一心一意,只可惜木嫣然没有施醉卿那样的魄力。 永宁长公主看出穆晋玄的不悦,也知把穆晋玄逼急了,对嫣然没有任何好处,语气微微软了下来,道:“本宫没有看不起你你紫衣侯府的意思,如今大夏国由施醉卿一手遮天,方定侯府与紫衣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自不会做那等引火**之事,之事嫣然是本宫最疼爱的女儿,本宫看不得她受委屈,你若是好好对她,本宫自然拿你当自家人看,方定侯府也决计不会对紫衣侯府见死不救。” 穆晋玄道:“公主的话,晋玄记在心上了。” 想到穆晋玄的几处铺子,永宁长公主宽慰道:“不过就是几处铺子,没了也好。”,她缓步道:“士农工商,商为最未等,紫衣侯府从商场中抽身,才更有利于你入主朝堂。” 穆晋玄利眼闪过一抹光亮,“公主的意思是……?” 他在暗中筹备多年,早已有名正言顺将势力伸入朝堂的打算,先前想以除掉施醉卿为筹码,只可惜中途出了些岔子,导致功亏一篑。 方定侯府看似低调,但其势力在永宁长公主的部署下,盘根错杂,即便是早期想要对付方定侯府,也不是轻易就能进行的。 如今若有方定侯府提紫衣侯府一把,自然是事半功倍。 “施醉卿迟早会有倒台的一天,你紫衣侯府能不能再次崛起,就看你自己能否抓住时机了。”,永宁长公主点到即止,以穆晋玄的聪明,自然能领会她话中的暗示——紫衣侯府想要东山再起,就势必要仰仗方定侯府,想要方定侯府帮忙,就势必要对木嫣然百倍千倍的好。 “晋玄必定将公主的提点记在心上。”,穆晋玄笑了笑,“想必不等多久,公主便能看到我紫衣侯府的嫡子降生了。” 永宁长公主精明地眯起了眼睛,也笑了笑,“本宫果然是没看错人,你父亲是个聪明的角色,你穆晋玄,也不遑多让。” 永宁长公主满意地离去,穆晋玄拳头死死捏紧,霍然起身,一掌劈裂了亭中的石桌——永宁,欺人太甚了。 “侯爷……”,木嫣然的声音怯怯地响起,“你不必在意我母亲的话……” 自己的婚姻和幸福,竟需要自己的母亲以权力去要挟,这是何等的悲哀。 木嫣然想起呼风唤雨的施醉卿,她即便活的备受争议,可她自己,却无疑是快活的。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像她这样的性格,注定无法成为施醉卿那般厉害的人物,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侯爷房中伺候的那几个婢子,妾身看模样品性都是好的,侯爷若是喜欢,尽管抬了便是,母亲那里,嫣然会去劝劝的。” 穆晋玄眉目难掩戾气,看的木嫣然心惊,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穆晋玄很快敛下了眸中的阴煞,执着木嫣然的手,笑了笑,道:“胡说什么,紫衣侯府有你一个女人就够了,本侯多去找那些麻烦做什么。” 木嫣然垂着头,穆晋玄一切温柔的面目,不过都是假象,却即便是这样的假象,也能让她甘之如饴的付出。 穆晋玄的手指温柔滴撩着木嫣然的发,“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看来本侯是要加把劲儿,让你早日怀上子嗣,也好让紫衣侯府后继有人。” 木嫣然一羞,脸色微红,埋入了穆晋玄的怀中。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穆晋玄却是神色冰冷,全无笑意。 …… !! 399.第399章 识穿 兴许是殿内太过温暖,让人产生了朦胧倦意,施醉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天色已是不早,灰灰沉沉的,昭示着一天在她闭眼的瞬间,就如此轻快的溜走了。 “督主醒了?”,公孙婉儿曳地的宫装逶迤滑过,浅笑嫣然地走入了殿中,施醉卿抖下了肩头的狐皮大氅,道:“宴席散了?” “散了。”,公孙婉儿微微笑道:“太皇太后今日精神头好,散席后还硬拉着红尘山那位大弟子去仁寿宫说说话呢。” 施醉卿轻笑,公孙婉儿见她神色,似是不予理会。 施醉卿又问道:“皇上呢?” “皇上早便困了,这会儿已回了安录宫歇着。” 施醉卿眸子在殿内扫了一圈,公孙婉儿猜透她的心思,道:“督主睡着后,苍秦王殿下便去了弘徽殿,兴许是父子情深,想和太上皇多说说话呢。” 父子情深…… 这四个字用在寂璟敖身上,怎么都觉得怪异。 施醉卿估摸着,这会儿寂璟敖只怕还真是和临贺帝在上演“父子情深”的好戏码了。 “贵妃娘娘。”,小绿子甩着拂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施醉卿醒了,笑得那叫一个猥琐,“督主可总算是醒了,奴才瞧着苍秦王殿下,可是忍得浑身难受,有气没出发,这会儿去弘徽殿寻找气的呢。” 施醉卿抄起案上的一只杯子朝小绿子扔去,小绿子动作敏捷地闪开,施醉卿阴嗖嗖盯着死贱死贱的小绿子,“绿公公,你今儿个皮里是塞了虱子了,到处找抽?” 小绿子抖了抖肩膀,赶紧正经起来,“奴才这是来找贵妃娘娘有正事儿呢。” “小绿子找我?”,婉贵妃微微挑眉,那挑眉的动作,也恁得是温婉如水,与施醉卿那霸气侧漏的眉目迥然不同。 小绿子道:“杜太后传来话,宴席散后,后宫还有许多琐碎事要处理,贵妃娘娘如今是皇上唯一的妃子,杜太后认为,应当过问娘娘,才算得上合礼。” 杜太后此举,无疑说明了对公孙婉儿这个贵妃的尊重,公孙婉儿若是不去,反倒有些目中无人,只是…… 公孙婉儿皱着眉头,跟在小皇帝身后忙前忙后的,这一天下来发髻凌乱,宫装上满是皱褶,如此去见皇后,怕是有些失礼。 施醉卿看出了她的难处,道:“杜太后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你此番去,她必不会刁难于你,只是这发髻,怕是得仔细打理打理了。” 施醉卿不知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起身,“来,我给你弄弄。” 公孙婉儿讶然,“督主,你?” “怎么,不相信我?”,施醉卿笑了一声,神情慵懒,“本督的手艺可不是旁人能比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个店就没这个村了,贵妃娘娘不仔细把握,就要错失良机了。” 瞧施醉卿说得这般郑重,好似她拒绝,就要追悔莫及似得,公孙婉儿给面子地坐到了梳妆镜前,“那就有劳督主了,只望督主……能手下留情。” 公孙婉儿很难相信,被苏直当成皇子养大的施醉卿,还真能做这些活儿。 施醉卿将公孙婉儿头上的饰品全部取下,任一头长发倾斜而下,随后执起梳子,开始认真地打理。 铜镜中,施醉卿那双细长的手在她的发间游刃有余,看起来赏心悦目,公孙婉儿轻轻问道:“督主可知我为何要进宫?” 施醉卿手顿了顿,笑了笑,并没说话。 公孙婉儿进宫的真正目的,她或许不知道,也没猜过,但最直接的目的,只怕还是为了能赢得她的信任,保住公孙家,毕竟她那位哥哥,可就是个最能得罪人的主儿,这要不是施醉卿有意饶过,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婉儿一直很想成为督主的人,不止是为了保住家门荣耀,更是因为,督主是婉儿最想成为的哪一类人。” “哦?我是什么样的人?” 公孙婉儿笑着道:“世间人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公孙婉儿一句话,点出了施醉卿的生存状态。 她不怕世俗的眼光、不怕人世间生死的纠缠,活得太过随心所欲,这世上有太多人被禁锢在家族、伦理的咒语中,一辈子带着包袱沉重的活着,有谁能如施醉卿这般,即便是战战兢兢的爬到了高位,却还是以最潇洒的姿态去面对人世。 “督主曾对婉儿说,要想不被人欺辱,那就只有往高处爬,婉儿没有督主那般的手腕,爬不到高处,可能让婉儿这般近距离地看着高处的督主,婉儿已觉得,很是满足。” 施醉卿听着这话,手指出其不意的抖了一下,突然很惊秫地看着铜镜中的公孙婉儿,问道:“公孙婉儿,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 她以前倒是真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一来刚到赤炎大陆时,始终不喜欢这个太监的身份,而来,她是不会认为一个名门所出的千金小姐,会喜欢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 公孙婉儿噗嗤一声笑,笑容难得的几分轻快,“督主想的倒真是多,婉儿钦佩督主,可怎么也不会爱上一个女人啊。” “哦?看来倒是本督小瞧你了。”,施醉卿脸色如常,并未露出一丝的异样来,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公孙婉儿直言道:“第一次见到督主。” 她微微笑着说:“那次督主将婉儿从水中捞了起来,落下了一件东西在婉儿这里,督主想必是忘了,但这东西,婉儿却一直收着。” “是何物?”,施醉卿倒是好奇,“施醉卿”一向小心谨慎的,留下什么把柄在公孙婉儿这里了。 公孙婉儿然然将丝滑的水云锦绣宽袖撩起,露出了莹润皓腕间一截小巧玲珑的镂空玉镯子。 那玉镯子雕着张扬盛开的玉兰花瓣,既活泼又典雅,显然是小女儿家才会喜爱的事物,与公孙婉儿这样的气质,倒是有些不搭。 “这是督主当日落下的。” !! 400.第400章 不作死不会死 施醉卿尴尬一笑,“太监不都是喜欢女人的那些玩意儿,这有什么稀奇的。” “当时婉儿也是这样觉得,可后来长大了,和督主的相处中,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督主虽然是太监的身份,可骨子里始终有女人的心性,这些东西,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就比如女人天生喜欢精雕细琢的首饰。” 而施醉卿的府库中,天下奇珍异宝虽不少,但大多数,还是以女子的首饰居多。 “你果然是观察入微,也罢。”,施醉卿长长舒了一口气,公孙婉儿如此坦然地说出这一番话,却没见她有任何杀机,微微笑了笑。 施醉卿心中自是清楚,公孙婉儿是决计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说出去,对谁都没好处,也与公孙婉儿进宫的初衷相悖。 “好了。”,施醉卿收了梳子,公孙婉儿侧头在铜镜中仔细看了看,不得不佩服,“督主的手,果是巧的很。” 这发髻样式简单轻巧,算不上有什么技巧,只是看起来却并未有违和感,透着几许清雅和出尘,倒是很符合她的气质。 施醉卿说着:“手若是不够巧,早被剁了。” 当初皇尊教她拿枪的时候,就是这么威胁她的——拿枪,或许剁掉双手。 公孙婉儿笑着,没察觉到施醉卿在说这句话时的出神和飘忽。 她仔细端详自己的发髻,突地从铜镜里望见殿门前立着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那身影的戾气在铜镜中,似乎也看的一清二楚。 公孙婉儿忙起身,正看见寂璟敖眸光不善地看着她,公孙婉儿欠了欠身子,对施醉卿道:“婉儿先告退了。” 施醉卿瞟了寂璟敖一眼,点了点头。 公孙婉儿离开,寂璟敖的视线变得越发的古怪,看得施醉卿浑身不自在。 “走了,出宫。”,施醉卿越过寂璟敖率先走出殿内。 宴席散后,宫廷弥漫着狂欢过后的寂寥,施醉卿在宫门处,望见了正要离去的温离颜,她很善意地对着温离颜一笑,倒让温离颜头皮发麻。 施醉卿说:“今日的宴席可全是本督一手操办的,温姑娘觉得如何?配得上你大祭司的尊荣吧?” 温离颜牵强笑了笑,“督主真是费心了。” 施醉卿说:“后日的登台起舞,本督必盛礼出席,期待你的表演,可别让本督失望。” 寂璟敖在肩舆上盯着施醉卿,温离颜也感觉到视线,她朝肩舆望去一眼,却只看到寂璟敖的眼中,装满了一个施醉卿的身影。 她不明白,一个被天天人人唾骂的阉人。到底有哪一点能让寂璟敖这般孤狂的男人一心一意的相待。 也就是因为如此,她越发的不服气。 温离颜笑着,。以一种开玩笑的神态说:“离颜时常想,督主若是一无所有了,那些效忠督主的鹰犬,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对督主唯命是从,那些倾心于督主的男人,又是否一如当初深情相许。” 施醉卿听出她华话里的讽刺,神色不变,依旧笑得那么得体,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笑面狐狸的手段,“温姑娘,你要知道,鹰犬什么的,可以用却不可以信,所以本督才找了一个旗鼓相当的男人,既不求本督的权力富贵,也不求本督的这张脸,本督即便一无所有了,还有这样一个男人罩着,天塌了,本督也不怕。” 温离颜虚虚一笑,两人的声音很小,没有旁人听得仔细,相对的,那较量在暗处就显得越发的激烈。 对温离颜这样的女人,施醉卿是没兴趣的,只是想到这到底勉强算得上自己未来的敌手,也不能给人占了上风不是? “督主如此自信,难道不知这世上还有一句话——画皮画虎难画骨,督主怎知这真心到底是否是假意。” 施醉卿的脸色在夜色下显得几分冷峻,温离颜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如此固执地认为寂璟敖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 这般明目张胆地觊觎自己男人,还真是不怕死。 施醉卿想着,寂璟敖往日里是如何对付那些觊觎她的男人的? 若是上不得台面的,寂璟敖直接撕了,如沈惊尘和储慎安之流的,寂璟敖遵循着一个卑鄙的原则——让他们看到也得不到,更吃不到。 施醉卿于是笑着,凑近了温离颜半步,微微俯下脸,“他连我都看不上,你还以为他会看上你?温离颜,你这大祭司的位置还没坐上呢,就敢明目张胆的跟本督抢男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本督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施醉卿见寂璟敖似乎在催她了,屑地切了一声,扬长而去。 这一声轻视的“切”,让步温离颜握紧了拳头,她看着被寂璟敖揽在怀中旁若无人亲吻的施醉卿,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让施醉卿和那个男人知道,她温离颜,绝对配得上他,寂璟敖。 这一天,不远了。 大祭司的位置,她势在必得。 回到千岁府,已是夜上中天,施醉卿倒头就睡。 寂璟敖取了束发金冠,将施醉卿扯了起来,“给孤王束发。” 施醉卿老大不爽,嘀咕着,“这大晚上你还束什么发,脑袋被驴踢了……” 寂璟敖将她提在自己腰际,“快点,你可是说了,孤王的发,只有你能束。” “我收回这句话成不?”,施醉卿压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推了推寂璟敖,又去抱着被褥呼呼大睡。 寂璟敖觉得,施醉卿越发的有猪的潜质了。 “行,你要想睡,孤王今个儿定让你睡个天昏地暗。” 施醉卿一听这冷飕飕的话,打了一个激灵,瞪了寂璟敖老半天,认命地走到梳妆镜前给抽风的寂璟敖束发,那动作粗鲁的很,脸色也难看,跟方才伺候公孙婉儿时,完全是两个德行,尤其那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作死不会死,就特么爱装逼……” 寂璟敖听着她的咒骂,虽是一句没听懂,却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要不要孤王给你将嘴也堵上?” !! 401.第401章 吉时到了 寂璟敖一向邪恶的很,施醉卿想到他堵嘴的法子,自觉地住了口,耐着性子给寂璟敖束了一个斜斜歪歪的发,随后梳子一甩,又朝床上扑去,寂璟敖再次伸出长臂将她捞了过去,“再来。” 施醉卿睁眼看,寂璟敖的长发已再次披散下来,施醉卿炸毛,双腿乱蹬,“寂璟敖,你拿我当消遣是吧?大晚上的你还折腾,精力好上院子练俯卧撑去,别烦我睡觉。” 寂璟敖冷着脸,“怎么?给那女人束发你不是很有心情,到了孤王这里,就成了抽风了?你在打发谁呢?” 施醉卿一噎,半晌后,一幅无可救药的表情面对寂璟敖,“寂璟敖,你能不能正常点,像个人一点,你说你跟她能比吗?” 寂璟敖捏着她的下巴,阴冷问:“孤王跟她,怎么就不能比了?” 施醉卿煞有介事地竖起了手指,“首先,你是一个男人,她是一个女人,她有的玩意儿你有吗?” 寂璟敖吃瘪,无语凝噎。 他当然没有。 “再有,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用来骂的,女人是用来疼的,所以作为一个绅士要遵循淑女至上的原则,决不能拒绝或者是刁难一个女人。” 寂璟敖抽了抽嘴角,施醉卿总能为一件事找到千种万种的解释。 “再次下一次,孤王摘了她脑袋。”,他神色略有缓和,“还有你的手,若是闲得慌,孤王这里,正巧有事给你做。” 施醉卿明显感觉到寂璟敖双腿间的变化,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再若无其事地打了一个哈欠,“寂璟敖,今儿个是够累的,洗洗睡吧,还后日还有祭司登台的事宜等着我处理呢……” 寂璟敖不肯撒手,施醉卿眼皮耷拉着,被扰得无计可施了,摊开了双手,“来,你要看不惯这手,剁了得了。” 寂璟敖沉默了看了施醉卿许久,施醉卿自是早已察觉到寂璟敖的异样,这时才认真地问:“寂璟敖,你怎么了?” 寂璟敖沉沉道:“我今日去了弘徽殿。” “嗯。”,施醉卿睁开眼,点头,说:“我知道。” 寂璟敖将头埋入她的发窝里蹭了蹭,“我去滴血验亲了。” 施醉卿的瞌睡虫顿时被抽走,将寂璟敖的头推了出来,双眼清明地看着他,模样显得几分小心,似在等寂璟敖说出那个结果,寂璟敖沉默了半晌还没开口,施醉卿只好问:“血融了?” 寂璟敖:“融了。” 施醉卿切了一声,寂璟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阴郁,看不出半点欣喜的成分,施醉卿暗想,寂璟敖虽是个孤僻狂傲的性子,但到底是人,有人的正常感情,即便对大夏国皇室这一份亲情不是很在乎,但到底老皇帝是挂着他爹头衔的人。 他今日本想滴血验亲让一切前因有个结果,若老皇帝不是他亲爹,如此对他倒还情有可原,可若老皇帝是他亲爹,这只怕,是有些难办了…… 施醉卿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鼻翼,看了寂璟敖一眼,“寂璟敖,你亲爹可不是我下的手,他瘫了中风了跟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夜半趁我熟睡弄死了我给你亲爹报仇。” 寂璟敖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 他只是要一个结果,老皇帝如何对他而言也没太大的影响,就像老皇帝从不将他这个儿子放在眼中一般。 施醉卿见寂璟敖神色比方才好了不少,突地勾过了桌上的瓷杯,倒了半杯清水在里面,随后在自己的指尖上裂开了一个伤口,寂璟敖一惊,“你做什么?” 施醉卿又捉过他的手裂开一丝浅浅的血痕,那杯子中便有两滴血如同鱼儿般惬意地游动。 寂璟敖不懂施醉卿的意图,盯着那两滴血,突然看见,那两滴血竟然奇异般的相融了。 施醉卿看着寂璟敖,“寂璟敖,我就是告诉你,滴血认亲有多不靠谱。” 说完,她推开寂璟敖跳上了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让寂璟敖一人在那纠结…… 一日后,是大夏国十年一次的重大日子,大都城浓妆艳抹,在这冬日的尾巴上妆点了空前盛大的繁华。 铜鼓的声响敲响了宁静的都城,带来了寸土不留的喧哗与沸腾,深宫内外接连不断的钟声一声一声次第远去,传入寻常百姓家中。 整个大都城,突然的如滚烫的开水,沸腾而灼热,烧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挥之不去的笑容。 即便已有近几十年的大祭司登台起舞都无疾而终,却丝毫不影响大都城百姓的兴奋。 因为这一日,也是皇恩浩荡,大赦天下的好日子。 那从宫楼阙宇的高墙上撒下的遍地碎银子,就够寻常百姓家一个月的开支了。 这一日施醉卿穿戴出奇的隆重,披上了那身黑红色的大太监头子官袍,腰际被宝石刺文腰带勒开的蝙蝠详纹被红色的金丝妆点出几分庄严来,瑾烟小心翼翼地给施醉卿戴上那顶沉黑色的金丝蝉翼冠,,理了理耳旁垂下的碎末穗子,道:“督主这身装扮,倒真像是一位权倾天下的大太监头子。” “那是自然,今日本督是东厂督主,可不是九千岁。”施醉卿意有所指,又说了一句:“这身儿衣裳,可是本督让人按着自个儿喜好仔细改过的……” 寂璟敖倚在一旁看施醉卿那跟得了新衣裳就翘尾巴的得意样儿,也微微一笑,施醉卿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寂璟敖,仔细看看,够不够高冷?够不够大气?” 寂璟敖捏了捏她的腰,“孤王还以为,你是披着嫁衣急着嫁给孤王了。” “去你的。”,施醉卿甩了他一眼。 猝不及防瑾烟突然说了一句:“督主,这吉时都快到了。” 寂璟敖微微勾起嘴角,道:“吉时快到了……” 寂璟敖那慢悠悠的语气,好似她真迫不及待嫁给他似得,施醉卿闹了个大红脸,瞪了瑾烟一眼,“小丫头片子,不想活了?” 瑾烟无辜的很,她不过是提醒一句,又哪里惹了这祖宗了。 !! 402.第402章 捣乱 “督主,再不出门,可就赶不上祭天了。” 施醉卿懒洋洋地绕着耳际的穗子,“祭天枯燥无趣,本督去凑那什么热闹。” 瑾烟一夜噎了,不去你还穿得这般花枝招展的?感情就是传给王爷瞧的? 施醉卿在府中耽搁了许久,才坐着肩舆晃晃悠悠的去了祭天坛,这朝廷后宫,都提防着她去祭天坛搞乱,她这不出现,还不是为了让这帮人省省心,省得一个不如意,心肌梗塞背过气了。 瞧她这圣母玛利亚的胸怀,当真是普度众生,悲天悯人…… 到了宫中,祭天坛前已是人满为患,丞相蔡婴执着谱牒文书站在高处高声宣读,施醉卿与寂璟敖绕开人群,登上了天坛旁的一座雅望阁楼。 阁楼中开阔的视线能将天坛尽数收入眼中,施醉卿双臂环胸与寂璟敖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倒要看看,温离颜的手段有多过人。” 百鸟朝凤,似一个天方夜谭,纵然大夏国的大祭司中真有此般能耐的,但近几十年,却绝对无人见过这般奇景,所以那天坛周围的人,无不是紧张而期待。 “想要百鸟朝凤,本就是极其简单,只是想要凤来朝……”,寂璟敖顿了顿,“除非那人,当真是九天仙魂转世,有祥瑞之兆。” 施醉卿一笑,百鸟朝凤之说,她从书上也看了不少记载,能招来百鸟的确很容易,譬如如公孙婉儿,天赋异能,能唤百鸟,但凤来朝,即便你有再大的能耐,凤不来,你也奈何不得,这是天命。 可今日,施醉卿保证,这祭天坛之上,定能出现一只羽翼金翅的凤凰。 她看向藏身在对面阁楼拐角处的子染,点了点头。 彼时,祭天坛下沉重庄严的歌声已响起,童男童女的芦笙舞在祭天坛上画下最肃穆的一页,这祭天之歌跟死人的哀乐有的一拼,也不知是祈祷老天爷快点死还是永生。 芦笙舞一过,自然轮到温离颜首先登台,那设在湖心的祭台被黑红色的花朵包围,那花像月季,更像暗夜中邪恶生长的罂粟,散发着宗教浓厚得压抑感和吞噬人心的蛊惑力。 温离颜今日着了云紫色的鲛鮹舞裙,那层层逶迤的曳地裙角在祭台上撒下遍地的珠光,拂过那一朵朵沉穆的黑花,似一抹来自远方的精灵,唤醒了这死气沉沉的黑暗,她披肩而下的长发几乎垂及地上,散开在那云紫色裙裾上,美得让人惊醒动魄。 施醉卿不得不承认,温离颜这番,的确有大祭司那鼓动人心的气魄来。 那远远站在湖岸上的寂孜笙,甚至已是看痴了。 歌声渐起,惊鸿之舞随之展开。 施醉卿转头去看寂璟敖,“寂璟敖……” 却见寂璟敖的视线,几乎是以一种狂热到偏执的视线,看着那祭天坛,那般熟悉的目光,施醉卿恍惚记得,第一次见到寂璟敖时,他也曾对她流露这般的情绪。 不,活着说,当时的情绪,远没有寂璟敖今日的反应强烈。 施醉卿身子微微僵了僵,转动着脖子,朝寂璟敖的视线,慢慢的看去。 那一瞬间,施醉卿突然的有种全身的血液被抽尽的窒息感,她也和寂璟敖一样,目光发直地看着祭天坛惊鸿起舞的温离颜。 广袖善舞,舞中翠绿色的孔雀羽屏自长袖之上次第展开,流光溢彩,似惊天而起的飞凰,起于九天,展翅高翔,玲珑矜贵。 祭天坛上似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让那祭天坛上的女子,当真如同仙界的凤凰那般,让人只能仰头瞻仰,全场鸦雀无声,便显得那歌声醉人,舞蹈倾城,令人窒息。 忽地,温离颜几个回旋,那羽屏收放自如,她手中陡然的多了一柄长剑,仗剑而舞,祭天坛上的黑红色沉花似被剑光点亮,衬着温离颜的裙裾、温离颜的长袖羽屏,温离颜漫天飞舞的长发,光芒四射。 而温离颜,就像是战场指挥千军万马的精神领袖,发号施令莫敢不从。 然而让施醉卿脸色大变的,不是温离颜的舞有多惊才艳艳,而是…… 那云紫色衣衫拂过的白皙后背上上,那一朵随着起舞而若隐若现的……妖花—— 那一朵回荡在寂璟敖梦中的妖花,那一朵让寂璟敖对她死心塌地的妖花,竟然会以她最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现在她最不能接受的女子身上…… 施醉卿呼吸一窒。 突然,阁楼之下一片惊奇之声,无数千奇百怪的鸟儿从四面八方奔来,盘桓在湖中心的祭天坛上,围着温离颜云紫色的裙裾一同起舞。 施醉卿却无心顾及这些,她看着寂璟敖那出神的眸光,心中的某个地方像是被掏空了,让她失去了再去看一眼寂璟敖的勇气,最终只得佯装淡定,带着她的傲气,落荒而逃。 寂璟敖,你终于找到你心中的女子,我是否,该退场了? 可惹了我施醉卿的人,我从来不会让他轻易退场,所以,你以为我便能在你的人生中轻易退出,从此让你和那女子琴瑟和鸣、逍遥快活? 施醉卿冷笑,先惹我的可是你。 施醉卿一步一步走下阁楼,那踩在空心阶梯上的回响声令人心里发秫,她每踩一步,就能想起一件那些往日的点滴。 而前日,她甚至还警告温离颜不要打她男人的注意,那般信誓旦旦,今日就成了落荒狗,自己将自己批得颜面扫地。 真是讽刺。 …… 子染在阁楼上,抖了抖手里的一截长竹筒,所谓凤来朝不容易,但障眼法却绝对容易。 倒是让他想不通,施醉卿明知大祭司的存在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为何要帮那温离颜坐上大祭司的宝座,施醉卿的心思,一向让人匪夷所思的很,饶是他这样从尔虞我诈的后宫中走出的男人,也无法看透。 指不定施醉卿就觉得这样好玩。 子染捏着长竹节在掌心拍了拍,一张手掌出其不意的伸了出来,将子染手中的长竹节抢走,随后那人瞬间掠到了远处,扬着长竹节问子染,“这是什么?” !! 403.第403章 凤来朝 子染眉色一沉,看着觅儿,“把东西给我。” 子染懊悔不已,这紧要关头,怎么把这小混蛋给惹来了。 觅儿见子染如此紧张,看了已下了阁楼的施醉卿一眼,“定是施醉卿让你来阻止大祭司祭天的,我偏不让她得逞。” 觅儿说着,拧着那长竹节,“我倒要看看,那阉人打的什么坏主意。” 子染忙去阻止,觅儿闪开,两人你争我夺,子染怕惊动祭天坛的众人,不敢强行去夺,“觅儿,把东西给我,你这身皮儿不想要了?” 觅儿冷笑,完全无视子染的威胁,他拧了许久,终于将那竹节拧开,子染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刹那间只见一束金光闪过,那金光的形状如同一只展翅的飞凤,只是那飞凤还未飞出,就突然的销声匿迹了。 觅儿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子染,他还以为施醉卿来捣乱的,哪成想,施醉卿竟想帮助温离颜登上大祭司的位置…… 子染拿过那竹节,用力往外一抽,只可惜那里面,再也抽不出一只腾飞的凤凰来,子染扶额,真有种掐死觅儿这小杂碎的冲动。 只怕不用他掐,施醉卿这次绝对能弄死这混小子。 觅儿也有同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偷偷的往后退。 子染看出他的意图,一把牵制住他,“方才惹事儿的时候,胆子不是比天还大,这会儿怕什么?” 觅儿用力挣扎,子染轻笑,“小孬种。” “你才是孬种。”,觅儿用力瞪着子染,“放开我。” 子染将他越提越紧,“坏了我的事就想走?” “那你要如何?”,再不走,被施醉卿捉到就惨了。 “哼。”,子染冷哼,“自然要讨个补偿才是。” 不然如何让他心甘情愿替这小子接受施醉卿的惩罚? 觅儿看着子染压下来的唇,一边推一边怒道:“我都说过了,我对你这只癞蛤蟆没兴趣,你还整日缠着我,你犯贱啊?” “是,我就是贱得慌,你也不想想,就你这又孬又不讨喜的破性子,除了我犯贱稀罕着捧在手心,谁愿意任着你?”,子染一边制服不肯认命的觅儿,一边去咬他的唇。 “铿铿——” 子染身体一顿,往远处望了一眼,突然将沉声对仍挣扎的觅儿道:“别闹,出事了。” 觅儿似也察觉了异样,突然的不再挣扎,也抬眼朝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 与此同时。 施醉卿心不在焉地绕到了小皇帝的身后,脚步刚刚落定,突有变故惊起。 “锵锵——”,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兽叫之声从遥远的天穹呼啸而来,惊醒了沉醉在温离颜舞中的众人,连温离颜也停下了起舞,看着那天穹处被稀薄日光破开的天洞。 而那天洞之处,此刻金光溢满,有一只硕大的飞凤正展翅飞来,瞬间已到了祭天坛上。 “是凤,那是九天仙凤……”,有人激动的不成语调的声音颤抖地响起。 温离颜看着那抖翅朝她飞来的凤,缓缓一笑。 她似乎能看见自己站在权力最顶端、掌控人间生死的那一刻…… 然而,那金凤在祭天坛上却半刻没有停留,反而将盛装的温离颜拂在一旁,如同在温离颜的脸上打了一个巴掌,险些将温离颜扇下了高高的祭天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金凤,却只见金凤以永不回头的姿态,朝上座的小皇帝直直地俯冲去。 施醉卿看着阁楼暗处的子染,子染一脸讶然,忙对她摇了摇头。 施醉卿察觉到事情有变,挥臂将折扇上锋利的爪芒扬了出去,如此锋利的金属刀锋加凌厉的内力罡风,击在那飞凤身上,竟是毫发无伤。 而那飞凤尖利的嘴,已朝小皇帝啄来,施醉卿无计可施,一急,闪身绕到了小皇帝跟前,将小皇帝护在身后。 原以为这次指不定就是大限将至了,施醉卿甚至都在心里将寂璟敖那狗男人骂的狗血淋头了,但过了半晌,那预期的飞灰湮灭始终没有到来,施醉卿不由得将眼从自己的手臂中抬了起来,却见那金凤,就抖着翅膀停在她面前,比明珠更璀璨耀眼的眼睛睁一闪一闪地盯着施醉卿。 施醉卿愣了愣。 在场的众人,也跟着惊愕在原地。 施醉卿见那金凤似并无恶意,甚至带着几分讨好,慢慢的放下戒心,小皇帝胆子不小,惊吓过后一直企图将头从施醉卿的身后探出去,频频被施醉卿压了回去。 施醉卿缓缓伸手,掌心在金光流丝一般的头冠上抚了抚,金凤不但没动怒,反而点了点头。 这是凤,这竟然是真的凤。 施醉卿的目光,同样的是惊喜,这世上竟真的有凤,而她有生之年,能见到传说中的仙凤,这是何其的幸运。 施醉卿已没有心思去想这凤到底是为何而来,甚至连方才的阴郁,都随着这只金凤的出现烟消云散。 那金凤的腹肚在这时抖了抖,施醉卿这才看见,金凤除了一双在抖动的金翅,那腹部竟还藏着蜷着另一对流光溢彩的翅膀。 只见金凤将腹部的翅膀抖开,一点一点的紫色光芒逐渐露了出来,,当施醉卿看见金凤护在怀中的紫色光芒时,再次震惊在原地。 如果说看见温离颜的后背之上有那一朵妖化时,她只是震惊,那么此刻看见金凤怀中那朵鲜活摇曳的紫色妖花,她的表情可以用不可置信来形容。 她调令九宫局在整个赤炎大陆找这朵妖花也毫无踪迹,愿以为只是寂璟敖的一个梦,可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诡异如妖的花。 此花由金凤衔来,是否说明,这花只存在于遥不可及的仙境? 由不得施醉卿那多想,那金凤用翅膀捧着妖花递到了施醉卿身前,施醉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在那妖花触到她手指的瞬间,那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妖花莫名的消失,不见了踪影。 施醉她只觉得后背一阵灼热,那灼热转瞬即逝,让她只以为是错觉,并未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那金凤再次展翅而去,冲入了那天洞中,再也不见了踪影,一切仿若一场梦,连施醉卿自己都有些恍惚。 !! 404.第404章 “真的是凤……”,一道一道喜不自胜的惊叹声在祭天坛络绎不绝地响起,公孙太后激动地站起身,指着祭天坛上的温离颜,声音掷地有声,“她,就是我大夏国天定的大祭司——” 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都被公孙太后的这句话左右,敬畏而至崇的目光看向温离颜,伏地大拜,“感谢上苍赐我大夏国祥瑞,佑我大夏开疆扩土,千秋万世,永春不朽——” 温离颜神情冷傲,缓缓抬了抬手臂,那睥睨的目光如同荣登九鼎的女帝,恩准跪拜的臣民起身。 她看着祭天坛下的施醉卿,自己此刻高高在上,好似已将那阉人踩在脚下,她唇瓣冷冷的勾起了一个笑意。 施醉卿将那笑意收在眼底,面无表情,转身抱着离去,“皇上受惊了,本督先带他回去歇着。” 经历过冗长而隆重的洗礼仪式,宫女恭敬地拖着一只雕琢着上古神兽图腾的托盘上前,蔡婴挺了挺腰板,正襟凛然——如今皇帝受惊离去,自然该由他这百官之首亲自授予大祭司神圣的顶冠。 寂孜笙见此,绕到了蔡婴跟前,笑着说道:“丞相大人方才主持祭祀大典,想必是身心俱疲,不如这授冠仪式,就由本王代劳。” 说完,也不等蔡婴同意不同意,寂孜笙转身就去了祭天坛,蔡婴一怔,不悦地看了寂孜笙的背影一眼,随后退下。 寂孜笙飞身跃上祭天坛,抛开托盘上的红绸,将那顶玄铁色的图腾顶冠缓缓戴在温离颜的头上,温离颜走到祭天坛的边缘,底下万臣朝拜,匍匐在她的脚下,而她高高在上,恍惚中以为自己将万民踩在脚下。 寂孜笙站在她身旁,侧头看了她一眼,能这般与她站在一起,他心中的雀跃和虚荣,早已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繁琐的祭天仪式过后,人潮散去,祭天坛已逐渐归于宁静,红尘山的女弟子围着温离颜,恭喜之声不绝于口。 “师姐,今日我们便要离开大都城了,往后只怕再无见面的机会,你一人身在朝堂,切记要小心行事。” 温离颜一惊,看向红尘山主,“似乎,今日便离开大都城,会不会太仓促了?徒儿刚刚胜任大祭司,还未好好孝敬师傅,师父和众位师妹,不如就留在大都城,离颜以后,定会好好照顾你们。” “不必了,我们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游历惯了,也安定不下来。” 温离颜知红尘山主去意已决,也并未多做挽留,“那徒儿,送送师父。” “大祭司事物繁琐,有你操心的,你且忙自己的,不必理会我们,为师也不想面对离别。” 温离颜神色伤感,她与红尘山主走在最前,执着红尘山主的手,低低说了一句:“我定会手刃施醉卿,给陆师姐报仇的。” 红尘山主深深的看了温离颜一眼,缓缓摇头,“南依是个安静善良的性子,她既然到死都不曾说出凶手是谁,必不会希望我们为她报仇的,就让一切做罢吧。” 温离颜微微垂眉,红尘山主态度的转变,让她察觉到了不安。 红尘山主这时反握住温离颜的双手,重重叮嘱道:“大祭司一职看似光鲜,实则却是一门苦差事,不但要处理繁忙的公事,还要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大夏国前一位的大祭司,就是殚精竭虑,生生的累死,离颜,你定要小心谨慎,切莫惹祸上身。”,大祭司既是精神领袖,自然意义非凡,什么天灾**一旦降临,大祭司若不能解决,全民的愤怒都会指向他,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万民能将她推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能让她狠狠的摔下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大祭司,决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离颜记住师父的嘱咐了。”,温离颜眼中几许湿润,红尘山主走前,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了一句:“离颜啊,我知你出身不低,这些年在红尘山也一直心有不甘,但为师不希望你一步错步步错,辜负了南依的一番良苦用心。” 温离颜脑袋轰的一声——师父果然是猜到了。 红尘山主带着众弟子离去,温离颜还怔在原地——这件事,只要世上有人知晓,就总有曝光到世人面前的一天,她不能让任何成为自己上爬的绊脚石,红尘山这个后患,绝不能留下—— 温离颜眸中杀机顿现,犀利的视线突地射向远处阁楼脚下,那里正站着一位手捏拂尘的太监…… “温祭司。”,身旁突有人叫她,温离颜转身,看着迎面走来的中年女子,温离颜识的,她是杜太后身边的宁姑姑。 “太后娘娘有请,还请温祭司赏脸。” 温离颜虽不知杜太后用意,但也不好拒绝,便随着宁姑姑去了凤阳宫。 宁姑姑在身后,目光探究地看着温离颜的后背,猝不及防温离颜转身,宁姑姑的视线未曾来得及收回去,温离颜谨慎问道:“姑姑在看什么?” 宁姑姑笑道:“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温祭司背上这花,好生别致,奴婢记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宁姑姑故作恍然大悟状,“哦,奴婢想起来了,督主前些日子,就喜在衣裳上绣上这花,倒是有气派的很……” 温离颜脸色沉了一下,默不作声地转身。 …… 大都城外,荒草杂生,了无人烟的荒郊。 一位身着四品太监宦臣服饰的太监命人递上几壶酒,将酒一一倒入杯子中,笑着道:“大祭司本是想亲自前来为山主送行的,只是太后娘娘召见大祭司前往凤阳宫见驾,大祭司抽不开身,所以便吩咐了奴才,务必要为山主送上薄酒一杯,以谢多年情义。” “劳公公费心;。”,红尘山主并未察觉到蹊跷,招呼着众弟子上前饮酒,那四品宦官将最后一杯酒递给了红尘山主,“山主,请。” 红尘山主一饮而尽,刚将酒杯刚入托盘中,就听身后接二连三的酒杯碎地声和弟子倒地的呻吟声。 !! 405.第405章 能耐不小 红尘山主顿觉有异,转身只见荒草地中,倒地不起、口吐鲜血的女弟子,震惊不已,“你、你……噗……” 红尘山主捂着胸口,摇摇欲坠,“酒里有毒……?” 而那四品太监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也同时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那四品太监突双手合十,悲天悯人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我本无意杀伯仁,只奈何人生在世,诸多无奈,我不杀你们,你们终有一日会将她逼向死路。” 红尘山主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倒下的那一刻,用力的在那四品太监的手臂上抓了一下,正巧扯断了他袖里的一串檀木佛珠。 佛珠在荒草地上跳跃,那四品太监生怕留下什么把柄,忙去将佛珠一颗一颗拾起。 “师父——”,马蹄声自远处而来,惊碎了荒草地里的水洼四处飘零,那四品太监望见远处踏马而来的女子,知不能再久留,忙从另一头离开。 诺儿望见停在荒草中的十几匹马,兴高采烈地翻身下马,“师父……” 却在看见那满地的白衣和污血时,大惊失色…… 而彼时,安录宫中。 小皇帝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施醉卿转了不下几百下,施醉卿却愣是没瞧他一眼,小皇帝抱着施醉卿的手臂摇了摇,“卿卿,你要是不喜欢那个大祭司,我现在就下旨废了她。” 施醉卿冷不丁的瞟了他一眼,“你以为大祭司是你想废就废的?她废了你还差不多。” “朕是一国之君,她算个什么东西,敢废了朕。”,小皇帝嚣张地冷哼了一声。 “不学无术、目无尊长、赌博成性,随便一个名头,她便能煽动大臣废了你,另立新君。” 小皇帝怕的脖子缩了缩,愈加地抱紧了施醉卿,“我有卿卿你在,她敢……” 施醉卿深谋远虑,想的自然比旁人多。 温离颜这个角色,她自是没有放在心上。 她放在心上的,是寂璟敖。 寂璟敖能因为一朵花把她捧在掌心,也能一朵花重新去捧另一个女人,如今时局如此,她不得不仔细考虑,若寂璟敖与温离颜携手,一个手握重兵,一个是大夏臣民心中的最高精神领袖,到时,她要如何应对? “储慎安……”,施醉卿下意识地想问储慎安,却又突然想起,储慎安此刻还在彭城。 施醉卿扶着额,烦躁不已。 小皇帝乖乖蹲在她身旁,跟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哈巴狗,拖着脸颊可怜兮兮地看着施醉卿,“卿卿,我们是不是快完了?” 施醉卿瞪了他一眼,“我人还没死,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皇帝突然站起身,负手的模样像一个老气横秋的大人,“我去找五哥,让他教我武功。” “给我回来。”,施醉卿哼了一声,“找什么找,你五哥现在争忙着讨美人欢心呢,有那破功夫管你,给我好生呆着,哪儿也别去。” 小皇帝经历了太多的动荡,平日虽看着与寻常孩子无异,但一到了紧要关头,危机意识比任何人都强烈,她现在不过露出一点的异样来,小皇帝就跟天下大乱似得……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将小皇帝压在自己怀里,“墨儿,你记住,我施醉卿既然能站到高处,就能站一辈子,你什么都不需要怕……” 小皇帝点了点头,“卿卿,是不是五哥惹你生气了……他要是敢对不起你……我、我学了他的所有本事,然后一定杀了他给你解恨……” “没有任何人对不起我。”,有些事是自己找的。 两个人靠在一起,看着斜度夕阳,出奇的宁静。 小皇帝摊开了施醉卿的掌心,“卿卿,凤凰给你什么东西了,你藏到哪儿去了,给我看看嘛……” 施醉卿也看着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 冷飞流快步走了进来,“督主,出事了。” 施醉卿提开小皇帝,抬脚便走,小皇帝跟弹簧似得赶紧弹回了施醉卿身边,“我也去。” “给我一边呆着去。”,施醉卿将他丢入了小绿子的怀里,大步离去,小皇帝泄愤地跺了几下脚,那表情,可比深闺怨妇精彩多了…… 施醉卿步伐极快,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太监,几乎是要小跑才能跟上她。 子染拖着被白练绑住的觅儿往安录宫走,正见施醉卿雷厉风行地走来。 觅儿觉得心虚,往子染的身后缩,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施醉卿却连看也未看觅儿一眼,径直越过两人,转身就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子染凝眉,将觅儿推开,“回你的仁寿宫去,我去看看。” 觅儿眼珠子转了转,忙上前,“子染,我也去。” 子染自是不会带上这个爱捣乱的小孬种,觅儿一脸正经,“你带上我吧,我好久没出宫了,都快憋死我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捣乱。” 子染狐疑地看了觅儿一眼,在觅儿的再三保证下,总算是松了口。 …… 快马飞驰,冷风刮在耳旁,生疼生疼的。 诺儿抱着红尘山主,望见施醉卿那黑红色的身影,声泪俱下地哀求,“督主,我师父她还有气,你救救她老人家……” 施醉卿捏了捏红尘山主的手腕,放下,只有三个字,“救不了。” 不是不能救,而是救不了。 她几次三番的暗示红尘山主,红尘山主是个聪明人,自是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对温离颜也必定会有所防备,谁承想她到底小看了人家的师徒情分,给她一杯毒酒,她还愣是一点怀疑都没有就喝了。 这能怪谁? 施醉卿原本的打算,是留着红尘山主,作为日后反击温离颜的一记重招,谁晓得温离颜竟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将人给杀了。 她眉目深思——能引来百鸟,还能为她杀人放火,这暗中助温离颜之人,不止能耐不小,连胆量也是一等一的。 施醉卿正在深思间,突地看见红尘山主衣角遮挡下一截隐隐约约的黑红色…… 那是…… 施醉卿伸手拾了起来——佛珠。 她转动着那颗佛珠,似乎在哪里见过…… 施醉卿突然的灵光一闪,眸光深深沉沉,低低吐了一句:“戒贤……” 温离颜的能耐,的的确确,很不小。 !! 406.第406章 怀疑 红尘山主撑着最后一口气睁开眼,诺儿惊喜不已,哽咽地叫着:“师父,你醒了……” “诺儿,南依的事,是为师冤枉你了,是为师对不住你啊……”,红尘山主痛心疾首地握着诺儿的手。 “师父,你不要再说话了……”,从红尘山主嘴里吐出的黑血让人触目惊心,诺儿心中的恨,如同藤蔓般的生长,“师父,你告诉诺儿,是谁害了你,诺儿定要将他挫骨扬灰,为师父报仇。” 红尘山主气息奄奄,眸光慈爱,缓缓摇头,“诺儿,不要报仇……为师不希望你……手染鲜血……” 诺儿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红尘山主将目光缓缓上移,看向了施醉卿,施醉卿看惯了生死,即便是小皇帝死了她都不会哭一声儿,更何况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只是撇着嘴角说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你总不至于到了黄泉之下,跟阎王说是本督害了你吧?” “是我老糊涂了,识人不清,害了这么多弟子啊,我活该啊……”,红尘山主追悔莫及,眼泪让眸光愈加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 施醉卿叹了一声起身,觅儿站到了红尘山主面前,完全是一幅看热闹的心态,红尘山主的目光陡然的对上觅儿的视线,她突然瞪大眼看着觅儿的脸,手臂撑着那一股力道缓缓抬起,“皇后……” 觅儿没听清红尘山主的话,不明所以地将耳凑了过去,红尘山主的眸中散发着异样的光彩,“你是、你啊……” 施醉卿蹲下,出其不意地挡住红尘山主的脸,“山主,你安息吧。” 红尘山主似意识到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艰难地叹了一口气,“冤孽啊……” 这或许是冤孽,但更形象的说——是宿命的无情。 有些人终究无法善始善终,在人世间走一遭,留下的却满是无法圆满的遗憾。 红尘山主看了觅儿一眼,出神间,红尘山主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先前对督主多有冒犯,是我糊涂,请督主,念在我与你义父有几分交情的份上,照顾好……”,她的目光看着诺儿,“我这个徒儿,还有……”,红尘山主将眸光缓缓睇向了觅儿,那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施醉卿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能不能走远,靠他们自己。” 红尘山主闭上眼,咽下了最后一口呼吸。 诺儿的哭声悲鸣而哀沉,施醉卿负手离去,边走边道:“红尘山主为我大夏国培养出了一位如此厉害的大祭司,如今人不明不白的被毒死了,自然不能就此撇过,去刑部立案,还有,找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了。” 子染看着施醉卿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觅儿,总算从今日红尘山主的表情中,嗅出了几丝施醉卿对觅儿态度的几丝异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觅儿自以为自己的秘密无人知晓,却不知,只怕他最大的秘密,不在他身上,而在……施醉卿身上…… …… 凤阳宫。 温离颜款款行礼,杜太后起身,虚虚扶了她一把,婉言笑道:“从今日起你就是大夏国的大祭司,是我大夏国的祥瑞,即便皇上见了你,也得礼让三分,岂能给哀家行礼。” “不知太后娘娘招离颜前来,所为何事?” 杜太后微微一笑,“哀家一见了你,便觉得甚是亲切,一直想与你说些体己话,只奈何没有机会,今日是你胜任大祭司的好日子,哀家也只想向你道一声恭喜而已。” 杜太后这一番话说的自是得体,让人找不到任何的破绽,温离颜也说了几句面子上的话,如此下来,杜太后便与她越发的活络起来,两人无关紧要的扯了几句,杜太后才终于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哀家今日见你祭天坛起舞,凤舞九天,倾国倾城,果是有我国大祭司的风范,尤其是那一朵国色天花,为你增添了不少光彩……” “太后谬赞了,离颜担当不起。”,温离颜谦逊有礼,态度不卑不亢,进退拿捏得恰到好处。 “如此雅致慑人的倾国之花,哀家倒是从未见过,难道是胎记?” 温离颜避而不谈,杜太后不动声色的道:“哀家只是觉得新鲜,温祭司可别见怪。” “离颜怎敢。”,温离颜笑着,杜太后漫不经心地绕到了温离颜的背后,手指隔着那层鲛绡薄纱缓缓摩挲着温离颜的后背,“这花……” 杜太后突然的顿了顿,将自己的手指收了回来,淡淡笑了一声,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思。 “温祭司是在何处见过这花儿?”,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温离颜想起第一次见到青铜鬼面的寂璟敖,他腰间那一枚镂空的妖花玉佩让人过目不忘,她想,这朵花在寂璟敖的心中,定是意义不凡,以至于施醉卿为讨他欢心,也在自己的衣衫上绣了这花。 方才起舞之时,偶尔间的一瞥,她没有忘记阁楼上寂璟敖深沉痴迷的眸光——看来,自己这一把,是赌对了。 至少,能让寂璟敖的眼中,终于出现了除了施醉卿以外的女人。 温离颜笑着回应杜太后,“这花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之物,离颜也不记得是在何处见过,觉得新鲜,便绘在身上,衬衬景而已。” “哦,原来如此。”,温离颜避重就轻,杜太后也不好追究太深入,免得令人起疑。 温离颜在凤阳宫,前后呆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借故告辞,她一走,杜太后的神色便深思起来,对宁姑姑道:“那女子背上的花,只是绘上去的而已。” 宁姑姑经历过宫中的大风大浪,不免想到了一些更深的地方,“娘娘,您看,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试探?” “谁?施醉卿?”,杜太后摇着头缓缓一笑,“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总共不过你我二人,哀家也相信,即便当年苏直的耳目有所察觉,他也必不会将此事载入九宫局,施醉卿,不可能会知道。” 就算先前试探施醉卿,让施醉卿起疑,施醉卿也不可能将这一剑捅的这么准。 !! 407.第407章 狗男女 “也许是奴婢多想了,但世事难料,娘娘还是要有所防备才好。”,宁姑姑顿了顿道:“不如将这件事告知大司寇,让大司寇仔细查查。” “不行。”,杜太后一口否决,“此花既出现在大都城,那人也必定离我不远,若将此事告知父亲,父亲为了保全杜家名望,定会痛下杀手。” 宁姑姑也为难不已,要找此人,可人海茫茫,深宫中的两个女人,能上哪里去找,可若不找到,这人又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实在让人难以心安。 杜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哀家今日见了那温姑娘,还真以为老天眷顾……”,杜太后自嘲地笑了一声,“……不过是白白惊喜了一场……” 宁姑姑见杜太后神色伤感,忙将话题转开,笑着说道:“不管如何,今日这出百鸟朝凤的旷世奇景,也算是让人开了眼界了,这温姑娘,确是有福之人。” 杜太后却若有所思道:“依哀家看,这金凤为谁而来,还值得商榷。” 要不是公孙太后先夺人声,这大祭司轮不轮得到温离颜,还真是一个未知之数。 “哀家见到那女子,便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杜太后皱着眉头,她总觉得,温离颜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太后平日里最是喜欢这般知礼进退的姑娘,怎么今日倒是对那温姑娘有意见了?”,宁姑姑一笑,“奴婢知道,太后其实,倒是最喜欢施醉卿那般的人物了。” 的确,施醉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说黑话,见了白道说白话,你要正派,她比你更正派,你要无赖,她比你更无赖,在面对杜太后这般知道进退的人时,她自不会多家刁难,所以杜太后倒是觉得,施醉卿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也不让人生厌。 想到施醉卿,杜太后便想到了寂孜笙,两厢一对比,顿觉头疼,“孜笙要是有施醉卿一半的谋略,哀家也不至于如此操心了……” …… 温离颜离开凤阳宫,一路上不免想到杜太后的种种异样,只是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温离颜抬眸,不期然间望见了寂璟敖。 日光倾城而来,寂璟敖一袭黑红色的长袍衬着他挺拔的身姿,与今日施醉卿的穿着相映成辉,他依在那朱红的雕栏旁,双臂环胸,目光透着几许冷色,看着温离颜。 温离颜心跳陡然加速,一步一步地朝寂璟敖走去,每走一步,便觉得心跳更快了一分,“见过王爷。” 这个男人,明明冷得那般让人恐惧,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飞蛾扑火地来到他的身边。 寂璟敖那波澜不惊的眸中,没有一点的感情,仿若方才阁楼之上那专注而炽热的视线,只是她温离颜一个人的错觉, 温离颜微微抬起头了,注视着寂璟敖,寂璟敖出言道:“谁给你胆子的?” 这样冷到了深渊里的语气,这样冷到了骨子里的神情,让温离颜心里发颤,不明白寂璟敖所指,她勉强笑着,“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就凭你,也配得上这花?”,若说方才第一眼看见温离颜的身上出现这朵花,寂璟敖有片刻的恍惚,那也只是因为,他想起了那个缠绕他十多年的梦境,可当他在阁楼上,回身看不见身边的施醉卿时,他才陡然惊觉——那真的只是梦,可施醉卿,却是完完整整的在他的生命中活着的人。 那一朵花,是让他找到施醉卿的唯一救赎,即便施醉卿不承认,那也只能是专属于施醉卿的——那是世间只有施醉卿能为他寂璟敖盛开的花,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 寂璟敖突然将温离颜的身子转了过去,他的掌心抚上温离颜的后背,那般灼热,而他俯下脸,在温离颜的耳边冷冷说道:“给孤王记住,这是施醉卿的,普天之下,只属于施醉卿的,就像她是孤王的,孤王是她的,谁也无法成为我们之间的羁绊。” 温离颜对他的意图,他不去理会,却看得分明。 温离颜只觉得后背一疼,似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消逝。 “呵呵……”,一旁有幸灾乐祸的笑声突兀响起,温离颜抬头去看,正看到了施醉卿面无表情的脸。 而她身旁的觅儿,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无比,“施醉卿,看来你这眼光也不咋地,你看看你男人,现在可是在跟别的女人调~情呢……” 施醉卿看也没看温离颜,只是看着寂璟敖。 寂璟敖的手贴着温离颜的后背,他俯脸,唇瓣离温离颜的耳那么近,亲密无间,施醉卿想起往日里,寂璟敖亲吻着她的蝴蝶骨,那温柔而缱绻的神色,突然的觉得无法忍受。 觅儿还在一旁瞎起哄,子染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推开,随后狠狠的盯着寂璟敖和温离颜道:“督主,我去杀了那对狗男女。” 施醉卿看了子染一眼,子染清楚地从施醉卿的眸光里看到了杀意——的确,若是往常,但凡有敢背叛她施醉卿,她施醉卿定要要亲手上刑,弄得你“欲~仙~欲~死” 可今日,施醉卿却一句话没说,就那么走了。 子染见状,随后跟上了施醉卿。 寂璟敖见施醉卿一走,低头见温离颜背间的那花已消失殆尽,掌心用力,推开了温离颜。 温离颜狼狈地扶着一旁的雕栏,只听寂璟敖冷声道:“连自己的位置都找不清楚,难怪她如此厌恶你。” 说完,寂璟敖火急火燎地去追施醉卿。 觅儿兴致盎然地围着温离颜转了一圈,戏谑笑着,“真想不到啊,大夏国最纯洁的大祭司,才刚刚上任就动了凡心,呵呵,还是瞄上了施醉卿的男人,真是不想活了……” “不过你这大祭司,来的可真是容易。”,觅儿轻笑一声,突然凑近温离颜的耳,出言恶毒:“温大祭司,你可够不要脸的,谁都看得出来,金凤是为施醉卿而来,即便她是阉人,也该是大夏国当之无愧的大祭司,别人捧你几句,你还真就当自己是天定的祥瑞,我看那金凤给你一巴掌,估计也是看你不要脸,赏你的……” !! 408.第408章 失踪 温离颜脸色铁青,觅儿旁若无人继续道:“不过这大祭司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确不适合施醉卿做,难怪她跟烫手山芋似得恨不得立马甩出去……” 温离颜拳头紧握,突然的粲然一笑,“传言季将军是被东厂的狗侮辱致死,季公子如此替那施醉卿说话,莫不是向往其父之死,期待着早日去伺候东厂诸狗。” 觅儿脸色极其难看,看着温离颜的背影,觅儿提着他的腰,“混蛋,小爷要弄死你这个小贱人——” 子染从身后提着他的腰,觅儿一直愤怒地叫嚣,直到许久才消停下来,子染看了他一眼,道:“你父亲是自杀而死。” “不需要你提醒我。”,觅儿狠狠的推开他,转身离去,他自然知道传闻之下的真相,否则早不管不顾跟施醉卿同归于尽了。 觅儿一边朝仁寿宫去,一边阴冷地笑着——恨吧,温离颜越恨、越不甘,这大夏国,才会越乱。 …… 施醉卿脚下生风,冷飞流寸步不离地跟着,只觉得今日的施醉卿,异常的可怕,有种祸及千里,水淹城池的趋势。 施醉卿的脸上的神色异常冷峻。 冷峻这个词,或许形容男人更恰当,当用在施醉卿身上,也并不违和。 “督主,你去哪里?”,冷飞流见她离宫,也不会千岁府,问道,施醉卿道:“腾地儿,让那对狗男女先逍遥快活快活。” 冷飞流摸不清施醉卿的性子。 施醉卿翻身上马,叶朝从另一头快步走来,公事公办地禀报道:“接到九宫局禀报,昨日清晨扶南国和安达族两军交战,战火激烈,几乎波及大漠和敦商边境。” “为何开战?”,扶南国皇帝和安达族的首领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安达族曾经更是隶属于扶南国,虽这些年偶有不和,但也并未有兵戎相见,如今倒是说打就打上了。 “扶南国皇帝抢走了安达族的首领夫人,那位青芮夫人,是扶南国先皇后的亲妹妹。” 言而言之,不就是姐夫看上了已婚的小姨子,想要据为己有?而安达族首领为了抢回妻子和维护男人的尊严,毅然决然和扶南国开战,以卵击石? 这怎么看,都像希腊特洛伊战争的开端? 施醉卿勒着缰绳嗤了一声——这群人真是吃饱了撑着,嫌太平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她什么都没说,纵马离去。 马儿飞快,将那些纷杂在脑海里的烦躁抛却,施醉卿想着,施醉卿不想去想寂璟敖这个男人,一想,她就有种杀人的冲动。 尤其想到方才那两人亲密的画面,更像是一根刺梗在她的心里,让她浑身都不舒坦。 施醉卿发泄似得挥了挥手臂,顿时一道凌厉的罡风从掌中飞射而出,将那一束束盛开到极致的冬梅的拦腰折断,花瓣漫天飞舞,如同心中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一只粉红色的小虫混杂漫天起舞的梅花中,让人肉眼难辨,它以闪电般的速度,突然的冲入了施醉卿的皮肤了,让人防不胜防。 施醉卿身子一僵,马儿继续狂奔,她双眼一闭,从马背上被甩了下来。 立时便有几位穿着七彩衣裙的妙龄少女上前,接住了施醉卿。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梅花林里,布帘掀起,一女子从马车中走出,手指在施醉卿的脸上滑了滑,笑了一声,道:“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施醉卿,落到我手里,算你倒霉。”,那女子指挥着几个妙龄女子,“将她抬到马车里,这一趟扶南国之行,有大夏国督主相陪,总不至于无聊了。” …… 千岁府,已是深夜。 凤城轩,瑾烟坐在桌旁,支着额,昏昏欲睡。 模糊中听到脚步声,瑾烟忙睁开眼,却意料之外的只见到寂璟敖一人回来,瑾烟诧异,“王爷,督主呢?” 寂璟敖脸色一变,“怎么,她没回来?” 瑾烟一愣,两人平日里形影不离的,今日怎么怪怪的…… 寂璟敖沉着脸,折身离开千岁府,去了皇宫。 白日里没追上施醉卿,他只当施醉卿跟他怄气,存心躲起来不想见他,他便想等她回了千岁府,好好的解释几句,她定是听的。 可如今竟然连人都没回来。 寂璟敖等不下去了,有些误会一旦日久天长,就是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现在不找到施醉卿仔细说清楚,还指不定那斤斤计较的狐狸要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他。 …… 安录宫,小皇帝捏着一柄实打实的长剑毫无章法的乱挥,挥得殿中人人自危,小酌子抹了一把汗,“皇上,该歇息了。” “起开起开,我要练剑。”,小皇帝用剑尖指着小酌子挥了几下,小酌子吓得心肝儿狠狠的颤了颤。 “我要练武,杀了那些欺负我和卿卿的人……” 小酌子心里腹诽——一个是权势滔天的九千岁,一个是九千岁罩着的小霸王,你们不欺负人就成了,这世上谁敢欺负你两这祸害啊…… 寂璟敖脚步刚踏进来,小皇帝眼尖儿,一把剑摇摇晃晃的就朝寂璟敖刺去,寂璟敖脚一抬,就将小皇帝的剑提开,小皇帝也狠狠的摔在冰凉的地砖上。 寂璟敖的视线在安录宫上下扫了一圈,没见着施醉卿,微微皱了皱眉头,将目光睇向了抹冷汗的小酌子,“施醉卿呢。” 小酌子腿儿发抖,“督、督主……不是酉时就已离宫了……” 小皇帝从这话中听出了端倪来,眼珠子转了转,冷哼了一声道:“卿卿的三宫六院,可比朕的还多,指不定是去找哪个儿俏丽的小情儿去了,谁还记得你……” 小绿子脚才踏进来,就听到小皇帝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望见寂璟敖可怕的神色,忙上前捂住小皇帝的嘴,说道:“皇上,咱们千岁爷可专情着呢,比不得那等见异思迁之徒,皇上可别胡说啊,污了咱们千岁爷的清白。” 小皇帝一晚上就念念叨叨的寂璟敖不是个东西,小绿子这一问之下,才知这个中曲折,因而这话,说的也是意有所指。 !! 409.第409章 劫持 小皇帝拍开了小绿子的手掌,对着寂璟敖冷冷哼了一声,“你要是喜欢卿卿,只看卿卿就好了,为什么要看别人?你是不是觉得别人比卿卿好看了,就想抛弃卿卿?” 寂璟敖朝小皇帝逼近了一步,小皇帝被他的气势吓得一抖,跌坐在地上,慌乱地去拿剑,“你少吓唬,朕可不是吓大的……” 寂璟敖弯腰,将那剑提起来,放入小皇帝的掌中,捏了捏,轻视地笑了一声,“连剑都拿不稳,你凭什么来杀我?” 说完,寂璟敖转身离去,留下小皇帝气愤不已,剑指苍穹,“总有一天,我要打倒你——” 小绿子窃笑,小皇帝又一脸郁闷地问小绿子,“卿卿是不是没回千岁府?她去哪里了?” “皇上,督主这会儿还真指不定在哪个窑子里寻欢作乐呢,担心她作甚。”,小绿子就是确信,连雷公都劈不死施醉卿,又有什么是能奈何得了施醉卿的,替她担心,那还真是多此一举了。 在任何人都以为施醉卿第二日就会杀气腾腾的杀回千岁府时,施醉卿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寂璟敖派出多路人马去找,也毫无踪迹可循。 而东厂暗部多方势力倾巢而出,也全无消息。 众人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儿,施醉卿不会抛下偌大一个东厂,无缘无故的闹失踪。 只有两种解释。 其一,施醉卿被劫持,或已被暗杀。 可在大夏国的势力范围内,谁能有此本事无声无息的对施醉卿下手而不留下痕迹。 其二便是,施醉卿自己隐瞒了行踪,照目前情况来看,这的确是最能将一切说通的——施醉卿若不想要人找到,这世上谁能把她翻出来? 而寂璟敖心里的愤怒,自是可想而知。 那是该死的女人,她始终不就是不相信他,才敢如此任意妄为地消失。 她难道真的认为,他爱的是一朵花,而不是她施醉卿么?她将一切掌控在手中,自信满满,为何单单对他,却轻易就能怀疑? 还给她他玩这么一出失踪,想让他尝尝肝肠寸断的滋味是吗?寂璟敖不得不承认,现在别说肝肠寸断,他连人都发疯了。 “王爷,这么一直毫无头绪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依臣下看,督主气消了,指不定也就回来了……”,瑾烟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大约猜了一些,估摸着也就是两人闹别扭了,施醉卿离家出走了。 寂璟敖掀翻了桌子,怒道:“找,继续找,她就算藏在老鼠洞里,孤王拔地三尺也能把她挖出来,该死的女人,我倒要看看,你能藏得多深——” …… 马车狂走千里,出了大夏国境,速度减缓,辘辘的车轮声轻缓,让宽敞马车内的熏香显得越发的醉人。 女子捏着一柄匕首转了转,那刀锋锐利无比,刺着女子的眼,唯女子微微眯了眯眼,另一手拿起了一个紫檀木的小圆盒,小圆盒上繁复晦涩的文字似一种古老的宗教图腾,她用刀尖挑开盒盖儿,再用刀尖拨了拨里面一条七彩斑斓的小虫子,“小乖乖,今儿个这个,可算的是一只千年老妖,那阴血,可是旺得很,定能让你饱餐一顿。” 说着,她看了一眼躺在马车上不省人事的男子,手指在那又嫩又滑的脸蛋儿上揩了一把油,啧啧道:“这般绝色,只可惜是个太监,不然,本宫主还真是舍不得下手呢。” 她将刀下移,微微用力,朝那男子的手腕割去。 那男子双眸陡然睁开,心里无比,反手握住那女主的手腕,将她手中的匕首拿了过来,冷冷笑道:“歌望舒,胆子倒是不小,敢拿本督来喂你的小蛊虫。” 歌望舒诧异地看着施醉卿,“你怎么……” 施醉卿都在这马车里昏迷几天几夜了,一直安静得像一个死人,今日她算好了时辰下手,怎么就醒了? “施醉卿,你敢耍我——” 施醉卿根本就是故意的,也难怪她如此轻易的就捉住了她—— 该死的,又被这阉人唬弄了。 施醉卿制住歌望舒,用刀身在歌望舒的脸颊上拍了拍,“大婶儿,瞪什么瞪,人老珠黄了就要服老,再瞪你这双眼也精神不起来。” 大婶儿…… 这是歌望舒这辈子最痛恨的称呼,“施醉卿,老娘还是一朵花,哪里老了,你下了狗眼了?” 施醉卿嗤笑了一声,赶车的婢子察觉到异样,将头探了进来,“宫主……” 施醉卿掐住歌望舒的脖颈,对那婢子冷道:“滚出去,继续赶车。” 那婢子看到歌望舒受制,放出的蛊毒立刻收了回去,歌望舒对那婢子道:“别管,去赶车。” 那婢子谨慎地点了点头,歌望舒冷笑一声道:“施醉卿,我歌望舒还从来没栽过这样的跟头,你竟然耍了本宫主这么久。” 施醉卿人畜无害地笑着,“本督这不是给你面子陪你玩玩嘛,看你高兴,本督也高兴。” 歌望舒恼羞成怒,召唤紫檀木盒里的七彩蛊虫,七彩蛊虫在施醉卿的身上爬来爬去,施醉卿也不管,只是手指用力,将歌望舒掐的面红耳赤,“歌望舒,别跟我动手,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别逼我杀人。” 歌望舒不甘地将七彩蛊虫收了回来,施醉卿力道也松了下来,“这是去哪里?” 歌望舒答:“苗疆。” 苗疆,不就是扶南和安达族的交界地带? 马车越来越慢,施醉卿思索了一下,对歌望舒道:“让她们继续往前走,不许停。” 受制于人,歌望舒自然只有听从。 施醉卿慢慢的松开了歌望舒,半阖着眼靠在车身上假寐,歌望舒寻找着时机下手,施醉卿警告了一句:“歌望舒,识相的就安分点,不然明日这漪兰灵犀宫,可就不会存在了。” 歌望舒悻悻的收了手,和施醉卿交手的次数不少,她自然知道,若连自己最得意的蛊毒都奈何不了施醉卿,更何况是她那点不足为道的武功。 !! 410.第410章 祸及无辜 “喂,歌望舒,我饿了。”,歌望舒甩了她一眼,让婢子扔了一包干粮进来,施醉卿嚼着干粮,明明都饿了几天,但她那神色,倒是好的出奇,嚼着干粮的动作也优雅很,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歌望舒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施醉卿,我倒是好奇,你为何要借我之手,从大都城消失?” 施醉卿抬眼瞟了歌望舒一眼,心里说道:我这里给那对狗男女腾地儿呢。 当然,活的这么光鲜亮丽的施醉卿,怎么会把这么落魄的事儿说给自己的对头知晓,她于是耸了耸肩膀,道:“试试东厂的办事效率咯。” 歌望舒眸光微微闪了闪,后知后觉地想起,东厂势力遍布天下,尤其是大都城内的势力更是如深潭一般复杂,她如此拙劣的手段,竟然将施醉卿给运出了大夏国? 歌望舒瞪大眼,“施醉卿,你、你……是你自己抹掉了沿途痕迹……” 所以东厂找不到施醉卿,所以漪兰灵犀宫也平安无事,因为施醉卿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是被漪兰灵犀宫给弄走了。 这个死阉人,简直太可怕了。 “停车——”歌望舒大喊了一声,马车一个趔趄,停了下来。 歌望舒觉得自己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自作聪明的把施醉卿给劫走了,这简直就是给这阉人玩弄于鼓掌间,“施醉卿,你给我下车。” 和施醉卿光明正大的斗一场,她倒是还不怕,就怕施醉卿跟她玩儿阴的。 她深知,孤掌城姓项的都玩不过施醉卿,漪兰灵犀宫更不必说。 施醉卿对着歌望舒轻撇了嘴角,继续慢条斯理地啃着干粮,“这可是你请我来的,想甩掉我,没门儿。” “那你到底要如何?”,歌望舒抓狂。 施醉卿又嚼了一口干粮,慢吞吞的,“看我心情咯。” 就因为这句看心情,歌望舒忍了施醉卿一路,直到顶着战火到了苗疆,施醉卿还跟无赖似得赖着不走,歌望舒仅存的耐心全部耗尽,“施醉卿,你不不走。” “我一人漂泊在外,背井离乡的,又身无分文,你要我去哪里?想饿死我么?” 你饿不饿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歌望舒于是努力呼气,取下了钱袋递给施醉卿,施醉卿打开望了一眼,就又扔给了歌望舒,“你打发叫花子呢?” “施醉卿,这是三十两,不是三两,你有见过拿三十两打发叫花子的吗?” “本督平日里打发叫花子,那可都是上百两的。” 歌望舒:“……” 这个死阉人,真难缠。 歌望舒险些暴走。 打又打不赢,赶又赶不走,甩也甩不掉,歌望舒最后沉着脸,带着施醉卿走在苗疆古朴的街道上。 因为扶南国与安达族的战火,苗疆多多少少被波及,街道上行人寥寥,施醉卿眸光四处扫射,突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辆低调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哟,那不是湛南风吗?” 歌望舒一听湛南风三个字,跟老鼠见了猫似得陷入异常紧张的状态,警惕地四处张望,“哪里哪里?” 施醉卿看着歌望舒这态度,颇觉玩味,抬了抬下巴,“咯,那里。” 歌望舒一看,那藏青色长袍出尘飘逸,容颜温文尔雅,言行举止俱是透着一股隽永之气,不是镜湖山庄庄主湛南风,还能是谁? 湛南风的视线似要扫过来,歌望舒忙转身背对着湛南风的方向,施醉卿却故意扬起了手臂,高声喊道:“湛兄啊……” 歌望舒推着施醉卿往旗幡后躲了躲,“施醉卿,你别乱叫。” 施醉卿挑眉,“你这么怕他作甚?他湛南风也不会吃了你?” “谁怕他了?”,歌望舒明显的是打肿脸充胖子,看她躲着湛南风那样儿,不怕才怪。 施醉卿又叫,歌望舒一个劲儿的阻止,施醉卿说:“你这不是要赶我走吗?我总的去抱紧另一只大腿不是?” “好好好,我不赶你走。”,歌望舒忍气吞声,狠狠咬了咬牙,道:“只要别遇上那瘟神,你想怎样都行。” 身后一道冷飕飕的风刮过,“歌姑娘说的瘟神,是在下吗?” 歌望舒僵硬地转头,湛南风立在他身后,一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施醉卿笑,“湛兄,别来无恙啊。” “督主,别来无恙。” 歌望舒听着两人寒暄,脚步挪了挪,就这么想离开,施醉卿一把捉住歌望舒的手,对着湛南风笑,“湛兄怎么来苗疆了?莫不是追着美人儿来的?” 歌望舒瞪了施醉卿一眼, 湛南风笑了笑,道:“扶南安达烽火一起,镜湖山庄的产业难免波及,南风是来处理一些事。” 施醉卿点了点头,的确,镜湖山庄产业遍布天下,一旦战火升起,损失定然是不小的,若是不及时撤出,银票子全打了水漂。 “督主又如何在此?” 施醉卿瞟了歌望舒一眼,“这得问咱们歌宫主了。” 湛南风看向歌望舒,往日里盛气凌人的女人,此刻气势全无,那模样看起来,倒有几分……见到情郎的忐忑和……娇羞啊…… 施醉卿摸了摸下巴,看来当初将歌望舒这祸水引到镜湖山庄,这两人定是发什么有趣儿的事…… 这时,一个身着小厮服饰的少年上前,恭敬对湛南风道:“庄主,都妥当了,咱们该去下一家了。” 湛南风点了点头,转头对施醉卿道:“南风有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施醉卿笑了笑,“请便。” 湛南风转身的动作利落的很,半点没有拖泥带水,歌望舒咬了咬唇,欲言又止,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失落、几分愤恨。 半晌,湛南风脚步突地定了定,说道:“南风离开大夏时,曾见大漠苍秦王率众,去了漪兰灵犀宫。” 湛南风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 歌望舒惊了一惊,寂璟敖定是已追查到施醉卿落到了漪兰灵犀宫。 大漠苍秦王的军队以一当十,如今率众上漪兰灵犀宫,守在漪兰灵犀宫的都不过是些弱女子,如何和身经百战的疆场将士斗? 施醉卿也敛了一下眉目,以寂璟敖的本事,能这么快得到她的行踪,她并不意外,只是意外——寂璟敖现在美人在怀,还有闲工夫管她? !! 411.第411章 蛊神 歌望舒将愤怒的矛头指向施醉卿,“施醉卿,你果然是万年的大祸害。” 施醉卿很无辜地看着她,“我有求你绑我吗?” “你——” 歌望舒没闲工夫跟她斗,心急火燎地跳上了马车,施醉卿靠在旗幡之下,施施然道:“你现在即便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施醉卿微微蹙起眉头,“现在漪兰灵犀宫,早已被夷为平地。” 歌望舒一脸的痛心,她自是知道,现在回去无济于事。 寂璟敖此人血腥的手段,歌望舒多多少少有所听闻,只是没想到,他对施醉卿竟上心到如此地步。 还果然是一对奸~夫淫~妇。 “施醉卿,我漪兰灵犀宫的婢子要是……”,歌望舒甩了甩银白色的踏雪美人鞭,“我定先杀了你,让那寂璟敖哭死去吧——” 施醉卿很鄙视滴瞟了歌望舒一眼,“你杀的了我吗?” “凭我一己之力的确杀不了你,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苗疆的地界上,我师父是苗疆最有声望的蛊神之子,他一声令下,召唤苗疆众多蛊毒高手一同围攻你,你便休想活着离开。” “哦,是么?如此说来,我还真想亲眼看看这位传说中的蛊神之子是如何厉害的人物。”,施醉卿丝毫不受威胁,目光朝天际望了一眼,眸中似有淡淡晦涩的余光,“漪兰灵犀宫里的都是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用途可大着,即便寂璟敖舍得下手,他手下那些将士,只怕也舍不得。” 歌望舒瞪大眼,施醉卿一笑,微微低下脸,在歌望舒脸上吐了一口气,“有些事做错了,总得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吗?” …… 苗疆地势平坦,绿野葱葱,流水清泠,远处一幢吊脚茅草屋静静独立,散发着神秘莫测的诡谲气息。 歌望舒上前,正要敲门。 “咯吱。”一声沉重的黯哑,木门从屋内被推开。 门处站着一位身姿削廋拔高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着苗疆当地的民族服饰,黑青红三色交杂,却不显得凌乱,反而透着几许高深莫测的意味来。 尤其那男子白绸缚眼,但施醉卿却有一种直觉——他是在看她。 “师父。”,歌望舒对那男子异常的恭敬。 那男子出声,声音暗沉而嘎哑,“你从哪里带了个活死人回来?” 歌望舒不解,施醉卿眸光陡然一利——这男子将双眼缚住,原以为是个瞎子,没想到却是个看透鬼神的阴阳眼。 歌望舒见自家师父与施醉卿之间诡谲的气氛,敷衍似得对施醉卿介绍道:“这是我师父,苗疆第一蛊毒师罗照。” “舒儿,去看看你娘。“,罗照对歌望舒说道,显然的是想支开歌望舒。 歌望舒点了点头,往屋内走。 罗照越过施醉卿,从吊脚楼走了下去,施醉卿沉了沉眉,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到了清水河边,微风渺渺,罗照不说话,施醉卿也不开口。 站了许久,罗照道:“难怪最近一年星象斗转,原是陨落帝凰星死而复生,重组天罡北斗,让帝凤崛起。” 施醉卿没说话,罗照转身,扯下缚住双眼的白绸,施醉卿讶然地挑了挑眉,“双瞳?” 罗照眼中四只瞳孔锐利无比,正是传说中能见鬼神魅影的双瞳之人,难怪一见她,便直断言她是活死人。 的确,她是活人一个,也是死人一个。 “你既能见鬼知事,可否告诉我,我为何来到这里?”,都是明白人,施醉卿自没有必要去掩饰。 “来到这里,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自己的选择?”,施醉卿轻笑了一声,“我从来没有选择过来到这个地方。” 罗照笑而不语,“你的劫数已满,若非自愿,这天上地下,大罗鬼神,谁能强求你?” 施醉卿敛着眉头,这男人话里话外净是玄机,她若要问个知根知底,这男人指不定来一句高深莫测的天机不可泄露,索性不再问,只是想起了一件事,突地摊开自己的右掌,问罗照,“你可能看见,我的手里,有什么?” 她的掌心,什么也没有。 罗照却笑了笑,说:“我这里有一个传说故事,你可要听?” 他话落,已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传说九天太女灵殊轻狂跋扈,听闻狂冥罗墟中战神所向披靡,为洪荒诸神所惧怕,前往挑战,那一战震惊神妖魔三道,只因战无不胜的狂冥罗墟战神,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手里,太女灵殊也一战成名,战神不甘就此落败,对太女灵殊不依不饶,将其困在狂冥罗墟整整三千年,两人每日恶斗,直将六道闹得鸡犬不宁,后九天元老北颜帝君亲自前往狂冥罗墟,攻破战神结界,与战神又是一番恶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战神却被太女灵殊重伤,不得已只能放手,灵殊离开狂冥罗墟时,无意中望见罗墟深潭之下一朵盛开的鲜花,夸了一句:此花甚好,战神便道,当狂冥罗墟遍地此花盛放、他伤愈之时,必上九天,求她为妻,六道方知,这狂傲不羁的六道战神,败在灵殊手中,竟是故意为之,只因,他爱上了灵殊,如此一千年过后,冷冷清清的狂冥罗墟被成千上万的深潭包围,美不胜收,战神亲自前往九天兑现当初的诺言,不承想……” 罗照叹了一声,就此打住,施醉卿的心微微挑了挑,下意识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之事,不提也罢。” 罗照有所保留,施醉卿也没再追问,却听懂了罗照话中的意思,“如此说来,这花果然不是凡尘之物。” 罗照未曾点头,也未曾摇头。 不知怎的,施醉卿突地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了,她看着自己的掌心,渐渐的觉得,那掌心之中似捏着一个隐形的烫手山芋,灼得她的心都呼吸不过来…… …… 歌望舒蹲在一寒玉床前,床上冷气腾腾,如同云雾一般,萦绕着一位青色衣衫的少妇,那少妇模样与歌望舒几分相似,年龄相仿,左右也不过二十一二岁。 只她双目自然阖上,全身冰冷,俨然不过是个死人。 !! 412.第412章 施醉卿踩着翠竹梯子走上了吊脚楼,倚身靠在门框上,听着歌望舒叫那寒玉床上的女子娘。 歌望舒的神情一改往日的野蛮跋扈,柔情而哀伤,让人很难与武林第一的毒娘子联想到一起。 大约是察觉到施醉卿的视线,歌望舒抬起脸,冷冷瞪了施醉卿一眼,似在提醒施醉卿——非礼勿视。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脚下一转,自个轻车熟路得跟老熟客似得,找了间屋子歇着,还真有长住的打算。 施醉卿双臂枕头靠在硌人的枕头上,眸子一旦必上,挥之不去的就是寂璟敖和温离颜亲密的画面,她此刻有种后悔不已,怎么没当场弄死那对奸~夫淫~妇,现在反而梗得自个心里难受。 施醉卿正想着,歌望舒冷冷地走了进来,“施醉卿,你最好祈祷我漪兰灵犀宫的众人都平安无事,不然,哼。” 施醉卿慢悠悠地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抖来抖去,“灭你漪兰灵犀宫的又不是我,你威胁我有什么作用。” “赤炎大陆谁不知道你施醉卿是大漠苍秦王的小心肝儿,伤了你比伤了他自己还痛,我劝你还是尽快传信给苍秦王,让他别轻举妄动。” 施醉卿支着额侧躺在床上,问歌望舒,“那你知不知道,大漠苍秦王又有多少个小心肝儿?” 歌望舒一噎,上下扫了施醉卿一眼,嗤笑一声,显然不相信施醉卿的话,“你施醉卿若是能容得下自己的男人乱搞,你还叫施醉卿?” 谁不知道施醉卿这阉人独占欲最是可怕,后院里那些如花似玉的公子夫人们,可个个都是干干净净的,今日还听说千岁府后院里,两位公子耐不住寂寞搞在了一起,施醉卿大怒之下,就那么拖出去让狗给撕了,可见此人的洁癖,非同一般的严重。 染歌望舒这话一出,施醉卿也噎了一下,谁都知道她是个容不得人的,可偏偏她不止容下了,还跟没事儿人似得,现在反而把自个儿放逐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找罪受,她这算什么,自虐吗? 施醉卿表情阴郁地坐起来,该死的寂璟敖,这个死男人,她要是就这么放过他了,她施醉卿干脆死了算了。 歌望舒望着表情一瞬间可怕狰狞的施醉卿,暗忖:这阉人指不定在想什么阴损的招数整人了。 “施醉卿,你出去。”,歌望舒扯了扯施醉卿的袖子,施醉卿纹丝不动,“怎么,又要赶我走了?” “这是我屋子我的床,你给我出去,我要睡觉了。” “那我睡哪儿?” “睡马厩去。” 施醉卿很想就这么将歌望舒给挥去马厩,但她看了歌望舒许久,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心情跟这死女人斗,“算了,出去就出去。” 反正她现在也没睡觉的心情。 施醉卿这干脆的反应,让歌望舒愣了愣,歌望舒躺在床上半晌,又起身站在窗旁看了看,施醉卿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里。 夜晚远离了硝烟,古朴的小镇街道反而热闹起来,行人脸上洋溢着质朴的笑容,那简陋的灯盏挂在家家屋檐下,为这冷清的夜点亮了温暖而璀璨的星火。 施醉卿钻进了一座小棚子,一边勾了板凳坐下,一边将手臂搭上了桌旁男人的肩头,“湛兄,一个人喝闷酒忒没意思了,湛兄怎么不叫上我?” 湛南风的眉眼是温润的,但仔细看,施醉卿却觉得,他这样的相貌,与他的尔雅的气质相差甚远,倒像是书中描绘的,薄情郎的相貌。 湛南风淡淡的挑了挑眉头,“督主还没走?” 施醉卿也跟着挑了挑眉头,“我为什么要走?” “白日里我忘了说一句话。”,湛南风顿了顿,施醉卿等着下文,半晌才听湛南风道:“来苗疆的途中,我无意中知晓歌望舒绑了督主,以防督主有个不测,在昨日之前,我已命人告知给苍秦王督主的下落,只怕用不了几日,苍秦王也该到苗疆了。” 施醉卿的笑容僵住,以防她遭遇不测?这tm湛南风这作死的男人根本就是阴她—— “湛南风,你这番良苦用心,又是为了谁?”,镜湖山庄一向秉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不参与到任何朝堂斗争,施醉卿不用猜就已想到,湛南风这趟不惜冒着得罪她这个阉人的下场,将她的下落卖给寂璟敖是为了谁。 歌望舒—— 白日里湛南风出现在苗疆,施醉卿就察觉到了异样。 他若是没有去过漪兰灵犀宫、若是没有刻意关注漪兰灵犀宫,怎知寂璟敖率众要灭了歌望舒的大本营?他若不是存心在注意歌望舒的动向,又怎知她被歌望舒劫持,从而在权衡之下将消息卖给寂璟敖? 这世上太多的巧合凑合在一起就不叫凑合,也只有歌望舒那粗神经的女人认为湛南风的出现是个巧合。 这种没脑子的女人,落到湛南风这表里不一的大奸商手里也是活该。 施醉卿狠狠的盯着湛南风,冷哼了一声,“本督可是你镜湖山庄自个儿昭告武林的大恩人,如今你这个庄主竟然阴你的大恩人,镜湖山庄对待恩人的态度,真让人刮目相看。” “督主若是不阴我女人,我自不会阴督主。”,湛南风抬了抬袖,斟了一杯酒,仰头干尽,道:“此事也确是南风有违道义,这杯酒,权当是南风的赔罪。” “湛南风,我一直觉得自己眼光挺准的,没想到到底看走了眼,怎么就没看清你竟然才是最假仁假义的那人?”,施醉卿嗤笑了一声,“想必你也算了歌望舒不少,歌望舒那女人要是反应过来,只怕躲你都来不及。” 湛南风一派云淡风轻,在商场上杀伐久了,那份沉稳和锐气显山漏水,反而让他周身弥漫着一种谦和的气度,“没关系,她就算知道,也迟了。” 施醉卿腹诽,的确迟了,歌望舒看湛南风那眼神儿,明显的就是春~心萌动。 “湛南风,这这笔账我施醉卿给你记着。”,施醉卿重重哼了一声,拂袖离去,走到那旗幡下,正见来不及躲藏的歌望舒尴尬的神情。 !! 413.第413章 施醉卿眸光微转,笑了笑,上前拉着歌望舒往回走,“歌姑娘来的正巧,湛兄正缺个对饮之人,本督又不会喝酒,不如便由歌姑娘代劳,陪湛兄喝几杯。” 施醉卿将歌望舒拉到湛南风对面坐下,她态度殷勤,还一改往日里的大婶儿称呼叫起了歌姑娘,让歌望舒心生警惕,几次想要站起来。 奈何施醉卿压着她的肩膀,让她使不上任何的力。 施醉卿替两人各倒了一杯酒,随后压低了声音在歌望舒耳边意有所指道:“歌姑娘,好好陪湛兄,湛兄可是寂寞的很,正缺美人儿宽慰呢。” 歌望舒觉得怪怪的,施醉卿此刻,真像是淫~荡的青~楼老鸨在叮嘱姑娘好生伺候客人。 施醉卿看了假模假样的湛南风一眼,带着一脸阴险的笑容吊儿郎当地走了。 施醉卿一走,歌望舒在一派冷漠的湛南风面前完全坐不住,也抬了脚起身,湛南风语气波澜不起,道:“怎么,让歌姑娘与湛某对饮一杯,委屈歌姑娘了?” 歌望舒虚虚一笑,僵硬的再次坐回了身子,湛南风自顾自地举起了杯子,有朝歌望舒碰杯的意思。 歌望舒浑身不自在,又不知怎地,无法完全下定决心痛快地走人,只好抬了就被,匆匆和湛南风碰了杯,仰头便一干而尽。 ”咳咳……“,喝的太急,辛辣的酒刺激着咽喉,带来一阵咳嗽,湛南风坐到她身旁,很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 歌望舒跟见鬼似得看着湛南风,一下闪出好远,湛南风的手落空,一瞬不瞬地看着歌望舒。 看得歌望舒心里发毛,如同被一条毒蛇****夜夜的惦记着。 歌望舒心里想咆哮:你湛南风凭什么拿那种眼神儿看着老娘,老娘一没欠你情二没欠你钱,你凭什么凭什么—— “来,继续喝。”,湛南风却若无其事,淡淡地说了这一句。 歌望舒心里的咆哮瞬间落了下去,垂头丧气,再次坐了下来,湛南风给她倒酒,她也心不在焉,只要杯里酒满了,立刻毫不犹豫地仰头就喝。 湛南风看着歌望舒越来越迷蒙的眸子,不仅没阻止歌望舒,还一杯接着一杯的倒,直到歌望舒不省人事趴到在桌上。 湛南风眸色一冷,唇瓣也勾了一个冰冷的笑意,随后他弯腰,将歌望舒扛在肩头,大步离去。 …… 夜深人静,灯火阑珊,行人逐渐稀少,施醉卿抱着双臂,踢着路边的石子,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上的影子被拉得斜长斜长,与身后另一道更加斜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施醉卿顿住了脚步,身后那人,也顿住了脚步。 施醉卿走一步,那人没动,又走一步,那人还是没动。 直到施醉卿拉开了距离,那人终于再次抬脚跟上,就像他在施醉卿的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不近不远,永远处在一个必不可少又非决定重要的位置。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靠在街道旁的一架木架子上,垂着头,看着自己点来点去的脚尖。 那人看了许久,才一步一步走近。 施醉卿这才抬起头,“喂,储慎安……” 储慎安周身夹杂着风尘仆仆的冷霜,他突然用力,将施醉卿揉进了自己怀里。 施醉卿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推储慎安,“储慎安,你干什么——” 施醉卿抱着,越抱越紧,不松手,沉闷的声音似夜色里久经不息的风声,“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只是……很想你。 施醉卿,在你和寂璟敖情意缠绵的时候,你永远不会想到,另一个男人在角落里,是如何的想念你。 “神经病啊——”,施醉卿终于用力将储慎安推开,一脸阴沉,在储慎安的胸口狠狠的锤了一拳,“嫌我不够烦是吧?” 储慎安神色已恢复正常,施醉卿此刻看着那张冰冷的扑克脸,心里出奇的安定,瞟了他一眼就往前走。 “驾——” 一匹急速前冲的快马从街头闪电般的驶来,在施醉卿转身前走的刹那,马蹄高高扬起,已就在她的身前,施醉卿急速做出反应,储慎安却比她更快一步,双臂将她拢在怀中,如同漩涡般将她卷在其中,带离了险境。 而那匹马嘶鸣一声,险险的打了几个趔趄,撞翻了一旁的木架子,快步朝前踢了几下,停了下来。 马上的两人几次险些被摔下来,却直到马儿停下来,两人都毫发无伤。 马背上的男人看了施醉卿与储慎安一眼,眼神阴鸷,随后再次提了缰绳,快马冲了出去,完全不曾顾及街道上的行人。 微风拂过,那匹马调转马头的刹那,风兜出的凌冽拂起了一截轻纱,施醉卿不经意见到被那男子紧紧护在怀里的轻纱覆面的女子。 那是一个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眼的女子,用一句通俗的话说,她绝对是个美女,用一句高雅点的话说,那是美不胜收。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词用在她身上,也有些轻薄了她的美。 那是一种空灵、远离烟火的美,但那眉目之间的忧愁,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她身在红尘这个事实,也便是因为如此,这种美让人惊叹、让人失魂落魄。 施醉卿见过太多美人,可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美人,无论气质还是容貌,都是与众不同。 “她是安达族的首领夫人,青芮夫人,那男子,应当就是扶南国皇帝。” 施醉卿淡淡挑眉,储慎安又道:“我刚从扶南国皇宫出来,听闻是青芮夫人逃了,扶南皇帝亲自出来找她。” 看这方向,青芮夫人是想逃回安达族的。 施醉卿走在前,储慎安走在后,他盯着施醉卿的后背,似要从其中盯出一个洞来,施醉卿转身,诧异地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快了……” “什么?” 储慎安垂了垂眉头,那一瞬间的储慎安仿若只是施醉卿的错觉,他淡淡道:“扶南与安达臣属大漠,都是大夏国的属臣,如今两族开战,你打算如何处理?” !! 414.第414章 “他们不曾有求大夏朝廷出兵相助,我们何必庸人自扰,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吧,反正这战争,是迟早的事。”,扶南国本身就是个小国,皇帝又是个醉生梦死、不爱理朝政的昏君,扶南国上下早已是怨声载道,民众揭竿而起、讨伐的声势越来越旺,这把火迟早要将扶南国烧得干干净净。 施醉卿转瞬又问储慎安:“彭城如何了?” “很好。” 施醉卿没有继续问,储慎安说很好,那便很好。 她看着那由于蜡油燃尽,一盏一盏逐渐熄灭的挑灯许久,当整个街道陷入属于夜晚的黑暗,只有她和储慎安的身影时,她沉沉的说道:“储慎安,我记得你在大漠之时,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施醉卿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你对我说,寂璟敖会是我一生的劫数,我从不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可今天,我信了。” 储慎安浑身一震,竟没有勇气去看施醉卿一眼。 施醉卿的声音回荡在辽无边际的夜色里,“今日有人对我讲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即便只有一半,施醉卿却听懂了,那不仅是在说那妖花的来历,更是在告诉她,有一个男子,曾将自己对一个女人的所有爱,倾注在那千年盛开的妖花之上。 施醉卿知道,那个故事若不是与他有关,罗照不会无缘无故说出来,所以,寂璟敖生生世世在等待寻找的那个人,寂璟敖生生世世爱得无法放手的那个人,不是温离颜,不是其她任何女人。 就是她施醉卿。 她终于明白前世,她和皇尊之间的纠葛。 或许还有许多许多世,她和寂璟敖,都有数不清的情感纠葛。 她不相信轮回之人,可寂璟敖让她相信了。 这一趟苗疆之行,终于让她彻底的大彻大悟。 “储慎安,你说得对,寂璟敖真的是我的劫,能让我生能让我死,没有这个劫数,我都不知自己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储慎安的身影愈加的僵硬,仿若陷入了一团泥沼中无可自拔。 “储慎安,我爱上他了。”,再不想承认,她也得承认,她真的,爱上寂璟敖了。 若不是爱,看到他如别的女人亲热的一幕,不会冷静得发狂、冷静得想要杀人,这种冷静中的失控,将她逼得暴走,她那一刻是真有一种杀了寂璟敖一了百了的心思,可她又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最后只有让自己离开,静一静,什么都不去想。 直到将一切想通。 可她不会就此原谅寂璟敖,和温离颜的那一幕让她浑身都难受,寂璟敖别以为她这次还会乖乖的耷拉着耳朵回到他身边,不弄他个半死,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施醉卿……”,储慎安像在笑,可这声音那么悲凉,施醉卿心里一颤,储慎安最后说:“这一次,也是我先找到你……” 可我却听到你说,你爱寂璟敖。 施醉卿心里突然的疼,不可抑制,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这番话,不该在储慎安面前说出来的,那种感觉,反而像是伤害了一个此生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 “储慎安……” 储慎安再次笑了笑,转身往前走,“走吧,天黑了……” …… 湛南风将歌望舒扛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栈,他用力将歌望舒举起,在抛出去的刹那,又顿了顿,最终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歌望舒放入了床榻之中。 歌望舒一路上被湛南风扛着,不舒服的很,这会儿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湛南风,嘿嘿笑了,“哟,这是打哪儿来的小美男儿,来,过来让姐姐仔细疼疼……” 湛南风脸色铁青,狠狠掐着歌望舒的肩胛骨,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那三个字,“歌、望、舒——” 歌望舒一个激灵,脑袋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呆了许久才睁着朦胧的眸子不确定地看着湛南风,“湛南风……?” 湛南风面无表情,歌望舒神情垮了下来,胡乱地捶打着湛南风,“湛南风你混蛋,你凭什么嫌弃我,你凭什么嫌弃我……” 湛南风任她无理取闹,冷眼睇着她,“歌望舒,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你就是有。”,歌望舒愤怒地指控,“我都听到了,那****去找你,你的家人都说,我歌望舒声名狼藉,千人枕万人压,配不上你家世清白的镜湖山庄,配不上你谦谦君子湛南风,我亲眼看见你点头了,湛南风,我都看见了……”,歌望舒哭了,眼泪留下来,她哭的像一个小孩子掌心捧着自己的脸,挡住那一脸的狼狈和落魄。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出身和名誉,会是爱情最大的绊脚石,她不怕湛南风的冷情冷面,不怕湛南风的无情拒绝,唯独把别人都说——她歌望舒,配不上湛南风。 她也曾后悔过,早知道她有一天会如此真心的爱上一个男人,她不会将自己的名声弄到了如此无可挽留的地步。 湛南风微微的一惊,半年前歌望舒追杀施醉卿到了镜湖山庄,与他相识,放下狠话,此生必要他湛南风骑着高头大马、用八抬大轿将她抬进镜湖山庄。 为了这个目标,歌望舒死缠烂打、下药强抢、柔情攻势,什么招数都用尽了,可湛南风就像是一块含不化的冰,永远是那副不温不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饶是如此,歌望舒也没放手,反而越挫越勇,大有不拿下湛南风,此生必战斗到底的精神。 可两月前,歌望舒消失了——从镜湖山庄、从他湛南风的身边,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就好似这个女人,从未出现过。 歌望舒这样得举动,就像江湖传闻的那样,她是个喜新厌旧的女人,一旦到手了,就会觉得无趣跑掉,可这次,她连湛南风都没追到手就打了退堂鼓,让湛南风除了诧异,还有一丝难言的愤怒。 他堂堂镜湖山庄的庄主,歌望舒凭什么敢如此耍弄他? !! 415.第415章 但他自然不会去找歌望舒算账,她想,歌望舒总有耐不住的时候,她一定会再次出现,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性和她耗。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歌望舒在江湖上几乎都是销声匿迹,在商场上两面三刀的老狐狸湛南风,开始沉不住气了。 他一向是个理性的人,安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便逐渐发现自己绝不是因为歌望舒的耍弄而心有不甘。 他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那个在江湖上声名狼藉、那个厚颜无耻、那个狡诈又可爱的女人,被他湛南风爱上了。 他以为他这一辈子,只会这般按部就班地为了家族的理由而奔波劳碌,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动心,可歌望舒消失的两个月里,他茶不思饭不想,除了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什么都想不起。 或许这大概就是印证了那句话:男人都是贱骨头,到贴上来的时候觉的廉价,一旦失去了又觉得宝贵。 湛南风一直气恼歌望舒,今日才知,她竟是因为这件事而对他死了心。 湛南风叹了一口气,拿开歌望舒的手掌,将她缓缓拥进怀里,“谁让你这么傻,我点头你便相信了?” 漪兰灵犀宫宫主歌望舒痴缠镜湖山庄庄主湛南风,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镜湖山庄上下,生怕湛南风年轻气盛,受不住歌望舒的绕指柔而缴械投降,将镜湖山庄偌大家业毁于一旦,于是齐齐出动谆谆劝告他,湛南风平日里便是谦逊有礼,面对族里的老前辈,他自是不好说什么,只沉默不语,偶尔点头搭一个腔,可谁承想,这到了歌望舒眼里,怎么就成了嫌弃了? 他湛南风若是嫌弃一个人,怎会任由她在戒备森严的镜湖山庄来去自如? 湛南风将抽搭着肩膀的歌望舒抱了起来,他抬起歌望舒的下巴,望见女子楚楚可怜的神色,心里微动。 歌望舒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眸光也似泛着水一般,她手指跟猫爪似得,在他的心窝上挠了几下,声音媚得滴出汁水儿来,“湛南风……” 湛南风压下心头的骚动,眉色微微沉起来,他捉过歌望舒的手腕仔细摸了摸,脸色越来越难看,“施醉卿……” 他阴了施醉卿一把,就已想到施醉卿决计会报复回来,所以一直防备着她,没想到她竟然将这一把阴在歌望舒身上。 不,施醉卿这一把阴的,比直接阴了他还歹毒。 依照歌望舒现在的脉象看来,她是中了合欢散无疑,但这合欢散,与普通合欢散的药用略有差异——不能碰酒。 歌望舒本身就是喝了酒,再让一个喝了酒的男人去慰藉她,必定让她经脉尽断而亡。 可若让旁的男人去碰歌望舒,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今夜歌望舒若得不到舒缓,三个时辰后,同样是经脉尽断而亡的下场。 施醉卿这招,的确毒,这古怪的药,大概也只有那鬼医卓不凡能研制的出来。 湛南风左右为难,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歌望舒已受不住地开始宽衣解带,往他身上蹭,这样的折磨对一个男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他满头大汗,如同苦行僧一般,坐着纹丝不动。 “湛城主,这到嘴的肥肉,你还没开始享用呢?”,施醉卿的声音乍然在屋内响起,湛南风抬眼,望见施施然推门而来的施醉卿。 湛南风挥退了戒备地围着施醉卿的随从,冷静对施醉卿道:“督主需要什么?” 他是商人,自然从商人的角度去考虑施醉卿做着一切的目的。 他很清楚,施醉卿若要泄愤杀了他或是歌望舒,绝不会用如此轻易的死法——的确,从施醉卿以往的手段看来,这种死法的确是太轻松了。 更何况,施醉卿还在这紧要关头出现。 “庄主真是个爽快人。”,施醉卿和储慎安一同进屋,眸光带着玩味和轻佻,在歌望舒与湛南风之间流连了几眼,直言说道:“本督要镜湖山庄在大都城所有的店面铺子的管理权和经营权。” 她没说要彻底阻断镜湖山庄在大都城的经济脉络,她只要管理权和经营权,毕竟镜湖山庄是百年老字号,让他们彻底放弃大都城,他们自然不甘心,而施醉卿也可以完全打着镜湖山庄这个响亮的旗号,尽情从大都城王公贵族的手里捞金。 这可比紫衣侯府那几处小铺子赚钱多了。 湛南风笑了,“督主与苍秦王殿下,果真是心有灵犀。” 施醉卿微微挑高了右眼尾,“怎么?” “镜湖山庄在大都城的所有店面铺子,南风怕是无法用来与督主做交换了。”,湛南风顿了顿,脸色平常,看不出喜乐,他看了神情痛苦的歌望舒一眼,才道:“我用镜湖山庄在大都城所有的铺子,换了漪兰灵犀宫上下。” “和寂璟敖?”,施醉卿眯眼。 湛南风点头。 施醉卿暗忖,她早有包揽大都城经济的决定,毕竟经济是基础,将命脉掌控在别人的手里,总让人担惊受怕,自然,想要包揽整个大夏国的经济自然是不可能,但拿下皇城是必然的,如此一来,即便将来经济动乱,至少不会波及大都城。 而她先前趁机收了紫衣侯府的铺子,想必也让湛南风有了警惕,知道她势必也要对镜湖山庄下手,所以与其等她出手,还不如由镜湖山庄自己放权,至少不用撕破脸。 而这次歌望舒的事,无疑给了湛南风契机,让他可以顺理成章和寂璟敖达成协议。 湛南风这时勾了勾唇角,“苍秦王与督主珠联璧合,南风与苍秦王合作,便是与督主合作,督主的目的早已达到,给南风解药吧。” 施醉卿撇了撇嘴,“寂璟敖是寂璟敖,我是我,怎么能混为一谈……不过,本督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既然你不能将本督想要的拿出来,那就换个方便直接的东西顶替。” 施醉卿摊开了手掌,“本督的解药,十万两,不二价。” !! 416.第416章 湛南风半点犹豫都没有,爽快利落,“来人,取十万两银票。” 施醉卿一笑。把老婆当宝,把钱财当草,这对于家族来说是败家,对于女人来说,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施醉卿欣赏湛南风这一点,所以,她只要了一千两银子。 施醉卿觉得,这真的很少了,还不够她平日里的一只指环呢。 瞧她,又善心大发了。 施醉卿接过银票,只在手心掂了掂,便大摇大摆地走了,湛南风冷制住抓狂的歌望舒,满头大汗地提醒,“解药。” 施醉卿用银票子敲了敲额头,“没有解药。” 湛南风看施醉卿神色不似骗人,变了脸色,施醉卿下一句道:“解药是没有,不过,倒是有个神器。” 她说着,坏笑地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扔给湛南风,湛南风接过,打开一看,是几只湿滑的套子,倒像是羊肚,“这是什么?” 施醉卿把湛南风上下扫了几遍,然后左手握成圈,右手食指从那圈中穿过去,“防止小蝌蚪找错妈妈。” 这形象的手喻加口喻,湛南风即便再榆木,也猜出了,他脸色微红,忍不住抽着嘴角道了一句,“督主可真是个兴致高雅之人,出外游玩也能将这些物件准备齐全。” 施醉卿很无耻地笑纳了这赞赏,“那是自然,不然本督拿着湛庄主这一万两,可有些手软……湛庄主若是对这东西有兴趣,倒是可以大加生产出售,这可是造福人类的好东西,不过这利润记得五五分成,怎么说都是本督的专利。” 湛南风心中凌乱,施醉卿往门外退去,“湛庄主,这晚上灯一拉,你是禽兽是君子,谁管你呢,所以这**一刻值千金,湛庄主好好享受,本督就不打扰了,告辞。” “哐当。”,施醉卿很善解人意地带上了门。 …… 储慎安一路上盯着施醉卿,施醉卿甩着银票,不自在地盯了他一眼,估摸着储慎安也和湛南风有一样的想法——她怎么上哪儿都带着那些下流的玩意儿。 “看什么,我可没那闲工夫给歌望舒下什么毒,那毒也是贼贵贼贵的。”,这完全就是歌望舒自作孽,在身上放了那么多蛊毒,施醉卿不过是物尽其用,让小明进去策反那些蛊毒在歌望舒身上捣乱,让湛南风把错了脉而已,至于那古代版的安全~套…… “那玩意我方才才去弄的,估计质量有限,不过那也得看湛南风各方面的综合成绩了,软一点小一点估计还能撑个半刻钟吧。” 施醉卿摸着下巴奸笑,湛南风以为她对歌望舒下毒是报复他,其实真正的报复,这才开始呢。 想必湛南风此刻已经在开始痛苦不已了,那套子,质量太差,带着碍事,不带着又怕歌望舒真给他弄死了,过个半刻就得换一个…… 啧啧,瞧她施醉卿多仁慈,送给湛南风如此销~魂的一个大美人儿和如此销~魂的一个夜晚,他该感恩戴德了…… 施醉卿一扫方才的阴霾,简直跟乐开了花似得,负手哼着小曲,模样得意又阴险。 就是这样的施醉卿,上一刻还撕心裂肺要死要活的,下一刻就能跟没事人似得,笑得要多欢乐有多欢乐,没心没肺得气死人。 估计寂璟敖见到她此刻模样,也定恨不得掐死她。 第二日。 有微微阳光在吊脚楼的屋瓦上碎下点点金光,施醉卿伸了一个懒腰,趴在吊脚楼上远望——宁静致远,这样的惬意和舒坦,也并不让觉得反感。 远处,歌望舒脚步凌乱地朝吊脚楼跑了过来,很快蹬蹬跑到了施醉卿面前。 施醉卿靠在竹栏上,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歌望舒,“大婶儿,你脖子被什么咬了?好像挺严重的,都青了,我去叫罗师傅给你找个什么药膏擦一下,可别留下什么刻骨铭心的印记……” 该死的—— 歌望舒觉得,施醉卿这个笑容,简直就像是洞穿了一切,让她无地自容,她狠狠的剜了施醉卿一眼,推开施醉卿进了屋内,用力将门甩上,整个吊脚楼都震得晃了晃。 施醉卿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心情愉悦。 一个苗服的小婢子踩着翠竹阶梯上来,很礼貌地敲了敲门,“宫主。” “都给我滚——”,歌望舒这一声吼,将那婢子吓得脚修啊打颤,尤其屋内似乎还有歌望舒踏雪美人鞭扫荡的惨烈声。 婢子纠结不已,“宫主,接到漪兰灵犀宫里姐妹的传信,大漠苍秦王从漪兰撤军,宫里的姐妹都平安无事。” “千真万确?”,歌望舒拉开门,确认了一次,婢子点了点头,歌望舒对着施醉卿冷哼了一声,“算寂璟敖识相。” 说完,再次甩上门。 “不是寂璟敖识相,是你男人有本事,有钱买你的命。”,施醉卿不知从哪里找的当地苗服穿在身上,此刻双手插着兜儿,吹着口哨摇摇晃晃地下了阶梯离开。 屋内歌望舒皱眉——施醉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拉开门,想问个清楚。 门一开,立马看见了湛南风那张英俊而阴郁的脸。 歌望想也不想,条件反射地甩门。湛南风一脚将门抵住,逼着歌望舒进了屋内。 歌望舒吞了吞口水,警惕不已,“湛南风,你干什么?” 湛南风用着他一管不温不火的腔调道:“你以为镜湖山庄的庄主,是那么容易睡的?” 歌望脸色微红,她脑子里隐隐约约回荡着昨晚的记忆,估摸着是自己酒后壮胆,把湛南风给强了。 “睡都睡了,你还想怎样?”,歌望舒明显的气势不足,在屋内翻箱倒柜的,翻出了苗地的几块碎银子扔给湛南风,“老娘只有这么点,你爱要不要。” 湛南风表情不变,可那眸子越来越深的黑色,让人觉得可怕,歌望舒又往后退了一步,“老娘睡过的人多了去了,还从来没有人来找老娘要配睡钱的,要不是看在你是镜湖山庄的庄主,谁搭理你啊,拿着钱快滚。” 歌望舒的态度,跟挥赶苍蝇似得。 !! 417.第417章 湛南风目光定定看着她,歌望舒心虚,不敢正面看湛南风,“你还想要老娘对你负责不成?” “多了去了?”,湛南风嚼着这一句话,深海般的眸子蕴满了未知的风暴,他这时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截绢帛,“多了去了?嗯?” 那绢帛之上染着几滴醒目的血,歌望舒愣了老半天才明白那是什么,脸红的彻底,伸手去抢“湛南风,你要不要脸——” 湛南风移开了手臂,“你不想负责,可我湛南风决计不能白白占了姑娘便宜,辱没了镜湖山庄的名声,我今日来,是来向你师父求亲的。” 歌望舒一脸的惊秫,半晌后脸色渐冷,她明白,她当初耍尽手段湛南风都没给她一个好脸色,如今说要娶她,不过是为了昨晚的事。 这对于骨子里心高气傲的歌望舒而言,是最大的羞辱。 “湛南风,谁稀罕嫁给你,你以为自己长的跟朵天仙花似得老娘要整天如痴如醉的贴着你啊?不就是几滴血,老娘流的血多了去了,你爱找谁负责找谁去,我没空。”,歌望舒阴沉地指着门口,“给我滚,我歌望舒从今以后都不想看见你——” 湛南风脸色不好,却也并未再与歌望舒争执下去,歌望舒说得再狠,那几滴血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既说会下聘求娶,嫁不嫁由不得你。” 他说话间,神色已是微微软了下来,伸手去拉歌望舒,歌望舒一把挥开了他,“我说了我不稀罕——” “我稀罕。”,湛南风冷冷吐了一句,转身离开。 歌望舒被湛南风这句话怔在原地,她从来不知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也能有这么强势和霸气的一面。 我稀罕?什么叫我稀罕? 歌望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湛南风那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喂,湛南风你说什么,你给我站住——” 湛南风下了吊脚楼,径直朝站在溪流边的罗照走去。 歌望舒趴在吊脚楼上,也不敢过去,心情郁闷地看着湛南风与自己师父相谈甚欢。 一刻钟后,湛南风才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歌望舒忙若无其事地四处张望,再去看湛南风,他已离去。 歌望舒心里极其不是滋味,罗照走上来时,她嗫嚅地问:“师父,他跟你说什么?” “求亲。” “师父你答应了?”,湛南风竟然真的求亲?他就不怕娶了她拖累了镜湖山庄的名誉? 罗照覆着白绸,走路却与常人无异,“有人要你,你就该满足了,哪由得你挑三拣四的。” “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有你这么说自己徒儿的吗?”,歌望舒老大不爽,用力踩着翠竹梯子泄愤。 …… “你何时回大都城?” 施醉卿一脚横在长板凳上,捧着一只土碗吸着面条,慢悠悠回答储慎安,“不急,还早。” 她要是这么早回去,温离颜还如何夺权? 温离颜要是没有权,跟她斗又有什么意思? 远处街头,一队人马突地闯入苗地,将行人追得四处逃窜,施醉卿眯眼看那为首之人,颇觉熟悉。 哟,那不就是扶南国信安王,殷齐康? 顷刻间,街道上就已经空了下来,唯有施醉卿和储慎安还若无其事地坐在棚子下吸面。 还有这么大一碗,浪费多可惜。 尤其这面条韧性这么好,可带劲儿了。 殷齐康戒备地走到了棚子下,对苗服的施醉卿并未过多关注,而是盯着蓝袍紫柳飞刀的储慎安,“你是……” 他盯着储慎安的飞刀看了半晌,陡然想起,“你是储慎安——” 储慎安神态自若地转着飞刀,他手指每每从那刀锋上滑过,都给人一种即将见血的感觉,莫名的让人觉得紧张和压抑。 施醉卿吃了一碗面,将最后一口汤也喝得干干净净,慢条斯理地擦了嘴、簌了口,才抬着一张脸看殷齐康, “我说这是谁呢,大老远的就叫的这么欢,原来竟是爱儿啊。”,施醉卿张开了双臂,“来来来,让爹爹仔细看看,长高了还是胖了。” 一旁的扶南国士兵有人发笑出声,信安王脸色铁青,一刀挥了过去,将那士兵的首级砍飞了出去,顿时将惊得战战兢兢,低头不敢看信安王。 施醉卿笑了一声,“许久不见爱儿,爱儿就送给为父如此大礼,为父可真是受宠若惊。” 殷齐康冷笑一声,左顾四周,除了储慎安,并未见施醉卿带什么人,他就不信,施醉卿到了他殷齐康的地界上,还敢嚣张。 这倒是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来人啊,将这细作绑回去,仔细盘问盘问。” “你确定你要绑我?” 殷齐康冷哼,已指挥着属下上前,施醉卿也不反抗,自觉地伸出了双手,她如此合作的态度,到让人警惕,那士兵踌躇着不敢上前,施醉卿催促,“绑啊。” 殷齐康冷冽地看了那两士兵一眼,那两人才战战兢兢地上前,绑了施醉卿的双手。 两人再去绑施醉卿的腿时,施醉卿一脚踢开了两人,“绑了腿本督走路?” 众人神色有点畏惧——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阶下囚。 殷齐康这时再去看储慎安,顿时一惊,这才发现,储慎安不知何时已消失在棚子里。 该死,漏网之路定会成为后患。 “弃主逃命,施醉卿,你这属下,可并不见得有多忠心。” “谁说不是呢。”,施醉卿耸了耸肩膀,殷齐康看见她那副泰山崩顶面不改色的淡定,“带走。” 施醉卿轻笑,歌望舒都说她是个霉星,走到哪儿哪儿倒霉,如今这可是殷齐康自个要带她走的,倒霉也怪不着她。 …… 扶南国就那么点地面,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信安王府。 施醉卿被押往王府大牢,殷齐康已迫不及待地要给施醉卿施醉卿上刑。 他命人将种种骇人听闻的刑具抬到了施醉卿面前,先给施醉卿一点心理上的恐惧。 可施醉卿愣是面不改色,还翻起了白眼,“这就叫刑具?小康,改日为父带你去咱东厂的慎刑司仔细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刑具。” !! 418.第418章 殷齐康被鄙视,面目狰狞的很,“施醉卿,你当真是找死——” “本督从来不找死,不过倒是要提醒你,死可不好受,你得好好准备着,不然临到了关头才痛哭流涕,死了也不好看不是?” 殷齐康被气得不轻,施醉卿不过区区一个阉人,凭什么能有如此让人惊叹的魄力,凭什么将他这个一国王侯压在底下。 “施醉卿,你若是好言相求几句,本王兴许还会对你客气点,给你留个全尸,既然如今是你不识好歹,那可怪不得本王。”,殷齐康冷哼了一声,从炭火里将铁烙抖起,狞笑着在施醉卿的脸上虚晃了几下。 “这张绝色小脸儿,长在一个太监身上,真是浪费了。” 施醉卿盯着那火热的铁烙,“殷齐康,你可悠着点,我脸上要是留下半个口子,我掘你祖宗十八代的坟。” 殷齐康见她如此的紧张脸,哈哈大笑,总算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本王今日就先破了你这张脸——” 说着,铁烙狠狠的朝施醉卿的脸上压去—— “王爷,宫中急诏——”,一个士兵急急走了进来,殷齐康手顿了顿,不悦地看着那士兵,“说。” “皇上下了口谕,让王爷即刻带着大夏国九千岁进宫面圣。” “该死,皇上如何会知道?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殷齐康的目光盯向了那士兵,那士兵忙跪在地上澄清,“王爷明鉴,就算借属下一百个胆儿,属下也不敢违背王爷啊……” “谅你也不敢。”,殷齐康脸色阴郁,狠狠的掷开了铁烙,储慎安既然跑了,这件事势必会传出去,怪他太轻举妄动了,将这一切弄得不好收场。 尤其现在与安达族的战火正烧到眉毛,得罪了大夏国没有任何的好处,皇帝是个苟且偷安的,更加不会冒着得罪大夏国的风险。 殷齐康左右一思量,即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放人,他亲自替施醉卿松绑,面带笑意道:“方才本王不过是与督主开个玩笑,往督主不要介怀。” 施醉卿拧了拧自己的手腕,“做父亲的哪有跟儿子较劲儿,你即便再不孝,为父也不可能跟你计较不是。” 殷齐康忍着怒火,笑,“皇上还在宫里等着,督主,请。” “本督一身狼狈,如此去面见扶南国皇帝,有些不妥吧?”,的确,施醉卿这身装扮,哪里有她大夏国督主的威严?这灯笼裤挂在腰上,倒像是街头混混。 殷齐康忍气吞声地让人去给施醉卿准备沐浴,施醉卿大摇大摆地离开大牢,挥退了前来伺候的婢女,足足在温泉里泡了一个时辰,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殷齐康差人给施醉卿准备的衣裳,施醉卿不满意,殷齐康索性让人将衣裳全捧到了施醉卿面前,让施醉卿自个挑选。 施醉卿眼睛刁钻,挑了许久,才勉强挑中了一件妃色的长袍,她披上长袍,腰带一勒,先天的优厚条件显露无疑——那纤长身姿挺而软,透着一股子女子的阮媚来,别有风情。 长发梳成四方髻,束于长冠之中,这番装扮,又显秀逸和霸气。 殷齐康忙前忙后地替她张罗,累得喘成了狗,跟奴才无异,此刻见施醉卿意气风发地朝着府中小婢女抛媚眼,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总有弄死这阉人的时候—— 这番耽搁下来,又是些时辰,殷齐康催促着施醉卿赶快走,施醉卿见府门前连个交通工具都没,站着不走,“去,给为父备顶轿子。” 殷齐康耐着性子,“督主,皇宫就在前面,督主移动大驾,走几步便到了。” 施醉卿竖着食指,缓缓摇了摇,“no。” 她很善解人意地道:“本督知道扶南国穷了些,又逢最近战事吃紧,备不起本督要的六十四人抬华轿,本督看在爱儿的份儿,倒是愿意屈就屈就,给顶八人抬的小轿子就成了。” 施醉卿这话直白白地鄙视扶南国地小儿国穷,要真连一顶轿子都弄不出来,岂非让这阉人小看了扶南国? “来人,按督主的要求,去备轿。” 轿子来了,施醉卿却又不上轿,“为父来了这么久,还没听到爱儿唤一声义父,这心里真是堵得慌。” 殷齐康不叫,她就不上轿。 殷齐康牙齿咯吱咯吱的响,但也知道自己耗不起——施醉卿不去皇宫,他就是违抗圣旨,皇帝喜怒无常的,最近和安达族交战,让他愈加的暴躁,朝中已有不少大臣被殃及,满门成祸。 殷齐康咬着牙齿,恨恨的道:“请义父上轿。” 施醉卿这才略感欣慰地上了轿子。 殷齐康看了身边的随从一眼,那随从迟疑了一下,才从殷齐康身边走开。 殷齐康冷冷一笑——施醉卿,这一趟,让你有去无回。 扶南国的皇宫算不上大气磅礴,只这皇家应有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倒倒是有,这一座金阙立在扶南国的地面上,似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略显娇羞风情。 即便是白日,这宫中却处处是明珠璀璨,如同走金了一个金窟,让人眼花缭乱。 传言扶南国皇帝奢侈无度,****醉酒笙歌,耽于朝政,只从宫中这奢华的一幕看来,这传言倒像是真的。 施醉卿暗忖间,正听一阵颓靡的丝竹之声传进耳中,那声乐似回荡在秦淮河畔的靡靡酒声和嘻戏声,让人颓废沉醉,走进了殿中,伴随着声乐的,是那婀娜多姿的舞蹈。 歌女舞姬们披着薄纱在殿中扭着水蛇般的腰肢,眉眼妖媚,目光魅惑地盯着那侧卧在美人膝上的男人。 那男人容颜俊逸,眉目轻佻风流,明黄色的绣龙袍懒懒的披在身上,衣襟半开,露出大片白的晃人眼球的胸膛,惑人不已。 他轻佻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身旁嫔妃的衣襟,眸光似沉醉在美人膝畔,似蕴染在琥珀樽里,却又似失神,那眸子里晕染的醉意和酒意,让人难以窥探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个男人,就是扶南国皇帝殷昼。 !! 419.第419章 孩子,留着 不日之前,在苗疆的街道上,施醉卿还曾见过他,那****纵马行街,怀中护着那绝色女子,他眉目沉着冷肃,让人望而却步,与今日这番颓废的昏君模样相差甚远,真难让人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施醉卿缓步走了进去,殷齐康上前行参拜礼,歌女舞姬识趣地退到了殷昼身边,暗中较劲儿争宠。 殷昼看也不看殷齐康,在他的美人湾里醉生梦死,偶尔发出几声痴痴的笑声,那笑声也带着几分颓靡和酒色,让一旁的嫔妃歌姬听得骨头发软,纷纷娇羞地往他怀里偎去。 啧啧,把嫔妃和歌女舞姬混在一起取乐,殷昼也真是配得上这荒唐昏君的名声。 再加上一个强抢嫂子,就更昏了。 不过施醉卿看着,怎么都不觉得这皇帝那里昏了。 她也不急,抖着腿玩世不恭地坐在一旁的桌案上,等那皇帝荒唐够了,大约也就想起她了。 过了许久,一曲醉生梦死的曲子过后,殷昼才懒懒支起了身子,眸子轻眯着,带着还未回过神儿的颓废,“这位就是大夏国九千岁?如此美人儿,怎的偏生是个阉人。” “本督与皇上,恰恰有同样的感叹。”,施醉卿突地凑近殷昼身前,手指轻佻,在殷昼雪白的胸膛勾了一下,“啧啧,手感真好,如此凝脂玉露,怎的偏生的男人。” 殷昼一愣,怎么都没料到施醉卿竟敢当众调戏他,半晌后他轻狂地笑了一声,“督主果真是真性情。” 施醉卿的目光意犹未尽在殷昼的胸口游移来游移去,真有点心痒痒。 殷昼揽着一旁的舞姬,边调笑边道:“听说王兄有幸认了大夏国九千岁为义父,朕一直只当是传闻,今日见了督主,不如请督主证实证实。” 殷昼斜过来的目光,让施醉卿想到一个词——媚态横生。 就他这模样,诱~惑青芮夫人跟他乱~伦绰绰有余了,他又何必去抢? 施醉卿一脸的无奈,“当日信安王叩了茶杯拜本督为父,本督欣然受了,可今日与信安王父子团聚,信安王却……唉,便权当本督是是认了一个不肖子孙……” 殷齐康脸色难看。 殷昼笑了笑,倒是没想到施醉卿真当着他的面儿甩信安王面子,更是不给他这个皇帝一点面子。 试问,信安王要是叫她一声爹,他殷昼又该叫她什么? “当日在玄武行宫见了贵国清越公主一曲水雕百花凤舞,惊天夺人,但本督一直觉得,清越公主,定不是将这水雕百花凤舞跳到极致之人。”,施醉卿话说到这儿,眸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怎么不见青芮夫人?” 殷昼脸色微微一变,琥珀樽抵在红唇上,眸中有一丝杀机。 他比谁都清楚,这扶南国能将水雕百花凤舞跳到极致之人,只有一个。 青芮。 清越公主本是信安王殷齐康的嫡女,当初为了进献给寂璟敖,信安王才将这嫡女过继给皇帝殷昼,封为清越公主,而清越公主的水雕百花凤舞,还是青芮教的。 施醉卿在此时提到青芮,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 殷昼心中沉了沉。 施醉卿看他神色,只觉得这个男人高深莫测,除了荒淫一些,实在看不出哪里像一个昏君。 此时,一名宫女突慌慌张张地跑上殿来,“陛下,不好了,青芮夫人……” 殷昼的神色微僵,显得几分冷漠,冷冷问那宫女,“怎么,死了还是跑了?” “方才青芮夫人突然晕倒,太医把脉,说夫人……”,小宫女迟迟疑疑,愣是不敢开口,殷昼冷声道:“过来。” 那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立到了皇帝身前,弯腰,皇帝附耳过去,听了小宫女的话,神色精彩之极——至少,从施醉卿的角度来看,皇帝的神色的确是很精彩。 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后来的惊喜,然后是愣神儿,再然后,又是点点悲伤和怔忡…… 殷昼起身,动作太大挥翻了案几,他留下一句:“送督主出宫。”,便快步离去,那背影,竟显得有几分狼狈。 施醉卿托着下巴,突自笑了一声,“怀孕了,这下可好玩儿了……” …… 殷昼站在殿门前,几番踌躇,终于抬脚走进了殿内,坐在床榻上发呆的角色女子望见他的身影,冷冷笑,“殷昼,你满意了?” 殷昼的脚步僵在原地,脚下沉重得让他再也提不起力气,他挥退了殿中所有的宫女太监,看了青芮许久。 青芮死死的咬着牙,将唇瓣咬出了血,她不明白,当初分明是这个男人将她送走,当初分明是他迫不及待地将她送给自己的亲哥哥,当初分明是他,大肆操办了她和阿骨耶的婚礼,让她成为安达族的首领夫人,为什么时隔三年之后,却又不惜惹怒阿骨耶,将她抢了回来。 “朕满意什么?”,殷昼无所谓一笑,他往前走了几步,青芮嗅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和胭脂味,心里恶心的想吐,“殷昼,你滚开——” 她跟赶瘟神一样,用力地驱赶他。 殷昼神色间不易察觉的受伤,他坐在床畔压住她的双手,那般用力,青芮的眼眶里含着犀利的泪水,“殷昼,你以为我会替你生孩子?你做梦,我绝不会留下这个孩子,我会想法设法的弄死他——” 殷昼目眦欲裂,那风流多姿的美目显得几分狰狞,“想要给朕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朕不差你一个——” 青芮停下挣扎,惨惨的抽笑几声,“那就给我一碗打胎药。” 殷昼沉默着,那沉默似有千柄万柄的刀要刺死青芮,他突地拂袖而起,“来人,拿药来——” 一个宫女垂着头嬷嬷将药端了上来,然后退下。 青芮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先一步夺过,她当着殷昼的面,毫不犹豫地仰头。 殷昼拳头握紧,骨节处的皮肤似要被坚硬的骨节刺穿,他突然挥臂,打翻了青芮手中的碗。 青芮看着似一头狮子般让人恐慌的殷昼,殷昼一字一句道:“孩子,留着。” !! 420.第420章 青芮一阵恐慌,一步一步后退,“你休想,我是阿骨耶的妻子,你抢了自己亲哥哥的妻子,还要我为你生下孩子,你就不怕你和孩子千夫所指吗?” “朕怕什么?”,殷昼一声狂笑,“你别忘了,朕的母亲,也曾是安达族的首领夫人,她是朕的父皇从安达族抢来的,扶南国皇室,不就是喜欢抢安达族的女人?” “你这个疯子——”,青芮歇斯底里的吼,此刻的殷昼怪异的让她想逃开。 殷昼捉住了青芮的手腕,笑,“青芮,我早就疯了,所以,不要惹怒一个疯子。” 他冷冷的威胁,“孩子要是没了,我就送阿骨耶下地狱,让他给我的孩子陪葬。” “殷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青芮疯狂地捶打着他,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殷昼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听着她仇恨的咆哮,眉色染上了沉重的霜气。 青芮,我只想要一个孩子而已。 你和我的孩子。 “青芮,生下他。”,这个孩子,他唯一的孩子,他必须要。 “不。”,青芮死死的抓着他的后背,似要撕裂他,她的目光里是仇恨的光芒,“殷昼,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她的姐姐,青漱,苗地酋长的女儿。 ——殷昼的皇后,一个笑起来能令人感觉到暖意的女子,她曾经那么爱殷昼,可最终却被殷昼的无情害死。 她记得姐姐十月怀胎临盆的那一日,因为难产,孩子迟迟生不出来,产房里姐姐的惨叫声中,一直夹杂着皇上两个字。 她一直在等殷昼,等殷昼来看她一眼。 可直到她带着肚子里的胎儿死去,殷昼也没有出现。 那一晚,他在一个嫔妃的床上奋战到天明,青芮亲自去求他,在他的殿外跪了整整一夜,听了他和别的嫔妃恩爱了整整一夜的声音,直到第二日传来姐姐殡天的消息。 一尸两命。 她才终于知道,这个男人有多风流,就有多无情。 无情到连他的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能视而不见。 青芮一直相信,如果那时殷昼能出现,姐姐一定能撑下去,孩子也一定不会有事。 殷昼,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暴君。 “殷昼,我不会像我姐姐一样,成为你金阙里的牺牲品。”,她似自言自语警告自己,千万别在沉迷在殷昼的温柔乡里。 “别跟朕提那个女人,朕能让她以皇后的身份入土皇陵,已是对她最大的恩赐——”,殷昼突然勃然大怒,将青芮推倒在床上。 青芮笑,“我是不是戳到了你的痛处了?所以你恼羞成怒?殷昼,你也觉得是你对不起我姐姐,不是吗?” 殷昼愤怒得想上前掐死青芮,“闭嘴,青芮,你闭嘴——” “我偏不……怎么,做了不敢承认了?殷昼你什么时候这么孬种了?” 他们姐妹两,为什么都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那个贱女人,那个孽种……你不许再提——”,殷昼失控地抓着青芮的肩胛骨,那般用力,仿若血海深仇。 “那是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不是贱女人,不是孽种——”,青芮怒不可遏地反驳。 殷昼目露猩红的血光,渗人可怕,“那个贱女人,活着束缚我,死了也束缚我一辈子,我恨不得喝她的血啃她的肉,将她挫骨扬灰——” “啪——”,青芮用力甩了他一巴掌,“你要发疯,滚出去发——” 殷昼失控的模样,让她也觉得不安和害怕。 殷昼逐渐恢复正常,突然惊觉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心中一沉,他喘气急促,许久才镇定下来。 殷昼在青芮面前慢慢的蹲下,抱着青芮的双腿,将脸埋入她的膝盖,“青芮,我求你,生下这个孩子,只要孩子一生下来,我放你回阿骨耶的身边。” 青芮一怔,她听到,殷昼,哭了…… …… 施醉卿离开扶南国皇宫,抬眼便见立在那宫墙下的男子,她几步走了过去,“储慎安,我倒是不知道,你交友甚广啊,连扶南国皇帝也看你薄面。” “你不就是想看扶南国皇帝?”,储慎安;冷冷的瞟了一眼,施醉卿咳嗽了一声,“你可真冤枉我了,我这是被劫持去的,你又不是没看见。” 储慎安不搭理她,施醉卿自那夜在苗疆看见殷昼,便一直觉得殷昼此人绝非外界传闻的那般,所以才起了亲自去会会此人的心思,当然,这其中不免有几分心思,是冲着殷昼的美色去的。 施醉卿暗忖,殷昼今日虽让她看了这一出荒唐的戏,但到最后宫女来禀报青芮夫人的事时,他到底没忍住,破功了。 其人不可小觑。 “储慎安,你对殷昼此人了解多少?”,施醉卿边走边问储慎安,储慎安方才在扶南皇宫暗处,亲眼看见施醉卿对殷昼轻薄的一幕,哪里有心思去搭理施醉卿,直接从怀里取了一卷卷宗出来,扔给施醉卿,“这是刚从九宫局调出来的,殷昼的生平。” “人都没死,什么生平?” 施醉卿简短回了一句:“快了。” 什么快了?殷昼快死了? 施醉卿挑了挑眉,缓缓翻开了卷宗…… 半晌后,施醉卿合上卷宗,缓缓摇头笑了一声,“看来是我太杞人忧天了,殷昼眼中只有一个女人,哪里容得下什么江山……” 如此,也就抛开他故作昏庸、另图大事的野心,倒让人放心不少。 “今日倒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儿。”,施醉卿顿了顿,蹙眉道:“方才在扶南国皇宫,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什么声音?” “经声。”,施醉卿斩钉截铁。 储慎安抬起的脚微微沉了一下,倒是没再开口说话,施醉卿估摸着,只怕储慎安不仅听到了,还看到了。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荒野,四顾无人,而前面不远处,就是罗照的吊脚楼。 “轰轰轰——”,接连几声地雷般的轰炸声骤然在施醉卿身边响起,伴随着能令人皮开肉绽的火花迸裂,储慎安拉着施醉卿急速后退。 !! 421.第421章 合谋 施醉卿站定了身子,淡定地伸手将腰际的几点火星子抖开,随后才抬眼去看四周。 此刻四周站满了举着飞火流星炮的官兵,而殷齐康带着满脸的笑意站在高处,道:“施醉卿,这一次,本王看你如何逃,哈哈。” 这四面包围,施醉卿就算长了翅膀,也逃不了。 施醉卿翻了个白眼,这个时代离洋枪大炮还远得很,所谓飞火流星炮,不过就是将战场上最常见的抛石机稍作修改,将那石头换成了简易的炮火,那炮火又是经过烟花改造而成,一燃就炸,响声又脆,但威力一般,尤其是对施醉卿这样见过各式现代核弹武器的杀手而言,这飞火流星炮更算不得什么,至多就是换几身儿装备的事儿。 施醉卿正轻视间,耳根子陡然抖了抖,那远处踏碎山河而来的万马齐喑就如同响在她的耳根子上,她这才刚做出反映,殷齐康便正好下令万炮齐发。 “轰轰轰……” “轰轰轰……” 熊熊炮火在草地上燃起了炙热的旺火,除了那肆意跳跃的火舌,早已看不见储慎安与施醉卿的身影,殷齐康哈哈大笑,“哈哈,大夏国的一等权臣死在本王的手里,本王这可是名垂千古的功勋,哈哈……” “你说什么?” 一声阴鸷得如同来自寒潭地狱的声音突兀响起,这一刻,连那兹兹燃烧的火舌都算不得什么恐惧,更恐惧的,是这一句话。 殷齐康看着不知何时将此地包围得水泄不通的精壮人马,下意识地觉得恐惧,尤其当看到立于最前方的马背上,那目光渗人的男人时,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苍秦王……” 寂璟敖嘴里轻轻泄出一声似狼嚎般的叫声,那叫声像清风,微不可闻,无人听见,然而却在他阖上嘴的刹那,一匹眼光泛绿的狼野狼突地从草丛里窜出来,凶狠无比,将殷齐康狠狠的扑倒在地上,那野狼牙齿锐利如钢刀,扯着殷齐康的脖子,狠狠的拧了拧— …… 殷齐康的部下惊惶地四处逃窜,没有人去再去顾忌他入了狼口的尸体。 寂璟敖看着满目的烈火,冷冷一笑,他捏着缰绳,像掐住了施醉卿的脖子,一会松一会紧,“施醉卿,你溜得倒是够快。” 他话落,那烈火中逐渐清晰地显出一个挺拔的人影来,那人紫柄的柳叶飞刀在火光中折射出慑人的光芒,他从烈火中走出来,却连衣角都没烧着,这一幕让寂璟敖身后的众人,咋舌不已。 寂璟敖暗叹,火麒麟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储慎安抖了抖蓝袍,看了寂璟敖一眼,寂璟敖似听到他不屑地轻笑了一声,那一声轻笑,倒像是在嘲笑寂璟敖:看见没,施醉卿宁愿在火里粉身碎骨,也不愿意见你。 寂璟敖脸色铁青,想到施醉卿躲着他,却跟储慎安在这里生死相依,心里怄得不行,有些沉不住气,突然跟储慎安动起手来。 两人都是高手,各有长短,这番一交手,自是难分难解。 而另一处,吊脚楼前,歌望舒望着被烈火包围的吊脚楼,失控地大哭,“我娘还在里面……” 罗照站在一旁,半晌没有动,今日他有事外出,并不在吊脚楼内,谁曾想一回来,就看见被大火围困的屋舍。 一旁的婢子死死的拉住歌望舒,不让她冲进去,歌望舒已哭的没有力气,蹲在地上恨恨道:“要让我知道谁飞出的这火苗子,我灭他全家——” 正说完,一股强风突地朝她驶来,罗照耳聪,最先反应过来,运力接住那从火中被扔出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张床,而床上,正躺着歌望舒不省人事的娘。 连人带床,她娘没离开寒玉床,自然是没事。 歌望舒四周张望,正见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从火海里逃出去,那身影逃的那叫一个快,略显狼狈,跟逃命似得。 歌望舒怔了怔,“施醉卿……?” 歌望舒抬眼,往另一处一望,又看见两个男人在那火舌上,正激烈的厮杀,两人边打,那目光也不忘去看那逃离的背影,尤其那黑衣男人的视线,几乎是如狼似虎…… 歌望舒总算知道,施醉卿为什么这么狼狈了。 原来她也会有克星,呵…… …… 大夏,仁寿宫。 温离颜身着隆重的华袍,妆容精致绝伦,只对着上座的公孙太后微微点了一个头,“见过太皇太后。” 祭司位高,是不需向除了皇帝以外的任何人行礼的。 公孙太后眉目温和地打量了温离颜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短短几日,你这气势,越发的不一般了。” 温离颜谦谦笑了笑,公孙太后已起身拉着她,共同坐到了上位,道:“府邸可住的习惯?” 公孙太后这话,显然是话中话。 祭司府邸施醉卿施醉卿命人主修的,她自然是在问,府邸有没有问题。 温离颜答:“府中一切安好,太皇太后费心了。” “那便好。”,公孙太后轻拍着她的手背,“哀家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这姑娘前途不可限量,你倒是没让哀家失望,有今日这一番作为,但哀家希望,你能走的更远、更长。” “太后对离颜的期望和栽培,离颜谨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 公孙太后叹了一口气,“我大夏国几百年的根基,一直得天庇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近几十年来,阉党之患却愈演愈烈,将我大夏国本乱得不成章法,哀家虽身在后宫,却也痛心疾首,感慨时不济我,如今总算老天开眼,赐给大夏国一位祥瑞的大祭司,哀家这到了九泉之下,总算有脸去见我大夏国的众位先祖了……” 温离颜抬起眼看公孙太后,那目光中有着深沉晦涩的光芒,她知道,公孙太后在试探她。 她如今刚刚登上大祭司的位置,一无所有,若不找个依附,势必难以坐稳,而公孙太后今日这番试探,她若是表现出一点的左右摇摆或是不配合,公孙家也绝对有能力让她这大祭司,从高台上彻底的摔下去。 所以,她需要给公孙太后吃一剂定心丸。 !! 422.第422章 “太皇太后,离颜既是得天眷顾荣胜大祭司之职,便有惩奸除恶、力保我怕大夏国根基是离颜义不容辞的责任,阉党之祸,即便太皇太后不提,离颜在有生之年,也定要将阉党清除干净。” 公孙太后欣慰不已,连连点头,“现在施醉卿那阉人不知何故离开了大都城,哀家看,这倒正是一个好机会……” “太皇太后。”,温离颜沉静地出声打乱她,“离颜觉得,时机还未到。” “时机还未到?” 温离颜起身,缓步分析道:“施醉卿的势力从苏直在世时就已开始培植,整整四十多年,早已渗入到大夏国的角角落落,根深蒂固,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拔除的?更何况,大祭司一职,已几十年来无人胜任,在大夏子民心中的神圣早已淡去,离颜并无任何建树,如何能跟势力庞大的施醉卿斗?” “那依你的意思是?” 温离颜微微沉默,突地看了殿中的汪贵和觅儿一眼,公孙太后凝了凝眉,对两人挥手,“你们都出去。” 两人识趣地往殿外退去,觅儿走过温离颜身边时,轻勾了勾嘴角,用自己两人才能听到的腔调,哼着吐了一句:“小贱人。” 温离颜神色不改,那眸中的杀意也相当的晦暗,极难察觉。 殿中的人已清尽,公孙太后这才道:“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有什么话,便尽管说吧,不必对哀家有什么隐瞒。” “离颜知道,七日后将会有这一场大雨,这场大雨将会洗劫大都城南面的山体,而那南山之下,有一百三十户人家,统共五百多人。” 公孙太后神色深沉,不管温离颜是如何提前得知这个天象的,但只要这个消息准确,也倒是个可以利用的,“那哀家,是否现在就让人去南山之下准备?” “太后,出事之后再去救人,难不成是在印证离颜是不祥之兆?” “那难不成要提前告知那些人家?” “那也不成。”,温离颜谨慎说道:“若是没有牺牲、没有人命和鲜血,这些愚民又怎知大祭司的重要性?依离颜看来,便先派人去南山传话,让他们搬离南山,他们走不走,那是他们的事,若有人因为不听大祭司之言而命丧于此,那也是教训,与朝廷无关。” “如果提前告知他们,他们怎可能不走?”,尤其还是大祭司的话,到底还是有些威望的。 温离颜深思一笑,道:“太后总有办法让些人留在那儿吧?? 公孙太后心领神会,大祭司之所以有如此高的声望,不就是因其有普救万民的能力吗?她若能预先知,将这五百人救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自然不一般,在朝中也就顺理成章有了威望,到时候施醉卿要对她下手,还得先看看民意如何。 公孙太后恍然大悟,有些事不需要做到极致,留一半、做一半,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显然,温离颜小小年纪,将这份火候倒是掌控得极好,“好,你果然是为哀家解了难题,哀家这就让人去安排。” 两人一拍即合,目的达成,温离颜便告辞了。 觅儿对着温离颜的背影踢了一脚,轻撇着嘴角道:“太后娘娘就如此信任她?觅儿看她,可是条咬人的狗,要是哪一天反咬太后一口,太后可就得不偿失了。” 太后听着觅儿那不满的口气,笑了起来,“咬人的狗才是好狗,她若是聪明,就该知道哀家是不是她能咬的人。” 自然,温离颜咬死了施醉卿,那也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汪贵在一旁笑眯眯的拍马屁,“主子手段高明,温离颜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哪里翻得出主子您的手掌心。 公孙太后虽然受用,但也知道,温离颜怎么可能会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 今日这一番话,足够让公孙太后对她重视。 觅儿心中暗暗哼了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温离颜那种女人,也就只有往这老妖婆这里凑,才能讨到好脸色。 看她那巴结得样儿,可比施醉卿差远了,就这样也想跟施醉卿斗? “太皇太后,觅儿有一事,想请太皇太后答应。”,觅儿转瞬就换了一张乖巧讨喜的脸蹭到了公孙太后跟前,公孙太后懒懒舒了舒身子,“说罢,你又是打了什么主意?” 觅儿一口说完,“觅儿想去扶南。” 公孙太后睁开微阖的眼,觅儿看着她眸中的精明,只想到了四个字——老奸巨猾。 “你想去扶南国?为什么?” “觅儿从一个江湖朋友那里得知,施醉卿和苍秦王两人,此刻就身在扶南国,而扶南国和安达族关系恶化,两军交战,两人此刻出现在那,必定有所图谋,不如让觅儿前去,仔细打探打探,好让太皇太后知根知底,及早应对。” “你?”,公孙太后摇着头笑了一声,手指在觅儿的额上一点,“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若是去了那险恶之地,伤了残了,心疼得岂非是哀家。” 觅儿咯咯笑着,“太后别忘了,觅儿可是有武艺在身。”,觅儿见公孙太后怀疑不减,加大了火候,神色愤恨,“施醉卿灭我季家满门,这个仇觅儿时时刻刻记在心里,若是有机会,觅儿定不会让她活着回到大都城,为祸大夏子民。” 公孙太后思量了许久,权衡之下,总算是点了头,“好,你去吧……不过,千万要小心行事。” “太后放心,觅儿定不会让太后失望。”,觅儿低眉顺眼,但那垂下的眉眼中,却是阴冷的煞意。 老妖婆,比起施醉卿,我现在更想弄死你。 …… 施醉卿蹲在溪边,捧水洗了把脸。 水面清澈见底,荡漾着微微的涟漪,将那倒映在水底的两只影子荡得摇摇晃晃。 没错,不是一只,是两只。 施醉卿轻甩了水里的影子一眼,阴魂不散。 觅儿笑嘻嘻地凑到了施醉卿跟前,那身儿华贵的嫩青色的长衫鲜艳似初春刚打开花骨朵的苞子,“督主,觅儿千里跟随,来伺候你老人家了。” !! 423.第423章 刻骨铭心 施醉卿冷眼看着觅儿,这小子的目标不是转到公孙老太婆身上去了? “督主,你就别心心念念着寂璟敖那男人了,他哪比得上觅儿好啊,至少觅儿才不会眼瞎看上那小贱人……”,觅儿舔着一张脸,蹲在施醉卿身边,恶心兮兮地捧着脸颊一脸崇拜道:“督主,让觅儿照顾你吧。” 施醉卿面不改色,看着觅儿假模假样地表示忠心,道:“照顾?把本督照顾到棺材里去?” “怎么会,觅儿对督主的忠心那可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施醉卿猛然俯下脸,竖着食指贴在觅儿的粉唇上,“嘘。” 她笑容甜美,眼睛弯起来,倒似一弯清月那般洁净,但那嘴里,吐出的却是杀气腾腾的话,“滚,别招我心烦。” “好,那觅儿滚了。”,觅儿扭扭捏捏地站起来,跟受欺负的小媳妇似得,施醉卿看他一眼,还真以为他会乖乖滚,谁承想那小子半点犹豫也没有,一个纵身跳到了水里。 “哗——”,那激起的水花堪比瓢泼大雨,将施醉卿从头到尾淋了个彻底。 初春的谁透着薄凉的冷意,水珠贴在肌肤上润润的冰凉,施醉卿都觉得有些冷,觅儿却在水里跟撒欢狗似得滚的惬意的很,眉目掩不住的恶作剧得逞的笑意,“督主,觅儿滚的还和你心意吗?” 施醉卿看着他强忍住的哆嗦,阴沉着脸,掌心很重很重,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袖角,那力道,俨然是要拍死觅儿的趋势,她睁着一双美目阴森森地看着觅儿,“你长了狗胆儿了?” 觅儿缩了缩脖子,嘻嘻笑着:“督主,这你可不能怪我,我这不是不想招你心烦嘛……” “为你心烦,我还嫌浪费心情。”,施醉卿起身,抖了抖衣衫的水,“哪儿来的滚哪去。” 觅儿扑腾着上岸,一把抱住施醉卿的大腿,仰着一张被冻得苍白的小脸看着施醉卿,“督主……” “放手。” “不放。” “是不是想让本督一巴掌拍死你?”,施醉卿举起掌心,觅儿吞了吞口水,力道微微松了一下,又立刻抱紧,摇头。 施醉卿那一掌,迟迟落不下去,倒让她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觅儿笑着站起身,“我就知道督主舍不得。” “舍不得?”,施醉卿冷笑一声,拂了拂袖子,跟掸灰尘似得,片刻将觅儿甩出了几丈远。 觅儿哀嚎几声,又立马屁颠屁颠地追着施醉卿的身影…… …… 觅儿弄了身干爽的衣裳推门进来,施醉卿已沐浴完,裹着被褥盘腿坐在床上,那被褥微微下滑,露出莹白如玉的脖子和半截肩膀。 觅儿眸光有意无意地往施醉卿的胸口盯了几眼,笑得跟老鸨似得去扯施醉卿的被褥,“督主,觅儿伺候你更衣。” 施醉卿冷飕飕的视线盯着他,“你这双小手不想要了?” 觅儿忙缩回了手指,施醉卿冷声道:“出去。” 觅儿这会儿倒是没跟施醉卿耍嘴皮子,乖乖地往门外走。 觅儿走到了门沿,回了一下头,正见施醉卿将那双修长的****从被褥中伸出来,用脚尖在勾桌上的衣裳。 觅儿微微咬了咬唇,心里突的有几分不忍,“督主……” “你还有事?” “没、没事……”,施醉卿的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冷傲而不可一世,藏着目空一切的傲骨和自信,就如同那人所说,施醉卿太相信自己了,越是危险的事,她便越是喜欢挑战,所以,这也是她致命的一个弱点…… “这几日扶南国和安达族夜以继日的打,督主晚上还是不要出门,免得伤着……” 施醉卿诧异地看了觅儿一眼,觅儿却慌慌张张地拉上门,逃也似的离开。 施醉卿微微垂眉,手指将那衣衫勾起,神色深沉,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夜晚失去了烛光的映照,黑的纯粹,远处的战场上却是硝烟弥漫,烽火鼓擂。 有时候战争和和平,紧紧是一墙之隔。 战场上的火光窜起,偶尔将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照出一片颓靡的璀璨来,施醉卿双臂环胸立在床旁,正准备灭灯睡觉,却陡然见亮光一闪,那街道的尽头,一个人影行色匆匆的走来。 那人,即便是放在人群中也是异常扎眼的生物,更何况此刻孤身出现在苗疆的街道上。 “殷昼……?”,施醉卿眉头一闪,闭上窗户,推门离开了屋内。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如同鬼魅般飞驰在夜色里,殷昼的速度不紧不慢,他的红衣在夜色里划下惊鸿的一道虹湾,施醉卿追踪着那靡靡红色,自然很容易找到人。 两人在一处荒院同时停下。 殷昼转身,施醉卿的脚步刚刚落定,施醉卿微微一笑,“真巧,陛下也出来赏月?” 殷昼勾起了嘴角,阴森而狠毒,“今夜的月,定让督主痛并快乐着。” 他说完,陡然出手,这样的身手,因为太快,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反而显得诡谲阴森。 施醉卿立刻运力往后退,退到了一处,后背之上突地贴上一掌,让施醉卿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殷昼的掌风已重重的朝她压来,然而,在掌风落下的刹那,他手腕一转,手指突地抓住施醉卿的手臂,用力。 疼痛从四肢百骸共同响起,那人的手指跟刀勾一般,在她的右臂之上,勾出一个月牙形状的黑窟窿。 那不是血窟窿,而是……鬼窟窿…… 鬼能禁术。 施醉卿满头大汗,死死咬着牙,将所有的痛苦吞到了最将肚子里,“是你……” 殷昼收回了手,身后的人也收了掌,失去支撑的施醉卿,颓然倒地,她撑着身体,单膝跪在地上,不至于让自己在敌人面前如此的狼狈。 殷昼狰狞的狂笑无孔不入,将夜色里的每一丝空气都变得压抑和紧张,“施醉卿,这个教训,如何?” 施醉卿看也不看殷昼,只是微微扭了扭了头,勾起一个笑容,看着身后嫩青色衣衫的人,一字一句道:“刻骨铭心。” !! 424.第424章 死到临头 觅儿的身体晃了晃,踉跄地后退几步,满头虚汗,施醉卿笑,“伤的是本督,你怕什么?” 觅儿身子颤抖,不敢看施醉卿。 就因为伤的是施醉卿,他才怕,怕得灵魂都跟着颤抖。 “觅儿,你还真是没让本督失望。” 在她总以为那小子开始收敛的时候,出其不意的给她致命性的一击,她几乎都快为这小子变脸的速度拍手称快。 殷昼再次举起了掌心,这一次,他是带着欣赏的笑意将掌心慢慢的压下,直抵施醉卿的天灵盖。 觅儿心里在发抖,他突然上前,捉住殷昼的手腕,“你说过不会杀她的……” 殷昼眯起了眼,那亦正亦邪的眸子看的觅儿更加的颤抖不已,殷昼阴冷道:“觅儿,你竟然也会背叛我?” “我没有……”,觅儿小声的辩驳,声音苦涩而悲哀,“我把自己的命都拱手送给你,拿什么背叛你?” 他拉着殷昼的手,小心翼翼,卑微而祈求,“她已经被你重伤,你的目的达到了,寂璟敖定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殷昼眉头凛冽,如同刀锋,他冷哼了一声,拉开了觅儿,在觅儿松了一口气的瞬间,他猛然一掌劈向了施醉卿—— 施醉卿垂下的眉眼,陡然射出寒芒万丈,折扇似飞天而来的羽翼,在殷昼出掌的刹那,施醉卿飞身后退,而折扇同时在殷昼的背上划开了血盆大口。 殷昼神色痛苦,急急后退数步。 施醉卿森然一笑,“鬼能禁术能耐再大,可你终究不过是**凡胎。” 只要是凡夫俗子,就总会受伤的。 而且,她这一击,又是重伤又是剧毒的,足够殷昼痛苦好一段时间了。 “这是一半的利息,剩下的,来日我施醉卿必找你讨。”,施醉卿冷哼一声,捂着右臂飞身离开。 殷昼没有去追,只是挂着阴森的笑容,看着施醉卿消失。 殷昼那张脸,挂上慵懒的、轻佻的笑意,有勾魂摄魄的美,但出现这样诡谲的笑容,让人骨子里跟着发毛。 觅儿见施醉卿逃离,不知为何,轻微的松了一口气 …… “王爷,苗疆境内臣下都已搜了几遍,并未有督主的消息,督主会不会……已离开苗疆了?” 寂璟敖捏碎了杯子,灯光下他神色森森,半晌才道,“不必找了,先让她逍遥着。” 施醉卿就是存了心的想折腾他,不让她如意,往后也定是要想方设法整死他。 寂璟敖轻叹了一口气,再捏了一只杯子,倒满酒。 寂璟敖的酒杯离唇只有一指之遥时,寇准正待退下,却陡然听身后一声掷地有声的烈响,他回头,只见寂璟敖神色痛苦地趴在桌上。 “王爷。”,寇准大惊,上前。 “卿卿……”,寂璟敖咬牙站起身,推开寇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歌望舒熄了灯。 “哐当——”,窗户被撞开,旋即又合上,歌望舒解下腰间的踏雪美人鞭,一鞭子朝黑暗中的一个人影挥去。 “唔。”,一声闷响,那瘫坐在椅子里的人影被击中,陡然倒了下去,歌望舒谨慎地掌了灯,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一团蜷缩的人影。 那人手掌撑着地面,缓缓抬起头看歌望舒。 歌望舒对上那双灯光下那双美奂绝伦的眸子,也惊了一惊,“施醉卿……?” 施醉卿支着额,冷汗涔涔。 歌望舒起先还有几分戒备,围着施醉卿转了几圈,见施醉卿那气息不稳的模样,似受了重伤,得意地轻笑起来,“施醉卿,现在可真是个杀人的好时机。” 施醉卿撑起身子,再次瘫坐在椅子里,虚弱地朝着歌望舒笑。 被歌望舒一鞭子挥中的肩膀有些灼热的疼,她脸上全无血色,白得似一张纸,一笑,便有无力的苍白感。 歌望舒不可思议地啧了几声,看施醉卿那模样,俨然就是快断气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那你要我哭吗?”,施醉卿眸光迷离,不知想到了什么,将头仰起,靠在椅背,轻轻闭着眼,似有若无道了一声,“我也想哭……” 可惜,欲哭无泪。 殷昼对她下手,她倒只是有些吃惊而已,可觅儿…… 施醉卿捂着心口的位置,扪心自问,是不是她施醉卿每一次掏心掏肺的对人好,最终都只能得到这种下场? 施醉卿自嘲地笑了一声,这也是活该,她自找的而已。 歌望舒举着鞭子在手心掂了掂,“施醉卿,你将我算计到湛南风的床上,我还瞅着没机会找你算账呢,你今日自个儿送上来,可别怪我歌望舒下手不留情面。” 她先前稀里糊涂的,可回过神仔细一想那日施醉卿的种种反常,就知定是被施醉卿算计了。 施醉卿呼了一口气道,“你一直想睡了湛南风,我这不是让你得偿所愿吗,你还不满意了?难道湛南风寡人有疾,满足不了你?” “你放屁——”,歌望舒这话接的顺溜,一说完就忍不住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这不是间接的承认她很满意湛南风的服务么? 索性施醉卿这会儿自顾不暇,浑身都难受的紧,哪里去注意歌望舒话里的露缝。 反而是歌望舒,想起了湛南风,心头就有一千根刺在戳,她一鞭子狠狠的挥在地上,“施醉卿,你是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求人两个人怎么写是吧?” “不知道。”,施醉卿似累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歪着头瘫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歌望舒也知道,指望着施醉卿这不可一世的阉人求她,只怕死了都等不到。 她和施醉卿以往的恩怨如何先且不说,但施醉卿救了她娘,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歌望舒虽不是什么正义之辈,但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要是真对施醉卿见死不救,她心里也梗着难受。 歌望舒扁了扁嘴,放下鞭子,去查看施醉卿的伤口。 施醉卿也不动。 歌望舒轻轻拿开她捂着右臂的左手,将右袖往上捋起,没看见血迹,更没看见伤口,但见施醉卿所有的痛苦似都集中在这条右臂上,她索性从肩膀处,将施醉卿的手臂衣裳全部撕下。 !! 425.第425章 “这……”,歌望舒瞪大眼看着她右臂上的黑窟窿,手微微一抖,难以置信,“这是什么?” 施醉卿皱着眉头,轻轻的嘤~咛了一声。 歌望舒看着那月牙形的黑窟窿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不断扩大,更加心惊和诧异,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诡异的…… 真像是被鬼咬了一口。 歌望舒震惊过后,看着施醉卿道:“施醉卿,我可救不了你。” 施醉卿又嗯了一声,似在回答歌望舒。 歌望舒没办法,看着施醉卿全身的血色都在散尽,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闷闷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眼前的这位,是大夏国最年轻的当权者、摄政王大臣,权掌一国生死、翻云覆雨、睥睨天下芸芸众生,曾极尽卑微,曾受尽屈辱,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爬到了风光无限的位置,站在万万人的头上,张狂而笑。 可今天,她却带着这一身诡异的伤出现在她面前,歌望舒知道,施醉卿若非对她有一丝的信任,即便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找她,更何况,她还有寂璟敖——那个为她红颜一笑便能倾尽三军之人,她又怎么算得上走投无路? “施醉卿,我让人去找寂璟敖,听闻他神通广大,想必……定有办法救你吧……”,歌望舒不确定地道。 “不许去。”,施醉卿听到这句,皱起了眉头,吐出的话多了几丝强硬,将那骨子里的嚣张和傲气显露无疑。 “为什么,你们不是奸~夫淫~妇?你要死了,总得让他来给你收尸吧。” “看见他,心烦。”,施醉卿艰难地将扭了一下头,不耐烦地道。 歌望舒绞尽脑汁也不能理解施醉卿所谓的心烦,女人不都是最感性的吗?尤其到了生死关头,大概每个女人都想死在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怀里,可施醉卿这样子,倒是恨不得寂璟敖永远别知道她受了伤。 “施醉卿,我又不能救你,你总不能在这儿死了吧?”,歌望舒束手无策,神色也焦灼起来,“你死了寂璟敖还不以为是我杀了你啊?” 不过将她劫持到了苗疆,寂璟敖就差点灭了她的漪兰灵犀宫,这要是染上施醉卿的命,她十条命都不够寂璟敖砍。 “死不了。”,那人还企图利用他达到自己的野心,怎么会轻易的让她死了?即便她今日在这里等死,也会有人上门求着来救她。 施醉卿勉强打起精神,“给我倒杯水。” 歌望舒被施醉卿使唤,心里挺不乐意的,但看她那要死不死的模样,估摸着也就伺候这阉人这么一回了,便倒了一杯茶水,不甚温柔地塞给施醉卿,施醉卿喝了水,泛白的唇瓣稍微有了一些血色,却绷得太紧,那血似乎都要滴出来。 歌望舒盯着在施醉卿衣襟上绕来绕去的一只小虫子,微微诧异,“这不是我的……” 她去看施醉卿,只见施醉卿双臂紧闭,跟死人一样僵硬,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歌望舒心里一沉。 “哐——”,这时,大门陡然被人一脚踹开,在寅时迷蒙的白昼中惊醒了梦中人。 歌望舒提着鞭子警觉地转身,还未看清来人,便立马被一道狂力拉着,甩出了门外。 “卿卿……”,这一声温柔而急促的呢喃,抚平了这夜里的皱褶,却又带起了大海里的惊涛骇浪。 歌望舒咬牙起身,又是一道身影狂风般的卷了过来,这次歌望舒有了前车之鉴,立马闪开,免得波及无辜。 储慎安的脚步顿在门前,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在望屋内的那两人。 寂璟敖背脊颤抖,他小心地将施醉卿抱起,放在床榻上,声音微颤,“卿卿……” 寂璟敖的心里,如同有一把剑在反复的旋转,疼的他声嘶力竭,却那般晦涩隐忍,叫不出来、哭不出来。 施醉卿似感觉到了,撑着一丝意志微微睁了睁眼,“寂璟敖……” 寂璟敖将她抱得很紧,听到她细弱蚊呐的声音,陡然松开了她,小心翼翼地问:“疼不疼?” 施醉卿眉头皱得很深,嗓音细细的,似一根弦,若是一个不小心,便那么短了,再也接不上,“有一点……疼……” 他看着她手臂上那一团黑窟窿,越是靠近施醉卿,心里越是疼,连他心里都那么疼,疼得呼吸都显困难,施醉卿的疼,又怎么会是一点? 他无暇去责怪施醉卿、无暇去大骂施醉卿。 他想要为施醉卿运动疗伤,减轻她的痛苦,想逃替施醉卿包扎,让她不至于那么难受。 可那伤,他一眼就看出不寻常,绝非常人之力能为,又怎能以常人之力去相救。 寂璟敖将脸唇压在她的耳边,嗜血狠戾,“卿卿,告诉我,谁伤了你?” 施醉卿咬牙切齿,将那两个字咬的异常清楚,“殷、昼——” 寂璟敖目光有千刀万剐的寒芒,“殷昼……” 施醉卿吐完那两个字,再次晕了过去。 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男人,显得几分手足无措,抱着施醉卿,竟不知如何是好。 歌望舒带着罗照进来,罗照去捉施醉卿的手臂,寂璟敖拦腰抱起施醉卿要离开,冷声道:“滚开。” “放下她。”,罗照也冷冷道:“你若不想她死,就快放下她。” 歌望舒道:“我师父通晓阴阳五行,你与其让施醉卿等死,还不如让我师父看看。” 寂璟敖从这个白绸覆眼的男人身上,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那是一种似地狱又似救赎的气息。 寂璟敖深深地看了罗照一眼,将施醉卿再次放下, 罗照取下白绸,诡异的双瞳盯着施醉卿手臂上的黑窟窿,只微微顿了顿,便将枯木般的手掌覆上那黑窟窿。 有不一般的强大气流在室内温温润润地回旋,施醉卿手臂上的黑窟窿,似一张吃饱喝足的贪婪饕餮之嘴,张张合合的合上,直到恢复白皙的肌肤,不见一点余痕。 在伤口愈合的过程中,施醉卿的的痛苦越来越深,她死死咬着唇,寂璟敖捏着她的下颌,掰开她的牙齿,将自己的手臂递到了施醉卿面前,施醉卿一疼,张口就咬住,屋内满是血腥味。 !! 426.第426章 歌望舒见施醉卿无事,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罗照却走到屋子中央,道:“这伤非利器所伤、非人力所伤,表面虽是愈合了,但内里却是魑魅魍魉肆意,千疮百孔,若不及时找到克制之物,不出五年,定是全身肌骨腐靡,飞灰湮灭。” 寂璟敖高大的身躯一顿,抬头,凛冽地问罗照:“如何克制?” “人终究只是人,半人半鬼、非人非鬼脱离于人道之外,除了神物降之,别无他法。”,罗照缓步,正色道:“上古时期,各部落混战不休,人帝一统天下,寿终正寝之时将天下划分为四方帝国,坐落东西南北,分别交给四个儿子掌管,同时将凤凰弦、楚王鼎、海瀛珠、擎天灯四大上古神器交给四个儿子,让这神器镇守四海洪荒,以保天下昌顺,万民安息,后四大帝国式微,群雄并起,征伐不断,四大神器也在历史洪潮中销声匿迹,逐渐成为史书中难以考证的一个传说。” 罗照的提点自此,寂璟敖心中顿时明了,“找到上古四大神器,就能救她?” 罗照点头,“神器威力无边,凤凰弦消灭生死,颠倒阴阳,海瀛珠能镇鬼魅、守万海昌平,楚王鼎、擎天灯两件神器,都有未知的神力,只要得到四大神器,由天生拥有仙神之力的人启动神器,这伤定不药而愈。” 寂璟敖低低呢喃:“四大神器……” 此时,罗照话锋一转,却又陡然道:“但此刻当务之急,不是寻找四大神器,而是如何抑制这鬼魅在她体内的扩散,不然,两个月一过,她便也是非人非鬼、见不得人的怪物。” “师父,这世上除了神器,还有什么能抵制这厉鬼之力?”,歌望舒好奇问道。 “她是被世上最阴暗的鬼能禁术所伤,自然只能以毒攻毒,去世上最阴暗的角落,找到世上最阴暗的东西相压制。” 寂璟敖缓缓吐出四个字,“幽冥地洞。” 歌望舒一听幽冥地洞四个字,顿觉毛骨悚然,那可是世上所有毒虫猛兽的聚集地,从来只有更毒,没有最毒,从寂璟敖嘴里说出来,就跟家常便饭似得,半点表情也没有。 寂璟敖抚了抚施醉卿的眉头,问道:“幽冥地洞中,什么东西,才算得上最毒?” 罗照摇头,笑了笑,“我从未去过幽冥地洞,又怎知?” 罗照不知,但寂璟敖却知。 他亲自去过幽冥地洞,幽冥地洞中所有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虫猛兽,他都了如指掌,更清楚地知道,那些个虫鸟,与施醉卿今日这伤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又怎能压制施醉卿的伤? 他垂着眉。 这,小明游走到了寂璟敖的手背上,寂璟敖看着那只锲而不舍蠕动着身躯的小蛊虫,猛然将小明捏在手心。 他起身,让寇准带了瑾烟和诺儿进来,交代了一句,随后大步离开。 此时,天已微亮。 储慎安深深看了床榻之上的施醉卿一眼,那柄柳叶飞刀死死握在他的掌中,刀柄将掌心勒出深深的柳叶形状,鲜血淋漓,染红了飞刀,他踩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离开,站在那无人的街道上,如一道闪电般冲了出去。 片刻后,万丈瀑布崖之上,一柄染着血光的柳叶飞刀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气,朝那站在水中的黑斗篷男人螺旋而去。 斗篷男子回身,挥袖后退,从那几十丈的瀑布高崖仰面冲下,那飞刀紧随其后,步步相逼,黑衣男人在落水的刹那,一个旋身绕回了岸上,落在一块巨石上,而那飞刀刺入水中,一声炸响,水柱迸裂,似要撑破苍穹。 “储慎安,你想杀我?” “我说过,不许动她——”,储慎安突地出现在那斗篷男人的背后,满身的杀气,那一向冰冷的眸中出现了猩红的血光。 斗篷男子的后背已被鲜血染湿,却神态自若地笑着,“我这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在她施醉卿的掌控之中。” “她若非故意,你以为你能伤她?”,储慎安冷笑,“你必定已留下破绽在她手中,此事就算我不管,她也定能将你的真面目揪出来。” 斗篷男子虽面不改色,但也心知储慎安所说的是实话,人与人之间一旦近距离交锋,难免会有破绽,他就算做的天衣无缝,也总有疏忽大意的时。 而施醉卿当时近距离地与她交手,只怕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他,实在想不起自己昨夜里,到底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你不过是想利用寂璟敖,找到上古四大神器助你完成黄图霸业。”,这一千年多年来,无数人都在追逐着四大神器,却从来没有人找到,但近月…… 凤凰弦已现身在赤炎大陆,海瀛珠的方位已大概确定,另外两件神器出世是迟早的事,这些,怎能不让这个意图谋夺天下的男人蠢蠢欲动? 黑斗篷毫不回避地承认,“没错,我是在利用寂璟敖,他把施醉卿当自己的命,施醉卿受伤了,他自然要拼了命去救,更何况,不过是找四大神器而已,他既然是天定的乱世王者,四大神器自然不会难倒他,储慎安,天下大乱,黎民水深火热,我做这一切,是造福万民,是拯救苍生的不世之举。” “一个人不人鬼不鬼、不折手段的怪物,谈什么拯救苍生,你不觉得可笑吗?” “储慎安,最可笑的是你才对,几十年来爱着一个画中人,如今日思夜想的画中人终于成了现实,可人家压根没将你放在心上,你看看你守了她二十多年又如何,比不上寂璟敖二十天,你如此自欺欺人,难道不可笑?” “闭嘴——”,储慎安狂怒,再次出手,这一次,没有飞刀,只有冒着粼粼火光的右臂,如同泰山般地压向斗篷男人。 斗篷男人暗暗一惊,飞身去躲,奈何储慎安此次被激怒,出力非同一般,他躲得再快,也无法躲过那天生神力,胸口不可避免地被那火拳罡风击中,顿时口吐鲜血,勉强才能站定。 !! 427.第427章 斗篷男子抹掉了嘴角的血迹,看着因为怒气而内力絮乱的储慎安,“储慎安,你这麒麟臂的威力,比起二十年前,可差远了……我记得那时,你能一臂震碎邙山,可如今竟然连我也伤不了,储慎安,你的气数,怕是也快近了吧……” 储慎安一怔,晨曦落下的荒草倒映在他的眼中,徒留满目的荒凉。 斗篷男子大神狂笑,笑着笑着,陡然感觉到了来自于背后的压力。 那压力将他的黑斗篷鼓起了风,像是要摧碎他,他忙转身,迎面袭来毒辣霸道的风,他下意识地伸出掌心去应对,正对上身后那人猛力的一掌。 “噗——”,黑衣男人被击得撞在坚硬的岩壁上,口吐鲜血。 寂璟敖垂眼看了自己的掌心一眼,那是攻击斗篷男子时留下的。 那男子不会武功,浑身都是鬼煞之气。 寂璟敖冷目如寒渊之刀,精雕细琢的冰碎渣滓,那斗篷男子重伤之下,自知不敌,黑斗篷一抖,瞬间消失了个没影儿。 而储慎安,也同时消失在瀑布之下。 寂璟敖还要前往幽冥地洞,自然无心去应对这些,只是只打了那黑衣男人一掌,到底让他不甘心,来日,定要算完今日的账,否则,如何罢休? …… 早春的太阳含蓄而低沉,只在大地上丢下了点点细碎的光芒,那光芒一闪一闪,似从树叶罅隙见漏下的金珠,点点雨露湿润地挂在枝头,光芒一闪间,光彩四射,如同包裹着雨后的彩虹,绚丽而多姿。 一晃间,已是一个月半。 大地似已从寒冬中抽身,春日的气息显得越发的浓厚,让人喜气洋洋。 扶南国和安达族咯吱休兵,修养一个月后,再次开战,安达族不死不休,不止是为了抢回青芮夫人,更是为了洗掉扶南国历次给安达族的耻辱,重振安达族的威严。 殷昼的态度显得几分无所谓,完全将这一场战争视为儿戏,安达族若有进逼,他心情不好时便令全军出迎,杀得边界上到处血光,他心情好时,便对安达族不予理会,让安达族尽情的打,接连丧失多座城池,惹得朝中大臣纷纷不满,逐渐有推翻殷昼,另立新君的打算,殷昼知道了朝臣的小动作,也不见有任何的动作,整日和美人纵酒嘻戏,更是将那冒天下之大不韪抢来的嫂子冷落在后庭,也不见有多宠幸。 先前那些认为青芮夫人是红颜祸水的,也逐渐将矛头转到了殷昼一人的身上。 君王如此昏聩,即便没有青芮,扶南国又能撑到何时? 十日前,殷昼不知何故,勃然大怒,怒火殃及朝堂后庭,殷昼一连处置了一百多宫人,三位大臣,更是在安达族休养生息之时,一反常态举兵去进攻安达族,双方殊死搏斗,斗的两败俱伤,殷昼亲自上战场,不要领的厮杀,举箭射中安达族首领阿骨耶,安达族鸣金收兵后,扶南国才作罢。 殷昼的怒火从何处而来,旁人自然无法知晓,但那小道消息,自然是有的。 只听说是那青芮夫人被殷昼宠幸,怀有龙嗣,殷昼而立之年,膝下一直无一子半女,自然欣喜若狂,但青芮夫人却觉得这是一个耻辱,想方设法将那孩子弄掉,趁着殷昼不注意,自个儿培养了一只堕胎的蛊虫,将那孩子流掉了。 殷昼这才将怒火波及到安达族…… 瑾烟与诺儿躲在角落里嘴碎,说着这些江山美人的八卦时,施醉卿也只是无意中听了几句。 她昏迷了一个月半,估计这两丫头也没少在她耳边聒噪,她听得都快腻了。 “瑾烟,给我杏仁。”,寂璟敖让人守着这院子,不让她踏出半步,名曰其名是为她身体着想,实则就是圈禁她,她这在无病无痛的,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 瑾烟却一本正经地拒绝地施醉卿,“督主,你此次元气大伤,王爷交代了下来,干果瓜仁,全给你没收了。”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施醉卿脸色不善地看着瑾烟。 瑾烟便噤声了,不听施醉卿的,也不搭理施醉卿,在那屋头晃来晃去,施醉卿又使唤诺儿,“诺儿,你去。” 诺儿还未从红尘山主的死中抽回悲伤,此刻正在发怔,听施醉卿叫她,也没仔细听清楚,浑浑噩噩的就走出去了,过了半晌,又倒了回来,“督主,你让诺儿做什么?” 施醉卿看着这两个闹心的,真想一边一巴掌,将这两人拍飞了,她中气十足地朝诺儿吼了一句,“去给本督拿杏仁——” “哦。”,诺儿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这次回来时,手里总算有了让施醉卿嘴馋的杏仁。 瑾烟瞪了诺儿一眼,正想抽走诺儿手里的杏仁,却见诺儿自顾自地坐到了桌旁,拿着杏仁嗑了起来。 瑾烟看施醉卿那杀人版的阴森神色,暗暗吞了吞口水。 施醉卿阴森森叫了一声,“诺儿……” 诺儿这时倒是说了一句:“督主,王爷都是对你好,你要再不听王爷的,仔细王爷收拾你。” 施醉卿掀了被褥,满身煞气地走到诺儿身前,提着她的衣领子,“你说什么?谁收拾谁,你胆儿肥了,欠收拾了是吧?” 诺儿吞了吞口水,施醉卿一把提开她,再也无心杏仁了,“寂璟敖呢?” 瑾烟回道:“王爷在沐浴。” “大白天的他沐什么浴。”,施醉卿老大不爽,瑾烟心说,督主你大白天的不也爱泡在温泉里? “督主你前日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王爷可记在心上呢,这不,王爷不仔细仔细将自己洗干净,督主要是再挥他一巴掌,王爷这脸往哪儿搁啊?” “我说什么?” 瑾烟笑了一声,往后撤退,施醉卿抖着腿,阴嗖嗖地道:“说。” 瑾烟小心斟酌着道:“督主说什么,停在王爷耳里,那都是甜言蜜语,督主做什么,那看在王爷眼里,都是爱的无可自拔的表现。” 施醉卿甩了瑾烟一眼,也不指望从瑾烟嘴里听到什么,索性自己开始认真回想。 !! 428.第428章 找死 她貌似记得,自己刚醒那会迷迷糊糊的被一股子臭味包围,就有点不高兴,的确像是拍了什么一巴掌,那响声她还是有印象的。 施醉卿挑了挑眉头,寂璟敖那男人爱干净的很,怎么会弄满身的屎味? 施醉卿靠在床上,这些人也像是得了寂璟敖的吩咐,个个都不肯跟她提这一个月半的事,但看今日自己平安无事和寂璟敖的反常,施醉卿也知道,寂璟敖定是做了些什么事。 正想着,一道格外响声的女声响起:“哟,施醉卿,你倒是福大命大,这么着也没死。”,歌望舒撇撇嘴叫,“真失望,早知道你没死绝,就给你补一刀得了。” “那还真是多谢你留了一刀。”,施醉卿懒懒抬眼看了歌望舒一眼,歌望舒慢悠悠地晃进了屋内,眸光在屋内四处扫射,“苍秦王可真是藏得好,,要不是我师父带路,还不见到您九千岁的大驾呢。” “你师父来了?”,施醉卿那日虽是昏迷,但对罗照的出现却有些印象——他那双诡异的双瞳,即便是死人被他看着,也能有反应。 “是啊,跟寂璟敖谈话去了。” 施醉卿眸子微转,问了个问题,“歌望舒,我家小明呢?” “什么小明?” “金蛊。” “施醉卿,你还真有脸说,那是我歌望舒养的蛊。”,还小明,什么破名字,“那可是丝蛊中的王者,若是仔细磨练磨练,就是万蛊之王了,只可惜被你给吞进肚子里了……” “你说什么?”,瑾烟和诺儿守口如瓶的,施醉卿也不指望她们,从歌望舒这里套起了话来。 “你被鬼能之人所伤,寂璟敖为了救你,只身带着金蛊去了幽冥地洞,在幽冥地洞守着金蛊,等金蛊被万虫攻击而历练成最毒最庞大最阴暗的蛊虫,七七四十九日后,才带着金蛊的黑心回来,经我师父锤炼臣丹药,喂进你肚子里了。” 幽冥地洞是什么地方,施醉卿没去过,却不陌生,寂璟敖在幽冥地洞虽来去自如,但在洞中足足守了七七十四旧日,和毒虫猛兽为伍,每日应对那些虫兽的攻击,精神高度紧张,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已是万幸。 难怪一身的臭味。 施醉卿琢磨着,她挥了寂璟敖一巴掌,寂璟敖当时估摸着撕了她的心都有。 咳咳…… 施醉卿手轻拢成拳放在鼻翼下,咳嗽了几声。 可想起陪伴她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的小明,施醉卿又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做的太不厚道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声气。 歌望舒戏谑地笑,“施醉卿,你不会是在为一只虫子伤心吧……啧啧,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施醉卿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冷不丁地说:“歌望舒,我还记得你挥我的一鞭子。” “挥你一鞭子都便宜你了,敢夜闯老娘的闺房。”,歌望舒冷哼了一声,大约是罗照和寂璟敖谈完了,歌望舒见罗照已走,生怕自个儿一人在这里惹上寂璟敖那瘟神,忙跟了上去。 施醉卿撩开衣襟,看了一眼那还未消散的鞭痕,掸了掸衣衫,道:“算了,扯平。” …… 午时,寂璟敖穿着一身紫棠色的修身长袍走进来,施醉卿顿觉眼前一亮,眼睛盯着寂璟敖,几乎挪不开。 寂璟敖很少穿黑色意外的衣裳,尤其还是如此深的紫色,她托着下巴,怎么看都觉得,紫棠色,其实也挺合寂璟敖的气质——那种往人群里一站,就显鹤立鸡群的人。 深色系衣裳本就挑人,不止是身材,更是气质,一个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是永远无法穿出深色的浓重和尊贵来,而寂璟敖,恰是两则都符合。 寂璟敖走近了,施醉卿吸着鼻子自个凑了过去,“真香,王爷用的什么胰子?” 寂璟敖竟然笑了,“你往日里常用的。” 施醉卿笑容生生的僵住了,摸了摸寂璟敖的额头,“阿璟,你在幽冥地洞,没被什么奇奇怪怪的虫子咬吧,怎么这么不对劲?” 要搁以前,她带着一身伤出现在她面前,他不龙颜大怒狠狠的警告她一番才怪,哪里还能这般扯着笑容跟她说话。 寂璟敖拿下寂璟敖的手,顺势将她推倒在床上,还是笑着,那笑更像是惊涛拍打海岸时的回弹,假的很,“睡会儿子午觉。” “我不睡。” “乖,睡。”,寂璟敖拍着他的后背。 怎么跟哄女儿似得? 施醉卿扭头看寂璟敖,“寂璟敖,你要是想跟我算账,你直说成不?你这阴不阴阳不阳的,弄得我心里发毛。” 寂璟敖将她一点一点揽入怀中,“我没有生气的资格。” “寂璟敖,你到底怎么了?”,施醉卿心里七上八下的,“我知道,我这次剑走偏锋,又让自己受伤了,又让你担惊受怕了,是我的错……”,施醉卿回身抱着寂璟敖,“阿璟,对不起……” 她闷在寂璟敖怀里,听着他有条不絮的心跳,从未如此刻这般恨自己,她不该忘记,如果她死了,这世上,会有一个孤孤单单的寂璟敖…… 寂璟敖将她抱得越发紧,他恨施醉卿一次次的自作主张,可这次,他更恨自己。 如果没有和温离颜的那一幕,施醉卿不会负气出走,施醉卿不会对他避而不见,更不会发生今日这险些让他追悔莫及的事。 他明知施醉卿对温离颜的芥蒂,就不该如此…… “施醉卿,你给我记着,我寂璟敖想要爱的女人,只有你施醉卿,从来都只有你……” 施醉卿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手指在寂璟敖的肩头上刨了几下,“那你以后不许碰别的女人,摸一下也不行,这是我的专利。” 说着,施醉卿扯开寂璟敖的衣襟,在胸膛上胡乱摸了几把。 爱情里无关宽容大度,人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胸怀,容得下第三者? 寂璟敖嗯了一声,施醉卿突然找死地嘀咕了一句,“还是觉得殷昼的手感更好……” 啧啧,那如玉的肌肤,摸着跟豆腐一样,还有弹性。 【今天就到这儿了,半夜继续,七国都灭一国了盛宴不透露嘿嘿……大姐你是要我把敦商皇帝从坟墓里挖出来跟施醉卿凑一桌吗?这样不好吧,你晚上作噩梦怎么办】 !! 429.第429章 小狗崽子 寂璟敖的好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一个翻身将施醉卿的双手反剪压住,“施醉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施醉卿这人,你就不该跟她好言好语,不然她还跟你蹭鼻子上脸了。 施醉卿后悔不迭,“那我不是随便说说嘛……” “随便说说?”,寂璟敖冷笑,“你去扶南国皇宫,当众调戏扶南国皇帝,整个扶南国上下,还有谁不知道督主你的风流韵事?” “寂璟敖,疼着呢。”,施醉卿动了动手腕,抽气如丝,寂璟敖明知她是装可怜博同情,却还是放开了她,施醉卿手掌在她的胸膛上滑来滑去,“顺顺气,顺顺气……” 这般顺着起,已将寂璟敖的衣裳给顺了下来,施醉卿色眯~眯地笑着,“诺儿说,你是将自己洗的香喷喷的送我床上享用,是不是啊王爷?” 寂璟敖拨开她作乱的手,施醉卿笑眯眯地再次贴了上去,寂璟敖沉着脸,“施醉卿,你胆子贼了不少,敢撩拨我了?” 施醉卿眨着眼睛,寂璟敖浑身的火烧的本就旺,却愣是忍着,扯了被褥过来,将施醉卿团团裹住,道:“别闹了,小心你吃不消。” 施醉卿算是消停了,寂璟敖知道施醉卿这两日嘴谗的很,拿了蜜饯过来,将寂璟敖压在床上,胸膛紧贴着施醉卿的后背,一口一口地喂施醉卿,声音略显几分清冷,“往后不要再拿自己的命,去博那些无用的事。” 这算是他最后一次警告施醉卿。 当然,施醉卿这记性就跟狗似得,你打她一千遍,她还是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但寂璟敖,绝对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寂璟敖,你怎么就知道这没用了?”,施醉卿翻过身,跨坐在寂璟敖的身上,高深莫测地笑道:“我听到了……”,她俯下身,在寂璟敖唇上亲了一口,才道:“那个人,没有心跳声。” 在那个人近距离攻击她时,她一向敏锐的耳朵,就跟失聪似得,竟听不到那人一点的心跳声,所以诧异之下,被觅儿一掌抵住,躲不过那人鬼魅般的速度,才着了那人的招。 “寂璟敖,有了这条线索,我迟早会揪出那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个有心跳的正常人,短时间以龟息**让心跳停止自然不难达到,可若是一直没有心跳,那可非易事。 这个人,定是用了极端的手段来增强自己的鬼能,导致心脏失去了正常的活动功能,要在大海中找这样一个另类的人,的确有点难,但那人必定早已和她有过接触,仔细排查下来,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她一定会,一层一层的,揭开这个鬼面人的神秘面纱。 “你对旁人,比对自己都上心了。”,寂璟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腰际,“非得把自己弄死了,才甘心?” 过去的二十七年,寂璟敖也如施醉卿这般,根本不把命放在心上,越是危险的、有挑战的事,越是不要命地去做,可遇到施醉卿,他不管做什么事,最先思考的,都是如何避免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不想因为因为自己死了,让施醉卿留在世上和别人甜甜蜜蜜的在一起,更不想施醉卿死了,留下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活着。 他希望,这世上所有人都死了,他和施醉卿都能好好地活着,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他恍惚地觉得,这个愿望,好像积累几十万年那般,却永远无法圆满。 “寂璟敖,我就不喜欢有人躲在旮旯里算计我。”,施醉卿顿了顿,道:“不过,我发誓,往后绝不会再以身犯险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享用你这块小鲜肉……” 施醉卿摸着下巴嘿嘿地笑,问:“寂璟敖,你去过幽冥地洞,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怕我知道后爱你爱的热泪盈眶,还是……”,施醉卿凑近一笑,“怕我嫌弃你跟脏兮兮的虫鸟睡过,不敢说?” 寂璟敖捏着她的腰,将她压下,扯了被褥劈头盖脸的将她从头盖到尾,“睡觉。” “寂璟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等你老实一点了,孤王再告诉你。” 施醉卿从被子里钻出来,头发凌乱,“你在让人打探上古四大神器的下落。”,施醉卿跪在床上,目光直直看着寂璟敖,“是不是因为我?” “我知道,鬼能禁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好的,不过我不怕……”,施醉卿笑了笑,“我相信,我施醉卿一定是个长命百岁的太监……” …… “督主,子染公子来了。” 子染?,施醉卿暗想,子染年少便经历人世间种种屈辱,看淡人情冷暖,是个寡淡的性子,可觅儿,却是个注定要在他生命中搅乱一池春水的人,如今觅儿来到苗疆,以子染的聪明,自然知道他前来,定是有所图谋,子染不亲自看着那小兔崽子,估计也是不放心的。 施醉卿对瑾烟挥了挥手,瑾烟出门,将子染带了进来,“督主。” 子染的身后,跟着一个嫩青色的身影,看那别扭的模样,明显是被子染拖来的,施醉卿眯起了眸子,觅儿更加的提心吊胆。 “听说督主受了些伤,如今看来,应是全好了?”,子染微微一笑,“不知是何人有此神通,伤了督主,子染倒也想去会会。” 看子染的样子,倒像是还不知觅儿的这些个丰功伟绩,她勾唇别具深意地笑了笑,看向子染身后,子染眉头微微一凛,猛然的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一个最大的祸害。 他也回头看觅儿。 觅儿碎着小步子,慢慢的自子染的身后踱出来,施醉卿朝觅儿勾了勾手指,笑眯眯地道:“觅儿,过来。” 觅儿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施醉卿阴森森道:“要本督亲自过去请你吗?” 觅儿抖着腿走过去,还没走到施醉卿跟前,就痛哭流涕地跪下,四肢并用爬了过去,死死的抱住施醉卿的大腿,“督主,觅儿错了,觅儿再也不敢,你不要杀觅儿……” !! 430.第430章 寂璟敖下黑手 施醉卿冷着脸,在背后捅了她一刀,眼见着她还没死,又屁颠屁颠的来跟她道歉请求宽恕,真以为她施醉卿的身体是铁打的,心是钢做的? 施醉卿一脚踢开了觅儿,觅儿又忙扑了上去抱住,“督主,觅儿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施醉卿要真相信他知道什么是错,那才真是瞎眼了,她冷哼了一声,一手提起觅儿的衣领子,一手成掌朝觅儿劈去。 子染忙阻止,“督主,手下留情。” 施醉卿看了子染一眼,子染忙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施醉卿弯起眉眼,笑得跟一只奸猾的狐狸一样,她一手提着觅儿的一边衣襟,用力的抖了抖,道:“就算来见本督激动了些,也不能如此慌乱,连衣衽都理错了。” 觅儿低头一看,方才没注意,此刻经施醉卿提醒,才发现自个儿,竟真的将衣裳理成了左衽,看着古怪至极。 施醉卿松开了觅儿,子染也松了一口气,警告地盯了觅儿一眼,施醉卿平日里反复无常的,这会儿不知是什么心思放过了觅儿,可下一刻就难说了,“去外边等着。” 觅儿一见到施醉卿就心虚,正求之不得,几步就跑了出去。 施醉卿靠在榻上抖着腿,“觅儿看似个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可也是个固执的,只要他认为是值得的事,豁上性命他也会去做,子染,即便不是为了本督,你与他,终究会是敌人。” 这次觅儿对她下如此重的手,也让她知道,想让觅儿收手,是不可能的,他用自己的感情和命,在效忠那个男人,这样的忠心,是最可怕的。 “他即便是铁石心肠,我也能给他捂热了。”,子染坚定道,可想起觅儿一次又一次的变脸,又有些无力,“督主,这次,是我疏忽大意没有看好他。” 他曾说,觅儿若与施醉卿为敌,他必手刃觅儿,可真到了这关头,他除了恼恨那小子,哪里下得了手。 “子染,我有想过,你或许会选择孤身一辈子,或许选个看对眼的女人娶了,可就是没想到,最讨厌男人的你,最后真会爱上一个男人,也不知那死小子,到底是哪里入了你的眼。” 子染也不知,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他怎么就一眼相中最不济的那个。 除了那副好皮囊,他是费尽心机想从觅儿身上找出一点优点来,可到头来发现,即便是那副皮囊,这世上也有无数人赛过他,他这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 子染看了一口气,道:“大概这就是王八看绿豆罢了。” 施醉卿一笑,“算了,你下去吧,把他看紧点,本督虽不会把他怎么样,可寂璟敖那里,可就难说了。” 苍秦王…… 子染心下一跳,先前他不知这一切是觅儿的手笔,将觅儿硬绑了来,施醉卿这里尚且好说,可苍秦王哪里…… 一想到寂璟敖那如狼似虎的凶残眼神,子染早已没有心思想别的,几步冲了出去。 …… 铁骑甲军,营中。 觅儿被绑在十字架上,四周围着一干看热闹的将士以及……三匹凶残无比的恶狼…… 那三匹狼俱是眼光泛绿,盯着觅儿幽幽闪烁,贪婪残忍,那爪子在地上刨来刨去,对即将到来的血腥跃跃欲试,都在期待着大展手脚。 觅儿吓得面无血色,目光在三匹恶狼和寇震之间转来转去,戒备不已,语已不成调子,“你……你敢绑我……施醉卿知道吗,啊,你找死啊?” 该死,寂璟敖下手忒利落了,让他一身武艺无处施展,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 “哼,找死?”,寇震冷笑,对觅儿这狗仗人势的模样从心底里鄙视,“督主要真有心救你,就不会让你离开身边半步,你还指望谁?” 即便施醉卿将觅儿算计自己的那一段省略了,并未告知寂璟敖,但觅儿在施醉卿受伤前出现在她身边,谁会相信这一切与这个心怀叵测的小子无关? 觅儿的嚣张气焰一下就焉了,这一回,施醉卿看在子染的面上,每弄死他就算是慈悲了,怎么还会来救他? 那三匹狼急不可耐地嚎叫了几声,觅儿抖了抖肩膀,抽了抽鼻子,无望地喊了一声:“子染,你快来救我……” 寇震指挥着三匹狼“去,饱餐一顿。” 三匹狼耀武扬威的磨了磨牙齿,爪子撑在地上,吼—— “啊啊啊啊啊——”,觅儿发根冲天而起,灭天毁地的尖叫。 周围的将士耳膜子跟着乱鼓,寇震黑着脸吐了一句:“叫什么叫,这还没开始撕你呢。”,寇震不耻碎了一声,“孬种一个,让爷来教训你,也真是大材小用了。” 觅儿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目光却是无比阴毒的看着寇震,“你不要落到小爷的手里,不然小爷放不过你,哼——” “死到临头还敢嚣张。”,寇震嗤笑一声,又开始指挥着三匹狼,这一次,寇震显然不是虚张声势,那三匹狼摩拳擦掌的,面目狰狞,渗人的很。 “簌——” 气氛正紧张时,营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寇震转身去看,正见那一条白练如同千里蜿蜒的长河,收收放放间已将无数士兵击倒在地,那临风而立白衣男子身姿俊秀,出手敏捷,踏着白练,飞身跃到了寇震面前。 “子染。”,觅儿看到了救星,双眼发光,“快快救我……” 寇震挥退了围上来的士兵,道:“子染公子,你虽是督主的人,可这擅闯军营之罪,只怕督主也保不了你吧?” “我子染一人做事一人当,何须督主去保。”,子染利落地收了白练,看向觅儿,觅儿见机行事,在十字架上挣扎着,腔调软软糯糯的,“子染,情哥哥,你倒是救我啊。” 情哥哥?寇震咋舌,这什么混乱关系? “子染公子,这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今日不脱他一身皮,寇某也不好向王爷交代,还请子染公子不要为难寇某。”,寇震好言相劝,“子染公子也不希望,为了这么个小子,伤了东厂与咱们大漠的和气吧?” 子染心道,东厂与大漠的和气,他家督主和苍秦王在床上多商讨商讨就成了,何须他去努力。 !! 431.第431章 释迦如来成道日 “寇将军是奉命行事,子染自不会为难寇将军,但今日,子染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 寇震沉下脸,“子染公子。” 子染抱歉地笑了一声,白练掷出,飞身而起,与此同时,三匹狼也陡然敏捷地跃起,朝觅儿扑去。 “嗷——” “啊啊啊啊——”,觅儿又是毁天灭地地大叫,叫声直冲云霄,那气势比三匹狼更惊魂,三军将士个个面露鄙视,就没见过这么孬的男人,跟个娘们似得。 觅儿的叫声一直不断,可叫了许久,身上愣是一点疼都没有,只听到了一声沉沉闷闷的低吟声。 觅儿试探地睁开眼,撞入眼中的是铺天盖地如雪一般的白。 白衣胜雪。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一个男人,才会将那一袭白,穿出自己的无与伦比的气质和冷傲来,那个男人,是子染。 觅儿诧异地睁开眼,看见的,又是那雪白色一点一点被鲜艳的红色渗透的一幕,那血色覆盖了雪色,触目惊心,让他的指尖都跟着颤抖起来。 “子染……” 那一刹那,子染重伤了两匹狼,却终有一匹不达目的死不罢休扑向了觅儿,他左右难以顾及,只好以血肉之躯挡在觅儿面前,生生的受了那一抓。 那匹狼扯了他后背之上撕下一块皮,旋身跳开。 子染满身是血倒在十字架前。 他突然想起许久之前听到施醉卿呢喃的一句话:我落下满身的污血,只为遮下这尘世的血腥,让你无忧。 他仰面看觅儿,笑容依旧,说不出的俊逸出尘,“冲你叫的一声情哥哥,我拼了命也保住你这身儿皮。” “子染……”,觅儿心里一颤。 连寇震也愣了愣,没想到施醉卿坐下的这小白脸,竟还有这样的魄力。 子染身体撑不住,又从十字架上滚落下去,血迹抖落了一地,这些伤在一向清逸俊秀的子染身上,有一种死亡时惊鸿四季的美。 觅儿嘶哑低大喊:“子染——” 这一刻的心慌,觅儿毫无遮掩、也无法遮掩的。 他心里某一个坚硬的角落,在这时候,突然的软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生死危难的时候,无畏地挡在他身前,为他受这一切苦难。 子染面无血色,寇震忙将忙对左右道:“把人放了。” “可王爷不是吩咐……” “这是督主的人,要是弄出了人命来,王爷定要怪罪,放人。”,这点分寸,寇震还是有的,况且,寂璟敖话里的意思,可没说要把季疏觅弄死。 觅儿从十字架上扑下来,一碰到子染,满手都是血,子染气若游丝地轻哼道:“我说过,你与督主为敌,我必定是要杀你的,我如今既然下不了手,那就只好自食恶果。” 觅儿脸色难看,“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为了施醉卿?你这么为她着想,怎么不娶了她啊?”,觅儿冷笑一声,把子染一撇,袖子一甩,走了。 “这个无情无义的,还真走了?”,寇震瞠目结舌看着觅儿怒气冲冲地离去,再去看子染那半死不活的,还真怕子染死了,施醉卿找寂璟敖的晦气,寂璟敖一有晦气,这头一个遭殃的,可不就是他,“来人,抬到军医营帐里去,好生治着,别让他死了。” “是。” “滚开——”,觅儿又气势汹汹的折了回来,红着双眼瞪了寇震一眼,连拖带背的把子染拖走了。 便拖边骂骂咧咧的:“子染,你这个二愣子,皮糙肉厚的,反正也死不了,多撕你几下也是轻的……” 可那声音里,偏偏又满是颤抖的哭腔。 子染虚弱地道了一声,“放心,我这只癞蛤蟆,还没有吃到你这只天鹅,怎么会甘心死了?” 觅儿闷着头,低低呐呐的吐了一句:“你死了最好……” 子染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话,低笑着,渐渐昏迷了过去…… …… 施醉卿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薄凉的日光半度倾斜而来,打在她半边脸上,让她半张脸身在黎明,半张脸身在黑夜,诡谲莫名。 冷飞流从远处,狂着大刀,一路飞檐走壁而来,停在施醉卿身后,宛若一道流星自天际陨落。 “督主,安达族族长阿骨耶不知为何得到了扶南国皇帝的贴身调军令牌,如今执着令牌再次进攻扶南国,沿途守将见令牌而投城,阿骨耶一路畅通无阻的打进了扶南国,大军逼近,直捣黄龙,今日之内,扶南国必亡。” 这么快…… 施醉卿扬了扬眉头,骨节在竹栏上轻轻敲击。 调军令牌事关重大,殷昼怎会如此大意让它落到阿骨耶的手里?只怕,是殷昼故意为之吧? 施醉卿深知,殷昼是个把江山当儿戏之人,如今他人之将死,又岂会把扶南国这本就腐朽不堪的小小帝国放在眼里?只是,这令牌,到底是经了何人的手到了阿骨耶的手中? 青芮吗? 她是殷昼心中最重要的女人,这世上大概只有她,能让殷昼心甘情愿将一切交付,所以这令牌,由青芮偷出是不用怀疑的,可青芮在扶南国并无亲信,到底…… 难道…… 难道那人在扶南国皇宫蛰伏,是奔着青芮去的? 施醉卿猛然想到,从九宫局调来的档案中,关于青芮夫人生辰时月一项。 十二月,八日,释迦如来成道日。 施醉卿手指在竹栏上一抓,眉目凛冽,若沧海飞云,“苍秦王呢?” “属下方才见,苍秦王带军去了扶南国皇宫。” 糟糕。 她突然想起自己被黑衣人击中之后,寂璟敖曾问起是她是何人所为,她那时想到殷昼那张脸,就恨得咬牙切齿,也恍惚记起,自己是说了殷昼二字。 寂璟敖知殷昼的底细,定会看出其中的端倪,知晓她所指的人,不是殷昼。 但也定会将一半的怒火迁怒到扶南国身上,况且,如今凤凰弦的下落指向了扶南国皇宫,寂璟敖更不可能放过扶南国。 施醉卿想了想,转身,踩着陡峭的梯子疾步走了下去,跃上马背,扬起鞭子冲了出去。 …… !! 432.第432章 死心塌地.殷昼(1) 战火在扶南国的皇宫外,延绵不尽,那些誓死效忠于扶南国皇室的将士,浴血奋战,用生命战斗到最后,血战疆场,马革裹尸,他们都希望,能带着战士的荣耀,荣归故里。 可到底,战争成就的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功勋,小人物的牺牲,何曾被历史重视过? 更何况,在他们殊死搏斗之时,他们用生命来维护的帝王殷昼,此刻正在皇宫里,莺歌燕舞、衔酒风`流,做着一个亡国昏君,都做的事。 殿内的金光一如既往的璀璨夺目,流泻千里,回荡在殿内,和那醉人的美酒相映成辉、和那华贵的琥珀樽争妍斗艳,饶是一切依旧,但那无形之中的荒凉和颓败,却让人无法忽视。 殷昼左拥右抱,笑容勾魂摄魄,他纵酒于美人怀中,不管外面的战火烧的多热烈,也烧不到他这富丽堂皇的金玉宫殿,烧不碎他重金打造的琥珀樽,更烧不掉这如酥如醉的美人怀。 但这满殿醉生梦死,纵情大笑的,却只有他一人。 往日里对他趋之若鹜的歌女舞姬,此刻只剩下强颜欢笑,她们听着宫外激烈的马蹄兵器交碰声,越跳越无力,一个一个的匍匐在地上,哀求殷昼。 “皇上,安达族就快打进来了,皇上,快走吧……” “走?朕是扶南国的皇帝,扶南国将忙,朕要去哪里?”,殷昼漫不经心地举起了一柄长剑擦拭,声音如酒色一般醉人,但那吐出的话,冰冷而无情,“接着给朕跳,谁敢停,朕先杀了谁。” “皇上……” 殷昼一个冷厉的眼神过去,便有人接着继续跳,有人趁乱逃出殿外去,场面越来越乱,施醉卿的笑声也越来越张狂,好似看着红尘中的一切谎言在不攻自破,他在嘲笑别人,也在嘲笑自己。 “你不是说你爱朕吗,要生生世世的陪伴朕吗,朕还在这里,你跑什么”,殷昼抓住一个小舞姬,笑着问她。 “皇上,奴婢不想死,皇上看在奴婢曾服侍过您的份上,饶了奴婢吧……”,那舞姬流着泪对殷昼叩头,“皇上,饶了奴婢吧……” 殷昼断断续续地抽笑了几声,他的笑容刻在剑锋上,与剑一般的冷冽而冰寒,“这就是你们对朕的爱?” 这爱说没就没了,可为何,他对青芮,却不是这样。 ”殷昼,你何必为难一个宫人。“,这一声平静如水的声音在混乱的大殿响起,如雨后初绽的荷花,带来满是的寂静和清凉。 殷昼缓缓的抬起眼去看,那逆光站在殿门前的女子,以一己之力将那殿外的喧嚣和杀戮挡住,让殷昼突然的温顺下来。 他松开了那舞姬,舞姬和殿内所有人一同慌忙地跑了出去,不过片刻,凌乱的殿内安静下来,只有他和青芮。 青芮踩着满地的狼藉,朝殷昼走去。 殷昼安静地倚在身后的编钟上,看着青芮,等着她靠近,他笑容玩世不恭、风~流蕴藉,那般的理所当然,“你将朕的舞姬都吓走了,朕还有什么可赏乐的?” 青芮着了一身水色的宽袍大袖,长发披肩而下,几支雅致的白木簪斜入发中,抒写了苍山般怡人的景致,她身上有着淡淡的,似丁香一般的花香,殷昼痴痴地靠了过去,“青芮,最后为朕,跳一曲水雕百花凤舞。” 青芮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殷昼恍惚地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一时间竟分不出这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青芮……” 青芮将那杯酒递给殷昼,“喝下这一杯酒,我为你跳,最后一舞。” 殷昼接过那酒,“美人倒给朕的,即便是毒酒,朕也甘之如饴。”,他抬臂去喝,却又突然顿住,青芮目光毫不回避地看着他,殷昼突然凑近了青芮,被酒色染得颓靡的唇轻轻掀开,“青芮,你喂我。” 他将酒杯塞到了青芮的手里,青芮缓缓一笑,请拂了拂袖子,将琥珀樽抬起。 殷昼的眸光含笑看着她,将那酒,喝得一滴不剩。 青芮起身,缓缓走入殿中央,依言,为殷昼一舞。 她含笑立于殿中,良久不动,那一身水色的袍子,将她塑造得如同冰冷的雕像,就像她穿着这一身长袍来,就是为了这一舞。 谁都没有心思去管宫外那厮杀的兵刃血光,谁都没有提及他们之间不容于世人的身份,此刻,在他们之间,没有剑拔弩张的仇恨,只有安静。 她的身子不断旋转,水色长袍晕开,染了一地的浅水东流,透过殿内那斜斜打下的金光,她恍惚地想起当年情窦初开,自己曾心许的那男人,也是如今的这模样——天生风流的容颜,不羁于世的性情。 扶南国的少年皇帝,对于一个小小的苗女来说,是何等的高高在上、何等的可望而不可即,而那时,她没有倾城之貌、没有卓然才情,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与父亲初次进宫朝见扶南国皇帝之时,他将她按在石桌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到如今,依旧记忆犹新。 ——“喂,小毛丫头,你既是苗酋之女,想必对蛊毒精通的很,你可知道世上有什么蛊,能让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 ——“你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如何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 ——“你若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她自是没有去亲她,可他却硬是将只到他胸口的她提了起来,压着她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道:“一吻定情,不就是最好的法子。” 他恶狠狠地警告她:“你非礼于朕,让朕对你死心塌地了,你若是日后想对朕不负责,休怪朕不念旧情。” 她连什么都不懂,就被这个男人强行纳入羽翼之下,被他的霸道一点一点攻破,当她蜕下丑下鸭的外壳,逐渐成长为让男人倾心的女子时,她的生命早已被这个男人占满,除了爱他爱得爱心塌地,她找不到出路。 年少的那句话,便应验成真。 一吻定情,死心塌地。 !! 433.第433章 死心塌地.殷昼(2) 他用这么多年的时间,酝酿了一场爱情,可当他的柔情蜜语还在她耳边回荡的时,不过顷刻之间,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这一场梦,彻底砸碎。 他转身无情,娶了她的姐姐——苗酋最优秀的女儿,天赋极高,蛊术了得,是令苗疆少年们趋之若鹜、神魂颠倒的女人。 青芮觉得,自己即便修炼一辈子,也无法成为青漱那样的女人,所以最后,殷昼才会移情别念,爱上最优秀的青漱,让她成为了扶南国最尊贵的皇帝。 他对她视而不见,她处处避他躲他,只为了不再见面的那一刻没骨气的泪如雨下,却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当做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那声姐夫,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她只会连名带姓地叫他。 殷昼殷昼…… 殷昼曾背靠如画江山,风情迤逦对对她说:”只有你叫我殷昼,我才会觉得这两个字,配得上我。“ 后来青漱难产而死,她恨他风流成性、恨他无情无义、恨他辜负了她、辜负了如此优秀的青漱。 他对她愈加的冷漠,大约是青漱已死,他是连看也不想再看见她了,在安达族阿骨耶前来求娶她时,他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将她绑上花轿,迫不及待地送给了阿骨耶,她那时也曾求他,她说她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不会再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会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扶南,不回苗疆,只求不嫁阿骨耶。 她不能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也绝不嫁自己不爱的男人。 可他摇头,无情得令人心寒,他甚至还亲自为他操办了婚礼,十里红妆,豪华不已,连他和青漱的婚礼,都及不上,世人都说扶南国皇帝是如何的重情重义,对先皇后痴情不改,爱屋及乌,便连先皇后亲妹妹的婚礼也如此操心。 可谁见过他的无情? 青芮认命,成为阿骨耶的妻子。 一切本该尘埃落定,这个出尔反尔的男人却在她大婚那一日,带着满身的酒气闯入新房问她:“我若是带你远走高飞,你可愿意天涯海角地跟着我?” 她回给他一巴掌,冷冷的三个字:“不要脸。” 他带着碎心嗜骨的笑意离去,从此他是扶南国醉生梦死的昏君,她是阿骨耶温柔贤惠的妻子。 两人,不再相见。 她甚至都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了。 可殷昼时隔三年后,再次将他出尔反尔、卑鄙无耻的性子发挥到了极致,他借口共通扶南国和安达族的互市,要求阿骨耶带上夫人,在苗地会见,阿骨耶虽看出异样,但安达族和扶南国这几十年来关系恶化,扶南国制止安达族的发展,让安达族一直无法崛起,殷昼此次示好,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族中的长老怎会放过? 果不其然,阿骨耶带着青芮一出来,殷昼便带兵包围,将青芮抢走,再次让他们回到了三年前的势同水火,让她忍受了三年的痛苦终于濒临爆发…… …… 青芮的舞还在继续,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那舞姿妙曼清灵,水色长袍舞动如同出水的冰莲,将那颤抖的花瓣绽开到了惊鸿极致…… 青芮目光看着殷昼。 殷昼,你活着如此折磨我,那你……便去死吧…… 死了,一了百了。 她急速的一个旋转,舞,终于落下。 他挂着笑容,嘴角静静的流这着血,这个男人,一旦和红色沾染上,就能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美,让人移不开眼。 即便是死,也是如此。 他嘴里的黑血越来越多,他却不甚在意,他还没有活够,却注定要早死,如今能死在她手里,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圆满。 青芮温温婉婉地笑,她捧着他的脸,轻轻问:“殷昼,你爱过我吗?” 那笑容,一如她十七岁之时,散尽青丝躺在他怀中,献出她少女全部时,那忐忑而青涩的笑。 殷昼缓缓一笑,那笑容历尽千帆,是阅人无数的轻佻和玩味,却藏着一丝狡黠和忧伤,他字字清晰道,“不爱。”,他凑近她的脸庞,“你杀死了我唯一的孩子,青芮,你好狠心。” 她恨他,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就那么当着他的面,吞下最残忍的堕胎蛊,让孩子胎死腹中。 青芮动了动唇,她想说什么,最后止于齿中。 “你不爱我……”,青芮将脸缓缓埋入他的怀中,“可是殷昼,我爱你。。” 殷昼揽着她的肩膀,力气耗尽,缓缓又往编钟上靠了靠,,那么得意,“我知道,你爱我,一直都爱我……” 殷昼感觉到怀中的女子哽咽了一下,他抬起她的脸,看见她的嘴角,也在流血。 殷昼的视线缓缓往下,停在她胸口的匕首上。 殷昼的眸光里,终于一点一点的出现皲裂的忧伤来,他将青芮狠狠的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大笑,笑声悲怆地回荡在殿中,苍凉透骨,到他耗尽了生命,再也笑不出来…… “青芮……” 她只知他薄情寡义,负心于她娶了青漱,最后又负心青漱广纳嫔妃,却不知,她的姐姐是个怎样恶毒的女人,恶毒的逼着他生生世世无法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 她只知道是他将她绑上阿骨耶的花轿,亲自操办了那一场震惊扶南国上下的婚礼,却不知,那本该是他梦中迎娶她的婚礼,最终却便宜了别人…… 她只知她时隔三年抢她回来,是因不甘,却不知,他只是想在死的那一刻,拥她入怀,享受最后一刻的温暖,如此而已…… 青芮,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他爱她。 爱得胜过了生命,爱的让他一次又一次用命去赌,却终究赌输了,永远无法再得到。 殷昼带着最后一丝的笑容,缓缓倒入青芮的怀中。 青芮轻拍着他的后背,有滴血般清脆而轻缓的琴声缓缓的响起,青芮神情一点点地痛苦起来,全身的血液在迅速地散尽,但那血,不是从胸口的伤口处流出,而是就那般,凭空的就消失了…… “铮——”,琴音突然断了,有人自殿外,踏着无声的步伐走来,那人手里,抱着一把凤凰头尾的黑红色长琴。 青芮笑着问:“为何不弹了?” 那人波澜不起的语调陈述着他适才发现的一个事实,“你有了骨肉。” 青芮闭上眼,泪水落下,却依旧在笑。 这个孩子,属于殷昼的孩子,她到底没有忍心抛弃,可殷昼,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那抱琴之人说道:“你若死在凤凰弦上,你的孩子,生生世世都无法轮回,只能游离在三界六道之中,做一个孤魂野鬼。” 她浑身一震,那抱琴之人叹了一声,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他再无法下手,抱着长琴,转身离去…… 青芮抱着殷昼,抱得很紧很紧,“殷昼……” 她不知,殷昼的手,也在此时动了动,他捏住她的双臂,也抱得那般紧…… …… !! 434.第434章 殿内金光在此刻变得晦暗而低瑟,随着这金殿主人的离开而黯然失色。 “笃笃……”,脚步声再次响起,踏着那一地的狼藉,小朝靴清脆低鸣地回响着。 施醉卿将脚步停在编钟之前,深深忘了一眼那转瞬消失在暗处的一截浓墨色衣角。 她看了一眼相拥而死的那两人,竟莫名的觉得,这对于他们而言,或许也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 青芮一生都以为,她有个最善良的姐姐。 殷昼不耻、不屑,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这个最美丽的梦,让自己做了那千夫所指的负心人,却始终不曾告知她,他殷昼,到底有多爱青芮。 青漱和青芮,同为苗酋之女儿,青漱是蛊中高手,天赋极高,青芮却是蛊中废柴,对蛊一窍不通。 青漱爱风流不羁的殷昼,爱的发狂,在得知他和自己的妹妹两情相悦,厮守终身时,不惜在殷昼和青芮体内同下绝情蛊,而将母蛊种在自己体内,操控殷昼,若殷昼与青芮强行在一起,最终死的,不会是殷昼,而是青芮。 青漱用这样的手段,最终得到殷昼,但殷昼,却是个极端的性子,他娶了青漱又如何,不爱就是不爱,他得不到青芮,青漱就休想他的爱,所以他自暴自弃,干脆做起了一个朝九晚五的昏君。 原本这绝情蛊,会随着青漱的死而自行消失,殷昼便在暗中动了手脚,让怀孕的青漱早产,企图让她带着孩子,一同死了算了。 人死如灯灭,青漱在死前,也曾想过成全殷昼和青芮,可殷昼无情至此,到她死都不曾来看上一眼,终于将她最后的恨意全部激起,她在最后生命耗尽的那一刻,将那个本该能平安出世的孩子,扼杀在自己体内,以那孩子的身体为温室,让体内的母蛊不断发展变异,成为最强大的毒蛊,即便她死了,那一只母蛊也能挟制殷昼一辈子,让他一生,都休想得偿所愿。 青漱这样的女人,因为爱的绝望,所以泯灭了一切,不折手段,那般的可怕,让殷昼恨,最终却还得在她死后忍气吞声以皇后的礼仪下葬…… …… 阿骨耶的军队已攻破皇城,杀入了殷昼寻欢作乐的金殿,看见施醉卿,阿骨耶警惕地握紧了刀,施醉卿后退几步,阿骨耶这才看见,施醉卿身后,笑容恬静的青芮。 “青芮——”,阿骨耶扔开刀,惊惶地上前,青芮逐渐冷却的身体,让他一瞬间如坠冰窟。 “青芮……”,他企图分开殷昼和青芮,但那两人,却像是生死相依,来生相守,无论阿骨耶如何的用力,他们依旧抱得那般紧。 阿骨耶颓然地笑了一声,“青芮,你最爱的男人,始终还是殷昼。” 阿骨耶与殷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男人,殷昼无论是神态还是气质,处处有一种风流的诱惑,让人如痴如醉,而阿骨耶,是那种拉弓搭箭射大雕的粗犷型男人,浓眉大眼,气质豪迈,但此刻,施醉卿却看到那男人跪在青芮身前,背脊微弓,捂着脸,肩膀颤抖。 他哭了。 哭的那么哀伤。 殷昼是真心爱青芮,他又何尝不是?否则当初,殷昼怎敢将青芮交给他? 可殷昼,你到底不过是个卑鄙小人,临死才看不得我和青芮好,临死也要将她抢走。 殷昼为了祛除蛊毒,这三年来用了太多极端的手段,身体早已负荷不起,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念青芮,已无数次偷偷前往安达族,躲在暗处看着青芮,这些,阿骨耶都知晓,也和殷昼暗中决斗无数次,可他没想到,殷昼最后还是沉不住气,用这无耻手段,将青芮抢走了。 既然如此,殷昼,你当初又是何必,呵…… 阿骨耶低低嘲讽地笑,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在笑殷昼…… “族长,不好了,大漠苍秦王的军队,也打进来了——” 阿骨耶慢慢的回过神,起身正色道:“扶南国和安达族都是大漠的降臣,苍秦王怎会言而无信攻击扶南?” “可族长,那的确是大漠的军队,苍秦王亲自领军,属下不可能会看错。” 阿骨耶心中愤怒,“好你个苍秦王,既如此不守诚信,我安达族就算拼个全族灭亡,也要跟你一战到底——”,阿骨耶很快恢复战斗意志,他嘱咐手下将殷昼与青芮的尸身看好,提刀往殿外走。 “慢着。”,殿内一道冷凌的声音阻止了他。 阿骨耶上下打量施醉卿,方才没细看,此刻仔细一看,方觉得这男子立于大殿之中,竟有种万马齐喑的气势来,“你是何人?” 阿骨耶身旁有一人突然低声道,“族长,她是大夏国九千岁施醉卿,在上年朝贡玄武行宫之时,属下曾见过。” 阿骨耶眉头一沉,冷声道:“安达族与扶南本就是大夏国的属臣,早已降于大夏国,可如今大夏国对自己的属臣开火,理亏至此,不知督主对我安达族以及所有朝贡大夏国的属臣如何交代?” “不管是安达族和扶南国,同为大夏的属臣,既是如此,岂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道理?大夏国出兵,意在帮扶南安达平息战火,友邻和平相处,这是大夏国的身为天朝的职责所在,希望族长不要误解了。” 施醉卿面不改色继续道:“再说了,扶南国哪里亡了?安达族本就与扶南国一脉相承,如今你站在扶南国的金阙大殿之上,难道你不是扶南国的皇帝?” 阿骨耶身材魁梧,样貌端正,看起来倒像是不善权谋的老实人物,但施醉卿却知,阿骨耶是个识时务的理智之人,她笑了一声,便走出殿外,朝着那网殿内冲的大漠军队道:“都撤回去。” 再这么打下去,扶南国将寸土不生,同时也的确会让周边归属大夏国的小国感到不安,以此寻衅滋事,为边界制造混乱。 大漠军队往两边散开,寂璟敖的骏马缓缓踱了上来,他弯腰将手递给施醉卿,施醉卿搭上他的手,跃上了马背。 !! 435.第435章 “寂璟敖,此事与殷昼无关。”,但施醉卿,决计没胆儿告诉寂璟敖,自己那日,是被殷昼的美色诱惑了,才着了这么一招,“看来,那人的易容手段,也是绝顶高明的。” 寇震骑马飞来,回禀:“王爷,皇宫上下已搜索完毕,没有找到凤凰弦。” “不用找了,撤。”,寂璟敖道。 “你怎知凤凰弦不在扶南国皇宫内了?”,施醉卿亲眼看见那人抱着凤凰弦离开,自然知道,但寂璟敖又是如何知道的? 全军浩浩荡荡的行出了扶南国皇宫,寂璟敖道:“感觉。” 感觉? 这个感觉,倒是准的很。 施醉卿吐了一口气道:“凤凰弦在他手里。” 那个他,是谁? 施醉卿半晌补充道:“戒贤。” 当日宗政陵纵火焚烧了千金公主的府邸,属下整理骨灰之时,独独差了戒贤,施醉卿便知,戒贤没死。 戒贤这几个月,几乎都蛰伏在扶南国皇宫附近,施醉卿那一次进宫,就已察觉到他的气息。 青芮夫人趁殷昼不备,将殷昼的调军令偷出,交给戒贤送到了阿骨耶的手里,施醉卿猜测,戒贤出现在皇宫,就是为了青芮夫人。 他与青芮夫人,做了一个生死交易。 这个交易,与凤凰弦有关,更与……千金公主有关。 马儿缓缓在扶南国驶出扶南国皇城,战火过后,狼烟消散,狼藉依旧,寂璟敖凶残地盯了施醉卿一眼,“为何不趁机夺下凤凰弦?” “戒贤既然拿到了凤凰弦,必定是能启动凤凰弦之人,我们何必去跟他抢,抢在手里也跟废柴似得,他行踪不定,在他手里倒还安全的很。” 施醉卿笑了笑,片刻后笑容缓缓沉下,“不过……” 施醉卿又是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大约两个月前,太极国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一位富家千金惨死在闺房之中,全身无一点伤口,死状如干尸,浑身血液被吸干,此事过后不久,在大周国也接连发生了三桩同样的案件,随后古月、伽梵,也相继有了此类命案,作案之人行踪飘忽,专挑富家官宦之家的年轻女子下手,各大官府皆以立案,却实难将其逮捕归案,一时间人心惶惶,女子自危,而根据九宫局的暗查,这些死去的女子,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十二月八日出生,也就是释迦如来在菩提树下修行成道日。” “而青芮,也正是十二月八日出生的女子。” 施醉卿最后一句话,说的别有深意,“今日的戒贤,早已不是当日的高僧,看来我们,也得多堤防堤防了……” 寂璟敖眸光晦暗,“仔细去查查,大都城十二月八日出生的女子,下一次,孤王要守株待兔。” 凤凰弦既然有了下落,自是不着急得到手,那就等戒贤一路杀到大都城,再擒拿不迟。 “冷飞流。”,施醉卿似想到了什么,突问道:“储慎安人呢?” 储慎安做事向来很有分寸,如今销声匿迹了也不曾报备,施醉卿倒是觉得诧异。 “属下不知,九宫局难掌其行踪。”,冷飞流答道。 “寂璟敖,储慎安人呢?”,施醉卿见寂璟敖眸色闪了一下,问道。 “他又不是绑在孤王裤腰上,孤王哪里知道。”,寂璟敖不爽,冷冷看了施醉卿一眼,“你担心作甚?” 施醉卿拐了寂璟敖一手肘,“他与那神秘人相识,在此刻紧要关头失踪,难保那神秘人不会杀人灭口。” 寂璟敖还是那副不舒爽的口气,“储慎安能耐不在神秘人之下,死不了。” 大漠各部势力都在暗中布局,再加上东厂党羽,那神秘人能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施醉卿听寂璟敖这口气,似对那神秘人有所了解,“你们交上手了?” 寂璟敖微微蹙眉,嗯了一声,“是个难缠之人。” 连寂璟敖都如此说,施醉卿哪里还敢轻敌。 只是不知储慎安…… 施醉卿微微叹了一口气,储慎安本身就是个神秘的人,他若想要消失,东厂决计是找不到的,他难道,也是为了四大神器? 施醉卿抬头看昏暗的天际,她不曾想到,与储慎安一别,再相逢之时,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 城中混乱,城外也依旧混乱,地痞流氓,山贼头子趁乱奸杀掳掠,望见大军驶出,纷纷避让。 一群满面油光的地痞嬉笑着拉扯着两个清秀的女子,那两女子挣扎间,衣衫破烂不堪,只能勉强遮住身体,那群地痞步步逼近,她们四处寻找着突破口想要逃离,却不想那群地痞突然蜂拥而上,哈哈大笑地抱着她们走出了小巷子…… “大胆——”,那群地痞流氓没想到大道上竟是官兵,被马上的先锋呵斥了一句,吓得屁滚尿流。 那两女子慌忙趁机逃开,地痞哪里甘心,见那军队依旧有条不絮地往前走,又追着那两女子上去…… “吁——”,那两女子陡然奔入了寇震的马前,寇震一惊,扯住缰绳,险险勒住了马,两女子同时倒在地上…… 后头施醉卿的马儿也惊得腾了一下马背,寂璟敖稳住了马,不悦问道:“出了何事?” 寇准正回身回答寂璟敖,不想那地上的其中一位女子,竟跌跌撞撞地奔到了寂璟敖的马前,那双明丽的眼中,尽是是希望的曙光,“王爷……” 寂璟敖看了那女子一眼,提了缰绳,施醉卿却握着缰绳摇了摇头。 那女子全身脏乱,看不出本来面貌,但那双眼,施醉卿却是熟悉的——一双像及了沈惊尘的眼睛。 “沈落微……?”,施醉卿扯了扯嘴角,再去看另一位女子,“初一?” 初一没说话,沈落微的目光一直看着寂璟敖,施醉卿就讨厌别人觊觎自己的,“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啊?” 沈落微面红耳赤,施醉卿转头对身后说了一句:“去,给阿骨耶传句话,这城中若是再不整治,本督不介意帮他一把。” …… !! 436.第436章 卖个好价钱 “……沈家三子沈惊澜死于大漠后,四子沈惊鸿接替其官位,掌皇城京畿二营禁军,因护驾不力被打入天牢,沈家老太爷执金书铁券进宫面圣,皇帝溶毁金书铁券,杖毙沈家老太爷,沈惊尘从大漠赶回之时,沈家四子已被斩首示众,此后沈惊尘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古月皇帝最终听信身边宠臣的谏言,趁着沈惊尘重病昏迷之时,将沈家满门下狱,全部斩首,而沈惊尘则与卓不凡被单独囚于古月皇宫……” 施醉卿眉色沉沉,暗纹紫袍松垮垮地搭在肩上,从那肩头一点一点滑了下去,寂璟敖漫不经心地伸手替她整了整,那手指头力道时而重时而轻的,泄露出寂璟敖的几分阴郁来。 施醉卿右腿弯起,脚踝搁在左腿膝盖上,双臂都枕在身后的椅背上,看似很随意,却满眼肃杀,“古月皇帝受沈家打压多年,对沈惊尘尤其憎恨,怎会让他如此轻易的死去?” 将卓不凡也一同囚在皇宫,就是为了吊住沈惊尘的命,让他活着受累。 古月皇帝有多阴毒变态,施醉卿再清楚不过。 施醉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寂璟敖瞟了她一眼,“要不要孤王给你装一双翅膀,你现在立刻就能飞过古月茫茫大海将那姓沈的救出来,好一诉相思之苦?” 施醉卿冷丁丁地看着寂璟敖,长腿撇下,朝寂璟敖的膝盖狠狠踢去,“寂璟敖,你阴阳怪气的指摘谁呢?” 寂璟敖腿一压,反而将施醉卿攻击的大腿压住,让她抽又抽不回去,踢又踢不了人,寂璟敖冷然,“孤王这是思你所想念你所念,为你出谋划策,否则孤王何必将一个死人放在眼里。” “人还没死,你胡诌着乱咒什么?” “你倒是心疼了?”,寂璟敖冷冷看着她,“你越心疼,孤王倒越是不希望他死,活着让他看看孤王跟你白头偕老,生生折腾死他。” 施醉卿:“……” 方才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子的功夫两人就斗了起来,一旁的寇震等大漠将士跌破了眼睛,冷飞流与诺儿等人则是目不斜视。 施醉卿最终狠狠抽回了自己的腿,只对着寂璟敖吐了一句:“去,老变态。” 正说着,瑾烟带着收拾妥当的沈落微与初一进来,两人都是清丽脱俗的美貌女子,洗净一切尘埃污垢,着上真丝锦衫,气质越发的不一般。 初一比沈落微稍长几岁,那似有若无的成熟风韵自是赛过了略显稚嫩的沈落微,但沈落微胜在自小养尊处优,气质出众,娇媚可人。 两人站在一起,不像主仆,倒像是姐妹,所以人,根本没有天生的贵贱。 施醉卿挥退了其余人,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也不说话,初一挺直了背脊,神情漠然,沈落微手指绞着衣角,局促不安,这小女儿的姿态将那份浑然天生的楚楚可怜表现的恰到好处。 “本督记得,沈小姐曾说要重金酬谢本督的救命之恩,如今大半年过去了,本督还以为这重金打了水漂了,没想到沈小姐到底是个守信用的,今儿个来给本督送银子了?” 沈落微表情讪讪,早已不记得半年的这句话,她目光微微往寂璟敖睇了睇,那男子横在榻上,将头枕在施醉卿的膝盖上,似睡着了。 施醉卿善权谋,工于心计,寂璟敖便只管带着那几十万的大漠兵马给她做后盾,那些官场与内宅的斗争,他倒是许少去插手的。 施醉卿也认为,男人的目光即便看不到天下,也不应该只在勾心斗角之上,寂璟敖显然很懂拿捏其中的分寸,反是施醉卿能做的,他从不干扰她。 “看沈小姐的样子,不是来送银子的?”,施醉卿挑着眉眼,耸了耸肩膀,“也罢,不过是句空话,也难为本督自个儿记着,沈小姐若是无事,便请便。” 施醉卿几句话不到就开始赶人,沈落微心里一急,音量陡然拔高:“督主——” 这嗓音略显尖锐,寂璟敖蹙着眉头,将脸扭入了施醉卿的怀里,施醉卿巴掌盖住他住的脸,低低不爽道了一道,“寂璟敖,你别乱蹭了。” 寂璟敖不甚含糊地嗯了一声。 沈落微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咬着柔嫩的唇瓣,道:“督主神通广大,想必也知道了我沈家遇劫一时,请督主和王爷,能救我沈家。” 沈落微大概是经历了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打击,方寸早已大乱,此刻看到施醉卿,竟也胡乱投医。 施醉卿听着她抽泣的腔调,让瑾烟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碰着茶盖,那瓷器想碰的清脆声极有节奏地在屋中回旋,“沈家?这赤炎大陆姓沈的多了去了,本督哪里知道,你所指是哪个沈家。” 施醉卿即便装傻,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落微暗暗沉了一口气,道:“古月,清源沈家。” “哦。”,施醉卿拖长了音调,“听说清源沈家满门被灭,除了当家人沈惊尘,无一人生还,如此说来,清源沈家名亡实亡,早已不是百年门楣的世家大族。” 施醉卿一语击中沈落微的痛处,沈落微面色一白,又听施醉卿道:“更何况,古月皇帝想必是不会放过漏网之路的吧,沈小姐如今投到本督的网里,本督可得仔细谋划谋划,古月皇帝,到底肯出什么样的价位,来买沈小姐这条命。” 沈落微心里一颤抖,她怎么给忘了,施醉卿这阉人,可是最擅长做卑鄙无耻之事,她心里开始忐忑起来,施醉卿要着把她送给古月皇帝,她是必死无疑的。 施醉卿喝了一口茶,摇着折扇慢悠悠地晃着,“送你回古月,也是一个苦力活,本督为了那点绳头小利千里奔波的,也太不值得了,这样好了,如今扶南国的红灯巷子正在重振旗鼓,正需要沈小姐这样的美人儿,本督将你送去,兴许还是个卖个好价钱的。” !! 437.第437章 沈落微脸色铁青,沉不住气怒道:“施醉卿,你这阉人——” “闭嘴。”,施醉卿冷脸怒道,“扰了咱们五爷的清净,你是不想活了?” 沈落微被施醉卿阴冷的脸庞摄住,死死地咬着牙,不敢发作,施醉卿冷笑一声,“看不起本督这等阉人,还来求本督?沈小姐,你可真够贱的。” “是落微出言不逊,莽撞了,请督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落微这一回。”,这句话,沈落微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她说得极慢,反而将那不甘心表露无遗。 “本督这儿地小,容不下你清源沈家的大驾,沈小姐,滚吧。”,施醉卿看也没看沈落微一眼,她不喜欢这等自视甚高却又没什么本事的女子,相比沈落微,施醉卿倒是觉得,温离颜顺眼多了,起码温离颜还有几分算的过人的心计城府。 沈落微见施醉卿厌烦的模样,突然提了裙摆跪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凄楚可怜,“督主,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沈家如今落难,只要督主肯救出我六叔,沈家东山再起,必定奉督主为恩人,对督主感恩戴德。” 真是可笑,施醉卿抽笑了一声,想要灭掉沈家的,是沈家效忠的主子,大夏国凭什么会插手? “你觉得你求本督一句,值得本督耗费人力去救一个不相干之人,沈小姐,你是真天真呢,还是脑子不济事?”,施醉卿轻然勾唇一笑,“从扶南国抄近道,以你们的路程,十日后就可达到孤掌城,项钰可比起本督好说话,你若不想本督动怒,立刻滚。” 言下之意,还是让他们去找项钰。 沈落微与初一此行,本就是奔着孤掌城去的,项钰与沈落微的母亲是亲姑侄,项钰对这个姑姑孝顺恭敬,如今就这么死在古月皇帝手里,他自不会轻易罢休。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古月皇帝对沈惊尘百般折磨羞辱,他们多耽搁一日,沈惊尘的处境就危险一分,谁也不知道,沈惊尘能不能撑到她们搬来救兵的那一天。 沈落微以前从未觉得,沈惊尘对沈家有多重要,自己的父亲年长于沈惊尘,又是手握皇城畿军的统领,这当家人的位置,怎么能轮得到沈家最小的儿子? 可发生了这一切,她才意识到,沈惊尘竟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他一倒,整个沈家竟没有一个能担当起大任之人,群龙无首,最终只能坐以待毙,被皇帝一网打尽,满门皆亡。 唯有当日不在府中的她和初一,逃过这一劫。 但正如施醉卿所说,皇帝是绝不会留下漏网之鱼的,他要的,就是将沈家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沈落微这些日子已经尝受到无依无靠被人欺凌的滋味,她怕极了这样的日子,只要能让她做回沈家的二小姐,无论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弓下背脊,以手抵额匍在地上,极尽谦卑哀求道:“请督主念在往日与六叔的情谊,救我六叔脱离险境,落微感激不尽。” 施醉卿不胜烦躁,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儿搭错了,竟把这烦人的女人给带回来了,“沈小姐,你是想本督剥了你的皮来做鸣冤鼓吗?” 瑾烟看着施醉卿是烦了,唤了两人进来,命他们将沈落微与初一带下去。 沈落微好不容易瞧见了一个希望,怎么可能就此甘心,在施醉卿那里求救无门,她开始将目标指向了假寐了寂璟敖,“求王爷助我沈家东山再起,我沈家必感恩戴德。” 寂璟敖像是睡得很沉,半点反应也没有,却从嘴里吐出一句:“这就是你沈家的傲骨?真是丢沈惊尘的脸。” 沈惊尘智勇过人,当日大漠的一盘棋局就让他觉得棋逢对手,可沈家其余人,也真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都说沈家百年声望是由家族上下一心缔结的,可谁知道沈家偌大的家门,经历了几百年,内里早已腐烂不堪,靠着一位光鲜的当家人苦苦支撑,沈家会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沈落微听了寂璟敖的话,脸色一白,有什么比被自己最喜欢的男子如此轻视更伤人?她是沈家万千宠爱的千金小姐,若非到了绝境,怎会如此低声下气的的来求人,他怎能…… 可寂璟敖就跟没说过那句话似得,靠在施醉卿的温柔乡里,怎么都不肯起来,施醉卿轻哼了一声,对寂璟敖道:“别人没傲骨,你就有了?自个儿起来,赖我这里算怎么回事。” 寂璟敖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施醉卿没听清,不由得弓了弓背脊,将耳附了过去,不出意料之外的听到寂璟敖一句下~流的话,施醉卿差点一脚将他给拐下去。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沈落微看得刺眼,初一看得面无表情。 这就是沈惊尘喜欢的女人,薄情寡义,为了权力富贵,不折手段,昨日能对他说喜欢,今日也能在别人的怀中,笑颜如花。 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比施醉卿强,为什么沈惊尘,偏偏喜欢的是这样一个女人? 瑾烟唤进来的人去拉沈落微,沈落微挣扎着,道:“王爷不曾经历过从云端摔到泥底的痛苦,自然觉得傲骨更重要……” 施醉卿轻嗤了一声,寂璟敖没经历过?有什么比一个皇子被抛弃到荒蛮之地也野兽争食更残酷?可寂璟敖的傲骨,并未因此折断,并且靠着这傲骨统领了大漠白军所向披靡的军队,成为赤炎大陆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 求人并不是失了傲骨,卑躬屈膝也并不是失去了傲骨,真正失去傲骨的,是你一无所有,还自以为能有和对方平起平坐的谈判,反而落得满身的屈辱。 自取其辱,才叫没有傲骨。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闭了眼。 初一站在原地没有动,左右去拉她,她甩手挥开了两人,冷声道:“放手。” 她气势冰冷,明明只是个小丫头,却比沈落微更显尊贵,大概是跟在沈惊尘身边久了,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 438.第438章 施醉卿睁眼,抬了抬手,左右立刻退下,施醉卿道:“本督还以为你今日,要沉默到底。” 比起一个沈落微,施醉卿显然更看初一的面子。 “督主想要听初一说什么?”,初一嘲讽地笑了一声,“求督主救沈家?救爵爷?初一即便求了,督主就会出手吗?” 初一冷笑了一声,看着沈落微道:“二小姐,你求错人了,沈家和督主毫无干系,她凭什么要拼了和古月的邦交去重振沈家?” “初一,你——”,沈落微一脸恼怒,没想到初一一个小小丫鬟,也敢出言羞辱她。 初一又不卑不亢地看着施醉卿,“督主若还是个人,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何须去求。” 施醉卿抬着眸光,冷冷地看着初一,“你在骂本督吗?” “督主若觉得初一是在骂督主,那便是。” 施醉卿身子往后靠了靠,眸光莫名的渗人诡谲,似有一朵碎骨嗜血的血狱冰魄幽花在缓缓绽放,“初一,你倒是说说,我若是不救沈惊尘,怎么就不是人了?” 不过救沈惊尘而已,她若要保沈惊尘,古月那个没用的狗皇帝又能如何? 而她,也没打算见死不救,可初一的话,怎么都让她心里不舒服,好似她施醉卿之于沈惊尘而言,就是一个罪人。 “爵爷有今日,全拜你施醉卿所赐,沈家不欠你,你可以不救沈家任何一个人,但爵爷,你没有理由不救。” 初一要的不是沈家,她要的是沈惊尘。 沈家与她,也毫无关系。 “初一,当日你说我欠沈惊尘,我依言将卓不凡调到沈惊尘身边,我和沈惊尘自此两清,今日沈惊尘落难,你再次以此相要挟,你是不是以为,本督真不会杀你?”,施醉卿冷笑,笑意如刀,“即便我欠沈惊尘,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她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替他叫屈?再说,你问过沈惊尘吗?他告诉过你,是我欠了他吗?初一,别自以为是了,我与沈惊尘之间如何,怎么都轮不到你来插嘴。” 初一被施醉卿说得面色一白,脸色出现几分隐忍的愤怒。 施醉卿说得对,沈惊尘爱施醉卿,他想要对施醉卿好,想要被施醉卿利用,轮得到她初一来插嘴吗? “沈惊尘若知晓你来找我,只怕心里也不会乐意。”,施醉卿轻巧一笑,翘起了二郎腿,“初一,你既然总是说我欠了沈惊尘,那你便说说,我到底都欠了他些什么?” 她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那般轻巧淡然,全部一丝的表情,可她看着怀里的寂璟敖,那么安静的目光,又带了一丝温柔。 初一道:“你初到古月,步步为营,知道古月国中,唯一能扭转乾坤保你不死的,便是名门大族,清源沈家,而清源沈家苦心栽培的下一任当家人,就是爵爷,你虽小小年纪,却知晓爵爷自见到你,对你就有不一般的心思,所以你利用爵爷,成为你在古月生存的后盾,爵爷虽喜欢你,但自知你与他之间难成正果,所以将这喜欢小心翼翼的放在心里不曾说破,可当日古月护城河之上,是你亲口对爵爷说,你喜欢爵爷,爵爷为了你这一句喜欢,赴汤蹈火,甚至不惜与太子为敌,导致被太子怀恨在心,招来今日的祸端。” “当年大夏国质子被扶南国信安王推入河中,你下水救出质子后,高烧三日不退,全是爵爷悉心照顾,让你得以康复,你在古月受尽羞辱,爵爷为了能让你早日摆脱而继承爵位,极力劝谏圣上让质子各自回国,太子为免留下祸患,派出杀手沿途追杀于你,是爵爷在身后,为你挡下了一路的刀光剑影,重伤之下,又因你大夏保护不力,本该回到古月的质子途中被杀,圣上将一切罪责归咎于爵爷,爵爷带伤入狱,自此落下病根,难以痊愈,而你平安回到大夏国,竟无一句问候,对古月一切,更是只字不提……” 初一每说一件事,施醉卿的神色就更冷更森一分,在她怀中的寂璟敖,不知何时已睁开眼,那眸中蕴着不一般的深沉暗光,让人看一眼,便觉得被吸入了无边地狱。 初一这时突然诡异的笑了一声,那笑容连一旁的沈落微都听着,都觉得古怪至极。 “当年督主出落得花容月貌,古月国中不乏好此口的权贵惦记,全赖爵爷暗中周旋,将这些个狂蜂浪蝶给挡了回去,可到底,也有疏漏的时候……初一还记得那一天,是督主十五岁的生辰,爵爷前去给督主庆生,看见督主和太子爷……” 初一说到此处,笑了,施醉卿脸色难看。 “砰——”,一道狂力突然袭向初一,初一被挥了出去,砸在墙上,重重落下,顿时口吐鲜血。 寂璟敖森森然坐在榻上,那张让人惊叹鬼斧神工的脸庞上,此刻如地狱的曼珠沙华,浸满了那最阴暗的血腥,让鬼神从骨子里都发出颤抖的声音。 他的掌心里有一团黑色的戾气正如鬼魅般地升腾而起,袭向初一,施醉卿抬了抬手臂,目光深深看了寂璟敖,那意思不言而喻。 寂璟敖眸子缩了缩,无言地将掌心收紧。 “初一,你是想先下黄泉,为沈惊尘开路吗?”,施醉卿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初一说的这件事,是“施醉卿”心里的一根刺。 当年古月太子掐着小皇帝的脖子,以小皇帝为要挟,逼着她将一颗药性极烈的合欢药吃下去,就让才三岁的小皇帝在一旁看着…… 这个屈辱,在“施醉卿”心中多年阴魂不散,她当权之后,最想做的,就是灭了古月,将这个羞辱还给古月皇帝,可到死,都没达成心愿。 所以,这又成了施醉卿的一个心愿。 有些耻辱若是不报复回去,死了都是无法甘心的。 施醉卿掐着初一的下巴,初一因内伤而脸色苍白,施醉卿玩味地看着初一,欣赏着她的痛苦,“初一,你是不是觉得,我有这样难堪的过去,你就高人一等了?” 初一笑,施醉卿也歪着头笑,笑容那么阴凉,“可我脏了,沈惊尘怎么还是不爱你呢?” !! 439.第439章 初一脸色愈加的白,施醉卿凑近她的脸,一字一句森森冷冷道:“你当我不知道,当年是你故意将我沈惊尘的事儿告诉了古月太子,让古月太子羞辱于我,再让沈惊尘故意看见……初一,我脏,你比我好多少?”,施醉卿残忍地笑,“古月太子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你如此算计我,当真以为我怕施醉卿会轻易放过你吗?”,她将唇凑到初一的耳边,笑容邪肆,那般张狂而阴毒,“那一夜古月太子对你,想必是极尽呵护,初一,还满意我回敬给你的礼物吗?” 初一血色顿失,不可置信,“是你……” 当初因为嫉妒施醉卿,她将施醉卿与沈惊尘的私情告诉与沈惊尘不对盘的古月太子,也便是今日的古月皇帝,古月太子为了给沈惊尘一个羞辱而对施醉卿下手,她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连沈惊尘都只以为是古月太子见色起意,可施醉卿,她不仅知道,还如此若无其事的给了她一击…… 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夜,初一浑身颤抖…… “施醉卿,你这个魔鬼——” “初一姐姐,别这么说嘛,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做事不够干净,否则哪能体会到什么叫自食恶果呢。”,施醉卿笑得那般无辜,“不过你看,我好歹也看在曾叫你一声儿初一姐姐的份上,没有将你算计我的事儿告诉沈惊尘,更没有将你**于太子的事情告诉他,你在他心中,还是最体贴温柔的初一姐姐……” 初一现在,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恶魔般的女人。 当初因为这件事,她心中难安,夜里辗转难眠,后悔不已,也曾觉得对不起施醉卿,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自以为的秘密,在施醉卿面前早就无所遁形,她连报复她,都如此悄无声息。 “初一姐姐,你现在说说,咱两谁更脏?”,初一无法躲避施醉卿那张狂的视线,施醉卿哼了一声,一把甩开她,居高临下,不屑地看了初一一眼,随后拿了绢帕,将手背上沾到的几滴血擦干净,漫不经心道:“瑾烟,把她们弄出去,别脏了本督的地儿。” 屋内终于清静下来,寂璟敖将施醉卿拉入怀中,“孤王会亲手宰了他。” 难怪施醉卿对古月皇帝抱着一种扭曲诡异的恨意,这其中,竟是有这样他查也查不到的过往。 施醉卿狡黠地对着寂璟敖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当真是……古怪的很。 “你也不用想着宰了他。”,施醉卿在寂璟敖耳边道:“这么多年,古月皇帝嫔妃不少,但子女却只有做太子时候的那几个,你知道为什么吗?”,她一字一句,似小孩儿跟大人炫耀自己的成绩,“因为我一刀给他切了。” 寂璟敖笑了,捏着施醉卿的屁股,施醉卿说着:“所以他对我的恨,绝对比我对他的厌恶更深,我这次要是出现在古月国,他一定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就因为当初她一气之下,将被沈惊尘打晕的古月太子给阉了,古月太子才将她和沈惊尘给恨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她要回到大夏国时,古月太子还不肯善罢甘休,派出杀手沿途追杀她。 也因为失了子孙根,古月太子做了皇帝后,越来越变态疯狂,男的女的,也没少被他弄死在床上的。 寂璟敖深沉地勾起唇角,眸光轻飘,“那咱们就跟他比比,谁死的更难看。” 施醉卿咯咯地笑,“寂璟敖,你要去古月?” 寂璟敖手里捏着施醉卿的折扇,利落展开、合上,再展开,再合上,反反复复,他眸光似看着施醉卿,又似不不在看施醉卿,施醉卿忙将自己的折扇抢了回来,“寂璟敖,你折腾我扇子干嘛?” 她将扇子丢到了别处,寂璟敖提着她的腰肢,爱不释手地蹂躏,施醉卿趁机问道:“寂璟敖,当日在大漠,你与沈惊尘棋阵相斗,最后沈惊尘丢下一盘残棋而走,你们也算是旗鼓相当,没有输赢,而我分明记得,沈惊尘曾提过,你们若是打成平手……” 沈惊尘并没有将和局的赌注说出,寂璟敖也未提,但两人心中却各自有数,施醉卿问寂璟敖,“和局的赌注是什么?” “沈惊尘倒是个聪明人,他自知沈家大势已去,几百口人必不被古月所容,所以当日的和局赌注,是我大漠与沈家,在危难之时,各助对方一臂之力。” 比起赢了能为兄长报仇,沈惊尘自然更愿意选择和局得到寂璟敖的帮助,所以当日的棋阵,他为了和那一局,可谓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 沈家自是帮不到大漠什么忙,沈惊尘定下和局的赌约,是想给沈家留一条后路。 沈惊尘为沈家,可谓是步步都谋划好了,怪只怪沈家每一个争气的,白白的辜负了沈惊尘的期望,以至于沈惊尘一倒,他们不是为家族打算,而是争起了当家人的位置,反倒给古月皇帝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沈惊尘步步为营,到底抵不过人的私心,沈家的人,并没有等到孤王派去的人,便全死在刑台上。” “你派人去过古月了?”,施醉卿微微挑眉,旋即又笑了笑,寂璟敖既和沈惊尘做了这样的交易,便不会失信于人。 皇帝是趁着沈惊尘病倒对沈家下的手,如此冒险,谁也没有料到,更何况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寂璟敖。 只是沈家人福薄而已,也算不得寂璟敖言而无信。 “我倒是意外,你竟会答应沈惊尘这样的要求。” “棋局既定,我若不答应,倒是让他张狂了。”,寂璟敖不可一世低轻哼了一声,“便是在谁面前丢了面子,也不能在你面前,孤王岂能让沈惊尘得逞。” “切,你就傲吧你,沈惊尘温润如玉,是谦谦君子,谋而不下流,哪比得上你那么猖獗” “你倒是懂他。”,某人的气场开始不对。 施醉卿见好就收,“哪里啊,我最是懂你了。”,施醉卿笑嘻嘻地朝寂璟敖靠了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就要闪开。 她最近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老是这般撩拨人,寂璟敖哪里肯轻易放过她,将她捉了过去,按着头颅一阵折腾…… !! 440.第440章 食鳄湾风暴角 半晌,寂璟敖意犹未尽,盯着施醉卿被折腾得滴血得唇瓣,轻吐了一口气,“早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孤王上辈子就该将你绑在身上,省得你胡乱蹦跶,招惹些狂蜂浪蝶。” “你上辈子可不就是把我绑在身上的……” 她死的时候,皇尊可是把她抱得死紧。 寂璟敖听着她那句话,笑了,手指头在她长冠上轻轻一勾,取下那支木簪,长发尽数落下,散落在他的掌中,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说道:“我竟从未听你真心说过一句喜欢我。” 施醉卿往常里对他说,都是插科打诨,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唬弄他,可他想,当日施醉卿对沈惊尘说,定是真心真意的。 在古月的那些年,没有他寂璟敖,是沈惊尘为她撑起了一片天,陪她漫卷云舒的,陪她患难与共,陪她走过青涩岁月的,全是沈惊尘。 沈惊尘对施醉卿的意义,是那些年里穆晋玄也不能比的,她若对沈惊尘没有一丝的真心,即便是利用,喜欢二字,她也决计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施醉卿听出了一点醋味来,“你要听吗,你要听多少我能说多少。” “罢了。”,寂璟敖将她放倒在怀里,让施醉卿此刻说,说出来也没几句是真的,哄哄他罢了。 施醉卿见寂璟敖做罢,反而不依不饶地到:“寂璟敖,你到底要不要听?” 寂璟敖嗅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眸光邪肆,“嗯,孤王想听。” 施醉卿哼了一声,“那我开始说了,你竖起耳朵……”,她捧着寂璟敖的脸,一脸嫌弃的表情:“说喜欢你,真的太浪费了。” 寂璟敖沉着脸,掌心动了动,估摸着想把施醉卿给扔了,施醉卿察觉到寂璟敖的阴沉,又笑嘻嘻地道:“说爱你吧,成不成?” 寂璟敖掌心一顿,狐疑地上下看了施醉卿好几眼,施醉卿面皮绷不住了,狠狠地抽了几下,“寂璟敖,我又不是谎话专业户,你用得着跟雷达似得扫我么?” “真爱?”,寂璟敖眯着眼再问了一次。 施醉卿脸色很难看,炸毛走开,“不爱。” 寂璟敖一把将她扯了回去,“再说一次。” “好话不说第二次。”,施醉卿冷着脸。 寂璟敖好言哄着,“乖,再说一声儿。” 施醉卿不说,寂璟敖的手指开始在施醉卿的咯吱窝里作乱,施醉卿怕痒的很,全身跟软了骨头似得,在寂璟敖怀里扭来扭去,笑声怎么也停不下来。 “说不说?” “说啦……”,施醉卿投降,胡乱地嘀咕了一声儿,寂璟敖听她敷衍,又开始威胁,施醉卿这才认认真真又不甘心地吐了一句。 寂璟敖龙颜大悦,就那般提着施醉卿的腰,抱着她站了起来,施醉卿双腿忙缠上了他的腰,两人边走边吻着,倒入了床榻里。 火势越烧越旺,施醉卿看寂璟敖猴急了,一本正经地推开寂璟敖坐起来,神色严肃道:“寂璟敖,咱家真觉得,这事儿要缓一缓。” 寂璟敖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双腿间放,“嗯?” 施醉卿若无其事收回手,左手捂着右臂做虚弱状,“我这身体不好刚好嘛,气血不足,你得节制点知道不。” “孤王以为你耐不住了,委屈着来安慰你,你倒是又不领情了?”,寂璟敖就看出她是故意,这些日子没少被她这么整,再整下去,他倒真跟太监无异了。 施醉卿瞪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耐不住了?” “那你方才在孤王怀里扭得那么……”,寂璟敖凑近她的耳边,吐了一个字,又说:“那不是在求着孤王爱怜你么?” 施醉卿一脚去踢寂璟敖,“寂璟敖,你才sao,你全家都sao,尼玛,那是你挠我痒痒——” “卿卿,别找借口,你脸皮不是一向厚的很,怎么在这事儿偏生如此含羞,跟雏儿似得……” “老子本来就是雏儿,你妹啊——”,施醉卿炸毛地站在床上,满眼怒火地盯着躺在床上一幅任君采撷模样的寂璟敖,“有本事你让我挠几下,你能不扭——” “那你挠。”,寂璟敖将她拉了下来,施醉卿看他鼓励的模样,嘿嘿奸笑地伸出了魔掌,在寂璟敖腰肢窝和咯吱窝点来点去,半晌过去了,寂璟敖身体没动一下,那气息倒是越来急促了。 施醉卿看他,只看到寂璟敖两眼里各自一团熊熊烈火,语气谴责,“你看,在孤王身上这么点火,你还说不是耐不住了?”,他邪笑着,提着施醉卿的腰将她压下,“乖,你就乖乖躺着享受……” “享你妹啊,寂璟敖,你就是折磨我——”,整日撩拨的她跟欲求不满的怨妇似得,而确实,她也的确很不满,寂璟敖再这么弄下去,她迟早死他手里。 “怎么会……”,寂璟敖完全当她口是心非,施醉卿那神情都快哭了,“寂璟敖,你是不是就打算用你的手代替一辈子啊……” 寂璟敖的脸难看地抽搐了几下,盯着施醉卿,施醉卿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生怕寂璟敖再整她,无暇自个上心,忙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慰寂璟敖,“阿璟啊,没事,手就手吧,你爱咋地咋地,别想不开啊……” 床上这回事儿,女人天生输给男人,她别的不怕寂璟敖,就怕寂璟敖在这上面让她没好果子吃。 寂璟敖看她那小心翼翼的神色,真像是他无能了,她真心实意的在安慰他寂璟敖勾唇邪笑,“大约孤王这里真是有些毛病的,卿卿,你给孤王仔细治治,指不定明日就好了……”,她将施醉卿的手捉了过去…… 施醉卿颤抖地收回自己的手,“寂璟敖,咱两别提这事儿了成不,你那要真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三两就能好的是不,这病要讲究一个水到渠成,咱不强求,今儿个仔细说说正事……” 施醉卿话题转的极快,盘腿坐在床上,很正经地到:“咱们不是要去古月嘛,可古月皇帝为了将沈家势力连根拔起,断绝沈家的外援,已下令禁海,封锁所有海域,我们要进入古月,是无法走官道了。” “嗯……”,寂璟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将脸埋在施醉卿的怀里,声音饱含情~欲,施醉卿一掌拍开他,寂璟敖不满地在她丘峰上咬了一口,才道:“进入古月,也非一条路可走。” “你是说走食鳄湾风暴角?”,施醉卿挑眉,那是古月最著名的海盗湾,是整个古月最穷凶极恶的海盗杀神胡归的地盘,进入食鳄湾风暴角的商船官船,向来是有去无回,胡归嗜杀成性,素有海上阎罗之称,连古月皇室都忌惮不已。 “怕了?”,明知施醉卿天不怕,他却总是爱以这样玩味地腔调问着她。 施醉卿无视寂璟敖对她上下其手,还是那稳坐泰山的姿态,“不是,我是觉得,若是走食鳄湾风暴角,咱们得带上子染。” 寂璟敖冷不丁地掐了她一下,“带上宠臣供你沿途玩乐,千岁爷这算盘,倒是打得响。” “玩乐不是有你嘛……”,施醉卿嘿嘿一笑,将寂璟敖的手从自己的衣衫里捉了出来,动了动肩膀,又将那一声儿长袍穿的规规整整的,“带上子染,万无一失,不过……子染若去,觅儿那混小子也必定得带着……” 觅儿一去,神秘人也定是如影随形…… “带上也好。”,施醉卿正不懂寂璟敖这句话的用意何在,又听寂璟敖道:“听闻古月海中,海怪颇多,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海盗的一大天敌,海盗常以鲜嫩的人肉祭祀海怪,以保一帆风顺……” 施醉卿抽了抽嘴角,想将觅儿丢下去祭海怪? 而远处正守着重伤的子染骂骂咧咧的觅儿,突然的打了一个喷嚏…… “此去古月,孤王去寻找海瀛珠的下落,你自己仔细些。”,寂璟敖总算说了一句正经的话。 施醉卿微微诧异地挑了挑眉头,“你已得知海瀛珠的具体下落?” “海瀛珠有镇海填江、力压鬼魅的神力,纵观整个赤炎大陆,也只有古月江海最为辽阔……”,如此汹涌广阔的江海,却千年来从未有江海泛滥,水淹江山之事发生,的确让人怀疑,“罗照也是如此推测……” 施醉卿哦了一声,她托着腮深思,四大神器奥妙无穷,都有不可预知的强大神力,但对平凡人却毫无用处,那神秘人重伤她,利用他们去找四大神器,想要以神力来统治天下是其一,这其二嘛…… 神器一旦现身,天下群雄莫不争夺,那神秘人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神器也定是他的克星,而让神器落入别人的手里,对他形成挟制,他自然不安心,所以便借她和寂璟敖的手找到神器,再从他们手中夺走…… 这注意倒是极好的,不过到时候,这神器他们愿不愿意给,那就另当别论了…… 施醉卿深思间,不由得走神儿,寂璟敖咬了她一口,她也跟挥苍蝇似得挥了几下便不再搭理。 她是被最顶级的鬼能禁术所伤,其中魑魅魍魉依附她的体内难以除去,只有四大神器齐聚发挥神力才能祛除这些强大的鬼魅,而觅儿只是鬼能禁术开了一双鬼眼,若是找到镇压鬼魅的海瀛珠,说不定这活不过二十年的谶言,也会就此打破…… 可她又觉得,救活那么个混小子来祸害自己,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他要自个儿死了,她也没有失信于人,施醉卿这么想着,点了点头…… 深思了半晌,施醉卿突然把寂璟敖按到,寂璟敖还以为她兽性大发反攻,哪知道施醉卿倒头就睡,道:“寂璟敖,明日一早起程,你也快些睡。” 灯一灭,天黑了。 可再黑,也没有寂璟敖的脸黑。 他咬牙切齿。 “施、醉、卿——” !! 441.第441章 人肉炸弹 海面碧蓝沉静,广袤无垠,叹为观止的海水正静静地积蓄着摧毁一切的神秘力量。 一艘名为破晓号的战舰,在大海上飘摇前进,朝着未知的深度港湾驶去。 海面的壮丽和宽广,让那波涛汹涌反倒显得安静而乖巧,随着破晓战舰逐渐进入到海湾的深处,天空将暗沉一点一点的积压下来,海面上暗无天日,似进入到了地狱的墨渊,将一切变得凶险而刺激。 海平面上一轮炫白的日光被这海面的黑色渲染得清冷高贵,看起来反而像是圆盘满月,那白色云光轻轻柔柔的打下来,给海面上披上一层淡淡的银沙,随着珍珠般的点点光芒,若满天繁星遗落,璀璨成夜色里的辉煌。 哗哗的海浪不断,从海湾深处传来,似海鸥尖利的号角,一泻千里而来,不断拍击着船身,推着船身在海中艰难地前进,狂风拽着船帆,扬帆起航。 偶尔卷起几道凶险的白色浪卷惊涛而起,似骏马飞腾,踏蹄而来,身姿矫捷,撞在船身上,将那汹涌的浪花破成凛冽的冰渣子,一点一点在海中荡漾开去。 众人都站在甲板上,看着这壮观的一幕。 施醉卿与寂璟敖站在船头,风将发丝吹得凌乱,大氅也被凌厉的风鼓起,施醉卿眯起了眼,不管是战舰还是商船,上了海,便是一脚踏进了死亡线,至于另一脚能不能幸运地踩到生存线,那自然是看自己。 海上风暴,海盗…… 这些,都是船舰的最大隐患。 前方似乎看不到尽头,黑糊糊的一片,隐约的只见似有两座小岛屿耸立在海面上,将海面拦截,露出三个似关卡一样的路口。 子染沉吟道:“前面就是食鳄湾风暴角。” 众人闻言,精神一震,全身的防备已经高度警戒起来,子染缓缓说道:“食鳄湾风暴角的海盗尽数臣服于胡归,而胡归最善伏击,出其不意,他的部下都是在海上身经百战的好手,对这片海域也了如指掌,此刻必定早已设下了埋伏,等着我们羊入虎口一举击中,我们必须将他们引出来,先发制人,否则一旦进入到他们的埋伏范围,势必成为他们的掌中肉。” 觅儿深思地看了子染一眼,子染对这群海盗,好像比施醉卿了解得还深…… 他撇了撇嘴对子染道:“你想怎么把他们引出来?” 子染还未想到,眉头沉思。 寂璟敖本是看着海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陡然将寒星般的眸子射向了裹着大氅的觅儿。 觅儿头皮一麻,缩着脖子躲到了子染身后。 子染也暗暗移了移脚步,将觅儿挡在身后。 寂璟敖本就不待见觅儿,要不是有施醉卿这块招牌在前面挡着,觅儿早死的连灰都找不到了。 偏偏这小子不知收敛,总是惹是生非。 寂璟敖忽对左右道:“弄艘小船来。” 施醉卿挑眉看向寂璟敖。 左右将一艘小船放入了海中,那小船自然比不上战舰,因重力不足,一到了水面上,被海面掀得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有翻船的危险。 子染心知不好,没等寂璟敖开口,忙道:“不劳王爷动手,属下来便好。” 寂璟敖未置可否,只是掌心撑在船舷上。 众人原本就不解寂璟敖的意思,听了子染那话,更加糊涂。 施醉卿倒是明白了,她笑了一声,取下半截狐毛手套,扭了扭火红色的金甲护腕,不仅见死不救,还火上添油了,笑着道:“来人,去将本督最新改进的冲天炮拿来。” 冲天炮,这名字响,其实……还是烟花而已。 施醉卿自然知道炸弹等拥有强悍杀伤力的武器如何制成,但她也深知,乱了时空秩序,她这个后来人下一刻指不定也得消失在这个时空了。 左右将冲天炮拿了上来,施醉卿掂掂,扔给子染,笑眯眯地挑了觅儿的下巴,“本督上次被鬼咬了一口,一直觉得心里这口气没出尽,觅儿,今日就委屈你了。” 觅儿听着这意思,明显是要对自己不利,毛骨悚然,哆嗦着往后退。 子染转身,一步一步逼近他,觅儿警备地盯着子染的一举一动,“子染,你要对我做什么?” 子染一笑,“不做什么,我想着上次被狼撕了一块皮,有人在我昏迷之时,偷了我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去换了只鸡吃,嘴都不抹干净就回来了,我心里这口气,也实在压得有点难受,今日正是个出气的好机会。” 他为了这小子重伤奄奄一息之时,这小子将他身上唯一的玉佩摘去,原以为他是心疼自己,出去给自己抓药的,谁知这小子早上出去,他吊着命等了一天,一口气都快没了,他才精神饱满地挂着满嘴的油回来,且回来倒头就睡,子染当时气得,差点就一命呜呼。 他还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情无义的小子,想起来都恨不得掐死他。 觅儿看着面目狰狞的子染,“子染,我知道错了,你看你这不是没事嘛,你别啊……” 他眼睛四处乱瞄,可瞄来瞄去,这船再大也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而且四面临海,他能逃到哪里去? 子染冷笑了一声,白练飞快掷出,将四处逃窜的觅儿一把拖了过来,绑的严严实实的。 子染将那冲天炮绑在觅儿的胸上,不顾觅儿的惨叫,一掌将他推到了那条不堪一击的小船上,临头对他说了一句:“放心,你情哥哥保着你,不会让你喂鲨鱼了。” 觅儿破口大骂:“子染,我x你大爷的,你混蛋,小爷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小船载着觅儿颤抖的骂声逐渐远去,觅儿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艘摇摇欲坠的小船,他虽恨觅儿无情,可也舍不得将他推到刀口了,可这会子寂璟敖要对付觅儿,他若是不先出手,以寂璟敖的手段,肯定不会留下觅儿这条小命…… 就如施醉卿说得,寂璟敖此人变态的时候,你远远想不到他变态的底线在哪里。 施醉卿都自愧不如的人,子染哪里敢轻看? !! 442.第442章 小船剧烈摇晃着被风浪带走,觅儿起先站在小船上骂,几次险些被风浪刮进海里后,他立刻抖着身子蹲下,挂着几滴眼珠子看着那海水慢慢的抖进小船里,此刻他终于后知后觉,若是连子染都对他无情无义了,那这世上,就真的没人再把他当回事儿了…… “子染……”,觅儿回头可怜兮兮地看子染,可子染的身影,已成了船头上的一个小白点。 破晓战舰上,谁也没有放松警惕,海盗自以为海上是他们的地盘,心中狂妄,却也多疑,若是见到一艘小船单独朝他们的领地驶去,谨防有诈,他们势必要出箭射杀觅儿。 而他们一旦出箭,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暴露其藏匿的踪迹,只要他们出现在海上,明刀明枪的,谁输谁赢,还有待定论。 看着觅儿的身影几乎全部融入到海面漩涡的黑暗里,子染的呼吸加重,手掌捏住船舷,似乎随时准备一跃而起,朝觅儿奔去。 海面上逐渐紧张起来,那根弦表面平静的弦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施醉卿嗅着平静之下的暗涌,忽听寂璟敖道:“寇震,下水。” 这次前往古月,船上所带之人,都是善水的好手。 此刻水下,到底有多少断他们后路的海盗,他们不得而知, 施醉卿凑近了寂璟敖身边半步,眸光深思望了他一眼,寂璟敖在大漠称霸,是陆上作战的高手,这海上他有几分胜算,施醉卿不知,但看寂璟敖那沉稳不惊的神色,心中却是全部的信任。 寇震带人下水,不多一会,海面之上开始出现血色,那血色越来越越浓,血腥也越来越重,几乎笼罩在整个海域,将海水染成了妖异的黑红色。 海里的厮杀有多激烈,可想而知。 藏匿的海盗对血腥异常的敏感,正在众人都屏住呼吸之时,陡然—— “咻——”,一支利箭破空而出,从那黑暗的深处直直飞来—— 觅儿的尖叫激起了海面上的涟漪,子染撑臂而起的刹那,无数支利箭同时发出,海面上的战争,终于打响——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艘挂着鲨鱼头骨的翻船从港湾深处缓缓驶出,那帆船气焰磅礴,几乎堵住了破晓号前瞻的视线。 无数条载着海盗的小船也从港湾驶来,朝着破晓号急速前进,配合的那万箭齐发,场面轰动。 寂璟敖却未命人迎战,反而在战舰上筑起了高高的盾牌,将那万箭全部拦截于战舰之外。 施醉卿听着外面轰隆隆的海水声和那凌厉的鸣镝箭声,看向寂璟敖,正见寂璟敖的嘴角,挂着一抹深沉的笑意。 “寂璟敖,你有什么王牌?”,看他这么镇定地将船开入对方的势力范围,势必有出其不意的一击。 寂璟敖只微微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挑起施醉卿的一缕长发在鼻尖嗅了嗅,道:“我们若是不过去,如何进入到古月?” 那三个关卡成为海盗再次耀武扬威的天然屏障,因为三个关卡中,只有一个,是能直通古月的,传言曾有人走错了道,自此一去不复还,连船影子也不见了踪影。 正说着,陡然一支长箭刺破了盾牌,朝施醉卿射来,寂璟敖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提到了怀里,随后捏着那支变形的长箭,从盾牌的缺口往外看了一眼,正见对面逐渐清晰的大船之上,站着一位拉弓搭箭的男子。 那男子带着黑色包头帽子,长胡子,身材魁梧,目光如炬,那一箭射出,他身边的一众属下顿时举着武器振臂呐喊。 施醉卿眯眼道:“看样子,他就是胡归了……果然传言不假,胡归不是个好对付的。” 就这一箭刺穿黄金盾牌的臂力,那男子的本事,只怕远远不在此。 寂璟敖笑了一声,将如狼的眸子收了回来,揽着施醉卿的腰肢,狠狠的一个法式长吻。 过后,施醉卿捶了他几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你且等着。”,寂璟敖说了一句,突然抱着施醉卿,飞身站到了船身的最高处,一脚将那船上插着的一面小白旗子踢了出去。 瞬时间,船身陡然如同受尽的马儿,在水里摇摆了几下,与此同时,那围绕在破晓号周围的无数海盗小船,如同被一个巨大的漩涡轮子吸了进去,粉身碎骨,只剩下残胳膊断肢漂浮在海面上。 破晓号畅通无阻地往前行驶,凡是企图靠近的小船,全部被卷入了破晓号的轮子之下,无一生还。 施醉卿看着海平面上那一场如同世界末日的奇观,心中久久不能回神,寂璟敖在她耳边道:“看着……” 说着,他陡然将她往后推了推,立在那扬帆之下,举起一把金色的玄雕的长弓,抽了三支鸣镝长箭—— “寂璟敖,留着胡归。” “咻——”,三箭齐发,朝对面的海盗船驶去,利落而凌厉,呼啸声风,对面海盗船上三人被击中倒下,全无须发。 其中两人被射中心脏而亡,另一人身手敏捷,及时侧开,并未射到要害,但也伤的不轻,那人,正是杀神胡归。 寂璟敖若不下杀手,他自是死不成。 施醉卿站在远处,几乎都能感受到胡归的戾气,她笑了笑,“寂璟敖,你这一战,又要成名了,此后无论陆地海上,你都是当之无愧的战中之王,威震九州。” 破晓的飞轮几乎将胡归派出企图近距离攻击,占领破晓号的小船全部卷成了碎渣,杀伤力极强,堪比真正的海上风暴,而破晓号还在不断前进。 水下的偷袭失败,水上的攻击失效,而那飞箭,又由于两艘战舰距离的拉近而无法再使用,如此无懈可击的包抄之势,竟然落得溃不成军的结局,船头的胡归捂住自己的伤口,恨恨的咬了咬牙。 水下的寇震等人灭掉了企图偷袭的海盗,甚至还还施彼身端掉了海盗的一艘重型号大船,让胡归损失惨重。 胡归纵横海上这么多年,还从未遭到过这样的打击。 !! 443.第443章 手下劝道:“首领,还是先撤回海湾吧,我们损失太大了,再打下去,只怕对方要赶尽杀绝。” 对方来势汹汹,早已有所准备,显然不是普通人物。 胡归,遇到千载难逢的敌手了。 他忍不住扬声朝对面喊道:“敢对对面,是哪位高手——” 他们先前得知是一艘战舰进入食鳄湾风暴角,就不敢小瞧,布下这天罗地网,准备打一场战果丰硕的硬仗,可谁知,对方还未完全出击就将他打的溃不成军,这赤炎大陆海上霸主之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了? 胡归话落,就见对面的破晓号的船帆之上,陡然扬起了硕大的旗帜,那旗帜之上,用金丝勾了一只凶残狰狞的狼头,而那狼的双眼栩栩如生,泛着幽绿的残忍光芒,在海面上一闪一闪,让人莫名的觉得心悸。 有属下浑身一震,在胡归耳边道:“首领,那好像是……大漠苍秦王的军队……” “大漠苍不是只在陆上作战吗?怎么连海上也如此厉害?”,胡归怒目问道,他听过寂璟敖的大名,可从未有人说过,寂璟敖在海上也是这般厉害。 “首领,大漠苍秦王素有九州常胜战将之名,所向无敌,咱们这输在他的手里,也不算丢人,还是撤退,让他们过去吧。” “不行,老子若是让他就这么过去了,往后如何在海上立足?”,胡归提了一把刀,看着逼近的破晓号,突然说道:“开船后退,把他们引到岛上去,四面封锁,困死他们——” 破晓号上,施醉卿看着对面的船只陆续朝小岛的方向驶去,已猜到了胡归的意图,她双臂环胸道:“这一战虽然杀了胡归一个措手不及,震慑了这帮海盗,但他们若是回过神猛攻,我们人手不足,也难以与之相抗衡,还是顺了他们的意,先去小岛上休整休整,再想办法突围。” 寇震带去水下的人,也死伤了不少,船身也需要及时的检查修补,胡归如果不甘心,必定会伺机而动,时时刻刻准备等扑上来咬死他们,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恶战,还不如先去岛上,让胡归自以为他们无路可逃,放松警惕之际,再发起攻击…… …… 胡归简单地处理了肩上的箭伤,他在海上称霸这么多年来,从未失手过,如今不仅失手,导致损兵折将不说,还带了这一身伤回来。 而且对方,还是初次在海上领兵的年轻后背。 耻辱,简直就是耻辱—— 胡归一拳捶在桌上,越想越不甘心。 这时,属下上前禀报道:“首领,抓到两个俘虏。” “带上来。” 子染与觅儿一同被押了上来,子染上次被狼所伤,尚且没有痊愈,又在海上拼命保觅儿,落了一身的血,此刻早已是昏迷不醒,连呼吸都似有若无。 海盗将他扔在一旁就退开了,却对觅儿大声呵斥:“还不快跪下——” 觅儿那膝盖,就是不肯弯,一海盗上前,企图以武力让他屈服,觅儿冷笑一声,一掌将那海盗打得口吐鲜血。 胡归本是盯着子染那张脸在瞧,随着觅儿那一掌落下,倒是多看了觅儿几分,“小小年纪,就有此功力,大漠苍秦王座下,果然是能人不少。” 觅儿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你可错了,我跟大漠毫无干系。” 胡归浓眉一挑,“你既不是苍秦王座下的人,那又为何在他的船上?” “那艘船上可不止寂璟敖一人。”,,觅儿慢悠悠道:“怎么,你不知道大夏国九千岁,施醉卿,也在船上吗?” 胡归目光一利,“大夏国九千岁……” 一个寂璟敖就是极难对付的,不承想还有一个施醉卿。 胡归对身边属下使了一个眼色,那属下面目骇人,说话跟咆哮似得,“识相的最好老实交代,不然送你去祭海神——” 所谓海神,不过是海上之人避讳性的称呼,用旁人的话说,那便是海里千奇百怪的怪物。 觅儿暗暗缩了缩脖子,那模样凶狠的海盗问道:“说,船上一共有多少人,有多少武器,储备了多少粮食……” 觅儿果然很老实,答得那叫一个事无巨细,倒像是早就恨不得把施醉卿给卖了似得,让胡归反而怀疑起他话中的真实性。 “大夏国此次偷渡前往古月,所为何事?” “古月清源沈家当家人沈惊尘,是施醉卿的奸夫,听说被古月皇帝软禁,她是赶人救人的。” 胡归盯着觅儿看了好半晌,“老子虽在这深湾里不闻外事,但也知道,大漠苍秦王与大夏国九千岁两人情比金坚,并肩作战拿下了大国敦商,名动九州,那苍秦王可不见得是个容得下情敌之人。” 觅儿撇了撇嘴角一笑,“苍秦王容不下又如何,咱们督主风流,府中公子夫人,可是从未少过,喏……”,觅儿朝地上的子染努了努嘴,“这位就是施醉卿最宠爱的男妾,施醉卿可曾为了讨他欢心,以几百万两银票烹了一锅牛肉汤,给他补身子,那待遇,可是连苍秦王都是没有过的,你们若是让他就这么死了,施醉卿拼死也要你偿命……” 胡归的视线再次转向了子染,他命人抬起了子染的脸,看着那张脸,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想让老子救他?” 觅儿的企图被胡归看穿,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情绪,只是道:“你爱救不救,反正他活着,对你没有害处,他若死了,施醉卿想要灭了你的海盗军团,也不过就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胡归脸色难看,觅儿显然是在拿他今日战败的事羞辱与他。 “好,老子就留下他的命,至于你……”,胡归一声冷笑,“来人,丢到海里去。” 觅儿那双夺人心魄的妖眸射出一缕冷光来,竟让那靠近的两个海盗,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他心中虽害怕,却也只是一刹那,说到底,他是见了施醉卿才跟老鼠见到猫似得,论起慑人的气势,寂璟敖气势更让人觉得可怕,但偏偏,他最怕的,始终就是施醉卿。 这世上除了施醉卿,没有一个人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 444.第444章 “胡大首领,我虽成了俘虏,可你一时半刻几个人,也杀不了我,反而是让自己损兵折将,何必呢。” 胡归几声笑,“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是哪般的手段,敢出此狂言。” 胡归话落,船舱内的海盗一拥而上,觅儿似一只迅捷的小豹子,每一次出手,都干净流落不留痕迹,将那善上若水的至高心诀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若非子染身受重伤先倒下,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胡归看着觅儿的身法,心中赞道:真没想到,这小子道行如此之高。 胡归看的眼馋,不顾自身的伤亲自赤膊上阵,觅儿警惕起来,胡归能一箭刺穿金甲盾牌,光这身力气就让人小瞧不得。 “呵——”,胡归大喝一声,朝觅儿扑去,觅儿掌心劈成刀锋,将那至纯至善的内功心法,愣是划出几分凌厉的磅礴杀气来,随着两人打斗的激烈,船舱内这块小天地显然不够两人施展拳脚,两人打着打着,便逐步打到了船舱外。 海盗们的呐喊和叫嚣在海面上无限的回荡着,打了许久,胡归面不改色,那肩膀上的血已将绷带染红,好似他有耗不完的精力跟觅儿斗下去。 觅儿逐渐有些力不从心,这弱势便慢慢的显露出来。 胡归捉住他喘息的空档,猛然将他一拳击了出去。 “呕——”,觅儿口吐鲜血倒在甲板上。 胡归大笑,几步上前举起了觅儿,那胳膊上粗壮的虬肉彰显着男人的力量,他举着觅儿走到了船舷边,“小子,记得是你胡归爷爷送你下地狱的——” 说完,他双臂一抬—— “慢着——” 胡归一顿,转身去看,正见面无血色的子染,撑着一口气遥遥撞撞地走出来,他撑在船身上,将左袖捋起,咬牙,一口气从自己的左臂上撕下一块人皮。 觅儿一惊,但仔细去看,又并未见到子染手臂上有伤痕。 觅儿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张假皮。 子染将手臂缓缓的扬起,在淡淡的日光下,他的手臂之上,赫然有一条张开巨口的鲨鱼刺青。 子染一字一句:“别动他。” 他说完这一句,轰然一声倒在甲板上。 “子染——”,觅儿在胡归的手上挣扎。 胡归将觅儿甩到了甲板上,吩咐左右将子染抬进去,神色严肃道:“别让他死了。” …… 破晓号停靠在小岛边,轮流换人看守着。 黑夜袭来,将这海中心的孤岛笼罩的更加的彻底,篝火燃起,冷光鼓动,跳跃得似鬼火在森林里乱窜一般。 施醉卿被寂璟敖用大氅裹在怀里,微微眯了一会,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其中蕴藏着几分深思。 “寂璟敖,那大船你何时造的?”,动身去古月原本不在计划之内,若要站到一艘装备齐全的帆船,就算以她的能力,大概也得需几日,可寂璟敖在一夜之间,跟变魔法似得,弄出了一艘战斗力如此强悍的战舰来,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大漠军中,也不乏海盗出身的军士。”,寂璟敖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几分,两人身体相贴,在这微冷的夜色里,给予对方最奢望的温暖,“自你来到大漠,我便知这海上作战,我们迟早有用得着的一天。” “所以你从半年前就开始训练海战?造了这一艘战舰?” “嗯。”,寂璟敖咬着她的耳轻道:“孤王可不止造了一艘,等攻破古月,孤王放下龙舟,带你泛舟直上,” 施醉卿呵呵的笑,“你还造龙舟,大逆不道,你徒弟非得诛了你。” 寂璟敖在大氅之下捉住她的手指,不知想到了什么旖旎的事,低低在施醉卿耳边道:“你要喜欢那种小屁孩,咱们自己生……” 施醉卿闹了个大红脸,就当没听到寂璟敖那句,傻笑了几声转移话题,“未雨绸缪,卓有远见,真不愧是纵横大漠的苍秦王。” “施醉卿。”,寂璟敖捏了她一把,施醉卿模样憋屈,“我是能生,可你能下种么?” 寂璟敖脸黑,每次话题一往这方面转,施醉卿总能给他狠狠的敲一棒,“你等着,总有收拾你的时候。” 施醉卿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我等着,一定好好等着王爷你大战雄威让小人折服。” 正说闹见,瑾烟愁眉苦脸地上前,“督主,子染公子和觅公子,没回来。” 施醉卿从寂璟敖怀里支起头,无关紧要地说了一句:“没回来就没回来呗,瞎操什么心啊……” 瑾烟看施醉卿那样儿,竟似丝毫不担心,话说,觅儿不咋地,可子染到底还算得上是她最宠爱的男宠吧,怎么这人没了,还跟没事儿人似得? 瑾烟百思不得其解,抓了抓头,走了 …… 次日,清晨,天光一亮,施醉卿便醒了,她的眼刚睁开,一声轰隆隆的响声将小岛震得晃了晃,施醉卿眉目一凛,难道是胡归恢复过来了? 施醉卿站在高处,看见停靠在小岛边上的破晓号毫发无伤,而远处的海中央,胡归的鲨鱼海盗船正和另一艘帆船打得火热。 那艘帆船显然是非过食鳄湾风暴角不可,而胡归即便昨日刚被重创,也不可能轻易放行让自己这海盗头子的威严被人看轻了,今日便已带着伤,亲自上船指挥。 两边的流矢飞箭你往我来,战况激烈,那些箭支顺着风浪飘到了小岛边上,施醉卿对冷飞流道:“冷飞流,带几个人下去,将那些箭捞起来。” 破晓战舰即便装备齐全,到底是远洋在外,若是遇上激烈的交战,武器总有供给不上的时候,今日不如就以夷制夷,打个漂亮的仗,一举冲出去。 瑾烟在一旁道:“昨日胡归元气大伤,今日又有人来闯关的,够他忙的……也不知这人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来闯这食鳄湾风暴角……” 瑾烟觉得,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寂璟敖和施醉卿这样不怕死的胆量。 施醉卿慢悠悠道:“是孤掌城,项钰。” 说着,施醉卿突然问:“寂璟敖呢?” 一醒来就不见了人影儿。 !! 445.第445章 “王爷一早便带着寇将军等人上山。”,瑾烟答道。 上山?寂璟敖上山做什么? 施醉卿正想着,那一边胡归故技重施,将孤掌城的船队步步逼往了小岛这一边,大约是昨日损失太大,今日便想想速战速决,将项钰的船队逼到这小岛上,反正左右他们是出不去,最终还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施醉卿在这山上,发现了不少人骨骷髅,可见胡归这招,已经百试不爽。 施醉卿盯着船头上的项钰,阴森一笑,缓缓在自己的下巴上摩挲了一下,“机会来了……瑾烟,吩咐下去,将战舰内的几台万箭齐发,全抬出来,箭口对准项钰的船。” “嗳。”,瑾烟跑了下去,诺儿将施醉卿挂在枝头的大氅取了下来,拢在她肩头,“督主,你可小心些,这海上风大,别着凉了。” 施醉卿看向诺儿,诺儿亲眼看见红尘山满门被灭,好似一夜间长大,将那一份懵懵懂懂褪去,变得懂事乖巧、体贴可人儿。 施醉卿嗯了一声,过了半晌才对诺儿说了一句,“你既然跟了我,这个仇,我势必会为你报。” 诺儿眼眶微微湿润,点了点头。 能让一向不怎么爱说宽慰话的施醉卿说出这句话,已是不易了,“诺儿谢谢督主。” 海中心,战况依旧激烈,那漫天飞舞的流矢将海面压得昏昏沉沉,血腥弥漫,比起陆战更加的惊心动魄,不同的只是,这鲜血在海面上,来得快,去得也快,将一切的杀戮最终都藏入海底,不复硝烟。 项钰一身狼狈,正指挥着孤掌城剑士全力反击,奈何胡归箭势太猛,而他这方人手不足,显然的落入下风,而且胡归座下全是能水的好手,此刻一群海盗在水中,蜂拥的朝孤掌城的大船划来,孤掌城剑士誓死守住大船,来一人,便杀一人。 今日风向有些偏,配合着胡归的步步紧逼,将孤掌城的帆船,一步一步逼向了那小岛。 项钰心知一旦到了岛上,必定会被胡归困死,极力想办法让帆船步上正轨,但却总是事与愿违——这大海之上,最无法掌控的,就是天象。 他气得一拳垂在船舷上,“可恶——” 沈落微见帆船几乎被困死,担忧不已,“表哥,他们的船逼过来,该怎么办啊?” 项钰毫无办法,而且照这速度下去,他们的箭支一旦用完,就完全只有受制于人,项钰这时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默不作声的荀且,“荀兄,你可有办法击败胡归?” 荀且足智多谋,最是为他敬佩,此刻,他只有将希望寄托在荀且的身上。 “杀神胡归是海上霸主,在食鳄湾风暴角称霸几十年尚无敌手,他们有最装备的精良、最善海上作战的战士,我早便说过,若与他们硬拼,别说是孤掌城,只怕这赤炎大陆,也鲜有能有人在海上与他们相抗衡,也因此胡归嚣张了这么多年,古月皇室却一直容忍至今是不可能取胜的……我们与他们交上火,这势必是要输得。” 荀且这番话,在出发之前就已对项钰说过,可听闻姑姑被斩首,沈家被灭的项钰怒火攻心,什么金玉良言也听不进去,贸贸然的就带着孤掌城剑士来闯食鳄湾风暴角。 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项钰此刻即便后悔,也来不及了,他颓败地垂着头,一瞬间士气衰弱了许多,“是我鲁莽了……” “倒也不是山穷水尽。”,荀且突然说了一句,项钰闻言,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荀且慢慢的将目光移向了停在小岛边上的破晓号上,眸中有晦暗的光芒一闪而过,“若我猜得没错,那一艘战舰,定是大夏国的。” 项钰与沈落微抬眼去看,只看到那在海风肆虐下,张狂飞舞的旗帜耀武扬威地摇摆着,宛若海上凌厉的一把长刀,那凶神恶煞的狼头,有着震慑人心的骇人气势。 纵观赤炎大陆,又谁敢与大漠寂璟敖相争这狼图腾?但凡与大漠扯上关系的,又势必得带上施醉卿这人。 项钰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到,施醉卿此刻必定在某一个角落,得意地看着他的落败。 一想到那双似笑非笑的狐媚眸子,他就从心底里觉得不甘——那是一种男人的斗志,他能输,却决不能在这阉人的面前输,可偏偏事与愿违,他总是在施醉卿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荀且知道项钰与施醉卿的不对盘,斟酌着字句谨慎道:“他们既然将船停在此处,必定与我们有相同的处境,我们不如将船靠过去,与他们合作,一同击败胡归。” “不行,我绝不与那阉人同置一气。”,项钰扭过头,那张阳刚的脸上充满了怒气,“那阉人可没少阴我,你们信她,我可不信。” 施醉卿的卑鄙无耻,他已经无数次切身体会到了。 “施醉卿是个聪明人,不会在这时候与我们为难,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荀且劝道:“我们不与她合作,撑不了一时半刻势必败在胡归的手里,城主若死在这海上,谁还能撑起孤掌城的大任?” 项钰神色松动,荀且又道:‘城主报仇心切,可也要顾忌敌我悬殊的差距……”,他一语直中要害,“孤掌城最好的剑士,此刻都在船上……” 若是这些剑士全成了俘虏,虽项钰相信他们的忠心不会背叛孤掌城,可他们一死,孤掌城这损失…… “表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六叔还在古月古月等着我们……”,沈落微也劝道。 项钰听着沈落微那柔柔的腔调,火气消了不少,又想起沈惊尘来。 沈惊尘是整个沈家之中,他唯一知心相交的朋友,如今被那狗皇帝囚禁折磨,他怎能罔顾这份朋友情谊不去相救? 项钰沉了一口气,说道“那阉人是个出尔反尔的,一向没什么操守,即便我们有意示好,她就不见得见好就收。” !! 446.第446章 远处的施醉卿,听着江潮泛滥,听着乱箭鸣镝,更听到了项钰那句话,那没有操守四个字在施醉卿耳中回荡,她漫不经心地拧了拧耳,“没有操守?项城主真看得起我,我倒是决计不能让他失望才是……冷飞流,放箭,让咱们项城主看看,本督碎了一地的操守。” 冷飞流心知施醉卿耳力异于常人,此刻必定是听到了项钰说了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遵守施醉卿的命令,吩咐手下打开了万箭齐发的机关,却没动,而是自己拉弓搭箭,臂力一沉,先放了一箭过去,给项钰提个醒儿。 “咻——” “叮——” 项钰正在左右权衡,一支鸣镝箭凌厉飞来,刺在项钰身后的船舷绳索孔中,项钰旋身躲了半步,朝那支箭射来的方向看去,正看到施醉卿笑眯眯地朝他挥手,“项城主,多日不见,这是本督的见面礼,还望笑纳。” “施醉卿,你这阉人——”,项钰气急败坏,施醉卿哈哈大笑,吩咐冷飞流,冷飞流一声令下,“放。” 万箭齐发,如同狂魔乱舞,呼啸着箭孔中飞出,铺天盖地的朝项钰的大船刺去,顿时各种响声交杂,让海面上愈加混乱。 “走——”,箭势太猛,项钰来不及骂施醉卿,就被荀且拉着躲入了船舱内,如今前后虎口后有狼追杀,项钰听着船外响声震天的箭声,心里又恨又急。 “该死的胡归,该死的施醉卿——”,如今前后夹击,他是三方厮杀之中处境最危险的,打不赢胡归,靠不了岸,难道真要船毁人亡不成? 项钰无计可施,心头愈加的烦躁。 荀且临危不惧,冷静寻思着道:“我们力不敌人,胡归嗜杀成性,定是要将我们杀光才肯罢休,唯一的出口就是施醉卿……看胡归今日的战斗力,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想来昨日定也被施醉卿伤的不轻,城主若是不早下决断,咱们都在耗时在这儿,谈何救沈家?” 此刻局势如此,项钰自然也是知道,上了小岛兴许还有重振旗鼓的可能,可继续飘在这海上,也必定是要被胡归歼灭。 可现在小岛被施醉卿占领着,且施醉卿那阉人心思狠毒,不肯让他靠近一步,“你自己也看到了,那阉人不由分说的就朝本城主下手,哪有商量的余地?” “城主不相信施醉卿,施醉卿也定是不信城主,防着城主这也在情理之中,此刻若我们对施醉卿举白旗示意,她想必也不会再为难。” “要我孤掌城对那阉人举白旗?”,项钰一个没忍住,瞪着眼怒火腾腾。 荀且看着他,不说话,有些事孰轻孰重,项钰并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天性冲动,又狂妄自大,难免便会忽略了一些细节。 “休想,本城主宁愿死,也绝不会对那阉人低头。”,在大都城临江仙楼之时,那阉人还故意捣乱,项钰心里这口气还出出呢,就又得向施醉卿俯首称臣,哪里甘心。 “城主若是认为骨气被沈六爷重要、比报仇重要、比孤掌城重要,且当荀且重围说过这话。”,荀且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开口,饶是外面战鼓雷鸣,他却悠然冷静地坐在桌旁,自斟自酌,那一份临危不惧的风度,仿若这世上万物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荣辱不惊、不卑不亢,便笑看这一切。 颇有智囊诸葛孔明的气势。 “表哥……”,沈落微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项钰的袖子,“我沈家的希望,全在表哥你的身上,表哥,你不要让落微失望……” 事关自己的骨气,岂是沈落微哀求几句就能成的,项钰沉默地在小窗旁站了许长时间,半晌才狠狠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吐出,咬着牙齿不甘心道:“好,本城主对他举白旗。” 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自己在施醉卿面前,那骨气就跟一坨屎似得,施醉卿连踩都觉得脏脚,他何必再当一回事儿…… 想是如此想,可真要做,项钰还是没办法做的干净利落的,他有沉稳了许久,才招了汲横进来,吩咐汲横时,荀且沉了沉声道:“城主,这件事你亲自去,不然如何算得上诚意?” 项钰眼睛瞪得更大,还有他亲自去举白旗?他这孤掌城城主的脸还要不要了? 可看荀且的脸色,又毫无商量之地,项钰不由得泄了泄气,道:“那阉人要是还不肯收箭……” “不会。”,荀且笃定道:“施醉卿知道分寸,她不过就是要逼城主你对她屈腰,大丈夫能屈能伸,城主不必为了一时的荣辱得失而罔顾大局。” “好好好……”,项钰一连道了几个好字,找不到白旗,项钰索性在自己的中衣上撕下一块,抬着僵硬的脚步往船舱外走去。 前后两边的箭支依旧疯狂地在海面上肆虐,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不断有血腥前赴后继地弥漫在海域之上,孤掌城的大船两头兼顾,力不从心,这颓败之势已显露无疑。 项钰一边躲避着箭支,一边站到了船舷边,将那白旗举起,气沉丹田,喊道:“施醉卿,别射了——” 施醉卿眯眼盯着那白旗看了半晌,微微抬了抬手,下令停了箭,她戏谑地笑,隔着沧海同样以内力对项钰道:“项城主,你举着内裤做什么?咱家这边可还有女眷呢,你不羞,姑娘家的可羞着呢。” 项钰听着施醉卿那调笑的话,脸涨成了猪肝色,咬咬牙,一口气将方才荀且交代的话说了一遍。 “项城主,你说什么,本督没听仔细?”,即便是隔着甚远的距离,但施醉卿这句含着轻笑的话,却连着那笑意半点不漏的传入了项钰的耳中。 项钰知道施醉卿是故意,却不得再重复了一次,“我说,我项钰此刻败在你施醉卿手里,举白旗投降,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一同对付胡归,至于咱们之间的账,就等离开了食鳄湾风暴角,咱们私下算。” !! 447.第447章 “哦。”,施醉卿长长的哦了一声,项钰听着这有着男人低醇的性感和女人细细的阮媚相混合的嗓音,心里跟着轻轻的跳了一下,项钰忙捂住自己的胸口——该死,每次看见那阉人,自己就浑身都不对劲儿。 “项城主,你还是将你的内裤穿回去吧,本督这里地儿窄,容不下项城主大驾,项城主可要记得,死不可怕,但人要死的有体面,怎么着也不能将这内裤顶在头上不是……” 项钰被施醉卿一激,扬了扬剑,真恨不得一剑刺穿那阉人的咽喉,“施醉卿,你可别蹭鼻子上脸……” 欺人太甚—— 施醉卿大笑,身边的瑾烟和诺儿和抬袖捂着嘴含蓄地笑,一时让项钰站在那船舷上,颇显难堪,有打退堂鼓的趋势,施醉卿道了一声:“项城主,回去告诉你的狗头军师,他这妙指神算只怕是要失灵了。” 荀且倒是有本事,竟能与项钰化敌为友,成为项钰的知交,看来当日在大都城他毛遂自荐展露才能,也并非全无作用——她虽然是不放在心上,可显然项钰是放在心上。 而项钰这莽夫身边,就缺这样有脑子的人物。 “施醉卿,你——”,项钰怒不可遏,正去捞一旁的弓箭,准备回敬施醉卿一箭,可他刚弓了弓背脊,突然嗅到了一股子不对劲儿的烧焦味。 项钰倏然转身—— “轰——”,一声轰响在船头响起,火光迸裂,威力无穷,将船头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与此同时,船身也剧烈地摇晃了几下,项钰被那爆炸时弹出的一块长木板砸中,险险后退数步去躲,但仍无可避免地落了满身的烟灰,神色更显狼狈落魄。 项钰袖子挥着烟雾,被呛得咳嗽了几声,震惊却不减,“这是什么?” 抛石机?可这抛的分明不是石头。 “大炮?”,施醉卿也吃了一惊,而就在众人都回不过神的档口,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对面胡归的海盗船,也遭遇了同样的袭击,那船身被炸出一个巨大窟窿,不断冒着烧焦的烟雾,胡归被炸得外焦里嫩,全身漆黑,只剩下一双虎眼瞪得奇大无比,“这什么鬼东西?” 遭遇攻击,水面上的飞箭不约而同地做罢,众人都朝那不明物体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潇潇肃肃的丛林之中,冲天而起的巨石之上,站着容颜无双、冷峻卓然的寂璟敖。 胡归隔得甚远,看不仔细,便一把从身旁属下哪里躲过了千里眼,眯着一只眼睛举着筒子去看。 那男人临风而立,气势威慑,胡归看见他那双眼睛,比世间最凶残的狼眼更可怕,充满了攻击和掠夺。 他的身边,用无数韧性极强的藤条搭了几张坚韧的藤网,那藤网看似如渔网那般简单,但其中有不少木棒穿插搭成了一抬架子,那架子结构复杂难测,让人想不通到底是如何造成。 可就是这东西,百发百中,不管是准头还是射程,都绝非抛石机能比。 寂璟敖似看到胡归探究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森然冷笑,手指微微抬了抬,寇震心领神会,将一颗布满凹凸纹路的球形物体放入那藤网之中,打了一个手势,一旁的将士便开始拉着连着藤网的长轴,运用弹力将那颗球形物体以抛物线弹了出去。 “糟糕——”,筒子中清晰地看见那颗球体快速翻转着朝自己的鲨鱼海盗船飞来,速度快得令人躲闪不及,胡归被炸了一次,知这玩意儿是能要人命的,惊险地要去夺。 船上一群平日里穷凶极恶的海盗抱头鼠窜,乱成一团,谁知那球体却直直从胡归的头顶瞟了过去,落入船舱顶上,“轰——” 船舱被毁,胡归的海盗船遭受了灭绝性的灾难,开始摇摇晃晃地朝水中沉了下去。 胡归不可置信,“他娘的到底这是什么武器,威力如此之大——” “首领,这船不行了,咱们快下船吧。” 这船跟着胡归一同纵横海上多年,可说的伤是胡归无往不利的最佳见证,如今被人家两颗破球就给炸没了,将胡归气得险些背过气,那肩膀上的伤,终于让他感觉到了疼意,胡归捏着船舷,险些站不稳。 “首领——”,一旁的属下忙上前扶住他,差人匆匆将胡归换到了另一艘规模稍小的战船上。 “今日老子出师不利,待老子回去重振旗鼓,必将尔等诛杀以祭海神。”,胡归留下一句,便败兵而逃。, 施醉卿看着海盗弃船而逃,逐渐隐入了海湾深处,对着寂璟敖笑了一声,寂璟敖从巨石之上飞身而下,落在施醉卿身边,施醉卿轻道:“你什么时候,连这玩意儿也鼓捣出来了?” “近日你便不是最喜欢玩儿烟花?”,寂璟敖轻笑了一声,他看出施醉卿对着烟花,是有研究的,却不知为何,到最后总是做罢,“你若不能,孤王来。” 施醉卿眉尖儿一挑,没错,寂璟敖本是这个时空的人,这大炮由他自己造出来,也不算乱了时空秩序,而且,这也算不上大炮,中国大约在宋元时期,就已有了寂璟敖这样的水平。 “寂璟敖,胡归可要被你气死了,也不知子染……”,施醉卿皱了皱眉头,寂璟敖盯了她一眼,“这时还不忘你的心尖儿人,想来督主你闲得慌了?” 施醉卿扯着嘴角干巴巴一笑。 那一边,项钰的船上也是一团混乱。 “城主,不好了,咱们的船走水了——”,汲横在一片惊惶声中上前禀告项钰,项钰大惊,船身在逐渐下沉,他早已感觉到。 沈落微满脸的惊惶,死死的拉住项钰的袖子,“表哥,快想想办法啊……” 项钰心头正烦躁,听着平日里小表妹柔柔的腔调都有些不胜其烦,只觉得女人果然是麻烦的,一到了紧要关头便哭哭啼啼的。 “表哥,让船靠岸吧,施醉卿要你求她,你便求一声又如何,你难道要我们都死在这海上吗?” 项钰眸光陡然锐利而森寒地看向沈落微,沈落微从未被项钰如此盯过,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呐呐的不敢再开口。 !! 448.第448章 誓约书 汲横单膝跪地,脸上的刀疤似最刚毅的忠诚,“城主,属下等誓死效忠孤掌城,誓死效忠城主,愿与血肉之躯,与阉人拼杀至最后一刻。” 汲横大义凌然,项钰盯着他看了半晌,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船舱,众人面面相觊,随后忒跟着项钰的身影走了出去。 船身破损严重,在原地不断下沉,速度不断加快,快的让人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对面小岛上海岸上,万箭齐发的箭孔黑黝黝,全部对准了项钰,东厂和大漠的人全部守在小岛上,刀剑凛冽,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此种情况,即便他们此刻冲上岛屿,也不可能赢过施醉卿。 项钰死死的捏着拳头,看着环胸而立,意气风发的施醉卿,喊道:“施醉卿,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项城主果是聪明人。”,施醉卿笑了笑,却道:“什么条件本督暂且未想到,但总有需要项城主一臂之力的时候,到时候希望项城主不要推辞才好。” “你总要先将条件说出来,我仔细斟酌斟酌,看是否能做到,你若是不说个清楚,我马贸然答应了,来日你要我去死,我难不成也要去?”,项钰轻讽道。 这阉人诡计多端,决计不能轻易相信。 “本督今日既然没让你死,来日又岂会多此一举?”,施醉卿扬唇轻笑,笑声轻轻敲击在海面上,“更何况,项城主这命也不值几个钱,本督杀了你,岂非是倒贴?” 项钰心中冷哼了一声,听着施醉卿那话虽然极不是滋味儿,但也知眼下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时候,“好,我答应你便是,不过,你的让我的人全部上岸,并且我的船沉了,你须将我们安全带到古月,不能暗下黑手。” 施醉卿看了寂璟敖一眼,随后才应承了下来,“这自然是没问题,不过……”,施醉卿话锋顿住,那眸色婉转的笑意,说不出的风~流而而华气,似琉璃明珠在黑夜里含蓄的光芒,令人看一眼,便被吸住,“项城主的操守,本督也是早有领会,不敢恭维,可否请项城主立下一份誓约书,来日若项城主操守崩坏不承认今日许诺本督之事,本督也好凭证给九州英雄们过目不是?项城主,你意下如何?” 项钰心中腹诽,这阉人,是拿他方才的话来堵他了,荀且说得对,他们双方互不信任,都防着对方,如此下去,必成内讧让胡归得了便宜。 “汲横,拿纸笔。”,不过是誓约书,他项钰也没打算赖账。 “不必了。”,施醉卿从瑾烟手中接过一张刚落笔的宣纸来,她轻轻在上面呵了一口气,看着那墨迹一点一点渗透干枯后,才迸起了内息,将那张纸运起,朝对面海上的项钰推去。 那张纸似展翅浮于水面的白鹤,身姿轻盈,漂洋过海地落到了项钰的手中,项钰展开,看着上面的条理清晰的字字句句,脸色一青,险些没忍住将那这誓约书化了个粉碎。 这誓约书条条款款,俱是对她施醉卿有利,对他项钰而言,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丧权辱国条约。 施醉卿显然是早已做了打算,项钰隐约听说,施醉卿自被雷劈后,性子便有些不同以往,不仅人更奸猾狡诈,连这作风也是与以往大相同,听闻她最喜欢立些什么字据来算计人…… 项钰看了几遍,也看不出这誓约书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将纸递给了荀且,“荀兄,施醉卿这人狡诈诡辩,你可仔细看看,别着了这阉人的道。” 荀且将纸递给项钰,“以我看来,并无不妥之处……城主,不管这誓约书有无算计之处,对城主也并无大影响。” 项钰想了想,的确,只要他言而有信,施醉卿拿着这誓约书,不过就是一张废纸而已,眼下,还是解了这燃眉之急为重。 项钰又看了一遍,便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大名,洋洋洒洒,颇为阔气,随后再按着施醉卿的要求,按了手印,以同样的方式将誓约书给施醉卿送了过去。 施醉卿看了看,满意一笑,将誓约书递给了瑾烟,“这好东西,可得给本督仔细收着,万不能落下了。” 瑾烟点了点头,看施醉卿笑得那么狡猾,心知这誓约书绝没那么简单,不给施醉卿仔细收着,施醉卿也饶不了她。 施醉卿下令冷飞流收了万箭齐发,也让寂璟敖的人将那慑人的大炮架子收了,还特意嘱咐冷飞流给项钰渡了一艘小船过去。 项钰上了岸,看着自己的大船完完全全的沉入了海底,叹了一口气,荀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荀且看向施醉卿,“督主,别来无恙。”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的确是,看来荀公子这匹千里马,是找到了苟且的伯乐,恭喜恭喜啊。” 荀且只是收敛了笑意,对施醉卿话里的排斥并未多置一词去辩驳,倒是项钰听到苟且两个字,浓眉一沉,“施醉卿,你又污言秽语的说些什么——” 施醉卿笑容抱歉,“本督书多的少,大字不识几个,城主被介意。”,项钰想起施醉卿誓约书上的条条款款,能想出这般堪称一绝的誓约书的人,能是大字不识几个?况且,项钰还亲眼见到施醉卿在临江仙楼出口成章,让大都城有名的才俊皇子寂孜笙哑口无言…… 这阉人,真是虚伪的过分。 施醉卿将目光从沈落微与初一的脸上漂过,虚虚笑了几声,寂璟敖揽着她一同坐在一块巨石上,两人挨得极近,低低的似在商量着什么,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施醉卿的笑声。 那笑声自不同于施醉卿对待旁人时虚伪而适可而止的笑意,项钰停在耳中,觉得悦耳不已,不由得朝施醉卿看去,没想到这阉人,也有这般真心真意的时候,他又不由的多看了寂璟敖几眼,越看越觉得,寂璟敖也不咋地,施醉卿在他怀里,笑得那么淫~荡作甚。 !! 449.第449章 “喂,施醉卿,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遮遮掩掩的说些什么?”,项钰嗤了一句:“忒小人了。” 施醉卿似没听到,凑着寂璟敖的耳,又说了一句,寂璟敖露出赞赏的表情,轻提了提施醉卿的腰肢,两人旁若无人,项钰在一旁落了尴尬,脸色阴郁,大喊了一声:“施醉卿——” “啊?”,施醉卿一脸刚睡醒的无辜样儿看着项钰,“项城主,你是在叫本督吗?” “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的叫施醉卿?”,项钰心头火气旺烈,但看施醉卿那表情,又让他莫名的没了怒气,他沉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不知督主可是和王爷商量出了什么退敌的好计策,不妨说出来,大家仔细琢磨琢磨。” “项城主,今儿个天气挺好的。”,施醉卿风牛马不相及地说了一句,说得项钰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今日阳光明媚,大地回春,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而且,从小岛上往大海看去,视野辽阔,一望无际,这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若不是被胡归困在这孤岛之上,项钰也定是有心情欣赏美景的。 “项城主,如此良辰美景,自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哪有心思想什么退敌之策,项城主若要想,自个想去,打扰人家恩爱,那可是没有操守的恶劣行为。”,施醉卿笑眯眯的说完这句话,还抖了抖自己的折扇,一脸享受大自然熏陶的惬意模样。 项钰的脸色险些没绷住,都这时候了,还谈情说爱?这阉人,果然是无耻之极—— 项钰得了这一个结论,悻悻地拂袖走开,对荀且道:“那阉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还想一辈子呆在这破岛上跟她奸~夫恩爱不成?” 荀且目光似有若无地施醉卿和寂璟敖看去一眼,淡定道:“既然他们不慌,咱们也别轻举妄动,看施醉卿有何打算。” 项钰点了点头,坐着等。 这一等,又是一个夜色。 冷飞流和寇震等人在海里捞了几条大鱼,架起了篝火烘烤,施醉卿那边的人马吃饱喝足之后,自发地上了船,扬起了船帆,看样子,似要起航了。 项钰还不知施醉卿打的什么算盘,施醉卿路过她身边时,对项钰道了一句:“项城主,你是打算在这小岛上养鱼吗?” 说完,她和寂璟敖一道跃上了战舰,项钰这才率众跟上,“施……”,项钰看施醉卿神色不似白日里的轻佻和怠慢,声调微变,道:“督主这是要夜闯风暴角?” 船帆高扬,航程万里,船缓缓地离开了海岸,风声陡凛起来,施醉卿看着泛着波涛涟漪的水面,道:“胡归的海盗军团受了重创,他自身又负伤,人手减少,防备空缺短时间内难以替补上,即便替补上,也绝非以往那般精密的部署,而且……”,施醉卿拉长了声调,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似一只千年修道的老狐狸,一切算计成竹在胸,“……今夜的月儿,也挺圆的……” 大海静谧中带着淡淡的喧嚣,波涛水声、呼啸风声似乎清寂在耳中,海面的波浪盈盈泛滥,将天与海间的明月变得苍茫辽远,那明月清冷高贵得悬在那彼岸,分明触手可及,却永远差了那一步之遥。 不知不觉令人想到了一句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破晓战舰在朝着那未知的港湾深入,项钰见战舰竟毫不犹豫地过了正中的一道关卡,好奇问道:“你怎知道这是通往古月的?” 若是选错了,只怕他们今儿都得喂了海中的鲨鱼。 施醉卿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声,“自然是咱们五爷说的。” 寂璟敖见风逐渐打了起来,将施醉卿带进了舱内。 项钰收了嘴,望着他们的背影,他就算再好奇,可看寂璟敖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也不可能去问寂璟敖为什么。 施醉卿听着舱外的涛声,这一次,不是胡归来进逼他们,而是他们主动去挑战胡归,只要拐过了风暴角的深湾,前面,自当是一帆风顺。 “寂璟敖,你弄项钰的船做什么?看看现在,占了我的地儿。”,这艘战舰上容了旁人,就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孤王是想连人也一起弄了来着。”,寂璟敖温了一壶酒,用那酒味馋了施醉卿几下,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分明人是施醉卿弄上来的,但她怪罪寂璟敖时,却半点愧疚都没有,寂璟敖笑了笑,用那被酒色染得颓靡的唇瓣轻吻了施醉卿一下,“你若不喜欢,全丢到海里去,岂不更好?” “那可不行,咱这儿还有项城主的誓约书呢。”,施醉卿呵呵的笑,推开了寂璟敖递上来的酒,她就知道寂璟敖是用酒故意诱她的,她才不会再沾了这东西,给这老禽~兽为所欲为。 “我本想先卸了项钰的船,让他出点血本。”,项钰对她本就不服气的很,即便屈于局势对她低头,但一旦让他有了反击的机会,他一定会狠狠的咬她一口,所以,想让他屈服,必须先断了他的后路。 这大海之上的后路,莫过于船毁了,所以施醉卿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弄毁了项钰的船,只是没想到,寂璟敖这一招更精准,一下就打到了点子上,不费吹之力就达成了目的。 施醉卿跪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寂璟敖,“来,奸~夫,赏你一吻。” 说着,在寂璟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寂璟敖眯着眼缓缓摇头,“不够。” 这浅尝辄止,不过是更加的让人欲罢不能。 寂璟敖已不客气地将施醉卿拉了过来,揽在怀里肆意轻薄…… 当破晓战舰驶入胡归的领地,站哨的小海盗就已传讯给了胡归,胡归推开今日第三次为他包扎伤口的属下,灌了一口烈酒,满目凶残,道:“让他们过来,谁也别拦着,老子倒要看看,那寂璟敖和施醉卿长了翅膀还是有三头六臂,敢在老子的地儿上的横。” !! 450.第450章 沈落微下黑手 “首领,那船上,可是有……”,寂璟敖那杀伤力强悍的武器,今日可是让众人开了眼界。 胡归瞪了那狗腿子似的属下一眼,“孬种,你怕什么,等老子弄到了他们的船,将那玩意儿拿回来,也给兄弟们过过瘾,炸他个血窟窿,哈哈……” 属下连连称是,又有人疾步跑进来禀报:’首领,他们已经到了,我们是否要……“,那属下做了狠绝的砍刀动作。 “去,准备,老子要将他们全部生擒了,煮着吃。” …… 施醉卿和寂璟敖再次出现在甲板上,在这深湾里过一着,每个人的心肝儿都提着,不敢大意。 不断有小船从那最黑暗的深处划出来,接着是几艘规模不小的大帆船,比起胡归那艘被炸沉的海盗船,这些船的级别自是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风太凌厉,施醉卿微微眯一双美眸,盯着那些船只,一声地笑了一声,道:“胡归这次全军出动,当真是下了血本了。” 人若在这世上遇不到敌手,便会寂寞、便会狂妄自大,胡归败在寂璟敖手中,一方面自然觉得有了刺激和挑战,但另一方面,他也需要一雪前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决不能再输,否则往后,那些小海盗如何还会服他? 他需要寂璟敖的人头,来杨威立名。 “那咱们,让他血流成河。”,寂璟敖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 施醉卿回眸,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嚯嚯——”,海盗们叫嚣着包抄过来,这一连经历了数战,虽略显疲惫,但士气不减。 破晓号上,连同孤掌城的剑士,全部严阵以待,刀光剑光反射着月光,海面上似有万家灯火在摇曳。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准备大干一场之时,朝破晓号围过来的海盗船突然动作划一,全部往后退,不消一会便全部退回了深湾里。 众人不解,面面相觊,却警惕依旧,“这是怎么了?胡归怎么撤了?” 总不至于大张旗鼓的出来,就是为了吓吓他们吧? 施醉卿眉目深沉,手指扣在船舷上,微微的敲了一下。 看来,是子染发挥作用了。 “不必理会,加速前进,在今夜之前,必须离开风暴角。”,施醉卿沉着地吩咐下去。 胡归退兵,不似有诈,破晓号经历了一夜的紧张,在第二日天明之时,平安地从胡归的鳄鱼嘴里浮了出来,破晓号逐渐进入平坦开阔的古月境内。 一晚上,胡归的小海盗们都躲在黑暗里眼睁睁看着破晓离开,咬牙切齿,一个个跟吃不到肉的豺豹,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那船。 食鳄湾风暴角骇人听闻,胡归无往不利,还从未有一艘船只,能如此顺利地通过这个湾湾,但这是胡归临时下令,他们只得收了兵,让破晓号通过,否则胡归发起怒来,那自然不是三言两语的责罚。 就在破晓号上众人松了一口气,喘息的时刻,突有人上前禀报,“王爷,督主,后面有一艘小船,一直跟着我们。” 那艘小船跟着破晓号的尾巴,摇摇晃晃的飘荡在海面上,冷飞流正在搭箭,施醉卿将箭支推了回去,道:“不许射。” 她站在船尾,等着那摇摇欲坠的小船靠近,待看见船上的人,施醉卿讶异地挑了挑眉头,“觅儿?” 觅儿站在船上,身上有几处污血,神情麻木,僵硬地站着,也不去管那小船如何的摇晃凶险,就那么面无表情,跟一根木桩子似得,目光也不知看向了哪里。 觅儿这表情,看起来有几分令人发秫。 施醉卿暗忖,难道是子染出事了? “冷飞流,把他弄上来。”,看这小子失魂落魄的,只怕是真出事了。 冷飞流撑在船舷上,正准备去将小船上的觅儿提起来,却听咻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冷飞流的耳边飞了出去,直指小船上的觅儿。 觅儿心不在焉,也不知是不想躲还是懒得躲,直直地站着,被那利箭刺中了肩膀,他身体晃了一下,和小船一同翻入了大海里,瞬时不见了人影儿。 冷飞流俯冲下海去捞觅儿。 施醉卿脸色阴沉,盯着手拿弓箭的沈落微。 那弓箭是被施醉卿改过的复合弓,轻盈无比,又无需臂力,只要放上箭,一拉环扣,即便是不会弓弩之人,也能射出惊人的成绩来,沈落微这一箭,几乎是毫不费力,她一射完,看着觅儿倒入了江里,笑出声来,“妖人,我终于杀了你,为我哥哥报仇了。” 施醉卿眸光里的色彩如这深不可测的大海,那般晦暗而心惊,她看着沈落微,让沈落微后怕不已。 “用本督的弓箭,在本督的地儿上,杀本督的人,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说完,施醉卿出掌,出其不意将沈落微一掌推下了水里。 项钰大怒拔剑,“施醉卿,你竟敢懂我表妹——” “城主。”,看两方人马气氛紧张,荀且站在中间,忙对项钰道:“救人要紧。” 说到底,这是沈落微看不清楚自己眼下的境地,借着施醉卿的活命,还敢对施醉卿的人下黑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般女子,也难怪施醉卿不留情面,说扔就扔。 项钰听了荀且的话,冷冷的哼了一声将剑撞回了鞘里,赶忙将手下下水,去将沈落微捞起。 沈落微自小生长在古月,自是会水,只是这次,施醉卿出手让她始料未及,一到了水里,反而忘了这事,险些被淹死。 觅儿被冷飞流捞起,身中一箭,又惯了这么多水,情况确实有些凶险。 施醉卿阴着脸看了看被提上甲板的沈落微,折扇一抖,挥开了靠近沈落微的人,随后几步上前,对着沈落微那张苍白得惹人怜爱的小脸,毫不留情地挥了几个巴掌,直将沈落微的脸打得充血红肿。 施醉卿动作太过,众人都是始料未及,“那小子身上要是留下半个疤,本督取了这贱人的心头血给他刮痧。” 项钰又是一怒,施醉卿却拂了拂袍袖,让人抬着觅儿进了舱内,自己也随后进去。 !! 451.第451章 听墙角 荀且看着施醉卿怒气冲冲的背影,眸中划过不一样的沉色。 施醉卿对觅儿的关心程度,似乎超乎她的性格范围了,看她今日扇给沈落微这几个巴掌,足够沈落微肿上十天半个月了。 破晓战舰依旧在大海上飘然,这一夜,觅儿在昏迷中,反反复复,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子染。 子染,他心中的癞蛤蟆。 有些东西,即便他不想承认,可却是真实的发生了,心里的改变,是骗不了人的。 谁都希望这世上能有一个真心对自己好、无条件纵容自己挥霍任性、让自己能够交付全部信任的人,一旦这个人出现了,便舍不得再放手,恨不得狠狠的抓着一辈子,让他窝在自己的心里,不离不弃。 子染用自己的方式,软化了觅儿的铁石心肠和刀子嘴,让自己在觅儿心里,顽固生长,除之不去…… 施醉卿抬脚,在觅儿身上轻轻踢了几下,跟翻着锅里的鱼似得,将觅儿翻了个身,才收回了自己的脚,唤了大夫过来,“给他换药。” 换完药,施醉卿又折腾了觅儿几下,看那小子眉头紧蹙,唇色泛白,又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了,良心发现地伸手,在觅儿的胳膊上揉了几下,“你这辈子跟错了人,弄得到处不是人,还有这么多人保着你……要不是看他们份上儿,早掐死你了……” 觅儿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竟抬起手臂,一巴掌朝施醉卿挥去,施醉卿一察觉,捉住觅儿的手腕,差点反手将这一巴掌给他回回去,“死小子,你还想打我,我扇死你……” 可到底,没扇的下去。 寂璟敖站在门边,阴冷着脸庞看了半晌,才走了进去,一把将施醉卿拉起,抬起掌心就朝觅儿劈去。 “你干什么——”,施醉卿一惊,捉住寂璟敖的手,寂璟敖看着他,看了许久,看得施醉卿心虚,慢慢的将手松开,寂璟敖淡淡道:“他被梦魇缠住了。” 施醉卿这才发现觅儿的异样。 觅儿被禁术强开了鬼眼,已非正常人,他的眼里,住着常人无法用肉眼看到的鬼鬼魅魅,平日里他强大的人气压住这些鬼魅自然没什么,但今日他病入膏肓,正是这些鬼魅横行的时候,此刻这些鬼魅将他困在梦魇中,他若是无法走出来,必定会在梦中死去。 施醉卿突然觉得,自己的右臂之处,也传来了一阵牙压也压不住的骚动,估计是觅儿的体内鬼魅之气也引出了她右臂里被镇压的那些魑魅魍魉。 “你先出去。”,寂璟敖轻柔道,施醉卿抬眼看他,原来方才寂璟敖拉开他,挥掌击向觅儿,是为了压住觅儿眼内的鬼魅,避免她被波及。 施醉卿突地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半晌后,寂璟敖走了出来,施醉卿默默地跟着寂璟敖进了另一处舱内,跟个罪人似得。 寂璟敖进了舱内,便似乎累了,靠在床上,闭目调息。 施醉卿慢吞吞地挨了过去,“阿璟,累不?我给你捏捏肩。” 寂璟敖嗯了一声,施醉卿跪在他身后,破天荒头一次这般认真地伺候寂璟敖,生怕寂璟敖觉得力道不好,边捏边注意寂璟敖的反应。 寂璟敖突地捏住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施醉卿从她的背后拉入了怀里,眸光暗沉地盯着她,“你是觉得我会出手杀了那小子?” 施醉卿嘿嘿地笑,并不否认,“我这不是怕你怒火中烧,把人给卸了嘛。” “孤王气度有那么小?”,寂璟敖语气森森。 施醉卿笑眯眯地摇头,心头却道,你要是有大胸襟,就不会使坏将觅儿弄去做箭靶子了。 “你心里想什么,说出来给孤王听听。”:估摸着寂璟敖是看穿施醉卿那点心思了,施醉卿一向是个言行不一的,表面把你捧上了天,心里却完全觉得你是扶不上墙的破泥。 施醉卿谄媚地说:“我心里也觉得,王爷是个气度不凡之人。” “你这套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学的不如何。”,寂璟敖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施醉卿悉心求教,“嗯?哪里不好,王爷指教指教。” 寂璟敖果真是认真教授起来,“得拣了对方最喜欢的话说、对方做喜欢的事做……” 寂璟敖说的头头是道,施醉卿煞有介事地点头,半晌清了清嗓子,蓦然细细柔柔、又是抽泣又是哀求地对寂璟敖说:“王爷,你真厉害,奴家都快被你弄死了,你你倒是轻点啊……” 寂璟敖嘴角出其不意地抽了抽,施醉卿仰着脸问:“这是你最喜欢听的话吧?” 寂璟敖很僵硬地点了点头,这是真把他当成淫~魔了是吗? 施醉卿看着一脸僵硬的寂璟敖,笑眯眯地问:“王爷,还要叫不?” 寂璟敖见她使坏,轻瞪了她一眼,“外头可没少人听着。” “我不怕。”,施醉卿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要听尽管听去,大不了改日将那些听墙角的耳朵全切了便是。” 说着,又是要开始哎哟哎哟的叫,寂璟敖封住她的嘴,“要叫,晚上让你叫个够。” 若不是此刻他刚运完功,心有余而力不足,定要收拾了这作乱的小东西。 而施醉卿,不就是看准了他此刻奈何不了她,才敢如此放肆地撩拨他。 “王爷,不说你喜欢听的话了,那做你喜欢的事儿可以吗?”,施醉卿一脸奸笑,手指在寂璟敖的胸膛上滑啊滑,滑出一个小桃心,寂璟敖气息微乱,咬着牙瞪施醉卿,“你再不安分,我绑你三天三夜。” 施醉卿脖子缩了缩,嘿嘿地笑了一声,知道寂璟敖此刻经不起这些刺激,要真把他的禽兽性子激出来了,他定是要说到做到。 “那你还生气不?” “孤王哪里生气了?”,寂璟敖瞟着她,“你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挥在孤王脸上的巴掌,孤王都没跟你计较,还要因了这些个小事儿跟你算账不成?” !! 452.第452章 施醉卿仔细看他的神色,“你不会秋后算账?不会想法设法的折腾我?” 那些秋后算账和折腾都用在哪里,双方都心知肚明,寂璟敖邪笑了一声,“那自然另当别论,岂能混为一谈。” 施醉卿一呛,手指头在寂璟敖的胸口上狠狠的戳着,“寂璟敖,说到底你就是这儿小,斤斤计较。” “在床上不仔细计较着,怎么知道如何才能让你满意。”,寂璟敖引以为傲,说得寂璟敖汗了一把,及时将这个话题刹住,“咱们别说了,来来来来,你仔细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咱两名字再仔细的谈。” 施醉卿大力按住寂璟敖的胸膛将他压在床上,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寂璟敖的兽性肯定也压不住了。 寂璟敖看施醉卿那表情,忍俊不禁,轻轻将施醉卿拉入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上,“好了,睡吧,今日便是想折腾你,也没这力气。” 嗯。“,施醉卿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 …… 觅儿自醒来后便沉默不语,任施醉卿如何的威逼利诱,半个字也不肯开口说,将自己裹成一团闷在被褥里,俨然是一幅自暴自弃的样子。 施醉卿气得将连人带被子一起提了起来,推在窗口,往海里扔,觅儿一双死气沉沉的眸子看着她,好像在说:我求之不得,你倒是快点下手。 施醉卿那手,便再也狠不下力,她将觅儿连人带被子扔回了床上,觅儿又是吭也没吭一声儿,那疼也好似不在他身上。 “子染死了?”,施醉卿坐在窗上,冷冷看着。 这四个字一出,觅儿那目光,跟刀子似得剐着施醉卿,施醉卿波澜不惊的与他对视,“没死你一幅要死要活的表情做给谁看?” 觅儿眼里一点一点地湿润,却咬着牙,不让眼泪的滚落显得自己没骨气,“施醉卿,子染不是你最喜欢的男人,你就这么走了,你就不管他了?” 施醉卿冷不丁的眸光瞟着觅儿,“他倒是我最喜欢的男人,可他不省心啊,本督这么好的高富帅他不要,跟着个贪生怕死又没节操的混小子,也不知他能混出什么……” 觅儿心里一直都很清楚,他自认为他和子染之间,他是天鹅,子染是癞蛤蟆,可在旁人的心里,都知道子染看上他,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连施醉卿也是这么认为的,就只有他早就,觉得自己个天鹅王子而已。 “整日就知道跟你鬼混,本督交给他的事儿,一件没办成,本督还损兵折将的去救他,真当本督是冤大头?” “你不是已经有寂璟敖……”,觅儿细声地辩解,力图证明自己和子染,绝对不是一对奸~夫淫~妇。 “那可不一样,寂璟敖养我的男人,子染是我养的男人,就算我不要他了,他也决计不能跟别人在一起,否则就是背叛,对于一个背叛本督的人,本督没杀了他,已是手下留情了,你倒是还奢望本督救他?”,施醉卿讽刺地看着觅儿。 觅儿眼里的泪珠子包不住了,一滴一滴地滑下来,“那我求你去救子染……” “你不是看不上他吗?救他回来做什么?整日缠着你坏你的好事吗?”,施醉卿笑着,完全是一幅没将子染当回事儿的,“要救你自己去救,本督可没那闲工夫。” 施醉卿分从窗上翻了下来,往外走去,觅儿愤怒地指控,“施醉卿,你无情无义,枉费子染对你忠心耿耿——” 子染为了施醉卿,没少警告他,可施醉卿这态度,根本就是将子染当成了玩物,没了就没了,根本不上心。 “无情无义?”,施醉卿轻笑,出言讽刺觅儿,“什么叫有情有义,跟季公子你这般掉几滴廉价的泪珠子,再替子染喊几句冤,就叫有情有义吗?或者……”,施醉卿挑了觅儿的下巴,“危险面前夹着尾巴自个儿逃了,将重伤的人弃之不顾,这也算是季公子你的有情有义?” 觅儿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低低呜呜说了一句:“没有……是他抛弃我的……” 当时受伤的是子染,他的确是已经逃了,可子染被擒后,他又自个儿回到了胡归的虎口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要那么做。 可子染醒来后,胡归说他们之间,只有一人能离开时,子染毫不犹豫地将他推走,他说,不要让他这个混小子,挡了他下黄泉的路。 他让胡归将他拖上了小船,还亲自站在船头,微笑地给他送行,他从来不知道,子染那般温柔的男人,无情起来,也可以如此伤人入骨。 施醉卿看那他神色,心中暗道:子染这男人看似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可施醉卿却知,他要是腹黑要是狡诈的时候,十个觅儿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一出舍命救美人的戏一出,觅儿为他失魂落魄要死要活的,若说觅儿心里没有子染,谁信? “放心,子染好歹算是本督的人,他若死了,本督定会向皇上请旨,按功追封。” “人都死了,追封有什么用?”,觅儿红着眼睛瞪他,施醉卿摸着下巴笑了笑,“对你没用,可对子染,那是大用处,让人以为他是为东厂卖命而死,也总比让人知道,他是为了你这个孬小子羊入虎口去送死的强吧?” 觅儿一拳狠狠的捶在被褥上,触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裂齿,施醉卿踩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走了过去,去动觅儿的肩膀,“我看看,废了没。” 觅儿不领情,一巴掌朝施醉卿挥去,“不要你管。” “啪——”,这一巴掌打在施醉卿的手背上,顿时让施醉卿手背充血,施醉卿冷着脸,扭得自己的护腕咯吱咯吱的响,似杀人前的征兆,“不要我管?这是我船,你不要我管,那你倒是有点本事有点节气,滚啊。” “滚就滚,谁稀罕。”,觅儿撑着身子起身,还真打算就这么走了,施醉卿慢悠悠的目光看着他,“你这身上穿的衣裳用的药,也都是我的,你要怎么还?” 觅儿顿了顿,施醉卿下流戏谑地看着他,“药便不用还了,至于这衣裳,你便脱了放在这儿就成了……” 觅儿脸色难看,让他脱光,他怎么出去见人? 就算是去跳海,光溜溜的死的也难看的很。 他一迟疑,施醉卿就道:“既然没那本事,就给本督好好呆着,再整日发昏,仔细着本督真将你光溜溜的丢去喂鲨鱼。” 施醉卿摔了门离开,觅儿一屁股坐在床上,闷闷的,也哭不出来了。 …… !! 453.第453章 刁奴 施醉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将头往内探,瞄了一眼。 灯还亮着,寂璟敖曲着一条长腿躺在床上,手中看着一幅地图轴,灯光下他的脸影影绰绰,认真的模样性感迷人。 施醉卿走了过去,寂璟敖依旧盯着那张图纸,手指却竖了起来,“三个时辰。” 施醉卿在觅儿那里,足足呆了三个时辰。 施醉卿笑着靠过去,“这还不是子染弄出的事儿,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改日,我还是将府中的那几个都打发了好,免得个个都日久生情了,让本督戴着这绿帽子,着实丢人的很。” 寂璟敖瞟向他,“这绿帽子你不是戴的挺乐意的?” 施醉卿嘴角抽了抽,“那不是说奸情的发展要顺其自然嘛,我总不能阻扰了咱们人类繁衍子嗣的伟大道路是不,看我这牺牲,都能永载史册了……” “听你这意思,为了人类的子嗣繁衍,你是要将孤王也给牺牲出去了?” 瞧着沈落微这几日对寂璟敖虎视眈眈的,有事没事的来寂璟敖面前献献殷勤、装装柔弱,连瑾烟和诺儿都看不下去,施醉卿却愣是无动于衷,打正眼也没瞧过沈落微。 施醉卿笑,“将你牺牲出去,那也得看谁能要的起。” 寂璟敖脸色平静,可那平静之下,着实有些不平静,估摸着施醉卿要是说出一句不中听的话来,寂璟敖还真能收拾了她。 “那你觉得,那沈家小姐,要的起孤王?”,寂璟敖一瞬不瞬地盯着施醉卿。 施醉卿闻言,轻嗤了一声,手臂撑着寂璟敖的肩慢悠悠地剥着杏仁,剥完了,将杏仁放进嘴里,嚼得咯巴咯巴脆,“寂璟敖,你要真能看上那沈家二小姐,那也只能说明我施醉卿眼瞎了,该治治。” 连她都看不上沈落微那种小家子气的女人,寂璟敖这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更不可能看得上。 “那你以为,孤王该牺牲给谁?”,寂璟敖那语气,已是越来越不对劲。 施醉卿权当没察觉到,若有所思地拖着腮帮子,“能和赤炎大陆震慑天下的男人并肩,那女子怎么着,也得像是胧裕女皇那般的人物。” 胧裕女皇是一国女帝,无论是身份地位,政治手腕,在当今女子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施醉卿瞧得上的女子,大约也只有她了。 “不过可惜啊,伽梵国是女尊国,胧裕女皇即便心中只爱李舒栢一人,可这后宫里的郎官也着实不少,就你这性子,去了伽梵,非掀了伽梵的后宫不可。” 寂璟敖目光隐晦,将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凑对,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掐死眼前这个混账女人,还是让她继续把混账话说完,然后再掐死她。 “更可惜的是,胧裕女皇那眼光不咋地,看不上你。”,施醉卿笑眯眯地抬着寂璟敖的下巴,“而你这眼光又忒高了,只看得上我。” 寂璟敖的脸皮,出其不意的抽了一下,敢情说来说去,绕了一圈,就是将自己海夸一顿? 寂璟敖捏着施醉卿的脸,“你平日里教着宫里的小太监脸皮要比城墙还厚,莫不是这念着念着,连自个脸皮都跟着厚了?” 施醉卿拍掉他的手,眯起了眸子,“寂璟敖,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真觉得我配不上你,巴不得我将你牺牲出去?” “你没听到旁人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吗?那说明这世间,我们在一起,是最相配的,我们不在一起,天理不容。”,寂璟敖抚着她的长发,“除了我,谁也配不上你,你不选我,我便杀了世上所有男人,即便为了繁衍子嗣的伟大责任,你也非跟我在一起不可。” 施醉卿切了一声,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地贴在一起,寂璟敖想起昨日施醉卿使坏撩拨他,邪笑了一声,手掌朝贴着她的小腹,往下探去…… “这不是沈小姐吗?沈小姐是要找王爷还是督主?瑾烟这就去通报一声儿。”,瑾烟的声音微冷,音调也挺高,将站在舱外的沈落微吓了一跳。 她神情一慌,有些局促和尴尬,“没,没有,我只是……走错了……” 瑾烟长长的哦了一声,“前些日子,咱们王爷刚刚处置了些犯错的奴才,沈小姐可得仔细些,咱们王爷脾气不好,下次沈小姐可莫要再走错了,不然王爷……” 这摆明了又是寻着理由来找王爷的,王爷不爱搭理,督主又常呆在觅儿那里,这才给了沈落微乘虚而入的空档,可她显然是有些高估自己了,自家王爷那是个什么性子,瑾烟是再清楚不过,别说如今有了督主,即便是以往身边没有督主,对待那些不识时务倒贴上来的女人,寂璟敖从来不手软。 更何况,此刻那舱内,王爷和督主指不定在办好事呢,沈落微不知死活的来听墙角,这不是找死吗? 而瑾烟将沈落微与奴才相提并论,让沈落微脸色难看的很,“还以为督主身边的奴才,便是些懂礼的,没想到如此不知分寸。” “督主常教导瑾烟,分寸因人而异,沈小姐觉得瑾烟没有分寸,大约便是……”,瑾烟点到即止,并未将话说尽,但那剩下的话,无非便是在说,沈落微没有分寸,她自然不必有分寸。 沈落微脸色一怒,那千金小姐的脾气发作,竟抬起了手臂,朝瑾烟扇去,瑾烟还未出手,诺儿一个箭步上前捉住沈落微的手腕,不悦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还不快走,让督主知道,非挑了你的皮作鼓。”,在施醉卿身边久了,诺儿也将那套唬人的本事学的像模像样。 “狗奴才,等我表哥救出我六叔,我沈家照样是古月大族,到时候,本小姐一定要将你们狗奴才都杀了——”,沈落微捏着被诺儿捏疼的手腕,说着这番话时,音调颇高,似乎是故意在舱内的人,她不久以后,又将是沈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 454.第454章 肾虚,多补补 诺儿本就比瑾烟沉不住气,即便这些日子安静不少,可就不代表她没了脾气,听了沈落微那些话,诺儿不客气的嘲讽“你还真是会把自己当回事,项城主在这海上连自己都保不了,还能保得了你沈家?他最多,就是替你娘,他姑姑报仇而已。” “诺儿,督主和王爷在里面呢。”,瑾烟嗔了诺儿一眼,“王爷可最是不喜有人打扰了他和督主的好事。” 所谓好事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诺儿忙闭了嘴,瑾烟蹙眉对沈落微道:“沈小姐,咱们督主和王爷今日有要事相商,实在不方便见客,沈小姐请自便。” “本小姐要见的是苍秦王,你们是施醉卿的奴才,长了什么胆儿,敢替苍秦王做主?”,沈落微声音越发的大了,却饱含了委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瑾烟冷眼看着,这番做派,无非就是为了做给王爷看,让王爷知道,施醉卿的奴才是受了施醉卿的指派为难她一个弱女子。 “沈小姐,若你再放肆,休怪我们不客气了。”,瑾烟警告道,沈落微在这门外不依不饶的,门内两人都是绝顶高手,怎可能听不到,此刻施醉卿想必是极为不爽。 “两个狗奴才,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如何对我不客气?”,沈落微仰着脸,气焰嚣张,瑾烟道:“冷大哥对于处理困扰督主的人物,向来是很有心得的。” 言下之意,便是要请冷飞流来清场了。 外面这一闹,屋内的施醉卿哪有兴致,推了寂璟敖,站在那门边,冷着脸听了许久,慢吞吞地将门拉开,语速极慢,阴阴沉沉说道:“闹什么闹,不想要这一身儿皮了?” 众人都噤声,施醉卿凛冽的眼看着瑾烟,“瑾烟,你要是闲的没事做,去给你家王爷炖碗参汤来。” 瑾烟不明所以,“王爷受伤了?” 施醉卿缓缓吐出五个字,“他肾虚,进补。” 瑾烟面上不动声色地应下,心中腹诽:督主,是你肾虚了受不住王爷的龙威虎力了吧? “督主怎么说,都是大夏国位高权重的九千岁,这身边养什么,也不能养了目中无人的刁奴,依落微看,督……” “闭嘴。”,施醉卿冷岑的目光跟毒针似得盯着沈落微,让沈落微心里打颤,“你不知道本督就是大夏国最大的刁奴吗?本督养的人,不是刁奴本督还不乐意了。”,她朝沈落微逼近了一步,“什么都依你看,这东厂督主的位置,本督让给你坐得了。” 沈落微面上难堪,施醉卿忽地伸手捏着沈落微的下巴,“沈小姐这脸还肿着呢,便又开始寻思着作贱自己了,本督还真是挺乐意成全沈小姐的。” 沈落微瞪大眼,“是、是你的打了我……”,她一醒来,脸上肿胀,项钰和周围人都一口咬定那是在水里泡久的缘故,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阉人对她下手,“施醉卿,你竟敢——” “别跟本督说什么不敢,本督连谋权篡位都敢了,还不敢动你这小蹄子了?”,施醉卿冷笑了一声,“以后少对本督的丫头指手画脚的,本督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你算那根葱,敢到本督头上来嚣张?” 施醉卿嘴毒,而且嚣张,她的人,她自己想怎么对待都行,就是轮不到别人来。 沈落微浑身因为施醉卿给她的难堪而颤抖,“我是清源沈家的二小姐,你这么对我,我六叔……” 施醉卿甩开了沈落微的脸,擦了擦自己的指尖,不屑地撇起了嘴角,“不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沈小姐要是真有本事,不如自个从这海上飞过去,何必非得整日看着本督这张不讨喜的脸呢。” 沈落微死死的捏着袖角,施醉卿一手叉腰,一手抬了抬,笑了一声,“沈家有你这样的后辈,沈惊尘就算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保得住沈家。” “你胡说,我沈家一定会崛起,一定会的——”,沈落微不甘心地道,施醉卿掏了掏耳朵,打了一个哆嗦,“冷死我了……诺儿,睡觉去,站这儿好看啊?” 说完,直接无视了愤恨不甘的沈落微,瑾烟举着托盘走过来,“督主,这参汤中午刚熬好的,瑾烟热了热,这补肾的效用,也是一样的。” 施醉卿拿过那晚参汤,一口气就喝完了。 瑾烟和诺儿咋舌,施醉卿道:“他肾虚,本督肾更虚,这都什么人吶,大半夜的不睡觉净知道闹。” 施醉卿老大不爽地钻入了舱内,诺儿和瑾烟一脸黑线对对看一眼,瑾烟这时无声对沈落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沈落微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跑开了。 她闹了如此一场,可那男人,还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她到底,就是哪里比不上施醉卿一个阉人? 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些话,沈落微心中恨恨道:定是那阉人怕她年轻美貌,在寂璟敖面前说她的不是,让寂璟敖对她有了偏见,所以这才对她,视而不见。 施醉卿,我定要让你知道,寂璟敖这个男人,是我沈落微看上的,也必定会是我沈落微的—— 施醉卿一进了舱内,就见寂璟敖****着上身,长发披散,风情万种地半躺在床上,手指绕着自己的发,一幅妖孽的模样,他眯着眼,很和气地说:“卿卿,我肾虚,你过来,仔细给我看看。” 糟了,定是方才说着男人肾虚,被这男人惦记上了,就等着这会儿教训她呢。 施醉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越走越近,寂璟敖你神色也愈加的邪恶,施醉卿走到一半,鼻下猛然流下鲜红的两道杠杠。 寂璟敖愣了愣,再也顾不得勾~引施醉卿的大计,一把将施醉卿拉了过去,摸了一下脉,盯着施醉卿看了半晌,语气跟鬼似得,“施醉卿,你补多了。” “我肾虚,多补补。”,施醉卿仰着脸,寂璟敖抽着嘴角替她止血,好不容止住了,寂璟敖正打算算那肾虚的账,施醉卿那鼻血,又开始煞风景地狂流。 !! 455.第455章 施醉卿不准瑾烟和诺儿进来帮忙,怕被人瞧见自己此刻的狼狈样子,倒是折腾得寂璟敖手慌脚乱,一个晚上没敢闭眼,就盯着施醉卿得鼻子。 施醉卿睡得很沉,完全不知今夜男人所受得双重折磨、 第二期他醒来时,寂璟敖脸色不善,坐在床头阴测测地盯着她,施醉卿装傻充愣,慢慢撑了起来,“阿璟啊,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呢?”,寂璟敖还是那双阴测测的眸子,看得人心里发毛,施醉卿掌心小心翼翼地伸过去,在寂璟敖的腰腹抚了抚,“你又肾虚了?” 寂璟敖脸色更黑,盯了施醉卿半晌,才冒出一句:“我肾虚,你有药吗?” 施醉卿肩膀打了一个寒颤颤,浑身哆嗦得不像话,“我让瑾烟再去炖碗参汤给你,这挺有用的。” 施醉卿说着下床,寂璟敖脸上慢慢堆起笑容,一边脱衣一边道:“不用,你给孤王治治就成了。” 他狞笑地扑向了施醉卿,“你一出手,可比什么参汤有用多了……” …… 一番折腾下来,寂璟敖是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施醉卿倒真跟肾虚似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说话不到两句就开始喘。 寂璟敖见她被政治完的惨况,笑了笑,衣冠禽兽地坐到了一旁,研究那副古月地图去了。 …… 璨璨的春日远阳自东方朝西绕了过来,海面上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一轮浅阳在水面上摇曳着,觅儿坐在船舷上,嫩青色的衣衫看起来单薄又苍白,让他整个人散发着阴暗的气息。 他的双腿在半空晃荡着,身子前前后后地摇摆,看他的身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那弦上滚入涛涛江水之中,他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盯着那追随着船尾的远阳。 他手中捏着一柄短弯刀,漫不经心地用刀尖挑着系在船舷上的一条绳子,他嘴角带着笑,刀子一碰到那绳索,令人毛骨悚然。 项钰神经紧绷,见觅儿动刀,立刻上前了几步,“季疏觅,你到底要做什么?” “别动。”,觅儿很轻地呵了项钰一声,明明是毫无威严的话,却让项钰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觅儿的身上直射出来,他立刻顿住脚,看着觅儿转动着手腕,将那弯刀在绳索上一勾一勾的,心里也跟着刀尖一跳一跳的,觅儿轻悠悠地道:“你再动一下,我让你心爱的小表妹喂鲨鱼去。” 项钰往后退,“季公子,你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落微她只是个弱女子,你别为难她。” 觅儿的眼珠子机械似得盯着那绳索的头缓缓滑向了在水中的尾,那水中,有一颗人头正在沉浮着。 那人被觅儿用绳子绑住了双手,那绳索的另一端,就在觅儿的刀子下,只要觅儿轻轻的一划,沈落微是喂到鲨鱼嘴里还是海怪肚子里,那看她的造化了。 海水的腐蚀度很高,沈落微的身体有些发肿,意识也有些不清不楚,她迷迷糊糊地哭泣着,“表哥,救我……” 沈落微此刻的模样,早已看不出平日里的娇俏可人,那脸肿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头发一根一根地贴在脸上,双眼浮肿,这惨烈的模样看得觅儿呵呵的笑,笑声清脆,也很空洞。 项钰一心救人,倒是没去看沈落微是否好看。 “季公子,落微人跋扈了一下,出言不逊于你,我项钰代她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便绕过她这一回……”,项钰虽然也恨不得杀了觅儿,但沈落微的命在觅儿手里,这可是他姑姑唯一的女儿了,他哪敢轻举妄动。 觅儿的眼珠子又极其缓慢地转动,从甲板上众人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他将目光停在站在项钰身后的男人脸上,看了许久,淡淡的笑了一声,然后再将目光收回来。 他的手有意无意在那绳索上重重划了一下,那绳索看着已快崩断了,项钰心口一跳,还是呵呵的笑。 有人听着这笑声,毛骨悚然,有人听着,觉得悦耳动听,而有人……活生生的被吓醒了…… 这个被吓醒的人,就是施醉卿。 她一幅不爽的表情将瑾烟招了进来,“外头又在闹什么?” 瑾烟顿了顿,正在思考怎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施醉卿表述清楚,诺儿边举着杏仁进来,一边给施醉卿剥杏仁,一边道:“还不是那沈落微咯,没事找事非得找觅公子晦气,觅公子一怒之下,将人给抛到了海里,此刻只怕就剩半条命了。” 施醉卿抬了抬眉,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寂璟敖,咬了一口杏仁,暗道,沈落微的哥哥是因觅儿而死,沈落微对他的恨,子染不轻。 可那女人却总是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自视甚高,也不想当初她还是沈家二小姐的时候,觅儿尚且不把她一回事儿,她如今什么都不是了,觅儿更不会跟她客气。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个道理,沈落微若是再不明白,就真是无药可救了。 瑾烟小声道:“督主,要不要去劝劝?”,她瞅着自觅儿回来后,整个人变得阴阴沉沉的,只怕还真准备将那沈家小姐玩死呢。 “不用。”,施醉卿头也不抬,“随他们闹,他们要是以多欺少了,带上冷飞流去压阵。” 瑾烟在心里一笑,施醉卿这是变相的在纵容觅儿,这到底是施醉卿的船,项钰即便想杀了觅儿替沈落微出口气,也得顾忌顾忌自己是寄人篱下。 外面,沈落微大约是又被海水冲醒了,发出了尖利的求救声,震得觅儿心烦,丢下一句无趣,便跳下了船舷,踢开了施醉卿的船舱大门,一步一步走到施醉卿面前,“施醉卿,你不去救子染,我自己去,你给我一艘小船。” 施醉卿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回了两个字:“没有,要救人,自己游过去。” 觅儿倔强地立在施醉卿面前,看了施醉卿许久,施醉卿愣是一个眼神儿也没施舍给他。 觅儿又转身走了出去。 !! 456.第456章 施醉卿看向瑾烟和诺儿,两人忙跟出去,正见觅儿往船外跳,两人忙上前,将觅儿往后扯,“觅公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辜负了子染公子的一片苦心……” “放开——”,觅儿冷着脸挣脱两人,“人都死了,苦心顶个屁用。” “难道觅公子游过去,就能救得回子染公子了?”,瑾烟看着觅儿道。 觅儿浑身一震,激动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偃旗息鼓,似被打回原形的焉茄子。 一掌大掌捏在觅儿的肩膀上,觅儿脖子僵硬,顺着那手掌,朝手掌的主人看去,便看到荀且含着淡淡笑意的脸庞,“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觅儿缓缓的动了动嘴唇,其中有坚定,有忐忑和害怕,“子染……没有死……” 他的声音很低,似是说给自己听,又似在警告眼前这男人,不许再说子染死了。 荀且笑了笑,“子染是死是活,我是不知道,可若你跳了下去,是必死无疑的,子染舍命救你,你便是如此回报他吗?” 觅儿怔怔的,表情木然,荀且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宽慰,随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觅儿的身子顺着船舷滑坐在甲板上,神情苦涩而隐忍,有一句话呢喃而出,转瞬被风吹得四散飘零,“难道我连死都不行么……” 施醉卿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床上,沉默不语,倒似在思忖些什么。 寂璟敖撑起身子靠了过去,掌心恶意地包住施醉卿的胸口,轻轻的蹂躏了几下,“你这心里,又是在打些什么主意?” 施醉卿一巴掌拍掉他不规矩的手,“不是我在打什么主意,是子染。”,施醉卿一语点破,“我原本便是想,由子染出面去跟胡归周旋,让我们不必交兵便能渡过风暴角,可后来一想,子染原本便对过去的事讳莫如深,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能揭人伤疤不是,所以便做罢了,没想到,他倒是自个去了,还劝了胡归放我们通行……” 子染如此做,无非是想让双方息兵,免得拼个你死我活的,他两边都不讨好,毕竟他与胡归,好歹有那一层亲戚关系在,看着他被施醉卿消灭,子染是不可能。 寂璟敖道:“你这身边的人物,个个不是等闲之辈,你如此宠幸于他,倒是与孤王说说,他是何等身份?” 施醉卿身边尽是青年俊杰,人才济济,其中不少,身份还是赤炎大陆数一数二的,连其他诸国的皇室,也曾暗地里想从施醉卿这里挖墙脚,却无一成功的。 这究其原因,固然有施醉卿给予的权力富贵方面的好处,但最重要的,只怕还是施醉卿的处事风格。 这世上人人都知道一个道理——狡兔死走狗烹,谁知道你辅佐之人功成名就的一天,不是你命丧黄泉之时? 可施醉卿是阉人,她永远坐不到高处,所以永远不会有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结局应验在她的属下身上,其次,施醉卿杀人放火,向来很有原则,不会让人觉得过分残暴歹毒,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懦弱好欺,难成大事。 施醉卿听了寂璟敖的话,抬了抬胸膛,颇觉有面子,“那是,不是我说,我这手底下,可就是找不出一个平凡之辈来,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你瞧瞧,一眼望过去,满城尽是黄金甲。” 施醉卿自夸自卖,寂璟敖轻笑了一声,施醉卿道:“不过子染嘛,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不过是跟胡归有那么点亲戚关系而已。” 施醉卿话虽如此说,但寂璟敖却知,这一点亲戚关系,绝非只有施醉卿所说的那么一点。 否则胡归,何以子染一句话,便收了兵让他们从风暴角驶过? 施醉卿拿过了寂璟敖的地图,仔细瞟了几眼,“施醉卿”对古月有着复杂的恨意,大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仇,对古月的了解,几乎比大夏国还多,所以这幅地图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在施醉卿的脑海里。 “古月这海,也忒多了点。”,她总结了两个字,“棘手。” 施醉卿盯着地图中心那一处地势略高,居高临下的地方,“也不怕哪天就将这安邑皇城给淹了。” 话虽如此,但施醉卿却知,古月这块境内,历经数朝,皆是以安邑为首都,只因其绝佳的地理位置成了统治者的不二之选,是块风水宝地。 其四面江水天险,大军难渡,易守难攻,皇城位置地势陡高,即便洪水泛滥,也决计是难以淹到安邑城中心的。 古月难攻,但却从来止不住野心者夺取古月的雄心,因为古月不止是一个战略重要基地,更有赤炎大陆其他地域没有的丰富海产资源,尤其是古月的盐,几乎垄断了赤炎大陆一半的海盐经济,这巨大的商机,谁不眼馋、谁不眼红? 但无论是谁,想要夺取古月,首先要想的,便是如何征服古月这看不边际的汪洋大海,其次才是最为凶险的安邑城。 施醉卿靠在床上,双臂枕着头,慢慢悠悠说道:“上个月古月皇宫内,发生了一件秘案,说是古月皇帝东方胤身边的十个太监宫女共同勾结,趁着古月皇帝熟睡意图行刺,险些便将古月皇帝给勒死在睡梦中。” 这件事,从侧面说明了古月皇帝的残暴已经惹起了众怒,连宫女太监都为了自保,不惜犯上作乱,诛杀暴君,既然连宫人都如此,古月境内的其他豪杰权贵自然不甘落后。 自古月新帝登基,古月国内就一直不太平,绿林水泊起义频繁迭起,让朝廷大为恼火,频繁派兵镇压,却是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 而最大的事件莫过于三个月前,古月诸王暴动,朝廷武力镇压后,已是元气大伤,古月心力交瘁,上下都处在一片哀沉气息中时,古月皇帝宠信丞相张坚,让张坚临政,代天子批答天下,而他自己却依旧醉酒笙歌,杀人剥皮,进行着他的转暴统治,致使君臣上下失和,朝中愈加动乱。 如此看来,东方胤也快是要下台了。 再则,古月的两个宿敌——敦商和大夏。 敦商虽是亡了,大夏国却还在虎视眈眈,而且现在,大夏国中想要谋夺古月的两个人,都已在古月境内。 大夏国吸取这些年来与古月作战的经验,一直对海上作战极为重视,这么多年的训练,即便及不上古月将士在海上的骁勇,但也与古月的距离相差不大,所以这一次,对古月,不出手便罢了,一旦出手,势必要拿下,否则大夏国一旦失败,国力也必定有所损伤。 !! 457.第457章 “寂璟敖,我就挺好奇的,要说残暴吧,你这也不必东方胤那死变态弱多少,怎么就没人趁着你熟睡的时候,把你这祸害也给勒上一勒。” 寂璟敖甩了她一眼,“你是恨不得孤王快点去死?” “哪啊,我这是很正经的在问你好不好。”,施醉卿笑嘻嘻的,也不过随意一问,寂璟敖这人,她还能不清楚,从来不在不安全的地方入睡,即便睡着了,也跟醒着似得,但凡有一点异样,那浑身的警觉立马击响。 而且,寂璟敖与东方胤那死变态绝对不是同一类人,寂璟敖残暴,那是以暴制暴,且不针对无关人等,自然没人去他跟前找死。 “你若是想晚上勒死孤王,记得别再孤王怀里动。”,寂璟敖突然说了一句,施醉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孤王怕你动了,舍不得死了。”,寂璟敖下流的眸子扫着施醉卿,“你但凡一动,孤王连觉都舍不得睡,怎还舍得死?” 施醉卿:“……” 半晌了,施醉卿才凉飕飕地说:“寂璟敖,我是在跟你说正事。” “嗯。”,寂璟敖亲着她,“你说,我都听着。” “你知道胡归与古月的恩怨吧?” 寂璟敖又是嗯了一声,施醉卿以为他知道,过了半晌慢悠悠地问:“不知道。” 施醉卿翻了个白眼,“当年在食鳄湾整片海域上称霸的,是胡归的父亲胡刀,胡刀的势力扩展,几乎与朝廷形成分庭抗礼的趋势,古月朝廷忌惮不已,多次派兵绞杀也以失败告终,后来古月先皇初登基,与胡刀的女儿胡伶相恋,不顾朝臣反对非要立胡伶为后,并且向胡刀示好,希望胡刀能退到风暴角,不与朝廷作对,双方能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胡刀与朝廷斗了那么多年,早已元气大伤,古月先皇这一举动正好给了他台阶下,而且古月先皇立誓必娶他女儿为后,如此下来,反倒是他捡了便宜,所以便与古月先皇达成了协议,他可以率众退到风暴角,但他的女儿,必须是皇后,而且生出的儿子,必须为太子,双方不再争斗,少了杀戮,本来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但在迎后大典的那一日,朝廷却出尔反尔,趁食鳄湾防备空手,出兵给予重创,虽没有彻底消灭这支海盗,但胡刀战死在海上,其子胡归随后率领残余躲入了风暴角,从此对古月皇室恨之入骨,而他妹妹也没做成皇后,只是封了个胡贵人,胡贵人知道古月先皇是利用她杀了自己的父亲后,悔恨交加,无颜再回去面对父兄,又被古月先皇困在皇宫里,没几年后便香消玉殒了,膝下只留下一位七皇子,这七皇子又在当年古月大夏两国息兵中作为人质被送往大夏国,在大夏国四年后被送回,却在回去的途中,遭遇强盗,落崖身亡了,下手之人直指现古月皇帝东方胤,因当年胡贵人死后,古月先皇最喜欢的,便是这位七皇子,私下还曾说过会传位于他……所以胡归一连失去三个亲人,与古月国,那是血海深仇。” 也便是说,古月难攻,可若是将胡归这支海上的精锐部队拉到了自己这一方共同对抗古月,胜算岂非更大? 至于这股力量最后能不能为己所用,那便是要看子染了。 “胡归野性难驯,能共战不能共处。”,寂璟敖一语指出这其中的利弊,“与我们合作后,势必要求在古月分一杯羹,将古月江山一分为二。” 而以胡归对古月的恨,一旦拿下古月,第一件事必是大肆屠杀以泄心头只恨,如此与大夏国的利益相悖,两方又终究会成为敌人。 施醉卿蹙了蹙眉头,半晌后笑道:“我都跟你这头野狼作奸犯科了,我还怕一个胡归?” 说到底,胡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大军渡过古月天险,施醉卿看向寂璟敖,寂璟敖每日盯着这地图,难道没看出些什么来? “你看这地图,看出朵花儿没?” “海上作战我们实力不足,只能渡江陆地作战,但渡江之时,大船吃水太深,不能近岸只能搁浅,不宜作战,小船快捷方便,但却不能容人,而且大规模出动会惊动敌人,敌人若在海中作战,我们即便赢了,也是损失惨重,现在来看,只有先去古月仔细打探打探。” 施醉卿挑了挑眉,两人坐在一处,细细说了起来,大约两个时辰后,天色已快晚了下来,说着说着,寂璟敖便突然问了一句:“沈惊尘,你是作何打算?” 寂璟敖这句话问的漫不经心,好似不是为求一个答案而问,他的目光却紧紧锁着施醉卿。 在沈惊尘这件事上,他一直参不透施醉卿是个什么心思,好像自己怎么猜,都觉得无法猜到施醉卿的心里。 施醉卿敛眉,这一趟古月之行,她从未大张旗鼓的宣布她是为救沈惊尘而去的,她是另有打算,但不可否认,沈惊尘的事是,诱发她加速自己对古月计划的一个重要原因。 “寂璟敖,没人能救得了沈惊尘。”,她不能行,项钰也不可能行,沈落微自以为将沈惊尘救出后,便可以重振沈家,恢复她千金大小姐的地位,那是因为,她从来就不了解沈惊尘。 沈惊尘这个人的责任心太重,一旦担了沈家这个责任,势必秉承祖训,忠君爱国,绝无二心,从他接下沈家当家人位置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沈家那块代表荣耀的牌匾而活着。 所以古月若亡,他不会另投新主,更不会活着让自己亲眼看见他国铁蹄踏上古月山河。 施醉卿太过了解沈惊尘,有时候他都觉得,沈惊尘活着,太累了,可他又不得不活着,因为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放不下的执念,让他不敢去死,不想去死。 这一次沈家衰亡,他被东方胤囚禁,东方那死变态给他的屈辱,定是让他生不如死,可他依旧还活着,撑着那最后一口气,坚强地活着。 他活着,是为了等一人。 施醉卿一日不灭掉古月,沈惊尘的执念便一日不消失,他的折磨便永远没有终点,所以,她是真的,想要成全沈惊尘,成全他对家族的责任,也成全他与她,最后的交集。 !! 458.第458章 滴 施醉卿靠入寂璟敖的怀里,“寂璟敖,你可千万别做沈惊尘那样的人,我怕我也会跟着你成为一个悲剧。” 寂璟敖见她容颜飘忽起来,知是沈惊尘三个字勾起了一些前尘往事,他轻拍着她的后背,“乖,睡吧。” 施醉卿一下子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瞪着一双眼珠子盯着他,“寂璟敖,我不是猪。” 寂璟敖道:“你要是像猪那般好养活,我也不必整日将你惦记在心里,提心吊胆的。” 施醉卿掀开寂璟敖扑上来的被子,“寂璟敖,船快靠岸了,我跟你说件正事儿。” 看她认真的模样,倒像似真有什么要事,寂璟敖倒在她的膝盖上,“我听着。” “我与穆晋玄背道而驰后,便开始清除东厂内的异己,先前卓不凡在古月不便动手,后来啊矮叔前往古月将这一切处理稳妥了,这次去古月,咱们定是要去见矮叔的,他是我义父的结义兄弟,在东厂地位不一般,你可得对他那啥啥……” 施醉卿说着,不好意思了,她抓了抓头寻思着,自己这口气,怎么像是在教自己男朋友如此讨自己父母欢心呢…… 寂璟敖戏谑地笑了笑,“你倒总算是有了这份心思。”,肯将他正式介绍给自己的长辈了,“你既是叫他一声叔,我必是百般讨好,盼着他早日开了金口,将你许了我。” 施醉卿轻哼了一声,“这跟许不许你有什么关系,我是在教你尊重长辈知道不,就怕你这目中无人的样子,要是得罪了矮叔,给你些苦头吃,我可是不管的。”,可施醉卿心里跟明镜儿似得,东厂的那几位老人没少暗中观察寂璟敖,看样子对寂璟敖是极为满意,想必以寂璟敖的做派,让矮叔对他上眼也不是难事。 “寂璟敖,矮叔他们是不会管我的婚姻大事的,你可别从他们身上下手。”,施醉卿说着,哼哼唧唧地吐了一句豪言壮语:“九州不平,壮士何以安家。” 寂璟敖不免失笑,“你都二十一了,寻常女子早已是儿女环膝,若是真心待你之人,不免为你终身大事着想,见了我如此稀罕你,必定是绑也要将你绑了给我。” “你也说了,那是寻常女子,你看我是寻常女子吗?”,施醉卿无赖一笑,“我是太监。” “你若是想以太监的身份嫁给,倒也无妨,我自是不介意的。”,只要是施醉卿这人,无论身份地位,他都不在乎。 “那为何不死你嫁我?”,施醉卿勾着唇角坏笑地看着寂璟敖,“我倒是很期待王爷着上嫁衣的那一刻……只要王爷肯嫁,我定是要娶。” 寂璟敖嗅着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听着她那话,道:“既是夫妇,便是夫在上,妇在下,岂能颠倒。”,要是想女尊国那般,施醉卿岂非的要更加无法无天,他怎么去压她? “寂璟敖,你胡诌,夫妇是主次关系,什么上下……” “怎么不是上下了?”,寂璟敖以指尖为笔在施醉卿的身上写下夫妇两个字,“仔细感觉,夫妇谁在上,谁在下?孤王可曾骗你了?” “寂璟敖,你真无耻。”,施醉卿抽着嘴角,分明是好好的两个字,让寂璟敖这般阐释,怎么看怎么下~流。 两人闹闹间,船身突然重重的撞了一下,施醉卿身子歪了歪,寂璟敖伸手揽住她,瑾烟走入舱内,“王爷,督主,船停了。” 破晓战舰目标太大了,不方便进入古月严密监控的势力范围,所以只能停在一座孤岛上。 将其余人留在此地看守,换了几艘小船后,顺江而上,缓缓的行入了古月繁华平稳的河面。 沿途屋舍阁楼越来越多,有不少依山傍水而建,风景旖旎,繁花盛放如许。 只看这水面之景,仿若世外桃源,但这水面之下的暗涛惊魂,寻常百姓哪能知晓。 沿途经过不少哨站,盘查严格,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安邑城,施醉卿一踏入这片土地,就有一种故地重游的错觉,这或许是脑子里那些属于“施醉卿”的记忆在作祟。 从船上下来后,进入到安邑城的主干道,即便人声嘈杂,项钰一行人却寸步不离地跟着施醉卿,施醉卿看项钰这趋势,俨然是打算粘着她不走了,“项城主,你是不是该拐条道儿,滚了。” 项钰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怎么行,我们既是一起来,未免节外生枝,自然要在一起。” “项城主是怕本督去官府告密你身边跟着逃犯?”,刚才施醉卿便看见了官府张贴的海捕文书,全是通缉初一与沈落微的,这两人,现在可是安邑城百姓的香饽饽,谁抓到了,那可是赏金百两,发财了。 项钰不置可否,施醉卿看了荀且一眼,项钰这人生性冲动,想不到什么缜密性的,估计又是荀且这狗头军师的主意,让项钰处处跟着他们,保险。 “你要跟,那得看你本事了。” 施醉卿淡淡落下一句便同寂璟敖走入了一条小巷子,在小巷子左拐右拐地兜了一会,便彻底消失在项钰的眼前。 “这个阉人,也太狡诈了。”,项钰跟丢了人,气闷的很。 荀且道:“施醉卿始终防着我们。”,依他看,施醉卿是想去联系在古月境内的势力,怕他们跟着,暴露了行踪而已。 “荀兄,不是我说,咱们又不是没人,非得跟着那阉人做什么。” “我们是有人,可在这古月,人多反而扎眼,惹是非。”,荀且看了一眼沈落微,道:“古月现在到处缉捕沈家的漏网之鱼,全城戒严,孤掌城在古月没有势力、没有门路,别说杀了皇帝,连沈惊尘都弄不出来,而施醉卿但独生来古月,势必在古月势力不小,咱们不跟着她,难道去古月的天牢里蹲着?” 荀且这话说的有些重,经历了这些天的受挫,项钰自然也清楚荀且言之有理,他看了沈落微与初一半晌,悻悻地叹了一口气。 身边跟着两个女人,做什么都不方便。 荀且这时又道:“不过,再过几日就是古月的祭海神宴了,这几日古月上下都在准备此事,估计盘查没那么严了,咱们做事别太招摇便行了。” “去客栈吧。”,项钰道。 荀且阻止,“去客栈不方便,我在古月有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不如去他那儿吧。” 项钰想了想,也只有如此,“那好。” !! 459.第459章 施醉卿甩掉了项钰一行人,轻嗤了一声。 诺儿小声道:“督主,觅公子不见了。” 一到了安邑城,觅儿那小子便溜了,施醉卿自然知道,“别搭理他,他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说话间,施醉卿已经拐进了一家几位偏僻的棺材铺,一如千金城内的那一家,店铺内宽敞,满院子的亮蹭蹭的棺材看着阴森慌乱,要是配合两声乌鸦叫,就跟乱葬岗无异了。 阵阵鬼风吹来,瑾烟和诺儿毛骨悚然,走得战战兢兢,连那踩在茅草上底色声音都能让人觉得紧张和恐怖。 “小店棺材,杉木、楠木、檀木,定金交付,三天出货,几位客官,需要定制何种材质?” 这声音阴阴沉沉的,不知从何处传来,还带起了一股阴风,煞煞的,让人心里发毛。 施醉卿扣了扣其中一副棺材,“矮叔,最近棺材买的可好?” 施醉卿这话一落下,院子里的棺材盖飞天而起,那些面色红润的尸体从棺材里飞了出来,全部朝寂璟敖进攻。 施醉卿推着满脸见鬼神情的诺儿和瑾烟往后退,站在一旁观战。 寂璟敖以选天门正宗玄术对抗这邪魅之术,得心应手,没看出丝毫的棘手。 诺儿缩着脖子道:“督主,你不去帮王爷吗?” “帮什么忙,上去找死的?”,施醉卿观战观的很是惬意,靠在一副棺材上,托着下巴看的津津有味。 突然,施醉卿身后的棺材盖也瞬间飞了起来,诺儿盯着施醉卿身后那尸体挂着僵硬的阴笑去掐施醉卿的脖子,瞪大眼,“督、督……” 施醉卿扇子一扬,就将那尸体的挥了出去,表情镇定的很。 寂璟敖在空中画了一道阴阳八卦图,掌心一推,八卦图铺天盖地,似一张天网撒下,将那些尸体全推回了棺材里。 较量点到即止,正中的一扇门打开,矮叔捋着两撇八字胡走了出来,施醉卿站直了身子,“矮叔。” 矮叔嗯了一声,精明的鼠眼打量寂璟敖,“你是玄天门的弟子?” “家师毕岩老人。”,寂璟敖不卑不亢道了四个字,顿时让矮叔眼前一亮,施醉卿心里腹诽,往日里还不怎么爱承认毕岩老人这个师父的,怎么这会子就是家师了。 名门正宗的弟子,能加分啊…… 寂璟敖这人,彬彬有礼地跟你虚伪起来的时候,让你捉不到一点的破绽。 矮叔自是知道寂璟敖大夏国苍秦王的身份,但比起这个王爷的名头,他显然更属意毕岩老人关门弟子这个头衔。 矮叔诡异的眸光又看了施醉卿一眼,“名门正派的弟子,怎么就看上咱们这东厂的宵小之辈了?” 施醉卿抽着嘴角,“矮叔,我好歹还有个九千岁的名头,怎么就是宵小了,义父混了一辈子,可连个一千岁都没混到呢。” 矮叔眯着眼,寂璟敖这时面不改色地回道:““璟敖一向眼拙。” 于是这辈子就看上了施醉卿这么个世间最不好的。 矮叔撇着胡子点头,施醉卿盯着装正人君子的寂璟敖撇嘴,一行人进了屋中,矮叔简单的将古月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问了施醉卿的打算,施醉卿自是毫无保留地说了想要拿下古月的意图。 矮叔倒不认为施醉卿是痴人说梦,连被众国虎视眈眈围困的敦商都能落在施醉卿的手中,区区古月,他并不认为施醉卿吞不下,更何况,身边还有寂璟敖这般的人物。 这般下来,已是深夜,矮叔留了寂璟敖在院中,头口上说是探讨探讨玄术,其实依着施醉卿看,矮叔这还是不放心寂璟敖,处处试探呢。 寂璟敖自是明白老前辈的心思,倒没露出厌烦的意思来,反而是越发的谦逊有礼,看得矮叔连连点头。 施醉卿半躺在船上,这棺材铺子处处都是死人的阴气,冷飕飕的,寂璟敖许久没回来,施醉卿穿了衣裳,去前门走了一圈,撞见寂璟敖和矮叔还在院子里,又绕去了后门,一跃离开了棺材铺。 …… 深夜,古月水上琉璃宫在安邑城的中心高处折射着如月光般明丽的光芒,似披着轻纱袅娜而来的月中仙子,清逸出尘,美不胜收。 皇宫,明光殿。 殿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此刻,两个人影,正在交战。 自两人在此狭路相逢,已交战了不下百来招,战况激烈,其中一身形高大的人影在交手中,明显的在落入下风,不一会便被另一道人影止住。 殿下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纤细人影一脚踢在高大人影的腰上,“项钰,你眼珠子长着是摆设啊,挡什么道儿……” “施醉卿?”,项钰一愣,惊诧出声。 等那脚步声远去了,施醉卿一脚踢开项钰,项钰掌心一劈,掌了灯,殿内大亮,而对面那一脸厌弃表情,不断掸着自己衣衫的紫衣人,不是施醉卿,又是谁? “施醉卿,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古月狗皇帝东方胤的寝殿,施醉卿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来杀狗皇帝的? 施醉卿轻扯了嘴角,“路过。” 项钰一脸鄙夷,“你这路过,还真是过的有些不同凡响,都路过古月皇宫了。” 施醉卿漫不经心地笑,项钰此刻出现在这里,施醉卿就知道他所为何来,看来荀且也是劝不住项钰,不然项钰就不会贸贸然进宫了。 项钰突想起了一件事,扫了施醉卿一眼,“你是来救沈六的?” “不。”,施醉卿摇头,“咱家是来项城主你大仁大义为国为民诛杀无道暴君的。” 说着,施醉卿已往殿下走去,完全没打算跟项钰搭伙,开玩笑,就项钰这冲动性子,跟他一道儿,准儿能倒霉运。 施醉卿正想着这霉运,霉运果然便来了。 殿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阻止了施醉卿往外走的步伐,她听着那脚步声,很杂乱,但其中一道,她听得特别清楚,一声一声,显得特别轻,像矜持的女人,但那下脚的力道,又分明是一个男人,施醉卿估摸着,难道是太监? 但能来这明光殿的,必定不是寻常人等,估计,就是那变态皇帝宠幸完了哪个倒霉的妃子,回到正殿来歇息了。 她听脚步声近在尺咫,忙后退着将项钰也一同推到了那扇楠木雕龙的屏风后。 项钰正出声,施醉卿捉起他自己的衣角,一把将他的嘴塞住,“闭嘴。” 项钰怒瞪着眼,但听殿内有声音传来,拿下衣角后,倒是并非说话。 两人一同探头出去,看着进殿内的人,只见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那男子五官倒是不错,只是脸色苍白,眼下发青,脚步略显虚浮,明显的是纵欲过度的症状,而且,那男子走路时,每一步都迈得极小、极轻,完全不是帝王的八字步,而像是…… 女人的莲花步…… 若不是那一身龙袍,施醉卿完全认不出,这竟然会是当年意气风华,阴鸷毒辣的古月太子——东方胤。 瞧那一步一步,翘着兰花指,扭腰摆臀,风情万种的,猝不及防,还以为走近了一家cos妓倌楼呢。 项钰纠结地想了老半天,才想起了一个词来形容——风~骚。 !! 460.第460章 项钰心里直冒疙瘩,一个男人,学女人做什么,而且还是一国之君,君王如此扭捏作态,这让古月的臣民怎么看? 项钰想着,左右这狗皇帝身边就两个太监,眼下不如冲出去,先给这狗皇帝一剑,可他刚有了动作,就被施醉卿横出一条长腿来挡住,施醉卿怕他冲动,心平气和地道:“项城主,静观其变。” 项钰见施醉卿这笑脸,不知怎的,便真的按捺不动了。 东方胤的身后,跟着两个恭敬谦卑的小太监,那两小太监肩膀上抬着一虎背熊腰的男子,男子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看那身姿和容颜,都是极有男儿气概的,威武不凡。 更重要的,那男子还穿着古月禁军侍卫的盔甲。 施醉卿已隐隐猜到了东方胤是要何打算,项钰却是没闹明白,见东方胤吩咐两个小太监将那男子扒光锁在床上,皱着眉疑惑不解,随后他收回视线去看施醉卿,见施醉卿一幅云淡风轻的表情,问道:“施醉卿,这狗皇帝在做什么?” 施醉卿将项钰上上下下扫了一眼,那目光跟看白痴似得,过了了老半晌,才回了三个字:“办事儿。” 项钰很想问:办什么事儿? 可看施醉卿那鄙视的眼神,实在问不出口,那剑隐隐的又有出鞘的趋势,施醉卿道:“你现在冲出去,门外的侍卫闻声进来,你也跑不了。” “能为我姑姑报仇,死也值了。”,两人以内息通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施醉卿道:“就怕你死了,你仇人还潇洒着。”,施醉卿凉悠悠道,也不去管项钰了,项钰听了这话,觉得在理,默默的将剑推了回去。 那被绑着的男子约莫是醒了,两人听到了他惊恐不解的声音,“皇上……你绑着微臣做什么?” 东方胤翘起了兰花指,轻佻地抚摸着那男子的脸,神情阮媚眼角含春,“自然是做好事。” 这声音粗哑中故作柔媚清婉,不但不显得动听,反而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不伦不类,将屏风内的项钰和施醉卿给激的齐齐发了一个哆嗦,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都说古月太子这些年来行为举止越发的古怪了,没登基前还有所收敛,做了皇帝后便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荒~淫好~色,残暴昏聩,没想到亲眼看见,会是这么……让人大跌眼镜…… 项钰受不得东方胤那腔调,心里发秫。 施醉卿心中笑了一声,当年“施醉卿”将东方胤给阉了,没想到竟真的让他成了第二个东方不败。 只可惜,这里可没有葵花宝典去弥补他失去那玩意儿的遗憾。 两人正以诡异的眼神互看着,再去听时,只听到了那男子突然提高的惊恐声音:“皇上,微臣皮糙肉厚,不宜伺候皇上,请皇上另择良人……” 项钰看了一眼,正见那东方胤翘着兰花指对那男子上下其手,不一会就将手朝那男子的身下探去了。 男子连连哀求无果后,自知此次在劫难逃,破口大骂:“你这无道昏君,不许碰我,滚开——” “真是不听话。”,东方胤捏着嗓音娇笑,笑声直让人毛骨悚然,听不出一点男子的威仪,也听不出女子的温婉娇俏,“朕宠幸你,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把朕伺候好了,你韦家便可平步青云,你也能官运亨通,光宗耀祖……” “奴颜屈膝的福分,我韦家不稀罕,昏君,有种的你就杀了我——”,他四肢被缚,又被下药,浑身无力,否则定是要自戕保身,绝不为家族蒙羞。 “朕惦记着你也不是一两天了,还未享用就杀了你,朕可舍不得。”,东方胤呵呵的娇笑,动作越来越无所顾忌。 项钰和施醉卿一同靠在屏风上,耳中听着东方胤开始娇媚地哄着那男子,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听得两人心里叫苦不迭,这要是鼻息屏耳吧,又怕听不到外面的动静被人逮住,这张着耳听吧,又实在是听不下去…… 项钰和施醉卿,头一低极有默契地默默击了一掌,表示:今夜不适合出门。 项钰就算再白痴,也明白了东方胤的意图,他心中计较着,要不要冲出去救救这可怜的韦公子,可就在他思想挣扎的空档,陡然听到韦公子极其悲愤地惨叫了一声,项钰就怕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见施醉卿将视线刚收回来,问道:“狗皇帝又在做什么?” 施醉卿还是那幅淡定的表情,“他将玉势插~进了那男子后庭。” 项钰被施醉卿这波澜不惊的语气愣了会儿,半晌才回过头,瞪大眼,“这……这个昏君,我定要杀了他为民除害……” 施醉卿甩他一眼,一脚将项钰横了回去,“人家办事儿关你什么事儿,你要看不得,自个找个折腾去。” 项钰面红耳赤,“施醉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项钰岂是那不知廉耻、阴阳颠倒之人……你难道没看到那昏君是在强、强……” “看见了,那又怎样,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样。”,施醉卿双臂抱胸,云淡风轻。 项钰突然想起,要说道不知廉耻、阴阳颠倒,眼前这位,不也是个其中的好手?所以他跟本就没有操守的太监在这里讨论什么礼义廉耻,真是对牛弹琴。 项钰这才不再顾及施醉卿,提了剑就要冲出去,施醉卿压着他的头,将他按在地上,冷冷道:“项钰,你要不想活了,跟我说声就成,我很乐意效劳送你下黄泉。” 项钰挣扎,不可避免地和施醉卿肢体交缠在一起,他不知为何全红了脸,挣扎也逐渐弱了下来,最后被施醉卿压着,僵硬着身体,动也不敢动一下,那眼睛都不敢看施醉卿。 而外头,东方胤又是风情万种地脱了自己的衣裳,匍匐在那男子的身上,那男子一边惨叫一边诅咒,他越是骂的痛快,东方胤便越有兴致,他的痛苦也就更重。 男子的嗓音都叫哑了,嘶哑而磁性的声音让东方胤兴致勃勃,男子一双仇恨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皇帝,过儿半晌,东方胤陡然褪下长腿跨坐在男子的腰上。 男子发出巨大的讽刺声,“难怪你这昏君如此残暴,竟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哈哈……” 项钰瞪大眼,古月皇帝不能人道? !! 461.第461章 项钰这震惊还没散,立刻听到了一声娇媚入骨的呻~吟,项钰浑身又抖了抖,见施醉卿起身去看,他坐了起来,问施醉卿:“他们在做什么?” 施醉卿收回了视线,靠坐在屏风上,“自个看去。” 项钰不疑有他,探头向外,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简直让人惊秫颤抖,那骑在一个男人身上上下摇摆的男人真的是……古月皇帝? 项钰跟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丑闻似得,收回视线后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他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闭目假寐,似在养足精神准备着什么,项钰看着略显灰黄的烛光下,施醉卿那张冷漠而妖气的脸庞,心里实在难以平静下来,身上像是有一团火,直往身下的某个地方窜,此刻他看施醉卿,是越看越觉得这阉人姿色不错。 施醉卿突然掀开眼,往项钰身下瞟了一眼,冷不丁道:“还以为项城主是圣人,没想到也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既然项城主听的如此有感觉,不如也出去乐上一乐,像项城主这般威武不凡的男人,东方胤必定是求之不得。” “阉人,你再胡说,仔细我……”,项钰像被踩到了脚的猫,瞬间竖起了全身的毛,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在里面。 施醉卿挑了挑眉,两人正暗中斗着,忽听殿外有太监禀报:“陛下,韦妃求见。” 那躺在男子备受屈辱的男子闻言吧,双目瞠大,惊恐慌乱“姐姐……” 皇帝从男子身上下来,披了龙袍,精神抖擞,笑意阴不阴阳不阳的,刻薄而恶毒,“让她进来,仔细看看朕对她韦家,是如何的恩宠。” 做了这等下贱之事,还敢让人来看?项钰心里腹诽,古月的国威,全毁在这狗皇帝身上了。 那床上的男子更加的惊惶,“不要,不要让我姐姐看到……” 这样的羞辱,怎能给自己最敬爱的姐姐看到? 男子闭上眼,恨极了自己当初没听姐姐的话,非接了圣旨入宫来当差,落到了如此屈辱的下场,都是自己活该…… 韦妃脚步匆匆走进来,发髻略显凌乱,明显是一路上疾奔所至,当她看见床上的男子时候,浑身晃了晃,声音颤抖,“弟弟……” 男子屈辱地别开眼,韦妃颤抖的手指指着皇帝,痛恨的愤诉,“你这无道昏君,害我不够,还害了我韦家的嫡孙——” 东方胤张狂地大笑,“这古月是朕的天下,你们都是朕的子民,朕要宠幸谁,全凭朕的心意,你这贱人,敢对朕出言不敬——” “我韦家三代为古月效忠,竟落得如此下场,可笑啊可笑……”,韦妃惨然一笑,突然从袖中取了一柄匕首朝皇帝扑去,大有同归于尽的趋势,“昏君,我要杀你——” 两个小太监上前,及时压住了韦妃,韦妃的匕首未伤到皇帝分毫,皇帝看着韦妃愤恨的脸,狞笑出声,“真是姐弟深情呵,朕甚是感动,今日便成人之美,让你们姐弟水乳交融、共登极乐。” 那两小太监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立刻便动手将韦妃扒光扔在了床上,强迫韦妃与自己的亲弟弟xxoo。 东方胤故作娇媚的笑声令人作呕,韦妃挣扎间咒骂不断:“昏君,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项钰在屏风内拳头紧握,真没想到这狗皇帝自个变态完,还逼迫人家姐弟…… 项钰正愤恨见,外面又是韦妃的话。 “弟弟,我韦家百年门楣,我们不能光耀韦家门楣,可也不能辱没先祖的名声。”,韦妃对那韦公子道,韦公子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韦妃突然趁着两个小太监不注意,将一颗毒药塞进了韦公子的嘴里,韦公子毫不犹豫地吞下,韦妃随后自己也含泪吞下一颗毒药。 姐弟两双双吐血身亡。 项钰大惊,韦家倒是傲骨。 皇帝淡淡笑着,费尽心机将这韦家公子弄到自己床上,得到了才知道,这些人,永远都及不上那个人…… “陛下。”,一白衣男子不经通传,含笑走了进来,“陛下今夜,我尽兴了?” 施醉卿听着那声音,极为熟悉,不由得朝外望了一眼,顿时挑了挑眉头,只见那款步而来的男子,白衣胜雪,身量精廋挺拔,眉目十分之中,竟有三分像及了一人——东方染。 四千年死于回国途中的古月七皇子,东方染。 连这声音,都有几分相似。 但她却知,这人不是东方染,而是东方胤的宠臣——古月丞相,张坚。 施醉卿眉目深沉,正在思量间,听到东方胤嗔了张坚一声,张坚将床上的姐弟两扯了下来,淫~笑着推了东方胤一同压在床上,“这韦家公子到底年轻,怎么能满足得了皇上,看来,还是要微臣出马了……” 两人滚作一团,不一会就是少儿不宜的画面。 项钰和施醉卿再次对看了一眼,又死气沉沉地同时垂下头。 当外面总算完事儿了,只听皇帝喘着粗气呵了太监进来,道:“还不将这两个死东西拖下去——” “慢着。”,张坚起身拥着东方胤道:“皇上不觉得,准备一幅上好的棺材将他们放在一起,送给韦老太傅更合适吗?” 东方胤不解,张坚冷笑道:“韦家那老东西仗着自个是先皇的老师,居功自傲,目中无人,对皇上你屡次出言不敬,今儿个将他的嫡女嫡孙送回去,那老东西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东方胤眉目极有风情地转了转,“还是丞相,最得朕心。” “为皇上分忧,是臣指责所在。” 两人眉来眼去,不一会又在床上滚作一团,东方迷离的眼神看着在自己身上驰骋的男人,不知不觉叫了一声:“七弟……” 张坚听闻,身体微微顿了顿,在东方胤看不见的地方,脸色冰冷而讽刺…… 红浪翻滚,两人各怀鬼胎,同床异梦。 施醉卿对项钰看去一眼,两人趁着现下帷幔落下,床内两人正激情的时候,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朝正殿不远处的窗户走去。 项钰一边走着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猛然听到东方胤极其高昂地尖叫了一声,这一声尖叫,似痛苦似欢愉,吓得项钰生生的抖了一下,那剑也随着一抖,声响不小,而东方胤的尖叫刚落下,便显得那剑声异常的突兀。 “谁?”,张坚一把撩开帷幔,正看见从窗边消失的一截衣角,“来人啊,有刺客——” !! 462.第462章 水上琉璃宫,极为偏僻的一角,一座荒废的宫宇立在夜色中,那月如勾,杂草丛生,满目凄索,略显凄凉。 沈惊尘着单薄的衣衫立在院中一棵梨树下,那刚发了嫩叶芽的梨树在风中摇摆,一束惨淡的月光打下来,落下了一角的欺零飘落。 “爵爷还未睡?”,卓不凡从荒凉的殿中走出,与沈惊尘一同立在树下。 “睡不着。”,沈惊尘淡淡笑了笑,卓不凡看他消廋的身形,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今日皇帝来,对着沈惊尘又是一顿鞭打,这新伤添旧伤的,再如此下去,沈惊尘只怕撑不到见施醉卿了。 “爵爷身上有伤,还是早些歇息吧。”,卓不凡劝道。 “卓兄,谢谢你。”,沈惊尘突然道了一声谢,卓不凡自是知他谢什么。 东方胤恨沈惊尘入骨,怎会是鞭打他几顿便能泄恨?按照东方胤这阴森荒~淫的性子,择辱沈惊尘的不二之选,自是将沈惊尘变成自己的禁脔,可卓不凡在沈惊尘身上下了药,沈惊尘如今全身都是毒,靠近他三尺之内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东方胤奈何不了他,更不想沈惊尘就这个死了,也不敢叫人以这阴损的法子对待沈惊尘,只得偶尔想起了,来这荒殿中抽沈惊尘几鞭子。 东方胤深知,现在是卓不凡在吊着沈惊尘的命,他自然也不敢对卓不凡如何。 “我只是奉了督主的命,你不必对我言谢。”,卓不凡叹道:“想必督主,也该是快来了……” 沈惊尘神情似有触动,站在树下沉默许久,才抬脚进了殿中。 “沈六。”,项钰从宫瓦上跃了下来,疾步走进殿中,沈惊尘将他挡在三尺之外,“我身上现在都是毒,你别靠近我。” “怎么回事?”,项钰问,见沈惊尘避而不谈,也知不是什么好事,“沈六,快跟我走,我带你出宫。” “我现在是个废人,你带着我出宫,必定会成为你的包袱,项钰,你不必管我。”,看项钰慌慌张张的,想必是被禁军发现了。 “我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回。”,杀不了皇帝以后再杀便是,但若不将沈惊尘带走,他实难心安。 卓不凡见两人相谈,寻了个借口离开殿中,便见到了殿外靠在圆柱上的施醉卿,“督主。” 施醉卿望向卓不凡,“他如何了?” “活不过两月。”,卓不凡轻描淡写,施醉卿的身体一僵,冷冷的看着卓不凡,“本督记得,你前些日子回的信儿里,还说沈惊尘无恙。” “督主要一个心安,属下不是如了督主的愿吗?” “卓不凡,你做事,越来越不让本督放心了。”,施醉卿冷厉的眸子盯着他,为了报仇将小皇帝的生死都搭上,卓不凡现在,已不能让她尽信了。 “是属下失了规矩。”,卓不凡垂头道。 施醉卿淡淡收回了视线,往殿内看了一眼,卓不凡道:“督主不进去?” “进去做什么?”,沈惊尘现在浑身是伤,想必也是不愿意见到她的,更何况,她来古月,是为了灭他的国灭他的家,将他推向死亡,她怎么去见他? “卓不凡,照顾好他。”,施醉卿留下一句话,飞檐走壁而去,项钰急急出来,慌慌忙忙追了上去,“这个阉人,忒不厚道了……” 沈惊尘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一袭紫衣消失,轻轻的,笑了笑。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施醉卿灭掉古月的决心,更无法在战场和施醉卿争锋相对,所以,沈家亡了,沈惊尘死了,也是一种最好的结局。 …… 这一晚的安邑城,极其的不太平,禁军全体触动,追捕刺客,安邑城中鸡鸣狗吠,让家家户户噤若寒蝉,提心吊胆,就怕祸从天降。 从宫里到宫外,被追得在安邑城中足足的绕了一圈,施醉卿回头看见项钰那张脸,气就不打一处出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去做贼还那么大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项钰很无辜,要不是那狗皇帝突然乱叫,他至于被发现么? 施醉卿咬牙,现在安邑城的禁军追着她跑,她要是躲回棺材铺,难保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给矮叔带来麻烦。 可这样在安邑城兜着圈圈,累不死后面的追兵,先将自己给累死了。 施醉卿深切地体会到,不是自己的地盘,还真是嚣张不起来。 她盯着后面那尤其扎眼的一袭白衣,这张坚平日里不在人前露身手,谦谦君子的模样,看起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但据九宫局消息,他武功路数奇邪怪异,高深莫测,非出自武林正派,如今这般穷追不舍地追了他们一路,连气儿也没喘一下,可见的确是武林高手。 “别跑了。”,施醉卿突地拉住项钰,两人一同落地,项钰道:“施醉卿,你要做什么?” 不跑难道要去自投罗网? “禁军出动,全城搜捕,任你轻功再高,也是插翅难逃。”,而且这四面临海的,想要跑出这安邑城,除非你真张了一双翅膀能从海面上飞过去。 施醉卿说话间,张坚已飞身落在施醉卿面前,一袭白衣潇洒俊逸,而他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从施醉卿和项钰的脸上扫过。 古月禁军紧随其后,蜂拥而至,围了上来。 张坚盯着施醉卿看了半晌,眉色微转间,抬了抬手,将禁军拦在小巷外,眯起了眸子道:“没想到大夏国督主与孤掌城城主,也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小巷中风声鹤唳,气氛压抑紧张,项钰看着张坚,想起方才在明光殿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怎么都不相信那些话会从眼前这俊逸潇洒的男子口中所出。 果然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笑了笑,白日里为了低调行事,自着了普通的袍子,方才出门前,想着也不是在人前,便穿了紫衣,如今就是这一身紫衣,让张坚一眼判定她的身份。 不过,这也无妨。 !! 463.第463章 “本督也没想到,张丞相身为古月第一佞臣,平日里忙着敛财升官的,竟还有如此壮志,练就了这一身卓绝功夫。”,张坚是东方胤做太子时的宠臣,施醉卿在古月时,他还未出现在东方胤身边,两人自然不曾打过照面。 只是这男子不过短短几年就能得到东方胤的信任,并且在朝中如日中天,年纪轻轻便坐上了丞相的位置,靠的,可不是那一张和东方染相似的脸和气质。 “督主身为大夏国佞臣,不也是武功盖世?”,张坚一笑,回以一击。 项钰腹诽,一个是大夏国佞臣,一个是古月佞臣,果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施醉卿对此不置一词,她本就是佞臣,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解释什么的,不过都是狡辩而已。 她听着小巷外蠢蠢欲动的禁军,道:“张丞相的意思,要将本督逮捕了?” “督主远道而来,不去宫中坐坐,想必皇上也定是要怪张某这个丞相做的失职了。” 施醉卿古怪地笑了一声,“怎么会,张丞相面面俱到,连贵国陛下的床榻之事也一手承包了,亲力亲为,其忠心和办事能力令人叹服,怎会有失职之罪。” 张坚面不改色,项钰抽了抽嘴角,施醉卿这损人的功夫,果真是出神入化了。 “张某劳师动众来请督主,督主可别让张某一片苦心白费了。”,张坚做出了请的动作来,谦和有礼,“督主,项城主,请。” 项钰暗暗拔剑,施醉卿手肘一拐,给他将剑撞回了鞘里,项钰看向施醉卿,只见施醉卿笑意不减,神情淡定,“眼下,本督和项城主都没打算在古月皇宫长住,张大人的好意,我二人只能心领了。” “盛情相邀怯之不恭,这个道理,督主想必也是懂的,既如此,何必让张某为难呢。” 施醉卿懒得虚伪下去,扬了折扇,目光冷厉,“今儿个本督看了些晦气的东西,实在不想去,张大人非得如此盛情,本督也只好回敬回敬了。” 张坚也冷下脸,说时迟那时快,施醉卿折扇一击,鹰爪锋利震出罡风朝张坚螺旋而去,张坚内息挑起,气沉丹田,挡住这一击。 项钰也同时出手,两人都知现下不是和张坚久缠的时刻,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合力对付张坚。 小巷内激烈打斗间,小巷外突如其来袭进一道势不可挡的玄门罡风,让古月禁军死伤无数,那罡风瞬间掠到施醉卿身前,揽了施醉卿的腰肢旋身,另一掌震出浑厚之力朝张坚击去—— “噗——”,张坚被击得后退,口吐鲜血,那人抱着施醉卿,急速后退,似最矫捷的狼,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项钰也见势撤退,禁卫军涌进小巷,“丞相……” 张坚擦了嘴角的血,沉眉冷声道:“撤。” 回到明光殿,东方胤还未睡下,披着龙袍问:“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皇宫?你可追到人了?” 张坚眸光微转,笑了笑,道:“只是些宵小之辈,已被臣击毙,皇上不必忧虑。” 东方胤一步一步走到张坚身前,突然伸掌在张坚的肩头拍了几掌,张坚脸色急速变白,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东方胤冷冷道:“爱卿,你在跟朕耍心眼。” 能将东方胤伤成这样,怎会是普通的宵小之辈。 张坚知皇帝是个多疑的性子,只好老实道:“是大夏国九千岁和孤掌城城主。” “施、醉、卿——”,皇帝眸子狠戾阴毒,掀翻了殿中一张案几,神情狰狞而可怖,“即刻传令,全城搜捕,朕要让她有来无回——” 张坚道:“陛下,施醉卿既然来了,必定是奔着沈惊尘来的,只要沈惊尘在我们手中,她定不会离开古月,陛下何必急这一时半刻,但海神宴之事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的差池,眼下还是着手准备海神宴之事吧。” “朕一刻也等不了,朕要杀了施醉卿,朕要让她生不如死——”,古月皇帝几近癫狂,张坚上前几番劝服,才让东方胤安顺了下来,“皇上,海神宴一过,臣必定将施醉卿亲手抓住,带到陛下面前,任陛下发落。” 东方胤偎进张坚的怀里,“张坚,你不许背叛朕,否则朕,也绝不会放过你。” 张坚道:“臣对皇上,誓死忠心。” 东方胤听的满意,却并没有看到张坚脸上冰冷的神情。 …… 回到棺材铺,众人早已歇下,寂璟敖警告了施醉卿一番,施醉卿嘻嘻笑了几句,今日这贸然夜闯古月皇宫的事儿便掀了过去。 只今晚,施醉卿翻来覆去睡不着。 寂璟敖问:“你怎么了?又喝了多少参汤?” “没喝。”施醉卿很坚定地摇头,“寂璟敖,你不知道,我今晚在古月皇宫听了一夜的男人叫~床,我都快憋死了……” 施醉卿抓了寂璟敖一把,寂璟敖坏笑地撑起身子,“你也想叫?” 施醉卿摇头,“不是……”,下一刻,她突然扯了架子上的衣裳去绑寂璟敖,“我也想将你绑了,皮鞭蜡烛伺候爽快爽快,寂璟敖,你让我过过瘾儿……” 寂璟敖一听,几下就将施醉卿制服了,淡定如初,“你今夜积多了,孤王先绑了你,给你疏通疏通……” …… 古月国临海,海神宴相当于其他诸国的祭天,是为祭海中镇海神兽,希望古月国运昌盛,子民生生不息,这已经成为了古月的一个重大节日,不止朝廷重视,民间也是极为重视的,可谓是一个普及全国的盛大节日。 这日,街道被清扫干净,纤尘不染,整个空气中,都是初春的新鲜气息。 清晨的一声铜鼓响声敲起了安邑城一日的喧嚣,人们似乎都忘了安邑城的动荡和森严的政治气氛,家家户户欢天喜地出了门,站在安邑城宽广的街道两旁,迎接海神的到来。 人潮汹涌,声音鼎沸,万人空巷,都在等着皇宫的宣祭仪式过后,海兽的到来。 施醉卿与寂璟敖站在相对偏僻的末尾,施醉卿压低声音道:“今日东方胤作为皇帝,会坐着金銮圣轿绕城一圈,想必是有好戏看了。” 她这眼观鼻鼻观心的,在这人群中一眼扫过去,可看见了不少对东方胤虎视眈眈的人。 东方胤平日里都躲在皇宫里,这海神宴可是个下手的最佳机会。而且,因了这海神宴在古月备受重视,所以东方胤大约也以为,刺客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行刺,高枕无忧地进行他的绕城一日游。 “人多混杂,你别离开我身边。”,寂璟敖拉紧了施醉卿的手,若非施醉卿想来看热闹,这种场合,他必是带着施醉卿敬而远之的。 “放心。”,施醉卿笑了笑。 !! 464.第464章 刺杀 一声尖利的长号角在安邑城中响起,百姓们更加兴奋,“海神来了,海神来了……” 人人都扬长了脖子去看,只见那街头,缓缓的行出一群身着绿衣的少女,少女们排列成行,面带笑意抛着篮子里的银色泊片,缓缓走来,似海神的开路先锋。 待那一队绿衣少女从眼前走过,便见紧随其后的一队青衣少女,那青衣少女的队伍极长,每一位少女的手中,都举着黄金托盘,托盘中放着各色珍奇的水果甘露,珍馐美酒,数不胜数,美不胜收…… 这些都是要倒进护城河里,进献给海神享用的。 那一队长长的少女队仗过后,街头行出了一队上身****的少年来,那些少年个个年轻俊秀,神情恭敬肃穆。 群情高涨,百姓们挤破头头往前冲,只因那些少年的手中,举着三条似龙非龙、似鱼非鱼的怪物,那怪物是用纯金丝编制而成,金光璀璨,夺人眼球,拍成三行,百姓们看着那金兽的目光,带着敬意。 此刻人群才在开始真正的轰动起来,人们从各处舀了水,朝那金色海兽泼去,寓意海兽为古月带来了水,带来了安定,古月百姓感激在心,予以回赠。 街道上水声哗啦,每个人都带着笑声,从淋金兽变成了攻击身边的人,你泼我泼,欢声笑语不断,整个安邑城,沉寂在热闹非凡的气氛中。 施醉卿和寂璟敖站在一处酒楼之下,身上不可避免的被淋到,一身的狼狈,施醉卿索性将形象全抛了,恶狠狠的去反击泼自己的人,玩了一会,又去攻击寂璟敖,被寂璟敖抓着,逃也逃不掉。 这时,楼上一桶冷水劈头盖脸的洒下来,将两人从头到脚淋了个沉底。同脸色发黑地仰头去看,将楼上那泼水的男子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施醉卿收回视线看见寂璟敖那张脸,笑出声来:“寂璟敖,你这样子,可搞笑了……” 寂璟敖瞪了她一眼,两人正闹腾间,太监尖细的通传声从号角中传来:“陛下圣驾——” 施醉卿脸色微微正经起来,古月皇帝一出来,重头戏才开始上演。 今日,。不知又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道路旁百姓听到那声通传,顿时收敛了方才的笑意,个个胆战心惊地俯首跪在地上,三呼万岁。 施醉卿自是不想跪那人妖皇帝,与寂璟敖走进了酒楼里,站在高处看安邑城中的喧哗和繁华。 皇帝的仪仗威严豪华,宫女太监沿途撒着花瓣开路,那金銮圣轿堪比一座金屋,载着皇帝缓缓驶来,珍珠穗子的帷幔晃动,落下遍地的珠光闪闪,奢华不已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顿时,安邑城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静,与方才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家都是心高气傲的,表面是祭祀海神,其实也不过是借海神之名彰显皇家的威仪,震慑老百姓,否则何以要让海神金兽在前给皇帝开路? 施醉卿从晃动的穗子帷幔中,隐约见到皇帝那样充满了阴气的脸庞,又见率领着百官跟在金銮圣轿后的张坚,怎么看怎么都不寻常。 这张坚的来历,九宫局虽是无从查起,但施醉卿也隐约的猜出,他是那一方人马。 施醉卿摸着下巴,轻笑一声,那人果然是在整个赤炎大陆都撒下了网,就等着有朝一日将这张网收起来,将整个赤炎大陆纳入自己的网中。 那张坚大约是察觉到施醉卿的视线,抬了抬头,目光期然与施醉卿撞上,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后,便低下了头。 施醉卿也高深莫测一笑,这时,陡见人群中一道嫩青色的身影,施醉卿愣了愣。 这小子还在安邑城? 想来是安邑城没有船家敢带他去食鳄湾,他自个儿又没那本事,便跟无头苍蝇似得,在安邑城里乱窜。 施醉卿盯着觅儿的身影,见他视线紧紧锁着张坚的背影,心中暗道,张坚这身形,的确是与子染有几分相似,而且,张坚也着了白衣,不细看之下,还真以为那是子染。 觅儿站着,在万千跪拜的人群中,他反倒鹤立鸡群,扎眼的很。 那一旁的金吾卫立刻大声呵斥道:“大胆刁民,还不快跪下——” 觅儿只是盯着张坚的背影,抬步追了上去,不理会那金吾卫,金吾卫怕他惊扰了圣驾,忙叫人上前去抓觅儿,觅儿挥臂震开了官兵,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却在张坚转过头望向他时,失望地怔在原地。 不是子染。 “将这刺客拿下——”,金吾卫大喊,便有官兵上前,拔剑朝觅儿围去。 觅儿毫无半点反应。 而就在官兵拔剑的刹那,人群之中突有无数刀剑的亮光闪过,晃人眼球,有人高声喊道:“杀了这无道昏君,为民除害——” 有无数人穿着寻常百姓衣裳的刺客从四面八方的围过来,朝皇上的金銮圣轿刺去。 这个变故一起,人群中霎时混乱起来,觅儿表情发怔,被慌乱奔跑的人群挤来挤去,险些撞上了一柄锋利的大刀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健臂突然捞上觅儿的腰,将他从咫尺刀锋的危险之上提了起来,觅儿怔怔地回头去看那人,“子染……” “嘘。”,子染神情慎重,拉着觅儿在人群中艰难地奔走,觅儿回过神,突然重重地回握住子染的手,不顾一切地跟着他跑。 刺客来势凶猛,且个个武艺不凡,头戴黄巾,显然是近日最为猖獗的黄巾寨一伙人,因刺客混迹在人群中,场面混乱之下,皇帝下令一个也不许放过,官兵几乎是见人就杀,无数无辜的百姓倒在血泊之中,场面惨烈。 施醉卿的手不知不觉地捏紧了木栏,皇帝残暴,这群打着普救天下众生旗号的绿林水泊,也不见得有多正义,明知今日安邑城全民出动,选在这个时候刺杀,本身就将天下百姓视为踏脚石,谈何将来善待天下万民? 而这样的乌合之众,也注定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 465.第465章 东方染 街道上的厮杀还在继续,一刺客杀进重围,到了皇帝的金銮圣轿前,一刀便将圣轿开裂了,东方胤脸色惨白从圣轿中滚落下来,百姓们惊慌失措的脚步一脚一脚踩在东方胤的身上。 东方胤伸手抓住了眼前一人的脚踝,试图站起来,那人脚用力踢,想踢开东方胤,却在看见脚下是一袭明黄色时,僵了僵。 东方胤起身,身形极为狼狈,正待召唤禁卫军上前护驾,看见眼前的白衣男子时,神情一怔,“七弟……” 子染脸色一变,拉着觅儿,挥开东方胤的手,转瞬消失在人海里。 “七弟……”,东方胤追了上去。 “陛下。”,张坚杀了靠近东方的一个刺客,护住东方胤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快跟臣走。” “朕,看见他了。”,东方胤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道:“他即便是化成灰,朕也认得他——” 那张脸虽然不一样了,可那身形,那气质,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张坚满身戾气的皇帝,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陛下……?” 刺客们举刀,喊打喊杀,冲着那一抹明黄色而来,个个视死如归。 张坚带着东方胤一路狂杀,跟着人群一同到了护城河之上。 随着皇帝往护城河转移,混乱也一同到了护城河,金兽四分五裂地浮在海面上,人们推推搡搡,河中也有不少人在奋力的往上游,一团混乱。 张坚站在高处,举剑大喊:“禁卫军听令,凡是头戴黄巾者,杀无赦——” 混乱的禁卫军似找到了主心骨,开始全力朝头戴黄巾之人进攻。 另一处,一艘小船藏在芦苇丛中,项钰盯着在河岸上被挤来挤去自身难保的东方胤,“现在趁乱杀了那狗皇帝——” “城主。”,荀且一把握住项钰的手腕,“三思。” 现在虽然人多眼杂不易引起注意,但对面如此混乱,想要杀东方胤的人大有人在,项钰去,反而惹了一身腥。 项钰显出几分犹豫,沈落微嘲讽道:“荀公子,你三番五次的阻止我表哥为我娘亲报仇,到底是何意?” “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荀且脸色一沉。 “我看,你就是施醉卿那阉人派来混淆视听,乱我表哥大计的。”,沈落微不客气道。 荀且好男不跟女斗,懒得搭理沈落微,偏偏沈落微生怕项钰被荀且这么一劝打了退堂鼓,对荀且一直不依不饶。 看两人要闹起来的趋势,项钰谁也不管,取了剑,飞身跃过水面,朝皇帝的身影移去。 血将护城河染出了半江瑟瑟来,尸体沉了下去,又有新鲜的尸体漂浮在上面,整个江面上都是血腥之气。 东方胤被一队禁卫军护着,人潮拥挤之下,他再次看见了子染的身影,东方胤眉目充满了戾气和难言的喜色,上前不由分说扣住了子染的肩膀,“七弟,你想去哪儿?” 子染回头,看见东方胤,厌恶从眸中一闪而过,东方胤死死的扣住他,子染身上有伤,一挣扎便是浑身的疼,无法下手。 他挣扎间,将那手臂上的鲨鱼刺青暴露出来,东方胤目光如针,笑了,,语气阴柔而暗哑,“七弟,你果然没死。” 这句话,饱含了太多了深意,子染甚至能从东方胤的话中,听出一股欲~望的意味来。 他脸色难看,竟有些狼狈和难堪,仿若一个埋葬在心里的耻辱,就那么被猝不及防的揭开了。 觅儿见东方胤扯着子染,一掌朝东方胤击去,“滚开——” 张坚上前,接住了觅儿那一掌,随后反击回去,此刻人潮越来越乱,觅儿深知子染伤势不轻,缠斗下去子染也会撑不住,觅儿无法在这里施展上善若水,只好另辟蹊径。 他眸子突然的变了颜色,如同被被这满江鲜血染红了,浸透着深沉的血光,在张坚和东方胤身上扫过,后者像被蛊惑般地后退,他们一退,靠近的禁卫军便跟着退。 觅儿带着这双血光之灾的眸子,盯着每一个企图靠近的人,那些人像被施了定魂术,纷纷退开,让出了一条小道来。 觅儿便拉着子染,快速离开。 远离了那一处喧嚣,子染重重的将觅儿拉了回来,沉着脸问他:“你方才用的,是什么功夫?” 觅儿有些心虚,故作强硬地盯了子染一眼,“能救命就成了,你管什么功夫。” 子染声音提高,又沉又冷,“我在问你话。” 觅儿被子染一吼,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眼珠子流的那叫一个利索,“你凶什么啊……你怎么不死了算了,你回来做什么……” “我要是有事,往后谁来含着你这块天鹅肉?”,子染心里一软,将觅儿揽在怀里,“替我担心了?” “滚开,谁提你担心了。” “好了好,是我不该凶你。”,子染轻声哄着,“我只是担心你练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功夫,反噬了元气。” 觅儿心里暗暗一沉,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对子染道:“我就练了旁门左道的功夫怎么了?你要是见不得,滚就是了。” 子染心下虽然疑惑,但却好言道:“我知你只是练了些摄魂术而已,别气了,这里非久留之地,我们走吧。” 想到方才东方胤看自己的眼神儿,子染从心底里冒起了一股寒气和恶心。 …… 项钰训了机会,趁着张坚被引开,冷笑地举剑,一步一步靠近东方胤。 突有一人挡在项钰身前,“城主,切勿冲动行事。” 项钰惊讶地看着那人,“明云?你没死?” 作为沈惊尘的亲随,明云竟然会逃过一劫? “城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明云朝四周看了一眼,谨慎道,项钰推开明云,道:“有什么,也等我杀了这狗皇帝再说。” “爵爷让明云来,就是为了阻止项城主冲动坏事。”,明云拉着项钰往后退,“项城主今日一旦动手了,孤掌城就是古月首要讨伐的目标,难道项城主想要孤掌城为你的一己冲动而陪葬?” !! 466.第466章 今日,古月皇帝活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刺杀之人,古月皇帝若是死了,不管谁登基,首先要做的,就是为东方胤报仇以扬国威和正其名。 项钰一听这是沈惊尘的意思,那冲动劲儿缓了一缓,便与明云一同退到了芦苇深处的小船上,沈落微见项钰回来,大喜过望,“表哥,那狗皇帝死了?” 项钰摇了摇头,沈落微脸色一沉,“表哥,你为什么不杀他,他是杀死娘亲的凶手,是沈家的仇人……” “闭嘴。”,项钰听得心烦,只觉得沈落微越发的咄咄逼人,没有往日里那惹人怜爱的可人儿了,“男人做事,女人嚷什么嚷。” 沈落微还未受过项钰如此的气,嘤嘤的哭泣了起来,项钰更烦,却也知自己话重了,耐着性子哄了几句,“表妹,别哭了,是表哥自个心情不好,不该迁怒于你。” 沈落微这才觉得有了台阶下,怕真让项钰对她彻底厌烦的,懂事地收了哭声,看向明云,“明云,你怎么会……” 明云对沈落微点了点头,随后才道:“老太爷和四爷先后遭遇毒手,爵爷便知沈家难逃一劫,所以将明云遣散出了沈府,以往日后能有个通信儿的,今日便是爵爷给明云传了信,让明云通知项城主,不要轻举妄动。” 那日项钰去荒殿,沈惊尘叮嘱过项钰不要做糊涂事,但项钰转身便给忘了,沈惊尘知他是如此性子,所以才再次派了明云过来。 项钰沉了一口气,荀且在一旁道:“城主,你不信荀且之言,那沈爵爷总不至于是害了你吧?” 项钰细下心来一想,沈惊尘是个决定聪明的男人,对他这个朋友也算是仁至义尽,他实在不敢一时意气用事辜负他一番苦心,否则只怕孤掌城的下场,定是要和沈家一般。 项钰也知,沈惊尘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沈家虽然亡了,可沈家这么多年的势力不是说灭就能彻底灭的,沈惊尘既能察觉先机将明云遣散出府,想必早有打算,他如此冲动,反倒坏了事。 “走,打道回府。”,项钰让人将船开走,沈落微不依,“表哥,你……” 项钰看了沈落微一眼,那一眼让沈落微察觉到了项钰的不悦,呐呐的不再开口,只是实在难以甘心。 小船正往芦苇深处走,却在此时,海面之上突然掀起了一阵巨风,平静的护城河海域翻天覆地地滚动起来,似乎海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搅动,让整片海域不得安宁。 “是海神显灵了,海神显灵了……”,岸上的地面也在抖动,有人惊恐地高呼,有人惧怕地下跪,杀戮突然间,全部停了。 小船摇摇晃晃,经受不住折腾,荀且盯着海面,脸色大变,眸光中却又有几分难言的喜色,“果然在这里……” “荀兄,你说什么?”,项钰听到他喃喃自语,抓着船舷问道。 荀且没有回答项钰,只是脸色又变了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忙疾呼道:“快,将船划上岸。” “不行,上岸会被狗皇帝发现的。”,项钰道。 荀且的声音有几分尖锐和急促,似乎是遇到了让他极为恐慌之事,在那一瞬间,甚至是有几分阴鸷,“再不上岸,我们所有人都要成为海怪的口食。” “海怪?真是海怪?”,项钰大惊,古月虽然崇拜海神,都说海中是有海兽的,若是不祭祀以示对他们的尊敬,他们会发怒,掀翻了安邑城。 可这几千年来,都没听过护城河中真出现海怪啊,最多就是有几条恶劣的鲨鱼而已…… 海上不断翻滚,掀起的巨浪扑到了岸上,淹没了就近的屋舍,站在岸上的人惊恐地后退。 “快,把船靠岸。”,项钰冷静地吩咐。 众人上岸后,忙朝人群后奔去。 海面上浪涛翻滚之间,众人突见海面之上有一抹闪着光泽的红色在逐渐突起,似一条红色鲤鱼在崭露头角,可看那隐匿在水中的体型,分明不是鲤鱼…… “海兽……”,有人瞠目结舌的道。 即便是生活在安邑城多年的老人,也不曾见过这怪象,惊得无话可说,站在原地,竟忘记了逃走。 那红色区域越来越大,几乎如一张翅膀覆盖在海面上,张坚劝东方胤,“皇上,凶险未知,还是快回宫吧。” 东方胤摆了摆手,一瞬不瞬地盯着海面上金光粼粼的红色,那红色突然弹跳了一下,慢慢的又沉入了水中,有一声奇异的怪叫在海中响了一下,突然有一张巨口从海中冒了出来,一声呼啸的叫声让整个海面和地面跟着抖动起来。 那巨口闪着红色的光芒,仿若真正的血盆大口,让人看得惊心动魄,那些胆小的,已吓得腿软晕倒在地上。 施醉卿站在高处的水面阁楼之上,与寂璟敖对望了一眼,“你猜得没错,海瀛珠果然这安邑城中。” 那血盆大口不是这头怪兽的嘴是骇人的红色,而是因为,它的体内有一颗神力无穷的神珠。 施醉卿神色深思凝重,安邑城千年来没有过海怪现身之事,说明这头海怪吞了海瀛珠,长生不死,在水中已沉睡了近千年,如今怎会突然苏醒了? 施醉卿的目光从下方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身上扫过。 据上古史书记载,海瀛珠对邪恶鬼魅之力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力,它如今在海兽体内蠢蠢欲动,惊醒海兽,不外乎是感应到了不同寻常之力。 施醉卿的目光,缓缓的睇向了一个方向。 原来,是为了他。 那海兽在水面上现了一个身,让众人心惊胆战不已之时,突然又若无其事地沉入了水中,让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一名最先回过神的黄巾刺客突然振臂大喊道:“无道昏君当政,残我万千子民,如今天降此谶,是为告诫我等,尽快诛杀暴君,为民除害,大家快上,顺应天道,杀了这暴君——” 此言一出,黄巾刺客闻声而动,一举朝东方胤击去,百姓中再次四顾逃亡起来,也有那胆大的,被方才黄巾刺客那番话鼓动,捡了兵器胡乱砍杀…… 场面混乱,但经历方才刺杀的禁军已迅速组织了队伍,将东方胤里三层外三层地护住,黄巾军极难靠近。 !! 467.第467章 日光逐渐往西头偏去,江岸上堆积如山的尸体似经历了一场战争的洗劫,当最后一位黄巾刺客被诛杀,东方胤冷冷地大笑,“将这些大胆行刺的刺客全给朕片了,扔到这护城河,喂饱了海神,保朕千秋基业。”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臣子大惊失色,对皇帝暴行却无人敢上前劝解,皇帝又道:“张丞相,将这些刺客的身份仔细盘查清楚,连坐九族十里,朕要让这些乱贼断子绝孙。” “是。”,张坚应下。 “传令下去,全力剿灭黄巾寨。”,皇帝冷冷的目光扫过那些躺在江岸上的尸体,又看向张坚,“朕给你三天的时间。” …… 第二日,城中再次贴出了告示,重金悬赏两名男子——子染与觅儿。 施醉卿倒是挺惊讶的,东方胤没有下令通缉她和项钰,倒是下令通缉了子染和觅儿,看来,他定是认出子染了。 当初“施醉卿”让卓不凡操刀,给子染换了一张脸,到底还是没能瞒过东方胤。 施醉卿正坐在院子中的棺材上想事,寂璟敖浑身湿漉漉的回来,狼狈不已,施醉卿诧异,让瑾烟另招了袍子给他换上。 “寂璟敖,你去哪儿了?”,施醉卿胡乱擦着寂璟敖的湿发,“你不会下护城河去了吧?” 寂璟敖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施醉卿手微微顿了顿,她关心着古月的局势,海瀛珠之事她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寂璟敖却显然很是上心的,施醉卿不满地帕子在寂璟敖头上用力抹了几下,“寂璟敖,现在海水还未回暖,这么冷你下什么水啊,不想活了?” 寂璟敖见施醉卿生气,将她揽在怀里,“惦记海瀛珠的大有人在,孤王若是不先下手为强,难保不会有什么差池。”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时间还长,又不急在一时半刻。” 寂璟敖笑着揉了揉施醉卿的发,“真是奇怪,如此庞然大物在水中,竟毫无踪迹可循。” “吞了海瀛珠,鲤鱼都成精了,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也不会成为一个传说了。”,施醉卿皱着眉头道:“看来,四大神器果真是那人的克星。” …… 明光殿,淡淡的斜阳落下殿内的清辉,薄凉而冷漠。 东方胤坐在殿上,手指掐着一个少年的下巴,那少年眉清目秀,一身白衣,身躯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 东方胤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真是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当真与七弟一模一样……”,东方胤说着,目光轻撇了一眼两旁站立的太监,“你们做事,越来越让朕宽心了。” 两太监俯首,都以为这次,总算找着了一个让东方胤满意的,谁知东方胤手腕用力,竟生生的扭断了那少年的脖子,两太监吓得面无血色,全身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东方胤阴阳怪气地笑道:“朕的七弟,就快回来了,他很快……就会回到朕的身边,朕不需要这些替代品。” 张坚风尘仆仆自殿下进来,“启禀陛下,黄巾寨一伙反贼,已全别剿灭,陛下可高枕无忧了。” 东方胤冷笑,“高枕无忧?今日灭了黄巾寨,明日又是红巾寨白巾寨,接二连三,你还敢对朕说高枕无忧?” 张坚忙垂首,“是臣办事不利,臣即刻吩咐下去,派兵清剿全国反贼,斩草除根,定不留下祸患,让陛下忧虑。” 东方胤重重哼了一声,看着张坚那形似东方染的身形,语气软了不少,“朕让你找的人,可有下落了?” “臣已经将告示招贴出去,封锁安邑城所有出海海域,全城搜捕,毫无下落。” 东方胤脸色阴森沉郁,“已经三天了,你连个人影子都没给朕找到,废物——” “陛下,安邑城中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他们藏得再深,总有出洞觅食的时候,到时候,他们是插翅难逃。” “你是要朕守株待兔?”,东方胤一脸阴鸷,“朕等不下去了,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东方染,想要那高冷清贵的七弟匍匐在他的脚下,他想的夜不能寐,一刻也难以熬下去。 张坚微微垂下眸子,“臣虽然没有找到他们,但臣打听出了他们的身份。” 东方胤侧目,张坚缓缓道:“当日那青衣少年,是大夏国季将军的独子季疏觅,那白衣男子,表面上是施醉卿最为宠幸的公子,实则是东厂十大高手之一的武林高手,名……子染。” “子染……”,东方胤拳头紧握,“子染……东方染……他竟然成了施醉卿的男宠——” 东方胤扫落了一顶六角宫灯,脸色铁青,“施醉卿那阉人,哪里比得上朕,他竟敢如此对朕——” 竟敢联合施醉卿,一同来欺骗他—— 张坚敛下的眸中一片冷色,将皇帝的愤怒看在眼中,却并不多置一词,过了半晌,等皇帝的情绪逐渐稳定了,才道:“臣以为,七皇子当日回国途中被袭击,死于两国边境,尸体陛下也亲自去确认过,怎会……” “朕再说一次,他没有死——” 张坚见东方胤阴森偏执的警告眼神,不再提死字,就且当子染就是东方染,说道:“七皇子无论如何都是古月国人,且身为皇子,怎会纡尊降贵去伺候施醉卿那阉人?陛下……是否认错了?” ”朕不会认错,他就是东方染。“,即便那张脸与当年他离开古月时相差甚远,但那气质和身形,熟悉他的东方胤,绝不可能会认错,换一句东方胤自己的话说,东方染即便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 “他为了逃离朕,竟然投奔施醉卿……” 张坚心道,或许子染也清楚,普天之下,只有施醉卿能给他一个安静之地。 “去,去给朕找,一定要给朕找到,朕这次,绝不会再给他机会逃走——”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七皇子武艺非凡,又有施醉卿做靠山,绝非……” “你是告诉朕,你毫无办法?”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如此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张坚顿了顿,缓缓笑道:“臣这里,倒是有个以逸待劳的好办法,定能将他们逼出来。” “说。” !! 468.第468章 张坚道:“臣现在,立刻给燕归谷修书一封,燕归谷三大长老齐齐出动,号令江湖俊杰,定能将他们给挖出来。” “燕归谷?” “季疏觅是燕归谷逐出来的弟子,燕归谷以为他练了旁门左道而容不下他,但让三大长老无可奈何的是,季疏觅居然练成了燕归谷至高无上的心诀上善若水,燕归谷三大长老舍不得废掉他一身武艺,企图让季疏觅在江湖大放异彩,重振燕归谷在江湖上的地位,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季疏觅练的,不是什么旁门左道的邪魅功夫功夫,而是……”,张坚一声冷笑,“……到时候燕归谷为了清理门户,定会下达江湖决杀令,四处追杀季疏觅,他们四处逃避之下,泄露行踪在所难免,陛下将他们困在古月,施以小小的恩惠,到时为了自保,七皇子定会来投奔陛下。” 东方胤一想,“果真是个好计。” 子染被施醉卿藏着,即便是在安邑城这巴掌大的地方上,也总有朝廷无法企及的地方,若是天下都容不下那季疏觅,东方染还会跟着他吗? “给朕听着,朕要七弟完好无损地站在朕的面前,谁也不许伤他分毫,至于季疏觅……”,东方胤冷冷的笑了一声,杀意已不言而喻。 “陛下放心,臣有分寸。” 东方胤约莫是连着三日不曾好眠,有些头疼,便揉了揉眉心,张坚上前,自然而然去拥着东方胤,关心道:“皇上可是头疼?微臣给您揉揉。” 往日里,东方胤最是吃这一套的,但今日,东方胤却冷冷地对张坚吐了一个滚字,“朕没让你近身,谁许你过来的,你眼中还没有朕这个皇帝!?” 张坚忙跪下请罪,“是臣僭越了,臣立刻退下。” 张坚弓着背退出明光殿,站在殿外,他淡淡地掸了掸袖子,负手而立,眸光深远。 看来,东方染一回来,他便是要失宠了。 张坚心里笑了一声,缓缓呢喃了一下那三个字,东方染…… …… 夜晚的安邑城河畔上,船坊鳞次栉比,水声涛涛之下,船上的灯笼映照了华灯初上时的繁华,宛若旧时喧嚣的秦淮河畔。 一艘黑红色的船坊静静地立在水中央,灯笼摇曳,映照着水里的满天星辰,那艘船坊在水中静静地转了一个圈,便岿然不动。 船舱外,有几人轮回地走来走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模样警惕,不敢有丝毫松懈。 船中,仅有三人。 气氛诡异,寂璟敖漫不经心地喝酒,施醉卿手指搁在桌案上,不动,眸光轻抬着,看着对面衣着简单,却贵而不华的女子。 “太后凭什么以为,本督会答应你的要求?” 对面的女子淡淡一笑,她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挽着贵妇髻,举态端庄得体,那张脸保养得极好,看不到丝毫岁月的痕迹,宛若少女般。 但她的城府,却绝非少女能有的,那一双目光朝施醉卿看来,便让施醉卿看到其中历尽千帆锤炼的心机和毒辣。 此人正是当年为古月大夏两国邦交而嫁往古月的公主,如今的古月国宣文太后。 她并非是东方胤的生母,膝下也并无皇子,只有一位刚及笄的十公主,能以贵妃的身份晋升为太后,全靠她审时度势,权谋策划,在东方胤的顺利登基中出了一臂之力。 作为大夏国庶出的公主,她当年是被临贺帝牺牲,代替永宁长公主前来古月和亲的,能从一个不受宠的小小才人熬成太后,她不比永宁长公主差分毫。 更重要的是,她远嫁古月,还能避过永宁长公主的视线,跟方定侯木凌天有一腿,就这份算计,也值得施醉卿高看她一眼。 半晌后,宣文太后成竹在胸一笑,“就凭哀家,能策动古月九门提督赵大人,为督主效力。” 施醉卿眉目微微凛了一下,九门提督为古月掌握海上兵权最多的官职,如今的九门提督赵立刚被皇帝召回安邑城,赵立是个海上作战的能手,将他召回安邑城反而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皇帝此举是听了张坚的进言,企图削了赵立的权,赵立是个聪明人,自然感觉到了危机,他私下又与宣文太后有些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若由宣文太后从中搭桥,让赵立背离古月,那么大夏军渡江,再不会是难事。 但宣文太后,真的能策动赵立叛国? 据她掌握的消息,赵立是从一介水莽入伍,靠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其中虽有宣文太后的暗中提拔,但此人性情耿直,只怕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施醉卿看了寂璟敖一眼,寂璟敖微微点了点头,施醉卿道了一声,“好,本督可以答应太后,只要太后能拉拢赵大人,拿下古月之后,本督定将太后以大夏国功臣的身份迎回大夏国,位与永宁长公主并驾齐驱,享大夏国太后尊俸。” “不,哀家的地位,一定要在永宁之上。”,宣文太后突然捏紧了杯子,目光中的不甘心似一味淬人的毒,她反问施醉卿:“哀家如此功劳,难道只陪与区区长公主并驾齐驱?” 施醉卿心中笑了一声,女人的嫉妒心和攀比心,果真是可怕的很,“那么皇太夫人的尊位,太后以为如何?” “皇太夫人?”,宣文太后蹙眉,“哀家可从未听过大夏国中有这一封号。” “太后回到大夏国,这个封号,不就有了吗?”,施醉卿意有所指,宣文太后瞬时明白,当初大夏国,不也是没有九千岁这一封号?所以封号,是为人量身定做,不是让人去配得上封号。 施醉卿随后又吐出一句:“地位,等同于大夏国的太皇太后。” 宣文太后满意地笑了笑,“我还有一个要求,也希望督主能一并允了。” “还有哀家的女儿,希望能带她一同回到大夏国。” 施醉卿点头,算是答应,反正这母子两回到大都城,是给方定侯府找麻烦,也不是给她找麻烦。 !! 469.第469章 三好男人 “哀家诚心诚意与督主合作,将力所能及争取到的权力交给督主,督主拿下古月,功高盖世,哀家却只有一个皇太夫人的尊号,在大都城无亲无故的,总有些忐忑。”,宣文太后说话间,目光轻笑着看着施醉卿,其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太后难道觉得,本督和苍秦王这个后盾,还不算大?”,施醉卿笑着问道。 “后盾再大,终究不是自己掌握在手里的,哀家怎敢去全心全意地仰仗,督主,你说是吗?” 施醉卿收敛了笑意,神色几分冷,“太后的意思,是要干预大夏国内政掌权了?” 宣文太后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施醉卿道:“大夏国有女人不得干政的规矩,这个恐怕,本督是无能为力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督主的存在就已破了大夏国诸多规矩,如此,还有什么规矩是督主不能打破的?更何况,大夏国公孙太后、永宁长公主,连同大夏国新任大祭司,同为女子,为何就能干预政事?” 施醉卿已全无笑意,“太后,你这野心,大夏国只怕容不下了。”,施醉卿做了起身的打算,“也罢,既不能达成共识,那本督今日与太后一番话,便权当是作废,本督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施醉卿本身是女人,又受的是男女平等的教育,对女人没有什么偏见,只是,若是让如此狼子野心女人走入大夏的朝堂,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施醉卿起身,宣文太后见状,脸色有些犹豫,她在古月这么多年,古月有多少底子她心中清楚,即便没有她的帮助,施醉卿也定是能攻下古月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她今日之所以冒险出宫约见施醉卿,便是想以施醉卿为突破口,重回大都。 若今日谈判失败,她作为古月太后,他日古月亡了,她就是亡国之后,与大夏国,毫无干系。 回不到大夏国,她便永远不能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督主,且慢。”,宣文太后阻止施醉卿,“回到大夏国,督主当真能庇护我母女?” “太后除了相信本督,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施醉卿笑,宣文太后咬了咬牙,施醉卿此人,果然是个狡诈的,“三日之内,哀家定能劝动赵大人。” 船内的交谈刚刚结束,水面上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宣文太后的人进来禀报道:“太后,张丞相与赵大人带兵包围了河岸,说是要捉拿逃犯。” 宣文太后脸色一变,看向了淡定如初的寂璟敖和施醉卿,随后道:“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船靠岸。” 船坊靠岸以后,两个婢子扶着宣文太后下船,正想趁着夜黑回宫,谁知此时,官兵迅速围了过来,将这一角的缺口也堵得水泄不通。 官兵正想上前仔细盘查,一男子突疾步上前,“退下。” “赵大人。”,官兵忙后退数步,赵立在远处看着宣文太后,只觉得像,走近了一看,才知确是其人,他历史呢微变,道:“夫人怎地在此地。” “听闻今夜护城河上有花灯之会,本夫人也出来看看热闹。” “这外面不比府中,夫人还是快些回府吧。”,见张坚正带人过来,赵立忙让开道,“夫人,请。” 张坚几步便到了跟前,望着宣文太后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赵大人,那是何人。” “是一个旧识。” “哦。”,张坚拉长了声调,“本相看着这背影,怎的如此熟悉……倒是有些像太后娘娘……” “这夜色浓,想必是张大人看错了,太后久居深宫,怎会在此地。” “想来也是。”,张坚淡淡笑了一声,又将视线盯着眼前的这艘船坊,“这河面上的大笑船只,本相都已亲自搜查,不见逃犯踪影,唯有此船坊还未曾搜上一搜……来啊,随本相进去看看。” 船舱内空无一人,张坚站在船舷旁,盯着那波澜不惊的水面,勾唇一笑,“将船给本相烧了。” “张大人,做事何必这么绝呢?”,施醉卿不知是从何处绕出来,曲腿坐在那舱顶上,笑意浅浅看着张坚,一如这水上飘荡的浅浅月色。 她着了一袭黑衣,宽大的裙摆在她的身后盛开,如同一朵噬魂的黑莲花,充满了肃杀之气。 张坚面对着施醉卿,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眸光四处扫了一圈,道:“督主一人出来赏月么?” “难道张大人特意带了这么多兵来,是要陪本督花前月下么?”,施醉卿笑着,张坚问:“督主说笑了,张某只是疑惑,督主一人在此,苍秦王不担心么?” 施醉卿搭了腿,抖着折扇,“本督身手摆在这里,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张大人,对本督如此伤心,本督受宠若惊啊。” 看来张坚多日无所作为,没有找到子染与觅儿,又没有找到她,让东方胤心生不满了,所以今日才大张旗鼓的带兵过来围堵她。 张坚此人,看似为东方胤的宠臣,实则背景不简单,他对宣文太后和东方胤的一切了如指掌,古月的一切更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却甘心扮演着一个谄媚宠臣的角色,一连灭了古月多位众臣,屠尽满门,让东方胤成为天下唾骂德昏君,他的目的,是什么? 想要毁掉古月? 还是说……希望能让她更快灭掉古月? 施醉卿暗忖间,又微微笑道:“张大人这么快就出来作了,想必上次的伤是好了。” 张坚没懂施醉卿前一句话的意思,便拣了后一句听,“多亏了苍秦王手下留情。” “好说好说,咱们王爷一向是个仁慈的。”,施醉卿笑呵呵地摇着折扇,波浪簇起,她眸光似有潋滟的冷光一闪而过,“这夜够深了,本督要睡着了,张大人,你不回吗?” “督主难道是住在这船上?”,张坚笑着问道。 “本督不住在这船上,能住哪儿啊?张大人是要给本督安排个好去处吗?” “去处倒是有,只怕督主嫌弃寒陋。” “不会是古月的大牢吧?” “督主真是聪明。”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的虚伪客套一番,施醉卿越说,那脸上的笑意堆的愈加的真挚感人,“看张大人这本事,别说,上得了龙床,睡得了君王,入得了朝堂,掌得了大权,果真是三好男人。” !! 470.第470章 空欢喜 张坚听着施醉卿戏谑的话,面不改色,不耻下问地问道:“何谓三好?” 施醉卿道:“好贱好作好死。” “……”,张坚脸色抽了抽。 “轰——”,突兀的响声在海平面上炸开,无数烟花的像是从海地下破碎而出,在江面上映照了通明火光,如铁树银花,煞是好看。 张坚一惊,施醉卿含笑看着,似在欣赏这旷世美景,“张大人,好看吧?” 张坚不知施醉卿打的什么主意,施醉卿慢慢道:“今日,本督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海面上浪漫一把的,谁知道张大人你鼻子比狗还灵啊,这么快就嗅到本督这儿来了,将本督的计划都泡汤啊,真是可惜……” 她这次到古月带的这些烟花,算是物尽其用,打了海盗,还能拿来观摩。 张坚正盯着似在发怔的施醉卿,远处一艘烟花璀璨盛放的小船无声地靠近,“卿卿……” 张坚警惕,施醉卿笑声加深,突然将手中的火折子划了一下,船身如同被洒了油,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将张坚团团围住,而施醉卿在划火捻子的刹那就已飞身朝那艘载满了烟花的小船落去,张坚去追,被凶猛的火舌挡住。 张坚忙飞身,向退回岸上,却有一掌冒着灼热热气的铁网从天落下,张坚蹲下,背部被铁网烫伤,疼得撕心裂肺。 该死,有盐…… 张坚被困住,动弹不得,施醉卿的声音渐行渐远,“张大人,上次见面没来得及送你一件体面的见面礼,思虑再三,本督决定选在今夜这花好月圆的好日子,送你这大礼,还怕张大人你不来,让本督的一番苦心白费了……” 张坚怒火中烧,本是来瓮中捉鳖的,却不想正着了施醉卿的道儿,落得如此狼狈。 “本督告辞了,张大人,后会有期……” “施醉卿,你该死——”,张坚咒骂一声,气沉丹田,将船坊震入了水里,火势被水冲灭,过了半晌,张坚才破水而出,跃上了岸。 “张丞相,你……”,赵立咳嗽了一声,“去给丞相准备一身儿衣裳。” 张坚被铁网烙破了衣裳,此刻衣不蔽体,遍体鳞生,又是刚从水中出来,狼狈不已,哪里还有古月国那温文尔雅、淡然若处子的丞相风采。 简直就像是路边的乞丐。 张坚失了形象,险些破口大骂,连风度都给失了。 这个该死的施醉卿,竟敢如此捉弄他—— 张坚看着已平静下来的江面,冷冷勾了勾嘴角。 …… 船速逐渐缓慢了下来,整个海面上静悄悄的,只有这一艘小船如浮萍般的飘摇着。 烟花还在锲而不舍地绽放着,施醉卿坐在寂璟敖身前,两人也不摆渡,任由船只在海面上胡乱地飘。 “寂璟敖,生日快乐。”,施醉卿回身,在寂璟敖的唇上烙下一吻,寂璟敖一愣,过了半晌才回过神,“你怎知……” 原来今日施醉卿如此大费周章的在海面上弄这么一出,是为给他庆生…… 生日…… 他从来不记得自己生日,二十多年来,也根本没有人,为他一个生日费尽心机。 他盯着施醉卿挂着笑容的唇瓣,深深的捧住她的脸颊,轻轻的在她唇上,辗转轻磨。 “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就不叫惊喜了。”,施醉卿笑了一声,又对寂璟敖说了一声生日快乐,“以前没有人陪你庆生,让你孤孤单单活了二十多年年,不过往后你不会再孤单了,从今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我都会在你身边,一同陪着你。” 寂璟敖将她拥入怀里,“卿卿,我总算等到你这句话……” 他等着施醉卿对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他有想过,或许要等几十年,要等一辈子,可就是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卿卿,不许忘记对我承诺,不许离开我……” “嗯。”,施醉卿重重点头,寂璟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寂璟敖,我还有礼物送给你,别太感动哈。” 施醉卿说着,转身在船舷边摸索着,过了一会,扯住一根铁丝,用力地往上拉。 寂璟敖托着下巴看,看着施醉卿扯啊扯,扯了半晌,还没见到那传说中的生日礼物,寂璟敖戏谑地问:“卿卿,你的礼物,就是表演扯钢丝给孤王看?” “怎么会,我这可是大礼物。”。,施醉卿一边扯一边得意洋洋道:“绝对的大礼……奇怪,怎么扯不上来……” 寂璟敖看她拉的如此费力,上前搭一把手,“我试试。” 他见施醉卿拉得满头大汗,以为是有多重的东西,用力一拉,结果扑了个空,身子重重的往后仰,船也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寂璟敖盯着手中的钢丝,那另一头空空如也,“卿卿,你是要送一个空欢喜给我?” 施醉卿脸色微红,“寂璟敖,你不许笑,我跟你说真的……你等着,我系了两条呢,再试试……” 她又在船舷上摸索到了另一条钢丝往上扯,这扯着扯着,身子几乎都悬在船舷外,寂璟敖揽着她的腰,谨防她大意落水。 施醉卿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寂璟敖戏谑地问:“怎么,又是空的?” 施醉卿很僵硬地摇着头,“不是空的……” 寂璟敖挑眉,施醉卿嘴唇抽了一下,“咱们摊上大事了……” “怎么了?”,寂璟敖这话刚问完,施醉卿的身子突然像是被什么拉了下去,一个趔趄往水里栽去,寂璟敖脸色一变,将她拖入了怀里。 施醉卿忙将手里的钢丝松开,“寂璟敖,快划船……” 该死,她怎么忘了这河里还有一头行踪不定的千年老怪物—— 自己备给寂璟敖的礼物,准儿是给它给吞了。 水面上突然翻滚起来,小船承受不住,几番险些翻到,看着那水面上一闪一闪的血红色鳞片,施醉卿便知,施醉卿猜的果然没错——他们无意之中,将这头海怪,给引出来了。 两人都不敢大意,海怪翻腾着尾巴,掀起了巨浪,将小船卷向了天空,寂璟敖和施醉卿一同合力稳住身子,丢了小船,站在那海怪的身体上。 !! 471.第471章 猪脑子 海怪翻滚着身子,。企图将背上两人甩下河里,两人便不断移着脚步,那海怪大约见此奈何不了两人,突然往水下沉去,寂璟敖见此,举了举手掌,又怕这海中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惹怒了海怪,凶险未知,他不能将施醉卿也推到危险之中去。 施醉卿突然拿出折扇,当机立断,锋利的鹰爪在海怪的背上用力一刺,那海怪却分毫未伤,寂璟敖道:“它吞了海瀛珠,刀枪不入。” 那一击施醉卿下了十成的力,对于海怪而言,却完全就是挠痒痒。 海怪在不断下沉,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谁也不曾放手,突然间,海怪发出一声沉闷的叫声,回荡在整个湖底,施醉卿耳敏锐的动了动,和寂璟敖对望,两人眼中同时闪过相同的意思——找到海怪的脑袋。 大脑是最坚硬,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它的头在南边。”,叫声是从南边传来的。 两人一同飞跃湖面,海怪藏得太深,不管是海神宴当日还是今日,都始终不曾露出真面目,只能根据叫声的距离大概揣测头的方位,“你在水上,我下水去看看。” 寂璟敖说完,跃下水中。 “寂璟敖——”,施醉卿狠狠的踢了海怪一脚,不知是踢到了海怪的哪里,这会子功夫,海怪像是被激怒的的小鸟,疯狂地在水里抖动着身体,施醉卿眸光一亮,突然蹲下身,手掌在自己刚才踢到的地方缓缓摩挲寻找着。 半晌,她突然笑了——眼睛。 这头海怪的眼睛,是长在头顶的,而眼睛,又是海怪的弱点。 海怪愈加往湖心走,他们内力再深厚,也不可能飞越这茫茫沧海,唯一的办法,就是牵制住海怪,让它漂浮在海面上,将他们带回岸边。 施醉卿用力在海怪的眼睛上锤了一拳,海怪一疼,卷起浪花无数,施醉卿一惊,她这才锤了一拳,海怪反应怎么这么大? 难道是寂璟敖在水下攻击了海怪? 她正疑惑间,水面上突然间一条飞练甩出,闪亮着红色的刺眼光芒,那飞练如同水上云梯,一眼望不到尽头,却直通岸边。 海怪发出剧烈的嚎叫,身体急速往下沉,寂璟敖也从水下飞身而起,牵住她的手,踏着那一条泛着红光的云毯飞向岸边。 寂璟敖脚刚落地,那云毯开始卷缩起来,海怪急速往水下隐匿而去。 寂璟敖突然出掌,大概是不想放过这个海怪现身的机会,取出海瀛珠,施醉卿忙阻止道:“寂璟敖,我们既然找到了海怪的弱点,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张坚还在这附近,我们元气受损,寡不敌众,还是走吧。” 施醉卿的耳中,隐约一听到了无数铿锵凌乱的脚步声,大约是海怪的叫声,惊动了还未离岸的张坚和赵立等人。 寂璟敖点了点头,两人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回到了棺材铺,瑾烟和诺儿烧了热水,两人一同泡在浴桶里,热气蒸腾缭绕,施醉卿在寂璟敖对面,将脚搭在他的臂弯里,“寂璟敖,你怎么让海怪张开尾巴的?” 寂璟敖捏着她饱满的脚趾,声音低低沉沉,轻缓而韵长,“这是一头九头身怪物,它的眼睛是唯一的弱点。” “所以你重击了它的其它八只眼?” 寂璟敖摇头,“亲我一下,告诉你。” 又来了…… 施醉卿翻着白眼,敷衍地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寂璟敖将她按在自己怀里,“我只是用海藻蒙住它的所有眼而起。” “什么意思?”,施醉卿扬眉问道。 “海怪不是怕疼,而是怕黑,它沉睡的这几千年,九只眼都不曾闭上,天长日久,便习惯了自己身上所散发的红光,一旦将它的眼蒙上,它便会由于恐惧而张开那条蜷缩的巨尾。” 如此说来,这怪物体积本身是不大,只是张开尾巴后,便像庞然大物覆盖了整个江面。 施醉卿若有所思地点头,海神宴当日,海怪从沉睡中被惊醒,是因那神秘人天赋强大的鬼能之力唤醒了藏匿在它体内的海瀛珠,那么今天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施醉卿摸了摸自己的右臂,刚才海怪现身的那一刻,她分明都能感觉到右臂的蠢蠢欲动,那窟窿中似有无数小鬼被吓得惊惶四处逃窜…… 也许,是被海瀛珠之神力震慑到了。 “寂璟敖,你在水下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海怪的踪迹,海怪一嗅到我身上的鬼厉便出来了,咱们不如等拿下古月后,用我做诱饵,引出海盗,在岸上布下天罗地网,将这头海怪击杀了。” 寂璟敖眸光一沉,捉着施醉卿的脚踝狠狠的往上一提。 “嗷——”,施醉卿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水里,只有脚握在寂璟敖手中,跟一只倒霉的兔子似得被人提着,“寂璟敖,你干嘛啊?” “给你灌灌水,让你醒醒脑。”,寂璟敖又是重重一提,施醉卿这次吸取教训,虽没狼狈地栽进水里,可也被动荡的水灌了不少,施醉卿暴走,“寂璟敖,这是洗澡水,你当这好喝啊?” 寂璟敖凑了过去,捉着她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压在浴桶边缘,“卿卿,别忘了,你前不久还答应孤王,行事以明哲保身为前提,今日便将自己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说,你这脑子,是不是跟猪似得?” 你才是猪—— 施醉卿心里咒骂,面上却一副受教的模样,“开开玩笑,你还能当真了。” 寂璟敖眸子锁着她,施醉卿有些心虚,抚着寂璟敖的胸口,“好啦好啦,长记性了,下次不提了……” 寂璟敖从身后将施醉卿圈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喷在施醉卿的耳边,“四大神器,我定会一件不落地找齐,你不许胡来。” “嗯……”,施醉卿胡乱嗯了一声,跟不爽的猫儿挠着爪子似得,在水上扑腾了几下,寂璟敖盯着水中她若隐若现的雪肤,早已是心猿意马,不知不觉的将唇含上了她的耳垂,施醉卿却在这时道:“寂璟敖,这个方法,神秘人和觅儿定是都想到了,但他们做贼心虚,绝不敢用,所以我觉得……” !! 472.第472章 江湖决杀令 施醉卿话还未说完,寂璟敖在她耳上,重重咬了一口,施醉卿立马转了话锋,“我觉得我也不能涉险……” 真窝囊,施醉卿骂自己。 寂璟敖满意地笑了一声,“施醉卿,你这心口不一的唬弄我,你便当我不知?我只警告你,你要真不长记性,孤王可有的是法子教训你。” “是是是……”,施醉卿抽着一张脸笑眯眯地点头。 寂璟敖见她那副狗腿的模样,唇齿间暖暖的气息让人面红耳臊,“卿卿,你今日给孤王准备什么礼物?” 施醉卿一脸的扫兴,“都没了还问什么问啊……” 出师不利,真是出师不利,好不容易有这闲心浪漫一把,就让一头海怪给弄成了水漂,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寂璟敖低低道:“想知道。” 施醉卿歪着脸,一幅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模样,寂璟敖在她身上几处敏感的肌肤上捏了几把,“快说。” 施醉卿被折腾得没法,闷闷道:“莲花烛光晚餐。” “嗯?” 施醉卿脸色难看地给寂璟敖皆是自己的浪漫计划,她本来是亲手做了一只防水的莲花苞子藏在船下,等她将花苞扯出来后,花苞就像水中红莲一般盛放,蜡烛一点,喝点小酒,气氛不正好么? 她这都打算献身给寂璟敖了。 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啊。 寂璟敖看着施醉卿郁闷的脸,低低的笑了出来,托高了施醉卿的身子,仰脸望她,“没有莲花小酒,鸳鸯浴也甚好。” 施醉卿低头,抱着寂璟敖的头,吻从额一点一点的落了下去…… …… “叩叩叩……”,清晨的叩门声打碎了棺材铺的宁静,施醉卿蒙了被子,嘀咕几声继续睡。 寂璟敖坐在床头,取了衣裳穿上。 过了半晌,施醉卿听到外面瑾烟略显诧异的声音,“子染公子……” 施醉卿一把扯起被子,利落地翻身而起,披了衣裳推门出去。 子染站在院中,脸色略显苍白憔悴,似受了严重的内伤,一旁的觅儿扯住子染的袖子,神情惊惶,似惊弓之鸟,施醉卿开门的动作,也让他眸子慌张地缩了缩。 施醉卿隐约听说了这几日江湖之中的人,燕归谷不知从何处听闻觅儿身赋鬼能,号令江湖豪杰,下了一道决杀令追杀叛徒季疏觅,现在江湖之上,不管是瞎起哄的,另有所图的,几乎全往古月境内赶来,而古月皇室竟取消了海禁,似乎就是为了迎接这些江湖豪杰的到来。 联合种种,施醉卿不难猜出,这是东方胤企图逼出子染的诡计。 若非无路可去,子染也不会冒着暴露棺材铺的风险找到这里。 施醉卿看了子染一眼,子染看向觅儿,“觅儿,你跟瑾烟先去歇息,我与督主有些事要说。” 觅儿不肯放手,抓着子染,仿若那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现在是为全天下所不容的妖人,谁都抛弃了他,唯有子染,血肉之躯挡在他身前,白衣为他染尽鲜血,他害怕放开子染的手,连子染,都要抛弃他了…… “觅儿,听话。”,子染安抚着觅儿,瑾烟见状,细声说道:“觅公子,有督主在,没人敢来这里捣乱,你便随奴婢去吧。” 在子染和瑾烟和连番劝说下,觅儿这才放开了子染,瑾烟小心翼翼地牵着觅儿往厅内去。 施醉卿推开了矮叔的书房,屋内又黑又暗,没有掌灯之下,犹如黑夜。 “你这伤,是被燕归谷伤的?”,施醉卿问道。 “是。”,子染点头,他没想到,自己时隔多年再次踏入安邑城,会为自己心爱的人,带来如此灭顶性的灾难。 东方胤做事,专横残暴,歹毒狠辣,一旦得知了他的下落,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被困死在安邑城,出不去,也无处可躲,他怕总有一日自己会撑不住,护不住觅儿。 “觅儿,当真是天赋鬼能之人么?”,子染问得小心翼翼,他心中早有答案,却总是无法相信。 施醉卿点了点头,“他并非天赋鬼能,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子染掌心盖住脸,跌坐在椅子里,能让觅儿心甘情愿交付自己,用生命去效命的人,只有那个人…… 那个躲在暗处,自以为天下无敌掌控人世间一切的怪物—— 子染想到觅儿那双浸满了血光的双眼,拳头森然,有古书记载,寻常人等若被鬼能禁术强行开了鬼魅异能,命途多舛,终将活不过二十岁…… 施醉卿在一旁缓缓坐下,声音冷漠而冗长,似荡气回肠的无可奈何在萦绕,“他已经十九……本督本想让他安安稳稳的活着,可他太固执了,固执得……连自己得命都不要。” 她之所以放任子染和觅儿,其中也只是希望,子染这般温柔的男子,能给予觅儿不一样的温暖,能让他及时回头,不再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施展禁术。 子染浑身僵硬,这棺材铺子再阴冷,也不及他此刻从四肢百骸里窜出来的冷意,他突然撩了袍子跪在地上,“这么多年,子染替督主办事,是为报答督主多年庇护之恩,如今子染要去做一件事,生死未卜,请督主,答应属下一个要求。”,他仰头,恳求地看着施醉卿,“请督主,也像庇护子染一般,庇护觅儿。” 普天之下,唯有施醉卿,能让他如此放心地将觅儿交托,而且,施醉卿不止有东厂,还是寂璟敖,他相信,只要施醉卿全力保住觅儿,这天下,定不敢有人动他。 “你要去找海瀛珠?” 子染沉默地点头,海瀛珠虽说是一个传说,可现在传说中的凤凰弦都已现身,他也相信,海瀛珠必定也存在,只要找到了海瀛珠,觅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施醉卿道:“不必去了,海瀛珠,就在安邑护城河中。” 子染心中突的有了希望,施醉卿道:“本督到古月的一个目的,便是海瀛珠,但现在古月风声紧,皇室四处捉拿我等,我们也无法在古月境内瞒过皇室,大规模地下海去找海瀛珠……本督会尽快想办法攻下古月……” 拿下古月…… 只要拿下了古月,想要找海瀛珠就轻而易举了,觅儿……便不用死了…… !! 473.第473章 “子染可以劝服风暴角助督主一臂之力。”,古月之于他,本就没有太多的感情,唯一的牵绊,便是疼爱自己的母妃和父皇,可现在,他们都早已入土,古月在他眼里,是一个永远不愿提及的噩梦,东方胤,更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若能灭了古月,不管是对胡归的仇恨,还是对古月百姓,都是最好的选择。 施醉卿暗忖,子染愿意出马,胡归这个不稳定因素也暂且可以放下了。 “子染,胡归肆意惯了,他若是将海上那套带到古月,徒增杀戮,不管他与你是何关系,对本督有多大的帮助,本督可下手,同样不会留情。” 这是给子染替一个醒,她与胡归之间,总有翻脸的一日。 “子染会劝舅舅谨慎行事。” 施醉卿嗯了一声。 子染顿了顿又道:“未免夜长梦多,子染今夜就想启程……督主,觅儿……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请督主,保他一命,让子染回来处置。” 施醉卿笑了笑,“本督都保了他这么多次,难道眼下还会舍弃他?你尽管去吧,有本督在,不管是东方胤还是燕归谷,谁都奈何不了他。” 施醉卿此人,不会下轻易承诺,但只要是郑重承诺一个人,必定不会失信,子染跟在她身边多年,这一点,自是知道的。 子染离开书房后,冷飞流也随后现身,“如督主所料,温祭司利用南山脚下二十七人命和六日前的飞蝗之事,在大夏国中,地位如日中天,百姓奉为神祇,不需几日,只怕就要踩在东厂头上了。” 温离颜铁口直断南山将会在暴雨中坍塌,南山脚下许多百姓不以为然不肯撤离,在山体坍塌之时,有二十七人被活埋而死,而之后大夏国出现罕见的飞蝗袭城想象,铺天盖地而来的飞蝗将大都城压得暗无天日,小皇帝被安排这登坛祭天毫无效果,而温离颜一上去,飞蝗顷刻间便后退,如此神乎其乎之事,立刻让本就虚有其名而无实权的温离颜,地位在百姓心中水涨船高,成为大夏国真正的大祭司,得到百姓的拥戴和敬仰,都说她是九天凤凰转世。 飞蝗只在干旱之时倾巢而出,如今刚到春季,大夏国雨水丰沛,这时候飞蝗反季节而来,既是印证了大夏国有妖孽乱国,又印证了温离颜是天降的祥瑞祭祀,这温离颜一步一步,倒是策划得极好啊。 施醉卿起身,立在黑暗中,“踩在东厂的头上?冷飞流,咱们东厂的头,是那么容易踩的?” 冷飞流垂头,暗想,那自然不是,要不是东厂放任着温离颜和仁寿宫的老妖婆,他们怎可能有机会在东厂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些动作来。 “区区大夏国,本督不眼馋。”,现在敦商全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能倾尽两国之力来对付大夏国中的那些个幺蛾子,何必闲的没事去跟那群女人斗。 斗来斗去,斗的还不是别人的东西,他们能斗出个什么? 而且温离颜野心不小,声威越大,便越是不甘屈从与公孙家,公孙家见她不能为己所用,也定不会再留着她,两方相斗,她实在没有去插手的必要。 “让叶朝仔细看着,别让他们拿皇帝做文章便成了。” “是。” …… 子染回到屋中,透着阴气的棺材铺子让人浑身发冷,连日的紧张的和奔波,让觅儿体力不支,已睡了过去。 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显露着内心的强烈不安。 子染将被子轻轻往上拉了拉,轻轻握着觅儿的手,抚弄着他皱的很深的眉头,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亡命天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不省心的小子。 “睡吧,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的。”,他独自在床畔坐了许久,才起身。 他抽回手的刹那,觅儿反手重重抓住子染,他陡然睁开眼,一双眼中泛着冷冷的光芒,直直地看着子染,透着不信任,“你要去哪里?” 子染笑了笑,“你睡着了,我不想扰了你,去隔壁睡。” “子染,你在撒谎。”,觅儿冷冷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子染,眸中一碰就碎的脆弱让子染心疼,子染重新坐下将觅儿推在床上,“乖,睡吧,我不会骗你。” 觅儿冷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妖人,是你的拖累,你想要甩掉我了?” “别胡说,快睡。”,子染轻哄着,“我既然答应不会放开你的手,一辈子,便都不会放开了。” 觅儿疑神疑鬼的,就是不敢闭上眼,生怕自己一觉醒来,连子染都消失不见了。 “你和施醉卿说了什么?”,觅儿尖锐地问:“是不是施醉卿怕燕归谷找上门,让你甩了我?” “督主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她答应让我们在棺材铺避避,等以后风声不这么紧了,送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子染轻抚着他的脸,他知道觅儿心里的害怕,他看似不讲一切放在眼里,心里却尤为的脆弱,若是一个不留神儿,就会往偏激的道路上走,“有东厂护着我们,燕归谷若敢来,东厂势必灭了他。” 觅儿神情这才稍稍安定了一点,他看着子染温柔的眸光,那样的温柔,是让人恨不得一辈子沉溺其中不出来,他轻轻抓住子染的衣襟,将他一点一点拉了下来,身躯微微颤抖着,“子染,我把我给你,什么都给你,你不要不要我……” 子染心里一疼,止住觅儿抓扯着他腰带的手,道:“觅儿,别闹,乖乖睡。” “你不就是想要我的身体吗?我给你都给你好不好……”,觅儿低声地祈求,“你不要甩掉我,我怕……” 那些恶毒的眼光,那些说要将他绑在十字架上点天灯的恶毒话语,比死还让人恐惧,他怕极了…… 子染心里气,到现在,这小子还是以为,他子染看上的,就是他的身体而已,可看觅儿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的气很快偃旗息鼓,手指轻抚着觅儿不安跳动的心脏,“觅儿,我想要的是你这里……是你寂璟敖这个人,我想要牵着你的手,跟你白头偕老,而不是为了一时的欢愉,你若是真想要献身,那便等我彻底解决完一切,你再将自个儿脱光了送我怀里,到时我必定不会拒绝,美美的享用一番……” 子染语气低沉而轻缓,让人不知不觉的放松了身心,觅儿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声音很轻很轻,“子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的让他不能自拔,无法拒绝。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能像子染这样,用命来对他这么好,即便是他用命去深爱的那人,也从始至终,只是看上了他那双眼睛能为自己办事而已…… !! 474.第474章 子染轻笑,“谁知道,兴许,你也用摄魂术蛊惑了我,我一不小心着了道,便心甘情愿了……” 觅儿闭着眼,显然把子染的话当真了,嗫嚅着道:“我没有……” 子染失笑,觅儿用力地攀着子染的肩膀,绵长而痛苦的呢喃回荡在子染的耳边,“他不会放过我的……不会的……” 这个世上,知道他拥有一双鬼眼的人不多,除去施醉卿身边的几个知情人,就只有那人,而施醉卿既然从一开始没有将这件事昭告天下,如今更不可能将子染也搭进去来害他。 那么,就只有那个人,那个他一直相信的人…… 他疑心太重,决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因素,他如今不相信自己了,所以借天下武林的手来除去他,让他跟丧家犬一样,东躲西逃,最后还是一个被烈火焚烧的下场…… 他怎么能这么狠…… “觅儿,不要多想,没有证据,他们奈何不了你……” 觅儿缓缓摇着头,茫然地看着子染,“我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子染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人只有对不在乎的人,才能如此毫无顾忌的伤害,那个人,从来只把觅儿当成一颗棋子,他怎么会心疼呢? “子染,你碰我好不好,我怕……”,觅儿扯着自己的衣衫,莹润的肩头滑下,他抓着子染的手,那么慌乱,子染被他折腾得气都快岔了,吞了吞口水,几次忍了下来,“觅儿,你别挑战我的忍耐力……” 子染别开眼,不敢去看,觅儿现在这幅任他为所欲为的表情,让他有种狠狠虐待身下之人的冲动,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发狂的。 可现在,觅儿心情不稳定,哪能做那种事。 “你就是嫌我脏——”,觅儿咬着牙,眼泪无声地流淌,“子染,我不脏,他真的没有碰过我……他怕我的鬼眼会反噬他的天赋鬼能,所以……从未碰过我……子染,你不要嫌弃我……” 子染身子一僵,觅儿的这番话,让他震惊又狂喜,觅儿平日里看着一幅不检点的样子到处招蜂引蝶,连仁寿宫那老太婆的床都爬了,可原来,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子染再次吞了吞口水,笑了,狠狠的亲了觅儿一口,男人都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干干净净的属于自己,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乖觅儿,先睡,来日情哥哥好好疼你……” 觅儿累倦了,被子染哼着小曲哄着,不一会便沉沉睡去,子染却又是兴奋又是心焦,整整一晚没合上眼。 第二日天刚蒙蒙,子染在觅儿额上亲了一口,轻手轻脚地下船,“乖乖等我回来……” 他怕觅儿知道他离开,定是要一同跟去的,可现在觅儿显然不能跟他在一起。 江湖之人盯着觅儿,但古月官府的人,却是盯着他,他不能涉险带上觅儿一起去风暴角。 在施醉卿这里,是最安全的。 …… 施醉卿双腿搭在一旁的椅背上,一幅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模样。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那三菜一汤外形极佳,鲜艳多姿,看起来不像是吃的,倒像是一件观摩品。 换句形象的阐释,便像是热海森林里最美丽妖娆的蛇,当你为她着迷倾到的时候,才发现她淬着毒汁的尖利牙齿已咬在你的咽喉上。 总结一句话说,桌上这三菜一汤——极为危险。 “寂璟敖,吃啊。”,施醉卿放下腿招呼着寂璟敖,还亲自给寂璟敖夹菜,“来来,仔细尝尝瑾烟的新花样。” 瑾烟做的? 寂璟敖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施醉卿故意整他…… 寂璟敖看施醉卿那殷勤的样儿,却又觉得有些诡异,而施醉卿这时,夹了一块看起来五颜六色的不知名东西到了他的嘴边,“来,尝尝味儿……” 寂璟敖头一次见施醉卿这么来兴致伺候他,只觉得眼前这东西即便是真的毒蛇,自己只怕也拒绝不了了。 他张了口,在施醉卿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嚼了嚼,然后,脸色突然的变得很诡异,施醉卿笑眯眯问:“怎么样?” 寂璟敖稳定了神情,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点了点头,“不错。” 施醉卿笑了一声,寂璟敖阴森的目光看向瑾烟,瑾烟浑身发毛,不明所以。 施醉卿这时道:“果然啊,本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是满汉全席,色香味俱全。” 寂璟敖抽着脸颊,“你方才说,是瑾烟做的?” 施醉卿啊了一声,折扇拍了拍额头,“盘子是瑾烟摆上来的嘛……” 寂璟敖抽搐得更厉害,看着施醉卿那得意样,抬起手臂,面无表情地开始吃。 施醉卿看他吃的津津有味的,心里的成就感甭提多高,前世不管是作为施家大小姐还是杀手,她都没有机会在厨房进出,如今闲下心来大展身手,也是对昨晚被毁掉的烛光晚餐不甘心,总觉得不能只让寂璟敖这么着的伺候着她…… 寂璟敖搁下筷子,面无表情看着施醉卿,施醉卿看着桌上三菜一汤,全部剩了一般,“你怎么不吃了?” “给你留着。”,寂璟敖很温柔地亲自夹了菜喂施醉卿,“来,尝尝你自个的功力。” 施醉卿张嘴。 “呸呸呸——”,嚼了一口,施醉卿便全吐了出来,“这什么鬼东西——” 寂璟敖直勾勾地看着她,“你说呢?” “寂璟敖,你明知道这东西这么难吃,你还让我吃——”,施醉卿怒瞪寂璟敖。 寂璟敖淡淡然回道:“咱们这叫同甘共苦。” 施醉卿看桌上,那么难吃的东西,真难得寂璟敖竟然这么心平气和的在她面前吃了一半,瑾烟在一旁微微笑道:“督主,瑾烟早就说了,这吃食不能光顾着好看,你偏不听,自食恶果了吧。” “小丫头片子,你还敢来教训我?”,施醉卿盯了瑾烟一眼,又脸色难看地看着寂璟敖,“还有你,我费尽心机的,不是想弥补昨晚的莲花晚餐吗?你还嫌弃上了你?” 寂璟敖心道,幸好那晚的莲花晚餐被海怪给吞了,不然照施醉卿这手艺,他一顿下去胃里翻江倒海的,迟早也会被海怪给吞了。 !! 475.第475章 “哪里嫌弃了?”,寂璟敖搂着施醉卿,“你看我这不是吃了一半么?” 施醉卿冷冷哼了一声,抖了抖筷子,推了盘子在自己面前,“你给我留着,我也不能浪费不是。” 寂璟敖见状,忙将她扯了过来,“瑾烟,撤下去。” “别啊,咱两同甘共苦呢……瑾烟,别撤,我还没吃呢。”,两人在桌旁扭扭打打,瑾烟在一旁站着,听谁的也不是,索性跟诺儿大眼瞪小眼,等着那两祖宗闹完了,再去收拾。 “施醉卿——” 觅儿突然光着脚怒气冲冲的奔到施醉卿面前,一张脸阴森古怪,“施醉卿,你把子染藏哪里去了?” 施醉卿听着觅儿那声音,头也不回地答道:“棺材里。” 觅儿风风火火,一头扎了出去,施醉卿一沉,“瑾烟,让冷飞流将他提进来。” 照觅儿这么闹下去,迟早被矮叔给扔出去。 那些棺材和尸体,可都是矮叔的老本呢。 冷飞流将觅儿提了进来按坐在桌旁,施醉卿上下打量觅儿,这小子现在就是跟疯子无异,逮着谁便咬谁一口,“施醉卿,是不是你让子染甩了我?” “你以为你是国家元首啊?本督时时刻刻关注着你”,施醉卿轻撇了嘴角,“子染要是不想扔了你,本督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管用。” “那他人呢?为什么不见了?”,觅儿咄咄逼人的质问,施醉卿用筷子敲着盘子,“找他舅舅联络感情去了。” “他舅舅?”,觅儿歪着头,根本从未听说过子染有舅舅,“施醉卿,你骗我——” 施醉卿掏了掏耳朵,“我骗你作什么?安慰你么?你觉得现在本督有那闲工夫来安慰你么?” 觅儿现在脑子本就不能想事儿,施醉卿如此一说,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信。 施醉卿又道:“你也不想想,就你们现在这两个净是坏事的,一出门人人喊打喊杀,他要是没个靠山,日后怎么带着你在赤炎大陆立足?” “他舅舅在哪里?我去找他。”,觅儿固执地道,他血液里的每一根神经都是极其不安定的,施醉卿明白那种被天下人背弃的滋味,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可像觅儿这般外强中干的小子,必定是受不住的,要是没有子染,估计他早给燕归谷给毙了,“你要是想死呢,尽管出去,不想死呢,乖乖呆在这里等子染回来。” 觅儿抬着脆弱的眸子看施醉卿,子染一定会回来的…… 他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突然有了信心,将盘子全推到了自己面前,大快朵颐,狼吞虎咽…… 施醉卿看得心惊肉跳,试图去将盘子拿开,“不是,这东西……” 觅儿戒备地看着施醉卿,像守卫自己的领土般护着那几只盘子,生怕施醉卿跟他抢,不让他吃饭。 施醉卿讪讪地收回手,嘿嘿地笑,“你多吃点,多吃点……” 和寂璟敖同甘共苦的人,变成了觅儿…… …… 觅儿吃完这一顿“丰盛”的大餐,再没有心思想子染的去处,彻底的瘫在床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神神叨叨的,估摸着施醉卿是要毒死他,每日非要将施醉卿三个字,咬牙切齿地诅咒上三遍才肯罢休。 诺儿被调去伺候着觅儿,每日看见他那鬼气阴森的模样,心肝儿都得被惊吓好几次。 觅儿好了以后,又开始雷打不动,每日三次去问施醉卿,子染去哪儿了,子染什么时候回来,问得施醉卿烦了,真想找具棺材躲进去。 这日,施醉卿和寂璟敖、以及矮叔共同商量了进宫古月的分兵作战路线,觅儿便一脚踢碎了门跑进来,“施醉卿,子染怎么还不回来?” 施醉卿扶额,一扇子将那小子挥到了棺材里,用棺材盖盖住,省得他再折腾个没完没了。 用完午膳后,施醉卿和寂璟敖离开棺材铺,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捉拿子染和觅儿一事,连古月河内的海怪之事也被这消息的风头给盖了下去。 这几日有不少人江湖人到棺材铺找人,照此下去,棺材铺迟早会被翻出来,看来,他们必须换个地方了。 两人正打道回府,却见街上三三两两的江湖之人,全部朝一个地方聚去,且片刻后,连古月的官兵也拥着皇帝的圣轿前往。 “该死,一定是季疏觅那混账——”,施醉卿咬牙切齿的话刚说完,冷飞流出现在他身后,“督主,觅公子跑了。” 施醉卿抬步往前走,寂璟敖拉住她的手臂,施醉卿道:“我答应了子染,不能言而无信。” “施醉卿”当年将子染纳入自己羽翼下之时,也曾答应子染,只要东厂在,施醉卿在,绝不会背弃对子染的任何承诺,庇护他一辈子。 如今,即便这个躯体换了灵魂,她也不会背弃任何的承诺。 “孤王没阻止你。”,寂璟敖淡淡道:“我们一起去。” 两人随着人潮而去,到了一处悬天云盘山崖之上,便见手拿器械的江湖之士振臂呐喊,气焰高涨,“杀了那妖人,杀了那妖人——” 而内围的大约都是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此刻正全力围攻处在人潮包围中心的觅儿,觅儿以一己之力,奋力相搏,此刻他的上善若水功力,才真是有了用武之地,那些个所谓的武林高手在他手上,频频失算。 而觅儿额上已是冷汗直流,照此车轮战下去,累也能累死人。 “呵……”,施醉卿本是站在高处,忽听背后的笑声,微微侧了侧头,便见着了双臂环胸走来的歌望舒,“以众欺寡,这些个所谓的江湖名门,做派可真是能让人费解。” 歌望舒身后,跟着湛南风,湛南风对施醉卿和寂璟敖点头示意,施醉卿笑了笑,“两位这是好事将近了?” 歌望舒脸色难看瞪着施醉卿,“你胡说什么……” 湛南风却道:“到时必定下帖邀请督主上镜湖山庄观礼,还请督主赏脸。” “一定一定。”,施醉卿笑眯眯地对湛南风拱了拱手,完全无视歌望舒难看的神色。 !! 476.第476章 内讧 下方的战斗持续激烈,一拨人战败,另一拨人再上,久经不息,觅儿内息絮乱,已逐渐开始撑不住了。 当那些被重伤的掌门被抬着离开时,人群便有人出声赞道:“这上善若水果然威力无穷,竟能以一敌众撑这么久……” “再厉害又怎样,咱们这么多人,总能将他拿下。” “那妖人看起来,倒不似个穷凶极恶的……” “兄台,话可不能说,这妖人出身大夏国季家公子,当年出生之时就有相士铁口直断,此子男生女相,为祸国殃民之面,将来定要大乱天下,如今看来,果真是不假……” “既是如此,那燕归谷怎么就收了他呢?不怕给自个招黑吗?” “听说燕归谷已故掌门是季将军的好友,听说燕归谷上善若水心法能去恶导善,所以才将他送到了燕归谷,谁承想,他竟成了燕归谷百年来,唯一练成上善若水之人……可惜的是,燕归谷掌门故去之后,他练了些邪门歪道的功夫被燕归谷逐出府,燕归谷也不知是打的什么算盘,竟没有废去他一身功夫……” “走走走……咱们也趁他筋疲力竭了,上前给他一剑露个脸……这可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另一处,隐匿在人群中的项钰等人看着这一场混战,也只觉得惊醒动魄。 往日里看季疏觅妖里妖气的,今日见他力敌众江湖豪杰,容颜清冷,以最至纯的功夫毒辣杀人,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说到底,他和季疏觅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此刻见季疏觅被这些江湖之士如此欺负,心里也打抱不平,但他也知,这里是古月的地盘,而且那狗皇帝今日也不知抽什么风来了,他可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沈落微这时见觅儿被一白胡子的老者击退数步,拍掌叫好,“妖人,活该——” 项钰看了她一眼,落井下石之人,他最是不待见,尤其这还是他曾经爱慕过的表妹,这些缺点出现在沈落微的身上,让他颇觉失望。 觅儿抬着眼,望着眼前这些叫嚣的嘴脸,他的身上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血迹一层一层的染在他的青衣上,将那青衣晕得惊醒动魄的沉,他在后退间,目光突然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长身玉立,容颜依旧俊美,在人潮之中鹤立鸡群,他一眼就看见了。 从他出现,他就看见了。 可他看着他的目光,却那么冷,很冷很冷,他从来不知道,那一向温柔的男人眼中,也能出现这样的冷意。 一瞬间,就将他打入谷底的冷意。 觅儿笑了一声,突然的不再挣扎,不再反抗,既然他希望他死,那他就如他所愿,彻彻底底的成为他的替罪羔羊,在这人世上消失。 从此,再也没有人会去找一个天赋鬼能的妖人了。 “噗——”,觅儿胸口受了重重一掌,身子被击飞出去,甩在地上,很疼。 众人见觅儿已经受了重伤,同时松了一口气,都收了刀剑,纷纷聚拢,指责谩骂起来。 “这妖人倒是厉害,若非大家齐心一致对付他在,只怕就让他逃了。” “妖人,我师弟葬在你的掌下,我先杀了你为他报仇——” “你们不来犯我,何至丢掉性命?”,觅儿冷冷的嘲讽,捂着胸口,那目光比刀子更凛冽地盯着说话之人。 “还敢狡辩——”,那人刺出长剑,“妖人,去死吧——” “慢——”,一旁的白胡子挡住那人,出剑的人不悦道:“长止长老,你何故拦我?” 长止长老撩着花白的胡须道:“他是我燕归谷的弟子,自然应当由我燕归谷来处置……来人啊,将他带回燕归谷去。” “慢着。”,一提着大刀的黑胡男子冷冷说道:“燕归谷既然下了江湖决杀令,那此事便是整个江湖之事,岂能由你燕归谷说了算?” “就是。”,有人附和,“如今江湖出力将人擒住了,你燕归谷却说是你门中之事,与江湖人无关,既然如此,你下决杀令做什么?有本事,你燕归谷凭一门之力擒住他啊?何须劳动江湖众多高手前来?” 燕归谷三大长老面面相觊,长止长老身旁的另一位白胡子老者,长虚长老道:“各位误会了,此事全劳江湖各位朋友帮忙,我燕归谷才能擒住此逆徒,清理门户,但他毕竟是我燕归谷已故掌门的关门弟子,他如今犯下此等滔天大错,自当先将他押回燕归谷,向掌门谢罪。” 滔天大错?觅儿冷笑,他犯了什么滔天大错,让天下人都想杀了他? 这些个燕归谷的老狐狸,无非是因为他如今对燕归谷还有些用途,想将他带回去,加以利用而已。 “那也不行,你燕归谷在江湖的做派,最是喜欢说一套做一套,谁知道这妖人被你们带回燕归谷是去干什么了?” 长止长老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冷笑道:“这妖人天赋鬼能,能集魑魅魍魉之力与人相抗衡,依我看,你燕归谷就是想把他带回去藏着,为你们所用吧。” 长止长老怒道:“胡言乱语,我燕归谷在江湖立足这么多年,为武林所做之事,武林有目共睹,这妖人非我族类,我燕归谷怎会留着他残害我同族。” “那可难说了,你燕归谷要不是做贼心虚,今日就在江湖所有同仁面前,处决了这妖人,省得到时候后患无穷。” “这……”,燕归谷三大长老齐齐皱眉,显然,他们是没有打算将觅儿就地处决的。 “既然各位江湖俊杰对如何处决妖人一事有异议,不如便让我古月陛下来下一个定断。”,众人听着这声音望去,纷纷侧开了道,正见两队禁军仪仗迅速窜了进来,随后便有一驾圣鸾在众奴仆的簇拥下而来。 江湖中人面面相觊。 “这江湖和朝廷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这古月皇帝怎么亲自来了?”,长止长老说道。 “不管如何,小心为上,切勿和朝廷起冲突。”,长虚长老低声说道。 !! 477.第477章 圣鸾停下后,珠翠穗帘子一点一点地被挑起,东方胤端坐在轿内,明黄色龙袍耀眼灼目,他那张阴气的脸庞无端的让人脚底发寒。 张坚在前拱手道:“在下古月丞相,张坚,拜会各位江湖侠士,这位,便是我古月皇帝陛下,听闻各位江湖义士为诛杀妖人而来,我国陛下也甚为关注,今日也想来凑凑热闹。” 江湖众人虚虚行了一个江湖礼仪,只要这古月皇帝不是来坏事的,那便一切好说。 张坚这时又道:“陛下见各位对这妖人的处决各有意见,为免各位为了这件小事伤了江湖和气,不如如何处决妖人一事,便由我古月皇室代劳,各位以为如何?” 长止长老下意识的反驳,长虚长老眸光深沉,阻止他,随后说道:“陛下忧国忧民,为江湖分忧之心我等甚为感激,但陛下日理万机,此等小事怎敢再劳烦,就让我们这些粗人来处置便可,不要脏了陛下的手才是。” “此妖人到我古月意欲为何不得而知,但我古月近日天灾**频频,定是这妖人带来的,他累我古月自此,自当由我古月来处置,怎么?各位俊杰今日是要和我古月朝廷抢人了?”,张坚冷冷的眸子扫了过去,众人心下气愤古月皇室这坐享其成的强势做派,却都不知道,江湖人最是忌讳和朝廷起了纠纷,所以都闭口不言。 “既然各位没有异议,那人,我们便带走了。”,张坚笑了笑,“来人啊,押走。” “等等。”,长虚长老走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我等敬重皇室,以皇室为尊,也请皇室,不要插手我等江湖之事。” 东方胤冷笑,语调极其缓慢阴柔,“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在朕的天下,还轮不到你来放肆……张丞相。” “微臣明白。”,张坚抬了抬手,禁卫军鱼贯而进,围困了整片悬崖山头,张坚道:“我朝廷也不愿与江湖为敌,也望江湖各位豪杰行个方便,退一步,海阔天空。” 重兵包围,若是与朝廷抢人,今日势必死伤无数,江湖上众人都噤声不语,等着燕归谷如何回应。 气氛紧张,空气中似已有刀剑在激烈的碰撞。 禁卫军上前,强行去羁押觅儿。 施醉卿的折扇一点一点的展开,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折扇之上锋利的锋崭露头角,在日光下发出夺命的光芒来,她手腕一转,刚想出手,便有一条白练从天穹远处极目而来,瞬间覆盖了半边天际,那凌厉如刀的白练击飞内围几十人的同时,一道绝冷铿锵的声音由远及近,“谁敢动他,杀无赦——” 白练提着觅儿的腰,将他拉入了一个泛着江潮冷气的怀抱里。 “子染……”,觅儿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纤尘不染,仿若盛开在云端的圣洁之莲,“子染,你回来了……” 子染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怪觅儿轻举妄动离开棺材铺,他轻柔地抹掉觅儿嘴角的血,随后凶狠地看着那些蠢蠢欲动靠上来的人,“谁敢上前一步,我必不留情——” 江湖众人的注意力因子染的出现而在此引到了觅儿身上,“这人是大夏国施醉卿的男宠,处处护着这妖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杀了。省得留下后患。” 众人拔剑,跃跃欲试,东方胤自子染出现的那一刻,就在早已按捺不住,“都给朕住手,谁敢动他分毫,今日休想活着离开古月——” 他总算,是将子染给逼出来了,又怎能任由这群江湖莽夫对他任打任杀的? 江湖人都猜不透古月皇室这是个什么心思,一反常态掺合到江湖事务,与江湖为敌,这古月皇帝难道就不怕惹怒了众人,适得其反吗? 东方胤从圣鸾中走出,目光看着子染,势在必得,“这妖人你们如何处置,朕不管,但他……”,他阴冷地一笑,指着子染,“他,只能由朕来处置,今日在场所有人,不管谁伤了他,朕都将十倍奉还回去——” 长止长老和长虚长老对看一眼,看来东方胤,并非是为季疏觅而来。 “那好,就请陛下先将这位……公子带走。”,只要东方胤走了,朝廷的威胁就可以解除。 “张丞相。” 张坚点了点头,和十几个禁军一同上前去捉子染,子染和觅儿一步一步后退,张坚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子染公子,您还是跟皇上回宫去吧,这些年皇上心里,可都惦记着你呢。” 子染紧紧地抓住的白练,张坚突然出手,雷霆万钧,掌风夹着薄碎的冰刀朝觅儿袭去,企图让子染被迫放开觅儿。 觅儿重伤,已不能再运功,子染用白练将自己与觅儿的手绑在一起,全心全力对抗张坚。 而与此同时,江湖众人的刀剑再次亮出,也企图将两人分开。 两拨人马,江湖人围攻觅儿,禁军围攻子染,两人腹背受敌,子染一人支撑,已有些力不从心。 “子染公子,你如今站在古月的土地之上,你还能逃到哪里去,跟皇上回宫吧。”,张坚一边劝一边运用虚张声势的战术拖垮子染。 子染带血的脸庞如同修罗地煞,白练已经化身为最锋利的刀,从每个人的咽喉处滑过,将白练染成了嗜血的红练。 东方胤在厮杀的战场之外观战,突地从身边一禁军的手里抽出腰刀,振臂朝场中的两人飞去。 子染望见那刀的来势,似要砍断觅儿的手臂,而此刻,他右边被张坚缠住,根本无法抽手去为觅儿挡道,他深深的看了觅儿一眼,最后闭眼,手臂用力一震,震断了那一条将两人绑在一起的白练。 “子染……”,觅儿瞪大的眼在子染的眼里急速的远去,他抽身去拉觅儿的手,阴魂不散的张坚再次缠了上去,趁着子染一心朝觅儿飞去,突地快速闪身到子染背后,点了他几处大穴。 子染身体一僵,被张坚一掌推到了东方胤的身旁,张坚笑了,“臣幸不辱命。” “觅儿——”,子染气沉丹田去冲击穴道,慌乱之下内息絮乱,内力反噬,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 478.第478章 终于将连在一起的两人分开,江湖人总算松了一口气,长虚长老和长止长老一同制服了朝子染杀去的觅儿,燕归谷的众弟子将觅儿圈在中间,阻止其他人靠近觅儿。 两人隔着中间几丈远的距离,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无能为力,那几丈的距离,像一道天河,仿若他们在此端彼端,永生不能在相携。 “放开我——”,子染咬着牙,趴在地上,神情狰狞地盯着东方胤,“东方胤,放开我——” 东方胤缓缓蹲下身,扣着子染的下巴,盯着那张脸自己端详,“七弟,你以为你换了一张脸,三哥就不认识你了?” 子染愤怒的脸交织着屈辱和仇恨,东方胤阴柔的笑容和语调激起了他记忆深处许多淡忘的碎片,东方胤满意地看着他扭曲的脸庞,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三哥都喜欢。” 子染的目光看着觅儿,看着遍体鳞伤,看着他新伤旧伤,东方胤见子染的眼里根本没有他,生气地去扳过子染的脸。 ”啊——“,子染在此时,爆发出惊人的气魄来,他声音中的浑厚之力将东方胤震出几丈远,随后他撑地而起,朝觅儿飞去。 张坚见他竟以命相搏冲破了穴道,上前一掌击在他的胸口,将子染再次打回了原地。 子染嘴角流着血,被张坚命人压住。 东方胤见子染受伤,勃然大怒,阴冷的目光盯着张坚,“谁让你伤他的?” 张坚垂头站在一旁,“是微臣鲁莽。” 东方胤冷冷的警告了他一眼。 子染奋力挣扎,东方胤蹲下身,笑着,“七弟,跟朕回去吧,你想要朕的皇位,想要朕的江山,朕都被你。” “你的皇位,你的江山,我不喜欢。”,子染被血染红的唇瓣吐出冰冷的话,“我宁愿今日与他一同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在你身边苟活。” 东方胤愤怒不已,“朕跟你是至亲兄弟,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挡在你我之间?” “他是……”,子染一字一句,“我最爱的人——” 东方胤的掌心,几乎将子染的下巴捏碎,“七弟,你求朕,朕今日便救他。” 子染眼里突然的出现几许希冀的光芒,他看向已被压住的觅儿,从觅儿的眼里,他看见了害怕——他害怕死在这些人的手里,死在这些满手鲜血最是肮脏却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手里。 子染看着觅儿,对东方胤说:“我求你。” “看着朕。” 子染缓缓转头,目光看着东方胤时,却是一片空洞,“七弟,叫朕三哥。” “三哥,我求你,救他。” 东方胤哈哈大笑,突地大声说道:“这妖人为祸天下,今日在场之人,凡能刺他一剑者,朕赏金前两。” 金钱的诱惑历来无法让人拒绝,即便是江湖之人也免不了爱财,在场人纷纷扬起刀剑,为了那君王一诺的千金而浮起贪婪的笑意。 燕归谷众人拦着,却敌不住江湖众人的叫嚣之声。 子染看着那些刀剑在朝觅儿一步一步靠近,愤怒地挣扎,“东方胤,你骗我,你骗我——” 山头之上,歌望舒看着施醉卿,“施醉卿,你还不下去帮忙?” 看施醉卿这一幅看热闹的表情,真让人怀疑,他还真是来凑热闹的。 “不让他们吃点苦头,怎么知道吸取教训。”,施醉卿摇着折扇笑,在一柄大刀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朝觅儿砍去时,施醉卿左臂用力一挥,一顶轿子从山头直直俯冲下去,将靠近觅儿的十几人全部击飞了出去。 施醉卿和寂璟敖飞身而下,身后传来歌望舒气急败坏的声音,“施醉卿,你赔我轿子——” 众人都抬起视线往山头上望去,正见那一黑一白身影从那山头跃下,衣袂飘飘,两人神情同样的冷,如勾魂的地狱鬼使。 张坚看见施醉卿那张虚伪的笑脸,想到那夜的狼狈,真想上前撕碎了这阉人,但他面上,却笑着,向在场的众人点明了施醉卿的身份,“原来是大夏国九千岁。” 怎么又是朝廷中人?长虚长老和长止长老对看一眼,东方胤插足已让他们感到了威胁,施醉卿更是个棘手的狠角色。 若非燕归谷无力将季疏觅捉住,也不会下了这江湖决杀令弄得举世皆知。 施醉卿一步一步走到觅儿面前,“啧啧,怎么弄得这么惨?” 觅儿本身就是细皮嫩肉的,如今弄上这么一身伤半死不活地躺在这儿,跟一只即将被剥皮的可怜兔子。 “让你听本督的话,你偏是不听,如今可是吃到苦头了?” 觅儿咬着唇,眸光已经呈现涣散。 施醉卿掏了一颗药塞进他嘴里,随后将觅儿一提,扔向子染的方向,撞飞了钳制住子染的禁卫军。 子染接住觅儿,几个闪身绕到了施醉卿身后,有施醉卿和寂璟敖做庇护,禁卫军也不敢贸贸然上前。 东方胤眼里的冷光愈加炙热,那三个仇恨的字,从他的齿缝里一个一个地挤出来,“施、醉、卿——” 他看向张坚,张坚低声道:“陛下,静观其变。” 那一头,施醉卿身姿卓然,寂璟敖气势慑人,无端的将悬崖边上的空气逼得愈加的窒息紧致。 长虚长老说道:“难道两位也要插手我江湖之事?” “你江湖之事,本督没兴趣。”,施醉卿抖着折扇,那逸然之姿处处透着尊贵和不能轻易得罪的毒辣,“只是本督旁观了这么久,一直有个问题盘桓在心里,所以才下来请教请教众位。” 旁边一麻布粗衣的男子道:“哦?什么问题竟然难住了大夏国智计无双的九千岁?” 施醉卿的眸光慢悠悠的扫了一圈,“本督好奇,这里几百号人合力围攻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是你们技不如人呢,还是如今的江湖世风日下,就兴这以众欺寡之事?” “你——”,那人没料到施醉卿一出言就是给在场众人一个难堪,没有底气的扬高了声音,恨恨道:“妖人为祸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死在我等手里,是他的荣幸……啊……” 那人一腔正义之言还未说完,施醉卿折扇一扬,便将人挥了出去,顿时筋骨尽断,瘫在地上哀嚎不断。 施醉卿厌恶地扯了张绢帕擦了擦脸,“什么东西,喷了本督满脸的口水……” !! 479.第479章 “督主何至于下如此重手?”,有人愤慨,却不敢贸然出手。 施醉卿虽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她的名声,不止是忌惮她一身邪魅功夫,更是忌惮她手中的权势。 施醉卿表情无辜地询问:“不过是断了他几根骨头,本督这怎么就成了重手了?方才本督可是亲眼所见在场各位合力围攻季家公子时,下手可比本督重了不止十倍,也不见有人站出来打抱不平,怎么这人变成了本督,就成了重手了?难道说江湖便是只许官洲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那妖人死有余辜,怎可与我辈侠义之师相提并论?督主可不要善恶不分。” 施醉卿险些就绷不住笑了,善恶不分? 在这些江湖人眼中,她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恶,竟然跟她提善? 施醉卿眸光中闪过冷意,将手搭在寂璟敖的肩上,“本督是大夏国九千岁,这是大夏国苍秦王,皇戚之尊,万人之上,此人目中无人,竟敢靠近我等三尺之内口出狂言,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只是本督与苍秦王都是仁慈,只断了他区区几根骨头,小惩大诫,就被众位口诛笔伐,可是不知道,这所谓的妖人又是怎么得罪众位了,能让众位不顾颜面,冒着被天下耻笑的罪名去击杀他?” 施醉卿的话明嘲暗讽,将在场许多脸薄之人说的尴尬不已,的确,这以众欺寡本身就有违江湖道义,传出去,有损颜面。 长止长老痛心疾首地说道:“这妖人从我燕归谷所出,为祸苍生,本该是我燕归谷的责任,如今却让各位背上了这以众欺寡的骂声,是我燕归谷愧对各位,” 燕归谷这虚伪的做派,可真是做的令人拍掌叫好,难怪觅儿那小子奸诈无耻,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施醉卿走近了长止长老,长止长老似被她慑到,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施醉卿微微一笑,“长老这意思,是这小子靠着这张脸蛋儿去迷惑君王,让君王沉迷美色,荒废朝政,大兴土木,枉杀忠良了?” 长止长老脸色难看地摇头,“不曾。”,若真是如此,他燕归谷可没这脸下江湖决杀令。 “那他是弑父杀兄,残虐同门了?”,施醉卿又往前走了一步。 长止长老后退,“不曾。” 施醉卿再往前,“那他是奸人妻杀人子屠灭满门让人呢断子绝孙了?” “不曾。” “啪。”,施醉卿收了折扇,笑着拍了拍掌心,语气突然严厉和冷绝,“既然都没有,那你们为何说他为祸天下,乱国乱民?难道这天下被不被祸乱,是由你等说了算?贵国朝廷都当听你等摆布不成?”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一出,将长止长老惊得步步后退,长虚长老稳了他一把,两人一同去看施醉卿的脸色,施醉卿从出现便一直面带笑意,给人一种她极好相与的错觉,此刻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一出,才知此人果真是个笑里藏刀,句句诛心的。 当真是小瞧不得,一大意,便给这阉人三言两语给弄得身败名裂。 “这妖人如今虽还未成气候,但其天生拥有鬼能邪术,将来却必定是要成为天下人的心头大患,我等今日击杀他,是以绝后患。”,长虚长老叹了一声说道:“说到底,这还是我燕归谷教徒无方,让众位也跟着操心了。” 施醉卿听着长虚长老这话,心中暗忖道:看来,定是那人最近动作频繁,让江湖人察觉出了风声,知道世间有一个拥有鬼能的漏网之鱼存在,为了转移视线,明哲保身,所以将觅儿推了出了,让天下人以为觅儿便是那个天生鬼能之人,儿天下人杀了觅儿,便只以为高枕无忧,不会再纠缠这件事,他便又可以出来兴风作浪了。 “长虚长老,季疏觅曾是你燕归谷的弟子,不错吧?”,施醉卿看似随意问道。 长虚长老对施醉卿有所防备,过了半晌才点头道:“没错,他确是是我燕归谷的弟子。” 施醉卿皱着眉头,表情疑惑,“他既然是个天赋鬼能的妖人,而你燕归谷在江湖颇有盛名,当初你燕归谷接纳他之时,难道不知道他天赋鬼能?为何不杀了?还是你燕归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存心培养一个妖人来为祸武林?” “当年季将军将此子交付燕归谷,我掌教师兄心善收留了他,谁知此子长大,会是如此不作为。”,长止长老和长虚长老同时撩着胡须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哦……”,施醉卿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调,“原来是燕归谷掌教的错啊……” 周围人的目光都别有深意地看着燕归谷的三大长老,三人同时醒悟过来,施醉卿这句话一出,立刻将他们的本意歪解,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燕归谷三大长老没有担当,将一切的责任推给一个死人,这不是要陷他们于不义么? 可要他们承认自己不济事,那又是在打自己的脸,施醉卿说话,句句都是陷阱,可真是要把人逼到死路才甘心。 “我掌教师兄**凡胎,非天生神力,怎可能看得出这妖人是个鬼胎?也只怪我燕归谷识人不清,教出这等孽徒,败坏了我燕归谷百年的的名声。”,长虚长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季家公子尚且还在襁褓之中,便有相士预言此子为祸国殃民之面相,季将军大名鼎鼎,这件事天下人知道的也不少,你燕归谷难道不知吗?”,施醉卿冷冷一笑,“若是知道还收纳了他,那可就是你燕归谷别有居心了。” 三人不敢再提掌教,只怕又被施醉卿捉住了话柄,长虚长老道:“不过是相士的无稽之言,岂可尽信。” “因相士之言不可尽信,所以你燕归谷掌教收留了季家公子,却又不知他是天生鬼能之人……”,施醉卿折扇在掌心拍了拍,点了点头,似在说,原来你燕归谷也不咋地啊,连这都瞧不出来,“然后过了十几年,你燕归谷突然就知道季家公子是个妖人了,所以下了江湖决杀令追杀他,真是奇了怪了,十多年你们朝夕相处都不知他身赋鬼能,如今怎么就突然知道了?难道说你燕归谷中,突然有人天赋异禀,拥有了神机子这般先知的神力?不知这神人是长虚长老还是长止长老,或者,是……”,施醉卿盯着一直不曾开口的另一位白胡子老者,“……是长空长老?” !! 480.第480章 三人脸色阴沉,饶是活到这么大岁数,见多识广,却愣是被施醉卿说得沿口无言。 施醉卿自顾自地嘀咕着:“燕归谷中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燕归谷的掌教不是他?怎么燕归谷越走越低呢……” 三位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长止长老正要出口辩解一番,施醉卿先声夺人,“本督还是幼童之时,义父苏直曾请到神机子为本督占了一卦,神机子便预言本督此生必能大富大贵,可本督如今更想知道,本督什么时候能做皇帝,不如请燕归谷的这位能人为本督占一卦,也好让本督心里有个底儿。” 施醉卿笑眯眯地看着三大长老,这三个老头脸色有多难看,她笑得就有多灿烂。 她大逆不道的话无人敢应,毕竟这里,不止有寂璟敖这个皇亲国戚,还有东方胤这个名副其实的皇帝,谁敢回应她惹祸上身呢? 三大长老气愤之下,觅儿突然吐了一口血,三大长老同时回过神,他们的注意力在无意之中,竟然被施醉卿左右,从季疏觅的身上给绕开了。 长虚长老沉下脸,“这孽徒是我燕归谷的弟子,这便是我燕归谷的家事,督主即便位高权重,只怕也管不到我燕归谷来。” “本督当然不会管。”,施醉卿露出了狐狸般狡诈的笑容,拖着音调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他是你燕归谷的弟子嘛……” 燕归谷三大长脸色更加难看,一句普通的话被施醉卿这不轻不缓的语调说出来,完全变了味。 就好像方才燕归谷将觅儿批的一无是处,如今有抬头挺胸的说他是燕归谷的弟子,那不就是在说,燕归谷的弟子都如此,这燕归谷能好多少? 他们完全是被施醉卿牵着鼻子走,顺着施醉卿挖的坑一个一个的跳,弄得满身都是洗不净的污秽。 这时,那沉默寡言,看起来最为木讷心机却最是深沉的长空长老说道:“方才督主问道我燕归谷如何知这妖人天生鬼能,实不相瞒,几日之前,我燕归谷收到了一位江湖朋友的来信,这位朋友在信中直言,曾亲眼见到这妖人双眼异于常人,有鬼魅之兆,所以我燕归谷为了清理门户,更为了天下黎民才发出了江湖决杀令。” 歌望舒此时扬声开口:“不知道江湖之上何人有如此慧眼,竟能一眼从大千人海中看出鬼能之人,本宫主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不如让他给本宫主也瞧瞧。” 施醉卿看了歌望舒一眼,心中笑了一声,歌望舒这纯粹是为拆台而来的——拆天下武林的台。 她虽然平日里也没少做以众欺寡之事,可那也算不上要把人逼入死境,今日这些江湖正道的做派,让她不耻,而她一向就是以邪门歪道自居,更不会在乎这些江湖人会怎么看她,自然说话无所顾忌。 施醉卿也道:“歌宫主说的也是,人有人的语言,鬼有鬼的交流方式,不如长老便让这写信之人出来给大家瞧瞧,这里还有谁是鬼能之人,一并处决了就是。” 施醉卿此话的言外之意,众人便都是寻思出来了。 从施醉卿方才堵燕归谷的一番话开始,江湖众人心中都有了疑云,他们追杀了季疏觅这么长时间,都无法看出这小子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写信之人怎么就一眼看出来了? 难道那写信之人,跟眼前这小子是同类人? 他也是个鬼能之人? 便有人随之出声说道:“没错,什么话全凭你燕归谷说了算,谁知是真是假,不如让那写信之人站出来,让他指认指认。” “就是就是,你燕归谷作孽,可别连累我辈也背上乱杀无辜的罪名。”,如今看觅儿这样子,他们是越看越觉得正常。 这小子要是真会什么鬼能,怎么会被他们追得四处逃窜,此刻还被伤成这样? 那传说中的鬼能,可是威力无穷,有毁天灭地的破坏力,可觅儿此刻半死不活的,他们是真没看出来他身上有毁灭一切的黑暗力量。 一有人出声,便有人开始附和,燕归谷三大长老一时反而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 “长虚长老,你倒是快说这人是谁啊?” 三大长老被逼得面有难得,长止长老毫无底气地道:“我们,也不知此人是谁……” 崖上一片哗然之声,施醉卿几声轻笑,声音不轻不重,却能让最近的没个燕归谷弟子都听进耳中,“一个不知何名何姓的人写了一封状告信,燕归谷不经查证便贸然召集了江湖义士来诛杀弟子,本督可真是替燕归谷的弟子担心,这要是哪一日有人看你们不顺眼,顺便写封信给燕归谷,你们便也成了妖人,为江湖公敌,乱国的妖孽。” 燕归谷众弟子面上虽毫无反应,但心中却有些戚戚,季疏觅与他们同门,一同长大,平日里虽然是刁钻古怪,嚣张跋扈了一点,可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他误入歧途修习了摄魂术被逐出燕归谷,在江湖上也没有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来,怎么就到了今天这千夫所指的下场了? 燕归谷弟子都心知肚明,季疏觅有今天,全是燕归谷一手推波助澜。 “师父,会不会真的误会季师弟了……”,有弟子小心翼翼道。 “闭嘴,为师办事,自有为师的道理,你插什么嘴?”,长止长老将那弟子斥了回去,虽有极为不悦对施醉卿道:“我燕归谷从不与朝廷为敌,更不曾得罪过督主,还请督主谨言慎行,休得再诋毁我燕归谷——” 施醉卿施施然一笑,白袍泛出几许冷色来,“本督是否诋毁你燕归谷,你燕归谷心知肚明,这里的江湖同仁,也都不是瞎子。”,施醉卿勾唇一笑,“谁不知燕归谷三大长老平日里最为谨慎,怎会轻易信了无名无姓之人的信?依本督看来,这其实就是你燕归谷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意在率众击杀妖人,成为武林功臣,重振燕归谷的当年称霸武林的声威吧。” !! 481.第481章 贱内 面对在场的质疑之声,燕归谷三大长老被逼得步步后退,无法回答,施醉卿语调极其慵懒而玩味,“又或许,你燕归谷不肯说出写信之人,是因写信的确也是个鬼能之人,你燕归谷就是为了包庇此人才不肯说出他的身份。” “你、你不要混淆视听——”,长止长老已有些沉不住气,再让施醉卿说下去,这击杀妖人的正义之举就会沦为一个笑柄,燕归谷日后更难以在江湖立足。 施醉卿笑着,那双妖狐般的眸子微微勾起,似一把夺命的弯刀,“本督只是问出了江湖同仁都好奇的疑惑而已,长止长老如此愤怒,是恼羞成怒了?” “你、你……”,长止长老整张脸因愤怒而涨红。 “怎么,无言以对了?既然无凭无证你燕归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你燕归谷又凭什么杀人?”,施醉卿乘胜追击。 长虚长老这时道:“他是我燕归谷的弟子,丢尽我燕归谷的颜面,若非为了江湖大义,我燕归谷怎会昭告天下谷中出了这样的逆徒来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江湖大义,不管燕归谷是对是错,只要有江湖大义做招牌,他们就总是站得住脚。 施醉卿冷笑,只可惜,这次你们的好算盘,要彻底的被拨乱了。 “敢问一句,季疏觅是否练成了燕归谷至高无上的心法上善若水?” 施醉卿突然问了这话,让三大长老愣了愣,半晌才点头,“没错。” 相信今日在场的人,都见识过善上若水的威力了。 三大长老突地觉得面上有光,抬了抬胸膛,施醉卿又是一声轻笑,“他是燕归谷百年来唯一练成此心诀的?” “这也没错。”,三大长老的头仰得更高。 “上善若水为天下间至纯至善的心法口诀毋庸置疑,可奇怪的是,你燕归谷口口声声说季疏觅是个妖人,那为何近百年来无人练成的心法口诀,却偏偏被一个还未及冠的后生小子练成了?而你们这自诩正义善良的侠义之辈,钻研了一辈子,头发胡子都白了,却连上善若水的门都没摸到?难道是善上若水有负其名,本身就是一门邪门歪道的功夫?” 长止长老立刻愤怒地反驳道:“你胡言乱语,善上若水是我燕归谷先师祖闭关二十年,修行顿悟而得,当年威震武林,是武林皆知的正派心法,怎会是邪门歪道?” 施醉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那你倒是说说,不是歪门邪道,为何一个妖人转瞬便练成了,你们却练不成?” “是啊,长虚长老,你倒是说句话啊……” “对对对,快说……” “不如将上善若水的心法口诀拿出来大家一起钻研钻研……” “是啊,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看,要真是虚有其名的邪门歪道功夫,毁了也好……” “就是,什么名门正宗,那都是你燕归谷说的,谁见过呀……” 这些见缝插针的江湖之辈,不约而同的打起了上善若水心法口诀的主意。 施醉卿在这时,收敛了笑意,她站得位置本相对便高,此刻一脸冰冷,白袍猎猎,气势不怒而威,让人肃然起敬,“让本督来告诉么你们,为何会如此?你们自诩清高,自诩正义,却是天下最险恶、最自私恶毒的人,你们的善,不过都是在人前做出来自欺欺人的,你们诏令天下来追杀自己的同门弟子,如此肮脏的一颗心,配不上至纯至善,配不上上善若水,若你们真的练成了上善若水,那上善若水才真的成了邪门歪道的功夫了。” “你——”,三大长老被施醉卿这一席话说的心虚不已,面红耳赤,有些抬不起头来。 过了半晌,长止长老才愤然道:“你这阉人当政大夏,也是为祸天下的,自然替这妖人说话,大家可别听了这阉人的挑拨之言,自相内讧,中了她的诡计。” “本督就为了这么几句,你燕归谷就心虚说本督是在帮他,可真是会咬人的狗啊。”,施醉卿折扇开开合合,目光轻抬间,笑意不减,却是慑人的冷意,“本督是个阉人,可做事,自认比你燕归谷光明正大,本督杀人不少,却从未否认,反观你燕归谷,敢做不敢当,手染献血,杀人无数,却在这里满口仁义道德,说什么惩恶扬善,就你们这道貌岸然之辈,也知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吗?” “是啊,就凭你燕归谷今日诬陷自己的徒儿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便配不上正义两字。” 长止朝说话的歌望舒看去,歌望舒看着他那透着几许狠意的毒辣目光,撩了撩自己的长发,“老头,你可别这么看着我,要是惹到了我身上不听话的蛊,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可怪不得我。” “这里还轮不到你漪兰灵犀宫说话。”,长止长老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显然不将歌望舒放在眼里。 歌望舒取下踏雪美人鞭,“老头,老娘看你七老八十的都快进棺材了,才让着你几句,你倒是得意忘形了,怎么?想跟老娘打架啊?来啊,老娘今日便领教领教你燕归谷的本事。” “歌望舒。”,湛南风扣住她的手腕,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长止长老道:“贱内心直口快,长老别介意。” “贱内?”,有人疑惑地看着湛南风,“这不是镜湖山庄的庄主吗?” “镜湖山庄什么时候跟漪兰灵犀宫扯上关系了?” 歌望舒听着耳边那些议论,脸色又青又红,“湛南风,谁是你贱内,你有病啊——” 歌望舒一把甩开湛南风,气汹汹地离开了悬崖。 湛南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脚去追。 这一厢,施醉卿的话已动摇了江湖众人对燕归谷此次下达决杀令的真实意图产生了怀疑,议论纷纷起来,燕归谷的信誉,正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阉人是何身份,大家心中都清楚,她今日前来,定是为了挑起江湖的内斗,她好坐收渔人之利,救走这妖人为她所用,万望各位江湖同仁能齐心一致先杀了这妖人,不要着了阉人的道。” 一口一个妖人,一扣一个阉人,施醉卿听得耳膜子都快起茧了,她用折扇敲了敲耳,眸中冷意更甚,笑意却不减。 !! 482.第482章 施醉卿旗下能人不少,而且东厂也一向是广纳党羽,难保不会是想抢走这妖人,用这妖人的异能来为祸作乱,顿时,江湖众人再次警惕起来。 施醉卿嗤笑一声,“大家千里奔波杀到古月来,是为除掉这妖人,不过依本督看呢,各位都白忙活一场了。” 施醉卿遗憾的语气半真半假,有人便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督没有燕归谷那般的神通广大,能有一个通信儿的人告诉本督何谓妖人,但本督却记着十九年前的相士预言,季疏觅身为大夏国人,且出身勋贵世家,若真要祸国殃民,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嘛,本督这不就是给大夏国换了个靠谱的皇帝嘛……”,众人还不知施醉卿说这话的用意,施醉卿又道:“季疏觅现在即将及冠,可我大夏国的皇帝,还是个幼童,等他长大,季疏觅人老珠黄,自然无法靠美色去迷惑君王,所以本督又猜测,季疏觅唯一能祸乱大夏的方式,便是起兵造反,刚好不过他父亲季将军手握重兵,本督为了除去这个隐患,可是屠了季家满门,想想季将军,可是我大夏国最为骁勇的将军,战功无数,可最后啊,为了大夏国,本督即便再不舍,也得痛下杀手了,本督这番用意,与在场的各位,可是异曲同工啊……” 施醉卿这话说完,众人那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怎么都没想到施醉卿能为屠杀季家满门找到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他们又无法反驳,因为施醉卿这话,明着是说自己,暗地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讽刺他们借着江湖大义行杀戮之实。 “可这小子不但不理解本督的一番苦心,还锲而不舍地追杀了本督半年,这样一只毒蝎子,长止长老能让他为己所用,本督可用不起。” 的确,季疏觅和施醉卿之间有灭门的血海深仇,季疏觅恨她都来不及,怎会和她有什么关系?而施醉卿又是个多疑的,更加不可能将季疏觅这咬人的狮子放在身边养着。 “本督今个儿,其实也是来斩草除根的。”,施醉卿看着神色各异的人,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爹虽然谋权篡国,但终究是我大夏国的人物,按我大夏国的律法,他死,也要死在我大夏国的法场上,可轮不到你们动手。” 她一个锋利的眸子扫了过去,让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有人壮着胆子道:“你这阉人舌灿莲花,是是非非全凭你一张嘴,谁会信……” 施醉卿一折扇挥了过去,又成功弄断了一人的筋骨,施醉卿再次掏了一张绢帕,“记得下次说话将嘴擦干净,别净是喷得本督满脸的臭气……” 施醉卿下手毒辣,这会儿也没人敢往上凑,施醉卿说道:“本督实话实说,你们爱信不信,不过今日,本督没时间跟你们废话了……冷飞流,把人带走。” 冷飞流上前,江湖众人见她果真要把人带走,纷纷上前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三大长老冷着脸,分别站在三角,形成了包围之势,“我江湖上的事,便由我江湖做主,朝廷若真是想要插手,也要问问我江湖侠义之辈。” 他们若真只是简单的想要觅儿死,今日绝不会在此纠缠这么久,这些江湖之人,都是心怀鬼胎,想要活捉觅儿回去,磨一把杀人的利器不成? “你燕归谷的徒弟?”,施醉卿讽刺一笑,脸色的笑意已逐渐消散,“还真亏你燕归谷说得出口啊,当初你燕归谷推卸教导无方,疏于管教的责任将季疏觅逐出谷中之时,你怎么不想想他是你燕归谷的弟子?如今人跟你燕归谷无关了,还轮得到你燕归谷处置?” 施醉卿说话不客气,句句似针,将燕归谷三大长老批的脸色阴沉。 “本督再说一次,他生是大夏国的人,死是我大夏国的鬼,你燕归谷算个什么东西?想要骑到大夏国的头上不成?”,施醉卿冷冷的目光盯着那三人,那三人活到这么大年纪,还从未有遇到过敢对他们出言不敬之人,一时心里气得翻江倒海。 “即便他与我燕归谷没有干系,但毕竟是从我燕归谷走出去的,他身赋鬼能,有乱国之危,岂能放虎归山?” “既然都是让他死,难道让他死在本督手里,比不上死在你燕归谷的手里荣幸?”,施醉卿逼近了长虚长老,“还有,你们说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证明他拥有天赋鬼能的确凿证据,就这让他死了,他一辈子都将背负着为祸天下的罪名,看不出来燕归谷一向清傲高贵的很,也会做这等阴损的事儿,几位都是快进棺材的老身骨了,不怕到了黄泉,阎王爷找你们清账吗?” “你不必再逞口舌之利,今日你休想带走这妖人——”,长止长老一口气说道。 “今日本督就非要带走他,谁敢拦着,便是与我大夏国作对,我大夏国必将集结全国之力讨伐殆尽,一个不留,我倒要看看,我施醉卿想要的人,谁敢跟我抢——” “你——” “冷飞流,带他们走。” 施醉卿和寂璟敖并肩站在一起,冷飞流点了点头,狂刀飞舞,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子染和觅儿快速后退。 “铿——”,刀剑齐齐发出,厮杀一触即发,随着冷飞流的那一刀,新一场杀戮的号角被吹响,寂璟敖和施醉卿拖住江湖众人,力拔山河,这一场厮杀注定更加激烈,更加的凶险。 东方胤扬声对张坚道:“将他给朕平安无事的带回来,快去——” 张坚点了点头,上前围攻冷飞流,施醉卿折扇挥了过来,将本就负伤在身的张坚击退,为冷飞流杀出一条血路。 混战之中,寂璟敖护着施醉卿,施醉卿护着冷飞流,冷飞流护着两个重伤的男人,环环相扣,谁也不能受伤。 冷飞流一人难敌众人,终究还是被团团包围,施醉卿和寂璟敖被困住,无暇顾及。 !! 483.第483章 正在这时,一团烈火球突地从天而降,在悬崖上炸开了一个巨大的黑窟窿,随后一袭蓝色的身影如同一支利箭,直直的从天际俯冲下来,他一臂震在地上,将半边崖盘震碎,那站在上面的古月禁卫军随同崖盘一同滚落山崖。 张坚忙上前将东方胤扯到了安全地带。 “储慎安?”,施醉卿只约莫看见一角蓝色的衣袍,那人一臂便震开了一条血路,随后和冷飞流一起,带着子染和觅儿飞身上马,转瞬消失。 “快追,给朕追——”,东方胤愤怒地大喊。 施醉卿眸光深沉,虽没看清那蓝色衣袍之人,但她敢肯定,那人定是储慎安无疑。 也只有储慎安知道,救走子染和觅儿,才是让她尽快脱身的办法。 施醉卿松了一口气,和寂璟敖携手,两人也打算撤退——和这些江湖人多做纠缠无济于事。 施醉卿突然感觉到寂璟敖握着她手掌不断加力、不断加力,将她的手捏的脆响脆响,生疼生疼的。 “寂璟敖……?”,施醉卿侧头去看寂璟敖,寂璟敖身上青筋暴突,血脉乱窜,内息已全部絮乱,根本不能再发力。 怎么回事? 寂璟敖单膝跪下,重重的喘气,每喘一口气,就能让人感觉到森然的杀气和暴虐之气。 他的眸子变得又深又红,如同一只即将大开杀戒的野狼,残暴血腥。 “寂璟敖,你毒发了?”,寂璟敖这模样,比那日被鹅肉诱发毒性时的残暴施虐更甚,这半年,她也只见过寂璟敖毒发了那么一次,今日怎么突然就…… 江湖众人中,有想杀了施醉卿扬名立万的,此刻见这情景,再次蜂拥而上,施醉卿一边护着寂璟敖,一边独臂战敌,极其的吃力。 这时,一柄大刀自背后偷袭而来,施醉卿正在应对寂璟敖身边的那些人,无暇顾及,本就是想挨了这一刀。 她闭了闭眼,忽听一声叮铃的响声,她挥退了寂璟敖身边的人后,回头看见项钰站在他身后,长剑替她拦下了那偷袭之人。 “各位怎么说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这事做的,却的确是有失江湖道义。”,项钰长剑击退那人,冷冷对着众人道:“我孤掌城无意插手江湖诸位之事,今日出手,只是不想日后落了个我孤掌城见死不救的骂名。” “跟一个奸贼谈什么江湖道义,你孤掌城莫不是也投了这阉人不成?” “休得污蔑我孤掌城——”,项钰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难的借口,长剑破鞘,缠住了不少高手。 他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满头大汗,明明敌不过这对方人多势众,却始终不曾放开寂璟敖的手。 大概那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 看见这阉人有情有义的一面,项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要是今日陪她共患难的人,是…… 呸呸,项钰摇了摇头,低声嘀咕了句:“项钰,你胡思乱想什么……” 项钰将注意力投入到了打斗中,免得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而另一头,寂璟敖依旧单膝跪着,他的拳头撑在地上,一点一点的下沉,在地面上撑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来。 他全身的肌肉紧绷,脸上的神情残忍而暴戾,似在酝酿一场最残暴的杀戮,他慢慢的抬起眼,看着眼前那一袭飘逸着的白衣,眸子里倒映着刀光剑影和杀戮留下的血红。 血…… 寂璟敖突然如一匹发狂的野狼跃到了施醉卿的面前,他的力气打的惊人,在施醉卿转身的刹那,就已经撕碎了无数人。 空气中到处肆虐着人肉的碎末和血液,寂璟敖下手,几乎没有落空,谁到了他手里,都是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的残暴震骇到了众人,众人目瞪口呆,眼里露出惊恐来,步步后退。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他疯了,快杀了他——” 早就听说大漠苍秦王在战场上,最喜将人撕裂,骇人听闻,今日一见,果真是是残暴至极。 施醉卿拖住寂璟敖的腰,望着一同围攻上来的众人,步步后退,退到了摇摇欲坠的半边崖盘上,有人在崖盘上震了一掌,崖盘坠落,施醉卿冷笑了一声,“今日这里所有人,本督一个不漏的记着。” 说完,她踩着崖盘,和寂璟敖一同往万丈悬崖之下坠落而去。 “施醉卿——”,项钰一惊,飞身去拉人时,却被汲横和荀且一同扣下,“城主……” …… 钢韧的银色细丝悉数飞出,缠绕在崖壁上的枝桠上,减轻了下坠时的重力,施醉卿让把寂璟敖抛到了一颗巨大的蘑菇藤树下,随后一跃而下,轻松落地。 这些江湖人想扬名立万想疯了,见到人就杀,若是在上面跟他们硬拼,她迟早筋疲力竭,还不如顺势跳下这万丈悬崖,先替寂璟敖疗伤。 施醉卿朝蘑菇树下走去,青葱嫩绿的地面上却半个人人影子都没有,只是那地面上几处被蹂躏的青草在提醒施醉卿,她的确是把寂璟敖抛在这儿了。 “寂璟敖……” 施醉卿在周围找了一圈,顺着一张藤网走到了丛林深处,她打量周围一圈,这才发现这崖底下,竟是个林木茂密的森林,树干普遍不高却出奇的粗壮,树枝柔软如柳垂在地上,有些搭在其它树枝的枝条上,横七竖八搭成了许多密密实实的藤网,蔓延了满眼的葱绿,看不到尽头。 施醉卿耳中听着寂璟敖越来越近的喘息声,寻到了一颗古怪的树前。 那棵树的枝条垂落在地上,似一只灯笼,将枝干团团包围,从那藤条搭建的细细密密的藤网中,施醉卿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寂璟敖……” 施醉卿看见有一个细小的孔,弯腰想从那一处钻进去,里面传来了寂璟敖沉沉冷冷的声音,“不许进来。” 施醉卿脚步微顿了一下,“我替你疗伤。” “不……”,他不敢保证,看见施醉卿后,自己还能不能保持理智,他怕自己会像以往撕碎那些女子一般,让施醉卿也粉身碎骨,他现在浑身都是暴虐的因子,不见血全身都不舒坦,决不能让施醉卿进来—— !! 484.第484章 “你别进来,走远点……”,寂璟敖气息乱成一团,似练成走火入魔时的无法控制,让施醉卿根本无法放下心,又怎可能真的按照寂璟敖说的离开。 尤其,她的耳中已经听到了寂璟敖刻意压抑的痛苦,血蔓蛇信如此剧毒,怎可能让他好受? 她沉着脸弯腰钻了进去,正见寂璟敖用藤条绑住了自己的四肢,此刻脸埋在双臂里,拳头握得很紧,骨节泛白,那青筋一跳一跳的,极为骇人。 “寂璟敖,你绑着自己做什么?”,寂璟敖的手腕和脚踝都因为极力的挣扎和顽强的束缚,擦破了皮,施醉卿挥断了藤条,上前将寂璟敖抱在自己怀里, 寂璟敖突然扑在她身上,死死的掐住她的肩膀,模样狰狞恐怖,“我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啊——” “你在这里,我便不会一个人离开。”,施醉卿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眸中充满了残暴的兽性,令人心悸,他看着施醉卿,眸子一会温柔,一会嗜血,反反复复,将他自己都快折磨疯了。 “你不走,不走……”,寂璟敖扑在她的肩窝里,无所适从地拱来拱去,他的手越掐越紧,似在忍受着不去咬碎她一般,现在的寂璟敖,绝对是一颗定时炸弹,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要成为他嘴下的一块嫩肉,被他拆骨下腹。 施醉卿双手慢慢的抚上寂璟敖颤抖的背脊,以下一项轻柔毒抚着,安抚着寂璟敖的情绪,而这般并未让寂璟敖稳定下来,反而更加的暴虐。 他那双满是掠夺的眸子变幻着复杂的暗光,看了施醉卿许久,他突然扯了自己的衣裳,用那衣裳将施醉卿的双手绑在一根粗壮的藤条上。 他的目光还是看着她,像狼盯着自己的猎物,开始下咽一样。 施醉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又不敢反抗激怒寂璟敖,只好任由他将自己绑住,任由他脸色怪异地挑开了自己的衣衫…… 接触到冷空气,施醉卿身子颤了一下,寂璟敖弓下身子将她搂在怀中,动作那么温柔,下口却一点都没有留情,将施醉卿咬的浑身都疼。 他每一次咬,都是重重的下口,咬得快出血了,突然减轻了力道,用舌尖一遍一遍地舔着那齿印,温柔滴抚慰,等施醉卿感觉到疼意消散的时候,他又换了另一个地方,重重的咬,然后****……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原本是要撕下她身上的肉仔细品味,临到头了却有点不舍得,所以只能这样,反复的折磨她,也反复的折磨自己。 施醉卿屈着腿,身体上染上难言的红晕,“寂璟敖……” 她叫了一声,似要哀求寂璟敖,咬了咬唇,却无法说出口,寂璟敖这哪里是毒发,根本就是打着毒发的幌子准备好生戏弄她一番…… 混蛋,这个混蛋…… 寂璟敖的眸子中除了那血色,还有越来越浓的情~欲,他无法控制自己忽视身下这具日思夜想的身体,他想要狠狠的占有侵略,但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弄疼他…… 他第一次真正的在进行着侵犯她的心里斗争,有些不是如何是好,明明想要疼她,却总是弄疼她…… “卿卿……乖……” 施醉卿闭着眼,不敢去看寂璟敖此刻的神情,她知道寂璟敖想要做什么,这一次,寂璟敖恐怕是不会收手的,但她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寂璟敖,你要就快点……”,她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贝齿轻咬下唇,看得真想让人狠狠的虐待一番才甘心。 “卿卿,我要……我要你,死也要你……”,他狠戾的说完这一句话,出其不意,用力的撞进她的体内。 “唔……”,身体像是被撕裂,施醉卿往后弓着身子,疼得叫出声来,寂璟敖的理智只暂存了那么一会儿,突然马力大开,疯狂地驰骋起来,一点技巧也没有,只知道横冲直撞,施醉卿眼泪是真的疼出来了,“寂璟敖,你******慢点啊,疼死了……” 他妹的,她这好歹算是第一次啊…… 寂璟敖这个雏儿,枉平日里调~情手段高超的很,真到了实战,就只会这么乱撞,完全是一头发~情的禽兽,施醉卿抽着身子发誓,以后死也不跟寂璟敖做了。 “卿卿,我们一起死,死在你身上,我死也快活了……”,寂璟敖嗅着空气中那甜丝丝的血腥味,抛开了心中的一道禁忌,突然的无所畏惧起来,动作更加生猛。 施醉卿一口要在寂璟敖的肩头,也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寂璟敖弄得她出血,她也非要寂璟敖出点血才甘心。 可她是真受不住寂璟敖,施醉卿疼得连抽气都抽不出来了,“寂璟敖,我求你了,慢点……” 施醉卿一边哭一边求饶,哭得嗓子都哑了。 过了许久,寂璟敖全身一紧,倒在了施醉卿的身上,他的气息又浓又重,充满了得逞过后的欢愉和雀跃,他凭着一点意识拢紧了怀里的身子,似要把她掐入自己的骨血里,融为一体,“卿卿……” 寂璟敖靠着歇息了会,理智一点一点的回笼,他眸子逐渐清明,缓缓撑起身子去看施醉卿。 施醉卿浑身上下都是被他咬出的牙齿印,青青红红交错,遍布在那如雪的肌肤上,虽然没有见血,可一眼望去,惨不忍睹。 尤其施醉卿双眼紧闭,脸颊的泪水还未干,寂璟敖似乎都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了。 他浑身一震,松开了缚住施醉卿的藤条,“卿卿,卿卿……” 施醉卿毫无反应,寂璟敖用力的将自己的头往树干上撞。 混蛋,他是个混蛋,为什么没忍住,为什么要伤害她…… 施醉卿眼皮子掀了一下,拉了拉寂璟敖的手,咬牙切齿地骂:“寂璟敖,你混蛋。” 寂璟敖怔怔地看了施醉卿半晌,手掌在施醉卿身上颤抖的抚来抚,这具身体,还是热的,这颗心脏,还在跳跃着,寂璟敖欣喜若狂地将她揉进了怀里,表情偏执而疯狂,“卿卿,卿卿……” !! 485.第485章 施醉卿被勒得险些岔了气,“你以为我那么脆弱,这样就死了?” 看寂璟敖这样子,似乎是好多了。 施醉卿松了一口气,身子软成了泥,被寂璟敖揉来揉去,他失而复得的上下摩挲着,看她是否缺胳膊断腿了。 施醉卿有气无力地抬着手捶打寂璟敖的后背,”你混蛋,疼死我了,让你轻点……” “你死了,我陪着你……”,寂璟敖这话说的有些怪异,让施醉卿起了疑心,正想问几句,寂璟敖突然捞着她的双腿分开,“我看看……” 施醉卿觉得那姿势羞耻,脸色难看地要踢开寂璟敖,却浑身无力,寂璟敖轻而易举便放倒了她,施醉卿咬着牙,歪着头,骂了句:“老王八蛋……” 寂璟敖盯着施醉卿腿间那一幕,眸子的颜色又开始变幻起来,心疼之余,反而更想将之前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再做上那么几次…… 施醉卿睁开眼就见到他那副如狼似虎的表情,脸都绿了,她抽着起缩了缩身子,脚抬了一下重重的踢了寂璟敖一脚,没弄疼寂璟敖,反而让自己疼得脸都青了。 “寂璟敖,我跟你没完——”,施醉卿爪子在寂璟敖胸膛上发泄地留下了几条抓痕。 寂璟敖用两人的破碎衣裳以上裹住了施醉卿,声音低沉暗哑,“卿卿,牡丹花下死,做鬼才风流,我要死也要死你里面……” 施醉卿瞪大眼,寂璟敖又将那碍眼的破布扯开,不管不顾将身子再次压了上去,“卿卿,你再让我做一次……” “寂璟敖,老子都流血了你还想来,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开……” 寂璟敖哑着嗓音,“流点血是应该的……” 他是确认过施醉卿确实没被他的莽撞伤到,才敢提出再来一次的要求,施醉卿挣扎无果后,被压的死死的,“寂璟敖,我内伤了……” “我给你仔细揉揉就不疼了……” “……” 寂璟敖趴在她的后背上,不管施醉卿答应不答应,早已行动了起来,“就一次……我想了你半年,****想夜夜想,你这次便满足我,我总能让你满意的……” 混蛋—— 施醉卿咬碎了一口牙齿,随着寂璟敖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她的呻~吟也破碎而出,“卿卿,卿卿……” “寂璟敖,我要杀了你——” 施醉卿任由寂璟敖摆布着她的身子,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早就将她的力气耗尽,她知道,寂璟敖的毒性现在还没消散下去,浑身都是一股子兽性,现在不让他做,把他逼急了,他闹得更凶。 施醉卿抽着气想着,寂璟敖这半年都没碰过女人,为她守身如玉的,她倒霉一点,让他折腾,不过等她恢复了元气,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混蛋,疼死了…… “卿卿不疼,我轻点……”,寂璟敖嘴上说着轻,那动作却是越来越孟,半点都没有留情。 施醉卿低低呜呜的呻~吟,这一番折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终究,她翻来翻去被寂璟敖折磨,过了许久,她突然觉得后背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一样,将她所有的感官全部激醒,不由得撑起了身子,“寂璟敖,停,停……” 寂璟敖不停,施醉卿抽着气,反手去摸自己的后背,掌心里也是一片灼热,而且那热度,似乎越来越高了。 “寂璟敖,你是不是咬我这里了,怎么这么烫……” “是你咬我了,又烫又软……” 寂璟敖埋头苦干了好半晌才抬头,闭着眼从施醉卿的背脊吻了上去,那凉凉的吻落在背上,让施醉卿背上更热,似乎连骨头都快烧起来。 “寂璟敖,停……热……” “我也热……”,寂璟敖含含糊糊的,“你里面好热,好软……” “混蛋,谁跟你说那些……”,施醉卿一根藤条,“真的好烫……” 寂璟敖微微睁开眼,看见施醉卿的脸红的跟虾子似得,也愣了楞,“怎么了,是不是疼了?” “你他妈才知道老子疼,老子叫了这么半天你做什么去了——”,施醉卿劈头盖脸的骂。 “伺候你了……”,寂璟敖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施醉卿骂什么,他都觉得个叫~春似得猫儿,一口一口的挠在他心尖儿上,痒痒的,却又欲罢不能,恨不得施醉卿再叫几句好听点的…… “伺候你个混蛋……”,施醉卿中气十足地吼完这一句,语调弱了下来,眉头紧蹙,“热,寂璟敖……” 寂璟敖的胸膛覆在施醉卿的背上,那胸膛上似乎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热度,他微微撑起了身子,便见施醉卿那后背之上,隐隐的似有一抹紫色在晕染开。 像有一支神来之笔,在她的背上一笔一笔的描绘,寂璟敖屏住了呼吸,死死的盯着她的背。 等那一抹紫色晕染开,霍然就是一朵紫色的妖花在逐次盛放,,那花覆盖了她整个背部,从腰往上一点,如同镶嵌在雪肤之上的凤凰羽翅,妖娆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寂璟敖掌心一遍一遍的摩挲着,感受着那从灵魂深处颤抖出的灼热,他的吻随之落下,又凉又疯狂,“卿卿,你终于为我盛开了……” “你发什么疯……”,他冰凉的吻让她背部的灼热逐渐消散下来,她有气无力地道:“滚开。” “不滚。”,寂璟敖抱得更紧,身下用力一挺,终于得到纾解,他掌心抚摸着她的后背,施醉卿不耐烦地用肩膀拐了他一下,“你到底在摸什么?” 寂璟敖轻轻的将施醉卿的手反剪过来,掌心覆盖着她的手,带领着她的掌心,从花瓣一直抚到了那细细的花蕊,。 她看不到,可那妖花在她的背上似蕴满了生命的能量,她的掌心感觉到了那灼热,感觉到了那强烈的盛放,那一朵妖花似就在她的眼前。 施醉卿身子一震,她身上竟然真的有这破妖花……? 施醉卿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此刻是个感觉,她往日里就以为寂璟敖是因着这妖花才死缠着她不放,心里对着妖花便逐渐有了排斥,尤其是在温离颜登台起舞那一日过后,她看见什么花都跟看见仇人似得,非得摧残一番才罢手。 可现在…… 怎么突然就有了? 是胎记吗?施醉卿皱着眉头,恍惚记起皇尊也曾似笑非笑对她说过一句话:“卿卿,你这里,有一朵花……” 皇尊说这话的时候,唇就在她的背上流连,似真要在那里吻出一朵花来,可施醉卿从来没见过自己身上真有什么花。 !! 486.第486章 “寂璟敖,你就是喜欢这朵花是不是?要不要我把皮剥了给你,你拿着天天缅怀啊?”,施醉卿撇着嘴,焉焉地趴着。 “就喜欢你……”,寂璟敖似没听到她别扭的话,嘀咕了一句,亲吻着她的腰背,弄得她浑身痒痒的一团火。 “寂璟敖,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你那破毒的解药到底是什么?以后毒发我还要给你这么折腾不是?”,她有九条命都不够他这么玩儿。 “不会了……”,寂璟敖神色一沉,将她抱了起来搁在自己的胸膛上,“卿卿,这里很美……” 施醉卿往四周看了一眼,藤网将他们笼罩在这个小天地里,看不到外面的是是非非,这一眼望去望去都是青葱翠绿,的确是很美,像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堂,只有他们在这里,恩爱快活。 “卿卿,这像不像一具棺材?”,施醉卿低低在她耳边笑着,“我们就葬在这棺材里,一辈子,再也不会分开了……” 施醉卿从这话里嗅出几分不对劲儿来,他们不过是落在这森林里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了,寂璟敖说这些话,难不成要跟她一起殉情,来成全这一片良辰美景? “要死你自己死,我还没活够呢。”,寂璟敖现在脉象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但这浑话说的很真是有点欠揍。 施醉卿废了半天力,才从寂璟敖的怀里支起了身子,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寂璟敖,作为第一个从你身下活下来的女人,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些事才对?” 他为什么会中了血蔓蛇信这样的剧毒,为什么上了他床的女人非死不可,为什么他一直不肯碰她,为什么他们一xxoo,他就立马跟没事儿人似得,还有……她背上这花,怎么说有就有了…… 他们现在是该做的不该做的,一件没落下,成了真正的奸~夫淫~妇,都这样了,寂璟敖要是再对她遮遮掩掩的,就有些没意思了。 寂璟敖亲吻着她的额头,低低一笑,目光悠远起来,倒像是在开始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自出生,就是在一个毒药缸子里渡过,那毒为世间最毒,浸泡三年之后,我便浑身都是毒,连这具身体,也不由自己控制……” 施醉卿心里骇然,从出生便开始被毒水浸泡,那毒流淌在血液里,是最不安分的暴虐因子,随时随地的操控着人的五官神经,让人的神经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时时刻刻都有不安全的感觉,也难怪他这性子如此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如临大敌。 “今日这样的痛苦,自我记事以来,几乎每个月,都要受一次,我在大都城之时,那人每次在我毒发之时,将我与狮虎等猛兽一同关在笼子里,若我在规定的世间内先杀了猛兽,便给了一颗纾解的药丸,如此整整八年,我已经能独臂擒杀最凶猛的野兽,那人便将我放离了大都,他想让我变得更加勇猛,为他固守疆土,为他征战四方,他自以为用这毒药控制着我,便能让我任他差遣,我便偏偏不让他得逞……” “他给你纾解毒性的药丸,你没有要?” “是,我不需要。”,施醉卿摩挲着施醉卿圆润的肩头,他离开大都那一日,就已经做了和那人你死我活的决定,他要在远离那人的地方,强大到无坚不摧,再不让他任意摆布。 “我掌控大漠兵权后,不再听从他的摆布为他征战,他便断了大漠的粮草,想让我屈服,想让我再次求饶……” 那人是谁,施醉卿不用猜便已想到了,只是虎毒不食子,他是真没想到,那老皇帝当真如此狠毒,将自己亲儿子当成杀人的工具来培养。 寂璟敖羽翼丰满后,大概也让他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暗中也曾派苏直调人前往去除掉寂璟敖,却都以失败告终,他便干脆断了寂璟敖的粮草,谁知寂璟敖又在大漠之中挖掘出了金库,富可敌国,有了军队,又有了银子,哪里还是大夏朝廷能控制的,老皇帝于是便要派兵去镇压,可这兵还没派出,就中了风瘫在弘徽殿,什么雄心壮志都难以实施。 “那你拒绝了他给你的药,你怎么熬过来的?”,施醉卿想到那些死的面目全非的女子,隐隐的有了答应。 “随着年岁增长,这毒在我体内越发的难以控制,只有在杀人的时候,那种快感才会分解我的痛苦,所以我只有杀人,不断的杀,不断的杀,连我自己,都不知这一生到底杀了多少人……”,寂璟敖的下巴搁在施醉卿的肩窝里,“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卿卿,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一天遇见你的时候,我已经不是个人了,我连闻到人血,都能跟野兽似得……” 没有人会知道,外界传闻的骁勇善战的悍将寂璟敖,在夜晚之时躲在玄武行宫,吸食人血时的可怕模样,他对血已经上瘾,没有血,那毒性发作起来,能把他生生的逼疯。 尤其是,处~子最鲜嫩的血。 施醉卿静静的听着,寂璟敖说的越平静,她便越能感受到他当时的痛苦,“寂璟敖,血蔓蛇信的解药是什么?” 那次寂璟敖毒发,陆院判分明已快说出解毒的法子,关键时候却被寂璟敖将人给杀了,明显是寂璟敖刻意为之,联想到寂璟敖一直以来的怪异,施醉卿心中已有了大概的答案。 只是,需要寂璟敖的一个确认一个。 寂璟敖轻抚着她的唇,直言不讳地道:“解药,是你。” 施醉卿一笑,“血蔓蛇信的解药,就是一个练奇阴内息且功力高深的女子与你交合,将毒过到了那女子身上,对么?” 这个女子,普天之下除了施醉卿,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来。 寂璟敖沉默了许久,才点头,“那老头子,的确是这么说的。” 那老头子,自然是指毕岩老人。 “他说我若毒解,那女子,必死。” 他从见到施醉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就是能救自己的女子,可他也知道,她是自己在等待的人,在解毒与爱这个女人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所以,他宁愿一辈子不碰施醉卿,一辈子带着这样的痛苦活一辈子,用一辈子的世间,来享受拥有她的幸苦,来与她恩恩爱爱。 可是…… 施醉卿突然在自己摸了摸,“那我为什么没死?” 按理说,寂璟敖都趁着机会连着发了好几次情了,可她这却是办点事儿都没有啊。 !! 487.第487章 血统优良 寂璟敖皱着眉,抱紧了施醉卿,“不知道,兴许是那老头子诓我的,就是为了活活折腾死我。” 要知道这半年,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怀里,却奈何不得的那种折磨,足够寂璟敖记恨毕岩老人一辈子。 他实实在在的做了半年的柳下惠,每每施醉卿嘲笑他无能之时,他都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先快~活了再说…… “让我再见到那老头子,我定要……”,寂璟敖磨着牙齿,头一次有这种气愤的想立刻杀死一个人的冲动。 施醉卿暗道,也幸亏了毕岩老人,不然她这过去半年,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苦日子。 施醉卿想起寂璟敖方才毒发之时,那句说要死在她身上的话,,估计着这混蛋是准备挣个鱼死网破,她要真死了,他大不了跟着一起殉情,所以不要命的折腾她,将她弄的真的半死不活的,还不甘心,这个混蛋…… 施醉卿敢打赌,今日她要是真因此而死,寂璟敖这禽兽照样能奸~尸。 施醉卿抽着脸皮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我倒是觉得,毕岩老人英明……” “招摇撞骗。”,寂璟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谁现在跟他提毕岩老人四个字,他心里就窝火,施醉卿突地捉过寂璟敖的手腕,那血蔓蛇信的毒潜藏在寂璟敖的血液里,也不是她这个外行人能看出来的,把了许久的脉,也看不出寂璟敖的毒有没有解。 毕岩老人不至于骗寂璟敖才是,所以这毒,应该算是解了吧…… “寂璟敖,你还能感觉这毒性吗?” 寂璟敖沉了沉眉,似在感受自己血液里还有多少毒药成分,许久他道:“好像……” “解了?”,施醉卿仰脸,希冀地看着寂璟敖,寂璟敖摇了摇头,“只是感觉,这毒性没有往日里那么冲了……” 那就是说这方法是管用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可寂璟敖身上的毒又分明是过到了她体内的,她又怎么会没事呢? 难道是要等毒全部都到了她的体内? 可即便是这样,她不可能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才对。 施醉卿百思不得其解。 “寂璟敖,你说我背上怎么有花?” “本来就有。”,寂璟敖抚着她的脸,微微一皱眉,施醉卿盯着自己的掌心,想起那日金凤衔落在她掌心的那一朵花,当时她只觉得后背一阵稍纵即逝的灼热感,并未放在心上,难道,是那花起了作用? 那是九天仙界的神花,兴许自己真是误打误撞碰上好事了,施醉卿这么想着,突然兴致勃勃地将双腿缠上了寂璟敖的腰,“寂璟敖,咱们再来。” 寂璟敖本就是头一次真刀真枪的,见她如此主动,有些把持不住,顿时就跟毛头小子似得一头扎入了施醉卿的温柔乡里,施醉卿下一句话却说:“多来几次,指不定你身上的毒就全没了……” 寂璟敖抬起头,眯着眼看施醉卿,满腔狂热渐渐冷却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施醉卿摇头,寂璟敖不由分说捉了她的手腕过去,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施醉卿信誓旦旦地道:“寂璟敖,我又不是傻子,有事怎么会不跟你说……真的,我没事……” “真的没事?” 施醉卿点头,“我说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有那么一点事儿啊?” “胡说八道。”,寂璟敖瞪了施醉卿一眼,“我只是害怕,一切会变成空欢喜……” 施醉卿心里一软,抱着寂璟敖的头,“我真的没事。” 寂璟敖脸埋在她的怀里,“真的没事?” “真的……” 怀里的男人气息突然变了,连笑容也变得邪恶下流,他就着眼前的美景,狠狠的扑上去啾了一口,“那咱们接着继续,你想来几次就来几次……” “……”,施醉卿,“我疼。” “那我轻点。”某男刚开了荤,食髓知味,将某女摆好了姿势,兴致勃勃,同时狰狞地说道:“你不是说我无能吗?不是说我不能满足你吗?不是说我不是个男人吗?不能说我不能让你给我生崽儿吗?我今日就让你瞧瞧厉害……” …… 施醉卿趴在寂璟敖的背上,睡得昏天暗地。 寂璟敖吃饱喝足,精神头儿正好,背着施醉卿,寻着条路离开了森林。 早晨的露水有些重,在日光下晶莹剔透,闪烁着明丽的光泽,施醉卿懒懒的睁了睁眼,见前方炊烟缭缭而起,萦绕在着那晨雾之中低矮的茅草屋宇,只看这一副景象,便只让人想到了四个字——安居乐业。 施醉卿将身子往上撑了一些,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庄,仅仅一眼就能将其中的条条道道、小桥流水看个清清楚楚,男男女女往往来来,极其的和谐。 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这时,一位扛着锄头往小桥走来的俊朗少年抬眼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人,他脸色突然大变,扔了锄头转身往回跑,边跑,嘴里边发出似野兽嚎叫的叫声。 施醉卿挑了挑眉,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跑什么? 倒是听着那少年的嚎叫声,怎么有些像寂璟敖召唤狼群时的叫声…… 施醉卿低头看了寂璟敖一眼,也正见寂璟敖神色深思。 那少年跑回去后,不多一会就来了一群人,施醉卿道:“寂璟敖,恐怕我们真是误入世外桃源了,还是快些走吧。” 这世上难得有一个远离烽烟战火的清静之地,何必再给这些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寂璟敖点了点头。 那一群人却迅速围了上来,每个人嘴里都叫叫嚷嚷着,跟方才那少年的嚎叫声一致,施醉卿是一句也听不懂,只是这一眼望去,却让施醉卿颇觉养眼。 只因为此刻围着他们的这些人,除了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古稀老人,其余的少年、中年,不管是男是女,清一色的样貌不凡,比她那后院里的公子夫人更加的出色。 这血统,也太优良了,竟没一个丑的。 那些人嘴里叫嚣着,寂璟敖似乎是听懂了,竟也张了口,跟着他们一同嚎叫起来,顿时窜入施醉卿耳里的,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 488.第488章 施醉卿抽了抽脸皮,正寻思着寂璟敖在嚎叫什么,那人群之中,突走出一位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年人,看年纪,只怕是上了一百。 那老人情绪激动,上前颤抖地抓住寂璟敖的手臂,几声嘀嘀咕咕的嚎叫,过了会,就见寂璟敖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那老人热泪盈眶,拉着寂璟敖往村内走。 施醉卿看见,那些人看着寂璟敖的目光,似乎都带上了不一样的敬意,他们簇拥着寂璟敖,仿若寂璟敖就是他们的首领。 施醉卿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小姑娘,那几个小姑娘可是满脸害羞,对寂璟敖虎视眈眈的,但施醉卿又听不懂他们叫个什么,闷闷的趴在寂璟敖背上,在这喧闹声中,反而是睡着了。 日头偏西,斜阳落下,在小村上镀上一片昏黄而媚丽的淡光,温馨暖暖。 施醉卿睁了睁眼,她一向浅眠,可这一觉,却是实打实的睡得沉沉的。 “醒了?”,寂璟敖坐在床畔,施醉卿问:“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寂璟敖取了大衣过来,拢在她的肩头,戏谑地勾了勾她的鼻头,“猪,真能睡。” 施醉卿冷飕飕的眸子瞪着寂璟敖,“我猪?要不是你乱发~情,我能这样?寂璟敖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 “嗯,是我的错。”,寂璟敖认错态度很好,“那下次,我一定轻点。” 轻你妹,施醉卿要是真相信他,那脑子才真有问题。 寂璟敖取了一碗粥过来,“来,吃吧。” 施醉卿饿了,便觉得什么都是美味,寂璟敖起先一勺一勺的喂她,让她的胃似被吊着,怎么都不满足,索性自个一碗灌了下去。 “寂璟敖,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些又是什么人?”,她本就身居高位,都每件事、每个人都有着异常敏锐的嗅觉,如今这世外桃源在崖底深处,远离尘嚣,这全村人又个个俊俏,怎么都不像等闲之辈。 尤其,他们的交流,竟然是依靠是狼叫。 看来,他们是不会说话才对。 “这里是苍狼村。” “苍狼村?苍狼族?”,施醉卿讶异,稽牙山苍狼族一脉,为天狼奎木之后,血统优良,男人天生俊朗善战,女人天生聪慧绝色,如今看这村子里的人,倒真像是啊…… 传说稽牙山族人与狼为伍,遍山奇珍花草,花开花落不败,可这里…… “他们自称是稽牙山苍狼族的后裔,因一百多年前稽牙山内发生内斗,他们的祖先负气出走稽牙山,落户在此处,自此与稽牙山彻底断了联系。” 施醉卿托着下巴,琢磨着,“没听过稽牙山族人……不会说话啊……?” “稽牙山族人本身耳聪目明,只是他们在此处落户之后,后世子孙却不知为何,生下来便丧失了说话能力,只能依靠天生的狼性语言来交流。”,因不会说话的人多了,那些原本会说话的,都不会说话了,“族里人都说,这是他们背叛族人,上天降罚于他们。” 施醉卿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寂璟敖,你也天生会狼语,能召唤狼群,骁勇善战,容颜无双,你的所有特征都符合苍狼族族人的特征,你难道不觉得……” 施醉卿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当初就怀疑寂璟敖出自苍狼族一脉,如今见了他与苍狼族人交流如此畅通无阻,更加觉得他与苍狼族有着剪不断的联系。 施醉卿听了施醉卿这话,眉目突然的深沉起来,藏着几许晦暗的冷色,“我往日里也不明白,但今日,我明白了。” “什么?” 寂璟敖沉默了许久,这期间,施醉卿一直盯着他,他的神色沉得让人难以捉摸,空气中似乎染上了淡淡的血腥味,施醉卿嗅到了寂璟敖身上的杀气。 “稽牙山苍狼族,在二十六年前,被屠了。”,寂璟敖淡淡的说完这一句,“全族,无一生还。” 被屠了?赤炎大陆最神秘善战的一族,竟然被屠了?施醉卿吃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苍狼村的人说,他们虽在此隐居,不问世事,也不与稽牙山联系,但在二十六年前稽牙山被灭之时,稽牙山的一只灵狼嗅着他们的踪迹,负伤逃到了此地报信,告知他们,稽牙山苍狼族,已不复存在。” 施醉卿突然便想到了苏直临死前留在大牢墙上的那句话——稽牙山苍狼族,敖…… 再联合二十六年前老皇帝突然率领五十万兵马攻打一个边境小国的匪夷所思行径和寂璟敖的出生时间,这一切无不是在告诉他们,寂璟敖,是真正的苍狼族后裔——那个骁勇善战,无往不利的神秘狼族。 当年的苏直作为老皇帝的心腹,定然参与了这件事,也定然是后悔了,所以在临死之前,留下这样一句话…… 可是,稽牙山神秘莫测,族人与世隔绝,老皇帝到底是怎么找到稽牙山所在的? 难道是通过苍狼村这一支出走的族人?可若是如此,苍狼村现在恐怕也早已不复存在才对。 施醉卿突然想到寂璟敖的生母——一个连名字都不详的美人。 会不会是老皇帝无意中捉到了这位苍狼族的女子,不仅让她为自己诞下了儿子,还从她的口中得知了稽牙山的具体所在,而老皇帝得逞后,便杀了他灭口? 施醉卿看向寂璟敖,他屈着腿靠在她的膝盖上,眸色依旧深深,施醉卿抚着他的眉,几乎已经明白了,老皇帝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儿子。 不管是寂璟敖的生母,还是寂璟敖,只怕都是老皇帝的工具——借助苍狼族善战的天性,为他攻伐天下,征战四海。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能为他夺下天下的工具。 所以他精心培养寂璟敖,却又怕寂璟敖难以掌控,所以用了血蔓蛇信来控制寂璟敖。 那么,当年的孤掌城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陆院判说,项夫人是将血蔓蛇信送给了项老城主的一位朋友,如今看来,那位朋友是老皇帝无疑,可孤掌城和大夏国向来少有交集,也没听过老皇帝和孤掌城有什么交情,还有项钰的母亲,为何突然暴毙?孤掌城引以为傲的圣剑断天为何被长埋地下? 孤掌城的一切谜团,似乎都与寂璟敖的身世息息相关,看来,项钰暗中查探他父母之死,倒是与她有了共同的目标,下一次,说不定倒真能成为相互合作的……朋友。 !! 489.第489章 “寂璟敖,穆晋玄曾与我说,他父亲生前曾无意间听到老皇帝说过一句话,也就是在屠了稽牙山之后,老皇帝说他得到了稀世珍宝,能让大夏国阔疆万里,千秋万世,穆晋玄为了这个所谓的稀世珍宝,对苏直行刑逼供却什么都没撬出来,如今依我看来,老皇帝这口中的稀世珍宝,定是你无疑。” 寂璟敖善战,能为大夏国打下疆土万里,而老皇帝野心雄厚,又自以为只要有了这万里疆土,大夏国便能千秋万世。 如此看来,在老皇帝眼中,寂璟敖,的确是一个稀世珍宝。 寂璟敖抱着施醉卿的腰,掌心覆盖着施醉卿的掌心,捏着她纤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灵狼曾带来话,稽牙山苍狼族虽毁,但苍狼族的战神已经诞生,总有一日,他会代替被灭的苍狼族卷土重来,骁战九州,报灭门之仇,重复苍狼族不败的神话,方才苍狼村的族人见到我时……” “以为你就是那个救世主?” 寂璟敖点了点头,施醉卿低低一笑,“寂璟敖,你就是苍狼族的后裔,而且就是族长口中的战神,是苍狼族的救世主,可老皇帝是你亲爹吧,这报仇的意思,是要你杀了你亲爹吗?” 寂璟敖可是很逗比的跑去跟老皇帝滴血验亲了,现在老皇帝不管是不是他生父,但在名义上,他到底还是大夏国的五皇子,这弑父之时,虽然寂璟敖是做的出来,可依现在他们的形势来看,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妙…… “老皇帝能灭了苍狼族,也是本事。”,寂璟敖突然说了一句,施醉卿赞同地点点头,这千年来,旁人连稽牙山的门都没摸到过,老皇帝却能一举率兵灭了人家全族,这的确算是本事。 只是…… “可我看,老皇帝这本事,只怕也不怎么见得光。”,不然,灭了苍狼族如此重大的壮举,他怎么不敢昭告天下,而如此偷偷摸摸的? 寂璟敖微微撑起了身子,“这些日后事,日后再想也不迟,我现在,就想……” 施醉卿脸色嗖的一下冷了,“你想什么?” “想……”,寂璟敖暧昧地在她的胸口上拱,施醉卿一脚去踹他,反而被男人的大掌捉住脚,成了双腿大开躺在床上、一副任人享用的姿势,施醉卿蹬着腿,“寂璟敖,你真是够了,节制两个字怎么写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想弄死我啊?” 寂璟敖表情顿时有些无辜,拿着施醉卿的鞋,“穿鞋跟节制有什么关系?” 施醉卿脸唰的一红,寂璟敖反而戏谑地道:“知道没喂饱你,不过,现在你身子还得将养着,再饿也不能胡来……” 施醉卿脸色发黑,咬牙切齿地道:“那还真是感谢王爷你如此体恤咱家了……” 寂璟敖在她脚趾上亲了一口,“应当的……” 蹬鼻子上脸,施醉卿阴森森地盯着寂璟敖。 寂璟敖将鞋子给她穿上后,将她扯上了后背,“我们该走了。” 施醉卿嗯了一声。 两人离开苍狼村时,苍狼村全体出来迎送,情绪低沉,对寂璟敖的离开,似乎是极为不舍,施醉卿在寂璟敖的耳边道:“寂璟敖,我瞅见了那几个小姑娘都在盯着你瞧,定是看上你了……” 寂璟敖听着施醉卿酸溜溜的语气,心中笑了一声,又吐了几句狼叫,苍狼村的人锲而不舍地送了老远,**声此起彼伏,跟十五月圆之夜似得。 寂璟敖背着施醉卿走,走出老远,还能看见他们在小桥上行注目礼。 “其实,这儿挺好的……”,施醉卿轻轻的嘀咕了一句,但她知道,她和寂璟敖,都不适合这里。 他们的存在,只会为这片世外桃源带来杀戮而已。 顺着那小溪直往上走,到了那小溪出水的源头,施醉卿突然对寂璟敖道:“寂璟敖,你放我下来。” 施醉卿站在水面上,掌心翻滚着内息之气,突从那源头的深处撷取出一捧水来,她舌尖尝了尝那水,道:“果然是如此。” 寂璟敖不解地看着她,施醉卿缓缓道:“苍狼村的人落户到此处,却丧失了语言能力,并非是什么天降惩罚,而是因为他们经常饮用的水中,含了一种重金属……” 日积月累,人自然就哑了,再加上遗传因素,全村的人便都成了哑巴。 “我们走吧。”,寂璟敖轻轻道。 他对苍狼族,似乎有一份难以言说的情感,稽牙山被屠,世间上唯有苍狼村残存着苍狼族的后裔,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虽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但这里少了战火的侵袭,他们过的安居乐业,若是告诉了他们这水源的蹊跷之处,反而对他们是一种害处。 须知,祸从口出。 两人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炊烟,头也不回地离开。 …… 古月,天牢。 昏暗的烛光在潮湿晦涩的天牢里跳跃着,那烛光上扑腾着的飞蛾前赴后继,永远不知疲倦和死亡,为了那一豆光亮而耗尽生命。 两个狱卒坐在桌旁,边喝酒边唠些嘴碎子,那牢房里一直蹲在角落的人似又被老鼠吓着了,惊惶地跳了一下,随后便又缩成了一团。 “这小子也不知是哪方人物,进了这牢里,不上刑不脱皮,还跟祖宗似得让咱们哥两儿伺候着。”,稍胖一点的狱卒碎了一口,愤愤不满。 这小子进来都三天了,又是请御医又是补药清粥的伺候着,分明是阶下囚,是比他们这些狱卒更能享受。 那廋一点的狱卒道:“现在咱们古月,管事儿的是张丞相,既然张丞相下了吩咐,咱们只能照吩咐办事,不然这脑袋,也离搬家不远了。” “说的倒是……来,喝喝……” “丞相来了。”,有狱卒进来禀报,两人忙起身去相迎。 “张丞相,属下们都按照丞相的吩咐照顾这位公子,他的伤已经好了。”,两人谄媚地恭迎。 张坚嗯了一声,“你们都下去,本相要亲自审问他。” “是是是……”,牢房里的狱卒全部退下,张坚打开了锁链,走了进去,“季疏觅。” 觅儿蜷缩成一团,不闻不问。 !! 490.第490章 束缚 张坚笑道:“你从进来就不吃不喝的,是一心求死了?那想必,那位子染公子如何了,你也是不在乎的。” 要不是强灌着他将那些补药喝下去,只怕眼前这人,早就撑不到至今了。 觅儿听到子染,倏然抬起头,一双冷厉而慑人的目光盯着张坚,“你把他怎么了?” “本相可没那本事动得了他。”,张坚负手,居高临下看着觅儿,“他已经被陛下绑了三天,与你一样,不吃不喝,只怕也快撑不住了。” 觅儿身子动了动,似受惊的兔子,张坚蹲下身,看着觅儿,“我让人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不是养好了你,再让你去死的,季疏觅,你难道不想救子染吗?” 觅儿冷笑一声,就是眼前这人,一直尾随着他们,等储慎安和冷飞流都走了,才暗中下手,先擒住了他,逼子染就范,这人就不是好人,他难道还相信他能有什么好心? “别这么看着我,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感激我。”,张坚的脸庞在光线晦暗的牢房里看起来冷毅而柔和,觅儿盯着他,恍惚的以为,就是子染站在自己身前。 可子染,没有张坚这么盛气凌人的算计。 他从来都只算计别人,却从未算计过他季疏觅。 觅儿扯了扯嘴角,嗤笑不已,“感激你?感激你将我困在这牢房里?” 张坚不置可否,“季疏觅,你要知道,要不是我出手及时将你带了回来,你迟早会死在那些江湖人的手里,要不是我在陛下面前周旋,你早已被下令处死,这么算起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你不该感激我?” “谁稀罕你的假好心。”,觅儿冷冷看着他,“你救我,不过是因为我对你有用,你还舍不得让我死而已。” 张坚缓缓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我救你,不是因为你对我有用,而是因为……”,张坚突然顿了顿,语气低沉而深幽,“看到了你的今天,我仿佛了看到我的明日……” 觅儿目光陡然犀利地看着张坚,半晌一笑,“原来你也是……” 他早该想到,张坚能知晓他拥有一双鬼眼,便是那人告知他的,而张坚敢给燕归谷修书揭穿这一切,也是那人授意的。 那人是存了心想除去他。 只是张坚比他更理智,他想的更长远,他深知,连一向最受重用的季疏觅都成了那人的废棋,被逼到了如此境地,那么,如果有一天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人又会如此对他? 他很清楚,自己满腹才华,智谋远略丝毫不输人,若不能为那人所用,那人也不会留着他成为别人的智囊,他也需要为自己重新谋划一条出路,不能如觅儿这般,自个将自个困死了。 “你走吧。”,张坚突然道。 觅儿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张坚能这么干脆的放过他。 张坚道:“现在天下要杀你的人大有在人,反正你都是要死的,我又何必亲自下手杀了你,惹上施醉卿这条毒蛇。” 觅儿轻笑一声,知道张坚用意险恶,不安好心,但他无路可选,“子染在哪里?” “明光殿。”,张坚说完,又暧昧地补了一句:“帝王榻上。” 他冷冷地看了张坚一眼,快步离开了大牢。 …… 明光殿,子染四肢被缚,呈大字型躺在龙床上,他微闭着眼,一听到殿内响起了脚步声,双眼立刻的警觉地睁开。 东方胤坐在床头,眸光温柔而危险地看着子染,“朕听说,你方才又不肯吃饭?” 子染冷冷的眸子盯着别处,看也未看东方胤,东方胤目光朝殿中一扫,殿中的几个宫女太监全部匍匐在地砖上,东方胤漫不经心地道:“全拖出去,削成人彘,丢到了恭房里。”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东方胤看向子染,子染不为所动,连神色也没变一下。 当初那个在古月皇宫里,会因为贴身宫女被罚而下跪求东方胤的东方染,早已不复存在,他现在,是子染——见惯了杀戮的子染。 殿内安安静静的,安静得似有一场风暴在倾巢涌动,东方胤命人再上了膳,亲自接过喂子染,“七弟,三哥喂你,你也如此不给面子?” 子染抿着唇,东方胤捏着他的下巴,将饭菜从子染的嘴里强塞了进去,“吃。” 这样的强迫手段不止没能起到作用,反而让子染被呛住,东方胤脸色布满阴霾,“七弟,你信不信,朕现在就下令,将牢里的那小子千刀万剐了。” 子染泛着嗜血杀意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东方胤,“你敢。” “三哥脾气不好,你若不听话,三哥只好找旁人发泄了。”,东方胤笑,那阴柔的嗓音配上他娇柔捏造的动作,让子染看得浑身发毛。 “东方胤,你在他身上划一刀,我便在自己身上划两刀,他活我便活,他死我便死,你能防得住我一时,你防不住我一世。” 东方胤冷笑,“朕得不到东西,那朕便毁了,大不了挣个鱼死网破。” 东方胤的偏执和恶毒,子染是早有体会,也怕真的逼急了东方胤,他会拿觅儿开刀。。 “我吃。” “这才是朕的好七弟。”,东方胤再去喂子染,子染别开了脸,东方胤阴鸷的眸子盯了子染许久,子染才终于不情不愿的张了嘴。 他讨厌男人的碰触,上次东方胤以觅儿要挟喂他的时候,他说换个女人,东方胤当时没说什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但事后,立刻便将那宫女大卸八块。 子染不在乎杀人,但这种没有必要的杀戮,他不想沾染。 吃完了,东方胤命人收拾了碗筷,却不打算走,手指在子染身上游走着,眸子炙热而热切。 这是东方胤每天都会做的事,子染被他摸得鸡皮疙瘩落了遍地,却没说什么,比起被摸一下,他更怕东方胤跟他动真格的。 “三哥,让我见他一面。”,看东方胤此刻心情好,子染低声下气地说了一句,东方胤眯着眸子,“不行,你若见了他,难保不会勾起旧情。” !! 491.第491章 子染拳头紧了一下,东方胤拉开了他的衣裳,“七弟,你便乖乖的呆在三哥的身边,你想要什么,三哥都必定给你找来……除了见那小子……” 子染冷笑,“在你的身边,成为你的禁脔?” “怎么会,你是三哥最喜爱的七弟,三哥怎么会让你成为卑贱的禁脔,三哥要让你古月的皇后,母仪天下……” “疯子。”,子染嗤之以鼻,东方胤道:“你要不想做皇后,那便做皇帝,三哥将这帝王之位让给你,只好你永远不离开三哥,三哥什么都给你……” 东方胤的疯狂,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能做出弑父夺位、能做出奸~污亲姐兄嫂的事来,也能对他这个亲弟弟下手。 “既然三哥你如此宠爱七弟,那你绑着七弟做什么?”,子染抬了抬被忽在床头的双手,讽刺地笑了一声。 东方胤试图去亲吻子染的唇,几次都被子染躲开,勉强吻了上去,子染也是不肯配合。 “你现在不肯听三哥的话,三哥也是没办法,要是放开你,你让三哥去哪儿找人?” 子染内力被张坚封住,想逃也是莫可奈何,更别说去救觅儿,唯有让东方胤先放开他,趁他松懈之时挟持了他带着觅儿远走高飞。 “你看,你躲了三哥这么多年,可让三哥好找啊……”,东方胤揉着子染的胸膛,“难怪当日朕派到大夏国打听消息的人不见了踪影,原来是东厂处置了,七弟,你果然是找了个好靠山啊……” 子染忍受着东方胤的骚扰,每日和觅儿朝夕相处,他是时时刻刻恨不得压了他,可若是被别的男人碰一下,他浑身都不舒坦,那种感觉,就像是掉到了粪坑里…… “不过如今你又回到朕身边了,朕这次,绝不会再让你逃掉……”,东方胤的动作越发的放肆,“七弟,笑一个给朕看看,朕多年没见你笑了……” 他还记得,当初在冷宫深处第一次瞧见这个小皇弟的时候,他那无邪的笑容和脆生生的一声七哥,让他沉沦了一辈子…… 可如今,他最可爱的七弟,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真诚的叫他一声三哥,却跟一个不干不净的妖人你侬我侬,让他怎么甘心? 除了他东方胤,没有人配得到东方染。 子染不肯笑,东方胤便觉得他的笑容越发的稀罕,想着法的想让他笑,“七弟,你给三哥笑一笑,三哥告诉你一个古月皇室的秘密……只有古月帝王才能知道的皇室秘密……” 他见子染依旧不为所动,抛出了一个诱饵,“七弟,你听过海瀛珠吗?” “海瀛珠?”,子染眸光闪过异色,东方胤见勾起他的兴趣,低低在他耳边道:“海瀛珠,就是古月皇室能长存六百年的秘密。” “海瀛珠在古月?”,子染佯装不解,半晌轻笑了一声,“海瀛珠要真在古月,古月还能如此太平?” 挣着来抢这上古神器的人,只怕都能撼动古月的半壁江山了,当然,那是在海瀛珠真正现身的时候,现在天下人并不知道海瀛珠的真正下落,只是有传闻猜测,古月的现在的国土,属于当年四大帝国中的一部分,海瀛珠应当遗落在此地。 但古月这么大,到处是海,怎么去找?所以旁人,也就当这是个无稽之谈而已,谁能料到,那颗珠子,真的在古月。 “七弟,既然是皇室的秘密,这天下人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不,除了朕,除了死去的历代古月先皇,谁都不会知道……只要海瀛珠在古月一天,我古月便能千秋万世不亡……” 子染轻笑起来,“海瀛珠就是古月皇室的秘密?东方胤,你真可笑,竟然把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当成是秘密。” “没错,海瀛珠在古月,的确算不上什么秘密,可即便如此,却没人能从古月找到海瀛珠的真正所在,即便找到了,也绝不可能取走海瀛珠。” “为什么?”,子染下意识地问道。 东方胤神秘一笑,手指微微翘着,在子染的唇上点了一下,“七弟,三哥知道你想找到海瀛珠,想从三哥这里套话,你若将三哥服侍舒坦了,三哥便什么都告诉你……” 子染捏了捏拳头,东方胤点到即止,反而将他的心勾得痒痒的,他迫切的想要得到海瀛珠,迫切的希望能让觅儿变成正常人…… “你都被施醉卿阉了还能对我怎样?”,子染轻撇着嘴角嘲讽,“怎么,想用你对付那些娈童的手段来对付我?” “七弟,三哥最疼爱你了,怎么会那样对你……”,他脱光了子染,自己也是衣衫半解,慢慢的匍匐在子染的身体上,魅惑地笑着,“三哥如今对你做不了什么,可七弟,你不想对三哥做点什么么?” 子染瞪大眼,看着娇滴滴的古月皇帝,一股恶心冒上来,“你、你……” 东方胤风情万种地扭着身体,企图撩起子染的情~欲,子染却只有恶寒,“你疯了,放开我——” 他当初年纪小,生的眉清目秀,极为可人,被东方胤看中,不顾兄弟情义险些将他拖上了床,后来被古月先皇撞破,为了压住这个丑闻,古月先皇不得已,只好依了子染,将自己最喜爱的儿子送去大夏国做人质。 如此,子染才逃过一劫。 这三日,东方胤也没对他做一些暧昧的举动,但因子染一直不肯配合才作罢,他今日抛出海瀛珠,子染想要得到海瀛珠,除了屈从,别无他法。 他咬着牙,忍受着那种恶心的感觉。 东方胤吻不到子染的唇,便在他的胸膛上吻着,子染全身都冒鸡皮疙瘩,一想起身上这人还是自己亲哥哥,就更加的恶寒。 “东方胤,你住手——”,子染疯狂地挣扎,摇动着腰,觅儿要知道他跟东方胤那啥啥了,只怕更加不会再理睬他了。 东方胤翘着兰花指摸着子染的腰,“这腰韧性真好,七弟,你果然是皇兄的心头肉,将皇兄迷得团团转,不能自拔……” 他的手掌往下、往下、不断往下…… 子染瞪大眼,冷汗涔涔。 !! 492.第492章 洗洗更健康 “唔。”,东方胤身子突然一僵,随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子染的身上。 子染心有余悸地抬起眼,看见冷冷站在床头盯着他的觅儿,顿时,神色又是吃惊又是尴尬,复杂的很,“觅儿……” 觅儿将东方胤扯了下来扔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割了缚住子染的绳索,子染一把将他拥入怀里,“你没事,太好了……” “我有事没事跟你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你在这帝王榻上,睡得不是挺香~艳的……”,觅儿冷冷的讥讽。 子染听出他话里的冷意,微微笑了笑,“生气了?” 觅儿拐开子染他,起身在东方胤****的胸膛上身上踹了两脚,接着又一脚踹到了东方胤的下身,“我阉了你……” 他的脚踩在东方胤的胯~下,突然顿住,脚尖在那里磨蹭了几下,猛然将眸子瞪大,满是不可置信,“太监……?” 觅儿好奇,伸手去脱东方胤的裤子,子染穿上衣裳,瞥见他的动作,忙上前捉住了他的手腕,“他早被督主阉了。” “活该。”,觅儿啐了一口,却还不解气,“我杀了他——” “不行。”,子染阻止,“不能杀他。” “怎么,你不舍得了?”,觅儿冷冷的睇着子染。 子染眸光深沉,想到东方胤所说的皇室秘密,道:“他留着还有用,要杀他,日后也不迟。” “我们先走吧。”,他拉过了觅儿,绕到了冷宫深处,从宫廷的偏角飞身离开。 “子染,我们去哪里?” “去棺材铺。” 棺材铺一如既往的阴森诡谲,尤其到了晚上,凄厉的鬼叫声此起彼伏,乌鸦盘桓在枝头,跟乱葬岗一般森森恐怖。 此时的棺材铺,烛光已渐熄,子染敲了门,来开门的,是冷飞流。 “督主呢?”,子染问道,冷飞流道:“落崖了。” 子染一惊,可看冷飞流那神色,施醉卿和寂璟敖,也应当没事才对,以那二人的本事,万丈悬崖又算的了什么? 子染并未再多问,与觅儿一同进了屋里。 觅儿蹙着眉头在身上挠来挠去,“我要洗澡。” 在牢房里三天,浑身都臭死了。 “你身上还有伤,不能捧水,擦擦就好了。” 觅儿固执道:“都是些小伤口……我就要洗。” 子染检查了一遍,觅儿身上的确是没什么大伤,“好好,你等着,我去烧水。” 子染弄妥了一切,觅儿泡进热水里,浑身舒畅。 “咯吱。”,子染再次推门进来,觅儿冷着脸看他,“你又进来做什么?” 子染眯着眼看氤氲蒸汽中那具若隐若现的身体,理直气壮道:“给你加热水。” 他添了热水,不走,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你要干什么?”,觅儿警备地盯着子染的一举一动,子染看起来虽文文弱弱的,但身材却是极为匀称,不似觅儿那白白嫩嫩、一掐就能红一大圈的细皮,觅儿看的脸红,声音越来越低,“你出去……” “我被绑了这么多天,也该洗洗了……”,子染才不管觅儿答不答应,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跳进水里。 觅儿一直拿脚踢子染,子染就跟被挠痒痒似得,眯着眼笑,还发出暧~昧的喘气声,将觅儿弄得浑身不自在,呐呐的想收回自己的脚。 子染却轻轻捉住他的脚,靠到了觅儿身前,“我记得,那****勾~引我来着……” “我才没有……”,觅儿矢口否认,怎么推,也推不开这压迫着他呼吸的胸膛。 “真的没有?”,子染逗弄着他,“那****看见的,难道是个妖精不成?” 觅儿被他逼得无路可退,脸蛋儿红红的,极为诱人,子染禁不住心猿意马,低低在觅儿耳边道:“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我会轻点的……” 他突然将觅儿从水中拦腰抱起,轻轻的放入床榻里,心里抓着被褥,心里紧张得不行。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子染疼他爱他,他却什么都没办法给他,能拿出手的,就只有这具身体。 他不是用自己的身体来作为对子染的报答,只是,子染吸引着他,让他无法拒绝,他也想在死前,能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 “你把灯灭了……”,觅儿颤抖地说道。 子染那双热烈的眸子,像要把他烧了,他不敢直视。 “不要。”,子染拒绝,“我要看着你,看着你成为我人,看着你被我……”,他靠近他的耳边,“……被我侵犯的模样,一定很销~魂……” “不要说了……”,觅儿羞耻地咬着唇。 子染低低一笑,起身去关了窗户,再回过头,觅儿真歪着头,双臂撑在身后,屈着腿,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子染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床边,觅儿突然伸直了腿,圈住他的腰,将他拉了下去。 子染气息一沉,跟被够了魂魄似得,觅儿这妖孽的模样,勾得他有一种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昏君感觉。 子染忍不住,掐着觅儿的身体,狠狠的吻了上去,觅儿却别开了脸,子染扑空,再去时,觅儿推着他的肩膀,目光定定锁着他,“告诉我,你是谁。” 子染身体微微一顿,“我是子染。” 觅儿嗤笑,放下了自己的腿,吊在床沿上,“不说算了,我要睡觉,你起开。” 就知道这小王八蛋故意整他,不过这次,子染可不打算放过他了,他擒住了觅儿的双手,压住了他的双脚,邪恶地笑,“你今天愿意也得伺候爷,不愿意也得伺候,没选择。” 他现在经历了这些事,更加觉得夜长梦多,不先吃了他,让他成为自己的人,总觉得会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乖,叫情哥哥……” “你给我起开——”,觅儿跟被雷劈的猫儿,可他再狂躁,最终还是挡不住子染侵略的步伐…… …… 事后,觅儿依偎在子染的胸膛上,子染轻抚着他的后背,“觅儿,我还有一个名字,叫东方染。” 觅儿身子动了动。 东方,东方。 古月皇室的姓。 东方染,古月七皇子,原来没有死。 他隐姓埋名,成了施醉卿身边的头号男宠,在最危险的地方,安全的活着。 !! 493.第493章 不是要杀你 “我母亲是当年海上霸王胡刀的女儿,胡伶,我父皇许她一世恩爱,母仪天下,最后却为了皇权背叛她,害死她的生父,她便不愿再做皇后,更不愿再留在宫里,父皇却不肯放了她,于是他们在宫里,相杀相爱一辈子,直到我十岁的时候,我母亲因病离世,父皇因为对母亲的愧疚,愈发的宠爱我,他说他没有遵守当初的诺言给我母亲皇后之位,便定要我成为古月的储君,将来君临天下……” 子染幽幽的说着,觅儿静静的听着,他老说子染是癞蛤蟆,可人家却偏偏是天之骄子,反而他这根破草,才分明是癞蛤蟆才对。 “东方胤是我三哥,一直对我非分之想,却顾忌着父皇不敢对我下手,可有一天,东方胤喝醉了,摸到了我的寝殿,这一幕被父皇撞见,父皇龙颜大怒,却碍于东方胤的母族势力,不能废掉东方胤,更不想将这皇室丑闻张扬,所以隐而不发,但我知道,父皇不可能保得了我一辈子,东方胤总有做皇帝的一天,到时我仰他鼻息,他便更加的肆无忌惮,后来大夏和古月两国息兵,提出交换质子,我自愿前往……” “身为质子,本就是一颗棋子,一旦两国开展,质子的处境更加危险,大夏国的世家子弟羞辱于我,连宫中的宫女太监,都不曾将我放在眼里,可这一切,都比不上远离东方胤重要,也就是在大夏国,我学会了这一身杀人的武艺,教我武功的那人,虽不知是安了什么心,但我依然感激他……”,子染低低一笑,看着觅儿,“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觅儿摇头。 “苏直。”,子染道“施醉卿的义父。” 觅儿讶然,如此算来,子染和施醉卿还是同门,难怪他看子染的武功路数阴毒之处与施醉卿同出一辙。 “后来两国关系缓和,要求换回人质,东方胤因企图轻薄施醉卿,被施醉卿弄成了阉人,所以对施醉卿怀恨在心,处处阻扰施醉卿回国,但他却暗中派人到大夏国,想将我带回去,屡次失败之后,他只好答应让两国质子回国,那时父皇已是缠绵病榻,大权基本已在东方胤的手中,我若是回国,只能沦为东方胤的禁脔,所以在回国途中,我自导自演了一个袭杀,让天下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可东方胤即便见到了我我的尸骨,还是不相信我已死,派人到大夏国四处打探,我没有办法,只好躲入了风月场所,他们一定不敢相信,古月的七皇子,竟然会藏身在这样污秽的地方,后来我还是无意中被东方胤的人找到,我杀了那些人,重伤昏迷后,被施醉卿带了回去,她让我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刀,为她杀手,而我同时,也有了一个栖息的地方,有了一张新的脸,一个崭新的身份——子染……” 觅儿轻撇着嘴角,“你好歹是古月的皇子,就这么给一个阉人做走狗,古月皇室的气节,还真是够高贵的。” 子染听出觅儿话里的嘲讽,叹了一口气,“觅儿,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依旧会如此……若非这般,我怎能遇到你……” 觅儿心里一颤,子染低低的叹息静静幽幽的,“皇室,永远是最肮脏的……” 他父皇能为了皇权,背弃当初恩爱的诺言,和他母亲反目为仇。 他的亲哥哥,为为了一己之欲,罔顾至亲血缘,连自己的兄妹都染指。 这样的一个肮脏龌龊的地方,每个人都藏着一颗算计的心,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般,选择拿起了刀,光明正大的杀人放火。 两个人静静的靠着,觅儿轻抓了抓子染的肩膀,“子染,我要是死了……” “你不会死。”,子染一口打断他,“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 觅儿轻轻闭着眼,“我也不甘心就这个死了,我还没有见到我想见的人,这世上有许多地方,我还没有去过,我不想死……” 子染轻轻抬起他的脸,“你想见的人?谁?男人女人?” 觅儿歪着头,“女的。” 子染脸色难看,“你连女人都给我勾。” 觅儿瞪了他一眼,“她是我……” “哐当——”,那扇被关得死死得窗户,突然被大力甩开,似被风刮开的,但子染清楚,那院中的风,远没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且这窜进屋里的阴气,远远胜过了这棺材铺…… 他起身披了衣裳,“在屋里呆着,我去看看,恐怕是有人找到这里……” “子染……”,觅儿突然感觉到了恐惧,起身去追子染,却被那一步一步走进来的黑衣人逼得后退,直到跌坐在穿上…… “觅儿,你真是好样的,竟敢背叛我。” 觅儿摇着头,“我没有……”,他十指因为恐惧而扯紧了被褥,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爱这个男人,也怕这个男人,他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 “你真的没有背叛我?”,男人掐着他的下巴,笼罩在斗篷之下的脸庞似一团模模糊糊的鬼气,那声音雌雄莫辩,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笑声,让人心里提的紧紧的。 “我没有将你的身份告诉任何人,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的,我没有背叛你……”,觅儿颤抖的抓着他的袖子,“我知道你想让我死了,能不能不要现在,让我报仇,灭了公孙家,让我见她一次,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我求你……” 男人看着觅儿哀求的神色,掌心冰冷地爬上他的脸庞,他突然用力的将觅儿拉进自己的怀里。 觅儿身体一僵,这个男人,从未如此用力的拥抱过他,。他曾经渴望,总想着这个怀抱,能够温暖他漂泊的灵魂,可真正到了这一天,他只体会到了刻骨的冷意…… 可他不敢挣扎。 “我怎么会想要杀了你……”,男人抚着他的发,“觅儿,我说过,你是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我不会杀了你的,燕归谷之事,我只是想吓吓你,那些乌合之众,怎么有资格杀你……” 他终于放开觅儿,语气那么温柔,但却无法安抚觅儿心里的恐惧,“觅儿,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他了?” !! 494.第494章 觅儿被他斗篷之下深不见底的目光看得无所遁形,视线慌乱的颤抖着,“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觅儿,你撒谎,你不爱他,就不会将自己交给他。”,男人温和的气息下有些暴虐,“你记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你要做我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让别人脏了你,可你现在,将自己交给了东方染,你还敢说你不爱他?” 他一掌将觅儿推倒在床上,气息阴鸷,隐藏在斗篷之下的身体有着不稳定的杀气。 觅儿看着他的背影,听到男人说:“明日传信给公孙太后,寂璟敖和施醉卿已死。” 觅儿茫然地抬起眼,神色复杂,“他们……真的死了?” 男人似乎笑了,高深莫测,觅儿小心翼翼道:“他们若是没有死,即便将消息传回去,只要施醉卿和寂璟敖出现,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他们不会出现。”,男人回身,目光盯着他,直指人心,“照我的话去做。” “是。”,觅儿垂着头。 男人靠近,觅儿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男人的戾气似乎更重了,他冷冷道:“以后不要再忤逆我……下一次,我带她来见你。” 觅儿倏然抬起脸,跪在床上,。抓住男人的袖子,“你真的知道她在哪里?” 男人笑了笑,并未说话,过了半晌,他道:“我会借施醉卿的手,为你除去公孙家。” 男人说完,转瞬便化作一团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子染,也在这时推门进来。 他一进到屋内,神色便有些不对,“谁来过?” 觅儿的神情还来不及收回,就那般撞入了子染的视线里,他看见了觅儿的恐惧和慌乱,上前抱住了觅儿,语气放柔,“他来找你?” 觅儿点了点头,子染的脸上布满了阴霾,却什么都没问,只是轻声哄着觅儿,“不怕,我在这里。” …… 无往不利的大夏国苍秦王和九千岁丧生古月的消息在四海神州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欢喜有人愁,然而这个消息,在大都城中却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连东厂都毫无动静。 施醉卿的死在大都城已不是什么大新闻,这样的事,每隔个把月就会传一次,可每次都在众人以为她死绝的时候,再次冒出来给众人狠狠的一击,大都城的官员们,早已不信这种传闻了。 直到常山王府公孙家开始大张旗鼓的在朝中换血,先是以小皇帝不懂朝政为由,公孙太后垂帘听政,后公孙家的二十万兵马涌进皇城包围东厂,将东厂团团围困,而寂璟敖驻扎在城外的二十万人马,则被拦截在城外,连同十二府卫,被朝廷严密监视着。 东厂的反应出奇的淡定,既不向公孙家举白旗,也不为提为施醉卿报仇一事,一切都按部就班,照常进行。 朝中见公孙家行动,方才知,施醉卿和寂璟敖这一次,只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于是那些沉不住气的,已开始站队。 如今看来,公孙家似乎没打算换皇帝,毕竟比起成人,小孩子的确更容易操控,虽然公孙家内部有争议,认为小皇帝已被施醉卿养成了一只小野狼,若是让他长大成人,掌握了政权,定会狠狠的反扑公孙家,给公孙家致命的一击,但公孙太后坚持如此,她有自信,小皇帝就算是一只窝在施醉卿怀里叫嚣的小野狼,她也总能将他养成一只温顺的小兔子。 秦广王、方定侯府、杜家以及朝廷权贵,也在审时度势,朝中一时风起云涌,风声鹤唳,俨然将会有一场大换血的杀戮。 便在此时,听到大夏国第一战将已亡的消息,古月突然集结了七十万的兵马,陈兵江海之上,要与大夏国决一死战,若大夏国无人迎战,古月将扬兵而下,进攻大夏国。 寂璟敖已死,古月与大夏国一直是世仇,如今大夏国中,能堪当大任前去迎战古月,完胜归来的,没有一人。 如此局势之下,有人推承天府统领吴剑邱为此次迎战古月的元帅,因吴剑邱本身为将门之后,少年时随父出征,征战沙场,曾单独指挥多场战争,俱是以胜利完败敌人,虽后来卸下兵甲统领承天府,但在大都朝中,依旧声望不小。 而穆晋玄则为此次迎战古月的副指挥使,因永宁长公主在朝中周旋,朝中一半官员推崇穆晋玄,如此,穆晋玄在永宁长公主的帮助下进驻朝堂扎稳脚跟后,终于开始涉足兵权,展开他的宏图大业。 大都城,城郊。 荒野四里,全是一派生机昂扬的绿色,春风拂来,带起田野里的泥土和芬芳气息,沁人心脾。 穆晋玄负手而立,极目望去,充斥在视野里的,是那翠绿苍山浮林的巍峨。 温离颜站在他身后,微微颔首,“侯爷。” “本侯明日便要离开大都城,迎战古月,你在朝中,多加小心。” “离颜知道了。” 温离颜抬眼看着眼前男人气宇轩昂的背影,眸光深沉,真没想到,这大都城藏得最深的,竟然会是最不起眼的紫衣侯府。 “祭司府如何了?” “祭司府一切安好,全奈侯爷青睐,为离颜出此计策,让离颜有了自己的势力。” 穆晋玄笑了笑,在朝中混,没有自己掌控的势力,怎能混的长久? 而他为培养温离颜这颗关键性的棋子,可谓是下了大工夫,如今的祭司府已是朝中的一个单独机构,温离颜为祭司之首,其下有神喻、殡葬、接引、品尝、观星等分部机构,每个分部由一名中级女祭司引领,可以说,如今的大夏国祭司一职,充斥着大夏国的方方面面,深入到了大夏国的各个角落。 而温离颜在朝中虽然无法达到施醉卿那样的权势,但在民间和朝堂的话语权,举足轻重,早已是今非昔比。 温离颜心中自是清楚,不管是公孙家还是紫衣侯府,都不过把她当成一颗与施醉卿相抗衡的棋子而已,可凭她现在的势力,根本无法摆脱棋子的身份,唯有与虎谋皮,寻找合适的良机让祭司府从朝中脱颖而出,到时,这些曾经将她当做棋子的人,都将成为她手中的一颗棋。 这么多年,温离颜早已明白隐忍不发的道理,只有忍,才能成为人上人。 !! 495.第495章 忤逆 “侯爷,施醉卿与苍秦王,当真……”,温离颜沉默了许久,终于将这个问题问出。 穆晋玄勾唇一笑,俊美无铸的容颜在那一片绿色的映衬下,恍若天颜,“当然不会,她怎么可能会死……” “可这个消息,是太后身边的人传回来。”,如果没有确认,公孙家怎敢如此大张旗鼓。 穆晋玄转身,“施醉卿若想让世上人都以为她死了,这世上便不会有人怀疑。” 温离颜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施醉卿没死,那人,也定不可能死。 “那侯爷,下一步打算如何走?”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有人想利用施醉卿一死来搅乱大夏国局势,趁机削弱大夏国局势,以此达到和其他六国均衡的目的,如今连我紫衣侯府也算计进去了,本侯若是不按着他的路走,岂非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自施醉卿在他面前提过那神秘人之后,他便一直都暗中查探,虽没查出什么,但从朝中局势的走向看来,那人的目标此刻定是指向了日益强大的大夏国。 “侯爷的意思是……?” “后日公孙家不是在校场举行誓师大会,讨伐东厂谋逆吗?既然他们让你宣读檄文,你便好好的读给他们听听。”,穆晋玄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温祭司,与虎谋皮,公孙家,是该倒了。” 公孙家,原本早就该倒了,但大夏国朝中门阀权贵垄断朝政,若公孙家一倒,势必又有另一权贵成为另一个公孙家,所以不如放任公孙家在朝堂之上和其他权贵相互打压,维持朝堂的均衡,也算是施醉卿的策谋——不治而治,无为而治。 但现在,祭司府新势力崛起,紫衣侯府也有大展拳脚之势,公孙家的作用已被弱化,施醉卿是该着手清理公孙家了。 公孙家之后,只怕杜家,也快了。 “侯爷说得对,与虎谋皮,祭司府如今与侯爷,不也是这样吗?”,温离颜一笑,笑容清冷,那袭曳地的宽袍让她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穆晋玄看着她,“你的确比别的女人多了几分聪明,难怪施醉卿不曾小瞧你,可是……”,穆晋玄微微走近了半步,眸光中几分不屑,“你与她,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温离颜脸色微微一沉,穆晋玄一笑,“人贵在自知,施醉卿的男人,便是她不要了,只怕也轮不到你,你若要想荣华富贵,对寂璟敖那份心思,便最好收起来,否则,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没人替你收尸。” 温离颜暗暗咬牙,拳头也微微紧了紧。 凭什么他们都认为,寂璟敖就是属于施醉卿的? 她仰着脸,笑着看穆晋玄,“听侯爷的话,对施醉卿的了解倒是不浅,怎么,难不成侯爷也是难过美人关,看上这阉人了?” 穆晋玄目光深沉,“她一直,就是本侯的。” 穆晋玄沉沉的语气让温离颜愣了愣,“想不到红颜祸水,也适合用在一个阉人身上。” 穆晋玄目光越发的深沉,他看了温离颜,转身离去。 温离颜盯着他的背影,倒是真没想到,穆晋玄对施醉卿,也有这样的心思。 一个阉人,能让这么多的男人为她倾心,她到底凭什么? 第二日,大夏国同以七十万的兵马迎战古月,大军浩浩荡荡的行出大都城,平静了不过八年的两国,再次拉开了战幕。 第三日,公孙家以皇帝的名义在祭天坛举行誓师大会,讨伐东厂的谋逆,此次参与的,不止有朝堂后宫和祭司府,还有来自民间的绅士名流、豪门大族、以及有德高望重的贤士,场面相当的隆重,比起昨日几十万大军前的受命封衔毫不逊色,足可见为了剿灭东厂党羽,树立在朝中的威信,公孙家可谓是下了大血本。 所以,这一场誓师大会,决不能有如何的意外。 施醉卿好不容易就这么死了,大夏国大权空置,正是公孙家再次崛起之时,这个机会,他们怎可能放过?自然要抢在所有人前头,率先将东厂给处置了,接过大权。 常山王公孙正德和公孙太后俱是满面红光,但反观底下群臣的表情,则值得几分玩味。 他们的神色俱是有些忐忑,眸光在祭天坛四处瞄来瞄去,小心翼翼的模样,似随时提防着在他们得意忘形的时候,施醉卿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将他们打的措手不及。 这不怪他们疑神疑鬼,实在是施醉卿给他们的教训太深刻,让他们时时刻刻如同惊弓之鸟,提心吊胆,就怕走错了一步,粉身碎骨。 誓师大会的程序按部就班地进行,等到温离颜打开檄文时,公孙太后的喜色已是挡都挡不住,然后温离颜沉默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发声,让公孙太后警惕了起来,不悦地催促道:“温祭司,你还不快念。” 温离颜不为所动,直到底下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大了起来,公孙太后有些坐不住脚了,温离颜才倏然抬起头,目光坚定,直指公孙太后,“请太皇太后恕罪,本司无法遵照太后懿旨,主持今日的誓师大会。” 说完,她抛开了檄文走下祭天坛。 施醉卿是个得罪不起的,以她如今的实力,难以和她想抗衡,何必这时候去得罪她,而公孙家显然是快不行了,她也不怕这时候得罪公孙太后。 因为公孙太后,不会有机会找她算账了。 公孙太后脸色极其难看,怎么都没想到温离颜临到头来反悔,让誓师大会中断,让她公孙家有些下不了台——以如今大祭司的地位而言,若温离颜拒绝了宣读檄文,便表示她不赞同公孙家的行为,如此,那就代表她公孙家是倒行逆施,名不正言不顺。 “大祭司身为我大夏国的护国天师,难道也怕了阉党,推卸自己的责任不成?”,公孙太后尖锐的问道,提醒温离颜,“大祭司别忘了,养你的,是皇家,不是阉党。” !! 496.第496章 “非是本司推卸责任,实在是……”,温离颜叹了一口气,神色莫名,“先不说我大夏国丧失了苍秦王这一员猛将,就如今古月大军叫嚣,威逼我大夏国国境,外患如今严重,我大夏国怎还能自己制造内忧,让他国有机可乘,夺取我大夏国?” “老五离开一事,哀家也倍感痛心,他身为皇家子嗣,自当敛了他的衣冠,厚葬入皇陵。”,公孙太后大义凌然,表演手到擒来,“如今古月来犯我大夏国,正是我大夏国危难之际,就因为如此,这除掉阉党之祸才为当务之急,各位大人都知,阉党为祸我大夏国多年,是我大夏国所有人心中的一颗毒瘤,若阉党被连根拔起,此事传到边关,岂非振奋军心,让边关将士更加心无旁骛的应战,势不可挡,古月如何还敢再来犯?” “可阉党祸患深入朝堂,若要连根拔起绝非一朝一夕能臣,但古月大夏两国的战争却迫在眉睫,此时对付阉党,反而是让朝政动荡,乱了三军军心。”,温离颜道。 公孙太后没料到温离颜这只被她驯得服服帖帖的病猫竟真的敢忤逆她,一时面色有些阴狠起来,“温祭司,这是皇上的圣旨,你是要抗命成?” “这不是朕下的旨意——”,小皇帝怒气冲冲的看着公孙太后,公孙太后冷厉的眸子朝小皇帝睇了过去,小酌子忙胆战心惊地道:“皇上,你这是口渴了,奴才给您倒杯茶……” 施醉卿不再朝中,东厂又不会明目张胆的护着小皇帝,小皇帝虽不会有大的危险,但总不如施醉卿在时过的逍遥自在,尤其现在施醉卿还死了,小皇帝这要是得罪了公孙太后,不是以卵击石吶…… 小皇帝倔强的眸子愤怒地回视着公孙太后,一点不肯服输。 朝臣小声的议论,公孙太后笑了笑,“皇上年岁小,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有些语无伦次了。” 小酌子在小皇帝耳边小声道:“皇上,忍吶……” 小皇帝死死的咬着牙,倒是没再说话拆公孙太后的台了公孙太后警告地看着温离颜,“温祭司,开始吧。” 温离颜坚持道:“本司既说了不会主持,今日即便是背上抗命不尊的罪名,本司也绝不会做出这等伤我大夏国本之事,还请太皇太后三思慎重,以大夏国大局为重,召集官民上下,同仇敌忾,共思对敌之策,切勿反其道而行之,乱了民心。” 温离颜的话虽然让公孙家震怒,但却得到了朝臣的认可和个、好感。 既然施醉卿已经死了,这阉党群龙无首,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一点一点瓦解便成了,但公孙家非要冒进行事,若古月没有在此时趁势发动攻击,公孙家的行为倒没什么,但现在两国大战在即,若在国内再掀起什么风浪来,大夏国可真是岌岌可危。 而且那一百万的大漠将士,即便寂璟敖死了也只认寂璟敖一个主子,陈兵在大夏国内,不想办法收拢,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比这阉党之祸更加的危险才是。 此时群臣都还没意识到,温离颜已在不知不觉中,逐步深入了朝堂的政事中心,打破了大祭司职务的界线,向权力的高处靠拢。 “你放肆——”,公孙太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指温离颜,“你竟敢忤逆哀家,来人啊,给哀家押下去——” 温离颜不卑不亢,抬头挺胸,无畏地直视着公孙太后,“太皇太后,本司一番谆谆之言,还请太皇太后仔细思量思量,莫要拿大夏国来开玩笑。” 公孙太后更加的愤怒,温离颜句句深明大义,反而显得她只是个只知内宅夺权、没有远见的无知妇人,气得她脸色发青——温离颜这小贱人,竟敢给她下套子。 公孙太后努力的平复了怒气,笑了笑,心平气和,“温祭司今日既然身体不适,不宜宣读檄文,不如便由常山王代行。” 公孙太后一言落下,便立刻有人反驳,“常山王等祭司台,与礼不合,岂能行之……” “大人别忘了,大夏国没有大祭司之时,常山王也曾主持过祭天起誓等事宜,既然如今温祭司处处推糖,那便只好由常山王了。”,公孙太后冷冷哼了一声,“我看这大祭司,不要也罢。” 公孙太后微微垂头,掩下眸中的冷意,目光直直地看着公孙太后,“今日这檄文,谁也不能念。” “温祭司,你果真是目中无人,连哀家也不放在眼里了——”,公孙太后指着两禁卫军,“把她带下去——” “太后,不可。”,蔡婴疾步上前,“大祭司为我朝之重,即便是皇上,也不能任意打杀,太和如何能……” 这话中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蔡丞相的意思,是哀家没有资格动她了?” 蔡婴讪讪地往后退了退,无疑是默认了。 这时,御史公孙毅上前道:“臣以为,温祭司所言在理,外敌不除,如何安国,眼下当务之急,是与古月的战事,而非国内相互攻杀,你争我夺。” 众臣纷纷附和起来,“……不如等吴都统得胜归来,再行商议处置阉党一事……” 朝臣的反对声越来越高涨,,足可见温离颜如今在朝中的影响力,公孙太后好不容易等到施醉卿死了,怎会轻易放弃这个乘胜追击的机会,当下也顾不了许多,一意孤行,对常山王道:“常山王,念,这阉党,你们不除,我公孙家来除——” 常山王心知得罪群臣只怕有些不妥,但想到近在眼前的胜利,一时热血高涨,整了整仪容便走上了祭天坛,开始宣读起施醉卿的种种罪行和公孙家替天行道的功德。 公孙家如此僭越,朝臣心中已是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他们都知,施醉卿死了,阉党祸患被除是早晚之事,但随之而来的,是公孙家的再次掌权,是更加恶劣的外戚干政。 小皇帝听着常山王数落施醉卿的罪状,什么天灾**全朝施醉卿的头上按,心中愤然不已,突然不顾小酌子的劝告,起身怒道:“给朕闭嘴,朕才是皇帝,朕没有让你念,你哪里来的狗胆子,你公孙家想造反不成——” !! 497.第497章 高度紧张的小酌子被小皇帝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与群臣一道扑通下跪,诚惶诚恐,大气也不敢出。 常山王和公孙太后俱是脸色阴郁,过了半晌,公孙太后淡淡道:“皇上累了,先送皇上回宫去歇着。” 汪贵吩咐了两个小太监去拉小皇帝。 “滚开,你们这些狗奴才,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小皇帝被拖下了龙椅,歇斯底里的挣扎,还配合痛苦的哇哇大叫,让群臣直直皱眉——这还没夺到权呢,就开始对皇帝都不客气了。 “皇上被那阉人教的,越发的没有礼数了。”,公孙太后冷着脸,“不过好在,那阉人死了,再不能祸患我大夏国。” “你胡说,九千岁福大命大,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死掉,你们这些反贼,你们给朕瞪着,九千岁一定会回来救朕的——” 福大命大?就因为施醉卿福大命大,次次不死,才让公孙家被一个阉人踩了这么久,小皇帝这四个字,可说是戳到了公孙太后的痛处了,她金色的护甲颤抖着扬起,尖锐如杀人的利器,“还不快送皇上回宫歇着——” “放开我——”,小皇帝不肯走,几个小太监在汪贵的授意下,掐着小皇帝往安录宫拖,小皇帝被掐的生疼,叫的异常的惨烈,小酌子一心护住,让小皇帝忍就是为他少吃些苦,可眼瞧着小皇帝被掐的这么痛苦,顿时怒道:“你们都疯了不成,这是皇上,是我大夏国的君王,你们竟然无此无礼——” 这几个小太监下手的确有些重,但到底顾忌着他的身份没下狠手,小皇帝故意叫的惨烈,不出意外的让群臣对公孙家更加的不满起来。 公孙家是高兴过头了,竟然在群臣面前公然对小皇帝做出这种举动来,此刻已是人心尽失,更何况往后。 公孙太后终究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杜太后皱起了眉头,对公孙太后的行为也表露出不满来。 寂孜笙早便气得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时见小皇帝眼泪都快流出来,几步从人群中走出来,上前将那三个拖着小皇帝的太监踹开,怒道:“狗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对皇上下手,这还不是公孙家的天下呢,就敢如此心狠手辣,若真让你公孙家得了逞,是不是要将我们这些姓寂的一个一个的灭掉?” 寂孜笙说话毫无顾忌,甚至明明白白的在针对公孙家,公孙家的面子上极为的不好看。 小皇帝见势,委委屈屈的抱着寂孜笙的大腿,刻意将自己的手臂露了出来,“六哥,我不要做皇帝了,没人把我当皇帝,连狗奴才都欺负我……” 小皇帝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将公孙家推向了一个更深的漩涡,寂孜笙看见他手臂上淤青的掐痕,又冷冷地看着公孙太后,“皇祖母如此纵容奴才,对君王都敢下如此狠手,难怪都说仁寿宫出刁奴。” 因着杜家和公孙家的对立关系,公孙太后平日里本就不待见寂孜笙,而寂孜笙虽和这个皇祖母不怎么熟络,但好歹还是客客气气的,像今日这般不客气的指责,倒是第一次。 公孙太后面上无光,呵斥汪贵,“狗奴才,哀家让你请皇上回宫,你都干了些什么蠢事,不遑还让外人以为哀家是个狠心的,寡待了自己的孙子。” “太皇太后恕罪,太皇太后恕罪……”,汪贵跪下求情。 小皇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瞧着那祭天坛上的常山王又要开始念檄文,气得跳脚,“不许念,不许念,谁敢念就是造反,造反——” 扣上造反的帽子,常山王一时有些迟疑,没想到不过是个誓师大会,竟也如此一波三折。 底下的群臣面面相觊,底下有公孙家一派的人看出局势不利于公孙家,劝道:“太后,这誓师大会,还是作罢吧,要除东厂,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公孙太后锐利的眸子朝说话的人看去,那人立马往后退入人群中,不言不语。 公孙太后看向常山王,“继续。” 今日谁也不能阻止她,即便是老天爷,也不行—— 小皇帝开始往祭天坛上砸东西,“不许念,朕说不许念——” “你身为帝王,却无帝王该有的样子,处处维护一个阉人,将我皇族颜面置于何地?”,公孙太后让人拦住小皇帝。 “朕没有说错,九千岁和五哥拿下敦商的大功臣,若是有他们在,区区古月根本不足为惧——” 又有小太监上前去拉小皇帝,台下的绅士名流虽然一直持冷眼旁观的态度,但此刻也流露出了几许的不满——皇帝虽然小,但好歹是君主,臣子如此忤逆犯上,竟无一人站出来指责,这大夏国没了施醉卿,连君威都被人踩在脚下了。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而此时,那几个小太监见小皇帝一直不肯配合,得了公孙太后的眼色后,手劈臣刀,往小皇帝的脑后移去,似想打晕小皇帝 便在此时,一道银白色的刺目光芒以势不可挡的速度从众人的头顶掠过,直直地劈向了小皇帝身边的三个太监,那银色光芒似流星飞过,快得肉眼不可及,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再仔细去看时,眼前血光闪过。 “咚咚咚——”,三颗人头从阶梯之上,一下一下地滚落下来,遗落了一地的血,那三颗人头,正是方才企图劈晕小皇帝的三个小太监。 小皇帝跌坐在地上,看着三人失去头颅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自己的面,“卿卿……” 在场众人的脸色,已不足以用惊骇来形容,那人头滚落到蔡婴身前,蔡婴急急后退,险些站不稳。 这杀人的手法…… 众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与此同时,一道高昂尖锐的嗓音划起,惊飞了枝头鸣叫的鸟儿,“九千岁驾到——” 这句通报,如同一句诅咒,瞬间就激起众人心中深深的恐惧来,他们纷纷扭头去看,群臣此刻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一句话——果然还是没死成。 中毒暗杀死过无数次,落崖雷劈也没少过,可施醉卿就愣是跟不死的妖孽似得,活的好好的,活得让众人都胆战心惊的。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命硬的人——难怪有人说,想要身居高位,你命得够硬。 !! 498.第498章 屯在大都城外那怎么挪也挪不走的二十万大漠军队连同外面的禁军从祭天坛的大门鱼贯而进,瞬间将此围得水泄不通。 公孙太后惊恐地望着反刀相向的宿卫军统领和殿前司指挥等禁军,“你们……” “臣等,永远忠于陛下。” 公孙太后这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曾投诚公孙家,不管是宫中太监还是禁卫军,从宫中到朝堂,都是施醉卿的人,无孔不入。 公孙太后这才抬头去看,那在六十四人簇拥下缓缓行来的华贵肩舆,那帷幔晃动间的一袭紫衣摄人心魄,似淬人的毒,让人浑身颤抖。 那为首捏着拂尘的太监高声喊道:“千岁大驾,还不快叩拜——” 众人这才想起行礼,纷纷下跪,那太监没得到施醉卿的命令,不敢叫众人起身,众人便一直跪着——事实上,他们是真跪习惯了,施醉卿没少“忘记”叫他们起身。 帷幔被挑起,那华贵轿中,那张带着浅浅笑意的妖颜,不是施醉卿,又是谁? 公孙太后惊惧地后退,觅儿传来的消息,怎么会是假的?施醉卿分明是死了…… 公孙太后不可置信地指着肩舆里的施醉卿,神情有些扭曲,“不可能,施醉卿已经死了,你不是——” 施醉卿嘴角含笑,迟迟没有说话,似乎在欣赏此人公孙太后的震惊,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许久,施醉卿才含着那冰冷的笑意道:“怎么,太皇太后是急着给本督般丧礼了?” 这一言落下,群臣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无奈,纷纷叹道:这施醉卿果然是九条命的猫。 东厂十大高手之中,除了经常混迹在朝堂和后宫的叶朝,连极少露面的黑寡妇古青禾也到了,那一身鬼气森森的黑衣和那一双透着毒辣的眸子,让人忍不住后退。 这怎么看,都像是施醉卿即将大开杀戒的趋势。 “太皇太后见到本督,好像有些失望?”,施醉卿轻勾着唇瓣,往四周扫了一眼,“本督回来的时候,好像不是时候啊……” “你竟然真的……”,公孙太后还是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是确信了施醉卿已死,才发动了这一场针对东厂的大血洗,可若是施醉卿没死,这一切不仅失败,整个公孙家都完了,再无翻身之地…… “太皇太后如此惦记着本督,怎么怎敢有事?本督今日能平平安安的回来,真是托了太皇太后的洪福。” 施醉卿从肩舆上缓步而下,那脚步不知为何闪了一下,虽知道微小的动作,但施醉卿整张脸却黑了,暗中骂了一声混蛋,便笑眯眯的将手放到了身边小太监的手臂上托着,“本督这是和各位大人久别重逢,欣喜过往了,竟难以自持,不知本督离开的这些时日,各位大人可否想念过本督?” 有人低低的咳嗽,有人面露尴尬。 “蔡丞相,你是百官之首,你来说说,平日里各位大人们在朝,可是有想念过本督?” 蔡婴抽着脸皮点头,“有的有的,朝中上下,无不思念督主……” 施醉卿眼睛又眯了一下,“想着本督去死吧?” 蔡婴讪讪得一笑,“哪里敢……”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脚尖在一颗人头上踢了一下,弄得脚尖上都是血,她又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反正都脏了,不如让各位大人看看本督最新练成的绝活……” 施醉卿不紧不慢,并没有急着搭理公孙太后,她笑了一声,脚尖将那三个人头刨过来,摆成了一行,然后对着群臣眨了眨眼,“看好了哦……” 无数双眼睛盯着施醉卿,都在看她卖什么玄虚,施醉卿眯着眼,盯着远处叫嚣的三条狗。 东厂的狗吃惯了肉,鼻子灵得很,嗅到空气中那淡淡的人肉气息,张开大口叫嚣得厉害。 施醉卿连踢三脚,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三颗人头就以连续的抛物线朝那三条狗飞去,三条狗身子同时一跃,嘴一张,分别叼住了一颗人头,开始凶残地啃咬起来。 “各位大人以为,本督新练的这个绝活,可还行?” 谁敢说施醉卿不行?众人俱是面露惧色,纷纷点头。 那三条狗中,两条狗率先啃完,便去争抢另一条狗啃到一半的骨头,场面厮杀得厉害,群臣纷纷不忍直视。 小酌子见三条狗被带下去后,才拿开了遮住小皇帝眼睛的手,小皇帝几步就跳到了施醉卿的怀里,早已忘记了刚才血腥的一幕,“卿卿,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可想可想你了……” 施醉卿抱着小皇帝走上高位,将他放在了龙椅上,叮嘱他端正地坐好,“皇上,贵为君王,就该有君王的威仪和气度,不管亲疏贵贱,一视同仁,绝不可感情用事,你要记住,这大夏国,不管是谁,只要敢踩到你的头上,挑战你君王的权威,即便是你的皇祖母,你也不可留情,否则天下人会说皇上你任人唯亲,软弱无能。”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头,公孙太后回过神,很快便镇定下来,冷冷的说道:“难怪皇上目中无人,忤逆哀家,竟是督主如此悉心教导他反自己的皇祖母。” 施醉卿目光睇向了公孙太后,“太皇太后只怕是忘了君君臣臣这四个字了,太皇太后是臣,公孙家也是臣,只有臣不能忤逆君,可从未听过君不能忤逆臣,如今太后却反过来,怎么?太皇太后是真想骑到皇帝的头上,让公孙家断子绝孙不成?” 公孙太后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她手指着施醉卿,提高了声调,以及其愤恨和阴毒的语气道:“骑到皇帝头上的,是你这犯上作乱的阉人——” 施醉卿走近了公孙太后,公孙太后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施醉卿道:“当年太上皇将皇上交由本督之事,曾叮嘱过本督,定要照顾好十一皇子,本督一直按照当年的太上皇的旨意,克己奉公,尽心侍主,让十一皇子君临天下,万人朝拜,本督怎么就骑到他头上了?” 施醉卿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她真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那么如今的大夏国,早就更名换姓了。 !! 499.第499章 公孙太后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你打下敦商,却不肯将敦商的统治权交给朝廷,企图另立新君,这就是对我大夏国的大不敬,根本不曾将朝廷的威严放在眼中——” “太皇太后这话可就奇怪了,敦商是苍秦王的大军打下的,如今接管的也是苍秦王,苍秦王是大夏国的皇子,敦商在他手上,难道不就是在大夏国手上吗?还是说太皇太后根本不曾将苍秦王当成大夏国的五皇子,就如同今日太皇太后不曾将十一皇子当成大夏国的帝王一样?”,施醉卿最后两句音调陡然拔高,气势慑人,如同最冷冽的质问。 公孙太后跌坐在椅子里,施醉卿微微弯腰,冷冷一笑,“你公孙家想要东山再起,你想要重掌后宫大权、想要垂帘听政,让公孙家一门荣耀,权势泼天,也得看你有没有命去享受……” “你、你敢……” “本督有什么不敢的?”,施醉卿目光锁着公孙太后,公孙太后活到了一把年纪,阅人无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认胆识也是过人的,可此刻看着施醉卿的眼睛,却让她从里生出深深的恐惧来。 “你公孙家本来可以好好的,本督也没打算动你们,可你们偏偏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本督不客气。” 施醉卿直起了身子,手臂微微一抬,那动作,就像是刑场上的行刑官准备抛下斩立决时的情形,常山王心中恐惧,道:“施醉卿,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本王不能平安出宫,本王在宫外隐藏的二十万兵马就会立刻杀进宫内,到时必与你争个鱼死网破。” 施醉卿拍了拍手掌,有十二府卫押着三位身着盔甲的将军走入祭天坛,“常山王说的,就是这二十万的兵马吗?” 常山王大骇,那几人都是他军中将军级别的战将,如今全落到施醉卿的手里,那二十万兵马…… 常山王肩膀一垂,满目颓然,自知大势已去了。 “罢了罢了,是我公孙正德失算,败在你这阉人手中……” “常山王——”,公孙太后忙止住常山王,不许他再继续说下去,随后公孙太后笑着对施醉卿道:“今日召集群臣,一来是为祭奠老五与督主的亡魂,二来是为迎战古月的七十万将士祈福,只是常山王怕刺客趁机行刺,才无可奈何调了二十万兵马入城,辅佐禁卫军一同巡城,加强防范,不承想督主福大命大,竟平安归来,当常山王当成了反贼了……” “本督可从未说过常山王是反贼,一切都是太皇太后你说的。”,施醉卿一笑,那目光透着几分深意地从常山王身上飘过。 常山王和公孙太后对看一眼,突然俯首跪在小皇帝面前,“是臣没有将一切说清楚,让皇上受惊了,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 小皇帝阴阴一笑,那张稚嫩的小脸挂上这样的笑容,像及了奸诈无耻的施醉卿,令人毛骨悚然,施醉卿等着小皇帝说话。 过了半晌,小皇帝才宽容大度地让人扶起了常山王,“常山王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朕心中甚是清楚,近日来,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朕,朕思来想去,只有常山王你,能替朕分忧了。” 常山王身上冒冷汗,硬着头皮道:“皇上请说,微臣必定为皇上分忧。” “近日蔡丞相上书,肃州暴乱频繁,听闻连知州府都被乱匪霸占,此等匪徒猖獗狂狷,不将我朝廷威仪放在眼里,朕早就屠灭之心,只是一直不知该派何人前往,今日经历这一事,朕更加相信常山王对朕的忠心,所以朕将此大任交给常山王,就请常山王,立刻去肃州走马上任吧。” 常山王面色发白。 肃州,那是什么地方?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匪寇集结,连官府也是莫可奈何,去了定是有去无回,他堂堂异姓王,祖上开国功臣,竟然要去那种地方。 “皇上……” 常山王刚开口,就被小皇帝打断了,“朕知道常山王是舍不得一家老小,朕便给常山王一个恩准,带着常山王府上下,一同前去,府中之人,一个也不许落下。” 群臣也是面面相觊,小皇帝这意思,明显不是施醉卿的授意,要是施醉卿,定是要血洗公孙家满门的,可小皇帝将整个常山王府贬到肃州去,这可比杀了常山王更恐怖。 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小皇帝,是越发的有施醉卿的风采了,但同时,也隐隐的有一抹君王的气度和威仪在里面,假以时日,必定能一代帝君,众臣心里不得不感叹,施醉卿虽然是个祸乱朝政的阉人,但在培养君王这方面,无疑是成功的。 连公孙太后看小皇帝的目光也充满了探究,这几日施醉卿的死讯一传开,小皇帝在他面前便是一幅唯唯诺诺的模样,施醉卿刚一回来,立马就跟小鸡仔的死得恢复了斗志,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始大发君威,公孙太后若是再看不出来这是小皇帝的缓兵之计,那这么多年在宫里就白混了,只是她一生机关算尽,算不过施醉卿便罢了,却连一个八岁的孩子都算不过,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公孙太后脸色极其阴沉的盯着小皇帝,而小皇帝迟迟没有听到常山王的回答,已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声音也微微的不满,“怎么,常山王不愿为朕分忧了?难道你方才的话都是诓朕的?” 常山王的拳头拢在袖子里,神色十分狰狞。 施醉卿指间捏着自己的折扇转来转去,游刃有余,动作极其的娴熟,看的人眼花缭乱,“皇上,既然常山王不愿意,皇上也不必为难了,依奴才之见,还是依照国律,让禁卫军去一趟常山王府比较合适。” 常山王警铃大作——施醉卿果然是想抄了常山王府。 公孙太后也心有戚戚,见常山王闷着不吭声,忙提醒道:“常山王,你还不快谢恩。” 只要人不死,就总有机会,常山王府决不能亡。 公孙太后一连催促了几声,常山王才含恨道:“微臣谢主隆恩。” “事不宜迟,常山王还是快些回府去准备吧。” 常山王脚步沉重的退下。 算来算去,终究没能算过施醉卿。 时也,命也。 !! 500.第500章 施醉卿看了一眼面色哀戚的公孙太后,凑了过去,用着不高不低却能让所有人都听个明明白白的声调道:“皇上,你忘了还有太皇太后了?太皇太后主持征伐古月的誓师大会,功劳可是不小呢,她还是你的亲祖母,你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她啊。” “哦,对。”,小皇帝似这才想起来,“皇祖母对朕的疼爱,宫中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往日里朕一直忙于国政,疏忽了皇祖母,今日幸好有九千岁提醒,朕便趁着这个机会,也向皇祖母尽尽孝心。” 小皇帝言辞恭敬,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的清楚,半点没有含糊,“朕过些日子就要娶皇后了……” 施醉卿愣是被小皇帝这句话吓的抖了抖,连手中的折扇都差点抖下去,他这才多大年纪,有了个贵妃还不够,就想着娶皇后,这小子,长大指不定是个风~流的种。 “朕的皇后要住在凤阳宫,按照宫制,母妃作为太后,应当搬到仁寿宫去,如此一来,皇祖母便没有去处了,朕惦念着皇祖母一把年纪了,还殚精竭虑操劳政事,所以另给皇祖母寻了个幽静的地方,让皇祖母能安心静养,在此颐养天年。” 公孙太后勉强笑着,“皇帝说的是,不知皇帝给哀家寻了个什么好去处?” “前几日孙儿顽劣,皇祖母便训孙儿,说孙儿若是不听皇祖母的话,就将孙儿关到兴华宫去面壁思过,孙儿便想,这兴华宫定是个让人痛定思痛、反省悔错的好地方,所以孙儿觉得,皇祖母搬去兴华宫再合适不过了。” 此言一出,震惊失色的便不止公孙太后一人了,群臣也纷纷有些诧异地看着小皇帝,小皇帝一个目光扫过去,似在提醒群臣,天颜不可犯,遂而群臣纷纷垂下头。 小皇帝和气地问群臣:“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他用一个八岁孩子的腔调,一本正经的说出要将自己的皇祖母打入冷宫的话,那笑容天真无邪,似乎真是为了自己给皇祖母寻了个好去处而洋洋得意。 皇帝这小小年纪,君威倒是越发难测了,群臣暗想着,公孙家反正是倒了,他们何必为了一个成不了气候的公孙家而在此刻得罪皇帝,便纷纷点头作揖,“皇上英明,孝感动天,乃我大夏国之福。” 小皇帝问施醉卿:“九千岁,你以为朕的这个主意,可算是孝敬皇祖母了?” “算,不过不算大孝。”,施醉卿目光扫了一眼毫无血色的公孙太后,“但这孝心,也不能急在一时,太后在这宫里,便总有皇上尽孝的时候,皇上慢慢的来。” 小皇帝赞同地点点头,公孙太后从椅子里滑落下去,失魂落魄,双眼空洞。 “太皇太后这是太高兴了,来人啊,先送太皇太后回兴华宫。” 解决了公孙家,施醉卿的目光便转向了跪地的群臣,“各位大人可都是我大夏国不可多得的忠义之辈,常山王二十万兵马入城‘保护’圣驾,皇上年岁小,不懂其中缘由,难道各位大人是老眼昏花,识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了?” 众臣头垂的更低,“臣等疏忽。” “各位大人不必如何的惊慌,本督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施醉卿在方才公孙太后的位置坐下,那椅子铺了一张上好的狐皮,狐皮没有一丝的杂毛,松软舒适,“各位大人跪了这么久,可认清了这大夏国的皇帝是谁?” 众臣唯唯诺诺,低头不语,即便是那些不甘心跪拜的臣子,为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不得也不对施醉卿俯首称臣。 “蔡丞相。”,施醉卿点到了蔡婴,“你身为百官之首,便是说说,我大夏国的皇帝是谁?” “是是是……”,蔡婴战战兢兢,大夏国的真正皇帝,自然是施醉卿,可此刻施醉卿当着众多有身份地位的人物问出这话来,其深意蔡婴却无法猜透,只知道自己一旦说错了一句,施醉卿定是要发难的。 这失去官位是小,一家老小的性命才是大。 “是皇上。”,蔡婴迟疑地道了一句,回答得模棱两可。 “嗯?”,施醉卿一眼睇了过去。 蔡婴突然将整个身子贴在地上,双手撑地抵额,极其的恭卑敬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落下,顿时让群臣有种早朝时的错觉,不由自主跟着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这才虚虚的抬了抬手,“众卿家平身。” 如此一来,群臣刚才跪地不起,便算不得是施醉卿的刁难,反而顺势成了跪拜皇帝的礼仪,给了群臣台阶下,也让群臣明明白白的知道——施醉卿拥立的,就是寂简墨,寂简墨,才是大夏国真正的帝王。 蔡婴这才明白了问他那句话的意思,起身的时候庆幸自己脑子转过来了,没一时糊涂把脑袋留在这祭天坛。 “蔡丞相果然是瞧得最为清楚的,不过现下瞧得清楚,往后可别不清不楚,不然,指不定各位大人便连自己的祖坟都找不到了。” “千岁爷教训的是。”,挖人祖坟这种事,别人做不出来,可施醉卿做起来,却绝对是毫不手软。 说起来,咱们大夏国最为忠君爱国的,可非温祭司莫属了。”,施醉卿舒了舒身子,微微含着几丝的笑意,将目光递向了不远处的温离颜,“温祭司秉承祭司职责,处处为我大夏国考虑,不畏强权,果真是当之无愧的祥瑞命格,我大夏国有这样一位祭司,幸之也。” “督主言重了,本司只是做到了自己的本分,不敢居功。”,温离颜微微垂头,随后抬起,直视施醉卿,一派淡然,宛若出尘绝逸的风中仙子。 “本分?大祭司的本分是什么?温祭司当真是记得一清二楚吗?“,施醉卿懒懒的倚着身子,目光慵懒却异常的凌厉,“三军迎敌古月,是事关我大夏国生死存亡的大事,旁人见识短也便罢了,怎么温祭司也是如此不识大体,不急着操办誓师大会振奋军心,却劳师动众来煽动朝中内乱,温祭司要真是知道自己本分,怎么不及时阻止太皇太后,却临到头了,才深明大义一番,这就是温祭司口口声声的本分吗?” 施醉卿最后一句音调颇高,锐利无比,怒气也随之浮现,“温祭司,忠君爱国不是在人前说句话、做做样子的,你要是真糊涂不能胜任,我大夏国可以随时再换一位天降大祭司。” !! 501.第501章 温离颜垂头,一副受教的模样,“督主教训的极是,本司谨记在心。” 施醉卿淡淡收回视线,看见温离颜这副极力隐忍的屈辱模样,她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几分——当然,这是没有想起那****和寂璟敖亲密画面之前,一旦想起了,她还真有种撕了温离颜的冲动。 勾~引谁不好,来勾~引她男人。 小皇帝这时问了一个众人都关心的问题,“卿卿,我五哥呢?” 他叫着五哥两个字的时候,依旧很天真,但绝对是咬牙切齿的。 温离颜的眸子不由得缩了一下。 施醉卿目光睇向了不远处巍峨宫殿之上震慑四方的飞兽,而那飞兽之上,赫然倚着一墨黑色浓袍的男子,那一袭墨色被风猎猎扬起,天地似乎都黯然失色,倾倒在他的脚下。 小皇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撇了一句:“不知道五哥是为了温祭司回来,还是为了九千岁回来的……” 温离颜垂着头,明显感觉到了小皇帝的敌意。 小皇帝心中正冷哼着,便觉得一道可怖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飘过,他缩了缩脖子,知道这是寂璟敖在警告他了。 他扬起了小脸,对着寂璟敖的方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缓缓竖起了中指。 夜,深浓。 施醉卿踏过门槛,几个婢子恭敬地欠了欠身子,随后退下。 床上躺着浑身裹成纱布,被包成木乃伊的小绿子,小绿子见施醉卿来,绿豆眼顿时睁得有些精神,忙挣扎着下床。 施醉卿几步走了过去坐着,“躺着。” 小绿子半躺着,这次公孙家铤而走险夺取大权,小绿子作为内务府的总管兼施醉卿的左右手,首当其冲遭到了毒手,被汪贵押在大牢,毒打了整整三天,脱了一身皮。 这一身伤,看起来可真够恐怖的。 子染,此刻的汪贵,正在慎刑司遭受惨不忍睹的大刑伺候,那滋味可比挥几鞭子销~魂多了,足够汪贵半死不活好几天。 “这几****先好好歇着,宫中和千岁府的事暂且搁着,你不必操心。” “是,千岁爷。”,小绿子虚弱地笑了笑,那一笑,便扯动了脸上的几道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施醉卿打趣着:“看不出来,咱们绿公公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往日里倒是本督小瞧了。” 也是,平日里小绿子那一脸的狗腿相,谁能想得到他愣是挨了这么歹毒的一顿鞭子,没对汪贵低半个头。 “奴才是不是汉子,千岁爷还能不清楚。”,小绿子嗔了一句,翘了一下兰花指,顿时疼得倒吸一口气。 偏偏施醉卿还一掌拍在他身上,像他不知道疼似得。 “你往后,别翘什么兰花指来恶心我,仔细我全截了你的指头。” 往日里对小绿子这装模作样的兰花指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自从看见了东方胤的做派,她是实实在在的经受不住这摧残了。 小绿子嘻嘻笑了一声,施醉卿扔了一个药瓶过去,“上好的创伤药,自己擦。” “奴才谢过千岁爷赏。” “行了,别跟我耍嘴皮子,本督明日便要离开大都,你这身伤自然得快些好起来才是。” “千岁爷这不是才刚回来?” 施醉卿起身道:“古月皇帝东方胤将东方染未死的消息昭告天下,七日后宴请四海,册封东方染为皇太弟,如此重要之事,本督自然要前去见证。” 子染便是东方染一事,小绿子也是知情的。 “可大夏古月两国正值战乱,,千岁爷你此时去古月,只怕是……”,凶多吉少。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光明正大的去,东方胤不见得敢对我下手。” “只怕东方胤没那么君子。” “本督可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正好,狭路相逢勇者胜。” 小绿子迟疑了一下问道:“千岁爷是不相信子染公子?” 施醉卿摇了摇头,“子染做事,我一直最是放心,但他突然回到皇室,愿意不明,本督须去走一趟,只怕他会冲动坏事。” 现在的子染一心扑在海瀛珠上,就怕他会失了分寸。 人一旦冲动起来,是极其可怕的。 小绿子知道施醉卿去意已决,也不再劝,只是问了一个一直疑惑的问题,“千岁爷这次,为何不将公孙家连根拔起?”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机会,施醉卿选择放过公孙家,现在依旧不对公孙家下狠手,一直让他疑惑不已。 “世家大族的关系最是盘根错杂,尤其是公孙家这样的元勋贵胄,连根拔起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急躁,而且,现在不是对付公孙家的时机,留着他们,总还有用处的。” 那神秘人想要借她的手除掉公孙一门,培植紫衣侯府和祭司府的势力,来和东厂组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她自然不能全如了他的意。 就比如公孙太后,这老太婆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养出的狗反咬自己一口,今日温离颜背叛她,只要她不死,总能给温离颜些厉害。 “千岁多多少少,只怕也是看在婉贵妃的面子上。”,小绿子一语点破。 若是真要除去整个公孙家,作为常山王府直系的大司马一府也不能幸免。 施醉卿笑了笑,阴嗖嗖的,“你是嫌这伤不够,求着本督再给你加点料?” “奴才可不敢。”,小绿子收敛了笑意。 施醉卿坐了一会,便回了凤城轩。 寂璟敖靠在床上,半躺着,似是睡着了。 施醉卿放轻了脚步。 离开苍狼村后,被那神秘人得知了行踪,运用了鬼术他们困在鬼蜮幻境,寂璟敖以玄术击破幻境,耗损了不少元气,又连夜赶回大都,的确是有些累了。 施醉卿抚着他倦怠的眉头。 寂璟敖沉睡时,神色安宁,少了那份暴虐的戾气,像个天真的孩子,再加上那副好皮囊,就似一幅画横在施醉卿的面前,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寂璟敖轻轻抬了手臂,掌心覆上施醉卿的手,轻轻捏了一会,便将施醉卿拉入了自己的怀里,施醉卿顺从地靠了过去,两人便静静地靠着。 !! 502.第502章 施醉卿听着寂璟敖平稳的心跳声,微微抬了抬眼,寂璟敖早已睁开眼,也正看着施醉卿,“你不睡了?” “睡饱了。”,寂璟敖搂着她,施醉卿笑了一声,“我觉得你也有做猪的潜质。” 室内的气氛温馨恬静,施醉卿仰着脸,“寂璟敖,你觉得,若那人与你正面交锋,你能有几成的把握胜过他?” “约莫九成。” 九成,对一向所望无敌的寂璟敖来说,的确是一个意外,那人的鬼能每日见长,越来越强大,当寂璟敖也看出,他的鬼能似乎也到了极致,大概也就这水平了。 而且,越是强大的、看似毫无漏洞的东西,其实破绽越多,只是需要一双发现的眼睛而已。 就如同施醉卿发现的,那人没有心跳,这也会在关键时刻,对那人形成致命的一击。 施醉卿打趣着:“那你我联手,岂非是无懈可击,让他毫无还击之力了?” 话虽如此,她却清楚,那人不是会武之人,而她也不是鬼能之人,用凡人之力去对抗鬼神之力,孰胜孰败,一目了然。 可寂璟敖不同,他修习的玄天门的正宗玄术,与鬼魅之力相对,可以说,寂璟敖的存在,也是那人的一个克星,若有朝一日寂璟敖玄术突破,那人也定然会成为寂璟敖的手下败将。 寂璟敖神色若有所思,半晌只听施醉卿道:“他对赤炎大陆局势了解深透,筹划深远,谋夺天下的野心一目了然,定有一股在明面上的势力支撑他,而且,定是一个大国。” 敦商已亡,古月和大夏国施醉卿知根知底,大周、太极、伽梵三国表面看起来一派和谐,可内里谁也不知道暗藏多少玄机。 想来想去,这些也是将来的事,倒是没必要想得太多了,不如走一步算一步,施醉卿叹了一口气:“你睡吧,今夜我守着你。” 寂璟敖一笑,扯过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你陪我睡。” 第二日,两人一同进宫,小皇帝没了公孙家的威胁,不必提心吊胆,便高枕无忧,睡得昏天暗地。 施醉卿将他从被子里扯出来,不出意外的又摸到了小皇帝肚子上增加的游泳圈,脸上顿时满是黑线。 她不在这大都城,这小子过的是有多好,越长越肥了。 小皇帝换了个地方,在施醉卿的怀里睡得更是舒坦,鼾声不断。 施醉卿一把将他厚重的身子扯到了寂璟敖怀里,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怀抱,小皇帝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上寂璟敖那双冰冷的眸子,什么困意都没了,哇哇大叫的跳了下去。 自己这个五哥,真是太可怕。 想起自己昨日里竖的中指,都有些心有余悸。 但看到施醉卿在,小皇帝胆子出奇的大,“卿卿……”,小皇帝朝施醉卿蹭了过去。 施醉卿那双眸子盯着小皇帝,小皇帝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退回了原位,小心翼翼道:“卿卿,你不生气了吧?不会再走了吧?” “生什么气?” 施醉卿一说完,小皇帝瞪了寂璟敖一眼,才道:“生五哥的气啊,我都听那个小白脸说了,五哥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温祭司,卿卿你一怒之下,才会远走他乡的……” 真是哪壶不堪提哪壶。 寂璟敖脸色阴沉,这小子一派天真,却净是在暗处给他使绊子,果真是得了施醉卿那真传,一点都不让人好过。 小皇帝无视寂璟敖的阴沉脸色,继续绘声绘色的说着,施醉卿似笑非笑地睇了寂璟敖一眼,笑眯眯的问小皇帝:“你五哥喜欢温祭司?” 小皇帝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所说的话,绝对没有半个假字,“那小白脸说他亲眼看见小贱人勾~引五哥了……” 小贱人…… 这肯定是觅儿说的话,如今小皇帝原封不动的说给她听了。 施醉卿很温柔地理着小皇帝的头发,“皇上,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温祭司圣洁高清,怎么会勾~引男人呢?” “那就是五哥勾~引她,他们两王八对绿豆瞧上眼了,都不是好人。”,小皇帝一口笃定道。 “皇上,他是你师父,即便品行不端,你也不能驳他面子,一定要尊师重道。”,施醉卿抽着脸皮,看着极力想将她和寂璟敖“拆散”的小皇帝。 虽然童言无忌,但寂璟敖却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往后的“性”福堪忧。 小皇帝见挑拨离间不行,开始可怜兮兮的撒娇,“卿卿,你不要和我五哥在一起,你要是喜欢男人,我给你选秀,让大臣们都将自己家的公子送到宫里来,你喜欢谁就选谁,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好不好嘛……” 寂璟敖的存在,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已经被严重的威胁,必须尽快捍卫才行。 寂璟敖脸色铁青地将喋喋不休的小皇帝提了起来,边往外走边道:“为师今日好好给你上一课,教教你什么叫非礼勿言。” 施醉卿看着小皇帝被寂璟敖提走,面对小皇帝的求救眼神无动于衷,只是耸了耸肩膀,便是爱莫能助。 她在榻上躺了半晌,起身从偏殿离开了安录宫。 弘徽殿。 临贺帝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看着上方,杜太后拧干了帕子,亲自替临贺帝擦洗身子,这些事,临贺帝还是大夏国帝王的时候,她没有机会做,如今这个男人成了这幅样子,倒是给了她机会。 她悠悠的叹了一声,临贺帝生活不能自理,宫女太监们伺候着难免有些敷衍了事,前几日临贺帝病情加重,险些就一睡不起了。 宁姑姑在一旁看着,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临贺帝虽是做尽了让娘娘伤心的事,但娘娘却一直惦念着那夫妻情分,即便临贺帝成了今日这般模样,也不离不弃,然后宁姑姑却知道,即便杜太后为了临贺帝连命都没了,这个男人,也丝毫不会感激。 他只会有一时的感动,感动完之后,就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是杜太后本就该做的事,因为他给了她母仪天下的身份,她就该恭恭敬敬的伺候他。 临贺帝此刻双眼空洞,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他的眸光暴虐起来,杜太后清楚他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皇上,如今大夏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若你看到了,定会欢喜的。” !! 503.第503章 临贺帝阴冷的眸子突然盯着杜太后,充满了愤怒。 欢喜?他堂堂大夏国的帝王,成了此番模样,这世上谁敢欢喜?他又如何欢喜? 施醉卿自殿下走进,看见的,就是临贺帝那慑人阴狠的目光——想将人碎尸万段的目光。 “太后亲自来照顾太上皇,太上皇这精神,倒是越发的好了。” 杜太后起身,看向施醉卿。 施醉卿上前,目光直视皇帝,对皇帝眼中越来越深的怨愤视而不见,只是虚虚行了一个礼,随后对杜太后道:“奴才有些政事,须向太上皇禀告,太后能否避一避?” 杜太后看了临贺帝一眼,临贺帝似乎极其怕施醉卿对他暗中下手,一直看着杜太后,暗示杜太后留下,杜太后却点了点头,抬脚离开了弘徽殿。 施醉卿脚尖勾了一张椅子过来,顺便从怀中取了一把袖珍短刀,临贺帝看着那刀,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施醉卿真是来杀他的。 施醉卿笑了笑,伸手取过桌上的梨,漫不经心的削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睇着临贺帝,“皇上,奴才可没胆子弑君。” 临贺帝松了一口气,但目光依旧阴毒的盯着施醉卿,施醉卿嘴角含笑,“皇上,你别这么看着奴才,奴才惶恐,怕手滑,不小心伤了皇上。” 说着,那刀还真的滑了一下,落在临贺帝的胸膛上,刀剑险险的抵着他的咽喉。 施醉卿看了一眼临贺帝紧张的表情,若无其事的再次拿起刀,继续削着梨,语气云淡风轻的,似不经意问起:“皇上,你还记得你的第五个皇子,寂璟敖吧?上次会见红尘山,你也见过他,他如今是名动九州的战将,所望披靡,令人闻风丧胆,尤其是那号召群狼的本事……” 最后一句话,施醉卿说得极其的慢,果不其然的看到临贺帝神色变了变,施醉卿道:“皇上亲自将他栽培成自己想要的人,看到他如今的成绩,想必心中也定是自豪的,只是……”,施醉卿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了皇上你如今这样子,无法替你的爱子鼓掌嘉奖,不过也没关系,他不在乎这些……” 临贺帝目光忿恨,死死盯着施醉卿,对于施醉卿突然提及寂璟敖,他心中突然的有些顾虑起来。 难道施醉卿是知道了什么? 施醉卿一直盯着梨,那皮一圈一圈,又细又薄,已经触到了地上堆积起来。 “奴才对皇上的胆量,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竟敢把苍狼族的战狼养在自己的身边,皇上就不怕养狼为患,不怕他长大后知晓你灭了他全族的仇恨,找你报仇吗?” 临贺帝的神情虽然掩饰的很好,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施醉卿看到了她说出这话时,临贺帝来不及刹住的惊讶和杀意,他在惊讶这世上还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而他第一的反应,是杀了这个知道一切真相的人。 “哦,对了,你用血蔓蛇信控制了他,血蔓蛇信无药可解,会伴随着他一生,他又怎么会不要命的忤逆你呢?可是啊,奴才今日呢,要告诉皇上一个大不幸的消息……”,梨皮终于削完,掉落在地上,施醉卿刀尖叼着鲜嫩的梨肉,宛然一笑,“苍秦王身上的毒,解了。” 老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有不可思议,有怀疑和顾虑。 施醉卿叠了腿开始吃梨,“皇上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吧?我也觉得,不过这真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他注定是要长命百岁,比皇上你活的更久……”,施醉卿一步步的试探,没有放过临贺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义父是故意的,他定然早就知道血蔓蛇信的解药,所以才教我练了这一身本事,让寂璟敖日后成为你最大的威胁,成为大夏国的威胁……” 施醉卿从临贺帝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苏直对老皇帝所做的一切,果然知情。 穆晋玄所苏直身上下手,是找对人了,只可惜苏直死也不肯说出来,让穆晋玄的打算打了水漂。 “我和好奇,神秘隐世的稽牙山是怎么让皇上给找到的?难道真是苍秦王的生母助了皇上一臂之力?”,施醉卿咬着梨,看着老谋深算的临贺帝故作淡定。 他也猜出,施醉卿大概也只是在试探而已。 “稽牙山之所以能藏匿世外,有传闻说是天狼奎木当年在山外以欲念造了一道结界之门,将稽牙山与世隔绝,外人肉眼难寻,即便皇上你侥幸找到了稽牙山的缩在,也不可能有此神力冲破稽牙山的结界之门,依奴才看来,皇上你定是利用了孤掌城劈山成城的圣剑断天,劈开了这道结界大门吧?” 临贺帝的眸子缩了缩,施醉卿又继续道:“而你利用完了孤掌城,使用了你一贯的手段,杀人灭口,我想孤掌城老城主和城主夫人的死,定是与你脱不了干系了?” 随着施醉卿一步一步的深入,临贺帝的神色再难以平静,出现了几丝皲裂来,而那眼珠子暴突,似要裂开,出现在临贺帝瘦骨嶙峋的脸上,极其的骇人。 施醉卿依旧笑着,“不知道项钰若是知道他父母的真正死因,会如何的对皇上,会如何的对你极力维护的大夏国江山?项钰这些年可一直在暗处追查老城主和城主夫人的死因,估计再过不久,他就会求到奴才身上来了,皇上,你说,奴才要不要做一次好人,将这一切告诉项钰?让他完成心愿,为双亲报仇雪恨?” 临贺帝嘴唇哆嗦着,施醉卿微微一笑,“皇上,你是想骂狗奴才吗?”,施醉卿好心地将临贺帝想要说的话替他说了出来,“承蒙皇上夸奖,奴才这是秉承了义父的遗志,瞧我义父,旁人都说他只会溜须拍马,祸乱朝纲,可他却愣是在皇上你的眼皮子底下,自个儿招兵买马,搞出了一番大作为来,奴才得他真传,怎敢落后?皇上,你说如今要是抽走了东厂,大夏国是什么?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子是吗?” !! 504.第504章 东厂占据了大夏国的方方面面,有许多大臣几乎已经看到了除去东厂的利害关系,所以面对公孙家想要除去东厂立威时,也试图阻止过。 施醉卿这句话,足以让临贺帝气个半死,他这一生疑神疑鬼,连自己的生母公孙太后也不曾真正的信任过,却唯独对苏直信任有加,但偏偏,却又是苏直暗中培植了九宫局和十二府卫,让东厂党羽遍布天下,时时刻刻威胁着皇权,而且还栽培出了施醉卿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义子出来,将他害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苏直,苏直,若苏直现在还活在世上,若他身体健全,早已将苏直千刀万剐。 “皇上,你便不要再苦苦挣扎了,你看你如今这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君王的威仪?又怎么能吓到奴才?不过奴才对敢向皇上下毒的人,可是从心底里佩服。” 临贺帝瞪大眼。 不是施醉卿和苏直对他下的毒吗?不是他父子二人将他害到了此般田地吗? 他似乎疏略了一直以为最为关键的一环,如果不是苏直,还能谁能有这样的胆量和机会,在他的膳食中悄无声息的下毒? 有些东西逐渐浮出水面,超出了临贺帝的想象中的真相,剧烈地啃食着临贺帝的心。 施醉卿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只那眼风一斜间,望见了站在殿门前的一个人影时,将笑意敛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寂璟敖从殿外缓步走来,临贺帝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近,仿若看到了许多年前,他带兵屠灭稽牙山时,那手持方天画戟与他五十万兵马奋战三天三夜,最后力竭而亡的男人,那男人即便是死了,却如一座丰碑般立在那稽牙山上,嘲笑的看着他带着五百人仓皇逃离稽牙山。 临贺帝心中升起深深的恐惧来。 寂璟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这句话从寂璟敖的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惊秫,连施醉卿也觉得身边阴风阵阵的。 “儿臣还记得,父皇将儿臣关在笼子里与野兽相搏时,告诫儿臣,只有成为比狮虎更凶猛的兽类才能活命,儿臣如今好好的活着,父皇这个驯兽之人,怎么反倒落到如此任人鱼肉的地步了?” 老皇帝那双浑浊的眸子瞪着,几乎将眼珠从眼眶中挤出来。 寂璟敖波澜不惊道“父皇想借着儿臣的手,为你统一天下,儿臣拿下了敦商,再不久就是古月,父皇可定要好好活着,看到儿臣拿下整个天下,然后……送到儿臣最心爱的人手里。” 老皇帝气得脸庞抽搐,慢慢的,脸上青筋暴突,似乎有些痉挛,那嘴里的口水不受控制地露了出来,让老皇帝看起来疯狂又狼狈,如同得了羊癫疯的病人。 “来人。”,寂璟敖唤了一声,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寂璟敖冷冷道:“好好服侍太皇上。” “喏。” 寂璟敖拉着施醉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弘徽殿。 …… 午时的春日最是慵懒,两人以庆贺古月七皇子册封皇太弟为由,大张旗鼓的前往古月,正式打破了大夏国苍秦王和九千岁已死的谣言,让当日崖上的江湖人掬了一把血泪,今日里行事也低调了许久,就怕引起施醉卿的注意,弄得满门被屠的下场。 毕竟在江湖上大开杀戒的事,施醉卿也不是没做过,有了前车之鉴,自然让人有些后怕。 这次两人并没有带过来人,区区两百人,足够了。 半个月后,以九门提督为帅的古月大军和由吴剑邱实则由穆晋玄率领的大夏军正式交锋,展开了激烈的陆战,短短几次的交兵试探,还分不出胜负,勉强可看出,两军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就如同大夏国为随时准备和古月一战,一直以为对海上作战极为重视,古月为了与其他陆地国家的战争,对陆战的训练也从未松懈过,因此,与大夏国交手,并未有明显的落敌。 施醉卿和寂璟敖到达大夏军营时,穆晋玄刚刚结束了一场战争回到营帐。 施醉卿抬眼间,便见他抱着头盔,身着银色的铠甲立在自己面前,那铠甲之上,血光和银色的锐利金属光泽交错着。 穆晋玄给人印象,一直是一种孱弱的温润,这自然有穆晋玄故意做给旁人看的一面,但也无法让人想象,穆晋玄一身戎装,也如此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那硬朗和俊气,恍惚的便让人想起他祖上的那不世战勋。 永宁长公主为他争取到这个出征的机会,其实也不过是挂个名头而已,谁想到穆晋玄会这么拼,亲自上阵杀敌鼓动士气,弄了这满身的血腥回来。 但施醉卿却清楚,穆晋玄既然决定了上战争,那就做了拿下这七十万大军的决心,如此,他又怎能不拼命呢? 有时候,权力的诱~惑,可比命更有吸引力。 “卿卿,我便知你平安无事。”,穆晋玄放下头盔,微微笑着,他洗了一把脸,坐到了施醉卿的对面,自然而然伸手去碰施醉卿的脸颊。 手伸到一般,穆晋玄却顿了顿,随后苦笑一声,将手收了回去,“我听说,你要去古月?” 施醉卿点了点头。 “现在两国关系紧张,古月凶险未知,你还是别去了,我不放心。”,穆晋玄满脸的忧色,果真是真真假假让人看不透他说的哪一句话,才是真心。 “你放不放心,跟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施醉卿腿搭在桌上,微微阖着眼,似乎是懒得动,“战况如何了?” 提到战事,穆晋玄微微皱了皱眉,“赵立是个强敌,作战经验丰富,一时之间,我们难以有取胜的应敌之策。” “我看不是赵立厉害,是侯爷你学艺不精了。” 穆晋玄轻嘲了声,“说的是,与苍秦王相比,我这些小伎俩自是班门弄斧,上不得台面,有机会,我还要向苍秦王多多讨教才是。” 这句话说得有些冲,连穆晋玄自己也有些意外,他从不知道,听到施醉卿如此小瞧他,他也会这般的怄气和懊恼,恨不得快点证明给施醉卿看,他并不比寂璟敖差分毫。 !! 505.第505章 施醉卿表情淡定,一点愧意都没有,那无所谓的表情,好似在说:我就是看不起你,就是嘲笑你怎么了? 允许你利用我,难道不允许我戳你几句了? 看着穆晋玄这张脸,不管是作为施醉卿,还是作为“施醉卿”,她都无法做出任何表情来,只是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施醉卿起了身,打算离去。 穆晋玄也随之起身拉住了她的胳膊,“若古月非娶不可,那便另择人选吧,我不想看着你涉险。” 施醉卿回头,挑眉看着穆晋玄,正要说话,脆不计费身体被拉开,落入了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怀抱。 “她要涉险,自有孤王陪着,孤王的女人,不劳紫衣侯操心。”,比起多此一举的劝施醉卿,还不如陪她刀山火海,这是寂璟敖的一贯作风,因为他太清楚,施醉卿想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所以他唯有选择与她一同前往,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与她并肩作战。 穆晋玄看着寂璟敖,眸光暗沉。 寂璟敖盯着施醉卿,阴嗖嗖的,“你又乱跑什么?”,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她竟然就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跑到穆晋玄的营帐来了。 “随便逛逛。”,她是真不知道这是穆晋玄的营帐。 穆晋玄为了表现亲民的一面,和将士们同甘共苦,连营帐也没有特别例外,和普通中将的营帐一模一样,内里摆设也是如此,的确一时很难看出来,这会是一个率领七十万大军的副指挥官的营帐。 “好了,我们回去。”,施醉卿握着寂璟敖的手,两人携手离开。 穆晋玄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心里极其的不是滋味,他在朝着自己的终极目标前进,路途虽然坎坷,却是如此的顺利,让他几乎得意自己的谋划,却在午夜梦回时,茫然孤寂,空冷无措。 他从来都知道,人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要失去一些已拥有的东西,他以前不在乎失去已得到的,可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甘心。 施醉卿,待我君临天下,迎好十里红毯,定将你重新纳入我的怀里。 施醉卿一路上被寂璟敖那捉~奸似得眼神儿盯得发毛,努力得装得跟个没事人似得,绝不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寂璟敖缴械投降,丢了那点被寂璟敖崩坏了的颜面。 可一回到营帐,她的淡定立刻烟消云散,转身笑嘻嘻的勾住了寂璟敖的脖子,“阿璟,来笑一个。” 寂璟敖面无表情,只是顺势地将她的双腿捞了起来挂在自己的腰上,随后抱着她,一同倒入了床榻里。 “你离他远点。”,寂璟敖低沉地警告,看见施醉卿和穆晋玄站在一起,即便他们什么都没做,寂璟敖也觉得心里不舒坦。 这种不舒坦,真是由来已久,太过强烈,寂璟敖无法忽视。 “知道了,离他远点。”,施醉卿识时务的点头承诺。 穆晋玄此次领兵,虽是打着吴剑邱的旗号,但真正发号施令的幕后人却是他,一来,紫衣侯府筹备多年,穆晋玄认为,时机已经到了,紫衣侯府已足够具备了掌控兵权的条件,二来,他是不想古月古月如同敦商一样,完全的落入寂璟敖的手中,让他连插足的机会都没有。 而今大夏国的七十万雄师在此处,大漠军队自没有出兵的必要,不然旁人还以为,大夏国当真是内讧连连呢,而且,两支军队一同进攻古月,太过劳师动众了,反而增加了国库的负担,所以穆晋玄是清楚,大漠是不会在这时候派兵来与他争夺古月的。 但他更清楚,想要以这区区七十万的兵马就彻底的拿下古月,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可避免的,就要和施醉卿——施醉卿既然在此刻执意前往古月,定是有一番成竹在胸的打算。 寂璟敖见施醉卿发起呆来,眸光森然,透着几许的阴狠,他指尖爬上施醉卿的耳垂,缓缓的揉捏着,明明是很温柔的动作,施醉卿却只觉得耳边阴风阵阵,“阿璟,你这什么眼神儿?” “想吃了你的眼神儿。”,寂璟敖一口扑了上去,“心里不许想别的男人。” “……”,施醉卿看着寂璟敖行为越来越过分,推了推他,“我还要写信,你别闹了啊。” “写什么信?”,寂璟敖语气酸溜溜的,“这才刚分开,便耐不住寂寞想要给他写信了?” “你乱想什么呢。”,施醉卿甩了他一眼,寂璟敖只觉得,施醉卿即便是拿眼睛斜人的时候,都是浑身的风情,“卿卿,你好久没给我弄一下了……” 自从小皇帝在施醉卿面前煽风点火之后,施醉卿面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生气的迹象,但心里却是较上劲儿,怎么都不肯让他再碰,他对第一次的粗暴心怀愧疚,即便忍不住,也不敢对施醉卿来强的。 施醉卿听着寂璟敖可怜兮兮的语气,膝盖拐了他一下,“寂璟敖,你可是自个对我保证的,吃素一个月,你别说话不算话啊……”,这外面都是士兵,以寂璟敖一向过火的玩法,她以为都没有脸见人了。 寂璟敖懊恼不已,闹了施醉卿一会,便坐了起来,从身后将施醉卿搂入怀中,施醉卿拿过纸笔,摆好了姿势伏在桌案上写起来。 寂璟敖一手给她研磨,一手占便宜,眼睛则盯着施醉卿写,施醉卿字迹算不上多好看,但也算不上不堪入目,仔细看时,能看出其中有专属于施醉卿的特征——慵懒的凌乱美。 当施醉卿落下最后一个字收笔时,寂璟敖已是满脸的黑线。 施醉卿抖着信笺吹了吹,得意洋洋的问寂璟敖:“如何?” 寂璟敖僵硬的回了两个字,“很好。” 施醉卿笑眯眯的掸了一下信笺,“我也觉得很好。” 施醉卿自认,自己这信,写的那叫一个感人肺腑、真挚动人,她自个看着,都激动得心跳加速了。 寂璟敖又面无表情地吐了一句,泼施醉卿冷水:“如果你拿不出回阳丹,如果东方胤还是太监,下一个变成太监的,就是你。” !! 506.第506章 “怎么会?我本来就是太监,我妈生我的时候折了我那东西,上哪儿找个给他阉去,他最多就是把你变成太监而已。” “他没那本事。” 施醉卿嘿嘿笑着,“那是……”,瞧如今东方胤那柔柔弱弱的小模样,是越发的有女人的韵味了,就这样还能动得了寂璟敖? “有了这封信,东方胤一定不会吝啬,我就在这里等着,让他古月自个将我请去。” 寂璟敖看着施醉卿笑得一脸的奸诈,狐狸的阴险在她脸上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的。 寂璟敖也跟着笑了一声,估计普天之下,也只有施醉卿能胡诌出这样的事来,也只有施醉卿能写出这样旷世难遇的一封信,若他是东方胤,只怕也会对施醉卿信中所描绘的回阳丹憧憬向往。 更何况,施醉卿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就是吃了回阳丹才重复男人的雄风,后宫佳丽如潮,御男御女无数,连大漠苍秦王这般的英雄人物,也拜倒在他的龙~阳之下。 东方胤这些年本就在暗处四处寻找这样的灵丹妙药,看了施醉卿这信,怎能不动心? 其实从施醉卿的角度看来,他倒是觉得,东方胤做东方不败,其实也挺不错的,要真有了那东西,配上东方胤那兰花指,可真是不伦不类。 “寂璟敖,你说我是不是挺造孽的?”,施醉卿眯着眼看寂璟敖,“我怎么就这么不是人呢,把一个好好的男人给阉了……” 她说着幡然悔悟的话,可那笑容,却是实实在在的幸灾乐祸,寂璟敖嘴角抽了抽,东厂之中哪个太监不是进了东厂之后才不正常的?阉了那么多人,也没见她有什么愧疚,反而跟上瘾似得,每次两人欢~爱之时,若是惹得她哪里不快了,她一脚踹得可是又狠又准,半点都没有偏差。 又听施醉卿道:“寂璟敖,给你讲个笑话。” 看施醉卿那不怀好意的表情,寂璟敖就知道,这个笑话,肯定是个不良笑话,但他却愣是面不改色的维持着不温不火的表情,“说来听听。” “有个男人,因为在外偷腥儿,被妻子捉~奸在床,妻子一怒之下,将男人给阉了,男人惊慌失措,便拿着断了的那玩意儿去找大夫,大夫又给他接了回去,你猜后来怎么着……” 寂璟敖挑眉,施醉卿眯着眼,“她妻子追过来,锲而不舍,趁着男人不注意,又将他给阉了,而且这一次,妻子吸取教训,将男人那玩意儿给藏了起来,男人找了一辈子都没找着……” 这算什么笑话? 寂璟敖勾唇一笑,隐约的听出了施醉卿这话里的阴狠劲儿,便道:“那男人是活该,既然求娶了,那便自当是一心一意的对待……” 寂璟敖似乎没觉得,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社会里,妻子如此惩罚丈夫的背叛,本身就是不对的。 在他眼里,若是真心相爱,眼里怎么还能容得下旁人? “寂璟敖,我看见你跟那姓温的女人在一起,也是浑身的不舒坦。”,施醉卿阴森森的磨了磨牙,“要换成是我,我不止要将男人变成一辈子的太监,我还要找一群太监玩儿死那小妖精。” “是我错了,往后定不与她有交集,你知我心眼小,也就只装得下你一人。”,寂璟敖捉住她的手捏在怀里,施醉卿的掌心中清楚地感觉到了寂璟敖的心跳声。 施醉卿神色微微好了一点,一声冷哼,“所以我才没将你给阉了,不然,我……” 寂璟敖吻住她,半晌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他戏谑的打趣着:“你要真想阉,孤王给你阉,只是记得,别给孤王藏起来了,孤王也怕找一辈子,也找不着,反而苦了你了。” 施醉卿锤他一拳,两人打打闹闹的,不一会,外面响起一道男声:“督主。” 向来随传随到,动作迅速的,也只有冷飞流了。 “进来。” 冷飞流走了进来,破刀的光泽依旧寒冽,施醉卿慢悠悠道:“听说那项钰哪里,出了些状子?” 冷飞流点头,沈落微、初一两人瞒着项钰,企图混进宫中去救沈惊尘,明云苦劝无果,只好陪她们一起涉险,荀且知晓后,劝告他们不要鲁莽行事,可沈落微根本不搭理荀且,执意如此,而且沈落微在安邑城的街道上,当街就怒骂起荀且贪生怕死,蛊惑项钰。 这一骂不要紧,只是正巧官兵经过,将所有人抓了个现形,项钰知晓后,想去救人,奈何古月看守实在是紧,他们连没牢房都没进去,便惊动了官兵,被一路追杀,仓皇逃出了古月。 “项钰,他可有什么动作?” “项城主目前已退出古月,人此刻也在边关。”,项钰原本是想,不如先回孤掌城,领着孤掌城的剑士杀进古月,砍了东方胤的首级便是,只是正巧两国开展,生怕军中混进细作,所以两边盘查愈加严密,项钰被夹在中间,根本出不去。 “是么?”,施醉卿侧眉想了一下,将方才自己冥思苦想写下的长篇巨作装入信奉递给冷飞流,“送到古月皇宫去……” 冷飞流答了一声喏,转瞬便消失。 翌日,依旧春光明媚,千里无限,微风拂过苍翠绿色,带来潮湿芬芳的花草气息,一匹快马纵横在官道上,突有无数根银白的细针,以狂风般的气势朝马上之人击去,形成了一片刺眼的光芒。 马上之人拔剑,挡下了那暗袭,却不防身下的马儿也被袭击,前蹄一撅,马儿仓皇到底,马背上之人也狼狈落地,待他警惕的握紧长剑抬头之时,正见那不远处端坐在一匹白马之上的紫衣男子。 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多姿,俊朗彩彩,令人移不开眼。 “施醉卿,你好生无耻,竟偷袭于我——” 项钰愤怒不已。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项城主的马儿速度如此之快,若是把本督撞到了可如何是好?本督为了自保,也只有出此下策了,想成可别怪啊。” !! 507.第507章 “奸诈小人——”,项钰怒骂,那日亲眼看到施醉卿坠崖,他心里还难过了许久,却没想到这阉人根本就是将计就计,将天下人都狠狠的骗了一着。 “项城主,你有见过卑鄙无耻之人不诈的?本督向来是以诈人为荣。” 项钰被堵得无言以对,这阉人本就不是正人君子,他说这话,可真是显得多此一举。 项钰看见自己的枣红骏马已从袭击中恢复,逐渐站起身来,便道:“今日没心情跟你这阉人多做纠缠,告辞。” 他翻身上马,勒着马儿想从施醉卿身边过去,施醉卿却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他绕到哪一边,她就堵哪一边,项钰心闷的很,“施醉卿,你到底什么意思?” “项城主是回去孤掌城搬救兵吧?” 项钰被施醉卿猜中心事,没有否认,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知道你还拦着。” 施醉卿摇着折扇,俊逸风姿,“本督不是拦着项城主,相反,本督也希望,项城主能将你那孤掌城的剑士全部带到古月,让本督也瞧瞧孤掌城剑士横扫天下的威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项钰凝眉,沉沉问道,他看着施醉卿那一脸笑容,总觉得,那笑容之下,似乎满是深深的……算计。 施醉卿从怀里捏出一张纸抖开,“项城主还记得这张誓约书吧?” 项钰一看,白纸黑字,果真是自己在风暴角签字画押的那一份誓约书,项钰见施醉卿开门见山,反而松了一口气,“本城主说话算话,你想要本城主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施醉卿勾起一个深沉的笑容。 “本督的这个要求,项城主定能办到,而且对项城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送给东方胤的信,很快便有了结果,如施醉卿所料,东方胤求“阳”若渴,即便心里恨不得将害他至如斯地步的施醉卿千刀万剐,对施醉卿所谓的回阳丹更是心有怀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便应了施醉卿的要求,派遣了丞相张坚亲自到边境去迎接施醉卿。 张坚将仪仗弄得极其的隆重,声势浩大,如同迎接国家元首,弄得赤炎大陆那些作壁上观,瞧着古月大夏两国打得两败俱伤的人有些猜不透古月皇帝这又是打的什么心思。 但不管如何,施醉卿和寂璟敖,最终是上了前往古月的豪华大船。 张坚约莫是得了东方胤的指示,一路上对施醉卿多家试探,想要确定施醉卿身上是否真的有什么回阳丹,施醉卿便一直跟他打太极,游刃有余的周旋着。 其实像张坚这般理性冷静的人,自然是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回阳的丹药,,而且他也没有那方面的隐疾,自然没有东方胤那般急切,胡乱投医。 但他心中却清楚,施醉卿不是一般人,别人做不到的事,她不一定也做不到,说不定,她还真是有…… 张坚抿了一口酒,有些诡异且变态地想着,要是施醉卿真有,也定不能让这东西落到东方胤的手里,否则到时只怕被上的,就是自己了…… “张丞相在想什么?如此专注?”,施醉卿微微抬眼,朝张坚看去,张坚忙收回心神,道:“这舞倒是极好,本相一时看的失神了。” 此刻豪华的船舱内,歌舞缭乱,如帝王龙舟,这一片舞色之中,那酒香淡淡萦绕,有些颓靡和荒唐。 施醉卿笑而不语,张坚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施醉卿若无其事的道:“难不成本督的脸上是长了什么东西不成?” 歌女舞姬的目光黏在寂璟敖的身上,痴迷而沉醉,仿若寂璟敖,才是那领导她们翩翩起舞的主宰之神。 东方胤让这些妖媚的女子刻意来勾引寂璟敖,其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想离间她和寂璟敖。 施醉卿顺手捞过了那衣着暴露的领舞女子,仔细看着她的眉眼,心中暗笑,东方胤倒是下了心思,这些个女子,总能找出一处与她相似的地方来,尤其是这领舞的女子,那一双眼睛,被深深的黛紫色线笔勾勒出几分妖媚来,几乎与施醉卿相差无几,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她眸中媚色荡漾,全然没有施醉卿眼中的收放自如的凌厉和笑意。 寂璟敖似乎也看到了,他看着那女子,倒有一种想要毁了这双眼的冲动——施醉卿的每一处,都该是独一无二的,旁人哪有资格模仿? 施醉卿感觉到他的杀意,将那女子推入了舞池。 张坚这时道:“都说大夏国九千岁有惊世之容颜,若为女儿身,必定是祸水红颜之命,可今日本相仔细一看,督主这面相,怎能说是祸水红颜,当为凡尘少有的宜家宜国之相才对。” 施醉卿不由得提了几分趣味,微勾了勾嘴角,“原来张丞相也有相面的这本事,难怪能入了贵国陛下的眼,成了帝榻宠臣。”,施醉卿婉转了神色,“想必张丞相是相处了贵国陛下是真命天子的命格,所以才审时度势,攀着这一束高枝扶摇直上,功成名就了?” “督主这番话,本相可不敢苟同。”,张坚一瞬不瞬地看着施醉卿,“我国陛下这面向,可比不上督主这般贵气。” “哦?何解?”,施醉卿似极有兴趣,兴致盎然地看着张坚,而此时,寂璟敖突推开了一个大胆想要贴近他身体的舞姬,那舞姬摔倒在舞池中央,委屈地流着眼泪,施醉卿好言劝道:“苍秦王,这可是古月陛下为咱们悉心准备的,咱们来者是客,总得怜香惜玉些才是,不然岂非是辜负了古月陛下这一番的美意。” 施醉卿笑嘻嘻的说着这话,转瞬横躺在寂璟敖的膝盖上,唇上叼着寂璟敖剥好的葡萄,好不惬意。 另一头张坚道:“这世上只有两人曾得到先知神机子的眷顾,卜得一卦,督主可知道这两人是谁。” 施醉卿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寂璟敖。 !! 508.第508章 张坚便道:“本相有幸,不止在有生之年见到了两位,还能与两位同坐一席,共赏歌舞。” “这与本督的贵气之相有何关系?”,施醉卿佯装不解地问着,其实张坚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已隐隐的有了答案。 “神机子的预言,总归是不会错的,他曾预言苍秦王殿下必为九州第一战将,曾预言督主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如今不是都应验了吗?” 施醉卿玩味一笑,“张丞相这算是借花献佛么?” 用神机子的话圆自己的话。 张坚缓缓摇头,眸子里的色彩看起来有几分讳莫如深,“督主面如冠玉,天额饱满,眉眼大气,不止是大富大贵,更是人中之龙的命相,她日定能鲤鱼跃龙门,功垂千秋。” 施醉卿似笑非笑,那眸色里润润而冰冷的芒光摄人心魄,“张丞相真是风趣,本督一介阉人,如何鲤鱼跃龙门?说道这人中之龙嘛,本督倒是觉得,张丞相所说的面向,与咱们苍秦王殿下,极其的符合呢。” 说话间,施醉卿撑了撑身子,手指轻佻的勾起寂璟敖的下巴,端详了几下,朝张坚眨了眨眼睛,“照张丞相这定断,本督和苍秦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夫妻相,这三个词儿,寂璟敖喜欢听,尤其是从施醉卿的嘴里蹦出来,他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一勾出来,便有一种难以用俗世语言描绘的惊鸿之美,连张坚这般满腹才华之人,竟也有些词穷。 他也勾起施醉卿的脸,目光瞥向张坚,短短两个字,充满了威胁和氤氲的韵味,“是么?” 施醉卿也将目光朝张坚撇去,两人都一同看着他,但施醉卿是笑着,而寂璟敖,却绝对是在用那样的目光威胁他,仿若他说不是,那男人就能用一双邪魅的眼睛杀死他一般。 张坚点了点头,“两位,的确是极有夫妻相。” 他仔细看了寂璟敖一眼,这男人任何时候,都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冷漠和高贵,张坚这匆匆的瞥一眼,果见寂璟敖的面向与施醉卿所说的,的确有贵气的帝王之相。 尤其和施醉卿在一起时,那天人之相更加的逼人,张坚心中暗道:难怪主公视这两人为心腹大患。 “两位都是人中之龙,将来定会有一番名垂千古的大作为,到时四海俊杰相投,门庭若市,定是一个九州神话。” “哦?,那张丞相,是否也会相投之意?”,施醉卿慢条斯理地转着酒杯,目光轻挑了挑,含笑看着张坚, 张坚垂首,饮了一口酒,笑了笑,答了一句:“若督主有用得着张某的地方,张某岂敢推迟?” 有些话不言而喻,施醉卿也不挑明,只是对张坚举了举杯子邀饮,转头却将那杯酒喂给了寂璟敖。 “本督与苍秦王他日若真有张丞相所说的这一番作为,定要感谢今日张丞相这一番吉言。” 旋转的酒杯挡住了施醉卿的眸光,张坚看不到那眸光之下的深冷笑意。 到达安邑城的那日,不迟不早,刚好便是册封皇太弟的吉日,古月皇宫喜气洋洋,将那琉璃宫殿渲染出夺目的五彩光芒,那水面之上,倒映着这一座遗世独立的繁华宫殿。 “施醉卿……”,水上琉璃宫前,施醉卿正要进宫,便听到了一声呼唤,她侧首,望见脸色有些苍白的觅儿。 施醉卿暗忖,子染突然抛下他回到皇室,定是让这小子伤心透顶了,看此刻憔悴邋遢的模样,也不知是有几天没好好打理自己了。 往日这小子,可是爱美的很。 “怎么?想进宫?” 觅儿点头,施醉卿善解人意地笑,拍着觅儿的肩膀,跟知心姐姐似得,“想子染了?” 觅儿点了点头,似觉得不妥,又摇了摇头,施醉卿很纠结地问:“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觅儿迟疑了半晌,才慢慢的点头。 施醉卿又笑了,跟逗落魄的小兔子似得,“你越想,偏不带你去。” 觅儿脸色沉沉,施醉卿负手,“回棺材铺去,别在这儿捣乱。”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尽。”,觅儿放狠话,他可是记得,子染那变~态三哥对他那下~流的心思,子染回到他身边,一定会成为东方胤的禁脔。 他不知道,子染是不是和世上所有喜新厌旧的男人一样,得到了他,就不想要了。 明明之前两人还好好的,明明之前子染还在他耳边说着最动心的情~话,可转眼,子染就投入了东方胤的怀抱,彻底的不要他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再去爱一个人,怎么能甘心那人如此对待自己,无论如何,他也要进宫去问个清楚——如果子染是骗他,那他,就杀了他…… 他是打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去的,反正这世上也没个真心对他的人,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也没什么不好。 施醉卿看着觅儿绝决的脸,满不在乎,“行啊,你要真舍得死、不怕死,你尽管自尽……听说顾古月有水葬的习俗,如今这儿到处都是湖,你死了,本督处理起来也更方便,直接丢这海里,喂鱼去。” 觅儿咬咬牙,当着施醉卿的面,猛然抬起手掌,下了狠力朝自己的天灵盖劈去,施醉卿目光一沉,捉住他的手腕。 她看到了觅儿眼中的绝望。 这种绝望,可以令他疯狂,可以令他失去理智。 而她,在这紧要关头,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还是为了子染,都不能放任觅儿胡来。 她冷着脸,“走吧。” …… 这是东方胤与施醉卿这对宿敌阔别四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东方胤阴狠的目光盯着下方席位上与周边宾客谈笑风生的施醉卿,明明恨不得现在就弄死施醉卿,却偏偏不敢动他。 施醉卿就似没看见东方胤杀人的眼神,笑得春风得意,与周边各国权贵交谈个两三句,瞬间就似相交几十年的哥们似得,左右逢源。 寂璟敖冷冷的坐着,从进入这琉璃宫,就有不少盯着他和施醉卿的探究视线,但那些视线,也随着宴会的进行而很快转移,唯有一人,那目光始终胶住施醉卿——苏沉欢。 !! 509.第509章 寂璟敖抬眼,目光已经无数次的警告了苏沉欢,苏沉欢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目光随着施醉卿转,一瞬不瞬的。 寂璟敖掌心带过施醉卿的腰肢,将她贴入了自己怀里,施醉卿不明就里寂璟敖的怒气和戾气,挣扎了一下,“你掐我做什么?”不就是跟人说几句话,寂璟敖什么时候小气到这种地步了。 “施醉卿,我倒是有一笔账,仔细着没跟你算清楚。” “嗯?”,施醉卿更糊涂,瞧着寂璟敖森冷的视线盯着对面,便不由得将目光也朝对面的宾位上移去,便正对上了太极国骚包的静渊侯苏沉欢的目光。 苏沉欢神色复杂盯着,颇显哀怨的眸子润润,活像施醉卿是个该遭千刀万剐的负心汉,施醉卿莫名其妙,朝着寂璟敖摇头以示清白,“我发誓,我跟他可真没什么……” 苏沉欢这目光,看得施醉卿都险些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更何况寂璟敖这醋坛子。 “真的没什么么?孤王好像听人说,当初攻打敦商之时,有人曾猥亵太极国静渊少侯的屁股,在太极国可是广为流传。” 施醉卿笑容顿时僵了僵,“那什么,这人也太下流了,怎么连男人的屁股也惦记,嘿嘿……” 寂璟敖瞪着他,慢慢的抬起酒杯,在唇碰到酒杯的时候,手腕突然一转,那一杯酒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全朝苏沉欢泼去,施醉卿感受到那似刀子一般凛冽的一道内力,不由得抖开扇子挡了挡,却还是湿了衣衫。 苏沉欢脸色阴沉,施醉卿满脸黑线,寂璟敖不紧不慢,半点歉意也没有,好似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只说了句:“手滑了。” 苏沉欢怒气勃勃,也不好发作,只得下去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再次坐上殿时,神色依旧难看,在寂璟敖和施醉卿之间反复转来转去,连施醉卿都有些受不住苏沉欢的怪异了。 施醉卿琢磨着,定是在敦商之事上,她阴了苏沉欢一把,导致他父亲重伤,因而如今是恨不得削她骨饮她血了。 听说苏云鹤自那次重伤后,身体便大不如以前,难以领兵出战,苏沉欢便逐渐接过苏云鹤的兵权,打了几场不大不小的仗,都以胜利收尾,在太极国已颇有声望,旁人都道是虎父无犬子,但只有苏沉欢自己知道,他这是被施醉卿逼得。 静渊侯府是以战功在太极国立足,苏云鹤更是苏家的支柱,他一旦倒了,就意味着苏家也将跟着倒下,在此种情况下,就不需要有一个人,重新担当起整个苏家,而这个人,便非少侯爷苏沉欢莫属。 而寂璟敖那捉~奸似得眼神,也盯得施醉卿发毛,施醉卿便对着苏沉欢举了举杯子,“当日无心伤了静渊侯,实在愧疚,不知静渊侯伤势如何了?” “多谢挂心,家父平安无事。”,苏沉欢扯了扯嘴角,施醉卿虚虚一笑,提到苏云鹤,苏沉欢看着施醉卿的目光就有点狠劲儿了,施醉卿总算不用面对苏沉欢那种哀怨的目光,舒了一口气。 而身后,装扮成小厮的觅儿扯了扯施醉卿的衣角,施醉卿瞪了他一眼,觅儿噘着唇,“你不是说了带我去见子染……” “慌什么,是你的,怎么都跑不了,不是你的,上赶着人家也不稀罕你。” 古月的朝臣和四海的来客纷纷敬酒送礼,东方胤目光依旧毒辣盯着施醉卿,众人礼都送完了,唯独施醉卿还依旧无动于衷,东方胤便道:“怎么,大夏国千里迢迢来庆贺,不会是空手而来吧?” “怎么会,既然是庆贺古月七王爷险象重生,荣封皇太弟,这礼物,本督觉得还是私下送给皇太弟比较恰当。”,施醉卿从觅儿身上收回心思,笑了笑,“本督与贵国皇太弟,可真是颇有缘分,此刻他一朝飞上枝头,陛下不会阻拦本督私下向他道一声恭喜吧?” 东方胤自然不会同意让施醉卿和东方染私下见面,但施醉卿那威胁味十足的目光,似在告诉他,不见到东方染,他也别想得到回阳丹。 东方胤忍,“来人啊,带督主去见七王爷。” 施醉卿施施然然起身,笑着对古月皇帝颔首以示谢意,留下寂璟敖在殿中静观其变。 修文殿。 宫女太监们忙碌的进进出出,伺候着子染着上隆重的冕服,子染面无表情地站着,只是看着落地铜镜中自己雄姿英发,挺拔俊气,微微勾了勾嘴角。 若是觅儿看到他此番贵气不凡的装扮,定又是要心口不一的贬他一番。 觅儿…… 那小子只怕现在还在恨着他恼着他呢…… 子染正出神着,便有宫女来禀报,说是大夏国九千岁前来觐见,子染脸庞微沉,让人去请了施醉卿进来。 施醉卿踏过殿门而来,子染却一眼就看到了她身后愤怒地瞪着眼睛的觅儿,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是嘱咐这小子在棺材铺里好好呆着?怎么又出来了? 他可没忘记上次觅儿擅自离开棺材铺所带来的后果,即便身在皇宫,这些日子却总是为他提心吊胆着。 觅儿双眼似要从眼眶中鼓出来,子染从来都是一身白衣,出尘淡雅,令人想到了高洁圣雅的白牡丹,而今他一身黑红色的蟒袍,衬出挺拔身姿,玉树芝兰,乍然只让人眼前一亮,而那往日里总是不羁地披散着的长发束在长冠之中,更显卓尔俊气,隆贵而尊华。 觅儿见子染皱眉,冷声冷气道:“怎么,七王爷不想见到我?” 子染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去拉觅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觅儿侧开身,,笑意讽刺,“对,这里是最尊贵的古月皇家,你是最尊贵的古月七王爷,未来的储君皇太弟,我这样的下贱平民,的确高攀不起。” 子染被刺得心里一疼,“觅儿,别闹,我还有正事,快回去。” 觅儿在这里,总让他无法安心。 !! 510.第510章 觅儿冷笑,“你有什么正事?你明明就知道东方胤对你是个什么心思,你还自个送上门,你不就是惦记着古月七王爷的显赫身份,不就是不想跟着我漂泊流浪吗,你要是真不想,你跟我说,我季疏觅没那么没脸没皮的死缠着你……” 施醉卿听着两人在那里进行着琼瑶式的苦情戏,翻了翻白眼,“你们两个,苦情戏演够了没有?” 两人同时噤声,子染抿了抿,去拉觅儿,被觅儿拐开了。 施醉卿揉了揉眉心,盯了觅儿一眼,“这才多大点事,你跟个女人似得唧唧歪歪的闹,你不害臊吗?” 觅儿也觉得自己此刻的举动,真像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一时脸色青青红红的,僵直着没有说话。 可他又觉得,这怎么就叫小事儿了? 子染现在可是他男人,他两什么事儿都做了,现在子染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就这么把他一个人扔在棺材铺给揍了,这怎么就叫小事儿了? 这对于他季疏觅而言,是天大的事儿。 子染看着觅儿别扭的脸庞,莫可奈何,他看了一眼外面鬼鬼祟祟往里面探头的几个太监,现在外面全是东方胤的人盯着,他做什么都不能太过明显,有些话更是不方便说,遂而便将觅儿往施醉卿身边推了推,“快跟督主出宫去,别胡闹。” 施醉卿不会无缘无故带觅儿来,依着觅儿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定是使了些极端的手段来逼施醉卿的。 觅儿冷冷瞪了子染一眼,眼眶红红的,倔强得像守在黑夜里的小兽,他突然转身,一声不吭的走了,那些想问的话,就这么无疾而终。 他没有勇气去问,更没有勇气去听。 他怕子染和全世界一样,也这么轻易的就将他抛弃了,他怕听到答案,会让自己奔溃。 施醉卿对冷飞流甩去一眼,冷飞流便跟上了觅儿。 子染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施醉卿,神色还是笼罩着深深的压抑和阴霾,“督主,是要行动了?” 施醉卿点了点头,目光深沉而悠远。 子染问:“什么时候。”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她就是打着个回阳丹的幌子来,迟迟拿不出回阳丹,便总是要露馅的,而现在她和寂璟敖,可是不带一兵一卒的进了这虎穴,所以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便越不利。 子染沉默了半晌,站在白玉雕花的窗旁,看着宫廷中辽阔深渊的宫河,“子染有一个求情。” “说罢。” “不要杀了东方胤。” 施醉卿侧眉,手指拨着殿内垂挂的珍珠穗子,轻然问道:“这就是你回到皇室的理由?” 子染点了点头,“还请督主给我些时间,暂且不要动护城河里的那只东西。” “本督会记着你的话。” “那我现在立刻出宫,跟舅舅会合。” 施醉卿在殿内呆了不过半刻,便离开了,还未回到席位,冷飞流便提着觅儿走了过来,觅儿被冷飞流拎小鸡似得拎着,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施醉卿挑着他的下巴,她觉得,觅儿最近似乎越来越廋了,这或许与身心俱疲有较大的关系,但只怕,也是寿命将近的征兆,所以子染才在两人最是浓情蜜意之时,不管不顾回了皇室。 施醉卿突然很想问觅儿一个问题,“觅儿,你爱子染么?” 觅儿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没想到施醉卿会问这种问题。 他爱子染么?其实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子染就像是一味罂粟,渐渐的让他成了瘾,想要戒掉,却好像被困住,反而泥足深陷无可自拔,只要子染一离开他身边,他便失去了身上的一根肋骨,一想起就是闷疼。 施醉卿看着他迷惘的表情,语气认真而郑重,“觅儿,不要将子染当成你危难时的一块浮木,你若不爱他,便不要抓着他,让他跟你痛苦一辈子,你应该知道,子染并不如你想想的那么无坚不摧,你若是惹了他,再来背叛他,他会带着你同归于尽……话说你不是最怕死么?” 施醉卿最后一句话,已经变成了轻松嘲笑的语调,似乎先前那沉重的一番话,不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觅儿不知怎的,方才在眼眶里转了许久都没有流下的泪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流下来了。 施醉卿嫌恶的皱了皱眉头,“你男人还没死,你这么早替他哭丧,巴不得他早点死了?” 她说完这一句,几步入了席,在寂璟敖耳边说了一句,笑容有些狡黠。 这时,东方胤突然捏了酒杯下殿,他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出小女儿的娇态,却每一步都充满了杀气,苏沉欢看着,嘴角很是剧烈的抽了抽,险些没忍住将嘴里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他看到其他宾客眼中,也有同样诡异的色彩。 这个东方胤,果然是让人……刮目相看…… 东方胤走到施醉卿面前,捏了就被,以一种不可拒绝的姿态,“督主和苍秦王远道而来,朕敬两位一杯。” 他说完,已先干为敬,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施醉卿虚虚笑着,寂璟敖自顾自地喝酒,没搭理东方胤,甚至在东方胤走近的时候,还嫌恶的凛了一下眉头。 他似乎嗅到了东方胤身上浓浓的胭脂味,呛人的很,一时间,这味道充斥在周围,连这酒香似乎都变质了。 气氛有些诡异,因为寂璟敖和施醉卿,谁也回敬东方胤的意思。 东方胤面子上有些搁不下,不过也没怎么追究,毕竟他此行,不是为了一杯酒。 他看着施醉卿绝艳的脸庞,撩了袍子,纡尊降贵蹲在施醉卿面前,施醉卿猝不及防,被呛得打了一个喷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生生的喷了东方胤一脸的口水。 事后,施醉卿很是抱歉。 东方胤忍着,面容却扭曲着,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前倾。 施醉卿正觉得这变~态的行为有些怪异,突然的就感觉有异样东西朝她的双腿间爬来带着一股阴柔的冷意,还未碰到施醉卿,就弄得施醉卿满身的鸡皮疙瘩。 那是……东方胤的手……? 瞅着那手的目标,还是…… !! 511.第511章 施醉卿脸黑,敢情东方胤真以为她吃了所谓的回阳丹,长出那东西来了,所以不惜在光天化日、四海来宾面前,迫不及待的前来试探了? 施醉卿憋着一脸的抽笑,连内伤都憋出来了,她动了动身子,正想躲开东方胤的手,却见对面的东方胤神色扭曲,像被什么蛰了一下,脸上直冒冷汗。 他藏在案几下的手微微抖了抖,施醉卿感觉到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腰际横了过来,搁在自己的双腿间,捏住了东方胤的手。 施醉卿去看寂璟敖,寂璟敖脸色更难看,几乎已经是锅底灰的颜色,如果眼神能杀人,东方胤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他捏着东方胤的手,力道一点一点的加重,不紧不慢,似乎要慢慢的拧断东方胤的手腕,给他一点痛苦瞧瞧。 施醉卿身子侧了侧,想起方才东方胤涂着浅粉色蔻丹的手指,翘着那小女儿的兰花指朝她的两腿~间移来的过程,头皮一阵发毛,不由得往寂璟敖怀里贴了贴,让他身上慑人的冷意驱散自己的恶寒。 因了东方胤突然下殿,因为施醉卿这一角便极受朝堂上众人的关注,但因两人的动作都在案几下进行,又被东方胤的龙袍遮住了大半,因而旁人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明争暗斗,只是看到东方胤扭曲的脸庞和冷汗,有些不明所以。 寂璟敖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慑人,施醉卿笑容抽搐,虽然这一副场景在众人眼中,怎么看都有些诡异,但众人也没多想。 只是有些想不通,古月和大夏两国如今分明是在热战,打得不可开交,然而大夏国最后权势的两人,却亲自来古月赴宴,而且东方胤还对他们如此礼遇有加,俨然像是两国关系朕如胶似膝的时候,真让人觉得古怪的很。 ”寂璟敖,松手。“ 看东方胤冷汗涔涔,实在快不行了,施醉卿才轻轻拍了拍寂璟敖的手臂。 寂璟敖慢慢的松手,神色依旧很冷,将这殿内酒酣耳热的气氛,都渲染得僵冷僵冷的,似有阵阵鬼风在吹拂。 施醉卿手掌撑在桌案上,在寂璟敖彻底放手前,警告道:”陛下,这可是公共场合,你可别轻举妄动哦,不然这丢脸的,可不是咱们大夏国。” 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个道理,东方胤懂。 施醉卿本身就是个阉人,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但他不是,他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位高权重的帝王之尊,若是让这天下人知晓他这残破的身体,不定会如何的耻笑他。 所以,为了回阳丹,他必须忍。 “施醉卿,你最好祈祷会宴后朕能拿到回阳丹,否则……”,东方胤冷冷的哼了一声,寂璟敖松手后,他抽回自己的手掌,一条右臂止不住的颤抖着,疼痛钻心。 施醉卿眯着眼笑,“放心,本督绝不会让皇上失望。” 只怕今日你没机会找我算账了。 东方胤又重重哼了一声,踩着一步三扭腰的动作回到龙椅上。 宾客们献完来礼,各自敬了酒,便该是正式授封仪式了,东方胤右臂垂着,许久缓不过劲儿来,脸色依旧不好,只是在听到太监宣布该请皇太弟上殿时,脸色才好上许多,差了人去请东方染。 施醉卿手指敲着桌面,不知在算计着什么,那眸子里流转的光芒如倒映在涟漪里的月光,清冷而干净,有那么一瞬间,旁人看着她的眼,只以为是自己眼前坐着的,不是大夏国专横跋扈的九千岁,只是一个淡雅细致的少年。 寂璟敖的手指在施醉卿的小腹上滑了半个圈,然后往下,突然的重重一捏。 施醉卿正出神,遭受到这一袭击,整个身子下意识的弹跳了起来,“寂璟敖,你做什么——” 这一句突兀的惊叫声彻响殿内,满堂的宾客都盯着施醉卿,施醉卿脸色铁青,若不是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的脚早就朝寂璟敖招呼去了。 “九千岁这是怎么了?”,苏沉欢含笑问着,那双桃花眼染着几许绯色,微微上挑着看施醉卿,蛊惑媚人。 施醉卿脸皮抽搐地回了一句:“伸个懒腰,怎么?这在古月犯法不成?” 苏沉欢呛了呛,那双大得勾魂的桃花眼剜了施醉卿一眼,那其中的风情,被龙椅上的东方胤无意中撇到,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而苏沉欢感觉到东方胤如狼似虎的视线后,捏着酒杯的手狠狠的我抖了一下,轮回享受了一番施醉卿方才那种浑身恶寒的感觉…… 施醉卿佯装淡定,若无其事的坐下,微微远离了寂璟敖身边一点,寂璟敖手臂轻轻一勾,再次将她勾入了自己怀里,随后请咬着施醉卿的耳,。“方才劲儿使的太大,失了准头,捏错了地儿……” 这种蹩脚的理由,谁信? “我看你心里头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手才欠抽了。”,施醉卿咬牙切齿。 寂璟敖性感地嗯了一声,哼哼笑了笑,“真是五爷的小心肝儿,连五爷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施醉卿脸一会发青一会发绿,半晌才从齿缝里吐了一句,“下~流胚子,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寂璟敖低低在他耳边,语气氤氲而旖旎,“这儿是孤王的,你该庆幸那贱人的手没碰到,不然……” 施醉卿浑身抖了抖,想着寂璟敖那不然之后的话,下意思的缩了缩腿,寂璟敖看着她的反应,轻笑道:“放心,孤王可舍不得动你,孤王最多,找上几头发~情的野狼,让那贱人尝尝不一样的滋味……” 这与民间所传的,她让季将军和狗野~合有什么区别? 但这种事,传言是一回事,做出来又是一回事,施醉卿觉得,自己只怕还真是做不来这种事,可寂璟敖,却是绝对的做得出来狠主儿,而且,比这更劲爆十倍的事儿他也绝对做得出来,指不定还要让全天下百姓都来围观呢…… 这头两人闹着,那前去传皇帝口谕的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殿内,语调抖得不成样子,“皇上,皇上……七王爷他,失踪了……” !! 512.第512章 “什么——”,东方胤霍然惊起,脸色阴鸷无比,“一群废物,还不快让去找——” “禁卫军已经将宫中上下都已经找遍了,没有找到七王爷……”。 东方胤整张脸已狰狞扭曲,眼中的杀意落下,那跪在地上的太监蓦然便人头落地,血溅三尺,而且这动手的,还是东方胤本人。 不管洒朝臣还是宾客,俱是面面相觊,他们不惊奇东方胤当殿杀人,只奇怪,这七王爷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 东方胤又差了禁卫军在宫中找,并且下了死令——人找不到,禁卫军全部提头来见。 自然,最后的结果只是激发了东方胤的怒气,他便当着这四海来宾,当着这满朝文武,长剑乱挥,血迷蒙了人的双眼,一切在眼中却依旧是残暴而血腥。 看着这满地的血和狼藉,不少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就怕东方胤发起狂来,失去理智连他们都下手。 竟没想到,东方胤这般偏执的人,竟会册封一位消失四年的兄弟为皇太弟来威胁自己的地位,而且那人失踪后,他还如此失态,这怎么看着,都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而东方胤好男色在赤炎大陆,也并非是什么秘密…… 这其中的香~艳事,倒是令那些本想告辞离开的宾客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东方胤这时陡然提着剑靠近施醉卿,朝诚惶诚恐的禁卫军大喝道:“将他们都给朕拿下——” 禁卫军一拥而上,将四人团团围住,施醉卿脸庞微冷,“陛下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施醉卿,你这该死的阉人,定是你做了手脚让朕的七弟失踪,快将七弟还给朕,否则,朕今日定让你身首异处——” 看戏的人看出了端倪——啧啧,听听,就这一句话,便知道东方胤对这位七王爷,那是宠爱非常啊…… 施醉卿嗤笑一声,“真是笑话,你古月国的七王爷不见了,跟本督有何干系?脚可是长在他身上的,他想要走,谁也拦不住。” “若非你方才前去鼓动我七弟,他怎么会失踪?”,东方胤怒不可遏,那张扑了胭脂水粉的脸庞看起来有些诡异。 “那我为何要无缘无故前去鼓动七王爷离开?皇太弟可是储君的身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爱?”,施醉卿反唇问道。 他就不信东方胤敢说出子染曾是她的男宠。 东方胤果然语塞,“该死,你这阉人,新账旧账,朕今日要跟你一起算——” 他举剑朝施醉卿砍去,而另一旁寂璟敖不过手指轻轻一弹,便将东方胤弹退了几步,东方胤怒然朝禁卫军大喊,“你们都给朕愣着做什么,全部拿下——” 鉴于面前两人都是名动九州的大人物,禁卫军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半步进,一步退,不断地往前试探着,那模样窝囊不已,看得东方胤龙颜震怒,“都给朕上,谁敢退,朕诛九族——” 禁卫军被东方胤逼得没有办法,大喊了一声,一涌而上,冷飞流夺了就近一人的刀,那大刀到了他的手中,蓦然气势凛冽,杀意磅礴,他严阵以待,一双冷目盯着周围伺机而动之人,看到禁卫军围攻上来,大刀在他的手腕转动间,已经是死伤无数。 血腥和杀戮弥漫中,施醉卿依旧悠闲淡然,“古月的待客之道,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防还真让人以为,陛下这所谓宴请四海的宫宴,就是引我大夏国前来赴死的鸿门宴呢。” 东方胤冷哼,“你这阉人前来本就不安好心,既然如今是你自己找死,朕如何能不成全。” “陛下,也许七王爷只是在宫里迷路了,不然再让人去找找,仔细确认确认。”,张坚看两方剑拔弩张,遂而劝道。 群臣见此,也有站出来相劝的,但被东方胤那阴鸷的眼神一扫,再看东方胤剑上流淌的新鲜血流,谁也不敢再开口。 那诸国宾客,则是事不关己,唯独苏沉欢插了一句,“听说贵国这位七王爷,正是当年远赴大夏国为质之人,听闻这些年他也一直生活在大夏国,不认古月也是情有可原的……” 苏沉欢这话,一为说东方染和施醉卿关系匪浅,或许这所谓的七王爷,根本就是施醉卿派来的假货,二来,便是在告诉东方胤,即便是真的,可人家现在连你的皇太弟之位都不稀罕,那便是根本不将区区古月放在眼里,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这句话都激起了东方胤更大的怒气,将双方的矛盾加剧化。 施醉卿看了苏沉欢一眼,苏沉欢给人的表现是轻浮嚣张,如同所有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一样,但施醉卿第一次看见他,就知道他所有的散漫,不过都是心计和城府之下的伪装,或许他不喜欢战场和杀戮,但他绝对是个权谋中的高手。 苏沉欢含笑回看施醉卿,他对施醉卿虽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施醉卿对他的算计,他也不会忘记。 当初他是因为相信施醉卿,而今,他是绝不会再相信这阉人半句话了。 施醉卿看着苏沉欢眼中的深沉,回了一个笑,“少侯爷这话,说的可真是妙,花儿似得,跟少侯爷你的屁股可真是绝配。” 施醉卿刻意将屁股两字,咬得是意味深长,只让人一听,就忍不住先去看苏沉欢的屁股,想瞧瞧苏沉欢这屁股,跟他说的话儿有什么关系。 苏沉欢一时也没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时候,不由得懊恼地咒了一声。 ——该死,这该死人阉人又拿他的屁股说事。 施醉卿下~流的眸子在苏沉欢的屁股上转了n圈,饶是苏沉欢这平日里招蜂引蝶的性子,也被看的脸色发红。 寂璟敖冷冷的眸子盯着施醉卿好一会,施醉卿才后知后觉,她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虽然嘴上说苏沉欢屁股难看,可说真的,以正常人的审美来说,苏沉欢那屁股,是真的让女人嫉妒男人想要蹂躏。 !! 513.第513章 “少侯爷,本督这是夸你呢。”,施醉卿见苏沉欢脸色逐渐转为难看,嘿嘿笑了一声,笑容也下流的很,“本督府里的侍君,就没一个似少侯爷这般天生丽质的……” 苏沉欢像一只傲娇的孔雀,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一声刚落下,陡然明白了施醉卿这话中的侮辱意味。 这混账阉人,竟把他太极国堂堂的静渊少侯和他府中下贱的男妾相提并论,他气得七窍生烟,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瞧着施醉卿此刻身陷虎穴,心中总算是好过了一点。 他今日倒要看看,这不可一世的阉人怎么闯出古月皇宫。 禁卫军一步一步在逼近,在施醉卿和苏沉欢斗嘴的时候,东方胤使了一个眼神,禁卫军一批一批,前赴后继的往前杀,东方胤杀伐果断吐出一个字,“杀。” “慢着。”,施醉卿蓦然喊了一声,施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陛下,仔细些,这普天之下,可就只有这么一颗绝世丹药了,要是本督闪了声儿将它吞下去,又长了根儿陛下期待得夜不能寐的东西,本督就算割了给陛下,陛下那里也贴不上去啊。” 东方胤听着施醉卿警告的话,拳头咯吱咯吱的响,却又生怕施醉卿真的吞了那回阳丹,不甘心的挥了挥手,让禁卫军往后退了些距离。 旁人有些不明所以,怎么施醉卿不过拿了一个小瓷瓶,就能让东方胤噤若寒蝉,可真是古怪了。 “阉人,你到底要如何?”,东方胤已有些忍不住想快些将施醉卿这阉人狠狠的折磨一通。 施醉卿嗤了一声。 觅儿乍然听到子染不见了,心情便是一直乐呵呵的,此刻对东方胤这个潜在情敌倒不客气起来,“东方胤,你一口一个阉人的,搞得你自己就不是阉人似得,都说太监何必为难太监,你何必总是戳人的痛处呢。” 众人回味过觅儿话中的意思来,四座讶然,都瞪大眼盯着东方胤,那目光,特别的是集中在能证明东方胤是太监的那个位置…… 像是一直掩藏的秘密和不堪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个给人观赏,东方胤神色难堪、震怒,他目眦欲裂,凶狠残忍,“你这个贱人,你敢胡言乱语,朕杀了你——” 东方胤亲自提了剑,因了东方染的关系,他对觅儿本就恨之入骨,此刻更恨不得撕了他。 觅儿一步跳到了施醉卿身后,欠揍地挑衅着:“来啊来啊,有本事你来杀我了,杀了我子染也瞧不上你。” “闹什么,不想要命了?”,施醉卿看着蹦跶的觅儿,头疼的很。 觅儿看局势对自己这一方不利,安分了一点。 施醉卿微微朝寂璟敖凑过去一点,“咱们先拖延时间,若是不行,就挟持了东方胤。” 这句话,施醉卿说得不轻不重,让冷飞流也听到了,示意冷飞流见机行事。 四周的宾客对事情的发展始料未及,此时他们都看着寂璟敖和施醉卿,想看看他们怎么在东方胤的龙潭虎穴逃出生天,他们都以为,此种情况下,这两人都该是紧张的、慌乱的,毕竟这才符合一个正常人在面临危险时的反应。 即便不是紧张和慌乱,也应该是凝重的。 可施醉卿和寂璟敖,一人负手而立,一人双臂抱胸,好似笃定了东方胤不敢动人,又好似成竹在胸,有胜过东方胤的打算,淡定得似游山玩水,悠闲的很。 过了一会,寂璟敖坐回了桌案上,施施然的喝起酒来,施醉卿坐在桌案上,笑眯眯的给他倒酒,还说着:“王爷,多喝点,这下手才够狠。” 那语气,好似在叮嘱一个杀猪的——记得白刀子捅进去的时候,一定要红刀子出来。 禁卫军在东方胤的示意下,以先抢到药瓶为重,并不敢轻举妄动,冷飞流和他们僵持着。 就在这时,施醉卿突然听到苍穹之上一声烟花炸响,在天际迸开了奇异的紫色烟火,施醉卿勾唇一笑,道了一句:“项钰来了。” 她旋然起身,将瓷瓶儿举了起来,“这药,陛下是要还是不要了?” 东方胤沉了沉眉,那右手腕现在还是沉沉的,经过巨大的痛楚之后,似乎在逐渐失去知觉,可此刻,他也无心去叫大夫。 “陛下想要,就自己来拿咯。” 东方胤看着施醉卿的笑容,他太渴望能堂堂正正的以男人的身份站在东方染的面前,就算施醉卿明知施醉卿是在诈他,他也阻止不了靠近的脚步。 他抬脚,一步一步朝施醉卿走去,张坚阻止道:“陛下,小心有诈。” 东方胤抬了抬手,挥开张坚,他心意已决,谁也劝不了,他每接近施醉卿一步,施醉卿的笑容就更深一分,当他终于将手伸向施醉卿时,心里紧张得像打鼓一样,可施醉卿眯着眼一笑,却突然手腕一转,将那瓷瓶儿从殿内狭小的通风口抛入了古月宫河里,“陛下,你还是做一辈子的太监比较合适,不然,怎么对得起本督当初赏给你的那一刀。” 东方胤的目光从通风口望过去,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四周如此的安静,他能听到那药品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声,能听到那药瓶在水中下沉的声音——咕噜咕噜的,似他心里的痛恨和绝望…… 那种由希望到绝望的心情让他几乎疯狂,“给朕杀了她,杀了她——” 他歇斯底里的大叫,那阴柔的嗓音激起人骨子里的哆嗦,寂璟敖突然将手中的杯子投掷了出去,那杯子的力道将就近一圈的禁卫军打得倒地不起,寂璟敖随后反手夺过一个禁卫军的手里的刀,架在来不及逃离危险圈的东方胤脖子上。 施醉卿手指在刀口上弹了一下,回荡出叮铃的冷冽响声,“陛下,别轻举妄动,否则,你这身上断的,可不止那玩意……本督能让你这躯体上多出来的所有东西,全部削得跟你的眼睛一样平,就像筷子……” !! 514.第514章 冷飞流接过了寂璟敖的动作,用刀挟持着东方胤,寂璟敖漫不经心地抬着眼,动了动五指,想到方才东方胤不怕死的去碰施醉卿,似乎手指又有点痒了。 “陛下——”,张坚急急上前,殿上也混乱起来。 冷飞流将刀往东方的脖子又推近了一寸,施醉卿道:“张丞相,本督昨日里听你一席话,还以为你是个识相的,不想脑子也如此不开窍,做这以卵击石之事。” “我如今是古月之臣,你我各为其主,各尽其事,只怕是难成朋友了,还请督主放开我国陛下,我保督主能平安出去。”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二人胆子会这么大,在古月的地盘上劫持古月帝君,他们都知此地不宜久留,却又舍不得抛弃这个看戏的机会。 “那还真是多谢张丞相,只是今天,谁保谁还不一定。”,施醉卿轻狂而傲然,“我施醉卿既然来了,你古月倒是不见得能拦住我。” 张坚还未听懂施醉卿的言外之意,突有一身着戎装的武将狼狈地跑入殿内,边跑边大喊:“北城门急报——”。 此种场合,城门急报,在场的都是朝中之人,一听这讯号就知绝非是什么好事,便纷纷看向那前来禀报的武将,那武将看见殿内是这么个情况,也顿时愣住。 张坚问道:“出了何事?” 武将这才想起正事,“皇上,丞相,大事不妙,孤掌城项钰带领城中剑士,此刻正在狂攻北城门,孤掌城来势凶猛,剑阵无敌,北城门,快守不住了……” 东方胤大惊,“不可能,项钰怎么敢……” 区区一个孤掌城,怎么敢来和古月作对? 在场之人无不是吃惊,但细下心一想,便知是东方胤刚愎,除了沈家满门,杀了项钰的亲姑姑,项钰冲冠一怒,所以杀到了古月。 东方胤惹上孤掌城,可真是麻烦了。 但东方胤还是想不明白,古月这几个月各大关隘盘查严格,项钰是从哪里进来的? 他眸子突然一闪,风暴角…… 月皇室虽然对风暴角这一片能直接通往安邑城的海域有所防范,但因为此地本就是天险,所以布防向来是较轻的。 又因为此地有胡归,而胡归向来自傲,认为风暴角是自己的地盘,打家劫舍,从来没有人能过风暴角,而胡归势力不足,又无法发动对古月的进攻,所以这些年来,朝廷并不太看重风暴角。 所以,让项钰暗中带着大批剑士从风暴角暗中潜入古月也不是不可能,可胡归又是怎么甘心放项钰通行? 东方胤正觉得吃惊和不可思议,便是在这时,又有一武将跑进殿内“报,胡归带领风暴角海盗,袭击南城门,南城门堪忧,往陛下调兵前往支援……” 南城门,这可是安邑城的正大门…… 东方胤身子晃了晃,,神情惶然,“一群废物,连一个城门都守不住,朕养着你们这群饭桶做什么——” 东方胤愤怒,便有些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让冷飞流用刀背狠狠的顶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但这心里的屈辱和恨意,就更加的无法收拾了。 那一边苏沉欢看着施醉卿的目光越发深沉了,若说这件事和施醉卿没有关系,他是绝对不信的。 首先,两国交战,她却在这紧张的时刻来了古月,而且此刻还全无惧意,明显是另有所图,成竹在胸,其次,她一来,东方染就消失了,若是他没有记错,那胡归就是东方染的亲舅舅。 一个孤掌城,一个胡归,两路人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却在此时同时对安邑城发动攻击,这其中定然有人挑动,而这个人,非施醉卿莫属。 苏沉欢心中清楚,这两方人马即便不能灭了古月,也能让古月脱一层皮,自此再难与其他五国并列。 更或许,施醉卿是想让古月如同敦商一般,彻底的消失在这赤炎大陆,而这片曾经属于古月的辽阔江海,也将被大夏国的铁蹄踩下。 敦商,古月…… 下一个又该是谁? 太极国?大周国?伽梵国? 该说施醉卿是野心大,还是该说,这是她的雄心壮志呢? 可是,项钰和富贵这两人可都是不可一世的主儿,他们怎么会听施醉卿的差遣? 苏沉欢正分析着,那武将下一句说道:“胡归与我南城门王统领决一死战,王统领战死,胡归重伤,如今率领风暴海盗攻击我南城门的,是……是” 那武将突然口吃了,似有些不敢开口。 “是谁?”,东方胤震怒地问道。 那守将嗫嚅着道:“他自称是……是我古月的七王爷……” “七弟……”,东方胤怔然,身子虚晃了一下,险些自个儿抹了脖子。 殿上的群臣都在议论些什么,东方胤没听到,他的脑子反反夫妇的回荡着那句话——他最爱的七弟,要反他。 他说过,东方染如果想要这江山,他愿意给,只要东方染留在他身边,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拱手给他,他何必大费周章的来夺取? 东方胤心中凄然,东方染这样的行为,无非是在告诉他,他东方染即便稀罕这古月江山,也不会要他东方胤让出来的。 那武将说完,又有一武将来报,“报,黄巾军乱贼攻击东城门,东城门钱统领被击杀,情况堪忧,请皇上立刻调兵支援……” 东城门…… 黄巾军…… 东方胤阴鸷的目光盯着张坚,“你不是告诉朕,黄巾军已被彻底剿灭,再无复生的可能,如今怎么会来攻打安邑城?” 张坚神情显得有些震惊,“皇上,黄巾军的确已被臣剿灭,是臣没有做到斩草除根,让他们死灰复燃了。” 东方胤的脖子还驾着刀,而安邑城还面临着困危,他平日里就不理朝政,全部交由张坚,此刻三个城门被袭,不堪一击,古月的精锐又被赵立带走,他有些不知如何处理,神情慌乱。 但慌乱中,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施醉卿在这紧张的关头敢孤身来古月? 为什么安邑城会遭受来自三方的袭击? 为什么现在安邑城无法自救,只能等死? !! 515.第515章 因为从一开始,施醉卿就已经算计好这一切,她先前与寂璟敖出现在古月,不过是战争前的试探,也同时是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挑起他对施醉卿的恨意,而后她与寂璟敖假死,让大夏国内处于一片混乱,而他自以为时机已到,是彻底消灭大夏国这个宿敌的时候,所以不惜穷兵,听了群臣和宣文太后的谏言,将国内最为精锐的七十万人马交给赵立,发动对古月的攻击,所以造成了安邑城空守,而施醉卿则煽动孤掌城、胡归、黄巾军在三哥城门逐个发动攻击,在无兵无将可调的情况下,安邑城毫无疑问会落入施醉卿的手中。 而作为皇城的安邑城沦陷了,民心也会彻底的沦陷,那盒大夏国厮杀的七十万大军军心,也会动乱。 这一招里应外合,内外相击,果真是够狠、够毒。 施醉卿笑,“陛下,你以为,本督这一介阉人,可称得上运筹帷幄这四个字?” 东方胤冷郁的目光盯着施醉卿的笑脸,三大城门任何一个城门被攻破,安邑城就算是没了,他以为这已经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他感觉到了绝望。 正见此时,又是一位武将急急来报,一个大臣心灰意冷的问道:“怎么,西城门也被乱军袭击了?” 如今,可就剩下东城门了,若是连东城门都没了,整个安邑城就完完全全的被困死。 “不是西城门,是……是边关提督大人……提督大人与大夏国交战,不幸战死……军中各位将军为谁掌兵权一事发生内讧,军心溃乱,四分五裂,无力抵挡大夏国,大夏国的军队,已经横渡古月江河,朝我境内杀来……” 赵立战死…… 古月唯一的希望,赵立,战死了。 东方胤跌坐在地上,满目怆然。 赵立这一死,七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古月还能指望谁? 施醉卿也是吃了一惊,赵立征战疆场这么多年,而穆晋玄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短短时间内,赵立怎可能败在穆晋玄的手里?这未免太过蹊跷了。 施醉卿暗叹,他是不想在宣文太后和保家卫国之间左右为难,所以才选择了走这一条路的…… 家国大事,最终,到底是抵不过儿女情长。 群臣和宾客这才惊醒,大夏国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的拿下了古月,就如同攻打敦商一样,连番出击,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宾客们不想呆在这个是非之地,纷纷告辞。 此刻的古月琉璃宫也不复井然有序,宫女太监、嫔妃们开始卷着值钱的东西四顾逃窜,连不少大臣也匆匆离开了殿内,回家去收拾细软了。 苏沉欢被侍从拖着往外走,他回头看立在高处,目光睥睨着所有人的施醉卿,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奴颜屈膝的太监,也能有那般傲气的眸子。 让他心里的湖泊,瞬间就激起了惊涛骇浪来。 他知道,他和施醉卿,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而下一次见面,他却不知道,是在战场,还是在宫廷…… 施醉卿…… …… 禁卫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夏国大举进犯,如今皇帝又被生擒,群龙无首,他们到底是该奋死一战,还是……降了? 张坚拳头紧了紧,突然号令禁卫军,“禁卫军,拿下他们——” 禁卫军看向张坚,张坚道:“如今外面城池沦陷,我辈身为古月子民,自当誓死忠于古月,奋战到底,拿下了大夏国九千岁和苍秦王,我古月就有生还的希望,到时尔等都是护国的大功臣,快动手——” 张坚不愧为古月丞相,为东方胤重用,就这三言两语便能挑起禁卫军斗志的本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施醉卿看着重新恢复斗志威逼上来的禁卫军,推了推冷飞流的胳膊,冷飞流手中的刀在东方胤的脖颈上,顿时划下一条深深的血痕来,“你们皇帝的命,是不想要了?” 禁卫军脚步一顿,有所迟疑,张坚冷静而沉着,声音哀沉,“古月如今的境况,陛下也是看到了,如今微臣为情势所逼,不得已,只能以古月大局为重,若是陛下不幸命丧奸人之手,微臣定会竭力辅佐新君,他日踏平大夏国土,为陛下报仇雪恨。” “张坚,你——”,东方胤不可置信,张坚竟然罔顾他的性命,“朕如今信任你,你如今竟然……” “微臣愧对陛下,望陛下,一路走好。”,张坚沉痛地说完,挥了挥手。 禁卫军对东方胤的暴行早就不满,如今听张坚说要另立新君重建古月,他们自然求之不得,而且还能作为护国的功臣载入史册,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似得,不要命地往前冲,将东方胤的生死置之一旁。 “张丞相,一日为君,终身为主,背主弃义可不好。“施醉卿嗤笑了一声,看了冷飞流一眼,冷飞流刀背用力,将东方胤推向了禁卫军,“陛下,你还是跟你最宠爱的重臣,好好的沟通一下,,你们到底是想以死殉国保全名节,还是降了我大夏国,安度余生。” 张坚虽然背叛了东方胤,可他的背叛,与施醉卿断了自己命根的恨意自然不能比,因而东方胤一脱离了危险,立刻指挥这禁卫军,大喊道:“快杀他们,给朕杀了他们——” 禁卫军脑袋晕乎乎的,完全不知到底该听谁的。 见此,施醉卿道:“连安邑城都没了,你们还有机会做什么护国的大功臣么?”,施醉卿冷笑,“都给本督听着,负隅顽抗着,下场只有,死。” 禁卫军心里一颤,就在这时,一声轰隆的响声彻响在琉璃宫上,那响声由远及近,很快已逼到了眼前,那是…… “皇宫被攻破了……”,有禁卫军颓然地放下了刀剑。 东方胤抬头,朝宫门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正磅礴杀进来的一支义军,义军以海鲨为旗,旗幡上的胡字给了东方胤当头一棒,而那站在为首,领着一众海盗杀进来的男子,更是让他一瞬间心如死灰。 !! 516.第516章 一向淡雅出尘、白衣凌风的男子手执长剑,纵杀四方,竟也是如此的让人敬畏,“七弟,没想到,一手毁了我古月的,竟会是你……” 东方胤众叛亲离,古月早已是一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壳子,即便不是他,古月也终将会走向灭亡。 朝代更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子染辩驳,现在无论说什么,不过都是苍白的辩解,子染将目光扫过面容戚然的禁卫军,“束手就擒者活,不降者斩。” 禁卫军看着张坚,张艰沉眉,闭上眼,那一个字似从灵魂深处挤出来,“降。”, 他最终,还是做了一个成功的佞臣弄垮了古月,可谁知道,他也有满腔的报复,他也曾真正的希望能一自己之力将古月从泥沼中拉出来,成就一番功业,名垂千古,可这一切,却因为使命,无处施展。 张坚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和颓败,那一瞬间的哀沉戚然的神色,是真真实实由内而发的。 禁卫军听从他的话,纷纷放下武器。 而项钰,也在此时攻入了安邑城,率兵进入皇宫。 安邑城,终于结束了东方家百年的统治,落入新的政权人物手中。 大夏国,庆章五年,古月,亡。 东方胤深深的看着子染,他手中的长剑,缓缓的向自己的脖子靠去,即便怕死,即便不想死,可也总比做亡国之君,阶下之囚强。 “朕是帝王,即便死,朕也要以帝王之尊死去。”《他闭上眼,心一横,长剑重重的抹了下去。 子染出手击落他的长剑,“你不能死。” 东方胤诧异地看着子染,眼中甚至有着一星半点的希望,他落到了如此田地,从始至终,也只是为了眼前之人,能看他一眼而已。 子染看着东方胤,缄默不语,在漫长的对视中,东方胤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仰头大笑。 “朕不死,朕这辈子活得如此不甘心怎能死了?七弟,三哥等着你下一次……投怀送抱……”,最后四个字,东方胤是在子染的耳边轻咬出来的,暧昧而张狂。 子染面无表情,觅儿脸色阴冷地瞪着子染。 项钰提了剑,剑指东方胤,“既然你不敢自戕,那就由本城主来成全你——” 施醉卿拦住项钰,项钰愤怒不已,“施醉卿,我已经履行承诺为你攻破了北城门,难道连处置东方胤的资格都没有?” “他现在,不能死。” “东方胤杀了我姑姑,是我项钰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早就该死了——” “项钰,你可别忘了,当初咱们击掌为誓时可说过,一切全凭我吩咐,你如今是想想要违背承诺不成?” 项钰被施醉卿那冰冷的眸子一看,气焰像剑芒上的血一样,顺着那剑尖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他最终将剑插入地砖里,就此做罢。 施醉卿吩咐人先将东方胤看押,而项钰此时,突然说了一句:“沈六呢?” …… 宫宇荒废,庭院凄凄,沈惊尘立在小木筏上,湖泊江水的寒意从脚底窜起,他微微闭着眼,恍惚里还能记起,年少之时,施醉卿在他耳边的那一句:六哥,我喜欢你。 他听着远处的烽烟战火,微微笑着,但脸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卓不凡站在岸上,忽听沈惊尘说了一句:“古月,亡了。”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没有多大的起伏和伤感,似只为了陈述这一个事实,而他说完这句话,陡然口吐鲜血,倒在小木筏上,那血晕染了半圈的江水,被淡淡的稀释,如同人世间的感情,总有被淡忘的那一刻。 可他,为什么偏偏惦记了这么多年? 卓不凡摇头叹息,他知道,沈惊尘,撑不过一个时辰了,他走到沈惊尘身边,将一颗药递给沈惊尘,道:“督主,也该是快来了……” 沈惊尘吞下药,气色微好,却不过是表象,那颗药,只是将他满身的毒气驱散而已。 “沈六——”,项钰震惊的声音传入沈惊尘的耳中,沈惊尘抬眼去看,目光最先企及的,是站在寂璟敖身边的施醉卿。 沈惊尘虚弱的眉眼让人心惊,项钰几步走过去,却被卓不凡拦住,施醉卿对寂璟敖道:“我想跟他道个别。” 沈惊尘和施醉卿的八年的纠葛,是寂璟敖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的,他感到了难以掌控的无奈和压抑,他知道,沈惊尘这一死,他是死了躯体,却永远活在施醉卿的心里。 可寂璟敖无法阻止,他站在岸上,看着施醉卿上了小木筏,看着施醉卿抱起了沈惊尘,看着那小木筏飘飘摇摇的到了湖心,旋转着…… “六哥。”,这大约是施醉卿第一次从灵魂深处的叫出这两个字,沈惊尘微弱的笑了笑,他的生命迹象消失得太快,施醉卿从他的衣领里,看见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刀痕,心里缩了一下,“疼不疼?” 沈惊尘缓缓摇头,“再疼,都疼过了……小醉儿,你终于,达成了心愿……” 她达成了心愿么? 可她为什么无法高兴起来?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即使知道自己攻进古月的那一日,就是沈惊尘的死期,这一路上,她也从来没有迟疑过,可直到此刻真正的看着沈惊尘在她的怀中,逐渐将生命流逝掉,她才感觉到自己心里,似有一个漩涡,揪着疼痛和悲伤,难受得紧。 “六哥,你还有什么心愿?”,她的表情太过平静,施醉卿能看见倒映在她眸中的那一汪江水,似珍珠一样的眼泪,他看见了施醉卿为他流露的伤心,即便是如此的晦暗,他也高兴。 “沈家已亡,门楣不在,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给……落微一个安身之处……”,沈落微性子太过目中无人,不知轻重,没有了沈家,她寸步难行,而施醉卿这般性子,又不见得能容下沈落微。 可沈落微,到底是他二哥唯一的子嗣了,他怎能罔顾? “好,我答应你。”,施醉卿答的干脆,“六哥,无论你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 517.第517章 沈惊尘的苍白,不损他出尘的容颜和气质,此刻他安安静静的躺在施醉卿的怀中,不是沈家独当一面的当家爵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施醉卿的手爬上他的脸颊,那双颊颧骨突陷,似被折断的双翅,她的掌心微微一抖,听到沈惊尘道:“小醉儿,当年护城河上,你那一句话,可否有过半分的真心?” 有些人来到尘世就是为了一个执念,而他沈惊尘的这个执念,陷的太深了,早已不能自拔,那个吻,那一句话,成为他今生唯一誓死珍藏的宝物。 施醉卿沉默了半晌,点头。 连她心中都能被沈惊尘的真情鼓动,更何况是“施醉卿”,这一句话,便权当是她代替“施醉卿”回答的,“六哥,当年情深是真,只是奈何无缘……” 沈惊尘一笑,笑容满足,“可否再说一次,给六哥听听……”,他突然的奢望起来,“说你爱六哥,可好?” 施醉卿缓缓的摇头,“六哥,我今生爱上一个人,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会继续爱他,绝不辜负……” 即便是为安慰沈惊尘,这一句爱,她也说不出来。 否则,寂璟敖情何以堪? 沈惊尘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他的目光看向岸上长身玉立的黑衣男人,饱含着羡慕和深深的祝福,“他比我们,都幸运……” 他知道,喜欢不是爱,可即便是施醉卿的一句喜欢,也足够他欢喜一生了。 他这一生,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沈惊尘的身体缓缓的沉了下去,眸子里的光亮逐渐衰弱,卸下沈家这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责任,他走的一身轻松。 施醉卿轻轻的,在沈惊尘的唇上烙下最后一吻。 沈惊尘失去色彩的眸子看着岸上,留下了最后一个让施醉卿难以补全的字,“小……” 她不知道,沈惊尘是准备再叫她一声小醉儿,还是……在提醒她,小心。 沈惊尘这样厉害的人物,怎可能看不出来古月的荒唐和沦陷,是那神秘人一手所为? 或许,他早已探知了那神秘人的身份……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沈惊尘此后,再也不必为这一切耗尽心力,他会在一个地方,永远的沉睡下去…… 明媚的瑞丽日光打在施醉卿的面庞上,施醉卿将他平躺在木筏上,“六哥,你一路走好……” 木筏靠岸,施醉卿抬脚走了上去,“把他葬了……以古月王爵的身份。” 不知是江水的潮气,还是施醉卿的本身的冷意,那一瞬间,项钰似乎感觉到了从施醉卿身上蔓延而出的悲伤…… 寂璟敖上前,将施醉卿拉入了怀中,施醉卿轻轻靠在他怀里,“阿璟,你有没有觉得,这片江海,很冷。” “我会在你身边……”,他知道,施醉卿是惧怕死亡了——惧怕那种看着身边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一个死去的感觉。 “其实,我跟沈惊尘,真的只是陌生人,可他死了,我竟然会这么的难过……”,施醉卿幽幽的叹息,“阿璟,我们这辈子,都要活得好好的……” …… 穆晋玄还在进军古月的路上奋战之时,就听到了安邑城沦陷的消息,这之于还在誓死奋战的各大关卡将士,无异于晴天霹雳,而对于越打越勇的大夏军,则是一剂强心剂。 古月城池的接连沦陷,大夏军的长驱直入,几乎是水到渠成的胜利,然而这其中最大的功臣,非此刻身在安邑城的寂璟敖和施醉卿莫属,即便他们不曾亲自带兵作战,但他们拿下整个古月的战绩毫无争议。 赤炎大陆再一次掀起了对施醉卿看法的改观,因施醉卿这近一年多没有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惨案,反而接连拿下敦商古月两个大国,连大夏国中,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对施醉卿的认识,都已不止止停留在阴险狡诈这个层面上,更多是的,是认为她有大将之勇,治国之才。 谁能否认施醉卿将大夏国打造为一个九州强雄的功绩? 而穆晋玄也终于知道,为何施醉卿不让大漠军队参与到这一次对古月的战斗中,因为她已经清楚,与其让大漠军队横渡古月茫茫江海作战,弄得个损兵折将还不一定胜利的下场,不如智取,从安邑城下手,因为安邑城为古月天险,又是政治经济的核心,得到一个安邑城,远比得到一个古月重要。 而另一方,一直打压着他的施醉卿却一反常态没有阻止公孙太后派他出兵,因为她需要大夏国的正面军队来牵制古月的精锐兵力。 如今除了安邑城,古月大半个江山几乎已在穆晋玄的掌控之中,但就是安邑城,让穆晋玄日夜难眠,他太清楚不过,只要施醉卿在安邑城抖一下脚,整个古月都得被施醉卿牵着鼻子走。 但却如同敦商一般,施醉卿让人将安邑城守得水泄不通,穆晋玄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 攻打古月,最大的赢家,依旧还是施醉卿。 穆晋玄无奈一笑,此刻他站在古月曾经最为辉煌灿目的琉璃宫内,而施醉卿,就坐在他的对面。 那一旁吴剑邱说道:“王爷,督主,此番前来,是为安邑城一事,如今整个古月已在我大夏国的鼓掌间,其他各郡各州皆以委派了大夏国官员前往治理,唯独安邑城……” 施醉卿淡淡抬了抬眉,“一分一地,全靠自己本事,吴将军打下古月半壁江山,本督又没跟你去抢,你倒是抢到本督这儿来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吴将军倒是得仔细琢磨琢磨了……” 施醉卿这明着讽刺吴剑邱,但也不过是打了穆晋玄的脸,吴剑邱讪讪的,“督主此话何解?你我同为大夏国朝臣,古月如今已是大夏国土,何来分你我一说?” “不必拿大夏朝廷来压本督,这安邑城,本督就是要了。”,施醉卿撑案而起,“此后安邑城,就是本督的避暑山庄,紫衣侯可仔细些,别走错了地儿,弄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 518.第518章 正说着,寂璟敖从殿外走来,施醉卿已没了和穆晋玄说话的心思,“来人,送客。” 穆晋玄起身,“卿卿,你可曾想过,安邑城虽然得天独厚,但如今却是处于重重包围之下,你能守着安邑城到何时?” 施醉卿侧眉,微微挑了挑,正要说话,却听寂璟敖道:“紫衣侯,孤王内人的爱称,岂是你能叫的?烦请你尊称一声九千岁,若是不然,你便是叫一声王妃也无妨。” 穆晋玄脸色一沉,过了半晌微微一笑,“本侯倒是叫习惯了,一时还改不过口来,谢王爷提醒。” 这一句叫习惯了,是实实在在的在挑衅寂璟敖。 寂璟敖冷然的眸光抬了起来,“紫衣侯一直改不过口,莫非是在督促孤王,将整个古月据为己有吗?” 穆晋玄寸步不让,“王爷是枭雄战将,身经百战,我穆晋玄虽只是初出茅庐,但却未必会输……本候,可不是将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之人。” 最后一句话,穆晋玄是盯着施醉卿,极其深沉的说出来的,施醉卿面无表情,穆晋玄这个人,她真的已经从心中彻底的拔出了,他的爱恨情仇,与她无尤。 “让?”,寂璟敖一声嘲讽,将施醉卿揽入了怀中,“你即便来抢,孤王又何惧。” 反正左右施醉卿已是他的人,他有的是法子让施醉卿离不开他,只要施醉卿定了心,谁来也抢不走他。 穆晋玄沉了沉心,离开了琉璃宫。 寂璟敖这几日一心扑在护城河海怪身上,布了阵法施了玄术,一无所获,还无数次将觅儿捉去绑在护城河上,可那头海兽,却愣是没个踪影,估摸着是上次被引出来吃了苦头,长了教训了,死活不肯现身。 用过午膳后,他抬脚又要走,施醉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定又是要去护城河折腾了。 在战场叱咤风云的男人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施醉卿翻了翻白眼,“寂璟敖,你好几日没睡了,先去睡吧,海瀛珠的事,咱们不忙。” 寂璟敖让人看住护城河,不眠不休的跟海怪瞎耗,这也的确不是办法,寂璟敖心中也是清楚的,但他安定不下来,好像一遇到施醉卿的事,总是能让他失去了往日里的沉着和冷静。 “卿卿,我会注意分寸的,你在宫中等着,等我找到海瀛珠回来……” “不是,你听我说,子染他……” 施醉卿还没说完,寂璟敖早已如一阵风般的离去,施醉卿无奈地抚了抚额。 “督主……”,诺儿跪在施醉卿面前,神色苦恼,将施醉卿的神思给拉了回来,“怎么了?” “那东方胤在冷宫在大发脾气,吵着要见子染公子,跟疯子似得,你看……” 东方胤…… 这几日忙着处理古月旧臣的事,倒是把他给忘了,施醉卿起了身,“走,瞧瞧去。” 还未走近冷宫殿内,便听到了东方胤的大喊大叫:“朕要将东方染,将东方染给朕请来——” 东方胤的嗓音依旧尖细,加上这几****一直处于嘶喊的状态,嗓子已有些沙哑,喊出的声音如同鬼叫时的凄厉,彻响在冷宫深处,乍然一听,还真以为是鬼叫魂呢。 他被关在这冷宫深处,吃着最劣等的食物,穿着最粗糙的衣裳,过着连狗都不如的日子,每一刻都恨不得死去,但他不能死,他急切的想从东方染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找到自己报复的快感。 目的没有得逞,他怎么能死去? 望见施醉卿一身紫衣,姿态翩然地走来,面容憔悴狰狞的东方胤表情更疯狂,“施醉卿,朕要杀了你——” 底下人搬了一张华贵的太师椅来,施醉卿轻笑一声,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边饮茶边拿着那轻慢的眸光看东方胤,悠然得很。 东方胤若非被侍卫拦住,只怕早已冲上前给了施醉卿一剑。 “都做了阶下囚了,还是如此不安分,看来,本督是该让你尝点不一样的甜头了。” 施醉卿恶趣味上来,笑得令瑾烟和诺儿同时恶寒不已。 “还记得当初在琉璃宫,你是怎对本督下药、是怎么在小皇帝面前侮辱本督的吧?本督今日也想如法炮制,当着你所有嫔妃和皇子公主的面,给你来一段现场表演,为了让场景更加的逼真和形象,陛下你是非亲自上阵不可了……嗯,也让你的儿子女儿看看,他们不能人道的父皇,是怎么被人轮的。” 施醉卿说着,让人去将东方胤后宫所有的嫔妃和皇子公主全部押了过来,这冷宫深处顿时热闹了起来,有不少嫔妃见了施醉卿,生怕这传说中杀人放火无所不能的阉人是要送他们上路了,跪在地上哀求不断。 施醉卿连瞧也没瞧一眼。 她手心捏着精致的皮鞭,掂着靠近东方胤,东方胤被绑成了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让他恨不得就此死去。 那些嫔妃们无不是脸色羞红,不敢正眼去看。 东方胤此人本身残暴至极,转好这一口,平日里没少用这些法子折腾嫔妃们,嫔妃们此刻看着他这模样,心里甚至有些激动和快意,只盼望施醉卿能快点下手,一鞭子抽死东方胤更好。 东方胤一直羞愤的大骂施醉卿,施醉卿听得心烦,让人塞住了东方胤的嘴,“这还没开始呢,叫什么床啊……” 施醉卿迟迟没有动手,东方胤被摆在这么多双眼睛瞎,而且这些人,曾经都是任他打杀的、不被他放在眼中的蝼蚁,可此刻,他们都恨不得他去的,连他的儿子和女儿,看着他的目光中,都只有冷漠和陌生。 东方胤羞耻和难堪,“施醉卿,你已经封朕为炀侯,你敢这么对朕,就不怕天下人知道吗——” “放心,我大夏国皇帝封你为炀侯是天下皆知的事,你身为古月亡国昏君,我大夏国还有如此胸怀容下你,天下人又怎么会相信我大夏国会亏待你呢?” 施醉卿笑眯眯的,皮鞭在东方胤的后背上转了一下,东方胤仰着脸,屈辱的盯着施醉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 !! 519.第519章 “怎么本督听你这意思,倒似很想让全天下知道啊?”,施醉卿一幅咋舌的模样,“或者,炀侯你是在提醒本督,将这里所有人杀了灭口吗?” 嫔妃顿时一慌,有孩子的护住孩子,没孩子的瑟瑟发抖,都纷纷摇着头保证,“我们绝不会说出去的,督主饶命……” 施醉卿轻然一笑,“炀侯,听见了吗,她们可是说了,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呢,你说这里,还有谁的嘴会这么杂?炀侯你吗,可你确定,你敢将此事说出去吗?” 施醉卿每一字每一句都击在东方胤的心头上,如施醉卿所说,他不敢,这样的屈辱,他怎么敢说出去? “炀侯,不必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本督记得,你好似就喜欢这样呢……”,施醉卿慢慢的折磨东方胤,让他的心脏被屈辱吞噬着,让他饱尝什么叫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的滋味。 “施醉卿,你怎么还不动手?”,跟着过来瞧热闹的觅儿受不了施醉卿如此慢吞吞的,看着东方胤的目光恶毒的很。 “嫌本督慢,要不你自己来?”,施醉卿将鞭子扔给了觅儿,又坐回了太师椅里,优哉游哉地捧着茶杯,觅儿捏着鞭子,盯了东方胤好几眼,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施醉卿轻笑,“嘴不是挺利索的,你倒是动手啊?” 被施醉卿一激,觅儿心里不服气,鞭子乱挥了几下,没挥到东方胤,倒是把东方胤吓得大叫了一声,那阴阴柔柔的腔调,让一旁站立着的极为皇子面色有些难看。 这就是他们的父皇,这就是古月的帝王,不止是亡国之君,还是亡了气节,苟且偷生的蝼蚁之辈,让他们倍感脸上无光,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督主,子染公子来了。”,瑾烟突然地轻声道,施醉卿挑了挑眉,东方胤全身剧烈的抖了一下,眸光轻轻一抬,便看见了一身白衣,款步而来的子染。 觅儿一见子染,顿时觉得手中的鞭子是个烫手山芋,忙扔了出去,略显局促。 他隐隐的觉得,子染现在对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这让他觉得害怕,对子染便下意识的变得小心翼翼。 “忙完了?”,施醉卿问子染,子染点了点头,海盗缺少管束,野性难驯,自制力较弱,打下了安邑城,便以为这古月是自己的天下了,总想着胡作非为一番,子染处理这些事,的确是花了不少的功夫,也幸亏如今胡归重伤未醒,否则以他的脾性,定会纵容海盗们在安邑城胡来,到时,施醉卿是必不会留情的。 施醉卿见子染来了,自然也没了继续教训东方胤的心思,只是留下一句:“好好伺候着炀侯的夫人和这几位小公子,可别让旁人以为咱们大夏国亏待了俘虏。”,随后施醉卿便走了。 一群人散的散,走的走,冷宫内很快便只剩下觅儿、子染、东方胤三人。 子染给东方胤解开了绳子,他这么做,并不是说多重视东方胤,只是觉得,他和绑成这般羞耻姿势的东方胤说话,总有些诡异。 可这落在了觅儿眼里,就处处透着暧昧,便像是子染心疼东方胤,舍不得他受苦。 子染脸色阴沉,偏偏东方胤得了自由后,还靠近子染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调暧~昧道:“七弟,想要从三哥嘴里得话,便让他给三哥道歉。” 觅儿脸色各更难看,眸子里折射着凶残的冷光,他不知道东方胤跟子染说了什么,只知道子染听了东方胤的话,侧头看了他一眼,还微微皱了皱眉头。 觅儿心底一沉。 子染忍住对东方胤的厌恶没有推开他,心里思量着,觅儿那性子,即便是自个儿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觉得错的是别人,怎么会道歉? 尤其还是对东方胤,他不一掌劈死东方胤都是轻的,子染衡量再三,抿了抿唇对东方胤道:“三哥,觅儿性子急,有些胡闹,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我要他亲口对我道歉,跟我低头。”,东方胤一步也不肯退让,觅儿听着,气得胸闷,“东方胤,你什么东西,一个亡国之君,比狗还不如,还想小爷给你道歉,什么玩意儿……” 东方胤被踩到痛脚,愤怒不已,但他知道,与其和觅儿比无理取闹的本事,他还不是静静的,看着这小子胡闹,让东方染受不了他,让东方染抛弃他。 子染看东方胤执意,也知道东方胤不达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沉默了许久,对觅儿道:“觅儿,给三哥道歉。” “你让我跟他道歉?”,觅儿大受打击,不可置信地看着子染,“:想让小爷给这个狗太监道歉,你做梦——” 觅儿看不得子染维护东方胤的模样,他怕眼泪不争气,红着眼眶,转头就跑。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 不止看走了眼着了子染的道,还老是爱流眼泪。 子染看见觅儿委屈抛开的背影,心疼得不行,抬脚去追。 “七弟。”,东方胤从身后叫住子染,见子染脚步只顿了一下又要走,他上前,从身后抱住子染,“三哥做了亡国之君没有关系,只要你永远留在这里陪三哥,三哥就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东方胤几乎是如浮萍抱住了一根浮木,用唯一的资本来威胁子染留在自己身边,“三哥可只有你了,你要是走了,你那小心肝儿,只怕也离死不远了……” 子染的身子一僵,却受不住东方胤的亲昵,用力推开了东方胤,东方胤脸色不好看,子染语气微微柔了柔,“三哥想让七弟做什么?” “七弟,你抱抱三哥。”,东方胤要求过分。 子染沉默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僵硬地伸手,去抱东方胤,半路而返的觅儿僵着身子立在殿前,看着深情拥抱的两人,一双眸子燃起了熊熊烈火,“子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 520.第520章 他彻底的暴走,捏了地上的鞭子,狠狠的朝两人甩去,“狗男男,我杀了你们——” 被子染背叛的愤怒彻底的让他失去了理智,鞭子一鞭一鞭,毫不留情。 子染没有躲,结结实实的挨了几鞭子,白衣很快渗血,觅儿怔了一下,“你还替他挡鞭子……你们这对贱东西——” 他更气,鞭子挥得更凶,那鞭子凹凸的纹理将他自己的掌心也勒出了血痕来,子染瞧见,脸色微白,捉住了鞭子震开,“你闹够了没有?” 觅儿猝不及防,连同鞭子被子染一同甩了出去砸在墙上,觅儿愣住,子染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伤了一直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人…… 子染回过神去扶觅儿,觅儿冷冷的推开他,自个扶着墙站了起来,冷笑道:“我闹?好,小爷我不跟你闹,让你们这对狗男男闹。”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子染去追,东方胤再去拉他的时候,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东方胤神色阴狠,亡国愤怒已经过去,他现在一无所有,想要得到东方染、想要独占东方胤的野心就更重,这野心日夜吞噬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子染带着一身伤,费了些力才追上觅儿,“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他捉住觅儿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捏成拳头的五指一根一根的掰开,那其中渗透得血液在觅儿的指缝中流淌,似被觅儿生生挤出来的,即便血液不多,伤口不重,子染还是心疼得够呛。 觅儿一把推开了子染,“谁要你假惺惺的——” 这一推,正好推在子染的伤口上,子染闷哼了一声,眉头皱得很深,饶是觅儿铁石心肠,看见自己身上那身由自己一手造成的血痕,也有些绷不住了,“你可别装,哪有那么疼……” 这话说着,是越来越低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子染顺势就笑了,“不疼,这是你送给我的,我自当留着这些疤痕,一辈子细细的看,便权当是你对我的爱意……” 觅儿被他的无耻不要脸弄得脸一红,装模作样的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子染忙上前拉他,他佯装甩了几下,表示不愿搭理。 其实,子染能追出来,他就已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不生气了?”,子染轻轻道:“跑的这么快,我险些追不上了……” 觅儿别扭了几下,就乖了,子染心里暗叹,好在刚才没阻止觅儿挥他鞭子。 果然男人要对自己够狠,才能夫妻和谐。 觅儿的心总是处于兵荒马乱的时代,永远无法安下心,不管子染做什么,都总是能让他疑神疑鬼的,他这性子不讨喜,他一直都清楚,一直以为,就怕子染真的烦了他,不要他了。 “子染,你以后不要跟东方胤纠缠不清,我看不得你们在一起……” 子染过了也没有答一声,觅儿不由得抬起头,看见了子染为难的神色,瞬间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觅儿,我很累,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觅儿浑身抖了一下,险些站不稳了,“我逼你?逼你什么了?” 子染狠狠的将他柔在怀里,血将两人的心脏连在一起,觅儿清楚的感觉到那一刻觅儿心里的颤抖,“逼我……跟你一起死……” 觅儿浑身一震。 子染心中清楚,觅儿就是这胡闹的性子,他不怪觅儿,为了这小子,他觉得,即便让他万劫不复,他也不会回头的。 每次东方胤靠近他,他明明厌恶、恶心,却依旧得忍着,而觅儿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理取闹,让他身心俱疲,无力应对。 觅儿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蓦然绽放了一个乖巧的笑,依偎在子染的怀里,“我知道了,我以后不闹了,都听你的。” 觅儿乖得跟只小免兔,可那双藏在子染怀中的眸子,却折射着恶毒的光芒。 东方胤…… 什么东西,敢跟他季疏觅抢男人。 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 …… 项钰攻打安邑城,只为施醉卿的一个诺言和杀东方胤报仇,对古月,他倒是没有什么野心,所以古月落入大夏之手后,他倒是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来。 而风暴角的海盗被子染安顿,短时间内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浪,唯一的劲敌,就是对安邑城虎视眈眈的穆晋玄。 只是,大漠军队进驻安邑城后,穆晋玄倒是安分不少,但施醉卿并不以为,穆晋玄这是放弃夺取安邑城了,相反,穆晋玄现在,是一只蛰伏的狮子,在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时机,准备一口吞下安邑城。 江回渊此番亲自从千金城到安邑城,处理安邑城的一切后备事宜。 “宣文太后呢?”,折射着粼粼碧波光泽的琉璃宫小道上,施醉卿与江回渊一前一后而行,安邑城宫中诸事差不多都已安置妥当,目前还有朝中许多事未曾来得及处理而已。 “皇上已下了圣旨,昭告天下,宣文太后心系大夏,在此次攻克古月中功不可没,册封为大夏国皇太夫人,位同太后,享一等尊俸。” 对于古月而言,宣文太后是个叛国者,但对于大夏国而言,她却是个大功臣,以此番身份回到大都城。 大都城,可真是热闹了。 “督主,孤掌城项钰求见。” 项钰?施醉卿挑了挑眉,项钰果然是找来了,而她,正在等这个机会,“请。” 项钰被请入了正殿,而施醉卿歪着身子坐在软垫上,斜着眼看他。 “项城主,无事不登三宝殿吶,稀客稀客。” 项钰抽了抽嘴角,施醉卿这人忒没有情义,他为她攻破北城门,助她拿下古月,她却愣是连句谢意还没有。 若是他不来找施醉卿,施醉卿只怕早已忘了他这号人物,果真是利用完了人,就弃之如敝屣了。 “施醉卿,明人不说暗话,你拿下古月,我孤掌城没有功劳也是苦劳,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表示?什么表示?怎么?项城主是来跟本督讨赏的?”,施醉卿微微笑着,语气平和,她越是平静,却是让项钰知道,今日所求之事,施醉卿定不会轻易答应的。 !! 521.第521章 “……那你便当本城主是来讨赏的便是。”,施醉卿教会了项钰了一个道理:求她施醉卿的时候,一定要低三下四。 施醉卿最是喜欢看人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的,虽然项钰是做不到那狗腿子的模样,但弯弯腰总是能的。 他自我安慰,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气节。 “哦?项城主想要什么赏,本督且看看,能不能许了项城主这个赏。”,施醉卿知道项钰打的什么主意,便也是佯装不知,笑眯眯的问道。 “沈六对你褒奖有加,曾对我说,以我之智慧,即便再磨练几十年,也未必及你半分,事到如今,我即便是不想承认,也必须相信。”,项钰语气认真,不带半分的虚情假意,旁人拿下一个大国,最少也需一年半载的功夫,可施醉卿,却以最少的代价,得到了最大的利益,每一次出手,都能一击要害,绝不空发,这般智慧,项钰自认,自己是真的折服了。 “项城主,智慧这东西呢,不是磨练就能成的,有些人一生下来,脑仁儿里装的就是一坨屎,怎么揉都不可能揉成核桃。” 项钰脸庞抽搐,吸了几口气——我忍。 被施醉卿这么一番嘲讽,项钰便不再跟施醉卿拐弯抹角,省得再被这阉人踩弄。 “沈六说,九宫局为天下密探能人之最,东厂钟阙堂为天下地下密探机构之最,我想进九宫局,查一些东西,如何?督主应是不应。” 施醉卿很干脆地摇头,连考虑都没有,“不应。” “督主,做人可不能过河拆桥。”,项钰依旧忍,施醉卿都怀疑,项钰再这么忍,都能晋升为忍者神龟了。 “项城主,你要清楚,你助本督攻打安邑城,那是你对本督的承诺,白纸黑字,誓约书还在本督这儿呢,项城主可愣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差点闪瞎了本督的双眼……”,施醉卿揉了揉眉骨,“咱们现在互不相欠,敢问项城主,你这算什么桥?连垫脚石都算不上吧?” 项钰继续忍,“那便当我有事求于你,如何?” “你求我,我为何就要答应?” 总之,施醉卿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让他进钟阙堂半步,项钰几许忍,“施醉卿,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 “嫌我不讲理啊?,那你走啊。” 项钰呛声儿,语气懊恼,“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我进钟阙堂?只要你说,让我做什么都行。” “项城主如此有诚意,本督也绝非不通情理的我人……要不,我仔细想想……” 施醉卿松了口,项钰一愣后,喜上眉头,一眨不眨的盯着施醉卿,半晌后,施醉卿眯着眼,一副算计人的模样,“找到孤掌城圣剑断天,我便让你进钟阙堂。” “断天?”,项钰一口拒绝,“不行,我父亲生前留下话,圣剑断天罪孽深重,邪气太重,我孤掌城子孙绝不能再让断天重见天日,以此行走江湖,徒增杀戮,否则当从项家族谱之上,永世除名,我怎能违背父亲遗命?” “项城主想进钟阙堂,是为追查你双亲的死因吧?”,施醉卿一针见血地位问道。 “你怎么知道?”,项钰凛冽的盯着施醉卿。 “当年老城主夫妇离奇死亡,你又是个孝顺的儿子,对他们的死怎会没有怀疑,如今你既然找上了钟阙堂,难道不是为了查这件事么?”,施醉卿叠了双腿,手指瞧着桌面,直直地看着项钰,“如果我告诉你,找到了圣剑断天,就能找到你父母的死因真相呢?” 项钰看着施醉卿那样的目光,心里一震,竟没有丝毫的怀疑,好像已认同了施醉卿的话——圣剑断天,与自己父母的死因定然是存在某种关联的,否则,父亲不会将圣剑长埋地下。 “父亲既然决定埋葬断天,又怎会让我轻易找到?”,这么多年,有多少人想要得这把举世无双的绝世宝剑,可又有谁找到? “那就是项城主你的事了,跟本督无关。”,施醉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本督什么时候见到断天了,项城主什么时候就能走进钟阙堂。” “你为什么想要断天?”,断天是用剑之人的毕生追求,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对施醉卿这样的人而言,断天就是一块废铁而已,首先,施醉卿并不擅剑,而且出门在外,厂卫簇拥,也不需要提剑自保,断天于她而言,毫无用处。 如此,施醉卿的目的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面对项钰的质疑,施醉卿支着额道:“不为什么,只是觉得人生在世几十个春秋,若不将世间的稀罕物都瞧上一瞧,未免有些浪费光阴的嫌疑。” 这什么借口……项钰无语。 施醉卿停顿了一下,目光微微含笑,“本督觉得,项城主这剑法已是极致,为当世剑术高手中的佼佼者,若有一把断天则锦上添花,才当真是天下无敌。” 这倒是真的,项钰在剑术上的造诣,非一般人能比,施醉卿几次与他交上手,就事论事而言,若不是自己使诈,项钰也不一定输在她手里。 项钰得意地扬了扬脸,颇觉自豪:“那是,我孤掌城无论是剑术还是名剑,都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本城主这套独步天下的剑法,也只有宝剑断天能相配。” 这么一得意,项钰回过什么来,顿时脸色抽了一下——自己这不是间接的答应施醉卿,愿意找出断天了么? “喂,施醉卿,你……”,该死,又着了这阉人的道了。 “项城主,既然咱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有劳项城主走一着,尽快找到圣剑断天,让本督开了眼,这钟阙堂的大门,也才能为项城主你敞开啊。” “我……” “来人啊,送客。”,施醉卿袖袍一挥,打断了项钰,随后打了一个哈欠,径直往殿内去,根本没有给项钰开口说话的机会。 项钰呆愣了好半晌,施醉卿这三言两语的,就将这件事给定下来,他是一点考虑的余地都没有,项钰叹了一声,悻悻地离开了正殿。 如果真如施醉卿所说,断天和双亲之死关系重大,那么,即便是冒着从族谱上被除名的代价,他也定要找到断天—— !! 522.第522章 项钰离开古月时,特意去找了沈落微,毕竟沈落微现在无家可归,他也总不能让自己姑姑唯一的女儿漂泊在外,原想着是带沈落微一起回孤掌城,却被沈落微拒绝了。 沈落微执意留下,项钰自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情窦初开时第一个心生爱慕的女子,在失去家族的荫庇和富贵的熏陶时,会在有一天,彻底的变成了他不熟悉的女子,让他许多年后想起当初那个骄纵却单纯的沈落微时,唏嘘不已。 …… 夜幕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春日里的虫鸣鸟叫在夜色里愈加的猖獗,殿内被黑暗笼罩,不见天日,施醉卿推门进去,瞬间便被一个强势而霸道的怀抱压在墙上,黑暗中,那人准确地找到她的唇,肆意的研磨着,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掌,更是毫无顾忌的游走,带起了那些浮在血液里的激情。 “寂璟敖……”,施醉卿被他压在墙上,男人粗暴的扯了她的衣裳,就那么生硬的撞进了她的身体深处…… 寂璟敖许久不见的兽性重回到施醉卿的面前,他粗暴而疯狂,却温柔着不让她伤到,当一室情事散后,施醉卿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而寂璟敖伏在他的背脊之上,用力的亲吻着她每一寸细腻的肌肤,让她止不住的战栗…… “去哪儿了?”,寂璟敖绯冷的气息喷在施醉卿的耳边,施醉卿懒得搭理他。 可越是如此,寂璟敖便越是觉得自己被这女人冷落了,心中不爽,便变着法的弄疼起施醉卿的身子来,让施醉卿连连告饶,眼角都红了,“我去处理沈惊尘的后事了……” “三天……?”,寂璟敖冷冷的说出了一个数字,整整三天,施醉卿不见踪影。 给沈惊尘处理后事,哪里需要她亲自出面?可她却愣是事事亲力亲为,不管是水晶棺的打造还是葬礼的程序,她必定是到场指挥督促,这一份上心,难免令寂璟敖吃味。 果然是应了那一句话——活人是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的。 沈惊尘,你果然是好样的。 寂璟敖真是后悔一时心软,那日让施醉卿很沈惊尘单独相处,他就该心狠一点,将自己永远锁在自己怀里,这样,谁也看不到她的好,看不到她的欢喜她的愁,能陪她一起的,只有他寂璟敖。 他们相依为命,这样多好。 “寂璟敖,他都死了……”,施醉卿幽幽的说了一句。 寂璟敖听了这一句,又开始疯狂地折腾着施醉卿。 就因为沈惊尘死了,所以她施醉卿就要记一辈子?让他寂璟敖一辈子跟一个死人去争一份感情? “寂璟敖,你有完没完啊……”,施醉卿终于开始炸毛,“你再敢来,我……” 寂璟敖勾起唇,眸光睇着施醉卿,“你要怎样?” 施醉卿望见寂璟敖的眉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神情痴痴的,他一直都知道,寂璟敖是个能让人神魂颠倒的男人,尤其是在床上时的性感和慵懒,让施醉卿都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而寂璟敖此刻那双眸子失去了平日里的戾气和阴狠,多出了几丝邪魅的暗光,让施醉卿心里什么气都没了,心甘情愿被他迷惑。 “寂璟敖,你才是一只狐狸精……”,施醉卿再次被寂璟敖压下后,含泪地控诉。 寂璟敖不置可否,“施醉卿,我警告你,今日过后,不许再提沈惊尘,不许再为沈惊尘伤心……什么都不许,你是我的,你的心只能装着我,你听到没有……” “去尼玛的……” 寂璟敖将一张硕大的金丝楠木圆床摇得哐当哐当的响,施醉卿咬着被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漂浮在大海里的叶子,四处都是能将她淹没的海水,她唯有紧紧的攀附着寂璟敖,才能得到救赎。 “寂璟敖,你混蛋……轻啊……” 寂璟敖得意的笑,那些往日里被施醉卿怨愤他不能人道的憋屈,似乎终于得到解脱了,“弄不坏你……我寂璟敖做你做牛做马……” 一场激烈的情事偃旗息鼓,大床在经历过巨大的折磨之后,总算安定下来,施醉卿瘫在床上,连眸光都是迷离的,她觉得,寂璟敖有一句话说错了——不是寂璟敖死在她身上,是她总有一天要死在寂璟敖身下。 这个不知道节制为何物的禽兽。 “好了,别气了……疼不疼?五爷仔细给你揉揉……”,寂璟敖得了便宜,此刻才开始买起乖来,施醉卿横眉竖眼,“寂璟敖,你给我闪远点……” 寂璟敖又贴上去,摸着施醉卿软若无骨的身子,嗓音低柔,透着一股子慵懒的颓靡,“夫妻要床事和谐生活才能和睦,每次到了紧要关头你便喊疼不让我进去,我一直憋着,总是要讨点利息回来的不是?” “我不让你碰?”,施醉卿一双眼冒着熊熊烈火,“******到底是谁啊,整天跟发~情的禽兽似得,抱着人就一顿乱啃,你以为谁都跟禽兽一样能折腾啊……” “嗯……我错了,卿卿……”,寂璟敖细细的亲吻她的肩头,这副撒着娇的可怜模样若让外人瞧见了,不得掉下巴才怪,但施醉卿,是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她冷哼了一声,依旧背对着寂璟敖,寂璟敖等她神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低低道了一句:“……卿卿,再来一次……” 这一次,他还知道商量。 施醉卿抽着脸,“找别人去。” “别人我不稀罕,我就稀罕着你……”,寂璟敖慢慢的拽了一条腰带过来,“你让不让碰?” 施醉卿一摇头,寂璟敖立刻阴笑了一声,几下就将施醉卿的双手绑在了床头,施醉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凶残的瞪着寂璟敖,寂璟敖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再次开吃,”我就喜欢绑着你,看你想要挣脱绳索抱着我求我更用力的模样,我便愈加觉得,你就是喜欢我禽兽,我越禽兽,你越快活……” “你放屁……” “不承认?没关系,呆会你就会承认了……” …… !! 523.第523章 施醉卿睡到了次日傍晚,直接连床都没下,瑾烟几次叫她起床吃东西,都被她的怒气轰走,再也不敢进来。 瑾烟默默的收拾了室内遍地的狼藉,不敢抬眼去看床上的施醉卿——她估摸着,这会儿施醉卿要是有力气,最想做的,保准是杀人。 夜幕再次降临,寂璟敖这个罪魁祸首总算是回到了殿内,听了施醉卿一天没吃东西,寂璟敖微微皱了皱眉头,那目光盯着瑾烟和诺儿,让两人无辜的很。 这怎么能怪她们来着……要怪,就怪王爷你下手太狠了吧…… 寂璟敖让两人重新备了饭菜,将施醉卿从床里捉了起来,看着施醉卿那雪白肌肤上到处被啃出来的痕迹,寂璟敖一方面觉得很有成就感,一方面又心疼不已,“卿卿,吃饭了……” 施醉卿歪了歪头,眼一睁开,那双森冷的眸子瞪着寂璟敖,寂璟敖将她搂在怀里,喂她吃东西。 施醉卿也没拒绝,寂璟敖喂什么,她吃什么。 吃饱了,才有力气算账。 不就是给沈惊尘办了后事,忙得忘了他,他至于这么折腾她么? 瑾烟换了一床被单,施醉卿吃完后,被寂璟敖塞入了被褥里,寂璟敖做小伏低地哄着施醉卿,费了些劲儿才将这小祖宗给哄开心了。 “你下次再敢这么狠的弄我,我一定踢死你。” “好好,一定轻点。”,寂璟敖窃笑,还好施醉卿没说从此不让他弄了。 寂璟敖上了床,将施醉卿的头枕在自己的胸膛上,施醉卿倒是很好奇,寂璟敖自拿下古月,便一直忙活海瀛珠的事,从来都是早出晚归的,怎么就知道她消失整整三天了? “寂璟敖,你开窍了?”,施醉卿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问着寂璟敖。 “哪里的窍?”,寂璟敖语气下~流,大掌在施醉卿的臀丘上重重的捏了一下,在她耳边低低道:“难道你昨日没感觉到,我窍里可是弄了不少东西进你的……” “闭嘴——”,施醉卿赶忙打住了他下~流的话,“我是问你海瀛珠的事——” 施醉卿一气,喘得就厉害,寂璟敖抚他的背脊,那指尖轻轻柔柔的,似在描绘她背脊之上妖异而绝艳的妖花形状。 寂璟敖神色正经了不少,眸光轻眯着,“我只是觉得,是该换个法子了……” “嗯?”,施醉卿挑眉,见寂璟敖神色略显深沉,似在算计些什么。 寂璟敖不算计人则已,一算计人,必定的血流成河,而且如今还和海瀛珠扯上关系,难保不会将子染也给牵扯进去,虽说她和子染,是实打实的清清白白般,可她摸过子染,子染也摸过她,而且还让寂璟敖给瞧见了,从此在寂璟敖的心里,就给她冠上了风~流成性的帽子,对和她有过肢体碰触的子染,更是不待见。 施醉卿冤的很,这不就是摸一下能怎么地? 可她也总能跟独占强又爱吃飞醋的寂璟敖说这些,不然寂璟敖还指不定的怎么教训她。 “阿璟,这些就让子染去做,咱们别插手了。”,子染找海瀛珠的决心,并不比寂璟敖低。 “怎么?怕我对你的子染下手了?”,寂璟敖阴冷的眸子嗖嗖的睇着施醉卿,施醉卿笑,“你不会。” 寂璟敖眯眼,施醉卿捧着寂璟敖的脸,“你又不是傻子,子染现在,可是唯一一个能从东方胤嘴里套出话的人,你能狠得下心杀了他,你舍得我死么?” 寂璟敖将她的头拉了下来,轻轻吻了一下,无奈地叹了一声,“我就怕迟了一步……”,他的声音停在施醉卿的耳里,令施醉卿心里发软,“五年,太短了,怎么够我们相守……” 罗照说,没有四大神器,施醉卿只有五年的时间。 他曾用过一切可行的法子让东方胤开口,可东方胤似乎是吃死了他不敢下重手,即便是面对狼群的攻击也不肯开口,事关施醉卿,寂璟敖不敢太过大意,只好将东方胤交给子染。 “阿璟,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格,你看,连张坚都来投靠我了,这样硬的命格,怎么会轻易死去……不急,我们还有时间……” 施醉卿是真的不急,她觉得,床头桥头自然直,太过强求反而适得其反。 “我怎能不急……”,寂璟敖轻叹了一声,两人半晌无话,紧紧相拥,镶嵌在琉璃石壁上的夜明珠折射着幽幽的光芒,将这满殿的辉煌映照其中,透着几许淡雅和温馨。 “朝中之事,我向来是不管,无论如何,你也要小心……张坚此人,对他多一些防备,总是好的。”,寂璟敖突然开口,说了这一句话。 施醉卿懂他的意思,张坚的真正身份,彼此是心照不宣的,那神秘人张坚那张肖似子染的脸迷惑东方胤,败坏朝纲,让古月偌大的一个帝国,顷刻间分崩离析,可说张坚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妲己之流。 但张坚此人,有野心,更有智慧,否则那神秘人不会如此重用他,而且张坚的野心和智慧,是绝对的成正比,施醉卿身边不缺人才,但缺一个对神秘人了如指掌的人才。 或许,说了如指掌也不尽然,毕竟那神秘人一向谨慎,怎么会让一个属下,对自己的身份知根知底呢,但这也足够了——足够施醉卿收纳张坚。 而关于外界传闻的,她施醉卿是如何的礼贤下士,广纳贤才,感动了古月张坚,让张坚心甘情愿归顺等事,施醉卿保持着缄默的态度。 这些个事儿,其实无非就是你情我愿,刚好她需要张坚,刚好张坚也需要施醉卿这大富大贵之人助自己飞黄腾达,于是便一拍即合,如此而已,哪里来那么多茶余美谈。 “放心吧,一个张坚而已,我还能控不住?”,施醉卿微微笑了笑,“倒是你,可得小心穆晋玄了,他现在一心扩张自己手中的实权,对你的大漠金库又虎视眈眈的,他这人,阴谋诡计可比你多着呢……” 【家里断网了,现在才爬上来,对不起各位看客】 !! 524.第524章 “你的意思是,怀疑我斗不过他?”,穆晋玄可是施醉卿的旧情人之人,还是不同一般的旧情人,寂璟敖怎么能输给他? 他就是要比穆晋玄强,要比这世上所有男人都强,给自己的女人一个天下,让她胡作非为,那样,才能让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施醉卿选择她寂璟敖,才是对的。 换句话说,他和施醉卿,才该是天生一对。 穆晋玄,算什么。 “哪能啊,咱们五爷这么厉害,怎的就斗不过他了……我是说,他比你心眼多,比你缺德呢……”,施醉卿嘿嘿笑着,寂璟敖揉着她的发,“孤王怎么觉得,你是在讽刺孤王缺心眼儿呢?” 施醉卿抽着嘴角,忙着转移话题,“阿璟,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燕归谷之事,你知晓么?” 寂璟敖摇头,“说来听听。” 当初燕归谷率众围攻他们,寂璟敖毒发之后,又趁人之危企图将他们赶尽杀绝,依着施醉卿有仇必报的性子,是必定不会放过那些人的,但最近一直忙于处理古月的后备事宜,自无暇理会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最近,燕归谷的各种丑闻却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先是三大长老合谋害死了掌教,更是要将掌教的关门弟子季疏觅赶尽杀绝,借着密信之说下达江湖决杀令,欺骗利用广大江湖朋友,激起了江湖同仁的愤怒,而后燕归谷三大长老为争夺掌教之位相互攻杀,门罗弟子内斗,同门相残,导致人心涣散,弟子纷纷出走,而长止长老更是为了练成善上若水,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歪门邪道的法子都用上,大肆偷盗民间初生婴儿,以其至纯至善之血来练功,最终走火入魔而死…… 一时间,本是以正面形象示人的燕归谷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名声扫地,为江湖人所不齿,而燕归谷门庭凋敝,再也不复往昔的辉煌,不过短短几日,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用江湖名门大派中除名,大名鼎鼎的燕归谷不复存在,连燕归谷石壁上的上善若水心法口诀,也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迹,从此之久,江湖再无燕归谷的传说,而上善若水,注定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神话。 其实明眼人心里都清楚,燕归谷这是得罪人了。 联想到当初施醉卿跳崖前放的狠话,这矛头,自然而然就指向了施醉卿,众人也弄清楚,燕归谷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当日在场的所有人,施醉卿必定都不会放过。 而燕归谷的事,给他们提了一个醒——施醉卿手下,可是有传闻中无所不知的九宫局,所以,施醉卿想要掌控他们的一点丑闻,那是轻而易举,将他们弄得身败名裂,更是易如反掌之事。 一时间,江湖之上也是一片风声鹤唳,这些日子,打着庆贺大夏国攻下古月的名号,前来送礼的江湖中人就是络绎不绝,快将这精致小巧的水上琉璃宫都踩踏了。 别人都以为这是施醉卿的变相报复,可施醉卿却知,这可跟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区区一个燕归谷,还能让她这么大手笔去对付不成? 而这,更不是寂璟敖下的手。 寂璟敖此人最是喜欢暴力,看他在床上那股狠劲儿就知道了,要真是他下手,他宁愿选择放几头恶狼进燕归谷,将燕归谷夷为平地,怎么会用这么“温和”的手段? 而最近这些日子,子染在江湖上弄的动静倒是不小,若说燕归谷的事不是她做的,施醉卿是打死也不心。 子染看着是个温文尔雅,可要真狠起来,暗地里的手段那是丝毫不逊色,绝对能让人“欲~仙欲~死” 听了施醉卿娓娓道来,寂璟敖自然也猜出了是子染,他轻道:“他此举,不正好合了你的意,折射江湖?” 同时,子染打着东厂的旗号大张旗鼓的对付燕归谷,往后谁还敢动季疏觅? “寂璟敖,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嘛?我看你的样子,怎么就倒像是早就知道呢……”,施醉卿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你耍我呢?” “我就喜欢听你说话,你这张嘴,一年到头,也就在床上能说几句让我欢心的话……”,寂璟敖的手又不规矩起来,施醉卿脸黑地挥了她一巴掌,“寂璟敖,你意思意思就够了,还真打算废了我不成?” “卿卿这么经弄,我都弄了这么多回,也没废,仔细着再让弄上几回,我保证弄的你爽利……” “寂璟敖啊……”,施醉卿意味深长,语调拖得老长,“我真想给你几耳刮子,拍死你脑子里的精虫。” 寂璟敖笑,施醉卿都能感觉到震荡在他胸腔间的笑意,“卿卿,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做那事,才是真的让人欲~仙欲~死……” “王爷喜欢做那事,那明日本督给你挑几个水灵的送过来,王爷便继续在床上,跟着小美人欲~仙欲~死去。” “我便只对你这番兴致,何须再去挑别人,你自个每晚剥光了躺我怀里,我便是心满意足了。” 施醉卿冷哼了一声,但心中却是暖暖的,她和寂璟敖,都是宁缺毋滥之人,一旦爱上一个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容不下背叛,寂璟敖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许她一世,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成看过别的女子一眼,这样的用情至一,怎能不让她感动。 但反过来,施醉卿就觉得,自己就真不是个东西了,一看见漂亮的男人,就忍不住想揩油,也亏的寂璟敖舍不得掐死她,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了…… 寂璟敖移了一个花盆盘子过来,一颗一颗的剥着杏仁喂在施醉卿嘴里,施醉卿只知道张嘴,过了一会,寂璟敖突然空手递了过来,施醉卿便不知不觉的含着他的手指吮吸,半晌才回过神来,瞪着寂璟敖。 寂璟敖眸光深幽,饱含着某种强烈的讯息,“寂璟敖,你脑子里想些什么?” !! 525.第525章 寂璟敖很诚实地回答,“想睡你,想跟你燕好,想让你给我生小狼崽儿……” 寂璟敖说到做到,施醉卿恍惚间,陡然想起一件事,她双眼一瞪,用力的推开寂璟敖坐起身子,垂着头似在计算什么。 寂璟敖抱了上去,“怎么了?” “寂璟敖,我要杀了你。”,施醉卿声音阴冷,牙齿磨的嚯嚯响,寂璟敖不明所以,施醉卿慌慌张张的裹了一张薄毯要下床,寂璟敖忙拉住她,“到底怎么了?” “瑾烟。”,施醉卿对外大喊,瑾烟忙推门进来,只看到帷幔内两人纠缠成一团,微微红了脸,垂着头,“督主。” “去给我熬药。” “啊?”,瑾烟不解,寂璟敖突然明白了施醉卿的意思,遣退了瑾烟,脸色不郁地看着施醉卿,“现在喝药,也没用了。” 施醉卿双眼瞪啊瞪,瞪得都抽筋了,“你就没想过让我避孕?” 她仔细计算过,昨晚可不是她的安全期,而且寂璟敖昨晚连着好几次,指不定这会儿肚子里真有个小狼崽了。 “没想过。”,寂璟敖回答得干脆,眸光嗖嗖的盯着施醉卿,“怎么,你不想给我生?” “你见过有太监生孩子的么?”,施醉卿试图给他讲理,她现在这个身份,生什么孩子啊? 寂璟敖生硬地答:“没见过,所以才想见见。” “……”,施醉卿抽了抽嘴角,“寂璟敖,你去死。” 寂璟敖搂了她,“你跟我一起去死……欲~仙欲~死。” 施醉卿郁闷得不行,寂璟敖轻声安慰:“有了孩子,咱们就生了下来……” 看寂璟敖的样子,到真的有些希望她给他弄出个小狼崽来,施醉卿迟疑了半晌,问道:“要是没有呢?” “……那就再接再厉。” “寂璟敖,你为什么想要孩子?”,看寂璟敖这残暴的性子,对哭哭啼啼的小孩子真的能有爱心。 当然不可能,寂璟敖自然也不会告诉施醉卿,她就是希望施醉卿给他生一个孩子——用这个孩子,牵绊施醉卿一辈子。 但他嘴上,定是要仔细的哄着施醉卿的,“你不想知道,咱们这般优良的爹妈,生出的孩子有多优良?” 施醉卿:“……” …… 立足几百年的古月帝国了在一夕之间崩塌,比当初敦商的灭亡更让人心悸。 如果说敦商的灭亡只是无可奈何,那么古月的灭亡,就是完完全全告诉了其他诸国,大夏国的野心,绝不仅仅是在敦商和古月。 如今的大夏国,无论是领土还是国力、经济,都是空前绝后,堪称是大夏国历史上之最,而这一切的成就,才短短不过一年的时间,创造这一切的人,除了那本就纵横九州的战将苍秦王,还有一直以为为人所不齿的一个阉人——施醉卿。 纵观赤炎大陆古往今来,还从未有一个阉人,能做到这般,这几乎是刷新了赤炎大陆的记录。 也因大夏国的急速扩张,让诸国忌惮之心日益加重,连一向深居简出,最为隐世的伽梵女国也有了动作,响应了太极国提出的合纵政策,共同对抗大夏国。 这一切的发展,都在施醉卿的意料之中,其他诸国能以合纵抵抗大夏国,她自然也能以连横逐个击破,国家之间,从来没有所谓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只要他们的利益有分歧,阵营就总有瓦解的时候。 当然,想到这一层的,不止有施醉卿,还有那神秘人,单在古月一事上,那神秘人下的功夫就不少,先是将张坚混入古月的朝堂,败坏朝纲,弄得古月境内四分五裂不堪一击,而后见时机成熟,将本就水火不容的沈家和皇家的矛盾加剧化,让东方胤灭了沈家,也促成了施醉卿提前发动对古月的计划。 但施醉卿在这之中,犹豫了。 她并不是好战之人,面对敦商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古月,并没有到发动战争的地步,她不想成为战乱的罪魁祸首,在此种情况下,那神秘人替她做出了选择,便是传出她已死的假讯,让东方胤自以为时机成熟,听了张坚的枕边风,贸贸然便进军大夏国,挑起了两国的战乱,在这样的情况下,施醉卿即便不想应战,也没办法了。 神秘人大约没想到的是,施醉卿最终的目的,竟然是只要安邑城,这虽然没有让施醉卿和穆晋玄的矛盾加剧,却让他们的矛盾在发酵,效果,也是一样的。 他需要施醉卿和寂璟敖,与九州列国斗,更需要大夏国内,有人能和施醉卿相斗,如此,才能达到势力均衡的目的。 否则,纵容施醉卿一味的强大下去,只怕到时候会超出他的掌控之外。 想得太多,自以为百密无疏,其实才是最大的疏漏,所以,施醉卿反而不去想,让一切顺其自然发展,倒是挺好的。 …… 古月烁白的琉璃宫殿在春日的吹拂下,流转着空洞而荒寂的落魄光芒,寂璟敖想起曾与施醉卿说,打下古月,定要与她共乘龙舟,泛舟直上,欣赏大好风光。 但施醉卿说,龙舟,比不上一叶扁舟。 遂而一大早,寂璟敖便将施醉卿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摆了一渡小舟,带着施醉卿去莲花湖去了。 小舟摇摇晃晃的,两人也不摆渡,任由其顺着风向飘摇,施醉卿则躺在寂璟敖的膝盖上,看那春光万里,看那蓝天白云相映成辉,看那倒映在湖泊里的富丽宫殿和山川。 施醉卿手中还捏着鱼竿,鱼竿顺着小舟走,直到现在,一条鱼儿也没上勾,比姜太公钓鱼还苦涩,施醉卿却怡然自得,哼着小调,脚尖在船上一点一点的。 远处的岸上,沈落微看着远去的一叶扁舟,五指将一旁的栏木捏得紧紧的,身后却突有人抱臂讽刺,“再怎么看,也不是你的,人家那才叫一对儿。” 沈落微回头,看见觅儿,眸光中满是杀意,从古月灭亡、从沈惊尘死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从今以后,是真的没有仰仗了,一切,唯有靠自己。 她现在即便恨不得杀了觅儿,但以自己的实力,远远不够,她心中暗暗地想着,总有一日,她会找到一个足以强大的靠山,和施醉卿抗衡,和季疏觅抗衡,将这些曾经对不起她的人,一个一个的,踩在脚下。 沈落微冷静下来了,没有搭理觅儿,觅儿靠在栏木上,悠悠哉哉说了一句:“怎么,你不想抱沈家的灭门之仇了?” 沈落微脚步顿了顿,“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觅儿神情有些阴鸷,“东方胤抄了沈家,让你从沈家二小姐沦落为无依无靠的孤女,你难道不想报仇?” 她当然想,可东方胤被重兵看守着,哪里是她想下手就能下手的,而且,季疏觅也是她的仇人之一,此刻他挑唆她报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 看施醉卿只关着东方胤,不止没杀了他,还封为炀侯,明显是别有用途,她若真的杀了东方胤,施醉卿会放过她? 沈落微冷笑了一声,“你想拿我当枪使?” “就你,也能当枪?”,觅儿毫不留情地讽刺,沈落微现在这身份,要不是施醉卿惦记着和沈惊尘的那点情分,早就被丢江里喂鱼了,更遑论在这皇宫出入自由。 “本来是给个报仇的机会,你既然是不想听,那算了。”,觅儿一副遗憾的样子,抬脚要走,沈落微拦住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把话挑明了说。” “去,给我找几个男人,要强壮的,孔武有力的。”,觅儿见沈落微动意,半点不客气的指使道。 沈落微面露鄙夷,“本小姐又不是妓~院的老~鸨,还给你找男人。” 觅儿冷冷的盯着她,“想要报仇,就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要不是现在子染看他看的紧,他有必要来找沈落微? 见沈落微还是犹疑,觅儿微微低头,在沈落微耳边低语了几句,沈落微脸色又红又羞,怎么都没想到,觅儿竟然是打的这注意。 “如果被施醉卿知道……” “她知道了又如何?施醉卿可更是求之不得。”,觅儿冷笑,丢了沈落微一袋银子,“出了事,我担着,你尽管去找人就是了。” …… !! 526.第526章 海风略显锐利,小船远离了喧嚣,在江海上随风摇曳,施醉卿幽然的目光看着远方,她突地将小船上一只花篮抛起,花篮中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江面上,淡淡的飘散着远去,“我将沈惊尘,葬在这里了。” 寂璟敖的手微微顿了顿,他低头,看着施醉卿的脸庞,施醉卿闭眼,微微笑着,“其实我今天,就是想来拜祭一下他……这或许,是我最后来看他了……” 寂璟敖听着她说话,也不打扰,过了半晌,才低低说了一句:“以后都不来了?” “不来了。”,施醉卿五指盖住眼睛,从手指的细缝里看见了普照着江面的慵懒日光,“刚才我们上船的地方,我记得,当初小皇帝就是从那里落下去的,沈惊尘也是从那里,将我捞了起来,初一说那之后,他的身体便有些不行……如今我从当初亏欠他的地方开始,陪他在这海上走一遭,此后,便算是两清了……” 人世间总有无法无法圆满之事,而她非圣杰,怎能做到不辜负任何人? 半度日光打下半片斜阳,江面上安静而诡谲,施醉卿耳根子突然的闪了几下,她撑起了身子,眯起了眸子,“看来,今儿也是出师不利。” 正说着,几艘小船突然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很快将施醉卿他们的小船团团围住,船上之人俱是粗布麻衣,头戴黄巾,俨然便是为祸古月的黄巾寨一伙人。 当日施醉卿利用黄巾寨去攻打安邑城,黄巾寨攻入城中后,四处杀虐,碰上项钰的人马,被孤掌城的剑士打得四处逃窜,后来听闻逃出安邑城,四处为祸,又被穆晋玄的人通缉,成了真正的丧家之犬。 没想到竟然藏到这江面上来了。 “船上的人听着,将身上的银两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寂璟敖和施醉卿站起身,那船上本来叫嚣之人顿时似被鬼魅摄住,动弹不得,“二当家的,他们好像不是普通人啊……” “废话,老子还需要你提醒。”,那被唤为二当家的男子上下打量施醉卿与寂璟敖,看那一身华袍和价值不菲的紫金冠,便知这二人非富即贵,“速速报上名来。” 施醉卿挑眉,似有不屑之意,那二当家的眼露凶光,“怎么?没听到老子问你们话?” “阿璟啊,这里风景虽好,但却败在有几只嘴臭的苍蝇,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赏景去。”,施醉卿捞起了船桨,那二当家的见她如此目中无人,招呼着手下人举刀上前,施醉卿船桨在水里拨弄了几下,顿时搅翻了几艘船,那二当家眯眼,眼中凶光更甚,“想不到是个高人……不知高人是哪路英雄?” “英雄算不上,但到底不算是藏头露尾的狗熊。”,施醉卿轻笑了一声,“本公子今儿个心情不错,不想杀生,识相的都滚。” “大言不惭。”,那二当家见好言相问,施醉卿不搭理,冷哼了一声,“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就是一群东躲西藏的丧家之犬么?”,施醉卿目光扫过那几艘小船,“什么绿林水泊的英雄好汉,不过就是一群见势起事、趁火打劫的乌合之众而已,就这么点能耐,还妄想在古月称王称霸。” 那二当家被激怒,当即扬刀:“去,把他们都给老子抓起来,老子要弄死他们——” “二当家的……”,那二当家身边一贼眉鼠眼的男子眼露邪光,低声道:“咱们在这海上躲了好几日,兄弟们许久不曾开荤了,你看那红衣的小白脸,长得可比娘们还俏,不如留着活口,让兄弟们乐呵乐呵……” 施醉卿今日,就是穿着红衣。 寂璟敖脸庞阴冷,那边二当家看着施醉卿,正端着下巴淫笑,便突觉一道强风朝自己刮来,瞬间逼到了他的眼前,让人措手不及,而下一刻,众人便只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我的眼睛……” “唔……”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二当家的双眼被剜,此刻眼珠子就在那水面上,沉沉浮浮的,似在嘲笑众人的不自量力。 而他身边那出谋划策的属下则断了舌头,剧痛之下,只能呜呜呀呀的叫个不停。 其余人都心生惧意,看向寂璟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敬畏,他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挖人眼断人舌,黄巾寨众人心知肚明,他们和寂璟敖交上手,唯有死路一条。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小的们狗眼不识泰山……”,黄巾寨的那些不怕死的忠义之辈早已是死绝了,剩下的,不过就是一些入不得流的小喽啰而已,见到这黑衣男人修罗般的手段,哪有不怕的。 那二当家疯狂地指挥这属下上前击杀寂璟敖和施醉卿,手下们却只顾着四处逃窜,那二当家没了双眼,在小船上晃了几下,便栽倒进了湖水里,也没人下去拖他上来,很快便沉入了湖底。 施醉卿盯着逃散而去的黄巾寨,一叹道:“自古以为,义军是顺局势而起,却不能顺局势而退,便免不了落了个被人诟病的下场。” 正说着,那江面的海平线上,几艘大船稳稳驶来,将黄巾寨众人围困其中,而那船头负手而立的墨衣男子,容颜沉冷,身形萧肃,做了一下决杀的动作,便将船上的士兵开始放箭,将所剩无几的黄巾寨,全部射杀。 施醉卿不想和穆晋玄再有什么正面的交集,两人划了船,朝着与穆晋玄相反的方向而去。 穆晋玄幽幽的目光看着那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的小船,手掌撑在船舷上不知不觉的握紧,“该回大都了。” …… 觅儿从来不以为自己做的那点事能瞒过施醉卿的眼睛,从他让沈落微找男人去伺候东方胤的时候就知道,当他故意将古月旧臣引到冷宫,让他们看见东方胤和几个男人荒唐的一幕时,他恶毒的笑了,可转首,他便看见施醉卿倚在殿廊之下,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动静倒是闹得挺大的,你且试试看,子染这次,如何帮你收拾残局。”,施醉卿说完,便若无其事的走了,觅儿想到子染,有些后怕。 !! 527.第527章 施醉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想借此让古月旧臣彻底对东方皇室失去希望,从而安安心心的做他们的降臣,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错侍奉的君王,是不知礼义廉耻之辈。 可是子染…… 觅儿提心吊胆,看见子染的时候,都心虚的不行,无论如何,东方胤是子染的亲哥哥,如果子染知道他如此对待东方胤…… 夜晚之时,觅儿的担心终于来了,东方胤被自己的群臣亲眼目睹了此时,他羞愤之下,撞柱自杀,幸好被看守的侍卫及时拦住,才捡回了一条命,子染接到禀报后,当即撇下觅儿去看东方胤。 觅儿脸色难看,“他死了就死了,你还心疼了?” 子染冷冷的眸子看着觅儿,眸中的失望灼疼了觅儿的双眼,他听到子染说:“我以为你懂事了,没想到……你根本就是死性不改,就知胡作非为。” “我怎么胡作非为了?子染,你别告诉我,你为了那个男人,要跟我吵架。” 子染穿了衣服,拂袖而去,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怒气对准觅儿,觅儿看着他的背影在视野里逐渐模糊,身子晃了几下,顺着床沿跌坐在地上,他的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带着刺骨的疼痛,让他浑身都疼,“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子染,子染……” 他拿开自己捂住双眼的手掌,空洞茫然地四处看着,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真的看不到了。 最近时常有这样的错觉,一觉醒来,似乎整个天空都还沉浸在黑暗里,永远的升不起黎明,暗无天日。 他呆呆地坐着,直到很久很久,视野才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模模糊糊的,可子染,却一直没有回来。 他知道,自己真的,时日无多了。 越是到了死亡线上,他越是怕,越是不甘心,可子染不知道他的恐慌,不知道他的害怕,容纳不下他因为恐惧造成的无理取闹…… 他是不是,真的要一个人,默默的死去,连个尸骨也没有…… 有脚步声在觅儿的耳里响起,一声一声,他抬起眼,视线朦朦胧胧,只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似乎是个女人。 一道银白色的光亮滑过,伴随着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妖人,你去死吧——” 那刀锋划下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挡,疼痛顿时从四肢百骸传来,他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蜿蜒而下的****,“沈落微……?” 沈落微一次不成,再次举刀,趁着眼前这妖人无力反击之时,为自己的父兄报仇。 子染回来时,看见的,便是沈落微举刀,觅儿满身是血——连眼角,都是血。 他呼吸一窒,心脏剧烈的缩了一下,猛然扔出白练击飞了沈落微,“觅儿,觅儿……” 觅儿闭了闭眼,视线好像又清晰了一些,可子染那张脸晃来晃去,总是让他看不清楚,他哭了,眼泪和血模糊了整张脸,“子染,我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子染心里一跳,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觅儿的反应很小,视线衰微,子染轻声安慰:“乖,我忘了点灯了……” 这样拙劣的谎言,觅儿自欺欺人地醒了,“那我睡一下,明天就能看见了……” “嗯,睡吧,明天就能看见了……” 子染缓缓的抬起目光,凶残愤怒地盯着被撞得起不了身的沈落微,他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一会,这个女人,竟敢胆大包天对觅儿下手。 他心中杀意磅礴,可此刻觅儿安安静静在他的怀中,他又实在不能出手教训这个女人,免得惊醒了觅儿,徒增他更多的烦恼。 殿中的动静不下,很快便传入了施醉卿的耳中,施醉卿命人来将沈落微拖了过去。 子染那一甩,用力不小,沈落微身上已多处骨折,施醉卿没让人给她医治,只是坐在殿上,冷冷的目光看着沈落微。 觅儿不知轻重,那是他知道自己有人护着,有恃无恐,可沈落微,却明显永远学不会什么叫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沈落微全身疼得似要撕裂般,她伏在地上,抽着冷气,施醉卿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疼么?” 沈落微死死的咬着牙,施醉卿一心护着那妖人,今日自己刺了他一刀,施醉卿也定是不会放过她的,只是,她不甘心而已,“那妖人杀我兄长,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我沈落微今日不能杀了他,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他——” “杀人偿命,你的确没做错。”,施醉卿语气清冷,“你错就错在一无所有却还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也难为沈惊尘死之前为你打算好了一切……他的一片苦心真是白忙活了。” 施醉卿目光悠远,她的手指一寸一寸用力,似要拗断沈落微的脖子,沈落微感觉到了窒息的压迫,可施醉卿又突然松了手,“想活么?那就求我。” 沈落微想活,她想活着,有朝一日将这些人都踩在脚下,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可以放下属于沈家二小姐的骄傲,“求督主,救我。” 施醉卿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这就对了,懂得低头,懂得隐忍,才能有出头的那一日……瑾烟,给她找个大夫来,别让咱们沈小姐委屈了。” 沈落微即便再不讨喜,但无论如何,应了沈惊尘的这一件事,总是要做到的,至于沈落微长不长记性,那便是她自个儿的事了。 施醉卿进了内殿,寂璟敖刚沐浴完,诺儿准备了宵夜搁在桌上,施醉卿顺手用筷子拈了一块豆腐进嘴里,问道:“东方胤如何?” “听说被子染公子给救回来了。”,诺儿答道。 见寂璟敖挥了手,诺儿便识趣了退了下去,施醉卿一条腿横在一旁的凳子上,坐姿随意,“我还没想到,东方胤有自杀的勇气。” 东方胤连自己兄嫂姐弟都能染指,说明早就没了什么世俗的羞耻之心,哪会因了被群臣撞见这事儿而撞柱自杀? 寂璟敖表情猜不出是个什么心思,“他要真死,还能有救活的机会?” 施醉卿看向他,两人都猜出了东方胤的用意——不过是试探大夏国对他这位亡国之君的态度而已。 对现在的东方胤而言,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觅儿定是不甘心的,他现在就是个草木皆兵的性子,对子染太过依赖,几乎将子染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或许这其中有对子染的爱,但更多的,只怕是为了抱住子染这一块浮木。 子染是个明眼人,自是看穿了觅儿,却什么都不说,那也是自愿挨了,他们这种情况,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碍旁人什么事儿。 但就是苦了东方胤,如今成了觅儿的眼中钉,照觅儿这越发毒辣偏执的性子,是决计不会放过东方胤的。 !! 528.第528章 下毒 寂璟敖见施醉卿皱眉,抚着她的发,“在孤王眼皮子底下,他能有多大能耐,左右不过把东方胤折磨得半死不活而已,你何须去操这些心。” “我只是怕他自绝死路。”,东方胤现在可是觅儿唯一的希望,他要真是不懂事儿弄死了东方胤,到时候想要弄死他的,可就不仅仅是寂璟敖了,只怕连子染,都恨不得掐死他得了。 “寂璟敖,我听你这意思,怎么是想要对东方胤做点什么来着……”,寂璟敖没阻止觅儿对东方胤下手,可也不让东方胤死,这怎么看,都是想要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节奏。 寂璟敖嗯了一声,“做点舒坦的事。” 寂璟敖所谓的舒坦事儿,无外乎是做点血腥的事儿,施醉卿撇了撇嘴角,“寂璟敖,你才是一肚子的坏水儿。” “他不知死活敢染指你,放过了他,谁来来放过我?”,东方胤曾对施醉卿下手,一想起这件事,寂璟敖就是浑身的不舒坦,虽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但好歹是一根刺,谁也不喜欢自己的咽喉处梗着一根让人难受的刺。 “寂璟敖,算了吧,古月亡了,东方胤从一个帝王沦为阶下囚,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折磨了,其实,我现在心里也不恨了。”,施醉卿语气平静。 随着古月的灭亡,属于“施醉卿”心中的恨意,早就烟消云散了,追究太多,没有意义。 其实从一方面来看,东方胤也是一个可怜人,虽然施醉卿不见得有什么同情心,但好歹还知道一个词——得饶人处且饶人。 只要她不是痛恨到深沉之人,她也不会把人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卿卿,你的心,是越来越软了。”,说是心软,其实更像是多愁善感。 寂璟敖发现,施醉卿这些日子,就爱跟个小老头似得长吁短叹、伤春悲秋,有时看得连他都发笑——这样子,太不适合施醉卿了,不妨还让他以为,自己和施醉卿已经走过一生,不如金秋了。 施醉卿回了寂璟敖一句,“我要真是铁石心肠,也不知该哭的是谁。” 要说她这心软,都是被寂璟敖被养的,整日里对她软磨硬泡的,照这么下去,就算是一块石头也真能给磨软了。 “好,你说如何就如何……”,寂璟敖笑,事事依着她,施醉卿笑倒在寂璟敖的肩头,“你知道如果让你的百万大漠将士看到你这副模样,会如何看你吗?” 她手指点了点男人的胸膛,“惧内,泼皮,无赖……” “在你面前,我就算是泼皮无赖又无妨,左右你就是嫌弃,那也得跟了我。” “那可不一定。”,施醉卿嗯哼了一声,“我可最是不喜欢有人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寂璟敖,仔细着我真嫌弃你了。” 她表情凶恶,寂璟敖眸子危险地眯起,“怎么,现在就开始寻思着弃了我了?” 见此,施醉卿主动凑了过去,捧着寂璟敖的脸嘻嘻的笑,“我弃你干嘛,弃了你我上哪儿去找个去啊,你说是吧?” “嘴这么甜,今日是抹了蜂蜜了?我仔细尝尝……”,他亲吻上她的唇瓣,轻轻的研磨中,看着施醉卿享受的模样,他忍不住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施醉卿昨夜里还在担心着觅儿胡来,今日这事便果真是应验了。 觅儿今早醒来,神色无常,只是那双眼,妖气似乎更加的重了,子染出去给他弄吃的,他在床头木然着脸坐了半晌后,猛然提了一壶酒出去。 子染回来找不到人,心中一个激灵,忙朝冷宫奔去,果然就见觅儿站在冷宫的殿门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子染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觅儿转身看着他,轻勾了勾唇角,语气天真而无辜,“下毒啊,你没看见么?” 他嘴角朝殿内努了努,居高临下,嘲讽的目光睇着匍匐在地上神色痛苦的东方胤。 东方胤七窍流血,模样狰狞恐怖,子染上前把脉,顿时心凉了半截——卓不凡研制出的剧毒,这世上谁能解? “你疯了?”,子染双目泛红,已经无暇去顾及觅儿,拼命的运功替东方胤驱毒,可也无济于事,东方胤撑不了一时半刻了。 子染气得几乎想杀人,他身上的戾气吓到了觅儿,觅儿脚步哆嗦了一下,扶着墙壁跑了。 东方胤睁开眼,看见的事物已经不甚清晰,子染抓紧时间追问,“三哥,告诉我,怎么取出海瀛珠?” 东方胤苦涩的笑,“你在乎的,难道就真的只有海瀛珠……” 不,其实,不是海瀛珠,是那个人而已。 子染的眼里心里,疯狂地装着那个人。 是他东方胤一辈子也及不上的。 “七弟,三哥一生对不起太多的人,可三哥自问,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偏偏对三哥这么无情?”,他眸光里的眷念深深浓浓,可子染表情却依旧是波澜不惊,或许他表情的变化,也只是因为他死了,海瀛珠的秘密便永远不见天日而已。 东方胤苦笑,子染道:“三哥,八年前我决定离开古月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抛弃了皇室,抛弃兄弟之情,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这么多年来,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变过,唯一变的,是他更加的冷情、更加的无情。 “果然是三哥做错了,是三哥逼走了你……”,东方胤笑,笑容凄凉,“可三哥,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子染垂着头,他对东方胤的感情,半点感觉也没有,可也不得不承认,东方胤曾经在他的心里,的的确确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兄长,只是那些,都随着时光烟消云散了。 不管是兄弟亲情还是旁的,他们注定回不去当初了。 “三哥,我求你,告诉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得到海瀛珠。” “我告诉了你,你便能救了那小子,和那小子厮守一生,七弟,你觉得三哥是成人之美的人么?”,东方胤大笑了几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三哥无法得到,怎能让别人得到?七弟,你真是异想天开。” !! 529.第529章 东方胤笑着笑着,又是吐了一口黑血,子染微微晃了晃,再次运功续着东方胤的命,“三哥,我求你了……” 东方胤目光哀凉,子染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即便当初在古月皇宫里饱受其他皇子的欺凌,他也高傲得不曾低头,可今日,他为了那小子,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他…… 他东方胤,果然是输了…… “七弟,你知不知道,你若肯对三哥说一句好话,哪怕只是一句,哪怕啊骗三哥的,三哥也愿意相信……但凡你的请求,三哥怎拒绝……即便是为了那小子……” “三哥想听什么?”,子染已是满头大汗,他已经逐渐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东方胤的生命在逐渐流逝,已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三哥记得,你当初对三哥说过一句话,让三哥欢喜了好久,你说,你最是喜欢三哥了……”,仿若想起了年少时的东方染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时的情景,东方胤由衷地笑了。 子染微微沉了沉声,东方胤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此刻才蓦然想起,自己也曾对眼前这可恶可怜的男人敬佩之至,也曾将他当做自己将来做人的目标,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终究是让他们兄弟越走越远,再也不复当年之情。 “三哥,七弟,最是喜欢三哥了。”,不管是作为当年的东方染,还是作为如今的子染,这一句话,子染说的干干脆脆,无牵无绊。 东方胤满意一笑,子染见他身体已逐渐发冷,有些心慌,“三哥,告诉我……” “好,三哥告诉你……” …… 自东方胤死后,寂璟敖和子染同时消失,施醉卿起先还不以为然,可后来也逐渐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寂璟敖从来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消失,让他担心的人。 而且蹊跷的是——他和子染一同消失了。 联想到东方胤的死,施醉卿不免想到,寂璟敖和子染是奔着护城河的海怪去了。 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施醉卿担心,命人备了船,沿着整个护城河找人。 觅儿缩在宫里躲了三天,不见子染的身影,也开始后怕,见施醉卿脸色沉重的离开琉璃宫,便跟着一块去了。 护城河海面上一片平静,不起丝毫的波澜,而越是平静,便越是让人觉得诡异——那种平静,是如同暴风雨前的安宁,让人无法静下心来。 觅儿的心里一直在打鼓,“施醉卿,为什么来这里……” 海风吹来,引起他心底里深深的不安来,似乎总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施醉卿,没回答觅儿,她侧着耳朵,仔细听着从海里传来的,那低鸣细细呜呜的叫声——那是海怪的叫声。 难道寂璟敖和子染,在水里? 施醉卿正想让人下水底去探探究竟,船身却在此时猛然的颠簸起来,而且逐渐脱离水面,似被什么东西托举起来一般。 施醉卿撑住船舷,听着耳里近在咫尺的低鸣叫声,脸色愈加沉重——寂璟敖果然是来护城河了。 如今海怪再次浮出水面,难道他们已经从东方胤的嘴里得出了话了? 正这般想着,船身又重重的落入水里,海怪长长的红翅如同飞练般甩出,重重的打在船尾之上,让船身失去平衡,险些整个滚入海底。 施醉卿折扇掷出银白色的刺光,摸准了海怪的眼睛,用力刺去,海怪被刺中命门,在海里疯狂地翻滚搅拌着,卷起了惊涛骇浪,让整个海面上的局势更加凶险起来。 施醉卿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隐约还能看见海面之上的淡淡的红色,她心中一凉——寂璟敖和子染即便能力非同一般,可在水里,到底有些力不从心,两人消失了三日,只怕这三日,都是在水底跟海怪耗着,也不知是伤到了哪里…… 这般想着,施醉卿突地飞身而起,落在海怪沉沉浮浮的背脊之上,寻到了它九只眼的位置,逐次攻击,而另一头,则命人用铁链将海怪的尾巴一圈一圈的锁住,海怪眼睛吃痛,便想卷起尾巴沉入海底,如此一来,反而让铁索在它的尾巴上套得更牢。 船上的众人齐齐用力,拖着海盗的尾巴,将海盗一点一点的拉出了水面,露出了大半个覆盖江面的身子,庞大得令人心生恐惧。 而寂璟敖和子染,也在此时破水而出,飞身落在甲板之上。 海怪攻击力强大,他们到底只是凡人,全身都是在水里弄出的伤,加上长久泡在海里,不管是伤口还是身体,都有些浮肿。 “寂璟敖……”,施醉卿蹲在他面前,心底的愤怒排山倒海,“你到底在做什么——” 竟然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寂璟敖微微抬起眼,望见施醉卿身后正张开血盆大口而来的海怪,目光一厉,起身揽着施醉卿旋了一圈,浑厚的掌风劈在了海怪锋利的牙齿之上。 海怪被彻底的激怒,不断攻击着大船,尤其是着重对施醉卿和觅儿发动攻击。 施醉卿没有心思再去想旁的,全力对付海怪,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大意,海怪有九张口,其中有五张口被撕碎,里面没有牙齿,更没有舌头,那五张口,似乎就是个摆设。 施醉卿突然了明白了——寂璟敖和子染在水里,就是为了找出海怪真正的一张嘴。 而此刻海怪这张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的血盆大口,无疑才是它真正的一张嘴。 这张嘴,此刻正龇牙裂齿地朝觅儿咬去,觅儿的眼睛浸成了猩红的血色,他一面出掌一面后退,那身体里的鬼能似被海瀛珠的神力彻底的引出来,让他难以掌控,整个人处于癫狂的状态。 另一艘大船正从日出的海平面上驶来,穆晋玄站在船头,从千里眼中望见一抹正和海怪厮杀的紫衣,心中微微惊了一惊。 那船在海怪的攻击下不断下沉,情况堪忧,穆晋玄对身边随从道:“把船靠过去。” 吴剑邱也从千里眼看到远处大船上的凶险,道:“侯爷,还是不要涉险为好。” !! 530.第530章 子染死了 穆晋玄一般不发,却让吴剑邱知道他是心意已决了。 穆晋玄的船还未靠近施醉卿的船,便被翻搅的海怪重重的甩了一下,他让人继续将船开进,施醉卿在站在海怪的巨头之上,连番的攻击似乎只是徒劳,海怪丝毫未损,反倒是她,一时心力不齐被海怪甩了出去,她只好飞身而退,在穆晋玄的船上落脚。 穆晋玄掌心在她的后背上撑了一下,稳住了她不断后退的步伐,“没事吧?” 施醉卿看了他一眼,再去看海怪时,只见此刻寂璟敖带着一身的伤在对海怪发起攻击,施醉卿正想过去帮忙,穆晋玄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目光看着施醉卿流血的手背,微微皱了皱眉头。 施醉卿一把甩开他的手,脚尖点着海怪的背脊,落到了寂璟敖的身前,正将被击退的寂璟敖接住,“寂璟敖,别打了,咱们撤。” 寂璟敖费了三天的时间才将海怪引出来,自然是不甘心,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穆晋玄,对施醉卿道:“卿卿,过去。” 施醉卿脸色难看,“寂璟敖,你还要不要命了?” “当然要,只要你还在,我便不会死。”,寂璟敖轻声道:“卿卿,你不脱险,我便不放心,你快过去。” “不可能。”,施醉卿扬起折扇,朝海怪泛着一点白色光泽的脖子挥了回去,那分明是杀伤力十足的攻击对于海怪而言却像是挠痒痒。 而这时,穆晋玄也加入了战斗中,他的目的,在于带施醉卿离开,“卿卿,走。” “放开我。”,施醉卿瞪了穆晋玄一眼,而寂璟敖趁着这时,迎上了海怪,和子染同力去攻击海怪的上唇和下唇。 “穆晋玄,你给我放开。”,施醉卿被拉住,面露不悦,穆晋玄深深的眸光看着她,过了半晌,轻叹一声放开了她,“你呆着,我去帮忙。” 穆晋玄加入了战斗,施醉卿对他的行为有些费解,可转念一想,穆晋玄做事,从来都是高深莫测的,他如今帮忙,也不知打的是什么注意,施醉卿并未放松对穆晋玄的防备。 不怪她小人之心,实在是穆晋玄本身就是个阴险狡诈的,她不防着不行。 海怪不断的甩着尾巴,将床上拖着铁索的众人也不断甩来甩去,整个船身摇摇欲坠,已有不少人落水。 寂璟敖双掌用力,用力地扯开了海怪的上唇,子染也在此时将海怪的下唇往下扯,同时插~入一柄长剑,让海怪难以闭嘴。 两人松了一口气,同时飞身落在船上,海怪嘴部脆弱的部分被长剑哽住,不由自主的将一张嘴张到了极致,子染见状,突然一把扯开了觅儿,飞身朝海怪的大口里去,而这时,寂璟敖也做出了同子染相同的动作,只是施醉卿事先察觉到,在寂璟敖刚有了动作的刹那,一掌劈晕了猝不及防的寂璟敖。 她已经看出,子染和寂璟敖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到海怪的嘴里。 她不会为了一颗海瀛珠,让寂璟敖羊入虎口。 寂璟敖软绵绵地倒在施醉卿的怀里,这时的海怪也突然的偃旗息鼓,长翅甩翻了众人,逐渐在水面上销声匿迹。 “子染——”,觅儿惊惶错愕的声音凄厉的响起在海平面上,他被子染甩开,全身麻木,直到许久才回过神,那双眼一抬起,看见的就是子染落入海怪的口中,而海怪缓缓闭上双唇,沉入了水底。 不出片刻,那江面之上有殷红的血一点一点浸透上来。 海怪刀枪不入,是不会流血的,那血,是子染的…… 觅儿心魂一窒,整个身体似乎被掏空了,颓然地倒在地上。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辈子唯一疼惜自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他突然间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子染……” 海怪一旦销声匿迹,便不会再轻易出来,施醉卿让人下海去找,对海怪的踪迹一无所获。 “督主,船快沉了,咱们不能再耗下去了。” 施醉卿面容沉穆,船走水严重,再不换船,他们都得死在这儿。 穆晋玄道:“卿卿,上我的船吧。” 施醉卿抱着穆晋玄的手紧了紧,从来都是杀伐果断而理智的她,在此刻,竟然犹豫了。 众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施醉卿,过了许久,才听到施醉卿似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那一句话:“回大都。” 觅儿怔然的目光朝施醉卿看去,随后朝施醉卿爬去,“施醉卿,你不能走,不能这么对子染,子染不会死的,你再让人找找啊……” 施醉卿目光冷岑,似有针尖般的寒芒折射而出,她扶起了寂璟敖,再次沉声说道:“走。” 她没有拒绝穆晋玄,此刻情况下,已经没有她选择的余地,众人都随着上了穆晋玄的船,施醉卿安置好寂璟敖,让瑾烟照顾着,出了船舱,看见觅儿依旧呆坐在下沉的船上,万念俱灰的模样。 施醉卿丢了跟绳子过去,捆住了觅儿将他拖了过来,她蹲下身,声音沉冷,“知道子染今日为什么死么?” 觅儿怔怔的抬眼看她,施醉卿一字一句:“他是为你死的。” “你少年被开鬼眼,修习鬼能禁术,命不过二十,天下间,唯有上古法器海瀛珠能救你一命,他为了祛除你身上的鬼能,不惜回到最深痛恶觉的皇室,想从东方胤的口中得到获取海瀛珠的秘密……” 剩下的话,几乎不用施醉卿说,觅儿都能想得到。 子染为他牺牲到这种地步,连命都给搭上了,可他只会无理取闹,只会惹是生非,享受着子染的疼爱,却不曾去理解子染、心疼子染。 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自私自利,自以为是。 “觅儿,人可以犯错,但不能次次错,人可以错过世间一切,却不能错过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而你,全都错过了。” 觅儿躺在甲板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木板上,江海上卷起了一道狂潮,将一切厮杀和纠缠掩盖,这片海域,最终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 !! 531.第531章 破晓号陈帆而来,搁浅在江岸旁,施醉卿回了一趟古月琉璃宫,诺儿亦步亦趋跟着,施醉卿神色冰冷,“启程,回大都。” 诺儿一愣,看施醉卿往日里的打算,似乎是要在古月呆到立夏的,今日如今匆忙的拾掇着回大都城,诺儿心想,定是出事了。 “督主,她们呢?”,诺儿看向站在外面的沈落微和初一。 施醉卿看了那两人一眼,过了半晌才道:“一起带走。”。 答应沈惊尘的,她会做到。 但前提是,沈落微最好安安分分的,不要再兴风作浪,否则,她一样不会留情。 初一这时看了施醉卿一眼,“我不会离开古月……”,她看着古月那一望无际的茫茫江海,“我要永远留在这里,守着爵爷……” 施醉卿打造了最好的水晶棺,将沈惊尘葬在这湖底,永世不朽,她要在这里,守着那个她永远没有得到过的男人。 诺儿看向施醉卿,施醉卿道:“随她。” 初一留在了安邑城,许多年后,当安邑城几经战乱,逐渐在尘嚣中安静下来,日光茫茫之下,贪玩的小孩儿们在水岸旁嘻戏欢闹,便会看见那坐在岸上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如同雕塑般,目光温柔而苍凉地看着海面上,安邑城的老人们都说,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辈子。 听说,她是在这里,守着一个人。 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沈家六爷。 …… 破晓号从风暴角偷偷摸摸的来到古月,却满载着胜利从官海正大光明的回到了大都城。 寂璟敖身上被海怪弄出的伤极难愈合,加上被海水泡得浮肿,那伤口反反复复的发作,寂璟敖在昏迷中高烧不断,脆弱得似一尊漂亮的洋娃娃。 施醉卿忧心不已,她从来没感觉到这样无助过,子染是为觅儿而死,而寂璟敖,也差点是为她去死。 如果非要寂璟敖死,她才能活,那么,她宁愿他们之间只能拥有那短短的五年。 “真是个傻瓜……”,施醉卿抚着寂璟敖的脸,微微叹息着,其实经历过这么多事,她和寂璟敖,已经不是相爱那么简单,更是相依为命,如果没有寂璟敖,她便是连算计人的心思都没了。 瑾烟见施醉卿神色疲惫,知她守了寂璟敖几日,只怕也是有些撑不住了,细声的劝道:“督主,你先去歇息吧,这里让瑾烟和诺儿守着便好。” 施醉卿摇头,“他要是醒来,你们都制不住他。” 他太清楚寂璟敖了,强势、霸道,如果让他知道,是她打晕了他,错过了取出海瀛珠的机会,他的怒气一定会殃及池鱼,绝非是瑾烟和诺儿能承受的。 也只有对施醉卿,他才会有难得的温情。 一张宽厚的手掌轻轻的撑在施醉卿的肩头,施醉卿听到身后那人柔声道:“他还没醒,你便先累到了,卿卿,去歇着吧。” 施醉卿微微皱眉,破晓和穆晋玄的船本身就是同行的,穆晋玄想要过来,轻而易举,刚开始施醉卿还让人拦着,后来发现穆晋玄依旧来去自如,便索性懒得去理会。 她推开了穆晋玄的手掌,“侯爷,你知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 “避嫌?我不知道,我们之间需要避什么嫌?”,穆晋玄微微挑眉,神色间几许苦涩和无可奈何。 不管他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施醉卿都没心思奉陪,更没心思去猜测穆晋玄的用意,“侯爷是有妇之夫,身后又有永宁长公主这一大靠山,本督可惹不起,烦请侯爷离得本督远一些,本督可不想落人口实。” 穆晋玄面色微沉,“卿卿……我娶木嫣然是为局势所迫,为什么你会以为,她是我们之间的障碍?” 施醉卿变态的变化,似乎就是从他决定迎娶木嫣然开始的,他还记得他将这件事告知施醉卿时,施醉卿那僵硬的笑意,那冷到了骨子里的祝福。 “侯爷是不是误解我的意思了?我跟侯爷便只是同在朝为官的关系,说的好听点是同僚,说的不好听点,咱们还是政敌,跟侯爷夫人有何关系?”,施醉卿轻笑,“侯爷既然娶了她,不管爱不爱,便都不该辜负,须知女人一旦恨起来,那必定是比男人更狠。” 穆晋玄的眉头皱得更深。 施醉卿本就为寂璟敖的事烦心不已,偏偏穆晋玄此刻要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更加的心烦意乱。 而且,现在寂璟敖就躺在这床上,穆晋玄却来跟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么? “还有,你我还是以爵位相称的好,虽然侯爷不介意与人暧~昧,可本督却是不想苍秦王有所误会。”,施醉卿冷情冷面,穆晋玄始终习惯不了,一向对他笑语嫣然的施醉卿冷脸相向。 “卿卿,你这算是过河拆桥么?” 施醉卿不置可否,“那自然是侯爷你自个要给人拆,本督才能拆得着不是。” 穆晋玄苦笑,看了一眼浑身冒冷汗的寂璟敖,此刻施醉卿低眉顺眼,替寂璟敖擦汗的模样,令人嫉妒得发狂,“卿卿,他之于你而言,果真是如此的重要么?” “侯爷是在问废话么?”,不重要她能担心得废寝忘食的? 施醉卿眼里只有寂璟敖,温柔的神色中,盛了满满的担忧和温情,穆晋玄心中酸涩,真觉得自己此刻,才是个多余的人物,他转身离开了舱内。 瑾烟守着药炉,这药对火候的要求异常严格,她半点也不敢闪神儿,沈落微面带笑意地走了过去,“瑾烟姐姐,你累了吧?不如我替你看着,你回去歇息吧。” 瑾烟打起精神,沈落微经历了沈家的变故,倒是人情世故了许多,变得乖巧懂事,但即便如此,那双透着浮动的眼珠子也总是无法让人从心底里喜欢。 瑾烟笑了笑,“不用了,这些都是下人做的活,就不敢劳烦沈小姐了。” “瑾烟姐姐何必跟我见外,我如今早已不是沈家的二小姐了。”,沈落微语气落寞,“我也只是想跟瑾烟姐姐一般,在督主身边寻个安身之处而已。” !! 532.第532章 瑾烟笑了笑,没说话,见那药已经熬好了,起身盛入了碗里,趁着她处理药渣的功夫,沈落微将碗置入了托盘内,乖巧地站在一旁,看着瑾烟。 “有劳沈小姐了。”瑾烟举着托盘往船舱去,沈落微亦步亦趋的跟着,“瑾烟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落微的气……当日是落微不懂事,得罪了姐姐,还请姐姐原谅……” 沈落微一直小心翼翼地向瑾烟赔罪,瑾烟也一直好脾气地应着,到了舱外,诺儿迎了上来,看见沈落微,并非是不喜的,沈落微甜甜的人喊了一声:“诺儿姐姐。” “沈小姐这声姐姐,奴婢可是担不起,还请沈小姐不要折煞奴婢了。”,诺儿轻笑了一声,接过瑾烟手里的托盘进了舱内,瑾烟守在外面,笑看着沈落微,“沈小姐,督主和王爷,自有我们这些做婢子的伺候着,怎敢烦劳沈小姐纡尊降贵,还请沈小姐回去吧,不然若是让督主知道,还以为是奴婢怠慢了沈小姐了。” 瑾烟句句客气,句句疏离,沈落微笑容逐渐僵硬下来,“那落微不打扰姐姐了,若是姐姐忙不过来,吩咐落微一声便是了。” …… 到达大都的那一日,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吴剑邱和穆晋玄从大都城的正门,带着浩浩荡荡的几十万人马涌入城内,百姓夹道相迎,万人空巷。 施醉卿则低调的从小城门回到了千岁府,寂璟敖的病情已有好转,期间醒来几次,施醉卿趁着他病弱,又将他给敲晕了。 这日,施醉卿进宫去看小皇帝,小皇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俨然有哭倒长城的趋势,施醉卿嫌弃的把他甩给了公孙婉儿,小皇帝又贴了过去,许久,那哭声才逐渐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哽咽 “卿卿,紫衣侯在此次攻克古月一战中功不可没,永宁姑姑说我应当论功行赏,可紫衣侯已是公卿爵位……你说我应该怎么赏紫衣侯呢?” “你想怎么赏?”,施醉卿淡淡看着故作老成的小皇帝。 小皇帝拳头托着腮帮子,“永宁姑姑说加封他为威震大将军,掌西山大营七十万兵马,另赏金万两,几位阁老和老太傅也同意,可是三皇兄说紫衣侯非我皇族,其心难测,不能信之……卿卿,你说该如何?” “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我是。” “自己想去。” “……那,不如就按照永宁姑姑的意思,封他一个威震大将军……可是朕觉得,卿卿你才是最大的功臣,所以朕要先封卿卿你为大营监军,大夏国所有营军全听你号令,紫衣侯也得听你的,这才像话。” 施醉卿笑,“脑瓜子倒是聪明了不少。” 小皇帝傻笑,施醉卿起身道:“那便别让你永宁姑姑失望,明日便将这好消息昭告群臣,让紫衣侯也乐乐。” 约莫酉时三刻,施醉卿才回到千岁府,凤城轩寂静空渺,除了轩外守着的侍卫,院内空无一人,连瑾烟和诺儿也不知去了哪里。 施醉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进了屋中,从垂落的珠帘穗子中,她隐约的望见有一人坐在床沿。 那人伏在寂璟敖的怀里,举止亲昵而暧~昧,施醉卿听着那人温柔而娇俏的嗓音低低响起,“……落微对王爷痴心一片,不盼王爷能回应落微,只要王爷能看上落微一眼,落微就心满意足了……” “沈家败了,落微知道自己已配不上王爷,只要王爷不嫌弃沈落微,即便是做妾,沈落微也心甘情愿……” “……王爷这般的英雄人物,自只有倾城倾城的美人能相配,那施醉卿不过是区区一介阉人,怎配得上王爷……王爷,让落微到您的身边,服侍您,可好?” 本已昏睡不起的寂璟敖,此时似在逐渐转醒,但意识却不怎么清楚,感觉到伏在自己怀里的女子,他微微抬了抬双臂,扣着女子的肩,将她紧紧的按在自己怀里。 沈落微大喜,“王爷……” 寂璟敖低低呢喃,“卿卿……” 沈落微脸色冷却,却没推开寂璟敖,反而贪念着这个泛着冷意却让人欲罢不能的怀抱,“王爷便是错将落微当成她了,落微也毫无怨言……” 寂璟敖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劲,困乏的眸子挣扎着想要睁开,他的双臂也开始往外推拒着沈落微,沈落微反而用力的抱紧了寂璟敖,“王爷,让落微来伺候你,可好?” “哐当——”,随后进来的诺儿看见施醉卿立在门前,便放轻了脚步,谁知竟听到了沈落微这般惊世骇俗的话,顿时吓得将手中的托盘抖落了下去。 沈落微一惊,慌忙从床边退开。 那珠帘穗子被逐次挑起,沈落微看着施醉卿那张冷冷的脸庞,瞳孔骤然放大。 诺儿也是大气不敢出,立在一旁,垂着头。 气氛森严之下,施醉卿突然的笑了。 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那脚步每抬一下,就让沈落微的心上提了几分,看着施醉卿走到几乎已走到她跟前,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督主……” 然后施醉卿脚步却连顿也没顿一下,直接走到了床畔坐下,将企图坐起身子的寂璟敖压了下去。 施醉卿意识已是逐渐清晰,看见施醉卿劈过来的手掌,眸光蓦然一沉,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嘶哑低沉的嗓音饱含着怒气,“怎么,又想敲晕了孤王?” 施醉卿摇头,她笑着,是那种让寂璟敖熟悉的,完全只有冷意的笑容,他有些不明所以。 施醉卿手指轻轻的在她的胸前点了一下,拈着一根长长的头发,含笑看着寂璟敖,寂璟敖看一眼,就知那不是施醉卿的头发。 他脸色沉了沉,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落微。 施醉卿微微弯腰,捉起沈落微的手,将那根头发缓缓的放入了沈落微的掌心里,“本督这里,容不下别人的东西,沈小姐,把你自个儿的东西带走。” 说着,施醉卿又吩咐诺儿另熬了一碗药上来,“寂璟敖,喝了药给我好好歇着,别逼我再弄晕你。” 她说完,起身要走。 !! 533.第533章 寂璟敖拉住她,表情无辜脆弱,“卿卿,你不陪我了?” 施醉卿看着他的表情,心就无法硬下来,她叹了一口气,随后目光看着沈落微,冷冷岑岑。 沈落微只觉得全身都被施醉卿的视线裹在了冰窖里,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督主,如今王爷病弱,督主又操劳朝中事务,瑾烟姐姐和诺儿姐姐两头照应着,一时也忙不过来……” “所以呢?沈小姐你是打算如何替本督分忧的?”,施醉卿含笑的目光看着沈落微。 沈落微微微提了一口气,目光直视着施醉卿,“落微不求什么名分,就只想在王爷身边做个伺候的丫鬟,求督主收留。” 沈落微看的清楚,想要靠近寂璟敖,就必须先得到施醉卿的认可,否则,反而是适得其反让施醉卿记恨上,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呵……”,施醉卿一声轻笑,寂璟敖脸色沉冷,沈落微如坐针毡。 诺儿有些愤怒,施醉卿看在沈惊尘的面上,肯收留沈落微便已经是对她的照顾了,谁知道沈落微竟还蹬鼻子上脸来跟施醉卿抢男人。 这女人到底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看来咱们五爷行情倒是挺好的,连沈家的二小姐都对你青睐有加,要不,五爷收了得了。” 寂璟敖瞪了施醉卿一眼,“你当孤王是要饭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瞧得上?” 阿猫阿狗…… 旁人都只知道施醉卿是个嘴巴毒的,没想到跟施醉卿呆在一起久了,连寂璟敖的嘴也变得这么毒辣了。 这句话,可结结实实将沈落微打落到了尘埃里,沈落微咬着下唇,被寂璟敖嘲讽的目光看着,抬不起头来。 施醉卿微微弯腰抬起沈落微的下巴,“本督记得,沈小姐还待字闺中吧?” “是……”,沈落微羽睫颤抖,看了寂璟敖一眼,带着楚楚可怜的哀求,可那男人,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就好似她是什么入不得眼的脏东西似得。 她听到施醉卿那始终含着笑意却冷得令人打颤的声音,“那沈小姐难道是没看过女则?还是沈家便是如此教导沈小姐,未出嫁前便能与陌生男子勾勾搭搭、暗结珠胎?” 沈落微的下巴被施醉卿捏疼,神色更加的可怜动人,“督主,是王爷病的糊涂了,一时错将落微认做了督主,还请督主恕罪……” “这么说来,是咱们五爷的不是了?” 沈落微摇头,“不……沈落微的错,是落微没有规矩,王爷只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听着这话,施醉卿笑出声来,“本督现在,也挺想情不自禁的掐死你来着,你说本督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么?” 沈落微身子抖了抖,施醉卿的手指一寸一寸下移,在沈落微的脖颈上重重的掐了一下,险些将沈落微窒息,“谁让你进来的?这凤城轩,也是你能进来的?” “督主……”,施醉卿说翻脸就翻脸,那张阴森至极的面孔让人胆寒。 “沈落微,你果真是不知自己现在是个身份么?非得本督字字句句的跟你说清楚么?”,施醉卿整张脸放大在沈落微的眼里,“本督给你提个醒,不管你是自甘下贱要做人妾做娼做妓也好,还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罢,寂璟敖,是本督的,你有多远给本督滚多远,下次再让本督看见你不规不规矩的,本督也只得认为你是不甘寂寞,那便只好送你去窑~子里,让你仔细尝尝男人的滋味……” 她冷着脸甩开了沈落微,诺儿忙叫了两人进来,将失魂落魄的沈落微给拖下去了。 诺儿也挺后怕的,瑾烟嘱咐着她仔细看着凤城轩,她却被沈落微三言两语给引走了,也好在施醉卿没跟她算账,让她暗自侥幸。 寂璟敖换了一身衣裳,才将施醉卿拉入了怀里,“我睡了多久了?” “半个月。” “你一直守着我?” 施醉卿嗯了一声,寂璟敖语气温柔,“怎么不让别人来?” “怎么,王爷这是在责怪本督,没让沈小姐这般不求名分的好女子近身伺候着你?” 寂璟敖低低一笑,“真是个小醋缸。” 施醉卿拍开他的手,“那你可错了,我不让她来,不是争风吃醋,我可是为了王爷你高大的形象考虑。” “嗯?”,寂璟敖浑身软绵绵,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冗长悠远的意味。 施醉卿鄙夷的目光看着寂璟敖,“你难道不知道你这几天,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猪头么?丑的掉渣了,若让沈落微看见了,对你那番爱慕之心,定是要土崩瓦解的……也亏的本督为维护王爷你的形象,事必亲躬的照顾着王爷你,这可是是为王爷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要不要孤王厚礼相谢一番?”,寂璟敖微微勾起了嘴角,“可孤王好似记得,有人曾说,不怕孤王被人套走呢。” “你听到了?”,施醉卿诧异,那时候寂璟敖还昏迷着,沈落微一个劲儿的想往寂璟敖的身边钻,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份毅力,连瑾烟和诺儿险些都扛不住了,瑾烟便劝施醉卿,让施醉卿仔细着提防沈落微,瞧那狐媚子整日里就想着勾上寂璟敖,索性将沈落微遣送离开,省得日后还不知感恩,真做了让施醉卿后悔莫及的事,到时候施醉卿想哭都来不及了。 施醉卿当时就说,是我的,别人怎么套也套不走,不是我的,我怎么套也套不住,让瑾烟和诺儿不必理会沈落微。 没想到寂璟敖病得稀里糊涂的,竟然把这话给听进去了,施醉卿笑了一声,“我这话,哪里错了?” 寂璟敖捏着她的下巴,眸光轻眯,“你没说错,你就是吃死了孤王死活离不开你。” 施醉卿突地冷笑了一声,“你离不开我?王爷,你这是说笑话给我听?我可是记得,你为了一颗海瀛珠,连自己命都不要了。” “海瀛珠关系到你的性命,我自然只有拿着自己的命去相搏……”,寂璟敖低低的道:“我知道,我死了,你也定不会活着,我不担心……” !! 534.第534章 施醉卿冷哼了一声,“寂璟敖,如果非要你用性命相搏才能换得海瀛珠,那我告诉你,我不需要。”,施醉卿冷冷的站起身,“你给我在千岁府里好好歇着,别再打海瀛珠事,有些事,既是天意,谁也强求不来。” 寂璟敖表面答应得很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不会让你担心了。” 施醉卿也知寂璟敖定是不甘心的,但现在寂璟敖的身体还未痊愈,谅他也不敢再胡来。 寂璟敖身体本就属于强悍体制,前些日子昏睡着,那是完全被施醉卿敲晕的,醒来后身体好的很是快,没一天便已恢复如常,那脸也依旧俊美的不像话,偶尔在千岁府招摇着走一圈,便是万众瞩目,生生的抢了施醉卿的风头。 施醉卿倒是庆幸,寂璟敖不喜在人前露面,不然,那可是一活生生的招花的蜂蜜,那可就是一活生生的招花的蜜蜂,她不得怄死。 不过,寂璟敖不喜招摇,可不代表没人打他的注意。 听说最近,永宁的动作可是大得很,游走在大都城各大及笄千金贵女之间,俨然有替她这位五侄儿做媒的意思,但这些,也不过是表面功夫,永宁的意思,无外乎是想将自己的嫡女木璎珞许给寂璟敖。 宣文太后一回来,对当初夺她所爱的永宁定是要好好的报复一番,永宁心中也清楚,所以对宣文太后防得紧,几乎是草木皆兵,如今打寂璟敖的注意,不过是希望与寂璟敖亲上加亲,巩固木家在朝的地位。 同时,永宁是个眼高于顶的,在她眼里,也只有当世派的上名号的大人物,才配得上她的金枝玉叶,为她女儿找一个强有力的夫家比什么都重要。 从客观来说,永宁不管是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女儿,好的都是没话说,毫无疑问,这样的女人,内能镇宅安家,外能旺夫兴室,该是每一个男人都趋之若鹜追求的,但就是这样一味的付出,反而让她的爱在木凌天面前显得卑微,让木凌天被她捧得心高气傲的,反而对她的感情不以为然,让她一个人处于自我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状态,最终只能得到一场辜负而已。 可是,她看上寂璟敖,那也得寂璟敖对她女儿看上眼才是,施醉卿也是真佩服永宁,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她施醉卿跟寂璟敖有一腿,永宁还敢来跟她抢人,这到底是有恃无恐呢还是装瞎子粉饰太平? “瑾烟啊,你说你家督主现在是不是表现得很好欺负,所以这些个人,一个一个的都欺负到你家督主头上来了。”,慵懒的污垢,施醉卿长腿横在榻上,瑾烟拿着施醉卿让人打造的狼头指甲刀,替施醉卿修剪指甲盖。 听了施醉卿这似叹息的话,瑾烟倒是没多想,只是想起沈落微的事,便觉得自家督主最近,果真是慈悲的很,便让有些人蹬鼻子上脸,自视甚高了。 瑾烟语重心长,“王爷即便对督主真心不二,可到底是长腿儿的男人,还是这般出色的男人,督主放心王爷,可总得防着那些狐媚子才是,您看您整天都悠悠闲闲的,倒是苦的瑾烟和诺儿整日你睁大眼替你看着,您说着不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叫什么?” “啧啧……”,施醉卿摸着下巴,“瞧着你这丫头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今日这话倒是跟倒水似得,顺溜得很。” “这还不是督主你闹得。”,禁烟嗔了施醉卿一眼。 “真是个忠心的好丫头,改日里本督给你颁块忠勇的黄金勋章,仔细着让旁人羡慕羡慕。”,施醉卿打趣着,很快言归正传,“你家督主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只要她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瑾烟心道,等这事儿真出格了,到时候发狂的也不知是谁,但瑾烟心中清楚,寂璟敖也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对施醉卿那颗心,是真的几乎透明了,即便沈落微是脱光了爬他床上,大约也只能落得被撕碎的下场而已。 所以,施醉卿不担心,全赖她有一个忠犬好男人。 “也就督主你有这份大量。” “大量?”,施醉卿似笑非笑地摩挲着自个儿的下巴,“你太看得起本督了,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情敌,哪里需要本督去出面,自有她惹祸上身,无路可走的时候。” 沈落微要真是不知天高,一味的去勾着寂璟敖,惹火了寂璟敖,寂璟敖可谁的面子都不顾,到时候,她自个自取灭亡,跟谁也没关系。 “听起来,你倒是另有一番心得。”,耳畔突然斜入男人的声音,施醉卿从眼缝中看见寂璟敖墨色的身影。 “回来了?”,寂璟寄今日去军营巡视,看着是公事,其实施醉卿也不难猜出,他是奔着四**器去的。 寂璟敖自然而然坐到了床边,接过了瑾烟的活,深情专注地施醉卿修着那圆润的指甲盖, “想不到五爷你手也这么巧。”,施醉卿盯着寂璟敖的手,由衷地感叹,“这双手,拿刀拿剑的太可惜了。” “那你说,拿着什么才不叫可惜?” “折扇,古玉,琥珀尊,美酒珍馐……” 每样东西,都是富家子弟手中最常见的。 寂璟敖抬起眼望她,眸光轻含着笑意,那笑意,无论施醉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阴森的味道来。 “你是在说沈惊尘,还是穆晋玄?” 施醉卿咳嗽了一声,险些没跟上寂璟敖的节奏,“我不就是随便说说……” 这哪儿跟哪儿啊…… 寂璟敖将脚趾修剪完,又捉过施醉卿的手腕,施醉卿横躺在他的膝盖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大多数时候,都是施醉卿在说,寂璟敖偶尔搭一句,也便是个简单的单音节,温温润润的,听着极让人舒坦。 外面突然传来吵闹的喧哗声,施醉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招了一人进来,“出了何事?” “都是皇城祭司庙附近的老百姓,督主划出祭司庙附近的一片空地来修建校场练兵,祭司庙横空而立,不得不拆除,但百姓不同意拆庙,前去动工的厂卫与百姓发生了冲突,一位厂卫失手杀了两个人,百姓现在率众,在千岁府外闹,要讨个说法,扬言要拆了千岁府。” !! 535.第535章 施醉卿脸色冷岑,“本督不是说过,让你们好好的去说吗?谁让你们动手了——” 现在东厂比不得以前,若是还做这种自绝死路的事,东厂在大夏国横行不了几天。 老百姓才是真正的洪水猛兽,一旦凶狠起来,区区官府怎么招架得住? 侍卫被施醉卿的怒气震到,垂下了头,“叶朝公子已将那厂卫处置了,也按照督主原先的吩咐给了死者家属一定的赔偿,刚开始还好好的,他们也收了银子,答应此事就此作罢,但今日,却突然率众来到千岁府,不肯罢休,属下怀疑,是有人暗中挑拨……” 这还用说。 施醉卿心中冷笑,她这才回到大都呢,温离颜就开始不甘示弱给她找闹心的了。 古代社会的老百姓,早已习惯了在统治者的压迫下弓着背苟且过日子,不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是绝对不敢和官府作对的,叶朝既然已将事情处理掉,他们就没有来闹的理由,如今却不依不饶的,若说没有人刻意煽动,那才真是有蹊跷了。 施醉卿暗忖着,古代最重鬼神之说,以前大夏国没有祭司,官府就是天,可如今大夏国有了温离颜,而且温离颜在民间无孔不入,地位不可撼动,她是老百姓的信仰、是老百姓的救赎,只要她有意无意的挑拨几句,老百姓就跟打了鸡血似得不要命,如今闹到千岁府来,没有个结果,这些老百姓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施醉卿起身披了衣裳,“我出去看看。” 寂璟敖点了点头,这些事,施醉卿处理起来毫不费力,他也无须去掺合。 千岁府外群情高涨,百姓手拿着锄头铁铲,拖家带口的在外叫嚣着,厂卫将千岁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风的,那手中的大刀凛冽而冰冷,百姓虽然叫嚣得厉害,但其实也是不敢和厂卫硬碰硬的。 大门缓缓的打开,厂卫纷纷退至两旁,“千岁爷来了,都让开。” 施醉卿一袭紫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百姓的叫嚣声逐渐弱下来,他们面面相觊,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东厂厂卫的凶神恶煞在民间早已流传甚广,百姓前来闹的时候,其实心中就有些打鼓,可没想到东厂厂卫只顾着守着千岁府,根本没对他们拔刀,大开杀戒,所以才让他们胆子越发大了,在千岁府门前喊打喊杀的,没想到这一喊,竟然还把这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都给喊出来了。 施醉卿位高权重,寻常人也只有在她的肩舆从官道上行过的时候,隐隐约约的瞧上一眼,而且有帷幔遮着,也不过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要说施醉卿的真面目,这里人,大约都是没有见过的。 没想到,大夏国九千岁,会是如此年轻和貌美的一个男子,百姓俱是愣了愣。 一旁厂卫见百姓发愣不曾行礼,按照往日里的规矩,准备狐假虎威的来喊一声震慑震慑这些刁民,哪知道施醉卿却拦住了他。 施醉卿微微一笑,对着厂卫道:“咱们都是文明人,舞刀弄枪的不好,把刀剑都给本督放下。” 厂卫得了施醉卿的吩咐,半点犹豫也没有,将刀剑纷纷放下,那些重兵器落在地上,哐当哐当的凛冽响声也足够慑人,百姓心中不由得升起几丝恐惧来。 施醉卿在民间的传闻一向是专横跋扈,此刻对他们如此客气,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原先本来斗志昂扬的士气突然间便被施醉卿无声无息的瓦解了。 施醉卿抬着眼,眸光轻含着笑意,“本督已经让人放下武器了,怎么?各位谈事之时,都喜欢拿着武器威胁对方么?” 那站在前方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壮着胆子道:“你这阉人,定是想唬我们放下武器后,让厂卫将全部拿下,一网打尽,咱们才不上这当。” “就是就是……”,百姓低声的附和起来。 施醉卿好脾气,那笑容还是挂着,对几百厂卫道:“围在这儿做什么,都给本督回东厂去。” 厂卫们动作划一,很快消失在千岁府门前,只留下千岁府的几个侍卫守着大门,大门前一下便空落下来,风吹得冷飕飕的,让那些个站着的老百姓感觉到寒气在全身流窜着。 叶朝也问询赶来了千岁府,“我东厂一退再退,各位可不要得寸进尺了,和官府作对,向来不是明智之举,何须为了一时之冲动,连累了全家上下。” 适当的让步能让人松懈,但一味的退步只会助长对方嚣张的气焰,这个道理,施醉卿还是懂,所以她并未阻止叶朝,只是负手站着,面带笑意,整个一只笑面狐狸。 站在最前的两个带头人互看一眼,说到底,是不敢个东厂硬碰硬的,遂而便犹犹豫豫的放下了手中的锄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将手中的武器丢在一旁。 施醉卿满意一笑,“让大家站着也是我千岁府失礼,来人,给本督抬凳子来,再备些瓜壳果仁,别怠慢了各位才是。” 这下,连千岁府的侍卫也是愣了,就没见过施醉卿这么好脾气这么通情达理的时候,要是往常,定是直接让厂卫将这些刁民全给砍了,哪里还能容忍他们蹬鼻子上脸的。 “愣着做什么?快去。” “……督主,他们是来闹事的……”,诺儿还真以为施醉卿是睡的糊涂了,施醉卿勾唇一笑,阴阴冷冷的,看了诺儿一眼,道:“知道本督这叫什么吗?” 诺儿茫然地摇头。 “以静制动。”,施醉卿道:“他们叫嚣得越厉害,本督就越是淡定,对他们越是客气……” 温离颜能装的跟一朵圣洁白莲花似得,不就是以为她施醉卿和外界传闻的那般,若是这些百姓来闹了,定会吩咐厂卫不管不顾的杀了,最后她温离颜便好挑唆整个大都城、或者说整个大夏国的人来反她吗? 这些人平日里只知劳作生活,哪里懂得官场的这些明枪暗箭,要施醉卿真是以前的施醉卿,这些人也不知翻来覆去死了几百次了,果真是被人家当枪使还乐颠乐颠的。 !! 536.第536章 千岁府的侍卫忙进忙出的开始按着施醉卿的吩咐行事,忙忙碌碌的,又是搬凳子,又是备果仁的,没一会,千岁府的门前就被布置的跟人民大会场似得,施醉卿坐在台阶上的太师椅里,正襟危坐,极有威严,笑眯眯的看着那些局促不安的百姓,“大家都坐啊,别跟本督客气。” 看见施醉卿这客客气气的模样,真让人骨子里发寒,可有没人敢去拒绝,百姓们隐约有打退堂鼓的趋势,施醉卿眯眼,唤了一个侍卫上前,“去,请本督的贵客们都坐下。” 侍卫上前,将带头的两人强行按在了凳子上,两人哆嗦了一下,其余人见状,抖着腿纷纷坐下。 施醉卿捧起了茶杯,俨然有促膝长谈的趋势,“各位今日既是为大都城新校场一事而来,那咱们就仔细说说这事儿。” 说到这事儿,那领头的两人顿时回过神来,“你东厂横行无忌,强占祭司庙,还纵容厂卫杀人放火,与民争利,简直就是、就是……” 那说话的领头人大约是还没见过这等场面,在施醉卿那好整以暇的目光中,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语不成调了。 “出了人命,我东厂俨然有错,但实非我东厂本意,如今我东厂该做的便都做了,已是仁至义尽,你们先前既已受了,那又何故再来闹?怎么,莫不是真当我东厂势弱,要欺负到头上来了?”,施醉卿一个阴冷的眼波横了过去,莫名的让人心悸和惊惶。 那死了家属的两人坐在人群中间,有些心虚,呐呐的不敢开口。 “别告诉本督,你们与死者是真的情深意重,所以来替他们讨个公道的,既然如此,先前两位为何要接了东厂的钱?难道是本督拿着刀剑逼着你们不成?” 这话明里暗里的嘲讽那两家人是别有用心,想利用死者谋算东厂,众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两家人,那两领头人脸色难看,“你们可没说东厂给过钱……” “我、我们……”,两家人无地自容,顿时连周围的百姓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将事情闹得如此凶,那是自认东厂欺人太甚他们站得住脚,可一旦他们真接过东厂的钱,如今再来东厂闹,那不就是将他们全村的人性命当成儿戏,来和东厂做以卵击石之事? 那两领头人也知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道:“难道两条人命,你东厂打发了一些钱便能了事?若是如此,不如咱们也凑了钱,买了你这东厂督主的项上人头如何?” “大胆——”,一旁的侍卫闻言拔刀,将那人吓得跌坐回了凳子里。 施醉卿看了那侍卫一眼,侍卫便往后退了两步,施醉卿笑容不咸不淡的,“钱财乃身外之物,怎及得上人命重要,但人已死了,若是连钱都没了,那可就是人财两空了。”,施醉卿似笑非笑睇着那两家人,那两家人头垂的更低,几乎是瑟瑟发抖,施醉卿道:“不过,你们想买本督这颗项上人头,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得看你们出得起什么样的价位请得起赤炎大陆最顶级的杀手了。” 这四年来,想要杀了施醉卿的人不计其数,也没见谁成功过,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百姓,能见上施醉卿一面,就已是幸事了。 “你东厂一向是罔顾人命,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谁晓得你们是不是以强权压人,逼得人不敢开口,将实情说出来。” 施醉卿的眼睛从茶杯里抬了起来,看着说话的那领头人,那领头人底气本就弱,再加上施醉卿这一眼过去,心里直打鼓,脑子里顿时想起了坊间传闻的施醉卿种种杀人的手段,脚底直冒寒气。 施醉卿吓到了人,然后再淡淡的收回了视线,轻抿了一口茶,道:“既然你说我东厂是仗势欺人,那好,你便说说,你想要如何?”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你东厂也不能例外……” 施醉卿心中轻笑,这些人是当真是不把东厂当回事了?竟然来跟本就杀人不眨眼的东厂说什么杀人偿命,看来温离颜对他们做的功夫,可真是有够费心的。 “杀人偿命,的确是天经地义,我东厂自然不能例外。”,施醉卿抬了抬手臂,几个侍卫拖着一具已发青的尸体上来,那尸体身着东厂厂卫的服饰,全身毫无伤处,显然是中毒而死,那两家人抬眼看了一眼,立刻便认出那是当日行凶的厂卫,身体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此人罔顾东厂指令,冲动行事,造成官民矛盾,为官府行事带来诸多不便,早已按照东厂的规矩处置,但他身为东厂之人,尸身自当由东厂处置,只怕不能任由各位鞭尸泄恨了。” 众人脸色发白,一看那厂卫扭曲的五官,便知身前定是受了天大的痛苦,他们心中不由得骇然。 施醉卿轻笑着看着众人的反应,这些人本就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如今她将这厂卫的尸体拖出来,不但不能让他们感到快意,反而是增加了心里的恐惧,因为这恰恰说明了一件事——惹怒了施醉卿,下场绝对是很惨的。 那领头人语气也哆哆嗦嗦的,“他不过就是你东厂的一个替罪羔羊,这罪魁祸首,分明是、是……” “是谁?”,施醉卿轻抬着眼尾看那人,“你想说,这罪魁祸首是本督?” 那人嗫嚅着,“当、当然是……你……” 那好啊,本督倒是要问你一个问题。“,施醉卿一步一步,拾级而下,目光看着那人,脚步在那人的跟前顿下,那人不由得抬起胆战心惊的眸子注视着施醉卿。 “这大夏国的寸土,是国有还是私有?” “是皇上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家天下而来,这在封建社会,几乎是每个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老百姓不敢有异议的心思,也不会有。 所以朝廷要动自己的土地,老百姓是没有任何资格反对的。 !! 537.第537章 施醉卿笑看着那人,缓缓摇头,“不对,这大夏国的每一寸国土,都属于每一个大夏国子民。” 那人诧异地看着施醉卿,他似被施醉卿那双深邃而璨让的眸子吸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里难以自拔,目光发直,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判断和辩解能力。 “……你们捍卫自己的土地,没有任何的错,就像他国攻打我大夏国,边关将士捍卫着大夏国一样,因为你们都是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所以这片土地,是属于你们的,你们有资格在自己的土地上为所欲为,可你们知道,官府为何要征用这块土地吗?” “建校场……” 施醉卿负手一笑,“没错,的确是用来修建校场的,我大都城中军力防守一直较弱,若是犬戎西狄等过越过陇西,便可直接从我大夏国的东边,一路畅通无阻的打到大都城,到时候,我整个大夏国都将不复存在,而不久之前,我大夏军重创西狄犬戎,收回了失地陇西,加强对陇西一带的国防建设,但大都城的军防却一直止步不前,所以皇上下令,扩建大都城的守城军,修建校场,以供守城军操练,以巩固我大都城的防守,让大都城固若金汤,外敌难卸,如此,你认为是守护区区两座祭司庙重要,还是修建军练校场更重要?” “是,是修建校场……”,那人的思绪,不知不觉得跟着施醉卿走,似乎觉得,施醉卿说得一切都该是对的,完全没有他质疑的余地。 而情况也的确是如此,他们虽然听不懂施醉卿所说的那些军事方面的布防,但修建校场却与大都城的安危息息相关,若是大都城被犬戎和西狄攻破,也势必是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如何能不重要? “既然是修建校场重要,为你们为何要为了区区两座祭司庙,跟官府闹上呢?” 施醉卿这一问,众人顿时满脸疑惑——是啊,他们为什么要闹? 这似乎是个没有源头的问题,那领头人有些讪讪的道:“那是你们东厂厂卫行凶在先,我们也是不得已的……” 施醉卿挑眉问:“难道东厂厂卫的一开始便跟你们动刀动枪的了?” 那人脸色么尴尬,摇了摇头。 自然是没有,不止没有,东厂厂卫还颠覆传说中杀人嗜血的可怖形象,对他们客气的很,让人几乎怀疑东厂的人全变性了,竟然如此心平气和的跟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说话。 因那块地早前被开垦过度,早已算是颗粒不收的荒地,所以之前才在上面建了两座祭司庙,其中一座便是由荒地附近的老百姓出资修建的,后来听说这块土地要被朝廷征用,还能得到朝廷的补贴,荒地附近的百姓都以为是天下掉下的大馅饼,喜不自胜,因了朝廷从来都是横行霸道,古往今来也没有出现过官府出钱在百姓手中买地的情况。 东厂这样的客气和退让,后来还怎么导致双方发生人命关天的冲突呢? 众人此刻回想起来,几乎已没有记忆,只隐约记得似是有人大喊了一声东厂厂卫打人了,引起了百姓心中那浮在心口表面的对东厂厂卫的恐惧,于是现场顿时混乱起来,出现了伤人事故,而之后,众人的注意力又不知为何全部集中到了祭司庙,守着两座祭司庙不让东厂的人靠近,导致矛盾激化,继而出了人命,其实仔细想起来,东厂从头到尾,对他们都还算客气了,而他们的行为,更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不由自主的将一切的矛头指向了东厂。 那两领头人在众人当中,显然也算得上是有点体面的知识分子,此刻经施醉卿一提醒,脑袋顿时一激灵,面色有些发白起来,知道自己被人当成枪使了。 他们能够想象,如果施醉卿今天不是好言好语的跟他们说,而是让厂卫乱砍一通,如同瑞王府一样,够他们死几百次了。 施醉卿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有人一脸茫然,有人面露怯色,施醉卿的笑意依旧含在唇角,千年不化,“那你倒是说说,这罪魁祸首是谁?” 那领头人茫然的摇头,思绪已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施醉卿语气清幽,满是冷意,“朝廷征用荒地,一切按照程序来,原本大家都该相安无事,互惠互利,不会有人流血牺牲,但造成这种结局的,是你们的顽固不化,你们的墨守成规,更是因为你们的愚蠢。”,施醉卿语气渐渐加重,如此警钟一般敲击在众人的心里,她嘲讽的轻笑了一声,“说句不好听的话,祭司庙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而已,风调雨顺,子孙延绵,生老病死是宇宙发展的自然规律,你们整日祭拜祭司庙,难道祭司庙让你们子孙兴旺,让你们太平安稳,让你们无病无忧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了?祭司若真有如此神力,她何必跟凡人一般需吃喝拉撒,何必住高宅享金玉琼浆,何必要蛊惑众人去祭拜她维护她至高无上的地位?” 施醉卿站到了台阶之上,负手而立,目光凛冽,“你们都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保你们今天还能有命到本督面前叫嚣的,不是什么破祭司庙,是我大夏国千千万万用汗水和热血在厮杀的将士们,这些战士中,有你们的丈夫儿子,你们的兄弟朋友,他们才是你们的守护神,是你们的至亲至爱,是守护你们太平安稳的铁长城,而你们现在为了一座只会浪费你们光阴和金钱的祭司庙,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有人觉得施醉卿小题大做,低声嘀咕道:“怎么可能会这么严重,你少危言耸听……” 施醉卿耳尖,自然听到了。 她目光看着那人,“一座校场不重要?那你便回去仔细问问你在军中的亲人,他不需要校场训练,不需要战友帮扶和默契配合,不需要将军指令和军令,他一人是否能保家卫国,是否能守护自己的妻儿老小?是否能让你们的子孙万代永远远离战火的生存下去?” !! 538.第538章 那人被施醉卿看得心虚和胆寒,垂下了头,施醉卿冷笑一声,道:“兵不成兵,城不成城,则家不成家,国不成国,等他到了战场上,因失去最严格苛刻的军事训练,导致他无力抵挡敌军的铁蹄,只能被人当成活靶子射杀,血溅战场,连尸骨都找不到,你便守着一座祭司庙,你便去祭司庙仔细求求,看她能否能大显神通,将我大夏国变成铜墙铁壁,不需百万将士戍守,也能让你们安居乐业,看她是否让你们的亲人重新站在你们的面前,与你共享天伦——” 自古以来,国家利益是一国的最高利益,至高无上,即便是老百姓的心中,潜意识也是有这个认知的,所以,不管是祭司庙还是东厂,和一个国家比起来,都微不足道,而施醉卿如今将两座祭司庙的存在和国家利益扯在一起,老百姓心中的天平自然就开始倾斜了,开始认识到祭司庙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而且他们仔细想起来,不管是祭司庙还是祭司府,其实除了让他们找到一点安慰,关系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事,祭司府是一件都没做成。 因为祭司府,只是围着朝堂这个大圈子在转的,温离颜在乎的是祭司府的影响力,她真正要讨好的是朝廷权贵,不是底层民众,所以她是为达官贵人们服务的,即便温离颜极力在民间宣扬祭司府,甚至将祭司府神化,以求能和东厂的地位一较高下,但大多人,是并没有见到祭司府所撒下的恩泽,所以祭司府之余他们,也仅仅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象而已,而幻象,终究有一天要回到现实的。 所以祭司府虽然现在看起来势力已足够强大,但在一定程度上,祭司府就是一个鼓起来的气球,看着又圆又鼓,其实中间是空的,一击就破。 温离颜太高看祭司府的地位了,不管是现在和将来,祭司府最极致的影响力也便是如此了,它几乎已经没有继续往前发展的潜力和实力。 千岁府门前的百姓,都已全部站了起来,他们垂着头,来时的义愤填膺此刻荡然无存,一个一个跟斗败的公鸡似得垂头丧气,而这时,施醉卿更是冰冷无情的吐了一句:“既然不能,那就给我滚回去,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本督就不信,没了祭司庙,你们就活不了。” 没了祭司庙,他们照常能活,但惹了东厂,那必定是一个死字,众人此刻听着施醉卿阴寒的语气,才陡然想起来,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任他们搓圆搓扁的九品芝麻官,而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整个大夏国最歹毒的太监。 “走走走……”,有人暗暗摸了摸脖子,有些后怕,此刻站在这千岁府门前,总觉得阴风阵阵的,自己的小命也悬着,让他们忐忑不安起来。 施醉卿喝了一口茶漱漱口,其实她今日是不想多说的,可转念一想,她总归不是以前的施醉卿,现在的东厂,终究是要做大事的,怎能事事都按着自己的冲动来?而且,温离颜将她的脾性摸得如此清楚,她不做点出乎温离颜意料之外的事来,怎么对不起她今日给东厂弄的这绊子? 而施醉卿今日这一番做派,也的确让人大跌眼镜,连寂璟敖也没料到,她这急躁的脾气,会静得下心和这些人心平气和的说这么多话。 原来他的卿卿,还有这么多值得人去挖掘的才能。寂璟敖靠在朱红色大门框上,不由得微微的笑了笑。 施醉卿转身看到寂璟敖,微微愣了一下。 两领头人顺着施醉卿的台阶下,正准备带着众人回去,却在此时,两队仪仗突地从街头行来,清一色的白衣女子清丽脱俗,衣袂飘飘,宛若九天仙女下凡,极有仙气,俨然是祭司府的阵仗,而在这仙风袅袅的仪仗后,则有一辆白色的马车辘辘行来,那拉车的是三匹白色骏马,而那车身则是用极其珍贵的白色鸟羽制成,每一处都透着祥和和悠远的险境气息,不似人间该有的。 不得不说,这样的阵仗,的确很容易让人与仙境二字联系起来,但施醉卿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温离颜,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仙女儿不成。 马车在千岁府门前停下,众多白衣女子簇拥着温离颜下车,温离颜现身的刹那,顿时如同一个巨大的闪光球,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身白衣本已是衬出了她的清丽脱俗,此刻那白色的羽毛发簪斜如长发之中,更显得她高贵神圣不容亵渎,而温离颜一步一步走来,每一步,都是昂首挺胸,步子不大不小,带起了一阵仙风袅绕,令人沉醉,众人都神色痴迷,似已醉倒在温离颜的仙气里。 温离颜心中得意一笑,她目光看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大门边上环胸斜倚的寂璟敖,却见寂璟敖盯着施醉卿,不管外界的骚动有多大,他的一双眸子,不曾转移片刻。 即便这天下人都为她温离颜着迷,可她温离颜最想要得到的男人,却永远不会眷顾她。 温离颜心中一凉,脸色愈加的清冷,她站到和施醉卿同高的位置,“督主可真是妙语莲花,这番话说的,连本司心中也动容了。” 两人一个脱俗出众,一个艳丽无双,站在一起,光芒四射,都是令人移不开眼的美人,若说温离颜的美是靠那一身装扮和气氛萦绕出来的,而施醉卿的美,就是顺其自然,符合人性的,让人即便看一辈子,也能不腻的美——就如同尘世的美玉。 施醉卿似笑非笑的看着盛装的温离颜,她怎么都有种温离颜以这身装扮出现,是奔着勾~引她男人的宗旨而来的。 “乍然看到温祭司,本督不妨,还以为是误入人间的仙子呢,瞧这对仗、瞧这马车、瞧温祭司你这一身的盛装,怕是得花不少银子吧?” 施醉卿最后一句话,实实在在的将温离颜给打回了原形,让温离颜脸色有些难看——是啊,只要有钱,这仙风道骨谁弄不出来? 就像施醉卿有钱,她能在人前装大爷一样。 !! 539.第539章 “本督前些日子里还上奏皇上,让皇上多拨些款给祭司府,如今看见温祭司这身行头,本督才知自己是多管闲事了,咱们老百姓如今如此爱戴温祭司,这每日供奉进祭司庙的香油钱便是比得上朝廷每月的国库税收了,不仅能让祭司府维持正常的运作,还能让温祭司在闲暇之余,命锦绣楼打造成如此气势不凡的马车来……这哪里还需要本督多此一举……” 锦绣楼…… 老百姓看着温离颜的目光逐渐变了,那锦绣楼可是大都城最顶级的消费场所,楼中能人巧匠集聚,专为富贵之家制造轿子一类的,价钱高昂,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几辈子也没有福分去消费的。 施醉卿的那顶华贵华贵肩舆,就是出自锦绣楼,施醉卿这样的人,别说去锦绣楼定一顶轿子,就像让人给自己建一座皇宫,众人也觉得平常的很,但温离颜就不一样,她是最神圣高贵的大祭司,怎能金钱这样的俗世之物扯上关系呢? 这么一会,温离颜在在场老百姓心里的形象,顿时跌了不下几十个档次。 温离颜脸色虽然如常,但心里早已是破涛汹涌,看着施醉卿的目光,阴冷又狠毒。 施醉卿淡淡然勾唇一笑——温离颜煽动百姓广建祭司庙,其中之一就是为了那可观的香油钱,而今看来,这香油钱不止能维持祭司府的运作,还能让温离颜穿金戴银的,果真是一笔巨财,而如今,她便是迫不及待带着这一切来她的千岁府,拆她的台,她总的先给她个下马威才是,不然还真以为这大夏国当天的是她了。 “督主说笑了,本司能有今日,全是我大夏国百姓看得起,本司自当为天下百姓谋福利,绝不辜负祭司一职。”,温离颜眼风往寂璟敖方才所站的位置看了一眼,却见那早已没了寂璟敖的身影,她心中微微的滑过一份失落来。 施醉卿不动声色将温离颜的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了眼底,“说的是,温祭司心系百姓,最是深得民心的,如今这儿倒是正有一桩事关我大夏国子民生死存亡的大事,本督棘手的很,万望温祭司不要推迟。” 温离颜虚虚一笑,又听施醉卿道:“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这里众人都是为温祭司的祭司庙而来,烦请温祭司仔细劝劝众位,切莫为了那些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而罔顾了大夏国的利益,到时候落个被后世子孙引以为耻的下场。” 这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施醉卿说得别有深意,乍然一听,令人立马想到的便是温离颜在这件事中所扮演的一个角色。 温离颜脸色微沉,施醉卿这不过三言两语说的滴水不漏的,堵得她无路可退,首先,施醉卿将祭司庙和大夏国利益放在一起,两则孰轻孰重根本无须去质疑,她要是反驳一句,就是根本不将大夏国放在眼里,继而便是眼中根本没有大夏国的子民,这原本没有什么,她温离颜便假装听不懂,不说话便是,让她施醉卿一个人折腾,可偏偏,她要是不帮着施醉卿劝劝这些百姓,那就是有故意陷这些百姓遗臭万年的嫌疑,这么一来,她倒左右都不是人了。 温离颜僵硬的笑了笑,“督主说的是,本司只是一个小小的祭司,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那都是承蒙各位看得起,各位日夜烧香拜佛供奉着本司,本司知道,各位心中供奉的,其实是我大夏国的国运……” 没错,祭司在大夏国的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温离颜如今还未走到这样的地位,被施醉卿的东厂压了一大截,但在百姓心中,她就是至高无上的神灵,她代表了大夏国,供奉着她,就是供奉着大夏国,施醉卿让人拆了祭司庙,不就是意图想要拆了大夏国? 温离颜原封不动,将施醉卿堵老百姓的话又堵给了施醉卿,将拆掉祭司庙与国家利益联系在一起,让施醉卿同样寸步难行,温离颜算的是分毫不差,可这话里有没有让施醉卿捉住什么把柄,那自然另当别论了。 而施醉卿这时缓缓沉下了脸,顿时让千岁府门前笼罩了一层深深的阴霾来,”温祭司,虽然你是大夏国的大祭司,可你别忘了,大祭司终究在皇位之下,你如今这话,可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大逆不道?督主言重了,本司虽负天命而来,但自知皇上乃是天之子,本司怎敢冒犯?” “原来温祭司知道皇帝是天之子。”,施醉卿淡淡一笑,“祭司虽重,但君乃天下之主,问鼎九州,古来便有国不可一日无君之说,足可见君王对于一国之重要,远远高于文武百官、高于世间万民,应当是被百姓供奉在心中的最大神灵,温祭司方才说百姓供奉着温祭司就是供奉着大夏国国运,难道温祭司认为,自己才是大夏国的皇帝了?或者,温祭司当真是比天子还厉害,手中竟捏着我大夏国的国祚国运?” 温离颜笑容掐住,比起嘴皮子,她到底比不上施醉卿,施醉卿这么几句话下来,已是让她毫无招架之力,而且她隐隐觉得,再跟施醉卿说下去,只怕到时候施醉卿还能扯出她阴谋夺权想做女帝的荒诞之说。 温离颜及时道:“是本司一时不查,说错了话……御史中丞,言官之道,督主这纠错的本事,该当是去就职御史一职了。” 施醉卿毫不谦逊一笑,“温祭司一说,本督倒真是觉得自个有此潜力了,如今我大夏国的御史言官也就公孙大人一位,最是紧缺的时候,本督明日就给皇上上奏,请调御史一职。” 看温离颜频频吃瘪,那张漂亮的脸蛋逐渐有些扭曲,施醉卿才轻笑了一声,道:“倒是忘了正事了……祭司庙是为祭司而修,还请温祭司开开尊口,劝劝众位才是,不然本督这,可真是左右为难。” !! 540.第540章 施醉卿看着温离颜,她一身白衣站在人群中,清冷高贵,但在气势上,却总是输了施醉卿一截,她掩唇轻笑了一声,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督主平日里无所不能,最是让本司敬佩,本司倒是没想到,督主也有求人的时候,可督主,这其中牵涉两条人命,督主能一笔带过,本司却办不到。” 温离颜再次将两条人命扯了出来,施醉卿脸庞的笑意越发的阴冷了,“温祭司,本督如今站在这儿,是看你这祭司的面子上,问你一句,本督可不是在求你。”,施醉卿负手,自有一股凛冽逼人的气势,“死者为大,本督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做出了赔偿,两家人也愿为了大局接受本督的歉意,温祭司却捉着这件事不放,难道温祭司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但在关键时候,为国为民四个字却比不上两座祭司府的香油钱么?……本督是真没想到,如同温祭司这般高贵的人物,竟然也能拿死人来做文章,这未免是对逝者的大不敬。” 温离颜脸色凛了凛。 的确,若说杀人偿命,施醉卿先发制人将杀人的厂卫处置了,大夏国律法奈何不了死人,而且施醉卿还给了逝者家庭可观的赔偿,善后可谓是做的毫无遗漏,再加上施醉卿方才那一番声情并茂的话,老百姓动容,逝者亲属都已经不再闹了,她还死咬着这件事不放,不依不饶的,反倒显得别有用心了,让百姓反感。 温离颜正想说话,施醉卿却完全不给她说话的余地,先夺人生,““算了,既然温祭司不愿意为朝廷分忧,那便权当是本督往日里高看温祭司了。”,话语权全在施醉卿的嘴上,是非曲直,全由施醉卿说了算,温离颜自然不甘心,可她几次想开口,施醉卿都先一步将她的声音压了下去,最后,施醉卿大手一挥,喊了一声:“来人,将本督让人刻好的金字匾额抬上来。” 匾额?什么匾额? 众人疑惑不解,纷纷扬长了脖子,正见此时,几个侍卫合力,抬着一块用红绸布覆住的巨大匾额从千岁府走出来,那红绸布晃动间,隐约还能窥见闪闪的金光,于是众人便想到了施醉卿方才所说的——金字匾额。 几个侍卫将匾额放下,退至两旁,施醉卿站在匾额旁,道:“本督知道,修建校场虽然事关重大,但因校场一事为各位带来诸多的不便,造成了官民矛盾,实非本督所愿,各位能识大体,不追究朝廷的过错,本督深以为愧,经皇上批令,为表彰各位的高义,刻一块金字匾额,让各位的功德为后世子孙知晓,千秋颂赞。” 施醉卿说完,一把揭开了红绸,刹那间便是金光万丈,慑人眼球,那匾额之上,“千秋万世”四个金色的大字让人灵魂一震。 百姓们眼中纷纷露出喜色,激动得眼眶含泪。 名垂千古,几乎是每一个人一生下来的最终目标,谁都希望自己死后,灵魂和精神能永垂不朽,被千秋颂赞,普通老百姓平日里想也不敢想这些事,但如今,这个机会就生生的摆在他们面前了。 千秋万世。 朝廷赐封的金字匾额,比金银珠宝更深得人心,因为这是能证明他们椰果丰功伟绩的最重要证明,吧这匾额挂在村头,那全场的人走路,都将是抬头挺胸,高人一等的,这是何其的荣耀啊。 用施醉卿搁在心里的那句话说——就像贞~节牌坊对烈女的吸引力一样。 百姓们兴高采烈地抬着金字匾额,千恩万岁,将朝廷和施醉卿夸了一个遍,一改方才嚣张和蛮横的态度,早就忘了温离颜和祭司庙的存在,此刻可是将施醉卿捧上了天。 施醉卿很是含蓄将各种赞赏一一笑纳,目光睇着温离颜时,颇为讽刺。 温离颜本是来看戏,如今戏没看着,反倒落得里外不是人,这滋味,可是有些不好受。 说到底,施醉卿先前可是假模假样的给过温离颜表现的机会,温离颜要是抓住了机会大义凌然的规劝老百姓几句,此刻情况自然就有些不一样。 可她方才却只顾着让施醉卿下不了台,处处刁难施醉卿,此刻即便她想要说点什么,也完全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落在此刻兴奋的老百姓眼中,都有故意挑起百姓和官府相斗的险恶用意。 看着百姓抬着牌匾离去,温离颜的神色难看至极,施醉卿懒洋洋的坐在太师椅里,抬着眼看温离颜,“本督这般看着温祭司,才发觉温祭司你果真是有几分仙子的气息……”,施醉卿上下打量温离颜,特别的将视线集中在温离颜头上的羽毛发簪上,随后施醉卿吹了一声口哨,小贱便耀武扬威的天际俯冲下来,落在施醉卿的肩头,施醉卿很是认真地拨弄着小贱头顶的羽冠,“看见温祭司,本督不妨,还以为是咱们小贱修炼成人形了……” 温离颜死死的捏着拳头,看着施醉卿逗弄着那只凶神恶煞的秃鹫,又听施醉卿道:“不过本督也知,这插上鸟羽不一定是仙鹤,有可能就是只掉进了染缸里的黑乌鸦,穿上白衣不一定是飞天仙子,有可能是裹着窗帘骑扫帚的巫婆……小贱你说是不是?” 瑾烟低低笑出声,温离颜微微勾了勾嘴角,强作镇定,“督主说话可真是风趣,本司不才,若是按照督主的理解,本司倒是也以为,这穿上紫衣不一定是九五之尊,有可能是癞蛤蟆翻身故弄玄虚。” 施醉卿似笑非笑抬着眼,小贱似乎感觉到施醉卿身上的戾气,叫嚣着要朝温离颜啄去,施醉卿捉住了小贱的蹄子,骂道:“你这小贱蹄子,再敢胡乱踢,仔细本督给你一根一根给你拔了。” 这话也不知是骂谁。 施醉卿收拾了小贱,这才抬眼去看温离颜,轻慢而慵懒,“温祭司这句话,倒是让本督也想去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坐一坐,只是不知,温祭司那时,可还有命站在本督跟前笑么?” !! 541.第541章 温离颜听了施醉卿这话,心中潜藏的不甘和愤怒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她心中自然清楚,以前的施醉卿仅仅拥有一个东厂,也只在大夏国有为非作歹的实力,可随着她和寂璟敖并肩拿下敦商古月,这影响力已扩散到四海九州,与她区区一个大夏国祭司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所以,施醉卿如今即便是在赤炎大陆翻云覆雨也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她想要做皇帝取代大夏国。 而一旦大夏国成了施醉卿的,她温离颜更什么都不是了。 她不甘地想着,若陪寂璟敖征战沙场的是她温离颜,她做得绝对不比施醉卿差。 施醉卿清楚地看到温离颜眼中的不敢,心中冷笑,温离颜有什么资格不甘?她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欠她的?她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该是匍匐在她的脚下才对? 真是痴心妄想,施醉卿眸光闪过冷光——温离颜,我便期待着,他日你从大祭司的位置上,狠狠摔下来的那一刻,是风光依旧,还是狼狈不堪。 温离颜今时今日的地位,虽已达到了施醉卿预期所想,但时机还未到。 如今百姓将温离颜捧得上天了,将来让她摔下来,踩死她的,也定会是今日捧她的百姓。 “督主若能君临天下,想必苏公公定是要从坟墓里笑醒了。”,温离颜笑,突然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来,“本司怎么给忘了,苏公公抗旨不遵,忤逆犯上,督主你大义灭亲,已将他于牢房处置了,苏公公带着一身罪责死去,怎还敢配督主你称得起一声义父。” 这话里,明明白白的嘲讽施醉卿一个忘恩负义,弑父阴毒的阉人,怎可能位级九五之尊,真是痴人说梦。 施醉卿也不生气,那笑容是越发的深了,只让人毛骨悚然,“温祭司这话说得太死了,须知如同温祭司这般鸩酒弑师,残害同门之人还能得九天仙凤眷顾,坐上圣洁高贵的大祭司之位,本督也不过才做了那么见桩杀人放火的事,如何跟温祭司你相比,温祭司,你说呢?” 温离颜脸色骇然,施醉卿还是纨绔子弟一般的姿态和笑容,“温祭司要杀人灭口,怎么不先来处置了本督?本督可有些管不住这张嘴了,要是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流传出去,温祭司你可怎生是好。” 让人知道大夏国的祭司手里有这么多条人命,足够她温离颜万劫不复了。 温离颜一早便知,施醉卿既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却不公开,显然是另有打算,所以她并忌惮施醉卿,可现在让施醉卿如此张扬的将此事说出来,她心里说不出的恐慌。 而这时,自施醉卿的后面,传来了一声激烈的物体坠地的声音,施醉卿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此刻身后的人是谁。 诺儿原想着,施醉卿大约是要在门口坐上许久了,便另去沏了一壶茶,可她刚从大门出来,便听到了施醉卿这话,顿时面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离颜。 温离颜脚步退了退,“督主说些什么,本司不懂,本司府中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二师姐。”,诺儿叫住她,一字一句,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出来,“陆师姐的死,师父和所有师姐的死,都是你造成的?” 温离颜早已将身边人全部遣散开,她自是不会让人知道她这些丑事。 面对诺儿的质问,温离颜面不改色的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对师父和师姐妹下手?” 诺儿不是傻子,她看到了温离颜眼中的闪躲,那个一直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的答案,此刻终于浮出水面。 陆南依一直被红尘山主护着,单纯善良,待人真诚,对师妹们一直都是爱护有加,连一句苛责的话都不曾说过,即便当初宗政阙对陆南依死缠烂打,也不见陆南依对宗政阙恶语相向,这般善良的女子,哪里会惹上手段如此残忍的仇家? 而仔细一想,杀了陆南依,对谁最有利? 自然是身为二师姐的温离颜,诺儿突然想起,她和温离颜当初在门外,听到师父对陆师姐说,陆师姐是天生的凤凰之命,又有灵气慧根,她登台起舞的那一日,定有九天仙凤前来祝贺。 陆南依是傲来国的公主,自然是天生的凤凰之命,只要她活着,温离颜想要谋夺祭司之位的野心就绝不可能得到满足。 所以,她需要杀了陆南依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诺儿想起红尘山主临死之前的那番话,那时候师父定也是开始怀疑了温离颜,也知晓是温离颜要杀整个红尘山灭口,所以才会说那番话。 “难怪陆师姐和师父死前一直袒护凶手,一直叮嘱我,不让我报仇,原来她们是想包庇你……温离颜,你好歹毒的心思。”,这么多年的师恩之情,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她竟然能下如此狠手,想起陆南依死前所遭受的罪和那被毒死的红尘山主,诺儿心中的恨前所未有,她心中悲戚,却不曾哭。 面对诺儿的控诉,温离颜连眼色也没变一下,只是淡淡看了诺儿一眼,“既然你要如此认为,我也没办法。” 温离颜说完,上了马车,那马车扬长而去,温离颜的容颜在马车中晦暗而阴沉,她倒是不怕诺儿将此事说出去,只是,施醉卿一直捏着这件事,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攻击她的最锋利的一把剑。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这一切,温离颜也怕一切付诸东流。 可面对如此强大的施醉卿,她毫无反击之力。 诺儿一直看着那辆雪白的马车消失,她突然觉得——温离颜,配不上这样的白。 她用一双手,让陆南依身着大红的血袍离开人世,这样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女人,怎么配得起这样纯洁的颜色? “杵在这儿做什么?”,施醉卿阴冷的眸光看着还站在大门前的瑾烟和诺儿,“没事做了?” 瑾烟回过神,请叹了一声,“诺儿,走吧。” !! 542.第542章 诺儿仰起脸,看着施醉卿,神色清冷,“师姐和师父死的时候,我说过一定会找出杀人凶手替她们报仇,我……” “你要如何?”,施醉卿嘲讽地看着她,“你以为你现在能杀得了温离颜?温离颜能提剑在你的脸上画一朵花,你能么?” 诺儿现在这小身板儿,连剑都提不稳,别说杀人了,而且,就算把温离颜绑在她面前,她也肯定是下不了手的。 从施醉卿的角度看来,诺儿就是最没用的一类女人,除了整天傻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可大约她看上的,也就是诺儿的傻笑了。 被施醉卿毫不客气的讽刺,诺儿再次颓败地垂下了头,她知道施醉卿早就知道温离颜的真面目,她不怪施醉卿隐瞒着不告诉她,这是她自己笨。 施醉卿肯收留她,已是对她够好了。 “行了,该干吗干吗去,杀人这种事,轮不到你来做。”,施醉卿说完,几步消失在大门内。 瑾烟拉着诺儿往内走,“陆姑娘和督主有些交情,你现在又是督主的人,督主不会不帮你的……”,最后,瑾烟总结了一句话:“……你这位二师姐手段再毒,也总毒不过督主,她定会死的很惨的。” 施醉卿在大门前斗智斗勇的,一回到凤城轩,全身顿时瘫了,一下就倒进了床榻内,正落入寂璟敖的怀里,寂璟敖轻声问:“累了?” “累,和这些女人斗,又累又没劲儿。”,施醉卿抱怨,“还是跟着你出去游山玩水的好。” 寂璟敖轻轻拿捏着她的肩膀,“用了膳再睡。” 施醉卿嗯了一声,用了膳后,又没了睡意,懒洋洋的窝在寂璟敖的怀里批答皇帝让人从宫里送过来的奏章。 小皇帝最近也开始审阅奏章,只是到底年虽小,许多事也分不清轻重缓急,未免耽误了大事,他批改之后,还要从施醉卿的手中经一遍。 施醉卿见着奏章上小皇帝的字迹已是规整了不少,心里颇觉欣慰,边改着奏章边问寂璟敖:“墨儿身上的寒毒之症已是全清了,身子骨也好了不少,是该练武了,他最近也闹得厉害,你这做师父的,也太不上心了。” 听着施醉卿这轻微指责的话,寂璟敖微微挑眉,“看你对他这般上心,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让你为我生一个,看你是否也能如此上心。”,他的掌心在施醉卿的小腹上轻轻摩挲了几下,“轻轻,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施醉卿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异常,你想多了,我没有怀孕。” 寂璟敖略微失望,施醉卿从奏章里抬起脸,很正经地看着寂璟敖,“寂璟敖,想要子嗣兴旺,就要少喝酒,就你这样嗜酒如命的,再咱们播种也没用。” “难道是孤王那晚喝酒了?”,寂璟敖皱眉,施醉卿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呢……” “今日孤王没喝酒,咱们再试试。” 施醉卿一巴掌拍开了寂璟敖,“寂璟敖,你给我悠着点,你没听老人们说过吗?这种事,急不来,越急越不如意。” “真的?”,寂璟敖显然不信,笑着凑了过去,两人又是打闹了一会,施醉卿果真是困了,便倒在了寂璟敖怀里,睡得香香沉沉的。 寂璟敖将她放在自己怀中,看她睡得安稳了,才取过奏折,仔细看起来。 第二日寂璟敖就做到了一个师傅的责任,让小皇帝半蹲着身子,顶着盛满水的大碗在不算毒辣却依旧刺目的阳光下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小皇帝刚开始叫苦连天,连宫檐下欢快的小燕子都受不了他的惨叫声惊飞了。 后来寂璟敖也不知是使用了什么法子,小皇帝终于安静了,乖乖地顶着头顶的碗,施醉卿在安录宫内得了耳根清净,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到了午膳的时间,小皇帝虚脱地趴在饭桌上,连一双眼珠子都已快翻了白眼,根本没有力气跟寂璟敖叫板,由着宫女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饭。 没了小皇帝的争宠,寂璟敖很是殷勤地替施醉卿夹菜,小皇帝看得心中愤懑不已,逐渐恢复斗志的眼珠子死死的瞪着寂璟敖,将那豆腐当成了寂璟敖刀枪不入的胳膊在咬,险些闪了舌头。 用完午膳,小皇帝小憩了片刻,又被捉出了阴凉的安录宫,经受着寂璟敖各种魔鬼式的折磨,他实在受不住了,暗中差了小酌子去跟施醉卿诉苦。 小酌子两边都不敢得罪,满头冷汗地将小皇帝的原话转给了施醉卿,施醉卿听到虐待两个字时,微微挑了挑眉头。 这头一天的授艺让小皇帝吃尽了苦头,他一直觉得,施醉卿肯定是不知道寂璟敖私下对待他的那些残酷手段,所以才这么悠悠然然的,晚膳时,趁着寂璟敖闪身儿的功夫,小皇帝忙凑到了施醉卿面前叫苦:“卿卿,我不要跟五哥学,五哥太过分了,你看……” 小皇帝抬起自己的两条腿,那两条腿一直在打哆嗦,脚心还有几颗亮晶晶的水泡,小皇帝可怜兮兮的看着施醉卿,“我要卿卿教我。” 施醉卿将小皇帝抱了过来,给他挑了水泡,再给他简单上了些药,道:“十年磨一剑,学功夫非一朝一夕的,今日你五哥若对你不严格些,就是害了你,你便再忍忍,学好了他那一身本事,将来再仔细的将今日的仇报回去。” 小皇帝见撼动不了施醉卿的决心,耷拉着眼皮,“卿卿,你不是说朕的话就是圣旨,就是权威,任何人都不可以挑战么?那我不要五哥教,你不许挑战我的权威。” 施醉卿抽了抽嘴角——得,这小子还敢拿她的话来堵她了。 “天下不能有人挑战你的权威,那也得你有权威,你仔细看看,你现在有权威么?” 小皇帝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扫了一圈,也没在自己身上找到名为权威的东西,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焉瘪焉瘪的。 晚上回千岁府时,施醉卿到底还是跟寂璟敖提了一句:“他终究还是小孩子,你下手也别太重。” 瞧小皇帝今日抖着双腿走路的样子,甭提多可怜了。 !! 543.第543章 “怎么,心疼了?”,施醉卿挑眉看他,目光慵懒,“你将他交给我,不就是想让他吃吃苦头,要心疼了,自己领回去……谁愿意养这小屁孩,耽搁你我恩爱的时间。” “欲速则不达,总归是要循序渐进的。”,施醉卿轻道:“他从小身子骨不好,比不得你,你下手轻些才是。” “放心,我知道轻重。”,瞧着施醉卿这跟养小孩儿似得慎重模样,寂璟敖轻笑着。 回到千岁府,小绿子瞅着施醉卿回来了,挤着倒垂的三角眼,堆着满脸的笑跟上,“九千岁,这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今年千岁爷是想要怎么过?” 生辰?施醉卿不由得挑了挑眼尾,前生她是四月十六出生,这一世这个身体的生辰,也是四月十六,这算不算的是一种宿命? 听到施醉卿的生辰,寂璟敖眸中似有深思。 施醉卿看着小绿子,“怎么,绿公公是忙得忘了往年如何操办这生辰宴的了?” “奴才哪儿敢忘啊。”,实在是施醉卿近年来性情大变,行事作风较之以前更让人难以捉摸,他也实在猜不透施醉卿今年是想如何折腾这帮大臣了。 施醉卿的生辰在大都城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盛大的日子,堪比皇帝大婚,而往日里,施醉卿总是希望寂璟敖能陪着自己,但最后希望总是落空,那心情便不怎么好,心情不好,便想法设法的开始折腾着那些前来给她庆生的大臣。 所以,施醉卿的生辰,同时也是大都朝臣们的一个重大灾难日。 “给本督大肆操办,宴请群臣,弄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这生辰宴向来是一个名正言顺受贿的好日子,怎能不办?想着东厂最近紧缩的财政,施醉卿就心肝儿疼。 施醉卿笑眯眯的答了一声喏,可抬头看见施醉卿那神色,仔细琢磨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施醉卿话中的“大肆操办”、“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是什么意思了。 “千岁爷放心,奴才一定办得妥妥的。” 什么叫大肆操办?那就是让群臣这礼要送的周到——因为千岁爷又没钱花了。 小绿子抖着拂尘退下,施醉卿转头,看见寂璟敖神色依旧深沉,施醉卿挑了一下眉头,“在想什么?” “一年了……”,寂璟敖轻道:“一眨眼间,便是一年过去了。” 施醉卿轻笑,“王爷今儿个怎么如此感性了?” 寂璟敖从身后圈住施醉卿的腰,“一生太短,总是不够让我宠着你……” “一生不够,那就来生,你不是说过,不管我如何的轮回转世,总是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望见我么?”,施醉卿懒懒的缩在他怀里,微微眯起了眼,“总归是不会找错人的。” 施醉卿生辰宴那天,小绿子果然是一番“大肆操办”。 群臣带着一颗献祭的心情,依依不舍的将价值不菲的生辰礼物交出去,小绿子清点着入册,一双眼已笑得迷成了缝。 宴会设在凤城轩外的露天广场上,地面宽广,视线开阔,可那零零星星几条长木案摆在广场上,毫无光泽,死气沉沉的,不似富贵之家最常见的金丝楠木,看着冷冷清清,寒碜的很。 群臣心里打鼓,不知道施醉卿今年又在这生辰宴上搞了什么名堂——他们今天可是将值钱的玩意都贡献出来了。 府中侍女引着众人在席位上坐下,蔡婴最先入席,他心中也和大多数朝臣一样,忐忑不安,于是便想着先喝杯酒压压惊,可他手臂一搁在那长木案上,长木案的一条腿已经光荣的牺牲了,木案塌了一角,桌上那形单影只的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也跟着倾斜下去。 蔡婴目瞪口呆,怎么都没料到千岁府竟然会用这么劣质的木案——这街边捡回来的吧? 而小绿子清点完了礼品,春风得意的斗着拂尘过来,正看见蔡婴将木案压瘸了,忙一脸慌张的上前查看那木案,“哎呀呀,蔡丞相,你怎么不仔细些,这可是咱们千岁府最好的一张木案了,千岁爷瞅着是各位大人纡尊降贵的来给她庆生,所以才忍痛割爱,将这木案从府库取了出来,如今您将千岁府这宝贝给弄毁了,千岁爷这要是怪罪下来,奴才可怎么办啊……” 小绿子的大惊小怪也让蔡婴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寒颤,虽然知道小绿子的话没几句是真的,可蔡婴心中打鼓打的厉害。 最近施醉卿推了古月旧臣张坚入了大夏国的朝堂,张坚办事效率高,为施醉卿出谋划策,极得施醉卿的心,而张坚曾经又是位及丞相之尊,这丞相见到丞相,总是分外眼红的,蔡婴就怕,施醉卿是有让张坚将他取而代之的意思。 今儿个这木案之事,让张坚怀疑是施醉卿借机发作,想废他丞相之职的暗示,否则谁的不坏,偏偏他的这一张这么碰巧? 其实蔡婴是真想多了,这广场的木案都是一致,只是蔡婴最先入席,旁的大臣看见他那里出了故障,顿时小心翼翼起来,愣是碰都没敢碰那木案,就怕给施醉卿弄坏了,施醉卿狮子大开口要赔偿。 蔡婴胆战心惊的,小绿子拿过了笔,念念叨叨的开始写,“这可是要记得清清楚楚,以备千岁爷查看的,不然千岁爷问起来,奴才答不上,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一听小绿子要记下来,蔡婴忙捉住他的手,“小绿子公公……你看,本相这也是无心之过,你看你能不能宽容宽容……” “那可不行,奴才要是宽容了蔡丞相,若是让千岁爷知道了,那就是有失职之罪,奴才这屁股,可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蔡婴虽是丞相,风光无限,但手中的权力全是施醉卿给的,施醉卿想要收回,那是轻而易举,蔡婴想了想,看了身后的随从一眼,那随从暗中塞了击掌银票子给小绿子,蔡婴虚虚笑着,“小绿子公公,这同在官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要互相帮扶帮扶才是……” !! 544.第544章 小绿子一副贪财的模样,眼冒金光,假模假样的推了几次,便收了下来,“丞相放心,这么一桩小事,奴才还能办不妥?要九千岁追问起来,奴才便说是下人不上心给闹得,哪里能追究到丞相大人……” 化财免灾这道理,任何时候都是最有用的。 蔡婴僵硬地笑了几下,小绿子鼓足了腰包,心满意足的走了,蔡婴抹了抹汗,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酒刚入喉,蔡婴一口酒喷了出来。 “蔡丞相,你没事吧?”,见蔡婴频频出状况,旁边一位大臣问道。 蔡婴摇了摇头,盯着那一壶酒,心中着实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身在高位,总是要让自己多享受享受,那甭管吃的喝的,全是用银子铺的,这胃口自然就养叼了,乍然喝了这一杯酒,让蔡婴忆起了几十年前自己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时,喝着路边那廉价的勾兑酒心满意足的模样。 可这堂堂千岁府,竟然会用劣等的勾兑酒来招待宾客,不知情的人,只当施醉卿是有多穷,可知情的人便知,施醉卿这估摸着就是炫穷而已。 施醉卿这二十一岁的生辰宴,果真是寒碜又冷清,桌上除了一壶酒和几只杯子,连一盘像样的佳肴都没有,施醉卿看着这萧索的生辰宴,也是默然了,那目光剐着笑得得意洋洋的小绿子,小绿子警觉到施醉卿的目光,忙收敛了笑意。 群臣坐着,全身都冷飕飕的,目光便只好盯着府中那盛开到了极致的奇珍异卉——这大约是这生辰宴上唯一可圈可点的。 那一片花海围着广场盛开,极目望去,姹紫嫣红,美不胜收,闻着那花香,也便是令人心旷神怡。 施醉卿和寂璟敖坐在主位上,她眯着眼看底下群臣那一脸抽搐的模样,群臣被她那视线盯着,直觉施醉卿肚子里的坏水又开始运作了,心中警铃大作。 这二十一岁的生辰宴,与众不同,平日对施醉卿横眉竖眼的几位大臣接了邀请函,也提着礼物来了,估摸着不好驳了施醉卿这位大功臣的面子。 连穆晋玄,都带着夫人木嫣然前来,这可是稀罕事,连小绿子都觉得,穆晋玄其实,不该来。 因为施醉卿现在根本不稀罕,他来了跟没来似得,早已不能左右施醉卿的情绪。 当然,最意外的便是公孙毅、寂孜笙这两人,那两人一个冷冷坐着,一个一张脸纠结不已。 施醉卿心中笑了一声,这生辰宴不是正规的宫宴,规矩自然不多,连宣文太后都带着女儿出席了——如今自然该叫皇太夫人了。 施醉卿又看向了皇太夫人对面的永宁,永宁眸光轻视瞟了皇太夫人一眼,皇太夫人冷冷的勾唇一笑,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很浓,而永宁身旁的木凌天则垂着头,将那勾兑酒喝的津津有味。 寂孜笙实在喝不下去那勾兑酒,嘲讽了一句:“偌大一个千岁府,难道就拿这些劣等之物来招待宾客不成?” “长陵王急什么,好东西总归是要姗姗来迟的。”,施醉卿又看了小绿子一眼,这就是他奔波劳碌了几天的结果? 小绿子微微笑了笑,那模样成竹在胸,仿若在说:九千岁你且等着,奴才定能让你大开眼界。 寂孜笙听施醉卿那话,似别有深意,不由得抬眼去看施醉卿,却见施醉卿身旁的小绿子缓缓击了击手掌,众人还不他的意思,耳中只听到越来越大的嗡嗡声,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那嗡嗡声越来越越近,仿若就在耳边,不一会,便将那花海之中扑出一团巨大的黑红色物体来,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是蜜蜂——” 在场众人无不是脸色大变,纷纷抱头乱窜,尤其是在场的女眷,那尖叫声更是此起彼伏,连施醉卿有些咋舌——不就是一窝蜜蜂,用得着这般声势狼狈么? 施醉卿看向寂璟敖,寂璟敖挑了挑眉头,施醉卿耸耸肩,“这可真不是我准备的。” 寂璟敖纹丝不动,那蜜蜂飞来,他愣是连半个眼色都没换一下,施醉卿扶着额,此刻终于意识到,小绿子这生辰宴办得,不止是寒碜,还吓人的很。 ”绿公公,这就是你给本督准备的?“,施醉卿嗖嗖的视线剐着小绿子,小绿子一脸无辜,“千岁爷,奴才这可是全按照您的意思操办的,这蜜蜂宴可是花了奴才一番功夫的。” 小绿子做出很费解的样子,“不就是一群蜜蜂,也不知各位客人是在怕什么?” 的确,一群蜜蜂而已,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有事的是这群人——今日一群蜜蜂就让他们乱了阵脚,这若是他日敌军兵临城下,他们又该是怎番模样? 这大夏国看似强大,实则内里腐烂,若迟迟没有新鲜的血液注入,这强大的帝国也将分崩离析。 花海被践踏,现场桌椅倒地,满目狼藉,施醉卿实在看不过去了,大喊了一声,“瞎跑什么,本督还能弄死你们不成——” 这一句话几乎彻响整个千岁府,千岁府的屋瓦都齐齐抖了一抖,众人愣住,过了半晌才看见那一团巨大的蜜蜂依旧是围靠在一起,丝毫没有分散围攻众人的意思,众人盯着那蜜蜂,似从那兽类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嘲讽。 似在嘲笑他们的草木皆兵、嘲笑他们的贪生怕死。 “各位大人平日里都是胆儿大的,在这大都城横着都能走上一天,今日不过区区几只畜生,都让各位大人吓成这般,可真是……”,施醉卿摇头一声叹息:“……本督的不是,来啊,重置桌椅,可别因了这桩小事扰了本督的生辰宴。” 这一番闹腾下来,那本就经不起折腾的木案几乎全部阵亡,不得不换上府中仅存的金丝楠木长案几,铺上昂贵的狐皮毯子,众人心有余悸,收拾了那一身狼狈,席地而坐。 那蜜蜂嗡嗡的还在原地打转,但始终不曾发动对众人的攻击,众人逐渐定下心来,只是想起方才施醉卿的讽刺,心中汗颜不已。 !! 545.第545章 寂孜笙脸色尤为难看,“施醉卿,你弄这东西出来吓人做什么?” “吓人?长陵王殿下,这可是好宝贝,若非今日是本督的生辰,本督可舍不得拿出来招待各位。”,施醉卿嘴角含笑,看着寂孜笙。 这时,府中侍女从花海的出口鱼贯而进,手持华美的托盘,将那珍馐佳肴一一摆上,在这一片花海中,诗情画意,极其的赏心悦目,众人那好心情逐渐转了回来。 有人轻道:“怎么没有酒?” 施醉卿看向小绿子,“还不快给各位大人满上酒。” 小绿子又在掌心击了几掌,那嗡嗡的蜜蜂突然分散开来,着实将众人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但经历方才的变故,众人也并未有什么较大的动作,只是脸色有些变了。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那蜜蜂看了一会,这才发现,那每一群嗡嗡的蜜蜂中间,都有一只暗红色的瓷壶,因颜色较深,众人方才才没辩得出来,此刻那蜜蜂衔着酒壶,微微倾斜,对准了酒杯,倒出了一股透血色的液体来,那液体有着浓浓甜甜的酒香,令人不知不觉的垂涎。 “这是什么?”,寂孜笙尝了一口,像酒又不像酒,可喝着又的的确确的酒,而且口感比平日里喝着的那些贡酒不知好上几倍,一杯喝下去,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在场的众人也纷纷有同感,在大夏国,男女同席同饮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穆晋玄身旁的木嫣然也微微的尝了一口,她皱了皱眉头,突然斜身,干呕了一声。 这一变故,顿时让众人放下了酒杯,神色惊骇,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下毒。 永宁长公主更是脸色大变,微微侧了侧身子,见木嫣然脸色惨白,她不由得抬起愤怒的眼,“施醉卿,你这是何意?” “长公主该不会怀疑本督对紫衣侯夫人下毒吧?”,施醉卿轻笑一声,“这酒长公主也喝了,有没有毒,长公主心中自是清楚。 不过是普通的花酿加了蜂蜜变了个颜色,还真能毒死人不成?施醉卿轻扯了扯嘴角,递给寂璟敖一杯,寂璟敖抬臂,一饮而尽,干脆利落,还眯眼赞了声,“倒是好酒,何时酿的?” “倒是命人酿了许久,这小绿子,竟敢把本督的宝贝都拿出来。”,施醉卿甩了小绿子一眼,歪在寂璟敖的怀里,看着木嫣然那模样,脑中突然滑过一丝暗色,“紫衣侯夫人,莫不是……有了身子了吧?” 此语一处,木嫣然愣了愣,穆晋玄的神色则是不动声色的变了一下,永宁眼中的信息显而易见。 施醉卿道:“扶侯爷夫人去偏厅歇着,小绿子,去请太医。” 永宁扶着木嫣然去了偏厅,穆晋玄的目光看了施醉卿一眼,见施醉卿神色如常,他脸色几分晦暗。 施醉卿轻勾了勾嘴角,“恭喜侯爷了。” 穆晋玄淡淡笑了一声,“督主这声恭喜,说的未免是早了些。” “不早不早,本督这直觉一向准得很,不若等太医出来了,让他给咱们报报喜。”,施醉卿笑眯眯的,那神色显得很是真诚,众人便一边饮酒一边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都在暗中猜测着,这紫衣侯府今时不同往日,穆晋玄手握七十万的兵权,在朝中地位已是极其显赫,再有方定侯府帮持着,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了,而今紫衣侯夫人若真有了身子,生下嫡子,那永宁长公主更是不予余力的帮着穆晋玄了。 半刻钟后,太医提着药箱走入了广场上,大约永宁长公主并未有隐瞒此事的意思,那太医半点没有犹豫的回答了众人的疑惑,“紫衣侯夫人,的确是有喜了,恭喜紫衣侯。” 穆晋玄的笑容有点牵强,但落在旁人的眼中,却是完美的,施醉卿侧眼看他,穆晋玄虽然借了方定侯府的势,但他并不喜永宁长公主处处压制自己,木嫣然一旦生下紫衣侯府的嫡子,那紫衣侯府,不也得成了她木家的? 施醉卿暗忖,穆晋玄是绝不会让木嫣然生下这个孩子的,永宁只怕是白高兴一场了。 施醉卿照例说了几句场面话,朝臣也跟着恭喜穆晋玄,场面看起来很是和谐,寂璟敖轻轻拥了施醉卿一下,目光怅然,施醉卿一听就知他是个什么意思,便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寂璟敖,你有点形象成不,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寂璟敖倒了一杯酒,递到了施醉卿的唇瓣,轻哄着她,“喝一口。” 施醉卿摇头,“不喝。” 这酒的烈性可不比女儿红差,她要真喝醉了,岂非是又给了寂璟敖为所欲为的机会,“寂璟敖,别想再灌醉我,我是铁定不会再碰酒了,你死了这条心。” 想起自己每次喝醉酒在寂璟敖面前出的洋相,施醉卿心里就怄得很。 寂璟敖哄了几次,施醉卿立场坚定,闹了一会,寂璟敖便罢手,而穆晋玄看着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拳头捏紧,骨节森然泛白。 众人相继恭喜完穆晋玄之后,便各自落了席位,小绿子这时抬着托盘,挪着步子走到了施醉卿身后,俯身在施醉卿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掀开托盘上的红绸,施醉卿瞥眼去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底下群臣的脸上一一扫过,随后对小绿子点了点头,小绿子便站直了身子,操着一把尖细的嗓音道:“各位大人亲自来千岁府为千岁爷庆生,心意到了便是极好的,还提了礼了,真是客气了,原本千岁爷不兴那一套,但各位送来了,总是不好拒绝的,所以千岁爷吩咐奴才小心仔细一一清点,将各位大人的礼入了册子,日后千岁爷也才好一一的回赠,可也不知是哪位大人,送了千岁爷一件价值不菲的大礼,奴才方才一时忙得慌离开了几步,没来得及入册,见这东西的确不是普通之物,便想着不能落下了各位大人的心意,来问问各位大人,这礼到底是谁送的。” 众臣面面相觊,这里谁送了礼都恨不得施醉卿能知道,谁会做这种不留名的事? !! 546.第546章 生辰宴 小绿子笑眯眯的揭开了红绸,让小太监举着托盘从众人的面前走过,众人的脸色一个一个的变得怪异起来,纷纷有些尴尬。 只见那托盘之上,是一只用极其珍贵的绿色翡翠玉雕成的千年大乌龟,在传说故事中,东海有龟九千岁,占卜预卦化吉凶,是极为吉祥之物,这在市面上,是千金难求稀罕物件,可拿到施醉卿这生辰宴上来,那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嘲讽施醉卿这九千岁,就是一只乌龟王八? 而且最重要的,那乌龟的尾巴,还是被掐断的了,这与先前穆晋玄喜得贵子的消息一相比,实实在在的是在找施醉卿的晦气,放眼望去,整个朝中谁有这样的胆子和施醉卿作对?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公孙毅和寂孜笙望去。 两人同坐一席,接受到那些目光,面色也是有些不自在。 众人心中暗忖,公孙毅虽然和施醉卿不对盘,但做事极有分寸,他今日人既然来了,就是给施醉卿面子,断然是不会再做这种事的,而且,常山王府刚倒了,公孙毅不会那么没脑子做这种惹怒施醉卿的事。 那不就是……长陵王? 寂孜笙沉不住气,“看着本王做什么?本王送的可是前朝唐大师的珍品古画。” 的确,方才来时,的确见寂孜笙的侍从捧着一卷画轴,那绿色翡翠也是极其珍贵的,寂孜笙没道理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来讽刺施醉卿。 不是长陵王和公孙毅,还能有谁? 连施醉卿也挑起了眉头,她把玩着那名副其实的“九千岁”,低低笑出声来。 寂璟敖最近本就动了让施醉卿给他生个的意思,方才听得木嫣然怀孕,这念头更强烈,此刻有人送了这么个东西来讽刺施醉卿断子绝孙,那不就是诅咒他寂璟敖也绝子绝孙? 他一个锐利的目光扫下去,众人纷纷表示无辜,寂孜笙嫌疑最大,看见他五哥那可怖的目光,义正言辞道:“不就是送个礼,藏着掖着也不是本王的作风,本王就送了一幅字画。” “本督又没说是长陵王,长陵王急什么。”,施醉卿笑了笑,“兴许是哪位大人先离席了,总归是好意,给本督好好搁着。” 小绿子应了一声,寂璟敖却从施醉卿手中取过那千年乌龟,突然抬臂,用力的一掷,直直的飞往那正从大门处而来的一行人。 那为首之人察觉到一道凛冽的罡风,忙出剑去拦,反被那翡翠乌龟所带的强劲内力击得后退数步,那人站稳了身子,沉声道:“本城主好意前来祝贺,千岁府便是如此待客的?” 施醉卿眯眼看阴沉着脸的项钰,“原来是项城主光临,本督有失远迎了。” 施醉卿倒是没料到,项钰会来——她不认为,项钰能这这么快找到断天。 那翡翠乌龟落地前,被项钰用脚背勾住,并非破损,他笑着,“怎么,督主是不满意本城主送的这礼物了?” “哪里,项钰不远千里而来,送了本督这如此别致的好礼,本督喜欢的紧……小绿子,给本督收起来。”,施醉卿大方地接受了,项钰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施醉卿心道:开玩笑,这么值钱的玩意,弄去砸人,那不就是在砸钱?她施醉卿是那么败家的人么? “这可是本城主千挑万选的,督主不嫌弃才好。”,项钰神情得意,施醉卿抽了抽嘴角,将那巨大无比的乌龟放在自己的掌心上,然后将目光来回在乌龟和项钰之间流转,“瞧着这玩意儿,倒是有项城主的风采,……项城主果然是个热忱的,知道你我相交一场见面不易,便刻了自己的玉身送给本督,以慰本督的想念之情。” 项钰被施醉卿反将了一军,愣是无言以对,施醉卿也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加刁难,只是让小绿子照例入了册,引着项钰入座。 这一番周周到到的下来,反倒显得项钰有些小人了,竟在施醉卿的生辰宴上给人找不痛快,连寂孜笙这般不待见施醉卿的人,也不得由看项钰有些不顺眼了。 项钰如坐针毡,施醉卿笑着,看项钰浑身难受,又不好提出离席,在那脸色难看,施醉卿心里就有些乐。 过来片刻,又有百花舞欣然而来,歌女舞姬衣袂飘飘,如画中蝴蝶,正是酒酣耳热之际,大门处守卫高声禀报道:“皇上驾到,婉贵妃到——” 施醉卿眉色一沉,她分明勒令小皇帝在宫中仔细看书,怎么会跑来这里凑热闹? 而后面一句通报,让施醉卿脸色更沉,“温祭司到——” 这种酒色场合,明显不适合现在的小皇帝,施醉卿就怕他沾染了些醉生梦死的劣性,所以但凡有这种场合,是必不会让小皇帝出席的,如今温离颜竟敢将小皇帝带来,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皇帝明黄色的身影负手而来,群臣起身朝拜,小皇帝极有威仪地走到了上座才叫了平身,他转头看施醉卿时,正见施醉卿一脸的阴沉。 小皇帝缩了缩脖子,“今日是九千岁的生辰,朕是来给九千岁庆生的……”,他解释给施醉卿听,表明自己是真的很想来给她庆生。 “皇上厚爱了。”施醉卿手臂一拽,将小皇帝拽在了主位上,随后自己起身,目光冷岑看着温离颜,“不过是场生辰宴,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敢劳烦温祭司亲自前来。” 温离颜微微一笑,“本司今日进宫,恰皇上也要前来为督主庆生,本司便一同来了,督主可不要不欢迎。” “温祭司大驾,本督岂敢?”,让人安置了席位,施醉卿回身看小皇帝,小皇帝坐得离寂璟敖远远的,明显骨子里对寂璟敖的恐惧还是在的。 寂璟敖冷目只瞟了小皇帝一眼,随后看向施醉卿,施醉卿凑了过去,寂璟敖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极其的亲昵,随后施醉卿笑了一声,坐在寂璟敖身旁。 温离颜微微垂头,掩下眼中的那一抹狠色。 !! 547.第547章 真男人 因了木嫣然身子不适,所以一直在偏厅里歇着,而永宁早已回到了席位,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的永宁满面红光,看起来倒年轻了不少,当真是宛若少女,与对面脸色不佳的皇太夫人比起来,更显精神。 她这时突然起身说道:“今儿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不如来一桩喜上加喜之事,督主以为如何?” 她明着是在征求施醉卿的同意,但那目光看向寂璟敖,显然的别有用心,施醉卿隐约的知道了永宁心中打的什么主意,目光含笑瞥了寂璟敖一眼,微微笑了笑,道:“不知长公主所说的喜事是……?” “皇兄膝下几位成年皇子,大都成亲生子,唯有老五和老六如今还未娶妻,老六自有太后替他操心,可老五自幼丧母,又一直远在大漠,没一个替他操心的长辈,这婚事迟迟耽搁着也不是个事儿,本宫既然是他姑姑,自是要替他的婚事多多上心,让他早日娶妻,为皇家开枝散叶为重,督主觉得本宫这话,对是不对。”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各异,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寂璟敖和施醉卿。 温离颜微微抬眼,打量着寂璟敖的神色,似想从他细微的神色变化中,猜出他的心思来。 而她确实看到了寂璟敖的神色——很冷。 他对长公主的自作主张,显然是很不喜的。 温离颜心中戚然,寂璟敖这样的态度,更加说明了他对施醉卿的执着,他都不在乎昭告天下他跟一个太监在一起了,又怎会为了维护声誉而跟别的女人成亲来掩人耳目? 施醉卿淡然笑了一声,点头,“自然是对的,可公主既说了,苍秦王的婚事当由公主这个长辈做主,又哪里轮得到本督过问,公主问本督,岂非是多此一举?”,施醉卿含着笑看永宁。 “老五性子单薄,唯独与督主交好,哪能不麻烦督主的。”,永宁也笑,好似根本不知施醉卿和寂璟敖之间那点众有周知的事,“督主为人仗义,总不至于放着老五的终身大事不管吧?” 施醉卿摩挲着自己指间红的触目惊心的宝石扳指,她这要是拒绝,就是承认了阻扰寂璟敖的好事。 就她如今这太监的身份,若寂璟敖是其他男人,即便是爱慕她,也定不会有和她相守一生的打算,迟早是要结婚生子的,她要是表现的不通人情,不准寂璟敖与其她女子百年好合,那铁定是要惹得寂璟敖心烦,进而和她决裂的。 永宁这两面三刀的功夫,修炼多年,用起来可是一点不予余力,杀伤力强的很。 寂璟敖皱起了眉头,神色不悦,众人还只以为永宁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指不定永宁再来几句,就能让这强强联合彻底的决裂,因而带了几分看戏的心里,兴致盎然地看着。 小皇帝有些沉不住气,虽然平日里他见不得施醉卿跟寂璟敖好,可到底寂璟敖对施醉卿,那是真好,要是寂璟敖真不要施醉卿了,以施醉卿的脾气,大开杀戒倒是其次,惹她伤心了,才是小皇帝最不愿看见的。 可他刚准备开口,施醉卿便先一步,顺着永宁的那话道:“公主能为苍秦王留心,是苍秦王的福气,不知道公主看上了哪家小姐?” 施醉卿这是真大度还是假宽容? 项钰看着施醉卿那满脸真诚的笑意,一时有些分辨不清楚,其实和施醉卿斗了这么长时间,他虽知道是个反复无常的,但到底也明白她并非外界传闻的那般冷情嗜血,看她对寂璟敖那一心一意的模样,真舍得让寂璟敖另娶佳人? 永宁这嘴还未张开,寂璟敖冷冷的声音响起:“长公主既如此操心小侄的婚事,那且好,小侄正有属意之人,那就烦请长公主做个媒了。” 永宁方才将话说的如此圆满,此刻即便知道寂璟敖那话冷意很重,也不得不挂着笑问道:“老五这是属意哪家千金了?” 永宁刻意将千金二字咬得很重,提醒寂璟敖谨慎说话。 寂璟敖置若惘然,“小侄不喜千娇百媚的俏娇娘,便只对咱们风情万种的九千岁上心,公主要做媒,且劝劝九千岁早日下嫁,小侄抱得美人归,与九千岁共结连理了,公主便是小侄的大恩人,小侄定是感激不尽。” 饶是连施醉卿,也没想到寂璟敖竟然堂而皇之说出这番话来,让永宁几乎找不到理由再去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永宁自然没那心思将别的千金小姐介绍给寂璟敖,她本是奔着亲上加亲的原则,将自己的嫡女木璎珞许给寂璟敖的,可寂璟敖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已经说到了绝地,将一切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她永宁此刻若再执意,那不是在自贬方定侯府的身价,让自己女儿去跟一个阉人争宠? 这种事,她永宁自然做不出来。 恐怕这放眼望去,此后也定不会有人敢打寂璟敖的注意了。 永宁泄了气,道了句:“老五还年轻,婚事不急,是姑姑太过操心了。” 她就此打住,不能撮合了自己女儿和寂璟敖,她也绝不可能真去做寂璟敖和施醉卿的媒,到底是皇家人,真让寂璟敖做出这等事来,皇家颜面何存? 木璎珞本就钟情寂璟敖这般英雄盖世的人物,先前永宁公主也与她仔细说了一番,她自然也是属意自己这位表哥的,此刻见永宁长公主打了退堂鼓,有些心急,暗暗扯了扯永宁的衣角,“母亲……” 永宁有些为难,后悔了跟木璎珞提前提了这件事,她坐下后低声道:“璎珞,听母亲的,日后母亲定为你找个如意郎君。” 木璎珞虽然不满,但也知道自己母亲是个精明的人物,当初能看出穆晋玄非池中之物,及时的将妹妹嫣然嫁出,今日这般打住,也定是对的,便没再多做纠缠,只是有些哀怨的看了寂璟敖几眼。 小皇帝挪了挪屁股,朝寂璟敖靠近一点,朝寂璟敖竖了大拇指,故作老成的说了一句:“五哥,真男人。” !! 548.第548章 施醉卿扶着额,那目光斜着寂璟敖,“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长公主这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你,总归都是一桩韵事。” 寂璟敖冷飕飕的目光睇着她,“听你的意思,倒是颇为遗憾?” “怎会?”,施醉卿讪讪一笑,“咱们五爷向来是个痴情的。” 寂璟敖提了提施醉卿的腰,让她挨近了自己一些,轻道了一声:“你才是孤王的口中的一块肥肉,怎么含也含不腻。” 施醉卿脸皮蹭红一块,看在旁人眼里,果真是娇羞无比,底下有人掩唇咳嗽了一声,施醉卿眯眼,正见项钰满脸的不自在。 “怎么?项城主是千里跋涉,感染些风寒了?” 项钰抿了抿唇,过了半晌才扯了扯嘴角,“督主和苍秦王,可真是恩爱的很,羡煞了旁人。” 怎么都没想到项钰半天吐出这么一句极其不搭调的话来,饶是施醉卿嘴皮子厉害,也没回的过话来,只是牵强的笑了笑。 一旁的温离颜眸光幽幽沉沉,那主位上的相依的两人,再加上一旁明黄龙袍的小皇帝,俨然如同温馨和睦的一家三口,看得令人发酸。 给寂璟敖指婚一事是暂且过去了,此时也算是告一段落,今日这事一过后,寂璟敖和施醉卿算是铁定的“夫妻”,再难拆散了,谁再敢打寂璟敖的主意,只怕就真要惹怒这两只凶残的狮子了。 这时,皇太夫人面带笑意的站了起来,看向永宁,“方才姐姐为自己的女儿操心,妹妹也才想起,和乐也是到了婚配的年龄,我这做母亲的,却一直不成操心此事,与姐姐想必,实在是有些汗颜,所以借了姐姐的提醒,正巧今日皇上也在,便想请皇上做主赐婚,为和乐求一门婚事……”,皇太夫人说着,已是朝上下跪,“臣妇不求对方高门大户,身世显耀,便只要与和乐男才女貌,对和乐好,臣妇便是心满意足了。” 公孙太后虽是太后,但在临贺帝登基前,并不是皇后,所以严格算起来,永宁和皇太夫人同为庶出的公主,而皇太夫人的闺名,为永乐,她的女儿在古月皇子皇女中排行第十,为十公主,小字和乐,仅从这两个字,便知皇太夫人并不指望自己女儿能发到富贵,只求她能和和乐乐的活一辈子,便是心满意足了。 永宁脸色难看,方才她大胆提出为寂璟敖做婚,其实众人都知,她是想让寂璟敖做自己女婿,让自己的女儿继续成为皇家人,这不可谓是一桩利益至上的政治婚姻,本来旁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政治联姻在朝廷这个圈子里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皇太夫人也站出来为自己的女儿求婚事,而且她求的是皇帝,言语之中要求也并不过分,这就显得她进退得度,不自持皇太夫人的身份而在自己女儿婚事上苛刻,与好高骛远的永宁相比,两人之间顿时便有了一个高下——毕竟,皇太夫人虽然并无实权,在身份地位远远在身为长公主和方定侯爷夫人的永宁之上。 施醉卿拖着下巴,看的出来,这皇太夫人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替自己打算,她先前也的确答应过皇太夫人,要为她女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此刻皇太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并不过分。 不过,她既然知道主次尊卑,求的是皇帝,她施醉卿自然不好先开口,便将目光看向了小皇帝,“皇上,和乐公主是你的表姐,你可得仔细些,为她择一门好夫婿。” 小皇帝眼珠子转了几圈,皇太夫人曾带和乐进宫宫里请安,和乐也才刚及笄,心思单纯的很,小皇帝也很是喜欢她,自然有些上心,他突然撑着桌案起身,道:“和乐表姐谦良恭厚,品貌端庄,与公孙爱卿倒是极其相配,朕决定了,就将和乐表姐指给公孙爱卿。” 现在在场的公孙大人就公孙家的那对父子,小皇帝再不懂事,也不可能看中老的,那自然就是御史公孙毅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便移向了公孙毅。 一直寡言少语的公孙毅猛然抬起头,怎么都不明白,小皇帝怎么突然看中他了? 小皇帝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小绿子,快拟旨意,朕要给和乐表姐和公孙爱卿赐婚。” 小绿子喏了一声,已是开始提笔了,没几许便捏着圣旨宣读。 大司马公孙正海推了推发愣的公孙毅,“还不快些恩。” 公孙毅回过神,看向对面羞怯地垂着头的和乐,心中怦然的跳了一下,他这是第一见和乐,方才甚至没注意到这一直安静呆在皇太夫人身边的小女孩儿,可眨眼间的功夫,她竟然就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了…… 和乐这时也微微抬眼,看向公孙毅,正对上公孙毅的视线,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将头垂的更低公孙毅看得愣愣痴痴的,一旁便有人人打趣道:“公孙大人可是看得痴了。” 场上众人呵呵的笑了起来,公孙毅收回视线,一向刚硬正直的脸也不由得泛上微微的红晕来。 皇太夫人打量公孙毅,她自回到大都城,就格外注意大都城有名的青年才俊,公孙毅在朝中一向有着好名声,成熟稳重,刚正不阿,极得几位老臣子的称赞,甚至他多次顶撞驳斥施醉卿,一向杀人不眨眼的施醉卿也没真的动他,可见,连施醉卿也是有几分欣赏他的品性的。 而且公孙正海这一脉的公孙家比常山王府一脉更争气,公孙毅自身才能过人,父亲是大司马,弟弟是戍边将军,妹妹是贵妃,他的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和乐虽然是个公主,但到底已是亡国公主,配公孙毅,其实也算是高攀了。 所以,皇太夫人秉持着不高攀,不低就的原则,很是满意公孙毅,便拉着和乐下跪谢恩,“臣妇叩谢皇上。” 见公孙毅迟迟不动,公孙正海恨铁不成钢的将公孙毅给拖了起来,跪谢皇恩,如此,两家的婚事便是定了,至于婚期,自是另择良辰吉日。 永宁脸色不好,侧头看见木凌天也在看公孙毅,那目光,就像老丈人挑女婿似得,让永宁的脸色愈加的难看起来。 !! 549.第549章 施醉卿嘉赏地看了小皇帝一眼,方才皇太夫人一提和乐的婚事,她首先便想到了公孙毅,没想到小皇帝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皇太夫人心中欢喜,不由得朝对面冷着脸的永宁挑了挑眉头,永宁心中冷笑,并不做理会。 木璎珞闷闷不乐的垂着头,起身离席,永宁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怕她生闷气气坏了身子,便也跟着起身,想去劝几句。 永宁母子一走,皇太夫人看着木凌天的目光,便是毫无顾忌的炽热,她叮嘱了和乐几句,起身离开了席位,木凌天坐了片刻,也寻了个理由起身。 小皇帝吃多了水果,有些尿急,便在施醉卿耳边低低道了一句:“卿卿,我要上恭房。” 施醉卿吩咐着小绿子带他去,小皇帝便去了凤城轩,得了解脱,一脸满足的跟着小绿子往回走,却在那回廊之下,看见了两人,小皇帝大摇大摆的继续往前走,小绿子瞅着情况有些不对劲,捂着小皇帝的嘴将他抱到了角落里,对小皇帝嘘了一声,“皇上,非礼勿视。” 小皇帝本来也没看见什么,但听了小绿子这话,顿时觉得前方有情况,一下挣脱了小绿子,鬼鬼祟祟的躲到了一根柱子后,小绿子叫苦不迭,只好跟着过去。 不管是皇宫还是深宅大院,有些不该知道的事,还是少知道为妙,免得惹祸上身,这是小绿子一贯的原则,尤其那还关系到最为跋扈的长公主…… 前方回廊上,那紧紧相拥、互诉衷肠的一对痴情怨偶,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只当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可若是知情人见了,就只有四个字——奸~夫淫~妇。 “那不是永乐姑姑和方定侯么?小绿子,他们为什么抱在一起?方定侯不是该抱着永宁姑姑么?他抱永乐姑姑做什么呀?”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小绿子使劲了浑身的解术,才将好奇不已的小皇帝给哄回了席位,而这时,宴席大约是要散了,永宁今日心情不快,已迫不及待要离席,她回到席位,却不见了木凌天,便派下人去找,脸色阴沉的模样很是下人。 小皇帝抱着一嘴的糕点,很是大声的说了一句:“永宁姑姑,方定侯在那边……” 小绿子预感到小皇帝接下来的话只怕会成为劲爆性的丑闻,企图上前去捂住小皇帝的嘴,可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奴才这么做,那可是以下犯上,他便想开口阻止小皇帝,可小皇帝刚好喝了一口水,那一句话说得又快有顺溜,“……我看见他抱着永乐姑姑呢。” 小绿子:“……” 施醉卿看小绿子,脸皮忍不住抽了抽。 在场所有人震惊过后,看到永宁那铁青的脸色,纷纷垂着头假装什么都不曾听到。 永宁拂袖朝小皇帝所指的方向走去,女人最是喜欢议论八卦丑闻,尤其永宁做事一向霸道的很,倒是得罪了不少夫人小姐,一些大臣的夫人见有好戏瞧,也纷纷跟了过去,大臣们面面相觊,又怕自家夫人去闹出什么笑话来,只好一同跟去。 小皇帝惹了祸还不知,茫然地问:“怎么都去那里了?” 施醉卿翻了个白眼,“还不快送皇上回宫。” “我不嘛不嘛,今晚我要跟卿卿睡,给卿卿庆生。” 施醉卿将他提到了小绿子的怀里,“弄回去。” 小绿子喏了一声,拖着小皇帝走了。 小皇帝频频回头,哀怨的目光一直盯着施醉卿。 施醉卿看向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永宁去了,回头耸了耸肩膀,“这叫什么事儿啊……” 寂璟敖揽着她,对那些事完全不上心,只是勾了勾施醉卿的鼻梁,宠溺的笑,“今儿个倒是收了不少好东西,不去数数乐一乐?” 施醉卿心照不宣的对着寂璟敖笑了一下,起身和寂璟敖一同往府库去,广场上还坐着渺渺几人,其中以温离颜和寂孜笙的存在感最强。 寂孜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温离颜,温离颜便好像不曾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淡淡的盯着那花海。 另外几人见施醉卿也要离席了,便识趣地纷纷告辞离去,温离颜这时起身,拦住了寂璟敖与施醉卿的去路,笑道:“今日总归是督主的生辰,本司还没来得及送督主礼物,此刻送出来,督主可不要嫌迟了。” “哦?”,施醉卿诧异地挑眉,似没料到温离颜会送她礼物的模样,“大祭司的礼物,本督可是有些期待了。” 温离颜将左右伸入右边袍袖中,施醉卿视线不经意一垂,看见温离颜袖内露出的一截紫玉色,脸色微不可见的变了变,那刹那间戾气磅礴,连寂璟敖都觉得怪异,他不由得贴近了施醉卿一些,轻声道:“怎么了?” 寂璟敖勾唇一笑,笑意阴冷,却是看着温离颜对寂璟敖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女人犯贱起来,比咱们这些太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场上抛开施醉卿这个假太监,也就只有温离颜一个女人,这骂谁自然是明明显显的,寂孜笙恰是听到了,替温离颜打抱不平,“施醉卿,你说话别太过分了,温祭司哪里得罪到你了?” 施醉卿不置可否,让寂孜笙那一句叫嚣如同打在棉花上,温离颜对着寂孜笙淡淡笑了笑,寂孜笙瞬间就跟失了魂魄似得神魂颠倒。 温离颜从袍袖中缓缓取出一个锦盒来,递给施醉卿,“礼轻情意重,还请督主不要嫌弃。” 施醉卿轻笑着接过了那锦盒,锦盒刚落入她的掌中,她便感到了一股彻冷心扉的寒意,在寂孜笙好奇和温离颜笑意浅浅的目光下,施醉卿缓缓的打开了锦盒。 那是一朵紫色水冰雕成的妖异之花,静静的盛开在那锦盒中,冒着冷冷的寒气,与施醉卿后背之上那抹之不去的妖花,别无二致。 寂璟敖也看着那花,眼中的神色让温离颜猜不透是个什么心思,施醉卿笑,那冰花的寒意慑人,在施醉卿打开锦盒的刹那,开的正灿的妖花如同昙花一般,迅速的枯萎融化,变成一滩紫色的水泽流淌在锦盒里,再也不复生机,似一种晦涩的嘲笑。 !! 550.第550章 温离颜只看到了施醉卿的面无表情,而这时,寂璟敖缓缓的抬起,那双冷到了骨子里的深邃眸子令温离颜的灵魂都开始打颤抖。 施醉卿依旧含笑看着温离颜,她的掌心被冻得抖了一下,寂璟敖推开了她掌心的锦盒,那一盒紫色的浓水泼在温离颜雪白的衣裳来,如同一巴掌打在温离颜脸上一般令人难堪。 “脏了孤王的这朵花。” 温离颜原本只是想施醉卿想起那日寂璟敖和她在一起的亲昵画面,让施醉卿难堪,可没想到,寂璟敖这般的不留情面,给了她更大的难堪。 这个男人呢,不管何时何地,都在维护施醉卿。 她真是自取其辱。 施醉卿捏着绢帕淡淡的将手中的水泽擦干净,看着脸色惨白的温离颜,“温祭司,有些东西,假的就是假的,一辈子也取代不了真的,即便是如昙花般的美丽动人,终究是要走向枯萎,还有一些东西,注定是属于别人的,你再怎么惦记,也不过痴心妄想……自作多情呢,也总是要看看自己的斤两。”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温离颜以为那一块玉佩,弄一朵花就能给她找不痛快?她还真是高看了自己。 施醉卿根本没把她当成情敌看在眼里。 “温祭司这礼物,确是本督收到过的最合心意的,本督谢了大祭司这一番绝好的情义。”,施醉卿似在嘲笑温离颜的自取其辱,勾了一下嘴角,“不过可惜了,这礼物,总归是温祭司你自个笑纳了。” 寂璟敖握了一下施醉卿的手,两人越过温离颜离开,走出了老远,施醉卿突然定了一下脚步,回身看着温离颜,扬了扬手中的一块妖花紫玉佩,“对了,这东西原本也不属于温祭司,本督便一并收回来了。” 寂璟敖脸色一变,他自己的东西,自然是不会认错,可他不知,这玉佩是何时落到了温离颜的手中? 他抬眼看温离颜,带了几分浓浓的厌恶,温离颜如坠冰窟。 “脏了的东西,本督不会要,可到底是属于本督的,即便是碎了,本督也不可能留着它去讨好别人。”,施醉卿说完,突然运力,将那紫玉佩捏的粉碎,那清风拂起,手中灰烬随风远去,尘埃不现。 这是寂璟敖为她雕琢的玉佩,哪里轮得到温离颜碰它? 施醉卿和寂璟敖的身影逐渐远去,温离颜那难以隐忍的屈辱使她的身子微微颤,寂孜笙神情怅然,他突然明白了为何这女子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为何自己无论如何的费尽苦心也无法搏她一笑,因为她的心中,原竟是爱慕着赤炎大陆最骁勇的英雄战将。 她不是不爱人,只是不爱除了寂璟敖以外的男人而已。 “施醉卿。”,远离了温离颜,施醉卿又遇上了项钰,“本督这千岁府,项城主倒是来去自如啊。” 项钰扯了扯嘴角,施醉卿挑眉,“怎么?项城主是找到断天了?” “没有。” 施醉卿一笑,“那你来做什么?” 项钰有些恼怒,“来给你庆生成不成?” 施醉卿愣了一下,抽笑一声,寂璟敖锐利无比的目光看了项钰一眼,以前还没把项钰当回事,没想到竟又是个惦记施醉卿。 “那本督就谢过项城主的一片心意,只是府中寒碜,只怕无法招待项城主了,还请项城主自便。” 施醉卿笑了笑,笑得虚伪又含蓄,像带了一层面具,项钰看着她和寂璟敖相携离开,手中极其的不是滋味。 寂璟敖一直板着脸,那阴沉的气息能让人退避三舍,施醉卿微微的瞥了他一眼,寂璟敖看向她,“以后离项钰远点。” 施醉卿挑眉一笑,“什么意思?” 寂璟敖那双幽沉的眸子睇着施醉卿,很是阴森,“你说什么意思?” 施醉卿噎了一下,“阿璟啊,虽然我不否认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白富美,但也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口味独特的吧。” 寂璟敖轻哼了一声,想起项钰看施醉卿的纠结眼神,心中就有些不爽。 施醉卿本着事不关己的原则,对方定侯府和皇太夫人两家的恩怨视而不见,即便此刻千岁府的一角即将上演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幕,她也愣是没露半个面,甚至让人将附近的奴仆全驱散,给那三人充分发挥的空间——只要不掀了她的千岁府。 而事实也的确如施醉卿所料,依着永宁那雷厉风行的脾气,一看见木凌天跟皇太夫人搂搂抱抱的在一起,一双眼几乎喷火,她几步上前拉开木凌天,对着皇太夫人那张苍白含羞的脸蛋,就是几个狠狠的耳刮子,只将皇太夫人打的昏头转向。 “贱人,不知廉耻。” 木凌天回过神,拉开永宁,看见皇太夫人红肿不堪的脸颊,怒不可言,“永宁,你做什么——” 永宁目光阴鸷,她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两人竟然还能旧情复燃,给她狠狠的一击,“这句话该我问你们,光天化日,男已婚女已嫁,搂搂抱抱的,你这方定侯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永宁那男已婚女已嫁让木凌天一阵恍惚,他看着永宁那张愤怒的脸,有些心虚,他心中清楚,不管是为方定侯府考虑还是为永宁的那一片深情,他跟永乐都不该再有纠缠,更何况,如今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要是坐实了跟永乐有说不清的关系,那是让整个大都城的人看笑话。 “永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木凌天思量了一番,脸色柔和下来,软言细语对永宁道:“这是方定侯府的家事,我们回去再说。” “家事,你还知道我跟你是一家人?木凌天,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永宁痛心疾首的推开木凌天,那脸庞阴冷而毒辣,“这个贱人就不该回来,既然你们旧情难断,那就让本宫给你们断了——” 永宁说完,也不知是从何处抽出一柄长剑,突地朝皇太夫人刺去,杀意绝决,令周遭一众贵妇千金大惊失色,木凌天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映,他掌心在剑上用力的一瞧,反而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永宁给弹了出去,那剑锋反刺,划伤了永宁的胳膊。 !! 551.第551章 “母亲……”,木璎珞脸色一白,上前去搀扶永宁长公主,“父亲,你怎能伤母亲?” 木凌天没想过伤永宁,只是不想永宁闹出人命,弄得下不了台,他见永宁受伤,心中也是一阵担忧,“永宁……” 永宁长公主冷笑一声,“木凌天,你别忘了,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永宁愤怒而伤心的双眸倒映在木凌天的眼中,木凌天心中一刺,微微的疼,即便当初他爱的不是永宁,但夫妻这么多年,朝夕相处,怎能没有感情? “我永宁抛下皇室公主的尊严,不顾众议下嫁于你,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为你方定侯府打算,将你小小的方定侯府扶成了朝中一等权贵,到头来却换的你反戈相向,木凌天,你真是对得起我,对得起我给你生的这一双女儿——” 永宁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谴责着木凌天的无情。 木凌天脸色突然的沉了下来,永宁这一番话,无不是在告诉他,他木凌天就是个依靠皇室公主而得势的软弱男人,这几乎是每个男人都不能忍受的,这些年朝中也没少有人在背地里议论,如此已让他有些抬不起头,如今永宁更是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番话,让他颜面几乎扫地,倍觉难看。 甚至,永宁还是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说出这番话,似乎也是要让自己女儿也瞧不起他这个没用的父亲? 他忍气吞声,不过是想要维持着方定侯府表面的平静,不想因自己的一时气作而将方定侯府毁于一旦,可永宁如今让他这般下不了台,要让他如何忍受? 皇太夫人冷眼看着这一对夫妻争锋相对,经历了宫廷尔虞我诈的倾轧,经历了时光的磨变,少年时期对于木凌天懵懂的感情早已变了质,她如今,只有不甘心而已。 同为皇室公主,凭什么她永宁高人一等,凭什么她永宁如今能夫妻和睦,儿女至孝,富贵满堂? 而她永乐就要永远卑躬屈膝被人驱使,即便做了太后,也得看人眼色活得那般没有骨气? 永宁,这是你欠我的,当初若不是你却抢走了木凌天,当初若不是你让我代你远嫁古月,今日享受方定侯府夫人荣耀的女人,是我,不是你。 皇太夫人目光怨毒,灼得她一双眼射出刺人的寒光来。 木凌天在动怒之余,隐忍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永宁脾气倔,他要是跟她对着来,事情只会闹得更大,难以收拾,“皇太夫人只是崴了脚,我碰巧路过,便扶了她到这亭子里歇息,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 “她既然崴了脚,不会唤下人?一个千岁府难道连个奴仆都没有,还需要你堂堂方定侯亲自上阵?”,永宁反唇相讥,这么明显的谎言,能骗得过谁? “你若不信,请个大夫来仔细给她看看便是,你要闹你便自个闹,我不想与你胡搅蛮缠。”,木凌天阴着脸要走,他神色坦荡,不似在说谎,木璎珞也见不得周遭那些看笑话的人,便低声道:“母亲,父亲为人磊落,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对不起母亲的事来,这里还有外人看着,有什么,咱们回府去说,别让咱们方定侯府落了笑话。” 女儿这一番安慰的话下来,永宁逐渐镇定下来,她看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皇太夫人,那女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红肿的脸庞配上那泫然欲泣的双眸,似对永宁无声的谴责,落在男人眼中,极其的委屈。 永宁这辈子,就受不得女人如此做派,当初木凌天就是被永乐这娇娇弱弱的模样给勾了魂,那时永宁年轻,只知道对木凌天强取豪夺,反而惹了木凌天反感,让永乐得了便宜,而今她看到永乐这表情,想起了当初的教训,神色逐渐镇定下来,看向木凌天,“当真是一个误会?” 木凌天见她神色松动,点了点头,适时的关心了一下她的伤势,“伤的可重?都怪为夫一时心急了,怕你惹上人命官司,竟反而错手伤了你。”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平日里私底下弄死个把人,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不当回事儿,但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维护皇室的尊严,永宁是必定要被处置的。 而且,皇太夫人如今背后仪仗的是大夏国最有权势的人,一旦永宁真下手了,也势必将惹怒施醉卿。 如此,木凌天这一句解释,便将方才出手阻止永宁的原因解释得理所当然——他只是为了自己夫人的名声,而绝非是袒护皇太夫人。 永宁缓过了那股冲动和愤怒的劲儿,对着木凌天笑了笑,“多亏侯爷考虑周到,妾身险些酿成大错了。”,永宁仪态端庄,便只是那么站着,气势也是异常的凌人,她目光看了一眼皇太夫人,“本宫一时心急,不问青红皂白,还险些伤了自家姐妹,可真是罪过。” 说话间,她一步一步走到皇太夫人的面前,蹲下了身子,笑着:“妹妹崴了脚,可是严重不严重?让姐姐给你瞧一瞧,仔细着别留下祸根。” 皇太夫人有了不好的预感,“哪能让姐姐纡尊降贵,妹妹可担不起,还请姐姐起身。” 两人之间虚伪的客套,给人一种慈孝的假象。 “你我同为皇室公主,虽如今各自为家,但到底姐妹之情还在,姐姐照拂着妹妹,如何算是纡尊降贵?”,永宁越笑越深,这戏永乐能作,她也能,只她平日里不屑这一套而已,可如今若不陪永乐将这戏曲做足了,那岂非是让永乐占了上风,在她面前不可一世了? 皇太夫人刚想移开脚,永宁掌心突然捏住了她的脚踝,在骨节交接之处,猛然用力,狠狠的一拧,皇太夫人惨叫了一声,“还请姐姐手下留情,妹妹和方定侯是真的清清白白……” 永宁这一力道下去,若真是脚崴了,便刚好能将骨头接回去,但若是骨节正常,反而将正常的骨头给捏的错位。 !! 552.第552章 皇太夫人脸色苍白,方才本身就是为了做做样子博取木凌天的同情,如今却作茧自缚糟了这罪,果真是有口难言。 但那句楚楚可怜饱含着痛苦的话一出,众人便顿时觉得永宁是故意对皇太夫人下了狠手,当即看着皇太夫人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遇到永宁这样霸道的女子,这皇太夫人也不知有几条命给永宁折腾。 皇太夫人轻声地掬着泪水啜泣,木凌天心中愤怒,却不好指责永宁,只一旁有一位贵妇皱眉道:“公主到底不是大夫,虽是一片好心,可这力道掌控不好,若毁了太夫人这一条腿,那可真是可惜了……不如,还是请个大夫来仔细看看。” 永宁长公主看向那说话的贵妇,那贵妇被她那双凛冽的视线盯着,心中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怎么忘了,这女人是永宁,整个大夏国最剽悍的女人,她现在给这女人找绊子,这女人指不定还这能当场就把她给弄死了。 想起永宁的手段,那贵妇有些后怕起来。 永宁的目光却径直越过那贵妇,看了故作可怜的皇太夫人一眼,随后才看见了木凌天正沉着一张脸看她。 永宁高高的仰着头,那属于公主的傲气不许她在任何人面前露出一丝低廉的情绪来,即便对方,是她的丈夫,她用尽一生去爱的男人。 “母亲,你没事吧?”,和乐这会由着侍女带路,寻着找了过来,见自己母亲高肿的脸颊一片苍白,冷汗涔涔,担忧的问道。 皇太夫人虚伪地倚着女儿,永宁那一捏,结结实实的让她骨头找不到东西南北了,她看着永宁,目光凄楚,“姐姐,妹妹刚回大都,若是有冒犯之处,妹妹向姐姐道歉,还请姐姐高抬贵手,妹妹感激不尽……” 一大把年纪了,做起这般委屈的戏码来,依旧是惹人怜爱,永宁不得不佩服永乐的本事,她笑了笑,很是真挚的道:“姐姐当然相信妹妹和方定侯是清清白白的,方才姐姐是一时冲动,失手伤了妹妹,姐姐心里过意不去,听了妹妹崴了脚,想着往日里璎珞就是个贪玩的,没少伤了骨头,也是我这做母亲的亲自给她接的骨,所以对这接骨是颇有经验,见妹妹如此痛苦,若等大夫来,这脚只怕也是要毁了,所以自作主张动了手,哪知妹妹却误会了……这若是旁人不知,还真以为我这做姐姐的是如何的歹毒心肠,要害了自家妹妹呢。” 永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出来,这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的可真是亲切,让众人想起方才皇太夫人那一句意有所指的控诉惨叫,顿时觉得她是大题小做,刻意诬陷,有些不知好歹。 皇太夫人脸颊搞肿,脸色白了一会,那血液又迅速倒流回来,红的滴血,方才众人看见她这张脸,还觉得可怜,此刻只觉得恶心。 说到底,永宁的做派一直是直来直去,很少耍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这在贵妇圈子里都是众所周知的,而这位皇太夫人远嫁古月,已是古月的人,最后却叛离古月回到大都城,又能轻易讨好施醉卿这一个难对付的,可见心机深沉绝非一般人能比。 两厢一比较,这天平自然就朝永宁那一端倾斜了。 指不定这皇太夫人就是见不得永宁夫妻和睦刻意使坏呢。 皇太夫人接收到周围人不耻的视线,暗暗咬碎了银牙,没想到永宁如今,这般难以对付,她看见木凌天扶着永宁,对她胳膊上的伤关怀备至,俨然是夫妻情深的模样,心中恨得不能自已,“姐姐能相信妹妹的清白最好,不然妹妹这心里,可真是过意不去。” 说着,皇太夫人就要站起身,俨然是要向永宁谢罪的模样,可她这刚站起来,就是一身痛呼,整个身子倒在了和乐的身上,微微打颤。 “母亲,你怎么了?” 皇太夫人咬着下唇,勉强一笑,“没什么。” 她眼中泛泪,一条腿打颤,那隐忍的模样,又将众人的目光往她的脚踝移去。 和乐将皇太夫人安置在石凳上,蹲身仔细查看,正见皇太夫人高高肿起的脚踝,“母亲,你的脚怎么了?” 皇太夫人似极其紧张,生怕被人发现了,忙拉起女儿难道:“没什么,只是母亲刚才崴了脚,没来得及看大夫,便有些发肿了。” 刚才只是崴了脚,如今整只脚都发肿了,这矛头自然而然的又指向了永宁,面对众人投射出来的复杂目光,永宁微微苦恼地皱起眉头,对皇太夫人更加的关怀起来,“怎么会更严重了?我的接骨之术可是太医院已过老院判陆太医亲自教授的,虽及不得陆院判的医术,可也算不得学艺不精,这一点,侯爷也是知道的,若妹妹当真崴了脚,姐姐这般手法,刚好能让妹妹将错了的骨头接回去,不该有错才对。” 这话里话外,无不是嘲讽皇太夫人借着装受伤的机会接近木凌天,不知廉耻的勾~引自己姐夫。 木凌天听了永宁那番话,眉头也沉了下来,看着皇太夫人的目光有些冷。 木璎珞小时候极是活泼贪玩,经常摔了骨头,太医三头两头的就往方定侯府跑,这一来二去,永宁看着也看出了心得,是以之后木璎珞但凡伤了骨头,都是永宁出手给接回去的,方才永宁给皇太夫人接骨的手法,木凌天是看清楚的,永宁应该没有下黑手才是,但而今皇太夫人这伤势却更重,只能说明,她方才果真是在他面前做戏,故意制造了这一切事端,让他和永宁产生了罅隙。 木凌天目光越来越冷,皇太夫人咬了咬唇,永宁微微笑着,说了一句:“妹妹的清白何须旁人去弄清楚,妹妹自个心里有数便好了,但本宫却是相信侯爷的为人,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侯爷对本宫情深笃定,自是不会与那些上不台面的狐媚子勾勾搭搭的,掉了自身的身价,方才也怪本宫冲动了一些,不问是非便动了手,惊吓了妹妹,着实过意不去。” 【关于卿卿女装问题和天人知道她是女人的问题马上就快了,莫急莫急】 !! 553.第553章 私生女 皇太夫人听着永宁这嘲讽的话,脸色又是一白,她初到大都城,人缘圈子哪里比得过永宁,此刻与永宁斗,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她浅浅的笑了笑,不甚柔弱,“姐姐说的是,侯爷是个深情的,这十多年的感情,怎能是说变就变的,这即便有人能抢了侯爷去,也抢不去侯爷的心吶。” 永宁拳头紧了紧,这话明着是说木凌天对她永宁情深,而知情的彼此三人却清楚,木凌天那情深之人,不是她永宁。 “能抢到人,还怕夺不去心么?”,永宁不甘示弱的笑,“本宫相信,感情是经营出来的,只要真心实意的相待,即便是铁石心肠,也总是能有融化的一天……侯爷,你说是么?” 木凌天牵强的笑了笑,“公主说的是,夫妻是几世修来的缘分,能与公主公主共结连理,实在是本侯的福气,本侯烧香拜佛都来不及,怎会做出对不起公主的事来。” 夫妻两想试一下,看那情况下,所有误会似乎都解开了。 皇太夫人心中不甘。 “听着姐姐这意思,若是妹妹能抢来,那也算的是妹妹的本事了?”,皇太夫人语气轻快,故作打趣,让人一时难辨她话中的真假。 永宁目光透着冷光,“本事不本事倒是其次,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妹妹即便是开玩笑,也总是得顾忌顾忌自身的身份,不然这话若落在外面耳里,妹妹声誉是小,可倒是辜负了皇上为和乐指的这门好婚事。” 皇太夫人方才一门心思只想给永宁一个难堪,此刻听了永宁这威胁和警告意味十足的话,陡然回过神。 她现在这般身份已经是荣耀,若传出与方定侯有染,那必定是身败名裂的下场,连累了自身倒是没什么,只是如今女儿才刚有了婚事,母亲就背上了德行有亏的骂名,那日后公孙家要如何看待和乐? 皇太夫人思量了个清楚,忍着脚踝处极致的痛疼,“姐姐这一手接骨的功夫,果真是极好的,妹妹现在觉得好多了……多谢姐姐了。” “自家姐妹,客气什么。”,永宁含笑的拍了拍皇太夫人的手背,两人看起来似冰释前嫌,相处极其的融洽,让那些前来看热闹的命妇贵女失望不已。 的确,自己的丈夫和自己妹妹有染,这个脸,永宁也丢不起,她心中冷笑,永乐虽然居心叵测,但她永宁也不是什么善善之辈。 “和乐,过来。”,皇太夫人拉过了女儿和乐,笑着对永宁道:“姐姐,这是我女儿和乐,还未来得及跟姐姐介绍……和乐,叫姑姑。” 皇太夫人看着是在对永宁介绍,但那目光,却是哀怨的看了木凌天一眼,木凌天心中一震,也看向了和乐。 往日里总是刻意的避开了永乐,他一直没仔细的去看过永乐一直带在身边的少女,此刻仔细一看,但见眼前少女一袭鹅黄色的百蝶穿花织锦旋裙,容色清秀,亭亭玉立,如一株安静的秀兰花,温婉而不失灵气。 和乐和乐,和和乐乐。 ——若将来你我成了亲,有了子嗣,不管是男是女,便都叫和乐,可好? 誓言犹在耳边,木凌天如当头一棒,全身僵硬。 和乐听了皇太夫人的话,抬着眉眼,温顺而恭敬地叫了一声姑姑。 木凌天看了皇太夫人一眼,皇太夫人唇边那苦涩的怨恨久久的回荡在木凌天的心里,他听到皇太夫人幽幽的说了一句:“这名字还是她父亲取的……” 皇太夫人这话,像是印证了木凌天心中的怀疑,木凌天目光烁烁,有些复杂。 而永宁深沉的目光,则定在了木凌天的身上。 离开千岁府后,方定侯府的车驾并未多做停留,到了方定侯府门前,永宁看也未看木凌天一眼,径直回了房里,木凌天自身有些心虚,只看着永宁沉沉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 永宁说的没错,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是永宁一手经营出来的,他木凌天不是铁石心肠之人,面对这般对情深付出的女子,怎能不动心? 这么多年,他很少想起永乐,他以为永乐会在古月一辈子,这样其实也很好,他从未想过再去打破什么,可永乐突然回来了,对他的纠缠让木凌天想起了那些往日里的情分,他怕自己会受不住永乐的痴缠,对她旧情复燃,他更怕,自己会做出对不起永宁的事来,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夫妻之情,他从心底里不想伤害永宁。 木璎珞带了大夫进来,替永宁上了药,随后她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永宁。 她的母亲一向强势,连她这个女儿,都从心里畏惧着,不敢忤逆,“母亲……” 永宁听着木璎珞那软软的语调,心里愤怒的涛海微微沉淀了下来,拉着木璎珞一同坐下,语重心长道:“璎珞,母亲就你和嫣然两个孩子,嫣然从小性子便懦弱,即便嫁了紫衣侯府,也定是个被人欺负的,将来父亲和母亲去了,紫衣侯府哪里还会顾忌着方定侯府,到时你妹妹在紫衣侯府举步维艰,也只能靠你这个做姐姐的照拂着了,你定要争气……” 现在木嫣然怀孕,更是关键时期,永宁一刻也是大意不得,尤其想到永乐那怨毒的眼神,她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戒备精神来。 “母亲,我省得。”,木璎珞随了永宁的脾气,平日里也是些乖张跋扈的,但与同胞妹妹嫣然的感情却是深厚的很。 见永宁欣慰地笑了笑,木璎珞紧绷的神情也松懈下来,微微歪着头,打量着永宁,皱着一双清秀的眉头,永宁看向她,“怎么了?母亲脸上莫不是沾了脏东西了,你这般看着母亲?” “母亲,为何女儿与嫣然都不像父亲?” 永宁噗嗤一笑,轻点了点木璎珞的鼻尖,“你们是母亲生的,自然是像母亲了。” 的确,木璎珞姐妹两都肖似永宁,似玉雕琢出的美人胚子,与父亲木凌天倒是不像。 !! 554.第554章 “今日在千岁府,我听着几位命妇贵女议论,说永乐姑姑的女儿和乐与咱们父亲当真是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亲生父女一般,还有人将她认成了女儿,唤她为郡主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永宁仔细想着和乐那容貌,又联想起方才永乐在向她介绍和乐时的古怪,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她第一次见和乐,便也觉得那少女眉目之间与木凌天有几分相似,可和乐是在永乐嫁去古月一年之后才怀上的,她将木凌天看的那般紧,木凌天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去将古月,在戒备森严的后宫将皇妃的肚子给弄大了。 可和乐那张肖似木凌天的脸却又让永宁耿耿于怀,无法放宽心,她恍惚想起,十六年前,木凌天似曾作为两国邦交的使者,出使过古月,难道那时候…… 永宁想到此处,再也坐不住了。 她不允许自己经营了大半辈子的感情,终究还是被永乐给染上污点。 木凌天,只能是她的男人。 其实连木凌天也不知,和乐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永乐从未明明白白的跟他提过这件事,他自己也有些逃避的心思,也不敢去向永乐求证这件事,可和乐两个字,的确是他当初与永乐情深之时许下的。 他不敢去想,如果让永宁知道这一切,永宁会如何的对付永宁母女。 木凌天正懊恼不已,永宁推了门进来,木凌天收回了神思,迎上前,“伤可好些了?” 永宁目光如针看着木凌天,让木凌天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温柔的扶着永宁坐下,“是我今日鲁莽了,永宁,你可是还在怪我?” “你我是夫妻,我怎会因了那些小事而埋怨你。”,,永宁望见他担忧的神色,淡淡笑了笑,“凌天,你知我最容不下的是什么,只要你不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永宁定会全心全意的待你,可你若有愧对我之处,我也断然不会留情。” 这不失为一个警告,永宁现在的地位今非昔比,母族衰微,皇帝哥哥成了瘫痪,瑞王哥哥被满门抄斩,她不过就是挂着大长公主的尊贵身份而已,但除去得天独厚的皇室尊位,她这些年凭靠自己经营起来的势力也足够将方定侯府搅得天翻地覆。 所以,木凌天始终是要忌惮她的。 可以说,永宁是一个野心与能力成正比的女人,若能遇乱世,她也定当巾帼不让须眉,这便是木凌天对她又爱又恨的地方。 他迷恋永宁那份指点江山的气魄,可又忌惮她、恐惧她的才能,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比自己厉害,那只会让旁人都以为,自己这个做丈夫的有多没用,才需要妻子抛头露面的在朝中周旋。 “永宁,你还是不信我?”,木凌天微微沉下脸,永宁轻笑了一声,那凌厉的目光看得木凌天心里打鼓,“木凌天,你要我信你?你的旧情人带着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到我跟前耀武扬威、嚣张炫耀,你要我如何信你?”,永宁嗤笑,“木凌天,我还真不知道,你有如此能耐,竟能越过千山万水的跟她私会,还生下一个女儿,让不可一世的古月皇帝被你木凌天给戴了绿帽子,这胆大包天的本事,谁能及得上你——” 木凌天脸色瞬变,怒气沉沉,“你胡说什么——” “木凌天,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你,那野种不是你种的孽?” 木凌天握拳,面上沉沉,半晌无言以对。 永宁冷笑,退开了几步,“明日之后,本宫要这帝都皇城之中,彻底的清净下来——” 她怒气勃勃,拂袖而去,这句话在木凌天的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永宁是对永乐母女下手了,而她一旦出手,那母女必定是死无全尸,因为永宁要用这样残酷血腥的手段告诉所有人——她永宁的男人,谁也动不得。 木凌天出手拉住永宁,“永宁,便是当初我碍于皇室压力娶你,但你我夫妻这么多年,夫妻情分非是三言两语能道尽,我木凌天自娶了你,旁的女子如何貌美如花,我全然未曾看一眼,如此一心一意相待,你还是不肯信我,你到底要我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管束了你寻花问柳,为木家开枝散叶了?”,永宁锋利的眉眼几乎薄成了刀刃,木凌天有些无可奈何,“我不是这个意思……” 永宁一把甩开他,“木凌天,事实摆在眼前,现在皇城内府宅门之中,谁不在议论此事?都说你木凌天有胆有识,内有悍妻,外有娇花,得享齐人之福,儿女成双,果真是为帝都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我永宁这辈子,还未受过如此屈辱,木凌天,你果真是好样儿。” 木凌天叹息,神色中满是疲倦,对永宁的咄咄逼人,他已不知该如何去应对。 室内陷入短暂的森严沉默,永宁满腔的暴怒面对着木凌天的沉默,已不知如何发泄,其实她想要的,不过是木凌天给她一句话,一句让她安心的话而已,可木凌天至始至终,都在逃避着这件事。 他越是这般的态度,越是让永宁心寒。 “木凌天,当初嫁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不后悔,但你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定要拉着那贱人,跟你方定侯府玉石俱焚。”,她说了重话,心中突然的哀凉起来,“木凌天,你发誓,发誓你跟那母女毫无干系,我便信你。” 木凌天别无选择,不管和乐是不是他的女儿,他也无法看着她们死在永宁的手里,“好,我发誓,我木凌天若有愧对永宁之处,便……” “等等。”,永宁突然出声阻止,“我要你拿那对母女发誓,你若有愧对我之处,那对母女定受遭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下场。” 木凌天目光一沉,永宁迎着他深幽的视线,冰冷一笑,“怎么?不敢了?那便不必你发誓了,我现在就可将那对母女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这是你我的事,为何要连累旁人?” !! 555.第555章 “那贱人既不要脸,就该受着。”,永乐对木凌天势在必得目光刺激了永宁心中久违的狠毒,她知道现下有施醉卿做靠山,她很难动得了那对母女,但那对母女若真和木凌天有半点关系,她不介意来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永宁怒而离去的步伐被木凌天拦住,木凌天知道永宁说得出做得到,”好,我发誓,我木凌天若与永乐母女有说不清的关系,便教那对母女……死无全尸。” 永宁似极满意,她缓缓的笑了,笑容那般深、那般疯狂,“前几日,戒贤禅师坐下什叶四圣之一的净尘大师到大都皇寺说法,璎珞吵着要去,我便陪她去了,倒是听那净尘大师说了一个极有趣的故事,凌天,我说与你听听可好?” 木凌天只觉得永宁笑容异常阴森而诡异,而永宁此刻已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说是微妙比丘尼的前世,是一位富贵人家的正室夫人,夫家因她无法生育,纳了一房小妾,小妾生了男丁,微妙心中愤懑,便杀了那男孩,但微妙却发毒誓,抵死不认是自己下的手,说若是自己杀了那男孩,丈夫会被毒蛇咬死,儿子会被水淹死,被狼咬死,而且还要自己吃自己儿子的肉,自己责备活埋,父母责在家中被火烧死,微妙死后,转世投胎为富贵之家的千金,嫁了门当户对的夫家,生了一个孩子,后来公婆相继去世,微妙怀了第二胎,便回娘家去安胎,在回娘家的路上,微妙就生了,孩子出生时污血招来了毒蛇,咬死了丈夫,微妙便带着两个孩子继续赶路,在路上遇到了一条大河,微妙放下大儿子,抱着婴儿过河,等微妙放下婴儿去接大儿子时,大儿子跳下水去迎接她,反而被河水冲走,微妙回头去看自己的小儿子时,小儿子已被狼吃掉了,微妙悲痛欲绝,孤身去投靠娘家,谁知娘家起了大火,全家被烧,无一生还,微妙便改了嫁,又生了一个孩子,一夜丈夫酗酒发疯,将那刚出生的孩子摔死,还烤了逼微妙吃下孩子的肉,,后来微妙逃走,遇到再嫁人,丈夫不久便死了,按照当地习俗,微妙被作为陪葬品一同埋入墓中,被一伙盗墓贼救起,盗墓头子见她颇有姿色,便娶她为妻,时隔不久,盗墓头子被官府逮捕砍头,微妙再次陪葬,三天以后,豺狼野狗来挖坟吃尸,微妙再次得救,如此,微妙前世所发的毒誓,全部应验了……” 木凌天听着永定用平平淡淡的语调讲着这故事,心底窜起一股寒意,永宁轻轻的依偎在木凌天的怀里,道:“凌天,若你骗我,我定要将你发的毒誓,在他们身上,一一应验……” …… 月上中天,正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溢满城的时候,冷月流星,虫鸣鸟叫,潺潺溪流交织了夜晚里如歌声般的喧嚣。 千岁府的府库就如同一个大型国家博物馆,占地面积极大,内里装潢也极近奢侈,古玩字画、奇珍异宝、分类叠目的摆在架子上,目不暇接。 施醉卿一件一件的看,一件一件的清点,那模样,真是贪财又可爱的紧,寂璟敖抱臂倚在一旁看,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终于将今日新入库的全部过目完了,施醉卿满载而归,很是高兴,冲寂璟敖摊开了手,“寂璟敖,你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了?” 寂璟敖捉住她的手,顺势就将她拉入了怀里,“我现在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 施醉卿一想,寂璟敖这话说的有道理,寂璟敖是她的,寂璟敖的金矿是她的,寂璟敖的三军都是她的,寂璟敖里里外外全身上下都是她的,她还真找不出一点不是她的东西来。 施醉卿笑了笑,“那罢了,不如今日我送你个礼……你府库的东西,你看了什么,尽管取。” “看上什么都可?”,寂璟敖轻含着她的耳问。 施醉卿点头,“那是自然。” 寂璟敖的目光在空旷的府库中扫过,将这府库的每样珍宝一览无余,施醉卿这府库,才是真真实实的一个宝藏,这些古玩字画什么的,随便拿一件出去,那也是无价之宝,万金难求。 “你便应了我一件事,如何?” 施醉卿挑眉,“说来听听。” 寂璟敖神神秘秘的拉着施醉卿回了凤城轩,施醉卿不明所以之间,便见寂璟敖从床上拿起了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来,施醉卿接过,只看那布泽色料,便知这是最上等的云纱锦缎,她抖开了那衣裳,微微愣了愣。 “寂璟敖,你拿女人的衣服给我做什么?” 那用金丝勾着妖花的水云色长裙,一看便是是女子的装束,施醉卿到这个时空后,还从未着过女装,在她看来,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看就成,而她每日从镜子中看着自己着上男装的英俊模样,也是颇为满意的,还从未有想过去穿女装。 寂璟敖只是含笑看着施醉卿,意义不言而喻,施醉卿一把丢开了那衣裳,“你可别想我穿。” 就她现在这身份,穿出去给人瞧见了,别人还以为她是有多变态呢。 寂璟敖颇为失望,“你方才可是应了我的。” “我可没答应。”,施醉卿一口反驳,施施然的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太监虽然不是男人,可也不是女人,你别这么着的折腾我,我总归还是要脸皮的……” “不给人瞧见。”,寂璟敖拥她入怀,“我便也舍不得被别人给瞧去了,只让我一人瞧瞧,可好?” 施醉卿摇头,不管寂璟敖如何的软磨硬泡,她立场坚定的很,谁知道这人让她穿上女装,是打的什么歪主意,她可万万不会再上当了。 “真不穿?”,寂璟敖很认真地问。 “嗯。”,施醉卿很认真地点头。 “那可怪不得我了。”,寂璟敖邪笑一声,出其不意点了施醉卿的穴,施醉卿瞪着眼被寂璟敖抱上了床榻,“寂璟敖,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单打独斗,你偷袭算什么本事——” !! 556.第556章 “在你面前,总归是要做点没本事的事,才能有点甜头。”,寂璟敖笑着剥了施醉卿的衣裳,让她白白嫩嫩的躺在自己面前,施醉卿看到寂璟敖眼神都暗了,梗了梗脖子,“你放开我,我自个穿……” 这般受制于人,她是真怕寂璟敖犯起禽兽劲儿来,能把她给活活弄死。 “晚了……”,寂璟敖喉咙咕噜了一声,手指慢慢悠悠的在她身上游走,“知道我最是喜欢么?” “发~情。”,施醉卿面无表情,寂璟敖低低一笑,俯下身道:“我最是喜欢给你穿衣裳,然后再亲手,将你剥得干干净净的……” “敢情你给我穿女装,就是为了撕给我看。” “卿卿越发的聪明了。”,寂璟敖毫不含蓄,目光流连在施醉卿的身子上,他慢悠悠的替施醉卿穿衣,似乎极为享受那个过程,他一直面带笑意。 施醉卿僵着身子,恨死了寂璟敖那一双手,简直就像带着魔力,“寂璟敖,你别给我逮到机会,不然饶不了你。” 寂璟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他站在床畔,掌心握着施醉卿的腰肢轻轻一提,便将那一束云紫色的腰带勒了上去,这般下来,施醉卿该翘的地方翘,该凸的地方凸,纤和有度,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来。 施醉卿只看寂璟敖眼中那不加掩饰的赞赏,便知自己此刻绝对是一只香饽饽,她眼珠子还是瞪着,“你是不是该放开我了?” 寂璟敖笑了一声,将施醉卿额上几丝乱发拂到了耳后,神情温柔,“卿卿,真恨不得将你一辈子揉在我怀里……” 如今施醉卿不施粉黛,只便是着上一袭女装就已让人神魂颠倒,这一走出去,也不知是要迷惑了多少男人。 寂璟敖轻轻吻了她一下,这才解开了她的穴道,施醉卿坐起身子,衣裳反正是穿上了,她也不矫情,径直冲到了镜子前,想看看自己着上女装是个什么模样。 别说,寂璟敖眼光是绝顶的好,这一袭水云色的长裙如轻雾云纱袭在身上,衬得施醉卿身段极好,那云袖薄领间轻淬点着淡淡的云紫色,将施醉卿那张妖气的脸庞愣是映出了几许清傲来。 施醉卿在镜子前转了个圈,想脱下这女装的心思没了,她看了看自己还光着脚,想去蹬上自己的那双鹿皮绣金短靴,可又觉得不搭,问寂璟敖,“鞋子呢?” 寂璟敖正看的发痴,“过来,我给你穿。” 施醉卿坐在床畔,寂璟敖提着一双缀着紫金丝线的绣花线半跪在在她的面前,施醉卿蜷缩着脚趾,脚踩在寂璟敖的肩膀滑了几下,寂璟敖伸手去捉了几下,都被她给溜走了,施醉卿玩上瘾儿了,一直不肯就范,寂璟敖好不容易捉住了,她还一个劲儿的乱踢,寂璟敖心痒难耐,又不想今日大好的日子,还在施醉卿心里落个乱发~情的禽兽名头,便一直忍着,暗哑着嗓音警告寂璟敖,“小蹄子乱踢,仔细着爷今晚让你软了脚跟。” 施醉卿果然是安静了下来,寂璟敖握着她的脚踝,将鞋子穿好后,迟迟没有起身,施醉卿低眼看他,“寂璟敖,你想什么?” 寂璟敖抬起眉眼,蹭到了施醉卿的怀里,慢慢的将施醉卿押入床榻内,“我在想,今夜是该温柔的慢慢来,还是直接撕碎了好……” 施醉卿汗颜,寂璟敖捉住她的手腕,施醉卿突地觉得手腕上滑过一阵凉意,她偏头去看,自己的手腕上已多了一串紫珊瑚串成的手链子。 那紫珊瑚成色极好,圆圆润润的,看着颇觉赏心悦目,不似市面上那般被反复打磨得失了灵气的珠子,施醉卿仔细摩挲着珊瑚珠子,看向寂璟敖,寂璟敖握着她的手腕,在她掌心落下一吻,“在古月捉海怪时找到的,想着你会喜欢,便带回来了。” 这大约才算是今日寂璟敖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施醉卿自动献上一吻,“我很喜欢。” 联想到寂璟敖生辰那日自己闹得乌龙,施醉卿简直就有些没脸见人了。 寂璟敖笑了笑,看着施醉卿心满意足的模样,他心中也满是愉悦,施醉卿勾着寂璟敖的脖子推了他起身,在寂璟敖耳边道:“寂璟敖,我们出去玩一圈。” “那可不行,说了便只有我能看。”,寂璟敖霸道的搂住她的腰,施醉卿心中想着,她好不容易穿一回女装,不出去秀一秀,怎么过瘾? 施醉卿眼珠子转了转,“今日是我生辰,你让我穿女装,我也是依了你,你是不是也该依我一回了?” 寂璟敖脸色为难,施醉卿这等容貌,男装之时已是招蜂引蝶了,如今着了女装更是美艳绝伦,这般出去,岂非是给自己招情敌? 可也总归是不愿扫了施醉卿的兴,便取过了一截紫纱来,“带上面纱,我可不愿你别旁人瞧去了。” 施醉卿依了他,由着他将紫纱给自己覆上,可那紫纱覆上,寂璟敖更后悔,那一截紫纱,恰是将施醉卿最令人瞩目的气质显露无疑,那神韵玲珑,引人探究,想不注意都难。 寂璟敖皱着眉,琢磨着还是劝施醉卿换回男装算了,可施醉卿兴致上来,已拉过了寂璟敖推门而去。 两人跳墙离开了千岁府,寂璟敖一路上无话,只牵着施醉卿手闷头往前走,而且刻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施醉卿问着:“寂璟敖,你神神秘秘的,带我去哪里?” 这般说着,寂璟敖已停了下来,施醉卿四顾一看,这四周郁郁葱葱的,全是长得比人还高的青草,晚风轻轻拂过,月光下便卷过一浪一浪的翠青色涟漪,施醉卿和寂璟敖被一片青草包围着,如同置身在茫茫江海之中。 施醉卿不解地看着寂璟敖,大晚上的来这荒山野岭做什么? 寂璟敖勾唇一笑,取下施醉卿覆面的云纱,缓缓的缚住她的眼,施醉卿手掌一把捉住要离开的寂璟敖,“寂璟敖,你去哪里?” 这种情况下,感受着寂璟敖即将离去,她心中一阵恐慌。寂璟敖在她鼻翼上落下一吻,“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施醉卿满满放开手,寂璟敖的脚步远去、远去…… !! 557.第557章 耳中传来簌簌的风声,那刹那间,,施醉卿的耳中像是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四周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翻滚、翻滚,她却总是听得不够真切…… “阿璟……”,施醉卿唤了一声,寂璟敖却已是回来了,“我在。” 他慢慢将施醉卿拥入怀里,胸膛紧紧贴着施醉卿的后背,随后才将施醉卿眼上的紫纱扯开。 施醉卿慢慢睁开眼,入目所及,是那如同倒映在沧海的满天星辰,黄绿色、绿色、红色、黄色闪烁的荧光交织着这夜空下缤纷的色彩——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萤火虫在飞翔。 施醉卿心中一动,这般浪漫的事,在她所生活的二十一世纪,有许多男人都会做,这几乎是一种已经过时的浪漫方式,但不管前生今世,都从未有人对她施醉卿做过。 虽然老土,但却永远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尤其是由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做出来。 施醉卿仰着脸,看到了寂璟敖的下巴,“想不到咱们平日里王爷冷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竟能想出这般与众不同的开心事来……王爷,谁教的吧?” 说到底,施醉卿还真是不信寂璟敖能想出整一片萤火虫出来逗女孩子开心,而且寂璟敖知道施醉卿不是一般女人,更不可能想出这么幼稚的法子来,唯一的可能是——他背后有一个出谋划策之人。 寂璟敖很诚实,“西门沉景。” 施醉卿嘴角抽了抽,半天憋出一句:“你别跟他瞎混,他就是一整天吃饱了没事做尽知道发牢骚的蛇精病。” 这种事,西门沉景每次一哄女人,准能派上用场,而且准能抱得美人归,寂璟敖讨教谁不好,讨教西门沉景这花花公子,可真是…… 施醉卿蓦然觉得,定要让寂璟敖远离西门沉景,保不准的西门沉景那混账东西日后教坏了寂璟敖。 “怎么了?不喜欢?”,寂璟敖低头看施醉卿,皱着眉头,他分明从施醉卿的眼中看到了欢喜,正有成就感,就见施醉卿沉着眉头,他的眉也跟着沉了起来。 施醉卿赶忙摇头,“喜欢喜欢……你可别每次都弄这个啊……” 她真是后怕了寂璟敖跟西门沉景学,要是寂璟敖每次都带她看萤火虫,她定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寂璟敖脸色阴了阴,他又不是傻子,这种事做一次叫新鲜,做两次那不是自个找抽么? “好啦,别绷着脸了。”,施醉卿在寂璟敖怀里转了个身,捧着寂璟敖的脸,寂璟敖捏着她的腰肢,微微一笑,将脸贴上了施醉卿的脸,“卿卿,生辰快乐。” 施醉卿笑,那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勾勒了明日般的辉煌,施醉卿清清晰晰的看到寂璟敖眼中浅浅的笑意。 这是她两世为人,最为欢喜的一个生日。 大街小巷洋溢着属于夜晚的喧嚣,项钰抱剑,走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总倍感冷清。 “城主心中不悦?”,荀且问。 项钰看他一眼,荀且又道:“城主是为了施醉卿?” 项钰脚步微微一顿,荀且自顾自地笑道:“城主一听说今日是九千岁的生辰,便从孤掌城千里赶来送礼,这份心意,九千岁定能理解。” 虽然项钰这礼送的,实在是有失风雅,可他听说施醉卿生辰的时候,最是喜欢别人送值钱的玩意给她,他在孤掌城翻了个底朝天,也就找到这一值钱的东西,路上还因意外,将乌龟的一截尾巴给折断了。 他可实实在在没有讽刺施醉卿的意思,可将这礼送出去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这礼,果真是够“别致”,估摸着能活活气死施醉卿。 谁知施醉卿还真是个贪财的,就这么笑眯眯的收下了,让项钰成了彻彻底底的小人一枚。 “谁说我来大都城是为那阉人庆生了?我是来探望表妹的。”,想着白日里那阉人对他冷冷淡淡的,项钰就颇觉没面子,好似自己拿着热忱的脸去贴施醉卿的冷屁股,人家根本不把你当一回事儿,就你自个瞎蹦跳。 “可城主在千岁府并未提及沈小姐一事。”,今日沈落微也是在场的,只是站在远处回廊上不惹眼而言,但以项钰的所座的脚步,是一眼便能看见沈落微,偏偏他从始至终没有看沈落微一眼,就眼巴巴的盯着施醉卿,生怕错过什么似得。 项钰被荀且这般拆穿,颇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悻悻的不再言语,只是想着,自己这到底算是演的那一出? 那施醉卿对自己的态度,可谓是恶劣的不能在恶劣,偏偏自己就跟有受虐倾向似得,她一天不打击、不收拾自己,自己还真是浑身不自在似得。 自己果真是中邪了? 项钰正在发愣间,猛然一道轻微的力从他的肩膀上撞过,鼻翼之下似有一股淡淡的甘露香浴飘散远去,他身子侧了侧,嗅着那淡淡的甘露香气,倍感熟悉,不由得转头去看那撞自己的人。 看见寂璟敖手牵着一位蒙面女子,项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荀且和汲横还未回过身来,项钰已一个箭步冲上去了,“苍秦王殿下果真是艳福不浅,这才隔了多少功夫,身边的美人儿又是换了。” 施醉卿听着这饱含怒气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来人是谁,她心中暗叫不好——被项钰认出来,铁定是要有一通麻烦了。 寂璟敖无心理会项钰,将施醉卿揽在怀里,越过他离开,不知怎的,项钰看见他这副模样,想到施醉卿对他的掏心掏肺,心里出奇的愤怒,“不知苍秦王怀中这美人儿是何等的姿容,竟能让苍秦王忘了千岁府中的为你劳心操力的九千岁,在此风~流快活。” 寂璟敖脸色阴凉,施醉卿是一脸愕然——项钰这是在替她打抱不平? 施醉卿想起寂璟敖那句让她远离项钰的话,突然又惊秫起来。 项钰不会真对她一个太监那啥啥吧? 额的个乖乖,施醉卿自诩自己看穿人心的本事不必寂璟敖差上分毫,她怎么就没看出项钰对她有那种心思? 瞧他平日里一口一个阉人的,那可真是恨不得剥她皮似得,哪里能让人想到那一层? !! 558.第558章 寂璟敖对项钰恶劣的态度显得几分玩味,他平日里就见不得有人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儿看着施醉卿,此刻项钰的态度,无一不说明了,他就是个惦记着施醉卿的,寂璟敖德口气,于是也是极其的恶劣,“孤王风~流快~活,与你何干?” 料不到寂璟敖这般有恃无恐,项钰脸色铁青,“你就不怕施醉卿拆了你的骨头?” 施醉卿难道是那种愿与人共侍一夫的?就她那霸道又无耻的劲儿,项钰猜都知道,寂璟敖定是背着施醉卿在外面乱来的。 我呸,平日里对施醉卿呵护备至屁颠屁颠的,还不是做出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来吗,真不是男人。 寂璟敖听了项钰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笑容几分阴寒,几分真挚,他盯着埋在自己怀里的女人,语调那般轻缓,别有韵味,“孤王当然怕,她可是孤王的心肝宝贝,她真动手拆了孤王的骨头,孤王还怕伤了她自个儿呢。” “那你还背着施醉卿偷~人?” 偷~人…… 施醉卿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也亏得项钰能用出这般精辟的词儿来。 寂璟敖面无表情,“这不是项城主该操心的事吧?” “我……”,项钰一噎,的确,这根本不是他该管的事,可他就是无法释怀,在他心中,施醉卿既然冲破世俗的阻扰跟寂璟敖在一起,那是多大的牺牲和勇气,寂璟敖就不该辜负她才对,不然,就该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寂璟敖搂着施醉卿,温柔的道了一声,“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很冷?乖,咱们回去了。” 施醉卿抽着身子被寂璟敖拖走,项钰几步又拦了上去,“寂璟敖,我要跟你决斗——” 施醉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了,都忍不住想对着项钰破口大骂,寂璟敖漫不经心的眸子睇了情绪激动的项钰一眼,“决斗?你以什么名义跟孤王决斗?为了孤王的……太监?” 施醉卿听着寂璟敖这句话,风中凌乱。 什么叫孤王的太监? 她蓦然的意识到,自己这身份,果然是尴尬得紧,连让寂璟敖称呼都能闹的这般拗口。 “对。”,项钰点头,“还以为你是个英雄人物,所以才得了施醉卿的另眼相看,没想到你和一般凡夫俗子一般,逃不过女色诱惑,我项钰生平最是看不得你这种人,所以我要跟你决斗,生死不计。” “孤王也看不得自己的心尖儿被人惦记,不过决斗……”,寂璟敖冷冷一笑,“你还不够格。” 项钰被激怒,拔剑相向,荀且和汲横一左一右的拉住他,“城主,别冲动。” 施醉卿低声在寂璟敖耳边道:“行了,阿璟,咱们快走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施醉卿很清楚,现在不是身份暴露的时候,否则只会牵扯出更多的麻烦来。 寂璟敖点了点头,正要与施醉卿一同离开,街道之上突然涌进了大批的禁卫军,百姓见官兵来了,秉持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一个个的跑着回了家里,迅速关上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可见练就这本事,需要的也是历练。 等到那禁卫军涌过之后,后方上官清也带着人马走过来,“臣下参见王爷。” “人动了?”,自知道戒贤专挑释迦如来成道日出生的女子下手,寂璟敖便在大都城全面布局,严加监控当日出生的年轻女子。 上官清点了点头,“属下迟了一步,杜家二房的嫡出小姐,已经死了。”,至于死相,想必不必上官清描述,寂璟敖也定能想到。 施醉卿微微皱起眉头,没想到死的,会是杜家的人——杜太后的娘家人。 更没想到,她大张旗鼓般生辰宴的时候,不止府中请了太医添了晦气,如今更是弄出了人命来,这好好的吉日变成了大凶之日。 接着,上官清近在寂璟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寂璟敖脸色一沉,眸光威胁地眯了起来,“温离颜?” 施醉卿侧目,寂璟敖低声对她道:“我们先回去。” 施醉卿点了点头,这一厢,项钰也瞧出了是出了大事,并未再闹,只是当施醉卿从寂璟敖的怀里抬起头时,他隐隐的觉得那张薄纱之下的面孔,当真是像极了一人。 而荀且,则同样是目光深沉。 施醉卿回府换了一身装扮,再同寂璟敖去杜府走了一趟,这杜家二房是大司寇杜秉献的嫡出儿子,是当朝杜太后的同胞哥哥,而这死的杜家小姐,就是杜太后的亲侄女,长陵王寂孜笙未过门的妻子。 杜府灯火通明,杜家上下、刑部各司以及杜家的亲朋都已到场,连温离颜也在。 施醉卿询问了几句,便蹲下身,微微掀了那覆着杜家小姐的白绸布,那具尸体干瘪如枯草,血色和温度早已散了,全身骨骼凸出,五官尤为骇人,和之前死在戒贤手上的女子别无二致。 施醉卿站起身,对大司寇说了一句:“还请大司寇节哀顺变。” 杜秉献似没料到施醉卿竟会出言安慰他,愣了一会,才默然点了点头。 寂孜笙作为外孙和女婿,说着宽心的话劝着杜家伤心过度的老夫人。 那边刑部的办案人员正在询问杜家小姐的贴身侍女,因这杜家小姐身份特殊,刑部做起事来显然比红尘山主遇害一案更加用心。 施醉卿看向寂璟敖,正见寂璟敖将目光从温离颜的身上收了回来,施醉卿拉了拉寂璟敖,道:“她便由我来对付,你不必出手了。” 寂璟敖点了点头,施醉卿看向温离颜,随后又将视线停留在温离颜身旁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一身红袍袈裟,身材魁梧,手持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低眉顺眼的模样看着倒似在为杜家小姐超度,那和尚,施醉卿也是认识的——什叶四圣之一,戒贤的小弟子,净尘。 施醉卿走了过去,直接忽视温离颜,“大师已到大都城多日,本督还未来得及去拜见,还望大师见谅。” !! 559.第559章 净尘是约莫一个月前才来的大都,打着广传佛法的旗帜,在大都城四处**说道,颇受欢迎。 “施主客气了。” “不知大师和温祭司何以在此处?”,施醉卿这话问的巧妙,既是在问温离颜和净尘两个不相干的人为何这般亲近,又是在问他们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温离颜听了这话,方觉得自己与净尘所站的位置,的确是太亲近了些,便不着痕迹的移开了几步。 净尘便答的规规矩矩,只说是杜家老夫人一心向佛,杜家便请了他为老夫人讲解佛经,恰逢杜家遭此大劫。 而温离颜则是杜家老夫人请来,为自己孙女和外孙的婚事算个良辰吉日的,如此两人才遇到了一块。 施醉卿听了两人的解释,微微笑了笑,“本督还以为温祭司前来,是得天预示,杜家将有大劫,所以前来通报大司马的呢。” 施醉卿一语落下,那老夫人和丧女的杜家二夫人同时看向了温离颜,当初温离颜既能占卜出南山滑坡和飞蝗袭城一事,怎就算不出有人会来杜府作乱? 这原因一深究,不外乎两个,第一,温离颜根本就是欺世盗名之辈,先前所谓南山和飞蝗之事,全是她一人故弄玄虚。第二,她也许已知道杜家将有这一血案,却闭口不言,袖手旁观。 不管是从那一个方面来说,施醉卿这一句话,都让温离颜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她知道,今日不管自己如何的解释,此后杜家,定不会再如此的信任她。 那边寂孜笙听了施醉卿又在为难温离颜,将老夫人交给了侍女,道:“施醉卿,这是杜家之事,你既不是刑部之人,又与杜家毫无亲属关系,这里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长陵王这话说的便不对了,东厂与禁卫军同有维护皇城安危的指责,如今皇城出了这等事,本督自然有权来过问,再说了,本督与大司寇还是同僚,不来关心关心,旁人难免说本督不通人情。”,施醉卿一番话妥妥帖帖,让寂孜笙找不到丝毫的毛病来,倒是杜秉献听了寂孜笙那一番话,半旗了脸孔,斥责了寂孜笙几句。 不管施醉卿来意为何,一进门便先问候府中之人,查看案情,面子功夫是做的极好,寂孜笙这般不客气,失了风度是一回事,落了个跋扈无礼的罪名才是最重。 寂孜笙愤愤的站在了一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施醉卿淡淡一笑,“长陵王殿下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尸骨未寒,殿下不忙着打点,倒是还有心思为咱们温祭司抱不平,这一份心思,本督着实佩服。” 这寂孜笙,果真是个没脑子又没血性的,地上躺着的好歹是他的未婚妻,他倒是好,当着未婚妻的娘家人这般对温离颜献殷勤,跟找死无疑。 先前那老夫人和二房夫人见寂孜笙进门就瞧着温离颜,这会子又替温离颜说话,全然不过问已死的未婚妻,心中已是不满,对温离颜的好感全无,此刻听了施醉卿的话,心中更是愤怒难忍,那二房夫人倒是不敢说什么,老夫人却是个不能忍的,“我杜府还有丧事要办,有请净尘大师留在府中,为我孙儿超度祈福,至于温祭司,只怕我杜府是容不下尊下大驾了,还请大祭司自便。” 温离颜眉色一沉,看了净尘一眼,净尘微微垂头,温离颜道了一声告辞,便要离开,却只听此时施醉卿疑惑道:“本督记得,四圣佛珠全是由戒贤禅师开光所赐,与众不同,今日瞧着净尘大师这佛珠,不似以往的那一串啊……” 净尘从善如流,道:“全怪贫僧疏忽,师父所赐佛珠在来大都城的路上,不知被贫僧遗落在了何处……兴许是被哪位有缘人拾去了。” “有缘人?”,施醉卿淡淡从怀中掏出一颗佛珠来,含笑看着净尘,“不知本督可算是大师口中的有缘人?” 净尘眸光一边,捏着佛珠的手突然紧了紧,施醉卿将佛珠递给净尘,“好歹是戒贤禅师生前遗物,对大师的意义不同一般,本督怎好自个收留着,便原物相还,望大师好好收着,可切莫再弄丢了。” 净尘许久才伸手接过,施醉卿看见他的指尖颤了一下。 “多谢施主。” “不谢。” 温离颜后背发凉,毒死红尘山众人这件事,她早知施醉卿是知道的,可没想到,施醉卿竟然也知晓下手的人是谁,她脚步有些发乱,强打着精神离开了杜府。 杜府已命人赶制出了棺椁,将杜家小姐安置好后,杜家人散了不少,刑部的人毫无所获,也打道回府,唯有施醉卿还站在院子里,对大司寇杜秉献道:“刑部做事,向来是让人放心的,但只怕查的疏忽,到底有遗漏的地方,本督想让九宫局的人再搜一次,大司寇不介意吧?” 死的虽然是个孙女,可到底是杜秉献嫡亲的,又与长陵王婚约在身,杜秉献是难免有些伤心的,也怕杜家再出这样的事,所以也是希望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的,听到施醉卿要调九宫局的人前来,有些震惊。 九宫局向来是如传说一般的存在,从未在人前路过面,只听闻九宫局之人个个能耐不凡,掌控九州天下诸多秘闻,若让他们来搜一次,自然比刑部事半功倍。 可这偌大一个杜府,杜秉献或许不曾在府中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但难保别人没有,若让九宫局的人查出来,有了把柄落入施醉卿的手中,日后难保不会成为施醉卿发难的接口。 杜秉献于是推迟道:“督主能如此费心,是我孙儿的福气,但今日天色已晚,府中上下都在忙着准备丧事,只怕多有不便,督主便不必劳师动众了。” 施醉卿并未强求,只笑了笑,她原本也只是以此话试探净尘,哪能真为了一个杜家小姐就将九宫局的人调来了。 九宫局的人,岂是说调就能调的,调出来还怕泄露行踪了呢。 “那本督便先告辞了。” 施醉卿离去前,又看了净尘一眼,“杜小姐死的凄惨,大师这经,可得仔细念得干净些,别让杜小姐听着满口的罪恶在阴间不得安宁。” 净尘背脊僵了僵,垂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施醉卿是一人离开杜府的,谁也不曾注意到,与施醉卿同来的寂璟敖,是何时消失在杜府的。 !! 560.第560章 这一晚,千岁府的灯也亮了一夜,施醉卿在房中不住的走来走去,瑾烟和诺儿守着夜,今夜寂璟敖不曾回来,她们敏感的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直到第二日的凌晨,房中才有了动静,施醉卿假寐的双眼立时睁开,望见了神色怪异撑在床榻之上的寂璟敖,她几步走了过去,“你又毒发了?” 自那日崖底之后,寂璟敖毒发的次数越发的频繁,但痛苦的程度显然也在逐次的减轻了,这倒似毒气要散去的模样。 但施醉卿不敢大意,寂璟敖这毒太诡异蹊跷,反复无常的,让人捉摸不透,卓不凡现在又闹失踪,天下间也无人奈何得了。 “阿璟……” 寂璟敖喘着气,施醉卿慢慢将他推到在床榻上,“想不想吸我的血?” 她咬破了自己的唇瓣吻上寂璟敖的双唇,慢慢的解下自己的衣衫,寂璟敖嗅到血的味道,眸子疯狂而嗜杀,他知道施醉卿在用鲜血让他疯狂,让他失去理智,进而心安理得的占有她,减轻身体上的痛苦。 他确实,每一次都上了她的当,受不住那种嗜~骨销~魂的诱~惑,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卿卿,不要再蛊惑我……”,他用力的捏着施醉卿的肩膀,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蠢蠢欲动的阴煞气息,那阴煞跳跃着、沸腾着、叫嚣着…… “阿璟,你还真能忍……”,施醉卿媚眼迷离的看着寂璟敖,轻褪了寂璟敖的衣裳,“可我忍不了,真不是个男人,你不来,我来……” 寂璟敖被她千方百计的引~诱,体内的一丝理智终于分崩离析,他暴虐地压倒了施醉卿,疯狂的开始享用…… …… 施醉卿是真疼,可她能感觉到,寂璟敖比她更疼。 也不知道那杀千刀的老皇帝这造的是什么孽,她只盼望寂璟敖能早点好,省得这不定时毒发的出去,出了什么事她施醉卿找谁哭去? 施醉卿趴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喘了,寂璟敖看着她身上被咬得青青紫紫色的瘀痕,心疼得很。 那深深烙印在施醉卿骨血里的妖花似乎越发的妖艳了,寂璟敖吻住了妖花丛中深色的花蕊,惹得施醉卿打了一个战栗,她微微睁开了眼,轻拐了寂璟敖一下,“出什么事了?” 寂璟敖一夜未归,这当中定是有缘由的。 施醉卿自然知道,他是奔着凤凰弦去了。 戒贤带着凤凰弦而来,而净尘最终却出其不意,趁着戒贤发功之时重伤了他,上官清等人察觉到杜府的异样冲进去时,戒贤是孤身逃走的,并不见凤凰弦的踪影,所以凤凰弦,定是还在杜府之中。 但刑部将杜府搜了个底朝天,上官清也借着名头搜了一遍,凤凰弦毫无踪迹可循,这不得不令人当时第一个撞破戒贤行凶的净尘。 依着净尘和戒贤的师徒关系,即便当日戒贤将自己裹得跟黑山老妖似得,净尘也定是认出了戒贤的,所以重伤戒贤之后,他顾念着师徒情分,并未再下杀手,在刑部盘问时,对行凶之人的身份也是讳莫如深。 而温离颜与净尘关系非同一般,若凤凰弦真在净尘的手里,最后势必会落入温离颜的手中。 但温离颜和净尘,到底是如何将凤凰弦暗渡出杜府的? 要知道,命案已发生,杜府上下戒严包围,皇城宿卫军全体出动将杜府守得水泄不通,再加上暗处上官清的人马,一只苍蝇也难以飞出去,温离颜这手段,倒让施醉卿有些费解了。 寂璟敖缓了一口气,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原是那净尘深通佛性,得了戒贤的点化,悟出了一些佛道,那靡靡佛音出神入化,已能驯化一些有灵性的兽类,这也是温离颜起舞当日为何能引来百鸟的原因。 而昨日在杜府,净尘得了凤凰弦,温离颜便原想先带着凤凰弦离开,谁知杜府在闹出人命混乱之下,依然井然有序,大司寇下令封锁杜府,严令任何人进出,温离颜知晓凤凰弦若藏在杜府,定会被刑部搜查出来,权衡之下,便只好让净尘召唤了城外乱葬岗的乌鸦将凤凰弦带出。 这死人之处常有乌鸦来啄尸是常见的事,遂而即便是寂璟敖的人马,也不曾觉得那几只乌鸦有什么怪异之处,便让凤凰弦这么着的从眼前溜走了。 但寂璟敖对四大神器一向敏感异常,他那时望见漆黑的夜空中乌鸦从杜府的上空飞过,虽不曾瞧见凤凰弦的影子,但也举得怪异,便给了施醉卿一个暗示,自己亲自去追踪那乌鸦了。 果不其然,寂璟敖在乱葬岗看见了凤凰弦,但凤凰弦,却已在温离颜的手中。 原本寂璟敖想从温离颜手中夺走凤凰弦并不是难事,可谁也没想到,那凤凰弦被戒贤运功吸了杜家千金的血,那神力未曾散去,竟带着一股子的阴邪的鬼力,寂璟敖拿到凤凰弦后,以玄术相制压,催动内力,反而引发了自己体内的毒性,一时不慎,被那凤凰弦上残存的鬼魅袭击,受了些苦处。 而温离颜被寂璟敖那毒发时亦鬼亦妖的鬼司模样吓到,甚至寂璟敖发起狂来,根本不在乎温离颜的死活,险些生生的将温离颜撕成了粉末,也便是在那时,那神秘人再次出现,带着温离颜和凤凰弦离开。 寂璟敖内力使不上,追不的,便只有做罢,这般忍了一路,回到了千岁府。 施醉卿听着,心有余悸,听着寂璟敖说的平平淡淡,的,施醉卿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寂璟敖当时的情况下,别说那神秘人,只要温离颜抓住时机给寂璟敖狠狠的一刀,也定能置寂璟敖的于死地。 为了这行踪飘忽的四大神器,寂璟敖已多次以身涉险,施醉卿都有些怕了,她心中闷闷的,“难怪带着一身的恶臭味,起开,别亵渎了本督的干干净净的**。” 寂璟敖那精致得似仙人般的容颜满是魅惑众生的妖气,“你里里外外哪里不是被我亵渎过了?连灵魂都不知被我这鬼魅沾染了多少次,这会儿子倒是要跟孤王见外起了?” 施醉卿轻哼了一声,心里挺心疼寂璟敖的,忍不住转身将寂璟敖的脑袋捧在自己的怀里,“你没伤着其它地方吧?” “不曾留意,要不,你仔细替我查看查看?” 施醉卿拧了拧寂璟敖的耳朵,“一肚子下~流的心思。” 寂璟敖笑纳了,越发的下~流起来,他被施醉卿伺候的舒服了,那伴随着毒性而来的疼痛早已荡然无存,倒是心里有些意犹未尽,痒痒的叫嚣着。 “温离颜夺凤凰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施醉卿皱着眉头,心中隐隐的有了猜测,寂璟敖单臂撑起了身子,伏在施醉卿的身上,另一手将施醉卿额前凌乱的发丝理开,“这个女人,你不该再留情。” 留着留着,总会留成大患。 施醉卿眉目微微一凛,“我也知你的意思,但现在,显然不是除去她的时候,否则我这东厂督主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其实她倒是没什么,东厂没了,她更好大张旗鼓的带着十二府卫和九宫局出去,自立门户更好,到时想怎么横就怎么横,但考虑到小皇帝,施醉卿便不得不继续把这督主的位置坐稳了。 她叛离大夏国,总不能带着属于大夏国皇室的子嗣,否则将来小皇帝长大,如何自处?但若是不带着,以小皇帝如今那点小计算,怎能算的国大夏国那些虎视眈眈的老狐狸? 施醉卿叹了一声,“阿璟,温离颜想必也是知道了,你夺凤凰弦是为我。” 温离颜不仅与穆晋玄暗中有勾结,同时也成了那神秘人的一颗棋子,神秘人要扶植她与自己对抗,势必是要告诉温离颜一些挟制她的弱点,而这四大神器,无疑就是最好的利器。 所以温离颜要得到凤凰弦,她和净尘同时出现在杜府,明着是因了杜府老夫人,只怕就是知晓杜府将不太平,奔着凤凰弦去的。 只是没让净尘料到的时,那在赤炎大陆上制造了如此骇人听闻惨案的,会是他佛法高深、德高望重的师父。 以净尘毒杀整个红尘山的行径看来,这是否算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呢? 寂璟敖冷冷的笑了一声,随即含着施醉卿的耳珠子漫不经心的语气令人骨头发软,“便等我休整够了,拆了她的祭司府。” 温离颜竟然想以凤凰弦来断了施醉卿的后路,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绝不见得比他寂璟敖和施醉卿弱多少,只他和施醉卿心狠手辣,那都是做的坦坦荡荡,温离颜却愣是披着一张柔顺和善的外皮,一副清贵神圣的模样,着实把寂璟敖给恶心到了。 “你可别啊。”,施醉卿看着寂璟敖,戏谑的眨了眨眼睛,“那祭司府,好歹还是我命人修建的,你总不能毁了我一番心血不是?” “笑得这般得意,你弄了些什么玩意在祭司府?嗯?”,寂璟敖眯起了眸子,施醉卿神秘兮兮的,“以后告诉你。” 寂璟敖含着她的手指,眸光暗沉。 施醉卿任由他,只说着:“温离颜现在更想做的,只怕是引戒贤出来。” 神秘人碰不得凤凰弦,凤凰弦自然还是要留在温离颜的手里,成为温离颜和施醉卿较量的利器,而温离颜自身定是没有启动凤凰弦的神力,所以她需要戒贤。 大约,她定会沉不住气的。 “阿璟,咱们便别去凑热闹了,既然死的是杜家女,那就让杜家操心去。”,寂璟敖见施醉卿一脸坏笑,就知她定是又要开始使坏了。 杜家办丧礼,施醉卿也差了人前去吊唁,这件事在大都城的影响不小,闹得城中人心惶惶,少女们几乎是不敢出门,就怕被惦记上。 刑部办事能力一向让人扶额,这次下了海捕文书,那画出的凶手模样就是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山老妖,跟没画没什么两样,杜府也是颇为失望,连杜太后也频频向刑部施压,可刑部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那死的,到底是杜太后的侄女加未过门儿媳妇,即便是做做样子,杜太后也是得尽尽心的,东厂的办事能力向来是胜过朝廷这一个国家机构,所以杜太借着施醉卿进宫检查小皇帝课业的机会,跟施醉卿提了几句,意思便是让动手介入。 施醉卿自是应下了,杜太后满意离去。 回到千岁府,便有下人告知,那位雄踞一方的孤掌城城主,项钰又来了。 施醉卿现在看见项钰就表示肉疼,她跟瑾烟嘱咐了几句,让瑾烟将项钰打发了,便正巧被出了正厅的项钰听到。 “怎么?督主好似很不愿见到本城主?” 施醉卿心道,真有自知之明。 “怎会?本督只是怕寒舍太小,让项城主屈尊了。” 项钰重重哼了一声,看着施醉卿的眸光,怎么说呢,听怪异的,让施醉卿觉得,他好似在怜悯她来着…… 施醉卿皮笑肉不笑的,“项城主还有事?” 项钰迟迟疑疑的,林林总总将戏曲里的那些个负心汉例子跟施醉卿讲了个遍,扯了半天,没说到正点,倒是让施醉卿自个摸索出了一个主题:原来项钰今日,是为提醒她而来的。 提醒她,寂璟敖就是个杀千刀的负心汉,让她施醉卿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尽快离寂璟敖离得远远的。 施醉卿摸了摸鼻子,“项城主,这总归是本督的家事,项城主这,关系过度了。” 项钰不敢置信施醉卿竟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只以为施醉卿没听明白,道:“施醉卿,你可怪我没提醒你,寂璟敖纵横九州,这般手段,到时若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以你这处处招恨的性子,定不为九州豪杰所容。” 施醉卿点点头,表示项钰说的话,很是个理。 项钰看她那态度,心中更是来气,正想大骂施醉卿几句,点醒她,便陡然觉得身后一股子的寒意窜来,而这时,施醉卿扬起了笑脸,“阿璟。” 项钰回头,看见脸色不善的寂璟敖,神色顿时尴尬,但他仔细一想,做亏心事的寂璟敖,又不是他项钰,他尴尬个什么。 寂璟敖慢悠悠的走到了项钰面前,“项城主真是个有能耐的,连孤王这家事也关上了。” 这实打实的讽刺让项钰有些不自在,他意味深长看了施醉卿一眼,对着寂璟敖重重的冷哼一声,走了。 施醉卿发笑,寂璟敖瞪着他,“他对你倒是挺上心的。” 说完,寂璟敖自个进了屋里。 施醉卿跟上去,撇开了项钰这个话题不谈,“阿璟,身子好些了?” 寂璟敖一扯,将她扯入怀里,“你今夜打了些什么算盘?” “我能有什么算盘?”,施醉卿眨眨眼,“咱们就在府里睡觉便是了。” 夜,祭司府。 白色的风纱飘荡在祭司府的角角落落,在白日里,这些风纱随风飘摇,让祭司府如同仙境般的似幻非幻,而到了夜晚,配上那哭啼的乌鸦哀鸣,风纱晃动,祭司府如同一座鬼风袅袅的地狱之城,让人胆战心惊。 斜长阴森的影子穿过层层叠叠的风纱,径直推开了正中的一扇大门,他走到桌案前,盯着目光灯光幽幽下的一把长琴。 长琴千年不腐,光泽依旧,那每一根弦动,都似神力的恩泽,让人匍匐朝拜。 世有传说,凤凰弦乃凤凰之筋骨所制,神力非凡,有起死回生之能,为上古法器中的佼佼者,位列四**器之首。 叶朝参照史书中关于凤凰弦的记载而制成了一把精妙绝伦的绕弦琴,但其精妙之处,到底是以暗器制成,虽为当世神兵利器中的精锐,却终究难与凤凰弦一较高下。 斜长的影子逐渐缩为一团,他蹲在桌案前,带着薄茧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长琴的凤头凰尾,那般眷念而执着,“凤凰弦……” 突地,他感觉到了不对劲,手指蓦然抽了回来,但已迟了,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指尖已经黑了一圈,那黑血的范围在逐次的扩大,不消片刻,定能要了他的命。 这凤凰弦是真的,这祭司府料定了他会前来夺取凤凰弦,又知他对凤凰弦的熟悉,所以在真正的凤凰弦上抹了毒,因他对凤凰弦势在必得,即便察觉出凤凰弦上有毒,也定会带着凤凰弦离开的。 所以,正中了温离颜的诡计。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祭司府本就不是干净之地,他到底还是太大意。 “哐当——”,守卫破门而今,顷刻间将屋中团团围住,他果断抽出一柄匕首,削了半截指尖,阻止毒气的扩散。 温离颜站在门外,白衣袅绕,如同这夜中的白无常,“给本司抓活的。” 守卫们一拥而上,那人站在屋中,念了几句晦涩的经文,去了琴上的毒,弹指间,一屋的守卫悉数被击出,甚至连刀剑都还未拔出来,就已溃不成军。 温离颜看着那人对凤凰弦掌控自如,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指挥着一批又一批的守卫上前。 那人中毒,即便他当机立断削了手指,也阻止不了毒气的渗透,这般拖着他,总能将他拖垮了。 而那人身子几番摇晃,也的确是快撑不住了,守卫们一步一步的靠近,正在温离颜喜上眉梢,自以为能将此人拿下时,另一批训练有素的军队迅速窜入了祭司府,看那服饰,还是皇城宿卫军。 温离颜脸色大变,宿卫军怎么会来? 不止宿卫军军来了,大司寇杜秉献和长陵王寂孜笙也来了,这场面已经超乎温离颜的控制之外,今日想到暗中捉到那人为自己掌控的目的,定是要失败了。 “听说那行凶之人今夜要大闹祭司府,所以本王与大司寇一道,前来助祭司一臂之力。”,寂孜笙殷勤的说道。 温离颜问:“不知两位是从何处闻得风声的?” 寂孜笙看向杜秉献,杜秉献捋着胡须,他扫了一眼警备森严的祭司府,看着温离颜的目光显得高深莫测,“祭司大人又是如何知道今夜这贼人要前来祭司府捣乱?” 温离颜若非早已料定,岂会布下这天罗地网? 温离颜脸色一变,“这歹人四处行凶,如今闹到大都城来,大都城中哪位府上不是全府戒严?本司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温离颜心下了然,这杜秉献定已是因了他孙女的死对自己这个大祭司心生不满,而杜家为大夏国的门阀望族,一旦他表示出对祭司府的不满来,其他门阀世家必定是跟着杜家的方向走,到时她这个大祭司,可就真是举步维艰了。 温离颜仔细一想,便猜到了这定是施醉卿的手笔。 没有施醉卿,杜秉献怎么刚巧在这个时间段来了?而且皇城禁卫军本身就已全被施醉卿掌控,如今杜秉献带的府中私兵甚少,却带了大批禁卫军,没有施醉卿的默许,他能调动得了禁卫军? 温离颜心中冷冷岑岑的,施醉卿想夺凤凰弦,今日竟没有亲自前来,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外公,温祭司,咱们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也不出,当务之急是先拿下这歹人,为表妹报仇才是。” 经寂孜笙一提醒,杜秉献的目光自然而然集中到了那黑袍的影子身上,他心中知晓,此人并非是有意针对杜家,他之所以对杜家女儿下手,完全是因为杜家女儿身上符合他动手的原因而已。 杜秉献下了令,不计死活,今日定不能让此人活着走出祭司府。 禁卫军倾巢而上,温离颜此刻也不好再说神马阻止的话去加深杜秉献对她的排斥,只是心中暗暗着急,这启动凤凰弦的法子她还未盘问出来,若是就这么让禁卫军将人杀了,她拿到了凤凰弦又如何? 施醉卿优哉游哉的坐在祭司府的飞檐上,那一抹紫衣飘渺,惊心动魄,她看着戒贤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才施施然然的勾过一旁的绕弦琴,手指行云流水般的在琴弦上勾动起来。 那琴弦一出,音律磅礴,便似有锋利的刀剑划破了夜空的宁静,鹤唳而去,瞬间从外到里,将禁卫军和祭司府的守卫全部打散在地。 绕弦琴比不上凤凰弦,但对付这些凡夫俗子,足够了。 那黑袍的影子朝着施醉卿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抱着凤凰弦,飞身而起,那速度如同倾盆的落雨,快得让人肉眼不及,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离颜的怒气显而易见,如今人没抓到便算了,连凤凰弦也一并丢了,她心中怎么能平? 可就凭这些个守卫,能追的上那鬼魅般的人影? 温离颜恨恨的咬了咬牙,这时突见远处那飞檐之上的一抹紫色,她目光更厉,怎么猜不透施醉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竟然会帮着那人逃走。 施醉卿对着温离颜一笑,笑意在夜色里绽,那般妖娆而盛气凌人,令温离颜想到了寂璟敖爱不释手的那一朵妖化。 施醉卿随后也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寂孜笙见人跑了,也是无可奈何,“温祭司,你在看什么?” 温离颜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她即便此刻说出是施醉卿暗中帮了那人,施醉卿一张嘴也有的是话开脱,反而让她自己沾染了一身的腥,在杜秉献面前弄得更加下不了台。 这一夜,寂璟敖也怒,他费尽心思的想得到凤凰弦,他费尽心思的想和施醉卿白头偕老,可施醉卿却费尽心思的将戒贤给放走了,让他的费尽心思全成了打水漂。 寂璟敖飞身追上施醉卿时,戒贤早已离去,只剩下施醉卿站在苍山夜色里,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就在方才,她追上了戒贤,甚至有绝对的优势从重伤的戒贤手中夺取凤凰弦,可她最后,竟然放走了戒贤。 寂孜笙怒不可遏的掐着施醉卿的腰,“施醉卿,你胆子是越发的猖獗了,连我也骗——” “谁骗你了?”,施醉卿无辜的反问,“分明是你自个轻功跟不上,怎么到时怪我了?” 轻功跟不上?要不是施醉卿故意给他使绊子,他能跟不上?这个杀千刀的女人,瞅着是又欠教训了。 寂璟敖一怒,就地将施醉卿推倒,施醉卿眼色转的很快,四肢朝天去阻止寂璟敖的施暴,“阿璟,咱们有话好好说,这黑不溜西的荒山野岭,别啊……” “好好说?孤王现在才发现,但凡跟你好好说话,你皮便有点痒,也非得用点手段给你治治这痒,你才能乖点。”,寂璟敖狞笑,施醉卿连问也没问过他的意思,完全是自作主张,他怎能不气? 再这般纵容她,她便是要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阿璟,他答应过我,等他事成之后会将凤凰弦送我,我们又何必去惹急了他……”,施醉卿试着跟寂璟敖好好说话,可这男人野蛮起来,果真是与禽兽无异,施醉卿不一会就被提了起来,夹在腋下。 寂璟敖的笑容在月光下散发着勾魂摄魄的蛊惑力,“这露天席地的,也不失为一种趣事……孤王可是记得,崖底那一夜……” 寂璟敖朝着深幽的草丛深处走去,似乎真打算找个好去处,施醉卿的身子被颠来颠去,连连告饶,“阿璟啊,这天冷啊,咱们回去吧……” 寂璟敖充耳不闻。 施醉卿叫苦不迭,佛成魔非同小可,谁也不知道戒贤如今身上有些什么邪恶的能力,而且他还有启动凤凰弦的神力,她贸然下手,反而成了弱势的一方。 而且私心里,施醉卿其实也希望,千金公主最终能与戒贤修成正果,即便是为世人所不容,即便是用无数少女的鲜血换来的,她还是希望,他们最终真的能得天眷顾,恩爱到老。 “阿璟,你别生气了……”,施醉卿被寂璟敖摔在草丛里,她仰面躺着看寂璟敖,“我总觉得,我们能在一起,是几世修来缘果,我总希望,世间相爱之人,都能如我们这般,相守相爱……” 寂璟敖听着她冗冗幽幽的语气,怒气消解,他满满的伏下身子,“其实我最气的,是我自己,总是比你慢了一步,到底是你聪明,还是我还笨了?” 施醉卿翻着白眼,我聪明和你笨,这不都是一个道理么? 其实这不是寂璟敖笨,只是有时太过在乎,反而容易失了阵脚,尤其施醉卿还刻意捣乱,寂璟敖想在施醉卿的阻止下做成一件事,那几率,几乎也是很小的。 不为什么,只因施醉卿在他心中的份量太重,他不能不顾着施醉卿的想法。 经历了两大帝国的相继灭亡,诸国反应各异,但几乎都是以太极国马首是瞻,共同抵抗大夏国的扩张,这诸国打的算盘自然不小,将太极国推到了最前头,即便施醉卿要对付,也定是先打太极国这只出头鸟。 太极国自然是也不是傻的,但此种情况下,已容不得他太极国再多做衡量,因为太极国是如今唯一一个与大夏国比邻的国家,不管大夏国要攻打哪一个国家,势必要从太极国借道,所以太极国现在,是处境最危险的一个国家,即便诸国不将太极国推到了首位,太极国也难以幸免于难,如此,还不如站出来,积极的联合各国抵制大夏国的扩张步伐。 太极国前几日便派了朝中二品少傅花士衡出使大夏国,花家原为太极国的皇商,自出了一位宠冠六宫的皇贵妃之后,也逐步走入太极国的朝堂,花士衡便是这位皇贵妃的长兄,但却非亲生的。 当年花贵妃的亲父花淮英执掌花家,那时花家虽然富贵,但到底不过是商户,还未与皇家扯上关系,花淮英年过而立之年膝下尚无一子半女,却在一次外出商谈中,无意从高楼坠落,导致终身瘫痪,此种情况下,花家宗室个个摩拳擦掌想要谋夺花家的这一份产业,花家夫人重情重义,并未抛下丈夫,而是独立撑起了整个花家,将花家发展壮大,挤入了太极国的皇商之列,虽在这个时代,她的行为备受争议,但没有人能否认她的经商手腕和个人气魄。 花夫人差人四处寻访名医医治,都说是花淮英醒来已是无望,为花家偌大家业着想,花夫人便从花家旁支里过继了一个婴孩在自己的膝下抚养。 这孩子,就是如今太极国的少傅花士衡。 花士衡被当做花家的继承人抚养,本该是顺理成章继承花家家业的,谁知十几年之后,花淮英却奇迹般的醒了,这时的花夫人,因多年的操劳,早已是年老色衰,失了当初的少女颜色,花淮英不念旧情,夺了花夫人的权,虽顾忌着名声没有休了花夫人,但却另纳多位良妾,相继生了两位女儿,却始终不曾生出儿子。 即便这样,花士衡在花家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和花夫人是备受欺凌,于是花士衡便开始入仕,经营多年,终于成了打拼到如今的地位,这位花贵妃能以商户之女飞上枝头,也全赖了花士衡。 花士衡前来,各种奇珍异宝自带了不少,面子功夫是做的极好的,明面是为增进两国友谊,实则也不过是到大都城来探探口风。 施醉卿在迎接太极国使臣的会宴上见到了花士衡,虽已到中年,却是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极有风度,但在会宴上发生了一件事,却让施醉卿看到了这男人犀利毒辣,冷酷无情的一面。 因了会宴上一舞姬起舞时,长袖不甚扫翻了花士衡面前的酒樽,花士衡面上虽然没有动怒的迹象,却在那舞姬上前赔罪时,手段毒辣,立时就用酒樽坚硬的杯脚刺入了那舞姬的大动脉,让那舞姬当即毙命。 大夏国朝臣是目瞪口呆,小皇帝是吓得险些从龙椅上滚下去。 这毒辣手段,便都是可以与施醉卿一较高下了,于是当时,朝臣的目光,愣是在花士衡和施醉卿之间转来转去,施醉卿隐约的还觉得,那些朝臣看着她的目光,多多少少带了点庆幸。 因为施醉卿好歹,是不会在公共场合对不相干的人下手,那些遭殃的,都是不知死活要跟施醉卿作对的人物,可花士衡这般,却是结结实实的乱杀无辜,毫无人性可言,当即就震得朝臣面色煞白。 施醉卿却似笑非笑说了一句:“不知这下马威是少傅大人的临时起意,还是贵国皇帝陛下的意思?” 花士衡这一招当廷杀人,其一的确是给大夏国一个下马威,借一个舞姬的命杀杀大夏国的锐气,更准确的说,他做这一出,就是为了给施醉卿和寂璟敖看,让他们知晓,太极国不是敦商和古月那般好欺的。 其二,他是要试探试探大夏国这帮养尊处优的朝臣们,这么一试探,他顿时便看到了大夏朝臣眼中的恐惧——他们怕战争,因为一旦有了战争,文官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就如之前,施醉卿已接连废了好几批官员,其中以文官居多,所以,战争持续的越久,他们离失去高官厚禄的危险就越近,于是在他露出杀意的时候,他们下意识的便觉得太极国和大夏国战乱在即,他们的地位岌岌可危。 但施醉卿那一句问出,又让花士衡进退两难,他若承认是自己要给大夏国一个下马威,就是在大夏国的地界上无礼,大夏国要瞬变也给他点什么下马威把他的命弄没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可他自然也不能说是太极国皇帝要刻意给大夏国难堪,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向来是最敏感的,若施醉卿一怒之下,公开和太极国撕破脸,他回到太极国,势必要被皇帝问罪的。 于是花士衡左右一衡量,掸了掸自身的衣袍,道:“本官向来想喜爱干净的,不承想在这大夏国最神圣的殿堂之上污了衣裳……怎么?督主不会是为了一个舞姬要问罪本官吧?” 即便在现代,国与国之间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开战,更何况这是古代,人命有时候还比不上狗命,大夏国要真是为了一个舞姬就与太极国为难,那才真是小题大做。 施醉卿捏紧了酒樽,也轻掸了掸自己的袖角,似正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圣殿向来最是干净神圣的,我等在此会宴也不曾脏了衣裳,怎么少傅大人一来,这满殿都似蒙了一层污垢,果真是脏得很,难怪少傅大人心中不喜。” 花士衡冷郁的目光看着施醉卿——这般处变不惊,与那不堪一击的朝臣想必,果真显得是个难对付的人物。 她这般讽刺他是心脏才觉了身脏,还一脸厌恶的表情,似他花士衡的到来,将整个大夏国的天空都给污染似得。 这场会宴,花士衡没有讨到丝毫便宜,反而被施醉卿那一张嘴杀的片甲不留,这其中的明争暗斗,朝臣看在眼里,也觉得心惊。 而会宴结束后,两人那相视的冷冷一笑,更是让人从骨子里打颤,“九千岁与苍秦王人才出众,一臂担起大夏半边天,本官甚为崇佩,更期待来日能与两位一较高下的机会。” 施醉卿不由得仔细琢磨花士衡这话中的意思,怎么?难道花士衡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太极国和大夏国来点不太平的东西了。 花士衡自也是看的清楚,寂璟敖和施醉卿为大夏国的半边天,除去了他们,大夏国倒了半边天,便是不堪一击。 但想要除去这两人,是何其的容易? 施醉卿与寂璟敖站在那几百级高的阶梯之上,俯眼望去,宫屋巍峨,那一级一级的阶梯如同这皇宫里的等级森严,让人难以跨越。 那些散去的朝臣经过施醉卿身边时,听到施醉卿一句阴凉而叹息的话,“真是丢脸……” 什么丢脸?没人听得懂她话中的话,便不由得减缓了脚步,将耳竖起,又听施醉卿道:“这大夏国的朝廷,是该仔细整顿整顿了……” 众臣心尖儿跟着颤了一颤,走路也让不那么稳了。 大夏国的军队早已今非昔比,有寂璟敖早前便建立起的军功制度在前,整顿军政自然算不上什么难事,但三军再如何的尽心尽力,朝中腐烂,中空内乏,一样无济于事,可朝中之事,却比军务要棘手百倍,就单朝中这盘根错杂的世家关系,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连根拔起的。 早前施醉卿改革财政和税法,效果颇丰,但却不敢大刀阔斧,就怕应了民心却乱了朝堂,给外敌可乘之机,而在大夏国的冗官和冗费之上,施醉卿也也不动声色的动了些手脚,借着几次名头裁了一些不必要的官员和开支,动静不断,但这动手的次数一多了,朝臣自然便察觉出了蹊跷,忌惮起来。 施醉卿便及时收手,相继拿下敦商古月后,以强势手段将改革之事搬到明面上来,从细微之处着手,维持着朝中均衡的原则,一步一步的深入,既不让朝臣以为施醉卿是要撼动他们的利益而产生反感心理,也不让百姓从中有什么损失。 可以说,温离颜是从精神上鼓动百姓,让百姓维持着对她虚幻的崇拜,但施醉卿,却是从物质的、从现实的方面着手,毕竟这世上,能让人活下去的,不是什么不可一世的神,而是粮食。 民以食为天,国富民丰,老百姓才会真正的向着你,只有这样坚实的扎根在老百姓心里,才不会像神灵那般,轻易就倒塌了。 温离颜自以为聪明,让祭司府暗中煽动一些门阀大族反对施醉卿的新政,但现在新政在一些地方已由十二府卫施行,朝中大臣反对又如何?这新政在民间反应很好,难道区区几个门阀世族,能斗得过天下百姓?他们最多是从中使一些坏,最后还不是得顺应了历史的发展潮流。 看来,是要找一个时机,彻底的敲醒这些老臣子们,什么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了。 花士衡这次前来,带了不少貌美的少女少年进献,花士衡打听清楚了施醉卿的口味,将其中三个最为貌美的少年硬塞给了施醉卿,施醉卿和他打了一番太极,拒绝的意思很明显,花士衡那嘴上功夫,自也不是盖的,否则也不至于从一个小小的商户养子混到了如今的地位。 施醉卿推迟不过,转念一想,不过就是三个小少年,左右不过在她府中住上几日便给遣出去,也没什么好去计较的,便笑纳了。 只是想起那后院前几日才被她给当着寂璟敖的面腾空了,这才不过几日,又带了几位侍君回去,寂璟敖面上定是不好看的。 施醉卿转眼去看寂璟敖,花士衡想要塞给寂璟敖的你几位少女,可愣是被寂璟敖毫不留情的给堵了回去,当即就让花士衡有些下不了台,还是穆晋玄给了花士衡台阶下,谁知花士衡还真顺了寂璟敖给的台阶,将那一众少女全送给穆晋玄了,穆晋玄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推迟,便应了,当时方定侯府中人看着穆晋玄的目光,足可以用虎视眈眈来形容。 回府的车驾上,寂璟敖看着施醉卿的目光有些阴凉,施醉卿摸了摸鼻梁,“阿璟,我保证,三天之内把他们处置。” 寂璟敖一声冷笑,施醉卿八面玲珑,权衡利弊,自然不如他这般不近人情,瞧不上花士衡便是连个眼色都不给,所以这三个侍君,她的确是无法拒绝的情况下才收了,可这也足够给寂璟敖添堵了。 尤其那三人,现在就在后面的小马车里,即将被施醉卿大张旗鼓的带回府里,以示对太极国礼物的满意。 寂璟敖对其中一名叫晏素的少年印象很深,那少年模样是三人中最好的,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但那双眼,却是如同沧海桑田般的晦暗难懂,绝非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眼睛。 而且那少年看着,隐隐有几分殷昼的模样,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想着当初在扶南国夜闯扶南皇宫之事,瞥见的殷昼那张脸,寂璟敖联想到从旁人耳中听到的,施醉卿非礼殷昼一事,心中憋屈,捉过了施醉卿,捏着她的下巴,“你这心里,现在只怕是乐着吧?” “我乐什么?”,施醉卿一脸无辜,“阿璟,咱两情比金坚,你得信任我不是?” 寂璟敖送给她冷飕飕的一句话,“你有前科。” 她曾经垂涎殷昼的美肌,调戏过苏沉欢的屁股,还跟后院那些个貌美如花的小侍君调~情嘻戏,如此林林总总,寂璟敖要一一跟她计较起来,足够施醉卿死八百次了。 施醉卿脸色有些绷不住了,“我那是纯欣赏,纯欣赏你造不造?是个人都喜欢美丽的事物,就像男人好~色一样。” “怎么?莫不是我倒尽了你的胃口,所以才让你有闲工夫去欣赏别人?”,寂璟敖那视线更冷,目光虎视眈眈盯着施醉卿,仿若施醉卿只要一点头,他便立马能一口咬死她。 施醉卿嘿嘿的笑着摸着寂璟敖的胸膛,“咱们王爷最是赏心悦目的,瞧这胸肌,这肌肤,可阵阵儿是上好的,跟锦缎似得……”,施醉卿将寂璟敖从内到外一阵海夸,寂璟敖看着她极力讨好的模样,心里稍稍顺了一点,提了施醉卿在怀里,“今晚我要跟你睡。” “瞧你这说的,我们哪一晚不是睡一起来着?”,施醉卿笑嘻嘻的,看寂璟敖那越来越有深意的幽暗目光,施醉卿逐渐明白过来,此睡非彼睡,顿时出口骂了寂璟敖一句不正经。 那晚,寂璟敖到底是没能如愿以偿将施醉卿睡个舒坦,只因他从温泉沐浴回到房中,被告知施醉卿去了后院,只听诺儿唯唯诺诺的解释说是今日施醉卿带回来的三位公子在后院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大打出手,其中一位叫宴素的公子受了些轻伤,施醉卿听说后,觉得这人才刚送府里就出了事,有些不好跟太极国交代,去去了后院。 寂璟敖听了冷笑,不好交代? 她施醉卿做事,向来是我行我素的,她怕不好跟大夏国交代? 看来,他果真是看的不错,那晏素,就不是个简单的。 诺儿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寂璟敖,还以为寂璟敖会就此杀到后院去将施醉卿提回来,可寂璟敖却全无半点怒意,还自斟自酌地问了一句:“瑾烟也同去了?” 诺儿点了点头,“督主说让瑾烟姐姐跟去,她放心些。” 的确,施醉卿带着瑾烟去,自然是放心的,因为瑾烟那妮子就是寂璟敖一手栽培出来的,她能看着施醉卿做出点对不起寂璟敖的事儿? 施醉卿施醉卿摸摸那晏素的小手,都能被瑾烟给搅黄了。 寂璟敖挥了挥手,诺儿便退了下去,并且得了寂璟敖的命令,将这院中守夜的丫鬟侍卫全给撤了——寂璟敖不喜自己耳目能及的地方有人影人声。 他斜斜倚在狐毛美人矮榻上,喝着美酒,目光盯着对面那堪比寺钟的巨型琉璃沙漏,他在计算,施醉卿离开了多久。 若是施醉卿离开的时间,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范围,他定是要去捉她回来的,因为他不允许施醉卿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别人的身上,尤其是一个能让施醉卿“欣赏”的男人。 沙漏里的沙子快流完了,寂璟敖闭上了眼,这时,耳中突流入了一声一声细碎的脚步声。 寂璟敖不曾睁开眼,这脚步声不是施醉卿的,施醉卿从不会有这样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她是落地有声。似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般,一步一步踩得极其的稳,即便她内力深厚,脚步下去几乎是没有声音的,但寂璟敖却总能听出她落脚之声,有一种铿锵如同军靴砸地的声音。 有人蹲在他的面前,为他空落的酒樽斟了一杯酒,寂璟敖一双锐利的眸光陡然睁开,如同烈狼一般,嗜血而冰冷。 “王爷……”,沈落微心里一颤,捏着酒壶的手下意识的抖了抖,壶口之处便洒出了几滴晶莹的酒水,落在寂璟敖的手背上,婉转着刀光一般凛冽的光芒。 沈落微挂上令男人心软的讨好笑容,“王爷,今日督主不在,王爷若是闷得慌,不如让落微陪王爷说说话可好?” 她刻意说了施醉卿不在,一是想告诉寂璟敖,施醉卿早已另寻新欢去了,二也无外乎是在暗示寂璟敖,施醉卿不在,他可以对送到他面前的女子,为所欲为。 寂璟敖眸光泛冷,酒色晕染的唇瓣里吐出一个字,“滚。” 沈落微被男人如此毫不留情的驱赶,牙齿轻咬唇瓣,目露卑微的祈求和仰慕,“王爷,落微只是爱慕王爷,想陪王爷说说话,没有多的要求,即便是这样,王爷也不能满足落微这个小小的心愿么?” 寂璟敖心中嗤笑,她是他的谁?他凭什么要去满足她的心愿博她开心? 他现在,一门心思琢磨着施醉卿被勾到后院去,自己要怎么去把她捉回来,才不显得自己小气,有什么破功夫去在乎这些无关紧要之人? 沈落微看着他深思,那唇瓣含着笑,有些冷,但对于女人而言,却是嗜骨的诱~惑,沈落微知道,只有在想到施醉卿时,寂璟敖才会笑。 即便是冷笑,他也只会给施醉卿。 她心中不甘,“王爷,督主心中根本就没有王爷,否则她又怎么会在此刻丢下王爷一人,去了后院宠幸那些公子,王爷何必为了这等人黯然伤神……”,她忍不住往前靠了靠,将心中难以启齿的爱慕说了起来,“落微心中才是真的仰慕你,为了王爷,落微什么都愿意去做,王爷即便是可怜落微,也请看落微一眼……” 寂璟敖眯着眼,看着沈落微那张挂了泪横的小脸,当真是楚楚可怜,他本无心搭理沈落微,但受不得沈落微在他面前,挑拨施醉卿的是非。 “为了孤王,你什么都愿意做?”,寂璟敖提着酒壶,那壶嘴勾着沈落微的下巴,寂璟敖的唇间意犹未尽的婉转了一个勾魂摄魄的音调,恨不得让人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嗯?” 沈落微痴痴迷迷的点头,“是……” 寂璟敖将酒壶放下,起身,带着一身的酒气从沈落微的身边拂过,“来人。”,他立在流光幽幽宛若金殿的凤城轩中,目光讽刺。 诺儿应声小跑了进来,看见沈落微,目光一瞪。 就知道这女人会不安于室,竟然又趁着督主不再来勾人,诺儿都恨不得上前去撕了沈落微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 寂璟敖问诺儿:“听说咱们九千岁刚刚接手了几家秦楼妓馆?” 诺儿想了想,寂璟敖从湛南风的手中套走了镜湖山庄在大都城所有的产业,施醉卿别的倒是没动,维持原状,坐收利益,唯独地处繁华带的几家秦楼妓馆,施醉卿关了门大加整顿,其中一家名为国色天香的过几日就要开张了。 寂璟敖问这做什么? “没错,千岁爷最近在张罗着开张呢。”,诺儿说起这些事,也不并不觉得避讳,她可是做了男装打扮,跟着施醉卿出去见识过几次的。 “送沈小姐过去瞅瞅。” 诺儿刚开始没会过意,过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寂璟敖的意思,瞪大了眼,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是要把沈落微给卖了? 连沈落微也惊在了原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诺儿可真是求之不得,沈落微这全家上下才刚死,不寻思着给亲人守孝,倒是迫不及待的勾起男人来了,还是施醉卿的男人,这能让她们欢喜么?但诺儿还是迟疑道:“那督主那里……” 施醉卿既然应了沈惊尘临终要求,若是这么处置了沈落微,只怕会惹怒施醉卿。 “就说孤王给沈小姐寻了个好去处,让她不必操心了。” “是。”,诺儿笑了,她突然一瞬间明白了当初瑾烟劝施醉卿处置了沈落微时,施醉卿那句别有深意的话。 比起施醉卿亲自打发了沈落微,显然让寂璟敖出手更好,一来能让沈落微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再痴心妄想,二来,这是沈落微自个咎由自取,施醉卿也不算得对不起沈惊尘——毕竟让沈落微整这么个不讨喜的在眼前晃,已经很让施醉卿伤眼球了。 诺儿虽然觉得,把沈落微堂堂一个世家小姐卖去那种地方,有些残忍了,可到底在施醉卿身边跟久了,这心是向着施醉卿的,也只觉得这是沈落微不知好歹,自找的,便没多想,指了两个侍卫上前,押着沈落微走了。 “王爷不要啊,小女是真心仰慕你的,你不能这么对我——”,沈落微疯狂的挣扎惨叫。 她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她是沈家的小姐啊,身份清贵,富贵荣华无限,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绝情的她…… 然而寂璟敖早已往另一边去了,看也未看沈落微一眼,他去的方向,是后院。 【蛋蛋断网了(⊙o⊙),悲催,手机上传】 !! 561.第561章 宴素 千岁府的后院向来是佳丽无数,公子上千,你争我夺,乌烟瘴气的,可自从后院宠妾侍君全被施醉卿打发了后,后院反而冷清下来,跟冷宫似得,今日宴素三人刚搬进来,就只让千岁府众人啧啧不已,心中只道,看来千岁爷这风~流病,果真是又犯了。 可那三人进了后院后,施醉卿就完全是不管不顾,他们心中只怕也是清楚的,第一日施醉卿便如此忽略他们,假以时日,只怕是更加不把他们当回事了,所以才进门的第一天,就干脆大闹一场,弄了点血光之灾。 施醉卿既然收了他们,便是不好明面驳了太极国的面子,他们虽只是太极国送入千岁府的玩物,但到底这是太极国的“心意”,若进府第一天便出了事,施醉卿定是不好交代的,所以,又怎会对他们视而不见? 后院,即姝色院,此刻,施醉卿斜倚在软榻上,细长的手指跟刀片似得缓缓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她目光看着对面的宴素,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宴素的眉眼精致而苛刻得近乎完美,长眉浓淡相宜,飞入鬓发之中,如同一支破空而去的利箭,但其中又透着几许的妖邪和戾气,而那双眼,阖下时如同静水薄凉,微抬时如同妖物睥睨群雄,有傲气,也有纵横尘世的血光婉转,是个复杂的人物,表面上,他是一张白纸,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但又绝对是高深莫测的,让人忍不住将视线频频落在他的身上。 宴素衣襟褪至手肘处,胸膛大开,一片冰肌雪肤,如上好玉瓷,完美无瑕,唯一有碍观瞻的,是他此刻胸膛上多了几道猫爪似的痕迹。 那是被另外两人挠的。 施醉卿心中腹诽,这也不知是怎么挠的,不挠脸挠什么胸膛,这是准备故意将胸膛秀出来给她看? 施醉卿目光微凛了一下,宴素大喇喇的半躺着,目光轻斜,当真是应了一句话:美人玉~体横陈,活色~生香。 一旁给宴素上药的两个小丫头早已红了脸,指尖都在打颤,宴素便似对自己那祸国殃民的模样毫无所觉,眸光轻抬看施醉卿。 他对上施醉卿那似笑非笑的眸光,脸色不变,这般雕虫小技就能引来施醉卿,宴素心中清明,这自然是施醉卿对他产生兴趣的一种表现,不管是为他这容貌,还是为他的身份。 但不管如何,施醉卿来了。 “督主,宴素公子的药,上完了。”,两个小丫头满面通红的禀报,施醉卿挥了挥手,这屋中多余的人便尽数褪下,施醉卿目光淡淡然扫过宴素身上几块精装的肌理,然后再淡淡然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两少年,“瞧着你这一身力气,怎么反倒是吃亏了?” 不论宴素此人是否会武功,但就这身量而言,宴素就明显占了优势,但那两人浑身上下全无半点伤痕,连衣裳头发都是周正的,唯独宴素弄得一身狼狈。 那跪在地上的两少年伏着身子,背脊似在颤抖。 宴素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流光蔓动,“他们都是督主的心尖宠儿,督主还未给他们破瓜,宴素不敢伤了他们。” “如此说来,你倒是识大体了?”,施醉卿轻笑一声,放下搁着的双腿,道:“你与他们一同进府,那自然也是本督的心尖宠儿,本督也最是看重你,如今他们伤了你,这般不识大体,你说,该如何处置?” 宴素一愣,随即勾起了肩上发丝,那目光淡斜施醉卿,风情妩媚,“督主不是最喜剥皮抽筋,怎么问起我来了?” 施醉卿眯眼,她果然没看错宴素这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这两少年明显是以他为尊的,如今这两人留在千岁府显然是没什么大作用了,留着反而是祸患,还不如借了她的手除去他们。 “本督最近吃斋念佛,不喜杀生。”,施醉卿抬了抬手指,宝石扳指光彩逼人,夺人眼球,“不知轻重的东西,扔出府。” 侍卫上前,拖着那不断告饶的两少年出了府。 屋中愈加的安静,灯火显得意兴阑珊,有些冷凉冷凉的,施醉卿手指抵着太阳穴看宴素,似笑非笑,那目光看得宴素胸膛起了鸡皮疙瘩,他不着痕迹将衣衫拉了起来,问:“督主一直盯着宴素,在看什么?” 他的嗓音低沉动人,邪气魅惑,却有一种刀尖劈断江海的凛冽之气,施醉卿便道:“在看你这张脸啊,你们伟大的太极国陛下果真是无过不能,竟能找出你这般可人的人物来。” 宴素一笑,如同墨莲绽放,绝代风华,“督主说错了,将宴素送给督主,不是皇上的意思。” “哦?那是谁?” 宴素微微撑了撑身体,“太子殿下。” 施醉卿挑眉,不置一词,是谁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揣摩施醉卿喜好的功夫倒是极好的,知道她心中对殷昼那般妖孽似的人物有好感,便弄了这么个更妖孽的人物来。 但她对宴素的态度感到奇怪,宴素这般风~流不羁的人物,太极国皇室怎驱使得了他,他又怎甘心做一个玩物被人送出去?而且还全无半点不甘,似乎乐在其中。 “你叫宴素?”,施醉卿轻问。 宴素点头,施醉卿淡然一笑,“倒是让我想起了宴殊。” 宴素不解,挑了眉头看施醉卿,那眉头也挑的妖孽不已,“督主过去的侍君中,也有叫此名字的?” 如果是,宴素发誓,他一定要改名! 施醉卿摇头,“一位词人……他写了一句词,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 宴素眸光轻转,施醉卿说出这句词来,似有叹息,更似在告诉他,他即便有像极了殷昼,但终归不是殷昼。 宴素五指微微紧了紧,红唇含笑,“好词,不知这晏殊身在何处,这般才华,宴素倒是拜会拜会。” 施醉卿见着宴素跟她弄起文雅来,笑了笑,“你们同姓宴,指不定几百年前还是同一个祖宗,见见倒是无妨,只是这有点才华之人,难免是恃才放旷,你若见了,保不准他舞文弄墨的写一两句诗来,到时你想不名留青史都难吶。” !! 562.第562章 宴三公子 文人的笔是最犀利的剑,宴素如今这身份,就是以色侍人,明显就是那些自命清高之人口诛笔伐的,但施醉卿这话,也无不是在暗示他:你一卖肉的,能跟人家大词人相比么? 宴素神色无常,大笑了几声,妖孽的很,“大词人倒是没什么,只是宴素从未听过,有买肉的会嫌弃肉脏的。” 既然脏,你吃什么? 施醉卿又回了一句,“所以本督这不是没买么?” 宴素脸色不着痕迹的扭曲了一下,施醉卿进了屋大半天,也没挨近她三步以内,这不是赤。裸。裸的的嫌弃是什么? 宴素这辈子,阅人无数,纵横********,还从未被人如此不屑过,饶是脸上没什么变化,但他心中却扭曲成了一团,恨不得将施醉卿扯过来,弄死这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宴素就不信,就他这容貌,施醉卿会看不上? 他起了身,缓步走到施醉卿面前,他的脚步沉稳有力,不似一般以色侍人的男子一般,脚下虚浮。 他的手往施醉卿的肩头伸去,似打算解了施醉卿的衣衫,“督主,夜深了,良宵苦短,宴素伺候督主就寝。” 施醉卿折扇的刀锋抵着宴素的手腕大动脉,“站远点。” “怎么?督主当真是不喜欢宴素?”,宴素手腕用力,反转了施醉卿的折扇,手掌用力捏在施醉卿的肩头,施醉卿冷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不是盏省油的灯。” “宴素要是省点油,督主今夜能来宴素这儿?”,宴素笑,不动声色又将施醉卿的折扇抖开,掌心按在施醉卿的肩头,男人的力道强势如雷,竟让施醉卿站不起来,被男人牵制住,动弹不得。 宴素轻轻取走了施醉卿手中的折扇搁在桌上,随后微微俯下身,在施醉卿耳边吹了一口气,“宴素定包君满意。” 施醉卿扭头,眼中正看到宴素无限放大的脸,两人的唇挨得很近,宴素在那一瞬间,心跳猛然抖了一下,看着近在尺咫的红唇,他险些有些把持不住。 施醉卿嗤笑了一声,“宴素,本督看不上你这张脸,别来倒本督的胃口,闪远点去。” 宴素勾着施醉卿的下巴,“督主当真是喜欢口是心非,你这眼中,分明是欢喜……督主,喜欢宴素碰你么?” 他的眸光蛊惑人心,施醉卿却半点没受他的魅惑,用极其平淡的语调道:“宴公子,你熏着本督了。” 宴素挑了挑眉,愈加凑近了施醉卿,似对她那轻撇着的艳唇很是感兴趣,有些情难自持,一下吻了上去。 “嗤——”,施醉卿刹那运功而起,折扇飞入她的掌中,连续几道银白的水光泛着冰冷的光泽朝宴素刺去,宴素退到了床边,霎然扯起被褥,运功挡住。 施醉卿这杀机顿现,若宴素当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早已是千疮百孔。 施醉卿勾唇一笑,“宴三公子,你倒是继续装啊。” 施醉卿叫的,是宴三公子,而非宴素。 宴素身份被拆穿,斜在那床上,神态越发的妖孽起来,完全的是无所顾忌,也不否认施醉卿的沉称呼,道:“看来在我进千岁府前,你便早已探知了我的底细……也真是难为我这出苦肉计。” 宴素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胸膛,心中暗骂方才那两少年,竟然用爪子挠他,若在他身上留下了疤,他定是要将那两贱人分尸烧骨了。 “那倒是不曾。”,施醉卿摇着折扇,一脚踩在凳子上,微微倾身,“花士衡将一众美妾郎君献上之时,单单别有深意的提了你的名字,宴素。” 宴姓,这是大周国西京九姓之一。 西京九姓为大周都城西京最为繁荣昌盛的姓氏,说它繁荣昌盛,并非是因大周而起,而是这九姓在西京经历了历朝历代而不衰微,其势力根深蒂固难以拔除,并且西京九姓善于审时度势,对于每一个新朝代的迭起都功不可没,而因宴姓在当初大周立国之时功劳最重,成为如今西京九姓中最为鼎盛的,连曾经最是荣华的独孤信也显然是落了下风,而宴姓家族也一连出了几任皇后,俱是贤明天下。 说道宴素其人,只怕旁人也不会和大周晏家联系在一起,但若提到晏三公子、晏三少,旁人便是一点就知,不为什么,只因晏家公子个个是出类拔萃,不同凡响,唯独这晏三公子,是个酒肉纨绔子弟,整日只知寻花问柳,醉酒风。流,以其风。流韵事而名满西京城,花街柳巷的姑娘们见了,便称呼一声宴三公子,久而久之,这个称呼便深入人心,反而很少有人记得这宴三公子的真名——宴素。 施醉卿初听花士衡说起这名字,也未曾往深处想,但花士衡那神色,明显又是故意让她往深处想,于是这一想,瞬间就想到了那西京中最是喜爱眠花宿柳的宴三公子。 而亏得宴素这般嚣张,竟是连个名字也没换一下,他就不怕晏家知道他纡尊降贵的来做了她施醉卿的男。宠,将他开除宗籍? 而宴素此时却笑道:“天下叫宴素之人何其多,你怎就认为此宴素是彼宴素了?” 他是果真没想到,施醉卿竟知道,晏家三少的名字,叫宴素。 这世上,外人看在晏家的面上,叫他一声三少,实则他们心中,只怕是根本不知他的名字,而晏家上下,都只记得他叫,孽子。 他是晏家最不成器的子孙,除了花天酒地、挥霍无度,什么也不会。 “在你靠近本督之前,本督尚且只是猜测,可你靠近本督身旁的时候,本督就知道这个猜测是对的。” “何以见得?” “听说宴三公子嗜香如命之人,尤其喜爱宫沉香,但这宫沉香不必寻常香料,千金难求,寻常人如何用得起?方才你靠近我,我便嗅到了你身上宫沉香的味道,联合种种,不难猜出你的身份。” 施醉卿知道宫沉香之味,自然是因为她也用过的。 !! 563.第563章 她说的信誓旦旦,宴素微微一笑,语气亲昵,“卿卿果真是好能耐,不枉三少我千里奔波来见你一面。” 这宫沉香味淡而雅,如同神秘的云雾,让人极难捉摸,方才施醉卿故意受制于他,原来却从这细微之处着手,揪出他的身份,这般敏锐的洞察力,宴素怎敢小瞧了施醉卿? 施醉卿皱起眉头,卿卿这两个字,从眼前男人的口中出来,是不出的旖旎而暧。昧。 她的不喜显而易见,于是便轻扯了嘴角,“宴三公子是个惜美之人,这般嗜香如命,也莫怪这身段妖娆,眉眼妩媚,越发的有倾国倾城的姿态了,不过奔者为妾,即便宴三公子如此地位、如此绝色,只怕也只能做妾了。” 这不就是暗讽他宴素像个娘们? 宴素也不恼,神态依旧优雅而邪佞,“做妾便做妾,反正三少我是对你一见钟情了,除了你的千岁府,哪儿也不去。”, 施醉卿抽了抽嘴角,宴素盯着明珠之下她冰冷的容颜,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窜到了施醉卿身边,将施醉卿身身的逼退,压在了墙上。 施醉卿一动,宴素立刻牵制住她四肢,两人肌肤相缠,宴素笑,看着施醉卿恼怒,心中竟有股说不出的愉悦来。 施醉卿眸光冷厉,都说这晏家三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可这身武功,施醉卿自认,只怕自己和他一对一,约莫着也只能是打成一个平手罢了。 “宴三公子,让你伺候本督的人没告诉你,本督不喜人近身么?”,宴素既然是打着被太极国太子的名声被送来,和太极国那太子殿下,也定是有些交情的,这般广交之人,施醉卿打心眼里不相信他如世人所传言的那般不逊,尤其此刻宴素逼近她,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强势的压力——那是属于强者的气息。 宴素见施醉卿乖乖的贴着墙壁,生怕他在逼近一下似得,真像是一个做错事儿罚站的孩子,他看得出来,施醉卿的确是不喜他的靠近,但却有碍于眼前局势,隐忍不发,这模样,着实让宴素心窝沸腾沸腾的。 “怎么?九千岁是要为苍秦王守身如玉?”,他勾唇戏谑的笑,唇畔的温度介于疏离和温存之间,“你怕他知道你来了我这儿?知道你跟我睡了?” 施醉卿嗤笑,掌心突然撑在宴素的肩膀上,“宴三公子身为大周国人,不经正道前来大夏国,本督若杀了你,大周国也当是无话可说。” 再则,就宴素这一副扶不上墙的烂泥样儿,他要真死了,大周国会冒着与大夏国正面交锋的代价为他出头? “我可不是来探什么口风的,我只是听说大夏国九千岁有倾国之貌,迷了九州神将苍秦王的魂儿,前来见识见识而已。“,宴素对施醉卿的威胁不以为然。 ”是么,宴三公子想从太监这儿见识什么本事?没了命根子怎么撒尿的?还是宴三公子想见识本督这太监是如何整治不听话的东西的?” “倒都是想。”,宴素点头,语调轻慢而意味深长,眸光光彩慑人,“可你是太监么?” 施醉卿含笑,“宴三公子以为呢?” 宴素身子贴在施醉卿的身上蹭,“我小时候,最是喜欢窝在乳娘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便能安然入睡,方才在卿卿你的身旁,耳鬓厮磨,那女儿**比我奶娘身上的更诱人,都险些让我醉了……” 施醉卿目光一厉,掌心在宴素的肩膀沉沉一按,宴素的肩膀开始渗血,他脸色依旧不变,看着施醉卿,身子没有退开, 久在风月场所混,这眼力自然是不一般,而且方才他趁机在施醉卿肩头摸了几把,这一模自然就摸出了些不同来。 这赤炎大陆所谓的英雄俊杰们如何会想到,他们这辈子不把女人当回事儿,可最终却是在一个女人手里一败涂地。 真是可笑。 施醉卿听着宴素的话,眸光中含着冷冷的笑意,“原来三少是还没断奶,怎么?要本督给你找个奶娘来仔细回味回味不?” “不必了找了,本少就在卿卿你身上仔细回味回味……”,他头俯下,往施醉卿的劲窝里凑去,施醉卿手掌在他的肩头再次重重一按,那血迹流的更加的肆虐,将宴素一身品红色的长袍染成了艳丽的朱红。 施醉卿自然不想杀了宴素,宴素也就是看出这一点,行为才越发的无所顾忌了,他这无赖般的行径,果然是让施醉卿奈何不了。 看着施醉卿频频皱起眉头,宴素才像是找到了存在感。 施醉卿还从未被寂璟敖以外的男子如此赤。裸。裸的调戏过,可偏偏此刻,她是真的奈何不了宴素,武功修为是其一,男女天生的力量是其二,她在宴素身上下了狠手,若是旁人,早就知疼闪到了一边去了,宴素却偏偏是个不照常理出牌的疯狂男人,施醉卿手下越是用力,他也是靠的紧。 施醉卿恼羞成怒,“宴素,你tm的给老子滚开——” 施醉卿暗暗计算自己出来的时辰,只怕再过半刻,瑾烟没推门进来,倒是寂璟敖先撞门进来了。 她倒时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宴素依然自顾自,不顾肩上的疼低下头,在施醉卿的劲窝里深深嗅了一下,“难道真是三少我嗅错了?没关系,让三少仔细着剥光了看看究竟……” 施醉卿见宴素得寸进尺,收了掌心的暗器,宴素既然吃准了她不会下死手,她就下给他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施醉卿内力一迸,那藏在身上各处的暗器突然如同万箭齐发,朝着贴在她身上的宴素刺去,那暗器全是朝着人身上的死穴攻击,宴素知施醉卿动真格的,哪里还敢大意,忙旋身撤退。 宴素虽闪得快,也动了内力阻挡哀暗器的进攻,但奈何与施醉卿挨得实在太近,身上不可避免被刺出了几个窟窿来。 “卿卿,你还真是狠毒的女人……”,宴素勾着薄唇笑,施醉卿若无其事的掸了掸了自己身上无意沾到的几滴血,“宴三公子,祸从口出,本督不希望日后从宴三公子的嘴里,再听到女人两个字。” 施醉卿笑了一声,没说如何处置宴素,转身就走,宴素见她步履匆匆,突然扯了床上帷幔,朝施醉卿掷去,施醉卿回身,很快被宴素霸道的内力缠住,如何都脱不开身。 !! 564.第564章 “三少今儿个寂寞,便要有人作陪。”,饶是带着一身的血,宴素也丝毫不落下风,和施醉卿缠斗在一起。 他来大夏国,原本就是觉得无趣来会会施醉卿,倒没想到,施醉卿果真是没让他失望。 如此一个有趣的人物,他宴素不缠紧了,日后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宴素缠打中将施醉卿逼上了床榻,两人在狭窄的榻内斗的翻天覆地,床榻抖动的厉害,那垂下的半截帷幔如同落叶般的簌簌抖动。 施醉卿出手,每一下都是下了死力,宴素看得出来,自己激怒施醉卿了。 施醉卿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如今能将这不可一世的女人弄得这般动怒,宴素认为,这是好兆头。 而就在缠斗间,两人突然感觉到了不同非常的气息,同时住了手,室内一时陷入僵局般的沉默,施醉卿心里顿有不好的预感,将伏在他身上的宴素一把推开。 宴素疼的龇牙咧嘴,他坐起了身子,便见那桌案便,不知何时,竟坐了一墨衣男子。 男子目光含着笑,可那笑,比刀子还冷还锋利,他睇着施醉卿,手中捏着茶杯,呷了一口,然后手腕一转,那茶水倒在地上,将地上一滩血渍尽数冲散。 宴素抬着下巴,眯着眼看那男子,见那男子还是看着施醉卿,只是目光越来越锋利,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最终将那茶杯捏成了灰烬散去。 “卿卿,该歇着了。”,寂璟敖笑,温柔而宠溺,只令施醉卿浑身汗毛倒竖,“过来。” 施醉卿原本想让自己坦荡一点,可自己和宴素在床上这番作为,虽是在恶斗,可怎么看都像是在打闹,还让寂璟敖给亲眼看见了,饶是她心里问心无愧,但在寂璟敖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下,也觉得心虚,怎么都无法坦荡起来。 “卿卿,过来。”,寂璟敖再说了一次。 施醉卿慢吞吞地下床,宴素突然出手拉住他,笑容邪魅,“卿卿,都说新欢胜过旧爱,怎么你倒是放过来,旧爱一来,你便不要新欢了?” 施醉卿瞪了宴素一眼,一把甩开他——真是雪上加霜。 “阿璟。” 寂璟敖站了起来,拉过施醉卿的手,他看到她发髻有些散乱,还出手替他整了整,随后才拉着施醉卿离开了姝色院。 从始至终,寂璟敖没看过宴素一眼。 这种态度,就似根本没把宴素当回事儿。 宴素看着施醉卿跟小媳妇似得被寂璟敖拉走,勾起笑容来,那笑容,也很冷。 寂璟敖,施醉卿…… 施醉卿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句话:“好生伺候着咱们宴三公子,别给本督怠慢了。” 于是,小绿子就嘱咐姝色的丫鬟们好好将宴素伺候了一番,谁知那些个丫鬟全被宴素的美色所诱,愣是将小绿子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被宴素迷得痴痴傻傻的,只恨不得这辈子给宴素做牛做马。 所以,宴素在千岁府的日子,过的那是叫一个滋润。 但施醉卿的日子,却绝对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寂璟敖那人,他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跟施醉卿过不去,但背地里的手段层出不穷,足够施醉卿膈应上好一阵子。 只有那夜守门的瑾烟和诺儿知道,施醉卿是被扛回凤城轩的,也只有她们知道,施醉卿理所当然的被寂璟敖绑了,然后施醉卿鬼哭狼嚎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连声儿都是哑的。 寂璟敖是不会去找宴素算账的,比起去找一个丝毫憾动不了自己地位的人,他显然更喜欢收拾施醉卿,让施醉卿长长记性。 当然,施醉卿也绝对是长了记性的,所以她半个月没朝后院踏一步,可这不代表,宴素就真是个吃素的,就凭他这身武艺,区区一个姝色院,自是拦不住他,但他也心知,自己现在不宜和寂璟敖正面交锋,所以总是寻了寂璟敖不在府中的时候,去缠缠施醉卿,他这算盘倒是打得顶好的,可府中放在宴素这么一个图谋不小的,寂璟敖会将施醉卿一人放在府中? 答案自然是不会,所以,宴素次次扑空,那心情便有几分不愉悦了,寻思着该另想个法子,与施醉卿再培养培养感情。 施醉卿是在沈落微离开千岁府半个月后,在国色天香楼见到素纱覆面、弹琴取悦王侯贵子们的沈落微,才知沈落微被寂璟敖发落到了国色天香楼。 沈落微刚来的几日还自持出身高贵不愿出台,被这楼里经验老道的妈妈嬷嬷教训了几次,便只好含恨答应,软娘得了施醉卿的命经营国色天香楼,也知晓不能把人逼的太急了给国色天香招惹人命,便先让她卖艺不卖身,以初雪的妓名出台,沈落微要求以面纱覆面,便是因了这一份神秘和清傲,引来无数贵公子们垂涎,争着为其赎身,再加上软娘的刻意纷纷栽培,使初雪一时之间,成为大都城有名的清倌,王孙贵族为博其一笑,千金付之。 施醉卿听了自己楼里出了这么位姑娘,让软娘将人带到自己跟前,软娘便说初雪正在房中招待秦广王,此刻不便出面。 施醉卿微微挑眉,竟然连秦广王也成了她的入幕之宾,看来这初雪,也应当是有几分本事了。 软娘便说:“初雪这姑娘,刚来时死活不愿接客,现在倒似想开了,除了不愿卖身,那是样样依着楼里的规矩,再加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几分傲气,颇得这些个公子哥的喜爱,这秦广王每日来这楼里,便只点名要初雪,看来再过不久,秦广王当是为初雪赎身了。” 软娘一直拖着初雪,一方面是初雪本身不想给人赎了去,一方面,软娘也是想趁着初雪现在的名气好好的捞一笔,可秦广王到底是皇室中人,国色天香楼的背后虽是施醉卿,但也不能和皇室起正面冲突,所以,若秦广王开口要了初雪,她只怕是不好拒绝的。 施醉卿听了软娘的话,微微一笑,“迷惑秦广王容易,但想要进秦广王府,只怕是有些难度。” !! 565.第565章 流产 软娘不解施醉卿这话,依着秦广王现在对初雪的热忱,为她赎身是顺理成章的事,初雪又怎会进不了王府? “督主这是何意?软娘有些不明白。” “二十年前,秦广王因一宗阴谋篡位的案子被贬至肃州,从云端跌落谷底,他备受人情冷暖,在蛮荒之地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也便是在那时,他在肃州遇上了知府的女儿,与之相恋成婚,那姑娘,就是如今的秦广王妃,秦广王妃虽只是个九品芝麻官的女儿,却颇有才华和智慧,秦广王之所以得以平反回到大都城,全赖她写了一封家书上书太上皇,感诚动人,太上皇这才下令刑部重新彻查此案,案情水落石出,才知这一切,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因争夺皇储之位而栽赃陷害,所以秦广王回到大都城,得封爵位之后,力排众议,请旨自己的糟糠之妻为正妃,这么多年来,秦广王在朝中做了不少蠢事,若没有他这位王妃帮扶,早不知死了几百次了,所以他对王妃的感情,绝非是能轻易撼动的。” 事实就是而论,秦广王的确是个蠢材,秦广王妃身份虽不及皇家高贵,但这智慧,嫁给秦广王却是屈就了,但她却心甘情愿在背后默默付出,为秦广王打点一切,是个情深意重的女人。 而秦广王也算是没有辜负她一番深情,府中虽也有妾室,但秦广王却放过话,王府之中,除了他,只有王妃才是主子,妾室什么的,胆敢兴风作浪冒犯王妃,定杀不饶。 秦广王曾非常宠爱一名妾室,但就因那妾室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说了秦广王妃几句坏话,便生生的被秦广王让人打成了残废,所以至此,再没有人敢挑战秦广王妃的地位。 所以,如今秦广王即便是再喜爱初雪,却也不可能带着这样一个有妓籍的女子回府去,给秦广王妃难堪,最多,他就是花几个钱,偶尔来睡睡初雪而已。 软娘听了施醉卿的话,唏嘘了一声,又道:“只怕这次,秦广王是势必要将初雪赎走了。” 施醉卿看向软娘,软娘道:“初雪那小蹄子,也的确的有几分手段,听说秦广王松了口,已打算带她回府了。” “是么?”,施醉卿一笑,软娘如此说,她对那初雪便是更加的好奇,于是在秦广王走后,初雪接第二批客人的时候,推门进去。 于是,便看见沈落微。 施醉卿是真愣了一下,沈落微不是她的谁,她自然不可能整日注意她的行踪,但一时半刻,愣是没想到沈落微好好的小姐日子不过,来这青。楼买什么艺。 施醉卿打发了那些前来寻。欢之人,沈落微匍匐在地上,身为沈家二小姐的傲骨,只怕是真的断了,她满脸泪横的哀求施醉卿带她离开。 施醉卿给过沈落微很多次机会,是她自己不识好歹,安安生生的日子不过,非要生出点枝节来,她心中早已是不喜,如今人是寂璟敖打发来的,她更不可能把人带回去惹寂璟敖心烦,便只站着,睥睨着沈落微,说了一句:“这国色天香楼也的确是个好去处,王孙贵子出入,你既想再次飞上枝头,那就机灵点,抓紧了这些来历不凡的贵客,随便一人,都能让你一飞冲天。” 的确,国色天香楼如今为大都城的第一青。楼,前来寻。欢之人,个个身份不凡,榜了其中任何一个,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进了高门大户做个小妾自是不在话下。 可沈落微是谁? 她曾是盛极半年的清源沈家的二小姐,她怎么会甘心去给人做妾? 可任她苦苦哀求,施醉卿最终也还是无情的离去,沈落微看着她紫衣划下的抹抹痕迹,恨意侵袭了整个灵魂。 施醉卿,寂璟敖,总有一日,我要你们为此付出代价—— 施醉卿回到千岁府后,便有人来禀报,说是永宁长公主求见,施醉卿暗想,永宁忙着对付皇太夫人都来不及,怎么会来千岁府? 小绿子抖了抖拂尘,语气一低,道:“千岁爷你有所不知,前几日永宁长公主陪着紫衣侯府夫人前去白马寺,烧香请愿,为未出世的小世子祈祈福,谁知那日前去白马寺旁边祭司庙祭拜的人不知为何多了起来,人潮拥挤,谁也顾不上紫衣侯夫人,紫衣侯府夫人便……小产了……” 施醉卿目光陡然凛冽起来,这看着像是意外,可她怎么觉得,这倒是像穆晋玄一贯的手段呢? 借刀杀人,置身事外。 可这孩子已是没了,永宁来找她做什么?怎么,莫不是穆晋玄将祸水栽赃到她头上来了? 施醉卿看向了小绿子,小绿子又道:“本来这小产,倒是算不得什么,紫衣侯府夫人到底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为紫衣侯府添上一位小世子,可听说紫衣侯夫人出了这一事故,身子受损,只怕是日后,也再难受孕了……所以长公主才求到了千岁府,想请卓公子出诊……” 永宁来了不止一次,施醉卿这几日又是行踪飘忽的,所以府中全是寂璟敖做主,若卓不凡在,寂璟敖自是按照施醉卿一贯的原则,给了永宁这个顺水人情,可偏偏,卓不凡消失几月,施醉卿也不曾派人出去找,东厂权当卓不凡是个失踪人口了,这时候又哪里能弄出一个卓不凡去给永宁? 所以寂璟敖便让人将永宁打发了,永宁也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她心中清楚,即便卓不凡失踪了又如何?只要施醉卿一声令下,卓不凡也必定是随传随到的,所以便每日都到千岁府拜会,今日总算是撞上施醉卿了。 施醉卿想了片刻,对小绿子道:“去请人。” 永宁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可真到了求人的时候,也是能屈能伸,这腰照样能弯。 木嫣然如今知道自己不能再受孕,已是生不如死,若她膝下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穆晋玄就能以无后为由纳妾,将来她的日子,便是更加的苦,永宁绝不想自己百年之后,女儿却要面对无人送终,凄苦离世的下场,所以,她向施醉卿下跪了。 !! 566.第566章 施醉卿自是不会受她这礼,便虚虚托了托永宁的手臂,“公主如此大礼,本督可是受不起,还请公主不要折煞了本督才是。” 永宁执意下跪,施醉卿面色不变,但手上用力,却是让永宁无论如何都弯不下去膝盖。 今日她要是受了永宁这下跪之礼,办不成永宁托付的事,难免有些对不住人。 而永宁这招也确实也有逼她就范的意思,她平日里就不喜有人逼着她做选择,此刻依旧如此。 永宁见此,只好直起了身子,开门见山说出了来意,施醉卿便道:“此事本督也是今日才听说,小世子既已离逝,还请公主节哀。” 木嫣然怀孕后,永宁就找相士看过,说木嫣然肚子里的,会是个小世子,既然如此,她没硬说人家是肚子里是个女儿吧。 而且,说是小世子,更能激起永宁的愤怒和不甘,听说木嫣然一出事后,她就将那日踩踏木嫣然,导致木嫣然怀孕的几个寻常百姓给处置了,无声无息的灭了人家满门,而且,永宁还将此事的过错归咎在温离颜身上,认为是她妖言惑众,广建祭司庙,才导致当日白马寺失控,木嫣然小产,所以永宁一怒之下,连着放火烧了大都城多座祭司庙,看起意思,似乎是要将整个大夏国的祭司庙全部给灭了。 当然,永宁冲动过后,就立刻停止了这种疯狂的行为,转而一心扑在为木嫣然寻找良药之上。 “天下间名医无数,但能纵横医坛,翻云覆雨者,也唯有无双公子卓不凡,请督主要卓公子为紫衣侯府夫人一诊,只要卓公子肯出面,此恩本宫定铭记于心,十倍报答督主。” “公主,本督已是说过了,非是本督见死不救,卓不凡如今在何处,本督的确是不知……”,施醉卿顿了顿,道:“他人虽在外,但终归是要回来的,这样如何,等卓不凡一回到东厂,本督即刻便让他前往紫衣侯府,公主以为如何?” 施醉卿虽是个唯利是图的,但永宁也知,自己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她,已是给足了施醉卿面子,施醉卿也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除非卓不凡真的是行踪莫名,而施醉卿毫无办法。 可施醉卿既然允诺了,只要卓不凡不死,便总有现身的一天,如此一想,她便豁朗了,对着施醉卿又是谢了一番,才告辞离去。 长公主的车驾出行,行人退避三舍,看着那豪华的车驾从眼前驶过,心中羡慕赞叹。 马车突然的一晃,随后一个趔趄趔趄停了下来,永宁沉着脸问车夫,“出了何事?” “回公主殿下,是大祭司的车驾在前……” 大祭司…… 永宁一声冷哼,她堂堂长公主,见到大祭司难道也要下车行礼不成,“给本宫继续赶车,耽搁了本宫的正事,本宫饶不了你。” 车夫唯唯诺诺的道:“启禀公主,大祭司的车驾……” 那车夫话还未说话,就见永宁长公主已掀了帘子往外看,正见那宽广的街道对面,祭司府白花花的车驾张扬得很,那通身矜贵的鸟羽让寻常百姓看着神圣不已,让永宁长公主看着,只觉得闹心。 原本夹道的百姓已是分别占了街道的一半,温离颜这几十人的车驾对仗,愣是将另一半给挤得水泄不通,这狭路相逢,总不可能驱赶老百姓,唯有一方让了,双方才能通行。 但永宁长公主,岂是那等谦让之人? 她又是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施醉卿便罢了,人家虽然杀人无数,但对朝廷的贡献摆在那里,战功摆在那里,拥君的大功劳摆在那里,身份地位自然也是摆在那里,弄个六十四人抬的豪华大轿,再弄个九千岁的称呼过过瘾也说得过去。 可温离颜算个什么?她堂堂长公主的车驾也仅是金丝楠木打造,几个侍女跟随,温离颜这出门的规格仪仗,却是生生的超过了她着个皇家的公主,怎么?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不成? 永宁长公主静静的坐在车中,不让道,也不去威逼对方,那厢温离颜为了大祭司的威仪,自也是不可能让道,她也静静的等着,永宁长公主是什么脾性,她心中大约也是清楚的。 她知道永宁,定会是先沉不住气的,只要她沉不住气了,自己还怕没办法对付她? 她虽知道与方定侯府作对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但最近永宁将木嫣然小产一事推到她身上,对祭司府大打出手,她要是没有点反击,只会让旁人以为祭司府好欺而已。 两方都这般僵持着,百姓也停下了步伐,看着两队豪华的车驾。 而对面,国色天香楼之上,软娘与沈落微站在一起,也看着两方人马的对峙。 如温离颜所想,永宁果然是最先沉不住气的,她掀了,华美的海棠花锦缎裙袍威仪而冷郁,“大祭司好大的脸面,在本宫面前,竟也摆起了架子来。” 纤纤玉手掀了厚重的帘子,温离颜也从车中钻了出来,那清丽容颜出现在夹道百姓的眼中,街道上顿时鸦雀无声,似怕惊扰了大祭司的圣魂。 温离颜神色中夹着深深的疲倦,双目松惺,似刚从困累中醒过来的模样,“昨夜六部个司召集议案,商讨杜府命案一事,本司实在是累倦了,便在马车里小憩了一会,竟是挡了公主大驾,实在过意不去,望公主恕罪。” 这里有,倒是找的极好的。 “大祭司可真是日理万机了,不止管着偌大祭司府百余人口,连这朝中之事也插手上了,虽大祭司是一片好心,为国为民,可大祭司别忘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大夏国,大祭司不得干政,否则视为谋逆。” 如今温离颜逐步深入朝堂,那些朝中的异议之声似乎逐渐销声匿迹了,她在朝中更加的无所阻挡,顺理成章起来,假以时日,果真是要成为大夏国权倾朝野的女人了。 温离颜谦谦一笑,道:“杜府命案事关重大,各位大人让本司一介女子前往,只是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早日破案,宽慰民心,望公主不要误会才好,这干政一说,本司实在担不起。 !! 567.第567章 “大祭司胆大架子大,有什么是担不起的,如今就这仪仗,连本宫这个皇家公主都是望洋兴叹,大祭司还有什么好谦虚的?”,永宁话语句句不饶人,“都说咱们九千岁已是一掷千金,豪迈阔绰,可见了大祭司这气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怕是要连九千岁都要居后了。” 施醉卿是整个大夏国最有钱最有权势的人,温离颜这气派比她更甚,那从另一方面彰显了温离颜的有钱有势,更显示了她的攀比心。 首先,真要论有钱有势,温离颜自是比不上施醉卿的,可她愣是将这仪仗弄得比施醉卿还威严,却没有足够撑得起这仪仗的功绩和底气,反而将她的弱点暴露无遗,显出了她的自卑,显出了她想从物质上高施醉卿一等的野心。 当然,温离颜也的确是起了想与施醉卿攀比的心思,便是处处都不想落了施醉卿的后,可却不知,这在这些上流社会的眼中,无异于东施效颦。 永宁就见不得女人如此不知不知天高地厚。 而温离颜也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有些讪讪道:“公主言重了,本司不过是按礼而来,九千岁为我大夏国一等一的大功臣,本司怎敢与九千岁相提并论。” “大祭司有如此自知之明倒是好的,可这嘴上说天花乱坠的,本宫看到大祭司的所作所为,却不是这么回事吧?”,永宁目光扫了温离颜身后的马车一眼,道:“极南珍贵之地的白羽孔雀冠、天山云鹤的白翅羽、东海之地的仙鹅飞羽……就大祭司这一辆马车,堪比我大夏国一年的国库啊,大祭司如此招摇过市,无非是在告诉四海来客,我大夏国国富民丰,当真是良苦用心啊……” 也是,任谁在路上看到温离颜这辆马车,再有个眼色的人物认出那马车之上的各种鸟毛,自然是要认为大夏国有钱了,不仅有钱,还跟暴发户似得爱炫耀。 永宁这一句,还真是将温离颜骂到了点子上。 温离颜脸色变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脸色同样是变了,他们的目光将温离颜打量了一遍,再去打量温离颜身后那辆被永宁长公主夸为价值连城的马车 朝廷一直提倡节俭,百姓也心知肚明,这就是一句空话,但心里知道,尚且不觉得什么,只是嘴碎几句,可让人如此赤。裸。裸的将这贫富悬殊差距指出来,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顿时,百姓们看着温离颜的目光,有些虎视眈眈,还有人暗中计算着,若要是在那马车上拔一根毛下来,得够他们活一辈子了。 温离颜还没来得及反驳一句,永宁长公主又似笑非笑的道:“难怪大祭司起舞当日百鸟前来,凤凰一击,原来竟是如此……” 如此?如此是什么? 众人不过一琢磨,就明白过来——温离颜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马车上用的,全是鸟毛,那得扒光了多少鸟儿才能做成这一驾马车? 而温离颜平日里表现的又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深明大义,换句话说,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有点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表现出来给旁人看,俨然不是和施醉卿这种满身杀戮的人同流合污之人,可如今永宁三言两句,将她说的贪婪又无耻,明明满身杀戮却标榜正义。 所以,难怪百鸟会在她起舞之时来——来报仇的。 所以,凤凰才会扇了她一巴掌。 在大多数看不惯温离颜的人眼中,金凤飞过那一扇,绝对是赏给温离颜的一巴掌。 就像觅儿,就用永宁。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温离颜自以为自己做的处处是滴水不漏,笼络了民心,可原来,自己还有如此多的漏洞落在旁人的眼里,轻轻一击就破了。 永宁看着温离颜脸色有些不郁,自个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而温离颜自知,和永宁长公主多说无益,反倒是让自己落得里外不是人,于是便笑了笑,道:“长公主身在皇家,为最为尊贵的大长公主,离颜不过是区区祭司,自当给长公主让道,方才是离颜疏忽了,竟大意的睡了过去,怠慢了长公主,离颜赔罪。” 她说着,盈盈的屈了屈身子,很是宽容大度的模样。 长公主本就有嚣张跋扈的名声在外,温离颜如此一屈身,反倒成了长公主仗势欺人了,永宁脸色极其阴沉,她本身就自持皇家公主的身份,唯我独尊,只有自己欺辱算计旁人的,旁人算得什么东西,敢来算计她,可以说,今日温离颜是将她得罪了个彻底了。 而温离颜此时为彰显自己的博大胸襟,更是下了马车,对着祭司府的人道:“退,给长公主让道。” 祭司府的人连连后退,直直的退入了一条狭窄的街道来,温离颜这一举动,让方才对她有些异议的百姓,又纷纷的将心偏向了她这一方,于是便有胆大的人数落起长公主的不是来。 “就算是长公主,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 “就是就是,大祭司尚且被如此欺辱,那就更不把咱们老百姓当回事儿,实在太过分了……” “大祭司在我大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公主算个什么……” “凭什么大大长公主能干预朝政,大祭司就不成了?她是咱们大夏国的神……” 各种议论水涨船高,纷至沓来,导致现场混乱起来,百姓似被冲动冲昏了头脑,一个劲儿的中间匆,刚开始只是针对永宁长公主,永宁也被逼得钻进了马车,而随着形势的难以掌控,有那贪财的,开始打起了温离颜马车的主意,于是又有一股力道,拥挤着众人朝温离颜挤去。 温离颜脸色几分混乱,百姓疯狂地抢夺着马车上的羽毛,祭司府的人将温离颜拉了下来,护在中间,可百姓将圈子越缩越紧,不一会,连永宁长公主也被逼出了马车,仓皇避难,只是依旧被百姓堵着,进退不得的温离颜,她倒是好上了许多。 !! 568.第568章 永宁冷笑了一声,由着侍女侍卫护着,很快离开街道,对温离颜的困境完全是视而不见。 这是她自找的,想起那日白马寺木嫣然的惨状,永宁长公主就只觉得快意,要是能将温离颜踩上几脚,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祭司府的人逐渐被冲散,马车已经不堪入目,只剩下光秃秃的车架子,百姓还不肯散去,争先恐后的往前挤,温离颜一介女流,被人群挤得几乎窒息,而人群中,已接连响起了几声惨叫,似乎是有人被踩在地上的痛喊。 谁也不会去顾及被踩踏的弱势群体,现场的失控已让人群恐慌起来,这时,已经没人去管一身白日,打扮得天仙似得温离颜,温离颜心里越来越怕,越来越怕…… 就在此时,一掌宽厚的大掌突然握住了她的掌心,带着她一步一步,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出来,逼入了小巷中。 与此同时,得知此地发生命案,长公主与大祭司同时被困的皇城宿卫军纷纷涌进来,疏导着人群逐步退去,整整一个时辰,街道才恢复了通行,宿卫军整顿混乱狼狈的街道,抬出了十具尸体。 宿卫军统领尤琛看着被白布蒙住的十具尸体和一旁嚎啕大哭的亲属,叹了一口气。 一旁属下低声说道:“统领,没有长公主和大祭司的……” 那属下感觉到了忌讳,适时的住了口,尤琛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却有些沉重,这件事中,若没有关系到大祭司和长公主两个大人物,原本便是普通的命案,交由刑部便可,便如今这事儿的起因是这两位人物,还闹出了人命,就显得有些棘手了。 “去千岁府,给千岁爷吱一声。”,看来,也只有施醉卿出面,才能处理这件事了,毕竟他只是小小的皇城禁卫军统领,不管是长公主害死大祭司,都绝非是他得罪得起的人物。 亲眼将这场混乱看在眼里的软娘和沈落微唏嘘不已,十条人命,就因为这两个人物的内斗而瞬间没了,软娘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沈落微目光深沉深沉的,似想到了什么,对软娘道:“软娘,我出去走走。” 软娘一听,目光一沉,沈落微如今可是国色天香楼的香饽饽,她若是寻思着逃跑了,她找谁去哭? 沈落微知软娘对她戒备心重,她心中满是冷意,却是笑得乖巧,“软娘,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软娘虚虚一笑,不着痕迹的搬出施醉卿威胁,“大夏国是九千岁的地方,你就算长了翅膀,也逃不出九千岁的手掌心,我怎会怕你跑了?” “既然如此,你何必处处戒备着我。”,沈落微一笑,“我只是想起方才的事儿,有些气闷,出去走走而已……” 软娘看沈落微面色有些苍白,也就信了几分,方才那一幕,险些将国色天香楼都给挤塌了,到现在,她心里都是跳着跳着的,更何况是没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沈落微。 “那好,我让小红跟着你,帮衬着,省得啊,再遇上那些个混乱事儿,伤了你这身儿细皮嫩肉的,心疼的可就是软娘我了……” 沈落微没说什么话,让小红跟着,现在她已经认命了,施醉卿不会救她,寂璟敖更不会救她,而她也没脸面去找项钰求救,能救她逃离这个魔窟的,只有她知道,还有……秦广王。 软娘唤了小红来,看见沈落微那来不及收回的阴沉眸光,软娘眸子突然也冷了冷,她笑了笑,对沈落微道:“你可别出去给我惹什么祸,不然,仔细着你这身皮。” 沈落微一日不出国色天香楼,这条命就是捏在她软娘的手里,沈落微也是明白的,对软娘越发的言听计从,“软娘放心,国色天香楼如此厚待于我,我怎舍得走?” 说完,便袅袅娜娜的带着小红离开了国色天香楼。 街道上刚刚经历了一场人命关天的混乱,此刻略显荒凉,温离颜离开了窒息的人群,扶着墙壁,剧烈的喘息,她发髻凌乱,衣衫也是破破烂烂,浑身的狼狈,哪里还有往日里身为大祭司的威仪和端庄气态? 一件藏青色的长袍披在温离颜的肩头,男子担忧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温离颜慢慢的抬头,看见了长陵王寂孜笙忧虑的神色,不由得怔了怔,“长陵王殿下怎会在此?” 寂孜笙脸色尴尬一下,总不能与温离颜说,他是在国色天香楼上看见了她受困的一幕吧…… 温离颜也没有心思继续追问,只是拢紧了寂孜笙的长袍,遮住自己的身体,虚弱一笑道:“多谢长陵王殿下施以援手,大恩不言谢,本司先告辞了。” 她现在虽然狼狈,但胜在能利用这副清理的容颜做出脆弱伤感的表情来,所以并未在寂孜笙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反而让这本就对她心生爱慕的男子怜惜不已。 “温姑……大祭司。”,寂孜笙叫住了温离颜,“大祭司打算,如此处理今日的事?” 温离颜脚步顿了顿,“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寂孜笙道:“宿卫军出动,此事想必施醉卿已是知晓了,你与施醉卿……”,寂孜笙似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施醉卿定会抓着这件事不放,处处针对于你,你可想好了如何应对?” 当初因为校场事件出了两条人命,祭司府就煽动百姓将事情闹大,如今可是十条人命,即便不用煽动,只怕这些百姓也不会善罢甘休,而这件事是因她和长公主而起,施醉卿也必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事态扩大化以打击祭司府。 温离颜也一瞬间也陷入了一个困局,不由得对今日的行为懊恼不已,寂孜笙看着眼前女子蹙眉深思,语气轻柔道:“你不必太过担心,如今你是大祭司的身位,不同往日,本王会想办法将此事压下的,施醉卿即便想恩将仇报,也断然是奈何你不得的。” !! 569.第569章 温离颜抬头看着寂孜笙,“离颜与王爷并无交情,王爷方才能出手帮助,离颜已是感激不尽,怎还敢劳烦王爷到大司寇面前说情?再说,此事的确是因离颜有欠考虑,冲动而起,离颜自当承担责任,不敢推脱逃卸,还请王爷不必插手。” 寂孜笙看温离颜神色,似已有了主意,便没那么担心了,“大祭司,施醉卿此人,独占欲极强,凡是惦记她东西的人,向来是没有好下场的,你……” 温离颜柔顺的目光在刹那间出现几许冷厉,“王爷这话,是在警告离颜,不要惦记九千岁的东西?”,她一声冷笑,“敢问,离颜是抢了九千岁什么东西,连长陵王殿下都出动了,这般谆谆劝诱?” “我不是这个意思……”,寂孜笙面色一慌,实在没料到温离颜这般反感,“……你对我五哥的心思,连我都看得出来,施醉卿怎么会看不出来,你……” 他联想到近日朝中发生的一些事,联想到温离颜在看见施醉卿时,那仇恨的眼神,知道温离颜和施醉卿必定是敌对的,她一定会对付施醉卿,而他只是想提醒温离颜,小心行事,他见过太多和温离颜作对的人,最终的下场是如何的惨烈,他不想温离颜变成那样,其实私心里,他也是希望温离颜能断了对寂璟敖的那一番心思。 温离颜脸色已是沉得不能再沉,冷笑的声音跟刀子似得,“长陵王殿下怕是搞错了,本司既身为祭司,怎会有女儿情长?再则,苍秦王殿下是人,不是东西,他有自己的思想,怎会是属于另一个人的附属品。” 她前一句话,说的那般冷然清傲,后一句话,却明显的是驳了寂孜笙那句寂璟敖是属于施醉卿的话。 “王爷今日的恩,本司谢了,王爷今日的话,本司也一并记在心上了,本司告辞了。”,说罢,已是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留下寂孜笙怔然地立在原地,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离开,怅然若失。 两人先后从小巷中离开,随后,小巷的转角之处,缓缓走出一个窈窕纤美的身影来…… 温离颜回到祭司府前,做了一件事——打伤了自己的左臂。 想要祭司府全身而退,如今之计,唯有彻底的得罪方定侯府,将此事的责任过错全推到方定侯府的身上,否则,祭司府的形象定会一落千丈。 如此,她总归是要受点伤,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才比完好无损的永宁长公主更有说服力。 她自以为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只有自己知道,却不知,有一双阴冷的眸子,将这一切,全部纳入了眼中。 而她,浑然未觉。 大都城街道上的踩踏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莫名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瞬间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于是关于皇室和祭司府的各种不利传闻如火如荼的疯狂传开,连着将方定侯府和皇室都拉下了水。 有人说这是皇室失德,是大夏国灭天而行,这是老天的责罚和预示。 有人说,这是祭司无德,妖言惑众,是民间将生灵涂炭的预召回。 总之,本来一向低调的方定侯府和一向以正面形象示人的祭司府,是真真正正的被推到了谣言的风尖浪口上。 分明是因百姓贪欲而起的祸端,矛盾却瞬间扩大化,直指整个大夏国,这难免让敏锐之人嗅到了其中阴谋的味道来。 如此施醉卿。 比这踩踏事件更过的事都发生过,达官贵人仗势欺人,犯下命案不计其数,最多也是个人德行有失,哪里能闹得这么大,扯上了整个国家的国运? 这其中没有人刻意引导煽动,施醉卿自然是不信。 施醉卿原本是不想搭理温离颜的,长公主本就不是什么善善之辈,让温离颜和她斗,吃吃苦头便是了,可这一旦事关整个大夏国,就由不得她作壁上观。 而就在施醉卿暗中彻查这件事之时,公孙毅一封上书,愣是挺直了背脊,成为第一个站出来弹劾方定侯府和祭司府的人。 这封上书最先递到寂璟敖手中,寂璟敖看完后,倒是提了一句,说是公孙毅这人,笔下功夫甚是了得。 施醉卿这一看,便立刻认同了寂璟敖的话。 公孙毅这一封奏言中,言辞犀利,句句精辟,直言永宁长公主和温离颜在此事中的过错,指出她们身在高位,却不思修身养性,导致品行有失,骄奢浪费,大肆铺张,从而酿成了当日的祸端,使朝廷和皇家蒙羞,应当承担最大的责任。 至于如何处置这两人,公孙毅没写——他还不至于越俎代庖去抢了皇帝的活儿。 虽然,这其实是施醉卿的活儿,但到底,最终的发话权是小皇帝。 公孙毅这朱笔痛批,看得实在是让人大快人心,于是施醉卿在早朝之时,刻意将温离颜和永宁召上殿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小绿子当堂将这上书内容念了出来。 而小绿子是个极有表演天赋的,这音调语速是拿捏的火候纯正,将这那一封奏言念的义愤填膺,令人听着,都觉得温离颜和永宁果真是罪大恶极,该当五马分尸。 两人面色阴郁,公孙毅却是连脸色也没变一个。 公孙毅这也不是第一次得罪人,永宁长公主身为他的表姐,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品行,倒是没去找公孙毅算账。 永宁心中也清楚,这账算了也是白算了,这朝中有眼色的人谁不知道施醉卿表面上虽然不待见公孙毅,可最是重用公孙毅,否则就公孙毅这刚正的性子,早不知死了七八百遍了。 有施醉卿在后面给他撑腰,谁能把他怎么着? 方定侯听着小绿子将一封奏言以死人般哀默的音调念完,知此事闹到如今地步,只怕是难以收藏了,当即下跪谢罪,解释说是自己那日感染风寒,永宁前去请名医,路上慌忙,忧虑过度,才会导致酿成此等祸端,一番话下来,愣是将一切过错全揽到了自己身上,生生的又将事态扭曲成了情深意重的夫妻戏码,这虽然打动不了朝臣,但却打动了永宁,她怎么都没想到,关键时候,一向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原则的木凌天会站出来替她承担一起。 于是,经历了皇太夫人的诸多挑拨后,他们夫妻的感情,空前的加深了,你侬我侬的,反而让孤立无援的温离颜神情阴鸷不已。 寂孜笙在朝中并无多大的话语权,他能依靠的,就只有大司寇杜秉献以及杜秉献培养的门生,可杜秉献早前因自己孙女一事,对温离颜意见颇大,不管寂孜笙是如何的哀求,也不愿意站出来趟这趟浑水。 而这奏言是公孙毅写的,公孙毅又与皇太夫人是姻亲关系,皇太夫人背后又是施醉卿,那这封奏言以如此形式念出来,便说明施醉卿完全支持公孙毅奏言的内容,此种情况下,谁又敢替温离颜说上半句? 更何况,朝臣也从这件事中一致认为——堂堂大祭司,竟会败在谦让二字上,女人果真是上不得台面,头发长见识短,他们之前,对着大祭司,果真是期望太高了。 温离颜有苦难言,从头到尾,施醉卿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她那受伤明显异常严重的左臂也被众人忽略,丝毫没为局势的扭转带来丝毫的作用。 !! 570.第570章 公孙毅上书一事刚落下,当日早朝后,温离颜让人打听出了当日受害者的家庭情况,随后带着一身重伤亲自登门拜访,各家各户的去谢罪,态度谦和温厚,也学了施醉卿的手段,拿出颇为可观的赔偿费,于是下午,市井街头便传出大祭司温厚有礼,德行高尚。 本该由双方承担的责任,因温离颜的先发制人,所有矛头一夕之间全部转向了永宁长公主,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恶性传遍了大街小巷,将谣言推入了两一个新高峰。 而祭司府,似有逐渐从此事中全身而退的趋势。 永宁长公主心里恨得牙痒痒,她是没想到,温离颜算计了她母亲公孙太后,导致公孙家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如今竟然又算计到她的头上了,她怎会甘心? 方定侯知永宁虽然手段了得,但败在太过目中无人和冲动,所以方定侯劝住了永宁,此事由他出面全权处理,永宁与木凌天的感情正升温,自是事事依着木凌天。 几天下来,事情虽未完全得到解决,但总算是偃旗息鼓。 永宁长公主在府中一连闷了多日,这一日,木凌天前脚刚走,便有下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永宁自是没什么心思见客,便听下人说是一位姑娘,这多疑猜忌的一面顿时露了出来,怀疑是与木凌天有关的,便让人去请了来。 来人一袭粉霞锦绶藕丝罗裳,轻纱覆面,虽看不清面容,但从那含情眉目,窈窕身段,便可知是位容貌不凡的绝色女子。 ”你是何人?“,永宁目光中闪过杀气。 那女子盈盈一拜,“民女初雪,见过长公主殿下。” 沈落微挽了回心髻,髻中珠翠点缀,那双目一抬,映着那珠翠璀璨,说不尽的风情旖旎。 “初雪?”,看眼前女子穿着贵重,举止得体,颇有富贵之家千金小姐的风范,但她实在想不起,大都城闺女千金中,有闺名为落初雪的。 一旁一位侍女突然低下头,才长公主身边低语了几句,长公主看着沈落微的目光越发的毒辣和不耻,“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妓子,竟然进我方定侯府,你可知,贸然觐见本宫是何等罪状?”,永宁眯起了锐利的双眸看着沈落微,那眸子透着喜怒无常的晦暗杀气。 沈落微听着永宁长公主那不屑的语气,握了握拳头,她心中虽是惧怕,但也挺直了背脊,看着长公主,“民女是个妓子不错,可民女清白人家的姑娘,只是被歹人算计才沦落青。楼……” “本宫没兴趣听唱苦情戏。”,永宁目光冷郁。 秦广王原先有穆晋玄暗中支持,有东厂作为后盾,在朝中是混的风生水起,可自从他被施醉卿挑拨和穆晋玄反目成仇后,穆晋玄自己发展起来,秦广王的势力反而是一落千丈,在朝中诸般不顺,所以才去国色天香楼买醉,进而认识了如今大都城的第一名妓初雪。 在永宁眼里,秦广王不过就是成不了大器的废物而已,这女子以为,自己榜上了秦广王,就是高人一等,就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真是痴人说梦。 但她今日既敢冒着胆子来这方定侯府,定是有什么自以为有与她永宁谈条件的要求,永宁冷笑了一声,目光森然看着沈落微。 沈落微心中发凉,被永宁这般目光看着,反而不敢班门弄斧,索性开门见山道:“民女今日来,是替长公主解燃眉之急的。” “哦?”,永宁轻笑,“本宫有何燃眉之急?你又如何解本宫的燃眉之急,倒是说来听听。” “长公主眉目深锁,神情怠倦,定是为了与大祭司纷争一事而烦心吧?”,沈落微笑了笑,“民女,有一事要禀报长公主。” 永宁长公主只是看着沈落微,并不说话,示意沈落微继续往下说,沈落微见引起了长公主的兴致,但继续说道:“大祭司府如今占了上风,胜在温祭司先发制人,在事故发生后便未雨绸缪自行伤了一臂博取同情,而后放低姿态收买人心……” 永宁抓住了沈落微话中的一个重点,“你说温离颜的手臂,是她自己所伤?” 那****先抽身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自然是不知。 沈落微点了点头,“民女亲眼所见,不敢蒙骗长公主。” 永宁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个温离颜,倒真是舍得下手,竟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她看向了信誓旦旦的沈落微,“你说要替本宫解围,怎么?你莫不是也让本宫效仿那贱人,自断一臂不成?” “百姓都是凡人,心中向来是同情弱者,而公主的行事作风却太过强势,所以在大祭司面前吃了亏,若是公主也肯放下身段,那效果自然是比温祭司强一百倍。”,因为永宁是皇家公主,身份比温离颜高了不知多少倍,她若肯向百姓低头,比起温离颜的苦肉计更能打动人心,因为这能满足百姓心中的虚弱心。 永宁笑,如今这局势,也的确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但她是谁?是从不会向人低头的永宁长公主,木凌天便知她是这个性子,所以宁愿自己在外面周旋劳累,也不曾劝永宁去效仿温离颜,如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敢到她的眼前来自作聪明。 “果真是好计谋……”,永宁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沈落微,“你向本宫献了如此好计,想让本宫怎么你?” 沈落微喜上眉梢,“能帮到公主最好,民女不求赏赐。” “那怎么行?本宫向来赏罚分明。”,永宁公主目光陡然一厉,唤了两侍女上来,“给本宫拖出去,掌嘴。” 沈落微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翻脸的永宁长公主,仓皇下跪,“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 两个侍女拖着沈落微离开了正厅,不久,外面就传来了沈落微的哀嚎,永宁长公主冷冷一笑,沈落微自然自作聪明,但不可否认,她给自己带来一个好消息。 !! 571.第571章 两个侍女拖着沈落微离开了正厅,不久,外面就传来了沈落微的哀嚎,永宁长公主冷冷一笑,沈落微自然自作聪明,但不可否认,她给自己带来一个好消息。 温离颜将她永宁陷入泥沼,她自己却想要独善其身,痴心妄想,她这一次,即便是不能挽回名声,也定要将温离颜那贱人一同拉下水—— 沈落微被两个侍女打的头昏胀,面纱早已抖落,眼泪和鼻血一起流,极其的狼狈,她原是打了主意,既已经沦落青。楼,那不如随遇而安,见势而起,为自己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与施醉卿去抗衡。 于是,她看中了对她美色垂涎不已的秦广王寂晟轩,因寂晟轩,是她恩客之中,身份地位最高者。 她今日来方定侯府通风报信,原也不是为了邀功,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长公主面前露露面,讨好长公主,让长公主心中感激她,为日后自己进入秦广王府做铺垫。 可不承想,却是自惹祸端上身。 沈落微正在自怨自艾,远处宽庄小道上,几个丫鬟簇拥着木璎珞走来,见了被打的面目全非,模样恐怖的沈落微,木璎珞着实吓了一跳,又见那打人的两个侍女,是自己母亲手下最为大力的两个丫头,便问道:“母亲动怒了?” 若不是自个儿母亲吩咐,谁敢在她的院落里下这般狠手。 两个侍女点了点头,“回郡主,这女子冲撞了夫人,夫人命奴婢们好生教训着。” 木璎珞皱眉看了沈落微一眼,绣帕捂住了口鼻,“母亲呢?” “夫人方才出府了。” 木璎珞原是来探望长公主的,既然长公主不在,自是要打道回府,沈落微却突然胆大的出手拉住了木璎珞,“郡主救我……” 木璎珞嫌弃死了沈落微,见沈落微大胆来拉自己,立刻满脸惊恐地让侍女将她推开,“作死的,敢脏了本郡主的衣裳,继续给本郡主打,狠狠的打——” 两个侍女下手更重,沈落微惨叫道:“郡主,我有重要的事禀报郡主,请郡主饶命——” 木璎珞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裳,听了沈落微那声惊叫,也没什么反应,沈落微道:“郡主,我真的要要事禀报郡主,是关于苍秦王的……” “停。”,木璎珞猛然让那两侍女停下,“你方才说什么?” 沈落微脸红肿不堪,嘴里的血和鼻血弄得满脸都是,哪里还有那娇俏可人的绝色模样,看着真让人倒胃口,木璎珞即便心里忍不住想吐,也不由得走近了一步,“本郡主问你,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落微脸疼,但又不敢碰,每说一句话便扯动了脸上的伤,于是说出的话便有些哆嗦,“只要郡主能放了我,我必定知无不言。” 木璎珞轻笑,似在施舍蝼蚁的生命,“只要你如实将本郡主想知道的告知,本郡主饶你不死,但你若是敢耍本郡主……本郡主饶不了你。” 沈落微目光看了周围的侍女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木璎珞谅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便让所有侍女退后,“说吧,你知道苍秦王什么事?” “大祭司温离颜,思慕苍秦王殿下。” 木璎珞愣了一下,笑,“你如何知道?” “民女是无意间得知。”,沈落微心中冷笑,施醉卿生辰宴那日,永宁长公主要为寂璟敖指婚被拒,木璎珞的不甘心尽数落在一旁的沈落微眼中,她自然看得出来,木璎珞对寂璟敖,也是心存了爱慕之心的。 “这就是你要告知给本郡主的?”,木璎珞突然冷冷的一声笑,“难怪母亲要赏你巴掌,果真是个蠢货。” 寂璟敖是何等人物?这大都城思慕他的名媛贵女不计其数,木璎珞怎可能不知道?但这些女子,都和木璎珞一眼,对寂璟敖,是只可远观,试问这大夏国,谁敢跟施醉卿去抢男人? 所以,沈落微这所谓的保命的秘密,对木璎珞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沈落微看出木璎珞意兴阑珊,又说了一句:“郡主别忘了,温离颜是大祭司,大夏国的大祭司是不能有儿女私情的,否则当以烈火焚烧,如今温祭司胆敢和长公主作对,难道郡主不以为,温祭司思慕苍秦王,是一件对长公主很有利的事吗?” 原本这些话,沈落微是准备告诉永宁长公主,企图让永宁因祭司府一事,将寂璟敖也拉扯进来,如此一来,事情越演越烈,大夏国越来越乱,她心里也就越畅快。 木璎珞经这一点醒,陡然回过神,没错啊,温离颜这身份,就注定了一辈子孤独终老,可若她与男人有染,不必长公主出手,全天下的百姓就能让她身败名裂。 木璎珞一笑,心情大好,果然依言放过了沈落微,沈落微带着这一身伤回到国色天香楼,免不了被软娘盘问,沈落微几句带了过去,软娘本担心沈落微在外惹事,等到日落之时,也不见有人上门捣乱,便放了些心,不再追问追问沈落微,只拿出了上好的消瘀去血药膏给沈落微,为了让沈落微养好伤,还主动替其闭门七日,连秦广王来了,也是不见。 而木璎珞将从沈落微口中得知的事告诉永宁长公主,永宁只微微一愣后,便没什么表情了。 温离颜思慕的若是旁人,永宁自然敢拿其开口,可对方是寂璟敖,温离颜只要矢口否认,谁敢拿她怎么样?而永宁也自认自己无法算计出将温离颜和寂璟敖捉。奸在床的一幕。 倒是那名叫初雪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卖弄完,还敢利用自己的女儿,果真是个下作的,若木璎珞没有放她走,永宁今日是不打算放过她的,但她也不必为了一个妓子去劳师动众,所以很快,便将初雪这个名字抛在了脑后。 千岁府,施醉卿刚刚沐浴完,正套了衣裳准备出门,冷飞流便进了屋内,“督主让查的事,已有了结果。” “说。” “如督主所料,当日温祭司与长公主一事,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意图将事情闹大,让我大夏国不得安宁。”,冷飞流接着递过一卷案宗,当日若非有人大喊温离颜的马车是宝,也不会造成后来的失控,所以,那最先发声之人如今已落在了东厂的手中,那人也是个骨气的,只是在东厂的行刑逼供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有骨气又如何,最后便全盘招了。 “是太极国少傅花士衡所为。” !! 572.第572章 “是太极国少傅花士衡所为。” 施醉卿合上了卷宗,神色如常,冷飞流看她如此,心道:只怕督主是早已猜出了此事的幕后指使,而今不过是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已。 花士衡在这个档口来大夏国,虽是师出有名,但总让人觉得蹊跷,而他一来,就送来了一位大周国西京九姓家的大名人,怎样都让人觉得他是来势汹汹,而这次温离颜和长公主一事,看起来是无足轻重,可有些滔天大祸,最开始往往是由小事堆积起来的,更何况,他挑的都是大夏国最有声望的两个女人,所以花士衡在大都城的头一件事,以最小的代价挑起了大都城最大的混乱,做的可谓是漂亮。 施醉卿挥退了冷飞流,便带着瑾烟出了千岁府,直奔国色天香楼而去,花士衡来大都城,还顺带将他的侄子花承毓给带来了,这花承毓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仗着其姑姑皇贵妃的身份,在太极国朝中领了一个闲职,此次跟着花士衡来大都城,正事没办成一件,倒是将大都城的花街柳巷给摸得轻车熟路。 国色天香楼美人如云,干得是卖肉的活,但楼中无论是布置装潢,还是美人儿,都风雅的很,反倒很容易引起男人的挑战心理,是以国色天香楼的生意,无论是白日还是深夜,都是门庭若市,宾客络绎不绝,而这花承毓,几乎就是整日泡在国色天香楼的。 施醉卿脚步这才刚踏进国色天香楼,软娘便瞧见了她的身影,急急奔下来,神色颇为着急。 “出了何事?” “倒不是大事,只是今日楼中来了一位贵客,出手阔绰,开口便是要买了初雪伺候,可这初雪如今是秦广王殿下的人,秦广王发下话,谁也不得让初雪接其他的客人……”,软娘边说着,边引了施醉卿进入一间雅室,低声说道:“初雪前些日子出去,弄了一身伤回来,怠慢了秦广王几日,前儿个这脸上伤刚好,秦广王便在她屋中一宿,只怕是……” 施醉卿神色如常,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药给她喝了?” 软娘自然是明白施醉卿所谓的药是什么,道:“督主放心,软娘吩咐了下去,难能让这小蹄子给弄得孽种出来。” “秦广王的子嗣,你也敢说是孽种,胆子倒是不少。”,施醉卿戏谑的看了软娘一眼,“她的花花肠子可多着呢,别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弄出事来。”,施醉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半晌后又道:“算了,不必管她……那贵客是何方神圣?” 软娘摇头,“软娘虽不知此人来路,但看他穿着不凡,容貌不俗,出手大方,且对这风月场所颇为熟悉,想来定是大都城外哪家的富贵公子。” 这大都城中豪门贵子,软娘约莫都已在这国色天香楼见过了,那人倒似第一次见,显然不会是大都人。 施醉卿听着软娘的描述,不知怎的,想起一人来——宴素。 她才这般想着,软娘又道:“那贵客是与花二公子一道来的,听花二公子,称呼他为宴三公子……” 果不其然,还真是宴素那厮。 他手段倒是大得很,在她的千岁府来去自如,还顺带捎了她千岁府的银子来国色天香楼买。春,可真是有些欠扁。 软娘正说着,门外一个小丫鬟神色着急,“软娘,没那宴三公子又在催着腰间初雪了,说若是不让初雪去伺候,就掀了这国色天香楼。” 软娘为难地看着施醉卿,“督主……” “本督倒是要去看看,这宴三公子与花二公子,如何的能耐。”,施醉卿撩了袍子,推门而去,软娘带路,在楼道拐了一个弯儿便停了下来。 施醉卿站在门前,听着里面男女嘻戏暧。昧的颓靡声,两个小丫鬟推了门,那屋内几双视线,齐齐落在了施醉卿的身上。 宴素斜坐在兔绒软毡上,长腿微屈,头枕美人怀,衣襟半开,露出如雪肌理,他睁着一双染着醉意和笑意的眸子睇着施醉卿,手中提着的酒壶缓缓的倾斜,那香色美酒顺着他的咽喉,一路蔓延了下去。 身旁几位伺候的姑娘看见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倒吸了一口气。 一个男人,竟也有这般惑人的能力。 “真是巧啊,在此遇到督主。”,宴素开口,唇角含笑,笑意风。流邪魅。 施醉卿抬脚走了进去,撩了袍子在宴素对面坐下,“的确很巧。”,她看了一眼围绕在宴素身旁的莺莺燕燕,“宴三公子艳福不浅。” 就宴素这姿容和勾人的气魄,就算是让这楼里的姑娘倒贴给他睡,只怕也是人人争着抢着。 宴素揽了一个绝色美人儿入怀,大掌肆意在女子的身上游走,毫无顾忌,放。荡风流,漫不经心的回了施醉卿一句:“是么,本少也是如此觉得……只可惜,艳福再饱,也总有得不到的。” 他语气幽幽正让人浮想联翩之际,他陡然将软软腻在他怀里的女子炮响了施醉卿,“还不快去伺候着咱们千岁爷。” 宴素似有若无,将那个爷字咬得很重,配上他那独特的如同百年贡酒的嗓音,令人回味无穷。 施醉卿折扇抖开,将那女子又打回了宴素的怀里,笑得得体又典雅,“三少自个享受着就成,本督最近忌荤。” “忌荤?千岁爷真是风趣。”,宴素又换了一个女子推向施醉卿,“莫不是千岁爷嫌了自己楼里的姑娘?” 施醉卿目光几分凌厉,笑看着宴素,她可从未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这国色天香楼是她的,而今宴素这般无所顾忌的说出来,好似根本不知什么叫忌讳。 施醉卿再次用折扇将那女子挡开,眼见的宴素又去扯另一名女子,陡然伸出折扇,将宴素的手腕压住,“宴三公子真是热情好客,这情本督领了,不过,本督比不得宴三少,美人香怀,本督享受不起。” 施醉卿那折扇压下去,宴素若一动,其中倒勾的利器必定能准确无误的割破他的动脉,宴素笑看着施醉卿,另一手慢慢的将施醉卿的折扇抖开,随后出其不意,五指插。入施醉卿的五指中,将施醉卿的手狠狠的压在桌面上,两人暗中较劲儿,但落在旁人的眼里,就似执子之手的姿态,顿时让一旁的几位姑娘羞红了脸。 !! 573.第573章 “千岁爷和宴三少,可当真是相配的很。”,一旁一名绿衣的绝色女子掩唇一笑道:“瞧着千岁爷这姿态,当真是有几分女儿的娇态……” 施醉卿冷厉如刀的眸子朝说话的绿衣女子甩去,绿衣女子顿时像被恶鬼咬了一口,浑身颤了一下,缩到了宴素的身后,宴素依旧按着施醉卿,却玩世不恭的安慰那绿衣女子,“方才含着绿儿这张小嘴,倒是销。魂的很,如今怎的如此不知轻重,咱们九千岁这等英姿,世间男儿也鲜少能有人及得上,更遑论女子……不过,前一句,倒是合了三少的意,三少爱听。” 宴素虽是笑着说话,但笑中那种毛骨悚然的冷意令绿儿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识相的朝施醉卿赔罪,“是绿儿不不知分寸,求千岁爷恕罪。” 施醉卿笑了一声,没理会绿儿这个小插曲,只是看着宴素,“宴三公子,你可否先放开本督。” 宴素似这才想起,目光睇着施醉卿,手指如蛇一般,极其缓慢的从施醉卿的指缝中滑了出来,萦绕了刻意的暧。昧和旖旎,施醉卿不动声色,用力抽回手指,宴素却在最后的刹那,猛然捉住施醉卿的小指,“不知督主这小手,翘起了兰花指,当是何种风情。” 施醉卿连番被宴素调戏,唇角的笑意已是阴冷不已,她慢慢的将手指屈起,从宴素的手中滑了出来,然后拢成了拳头,那指甲盖上的寒光都似凛冽的杀气,“三少自个来试试,不是便知道了?” “好主意……”,宴素眉角上挑,“不过今日,倒不是个好时机。”,他突然凑近了施醉卿的耳旁,速度快的似一阵风拂过,“这般私密之事,自当咱们关起门来自个做才是,让旁人瞧见了,三少可是要杀人的。” 果然是在风月场所混出来的男人,这勾女人的本事倒是厉害的很,施醉卿若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只怕为了他这一句话,当真是死都愿意。 施醉卿受不得宴素这般亲昵,杀意已经是赤。裸裸,宴素见好就收,重新躺回了美人的酥。胸里,也不会真惹恼了施醉卿。 “千岁爷是来找我的?”,宴素咬着那玉色的莲花杯,如同含了一朵绝世幽莲在唇间,美不胜收,同时他眸光含着几分哀怨,“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三少苦苦痴等,可算是把千岁爷盼来了……” 宴素在千岁府,除了被寂璟敖百般遮拦无法见到施醉卿,其余的倒是过的顺风顺水,哪里有什么憔悴的迹象,说出这话来,也不知脸红。 施醉卿淡淡瞟了宴素一眼,当着宴素的面,云淡风轻的拿出绣着金丝云雀的绢帕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擦拭了一遍,然后随手一扬,便将那绢帕从窗口扔了出去,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宴素:她嫌弃他脏了。 室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起来,宴素皮笑肉不笑,“督主真是风雅的,出门还带着如此锦绣的帕子。” “出门在外,难免会碰到些脏东西,总归是要准备妥当些才是。”,施醉卿一笑,张开自己的五指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宴素从施醉卿的齿缝中瞧见施醉卿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真有股奔上前撕碎了她一脸假笑的冲动。 这个女子,分明浑身上下都是冷意和尖锐的棱角,却偏偏总是笑着,各种各样的笑晃得人眼花,晃得人胡乱的跳着。 宴素此刻,也不执著于见那初雪姑娘了,他一门心思只在施醉卿身上,那双眼也只看着施醉卿,再也容不下旁的,仿若施醉卿是他心尖儿上的人物,连施醉卿都有种被他诓骗的错觉。 “千岁爷来这风月场,却这般洁身自好,柳下惠做到此种地步,宴三折服。”,说着,他似想起了什么,眉头挑了一下,“倒是想起来了,千岁爷你有难言之隐,岂能在人前这般放荡……”,宴素微微撑了撑身子,看着施醉卿,“要不,让宴三为千岁爷服务一次……” 施醉卿用折扇挡住了宴素递过来的媚眼,“宴三公子客气了,本督是听闻花二公子在此,特意前来拜会的。” 说着,施醉卿将目光投向了从始至终被两人忽略的花承毓,花承毓这才将目光从美人怀里抬起来,那眉宇间的虚浮之气,一看便知是肾虚了。 “花某这面子怎的这般大了,竟迎来了督主如此大驾,真是不胜荣幸。”,花承毓拱了拱手。 施醉卿心中笑,想着花士衡一来大都便接连施难,她是不是要给花士衡一点回礼才是? 比如,也来个借刀杀人,弄死了眼前的花承毓,倒要看看,身为花家外人的花士衡,如何对花家交代。 花承毓跟施醉卿寒暄了几句,便搂着美人自个逍遥。快活,放荡行径丝毫不比宴素差上多少。 但宴素做起那些事来,浑身上下愣是透着一股子优雅高贵的意境来,似一杯香醇的美酒,怎么看都不让人觉得厌烦,而当施醉卿看着花承毓,就只觉得猥琐下流。 宴素看到施醉卿那严重一闪而逝的厌恶,勾唇笑了笑,带着一身的脂粉味挨近了施醉卿,“卿卿,可是看这小子不顺眼了?要不要三少出手,替你教训教训?” 施醉卿警告地看了宴素一眼,她即便是要对花承毓下手,也绝不会选在国色天香楼给自己招麻烦。 “宴三公子这是说那里说,花二公子远道而来,本督还未尽地主之谊,这是琢磨着,如何才能让花二公子满意我大夏国的待客之道,让花二公子从心底里感觉到,来我大夏国走一遭,是不虚此行。” 听着施醉卿虚伪的官方话,宴素手掌跟蛇似得爬上施醉卿的肩头,然后稳稳的撑了上去,按住施醉卿的身子,“卿卿可真是偏心,本少也是远道而来,便不见你有如此诚心好生招待一番。” “三少你这不是自个找到了乐子了么?”,施醉卿用折扇,一根一根着宴素的手指,她每挑一根,宴素便又若无其事将被挑开的手指再次按上去,施醉卿道:“再说了,三少你虽是远道而来,却是不请自来,实在算不上客,只怕今个儿就是死在这儿被人化成了灰,也不会有人多言半句吧?” 施醉卿在威胁了。 但宴素并不识趣,“卿卿可当真舍得,三少都不远千里前来,自荐枕席了,卿卿便这般拒绝了,可真是让三少伤心……” !! 574.第574章 宴素就像一块黏人的牛皮糖,怎么都扯不开,施醉卿真是后悔了今日主动站出来,想起宴素这人的神秘莫测,施醉卿这会仔细一想,不难想到,宴素就知道她是国色天香楼的幕后老板,所以今日才来这国色天香楼找茬,逼她出来的。 她对宴素也说不上躲,这人虽然难缠,势力难测,可施醉卿对他,倒是没有什么忌惮之心,但也没什么亲近之心。 这张脸和气质,的确是与殷昼有几分相似,但却比殷昼更有气场,身上的邪恶和黑暗气息更重,实在不是什么善善之辈。 “三少真是爱说笑,但凭三少这般身份,就算是借了本督天大的胆儿,本督也可是沾染不起的。” “没关系,我自个求着你染指还不成?”,宴素越发的得寸进尺,朝着施醉卿又挨近了一步,他今日如此这般逗弄施醉卿,施醉卿不恼,但来国色天香楼的计划,却是全盘打乱了。 施醉卿用折扇挡住男子那张无双的容颜,宴素手指压着她的折扇,施醉卿不得已,又再次对上宴素那双潋滟着无数风。情的眸子。 “卿卿不是最喜本少这般的男子么?为何要屡次推拒……难道,卿卿也惧内?” 施醉卿听到宴素这话,不由得眯起眼,笑得有些薄凉,“谁敢三少说过,本督喜欢那种不干不净的男人了?” 不干不净…… 宴素眉眼抽了几下,施醉卿反客为主,折扇合上,微微挑了挑宴素的下巴,道:“宴三少,有句话呢,叫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宴三少喜欢翘着孔雀尾巴摇摆,可本督便是不喜欢孔雀的,三少与其在本督身上做无用功,还是仔细着琢磨去寻个好乐子。” 不管宴素处处与她玩。暧昧是为了什么,施醉卿都没兴趣与她奉陪,毕竟现在,她对大周国没什么心思,对晏家更加更没什么兴趣,实在是不想与宴素多做纠缠。 “所以……”,施醉卿一折扇半点没留情面,直接将宴素被挥开了,“三少,烦请你离本督远一些,本督尚且年少,正是风华正茂之时,不想染什么花病柳病的,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宴素维持着被施醉卿扇开的姿势,偏着头,舌尖舔了舔下唇,一笑,笑容有些嗜血。 宴素,心情很不好。 这一点,屋内所有人都察觉出来了,而此时,花承毓偏偏在那与施醉卿热情的攀谈起来。 施醉卿很是上道,俨然便当花承毓是相交了几百年的老朋友,推心置腹,只将那花承毓哄得连连叹息,与施醉卿相见恨晚。 施醉卿这三言两语的功夫本事,向来是没有出过错。 宴素看着她对着对面那姓花的废物笑得一脸灿烂,面上有些不是滋味,饮了一杯酒,随后将杯子重重的掷在案几上,顿时吸引了室内所有人的视线。 施醉卿也侧目。 花承毓这才反应过来,他只顾着与施醉卿相谈,倒是忽略了宴素,这宴三公子看着是个随意的,实则脾气古怪至极,这一个不乐,眉目一转间便是血光弥漫。 花承毓于是陪着笑道:“来,承毓敬两位一杯。” 宴素没抬就被,笑容不变,施醉卿举了酒杯,却只浅浅抿了一口。 花承毓也不在意宴素的态度,宴素推开了身旁围上来的姑娘,微微坐正了身姿,“都说这国色天香楼是个销。魂的好去处,可三少我着实没瞧出什么乐子来……不如,咱们自个找个乐子来玩玩。” “哦?宴三少想到了什么乐子?承毓定全力奉陪。”,花承毓只当宴素是想出了什么别出心裁的寻欢招数,兴致很高。 施醉卿腹诽,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这般浪荡的性子,难怪能处到一块了。 宴素看向施醉卿,正看到施醉卿抽搐的嘴角,他眸光往上睇了睇,“咱们便来赌一把。” 听到打赌,花承毓也并未有失望之意,道:“哦?宴三公子想要赌什么?赌美人?赌酒?” 风月场所里,自然是赌这些。 宴素缓缓摇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施醉卿在那刹那间,似嗅到了宴素身上嗜骨的杀意——那种将人命当儿戏,将江山美人当垫脚石的杀意。 “那些老套路,未免有些无趣,不如来点特别的。”,宴素倒酒,姿态优雅。 花承毓兴致被他勾的更高,跃跃欲试,“宴三,你倒是别刁我胃口,说说,你想跟咱们赌什么?” 宴素道:“是你,跟我赌,她……”,宴素指了指施醉卿,食指支起,慢慢的摇了摇,“不参与。” 宴素这般将施醉卿排在事外,有些驳了施醉卿的面子,花承毓看向施醉卿,但见施醉卿笑了笑,“本督不如为两位做个见证人。” “好。”花承毓哈哈大笑,觉得有些刺激,“宴三,说吧,你想要怎么赌。” “赢的人,站着走出国色天香楼,输的人,横着。” “宴三,你这是要跟我赌命?”,花承毓有些意想不到宴素开出如此大的赌注。 宴素漫不经心的眸光看了过去,“怎么?花二公子是怕了?” 宴素嘲讽的语气让花承毓觉得被小瞧了,在身旁美人的注视下,抬了抬胸膛道:“本公子既然说了奉陪到底,岂有害怕的道理?宴三少,你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咱们就且来猜猜,花二公子,有多少根脚趾。” 花承毓愣了一下,搂着美人哈哈大笑,惹的脚趾自然是二五指数,宴素打这样的赌,花承毓只当他是开玩笑,道:“那宴三公子,猜本少有多少根脚趾。” 宴素将目光睇向了施醉卿,轻道:“卿卿说说,本少猜个什么数儿最合适。” 施醉卿抬着眼,笑了一声,“三少以为呢。” 宴素手指比划了一下,“卿卿以为,这个数儿算不算多了?” 施醉卿捏着酒杯,但笑不语。 花承毓是花淮英的亲外孙,别说他死了,就算是身上落下一星半点的伤,花士衡回去,也绝难以向花家交代,这花承毓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施醉卿原想着自己动手在花承毓身上弄点事儿出来,如今宴素既然要出手,她倒是不必再费工夫了。 于是,宴素在花承毓面前,比了一个八的收拾,花承毓大笑,“三少真是风趣,本少生来不曾有残疾,如何会是八只脚趾?三少只怕是输了。” !! 575.第575章 花承毓依旧没把宴素的赌注当回事,宴素勾起了唇角,“是对是错,花二公子不如褪下鞋袜,让大家看个究竟,再辨输赢。” 一旁的姑娘们见宴素如此认真,纷纷捏着绣帕娇笑不已。 “说不定二少的脚,当真是另有玄机呢,不如二少便让奴家也仔细看看,是否有其别致之处啊……” “是啊二少,奴家也想看个究竟呢……” 花承毓听着周围美人们的催促,下。流地勾起一位女子,揉在怀里重重的亲。吻了几下,才道:“好,二少就让你们看看,也好让三少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将腿横在身旁******的怀里,那******会过意,替花承毓将鞋袜脱了。 自然,花承毓的脚不会只有八个脚趾,宴素看了,神色不变,花承毓道:“三少可看仔细了。” 宴素一笑,“自是看仔细了。” 宴素语调平常,可谁也没料到,那一瞬间他突然一掌拍碎了桌上的酒壶,随后手臂轻轻一扬,有如同利箭般凛冽的内力倾泻而出,那被带起的酒壶碎片瞬间化为夺命的利刀,在花承毓的脚趾上重重的一划—— 险些飞溅。 “啊——”,花承毓一声惨叫,抱着自己的脚在地上痛哭翻滚,“我的脚——” 宴素出手,比侩子手还利落,花承毓是直到看见弹跳在地上的两个脚趾,才发现自己被宴素削了两根脚趾,进而那疼痛才开始传来。 血腥弥漫,花承毓的惨叫未停,宴素那如同游走在弦丝上的性感嗓音依旧戏谑,“二少,你再睁大眼仔细看看,是本少错了,还是你错了?” 姑娘们吓得面无血色,方才还觉得宴素是翩翩公子,此刻只觉得他是杀人于无形的嗜血恶魔,纷纷惊惧地抱作一团,颤抖不已。 花承毓颤抖的手指指着宴素,“好你个宴素,你胆敢对本公子下手,来人啊——” 花承毓一叫,门外严阵以待的打手瞬时全涌了进来,花承毓暴怒的大喊:“给本公子杀了他,杀杀杀——” 打手破门而进,宴素拍案而起,施醉卿还以为他会出手,哪成想宴素那混球,却是在拍案而起的瞬间,以蛮力将施醉卿也给带起,破窗而逃。 国色天香楼依山傍水,其背后就是护城河,过往船只来往频繁,宴素扣了施醉卿同落在一艘小船上,随后一掌劈在水里,小船一泻千里而去,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施醉卿冷笑的站在船上,看着躺在船上,双臂搭着船舷,长发漂浮在水面,那姿态销。魂的不像话的男人,“宴三公子可真是胆量非凡,连花家的公子都敢动。” 宴素那养尊处优的手指也煞是好看,跟羊脂白玉似得养眼,他此刻手指穿插在发丝间,不仅衬出了那手指的细润,连那发丝的浓厚也衬得极好,简直是相得益彰。 他轻启了唇,语气平常,“三少我只是断了他两根脚趾,可我见卿卿你,反倒是想要要人命呢,比胆子,我可及不上卿卿你这般,胆大包天。” 施醉卿曲腿坐在了宴素的对面,她金冠束发,美颜剔透,唇畔凝着笑容,含着几丝显而易见的嘲讽,她没有接宴素的话,只是想到方才宴素在国色天香楼里与花承毓所说的赌注,他说输者横着走出国色天香楼,她还以为宴素会要了花承毓的命,可没想到,他口中的横着走,会是这种方式。 这男子,看着年轻气盛,实则心肠毒辣无情,方才对花承毓那般利落的下手,可见平日里杀人放火这种事,自是没有少做。 “宴三公子,你要伤人杀人,全是你自己的事,何必带着本督跟你一起受累?”,施醉卿冷然的眸子睇着宴素。 宴素伤了花承毓,在紧要关头将她一并带走,旁人只会以为她与宴素这厮是一伙的,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虽施醉卿本也是想杀了花承毓的,可在这关头,她自然知道大局为重,不会明目张胆的来,可现在,因为宴素这看似冲动的行为,将她也拉入了漩涡的中心,花士衡本就来意不良,定会捉住花承毓的事,死咬着不放。 “卿卿你的手段,区区一个花承毓、一个花士衡,能奈你如何?我可是听说你天不怕地不怕,连王府都敢抄斩,如今怎么反倒是畏畏缩缩的了?” “本督要杀人,那自当是本督自个的事儿,不屑与人同流,宴三公子要拖人下水,找错人了。”,施醉卿一屈腿,准备起身,宴素一脚横在施醉卿的腿上,压住施醉卿的双腿,“好好好,此事是我顾虑不周到,但这也全因了我对你一番情深,你却对我不闻不问,我只得想了这法子,与你单独相处,倾诉心中相思。”他多情的眸子睇着施醉卿,让施醉卿想起了一句诗: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她觉得,这句哀怨的诗用在宴素的身上,别有一股唯美的诗情画意。 施醉卿笑,“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可本督实在没有跟你**的心里。” 施醉卿利落的收回了长腿起身,期间宴素出腿绊倒她落了空,便不由得撇了撇嘴,眼睛明亮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一掌劈在水里,让船往岸上走。 施醉卿手指从发丝中抽出,手掌撑在水面上,没有任何动静,但船却又跟转了方向,往僻静的河湾里驶去,还扬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眸光含笑直勾勾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想起方才在国色天香楼,宴素将女子往她怀里推,她越是挡,宴素就越是来劲儿,此情此景与方才别无二致——她越是要往岸边走,他越是不让。 施醉卿懒得跟他较劲儿。 宴素偏着头,跟在国色天香楼依红偎翠时的风。流意态相同,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那一股子的风情,落在旁人眼里,那叫魅力,落在施醉卿眼里,叫风。骚。 宴素身子颀长,此刻大喇喇的张开双臂叉开双腿,几乎占了小船的三分之二,唯有施醉卿脚下站着的那方寸之地,还是空的,她居高临下看着宴素,“宴三公子,咱们都是明白人,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宴三公子是个什么人物,你自个知道,本督是什么人,你也是摸得一清二楚,别跟本督做戏,本督见不得有人拿着感情在本督面前卖弄。” !! 576.第576章 施醉卿话中已有几分冷意,她现在的确是没心思跟宴素多做纠缠,偏偏宴素就是个难缠的,哪里像项钰那鲁莽男子那般好打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不如卿卿你说说我是个什么人物,也好让我听听,我在卿卿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说话半真半假,总让人看不透他真正的心思,越是如此,施醉卿越不想和他打交道。 她本身已是高深莫测的人物,何必去猜另一个手段高超的人物心里在想什么,有意思么? 宴素见施醉卿不说话,微微支起了身子,“卿卿,我哪里做戏了?你是真不信我一见钟情?卿卿,你怎的对自己这般没有自信?” “我自相信,不过我更相信,我不是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第一个女子,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宴三公子,你说呢?” 宴素一愣,片刻笑了,“可我只有对你说的时候,这句话才是真的。”,说着,他还举起了手指,指天发誓,“我宴素若有一句谎言,天诛地灭。” 施醉卿笑而不语,那目光看着寻常人,只怕是早已心虚的避开了,但宴素,却愣是含着笑跟施醉卿对视着,真诚得不得了,施醉卿无话可说了,只是从怀里抖了一卷案宗出来,扔在宴素的怀里,“不如宴三公子看完这东西,再跟本督讨论讨论什么叫一见钟情。” 宴素拿着那东西,脸上还有轻松戏谑的笑意,只是看完之后,笑意已变得有些僵硬。 施醉卿看到了他眸中翻滚的剧烈火花,勾唇一笑。 良久,宴素抬着眸子,神色没了先前的散漫和轻佻,只勾唇轻笑了一声,笑意中杀气侧漏,“九千岁当真是神通广大。” ,施醉卿笑眯眯的谦让了起来,“比起宴三公子这本事,总是差上一截的。” 宴素目光看着施醉卿,手臂垂在船舷上,手指松开,卷宗落入河中,不断旋转,下沉,最后埋入了这涛涛江水,永世不见天日,一如宴素这么多年,那暗藏在心里龌蹉而卑劣的爱情。 气氛森严而冰寒,水面之上荡漾着刀尖般的寒芒,如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冷意。 良久,宴素恢复了先前那慵懒而散漫的表情,“卿卿将三少这些风。流韵事打探的如此清楚,连房中戏言也不曾放过,莫不是也对三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此生非君不嫁不离不弃了?” 施醉卿佩服宴素这说变就能变的脸色,更配合宴素这表演的天赋,那放在现代,怎么着也能捞一个金马奖影帝,她笑了笑,道:“宴三公子要真如此认为,本督奈何不得,不过,本督与苍秦王在一起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是将卷宗之内容昭告天下,那些个卫道士口诛笔伐的对象,只怕就要变成宴三公子。” 宴素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一笔风流韵事,本少倒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给本少的光辉事迹上再添一抹别样的色彩,卿卿若要传出去,别忘了让说书先生说的生动些,千万别手下留情。” “宴三公子是不怕,可只怕你那位小晚娘,不会像宴三公子这般豁达吧?” 宴素的神色又是微不可见的变了变,施醉卿感觉到了杀气,她蹲下身,神色无常,目光与宴素平视,其中的较量便如同江海泛潮般的汹涌。 宴素低笑了一声,将目光移开,随后突然在街岸上一抹白色的身影上定了片刻,其中有稍纵即逝的异样。 施醉卿便顺着他的视线移去,正见白衣若仙的温离颜带着几人走过,温离颜想要亲民,却又摆高了大祭司的架子,往日里那车驾仪仗几乎能与施醉卿并驾齐驱,但施醉卿那架子,也只在朝臣面前拜拜,也不会真傻缺到去老百姓面前摆架,那不是炫富找恨找死么? 自从温离颜那仙风道骨的鸟车被百姓一抢而空成了车架子,还闹出了人命,温离颜为了笼络人心,总算是聪明了许多,豪华马车没了,连小轿子都没了,凡是出现在人前,便几乎是步行,身边侍从,也不过就是带几个护身的,大约是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她这面子功夫倒是比以往做得更好的。 施醉卿看着宴素,“怎么,宴三公子认识我大夏国的祭司大人?” 宴素收回目光,一笑,别有深意,“没想到温家的庶长女,能耐如此不小,竟还真成了你大夏国的祭司。” 温家,能让宴素如此熟悉的温家,自然就是大周国西京九姓之一的大家族温家,而这温家,早前在与晏家争权中败亡,满门被灭,如今温姓的地位虽在,但却早已是名存实亡。 宴素自然知道,施醉卿的九宫局不是摆设,温离颜是个什么身份,她是早已盘查而出。 温离颜从前并不叫温离颜,如今改名易姓了而已,只是让宴素认真的想,他还真想不起来温离颜以前在温家的闺名是什么。 他虽对温离颜只有几面之缘,但温离颜容貌与小时几乎没有多大变化,他打小记人的本事又是极准的,更何况温离颜当初在大周国,她母亲得宠,从妾被抬成了平妻,温离颜也极是得父亲父爱,虽是庶女,但却比那正经的嫡女弟子更光鲜,经常随着其母出入王侯贵家,小小年纪,便是颇有心计,将自家那还是个小女孩的嫡女姐姐给算计死了,从而夺得了嫡长女的位置,宴素不喜这些后院争宠的心计手段,能将温离颜记得这般清楚,也全因了自己的小晚娘,提过温家大小姐歹毒心肠,整个大周国世家千金中,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于是他便是刻意的看过温家女长女几眼,便也觉得他小晚娘说得对,温离颜虽表面端庄,但骨子里的戾气是怎么藏不住的。 后来温家被晏家所灭,满门都没了,只是没想到,温离颜竟然能逃出来,且还这般能耐,成了大夏国最为神圣的祭司。 就这样的女子,还神圣?宴素几乎要嗤笑,还真难得施醉卿能容得下温离颜在这大夏国为所欲为的。 !! 577.第577章 施醉卿也似笑非笑的看了温离颜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谁说不是呢,温大祭司的能耐,咱们大夏国上下,可是有目共睹的。” 那岸上行走的温离颜似察觉到了异样的注视,突地将目光移向了水面之上,那水面之上千帆飘洋,温离颜一目扫过,目光就停在那一抹耀眼的紫色上。 宴素躺在船上,她看不清楚那男子的容貌,只看那身形,绝非是寂璟敖。 温离颜眉色凛了凛,抬脚继续赶路,没一会就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 宴素早已回过神,温离颜的出现,并未带给他太过的注意力,她看着施醉卿在一旁发呆,玩世不恭的伸手去摸施醉卿的下巴,态度轻佻,施醉卿一折扇挥了过去,若不是宴素闪得快,五指定能让施醉卿给劈成平的。 施醉卿摇着折扇笑,“宴三公子你来大都游山玩水,本督欢迎之至,可宴三公子若是前来试探本督底线的,本督定会先掀开了你的底线。” 说完,施醉卿轻笑了一声起身。 “本少倒是想知道,你如何掀了本少的底线?”,宴素猛然伸手去拉施醉卿,施醉卿手臂一扬,外袍的袖子被宴素扯下半截,那船上本就是方寸之地,施醉卿脚下就那么一个站的地方,宴素这会儿子突然伸腿去绊施醉卿,施醉卿根本没地方退,宴素一笑,趁着施醉卿进退不得之际,将施醉卿往自己怀里拉。 施醉卿身子倒下,看着宴素的脸在自己的眼里不断放大,掌心用力抵在船舷上,船歪了一下,将宴素的头发又往上打湿了一截。 宴素的头发极长,随意的披散着,此刻全浮在水面上,真的如同绸缎般的好看。 施醉卿用力撑着船舷,身子与宴素相差只有一掌的距离,她的鼻子更是险些撞在宴素高挺的鼻梁之上。 施醉卿僵着身子,脚尖一转,旋过了身子,准备撑着船舷起身,宴素再次出手,揽住了她的腰肢,施醉卿的眼前旋转了一下,瞬间变成了她躺在船上,而宴素则含笑的伏在她的上方。 施醉卿懊恼不已,她怀疑宴素是故意找了这么一艘小船,怀疑宴素是故意躺在小船上,让她就算是武功盖世也无法施展出来,最后只能任他发落。 “卿卿,不如,我们成亲可好?”,宴素突然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惹得施醉卿抽笑了一声,宴素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若是觉得不够光明正大,不如我明日就修书回大周,启禀了小晚娘,八抬大轿的娶你可好?如此一来,大夏国与大周国永结秦晋之好,两国永不开战,你说可好?” 施醉卿挑眉,这不就是最爱威胁她,她若是将他与小晚娘的事昭告天下,他也便将她是女子之事昭告天下,到时候,大家便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谁也好不了。 施醉卿笑,“宴三少是在威胁本督?” 宴素的神情再认真不过,“怎么会,三少我可是真心实意的。” 施醉卿勾着唇笑,笑颜如花,宴素微微的怔了怔,他还没见过施醉卿这么灿烂的笑容,一时晃了神儿,而下一刻,施醉卿突然一脚屈起,踢在宴素的小腹上。 “哗啦——”,这落水之声激起海面上的一点喧嚣,宴素沉入水里,过了半天才从冒出海面,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笑声开怀,“这脾气真是辣,不愧是三少看上的女人。” 他的笑容依旧邪魅,施醉卿霸占了整条小船,听到宴素委屈的说:“卿卿,我为了替你出气,连花家都得罪了,你倒是好,如此无情无义,竟将三少推入河里……不过,谁让三少心里稀罕你呢,你就算把刀架在三少脖子上,三少也是欢喜的。” 宴素全身被水打湿,不显狼狈,反而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风。流魅力,那宽肩如同黄金比例,让人挑不出一丝的瑕疵来。 宴素,的确是个有资本游戏花丛的男人。 “本督还以为,三少是想自己在水里冷静冷静呢。”,施醉卿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倚在船上,从兜里掏出了杏仁,惬意的嗑了起来,神情慵懒,似很欣赏宴大美人出浴的一幕美景。 她虽是恨不得将宴素这厮弄死在这水里,可她也知道,就知道这和宴素不相上下的武功和歹毒心思,两人打起来,好的结局就是不相上下,不好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总之,施醉卿摩挲没把握能弄死宴素的。 而她那点力道,虽是下了狠力,但若是宴素要反击,根本不可能落入水里,所以施醉卿便很善解人意的想:宴素,就是想下水冷静冷静的。 宴素眯着眼笑,很阴森,这河水都像是沾染上了他的戾气,变得鬼气森森的。 “卿卿,这水里可真是冷,三少一个人太寂寞了,你下来陪三少一块如何?这露天席被的洗鸳鸯浴最是畅快得意之事,不若你也来享受享受。” 宴素在水底下暗暗运了一掌,震翻了船。 施醉卿警觉一起,飞身而起。 宴素不知何时将船弄到了这极其偏僻幽深的河湾来,施醉卿飞身而起后,竟无处落脚,不由得在宴素的肩膀上踩了一下借力,宴素捉住她的脚,用力往下拉,哈哈大笑。 施醉卿折扇一挥,险些劈断了宴素的手臂,宴素往水里一沉,施醉卿那折扇的力道减轻了许多,随后宴素从水里将施醉卿挥出的内力反弹回来,攻击施醉卿。 施醉卿借此机会踩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 宴素费尽心机的想拖她下水,此刻小船沉了,施醉卿发挥的余地也就只有宴素的肩膀,这般下去,总是撑不了多少时候,而施醉卿这时也已已经有些头晕脑胀,她不由得怒了,杀气沉甸甸的,“宴素,你找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卿卿你的手里,本少心里乐着呢。”,说完,他不再逗弄施醉卿,而是运了温和之力,捏住施醉卿的脚踝,往下一拉。 !! 578.第578章 施醉卿咬牙,本就筋疲力竭,即便运了内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提,也根本无法扭转败局。 她只知道,现在自己不能落入水里,这一落水,就现了原形了,虽然宴素已怀疑她的性别,但若让宴素亲眼看见她原形毕露的一幕,施醉卿便总觉得自己输给宴素了。 而她,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宴素这厮。 眼看着要落入水里跟宴素那厮洗露天席被的鸳鸯浴,施醉卿咬牙切齿,心中咒骂不已。 就在她准备破釜沉舟之时,腰上蓦然横上一双铁臂,施醉卿身子一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水面上浪花轻点开雨露,施醉卿被带离了困境,落在一艘大船上,她回头,看见寂璟敖森然的脸。 她身上湿了不少,寂璟敖将暗云金丝披帛拢在她的肩头,柔声道:“别凉了。” 他语气没有丝毫的责怪,只有满满的担忧,施醉卿笑了笑,寂璟敖虽然不喜她跟别的男子太过亲近,但有时候也是很大度,虽然这大度,有些粉饰太平的意味,回到府中后,寂璟敖这大度不见得依旧能维持。 施醉卿去看江面上,早已没了宴素的身影,施醉卿不由得挑眉道,溜得还是真快。 看来宴素对寂璟敖,是多有忌惮的,所以直到如今,对寂璟敖是能躲则躲。 施醉卿知道宴素不是怕,像他那般什么反伦理礼教的事都做的出来的男人,怎么会知道怕字怎么写? 施醉卿不再管宴素,问道:“阿璟,你怎么在这里?” 施醉卿忙着对付宴素的纠缠,这艘大船是何时靠近她的,她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只是此刻看见这大船上一面金色刺鳞玄镜标志,才知这是镜湖山庄的船。 寂璟敖回答施醉卿:“是有些要事商谈。” 而这时,湛南风从船舱内走出来,依旧是那温文尔雅的淡纹色长衣,被风带起时有一股子仙人的味道。 湛南风对着施醉卿颔首,施醉卿笑了笑,“湛庄主神采倒是不错,怎么,不会是镜湖山庄喜事将近了吧?” 湛南风的五官被人一种温和的感觉,但有时候,却又凌厉的让人不敢直视,此刻他对着施醉卿笑,神色自然是温润如风的,寡寡淡淡的,但施醉卿没有错过,湛南风眉宇间那难得一见的神采飞扬,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情难自制。 施醉卿想到一个词——小人得志。 这个词现在一向正人君子的湛南风,是真真的有些不合适,但又真真的再贴切不过。 湛南风道:“督主一语中的,果然是高。” “哦?不知镜湖山庄这喜事是……?” 湛南风笑了笑,施醉卿这时才注意到,寂璟敖手中捏着一封请柬,想必是湛南风给他的,她拿过看了看,那喜庆的请柬之内,字体如同笔龙走珠,隽永而秀逸,想必是湛南风的亲笔,那其中,歌望舒三个字与湛南风三个字并排而写,竟是两人的成亲喜帖。 施醉卿眉头挑了挑,看着湛南风的目光带着几分讶然,歌望舒在江湖上可谓是声名狼藉,虽关于她的传闻,多半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杜撰和谣言,但镜湖山庄向来是门风清正,湛南风即便是想娶,也难以过了湛家宗族那一关。 可他如今将请柬发出,想必天下人几乎都已知晓他即将迎娶漪兰灵犀宫毒娘子一事,这份担当和气魄,施醉卿佩服。 “恭喜庄主抱得美人归。”《施醉卿笑容真诚,其实对歌望舒那般好爽的女子,她也是讨厌不起来的,看来,这镜湖山庄的喜事,她是务必要去亲自登门走一遭了。 湛南风拱了拱手,道:“南风还得谢过督主。” 这谢的是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当初没有施醉卿算计了湛南风一把,湛南风与歌望舒也不会生米煮成熟饭了,湛南风自然是该谢施醉卿这个大媒人的。 三人在船舱内坐了约莫一个时辰,相谈甚欢,眼看天色不早了,船行到了码头,施醉卿与寂璟敖上岸后,湛南风才沉船而去。 施醉卿一双锦靴全湿了,走路异常的不方便,寂璟敖脱了她的鞋袜,撕了披帛包住施醉卿的脚,随后将她扯上了后背,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千岁府走去。 “寂璟敖,你与湛南风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想到方才寂璟敖说与湛南风是谈事,施醉卿便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被歌望舒个弄去了扶南国,寂璟敖攻入漪兰灵犀宫,最后湛南风将大都城镜湖山庄的所有产业赠与寂璟敖,寂璟敖这才罢休。 寂璟敖是个六亲不认的性子,即便当初湛南风以此为代价与寂璟敖做了交易,寂璟敖便不见得会收手,可他却给了湛南风面子,可见,他与湛南风之间,交情定是不浅。 寂璟敖知施醉卿也猜出了几分,便直言道:“大漠与镜湖山庄,一直便有合作。” 施醉卿在寂璟敖的肩膀上歪着头,想起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件事,寂璟敖在大漠十八年,在没有找到金矿之前,是以什么支撑了三军的粮草? 老皇帝让大漠三军自生自灭,寂璟敖也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若是得到了镜湖山庄的支持,倒也是说得通的。 如此看来,镜湖山庄也并没有想象中的不问世事,能在赤炎大陆混了这么多年,没有些关系网,镜湖山庄只怕是早已倒了,而湛南风帮助寂璟敖,无非也是在寂璟敖的身上下注,为湛家在乱世之时谋一条出路。 施醉卿窝在寂璟敖的肩窝里笑了笑,“寂璟敖,你平日里独来独往的,我倒是没想到,你这相交的朋友,是一个赛过一个。” 寂璟敖扭头,施醉卿趁机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 寂璟敖一笑。 施醉卿圈紧了寂璟敖的脖子,嘀咕着:“果然跟着你,有肉吃。” 现在看来,穆晋玄想要争取到镜湖山庄,根本就是不可能了,湛南风这般聪明的男人,怎么会在寂璟敖面前玩脚踏两只船的戏码自取灭亡? 施醉卿吹着夜色里薄凉的威风,有些昏昏欲睡,寂璟敖微微扭了扭头,叫了一声,“卿卿……” 施醉卿咕哝一声,偏了偏头,没应。 寂璟敖轻轻一笑,脚步走的很稳,似怕惊醒了施醉卿。 !! 579.第579章 小晚娘 回到府内,施醉卿沾了床,自己裹着被子,彻底沉入了睡眠当中。 寂璟敖费了好半晌的力,才将她捞出来,将那些湿衣裳给换了,这么一折腾,施醉卿倒好像是醒了,很不爽地瞪着寂璟敖,“寂璟敖,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寂璟敖低低笑了一声,掐了掐施醉卿的脸,“千岁爷今儿在外面左拥右抱的,精神焕发,一回到府里就累成了这般,难道今儿是做了些五爷不知的壮举?不如仔细给五爷说说。” 花承毓的脚趾在国色天香楼被人断了,顷刻之间便在大都城传得沸沸扬扬,但其中最热议的话题,却不是花承毓的脚趾该怎么办,而是这位花名在外的宴三公子与施醉卿的交好。 八卦人群想到宴素风。流不羁和施醉卿的喜好,留言便越来越往那方面走,完全忽略了其中的受害者花承毓。 寂璟敖知市井的传闻做不得真,但其心里,还是有几分介意的。 那宴素是个有手段的,就凭这些年他在大周国无声无息的一番作为就让寂璟敖小瞧不得,但宴素不与他正面交锋,也说明了宴素其实并不想与大漠为敌,所以,除非必要,否则,寂璟敖也自不会在这时去惹上大周的势力最为强大的一个男人。 施醉卿听了寂璟敖的语气,手掌撑在身后,头往后仰,正与寂璟敖低下来的脸贴上,“寂璟敖,你怕什么?难道我能给宴素的美色诱惑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瞅着他是真的半点也及不上你,再说了,你把宴素祖宗十八代都查的清清楚楚,他什么底细你能不清楚?” 那将宴素人生的细枝末节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让宴素看之变色的卷宗,可不是施醉卿让人去查来的。 寂璟敖也是刚得了那卷宗,拣了一些关键的看,便丢在桌上了,施醉卿看见宴素那丰富的跟小说似得人生,便将卷宗带在了身上,想着去国色天香楼找上几个姑娘,一边听着琴品着茶看卷宗,偷得浮生半日闲,权当是种享受。 寂璟敖听着施醉卿拍马屁,倒是笑了,施醉卿就着那姿势,倒了下去,倚在寂璟敖的肩头,手掌捧了寂璟敖的脸,“寂璟敖,我倒是觉得,宴素的禽兽性质,跟你有得一拼。” 寂璟敖挑眉,施醉卿口中的,关于宴素的禽兽性质是什么,寂璟敖大约也是知道。 宴素的风。流浪。荡是天下皆知,但天下人却不知道,宴素游戏花丛,阅人无数,却唯独对一个女人,是不一样的。 但可惜,他们的感情,却注定是见不得光的,他们在世人眼中的关系,使他们的恋情成了一段不容于世的禁忌之念恋,因为那女人,就是宴素的小晚娘。 宴素在晏家排行老三,是晏家第一任家主夫人所生的嫡子,他娘死后,他爹娶了西京九姓宣家的小姐做继室,那宣家小姐的年龄,可以给宴素的父亲做女儿,那时宴素才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女人比宴素大五岁,恪守了一个后母的本分,生怕旁人说闲话,对宴素很是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比宴素在世时还用心。 宴素生来叛逆,与她处处作对,后来却在不知不觉中,对自己的小晚娘有了不该有的感情,宴素从小胆大包天,很是不甘心自己喜欢的女人却被自己爹给睡了,而且他父亲,对小晚娘也不算的好,于是宴素在自己十八岁的时候,背着自己亲爹,将自己小后娘也给睡了一回,得偿所愿后,还要将此事给他爹坦白,他小晚娘本身就非自愿,完全是被宴素给强的,与自己的继子发生了那般龌蹉的关系,想死都来不及,还怎受得了宴素将此事弄得世人皆知,于是羞愤自杀,被宴素给拦了下来,宴素左求右求,才打消了他小晚娘自杀的心思,还发往后定不会再缠着她了,但没过几天,宴素却依旧肆无忌惮,当小晚娘是自个女人,他爹年迈,小晚娘独守空房,他便是****夜夜潜进房里跟小晚娘苟合,两人才俨然过得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后来这事儿被宴素他爹撞见了,为了维护家族的声誉,他爹不敢将此事招扬出去,也容不下这不伦的恋情,便将宴素赶出宴府内,对外声称是出外游历,宣家虽然比不上晏家在大周国的权势,但余威尚在,晏家忌惮宣家,便没有动宴素的小晚娘,宴素在外游荡了几年,游手好闲,除了游荡出一个花花公子的称号,什么也没学到,后来回到晏家,更是变本加厉,风。流成性,府中有点姿色的丫鬟,几乎是轮流在他的床榻上滚过,宴素也没把他爹当回事,除了睡丫鬟,还依旧我行我素,到夜里了,来了兴致,就往他后晚娘的床上爬,活活把他爹被气得瘫在了床上。 这件事,是晏家的丑闻,晏家上下知道的也没几个人,寂璟敖却是打探得仔仔细细的,连宴素在房里跟他小晚娘说的那些情话,都是清清楚楚。 所以宴素,真的是很禽。兽,睡了自己后娘,气到了老爹,什么人伦都没了,殷昼跟他比,都算是正常人了,至于寂璟敖,那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除开她还裹着太监这个身份,她和寂璟敖,是真没什么不伦的关系来着。 大约就是因了自己与小晚娘见不得光的恋情,宴素是越活越离经叛道,越活越没道德,就恨不得把这天下给搅得乱七八糟的,他更是恨不得将他与自己小晚娘的事昭告天下,他是不怕天下人怎么看他,但他小晚娘却是个要脸的,只怕这事儿真闹得世人皆知,她还真不如死了。 宴素虽然做事疯狂,但却是也知道分寸,知什么该惹什么不该惹,他如今来惹施醉卿,也绝非是他所说的对施醉卿一见钟情的,或许他就是这个性子,觉得无聊了,便找上了施醉卿这个乐子,或许,他是别有所图,但不管是为了什么,寂璟敖把他当强敌,但绝对没把他当情敌。 !! 580.第580章 帷幔轻晃,玄金色与紫金色交织的罗纹华丽贵重寂璟敖勾起施醉卿的下巴,将她发呆的脸扭到自己的眼前,“孤王今日,本是不想禽兽的,可卿卿你如此夸赞,孤王便忍不住想做点禽兽的事来。”,寂璟敖俯下脸,薄凉的唇亲吻施醉卿的眼睛,他的大掌也顺着施醉卿的衣襟出滑进去, 施醉卿嘻嘻笑着推开寂璟敖,叠着双腿靠坐在墙上,“寂璟敖啊,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嗯?”,寂璟敖眯眼,凑了过去,继续方才的事儿。 施醉卿左躲右躲,寂璟敖便权当是情趣,在床上跟施醉卿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施醉卿累了,便瘫在寂璟敖怀里不动了,脸色红润,衣襟被寂璟敖扯开了大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想起了什么事?”寂璟敖含着她的耳垂轻问。 施醉卿道:“你跟老皇帝的血融了,跟我的血也融了,指不定我还真是你亲妹妹,寂璟敖你的确是够禽兽的……” 寂璟敖听着,眼角之处的笑意别具风情和魅惑,他手指轻点着施醉卿的眼角,“别说你不是,就算是,我照样宠你爱你睡你。” “你这龌蹉的心思被你的三军将士知道,我看他们怎么服你。” 寂璟敖道:“卿卿,你倒是忘了,大漠之中,千奇百怪之事无所不有……你忘了伊和父子和他女儿的事了?”,寂璟敖唇音飘荡在施醉卿的耳边,“再说了,他们不服,我便能将你治得服服帖帖的便是了。” 施醉卿肩膀抖了一下,经寂璟敖这一提醒,才想起大漠的民风的确是不知比中原开放了多少倍,在性方面的意思,完全就是属于原始社会人人共享的时代。 施醉卿推了推寂璟敖,打了一个哆嗦,“寂璟敖,咱们别说这事儿,我心肝儿颤的厉害。” 这事儿,发生在别人身上,权当是看热闹,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施醉卿就真觉得自己心肝儿肉疼。 寂璟敖笑得有些莫名,他将头拱入施醉卿的怀里蹭来蹭去,“我给你揉揉,便不疼了……” 施醉卿红着脸被寂璟敖推倒…… …… 花士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大夏国带来混乱的机会,温离颜和长公主的事还没落下帷幕,他便捉着花承毓来千岁府质问,俨然将花承毓那断趾之痛全部算到了施醉卿的头上。 施醉卿看得出来,花士衡并非是真的关心花承毓,不过是见缝插针趁机为难大夏国罢了,施醉卿三言两语就将他给打发去了,毕竟当时七八双眼睛看着,这下手的不是施醉卿,花士衡这么一闹,不止没讨到丝毫的便宜,反而施醉卿的伶牙俐齿和强硬弄得有些下不了台,最后灰溜溜带着花承毓回到了别馆。 为了太极与大周两国的合作,花士衡将这件事回报给太极国时,轻描淡写,尽量淡化了宴素的责任,所以太极国也并没有追究大周晏家的责任,而且有太极国的太子殿下将这件事压下,自不会因花士衡而导致与大周的合作失败,当然,即便太极国皇帝知道是晏家刻意下的手,也绝不会为了花家这么个不成器的子孙与大周国反目,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发生在风。月场所,说出去都是丢人的,太极国还会去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不成? 于是,花承毓在这件事上,默默的吃了亏,心里将宴素恨得咬牙切齿,可他奈何不了宴素,他连宴素躲在哪个旮旯角落都不知道,谈和报仇? …… 次日一早,明光明媚,施醉卿与寂璟敖说起了一件事,“阿璟,我想让江回渊入朝,你觉得如何?” 瑾烟和诺儿正伺候着寂璟敖更衣。 寂璟敖中午还要去军营走一遭,如今新建的校场已正式投入使用,寂璟敖从城外二十万的大漠军队中筛选出了最为优秀的士兵组成了一只精锐雄师,以此来为作为大都城最强悍的防守城墙,所以这些日子,除了教授小皇帝武艺外,寂璟敖便都是在校场,而且有时候,寂璟敖还是带着小皇帝一起去的,此举倒是希望小皇帝也能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小皇帝不常见到施醉卿,整日累成喘臣了狗,自然没有机会在施醉卿面前继续搬弄是非,寂璟敖也乐得轻松,虽对这小子跟施醉卿一模一样的阴险性子敬谢不敏,但寂璟敖连施醉卿都对付得了,还能对付不了施醉卿教出的徒弟? 小皇帝连着被寂璟敖教了几个月,倒是越来越安分,看着寂璟敖目光也从当初的愤恨逐渐转为毫不掩饰的崇拜,寂璟敖对小皇帝是倾囊相授,小皇帝是个知冷知热的,知道寂璟敖是真对他好,虽然抱怨少不了,但好在刻苦用功,如此一来,他即便是学武学得晚了一些,也不会同龄的孩子差上多少。 施醉卿还记得,某一天自己见到变黑变壮,那五官愈加刚硬起来的小皇帝,还险些没认出来,而小皇帝在她面前卖弄了几招功夫,也让施醉卿刮目相看,可见,寂璟敖这魔鬼式的训练,是很有用的。 可小皇帝那圆鼓鼓的肉脸不见了,圆滚滚的大眼睛变得越来越斜长,身量越来越抽高,俨然朝着祸国殃民的大帅哥路线在走,施醉卿心情就郁闷了,小皇帝像以往那样往她怀里钻的时候,她摸不到圆润的肉,抱着小皇帝跟抱着一堆骷髅一样,便不爱抱小皇帝了,小皇帝委屈,还拿着那双眼睛哀怨的看着她,可小皇帝不知道自己眼睛也变了,那双眼睛如在怎么哀怨,也看不出可爱来,哪里还能得到施醉卿的同情? 反倒是寂璟敖,看着逐渐成长为男儿的小皇帝整日往施醉卿怀里腻歪,就说不出的生气,于是公报私仇,将小皇帝折磨得愈加的不成人形了,连让施醉卿看他的心思都没了。 小皇帝越来越委屈,寂璟敖越来越乐。 !! 581.第581章 自然,施醉卿是不知寂璟敖是打了那主意才如此用心的教小皇帝,此刻施醉她倚在床头,双目半阖着看寂璟敖,“江回渊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在军中辩机无双的称号却名传四海,他才能卓越,在治理敦商和古月旧土之上具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和手段,攻击斐然,完全可以入主朝堂正一品大员,他到底是文人,在军中发挥的余地有限,朝堂之上,才能给他施展抱负和才能的空间,我也希望,他的存在,能让大夏国的朝堂焕然一新。” 施醉卿连续摘了多名文官的乌纱帽,朝中的文官也有些唇亡齿寒的意识,可若是扶了江回渊,便说明了她的态度——不是看不起文人,而是看不起无用之人。 如此一来,那些想要保住官位的,便会拼尽了命的做事,风气自然便不同以往了。 “一品大员?怎么,你要废了丞相?”,这一品的大员,除去武官,不就是丞相? 施醉卿摇头,“蔡婴虽然没什么政绩,但对于平衡朝堂各方势力却是不可或缺的,自是不能废。” 寂璟敖见施醉卿神神秘秘的,笑了笑,他对施醉卿的提议并无异议,“这些事,你做主就好。” 让江回渊有施展才能的舞台,江回渊对施醉卿,想必也会心存感激,如此一来,她对施醉卿,也便会像对寂璟敖一般的敬畏。 “他是你的人,总归是要跟你说一声。” 寂璟敖笑了笑,俯下身亲吻了施醉卿的额头,“我走了,别赖床。” “我又不是小孩子,什么时候赖床了?”,施醉卿蹬了他一眼,听到瑾烟和诺儿两人细细的笑声,推了推寂璟敖,“快走快走……” 寂璟敖不止爱赖床,而且起床气特大,也就只有寂璟敖吃得消而已。 寂璟敖被施醉卿催促了老半晌,得了些口头便宜,这才离去。 他一走,施醉卿便果然又是倒头大睡。 这几日施醉卿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闲下来,诺儿和瑾烟也由的她睡,到了约莫寅时,施醉卿才起了床,差人去唤冷飞流。 冷飞流神情恹恹的,无精打采,魂魄都像是被勾了,那时常抱在怀里的破刀也没了踪影。 施醉卿是昨日早晨召冷飞流去办事,见了冷飞流那跟霜打了茄子似得表情,才知他的破刀给丢了,他丢了老婆,自然是魂不守舍的。 其实,在施醉卿看来,这有碍观瞻的破刀丢了便丢了,但冷飞流却偏偏极为重视,还在大街小巷贴出了悬赏的告示,承诺若有人捡到了他的宝刀归还,愿赠以全部家当聊表谢意。 东厂的十大高手的俸禄,都是按照朝中正一品官员的俸禄来算,冷飞流此人不比西门沉景爱花天酒地,也不爱享受,所以这些年存的银子,那至少够他下半辈子豪宅林立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了,而且再加上施醉卿平日里的赏赐,冷飞流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土财主。 可为了一把破刀,他要拿出所有的家当,这消息几乎是连大都城的百姓都无语了,直骂冷飞流脑子有毛病,也不知这样的傻子,怎么就被施醉卿给看上了。 最开始的时候,也有那见钱眼开的拿自家自产的砍柴刀来唬弄冷飞流,被冷飞流一掌劈成了残废,便没人再敢来了,于是冷飞流更加的失落更加的难过,夜不能寐废寝忘食,做事也有些不伶俐,施醉卿便没吩咐他在外出,为了以示她很想替冷飞流找回这把破刀,还下令了东厂里那些闲的蛋疼的小太监带着狼狗出去到处溜达,帮着冷飞找那破刀,比找国家元首还轰动。 于是,天下人几乎都知道,天下第一刀冷飞流的爱刀,丢了。 于是,那前来赠送宝刀讨好施醉卿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施醉卿一一笑纳,仔细看过后,其中的确不不乏好刀,便挑了一把与冷飞流那破刀极为相似的,今天唤了冷飞流来,就是将这刀送给他。 冷飞流和以往的态度一样,拒绝了,施醉卿也没办法,谁让冷飞流心心念念着那老铁匠的女儿,睹物思人呢,施醉卿让人将刀抬了下去,问冷飞流:“刀怎么丢的?” 冷飞流当宝贝似得睡觉都搂着睡,怎么无缘无故给丢了? 冷飞流便道:“前几日督主差属下去办事,属下大意中了对方的迷香,晕倒在外,醒来时,刀便不见了。” 施醉卿不由得侧目,冷飞流身为东厂十大高手,杀人不少,仇人自然也是不少,可有人拿了他的刀,居然没动他人,可真是奇了怪了。 那把大刀,送人倒贴都没人要啊,只有冷飞流才会拿他当宝,这件事,可真是诡异的很。 施醉卿心想,难道是有人看出了冷飞流对破刀的重视,刻意绑架了破刀想找冷飞流要赎金的?可冷飞流这告示贴出去几天了,也不见有人来交易,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施醉卿不由的扯了扯嘴角道:“冷飞流,想必你那家当,人家是看不上眼呢。” 冷飞流想起当初施醉卿救了觅儿,觅儿说要以身相许做牛做马,冷飞流虽然不可能给施醉卿以外的人做牛做马,但以身相许……他皱了皱眉头,随后默然了,他不认为这辈子自己会成亲生子。 这破刀丢了,冷飞流的表情倒比往日里更加的丰富,施醉卿不由得觉得好玩,戏谑道:“冷飞流,你最近没惹上什么桃花债吧?” 冷飞流表情木讷,不解,施醉卿仔细分析给他听,“你是我东厂的高手,谁都知道你对那宝刀的重视,谁不想活了敢动你的命根子?而且你那刀也值不了几个钱,重如玄铁,普通人也使不起来,你说谁会吃饱了撑着绑架你一把破刀?” “那督主的意思是……?”,冷飞流以为施醉卿很慎重的在分析给他听,也是想要为他找到狂刀的下落。 施醉卿眨了眨眼,神情高深莫测,“肯定啊,是有哪家的姑娘瞧上你了,你平日里又是个不解风。情的,定是不搭理人家,那姑娘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所以便盗了这破刀去,让你自个去找她咯。” 施醉卿分析的很是合情合理,说着这玩笑话,跟真的似得,说得冷飞流一愣一愣的,脸色都有些红了,“督主,这,这怎么可能……” !! 582.第582章 “怎么不可能?就你这模样,可也算的上是英俊潇洒,有女子喜欢上也不奇怪。”,施醉卿手指拖着下巴,“这样如何,咱们打个赌,如果拿走你刀的是女人,你就以身相许娶了她如何?” 冷飞流呆愣了好半晌,才郑重其事的说道:“只要那人能将属下的刀原物奉还,属下听从督主的吩咐。 冷飞流不会拐弯抹角,这会儿心思倒是出奇的玲珑,施醉卿看不惯他拿着破刀,就想着让他换刀,整日的让一帮小太监出去找,能找到什么?不过是让这帮小太监去遛遛狗晒晒太阳恐防发霉而已,但若施醉卿真认真的让人去找,以东厂的速度,在大都城找一把刀,不出一个时辰就顶能找回来,比他贴告示什么的用多了,所以,即便是施醉卿要为他指亲,他也认了。 施醉卿看着冷飞流较真的表情,无语的抚了抚额头,难怪这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女人,就这榆木脑袋,连转弯都不会,还能哄女人? 施醉卿叹气,而这时,诺儿举着托盘进来,看见冷飞流,扬起了笑容,“冷大哥,你果然在这里,我正有事找你呢。” 诺儿和冷飞流从来也就是点头之交,她这句话一出,连施醉卿不由得将视线看向了诺儿,诺儿放下托盘说道:“冷大哥,我听府里人说,你招贴了告示在找你的刀……” 冷飞流一下激动了,扣住诺儿的肩膀,“你知道我的刀在哪里?” 诺儿被捏疼,皱了一下眉,“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那****晕倒在小巷里,我正巧撞见了,所以……” 冷飞流神色愈加的诡异,他吞吞吐吐的道了一句:“那晚、那晚是你……救了我……?” 他虽昏迷,但意识还一息尚存,隐约是记得,是有人拖着自己磕磕碰碰的,才将自己弄醒了。 诺儿愣愣的点了点头,“你的刀在我屋里……” 她可是一直听人说冷飞流把刀当老婆,所以在年费了昏迷的时候也不忘把他的刀给带上,可那刀实在太重了,她人小力气小,只能先拖了冷飞流,再回去拖刀,可将刀拖回来,冷飞流却不见了。 冷飞流丢了大刀,便很少在千岁府现身,即便来了,也是来去匆匆的,诺儿连见到他面儿都难,再加上这几日施醉卿也是忙得进进出出的,作为丫鬟的诺儿自然不会轻松,便也就忘了冷飞流大刀这事儿,方才听下人说,冷飞流在凤城轩,这才想起了冷飞流的大刀还在自己屋里。 冷飞流愣了,施醉卿也挑起眉头,气氛凝了一下,施醉卿和冷飞流的反应让诺儿不明所以。 谁会想到,找遍了整个大都城没找到的破刀,就在施醉卿的千岁府邸?而且还是在诺儿手里。 不知怎么的,冷飞流看到诺儿那张脸,最先想到的不是先去拿自己的大刀,而是施醉卿先前的那番话,这么一想,那脸立刻便红到了脖子里。 诺儿看着冷飞流那大红脸,很善解人意的说道:“冷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家当的,你的刀就在我屋里,我带你去拿吧。” 诺儿一动,冷飞流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扣着诺儿的肩膀。 施醉卿轻笑了几声,冷飞流不由得放开了诺儿,后退了几步,诺儿对他的态度更加疑惑,尤其是对冷飞流突然的面红耳赤,更是不明所以,便伸出小掌心去碰冷飞流的额头,“冷大哥,你没事吧?” 冷飞流慌忙后退了一步,一年过去了,当初他从水里拽出来的小丫头也似乎长高了不少,冷飞流时常在千岁府与她打照面,她每日梳着什么样的辫子、爱穿什么花色的衣裳、吃什么糕点,他此刻想起来,竟发现自己从脑子里捕获这些消息时没有丝毫的犹豫,那般准确而快速。 他当初就觉得诺儿是个讨喜的女孩儿,曾动过主意去找施醉卿要了诺儿给自己做丫头,后来又想,自己这日子是在刀尖上混,弄个丫头在身边做什么?再加上,西门沉景讨要瑾烟时,便是被施醉卿给拒绝了,那份心思,冷飞流是再也不敢动了。 施醉卿将冷飞流的反应看在眼里,冷飞流在她手下混,平日里瞧着诺儿那眼神儿就怪异的很,她哪能看不出来,她方才也就跟冷飞流开几句玩笑,自然不知道这刀是在诺儿手里。 这下,可真是有趣了。 诺儿对冷飞流避让不及的态度有些受伤,看向了似笑非笑的施醉卿,“督主…… 诺儿,你扛着这大刀回来,很幸苦吧?” 诺儿点了点头,冷飞流那大刀,哪是寻常人拿得起的,她拖着回来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当然幸苦了。 施醉卿又问,“那你总是要找冷飞流要点赔偿才算不费这一番幸苦吧?” 诺儿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冷大哥平时很照顾诺儿的,诺儿不要什么赔偿。” “哦?他平日里是怎么照顾你了?”《施醉卿很有兴趣的模样,诺儿是什么都看不明白,但冷飞流却明白了施醉卿的恶趣味,便越发的不自在起来,“督主,属下、属下先去拿刀了……” “不急,咱们先说说方才的事儿。”,施醉卿笑了笑,“冷飞流,男子顶天立地,一诺千金,你方才的话,本督可是记得一字不差呢,要本督给你重复一遍?” “督主……”,冷飞流神色愈加的不自在。 “冷飞流,你这心里还惦记着老铁匠的女儿呢?”之前挑着左眼角看着冷飞流。 冷飞流其实早已不记得那老铁匠的女儿长什么样儿了,只是爱武之人,都是有些奇怪癖好的,冷飞的癖好,就是从一而终,即便是用刀,他也喜欢用最开始的那一把,因为他觉得顺手,用起来利落多了,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用着这把刀。 这可实实在在的跟老铁匠的女儿没什么关系。 施醉卿这人,无聊的时候就爱那人拿人开刀,自己的属下也是不能幸免的,冷飞流就怕施醉卿跟他耍腹黑,他怕自己吃不消,诺儿还那么小,而他差不多比诺儿大了一轮,要让偶尔知道自己对她是抱有那个心思,不知道会怎么看他,于是冷飞流在施醉卿的恶趣味下,也变聪明了,立刻说起了一件真实来,“督主,属下有事禀报。”,还不等施醉卿开口,冷飞流就道:“永宁长公主前去议政殿负荆请罪了。” !! 583.第583章 “什么负荆请罪?”,施醉卿看着冷飞流,没想到这冷飞流倒是便机灵了,知道转移话题,她也不为难冷飞流,顺着冷飞流的话问道:“怎么,她也学了温离颜?” 冷飞流点头,但永宁长公主的行为与温离颜却有一定的却别,永定心高气傲,自然不会向百姓示弱下跪,而是跪在议政殿外,逼得这休沐之日文武百官齐齐去了议政殿外。 她这是在做给朝中众大臣看,更是做给施醉卿看,因为她需要施醉卿出面替她将这件事处理了,她心中清楚,施醉卿虽不会管闲事,但她和温离颜的身份注定了这不会是场小风波,或许还会为朝廷带来更严重的损失和争议,所以施醉卿不会视而不见,但永宁更清楚,想要施醉卿帮忙,自己必须先低头。 她怎能让温离颜一人得了上风? “怎么?她还真背了荆条?”,施醉卿玩味的勾起嘴角,永宁能去议政殿请罪,便已是她身为公主的底线了。 “那倒是没有,只是跪在议政大殿外,说是要见皇上,皇上与苍秦王一道去了校场,还不曾回来。”,冷飞流道说完,又补了一句,“方定侯也一同跪着。” 真是夫妻同心,也不知这方定侯是跟着做戏呢,还是真对永宁有情。 永宁长公主这一招,其实也不算是高,但也不算拙劣,小皇帝不在,议政殿大门自不会开,群臣也跟着站在议政殿外,劝着永宁,让她先起身,永宁态度很是诚恳坚持,说自己有罪在身,没有皇上赦令,不能起身。 温离颜听闻永宁长公主的举动,先前还在府中作壁上观,等着看永宁的笑话,她可不认为,施醉卿会替永宁收拾残局,但她想错了,小皇帝从校场回来后,立刻让人打开议政殿的大门,让人扶了永定夫妇进殿,永宁腿脚跪麻了,小皇帝还贴心的赐了座,可见对这个姑姑的敬重。 温离颜不能在府中坐以待毙,否则无论永宁在殿上说了什么,没有人去反驳,是是非非全在她一人的口中,她可是知道,永宁在朝中的手段比起施醉卿不遑多让,于是温离颜立马动身,也去了议政殿。 小皇帝脸庞轮廓越发刚毅立体,那君王的气度和威严让朝臣感叹不已,施醉卿立在小皇帝的身后,负手看着底下群臣和永宁夫妇,随后目光又从温离颜身上扫过。 小皇帝坐姿端正,长公主,你一进殿便说自己大错特错,你到底错在哪里,朕怎么不明白?” 小皇帝执意让永宁坐着,永宁自不会自讨苦吃非要跪着,她神色严肃而沉穆,道:“臣妇有三错,前来认罪。” “永宁姑姑是我朝长公主,父皇的亲姐姐,行为品性向来是后宫女子的典范,何错之有?永宁姑姑可切莫再如此说了。”小皇帝看着永宁,很是不赞同。 永宁字字句句无比的清晰,如同发自肺腑的抨击之声,“臣妇第一错,是枉读诗书礼仪,有负先贤圣哲谆谆教诲,身为长辈,却不知谦让晚辈,导致当日混乱发生,十条人命因我之过失而丧逝,更是让尊贵的大祭司负伤,臣妇罪无可恕。臣妇第二错,是混乱发生后不及时疏散百姓,反而只顾着自身安危,只身离开,身为皇家子嗣,却不以自己的子民为先,弃自己的子民于不顾,臣妇该罚。臣妇第三错,身为皇室中人,却与民争道,辱没了皇室的声誉,让皇室蒙羞,该惩,请皇上降罪。” 朝堂上大臣们议论纷纷,温离颜脸色又沉又冷。 永宁这一番话,看似深明大义,将过错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却是将从这件事中逐渐脱身的她再次给拉了进去。 永宁所说第一错,是没有谦让之心,身为长辈却与小辈斤斤计较,但反过来让人一想,温离颜身为小辈,同样不知尊重长者,与长者争道,同样失了风度和礼仪。 永宁所说第二错,是那十条人命,长公主当时跑了,可温离颜何尝不是自己一个人跑了?她们谁也没有去顾及百姓的生死,所以,十条人命,不是温离颜假惺惺的去慰问一番就能置身事外的,即便温离颜也负伤,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的。 永宁所说第三错,长公主是皇室中人,太上皇的亲姐姐,连太上皇都敬重三分,理所应当有天家的风范和度量,于民争道的确是失了皇家的风范,但温离颜罪过却更大,因为她高高在上的位置,是皇帝给的,这世上,皇家都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更何况区区大祭司,温离颜却没有自知之明,与身为长公主的永宁争道,本就是存了不敬之心,试问,她今日能如此目中无人,藐视长公主,日后若真手握大权,皇帝在她眼里有算个什么? 所以,温离颜这藐视天家贵胄之罪,可比起永宁给皇家蒙羞的罪过更大,因为那是在挑战皇家的权威。 而且温离颜当时车驾的规格,远远超过了身为长公主的永宁,如此一来,这无视皇家的罪过就更大,若皇帝心生忌惮,足够温离颜翻来覆去的死几百次。 这三条错,没有一条不是直指温离颜,一时之间,众大臣的目光纷纷看着温离颜,温离颜自觉此刻也不能和长公主硬来,只是态度一如既往的谦逊,“长公主所言,句句在理,但本司之责任,也无可推卸,本司也向皇上请罪,请皇上责罚。” 温离颜跪在一旁,不起身。 她心中暗忖,正好,处理完了老百姓那里,接下来就是在朝臣面前获得一个好印象了,她正愁没有机会,永宁既然自己将这个大好的机会送到她的面前,她如何不利用? 小皇帝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两人态度同样虔诚恳切,一个劲儿的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却其实都是将过错推到对方身上。 小皇帝皱起了眉头,“两位都说自己罪不可赦,倒是为难朕了……” !! 584.第584章 永宁原先是坐着的,这时突然双膝一滑跪在地上,还大喊了一声,“臣妇罪重,请皇上不必念在臣妇姑侄情分手下留情。” 她这一滑,滑的极有技巧,正好撞在温离颜的左臂之上,温离颜顿时一声痛呼,永宁长公主神色一急,“都怪本宫一时急切了些,大祭司,你没事吧?” 温离颜苍白着脸笑,“没事,公主也不必过意不去,本司理解公主的心情。” 她大度而宽容,极力忍着疼痛,眉眼低垂,很是能得人的好感,永宁长公主知她又是在朝臣面前做戏,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一派担忧而自责的神色,“都是本宫的不是,当日让温祭司陷入困境被踩伤,如今又大意撞了大祭司,本宫心中愧疚难当。” 温离颜勉强笑了笑,她一笑,那痛苦的神色其实就更明显,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多疼,小皇帝见状,也很是关心的道:“快去请太医,仔细给大祭司看看,可别落下了什么病根。” 温离颜一番谢恩,太医很快上来,在大殿之上替温离颜包扎伤口,众人看见她惨不忍睹的手臂,纷纷不忍的移开眼,对温离颜的同情顿时水涨船高。 太医重新替温离颜上药前,永宁道了句:“大祭司怎么伤的这般重,太医,你可仔细看看,是不是方才本宫无意撞了大祭司一把,导致大祭司病情加重的?” 太医说道:“公主真是说笑,这撞一下岂会将人撞的这般严重,这是大祭司本身有伤在身,与公主无关。” 如此,温离颜这身伤,这疼,可和永宁没什么关系,永宁心中一笑,那太医一边替温离颜包扎手臂一边说道:“幸好这行凶之人手上力道不够,这若是再猛上半分的力,算是废了。” 永宁很是关心的问道:“太医这话如何说?” 温离颜生怕那太医说出什么破绽被永宁抓住,忙道:“太医,如今议政殿上,皇上还在等着,太医替本司随便处理一下便可,不可让皇上久等了。” 那太医这才想起自己是身在大夏国最为神圣的金銮议政殿,顿时不再言语,专心替温离颜包扎。 永宁眉眼中闪过凛冽之色,道:“大祭司为我大夏国祥瑞之重,其身体事关我大夏国上下,太医,你可要慎重仔细,若是有什么话,最好在御前说个明白,若是日后大祭司留下什么病根儿,你逃不了干系。” 那太医吓了一跳,立马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温离颜的病情道来:“启禀皇上,大祭司这伤是被硬物所伤,下手之人从大祭司右侧袭击,打偏了位置,再加上力道不够,所以大祭司这伤,看着虽重,实则也只是些外伤,并无大碍。” 永宁突然看着那太医,目光一抹亮光闪过,“你说大祭司这伤是被人从右侧袭击、硬物所伤?” 太医生怕在这殿上说错了什么,立刻点头,“没错。” 永宁慎重的问了一次,“不是踩伤?” “当然不是。”,太医语气笃定,“长公主殿下,微臣在太医院几十年了,这踩伤和打伤的分别,微臣还是看得出来了。” 温离颜脸色一白,永宁目光看着温离颜,冷色凛冽,“大祭司,本宫记得,你祭司府上的大夫为你疗伤之时,说大祭司手臂之伤是踩伤,大祭司当日也在这殿上御前说过过,你这伤是因当日混乱被人踩踏所至,如今怎么成了硬物袭击所伤?而且还是从右侧如此刁钻的角度将你袭击成重伤,这可真是蹊跷啊。” 当日百姓都争抢温离颜马车上的鸟毛,人与人之间挤得连间隙都没有,就算有人拿了木棍铁棍之类的硬物,也不可能打在温离颜的手臂,而且,先前祭司府的诊断结果和温离颜的说辞都是被百姓踩伤,如今却变成了伤因突然往相反的方向变了,这分明是温离颜刻意隐瞒了其中的真相,欺骗众人。 而永宁那最后一句话,无非就是暗讽温离颜自己用右手打伤了左臂,使苦肉计博取同情。 群臣都看着温离颜,也在希望她给一个解释。 当日那情况,温离颜自然不会叫太医过府去诊脉,所以只让祭司府养的大夫为自己处理了伤势,而方才替温离颜包扎的那太医整日埋在太医院研究药理,只知道温离颜是受伤了,不知是怎么伤的,如今听永宁长公主这话,知道自己是得罪人了,满头大汗,“也许、也许是臣经验不够丰富,看错了……” 永宁长公主厉色道:“太医方才还说自己在太医院几十年,丰富经验老道,如今又换了一个说辞,这里可是御前,你若不实话实说,小心治你个欺君之罪——” 那太医战战兢兢的跪下,五体投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太医何罪之有?”,小皇帝抬了抬手臂,“你且起身,别跪着了。” 那太医见小皇帝没有问罪他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站到了一旁,抬着袖子擦了擦,满头的冷汗。 这为官之人,是挤破了脑袋的往这金銮殿钻,以求在御前效命,升官发财,可太医是真觉得,这金銮殿,可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有人有落地。 温离颜这时道:“长公主殿下,本司这伤,的确是被踩伤,至于太医为何说本司这是被打伤的,本司也是不知,本司只记得混乱之下,被人群推倒,有人踩在本司的手臂之上,之后本司便疼得晕了过去,幸好当时得了长陵王殿下相救,本司才能脱困,长公主殿下若是不信,便问问长陵王殿下,如何?” 事到如今,即便知道搬出长陵王也许会为自己带来麻烦,温离颜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她知道,寂孜笙一定会帮自己的,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 她将寂孜笙搬出来,众人的目光便看向了寂孜笙,寂孜笙知道她在说谎,但也只当她是想摆脱困境,只好说道:“温祭司说的没错,当日,本王的确是亲眼看见温祭司被踩伤,也是本王将温祭司救出来的。” “长陵王,你敢对天发誓,你说的话,没有半句假话?”,永宁冷着脸看寂孜笙。 !! 585.第585章 “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在前,难道本王还会撒谎不成?”,寂孜笙有几分怒气浮动。 永宁心心中一声冷笑,别说永宁早已知道温离颜的苦肉计,即便她不知道,听了寂孜笙的证词,也绝不会相信温离颜是真受伤了,因为她早已看出,寂孜笙是瞧上温离颜了,自然会帮助温离颜说话。 公孙家与杜家一向是不对盘,她母后是公孙太后,杜家的女儿是皇后,所以连着寂孜笙从小跟她也不亲,只是让永宁意想不到的,寂孜笙会有一天被美色所诱来陷害自己的亲姑姑。 这寂家的男人,果真是一个不如一个,而那最优秀的一个,偏偏又看上了一个阉人。 “既然长陵王说是自己救了大祭司,那你是从何处看到了被踩伤的大祭司?”,寂孜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在哪里,又怎么会刚巧看见了被围困的温离颜? 这其中的意思细细一深究起来,就值得人寻味,而寂孜笙这小子既然找死,她永宁也没必要对他留情,就让他背上个亵渎大祭司的罪名,到时候与温离颜都染得一身的黑,谁也逃不了。 杜秉献已经是恨铁不成钢了,他现在都恨不得甩给寂孜笙两个巴子,温离颜明显是拖寂孜笙下水,他偏偏还跟个傻子似得往前凑。 果真是朽木不可雕。 而寂孜笙被永宁这么一问,也知道自己在国色天香楼不是什么好事,自己整日往那风月场所钻,难保公孙毅下一个要参的不会是他,可现在,他越是撒谎,反而越是将温离颜陷入险境,于是只好道:“本王在国色天香楼。” 朝臣几十双眼睛看着寂孜笙,杜秉献更是气得胡子乱抖,险些就当场晕了过去。 永宁笑了。 寂孜笙这么一答,就让众人想起他也是个风流之人,当时被踩死了十个人,寂孜笙怎么就从那么多人中一眼看见了温离颜?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他看上温离颜了呀…… 于是,朝臣看着温离颜和寂孜笙的目光,更加的令人玩味了,温离颜只觉得如芒在背,心中暗道,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寂孜笙对她有意思,但她不回应,那也只是寂孜笙的单相思,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她挺了挺背脊,道:“当日之事,本司已知大错特错,所以本司也愿承担应有的罪责,长公主却在圣前处处发难本司,到底是何意?” “本宫只是想将事情的始末弄清楚,免得那些个没脸没皮的鱼目混珠,做些掩耳盗铃之事来欺骗皇上,欺骗我大夏国上下,妄图只手遮天。” “既然长公主认为离颜是故意为之,那好,便权当是离颜的错,离颜一并认了,还请长公主不要再咄咄逼人了。”,温离颜一脸的痛心,“离颜每每想起当日之事,就悔恨莫及,只愿日后能修身养性,不再做出这等不知轻重的事来,辱了我朝声誉。” 这番话,说的是痛心疾首,感人泪下的很,永宁却嗤笑了一声,“大祭司,本宫也很后悔当日的冲动,导致酿成这等大祸,每每想起,也是心痛的不能自已,可是,大祭司身上的这伤如此蹊跷,不弄个清楚,旁人还真以为大祭司是一人自编自演蛊惑欺骗众人,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连皇上也不放过呢,这欺君之罪可大了,本宫对温祭司多有愧疚,不想温祭司担上,不然本宫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永宁挑衅地看着温离颜,不过就是装模作样,她永宁活了大半辈子,难道还能输给温离颜不成? 温离颜握紧了拳头,永宁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能将方定侯府一手扶起,岂是紧紧依旧皇室公主的余威?没有一点手腕,这朝中上下怎也会对她忌惮三分? “孰是孰非,如今长公主一人便已定夺下来,离颜无话可说,但凭皇上发落。” “大祭司请罪,皇上御前,自当是皇上定夺,哪里有本宫说话的余地,大祭司说话便说话,为何要陷本宫于不义?”, 永宁争锋相对,见招拆招,她看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已是有些恹恹欲睡,连施醉卿都单臂撑在那龙椅的椅背上,似要睡着了。 这做派,分明就是打算置之不理,任何她和温离颜争个你死我活的。 永宁心中一笑,道:“太医是皇上请来的,若是不得皇上信任,皇上怎会请了她来给大祭司看病,温祭司,你说本宫便罢了,难道是怀疑皇上也作假不成?” 温离颜被永宁的巧舌如簧堵得几乎无话可言,永宁句句逼近,天衣无缝,让她毫无反驳的余地。 朝堂上混乱的很,大臣们也分成两派,你一言我一眼的开始说起来,吵闹激烈,哪里还有金銮殿的威仪所在。 而这时,那本来昏昏欲睡的小皇帝,突然龙颜大怒,精神抖擞拍案而起,“都给朕闭嘴——” 小皇帝年纪小,声音到底有些吼不出来,而且又在校场被寂璟敖训练了一上午,嗓子嘶哑干涩,说出的话份量便有些不够,这句话喊出,很快就被殿下的喧嚣盖过,而那即便是听到小皇帝嘶喊的大臣,见旁人不予理会,干脆自个也不去理会,依旧吵得火热。 小皇帝气得连连咳嗽,一边咳嗽一边颤着指尖指着殿下的那群人,“一群混账东西……” 施醉卿冷眼看着下方的人,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朝臣为了两个女人争的面红耳赤,不成体统,而那聪明人,则拢着袖子,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温离颜和永宁两个,则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去插话,让别人为她们斗得你死我活。 施醉卿一步一步走到那殿前七尺高的水晶琉璃灯盏前,突然用力将那琉璃灯盏连根拔起,推入了正殿之上。 “哗啦——”,璀璨剔透的水晶灯盏破碎在地,响声巨大,那水晶折射的寒芒冷郁非常,顿时让殿上议论声停了下来,随后众人才往殿上看去,正看到施醉卿和小皇帝冰冷阴鸷的脸。 !! 586.第586章 “怎么,你们都想要做皇帝了不成——”,施醉卿的声音似从寒渊的深处挣扎出来,带着无可匹敌的薄碎冷风刮在众人的耳边,杀气一泻千里,让人险些站不稳脚跟。 众臣顿时回过神,一个一个的匍匐跪在地上请罪。 施醉卿负手立在殿上,让小绿子给小皇帝端了一杯润喉的姜茶,目光充满了冷意,“金銮议政殿为大夏国商讨国事的国政重地,你们一个长公主,一个大祭司,位高权重,得慕皇恩,却不思隆恩,恃宠而骄,而今竟敢带头在议政殿上、皇帝御前无礼大闹,如此目中无人,任意喧哗,将我大夏国皇帝置于何处?将我大夏国国威置于何处?你们当真以为,这议政殿是你们女人骂街的菜市场不成——” 那琉璃灯盏碎了一地,有不少大臣跪在地上,因为力道太猛,一下被那玻璃割破了皮肤,弄得满地都是血,而那血腥之气,无疑让议政殿上气氛更加的森严,让众人心惊胆战,不敢轻易开口。 永宁和温离颜都跪着,永宁早知施醉卿不会坐视不管,可没想到,施醉卿会说出这番让她们不堪的话来。 菜市场骂街的女人,粗鄙浅陋,施醉卿那是不够显山露水的在骂人,却没有带一个脏字,让人连辩驳都找不到话。 经施醉卿这一发怒,那些方才还争锋相对的朝臣顿然回过神,脸色有些难看,她们竟然被了两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成了她们相斗的棋子,顿时,那些朝臣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头垂的更低,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小皇帝喝了姜汤,也缓过劲儿,他清了清喉咙,目光扫下殿下众人,一声冷笑,“你们当着朕的面如此目中无人任意构陷指摘,是想让百姓看我朝廷、看我皇家的笑话?让外人看朕的笑话?各位爱卿对朕,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小皇帝话出,那请罪的声音也是一片接一片,施醉卿站到了自己的位置,将发挥的舞台让给小皇帝,小皇帝一身明黄的龙袍冷意磅礴,大约是近朱者赤,此刻他那身上,也有几分寂璟敖那般不怒而威的凛冽气势来,“长公主为朕的亲姑姑,父皇长姐,身份高贵,最受父皇器重,父皇曾屡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赞长公主谦厚温良,当为我皇家公主的典范,朕也一直最是敬佩长公主姑姑,视长公主为最可亲可敬的长辈,可你今时今日的所为,不知进退,罔顾百姓生死,御前肆意妄为,毫无皇家的礼仪风范,当真是让父皇失望之极,让朕寒心。”,说完了永宁,小皇帝的目光看着温离颜,“温祭司,身为我大夏国千挑万选的大祭司,出类拔萃,品性理当赛过先贤圣哲,才能有祭天明神之职,护国安邦之责,五谷丰登之祥瑞,可自从你继任大祭司之职,我大夏国灾祸连连,不是山体坍塌就是飞蝗袭城,而今竟还因你一己之私,在天子脚下闹出十条人命,弄得朝中上下,皇城小巷不得安宁,此等品性德行,朕当真是怀疑,你到底是老天许给我大夏国的祥瑞祭司,还是妖孽故弄玄虚乱我大夏,假以时日,是不是要将我大夏国的千秋国运也毁于一旦——” 小皇帝喝了一口水,将杯子用力的掷在龙案上,最后一句话吐得异常的震怒和磅礴,“我大夏国就不该有这你这般的大祭司——” 温离颜从来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她只当小皇帝是施醉卿的傀儡,可想不到,小皇帝竟会有如此威仪,说出这番让她无地自容的话来,而她先前自编自演的两件为获得百姓信任的大事件也成为了今日小皇帝指责她的把柄,她相信,若是今日小皇帝在气头上说要废掉她这个大祭司,只怕也不会有人反对。 “皇上,离颜知错,请皇上……”,温离颜跪地俯首,又是那般做小伏低的柔弱姿态。 “给朕闭嘴,朕什么时候让你说话——”,小皇帝好不给面子的斥责温离颜,“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怎么,你以为百姓捧你几句、朝臣让你三分,朕让你站在这金銮议政殿,你就是大夏国的皇帝了?你就想要凌驾于朕之上了?你给朕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的大祭司之位,是朕给的,你的权力,也是朕给的,你不过就是朕跟前的一条狗,朕容得下你在朕跟前放肆不成——” 小皇帝今日的怒火几乎让朝臣胆寒,众人在他的身上,似看见了寂璟敖和施醉卿的融合体,简直让人从骨头里发出颤抖的寒意来。 祭司一向最为皇帝器重,大夏国以往的大祭司,都是最受皇帝尊敬的,从未有被皇帝当面训斥过,当然,以往的大祭司也没有发生过如同温离颜这般的事来,如同小皇帝所说,温离颜这个大祭司不但没有给大夏国带来丝毫的好运,还让大夏国屡屡灾祸连连,如果说这些都是在预示施醉卿是妖星,那以往施醉卿作乱的时候怎么没有出现什么不详的预示? 而且,温离颜现在不止站在议政殿上,而且还打破了大祭司的界线介入朝政之中,将朝臣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干政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朝臣再蠢,也知道现在不止小皇帝对她不满,连施醉卿也是不满了。 以往这朝堂上说话的都是施醉卿,现在却变成了施醉卿退居幕后,小皇帝掌控了话语权,虽然怎么看,小皇帝这话都像是施醉卿教的,可小皇帝这一番色厉内荏的话和声色并茂的表演,却让朝臣从心底里产生了惧意,这即便是施醉卿教的,也没有人怀疑小皇帝本人的君威。 众人只觉得,而今小皇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让人胆寒的君威,更遑论日后,可真是应了那四个字:天威难测。 而今众人才真真觉得,施醉卿是给大夏国培养出了一个威仪天下的君王来,而今她功成身退,终于让小皇帝坐在这议政殿上发号施令,而不再当小皇帝是一个摆设了。 被一个小孩子如此责骂,永宁和温离颜两人都有些面红耳赤,也不知这是施醉卿的意思还是小皇帝自己的意思。 !! 587.第587章 温离颜更是有些抬不起头来,她心中痛恨不已,她自以为掌控了先机给了绊了永宁一脚,此刻才知,施醉卿只要动动手指,依旧能将她压在的永无翻身之地,这些种种,无不是在告诉她——她温离颜,永远比不了施醉卿在大夏国的地位。 温离颜心中郁结,险些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小皇帝的矛头看似指向了温离颜和永宁,但其实,被两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的朝臣也一并骂了进去,众大臣无地自容。 小皇帝又喝了一口姜茶,缓了一下气,“不过,当日之事,朕也知是意外,大祭司与长公主不曾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会发生这般严重的后果,也非你们能掌控的,但如今却要你们承担这所有责任,你们心中感到委屈也是自然,可毕竟这事是因你们而造成,你们若没有一点担当,难免让天下百姓看轻了我朝廷。” 小皇帝这说怒就是怒,来势汹汹,此刻语气陡然平和下来,让朝臣愣愣的,仍旧是心有余悸。 “关于这十户死者亲属的善后事宜,九千岁已安置妥当,你们不必再去添乱了。”,小酌子将凌乱的龙案收拾妥当后退下,小皇帝手掌撑在膝盖上,那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看看,看看,你们自诩地位尊崇,可一件为君王分忧、为朝廷出力、为百姓效劳的好事儿没做成,屁事儿倒是闹出不少,就这样还在朕面前扬武扬威,不可一世的。 底下群臣的脑袋,那是垂的更低了,汗颜不已。 永宁从小皇帝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来,看来,施醉卿已将这件事处置妥当了。 说到底,事情的起因固然是因永宁和温离颜的内斗而起,但导致酿成人命大祸的导火线,却是人内心的贪欲——他们是死人自己的贪欲之上,与人无尤。 施醉卿派了能言善道的手下各家各户的走一遍,她这手底下重金养出的能手,自然不容小瞧,可比温离颜低声下气的去扮可怜有用多了,仅仅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圆满处置了。 “不过,既然今日长公主和大祭司是前来请罪的,朕自然要罚,才能对天下百姓有一个交代,但朕念在你们二人知错能改,忏悔思过,态度端正,姑且从轻处置……这样好了,温祭司已到各家各户前去慰问道歉,长公主你还不曾,就罚长公主前去各家道歉,再罚闭门思过三个月。至于大祭司你……祭司府事物繁忙,缺你不可,自然不能罚你面壁思过,这样好了,朕听说祭司庙的香油钱堪堪远超国库,祭司府上下也不过几百人口,想必大祭司对于如何处置百姓的贡奉岁钱也是多有为难,不如由朕做主,将祭司庙每月一半的香油钱入国库,另一半留作祭司府运营,这也算是来之于民用之于民,体百姓分了忧,如何,你二人可有异议?” 让心高气傲的长公主给人去道歉,这无疑是打了长公主的耳光,永宁心中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可小皇帝,现在就是要让永宁弯腰,就是要让她知道,她即便再得太上皇的喜爱,那也是过去式了,他这个侄儿,可不会看她的脸面。 而这事儿过后,祭司庙的香油钱自然是大不如以前,如今还要分一半给国库,日后祭司府如何上下打点?笼络人脉?这也算是断了温离颜在朝中收买人心的一条路,而且,挪走了祭司府一半的香油钱,表明了皇帝对祭司府骄奢浪费的行为多为不满,从今而后不再信任敬重,祭司府的权力,迟早有朝一日会被皇帝架空。 不管是永宁还是温离颜,心中都极为不愿,可今日来请罪的是两人,在殿上口口声声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的也是两人,这先前态度倒是做得好,此刻要是忤逆皇帝的判决,逆了皇帝的龙鳞,难保不会给皇帝捉住了话柄,弄得个更加损失惨重的下场。 就算是嚣张跋扈如永宁,也知道这时候要顺着皇帝的龙鳞走,而温离颜想要在朝堂立足,就必须为皇帝马首是瞻,否则先是这无视君王的罪名就能将她从祭司高位上拉下来,于是两人同时道:“皇上英明,臣妇/臣没有异议。” 小皇帝颇为欣慰的点点头,唇瓣抿出的弧度冷冽异常,“你二人日后必要慎思谨过,?修身洁行,见贤思齐,择善而从,宽大为怀,与人为善,以彰我朝之声威,切记不可再因小失大,因了这些个小事儿丢人现眼,让天下人平白的看了我大夏国的笑话。” 一个小孩子都能说出这般道理来,众人更是无颜面见人了。 小皇帝唇角含笑,一副明君的模样,若是他长了胡子,施醉卿好不怀疑,小皇帝约莫还要捏着胡子晃一下头。 小皇帝今日这怒气恰到好处,若是他一直不管事儿,对着这一群朝臣唯唯诺诺的,朝臣还真以为温离颜才是皇帝,以她马首是瞻了。 温离颜和永宁的争吵告一段落,小皇帝抿了一口茶,姿态愈加的端正威仪了,他这时将目光递向了蔡婴,“蔡丞相,你身为百官之首,有统领百官各司其职的责任,却瞻前顾后,只知明哲保身,让这百官在议政殿上公然大闹,你该当何罪?” 蔡婴一惊,这才刚起身,立刻又扑通一声跪下,“臣知罪,臣知罪……” 方才蔡婴,可是一直在一旁看热闹,小皇帝这眼珠子,可是将这些个大臣的表现看的清清楚楚。 “你知罪?你知罪便想让朕饶恕你?朕告诉你,你才是罪不可赦,所谓上之所好,下必甚焉,连你堂堂丞相都如此,不知守经达权之真意,你却文过饰非,在朕面前巧言令变,唬弄君王,莫怪花士衡嘲笑我朝诸辈皆是无能之人,让朕好生没面子——” 蔡婴满头大汗,不敢有任何反驳的话语,“罢了……朕经此一事,有了一个决定。” 听到决定二字,蔡婴下意识的以为小皇帝是打算废了他的丞相之位,连连请罪认错。 !! 588.第588章 小皇帝不搭理蔡婴,郑重其事道:“朕认为,丞相之职,在朝中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难免心高气傲好大喜功,若是没有人督促使其上进,奋发图强,为君分忧,定会成为我朝一大祸害……” 这堂堂丞相被小皇帝说成了祸害,难道小皇帝是准备取缔丞相之位不成?众大臣面面相觊,相权与君权的矛盾亘古有之,若是没有丞相,自然是皇帝一人独揽大权。 “丞相如此没有作为,而今九千岁又忙于东厂事务,朝中之事难免会有顾忌不上的,而国家政事繁忙,全国上下堆积奏章如山,朕一人实难应付过来,所以,与九千岁商议后,朕决定在我朝设左右丞相,两丞相不分上下,互为督促,共同辅佐朕综理政务,提高我朝中办事效能,各位爱卿觉得如何?” 蔡婴愣然,眸子抬了抬,却不敢去看皇帝,只听到周边群臣都在大喊皇帝英明,显然是同意了皇帝的话,毕竟皇帝要在朝中设个什么官位,那是他的权力,而且还是丞相之位,这之于除了丞相之外的大臣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他们自然乐意顺着皇帝走,可对于蔡婴就不一样,再设左右丞相,那是实实在在的将丞相的权力一分为二,他手中本就没有几分实权,将之分去一半,他更是一个被施醉卿架空的空壳子了,而且,这左右丞相,不见得还有他的位置。 他心中正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又听小皇帝道:“蔡丞相虽然有错,但任职丞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蔡丞相,依旧为我朝丞相,居之为右丞相。” 小皇帝这一句话,让蔡婴的心落了一般,左右左右,小皇帝虽然说不分上下,但自古以来就是右尊于左,他这右丞相,自然高于左丞相,这其中的意义,其实已是不言而喻, 公孙毅这时问道:“那左丞相……” 万众瞩目的目光看向了张坚,张坚是施醉卿一手培植起来的,施醉卿对他的看重从如今这二品工部侍郎的大员位置便可看出,但也有人猜测,他是古月旧臣,施醉卿纵然是看重他,但也不可能让这坐上丞相这位置,毕竟当初,张坚在古月做丞相时的一番作为,可是导致古月亡国的其中一个原因。 施醉卿这人生性多疑,绝不会全然信任张坚, 张坚也知道,施醉卿心中的左丞相,只怕另有人选,因他心中清楚,施醉卿不会对一个还有半点怀疑的人放之大权在其手。 果不其然,小皇帝下一句话的道:“苍秦王坐下军师江回渊,素有辩机无双,足智多谋,有天下第一军师的美称,曾有世外高人夸其为昆山片玉一般的人物,无出其右,且他在敦商、古月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又有研桑之绝妙心计,其德行品性,才华风仪,俱是出众的,又是书香世家出身,门楣光正,朕求贤若渴,不愿放过这般旷世之才,所以求了苍秦王许久,苍秦王才松了口,让江先生入朝,但江先生在军中之时,地位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苍秦王说,入了朝也当是如此,切莫不能委屈了江先生,所以朕思虑过后,决定设这左右丞相之位。” 小皇帝一番话下来,说的是句句通透,将这左右丞相非设不可的原因和江回渊种种才能道来,让人心服口服。 “来人啊,请江先生上殿。” 江回渊一身亚麻色的曲裾深衣,步态刚稳,极有气度,众人都是知道苍秦王坐下江回渊的大名,此人才能比起在场的众人不遑多让,而且在敦商和古月旧土之上也颇有盛名,如今看这番气度,就不知是比蔡婴高过了多少,只怕再过不久,蔡婴势必要败在他的手里,这左右丞相,到时还不是一人独大。 江回渊裣衽跪地叩首,施醉卿以往瞧着江回渊年纪轻轻的却像个老头子,那是因他手里老是摇着那孔雀蒲扇,跟个看透世态沧桑的老者一般,如今他是即将做丞相之人,自是不会再把那孔雀蒲扇拿在手里摇晃了,看着倒是颇有几分周郎的风姿来。 小皇帝亲自起身,授了江回渊丞相金印和绶带,口谕秩俸万石,江回渊谢过皇恩,众臣又是一番下跪,大呼皇帝英明。 蔡婴心头不是滋味,他是从四品官员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江回渊却是一步跃龙门直接做了丞相,这待遇相差之大令他心里不平衡,而且明显的江回渊人气和才干功劳皆是在他之上,假日时日定会凌驾于他的头顶,他不由得有了紧张的胁迫感,看江回渊是越看越不爽,但也不得不笑着恭贺江回渊荣华高升。 “朕希望此后左右丞相能同心协力,统领百官上下一心,辅佐朕共同治理大夏江山,各位大人也必要忧国奉公,为民效劳,让我大夏江山千秋万世,各位大人也定会百世流芳。” 小皇帝说的是激昂慷慨,只差,没把众臣的满腔热血给喷出来,“臣等定当肝脑涂地,以身许国,赤心侍君,不辱没皇恩浩荡。” 众臣一番朝拜后,小绿子甩着拂尘大喊一声,“退朝——” 朝散后,群臣纷纷退去,小皇帝一下子瘫软在龙椅里,有气出没气进的翻着白眼,拉着施醉卿的袖子甩来甩去,“卿卿,我今天表现如何?” 小皇帝刚做皇帝的那会儿,胆小的很,坐在金銮殿上浑身都打颤,说句话结巴个半天,施醉卿就写了一些应急的说辞让小皇帝背个滚瓜烂熟用来应付朝臣,情况后来才逐渐转好,今日施醉卿去安录宫,便对小皇帝要做的事儿,至于如何跟朝臣开口,他自己应对,小皇帝为了在施醉卿面前表现好一点,将以往施醉卿写的那些个教案全部翻出来温习了一遍,这才雄赳赳的上殿。 这番说辞冠冕堂皇,大义凌然,再加上小皇帝临时发挥,绘声绘色,将那一番话说的顺顺溜溜,愣是将朝臣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小皇帝这心里,可是一直跳着,就怕一时说错了话或者打了结巴,将这君王的“威仪”给弄没了。 小皇帝期待的看着施醉卿,“卿卿,你说话呀,好不好嘛?” !! 589.第589章 小皇帝的表现自然是很好,简直超乎施醉卿的意料之内,姑且不论处置长公主与温离颜那一事的精彩,就说对待蔡婴这个无能丞相的手段,就能让施醉卿竖起大拇指。 他一方面,假意恐吓了蔡婴一番,让他害怕被废之时却又告诉他丞相之位可以保住,让他失而复得,知道小皇帝今时不同往日,谨言慎行,对小皇帝愈加的恭敬,而让他为右丞相,让他心底里产生一种优越感和被厚待和器重的感觉,说明皇帝对他还是念着旧情,让他知道皇恩浩荡。 这刚柔并济,恩威并施的手段,小皇帝运用起来,游刃有余,施醉卿如何能不满意? 看来,寂璟敖教两个月,比得上“施醉卿”言传身教九年。 不过,施醉卿知道,小皇帝是经不起夸的,这小子,是给他点甜头便是沾沾自喜,于是,施醉卿脸色如常,很平静的道:“做的不错,不过,还有待加强。” 她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施施然然的下殿走人了。 小皇帝一声一声哀怨的呼唤,“卿卿,你回来……” 已经好久没被施醉卿抱过了,今日他以为自己的表现已经够好了,可施醉卿只说还不错,他噘着唇看着施醉卿翩然离去的背影,精神抖擞的站在龙椅上,看来,他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继续努力,博得卿卿的喜欢才行。 关于温离颜与永宁让道一事引发的纠纷告一段落,花士衡自然是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在大夏国是惊不起滔天巨浪的。 这不过他的一个试探而已,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试探,打草惊蛇了,今后再想要动手,只怕就难了。 群臣从金銮殿鱼贯而出,一轮金灿灿的明日悬挂在大夏国宫瓦飞檐之上,普照大地,光芒万丈,朝臣们围着江回渊,一番恭维,蔡婴看的不是滋味,与张坚同站在台阶上,道:“张大人前身为古月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丞相,如今又是督主跟前的红人儿,我还以为今日这左丞相非张大人莫属,没想到,竟是半路杀出个江回渊,生生的抢了张大人的风头。” “蔡丞相,这是皇上的意思,你此刻在此妄议,莫不是忘了方才皇上的一番谆谆教诲?” 蔡婴想要借此挑起张坚对江回渊的不满,反被张坚一句话给呛了,面色有几分难看。 张坚却笑了,负手离去,蔡婴此人,小聪明是有一点,大智慧却谈不上,施醉卿之所以捧他,当初是为扶植一个傀儡丞相,而蔡婴最是个会看眼色,入了施醉卿的而已,便成了丞相,而今施醉卿大权在握依旧不曾废了蔡婴,也是想以蔡婴这个虚职平衡朝中各方势力而已。 就蔡婴这点小手段,怎可能算的过张坚? 穆晋玄立在金銮殿外的玄梯之上,指间的玉扳指被他手指摩挲着,发出冷郁的润色之光。 方才大殿之上,属于聪明人站在一旁看温离颜和长公主相斗的人中,就有穆晋玄。 虽然他作为女婿,免不了要在长公主面前说几句帮衬的话,但他说话,想来是极有技巧的,既引起了长公主的主意,不曾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女婿竟对她见死不救,也不会说太多让朝臣注意到他,所以在大殿之上,他倒是没出什么风头。 施醉卿从金銮殿走出来,脚步落在穆晋玄的身边,她唇角含笑,负手而立,目光睥睨而去。 穆晋玄淡淡一笑,目光深远,“开设左右丞相,让江回渊入主朝堂推行变法一事,卿卿这一招,可真是妙啊。” 江回渊的才能自然的毋庸置疑,施醉卿如今放手将朝政大权交给江回渊,而她自己,便可不必再为朝政奔波,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要完成的大事。 “卿卿接下来,是否便是要开始对本侯手中的七十万兵马下手了?”,穆晋玄暗中招兵买马,当初那在古月战场上损失的只剩下五十万的兵马,再次被他补齐,而且他一改先前药罐子那般不问朝政的作风,每日巡视三军大营,督促兵将勤加操练,短时间内,这战斗力水平虽然无法与寂璟敖手中的大漠军队想抗衡,但日后便是难说了。 施醉卿自然知道穆晋玄的本事,他自小聪慧,学什么都是举一反三,初次带兵就能在古月战场上大获全胜,凭的不全是运气,而今这带兵作战,统率三军的威仪气度越发的明显了,站在朝堂上,众臣也得恭恭敬敬的唤上一声威震大将军,谁还敢藐视他紫衣侯府的地位? 而施醉卿这个大营监军,不过就是个摆设,所能掌控的正规军队,无非就是皇城内外的几路畿军,大夏国国中能与穆晋玄一较高下的,依旧只有寂璟敖的军队,如今随着大夏国实力的见长,这股大漠军的数量也在不断的增加,穆晋玄不甘落后,也在加紧扩充手中的兵权,这国防军队之上,是这两个男人的天下,而朝堂之上,则是施醉卿与温离颜的抗衡较量。 穆晋玄喜欢权力被握在手中的感觉,更害怕一着不慎失去权力的感觉,所以,他管做什么,都是步步斟酌,小心谨慎,他自知现在难敌寂璟敖,定不会在明面上与寂璟敖发生冲突,而大夏国也不适合在这时候发生大规模的兵变,寂璟敖对穆晋玄也早有防范,一直将自己的兵力控制在穆晋玄之上,让穆晋玄无论如何,都始终超越寂璟敖。 所以,施醉卿现在,没什么心思去管穆晋玄, 穆晋玄将这兵权握得再紧,终究有散权的一日。 但这些事,施醉卿自然不会与穆晋玄明说,她只是笑了笑,拾级而下。 穆晋玄抬脚,脚步与她一致,两人齐肩,他淡淡的笑着,“卿卿的心肠,倒是越来越硬了。” 当初他总说施醉卿不够心狠,施醉卿便为了博得他欢心,是一次比一次狠,不管是对付在蔺相国还是季将军的事上,她都没有让他失望,但如今,施醉卿这样的硬心肠却用在了他身上,总让他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 590.第590章 施醉卿微微一笑,脚步未停,“天下都知本督是副什么心肠,本督也心知肚明,侯爷不必提醒本督,但本督却觉得,与侯爷比起来,本督这心肠再硬,只怕还有几分及不上侯爷,就说侯爷这连亲子都能扼掉的心肠,本督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望尘莫及的。” 穆晋玄脚步微微的一顿,只刹那的异样,便抬脚跟上了施醉卿,他语气淡漠如常,“卿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本侯害了自己的孩子?” “本督哪里敢怀疑侯爷,这孰是孰非,因因果果,侯爷心中自是有数的,旁人如何说如何想,总归是旁人而已。”,施醉卿轻然一笑,站在那阶梯之上,目光幽幽而深深,突然直视穆晋玄,“侯爷相不相信报应?” “只有输掉的人,才会有报应。”,穆晋玄也看着她。 赢了,高高在上,纵横世间,输了,一无所有,任人鱼肉,所以,报应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一个失败者的身上。 “是吗?”,施醉卿淡淡挑眉,“怎么侯爷忘了,这大夏国历任皇帝,也有不少弑父杀兄,残害手足而登上帝王,就像咱们的太上皇,而今侯爷看看他的下场,难道不觉得,这便是报应么?” 临贺帝在皇权争夺中是胜出了,可他君临天下,自此成了孤家寡人,防着枕边人防着母亲防着左右大臣,他防着天下人,日不能安,夜不能寐,一入睡便是噩梦连连,不惑之年便如同耄耋老人般,比他母亲公孙太后看起来还老了几十岁,而现在更是被人弄成了瘫痪,这都不叫报应,那叫什么? 穆晋玄道:“他曾经是赢了,作为赢家,他享受了一切,而败在他手下的人,则为刀俎任他肆意打杀,可他现在,已经不行了,所以,他现在,也是输家。” “那你也当清楚,没有人能一辈子做赢家。”,施醉卿笑,“侯爷,是人都会输得。” 施醉卿在人前,从不会说认输这种话,但她也知道,她只是遇不到对手,红尘世间,总是英雄辈出的,而不败的英雄,总有一天会被另一个英雄打败,所以,她终有一天也会输。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报应的……”,施醉卿笑了一声,继续踩着阶梯而下,她伤害所有人,打杀所有人,但她对那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却从来都不敢亏待半分。 穆晋玄这般不折手段,为求自己高枕无忧,让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又让自己的枕边妻子成为终身无法生育的女人。 施醉卿能够想象得到,若穆晋玄真有得势的一天,木嫣然会有如何凄惨的下场。 相比起那个地位荣华将她买个皇尊的楚墨,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卿卿,你这般说,便是告诉我,我会赢了?”,穆晋玄自嘲一声笑,半晌,才幽幽道:“卿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便真以为我有如此的歹毒心肠?” 他歹不歹毒,施醉卿没有心思去回答,她笑了一声,只是无关紧要的说了一句:“侯爷如此作为,难道不怕紫衣侯夫人膝下没有亲生的嫡子,会让永宁长公主弃了你紫衣侯府?” 如今穆晋玄根基到底是不稳,如果方定侯府在朝中轻轻的晃一下,照样能给穆晋玄重重的一击。 穆晋玄目光含着深远的笑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木嫣然不能生育,已成定局,穆晋玄做得天衣无缝,永宁再如何也不会想到,是穆晋玄设了这个局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而木嫣然离开了穆晋玄,就算是郡主之身,也断然没有在世家大族做正妻的可能,若是委屈给别人做妾,永宁怎么舍的?所以,即便木嫣然一生无所出,但她必须一辈子都是穆晋玄的正妻,永宁即便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任何人撼动木嫣然的位置。 以前是永宁高高在上,自以为自己的女儿以郡主之身份嫁给紫衣侯是屈就了,如今木嫣然成了残破之身,穆晋玄位高权重,永宁是再如何也不敢想以往那般强势的对待紫衣侯府,她想要木嫣然好,就得对紫衣侯府小心翼翼的,以求穆晋玄日后生下庶子过到木嫣然的膝下,这样,木嫣然也算是有了一个傍身的孩子。 两人站在那长长的阶梯中间,穆晋玄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靠近施醉卿,轻轻的在她耳边道:“卿卿,你是天底下最懂我的人,我不管做什么,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猜的没错,孩子是我杀的,我如此心狠,连自己孩子都能下手,可对你,却是越来越狠不下心肠了。” 他伸手,似乎是想去碰施醉卿的肩膀,施醉卿不管身后就是悬崖般的阶梯,往后退去,穆晋玄伸手去拉她,她反而侧开了身子,于是便在那阶梯之上,一步一步倒退着往下滑去,即便是万劫不复,竟也不要他穆晋玄拉那一把。 穆晋玄的手徒然的顿在半空,施醉卿稳着身子,滑到了底端,也没摔得狗血淋头,只是身子小小的趔趄了一下,而背后,突有一掌贴了上来,稳住了她踉跄的步伐,随即江回渊温润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督主,小心。” 施醉卿脚步站稳,江回渊道:“王爷在宫外等着督主回府,督主可别让王爷久等了。” 施醉卿看了江回渊一眼,“今后这朝中,便要麻烦江丞相了。” “王爷对回渊有知遇之恩,督主对回渊有栽培之恩,回渊万死难报两位的大恩,必将为两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江回渊说的很是郑重,还作了一个揖,施醉卿笑了笑,拍了拍江回渊的肩膀,“你正值茂年,正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好时机,这话说的便言重了。”,施醉卿语气重了重,“记住,从你走入这官场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大漠军师,而是我大夏国独挑大梁的左丞相,事事必以国家利益为上,万民安居为重。” 这话,倒不像是施醉卿能说得出来,江回渊愣了愣,过了半晌,才领透施醉卿这话中的重托,道:“回渊受教了,此生必定竭尽全力,为国效力,不负督主所望。” !! 591.第591章 两人并肩往宫外走去,路上朝臣看见他们相谈甚欢,也不由得叹道施醉卿这阉人,能耐非同一般。 也是,能笼络到天下的人才齐聚东厂,普天之下也是没几个人有这般的能力。 “督主的变法方案,回渊看过,不过,其中有些细枝末节,回渊觉得不妥,所以稍作了修改,改日回渊呈给督主过目。”江回渊说着。 “你的能力本督自是相信的,本督所写的方案只是一个大概,有许多不足之处尚需要弥补和修整,你便尽管放手去做。”,施醉卿写的你安歇东西,杂七杂八的全是从中国历代的改革变法中抄袭来的,有些思想太激进和前卫,与时局潮流显然有些对应不上,但她现在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朝政上,所以才需要江回渊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在在外没有后顾之忧。 两人一边走边谈,除了皇宫巍峨的宫门,果见寂璟敖只身立在那萧墙之下。 施醉卿告别江回渊,走了过去,寂璟敖自然而然拉起她的轴,“走吧。” 两人散散漫漫的散步回府,这大都城的盛世繁华被日光照的愈加的耀眼,街道宽广而热闹,两人手牵手走着,毫无顾忌,那回头率,自是百分百,这原因不止是因为两人出众的相貌,更是因为两个男子手牵着手,虽然是赏心悦目,但也太挑战伦理观了。 那街边卜卦算字的中年人捞着长长的胡须连连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施醉卿目光往那卜卦先生侧去,随后在那摊位前坐下。 那算卦的也是大都人士,见她一身紫衣便已知她身份,方才也只敢私下里骂骂施醉卿过过瘾儿,没想到会将这阉人给惹过来了,他以为施醉卿是来大开杀戒的,坐在那凳子上颤颤巍巍的,“你、你要做什么……” “测字。”,施醉卿提笔,在纸上落下两个字,随后将纸推到了算命先生面前,“今儿这字儿,你要是测得当真半字不差,本督重金有赏,你若是胡编乱造的唬弄本督,本督……”,施醉卿手掌在那桌上一按,那桌子顿时往下沉了几分,这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那算卦的先生毛骨悚然,目光颤抖抖的看着施醉卿落在纸上的两个字——施寂。 施醉卿的施,寂璟敖的寂。 算卦的先生看了半晌,哆哆嗦嗦的说了几句,语不成调,咬字不清,施醉卿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不由得皱起了没有,那算卦的生怕惹怒了施醉卿,提笔在纸上将自己的占卜结果写了出来,随后颤抖的递给施醉卿。 ——良缘还须倍珍惜,黄梁飘渺不可及,高山流水知音在,春风得意马蹄疾。 施醉卿看向抹冷汗的算卦先生,“什么意思?” “这、这测卦的意思,是、是告诫督主,须知珍惜眼前人……” “谁跟你说本督要算姻缘了?” 算卦的一愣,施醉卿写了这么两个字,不是算姻缘是什么? “本督记得,方才你对本督的姻缘颇有微词,如今又告诉本督,须知珍惜眼前人,本督实在不知,这是天意还是人意?” 那算卦的一个激灵,肩膀颤了一下,没想到,施醉卿果然是听到方才他批斗她和寂璟敖的话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替自己开罪,呐呐的开不了口。 而施醉卿还含笑看着他,笑容彻冷心扉,让那算命的恨不得立刻夺路而逃。 施醉卿心血来潮要测字,寂璟敖也权当是个乐趣,起先对这测字还不甚在意,可此刻看着那纸上四句诗,眉色突然沉了沉,他抬起目光,盯着那算命的,突然上前揪住那算命先生的衣领,“一派胡言——” 他扬起手臂就要将那算命先生掷出去,施醉卿拉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寂璟敖抿了一下唇,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将那算命先生甩在凳子上,“给孤王再测。” 算命先生心惊胆战的坐直了身子,怎么都没想到,寂璟敖竟然还要他再测,他即便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可此刻在寂璟敖眼皮子底下,他能往哪里逃,只好道:“烦、烦请王爷,写、写个字……” 寂璟敖将施醉卿写的那两个字拍在桌案上,起意思不言而喻,算命先生有些为难,“这、这已经测过了,就算再测,这结果、结果……” 寂璟敖目光冷芒刺人,施醉卿也不知这测字结果哪里惹得他不满了,提着那纸张看了许久,才道:“黄梁飘渺不可及,什么意思?” 施醉卿这句话一出,寂璟敖的神色变了变,施醉卿便知道,寂璟敖定是在为这句话纠结了。 那算命先生不敢隐瞒,更不敢说的太过,道:“人生浮短,名利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其追逐浮云,不如恣取眼前如意郎……” 寂璟敖的神色总算是好了一点,施醉卿无奈一笑,这句话,的确很像是暗示施醉卿心中另有所爱,难怪寂璟敖这般动怒。 施醉卿敢保证,今日若不是有自己在,这算命先生能不能活命都是一个未知数。 “你这字测的如何,姑且不论,本督便再问你一事,你答得好了,今日之事做罢,答的不好,本督便只好请你去东厂慎刑司里坐坐了。” 慎刑司…… 那算命的吞了吞口水,连头发丝都开始颤抖了。 “人生虽是浮短,但胜在短而精练,周易一书博大精深,气宇恢弘,将人的一生化为六个阶段,分别为潜龙、见龙、惕龙、跃龙、飞龙、亢龙,不如你替本督看看面相,本督如今,是什么龙?” 那老者看了施醉卿半天,“人、人中之龙……” “人中之龙?”,施醉卿挑眉,那算命的倒是学聪明了,拣了好听的说:“周易一书虽包罗万象,但督主非等闲之辈,这面向自也不比等闲之人,怎能从书中去找占言,小的如今是看督主这面向,更是亘古未有之面向,不止是人中之龙,而是龙中之王,连那东海龙王的命格,也不及督主的贵重啊。” 施醉卿抽笑了一声,“既然本督是龙中龙,你抖什么?难道本督长的很吓人?” !! 592.第592章 算命先生摇头如拨浪鼓,施醉卿看向寂璟敖,“你看这天下人,不是说本督大富大贵,就说本督有旺夫旺国之相,如今更有甚者,还直说本督是龙中龙,王爷,你说本督是信得,还是信不得。” 寂璟敖轻笑了一声,低低在施醉卿耳边道:“旁的孤王是不知,但这旺夫之相嘛,孤王可是深有体会……瞧着孤王如今这龙虎精神的,还不是多亏了你的功劳?” “怎么?难道往日里王爷都是萎靡不振的?见了本督,便精神焕发了?难道本督的作用,就是振奋人心的鸡血?” 寂璟敖听着施醉卿这不伦不类的比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哪有人将自己与鸡血相比的……你在我心里,就是一味养心安神的良药。” 施醉卿呵呵笑了一声,也不去计较那算命的说的话中不中听了,伸手去怀里掏银票子付账,那算命的以为施醉卿是去怀里掏那传说中杀人无数的夺命美人扇,一下从凳子滑了下去,“督主饶命,督主饶命,小的学艺不精,小的口无遮拦,请督主饶命……” 施醉卿的手生生的顿住了,用得着吓成这样么? 而这时,身后突有一道声音响起,“都说督主之名令人闻风丧胆,今日花某算是见识到了督主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本事了,果真是威慑十足,千里之内,人畜夺命而逃。” 施醉卿侧头,看见了花士衡,“本督还在意外,这大都城什么时候有这般不知死活的狗敢在本督面前叫嚣起来了,原是少傅大人,真是失礼了。” 花士衡那话,不就是最说她仗势欺人、连寻常百姓都不放过?如今她反将他一军,看他如何应对。 “怎敢,都说这大都城能叫嚣的,只有东厂的狗,只因东厂自从养了狗,别家可是都不敢再养这畜生了,所以这畜生便越发的春风得意,妄图将这好端端的人也变成了狗,全部做了东厂的走狗和亡命狗。” “本督不过提了一句,少傅大人这一口一个狗字的叫的倒是挺利落的,可真是好听。”,施醉卿眯着眼笑,这花士衡本就不是省油的等,此刻与施醉卿你一句我一句的争锋相对着,也是将这语言的强大作用发挥了到了极致。 施醉卿听着他一句比一句更深入的骂人鬼话,也轻轻松松的回应,直将花士衡斗败,才将银票子抖在桌上,“既然敢给人算命,想来倒是有几分本事的,怎么出门之前,就没替自己算算,今日是凶是吉呢?” 施醉卿很少在身上带现钱,只因太重了,她一向喜欢将大把大把的银票子跟钞票似得揣在怀里,又省事儿又省力,如今她抖出的这一张银票,光是那庞大的数额,就将算命的再次给震住了。 施醉卿起身,看着花士衡,“少傅大人是个有能耐的,不止在太极国翻云覆雨,到了我大夏国,竟也能耐通天,在我朝中挑了这般风浪,还能置身事外。” 这话,已算不得夸赞,更是开诚布公的跟花士衡算起账来。 花士衡方才才被施醉卿比成了野狗,在施醉卿手上败下阵来,他也不恼,“督主同样不遑多让,花某钦佩之至。” 他自然知道,温离颜和长公主那事儿闹大的当日施醉卿就出手了,否则,若真让事态顺势发展下去,必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易就收场了,施醉卿能如此悄无声息的将一切祸患因素察觉出来并且妥当处置,这手段如何能不厉害? 他花士衡,是棋逢对手了。 “花少傅手眼通天,我朝中消息,本督都还未听闻的,少傅大人便是捷足先登,比本督更积极,不如少傅大人辞了太极国少傅一职,来我大夏国罢了,如此也好让少傅大人物尽其用,不负了这一身的本事。” 花士衡将大夏国朝中盘根错杂的关系网理的头头是道,所以这才有机会利用了永宁的性子和温离颜的地位来制造混乱。 “哪里,花某前来大夏国乃是奉了皇命,大夏国盛情款待,花某为两国邦交着想,自然要多对大夏国之事多上心上心,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希望进到自己的绵薄之力,以谢这款待之恩。” “是么?”,施醉卿突然将算命摊子上的毛笔给抖落在花士衡的面前,“瞧本督这毛手毛脚,这可是老先生吃饭的家伙,虽本督实非有意,但少傅大人面前,这有意无意少傅大人可通透的很,再怎么着,本督也不能落下这仗势欺人的罪名不是?”,施醉卿弯腰去捡,那算命先生受宠若惊,正想拒绝,施醉卿看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闭口。 但施醉卿那腰还没弯个几度,便突然扶着腰叹了一声,“这年纪上来了,腰便有些不中用了……方才少傅大人说,若本督有需要,愿意尽绵薄之力,这太过操劳的重活,本督不敢劳烦少傅大人,不过这弯弯腰,,应当算是小事一桩吧?少傅大人愿意帮忙吗?” 花失衡讽她仗势欺人,她这会儿要是不仗着势欺他一把,太对不起他给自己的这顶高帽子了。 花士衡笑了笑,“乐意之至。” 他面带笑意,身子依旧直直的站着,但脚却在地上一震,将那毛笔震起,随后脚尖一勾,便让那毛笔稳稳的落在了桌上,从头到尾,花士衡没有弯一下腰。 花士衡一笑,“督主可满意了?” “满意。”,施醉卿笑,“少傅大人果真是厉害,这脚也能比得上手了。” 花失衡脸色青了一下,施醉卿目光看向那偷偷收拾摊位准备逃遁的算命先生,“本督孤陋寡闻,你既然在此摆摊,想必也知道,这自古以来,手脚作用相当,不曾分工的东西是什么吧?” 算命先生立着墙根,“是、是是牲口……” 施醉卿脸色沉沉的,目光却满是笑意的看着那算命先生,震怒道:“大胆,这位可是太极国位高权重的少傅大人,你怎敢将他与牲口同为一谈?不想要命了?” 那算命先生被施醉卿一吼,吓得乍乍惊惊的,施醉卿严肃道:“念在你是初犯,花少傅也是个宽容大量的,不与你等没有眼见之人相计较,还不快速速离去。” 算命先生是连摊子都不要了,揣着银票一溜烟就跑了,那速度,刘翔也得甘拜下风。 !! 593.第593章 花士衡被施醉卿生生的诋成了牲口,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爆发的征兆,施醉卿却笑了笑,“今日天色倒是不早了,本督是该回府了,少傅大人运筹帷幄事务繁忙,想必也是没有闲情的,就不请少傅大人一道去府中坐坐了,只是这大都城别的没有,风景也的确是不错,花大人是该好好去走走逛逛了,陶冶陶冶情操也总是好的。” 花士衡脸色铁青,施醉卿手指轻碰了嘴唇,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瞧本督这嘴,说的是些什么话,花大人性情豁达,品行高洁,又不是真的牲口不如,哪里需要陶冶情操?” 施醉卿一番话说下来,花失衡更是气得险些吐血,却愣是半句都插不上话。 而施醉卿说完,一跃跳在寂璟敖的后背上,两人嘻嘻笑笑的走了。 只留下花失衡在原地,掀翻了那摊子,在心中将施醉卿骂的狗血淋头。 花士衡借口在大都城游玩逗留,其用心险恶,目的不纯,施醉卿不是不知道,但花士衡师出有名而来,他不走,大夏国赶人走也不像话,不过,给他点郁闷尝尝也是不错的。 施醉卿伏在寂璟敖的后背上,寂璟敖低沉暗哑的声音让人听出一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施醉卿,你给我解释解释,黄梁飘渺不可及,什么意思?” 施醉卿心里一个咯噔,“你还记在心里呢……那算命的瞎算的,就是那么个意思呗。” “嗯?”,寂璟敖一声嗯,寒气森森的,施醉卿嘻嘻笑着转移话题,脸颊在寂璟敖的肩窝里拱来拱去,“阿璟,这身身上什么香,忒好闻。” 寂璟敖阴不阴阳不阳的说了一句:“不是宫沉香。” 施醉卿手指间生生的颤了一下,宫沉香,那不是宴素的最爱嘛…… “不是最好,不是最好,那些个骚包香,都是女人用的玩意,瞧那宴素,就女里女气的,阿璟你可千万别跟他学……”,施醉卿将寂璟敖捧上天,将宴素贬到了泥地,换来了寂璟敖一声冷哼。 施醉卿看他阴晴不定的,嘀咕了一声,“真跟伺候老佛爷似得……” “说什么?孤王没听清。” “没什么,说王爷您乃凡人中的男人,男人中的极品,极品中的贡品,绝对的天下独一无人的绝顶好男人一枚,能拣王爷你,我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踩了****运了……” 寂璟敖侧头,看见施醉卿阳奉阴违的笑,一笑,、“是么?” 施醉卿点头如捣蒜。 过了半晌,施醉卿才发觉寂璟敖走这路不对,“阿璟,这不是回千岁府的路?” “我抄近道。” “你还知道近道?我怎么不知道?”,施醉卿疑惑,这路是越走越阴森,越走越荒凉偏僻,施醉卿即便是白痴也知道这路不对劲儿。 “阿璟,你要背我去喂狼啊?” 喂狼? 寂璟敖想了一下,施醉卿常说他是禽。兽,他要是禽。兽,也绝对是一匹狼,于是,他点了点头,还赞了施醉卿一句:“真是聪明。” 施醉卿脚底寒了一下, “阿璟,我对你的心,那可是日月昭昭天地同鉴,不待你这么对我的……”,施醉卿叫屈,“阿璟,你看这里多偏僻,咱们快撤吧。” “就是人烟绝迹,荒凉偏僻,才更有意境。” “胡说八道……” 寂璟敖想将施醉卿扯下后背,施醉卿知道寂璟敖意图不轨,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下不下?” 施醉卿坚决摇头,“不。” 寂璟敖狞笑了一声,扣住了施醉卿的双腿,气沉丹田,俨然打算是依靠男人天生的蛮力将施醉卿给扯到身前来,施醉卿见状,掌心撑在寂璟敖的肩窝里,在寂璟敖出手之前,身子往上一提,陡然骑在了寂璟敖的肩膀上,死死的稳固着自己的身子不让寂璟敖得逞。 “施醉卿,你长本事了?”,寂璟敖的声音阴风阵阵,好比丛林深处的袅绕的鬼气。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让你整日的压我头上。”这次说什么,也决不能让寂璟敖得逞了,施醉卿想着,解了寂璟敖的金冠,将手指从头发从插。了进去,掌心贴着他的头皮,如此一来,只要寂璟敖一动,疼也能先疼死他。 施醉卿洋洋得意,唇角翘起,哼起了小曲,“走,回家。” “本想回府里再好好收拾你,你倒是迫不及待的自讨苦吃,那颗别怪孤王。”,寂璟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施醉卿这心里刚咯噔了一下,就感觉到寂璟敖将手掌贴到了自己的腰上,然后往上一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头皮安危,施醉卿也不可能真让寂璟敖尝尝什么叫头皮发麻的感觉,在寂璟敖动手的时候,便立刻放开了寂璟敖的头发,如此,寂璟敖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顺利的将施醉卿给压在了墙上,“千岁爷不是一向聪明的很?不如猜猜,孤王今日会用什么姿势?” 施醉卿一巴掌落在寂璟敖的肩膀上,“阿璟,不就是一句诗嘛,又不是我算出来的,你整我做什么?你整那算命的去。” “我对他没兴趣,就想整你。” 施醉卿推着寂璟敖的胸膛,又找到了一个借口,“阿璟,你身上一股臭汗,咱们回去洗个澡成不。” “你不是说孤王香么,你再仔细闻闻。”,寂璟敖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凑,笑容促狭。 他在校场呆了半天,虽没有施醉卿说得那么夸张满是臭汗,但也绝对没什么香气。 施醉卿觉得,寂璟敖这混蛋是越发的有昏君的潜质了,整日没个正形,比那街头的市井流氓更加的低俗下。流,什么战王悍将?假以时日下去,天下只怕要给他换个名头了。 两人正闹着,施醉卿眸子突的捕捉到小巷中窜过一条黑影,施醉卿推了推寂璟敖,“阿璟……” 寂璟敖嗯了一声,施醉卿道:“是觅儿……” 寂璟敖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施醉卿却嘀咕着:“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自从子染死后,觅儿消停是消停了,可也跟个死人似得,整日里不言不语阴气森森的,一副晦气的模样。 “他做什么,你如此上心作甚?还真打算让他胜任你的一百三十八房姨娘?”,寂璟敖目光斜斜觊着她,施醉卿虚虚笑了笑,寂璟敖替施醉卿将凌乱的衣衫整了整,他突然回心转意,不是人性爆发,而是他感觉到了那神秘人的气息。 他可没什么兴趣表现现场的活春。宫被人看。 两人这慢腾腾的从另一条小巷往外走,没多一会,便与觅儿迎面撞上,觅儿神色如常,一双眼又是妖气又是死气,离那不人不鬼的境界又深了一步。 !! 594.第594章 “怎么,去见你主子了?”,施醉卿问的很平静。 “是。”,觅儿答了一声,很干脆。 施醉卿目光看着对面素色衣衫的觅儿,心里掠过一抹哀凉,每每看见觅儿这幅模样,施醉卿就会忍不住想起初见时候他贼兮兮的欠揍模样,不过短短一年,竟已是世态沧桑,人间桑田了。 “回府去吧,别在外面跟鬼似得瞎晃悠,仔细着真去做了鬼。”。现在那些江湖人虽是消停了,但难免有那顽固固执不肯打消灭掉觅儿这个妖孽的打算,以如今觅儿的情况,离开了千岁府,他依旧很危险。 “施醉卿,你不问我见他做什么?” “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别给我惹事儿就成,快回去。” “我就跟你惹事儿了。”,觅儿笑,唇角微微勾起,如同嗜血的罗刹,“常山王府满门,被我灭了。” 觅儿的语调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可那其中的森然冷气,依旧是一泻千里,令人闻而丧胆。 施醉卿目光往上挑了挑,觅儿当初之所以来大都,接近公孙太后,其中或许又对付她的原因,但觅儿更大的目的,其中还是公孙家——他想要亲手覆灭公孙家。 至于这原因,公孙家到死都不清楚,可施醉卿,却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只是想在常山王府满门都没了,觅儿达成了目的,这条半死不活的命,也不知道能吊到什么时候,或者,他是要在杀死公孙太后、连同大司马一府一同灭掉后? “你放心,别人只知他是死于流匪乱寇的手里,不会怀疑到你东厂的手里。”,觅儿轻轻的嘲讽一声,转身离开。 施醉卿表情晦暗,看着他的背影。 常山王府自此是真真正正的倒了,公孙太后是彻底的没了仪仗,而大司马府虽也是公孙家一脉,但向来与公孙太后不合,定不会冒着这杀头的大罪站到公孙太后一边,所以,公孙太后想要死灰复燃为常山王府报仇,能仪仗的,只有临贺帝。 而她报仇的对象,就是施醉卿。 公孙太后自然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常山王府的惨案,不过是施醉卿浓墨重彩中的一笔。 …… 温离颜从金銮议政殿离开,径直回祭司府,如今祭司府经此一事受到重创,她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谋划,切记不能再因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让祭司府势力被削弱。 温离颜心中虽算不上跟明镜似得,但也知道,施醉卿任由事态发展到现在才站出来收拾残局,其中一部分原因,不乏就是削弱她祭司府的势力。 或许这其中,还有施醉卿的一部分推波助澜。 她绝不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伺候必将步步为营,总有一天,会将施醉卿踩在脚下—— “温大祭司。”,一道女声突的在温离颜背后响起,温离颜回身,看见站在不远处勾唇唇瓣微笑的少女。 那少女一袭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勾勒出姣好身段,耳缀飞燕碎宝石明珠,将那白里透红的双衬的愈加的娇俏可人,手腕之上精雕细作着藤花的手钏在傍晚的斜阳下流光奕奕,她全身笼罩着淡淡的夕阳红色彩,立在那空旷的巷子中,如同仙人翩翩而来,美不胜收。 那少女,正是方定侯府的郡主,永宁长公主的嫡长女,木璎珞。 此刻,木璎珞袅袅娜娜的走到温离颜面前,带来一阵少女的馨香,她笑意嘲讽,语气轻慢,“温大祭司怎么一个人?您的车驾呢?” 永宁长公主与温离颜成了死对头,温离颜自是不喜木璎珞,更何况,木璎珞此刻还是趾高气扬的站在她面前。 女人对女人,总是天生就有一股敌意,而木璎珞见到温离颜的第一眼,就是从心底里不喜的,更何况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更是让她将温离颜厌恶到了骨子里,此刻看着温离颜那浅色熨帖云白色长裙、那张清冷出尘的高贵的脸庞,木璎珞眉宇间满是嗤笑的冷意。 “郡主不也是一个人?”,温离颜笑,“郡主都不以车驾出行,本司如何敢?” 经此一事,别说温离颜此后不敢再以豪华车驾出行,只怕朝中那些个大臣,出行的对仗也得收敛收敛了。 木璎珞轻轻一笑,她目光上下打量温离颜,“温祭司这身儿衣裳倒是极好的,将温祭司这仙人般的风姿衬得愈加的入木三分,只是,这布料看起来光泽暗淡,稠密不均,也不知是哪家布行的次货,温祭司此等身份,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柴米油盐,看不出来也在情在理,温祭司,到底是哪个没眼色的东西蒙骗了温祭司,竟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呈给了温祭司,这不是降低了温祭司你的格调么?” 如此明显的嘲笑和屈辱,若是寻常人等,早就怒火攻心,可温离颜却笑了,道:“郡主好眼色,这布料,还是当初本司任职之时,皇上给赏得呢,本司也知,郡主并非是要有意辱骂皇上,之时一时心直口快了,不过郡主可要切记,这话,莫不能在圣上面前说,不然圣上一怒,九州噩耗啊。” 木璎珞被温离颜轻轻松松的就反将了一军,那假笑风范顷刻间就没了,她冷凌一笑,神情嚣张,“辱骂皇上又怎么了?温离颜,有本事你去御前参我一本啊?”,她目露不屑,看着温离颜的目光,似看着最不起眼的蝼蚁,“皇上是我亲表弟,你说他信你还是信你,帮你还是帮我?” “郡主又说错了,皇上一向秉公无私,按法论事,郡主如此说,岂非是将皇上的英明毁于一旦?”,温离颜微微一笑,笑容如若浅浅的春风拂过,温和而端庄,“郡主大概不知今日朝堂之事吧?长公主殿下可是皇上的亲姑姑,皇上不也照样赏罚分明,让长公主面壁思过三个月。” “你胡说——”,木璎珞说的没有底气,她的确不知道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 595.第595章 杀了她 “本司是否胡说,郡主不如回去问问长公主殿下。” 木璎珞愤恨的跺了跺脚,想要走,又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高扬着下巴道:“温离颜,我警告你,不要打我表哥的主意,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离颜目光一沉,冷意杀气一闪而过。 “郡主这是什么话,苍秦王乃是天家贵胄,位高权重,而本司身为大祭司,与苍秦王各有分工,毫无交集,本司怎么会打他主意?”,永宁冲动,好歹知道事情的轻重,可木璎珞这冲动,完全就是毫无顾忌,嚣张跋扈,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温离颜不相信,就木璎珞这眼色,就能将她埋在心里的秘密看穿,到底是谁与她说的? 永宁? “温离颜,你有自知之明最好。”,木璎珞围着温离颜转了半圈,“像你这样出身卑贱之人,若不是误打误撞有了今日的地位,连给表哥提鞋都不配,更遑论与我表哥并驾齐驱,实话告诉你,我母亲已与表哥谈妥了,待表哥在大都城站稳了脚跟,便会娶我做他的正妃,而你,连给他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不过,你也没胆子去给他做妾,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这个六根清净的大祭司怀有私情吧?” 温离颜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将木璎珞的谎话拆穿,“是么?如此大好的喜事,长公主怎么藏着掖着,不昭告天下让大伙跟着庆祝一番,岂非是有些遗憾?” 若寂璟敖当真是点了头,永宁早就迫不及待将这消息宣布出去,能让木璎珞如此低调的只到她面前来炫耀? “温离颜,你——”,木璎珞手指指着温离颜半晌,才不甘的收回手指,“你也知道,我表哥现在被施醉卿缠着,施醉卿在大夏国权势滔天,我表哥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没有将这事传出去,他说了,等他日后铲除了施醉卿,定要八抬大轿迎我做他的苍秦王妃,哼——” 温离颜心中冷笑,寂璟敖当着朝臣的面拒绝了永宁联姻的意思,永宁怎好再拉着脸面去跟寂璟敖提这件事?只怕是木璎珞此人被永宁惯坏了,骄横跋扈,不敢去惹施醉卿,便只好来踩好欺负的她,以求从欺辱她的过程中找到快意和自信而已。 再加上永宁与她的矛盾,便让木璎珞恨不得在温离颜身上狠狠的踩上一脚解气,这才嚣张到了她跟儿前。 “既然郡主如此自信,那便不如等你做了苍秦王费,风光的刀本司面前再来报喜不迟。”,木璎珞这种小角色,温离颜不想与她多做纠缠,而且祭司府现在还处于风尖浪口之上,再跟方定侯府的发生矛盾闹出去,对她没有丝毫的好处。 温离颜侧开身,绕道而行,木璎珞挡在她身前,没有看到温离颜愤怒难看的神色,她心里始终不服气,“温离颜,你心里最好清楚,表哥身边的女人只会有我,施醉卿不过是一个阉人,即便她如今得了表哥的喜欢,但她不能为表哥生儿育女,表哥总有一天会娶我为正室……” “本司不是苍秦王,不知苍秦王想不想让郡主给自己生儿育女,郡主这番话,不妨留着到苍秦王面前说。” 温离颜冷漠的态度刺激了木璎珞,“温离颜,你不必装出一副高贵清傲的样子,你以为本郡主当真对你一无所知?你现在即便是我大夏国的大祭司又如何?你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再怎么装,也还是个庶女……” 温离颜碎着冰寒的目光看向木璎珞,拳头微微的紧了一下,那杀气已经是十分凛冽了,那曾经然她风光无限的身份,如今却不敢见人,被她埋葬多年,可现在,木璎珞却将这身份以盛气凌人的态度说了出来,一下就让温离颜恨不得她死。 她知道,自己这身份,不会是什么秘密,总有一天会为人所知晓,可木璎珞,不过也是一个庶女的女儿,凭什么如此瞧不起她?凭什么在她面前高人一等?凭什么来警告让她远离寂璟敖?凭什么去对寂璟敖宣誓占有权? “温离颜,让人知道你对苍秦王藏有私心,施醉卿不会放过你,这天下百姓、大夏朝臣,更不会放过你,到时候你就等着被处以烈火之刑吧……”,木璎珞的张狂尤言在耳,将温离颜最阴暗的一面步步紧逼了出来,温离颜神色沉暗,目光直直的看着木璎珞,木璎珞心底跳了一下,只觉得温离颜看着她的目光,恶毒似毒蛇。 木璎珞又不甘示弱的抬了抬胸膛,“怕了?只要你有自知之明,往后别打我表哥的主意,别跟我母亲作对,我也不会断了你的死路,不过,你若让我不舒心,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木璎珞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趾高气扬的走了。 净尘从温离颜的背后现身,温离颜冷冷的吐了三个字,“杀了她。” 净尘转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这时候对方定侯府的嫡女下手,祭司府定会成为长公主的首要怀疑目标。” “说得对……”,温离颜阴冷的笑了一声,“我没必要在这时候惹祸上身……而且,让她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太便宜永宁了,永宁自恃皇家公主的身份而高人一等,不将我放在眼中,连她女儿也欺到了我头上,我便要踩了她这皇家公主的贵气和傲气,让她尝尝什么叫屈辱。” “你想要如何做?”,净尘看着她那恶毒的目光,微微垂下眉,心中涌上一丝无奈。 温离颜目光一闪,示意净尘俯下耳,净尘微微的弓了弓背脊,温离颜一番耳语下来,净尘脸色有些晦暗,“她只是骄纵些,你何必……再徒增杀孽。” “你不想帮我了?”,温离颜冷笑,“你若不帮我,我自己下手。” 净尘拉住他,半晌一声哀沉的叹息,“我去。” 他已是满身罪恶,何须再让温离颜也去背负。 温离颜笑了,“既然要下手,就下狠点,永绝后患。” !! 596.第596章 “即便我做的天衣无缝,瞒过了永宁,可也不一定能瞒过施醉卿,这大都城,是施醉卿势力最为集中的地方,什么能逃得过她的鹰爪耳目?” 温离颜笃定道:“施醉卿即便知道又如何?她不会动我,也绝不会去永宁面前多舌……而且,如果永宁知道,这下手的是施醉卿……” 温离颜缓缓一笑,眸光闪过幽绿的冷光,“你下手向来知道轻重,什么痕迹该留下,什么痕迹不该留下,你心中自是知道的,不必我再多言。” 净尘过了许久,才闭上眸子,双手合十,轻吐了一声,“阿弥陀佛……” 次日,施醉卿梳洗罢手,西门沉景便找上了门,自施醉卿在凤城轩看见施醉卿那一身与众不同的装扮时,生生的惊在了原地。 “督主,你这……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发明?” 施醉卿脚踩人字拖,白衬衫铅笔裤,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里,摇着折扇,神情惬意的很,“凉快。” 这装束在现代而言都算是保守的,可在这穿衣讲究礼仪过程的古代,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都算是轻的,这大热天的,施醉卿是实在受不住裹得跟棕熊似得。 “督主,你还是换双鞋吧……”,瑾烟和细声的劝,虽然施醉卿是太监的身份,可到底是女子,光着脚出门,别人是不介意,可寂璟敖,指不定就要大开杀戒了。 施醉卿在外人面前一向善于伪装,连靴子都是按照寻常男子的比列定制的,今日这般随意,倒是少见,好似根本无所顾忌。 “换什么换?本督觉得这样挺好的。”,施醉卿一意孤行,外面风轻日暖的,施醉卿勾了西门沉景的肩膀,“走,跟本督去国色天香楼走一遭。” 瑾烟看见施醉卿卷起了裤脚、挽起了袖子,又是露腿又是露胳膊的,这幸的寂璟敖一早出门了没有看见,不然施醉卿铁定遭殃,可施醉卿要穿成这样出门,遭殃的就是整个千岁府上下。 “督主啊……”,瑾烟还想劝,施醉卿充耳不闻。 西门沉景看了瑾烟一眼,那一眼有些沉,有些别样的情愫,瑾烟微微垂了垂眉头,自从西门沉景找施醉卿要瑾烟被拒绝后,便再没有开口提过这事儿,对瑾烟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瑾烟对西门沉景本就无意,所以也没觉得怎样,但今日西门沉景看她一眼,却让她觉得怪异的很。 这眼神,活像她瑾烟欠了他西门沉景万二八百似得,让瑾烟浑身不自在。 而这时,西门沉景突然对着跨过门槛的施醉卿说了一句:“督主,你身份特殊,这外出身边总归是要有个伺候的人不是?” “说的也是。”,施醉卿就当不知道他那点心思,“瑾烟,去换身衣裳,跟本督出去走走。” 瑾烟换了一身男装,亦步亦趋的跟在施醉卿的身后,西门沉景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她一眼,更加让瑾烟觉得无所适从。 到了国色天香楼,径直进了软娘的房间,西门沉景殷勤地给施醉卿倒茶,施醉卿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接下来定是要狮子大开口了,“怎么?找本督要钱还是要纸?” 西门沉景一笑,“当然是要纸……督主若是不介意,给个几千两打发打发属下也是可以的。” 施醉卿玩味的勾起嘴角,屈着腿,目光似笑非笑的,“你这鬼笔画手的名号一打出,就算是滴一滴墨,也能叫到天价,你还缺钱?” 不管西门沉景赚多少钱,他一年四季都处于缺钱花的状态,因为他一年四季都在买纸笔——买最好的纸笔,买完了,没得画了,就着施醉卿要。 自然,也有不少前来巴结的人投其所好,搜寻这世上最为金贵的笔墨纸砚献给西门沉景,可西门沉景就从来没有看上眼的,他这眼睛刁钻的很,就喜欢盯着施醉卿府库里的那些宝贝笔墨纸砚瞧。 “督主,属下已经落魄了好些日子,买不起纸笔,这手都快生疏了,属下若是连画都不会做了,一无是处,便不能为督主办事了,总归不能让督主白养着是不?” “督主怎会那么好心?你这手要是真不中用了,本督会记得将你往日里从本督这里挖走的好东西,一件一件的清算回来。”,施醉卿阴气森森一笑。 西门沉景打了一个寒颤,赶紧将自己自己打探到的一些消息道来,好在施醉卿面前离宫,“督主,前些日子你让九宫局查临江仙楼的底细,九宫局一无所获,属下这里,倒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哦?说来听听。”,施醉卿支着太阳穴看西门沉景,“属下曾在大周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大周国也算是了解几分,属下看临江仙楼的室内摆设、茶瓷用具,虽都是按照大夏国的风俗而来,但从其细微之处,却能看出大周国人的风俗气息,所以属下怀疑,这临江仙楼的幕后之人,定是大周国人无疑。” “你说的没错,临江仙楼,的确是大周国在大夏国的细作机构,这楼的主人,是晏家三公子,宴素。” 西门沉景讶然地看着施醉卿,“督主查出来了?” 施醉卿摇头,“猜的。”,宴素不来大都城,或许施醉卿根本不会将他与临江仙楼联系在一起,可他来了,而且,施醉卿还曾在临江仙楼的一间雅室内,嗅到了宴素身上的宫沉香,这或许不能说明什么,但施醉卿相信自己的猜测,至少,临江仙楼现在是属于宴素的。 至于宴素是如何从上一位临江仙楼的主人手里将之夺过来的,那自然不是施醉卿该关心的事,施醉卿所关心的,是那神秘人在大周国扶植宴素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男人,又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想利用宴素挑起大周国的内乱?可宴素现在羽翼丰满,我行我素,显然不是那神秘人能控制得了,那神秘人一向谨慎,若在大周国扶植一股势力是要为己所用,他也断然不会选宴素这么不听话的人吧? !! 597.第597章 第597 东街小巷 “临江仙楼之事,你不必再去管,别打草惊蛇了。”,施醉卿嘱咐西门沉景,临江仙楼在大都城立足非一朝一夕,不能轻易去动它,更不能轻易跟宴素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作对,否则这厮疯狂起来,定是要将大都城搅个天翻地覆。 “属下知晓了。” 西门沉景又将近些日子混迹风。月场所打听到的一些情况告诉给施醉卿,两人一直在房中呆了一个时辰,施醉卿告辞离去时,总算得了施醉卿松口,让他自个进府库去挑几件东西,西门沉景兴奋得就差对着施醉卿三跪九叩了。 “那督主,属下就不不招你心烦了,告辞。” 施醉卿瞟了他一眼,“为你心烦,那不是浪费本督的心情?” 西门沉景抽了抽嘴角,施醉卿道:“瑾烟,去送送西门公子。” 瑾烟不知道施醉卿这是个什么意思,但听施醉卿吩咐,便遵命的送西门沉景走了几步。 西门沉景走后,软娘进了屋内,也相应的汇报了国色天香楼近日的一些情况。 比如,沈落微的现状。 沈落微如愿进了秦广王府,成了秦广王最受宠爱的小妾,并且,还是怀着孩子进去的。 当日秦广王约了朝中几位好友同来国色天香楼,沈落微作陪,无意间呕吐,秦广王正稀罕着她,立刻让大夫来为她诊脉,这一看,才知沈落微是怀孕了。 沈落微跟着秦广王的时候是雏儿,秦广王包了她,自然没有别的男人敢碰过她,这个孩子的父亲,除了秦广王还能有谁? 能在软娘的眼皮子底下保住这个孩子来做筹码,沈落微也不见得就是笨的无药可救。 秦广王膝下已有王妃李氏为他生的一双嫡子嫡女,出此之外,还有几房小妾生的庶子庶女,这最大的儿子女儿,年轻都与沈落微相当了,所以秦广王膝下,并不缺儿女,自然不会让一个青楼女子生下他的孩子,他让沈落微将孩子打掉,沈落微苦苦哀求,楚楚可怜,秦广王到底也算是对她有几分情,没有狠得下心。 而青楼之地,最是人多嘴杂,即便秦广王将知道此事的人都封了口,可难免有那疏漏的,这件事不胫而走,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大都城,秦广王妃李氏为了王府的声誉,亲自做主,忍辱将沈落微进了王府,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都说秦广王是好福气,有一位同患难、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李氏处处为秦广王着想考虑,秦广王有几分愧疚,对李氏愈发的尊重,对那一双嫡子嫡女也是越发的好,沈落微这才刚进府,反而备受冷落,而后来,沈落微不知是耍了什么心计,让秦广王很快又注意到他,秦广王这心思,又一个劲儿的扑在了沈落微的身上。 软娘一边说一边注意施醉卿的反应,但见施醉卿始终面无表情,有些猜不透她心中是个什么心思,“督主觉得,初雪进了秦广王府,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秦广王在朝中虽不是呼声最高的皇子,但到底还是个王爷,沈落微野心不一般,她从国色天香楼出去,若是在秦广王府惹出什么事来,国色天香楼也逃不了干系。 施醉卿冷漠异常,“这路是她自己选的,将来下场如何,与人无尤。” “督主对这初雪,似乎颇为关照……”,软娘试探道。 施醉卿声音有些恍惚,“本督曾答应一人,此生必定好好待她,可本督到底不想养虎为患委屈了自己,所以……” 所以,在沈落微自寻死路的时候,她没有去管。 她不是圣人,更不是观音,沈落微不知好歹,她也给过她机会,她算是对得起沈惊尘了,如今沈落微将机会用完了,此后是死是活,都跟她没有关系。 而且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施醉卿实在没有那个闲心去管一个沈落微。 昨日觅儿消失多日后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他亲手屠了常山王府满门,而昨日半夜,常山王府满门被害、连尸首都拼凑不全的消息传回了大夏朝中,兴华宫内的公孙太后当场晕厥了过去,大约是知道常山王府不能依靠了,公孙太后将希望放到了临贺帝的身上,今晨一早就拖着身体,病怏怏的请命,母子连心,她已是风烛残年,没几天活头了,希望能到弘徽殿照顾老皇帝,小皇帝便做了主,允了,同时以此为借口,派右丞相蔡婴与御史中丞公孙毅一道,带兵前往肃州镇压流匪叛乱,治理肃州,小皇帝一言落下——肃州一日不安宁,两人便终身不得回皇城。 这看似是一种打压,但却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蔡婴便不必说了,谁都看得出来,他被小皇帝弄去肃州,其实是为了给江回渊独揽朝中大权的机会,真正的主角,是公孙毅。 众大臣心里都清楚,肃州的匪患之祸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连根拔起的,公孙毅此次若死在肃州回不来了,那也是因公殉职,若他当真治理好肃州归来,那可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升官发财,不在话下,别说是娶皇太夫人的女儿了,就算是娶公主也够了。 施醉卿在国色天香楼呆了不长时间,瞅着时间是该回府,而这时,瑾烟带着诺儿推门进来。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赶着投胎?” 诺儿满头大汗,喘气如牛,“督主,出事了……” 见施醉卿不以为然,诺儿语气很是郑重,“督主,这次、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 施醉卿漫不经心的勾着自己的人字拖甩来甩去,“这大好的天气,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施醉卿抬眉,“怎么?莫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又死在闺房之中了?” “是……也不是……”,诺儿很纠结,喝了一口水,这气才平稳了,“是千金小姐,可不是死在闺房中,是、是死在大街上……不对,还没死呢……” 施醉卿听着诺儿语无伦次,扑捉到了重要的信息,眉头凛了凛,坐起了身子,诺儿总算能将话说清楚了“昨夜方定侯府的大小姐璎珞郡主一夜未归,方定侯府找了一夜也没找着,直到今晨,才在东街的小巷中被人找到……” !! 598.第598章 纪念 “东街小巷?”,施醉卿眉头皱起,东街小巷向来是流民草莽的天下,只要他们不在此地惹事,朝廷也不会蛮横驱赶,可木璎珞一个郡主,怎么会在东街小巷,难道…… 果然,诺儿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施醉卿的猜测,木璎珞果然是出事了,东街小巷是东街民众前往菜市场的必经之路,今晨前来赶集的人成群结队,天还未亮时,便有人在小巷中发现一位昏迷不醒的女子,这女子衣衫不整,显然曾在此地遭遇过非人待遇,百姓们惧怕,立刻通报了官府,宿卫军和刑部的人一起去了现场,经过身份查明,那女子就是一夜未归的璎珞郡主。 这可让宿卫军和刑部为难了,木璎珞身份非同小可,怎会在此被人奸。污?这事儿关系到方定侯府和皇家的声誉,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可当时宿卫军和刑部都不知道这是璎珞郡主,带的人不少,围观的百姓更不少,瞧见木璎珞胴。体的人不计其数,即便想封口,也封不了了,即便是永宁长公主,也不可能在皇城之下杀这么多人。 木璎珞还留有一口气,方定侯府的人来了后,将她带回了侯府医治,不过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影响不小,如今那东街的流民和草莽,正在接受刑部的逐一盘查,这般盘查下来,发现了四个值得怀疑的人。 而刑部在这件事上的办事效率快的惊人,仅仅半个时辰,就将其中三人揪了出来,只可惜,这三人已经死了——死在乱葬岗,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全赖了身上的一些信物才让人将身份辨别了出来。 这显然是杀人灭口,刑部怀疑那另外失踪的名叫赵四的男子定然也参与了这件事,但这件事是方定侯府的耻辱,大张旗鼓的去查会让方定侯脸上不光彩,刑部不敢妄下海捕文书,所以请示了方定侯府,方定侯府让刑部做罢,此事,由他方定侯府自己去查。 连刑部都不管,跟她的千岁府有什么关系? 施醉卿提着小茶壶倒茶,“他方定侯府出了事,跟你有什么么关系?你急什么?”,施醉卿施施然然看着诺儿,表情淡定的很。 “可是、可是方才璎珞郡主醒了,她一醒来就疯疯癫癫的,精神混乱,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说、说是督主……害的她……” 这个结果,施醉卿几乎想到了,所以,她笑了一声。 永宁长公主想将木璎珞许给寂璟敖,施醉卿记恨在心,就有了害人的动机,而那几个行凶之人被杀了灭口,还是被野狗咬死的,这明显是东厂一贯的作风,参考蔺相国、季将军的死法就知道了。 如今再加上木璎珞这个受害人的指认,施醉卿更是无从辩驳。 所以,施醉卿害了木璎珞,就是铁板钉钉上的事。 “本督倒是好奇,她怎么知道,那些人就是本督指使的了?” 诺儿道:“其中有一人说了一句话,说督主吩咐,不能把人弄死了,好歹是长公主的女儿,尝尝这金枝玉叶的滋味就够了,那璎珞郡主恍惚间就听到了这句话……督主,你说,这又是谁做的缺德事儿栽赃在你的身上啊……” “你怎么知道不是本督做的了?”,施醉卿含笑睇着诺儿,诺儿笃定道:“督主无缘无故的,对付一个女人做什么。” 别人会以为施醉卿是因为寂璟敖一事对木璎珞下手,可诺儿心中却是知道的,寂璟敖那心里眼里的就看得到施醉卿,根本瞧不上木璎珞,施醉卿用得着因这事儿去跟木璎珞计较么? 诺儿突然一掌拍在额头上,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督主,永宁长公主也以为是你所为,方才就带了方定侯府几百个侍卫去了千岁府,说要找督主你算账,还扬言要烧了千岁府呢,这会只怕早就打起来了……诺儿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看来,长公主根本就没把面壁思过三个月这事儿放在心上,施醉卿手指敲着暗暗寻思着这对木璎珞下手的人,对诺儿道:“她要闹就让她闹,别管。” 诺儿不解,而施醉卿已打起了盹,好似丝毫没受这件事的影响,急的诺儿倒是团团转,瑾烟将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拉着诺儿一同带门离去,“督主心中,想必自有想法,不必担心了。” 施醉卿一直不慌不忙,直到夕阳西下,傍晚来临,施醉卿才踩着她的人字拖,吊儿郎当的回到千岁府。 彼此,永宁早已带着她的人走了,大门前一片狼藉,显然可以看出此地经历过激烈的厮杀,施醉卿看见那门上有几处大刀印子,可那门,却依旧是完好无损的,幸得那大门的质量够好。 小绿子抖着拂尘一脸焉焉的出来,看见施醉卿,忙迎了上来,“千岁爷,你这可算是回来了,奴才这颗小心肝儿可险些就吓没了……” 施醉卿瞟了他一眼,“怎么没打了?” “这都打了一个时辰了,还打,千岁爷你是想换换府邸了?”,小绿子整张脸皱巴成了一团,可见今日永宁带人来闹,也给小绿子种下了心理阴影,毕竟永宁不比其他人,这说风是风说雨的急性子,能把人活活吓得老了十七八岁。 “幸好王爷回来的及时,将长公主给劝住了,不然奴才可真怕千岁爷今夜要露宿街头了。”,小绿子拍着自己的胸膛压惊。 施醉卿问:“王爷劝走了永宁?怎么劝的?” “奴才也不知道,王爷就站在大门前,也不见怎么说话,长公主那嚣张劲儿,不知怎么的就没了,只留下一句话便带着人走了。” “什么话?” 小绿子皱着眉头,颇为忧心,“长公主说,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永宁长公主在千岁府外的墙角放了一把火,千岁府的下人训练有素,抢救及时,但那墙角还是被烧的乌漆墨黑的,施醉卿让人将那块烧黑的墙留着,说是要留着做个纪念。 小绿子实在不知道,一向要求最为苛刻的施醉卿,留着这么一块丑不拉几的墙面做什么纪念。 !! 599.第599章 无妄之灾 施醉卿回了凤城轩,沐浴洗漱后,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寂璟敖刚从书房出来,捞起了她的长腿放入被褥里,“出去躲了一天,倒是让我回来给你收拾烂摊子,这偷懒的功夫,你是比谁都学得精。” “什么给我收拾烂摊子,又不是我做的。”,施醉卿哎了一声,一脚又将被子踢开,“我这是遭了无妄之灾。” “别任性,夜里凉。”,寂璟敖皱着眉头又将被子覆在了她身上,施醉卿算是安分了,坐了起来,从背后围住寂璟敖的脖子,“要说这件事和谁有关,铁定是跟你。” 寂璟敖转身,捧着她的头一同躺下,手指漫不经心的挑开她额前的碎发,“你这话,是在指摘孤王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孤王而死?” 施醉卿不置可否,“木璎珞要是有她母亲一般的聪明,也不会轮到这下场,这也怪不得别人,不过,就因为你这招蜂引蝶的事儿,差点将我这千岁府给烧了,总归你是得赔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寂璟敖隐约的能猜到对付木璎珞的人是谁,他手指带着淡淡的薄茧,摩挲着施醉卿的脸庞时候,微微的此人,“听说你整了间与众不同的成衣店,今日便穿着那成衣店的衣裳在大都城中招摇过市了一圈,不出半刻钟,那店面内的所有成品便被抢劫一空?” 寂璟敖提起这件事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可没忘记,方才看见施醉卿吊儿郎当的拖着那人字拖,露胳膊露腿的回到府中时的情形,他当时,可是连吃了这混账女人的心思都有。 施醉卿知道寂璟敖那霸道的性子,指不定心里还在为今日自己的穿着赌气呢,她顺了顺寂璟敖的胸膛,心中暗道,她接手的镜湖山庄产业中,也有衣料布行,镜湖山庄虽然是龙头老大,可这方面的竞争,不是腰粗膀子圆就能站上风的,而施醉卿就看到,镜湖山庄在这一方面,明显的比不上其他大户,所以,她想要撑起这一角,就需要有独特的创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又是大都城的头号名人,这名人效应,自然不是说笑的,这一个多月,施醉卿每日必做之事,就是穿的花枝招展的到街上前前后后蹦跶一圈她所穿的衣裳,皆是自个闲暇之时亲自设计的,其中融入一些现代因素和西方因素,样式纹路,风格搭配,别具匠心,在这个时代自然是独一无二的,而她当日所穿衣裳,不出意外定能引起自己店铺里的抢购狂潮,所以这些日子,施醉卿的确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当然,在衣服销路方面,最大的消费群体还是女人,所以施醉卿便让国色天香楼的那些个姑娘,有事没事也穿着自家铺子里的衣裳出去扭几圈,这般下来,施醉卿银子赚得多,性格也相对温和的多。 往日里,施醉卿传出去招摇的都是古装,只有今日,她就是穿这一身出去看看反响,她得到的结论是,这人字拖估计会走红,不过这白衬衫和铅笔裤,不太可能——因为,做活不方便。 “阿璟啊,看我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便再让我喜上加喜呗。”,施醉卿含笑看着寂璟敖,寂璟敖点了点她的鼻梁,“又想些阴损的事儿来捉弄我?嗯?” “不捉弄你。”,施醉卿嘿嘿的笑,“你给我包个打红包呗。” “小钱奴,腰包里塞得这么鼓,还不满意?” “我又不是傻子,干嘛嫌钱多?再说了,我现在不努力挣钱,以后谁给我养老啊?”,施醉卿说得理所当然,将寂璟敖全身上下搜刮了一遍,除了寂璟敖手指上的扳指和腰间的妖花玉佩,愣是什么都没找到,他突然觉得——寂璟敖真够穷的。 寂璟敖任由她作乱,眉宇间轻含着笑意,“你老了,我便不能养你?” “你负责伺候我。”,施醉卿嘿嘿笑了一声,在寂璟敖的怀里拱了拱,寂璟敖拥着施醉卿,满心满眼的满足,他突然不敢奢求太多了,只要能这样,拥着施醉卿,一辈子慢慢的老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很快意了。 “卿卿,待我们功成身退,我们便纵马而去,携手游历这尘世间万千风景,慢慢的老去,慢慢的死去,然后,来生再继续相遇,继续相爱,可好?” 施醉卿直视着寂璟敖的眼睛,哼唧了两声,“那得看你表现。” “我整天把你吊在嘴里疼着,你想吃了我喂你,你想睡了我抱你,你空虚了我不分日夜的满足你,这样的表现还不够好?”,寂璟敖捉着施醉卿的手指,他每说一下,大掌便在施醉卿的腰际捏一下,惹得施醉卿歪来歪去的躲,“好好好,很好……那你得以后也好……” 寂璟敖消停下来,轻轻吻了她一下,“我寂璟敖生来就是为了疼你爱你溺你,不疼死你爱死你溺死你,我都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寂璟敖,你真恶心……”,施醉卿满脸甜蜜的笑,语气却愣是嫌弃的很,“你越来越恶心了,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哎哟哟,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哟……” 施醉卿故作夸张的表情逗乐了寂璟敖,他捏了捏施醉卿的脸颊,两人打打闹闹的,施醉卿很快便没了力气,被寂璟敖制服得服服帖帖的躺在她怀里。 寂璟敖这才问起了正事,“方定侯府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施醉卿声音咕咕哝哝,“女人就爱惹是生非的,我可没心思陪她们玩儿。” 施醉卿这语气,说的好像自己不是女人似得,寂璟敖低低一笑,施醉卿道:“永宁要闹,她便自己闹,等她闹够了,这好戏自然就有得看了。” 永宁如今有多愤怒,闹得有多大,等当日她知道了真相,温离颜的下场就更惨。 只要不涉及国家大事,施醉卿不介意让温离颜与永宁斗得你死我活。 …… …… …… !! 600.第600章 撞破 永宁回到方定侯府,那一身裹着寒霜的气息令人退避三舍,府中之人纷纷惧怕地垂着头,永宁问:“郡主呢?” “郡主方才醒来,神智一直不清,行为过激,侯爷怕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便让太医开了安神定心的药,郡主刚刚服下,这会昏睡过去了。” 永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那一瞬间,她整个人似乎苍老了起来,微微弓着的背脊,似承受这无法言喻的哀痛。 “侯爷呢?” “皇太夫人方才来探视郡主,侯爷也一同过去了,此刻在郡主的房里呢。” “皇太夫人?”,永宁冷笑一声,来探视,只怕是来看笑话的吧。 永宁快步去了木璎珞的房里,房门大开着,屋中的嵌贝流光阁帘、玉刻湖光山色屏风、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架格将一间屋子分成了外间和里间,布局和格调清逸淡雅,永宁撩了流光阁帘,怕下人惊醒了木璎珞,永宁前没让吓人跟着一同进屋,脚步也放得很清,撩阁帘的时候也尽量的没有弄出声音。 永宁坐在床头,看着木璎珞苍白的脸庞,这时,她突然听到了那扇屏风后,传来异样的娇。吟声,其中伴随着男女急促的喘息声和低微的呻。吟声,那声音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大,清清晰晰换入永宁的耳朵里,永宁身体的温度全部冷却,她听到一道柔媚的如同春水般的声音娇嗔道:“凌天,你轻点儿,璎珞还在睡呢……”, 永宁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她努力的平复剧烈的呼吸声,拳头紧握,起身朝屏风走去,她一步一步走的异常的沉重,却又轻又慢,似在走一条不归路,那般小心翼翼而恐慌。 屏风内的激情在高涨,而永宁的胸膛的起伏也越距离,她能清晰的从屏风倒影上看见那两个抱作一团的身影是如何的耳鬓厮磨,恩爱缠绵。 终于,她将手掌撑在屏风上,然后,用尽全身,将那屏风往内推去—— “啊——”,随着屏风的倒下,一声惊惶的尖叫声响起,永宁冷笑的看着从屏风内滚出来的那两人,木凌天大惊失色的脸庞,皇太夫人欲盖弥彰的心虚…… 门外的丫鬟听到屋内的响声,齐齐奔了进来,永宁沉冷的声音似从鬼司地狱里挤出来,“都给本宫滚出去——” 丫鬟们感觉到永宁的怒气,弓着身子退下。 木凌天怔忡了好半晌,猛然回过神,神色慌张的推开了皇太夫人,起身将将自己的衣衫拉好,“永宁,你、你怎么回来了……” 永宁突然想狠狠的给眼前男人一巴掌,可她的表情,却又那么平静,她一字一句的问木凌天,“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他们的女儿受此折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为了替女儿讨一个公道,带人去找施醉卿算账,若是与施醉卿起了正面冲突,施醉卿狠起来,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回事,而这个男人呢,却在这时候,在她最痛苦最难堪的时候,跟别的女人在自己女儿的病榻前恩爱缠绵,给了她无与伦比的一个大屈辱。 她没有办法想象,仅仅隔着一面屏风的距离,木凌天怎么敢在自己重伤的女儿面前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木凌天,这是第几次?”,永宁沉浸在死海中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木凌天,木凌天嗫嚅着:“是、是第一次……永宁……” “第一次?”木凌天躲避的神色在告诉永宁,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她突然觉得好笑,自己聪明了一辈子,最终却被一个木凌天耍的团团转。 难怪木凌天最近频频外出,原来,竟是私会这个贱人去了。 难怪木凌天最近对自己变得格外的体贴,原来,竟是心虚。 “木凌天,我以前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我今日,我突然不知道,当初我永宁,到底是看上你什么?” 看上他的薄情寡义?看上他的忘恩负义?看上他的猪狗不如?她不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眼睛竟然是那般的不利索。 “永宁……”,听着永宁晦暗的语气,木凌天心里的不安扩大化,他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木凌天一动,躲在他身后的皇太夫人便无处可躲,她怯怯的绞着手指,不敢看永宁,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如同做错事儿的少女,那般无辜而恐慌,难怪半老徐娘了,还能将木凌天勾的团团转。 “永宁,你听我解释……”,木凌天上前去拉永宁,他虽然沉迷与皇太夫人的旧情中,可对永宁也并不是全无情谊,只是男人都是犯贱的,谁不想享齐人之福?而永宁,太过霸道了,霸道得让他的人生暗无天日,几乎窒息,他需要一束黎明来解救自己脱离苦海,而皇太夫人,就是那一束璀璨的黎明。 “出去。”,永宁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她心中再恨,此刻也不想在女儿的病榻前与木凌天吵得不可开交,她也佩服自己的镇定,“木凌天,带着这个女人,滚出去。” 皇太夫人一副悔恨愧疚的样子,“姐姐,对不起……” 永宁那双沉郁着滔天巨浪的眸子讽刺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做戏,皇太夫人流着泪,哽咽不已,“我原本是来探望璎珞的,我没想到……我和侯爷,是情不自禁,姐姐,你原谅我们,我们以后不敢了,一定会恪守礼分的……” 好一个情不自禁,永宁嗤笑,看着皇太夫人那张嘴脸,心里是实在忍不住了,便抬起了手臂,在木凌天的面前,狠狠的给了皇太夫人一巴掌。 “啪——”,那一巴掌打很响,皇太夫人有短暂的耳鸣,木凌天脚步动了一下,似想上前拉住永宁,但最后一刻,他犹豫了,即便如此,他那下意识维护皇太夫人的动作,也能让永宁心寒。 永宁再抬手臂,木凌天见她给了皇太夫人一巴掌还不肯收手,一个箭步上前捉住永宁的手腕,“永宁,做错事的人是我,你要打要杀,冲我来,我绝无怨言……” !! 601.第601章 毒妇 永宁看着他,木凌天回视她,永宁笑着,“你们可真是情比金坚,本宫这个恶人,却做了十多年,守了你十多年,木凌天,我真是后悔,后悔……” 后悔当日的一意孤行,后悔不听皇兄和母后的劝告,嫁给了你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那剩下的话,永宁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出来,这一切,都是她作茧自缚。 可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全心全意的只爱自己、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她难道真的是奢望了么? 永宁闭了闭眼,退了一下,手掌撑在了桌角上,才稳住了有些摇晃的身体。 皇太夫人声泪俱下的解释着:“姐姐,这是一个意外……是我的错,不关侯爷的事儿……” 皇太夫人的话看似有些语无伦次,却句句都将永宁的愤怒推到了最高点,永宁目光如寒芒般射出冷冽的光芒,她突然出手,死死的掐住皇太夫人的脖子,杀气如狂刀掷出,“意外?你们衣衫不整搂搂抱抱,还口口声声的意外,那本宫现在若是失手杀了你,那是不是也叫意外?” “姐姐……” “闭嘴,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叫本宫姐姐——” 皇太夫人被掐的脸色充血,呼吸困难,木凌天惊了一惊,上前去阻止,他拉了永宁几次,没拉开,便不由得重重的下了力。 永宁接连遭受打击,本就身心俱疲,木凌天这一用力,顿时让她的身体失去了重心,踉跄后退了几步,身体便重重的倒入了那立在房中的多宝架,多宝架晃了几下,其上立着的器皿劈头盖脸,尽数砸在永宁的身上,永宁来不及夺,也没有心思去夺。 那些东西,砸得她浑身都疼,可也没有木凌天在她心里捅的那一刀疼。 永宁被砸的头破血流,脑袋晕眩的倒在了一片碎瓷器上,满身都是血。 “永宁——”,木凌天心神一窒。 “母亲——”,前来府中探视的木嫣然刚巧踏进屋里来,望见那一幕,脑袋也晕了晕,身后穆晋玄伸手托了木嫣然一把,随后两人才一同上前去将永宁扶了起来。 “母亲,母亲,你没事吧?” 永宁额上蜿蜒而下的血触目惊心,她一息尚的意识清楚的在告诉她,原来这么多年,她和木凌天,竟一直是同床异梦。 这个男子,从未爱过她。 如果爱,又怎舍得下这么重的受,让她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她目光哀沉冷郁的看着木凌天,木凌天愧疚得不敢直视。 永宁小,笑声空洞苍凉,一如那秋风卷过枯黄落叶时的低鸣绝望,木嫣然心里跳得厉害,“母亲,你怎么了?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永宁侧头,看着木嫣然,自己的女儿也刚刚从小产的痛苦中回过神,她怎能再让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不堪的一个人,“母亲没事。” “母亲,女儿扶你回房,让大夫来看看吧。”,木嫣然看眼前局势,也知定与自己的父亲有关。 永宁点了点头,皇太夫人这时假意上前去搀扶永宁,“姐姐,小心……” 永宁厌恶的推她,但她此刻受了伤,脑子都有些不清楚,哪还有力气推开皇太夫人,皇太夫人满脸的担心,但那凑在永宁耳边、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话却异常的阴森和恶毒,“姐姐,知道你女儿嫣然的胳膊,是怎么断的吗?” 永宁身体一僵,她当然知道,当年木嫣然被毒蛇咬伤,唯有砍掉左臂方能活命,当时纵观整个太医署,竟没有一位太医敢下这个手,连木凌天七尺男儿,也手软了。 是永宁当机立断,亲自提了剑,含泪挥断了木嫣然的左臂,才保住了木嫣然的命。 这一生,她每每想起当初那一幕,就痛恨责怪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女儿身心受残,变得怯弱自卑。 她一直以为这是个意外,但此时,皇太夫人却一字一句,满是笑意的告诉她:“是我做的。” 当初木凌天出使古月,与她相遇,激起了永宁夺她所爱的恨、木凌天为荣华富贵负心寡义于她的恨,于是,她便让赵立从一个苗疆高手的手里买了一只还未成形的蛊蛇蛋偷偷放在了木凌天的身上,等木凌天回到大都之时,便刚好是蛇蛊成形、逞凶发恶的时候,木凌天与永宁朝夕相对,恩爱之时,这蛇蛊就是杀死永宁最好的利器,即便蛇蛊失手不能杀死永宁,杀了木凌天,也能解她心头之恨。 可她也没想到,蛇蛊成形的时候,木凌天在花园里陪幼小的木嫣然玩耍,那蛇没咬到木凌天,没咬到永宁,却咬了木嫣然。 所以,木嫣然才会身中蛇毒,断了一臂。 皇太夫人的声音很小,她一脸的痛苦愧疚,表情拿捏的一分不差,在外人看来,只以为她对永宁是如何的真心真意,却不知,她此刻就是要将永宁逼疯,而永宁,的确是发疯了,她错乱的大叫了一声,理智全无,将皇太夫人推在地上一片碎瓷片上,拿起地上的器皿疯狂地朝皇太夫人砸去,皇太夫人护住自己的脸,苦苦的哀求,“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 永宁的行为太疯狂,几乎是一种挡我者死的架势,穆晋玄拉开了木嫣然,小心翼翼的上前想制住永宁,但都无从下手。 皇太夫人痛苦哀的嚎声唤回了木凌天出神的神智,他回过神,猛然上前,重重的甩开了永宁,“你到底于要疯到了什么时候——” 永宁倒在木嫣然的怀里,她突然安静下来,安静的有些可怕,木嫣然身子颤了一下,看着满身是血的永宁,“母亲……” 皇太夫人也满身是血,似有些昏迷了,此刻脸色苍白的躺在木凌天的怀里,木凌天神色紧张,柔声的问着皇太夫人,呵护备至,“永乐,你没事吧?” 皇太夫人虚弱的摇头,“快去看看姐姐……” “别管那毒妇。”,木凌天拦腰抱起皇太夫人,也不管外人的眼光如何,“我带你去看大夫。” !! 602.第602章 儿子还是女儿 永宁心中倍感哀凉,她此刻模样,全身上下的伤何曾少?可木凌天,从始至终没有关心过她一句,“木凌天,今日你若抱着这女人踏出这房门半步,我永宁跟你的夫妻情分,便是尽了。” 木凌天的脚步一僵,许久,永宁才听到她说,“像你这等悍妇,我早就受够了。” 他说,早就受够了…… 两个女儿相继出事,如今更是遭受丈夫的背弃,再强大的女人,也终会奔溃倒塌。 永宁心口一沉,一口血从郁结的胸腔间滑过咽喉,喷了出来,她的身子颓然倒了下去…… “母亲……”,木嫣然神色惊惶,去看木凌天,“父亲……” 木凌天头也不不回的抱着皇太夫人离开。 永宁陷入了黑暗之中,昏迷之前,她还在想,自己这半生在人前活的风光无限,没想到半生之后,却要受这般的痛苦和屈辱。 木凌天,你终究让我当初的深情成了一场覆水难收的笑话。 …… 秦广王府,落云院。 沈落微扶着三个月大的肚子在屋中慌乱的走来走去,小红推门进来,将她劝坐在桌旁,“姨娘,你别再乱动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孩子,一个丫头片子起什么用?”,沈落微心浮气躁,早已沉不住气,她暗中让小红出府去请有门道的老婆子来看过,自己这肚子里的根本不是什么儿子,就是一丫头片子。 沈落微心知,只有儿子,才能让自己在秦广王府站稳脚跟,可若生个女儿出来,等秦广王对她的新鲜热乎劲儿过去了,她必定要一辈子老死在这王府的后院,再难有出头之日。 小红心里也是急,当初沈落微在国色天香楼里,就是她伺候的,沈落微入王府,她便求着沈落微将她也带走,毕竟去王府做丫鬟,总好比在青。楼那污。秽之地呆一辈子,弄得名声扫地,日后嫁不出去。 小红的心中很清楚,只有沈落微富贵了,她才能跟着沾光,所以现在,她和沈落微是一条心的,“姨娘,要不,等孩子出生后,若真是个女儿,咱们就从外面抱一个……” “狸猫换太子?这王府上下全是王妃的人,我们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你以为行得通?”,她能有多少钱去将王府上下全部买通? 小红束手无策,沈落微绞尽脑汁的想,突然阴阴沉沉的说了一句:“这个孩子,不能留着。” “姨娘,你要打掉孩子?”,小红不赞同,“姨娘,如果让王爷知道是姨娘你打掉了孩子,姨娘你……” 虽然不是儿子,可也总比什么都没好吧? “谁说我要亲手打掉孩子了?”,沈落微一脸笑意,慈爱的抚着自己的大肚子,“这可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还指望他将来飞黄腾达,为我争光呢,我怎么下得了手……” “儿子……?”,小红不解。 沈落微在屋中走了几步,笑容不减,“小红,你说如果让王爷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害死了,他会如何?” 小红想了想道:“王爷一定会很愤怒。” “没错,他一定不会放过伤害我们母子的人。”,沈落微自以为想到了一条妙计,眸光明亮,慑人不已,“小红,王爷呢?” “王爷……好像在王妃屋里。” “你去把王爷请来,就说我动了胎气,想见他。” 小红虽不知沈落微打的什么主意,但也老老实实的去了秦广王妃李氏的院子里,将沈落微的交代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沈落微现在是秦广王的心头肉,一听说沈落微动了胎气,在秦广王妃那儿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秦广王见状,善解人意的道:“王爷去看看吧,孩子要紧。” “那……本王去看看……”,说完,秦广王几步就走了出去,秦广王妃李氏起身,慢慢的躺入了软榻里,她能在秦广王落魄之时同患难,如今富贵了,没有强大的母族,却依旧能通秦广王共富贵,稳稳的坐着秦广王妃的宝座,沈落微那点小伎俩,又怎么入得了她的眼。 但不可否认,那些个小伎俩,却最是能迷惑男人了,尤其秦广王现在不惑之年,李氏自己已是朱颜不再,秦广王对她再情深意重,也终究抵抗不了年轻姑娘的美色,她既然阻止不了,索性大度一些,留个好名声,为自己的一双儿女争个好前程,何必去跟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斗。 秦广王一进落云院,便看见了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沈落微,他心中怜惜不已,“初雪,孩子如何了?” 沈落微虚弱的笑了笑,“王爷怎么来了?”,说着,她突然瞪了立在旁边的小红一眼,“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这些个小事儿你也敢去惊扰王爷。” 秦广王听她还打算瞒着自己这件事,口气微重,道:“这可是本王的子嗣,怎能说是小事?” “王爷如此怜爱妾身,对妾身的恩德,妾身不知该如何回报……”,沈落微微微掉了几颗泪珠子,惹人怜爱,秦广王轻柔的抹了她的泪,道:“你要真想报答本王,就给本王生个大胖儿子,本王多年不曾有子嗣了,若这是个儿子,本王抬了你良妾。” 沈落微身体一僵,很快便反应过来,软软的依偎在秦广王的怀里,“王爷府里美色如云,妾身求的不多,只要王爷想起了初雪,偶尔来看一眼初雪,初雪便已是满足了。” 秦广王拍着沈落微的肩膀叹息,“这府里,也就只有你这里,能让我喘口气……”,沈落微年轻、貌美,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善解人意的时候善解人意,这与中规中矩的秦广王妃是不同的,而且,沈落微身上有一股娇气和傲气,比起那些世家小姐丝毫不逊色,但她偏偏又是大都城男人们都想得到的第一名妓,如今就这么柔顺的躺在他寂晟轩的怀里,这自然很容易满足寂晟轩的虚荣心,所以对她,便愈加的疼爱。 !! 603.第603章 毛都没长齐 沈落微微微笑着,甜美又柔顺,“对了,王爷,妾身有一件事,想请王爷点个头。” “你说。” “妾身方才滑了一下,心里总觉得不安,所以,妾身明日想去一趟祭司庙,为咱们的孩儿祈福,可妾身是个内宅妇人,没有王爷点头,哪敢私自外出……” 秦广王笑了几声,自是答应了,“明日本王陪你一道去。” 沈落微忙道:“王爷公务繁忙,妾身怎敢让王爷耽误了正事,明日,只要小红陪着妾身便好了。” 沈落微的善解人意自得了秦广王的心,秦广王看着璀璨灯光下那张娇俏的小脸,心里一动,将沈落微推入了床榻里,沈落微脸颊一红,推了推,“王爷,妾身还怀着孩子呢……” “放心,本王定不会伤了孩子……” …… 近来朝中多有动荡,万事不顺,小皇帝也在金銮议政殿上发了几通火,让朝臣每日心惊胆战的。 小皇帝这龙威也越来越锐利了,施醉卿估摸着自己也有一个月没进过宫,便在今日抽空去安录宫走一遭。 这朝中上下因温离颜与永宁一事而变得低调不少,只有施醉卿,依旧是大摇大摆的坐着她的豪华肩舆进宫,一副我就是后台打,我就是有恃无恐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架势。 施醉卿进宫时,温离颜出宫,施醉卿命人放下了肩舆,她一步一步走到温离颜面前,目光漫不经心的将温离颜上下打量了一番,“大祭司气色不错,这大约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督主说笑了,本司能有什么喜事?”,温离颜客套的笑了笑。 “这喜不喜的,温祭司心里可跟明镜似得。”,施醉卿脚步往前提了一下,靠近温离颜左上方,她微微低头,在温离颜耳边道:“本督瞅着璎珞郡主这遭遇,怎么跟陆姑娘的死法如出一辙呢?大祭司这手段虽是不怎么上道,可这下手,却够狠啊,连本督都要甘拜下风了。” 温离颜笑了一声,抬眼看着施醉卿,目光与施醉卿争锋相对,“什么手段不重要,能达到目的才叫成功,督主你说呢?” 施醉卿笑了一声,点头,“说的没错,不过,你当真如此确定自己的目的能达成?” 温离颜笑意不减,只是挑了挑眉头,略微的挑衅,施醉卿语气刁钻毒辣,“温大祭司,你以为永宁跟你一样,脑子里装的是一坨屎吗?” 永宁现在是在气头上,没有心思去深究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自然看了这些表面证据就会以为下手的施醉卿,可等她元气恢复过来,倒霉就是温离颜了。 施醉卿上了肩舆,六十四人同时起身,稳稳的抬着肩舆从温离颜身边走过,施醉卿嘴里哼着的小调似一种嘲讽,响在温离颜的耳边。 这大都城,即便不是她施醉卿一手遮天,那也轮不到她温离颜来——方定侯府、杜家、公孙家、紫衣侯府,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会给她温离颜立足的地方? 施醉卿手指支着下巴,笑容晦暗,温离颜下手是够狠,某些时候,她下手比她施醉卿还狠,但这种狠,太没有分寸了,最终只会自取灭亡。 小皇帝伏在桌案上练字,公孙婉儿眉角含笑,轻轻的研磨,尚书房中回荡着幽幽的墨香,小皇帝练的很认真,坐姿端正,比起以往流里流气的模样赖看了许多,而他那眉宇间不知不觉间显露的英气,也越来越凌厉了。 “贵妃,你给朕看看,朕写得如何?”,公孙婉儿饱读诗书,对各大名家的书画字画颇有研究,无疑是小皇帝身边份位最终的一位良师。 “下笔利落,勾刺之间的神韵,倒是颇有督主的风范,但唯后劲不足,导致重心失衡,皇上还须勤加练习。”,公孙婉儿一般褒一般奖,小皇帝撅了一下唇,又接着写了几个字,便将笔搁下了,“朕手臂都酸了,不练了。” “那皇上看会书?”,小皇帝的确练了不长时间,的确是该歇息会了。 小皇帝又捧过几本书看了看,兴致缺缺的,他嘴里嘀咕着:“朕要看卿卿的漫画……” 公孙婉儿莫可奈何,哄了小皇帝几句,可现在小皇帝哪有那么好哄,说不看就是不看,公孙婉儿细声细语的说了几句,还弄得他龙颜大怒,一把就将公孙婉儿被推在了椅子里,恶声恶气的威胁,“你再说、再说朕可宠幸你了——” 公孙婉儿愣了一下,噗嗤笑出声来,小皇帝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我跟你说真的,你笑什么笑?” 公孙婉儿摇了摇头,想坐起身子,小皇帝又将她推了回去,脑袋一拱就钻进了公孙婉儿的怀里,一边解着公孙婉儿的腰带,一边拱啊拱,拱啊拱…… 公孙婉儿目瞪口呆,“皇上,你……你做什么?” “朕说了要宠幸你。”,小皇帝抬起脸,郑重其事的道了一声,笑得还特下。流邪恶,公孙婉儿头皮发麻,“皇上,别开玩笑了,臣妾、臣妾给你念书……” “谁开玩笑了?”,小皇帝在公孙婉儿的脸上啾了一口,“卿卿说了,你是朕的贵妃,朕随时都可以临幸你……朕现在就要临幸你了……” 公孙婉儿眉眼抽了几下,被小皇帝无比认真的口吻惊的五体投地,她比小皇帝大了整整七八岁,如今被一个九岁的孩子做出这种举动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小皇帝还在公孙婉儿的胸前上下其手,忽听背后一道阴测测的磨牙声响起,“皇上,你在做什么?” 小皇帝一下就从公孙婉儿的怀里支起脑袋,回头看见施醉卿那张黑的跟锅底似得面孔,不明所以,“朕在宠幸贵妃啊……” 施醉卿提着小皇帝的衣领子将他从公孙婉儿底的身上拽了下来,让他立正站好,眼皮子翻了一下,“毛都没长齐,你拿什么宠幸?” 小皇帝手指很精神地指着自己尿尿的地方,很骄傲的回答:“这儿。” !! 604.第604章 屋中四人一瞬间同时石化,其中以施醉卿的脸色最为难看,好。色是男人的本性,这世上没有男人不好。色,只是分好。色的程度而已,小皇帝从小长在施醉卿身边,没人比施醉卿更清楚小皇帝的好。色程度。 这小子小时候脑子就贼精贼精的,看见古月皇宫那些窝在奶娘怀里吃奶的孩子,嘴馋的很,趁着她睡觉的时候,窝在她怀里一口一个娘叫的特别甜,一边叫还一边占便宜,所以由此可见,小皇帝的好。色程度绝对是属于高手级别的,后来回到大夏国做了皇帝,小皇帝的本性更是暴露无遗,这宫中的宫女,下到四五岁的小姑娘,上到半老徐娘,就没被小皇帝占过便宜的。 小皇帝本性难移,可小小年纪,要真说到男女那回事,他是半个字都不懂,如今做出这一番经天纬地的动作来,施醉卿是结结实实的惊了一大圈,“皇上,谁教你的?” 施醉卿语气森森,但却是满脸的笑容。 小皇帝很骄傲的挺着胸膛,“卿卿,你不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吗?朕可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什么书?”,施醉卿问话间,觊了小绿子一眼。 小绿子身子一哆嗦,立刻撇清关系,“千岁爷,奴才可没做什么不规矩的事……” 施醉卿阴嗖嗖的盯了他一眼,她记得,小绿子小时候就是个小滑头,在宫里左右逢源,因了施醉卿的关系,他在宫中的出行比旁人方便的夺,于是他出宫的时候,便经常捎带了宫外的一个稀奇玩意回宫里,送给宫人,这其中带的最多,就属宫里明令禁止的各种污秽书籍。 所以,小皇帝身上现在出现疑是这等书籍的可疑物,施醉卿头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是小绿子。 “皇上有如此好书,怎么也不跟奴才说说?奴才可是好奇的很。”,施醉卿皮笑肉不笑,小皇帝委屈道:“你都一个月没进宫来朕了,你眼里都没有朕……” “怎么会?”,施醉卿还是笑,越笑越假,“皇上,把你的好书拿出来跟奴才分享分享,奴才也最是喜欢看书了。” 小皇帝见施醉卿很有兴趣,立刻讨好的跑去找书。 公孙婉儿看着施醉卿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整了整被小皇帝弄乱的宫装,心中暗暗觉得,今日只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小皇帝显然很重视那书,将书藏的极其的隐秘,夹在两本国策之间,不仔细找,还真难以发现 “卿卿,你看,就是这书。”,小皇帝献宝似得将书捧给施醉卿。 施醉卿接过,随意翻了几页,脸色青青红红的交叉着,她抬眼看了小绿子一眼,将书递给小绿子,“绿公公,你对皇上的性启蒙可真是功不可没啊……” 小绿子看着那书,很是冤枉,“千岁爷,奴才哪有那本事,能弄到前朝亡国之君的枕边书……” 前往亡国之君一生最好此道,做皇帝十年,全无政绩,唯有亲自实践,在床上琢磨出了一套世上最全最细致的春。宫图传承下来,听闻即便是傻子看了这书,也能摸透门道。 这书在现在,可是结结实实的千金难求的房中之书。 施醉卿见小绿子那模样,便知小绿子是当真一点不知情,她笑眯眯的,一字一句的问小皇帝,“皇上,何人如此有眼色,进献给了皇上这般旷世奇书?本督可得好好赏赐一番才是,不然免不了让人说皇上你赏罚不分。” 小皇帝神神秘秘的朝四周看了一眼,才踮着脚尖爬到了施醉卿身上,低声说道:“卿卿,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跟别人说啊,尤其是五哥……” 小皇帝突然提到寂璟敖,施醉卿愣了一下,她看着那本春宫图,莫名的觉得熟悉,这怎么……好像寂璟敖在玄武行宫明目张胆的看的那本来着…… 果然,小皇帝下一句话道:“这是五哥的,五哥在校场让我蹲马步的时候,就经常拿着这书在一旁打发时间呢,我要看,他还不给……” 小皇帝说的很是细致,“不过,他跟我说,只要我能在百步之外射中箭靶子,就将这本书送给我来着,我练了好久才射中了箭靶子……” 但是,他射中箭靶子后,寂璟敖却出尔反尔了,小皇帝自然没告诉施醉卿,寂璟敖出尔反尔后,他便趁着寂璟敖不注意的时候,去偷了几次,被寂璟敖识破,让他顶着那本书在太阳底下整整蹲了一个时辰马步,最后还是寂璟敖临时有事离开校场,小皇帝才瞅到了机会将那本书据为己有呢。 “你五哥给你的?”,施醉卿眯着眼问小皇帝。 小皇帝不敢说自己用不正当手段得到的,于是点头了,“五哥说我看完这个,就可以宠幸自己的妃子了……卿卿,别的皇帝都有好多妃子,为什么我只有一个,我还要选妃……” “皇上,祸起萧墙,女色误国,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怎能醉倒在女人的怀里,你这宫里,有一个女人就够了,多了,你这后院起了火,前院也不怎么利索。” 施醉卿面无表情的说着大道理,默默的将那本图册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小皇帝看施醉卿想霸占自己的东西,伸手去施醉卿怀里掏,施醉卿一把就将他提开了,语气生硬毋庸置疑,“给我站到墙角,挺胸收腹。” 小皇帝被施醉卿的语气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立到了墙角,他站了没一会就开始扭来扭去的动,施醉卿吼了一句,“站好。”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了还真能成昏君了。 小皇帝立刻站的比竹竿还直,施醉卿又抖出了怀里的图册,歪倒在椅子里,一页一页的翻起来,表情镇定的很,一旁的公孙婉儿看不下去了,寻了个理由先回寝殿歇着了。 小绿子笑眯眯的问施醉卿,“千岁爷,这图层,可还好看?” 施醉卿抬眼看了小绿子一眼,小绿子搓了搓手掌,“千岁爷,要不,也借奴才看几天?” !! 605.第605章 威胁 “你是想去弄个拓本出来,拿到后宫里给那些个老太妃们观览观览,你也顺便捞点小钱?” 目的被拆穿,小绿子也不遮遮掩掩的了,“千岁爷真是英明,奴才这点小心思,就是瞒不过千岁爷的眼睛。” 施醉卿捏着图册在手心里掂掂,然后扔给小绿子,“本督出宫之前,还给本督。” 小绿子感恩戴德的捧着图册去一旁瞧着了,一边瞧着一边印在脑子里,就他这特么好使的脑袋,虽做不到过目不忘,但记个大概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施醉卿这时才将目光放向了规规矩矩贴着墙根站立的小皇帝。寂璟敖这个禽兽,自己是个色。胚子,竟然还要教出一个青出于蓝的徒弟来。 这两兄弟,还真不愧是一个爹生的——一样的不是人。 “今日大祭司进宫了?”,施醉卿问着小皇帝,小皇帝莫名其妙的被施醉卿罚站了一刻钟,委委屈屈的吊着眼尾,试探的往前走了一步,见施醉卿没生气,这才哆嗦着腿立在施醉卿面前,“嗯,太皇太后搬到了弘徽殿照顾父皇,昨日与母后说父皇的寝殿湿气重,不宜养病,让祭司府的人去看看,母后便请了大祭司……” 施醉卿暗忖,看来,这公孙太后,果然是打了注意要让临贺帝康复起来,竟然不惜纡尊降贵去向背叛自己的温离颜求助。 而温离颜…… 她自然不可能答应,公孙太后是什么人,温离颜与她打了那么多交到,岂能不清楚? 只要公孙太后真的得了临贺帝的势重掌大权了,怎可能会放过她温离颜? 施醉卿照例开始考验小皇帝这一个的课业情况,小皇帝最近颇为专心,自然是对答如流,施醉卿很满意,夸奖了他几句,立刻就让他精神了起来。 施醉卿意味深长道:“都说忠言逆耳,但逆耳的却不一定是忠言,你可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可信?什么是不可信?” 小皇帝摇头,他经历的不少,可到底心智还是不够成熟,“卿卿你说什么是对的,我就相信什么是对的……” 施醉卿手指指着他心的,“世上善恶,怎能全靠旁人去为你分辨,你要靠自己,靠自己的眼睛,靠自己的耳朵,靠自己的心去分辨……” 小皇帝似懂非懂的点头,“卿卿的意思,是不要让我被坏人的假象迷惑了?” 施醉卿眉目沉凉,小皇帝踮着脚尖,一手撑在施醉卿的膝盖上,一手抚了抚施醉卿的眉头,“卿卿,我都知道的,你放心,我在朝中,不会让你担心的……” 他不小了,知道施醉卿是有大事要去做的人,她不会一辈子陪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而这朝中风云诡谲,后宫尔虞我诈,温离颜伪善的糖衣炮弹、朝中异己的你争我夺,皇家兄弟对皇位的虎视眈眈,这所有的所有,需要自己独当一面去应付,而不能一辈子依靠着施醉卿…… 施醉卿叹了一声,小皇帝头搁在她的膝盖上,施醉卿抚着他的头发,小皇帝温顺的说着一些安心的话,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懂事过,让施醉卿恍惚间以为,她真的养了一个儿子,在一夕间长大了,会体贴关心人了。 “墨儿,别人能为你打下这天下,却不会为你去治理,你需要自己学……” “我一定会好好学,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皇帝,让天下人都知道,卿卿你没有选错人,没有教错人,更没有为祸天下……” …… 温离颜当初倚了公孙家的势力得意在朝中立足,过后却翻脸无情背弃公孙家,公孙太后恨她入骨,但为了重振公孙家,她也不得不向温离颜低头。 可是温离颜拒绝了,这自私冷酷的一面,比在宫中经营算计了多年的公孙太后更甚。 温离颜想起方才弘徽殿中公孙太后低声下气的求她,心里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公孙太后是永宁的生母,如今竟然屈在她的面前,她怎能不高兴? 凡是和她作对之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如今永宁,只怕是痛苦得恨不得死去吧? 心中想象着永宁那痛苦的神色,温离颜笑了,而这时,耳边突有人唤道:“大祭司。” 温离颜收敛了神色,侧头,正见祭司府大门外的不远处,停了一辆别致的小轿子,那轿子立下,从其中走出一位大腹便便的妇人来。 温离颜凛了凛了眉头,沈落微上前走了几步,“大祭司,还请借一步说话。” “你是何人?”,温离颜上下打量她,沈落微自报家门,“小女初雪。” 初雪?温离颜想了许久,才将这个似曾相似的名字想了起来。 大都城盛极一时的青。楼名。妓如今秦广王府的小妾初雪。 “夫人找本司,可是有事?”,不过是一个妓子,温离颜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我在这儿,特意恭候大祭司大驾多时,有几句想与大祭司说说,大祭司一向平易近人,不会不给面子吧?”,沈落微浅浅一笑,别有风韵,见温离颜神色顾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往一旁的小巷深处走了些,“说吧,你有何事?” 沈落微开门见山道:“温祭司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深得百姓爱戴,初雪如今也遇到了一件难事,所以想请温祭司帮忙。”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温离颜见沈落微此人眉目间的盛气凌人,便知她来意不简单,而且,定是有备而来。 “夫人是秦广王的心尖儿,如果夫人请到本司这里来,想必这个忙,是连秦广王也帮不了夫人了,既然如此,本司又何德何能能帮得上夫人,还请夫人另请高明。”,温离颜绕开沈落微,沈落微微微一笑,神色自如道:“大祭司知道方定侯府的事吗?” 温离颜脚步一顿,沈落微扶着肚子笑意嫣然,“那位木家的大小姐贵为郡主之尊,父亲是一等世袭侯,母亲是当朝长公主,身份何其的显赫荣耀,可没想到,竟也有那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挑她下手,让方定侯府一夕之间沦为大都城的笑话,想必永宁长公主若知道这下手之人是谁,定会让她尝尝璎珞郡主这般的屈辱吧?” !! 606.第606章 温离颜听出沈落微话中有话,神色警惕,充满了冷意,“夫人身居内宅,没想到对方定侯府的事倒是上心的很,怎么?夫人难道知道这凶手是谁?如此,夫人何不去方定侯府走一遭,说不定还能在长公主身边讨个赏,夫人也可鲤鱼跃龙门,前程无限了。” “大祭司当真希望我去方定侯府走一遭?”,沈落微抬眉间,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大祭司可别后悔……今日我只要走出了这里,相信不出一刻,温大祭司这大祭司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 “你什么意思?”,温离颜的冷意毫无躲藏,直指沈落微,她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谁对她不是前倨后恭的,如今竟有人敢威胁到她面前来,一下就激起了她心中的杀意。 “什么意思?大祭司不必跟我装傻了,璎珞郡主是被何人所害,你我心知肚明,就凭大祭司跟永宁长公主的矛盾,只要我在永宁长公主面前提一句,永宁长公主还能相信大祭司的清白吗?”,永宁就算不信,也一定不会放过温离颜——谁让永宁,就是那种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女人。 温离颜杀气越来越重,她虽不知道沈落微从何处得知了这些,又知道多少,但沈落微既然敢来威胁她,对她就是个后患,不可不除。 沈落微望见暗处一抹飘荡的暗红色袈裟,知道温离颜是打算杀人灭口了,沈落微冷笑道:“看来,我有必要提醒大祭司一件事……我不止是秦广王府的初雪,更是古月清源沈家的二小姐沈落微,我六叔与施醉卿曾有一段旧情,他死之前将我托付给施醉卿,即便施醉卿不待见我,但我若是惨死她人之手,她为了给我九泉之下的六叔一个交代,定会揪出害我之人,大祭司,你说这大都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能瞒得过施醉卿的眼睛的?所以……”,沈落微凑近温离颜的耳边,语气有恃无恐,“……大祭司,最好别想着杀人灭口……” 沈落微一番话虽不能尽信,但温离颜知道,沈落微也不会蠢到跑到自己面前来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所以,至少她沈家二小姐这个身份,必定是真的。 再说,初雪是从国色天香楼出来的,而根据温离颜所知,国色天香楼又是隶属于施醉卿的产业,当初更有传闻,初雪是被千岁府的人送到国色天香楼的,联系这一切种种,初雪与千岁府的关系自然是不浅。 温离颜神色一沉,脸色敛了敛,暗处那一抹袈裟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 当初她杀了陆南依,施醉卿就能为了陆南依之死对她不依不饶,若是再死了一个沈落微,施醉卿指不定真会对她痛下杀手,所以,她不能再冒这个险。 “你想要如何?”,温离颜冷静的问。 沈落微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日我所求之事,对于大祭司而言,实在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相信,大祭司定不会吝啬助我一臂之力。” “你且说来听听。” “帮我在秦广王府站稳脚跟。”,沈落微直言说道。 温离颜目光停留在她的大肚子上,“你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是你在秦广王府最稳固的脚跟?” 沈落微手指抚着大肚子,或许是她看出了温离颜与她是同等人——同样的恨施醉卿,同样的钟情寂璟敖,同样的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她没有任何隐瞒,“若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孩,我自然有恃无恐,只是可惜……” 温离颜眸子闪了闪,盯着沈落微的肚子看了半晌,她是听过,有些婆子经验老到,只要在孕妇的肚子上看一看、摸一摸,就知道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她也知道,沈落微若是生了个女儿,就代表着她受宠的日子到头了。 温离颜想了想,冷冷问道:“你想要在这个孩子身上下功夫?” “大祭司果然不愧是大祭司。”,沈落微一笑,笑容冷漠而恶毒,“既然是个没用的孩子,我留着也是白费功夫,还不如让她没了,兴许还能给自己捞一个王妃的位置坐坐。” 野心真够大的。 温离颜心中嗤之以鼻,嘲讽不已,她隐约的知道沈落微是打算用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了。 “怎么,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做秦广王妃?”,温离颜句句毒辣,毫不余地,“别说现在秦广王已经有了一位王妃,即便没有,就凭你这身份,觊觎王妃的位置,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过,如果你还是沈家二小姐的,想要做王妃,自然不在话下,可沈家偏偏没了,而且你还是入过娼籍的女子,皇家怎么会容得下有污点的女子成为正妃?” 沈落微冷冷一笑,她当然知道,她即便生了儿子,秦广王也只承诺给她一个人良妾的位置,秦广王从心底里只把她当做一个玩物,怎可能与他的正妃李氏相提并论? 可若是秦广王变得不一样了,对自己服服帖帖、唯命是从,那又当如何? “大祭司当初与我的身份,并无不同,可如今却能登上这万人敬仰的宝座,我为何不行?”,沈落微语气不甘,过了半晌,才又道:“大祭司能有如今,全赖有人提携一把,若是大祭司今日提了落微一把,她日落微飞黄腾达了,也定不会忘记大祭司。” 沈落微将话说得好听,可温离颜对她却依旧是从心底里不屑,她不觉得,沈落微的聪明,能与她的这张脸并驾齐驱。 她今日要是帮了沈落微,她日不仅不能为自己带来好处,只怕反而是惹祸上身。 “秦广王虽然不聪明,可也不笨,你就算想玩什么花样,也不过是瞒得了他一时,怎可能骗过他一世,更何况,秦广王妃李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弄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就因我一人之力难以达成,所以才有助于大祭司,大祭司可千万别告诉落微,你没有办法。” 她见温离颜无动于衷,知道不能一味的强硬威胁温离颜,语气又微微软了软,道:“秦广王在朝中的地位并不高,也并无母族势力,在朝中不过是可有可无,不管秦广王府发生了什么,对朝政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更不会妨碍到大祭司你的利益,大祭司何不帮我一把,日后在秦广王若是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不是吗?” 不管今日如何,其实,温离颜都没有选择。 她唯有帮助沈落微,让沈落微对付秦广王府,有了把柄落在她的手里,从今往后沈落微再威胁她时,她才有对付沈落微的法子。 “你就当真不怕东窗事发?”,温离颜又问了一次。 “事到如今,我总是要搏一搏。”,沈落微拳头紧了紧,“你放心,若我真被人发现了,断然不会供出你,不过,你若是对我见死不救,那自然另当别论了。” 温离颜看了沈落微半晌,满脸的冷意,良久,她将净尘从暗处招了出来,从净尘的手里拿过一只颜色暗沉的雕花小锦盒递给沈落微,沈落微打开了看了看,那其中有一支红绸盖的小瓷瓶,其中夹了一张纸,纸张写着瓶中药物的使用方法,沈落微满意的笑了笑,收了锦盒。 温离颜冷冷道:“我只会帮你这一次,不过我提醒你,最好不要跟本司耍什么花样,否则,本司定让你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 607.第607章 歹毒的心 施醉卿行入大都城正道上,便挥退了那六十四人,踩着那刚硬的青石板路,往千岁府而去。 她心中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 方定侯府之事闹得举世皆知,人言可畏,木璎珞这般心高气傲,醒来后也定会寻死觅活的,永宁只怕也会打破让方定侯府休养生息的原则,彻底的和东厂决裂,来一场生死对决。 不得不说,温离颜这栽赃陷害,一箭双雕的功夫,倒是使的挺好的,而且现在方定侯府传出永宁伤心过度,气急攻心而晕厥了三日,这更加表明了永宁心中的愤怒和恨意。 施醉卿走入了清净的小道,正在出神间,猛然感觉到一道慑人的杀气在逼近,施醉卿反应极快,眸子一抬,望见近在尺咫的一记掌风,折扇飞出抵挡的同时,飞身而退拉开彼此的距离。 “施醉卿,你毁我燕归谷百年清誉,灭我燕归谷门楣,我等今日势与你同归于尽,以你之血祭我燕归谷先师祖——” 燕归谷?施醉卿眯眼看着眼前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其中以白胡子白头发的长虚长老和长空长老出掌最狠,几乎是招招致命。 施醉卿心中暗道,子染这混账东西,被个季疏觅迷得团团转,竟然连斩草除根都忘了,今日燕归谷两大长老齐齐出动,他们虽不如季疏觅那般,有所向披靡的上善若水心法护身,但几十年的修为,也是小瞧不得的。 施醉卿投出折扇,鹰爪锋利的寒冰冷芒让人不容小觑,回转着螺旋似得绞杀速度,凡经过之处,必是血光漫天。 丧生在折扇之下的燕归谷弟子不计其数,作为炮灰,他们光荣的完成了炮灰的使命,而作为最为主角的长虚长老和长空长老,除了身上有几处被折扇勾伤外,战斗力依旧强悍。 犀利的掌风和折扇锐利的寒芒在空中交织了奇异的色彩,似雨后彩虹般绚烂在天际,那血光浸透了七彩斑斓的色彩,分明是一场地狱般的厮杀,却有那般夺目的光彩。 方才被众人围攻,已消耗了施醉卿不少体力,此刻长虚长老与长空长老更是不要命的对她进行猛攻,她即便想要速战速决,也是无从下手。 都说亡命之徒最是可怕的,现在看来,这话果然是不假。 施醉卿的气息已有些急促,她微微喘了口气,再次对上面前二人的攻击,便在此时,一声长鸣鹰啼刺破苍穹而来,速度快如闪电,瞬间飞跃长空长老的面前,长空长老收掌,捂着自己的眼睛惨叫了一声。 长虚长老去看,正见长空长老双目空洞流血,那眼珠子早已是不知所终,而那罪魁祸首,此刻立在施醉卿的肩头,尖利的嘴里叼着长空长老的眼珠子,耀武扬威的模样。 “施醉卿,你好歹毒的心——” “歹毒?”,施醉卿觉得好笑,“你们数次以众欺寡,杀人夺命,难道不叫歹毒?” 都是杀人,怎么别人杀人叫歹毒,他们杀人就叫正常了? 小贱嘴里满是血腥之气,施醉卿挥开了它,小贱咯吱咯吱的叫了一声,立着白冠在空中飞旋了几下,便快速俯冲了出去。 两人再次锲而不舍的掌击施醉卿,长空长老瞎了双眼,本就有些辨不清方位,再加上怒火攻心,那掌风完全就是在乱扫,如此,耗损了他自己的体力不说,在长虚长老一心攻击施醉卿的时,他从背后,给了猝不及防的长虚长老一掌,让长虚长老内息絮乱,吐血倒地。 施醉卿收了折扇,掸了掸那衣衫上沾染的几滴血迹,负手而去,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若燕归谷不曾沽名钓誉、假仁假义欺骗天下人,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施醉卿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我远去,长空长老在此刻竖起了耳朵,他双目失明,那听觉竟变得灵敏异常,他突然匍匐在地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听息辨位,摸准了施醉卿的位置,,身子一跃而起,朝施醉卿扑去,誓要一口咬死施醉卿—— 施醉卿嘴角勾起冷笑,这二人一人瞎了眼,一人重伤,今后只怕也再难有作为,她原本是不想再杀人的,但显然,她不想杀人,却有人要找死。 施醉卿掌心运起,那内力还未激发出来,背后却突地响起了几声闷动,接连而起,施醉卿眉头一沉,回身,看见了长空长老依旧裹着凛冽的杀气伏在地上,继续寻找可乘之机。 而一旁,则是被长空长老重伤的荀且。 荀且的后背之上接连挨了长空长老三掌,连那衣裳都被击碎,露出了一个手掌印,而那后背的皮肤上,却是一片乌黑,可见伤的不轻。 而这时,小贱又抖着翅膀回到了施醉卿的身边,同时前来的,还有东厂若干厂卫。 “属下来迟,往督主恕罪。”,冷飞流单膝跪地,神情凛然。 施醉卿罢了罢手,有些费解的看着荀且,“荀公子,你没事吧?” 荀且虚弱的摇了摇头,施醉卿心里不知是在想什么,看了荀且半晌,过了许久,才道:“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方才即便荀且没有出现,她也有把握反击长空长老的偷袭,而反观荀且,长空长老一掌就已是威力无穷,还接连下去三掌,荀且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未知之数了。 荀且笑了笑,没有说话,但那眸光却是看着施醉卿,似对自己的举动无悔。 冷飞流下令将长虚长老与长空长老一同押回去,那二人大约是知道,落到了东厂的手里定是生不如死,而他们今日来,就没想着活着回去,自然是不怕死,因为两人长叹了一声,便齐齐举掌,击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冷飞流命人将尸体处理了,望见施醉卿站在不远处,兴致缺缺的道了一声:“回府。” 说完,已是转身离去。 冷飞流看了荀且一眼,“督主,那他……” 施醉卿头也不回的道:“到底是为救本督受的伤,本督若放置不管,难免背后有人说闲话。” 冷飞流听懂了施醉卿的意思,让人将荀且一并抬回了千岁府医治。 !! 608.第608章 暗杀 回到千岁府,天色已是不早了,施醉卿望见府中鹅卵石小道上有几滴刻意的血迹,便问诺儿:“谁受伤了?” “觅公子出去一趟,不知为何负伤回来,奴婢问他,他也不说,瑾烟姐姐便请了大夫去瞧着了。” 施醉卿顿了顿脚,转了个方向,往觅儿的住处去,觅儿身上中了一剑,大夫已包扎上药,觅儿神智尚在,睁着一双虚弱的眼空洞的望着一处,简直就跟鬼似得。 “遇到杀手了?”,施醉卿询问过大夫,觅儿身上那剑伤,是专业的使剑之人所为,施醉卿便不难想到,觅儿此次出去,定也是遭到了围攻。 觅儿半天没回答,眼珠子都没眨一下,那呼吸更是像断了似得,给人一种他已魂归九泉的错觉。 施醉卿在他的鼻息下探了一下,“装什么死?” 觅儿还是没反应,唯独眼珠子轻微的缩了一下,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施醉卿神色沉沉的,以觅儿的武功修为,要真跟人认认真真的打起来,世间还真难有几个对手,普通杀手又怎可能伤得了他? 施醉卿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她看着觅儿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剧烈的跳了一下,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让她分不清到底来自于哪一方。 施醉卿坐了良久,突地捉住觅儿的手腕,但任凭她如何的凝神定气,也无法摸到觅儿跳动的脉搏,他便当真似一个死人般,连脉搏也是停了。 怎么会这样? 觅儿虽是半人半鬼,但往日里身体素质与常人无异,今日怎会这般反常? “季疏觅,你搞什么鬼?” 觅儿闭上眼,“没搞什么鬼,我就是累了,想睡一会,你别吵我。” 觅儿声音弱弱的,像受伤的小兔子,施醉卿看着他疲倦的眉头,伸手抚了抚,语气微微的柔了柔,“别睡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施醉卿感觉到,觅儿在那瞬间,全身僵硬。 施醉卿起身离开,看了觅儿一眼,离开。 冷飞流扛着大刀上前,“督主,查清楚了,是沈小姐买凶杀人。” 沈落微? 果然是她。 可她现在就是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有本事抛头露面去买凶杀人? 冷飞流又道:“这批杀手,是温祭司身边的人招来了的。” “净尘?”,施醉卿挑了挑眉头看冷飞流,冷飞流点了点头,施醉卿阴冷的笑了一声,“果真是物以类聚。” 施醉卿离开前,吩咐了一句:“找两个伶俐点的丫头来,好生照顾着他。” 施醉卿总觉得,觅儿最近太反常了,总像是要死了似得。 寂璟敖听说施醉卿回来时,将荀且给带了回来,而且一回来便直奔季疏觅的地儿去,心里有些不爽,他左等右等,总算是把施醉卿给等回来了,于是板着脸坐在床头,可施醉卿彻底的无视寂璟敖,褪了衣裳进了浴池里,没跟寂璟敖说半句话。 寂璟敖自己先绷不住了,讨好地撩拨施醉卿,施醉卿瞪了他一眼,寂璟敖心痒难耐地将她从水中抱起,推在床上。 施醉卿手掌抵住寂璟敖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寂璟敖,我们有必要好好的谈一下。” 寂璟敖心不在焉道:“做完再谈。” “不行。”,施醉卿用力将寂璟敖推倒,随后站在床畔,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看着寂璟敖,寂璟敖自然而然去拉施醉卿入怀,施醉卿扔开他的手,“寂璟敖,我要跟你谈正事,你给我正经点儿。” 寂璟敖看出施醉卿心情很不爽,他手掌撑在身后,戏谑的看着施醉卿,“那边做边谈?” 施醉卿忍不住踢了寂璟敖一脚,反倒被寂璟敖捉住了脚踝,将她给拖了过来骑在自己的身上,寂璟敖揉着施醉卿的腰,“你说,我听着。” 施醉卿将从小皇帝手里缴获的春。宫图摆在寂璟敖的面前,“王爷觉得这本书如何?” 寂璟敖神色如常翻弄了几下,随后舔了舔嘴角,促狭的看着施醉卿,“如不如何,卿卿你不是最清楚吗?卿卿,如此良辰,你将此书赠给我,莫不是在暗示我……嗯?你喜欢什么姿势,今日给你全做足了……” 施醉卿听着寂璟敖下。流的语气,一下就怒了,揪着寂璟敖的衣襟,“寂璟敖这个混蛋王八蛋,你怎么教孩子的,怎么能给孩子看这种书——” 寂璟敖翻身,制住她的四肢,邪恶一笑,“你自己教出的色胚子你还怪我?” 小皇帝整日里就想法设法的打他这本书的主意,那一副好。色的嘴脸连寂璟敖看了都觉得奇葩。 施醉卿不承认小皇帝的无耻跟自己有关系,“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教他那一套了——” 寂璟敖笑,“那是天生的?” 施醉卿于是静默了,她也觉得,这就是天生的。 “那你也不能给他看这种书啊……”,施醉卿嘀咕着,这不是助长小皇帝的色。心和色胆么? 寂璟敖撕开了施醉卿的浴袍,“他是皇帝,总要为皇家开枝散叶,他碰女人你管个什么?还是仔细想想怎么伺候你相公……” “喂,寂璟敖……”,施醉卿没被寂璟敖勾。引,脑子还维持着冷静,“我觉得季疏觅最近情况很不对耶……你说他是不是要死了?” 仔细算算,觅儿就快要二十岁了,而海瀛珠依旧毫无下落…… “施醉卿,你给我专心点。”,总听着施醉卿提旁的男人,寂璟敖窝火的很,寂璟敖还不知道收敛,“对了,我今天把荀且给带回来了。” 寂璟敖阴气森森的磨着压,“怎么,要充入你的后宫了?”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弄个死人在自己后宫,那不是给自己找晦气么?”,荀且中了那三掌,想要活,很难。 寂璟敖暗忖,施醉卿将荀且给弄来,心中也定是另有打算的,他想了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男人,他跟施醉卿在床上磨叽这些个男人算什么事儿?于是寂璟敖将帷幔一拉,邪笑了一声,按倒了施醉卿,开始长夜漫漫里的享受…… !! 609.第609章 琴魂 第二日冷飞流果然是来报,说是荀且快不行了,施醉卿随意嘱咐了一句,“去卓不凡药炉里,拣几颗保命的药给他塞下去。” 冷飞流不知道该怎么应,卓不凡的药千奇百怪的,他不懂药理,谁知道拣的是保命的药还是催命的药? “让你去你就去,弄死人本督也没说让你偿命,你怕个什么。”,施醉卿整了整自己的腰带,“本督今个儿还要去参加婚礼,别弄死个人在府里,添晦气。” 今日是湛南风与歌望舒成亲的大喜日子,人家既然递了喜帖,总不能不给人面子,所以这镜湖山庄,总归是要走一趟的。 寂璟敖从屋内走出来,神清气爽,对着施醉卿笑了笑,“走吧。” 两人一同出府,府外顿着一辆马车,施醉卿钻进了车内,就看见一脸笑意的小皇帝。 施醉卿为了嘉赏小皇帝这些日子的刻苦用功,答应带他出去热闹热闹,小皇帝高兴得一晚没眯上眼,今儿起一早起来,便让小酌子给自己挑了一身喜庆的便装,穿出来倒是极有世家贵公子的气质。 “今儿个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可别跟我惹什么祸。”,施醉卿交代小皇帝,小皇帝拍着胸脯保证,“保证不惹事生非。” 施醉卿摸了摸他的头,小皇帝钻进施醉卿的怀里拱了拱,这还没拱上劲儿,就被寂璟敖提着领子扔到了一旁。 小皇帝又想往施醉卿怀里钻,被寂璟敖一瞪,没有骨气的缩了缩脖子,蹲在了马车的角落里愤恨的瞪着寂璟敖。 小皇帝占据了角落,寂璟敖拦揽着施醉卿,腿有些屈不下去,便用脚尖戳了戳小皇帝,示意小皇帝给他让地儿,小皇帝心里不乐意,他是皇帝,凭什么还得给寂璟敖让地儿啊? “怎么?教你的尊师重道,这么快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寂璟敖眯着眼,模样威慑力十足,小皇帝跟只受惊的小虾米似得让到了一旁,心里憋屈的不行。 寂璟敖这才舒服了,看见这小子装天真可爱占施醉卿的便宜,他心里就恨不得把他给踢出去。 可施醉卿在这儿,他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跟个孩子过不去,不然,那更是如了这小子的意。 施醉卿见寂璟敖这么大个人了,欺负一个小孩子,暗暗掐了掐寂璟敖的腰,低声警告道:“你说你跟个屁大点的孩子计较什么?” 寂璟敖堂而皇之的将施醉卿提在自己的怀里,“这小子一肚子的坏水,花花肠子可多着呢。” 而小皇帝看着那两人挨得跟连体婴似得,自己孤孤单单的缩在一旁,心里不平衡了,“卿卿,我冷……” 寂寂璟敖瞪了小皇帝一眼,这大热的天装什么冷?还真以为自己还裹着寒毒呢? 施醉卿一心软,就将小皇帝捞在了怀里,轻轻顺着小皇帝的后背,即便知道小皇帝是装的,可想起记忆中的那些片段,总算无法冷下心情。 寂璟敖看着那一幕,别提多碍眼了。 小皇帝从施醉卿的肩头抬脸,对着寂璟敖做了一个鬼脸,一脸的得意。 日光薄凉疏淡,千岁府中,觅儿坐在床头,挥退了前来伺候的丫头,他下床,捧起了清粥,又坐回了床头。 这些伤在旁人眼里是重,可在他身上,不过就跟针扎了一下似得——他这副身体,连鬼魅都能横行无忌,更何况是区区凡尘之力。 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的笼罩进来,觅儿有些不适应突然到来的黑影,眯了眯眼,看着来人,“你来了?” 他放下碗,表情不变,冷静而淡漠。 那人关心的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只是皮肉伤。”,他淡淡一笑,垂下的眉眼温顺,却又疏离冷漠。 男人的声音又冷又阴沉,“温离颜那贱人,竟敢勾结沈落微暗杀于你,等那贱人没了利用价值,我定不会放过她——” 觅儿神色淡淡凉凉的,他横在被褥上的手指细长而又苍白,廋得似乎只剩下其中的枝干了,令人心悸。 神秘人看着他那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心里跳了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觅儿的能力,觅儿若非一心求死,怎会受伤? 他掌心摩挲着觅儿的脸颊,突然用力,那掌心似裹着一团火球灼热着觅儿,觅儿听到那男人晦暗而阴沉的声音,“你还真为了一个东方染,要死不活的?” 自从子染死在安邑城护城河里,不管是谁,都不会在他的面前刻意提起子染这个名字,以免勾起他的伤心事。 所以,他很久不曾听过这两个字了,但那个男人的音容笑脸,却依旧烙印在他的心里,是一道挥之不去的伤疤,他知道,自己活一天,子染就会在他的心里活一天,他活一百年,子染就会在他的心里,活一百年。 “即便没有东方染,我也活不过双十年岁,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觅儿自嘲一笑,笑容被稀散在空气中,哀凉哀凉的回荡着低迷的气息。 男人一怔,“觅儿,你可是在怪我?”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说过,我不怪任何人。” 他虽然如此说,男人心中却总是有一股不安在回荡,好似心中有什么最为珍贵的东西,在刹那间一点一点的流失,从此与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男人语气缓缓的低柔下来,“觅儿,相信我,即便没有海瀛珠,我也能救你……”,他低低道:“等我找到凤凰弦,以凤凰弦这不可估量的神力,也定可以救你的……” 想要得到海瀛珠,只怕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而凤凰弦如今已经现身,自然比得到海瀛珠容易得多。 “凤凰弦?”,觅儿听了男人的话,怔了怔,神情恍惚,“凤凰弦,能令我拥有正常人的身体?能让我如同正常人一般的生活吗?” “能。”,男人笃定道:“敦商高僧戒贤能利用凤凰弦让千金公主浴火重生,我也能用凤凰弦之神力救你?” “可你先前,不是已经得到凤凰弦了?”,若眼前这男人夺取凤凰弦当真是为了救他,当初净尘重伤戒贤夺到凤凰弦后,凤凰弦落到了温离颜的手中后,他就已拿着凤凰弦来救他了,又怎会让凤凰弦再次被戒贤给夺回去了。 !! 610.第610章 “先前我的确是得到了凤凰了,可得到之后我才发现,凤凰弦中的栖身千年的琴魂,不见了踪影,唯有戒贤的佛魔之力齐聚其中,即便我拿到了凤凰弦,也不可能操控得了,所以,我必须找到琴魂,让琴魂为我所用,为**控凤凰弦,我方能救你。” 世间万物,皆有其精魂,凤凰弦作为上古神器,通晓人间奇音,自然有琴魂,但当他见到凤凰弦时,凤凰弦已经成为戒贤手中的妖魔之琴,戒贤操控凤凰弦时,都是以自己的寿命在做代价,即便戒贤的佛中有魔,可这其中的佛力依旧广大,他这半人半鬼不属于人间的妖物,怎敢去碰凤凰弦,让凤凰弦反噬了自身的鬼力,所以最后,便将凤凰弦丢给了温离颜。 男人的话还响在耳边,觅儿似听到了,又似没听到,这个男人通晓阴阳,无所不能,即使他真的能把琴魂变成妖魔来救好他,他也不在乎了。 可是照男人这般说,施醉卿也需要凤凰弦救命,如今琴魂与凤凰弦的琴身脱离,所以,即便施醉卿得到了凤凰弦,也不过是白忙一场了? 觅儿想到此处,神情微微敛了敛,他曾经怕死,可如今大约就是人之将死,他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反而是无所畏惧了,可施醉卿…… 他不想施醉卿死,尽管他曾经无数次想置施醉卿于死地,可这世上,在他受尽千夫所指之后,除了子染,唯一愿意站在他身边护他周全的,便只有施醉卿了。 “既然琴魂不再凤凰弦内,哪又去了哪里?”,觅儿不动声色的问道。 琴魂在凤凰弦中栖身千年,怎会无缘无故不见了踪影?而且,琴魂是魂,也不算是凡间之人,即便有人的形体和思想,但到底不属于凡间,它脱离了神器的庇护,是怎么在凡间立足的? “我也一直在找琴魂下落,那日偶尔在国色天香楼,听到太极国花家的二公子花承毓吹嘘,自己年少之时,曾在花府之中,望见一仙子曾立于琴弦之上翩翩起舞,那女子有倾国之貌、惊鸿之舞,也便只在花府中出现过一次,花承毓这话虽不见得是真,但也并非全不可信,而且戒贤,就是从花府将凤凰弦夺走的,所以,我猜测那琴魂定是因了一些特殊原因,不得已脱离了琴声,藏身在花府之中,可我去花府找过,以我的鬼能之力,竟毫无所获……” 男人一席话,让觅儿明白了他今日真正的来意,“你想让我去找花承毓,从他的口中套出琴魂的下落?” 男人点了点头,“觅儿,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为什么?你想要我以鬼眼迷惑花承毓?” 男人摇头,“花家的人不容小觑,尤其是花承毓的嫡亲大哥花承析席,据我得到的消息,凤凰弦是从花承析的手中流出去的,自凤凰弦被盗后,他也暗中派了数路人马外出寻找,花承析是个厉害的人物,与凤凰弦朝夕相处,身上自有一股不同凡响的力量,我们若是在他的弟弟身上施展鬼能,花承析定有所感应,到时候顺藤摸瓜找到你我,便是一个不可估量的后患,所以,这鬼能之术,决不能施展在任何一个花家的人身上。” 听到男人如此说,觅儿微微的诧异,他心中自是清楚男人的能耐,可男人对花家、对花承析如此忌惮,这花承析难道真的如此厉害? 如果是这样,那施醉卿和寂璟敖,只怕也定是对付不了这花承析的。 觅儿神色一转,道:“那你要我如何?” “那花承毓在大都城,无意中见过你一面,说你与那琴魂有几分相似……”,男人顿了顿,似有些顾虑,半晌才道:“凤凰弦为四大帝国中朱雀帝国的护国之宝,千年前朱雀帝国覆灭之时,皇宫大火,烧死了朱雀帝国最擅琴音的龙樱公主,而那时,凤凰弦也曾有异动,自火海中传出生生不息的琴音,之后那凤凰弦便于历史之上销声匿迹,我怀疑,那附身于凤凰弦内的琴魂,便是那龙樱公主,而仔细算起来,觅儿你,算得上是朱雀帝国的后裔,与那龙樱公主有几分神似也不足为奇……花承毓因自小看见那女子于琴弦上起舞,对之爱慕不已,听说这些年来他身边受宠之人,不管男男女女,总有与那女子几分相似之处……” 觅儿越听越有种心凉的感觉,男人的弦外之音,他听得再明白不过,“你想让我……去伺候花承毓……” 花承毓对那琴魂思慕不已,男女不忌,若觅儿自动送上门,看见如此一张相似的脸庞,他怎能不倾吐倾吐自己的满腔爱慕? 如此下来,哪里需要觅儿打开自己的鬼眼去迷惑他? 可是,让他用身体去交换…… 觅儿身体发寒,浑身颤抖不已。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觅儿,但那默认的意思已是很明显了,觅儿过了许久,才低低一笑,似认命般,“你为我灭了公孙家,让我手刃仇人,我这条命,总归还是你的,你放心,我会替你把这件事做的圆圆满满的。 男人没有觉得松一口气,心里反而有些压抑,他回身坐在床畔,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还是愧疚,他缓缓扯下了黑斗篷,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在觅儿的面前,觅儿看着那张记忆中的英俊面孔,神情出现刹那的恍惚。 若不是今日再次看见这张脸,他险些就快忘了,这男人的在人前的另一个身份…… 男人露出了真面目,连声音也变得真实了,少了那份鬼魅的气息,他浑身上下都是温润的暖流,“觅儿,你只以为我一直在利用你为我出生入死,可你怎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初的自私自利,若非遇上我,你便还是燕归谷最无忧无虑的小师弟,将来将燕归谷上善若水发扬光大,指不定还能名垂青史……对不起……等我找到琴魂祛除你身上的鬼能,我就带你离开,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为牺牲、为我受苦,我会宠你爱你……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觅儿仰着脸,神情木然。 他曾经很想活着,活得好好的,可现在听到这个男人说要救自己,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那种无悲无喜、安安静静的像等死一样的心情,让他享受到了与世无争的安宁。 !! 611.第611章 状况百出 “这是我为你办的最后一件事……”,觅儿幽幽的开口,最后一次了,他最后一次为眼前这个男人卖命了,从今以后,他便终于解脱了。 男人感受到了觅儿的异样,想出口问些什么,觅儿却将目光缓缓的转向了男人,直视着他,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觅儿声音细细的,如同一股慢慢延伸出去的小溪流,苍苍凉凉,孤孤寂寂,“你曾经对我,难道就真的只有利用?” 男人神色间不易察觉的一怔,他道:“觅儿,我手底下能利用的人何其多,如果仅仅只是利用你,我何必……”,他眉色悠远,那其中如同沉玉般温润的气息令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当初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你什么都不懂,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好骗的男孩?那般美好,让我恨不得将你拉入到我的地狱里,让你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我想看看,当你成为全天下人都容不下的妖人时,你是否还笑得出来……可当我真的看见你被天下人处之而后快的那一幕,我却后悔了,我真的不该……” 若说他这一生不折手段,有过的后悔之事,就唯独这一件。 男人的背脊微微的弓下,那一刻深深的无奈和悔恨将他压得快喘不过气来。 “这样就够了……”,觅儿低低一笑,就算这男人是在做戏骗他,他也觉得,够了。 至少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是如此的悲哀。 “今晚,你来千岁府找我,我会告诉你结果。” …… 镜湖山庄为天下一等一的大富豪,财大气粗,这庄主成亲自然非同小可,镜湖山庄方圆百里之内,俱是铺满了红毯,鲜艳灼目的奇花异卉盛放绝美景致,隆重异常,可见湛南风对这场婚礼,是极为重视的。 小厮引着施醉卿与寂璟敖入了礼堂,入了座,那四周虎视眈眈盯着施醉卿和寂璟敖的目光,顿时让场面突然空寂下来。 谁都没想到,镜湖山庄庄主大婚,竟然邀请了大夏国两大权贵齐齐到场,而是还是引为上宾,可见对着二人的敬重。 众人原先还不解,那礼堂便有人就此事低低的交谈起来,说是施醉卿对湛南风的亲妹妹湛南莲曾有救命之恩,湛南风感激在心,此次大婚,自然不会漏掉了这个大恩人。 施醉卿若无其事的喝着茶,小皇帝也像模像样的故作威严,捧着茶杯极有风雅的阖着盖子,那模样,颇有几分深沉的算计意味。 小皇帝的目光扫着这礼堂的情况,礼堂极为宽阔,屋中的桌椅木凳俱是上好的木质,且雕琢成百年好合的并蒂莲花模样,极有喜气,且那些摆在桌面上的酒茶吃食,器皿用具,都是极其珍贵的,一眼扫过去,就是价值连城。 湛南风这婚宴,办的也忒铺展浪费了。 自然,这无不是在从一个侧面说明,湛南风对于歌望舒的重视和在乎,他将这婚礼办的这般隆重,谁敢小瞧了歌望舒?小瞧了漪兰灵犀宫? 小皇帝有感而发,低声凑到了施醉卿那一旁,“卿卿,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定要给你办一场全天下女人都羡慕的婚礼……” 寂璟敖瞥了他一眼,“轮得到你来办?” 小皇帝气呼呼的瞪了寂璟敖一眼,施醉卿笑了笑,摸了摸小皇帝的头,“好,我若成亲,这婚宴定要你来操办。” 寂璟敖便不乐意了,捏住了施醉卿搁在桌上的手,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知道收敛点,施醉卿甩了他一眼,寂璟敖低声道:“施醉卿,你少给我应承那些个,你我成亲,便该是我的事,你也能任由个小毛孩来捣乱?” 施醉卿抿着茶水,微微一笑,“诓诓他罢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施醉卿到底诓的是谁,也只有真到了那一日,才能见分晓。 正说着,那门外有人大喊道:“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入场——” 湛南风一身大红的喜袍,量身制作,剪裁合宜,衬得他如芝兰玉树,器宇轩昂,再加上那眉宇间神采飞扬的笑意,便越发显得他贵气卓然,风采逸逸。 他手中捏着红绸,牵着歌望舒一步一步踏过门槛而来,歌望舒盖着一张红盖头,别别扭扭的,似乎有些不大乐意,那喜娘在一旁,亦步亦趋的跟着歌望舒,推着她往前走。 施醉卿有种感觉,那喜娘再这么推,歌望舒铁定能掀了红盖头掉头就走。 湛南风估计也看出歌望舒心里的不爽在升级,挥开了那喜娘,将红绸喜球往自己这边收了收,拉近了与歌望舒的距离,低声道:“再忍耐一下,今日好歹是成亲的大喜日子,你总不能让天下人看了笑话不是?” “忍忍忍,老娘顶着一脑袋的金子,脖子都快断了,你来忍一下试试。”,歌望舒狠狠的踩了湛南风一脚,明明白白的告诉湛南风,她快要暴走了。 湛南风无奈,让站在堂上的管家快快拜堂,管家得了湛南风的吩咐,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喊的是愣快愣快的,让屋中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到夫妻对拜了。 每当到这夫妻对拜的时候,按照小说戏剧的发展,这时是定要有个人站出来反对阻止一下才叫合理的,而湛南风这场婚礼,在这关键时刻站出来阻止的,还不止一个人。 那管家的夫妻对拜刚落下,就听一声中气十足的慢着传入了礼堂,随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大门处走来,其中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最前被众人簇拥的那位老人,拄着拐杖,头发胡子花白,连站都是站不稳了。 拖着这一把老身子骨来阻止人家的婚礼,施醉卿对着老人家的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看这阵仗,也知定是有好戏看了,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湛南风见了来人,恭恭敬敬的将几位老人引到了上座,知道这些宗族老人是来者不善,他先将话说死了:“南风今日大婚,各位老太爷能赏脸来为南风主持婚礼,南风先拜过各位太爷。” 原本宗族内部便不同意他娶歌望舒,他力排众议执意如此,这些宗族老人自然也是奈何不了的,只是下了话,他若是非娶歌望舒,宗族上下,是不会出席的。 湛南风正是求之不得,便只跟宗族的老人们客气了几句,谁知道今日他们竟然出尔反尔,前来捣乱了。 !! 612.第612章 那老者阖着茶盖,牙齿都快没了,说话却是清楚的很,“你这一拜,老朽可是有些受不起。” “太爷这是说哪里话?”,湛南风笑道:“太爷是南风的长辈,是镜湖山庄的老人了,南风岂敢对太爷无礼?” 老太爷将茶杯用力震在桌上,“你心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太爷,就不该罔顾族人异议,一意孤行,非娶这个女人——” 一旁另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道:“南风,你到底年轻,难敌美色也情有可原,这等女子,抬来做妾便可,怎能为我镜湖山庄的庄主夫人,你这不是要把我镜湖山庄的脸面都给丢尽了吗?” 又有一中年男子接话道:“就是,这等妖女,娶进来也是个祸害,南风,你若真要娶她,就交出镜湖山庄的大权来,三叔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一个女人毁了我镜湖山庄的偌大家业。” 这话语之中,句句遍地歌望舒,不过就是为了镜湖山庄的大权而已。 湛南风脸色沉了沉,他先前本就与族人将话说清楚了,可他们到如今依旧不肯罢休,还在他大喜的日子说出这番话来羞辱歌望舒,他即便是再能忍,也有些动怒了。 “要娶歌望舒的人,是我湛南风,不是你们,也不是镜湖山庄,她即便是妖女,害的也是我湛南风,与人无关,南风敬重各位长辈,也请各位长辈能尊重南风的意思……至于这镜湖山庄的大权,各位长辈若有此能力胜任,南风必当仁不让。” 湛南风一席话,表明了自己坚定的立场,同时也给了前来阻扰的族人一个下马威——说到底,现在做主镜湖山庄的是湛南风,湛南风的才能在族中有有目共睹,站在这儿的族人,平日里除了仗着镜湖山庄的势胡作非为,也就没别的能耐了。 歌望舒心里本还气得不行,再就有脱了这身儿红衣撒手回漪兰灵犀宫的打算,听了湛南风这话,微微的感动,便又将自己的火爆脾气给忍耐了下来。 话都被湛南风说死了,族人见无法从湛南风这处下手,便将目标转向了歌望舒,“我们这些老东西也不中用了,管不了你,你今日非要娶这妖女,我们奈何不得,但是,这妖女想要在镜湖山庄安安生生的,就必须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否则,今日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血溅当场,也断不会让她进门——” 湛南风凝了凝眉,歌望舒是个什么脾气,他湛南风知道,这江湖人也知道,今个儿老太爷若真有意刁难歌望舒,这乐观的下场,是歌望舒真撒手走了,这惨重一点的,是歌望舒直接号令漪兰灵犀宫大开杀戒,搅得镜湖山庄不得安宁。 总之最后的结果便是,湛南风和歌望舒这桩婚事,便是彻彻底底的办不成了。 老太爷如今就抓住歌望舒这脾性,提出的条件定然是歌望舒所不能忍受的,但长辈在前,提出几点要求,歌望舒要是不应,又有些说不过去。 湛南风手上用了力,先搂住了歌望舒,防止歌望舒抽鞭子甩人,随后才好脾气的问着老太爷,“太爷有什么要求,且说来听听,若是合情合理,我夫妻二人定是要遵从的。” 老太爷捋着白胡须,声音冗沉,“这男子娶妻,自古以来,贤者为其一,门当户对为其二,我镜湖山庄是江湖和商场上的名门大户,与漪兰灵犀宫这等邪门歪道是格格不入,所以,这妖女要进了镜湖山庄的门,便在今日众位人物的面前,断绝与漪兰灵犀宫的关系,从此以后不许踏出镜湖山庄半步,只得在家安心相夫教子,不得抛头露面,辱了我镜湖山庄的名声颜面。” 这个要求,对于歌望舒而言,用过分二字来形容,都是轻的,而且这一口一个妖女的叫着未过门的庄主夫人,打的不止是湛南风的脸,连着整个镜湖山庄的脸也一块打了。 湛南风的不快藏在眉眼底下,但歌望舒的不快却是明目张胆的,她此刻听了老太爷那番话,哪里还忍得住,直接扯了红盖头和头上压着的千斤重,一张娇艳的脸充满了怒气和冷意,她艳丽的过分的双眸看着那胡子乱颤的老太爷,“老娘又不是你亲娘,抛头露面关你什么事?你个什么玩意,管到老娘身上来,仔细着老娘削了你这白花花的脑袋当凳子坐。” 歌望舒掀了红盖头,本就是极其的不吉利的,可她那番放肆的话一说出来,谁还有心思去管她的红盖头,个个俱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歌望舒。 都说这江湖毒娘子狂妄至极,如今看来,这果真是不假,也不知那湛南风好端端的,怎的偏偏将这毒娘子给看上了,也不怕这晚上在床上睡着清晨在蛊缸里醒来? 老太爷被歌望舒这番话呛得险些吐血,颤抖着手里跟中风似得瞪着歌望舒,“你、你……” 老太爷身旁的那位女子帮老太爷顺着气,一边煽风点火,“南风,这等没有规矩教养的女人,连老太爷都敢顶撞,你还执意要娶,难道是想气死老太爷不成?” 气死老太爷,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湛南风日后还如何执掌镜湖山庄大权,如何让镜湖山庄上下服他? “死贱妇,你说谁没规没矩,老娘一鞭子抽死你——”,歌望舒下意识的去抽腰间的鞭子,却反被湛南风压住了手腕,湛南风低低道:“这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幸好他早防着歌望舒,将她这浑身上下能攻击人的武器给卸了,不然今日这喜事还真能变成血流成河的丧事。 歌望舒怒瞪着湛南风,“湛南风,这还没过门呢,你就让老娘忍气吞声,要真进了你镜湖山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被人压成油饼子只怕都没人知道吧?” “胡说些什么?”,湛南风皱眉,让喜娘将红盖头给歌望舒盖上,歌望舒推开喜娘,扔了喜球,一副老娘就是不干的气氛模样,“湛南风,老娘今天还就告诉你了,这个亲,老娘不结了,你镜湖山庄家大业大虎躯一震四海来朝,老娘高攀不起,什么妞儿什么姐儿听话,你找谁去,别拖着老娘,跟老娘有多稀罕你似得……” !! 613.第613章 谁老娘 一旁漪兰灵犀宫的众女子也是愤愤不平,“宫主,依婢子们看,结了这个亲在此受窝囊气,还不如回了漪兰灵犀宫,逍遥快活的那是咱们自己的事,用得着他镜湖山庄多嘴多舌。” “就是就是,你镜湖山庄眼高于顶瞧不上咱们漪兰灵犀宫,咱们漪兰灵犀宫也没觉得你镜湖山庄多稀罕,真当自己是裹着花儿的娇姑娘,人人都羡着你呢?” 这些女子大多经历过感情的波折而投入漪兰灵犀宫,性情开放,百无禁忌,此前本就有些不赞同歌望舒嫁给镜湖山庄,只怕是歌望舒这等性情,会被镜湖山庄给欺得连骨头都没了,如今更贱镜湖山庄当众给歌望舒羞辱,以世家大族的威严来压人,行事如此过分,日后歌望舒进了门,那还了得。 众女子一人一句,镜湖山庄的一拨人不甘示弱的回击起来,你贬我我讽你,闹得不可开交,整个礼堂几乎就剩下了两拨人的口水声,倒是偶便宜了一干前来看热闹的宾客。 施醉卿磕着瓜子,那神情也别提多惬意了,小皇帝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卿卿,这不是成亲吗,怎么闹起来了?” 施醉卿吐了瓜子皮,甩了小皇帝一眼,“小屁娃子,你懂什么,这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镜湖山庄这门第向来是清贵的,哪能容得下咱们这等歪门邪道,今日不来一番正邪之辩论,、舌战邪魔漪兰灵犀宫,明日这江湖上还有什么热闹可瞧?况且这有热闹咱们就看着,何必去追根问底,不然旁人还真以为,咱们也是冲着镜湖山庄这家大业大来的。” 施醉卿这番话不轻不重,却足够传入镜湖山庄那一拨作壁上观的老人耳中,他们任由着三姑六婆、三公六爷的的跟漪兰灵犀宫众女子吵闹,就是要打着维护镜湖山庄的声誉而来,将这场婚宴给弄得毫无回旋的余地,逼迫湛南风为了家族声誉不得不放弃歌望舒,可施醉卿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他们这帮老头子不近人情,自诩门第清贵,却做着这等长舌妇做的事,与一干女子为难,实在有失风度,让人笑话。 几个老头子顿时面色有些不自在起来,拐杖抖动的频率是越发的频繁了,此刻阻止也不是,打道回府也不是,便干干的坐着,听着耳边的吵闹声,感觉到那些宾客异样的目光,简直如坐针毡。 湛南风一贯沉稳的脸上也出现几许的愠色,他一掌拍在桌上,气沉丹田大喊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如此气贯长虹的嗓音落下,礼堂顿时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都看着湛南风,湛南风锐利的眸光扫了过去,那两拨险些动起手来的人不由得各自退了一步。 歌望舒甩开湛南风,“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都跟老娘回去,这破亲老娘稀罕不上了——” 歌望舒说着,率着一帮女婢子干干脆脆的要走,愣是没把这婚姻大事当回事儿,湛南风气得不行,若非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是当真恨不得捞了歌望舒入洞房,好好的收拾她一顿。 “湛南风,你给老娘记清楚,是我歌望舒不要你湛南风,不是你湛南风抛弃了我歌望舒。”,歌望舒不知是从哪里找出了自己的踏雪美人鞭捏在手里,指着湛南风,神情倨傲,却有几分难以隐忍的倔强。 她歌望舒一向最是骄傲,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般的名声,配不上清傲世家的湛南风,嫁进去又如何?不止是让湛南风左右为难,日后还给自己找难受,还不如在能脱身之时,畅快的离去,此后两不相关,再不相见,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湛南风一把扣住了歌望舒的手腕,声音沉入了寒渊里,他看着歌望舒,一字一句,“歌望舒,你再说一次?” 歌望舒故作硬气的抬着胸膛,“让老娘说十次百次也是一样,老娘就是不……嫁……了……” 歌望舒原先底气还很足,被湛南风那目光看着,心里发毛,语气逐渐弱了下来,脚步也不由得退了一步,弱势尽显。 直到如今,歌望舒还是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瞎了哪只眼,竟然觉得湛南风这男人是个温柔有礼的,***,屁个温柔,这厮算计起人来,简直就是白刀子和红刀子的区别。 就他这逼得自己师父点头,迫不及待的将她打包送到镜湖山庄的阴险手段,歌望舒就恨得咬牙切齿,歌望舒也庆幸罗照行动不便,留在苗疆照顾自己娘亲,不然要是看见这一幕,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湛南风的笑容依旧让人拔凉拔凉的,他沉甸甸的看着歌望舒,语气森森,“你是谁老娘?” 歌望舒吞了吞口水,“你……” 这话还未说完,湛南风提着她的腰,厉色看着她,“歌望舒,你再敢口无遮拦的,我现在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夫纲——” 歌望舒瞪着眼,明明很想大骂湛南风一顿,却窝囊的说不出话来,相处这么久,她总算是看透了湛南风私下里那阴险狡诈的嘴脸,可她看透了,这礼堂上却没人看透,他们只看到了湛南风那又深情又温柔、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只觉得这歌望舒有些不识好歹,这般名声,还能有湛南风这么一个黄金单身汉肯要她,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歌望舒恨不得一口咬死湛南风。 湛南风看似弱不禁风,但那臂力却异常的惊人,将歌望舒扣着,歌望舒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湛南风制住了她,目光一一扫过礼堂上的众人,最后停在湛家老太爷的身上,掷地有声道:“太爷,今日我娶歌望舒为妻,不是她对我死缠烂打,是我湛南风心仪她,下聘求她为妻,我娶她是让她做湛家的当家女主人,是与湛南风共度一生、为我湛南风生儿育女的,不是来做犯人的,我湛南风能管束她一生只能有我一个男人,却绝不会约束她的自由,而且湛家,并未有媳妇不许踏出家门一步的家规,所以,太爷的条件,恕南风不能答应。” !! 614.第614章 礼堂上鸦雀无声,老太爷拐杖在地上狠狠的震了震,勃然大怒,“不管你要娶谁,既进了湛家的大门,就要对湛家长老的话唯命是从,她若做不到,趁早另寻取出,我湛家容不下这尊大佛——”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既然嫁与我为妻,自然处处对我唯命是从才是,太爷虽是长辈,但只怕,也不能越俎代庖吧?”,湛南风神色温和,可那温和之下的凌厉,似冬日江潮上冷戾的浪花,碎人心骨。 老太爷一时被他堵的无话可说,歌望舒奋力的在湛南风的手臂圈里挣扎,整个人几乎都被湛南风夹在那一个圈里,“老娘谁也不从,湛南风你给我滚——” 湛南风冷冷的警告道:“歌望舒,我再警告你一次,再说一句老娘试试。” “老娘……”,歌望舒一开说,湛南风阴气沉沉的目光让歌望舒一下就想到了往日里湛南风那些个谈笑间便见血光的阴险手段,顿时跟猫见了老鼠似得,抖了抖肩膀,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漪兰灵犀宫众婢子跟见鬼似得看着一脸小媳妇样儿所在湛南风怀里的歌望舒。 这还是她们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宫主么? “南风,你今日是非要忤逆长辈,娶了这女子进门了?”老太爷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湛南风还是执拗地很,而今这情况,若是再闹下去,湛南风不让步,只会让镜湖山庄落了笑话。 湛南风笑了笑,脾气温和,“太爷是长辈,长辈的良言,南风自当是遵从……” 湛南风的话说到一半,便感觉到怀里女人的身体僵硬的不像话,他心中自是清楚的,歌望舒就是个外刚内柔的女子,方才闹着要走,其实就是对湛南风不信任,害怕湛南风临到头了听了长辈的话抛弃她,让她下不了台而已。 湛南风虽恨歌望舒这性子,但想到了歌望舒半生经历,也知情有可原,即便再恨,这也是他自个看上的女人,什么苦果也得自己吞下了。 歌望舒现在心里跳得厉害,她就怕湛南风下下一句话,会将她真的打入地狱。 “不过……”,湛南风却在众人悬着一颗心的时候,话锋一转,目光转向了老太爷,神色郑重,问道:“敢问太爷,我湛家族规里,但凡湛家子弟薄情寡义,抛妻弃子,当如何处置?” 老太爷仔细一琢磨这话,顿时明白过来,湛南风这还是不死心,如今在下套给他钻呢。 但是现在湛南风和歌望舒这拜堂的礼还未成,歌望舒更是没为湛家生育过孩子,哪来的什么抛妻弃子? 于是老太爷挺直了腰杆道:“按照湛家家规,此等不仁不义之徒,若是出自湛家子孙,当于湛家宗祠前杖责一百,以儆效尤,并且当从湛家族谱中除名,逐出镜湖山庄,永世不得再回宗族。” 湛家家风甚严,在场之人都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湛家对抛妻弃子这么个罪名的处置都如此严重,一时有些敬畏起来。 “既然如此,南风今日迎娶望舒,广招天下英雄豪杰前来做一个见证,正是履行了作为湛家子孙应当担当的责任,太爷却前来劝南风就此作罢,难道是要纵容南风做出这等为天下人不耻的事来,让湛家蒙羞吗?” “南风,你胡说些什么,太爷是为你好,这女子在江湖之上声名狼藉,早已不是……不是……”,老太爷结巴了半天,当着众人的面,有些难以启齿,只是用力的震了震拐杖,“趁着如今礼还未成,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即使回头是岸,依旧是我湛家最优秀的子孙……” 施醉卿支起了下巴,看着那老太爷连连摇头,那老太爷看着是个精明的人物,却绝对是个老糊涂,湛南风若是在意那些个身外之物,怎会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他要迎娶歌望舒? 如今这老太爷带着人来闹,虽是为镜湖山庄的名誉着想,但这迂腐之举在这帮江湖人面前,反倒显得镜湖山庄不明事理。 施醉卿本是想,歌望舒与湛南风算是修成了正果,只是没想到,这世上那些不愿看见旁人美满之人,尚在蓄势待发,时时刻刻秉持着拆散一对是一对的原则在到处搞破坏。 “外头的风言风语不过是些捕风捉影之时,所谓三人成虎便是此理,望舒是否清白,南风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湛南风侧脸冷峻,“南风知太爷是好意,断不会害了南风,但我镜湖山庄不缺钱,何须门当户对的女子来衬富贵?南风只想与自己心仪的女子共度一生,此生方无无憾,而且,望舒肚子里,已有了我湛家的骨肉,方才太爷句句在理,想必也不会让湛南风背上这抛妻弃子的罪名被逐出湛家吧?”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 镜湖山庄与漪兰灵犀宫算是江湖的一部分,这门第森严等级自然没有朝廷那般苛刻严格,所以对歌望舒未婚先孕一事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争议来,毕竟人家也是快成亲了,这孩子是迟早会有的,只是没想到,湛南风会在此刻,绝地反击,用歌望舒腹中骨肉来堵住悠悠众口。 这下,谁再敢多说半个字,都是在挑战湛南风的耐性,以湛南风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手段,只怕就算是他湛家的老太爷,日后也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一致的闭口不言,老太爷痛心疾首的叹了一声,估计心中是在骂不肖子孙。 施醉卿也搁下了杯子,盯着歌望舒的肚子瞧,怎么都没瞧出来歌望舒那生龙活虎的模样像个怀着孩子的妈。 歌望舒双目圆睁,看着撒着弥天大谎依旧淡定如初的湛南风,双腿蹦跶着踢了几下,“湛南风,你胡说什么,你才怀了孩子,老娘……” 湛南风对着歌望舒阴险一笑,手指不动声色,接连在歌望舒身上几处大穴上点了几下,歌望舒突然就说不出话了,连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只有一双愤怒的眸子死死的瞪着湛南风。 !! 615.第615章 坑蒙拐骗 歌望舒突然噤声安静下来,周围几双狐疑的眸子顿时扫了过来,湛南风神色如常,道:“孩子他娘太激动了。” 说着,湛南风将喜娘唤了过来,扶着歌望舒,道:“各位宾客都等急了,继续拜堂。” 这下,湛家的几位老爷子规规矩矩的坐着,虽然依旧老大不爽,可是却没再出口阻止。 喜娘是个看眼色着,扶着软弱无力的歌望舒,押着歌望舒的脑袋跟湛南风草草的对拜后,便笑眯眯的搀着歌望舒去了洞房。 歌望舒成为湛家女主人,终于成为铁板钉钉上的事实了,湛南风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周旋在前来敬酒的宾客中。 施醉卿与寂璟敖一同捏了酒杯上前,同敬了湛南风一杯,施醉卿也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酒,随后施醉卿微微侧了侧身,对寂璟敖道:“我出去一趟。” 寂璟敖点了点头,施醉卿又嘱咐小绿子看好小皇帝,这才离开,寂璟敖话虽是不多,但与湛南风,也算是半个知己,也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这么一会功夫,湛南风也被灌了不少酒,神色虽是如常,但醉意却是有的,便说了一句:“王爷与督主今日肯赏脸前来,他日两位成亲,南风必带上夫人一同前往,恭贺两位。” 若湛南风是清醒的,便自然知道,寂璟敖和施醉卿这种身份,在一起已经是打破了礼仪纲常,怎还可能成亲? 他一说完,便发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去看寂璟敖,却见寂璟敖嘴角似有淡淡的笑意,“到时,孤王必定不会忘记向镜湖山庄下帖。” 湛南风一愣,随后微微一笑,“王爷好性情,南风果真是没有交错朋友。” 都说能成为知己之人,必定是有其相同之处的,寂璟敖和湛南风,在脾性都有许多相似之处,别的不说,便说对待感情,那便是如同狼的性子,一生只认准一个伴侣,长情得很。 喜娘带着丫鬟们带上门离开,施醉卿悄无声息潜进了洞房,歌望舒被点了穴,软趴趴的倚在床栏上,施醉卿伸手解开她的穴道。 “湛南风,你个混账男人,敢点老娘的穴——”,歌望舒一得了自由,掀开红盖头,一掌就朝眼前之人劈去,施醉卿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在床上,“你心急个什么,这洞房花烛夜还没开始呢。” 听着施醉卿戏谑的声音,歌望舒再看见施醉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狠狠的瞪了施醉卿一眼,“你笑什么笑——” “这大喜的日子,难不成你要本督哭?” 歌望舒坐在床上活络了一下筋骨,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喜娘和丫鬟们还站在门外没有动静,施醉卿明显是从窗口翻进来的,歌望舒嘲讽的看着施醉卿,“真没想到,你这大夏国鼎鼎有名的九千岁,对这梁上君子、偷鸡摸狗的活儿倒是挺在行的。” 施醉卿屈着腿靠着圆桌站着,漫不经心的剥着花生往嘴里塞,闻言便抬眼看着歌望舒,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怎么?你想让本督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走进来,然后等着第二日,大夏国九千岁与镜湖山庄新婚夫人洞房私。会的消息传得举世皆知?” 施醉卿这么一说,歌望舒不由得诧异的扫了施醉卿一眼,心中腹诽道:施醉卿这是在为她着想? “施醉卿,我后来听说,在古月为燕归谷率众围攻之时,你落下了悬崖也没死,你这命,可真是够大的。” 被鬼能之气所伤不死,落下悬崖不死,施醉卿估计是歌望舒这辈子见过的命最硬的人。 歌望舒提起这件事,施醉卿的思绪便不由得想到了那悬崖之下的一幕,顿时闪了闪眉头,道:“湛夫人,大喜的日子,可别提死字,晦气。” 歌望舒才不在乎那些,可再想说死这个字时,又有些说不出口,她心中知晓,自己还是在乎的,因为喜欢湛南风,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只希望自己此生,不会太过痴情,而落到和自己母亲一般的下场。 歌望舒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看向施醉卿,“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施醉卿这人,若没有一个目的,怎会去做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来?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神情轻松淡然,“跟你说声恭喜咯。” “就这样?”,歌望舒不信。 施醉卿点头,“就这样。” 那大红的蜡烛燃烧着灼热的光芒,被燃尽的烛油一滴一滴的落下,那跳跃的星星火光逐渐凝结,最终归于沉寂。 室内一时无声,陷入了沉默了,只听得到施醉卿剥花生壳的声音,跟耗子跺脚似得,咔拉咔拉的响着。 许久,施醉卿才听到歌望舒一句似自言自语的话,“如果我娘亲在就好了。” 别的女子出嫁,都有娘亲梳发相送,在夫家受辱了,还有娘家护着,可她歌望舒,却是孑然一身走进了这湛家,什么都没有。 施醉卿抬着眼,便看见了歌望舒眉宇间的怅然,她想起歌望舒昏迷在寒玉床上的母亲,想到在自己在钟阙堂无意中翻到的,关于歌望舒与她母亲的遭遇,心里颇有些唏嘘。 “我记得上次听你师父说,你娘似乎快醒了。”,歌望舒淡淡说了一句,她娘昏迷了十几年,尚且还有生命体征,歌望舒一直相信,她娘总会有再醒来的那一天。 “母亲当日在因火而昏迷不醒,当日吊脚楼起火之后,师父的确看见母亲曾有苏醒的迹象,可过了这么久,母亲也没有醒来……”,歌望舒难得露出柔软感性的一面,她语气中有失落,也有几分希望,施醉卿才想起,歌望舒再如何的不可一世,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能孝敬父母膝前…… 可大约便因自小亲眼看见自己生父放火烧死她们母女的事,歌望舒的性子便有些狂狷偏激,所以以至于游戏人生这么多年,二十四五岁了,才终于有个湛南风真心实意的瞧上她了,坑蒙拐骗的将她变成了自己的妻子。 !! 616.第616章 歌望舒气氛低迷的时候,施醉卿举了桌上的花生核桃红枣,一股脑的倒在那刺眼的大红被榻之上,歌望舒不明所以,“施醉卿,你搞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施醉卿一边到一边说着:“湛南风今晚一定会想在你肚子里弄个种出来,多撒一点,才能多子多福嘛。” 歌望舒看着那些花生红枣半晌,才想起昨夜里喜娘交代她的那些话,明白了花生核桃的寓意,那本就抹了胭脂的脸更加红了,在烛光下似蒙上了一层透红色的淡淡薄雾。 “施醉卿,你一个太监懂得到挺多的。” 施醉卿毫不含糊的笑纳了,“本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纵观古今无所不晓,这洞房之中,你若还有不懂的,尽管问本督,本督定一一为你解答,尤其是那**之事,湛夫人可定要仔细琢磨琢磨再来实战,不然这闪了腰是小事,若让洞房之夜夫妻落得不合拍,日后影响夫妻间的和谐。” 歌望舒听着施醉卿戏谑的语气,再看施醉卿那碘盐十足抛来的一个媚眼,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督主对此事如此有心得,想必是伺候苍秦王时学来的了?” 施醉卿的脸皮绷不住了,森森的几个字从齿缝里艰难的挤出来,“歌望舒,我真想掐翻你。” 歌望舒挑了挑眉头,一脸挑衅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立在那窗旁,推开了窗户,歌望舒问:“你就走了?” 施醉卿回眸笑着看歌望舒,一脸的下。流无。耻样儿,“怎么,真要我先教教你?” 歌望舒还没说上一句话,施醉卿就先评头论足了,“湛夫人,别说我看不上你这等姿容,就算我勉强闭着眼笑纳了,我也不能夺人所爱啊,不然湛南风在大夏国上跺一跺脚,本督得收拾多大的烂摊子啊。” 的确,湛南风要在经济领域刮一场大风暴,那足以为大夏国带来一场改朝换代的危机,虽这样也可能会带来镜湖山庄在赤炎大陆的彻底覆灭,但施醉卿毫不怀疑,湛南风绝对是那种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人。 歌望舒再被施醉卿这么戏弄下去,今儿个这脸都要烧成蜡烛油了,她指着窗口,“你滚,你快点滚,你有多远滚多远。” 施醉卿瞧着外面天色,湛南风大概也快从一众灌酒的亲朋中脱身了,便觉得自己的确是该滚了,但她身影凝在窗旁半刻,又突然折身,看着歌望舒,说了一句:“歌望舒,你今天,很美。” 歌望舒素颜已是美人,今日大婚,盛装打扮,更是美艳不可方物,那发髻虽在方才礼堂上被弄得凌乱不已,但她的好底子犹在,并不影响这过人美色。 歌望舒一愣,从初次见面,施醉卿便一直叫她大婶,说她皮糙肉厚人老珠黄,今日倒还是第一次夸她,倒让她觉得这阉人是否吃错药了。 过了半晌,歌望舒也没看出施醉卿有在捉弄她的痕迹,反倒自己被施醉卿看得浑身的不自在,便故作硬气的咳嗽了一声,抬了抬胸膛,道:“老娘一直都很美。” 施醉卿一声笑,“歌望舒,你呆会要在你男人面前还以老娘自称,我保证他能把你给作死在床上。”,说完,施醉卿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从桌上拣了一颗花生,趁着歌望舒不设防,弹在了她的肩下方,歌望舒再次动弹不得,怒火中烧,“施醉卿,你个混账,你点我做什么——” “你要是丢了,湛南风还不得找我算账?”《施醉卿再次笑了一声,还将地上的红盖头抖了起来给歌望舒蒙上,“这洞房花烛夜,红盖头揭开能一眼看见自己的男人,也总归是种幸福,别辜负了这大好良辰。” 话落,她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留下歌望舒在房中不知疲倦的破口大骂,直到湛南风在一群猪朋狗友的簇拥下,带着一身酒气的回来。 湛南风这人精明,知道今日这些人不止想灌醉他,更是想来洞房大闹一顿,所以早在洞房外安排了人,将那些也喝的醉醺醺的猪朋狗友全部拖走了,他进了洞房,看着乖乖坐在床上蒙着红盖头的歌望舒,笑了。 “湛南风,你给我死过来——”,歌望舒看着湛南风走近,“快点给我掀了盖头——” “别急……”,湛南风眯眼一笑,坐在床畔,将歌望舒的身子扭过来,随后才掀开了盖头。 歌望舒视线一开阔,便看见了因为醉意而满脸通红的湛南风,“湛南风,你愣着做什么,给我解穴——” 湛南风缓缓摇头,“不行……先喝了交杯酒。” 他又去桌上倒了两杯酒过来,挽着歌望舒的手,推着歌望舒喝了交杯酒。 湛南风太清楚歌望舒的性子了,歌望舒要是行动自如,才不会乖乖的和他喝交杯酒。 “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歌望舒瞪着他,湛南风这才点了点头,手指头在歌望舒肚脐上戳了一下,歌望舒没动,又在歌望舒的腰际挨个戳了一圈,歌望舒还是没动,随后手指移动,在歌望舒的胸口占尽了便宜,就是没戳到关键点上。 歌望舒看出湛南风这厮就是在借酒卖疯,“湛南风,你乱戳什么,戳肩膀,肩膀啊——” 湛南风很正经的在肩膀上戳了一圈,将歌望舒里三层外三风的衣裳都给戳得精光,就是故意不去戳那个解穴的点儿。 歌望舒气得不行,“湛南风,你再装一下试试——” 湛南风笑了一声,阴险阴险的,歌望舒对这种笑容再熟悉不过了,以往她惹了湛南风的时候,湛南风就是这样笑,然后她就倒霉了。 “今儿个在礼堂,你倒是挺威风的,怎么?这会儿倒是熊起来了?”,湛南风一边说,一边在她的劲窝里嗅来嗅去。 “谁熊了?”,歌望舒不舒服,“湛南风,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凭什么在人前乱说,凭什么说我怀孕了,你混账——” “今儿个没有怀着,明个儿说不定就有了。”,湛南风不以为意,歌望舒听着他那语气,牙齿磨得嚯嚯响,“湛南风,你就不打算解开我的穴道?” !! 617.第617章 内伤 湛南风抬头看了她一眼,“说的也是,你要不动几下,我还真觉得没什么乐趣。” 说完,他干脆的在歌望舒身上点了一下,这一下倒是极准的,歌望舒果然是能动了,只是这刚一动,想要反击湛南风一下,立刻便被湛南风压得死死的。 也不知这人是真醉了还是装醉,力气竟还是这般大,歌望舒气恼的很,“湛南风,你给我放开——” “放开?让你撒了欢的跑?”,湛南风很干脆的摇头,“不放。” 大约湛南风真是醉的不轻,这性子看着怎么有几分像小孩子,歌望舒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将这镜湖山庄守得跟马蜂窝似得,我能跑去哪儿?” 湛南风就怕她给跑了,将湛南风守得水泄不通的,歌望舒自诩自己蛊毒千般厉害,也做不到能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之下突围而出,所以,湛南风真是白担心了。 而且,现在亲都成了,歌望舒再任性也没心思去做那垂死挣扎。 湛南风醉醺醺的迷蒙眸子里看见歌望舒一副认命的模样,总算是放开了歌望舒。 歌望舒起身整了整衣裳,趁着湛南风在那意识不清的时候,突然面目狰狞推到了湛南风,一拳一拳跟石头似得落在湛南风的胸口,将湛南风打的面色血色,酒劲儿全醒了。 歌望舒不打脸,专挑看不见的死穴打,她当初一眼看上的就是湛南风这张脸,打了脸,她心疼呢。 湛南风也不挣扎,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看着歌望舒,等歌望舒打累了,还善解人意的揉了揉歌望舒的手背,“疼不?” 歌望舒冷冷的哼了一声,下床坐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喘了口气。 打了湛南风一顿,她这心里的窝囊气,总算是消解了不少。 湛南风起身跟了过去,歌望舒望见男人脚步虽然还很稳,但明显的重力不足,跟浮在海面似得,到了她跟前,男人庞大的身体一下就朝她身上栽倒下来。 “闪一边去。”,歌望舒推了一下,没推开,男人完完全全的黏在她身上,声音却依旧是那么的清醒和稳重,“扶我去床上,我有点头晕。” “自己去。”,歌望舒不搭理他,但湛南风却突然拱在她怀里,随后猛然将她扛在肩头,扔入了床榻内,“娘子,咱们该洞房了。” 男人脱他的衣裳,利落的很,歌望舒这下是真糊涂了,看着湛南风不像是醉死的人,可他有些行为,除了用醉酒来解释,她实在不知怎么去理解。 “湛南风,你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你是我娘子,我不对你动手动脚,对谁动手动脚?” “我不是你娘子,你给我闪远点。” “你就是。” “我不是。” 湛南风视线变得冷飕飕的,“你再敢说一次。” 歌望舒再次屈服在湛南风的淫。威下,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是……” 湛南风笑了,“你记住,以后你就是镜湖山庄的夫人,再敢否认,我不介意拿出夫君的手段仔细给你纠正纠正。” 说完,湛南风张开了双臂,“来,给相公更衣,相公要跟你洞房。” 歌望舒忍着湛南风对她颐指气使的,湛南风虽然醉了,可这浑身上下的神经依旧灵敏的很,但凡歌望舒有一点异动,顿时就能将歌望舒制服,所以歌望舒学乖了,顺顺从从的给湛南风脱了大红色的外袍,还一边以着一种商量的语气道:“湛南风,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娘现在还没醒,这婚事她没准,可就不算数。” 湛南风阴凉的眸子看着歌望舒,“想悔婚?” 歌望舒不说话,耷拉着脑袋,湛南风挑起她的下巴,“歌望舒,以后别再打离开我的心思,这天下人都知道你歌望舒是我湛南风的女人了,你逃到哪儿去,我也能下个悬赏令将你给弄回来,不过,如果你逃跑被我捉住,为了一劳永逸,我不介意断了你这双腿。” 湛南风这话倒是真的,没有人不爱钱,湛南风只要以重金悬赏歌望舒,那可比官府的效率还快,歌望舒自然亲自体会过湛南风的这种手段,她也不会逃跑了被湛南风让人灰溜溜的捉回来,简直丢死人了。 但是湛南风这话,让她心里寒凉寒凉的,“湛南风,你根本不爱我。”,她冷冷的看着湛南风,“你就是为了湛家的声誉,所以才娶我回来做摆设而已。” “你就是这样以为的?”,湛南风看着歌望舒,都说歌望舒聪明,可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真的笨的无药可救,可湛南风又实在解释不出来,只得对歌望舒道:“别闹了,睡。” 歌望舒正在气头上,一巴掌挥在湛南风的胸膛上,不想让他亲近自己。 湛南风嘶了一声,歌望舒看了他一眼,她又没下内力,他那么夸张做什么? 但看湛南风那表情,还真不像是装出来的,歌望舒不由得坐过去了一点,“你怎么了?” 湛南风摇头,“没事,一点内伤。” “内伤?你怎么内伤?”,歌望舒惊讶不已。 湛南风拉开自己的衣裳,露出胸膛肌理来,那胸膛之上红了一大片,似铁烙,歌望舒这才想起,那一片就是被自己的拳头给锤出来的。 歌望舒不是娇小姐,那拳头落下去,不比五大三粗的汉子逊色,可要说到锤成内伤,不至于吧…… 歌望舒纠结不已的时候,湛南风捉着她的手掌落到了自己胸膛上,语气低柔而旖旎,“自己种下的果,总归是要自己来受。” 男人赤。裸裸的的暗示让歌望舒瞬间红了脸庞,她半推半就的被男人压在坚硬的花生红枣上,想起施醉卿方才那番话,脸色更加的红,落在湛南风眼中,简直就是秀色可餐。 正在气氛高涨,郎情妾意之事,门外下人急急忙忙的通报声响起,“庄主,出大事了。” !! 618.第618章 湛南莲 一场热闹散去,几重繁华归于寂静,不减那**喜气,宾客们相互告辞离去,耸立在山腰的镜湖山庄恢复了平静,下人们在老管家的指挥下收拾婚宴后的狼藉。 施醉卿从洞房出来,便在人迹寥寥的飞鸟亭湖畔遇到了项钰。 孤掌城与镜湖山庄历来有交情,项钰前来祝贺也合情合理,此刻项钰抱着长剑,目光将施醉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果真是不打不相识,你与歌望舒那女人,竟也打出了交情来。” 施醉卿笑而不语,谁说不是呢,这世上有些事,总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她与歌望舒虽没有明明白白的将这交情二字提出来,但彼此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咱们就没见你跟我打出什么交情来?”,项钰这句话说得有些轻,似自言自语。 说起来,他与歌望舒因同一件事而与施醉卿这当朝大太监结成恩怨,结果歌望舒跟施醉卿成了生死之交,跟她项钰成了水火不容的仇人,这怎么看,都让项钰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 施醉卿笑了一声,紫棠色长衣在月光下笼罩着淡淡的光晕,那泛着涟漪的湖泊之上倒映着两人的影子,她的笑容落在项钰眼中,几分朦胧而疏离。 “项城主难道是在担心你大婚之日,本督会不给面子?”,施醉卿挑眉,她今儿来镜湖山庄走一遭,那礼可是送的不轻,给足了歌望舒面子,“只要项城主不嫌弃本督这阉人之躯,但凡你孤掌城递出了帖子,本督定亲自到场。” 项钰听着施醉卿戏谑的语气,心里倒是平衡了一点,只是听着施醉卿说自己的喜事,蓦然想起昨日湛南风私下找自己所提的那桩婚事,心里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正说着,施醉卿已看见四顾寻找她踪迹的寂璟敖走来,寂璟敖看了项钰一眼,便站到了施醉卿身边,镜湖山庄的老管家见天色已晚,恭敬的挽留他们留宿镜湖山庄,施醉卿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 施醉卿目光又朝四周扫了一圈,没看见小绿子与小皇帝,不由得的诧异的问寂璟敖,“那两人呢?” “茅房。”,寂璟敖视线也在四周梭巡了一圈,按理说,小皇帝是该回来了,可…… 施醉卿脸色几分凝重起来,正在这时,镜湖山庄之上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来,随后那夜色中的一座院子之内,传来喧嚣的吵闹声。 老管家看向那院子的方向,正是镜湖山庄二小姐湛南莲的院子,老管家心里一个激灵,提着袍摆颤颤巍巍的朝那院子跑去,“我的个小祖宗嗳,这又是出了个什么事儿……” 听这语气,这位镜湖山庄的二小姐平日里也是个不消停的,施醉卿本是无心管去打探什么,只是听了那声尖叫声,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定与小皇帝有关。 这般想着,施醉卿抬脚,跟上了老管家的脚步。 寂璟敖无奈的叹了一声,也一同跟了上去。 还未踏进那院子,施醉卿就已感觉到有些不寻常,那敏锐的耳中传来小皇帝那呼天抢地的求救声,施醉卿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正见那满院子的丫鬟小厮心惊胆战的躲在一旁,而院子中间,小皇帝正与一衣着单薄,满脸怒容的少女围着石桌转来转去。 那少女不施粉黛,眉目之间与湛南风颇有几分神似,此刻湿润的长发披肩而下,她手捏长剑,剑光凛冽,以石桌为原点,追着小皇帝喊打喊杀的。 小皇帝一边喊着救命一边跑,一旁的小绿子与几位伺候的丫鬟束手无策,几番想上前去拦住那女子,奈何那女子有几分真功夫,几人皆是有些惧怕她手中的长剑。 老管家见了现场这片混乱,整张脸皱成了苦瓜,“二小姐,这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啊,否则会不吉利的。” “我才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今个儿我定要宰了这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老管家从小看着湛南莲长大,对她的脾气是再清楚不过,若是任由她这般胡闹下去,定是要闹出人命的,而那位小公子既是跟着施醉卿前来,身份定是不凡,这有个什么差池,只怕镜湖山庄也承受不起。 纵观这镜湖山庄,也只有庄主湛南风能制得住这二小姐,老管家再也顾不得自家庄主的千金**,忙差人去请湛南风过来。 小绿子抹着冷汗站在施醉卿面前,施醉卿冷飕飕的目光刮着小绿子,“你们两倒真是能耐了,去个茅房也能跟杀猪似得弄得遍地硝烟。” 看湛南莲那愤怒得几乎冒火的眸子,再听那口中登徒子几个字,联想到小皇帝的本性,施醉卿不难猜出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曲折事儿。 小绿子无辜,沮丧着脸,“是奴才疏忽,奴才疏忽……”,这哪能怪他,实在是今日事出有因,谁能想到将镜湖山庄的二小姐给惹了。 小绿子可是记得清楚,这湛南莲当初女扮男装进东厂刺杀施醉卿时的那股狠劲儿,今个儿要每个制住她的人,小皇帝这条小命是铁定得搭在这里的。 小皇帝最近体力见长,但围着那石桌跑了个几百圈,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他此刻已是满头大汗,喘气如牛,而且脑袋被转得晕乎乎的,眼看着要落入湛南莲的手里,小皇帝眼风扫到了施醉卿的身影,见到了这大救星,忙呼啸着施醉卿怀里奔来,“卿卿,救我——” 施醉卿双手环胸,身子轻轻一侧,小皇帝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委委屈屈的趴在地上看着施醉卿。 而湛南莲的长剑,更是半点没留情的朝小皇帝的脑袋劈去,俨然是动真格的,施醉卿折扇轻轻一挡,抵住了湛南莲的长剑,道:“不过是个孩子,二小姐何必较真儿?” 湛南莲顺着那折扇,看向了施醉卿。 眼前男子眉目如画,唇色薄凉,一顶暗色金丝蝉翼冠,一身华贵紫棠飞鱼服,立于月色之下,朗朗风姿,令人晕眩。 !! 619.第619章 湛南莲一阵恍惚,施醉卿轻轻掀开她的长剑,湛南莲回过神,怒容依旧,“好啊,我说这小子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怎么专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原来是你这阉贼教出来的好徒儿。” 施醉卿嘴角抽了抽,当真是恨不得离小皇帝远远的,别让人知道这犯二孩子是自家教出来的,但偏偏小皇帝一个劲儿的朝她身上爬,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死死的抱着不撒手。 总归是自家的孩子,施醉卿也不能让旁人伤了他,便站到了小皇帝跟前,道:“二小姐喊打喊杀的,总归是要有个缘由。” 湛南莲对着施醉卿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那怒气沉沉浮浮的,有些发作不出来,只是愤恨道:“你问那小混蛋去。” 施醉卿将小皇帝揪了出来,厉色看着他,“说。” 小皇帝慑于施醉卿的淫。威,老老实实将今日之事情娓娓道来。 原是小皇帝在婚宴上贪嘴,多吃些水果便闹着要去茅房,请示了寂璟敖后,小绿子便带着他去,距离礼堂的茅房太远,小皇帝一时忍不住,随意推开了一扇门便钻进去,想着反正没人看见,便在那屋里解决了,谁知不巧,他钻进去的屋子正是湛南莲的闺房,湛南莲当时正在沐浴,以为是丫鬟进来伺候自己更衣,从那那浴桶中站起来时,刚好看见小皇帝举着自己的小鸟神情惬意的朝她的方向撒尿,那模样不是下。流猥。琐几个字就能形容的,顿时将湛南莲吓得三魂七魄乱颤,尖叫了一声后,提着剑就朝小皇帝砍去。 亏得小皇帝跟寂璟敖学了些防身术,才躲躲藏藏的挨过了湛南莲劈下来的那么多剑。 施醉卿真是恨铁不成钢,这小皇帝当真是死性不改,调。戏了完了婉贵妃,还不知死活到这镜湖山庄来了,简直就是丢人。 小皇帝捏着施醉卿的袖角晃了晃,“卿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过撒个尿,就被人满院子的追杀,小皇帝也很郁闷,“我要知道这屋里有这么个凶婆娘,说什么我也不进去……” “凶婆娘?”,湛南莲漂亮的眼睛一瞪,跟一只愤怒的小鹿似得,“你个小混蛋,你还敢骂我,看我不削了你这身皮儿——” 小皇帝聪明的朝施醉卿身后躲,将施醉卿当做了挡箭牌,湛南莲那长剑刺来刺去,也不知道是要刺小皇帝,还是要刺施醉卿,几次都险些将施醉卿刺出一个窟窿来。 施醉卿躲着,将小皇帝扔给了寂璟敖,咬牙警告的对小皇帝说了一句,“回去再跟你算账。” 小皇帝缩了缩脖子,施醉卿看着湛南莲,“此事的确错在我方,不过,他到底也就是个孩子,二小姐一向侠义心肠,跟个孩子过不去,只怕算不上江湖道义吧?” 湛南莲对着施醉卿冷笑了一声,“施醉卿,这小混蛋想要非礼于我,事关我的清白,你便想要借着三言两语息事宁人,没门。” 施醉卿眼眉出其不意的抽搐了几下,她目光将湛南莲打量了一番,心里腹诽着,就算小皇帝想要非礼,那也得有能耐才是。 但施醉卿面上,依旧笑着,笑得那叫一个真诚,“那二小姐要如何?” 湛南莲看施醉卿露出妥协之色,傲然道:“其实你的道歉,我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但也要看你的道歉方式,够不够有诚意。” “如何才能算得上诚意?”,施醉卿那脾气好的让人毛骨悚然,小皇帝都能感觉到施醉卿的不正常,心里估摸着,这女人再这般不知天高下去,他家卿卿会不会就这么拗了她的脖子? “除非你跪在本小姐面前,代那小混蛋向我道歉,我便考虑考虑,要不要做罢。” 施醉卿似不确定的再问了一次,“让本督给你下跪?” 湛南莲高高抬着下巴,“那是自然,这孩子是你带来的,你师教不严当是你的错,你不跪谁跪?” 施醉卿轻然笑了一声,那眸中几许潋滟的冷光看的人恍惚。 “你笑什么?” “比起跪下来给二小姐道歉,本督倒是更属意削了二小姐的脑袋,如此,二小姐那张咄咄逼人的嘴再不能开口说话,便什么事儿都没了。” 湛南莲被施醉卿嗜血的语气下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毫无底气道:“你敢……” 施醉卿轻勾着嘴角,逼近了湛南莲,“你有听过东厂督主,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湛南莲的确没听过,当初她落到施醉卿的手里,施醉卿让人将她拖到了慎刑司好好见识了一番,那里面惨无人道的刑法生生的吓破了她的胆儿,后来湛南莲回到镜湖山庄,便又大病了一场。 当时若不是穆晋玄需要拉拢湛南风,湛南莲哪里还能活到今日,这个道理湛南莲不懂,湛南风却是懂的,所以湛南风为了防止湛南莲再外出惹祸,这一年将湛南莲关在镜湖山庄闭门思过,湛南风心里是清楚的,湛南莲在镜湖山庄内,不管惹了多大的祸端,他这个哥哥尚且能保全她,但若是落到了外人的手里,那便说不定了。 “你这条命都是本督弄回来的,本督要弄死了你,轻而易举,即便是湛南风,也只能认命。” 湛南莲看着眼前男子那罗刹般绝美残忍的笑容,脑子里想起当初在东厂,施醉卿掐着她的脖子,那居高临下,目空一切的冷意,心底里只觉得心悸恐惧。 “施醉卿,你不要胡来,这里是镜湖山庄,伤了我,你也休想活着离开……” 她拿剑指着施醉卿,指尖却在不断的颤抖,施醉卿手指在剑上轻轻一弹,就将她手中的剑击落在地上,湛南莲没了护身的利器,后退的步伐更快,直直的退到了那湖泊边的白玉围栏之上,她看着施醉卿那张比月光更清冷凛冽的脸庞,心悸不已。 施醉卿嘴角忽地裂开一个笑容,便如同千年寒冰之上突然绽放了一朵无与伦比的雪莲之花,“没见过杀人的比被杀的还胆小。” !! 620.第620章 周围紧张的气氛因她这一句话有短暂的松懈,就在放在施醉卿逼近湛南莲的时候,他们都以为眼前这权倾大夏国的阉人,当真是要肆无忌惮的在镜湖山庄内行凶,让每个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就怕施醉卿痛下杀手。 现在看来,施醉卿是不会下手了。 湛南莲也松了一口气,施醉卿笑意吟吟的看着她,“二小姐还要本督下跪道歉吗?” 湛南莲说不出话来,心里始终惊魂未定。 “既然二小姐如此宽宏大量,那本督可是走了?” 说着,施醉卿转身。 “慢着……”,湛南莲努力的平稳了呼吸,神色几分恼怒,“施醉卿,你不能这样……” “怎样?”,施醉卿又回身,挑眉,故作不解,“本督不懂二小姐的意思,二小姐还是明言比较好,不然本督要是再会错二小姐的意,二小姐只怕就不会是虚惊一场了。” “你、你……”,湛南莲咬了咬唇,“我是清白人家女儿,就这么被那小混蛋占了便宜……” 施醉卿恍然大悟似得哦了一声,“二小姐的意思,本督懂了,今日之事,虽只是个意外,但我家小公子,也并非就是那等薄情寡义之徒,既然看了二小姐的身子,自是要负起责任的,这样好了,等我们回了府,准备妥当,必当三礼六聘到这镜湖山庄,娶了二小姐过门如何?” 湛南莲又羞又怒,“什么看了我身子,施醉卿,你胡说八道——” 让施醉卿这么一说,全变味了。 “既然没有我家小公子并未看到二小姐的身子,二小姐又如何执意要下嫁?” “我、我什么时候要下嫁了?”,湛南莲快被施醉卿这扭曲事实的功夫被逼疯了,“施醉卿,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这个个小屁孩,谁要嫁去做童养媳啊?湛南莲气得快跺脚。 “二小姐想嫁,又心有顾虑……”,施醉卿一席话,将所有人的注意成功转移,她表情每一分都拿捏的刚刚好,当真是天生适合演戏的料,过了半晌,施醉卿又如醍醐灌顶般的哦了一声,很郑重道:“二小姐尽管放心,本督虽然是个阉人,可我家小公子,却绝对是个带把的男儿,不会委屈了二小姐的。” “施醉卿,你再胡说八道,我剁了你——”,湛南莲脸色又红又青,再次拣起地上的长剑指着施醉卿,但又刺不出去,她狠狠的跺了跺脚,“谁、谁要他负责了,我、我是要你负责……” 此言一出,那些个丫鬟小厮个个愣在了原地,料不准湛南莲突然飙出这么一句来,湛南莲自己也是又恼又怒,施醉卿戏谑一笑,指尖淡淡然的从自己的眉心抚过了眉尾,“二小姐,本督来时你已是生龙活虎提着长剑气贯长虹的,当真是没看见你这身子,本督如何对你负责?” 湛南莲被施醉卿那两个成语绕的愣愣的,半晌才回味过来施醉卿的意思,气的都快吐血了,“施醉卿,你、你……” 这一口一个“身子”的,湛南莲这脸都快给丢没了。 施醉卿手指挑着蝉翼冠垂下的珠翠穗子,笑容邪肆,终于将湛南莲给逼得奔溃,她跺着脚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提剑朝施醉卿砍去,“施醉卿,我杀了你——” 湛南莲这一剑没砍中施醉卿,便被前来的湛南风被拦住,湛南莲震断了长剑,神色间显而易见的几分怒气,“堂堂镜湖山庄的二小姐,衣衫不整舞刀弄枪,大半夜的喊打喊杀的,成何体统,还不快回房去。” 老管家是亲眼看见湛南风醉醺醺的被扶进洞房里,此刻见他出现已是生龙活虎,心里佩服的不行,同时也为湛南风的到来松了一口气。 湛南莲被湛南风呵斥,心里委屈,眼泪都快掉下里了,“哥哥,你不知道,这个小混蛋,他、他……” 湛南风在来时的路上,已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小皇帝这般行为虽有失礼仪,但到底是孩子,湛南莲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湛南风既然连歌望舒都敢娶,还不至于顽固不化到那种地步。 而且,他早已看出小皇帝的身份,这件事闹出去对小皇帝日后的名声不好,对镜湖山庄也没什么好处,湛南风前来,自是为了息事宁人的。 “舍妹无礼了,让督主不要介怀。”,湛南风彬彬有礼,施醉卿也总不能像逗湛南莲一眼,“是本督管教无方,才至于在府上弄出了这些事来,庄主别介才是。” 湛南风虚虚的笑了一声,目光别有深意的看了小皇帝一眼,“小公子风采逸然,卓尔俊秀,倒也不亏了督主这一番真传。” 养不教父之过,小皇帝没脸没皮的在人家庄上做出这等事来,不就是因了她施醉卿没管教好? 施醉卿挑眉,原来湛南风这损人的功夫,也是如此的厉害,不遑还以为他是恭维人呢。 湛南莲看施醉卿与湛南风相谈甚欢,两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在那还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心里怄的很,再加上湛南风唤了丫鬟上来拖着她回房,她更是气,“哥哥,我才是你亲妹妹,你不帮着我,净知道帮着外人——” 湛南风这次,直接唤了两个粗使婆子上前去拖湛南莲,湛南莲挣扎,“我不回房……湛南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日的将我关在镜湖山庄,就是想寻个好买家将我给卖了,你就是想让我嫁到孤掌城——” 这般口无遮拦的话下来,湛南风脸色依旧没变。 湛南风平日里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唯独对自己这个妹妹,甚是严厉,也许就因了这般,湛南莲的性子便越发的叛逆,往日里动不动就被湛南风关禁闭,可也没见她这脾气有所收敛。 老管家一个劲儿的劝着湛南莲,就怕她惹怒了湛南风再被送进禁闭室里去。 施醉卿听着湛南莲那话,嗅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怎么?湛南风想将自己妹妹嫁给项钰不成? !! 621.第621章 施醉卿去看项钰,但看项钰面无表情,不知是个什么心思。 她隐约是听过的,湛南风的母亲与项钰的母亲是手帕之交,所以湛南莲与项钰自小便被定了娃娃亲,虽有些戏言的成分在里面,但也并不能全然做不得数。 “湛南风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嫁给项钰的——”,湛南莲大约是被关久了,一旦发泄出来,也是不容小觑。 项钰听着她大喊大叫,心里腹诽,就湛南莲这泼妇样儿,求着他娶他还不乐意呢? 先前湛南风跟他提起与湛南莲的婚事,他当时顾忌着两家情面,没说什么,但今日看见湛南莲这模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这女人的。 湛南风瞟了一眼项钰,将项钰那微微皱着的眉头收入了眼中,随后对湛南莲道:“这是父母为你定下的亲事,哪有你说教的余地。” 这句话,几乎是将项钰的后路也堵死了。 湛南风不是非逼项钰娶自己妹妹不可,但终归是父母之命,湛南风希望,项钰能慎重考虑。 湛南莲这时又不服气道:“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婚事,那你怎么就能了?你连老太爷的话都能当耳边风,想娶谁就娶谁,凭什么就限制着我了,湛南风你不是我哥哥——” 湛南风实在不想跟湛南莲讨论这个问题,而且显然这个问题在这时候讨论起来,是不合时宜的。 “都愣着做什么,快扶小姐回房歇着。”,粗使婆子再去拽湛南莲,被湛南莲使了内力挥开,“湛南风,我心有所属了,你不能棒打鸳鸯强迫我嫁给不喜欢的人,不然娘不会原谅你的——” 湛南风没心思听湛南莲发疯,他大喜的日子,洞房里还有******等着他**一度,他哪有那心思再去跟自己的妹妹撒疯。 湛南莲挣脱了粗使婆子,看见施醉卿一行人离开的背影,突然上前,指着施醉卿的脸,破釜沉舟的对着湛南风道:‘湛南风,我喜欢他——“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再次愣住,施醉卿也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湛南莲,湛南莲这是准备拖她下水的节奏? 湛南风再好的脾气,脸色也因了湛南莲这句不知轻重的话变得铁青。 施醉卿赶忙站到了寂璟敖身旁表明立场,“湛庄主,本督对令妹绝无染指之心。” 项钰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完全就是在打趣施醉卿,“想不到这世道连太监也这么吃香。” 湛南莲一口气道:“她是太监又如何,我就是喜欢她,我要跟走,无名无分跟着她我也愿意。” 这话,可真够惊世骇俗的,也足够戏剧化。 连施醉卿都懵了一下。 寂璟敖目光森寒看着大放厥词的湛南莲,过了半晌才将视线转向了湛南风,“管好你妹妹。” 寂璟敖的脾气,湛南风多多少少也摸清了一些,“舍妹开玩笑,两位别忘心里去。” 施醉卿讪讪一笑,“怎么会……” 湛南风不动声色的点了湛南莲的哑穴,让人将湛南莲抬进了屋里关起来,随后满是歉意的道:“今日之事,让各位看笑话了。” 说话间,唤了小厮上来,带众人去厢房。 施醉卿笑了笑,都说祸不单行,她这整日的跟寂璟敖厮混在一起,怎么也招来这么多的无妄之灾? 这般想着,施醉卿的左眼睑突突的跳了几下,异常剧烈,施醉卿揉了揉眼皮。 寂璟敖察觉到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不知道……”,施醉卿蹙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阿璟,我们回府吧。” 寂璟敖见她神色很不好,点了点头。 马车在夜色里辘辘行驶,车厢里,施醉卿支着额,闭目养神,小皇帝今儿个受惊了,愣是睡不着,便拉着施醉卿撒泼打滚让施醉卿讲故事,施醉卿正心烦,揪了他的耳朵,阴测测道:“你倒是能耐了啊,小小年纪就偷看人家洗澡,再大一点,是不是要直接怕人家坑上了?” “什么偷看?就那种恶婆娘,有什么好看的?”,小皇帝有些粗俗的言语,被施醉卿纠正了无数次无果,他倒是随口拣来,越发的顺口了,“要看我也看卿卿你啊……” 小皇帝调。戏施醉卿,着了寂璟敖的苦果,寂璟敖直接提了他的领子,将他扔出了车外,义正言辞道:“今个儿山路崎岖,正是个练骑术的好机会,别辜负为师这一番苦心。” 小皇帝心里偷偷的骂着寂璟敖公报私仇,骑在马背上憋屈的很。 施醉卿耳边终于安静了,靠在寂璟敖的怀里,神色还是那般凝重,寂璟敖轻抚着她的后背,“睡一会。” “睡不着。”,那种不安的感觉太过强烈,让施醉卿几乎坐立难安,她很少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觉。 马车在千岁府门前停下,施醉卿跳下马车,正见一个黑影从那块被永宁放火烧焦的墙面之下逃遁,那一袭黑斗篷施醉卿再熟悉不过——那是属于神秘人的。 寂璟敖道:“我去看看,你先回府。” 施醉卿带着小皇帝先进了府里,凤城轩中,觅儿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他微微垂着头,月光撒下一地的清辉笼罩着他,渗人清冷。 “你回来了?”,施醉卿听见声音,抬起脸,眸光看着施醉卿,施醉卿却总觉得,觅儿那眸光空洞的有些过分,跟瞎子无异。 “你等我?”,施醉卿目光在石桌上扫了一眼,石桌中央放着一只精致的描兰花瓷壶,两只兰花底的小慈悲,如同真正盛放在夜色中的兰花,妖娆而清艳,令人有些移不开眼。 觅儿点头,神情有几分天真,如同洗尽铅华后的恬淡,他淡淡笑着,“我等了你好一会了。” 他的笑容纯洁污垢,但他的身上,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很浓。 施醉卿问:“你杀人了?” “是啊,我杀人了。”,觅儿一笑,没有多说,但施醉卿隐隐的能感觉到他颤抖的背脊,她不由得猜测,觅儿杀了谁? 她看出觅儿的情绪有些诡异,便让小绿子先将小皇帝带进了屋里,随后才撩了袍子坐在觅儿的对面,目光注视着觅儿,“找我什么事,说吧。” !! 622.第622章 “我们认识了一年多,相杀相恨,却从未在一张桌上安安生生的同饮一壶酒,我今日,就是想安安静静的跟你喝一杯酒。”,觅儿提着酒壶,语气颇为骄傲和俏皮,“这是贡酒,我从你的府库里偷出来的,听说是好酒,不喝太可惜了……” 施醉卿听着他怪异的语气,目光一瞬不瞬的观察着他,“你应当知道,我不喝酒。” 觅儿神色颇为哀求和可怜,“你曾经好歹许了我一百三十八房姨娘的位置,此次便权当为了你当初这个承诺,破例一次,就喝一杯,成吗?” 今日的觅儿处处透着不对劲,让施醉卿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她捉住觅儿搁在石桌上的手腕,仔细探了探脉搏,结果与那日如出一辙——没有脉搏。 觅儿的脉,根本没有跳。 就像死人一般。 “你今日是怎么了?”,施醉卿狐疑的问。 这种让她把握不透的感觉,令她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季疏觅,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出什么事?” “没出事。”,觅儿淡淡的回答,“我就是觉得,人活一天叫一辈子,活一百年叫一辈子,所以不管好歹,我总是活了一辈子的人,没有跟你喝上一杯酒,好像很遗憾。” “你杀了谁?”,施醉卿自动忽略他那番感性的话,“温离颜?寂孜笙?还是永宁?” 觅儿也就只有在惹祸的时候才会跟狗腿子似得巴着她,施醉卿便猜测,今日觅儿所杀之人,身份定是不凡,可看觅儿这表情,又与以往有些不同。 “施醉卿,其实你很希望我替你杀了这些人吧?只是可惜了,没机会满足你的愿望了……”,觅儿自顾自故的倒酒,一滴也没有洒出来,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完了酒,他举着杯子看施醉卿。 施醉卿默默的看了他半晌,手指捏起了酒杯,却没有喝。 别说觅儿现在这副跟下地狱似得鬼表情让她喝不下去,就算是平日里,她不见得听了别人几句劝酒的话就往自己肚子里灌酒。 觅儿笑,“督主是怕觅儿下毒吗?那觅儿先干为敬。” 他说完,痛快的干完了一杯酒。 施醉卿也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 觅儿玩笑似得说着:“我还真想在酒中下毒来着,这样,别人便会以为我们是殉情了,寂璟敖也一定会活活气死的,呵呵……” “季疏觅,你别给我打哈哈,说重点。”,施醉卿目光犀利,“你的脉象怎么断了?是不是……” 施醉卿话还未说完,对面的觅儿双眼缓缓滑下两道血痕,他的眸子变得愈加的空洞,身子也一垂,轰然倒塌在地上。 施醉卿一惊,“季疏觅——” “你别过来——”,觅儿凄厉的大喊,阻止施醉卿靠近,声音卑微而怯弱,“我好脏,我身上好脏,你不要过来……” 施醉卿方才一看见觅儿就发现了,他手背上有一处暧昧的红印子,那是欢爱留下的痕迹,大约他反复的搓洗过,那红印扩大,皮肤都快破了,施醉卿猜测,他身上其他地方,也定是如此。 “告诉我,谁做的,我让东厂的狗撕了他。”,施醉卿不顾觅儿的躲避心态,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她原先还只以为觅儿是在自己的酒中下毒导致毒发,此刻才发现,不是毒发,是…… “你竟然……”,施醉卿声音几分颤抖,几分不可置信,他竟然催动鬼能杀死了自己,他要这种万劫不复的方法自杀—— “为什么这么做?”,施醉卿怒气颤抖,死死的捏着觅儿的下巴,鬼能反噬肉身而死,那是连灵魂都将覆灭,即便是上古神器,也不可能让他复活。 他竟然会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死的彻彻底底,不留痕迹。 “你是不是疯了?”,施醉卿才真的快被他逼疯了。 这个混账小子,从来都是随性所欲,竟一点顾忌也没有,就这般潇潇洒洒的离开人世间。 觅儿的双眼只能看到眼前施醉卿那张模模糊糊的脸,但他能感觉到施醉卿的怒气,他突然的觉得心安。 这世上还有人为自己的生死这般着急,他死而无憾了。 “施醉卿,我不想死在别人的手里,也不想悄无声息的死了,死了以后也没人记得我,所以,我想死在你面前,让你看着我死,让你一辈子都能记着我……你会记我一辈子吗?”,少年问的那般的小心翼翼,一如他在世间嚣张的活着,却又卑微怯弱,每走一步都如下棋般绞尽脑汁。 “季疏觅,你想死就死,想活就活,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若不是感受到觅儿的生命气息在消失,施醉卿是真的想掐死他,“你问过子染吗?子染他同意你去死了吗?” “子染死了……我亲眼看见他死了……”,觅儿低低呜呜的哭着,“是他不要我了……” “谁告诉你他死了,你他。妈长点脑子行不行,他死了我能留着他的尸体在江里喂鱼吗?季疏觅你他。妈的脑子里装的就是一坨屎是不是——”,施醉卿愤怒的快暴走,觅儿用这种方法自杀,根本就是完全断了自己的后路,即便现在子染拿着海瀛珠回来,也于事无补。 觅儿浑身一震,瞳仁收缩的厉害,施醉卿能感觉到他身上强大的死气似乎是在剧烈的翻滚着,搅得他不得安宁,“他真的……没有死?” 施醉卿闭上眼,一手抱住觅儿,一手扶着额头,她早该说清楚的,早该跟觅儿将一切都说清楚的,不然,也不至于将觅儿走到这一步…… 她不知道,子染回来,她该如何跟子染交代…… 只是,她是真的没料到,觅儿会选择这条路,或许连那神秘人,都没想到觅儿竟然也会有这般刚烈的一面…… 觅儿惨然的笑了几声,“就算他回来,我也脏了……施醉卿,你总说我没节操,见人就缠上去,可我这辈子,真的,就只有子染一个而已……如果让子染回来看见我这样子,我宁愿死,让这肮脏的身体,永远消失在世间……” !! 623.第623章 施醉卿眉宇间缠绕上深深的无奈,她睁眼,看着觅儿那惨淡稀疏的笑容,不知该如何去回应。 “施醉卿,你那日问我,爱不爱子染……”,觅儿咳嗽了一声,“以前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只以为自己是贪念他的那一份爱,我太想有个人能把我当成这世上的唯一,只爱着我一人,我以为我不爱他的……可是他从我眼前消失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没有他,真的不行,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叫爱……施醉卿,我爱他,他却永远都听不到……我原本是想去地下,偷偷的告诉他,我爱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可原来,我连去地狱告诉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这辈子,只有两个未来得及去做的遗憾,一个,是没有来得及告诉子染我爱他,一个,是没有来得及……去见我的姐姐……我真的好想见见她,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觅儿眸中惨淡的光芒似从天际陨落而来星辰,又似那黑夜中哭泣的妖精,回荡着无法挽回的哀凉和沧桑。 施醉卿冷情惯了,面对觅儿的死亡,她的表情一如当初面对着陆南依的死亡时候,安安静静的,眸中沉淀着泰山般沉重的晦暗。 “想见你姐姐吗?”,施醉卿对于觅儿口中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没有任何的惊讶,她神色依旧镇定,大喊:“小绿子——” 小绿子安顿好小皇帝,急急忙忙的出来,看见院中的一幕,脸色也变了变,“千岁爷……?” “去,将我房里的坠着金穗子的画轴拿来。”,施醉卿催促,“快去。” 小绿子忙去房中,在画缸钵里翻翻找找,找到了轴上坠着金子的画,又急急忙忙的拿出来,在施醉卿面前打开,“千岁爷,可是这个?” 那画卷之上,浓墨淡彩,绘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少女立于一片苍翠的竹林之中,眉目含笑,似山中蹁跹飞舞的精灵。 施醉卿抬着觅儿的下巴,“你看看画上的人是谁?” 觅儿闻言,努力的睁大眼看着,却始终看的不够真切,只觉得那一袭白色,恍若九天仙云而过,似仙子飘渺在眼前。 施醉卿轻轻道:“这就是你想见的人,你的姐姐,陆南依……我让西门沉景照着我的描述所画,他画的分毫不差。” 觅儿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画上的人,是你最想见的人,你唯一的亲人,你的姐姐,陆南依。” 红尘山主是傲来国皇后的知己之交,当初季将军领军灭了傲来国,傲来国皇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后与皇帝双双殉国,红尘山主正在宫中探望临产的皇后,傲来国皇城被攻下后,她受傲来国皇后重托,带着这对双胞胎从皇宫密道离开。 后来季将军无意中知晓了此事,来找红尘山主要孩子,季将军是灭了傲来国的大仇人,红尘山主自然不给,季将军于是瞒着红尘山主,将男孩偷偷抱走,也就是后来的季疏觅,红尘山主找了多年才找到失踪孩子的下落,却不曾想,季将军非但没有加害那个孩子,而且还将那孩子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因了季将军年轻时,与傲来国皇后曾有一段旧情,红尘山主看到此种情况,便知季将军是顾念旧情,且她一介女流,也奈何不了大夏国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所以最后,不得已放弃了季疏觅,只带着另一个孩子浪迹天涯,那个孩子,就是陆南依。 陆南依在十五岁之时,无意中得知,自己身上的半块麒麟玉佩乃是傲来国的皇室之宝,所以对自己的身世起疑,红尘山主这才将一切实情告知。 陆南依一辈子的愿望,就是能在有生之年,见自己的同胞弟弟一面,而觅儿,也是从季将军的一封临终遗信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他刻意接近公孙太后,不止是因为神秘人交给他的使命,更是为了报仇,因为当年,正是公孙太后为了扶植自己的嫡亲哥哥公孙正德,希望公孙正德立下战功,能顺利继承爵位,所以怂恿临贺帝发动对傲来国的战争,之后,也是公孙正德趁着季将军重伤,下令坑杀了傲来国整个皇室,所以,觅儿很公孙家,他不惜大开杀戒屠了常山王府满门,就因了十九年前的亡国灭家之仇。 但季将军在信上,对觅儿这个同胞姐姐只是一笔带过,甚至没有提及她的下落,觅儿不知她身在何方,只知她活着。 神秘人曾答应他,为他找到姐姐,却一直毫无下落,其实觅儿知道,神秘人一定是早就知道自己姐姐的下落,他之所以一直瞒着他,只因为他季疏觅天生拥有一双与众不同的妖眸,因为他季疏觅背负着霍乱江山的预言,所以,他还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神秘人怎么会让一个女人出现来乱了他的心呢? 可他还是恨。 ”施醉卿,你是骗我的?“,觅儿声音颤抖,不敢相信,天下人都以为他是季将军最宠爱的独子,季将军为破除他身上霍乱江山的谣言,才含泪将他送到了燕归谷,可谁又知道,他与季家,根本毫无关联,而且名满天下的季将军,还是灭他家国的大仇人。 “你的姐姐,叫陆南依,她是红尘山的大弟子。” 红尘山的大弟子…… “你怎么会知道?”,觅儿看不清那画上之人的相貌,但他太急切,便不由得耗尽最后一分的生气催动了鬼能,他的眸子在瞬间被血光浸染成了妖异的血红色,似猖獗狂狷的妖孽,如此这般,他才能终于将画上女子的五官看的清清楚楚。 只一眼,觅儿就知道,施醉卿没有骗他。 因为那女子,与他,的确太相似了。 他伸手去抚着画上之人,“她真的是我姐姐吗?” “是。”,施醉卿点头,“她是你的姐姐,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是她亲口对我说的。” !! 624.第624章 施醉卿将将怀中的半块麒麟玉拿出来,放在觅儿的眼前,“这是她给我的。” 觅儿望见那血红色的麒麟玉,颤抖的将自己怀中的另一块拿了出来,两块圆玉合在一起,严密无缝,正是一块于世无双的双麒麟玉。 觅儿死死的捏着玉佩,他恍惚间想起,当初红尘山主在大德殿觐见皇帝,公孙太后曾问及谁是大弟子,施醉卿说,红尘山大弟子,死于非命…… 觅儿将目光转向了施醉卿,猩红可怕,透着哀祭的狰狞,“她在哪里?” “死了。”,施醉卿语气淡淡,“我亲眼看着她死在我的怀里。” “你说她死了?”,觅儿呼吸一窒,胸膛间剧烈的起伏了一下,身体里的鬼气在蠢蠢欲动,他身上蓦然开始冒出黑灰色的轻烟来。 “不可能,他明明告诉我,我姐姐还活着的,不可能……” 那男人在骗他,他一直就知道,可是没想到,他竟然隐瞒了她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 “她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一直想来大都城见你,却死在了来大都城的路上。”,施醉卿语气清幽,恍然间似叹了一口气,“她临终之时,将你托付给我,我曾许诺她,有生之年,必力所能及保你荣华安康。” 所以,不管觅儿做了多过分的事,她始终记得对陆南依的承诺,不曾真正的为难于他,即便当初觅儿联合神秘人暗算于她,她对觅儿心灰意冷,一度曾有灭了他的打算,但最后,依旧选择了放过了他。 其实,寂璟敖说得对,她看似心狠手辣,但终究,也有心软的时候。 可是,她到底还是违背了承诺,当初陆南依死在她的怀里,如今,陆南依的牵挂季疏觅,也死在她的怀里。 这是否是早已注定好的宿命? 觅儿神情奔溃,刹那间有些可怕的疯狂和偏执在里面,“谁害的她?你告诉我,谁害的她?” 他不相信是施醉卿,即便当初红尘山主上下都指认是施醉卿下的手,可他知道,施醉卿不会的。 “施醉卿,告诉我,谁害了她?” 施醉卿沉默半晌,才淡淡吐出三个字,“温离颜……为了大祭司之位。” “温离颜……?” 难怪……难怪他第一次看见那女人,心里就厌恶至极,原来这厌恶,不是毫无源头的。 温离颜,她也是自己的大仇人。 觅儿眼泪汹涌,一颗一颗,跟血一样的红,顺着眼角落下,冰冷而绝望,“温、离、颜——” 他曾有一次无意中听瑾烟和诺儿私下里提到过陆南依,那时诺儿哭的很惨,她说陆南依很善良,她说老天不长眼,好人没有好报,让恶人逍遥法外,她说……陆南依死的,面目全非…… 觅儿想起红尘山主死之前看着自己时怪异的表情,原来,他们姐弟两,真的只差一步之遥就能相见了,可就这一步的距离,被温离颜生生的变成了永不能相见的死离。 “温离颜,温离颜,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觅儿的体内窜起强大的黑雾之气,那是能令天地变色。寸草不生的鬼魅之能,施醉卿心里一跳,知道这鬼气或许会波及自己,却来不及闪开。 一掌大掌握住施醉卿的胳膊,用力将她从觅儿的身旁扯开,施醉卿回头看着寂璟敖,脸色凝重,“阿璟……” 寂璟敖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怨灵。” 施醉卿去看觅儿,觅儿的身体躺在地上,从脚到头,在逐渐变为一股黑色的袅绕雾气,那是……怨灵。 当初在大漠洞窟里,觅儿便是以操控怨灵来击杀她和寂璟敖,没想到如今,他会以最后的一线生命将自己变成怨灵。 世间最强大的怨灵,不是阴阳之间以**为寄生的阴阳怪物,而是至阴。 觅儿死了,他所留在人世间的怨灵,没有任何形体,飘忽在这世间,常人永远也无法看到,但他的邪恶力量,却依旧存在着,时时刻刻准备着将人推入地狱。 这阴极怨咒本身就强大披靡,而且觅儿还以鬼能之身来施展怨咒,他这般叫着温离颜的名字,定是将这怨灵咒语施在温离颜的身上了。 施醉卿看着觅儿,觅儿的身体在消失,他的眸子逐渐恢复正常,一如当初初次见到施醉卿,他跪在她的骏马之前,容色无双,眉目含情,我见犹怜之姿…… 如果一切还能回到当初,他宁愿自己还是将军府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宁愿自己是燕归谷里掏鸟捣蛋不可一世的季疏觅…… “施醉卿,凤凰弦,琴魂,太极国,虞冗山……” 施醉卿深深的闭上眼,无能为力。 寂璟敖的唇间嚼着觅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小皇帝不知何时站在院中,他茫然的看着觅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嘴里低低的道了一句:“你总是嘲笑朕的字难看,可是朕的字如今已练得很好看了,朕还没给你开开眼界呢……” 说着说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流了泪。 小绿子牵着小皇帝的手,“皇上,跟奴才回屋吧。” 小皇帝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觅儿的身体消失,只有一股浓浓的黑烟雾在原地袅绕着,逐渐淡薄…… 远处,从千岁府的大门直直的奔进一个白色的身影,朝凤城轩而来,那一袭白衣在夜色里晃得人眼睛生疼,他奔到了施醉卿面前,那眼中毫不掩饰的喜悦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督主,我找到海瀛珠了……”,子染喘着气,千里奔波回来,他依旧纤尘不染,依旧是施醉卿后院中最为传奇的白衣公子,而落在他掌中那一颗火红色珠子如同龙眼般璀璨烁烁,闪着不同寻常般敏锐的神力光泽,“督主,觅儿呢?” 施醉卿动了动嘴唇,视线撇开,不知该如何面对子染。 世事无常,当初她曾因千金公主与宗政陵的命运感叹唏嘘,如今依旧为觅儿与子染这一步之遥的错过而唏嘘。 子染望见施醉卿平静得可怕的眼神,脸上的喜色逐渐退却,他侧头,又望见立在另一旁的小皇帝和小绿子悲哀的目光。 !! 625.第625章 子染顺着他们的目光,朝石桌旁那一抹已在逐渐化为乌有的黑烟雾,他心里重重的颤了一下,声音发抖,“督主,觅儿呢?” 施醉卿抬起手指,指向了那一缕飘渺的烟雾,“他在那里。” 子染似被定住了,目光极其缓慢的再次移向了那一缕烟雾,随后笑容破碎,“督主,别跟子染开玩笑,子染要的是觅儿。” 施醉卿目光定定的看着子染,子染只觉得心脏突然间开始支离破碎,手中的海瀛珠从他掌心滑了出去,落在地上,滚到了施醉卿的脚下,那海瀛珠似嗅到了不寻常的鬼阴气息,颤颤巍巍的自地面上浮动起来。 寂璟敖摊开掌心,海瀛珠稳稳的落在他的掌中,在他的掌中逐渐归于平静,将一切的喧嚣化为静凉的呜咽。 子染身子一沉,跪倒在地上,手指颤抖的去抓那烟雾,却将那烟雾打的四散飘零,“觅儿……” 他疯狂的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的余温,想要将那烟雾拥入怀中,却反而让那烟雾消失得更快,子染发狂的捶打着地面,“觅儿,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 子染的痛苦,施醉卿看的那般真切,但她无能为力,连安慰都会显得薄凉,而这时,子染突然起身,冲到了寂璟敖面前,“王爷,你是玄天门毕岩老人的关门弟子,如今我将海瀛珠拿回来了,你定能救觅儿的,你能救他的对不对?” 海瀛珠神力无边,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海瀛珠还在寂璟敖的手中,因怕这神力与施醉卿身上的鬼魅之气相冲,寂璟敖将那蠢蠢欲动的神力压制下去,此刻海瀛珠看起来,不过就似一颗再平常不过的红珊瑚珠子。 子染见寂璟敖与海瀛珠如此相同,希望更大,抓着寂璟敖的胳膊更加的用力,眼神更加的急切。 寂璟敖悲哀的看着子染,“他元神俱毁,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这般回春之术。” 若觅儿以鬼力反噬灵魂自杀,若觅儿没有在最后结成怨灵来诅咒仇人,海瀛珠兴许能让他有一线生机。 可他做的太绝了,即便是神器,也救不活没有了三魂七魄之人。 子染一步一步后退,退在了那石桌旁,身体轰然倒下,他麻木的跪在觅儿消失的那一角,那地方现在连烟雾也不见了踪影,什么都没有,却给子染心中最痛的粉饰太平。 他背脊弓成了最沉重的弓箭,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施醉卿从未见子染哭,这是第一次。 哭的让施醉卿心里也泛着疼。 寂璟敖揽着施醉卿的肩膀,轻叹了一声,带着施醉卿进了屋里,施醉卿抓着寂璟敖的手抖了一下,她坐在床畔,将头轻轻的搁在寂璟敖的小腹上,“阿璟,我活着的每一刻每一个时辰每一天,我都希望与你执手,连眨眼的功夫,我都不想浪费……” 寂璟敖轻抚摸着施醉卿的发,今日季疏觅之事定是触动了她心里最脆弱的神经,让她有感而发了。 “乖,我一辈子都会拉着你的,即便是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绝不会放手。”,寂璟敖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精致殇然的眉眼,这张脸,他即便看了生生世世,也不会看厌。 施醉卿抬起手掌,她的手指冰凉而细腻,缓缓摩挲着寂璟敖的眉眼,那手腕间的紫珊瑚撞过的眉头,寂璟敖抓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 “卿卿,你不是季疏觅,我也不是子染,别怕……” “我没怕……”,寂璟敖将头搁在他的肩头,“我只是突然觉得,相爱的两个人,即便爱的天长地久,可命运却这般脆弱,连相守的机会都不给……寂璟敖,我们会不会……” “不会。”,寂璟敖笃定的打断她,“卿卿,我说过,这辈子,我们会相守到白头,相守到子孙满堂,相守到沧海桑田,谁也拦不住我们,若是老天爷要与我作对,我便与老天爷斗个你死我活……” 一声惊雷从天际轰然滑过,如同凄厉的恶鬼吞噬了人间大地,大雨突如其来,乍然见便弥漫了整个苍穹,施醉卿望着门外几乎要被压塌的屋檐,手指抵住了寂璟敖的唇,“寂璟敖,你别胡说……” 她从来是不将这天地放在眼中,可此刻突然怕了惹怒老天爷,老天爷会让她与寂璟敖生生世世不得相守。 “督主。”,瑾烟将绸伞立在门外,抖落了一身的雨珠进门来,“太极国来使花承毓今日在国色天香楼被杀,楼中几十人亲眼看见觅公子从花承毓的房中走出来,少傅花士衡让人验了尸体,证实花承毓是被异能所杀,此刻花士衡已带了人前来,正在千岁府的门外闹着,说是要督主将行凶之人交出去。” 施醉卿最近一年多没做出什么灭门屠杀的惨案来,倒是让人觉得好欺负了,先前永宁挑衅上门,如今连一个花士衡都敢闹她的千岁府,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施醉卿撑起了身子,神情冰冷。 瑾烟手里拿着叶朝交给她的案卷,施醉卿将案卷接了过去,其上将近日觅儿的种种行迹记载的仔仔细细,尤其是今日觅儿在国色天香楼的行为。 觅儿前去国色天香楼,在楼中与花承毓发生关系,沈落微得知觅儿动向后,再次借了温离颜的人,将前去国色天香楼寻欢的恩客引去了花承毓的门外,而前去国色天香楼寻欢的,不是朝中权贵便是大都城的富贵商贾,觅儿早前在公孙太后跟前,其中自然不少人知道他季家公子的身份,他去花承毓跟前自荐枕席,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不止是丢了季家的脸面,更是让觅儿在人前几乎抬不起头来。 而觅儿明知门外有人,却依旧忍着,直到从花承毓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便以鬼能禁术将花承毓杀死,其后觅儿若无其事的回到千岁府,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神秘人,随后神秘人离开,而觅儿沐浴更衣,去了凤城轩,等着施醉卿回来。 觅儿是个要面子的人,今日他做出自杀的举动来,一方面是受不了花承毓沾了自己身子,一方面,更是受不了天下人非议的目光,但究其到底,他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干脆自暴自弃的寻死…… 尽管如此,但其中神秘人的逼迫,沈落微的算计,还有自己对子染行踪的隐瞒,在觅儿的自杀中,也是功不可没…… 许多件小事一旦汇聚起来,便会酿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觅儿能有今日,逃不开命运的捉弄,更逃不开世人的寡情薄意。 !! 626.第626章 抬尸上门 施醉卿搁下了卷宗,对寂璟敖道:“花士衡既然敢来,我若不撕他一层皮,他便当真是觉得我心慈手软了,这件事,我自个去处理,你便在屋中等我回来。” 寂璟敖不置可否,只是将披帛拢在施醉卿的肩头,交代了施醉卿几句,便点了点头。 下人举了一顶巨大的华盖伞过来遮住施醉卿,瑾烟也举了绸伞,尾随施醉卿,冒着夜雨出了门。 施醉卿走时,子染还跪在落雨之下,寂璟敖出来时,子染已倒在了瓢泼大雨之中。 寂璟敖想着施醉卿方才那番话,本来冷硬的心,突然的有几分同情起子染来,他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曾经,似乎也曾无数次感受过子染这般绝望的心情…… 他站了良久,终于抬脚,走到了石桌旁,弯腰将子染提了起来,扔进了屋里。 寂璟敖拿出海瀛珠,正巧,他对海瀛珠的掌控还不是很熟练,此刻便拿了子染下手,运了海瀛珠的神力给子染疗伤。 海瀛珠在他的掌中散发着赤红的光芒,从寂璟敖拿到海瀛珠的那一刻起,海瀛珠似乎就已是属于他的,竟没有丝毫的逆动,像听话的宠物,寂璟敖要它如何,它便如何,唯命是从。 寂璟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其它四大神器他也定能运用自如,到时找齐了四大神器,他便不必再花费心思去想如何催动四大神器为施醉卿祛除鬼邪了。 千岁府的地面平平稳稳,没有什么较深的水洼,只是今夜这场雨大的出奇,落雨在地面上几乎汇聚成了溪流,施醉卿的短靴中已灌了不少水。 朱红的大门早已撑开,千岁府的侍卫守在门前,神情肃严,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施醉卿踏出了门槛,正见同样举着伞站在雨幕中的花士衡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势汹汹。 在这大都城的地面来,花士衡种种行为,已经超出了施醉卿的容忍限度,施醉卿敢保证,花士衡若再不知收敛试图挑战她的底线,她倒是不介意送花士衡去见他那可怜的侄儿。 施醉卿一来,花士衡立刻打起了精神,那落雨淅淅沥沥的,将这一场会面弄得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奏响了一曲四面楚歌的嘶喊,紧迫和窒息,空气中处处都有些硝烟和烽火在流窜,让人呼吸几乎都困难起来。 “少傅大人对本督这千岁府可真是情有独钟,三头两头的上门给本督找些乐子,可今日天色已晚,又是如此大雨,本督都已歇下了,少傅大人依旧雷打不动的来了,真真的让本督有些措手不及。”,施醉卿语气含笑,但面上全无半点笑意,冷漠而冰冷,如同破碎裂开的冰渣子般渗人入骨。 花士衡拱了拱手,伞幕之下,他神色凝重,“因了今日这事事关重大,与千岁府颇有关系,花某不敢大意,所以冒雨前来叨扰督主,还请督主就事论事,能给花某一个说法。” 这来意,已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少傅大人不必再多言了,本督知你是为了花承毓一事而来。”,施醉卿目光直直看着花士衡,她浑身的凛冽之气比这惊夜电雨更加的慑人,“季疏觅的确是我千岁府的人,花承毓也是他下的手,众目睽睽之下,本督没什么好否认的,不过,本督倒是没料到堂堂太极国的少傅大人竟也是如此的没脸没皮,自己的侄儿强取豪夺、逼良为娼,作茧自缚,少傅大人竟也敢如此张扬,闹到我千岁府来,想来也没把花家这名声放在眼中罢了。” 施醉卿前几句话倒是说的合情合理,但这最后几句,却又生生的事实扭曲成了另一番模样,花士衡心里冷笑了一声,“督主这话可就不对了,季疏觅乃是天下皆知的妖人,当初中原的江湖豪杰齐聚古月诛杀这妖人以安天下,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奈何当日没有证据让这妖人逃过一劫,如今这妖人总算露出了狐狸尾巴,竟引。诱我侄儿,采阳补阴,让我侄儿惨死,人证物证俱在,督主方才也是认了这妖人的所作所为,想必是不会再包庇这妖人了,还请督主将妖人交出来,花某好带回去向父亲请罪。” 施醉卿嗤笑了一声,“听说少傅大人将二公子的尸身也带来了,本督这辈子还没见过死在妖人手下的人是个什么鬼样子,不如给本督开开眼界。” 施醉卿一番话句句辛辣,花士衡也不介意,只是笑了一声,便令人将花承毓的尸身抬了上来,正要放在千岁府的门前,千岁府的侍卫立刻上前,拔刀拦住,花士衡看向施醉卿,“督主这是个意思?” “本督这千岁府是风水先生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地儿,少傅大人怎能抬了一具尸体搁在本督的屋檐之下,那不是生生的要给本督招晦气?本督可着实有些怕呢。” “想不到督主也注重这些。”,花士衡冷冷的说了一句,这地儿是施醉卿的,施醉卿不让人抬了尸体上去,花士衡便只好命人将花承毓的尸体抬在雨幕中,让人用大伞遮着,可即便如此,花承毓的尸身也免不了遭了些罪。 冷飞流上前,挑开了缚住尸身的白布,花承毓已经失去血色的脸在惊雷闪电之下令人心悸,他那鼓得几乎暴突出来的眼珠子昭示着他死前看到的一切和他所受的酷刑是如何的令人恐惧,他全身上下全无半点伤口,施醉卿一眼便看出,花承毓不是死在觅儿的鬼能之下,而是被觅儿的鬼能之术活活吓死的。 在他得到极致的快感之时,睁眼突然看见觅儿那双鬼魅般的眸子和浑身的黑气,那种极度兴奋和极度恐惧的情绪交叉,足够让他心悸而死。 “少傅大人抬着这么一具尸体到我千岁府,便非说是鬼能妖人所为,未免太牵强了吧?”,施醉卿淡然一笑,笑容讽刺,“这种死法,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不过要学起来,还真的是简单的可以,别说本督这千岁府,即便是少傅大人这群侍从中随便揪出个人来,也能有这般本事,少傅大人却非说是鬼能妖术所为,可真是有些小题大做,让本督不得不怀疑,少傅大人你的用意。” 觅儿要是普通人,自然是没什么,可偏偏觅儿修习了鬼能,这便关系到整个天下,先前施醉卿包庇觅儿,燕归谷还因了此事招来杀身之祸,已让天下人对东厂的用意有些忌惮不已,如今花士衡带着这所谓可以证明觅儿身负鬼能的证据来,自然会再次将施醉卿卷入到无法逆转的漩涡风暴中。 所以施醉卿这一句话,正巧暗讽了花士衡就是借机发作针对千岁府,想以觅儿之事陷千岁府与风暴浪潮之中,其心可诛。 如此,施醉卿要是反击他或者直接弄死了他,那也是他活该。 照着施醉卿以往各种冠冕堂皇的杀人借口,这个借口当真是不算什么了,所以,花士衡即便今日死在这千岁府了,也真没人觉得大惊小怪的。 “负责验尸的是你大夏国刑部之人,他一口断定这是属于鬼能致命,难道督主还以为是花某作假不成?”,花士衡板着脸,一脸的不悦。 !! 627.第627章 “是吗?”,施醉卿目光扫了花士衡一眼,“少傅大人提醒了本督一句,这刑部之中竟有人连心悸而死都看不出来,想来也是个拿着公家俸禄却碌碌无用的废物,本督会记得向皇上奏言,筛了这只拿钱不办事的东西。” 施醉卿这字字句句的,就是打死不承认季疏觅是以鬼能杀人。 觅儿生前最惧怕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半人半鬼的,这死后,施醉卿也想保全他这最后的一点尊严,同时,这不止是为觅儿,更是为了千岁府。 “督主若当真是有怀疑,花某不介意督主再招人仔细验尸,若是众口一致,督主又当如何?” “不如何。”,施醉卿道:“他若当真是身赋鬼能,要练个什么妖术采阳补阴,本督也不会吝啬送他些年轻力壮的好货色助他一臂之力,哪里还需他自己外出觅食?再说了,季疏觅乃妖人之传闻本就是燕归谷无端生事,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想不到少傅大人竟也会被迷惑了。” 施醉卿将事实扭曲得面目全非,这到底是大都城,花士衡拿施醉卿半点办法都没有,“不管他是人是妖,总之他杀人行凶是不争事实的事实,我等身为来者使臣,却在你大夏国遭此横祸,督主不想伸张正义情有可原,可别为了包庇这妖人,让千岁府也跟着受累才是。” “受累?”,施醉卿目光轻抬看着花士衡,沉郁幽冷,“花士衡,你觉得你区区一个太极国的少傅,动得了我施醉卿?还是你以为,太极国皇帝就会为了你花家,大举兴兵与我大夏国作对?” 施醉卿那话被落雨遮掩,能听到的就只有她与花士衡而已,花承毓死在妓。院这么不光彩的事儿,花家有什么颜面将此事提到太极国皇帝跟前去? 花士衡目光阴鸷的缩了缩,施醉卿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直视着他,张狂而倨傲,“季疏觅是本督请到千岁府的客人,本督好喝好喝的养着他,荣华富贵不少,他这脑袋瓜子可精灵着呢,没事跑去青。楼杀什么人?少傅大人看的不甚明白,但天下人的眼睛却是雪亮的,是是非非,他们心中自有一番明镜,不是少傅大人几句话就能左右民心的。” 这话中之话,无非便是在指摘花承毓品行不端,抢掠觅儿,最终觅儿不堪受辱才杀了花承毓,导致了这一场血光之灾。 说来,一切都是花承毓自找的。 “既然民心非一人所能左右,花某说了不算,督主一面之词也算不得真,不如便将那妖人交出来,再请了仵作验尸,一切是非便自有分晓。” “你要验尸便自个验去,本督没拦着你,不过季疏觅……”,施醉卿语气沉了沉,不知沉到了哪里,许久她才将后面的话接上,“当年季将军犯上作乱被本督诛杀,本督都没舍得动季氏一脉的这根独苗,今儿个却被你花家活活的将人逼死了,本督还想着你花家要如何对本督交代,竟不想少傅大人先发制人,倒是将过错全推到了我大夏国,这一招可真是够毒的啊,连本督也甘拜下风。” “你说季疏觅死了?”,花士衡显然不信,施醉卿淡淡的看着花士衡,“花承毓无耻,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着无耻吧,季疏觅本就是将门之后,性子刚烈,如今不堪受辱,自杀离世,连尸骨都没留下,少傅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督主舌灿莲花,如今这人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全由了督主说了算。” “怎么,那你难不成还想去搜本督的千岁府不成?” “不敢。” “少傅大人,据我所知,花承毓来了大都城,便净是往那风月场所钻,少傅大人身为长辈,忙着游山玩水忽略了侄儿在所难免,但平日里总该是要有几句谆谆善诱的吧?少傅大人学识渊博,深得贵国陛下的赏识,却对自己侄儿的荒唐行径视而不见,姑妄纵容,导致他不知收敛,恣意妄为,才种下了今日的苦果,少傅大人,花承毓一事,你责无旁贷。”,施醉卿往台阶下提了一步,语气似有森森的笑意,“义子到底比不上亲外孙重要,花承毓如今死了,少傅大人却安然回到太极国,不知道你这养父花淮英会如何想你。” 花承毓是与花士衡一道来的大都城,只花承毓死在青楼这一点就能让花家颜面扫地,花士衡就算将责任推到了大夏国又如何?太极国皇帝不会问罪他,但花家上下却绝不会放过他。 “少傅大人,本督若是你,便不如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在太极国皇帝面前,将话说的圆满了,让花家无话可说,而不是这般去咬着不相关的人,反而弄得自己难以脱身。” 花士衡沉眉一想,施醉卿的话的确有道理,不管季疏觅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施醉卿如今既然有意替季疏觅遮掩,以她的本事,怎会让季疏觅再在人前现身,所以想要捉住季疏觅带回太极国,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而花承毓的死因又有诸多纷争,但不管他是如何死的,都不能摆脱他是死在寻花问柳的途中。 所以,就算他花士衡费尽心机将这件事强行与千岁府扯上关系了,对千岁府的损失也不大。 “督主不会以为就这么几句话就将花某给打发了吧?”花士衡笑,他真正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替一个无足轻重的花承毓讨回公道,“今日督主若是不将人交出来,我花士衡也不会善罢甘休。” 花士衡相信,只要他闹,将花承毓的死扩大化,到时候既能气死花家的老东西,又能达到乱了大都城的目的,回到太极国,皇帝不止不会罚他,定还会嘉赏他,他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季疏觅虽是罪臣之后,但好歹他祖上也是大夏国的功臣,如今在我大夏国的地界上,你太极国花家目中无人敢对此功臣之后不轨,断了季家最后一根香火,本督没问最,你倒是不依不饶的,好啊,本督倒要看看,你花士衡有多大的能耐。” 两方人马争锋相对,剑拔弩张,那落雨似都变成了枪林弹雨穿梭而行,正在这时,陆陆续续有马车往千岁府的门前涌来,才马车中走下的,都是大夏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 !! 628.第628章 施醉卿眸子缩了缩,看见花士衡唇畔未来得及消失的阴险笑容,知晓这是花士衡的又一出诡计——他怎么会放过今日这大好的机会,在大夏国制造混乱呢? “此事既已发生,谁也无法在扭转乾坤,唯有尽力将这凶手揪出严惩方能以儆效尤,给我太极国一个交代,所以花某私自做主请了大夏国各位大人前来,一同主持公道,请督主秉公处理。” 季疏觅不过是个小人物,朝臣为了所谓的大局,不管是谁对谁错,定会劝施醉卿将季疏觅教出,花士衡走的这一步棋,也算是精的很。 大约是施醉卿近一年来性格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人怀疑她是转性了,而花士衡显然是以这一年来施醉卿的性格为准来琢磨施醉卿,俨然忘记了施醉卿骨子里阴毒的一面,今儿个才敢将朝臣请来,一同逼她就范。 施醉卿勾起冷冷的笑意看着面前劝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朝臣,“各位大人可真是出乎本督的意外,封少傅大人为我大夏国之上宾,少傅大人一声令下,各位大人便是众志成城的来了,往日里办差本督也没见各位大人脚程如此之快,如此之齐心协力,若是皇上看见这一幕,定是要欣慰了。” 众大臣浑身抖了抖,表情讪讪的,施醉卿又轻笑的道了一句:“不遑还真以为,我大夏国朝臣皆是以太极国马首是瞻,为太极国效劳呢。” “千岁爷息怒,臣等不敢。” “臣等只是关心国事,心急心切,唐突了些,还请千岁爷恕罪。” “什么国事?”,施醉卿目光阴凉看着请罪的一干大臣,“不就是个死了个风。流浪。荡的二世祖,你们弄得跟死了爹妈似得做什么,都给本督滚回去。” “千岁爷,这……”,雨幕中,众大臣面面相觊,施醉卿那一个厉目扫过去,随后微微抬了抬手指,千岁府的侍卫齐齐亮了刀,加上一干面目阴冷的厂卫,那长刀在电闪雷鸣中夺目阴森,令人恐惧至极。 花士衡面目阴狠,施醉卿不将花承毓当回事儿那倒没什么,但施醉卿此刻俨然也没把他当回事儿,“督主此言怕是有些不妥,我太极国皇帝仰慕大夏国治国之策,特意委派花某前来,是为拉近两国合作互往,如今来使不明不白的死在你大夏国,就是你大夏国上下之事,自当召集朝臣商议,怎可由你东厂督主说了算?” “什么叫不明不白?花士衡,你是想要本督将花承毓之死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花家的歪门邪风才叫做明明白白吗?本怪本督没提醒你,本督脾气不怎么好,再敢在本督面前鬼叫,本督不介意让你装在棺材里回太极国给你家皇帝陛下复命——” “施醉卿,你——”,施醉卿连虚伪客套都省了,这般色厉内荏,翻脸无情,恐吓威慑,反倒让花士衡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在他的了解当中,施醉卿是很善于与人打太极的,八面玲珑,在政治手腕方面,最喜利用人的心里来给人当头一击,就像她杀人时,不会痛痛快快的给人一刀,而是先将你的心理防线击破,觉得无趣了,再给你个痛快。 所以,除非是她觉得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或者是她完全失去兴趣的人,她才会果断的下屠杀令,一般场合,她不会轻易与人翻脸的。 花士衡在大都城暗地里的动作不少,施醉卿言语上与他争锋相对,却从未正面与他翻脸或者是动用武力,他以为施醉卿,还是有所顾忌的。 没想到,她今日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花士衡不由得猜测,难道季疏觅当真是死了,所以刺激到了施醉卿,导致她阴晴不定的性子发作了? “还有,本督再提醒少傅大人一点,即便要召集朝臣商讨政务,那也是我大夏国内政之事,与你太极国何干?与你花士衡何干?你太极国还没拿下我大夏国内,区区一个少傅便来我大夏国越俎代庖,对我大夏国的国政指手画脚,还真当自己当个东西了?” 花士衡的脸色已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周边的几位大臣胆战心惊,施醉卿目光再次从几位大臣的脸上扫过,阴阴冷冷的声音比这倾盆大雨更加的寒人,他们只觉得今日这一招贸然前来千岁府,自以为能讨好施醉卿,为施醉卿分忧的举动,无异于自取灭亡。 “来人,给本督送几位大人回府。”,施醉卿吩咐厂卫,“可千万别怠慢了几位大人,便让几位大人知道自己主子是谁便成了。” 施醉卿这话一出,杀气凛冽,顿时让在场的几位大臣想起了施醉卿下令屠杀瑞王府满门时的森然冷峻。 “督主饶命,督主饶命啊……” 厂卫不由分说,拖了那几人便走,几人的惨叫声声逐渐被落雨所掩盖,花士衡心里不安的跳了一下,施醉卿当着他的面对着几位他叫来的大臣下手,无外乎杀鸡儆猴。 顿时,千岁府的门前气氛更加的森然,一触即发,花士衡身旁的侍卫都感觉到了一干厂卫身上的杀气,个个面容谨慎,握紧了手中的腰刀。 “施醉卿,我太极国是厚礼而来,你难道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杀人?”,施醉卿笑着摇了摇头,“不,本督最近积善,不杀人,今日就算是要杀,充其量不过是弄死了几个玩意儿而已,怎能是杀人?” “你——”花士衡一怒,此时一道凄厉的雷鸣响起,将花士衡那声音也掐的有些凄厉哀嚎,他身旁的十几个侍卫身体紧绷,以为是花士衡发出了号令,齐齐拔刀。 与此同时,厂卫腰间的锋利的腰刀也从鞘中闪出,千岁府门前的几盏莲花灯也及不上那冷兵器反射的白光明亮,如同一场即将大开杀戒的祭祀典礼。 “少傅大人要靠这十几个人跟本督的厂卫比比,谁的刀更快么?”,施醉卿嘴角含着讥笑,她手指抬起,指尖上沾了一滴落雨,随后她目光远去,那一滴落雨随之轻弹了出去,花士衡身边近身护卫的两人便顿时无声无息的倒地。 施醉卿挑衅的对着花士衡挑了挑眉。 “本督也想看看,太极国死了区区一个少傅,是否就要与我大夏国为敌了。” !! 629.第629章 入乡随俗 花士衡心里跳得厉害,他自以为对施醉卿了如指掌,将施醉卿的习性摸得清清楚楚了,才踏上这趟大夏国之行,没想到到底是有疏漏的。 施醉卿翻脸无情,阴晴不定,他竟然会如此小瞧了这个让赤炎大陆政界威风丧胆的阉人—— 或许不是他小瞧,而是施醉卿有那种本事,在敌人踌躇满志蓄势待发之时,却给人一种她是病老虎的感觉,让人逐渐卸下了防备心和战斗力。 而他花士衡,聪明一世,却在这上面败在了施醉卿的手里,被施醉卿一次一次的反击得溃不成军。 花士衡神经紧绷,施醉卿一直没让下令出手,似一只蛰伏在暗处、安安静静地蓄满力量的狂狮。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得天地万物都为之失色,正在这时,空气中似有了异动,花士衡不动声色,目光往四处扫过,这大雨倾盆,四周却安静得有些诡异,似能连那衣衫拂过雨珠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花士衡正惊疑,千岁府门前的侍卫和厂卫突抱剑齐齐下跪,“参见王爷。” 花士衡抬头去见,正见一顶梅竹节的巨大伞面落在千岁府的屋檐下,侍女将伞面撑起,雨幕中寂璟敖那张出色得令人不敢亵渎的绝美容颜清冷尊华,贵气凛然。 寂璟敖的语中吐着清冷的话语,“看来千岁府的表现,似乎让尔等觉得这府中之人都是慈善之辈,此般孤王倒是不介意,让今日这场大雨,变成真正的血流成河如此……”,寂璟敖看着自己的掌心,随后将五指渐渐收拢,极其缓慢而阴鸷的目光扫过台阶下的众人,“……攻下你太极国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孤王可不会嫌自己脚下的地儿太宽。” 这般赤~裸裸的威胁和野心的昭示,普天之下能放出这等狂言的,只怕也就这位骁勇九州所向披靡的战狼之王了。 寂璟敖杀伐果断的手段花士衡毫不质疑,他目光依旧穿透雨幕,落在千岁府的四周,他能感觉到,潜伏在这四周的一股强大兵力,精锐无敌。 那些影子潜藏在黑夜中,即便不现身,也能造成一种紧迫压抑的气氛来。 “苍秦王殿下,这有理走遍天下,如今你大夏国无理于我太极国,难道还真有杀人灭口不成?” “理?”,寂璟敖站在施醉卿的身边,轻然的目光如狼般漠视一切,“威胁孤王?” “阿璟,别这么说,少傅大人是个有能耐的,就他来咱们大都城的这几月弄出的人那些个事,哪一件不是让我焦头烂额了,他是胸有成竹,出师必捷之人,哪里需要靠威胁来争的赢面?” 那一支藏在暗处的精锐强兵慢慢的自雨幕中走出,他们个个高头大马,黑衣如迅捷的利箭,手中武器精良,气势威慑震人。 花士衡大吃一惊,他隐约听过,寂璟敖亲自为大都城训练了一支护城的精锐之师,没想到这精锐之师果真不负精锐二字,尚且没有出鞘,就已让人感觉到非同一般了。 施醉卿勾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花士衡的反应,原本千岁府的侍卫便已能对付花士衡带来的这十几人,如今寂璟敖将校场的护城精兵调来,无异于是在通过花士衡,将大夏国的固若金汤传回太极国,给太极国极大的挫败。 他就是将实力摆在花士衡面前,摆在太极国面前,却又让他们不论怎么折腾都无法折腾到大夏国的这般能耐,这种滋味,足够让他太极国自乱阵脚。 不一会,又是一辆马车出现在千岁府的面前,江回渊举着油纸扇走来,先向施醉卿与寂璟敖行了礼,才道:“此等小事何须督主与王爷降了身份出面,夜已是深了,还请督主与王爷进府歇着,让微臣来处理。” 寂璟敖看了江回渊一眼,望见施醉卿身上湿了不少,便点了点头,拉着施醉卿进了府内。 花士衡心有不甘,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消失,江回渊含笑看着花士衡,没有了孔雀蒲扇,也不减他那一份儒雅智慧的气质。 “少傅大人,有些事可大可小,若以小事兴风作浪,小心引火**。”,江回渊坐了一个请的姿态,“我大夏国律法明文,严禁在亲王府邸十丈以内喧哗无礼,还请少傅大人入乡随俗,若要闹,便站的远些也是无妨的。” 花士衡脸庞愤怒的抽搐,江回渊这赶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且极其的不客气。 “天下都传江先生辩机无双,妙囊无敌,纵横捭阖,如今入朝为官,越发的气度不凡了,让花某钦佩不已。” “都是些虚名浮云,少傅大人太过言重了,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识时务方能算得上俊杰之秀。”,江回渊淡淡回了这么一句话,便让花士衡有些难以开口。 江回渊一如朝便是相国之尊,可见施醉卿对他的看重,而江回渊的确没让施醉卿失望,他不冒进也不顽固,循序渐进的推进施醉卿的变法之策,让大夏国的朝堂逐步焕然一新,坚若磐石,花士衡在大都城的这些日子便已感觉到大夏国朝堂之上的变化。 江回渊,也是一个棘手的人物。 好汉不吃眼前亏,花士衡自知今日是讨不到好处了,让人抬了花承毓的尸体,愤然拂袖。 “且慢。”,江回渊道:“下月就是贵国陛下的五十大寿,身为人臣,少傅大人想必是定要快马加鞭赶回去为帝君祝寿的,如此,本相就不强留少傅大人继续作客大都了,以免让少傅大人背了这目无忠君的罪名。” 花士衡听了这话,心中暗道,他在大夏国的所作所为虽惊不起大夏国的大风浪来,但时日依旧,终究会成为施醉卿忌惮之人,施醉卿怎会再留他在大都城?这番,可是强硬的驱客姿态了,若他再不走,难保施醉卿不会真宰了他。 “我花士衡,定会血洗今日之耻。”,花士衡留下一句话,愤然离去。 “想必督主是极欢迎少傅大人卷土重来的。”,江回渊淡淡一笑,横竖施醉卿是有恃无恐,根本没将太极国放在眼里,而且下一次,花士衡有没有命再到施醉卿面前叫嚣都是个未知之数。 千岁府门前终于安静下来,侍卫们收了刀,各自归队,几个厂卫拖着先前赶来千岁府几位大臣扔到江回渊面前,“督主吩咐,这几位大人,交由丞相大人处置。” 这几人蠢笨有余,竟在这时嗅到了一点风声便跟墙头草似得拂了过来,却不知反而是触了施醉卿的大忌。 这官场上之人,见风使舵在所难免,但若是过头了连分寸都失了,那便终将会成为一个隐患,施醉卿怎还会再留着他们? 那几人跪在江回渊面前瑟瑟求饶,江回渊道:“一律贬为庶民,家产充公。” 听到江回渊的发落,那几人身子一软,全身似被抽空瘫在地上,富贵荣华来之不易,想要失去却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谁不想官运享通、一生荣耀? 但比起施醉卿动不动晒出来的血腥手段,能捡回一条命就算是幸运了。 !! 630.第630章 夏日的雷雨最是寒人,诺儿放了热水,寂璟敖与施醉卿两人进屋后便跑进了水里,寂璟敖从身后拥着施醉卿,两人挨得那么近,都感觉到彼此的脉络在身体里引起的震动。 “方才怎么出去了?”,施醉卿仰着头搁在寂璟敖的肩上,抬着氤氲的眼看寂璟敖,“怎么,不放心我?” “不是不放心,你的手段,我自是相信。”,寂璟敖蹭着她的脸颊,“我就是想时时刻刻都站在你身边,即便是在你骂人的。” 施醉卿笑了一声,“寂璟敖,你说情~话的时候,表情跟踩了****似得。” 寂璟敖脸色顿时阴了一下,这不就是说他的情话很难听? “还嫌上孤王了?”,寂璟敖轻哼了一声,圈在施醉卿腰际的手掌重重的在她皮肤上捏了一下,施醉卿咯咯的笑了一声,“不是你的情话难听,是你这表情,跟你这情~话不搭嘛。” 施醉卿还真没见过有人说情~话的时候,表情还跟杀人时一样,真是让施醉卿有种抽风的感觉。 “那你倒是说句声情并茂的来给我听听。” “不说。”,施醉卿摆着头,寂璟敖开始花样百出的威胁施醉卿,施醉卿被弄得无力反抗了,求了一会,义正言辞道:“阿璟,你要知道,嘴里蹦出来的好听话都是花言巧语,所谓大爱无声,才是真的靠谱,你要相信,我这心里装着的对你的深爱,绝对是满满当当的。” 寂璟敖看着施醉卿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胡诌,爱若是不说出来,一辈子都将成为遗憾,你不说,今儿休想安生。” 寂璟敖这句话,不知怎的让施醉卿想到了皇尊,如果前生,皇尊能在一开始便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意,而不是一味的强取豪夺,他们之间的结局是否又是另一番的模样? 寂璟敖看着施醉卿又开始出神,阴着脸,“施醉卿,你又在想哪个野男人?” “想你啊。”,施醉卿反手搂住寂璟敖的脖子,“野男人。” 寂璟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摆明了不信施醉卿,但他也知,施醉卿想什么,是定不会告诉他了,但他忍不住将打碎了的醋瓶子翻了出来,带了些试探的意味问道:“卿卿,谁是皇尊?” 尽管如今将施醉卿拥在怀中,可对于施醉卿嘴中时不时冒出的皇尊,他依旧耿耿于怀。 这个分明让他翻遍了整个赤炎大陆也找不出的男人,却总是活在施醉卿的心中,让他倍感威胁,简直比穆晋玄在施醉卿心里的位置还坚固,坚固得让寂璟敖连怎么拔出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你朋友么?”,施醉卿无辜的眨着一双眼睛看寂璟敖,装傻充愣。 寂璟敖阴测测的捏着施醉卿的下巴,目光犀利的将施醉卿脸上的每一处细微的经脉都扫了一遍,“我感觉到,你方才就是在想他。” 施醉卿心里一跳,这感觉这么准? 施醉卿微微垂了垂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阿璟,我日后想清楚了再告诉你,成么?” 寂璟敖过了良久,才道:“好,不许骗我。” 从浴池中起身,施醉卿缩在被子里,寂璟敖在床上打坐,掌心中运着海瀛珠,起先施醉卿还怕海瀛珠神力太冲将自己给撞飞了,但见海瀛珠在寂璟敖的掌中散发着温和细润的淡淡光晕,自己身上也并无任何不适,便放宽了心。 良久,施醉卿终于收了掌,将海瀛珠放入了施醉卿的掌心,海瀛珠也没有如以往一般嗅到鬼气便发动强硬的攻击,不仅如此,施醉卿隐约还能感觉到,海瀛珠落入自己掌心的刹那,有一股温温润润的暖流在自己的体内流窜。 “海瀛珠你留着,虽还不能完全驱除你体内的鬼魅之力,但关键时刻,也能护身。” 施醉卿盯着那颗如同冲冠一怒般的火红色珠子出神,“这是子染用命搏回来的,只是可惜,觅儿终究没有等到。” 东方胤临死前对子染言,当初白虎帝国为让海瀛珠永远留在帝国的水域里保佑帝国千秋,取了海中一只红鲤鱼的心脏,将海瀛珠植入其心脏的位置,久而久之,这只红鲤鱼吸收海瀛珠的神力,逐渐发生了变异,成为今日体积庞大的古月海怪。 而海怪与海瀛珠在千年的生生相依中已密不可分,若海怪死了,海瀛珠的神力也将随着海怪生命的流失而消失殆尽,成为一颗普普通通的珠子,唯有以金刚不坏之身进入到海怪体内,在海怪死前取走其心脏,才能保存海瀛珠的上古神力。 而能完整取出海瀛珠的法子,只有白虎帝国历代的帝王才能知晓,而东方皇室,就是千年前白虎帝国的后裔,即便东方氏在诸王征伐中曾式微灭亡,但这个秘密,却一直代代相传,由家族的嫡长子继承,直到东方皇室在此夺回政治大全,立于安邑古城之上。 当初寂璟敖和子染千方百计将海怪引出来,就是为了进入到海怪的体内,谁承想寂璟敖被施醉卿给打晕了,而子染为救觅儿,阴差阳错被海怪吞了下去,反而因祸得福,得到了海瀛珠。 只是,他却做梦都没有想到,在他与海怪斗智斗勇的时候,觅儿却已比逼到了生命的尽头,最终那一步之差,导致他们阴阳相隔。 施醉卿捏着海瀛珠,缓缓的叹了一口气,问寂璟敖:“子染人呢?” 寂璟敖瞟了他一眼,“丢后院去了……你倒是挺关心他的。” 施醉卿对子染的不一般,不仅是外界传闻的那般,她曾为子染千金一掷,豪迈阔绰,在她心里,对子染这般温温润润的男子,其实挺有好感的。 寂璟敖隐约也摸出了施醉卿在对待男人时的喜好来。 施醉卿欣赏那种骨子里腹黑狡诈外表温润如玉又聪明的男子,譬如湛南风,譬如子染,更譬如,那位背负着昏君骂名,一生为了一个女子将江山玩弄于鼓掌间的扶南国皇帝,殷昼。 但偏偏,寂璟敖不是那般的男子。 !! 631.第631章 寂璟敖心中清楚,他内心腹黑狡诈阴险邪恶是没错,他长了一张谪仙似得脸没错,但他这满身的血腥之气和嗜杀的性子,和温润如玉四个字,是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 施醉卿听出了寂璟敖语气中的不爽,低低的笑了一声,“我记得第一次见子染的时候,便是妓坊之中,他白练而舞,倾国倾城,无论是男人女人,见了他,便都跟丢了魂似得,第二次见面,便是他身负重伤,倒在我的脚下之时……我让卓不凡为他换了一张脸,却终究没能为他换来一个崭新的人生。” “心疼了?”,寂璟敖阴嗖嗖的问,“你便是喜欢这般的男子,才嫌弃了孤王不是?” 施醉卿语气里的伤感,听得寂璟敖心头也微微的惆怅,他便转移了话题,不想施醉卿一味的沉溺在旁人的生死得失之中。 “那是欣赏,不是爱。”,施醉卿捧着寂璟敖吊着一瓶子陈醋的脸庞,“你说你要是跟他们一样,我能瞧上你?” 其实人与人之间,哪有太大的差别,你觉得一个人与众不同,你觉得一个人超凡脱俗,不过就是因为你喜欢他而已,你若不喜欢,他放在人海中,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果然……”,寂璟敖的唇就贴在施醉卿的唇上,那一句果然之后,便再无了下文。 “果然什么?”,施醉卿狐疑问道。 寂璟敖指肚摩挲着她润润的唇瓣,“果然,你这张嘴,说起情。话来,便跟抹了蜜糖似得,令人心花怒放,比孤王是厉害的多了。” “那是自然,有些东西,嘴皮子就能办到的事儿,何必再去多费工夫呢,你说是吧?”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你在用这嘴皮子的功夫哄孤王了?”,寂璟敖捏着她的下巴眯起了眼。 施醉卿捏着寂璟敖的手指,嘻嘻笑了一声,与寂璟敖甜腻腻起来,“不,我的意思,我心里只有你。” 她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亲眼见到千金公主与宗政陵之间的错过与错失,亲眼见到子染与觅儿相守一生的失之交臂,真的不想这辈子再因为自己的手抓得不够紧而失去了寂璟敖这么一个肯陪着自己刀山地狱一同并肩的男人,失去自己苦尽甘来的爱。 “心里当真只有我?”寂璟敖的手指在她胸口戳了一下,分明是满心满眼的欢喜,却故作严肃,“孤王可记得,你这嘴里没少叫着孤王老男人。” “我这是赞你老当益壮。”,施醉卿很严肃的恭维。 “难道孤王是真老了?”,寂璟敖皱着眉头,他才二十七,这年龄不算老,可他怀疑,在施醉卿心里,他就是个老不死的,不然为什么施醉卿每次都让他去死,到如今他也没去,不是老不死是什么? 施醉卿看寂璟敖在那纠结认真的模样,笑了一声,,主动揽住寂璟敖的脖子依了上去,“你哪能老啊,就算变成了老头子,那也是风度翩翩英武不凡的老头子,站在人群里,那也叫鹤立鸡群。” “贫嘴。” “阿璟,你说,觅儿最后那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凤凰弦,琴魂,太极国,虞冗山 施醉卿也是因了这句话,才知觅儿去找花承毓的原因。 神秘人定是想从花承毓的身上找出关于凤凰弦的秘密。 寂璟敖沉吟道:“据我派出寻找四大神器的人回报,戒贤是从太极国花家大公子花承析的手里将凤凰弦夺走,至于花承析从何处得到凤凰弦不得而知,但凤凰弦丢失后,花承析只暗地里让人寻了几次便做罢,似乎并不为意,那****在乱葬岗夺到凤凰弦,也见了那凤凰弦似已没了神力,便隐约猜测,凤凰弦中一抹琴魂,定已是落到了花承析的手里,如今凤凰弦无魂,是神是魔,全由执琴之人善恶所定。” 花承毓是花承析的亲弟弟,即便花承析将得到凤凰弦的消息隐瞒得天衣无缝,但难免会有疏忽之时,而神秘人定是知晓难以从花承析身上下手,所以便从花承析身上找突破口。 但不管神秘人还是花承析,他们的目的,似乎都是为了一抹琴魂去的。 “他们要琴魂做什么?” “琴魂栖身凤凰弦,修炼千年,虽是魂,却也是神,唯有魂与琴合而为一,凤凰弦当能发挥无限神力。”,若非是季疏觅生前留下这句话,寂璟敖险些便忽略了琴魂这一重要因素,“神秘人要琴要魂,是想将琴魂收为己用,花承析要魂不要琴,只怕是……” 施醉卿眯着眼接下寂璟敖的话,“他是想做神?” “怕是如此。”寂璟敖神色深思,花承析除非是想吸取琴魂的神力长生不老,否则他只要琴魂,根本毫无用处。 “觅儿的意思,想必琴魂是被花承析囚在虞冗山,可我不解的是,琴魂既是神,花承析区区凡体又怎能将她从琴中唤醒?又怎能囚住她?” “古书记载,千年前凤凰弦是在朱雀帝国龙樱公主的手中销声匿迹,以我猜测,那琴魂定是龙樱公主无疑,而龙樱公主千年前,正是在帝国皇宫弹奏凤凰弦,**殉国,所以龙樱公主,怕火。” 施醉卿眸光一亮,“难怪是虞冗山……” 太极国国土之上,高耸着一座沉睡了几千年的活火山,龙樱公主因火而死,即便成了神也惧怕凡火之力,所以,花承析将她囚在虞冗山的火山里,她又怎么逃得出? 至于花承析是如何降服龙樱公主的,这其中只怕少不了龌蹉不耻的手段。 看来太极国这位有着盛名的翩翩公子,也不如他表现的那般温润善良。 而且只怕,还是个难以对付的强敌。 第二日花士衡便启程回了太极国,至于他回朝之后如何向花家上下交代,他自然是他的事了。 而花家虽是太极国皇商,却终究不算什么名门大户,即便是怨恨大夏国又如何?区区花家难道还能以一己之力来与大夏国相抗衡,而且花承毓这么窝囊的死去,他们想要掩饰都来不及,更不会大张旗鼓的将此事宣扬出去,那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如此下来,花家就会将这窝囊气发泄到花士衡的身上,花士衡虽然位极人臣,花家能以皇商的身份入主朝堂,也全赖他扶了花淮英的二女儿花意浓入了后宫,但如今花家得势,不仅后宫有个皇贵妃吹耳边风,朝上还有一个颇得君王器重的花承析,花士衡势单力薄,最终难和他们斗。 !! 632.第632章 施醉卿一早送了小皇帝去上早朝,朝散后又在宫中督促了小皇帝批阅奏章,小皇帝心情很是沉郁,一天循规蹈矩的,竟没有如同以往那般跟着施醉卿撒娇淘气。 施醉卿知,定是昨晚觅儿的死给了他难以言喻的震撼,小皇帝在这宫里,奴才们陪着他胡闹玩耍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只有觅儿才会不怕死的跟他叫板,小皇帝心底里,是将觅儿当成好朋友的。 可现在觅儿死了,他心中自是不好受。 施醉卿正在出神,便见小皇帝盯着一本奏章发呆,施醉卿抬起小皇帝的下巴,望见小皇帝眼中滚来滚去的泪,皱眉道:“哭什么?” “卿卿,我好难过……”,小皇帝肩膀抽了一下,“小白脸就这么死了……” “是人都会死,如果这世上每死一个人你便要哭哭啼啼的,你这皇帝趁早别做了。” 小皇帝努力的不让眼泪滑下来,然后继续伏在案上,批阅奏章,他朱笔批答,一笔一划,写的很是规整,相较之前那惨不忍睹的字迹,如今这笔下落出的字,好歹是能让人认出来了。 过了半晌,小皇帝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落在墨迹上,将那还未干的朱红墨迹晕染开,如同一朵花苞正在次第开放。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将小皇帝的脑袋搂在自己怀里,“好了,别哭了,他是自个傻,你便要长了记性,别学他傻里傻气的……” 小皇帝安安静静的呆在施醉卿怀里,施醉卿其实挺欣慰的,小皇帝没跟她一样,弄得一副铁石心肠,这样才有明君的气度。 若小皇帝学了她这般,凡是都赶尽杀绝,没有半点余地,冷情冷面的,将来指不定就是个秦始皇了。 “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才不会学那傻子……”,小皇帝嘟嘟囔囔的,昨晚连夜从镜湖山庄奔波回来,清早又起了大早,这会儿又批了几个时辰的奏章,小皇帝累倦了,迷迷糊糊的在施醉卿的怀里睡去。 施醉卿将小皇帝抱上龙床,看着小皇帝睡得安安稳稳的,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小皇帝如今年纪小,朝廷大事他终究是没有完全插上手,如今才能这般安静的好眠,再过个几年他亲政,只怕便不会有这般清净的时候了。 施醉卿离开安录宫前,与公孙婉儿在安录宫外的亭台楼阁闲走了几步。 “最近皇上是越发的勤政了,想必照此以往,督主能省了心,我大夏国也必将出一位盛世明君了。” “盛世明君?就那小子?” 寻常人听到旁人夸自家孩子,心里便都是笑得合不拢嘴,施醉卿虽还没到那种夸张的地步,但心情也是喜悦的,不过,她到底没表现出来。 公孙婉儿挑眉,去侧身,眉目含笑看着公孙婉儿,打趣道:“你是忘了那小子拉着你,要你侍寝时候的**丝样儿了吧?” 婉儿囧了一下,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想起小皇帝那色。眯眯的模样,她现在都觉得头皮发麻,“到底还是孩子,只是贪玩些罢了。” “那不叫贪玩,那叫本性。”,施醉卿轻笑了一声,“这寂姓皇族中向来盛产情种,老皇帝不例外,老皇帝的这些个儿子,可也是在此道上,个个出类拔萃的。” 只不过这情种的情,是滥~情的情而已。 “督主说的也是,只看苍秦王殿下对督主这般一往情深,婉儿便能领会督主这句话了。”,公孙婉儿含笑,那一袭鹅黄色的曳地宫裙衬着她温婉的笑容,如同平静水面上漂泊的一朵百合花,即便是安安静静的,也能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施醉卿低低笑了一声,她倒是给忘了寂璟敖这个异数了。 两人立在阁楼拱桥之上,这里视野开阔,能将大半个皇城纳入眼中,那秀丽巍峨的宫墙,将这天家繁华之地与凡尘俗世划出森严的界线。 “婉贵妃要知,狼崽即便不谙世事,也有狼性大发的一日,婉贵妃可别对那小子掉以轻心,指不定日后他便真有了那般本事将贵妃娘娘给拖上龙床了,到时贵妃娘娘防不胜防,防即便是叫破了喉咙,只怕也没个来搭救的人了。” 施醉卿这话倒是句句在理,小皇帝如今年虽小,但总归是有长大的一天,她作为后宫嫔妃,侍寝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公孙婉儿心中自有一番认为,她觉得,等小皇帝长大之时,她早已是朱颜不再,如何还能在侍奉君侧? 到时,估计便是打入冷宫的下场吧,又或许,小皇帝会惦记着今日的一点情分好好安顿她,但侍寝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 但不管如何,自己却终究是要在这后宫中倾轧一生的。 公孙婉儿心中无奈的笑了一声,这条路即便是不归路,也是她选的,没有任何人逼她,她唯有继续走下去,没有半分回头的余地。 “不知我哥哥何时能回来。”,公孙婉儿虽知晓施醉卿将公孙毅调任肃州的用意,但肃州确实不是个什么好地儿,常山王府满门已是被灭了,她不希望自己哥哥再出个什么意外。 施醉卿目视远方,肃州虽地处偏远,但总归是大夏国国土,无论如何也要根治的,公孙毅领了皇命,肃州一日不宁,他一日不还朝,这般决心,他岂能轻易放弃? 目前,根据公孙毅传回朝中的消息来看,他如今已基本稳定了肃州的局势,正在着手将匪盗之患连根拔起。 而这需要的是运筹帷幄,既能压住匪盗,也能维持肃州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否认只能是适得其反。 “放心,肃州虽乱,但并且是乱的毫无章法,你哥哥坐镇御史中丞之位多年,其才能德干足够压住一个肃州。”,施醉卿说话间,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你这哥哥也只有对本督这个大奸贼深痛恶觉急功近利了一些,在其他事上倒是很有分寸,你这忧虑可以放下了。” !! 633.第633章 的确,公孙毅对施醉卿是欲除之而后快,顽固的很,便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一点也比不上他那老狐狸的爹,这弹劾施醉卿的折子,自施醉卿掌权的那一天起就没断过,明知这些折子最后的归属地是施醉卿的千岁府,他也是累打不动。 倒是近一年来,施醉卿明显发现,公孙毅弹劾自己的折子多了些,这大约是有公孙毅公务繁忙的一面,但更多的,只怕也是就事论事而已,毕竟这一年多来,施醉卿是愣是没搞过什么灭门的大案子,这闹到刑部最大的案子,也不过就是东厂的狗突然失控了,咬了朝中哪位大人一口而已。 “督主看重我哥哥,是我哥哥的福气。”,公孙婉儿微微福了福身子,施醉卿笑了一声,负手的姿态也如一幅画般的优雅隽永,“那是你哥哥争气,比常山王府那几个嫡子嫡孙争气多了,不然,这指不定满门被灭的,就是你大司马府了。” 公孙婉儿听着施醉卿用平平淡淡的语调将常山王府满门被灭的事带过,心中颇为唏嘘,只叹自己哥哥到底算是有几分才华的,不然就那性子,别说被施醉卿灭了满门,就算是祖宗十八代都得被施醉卿挖出来泄愤。 只是,说道常山王府的灭门惨案,公孙婉儿便不由得深思的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坦然的目光回视公孙婉儿,“怎么?你也怀疑是本督下的手?” 公孙婉儿没摇头,也没点头。 的确,她是怀疑施醉卿的,不止她,还有这举国上下。 这大夏国上下,但凡有什么惨案发生,这头个被怀疑的对象,便是施醉卿。 谁让施醉卿往日里,三天两头的带着厂卫去灭人家的满门,不怀疑她怀疑谁? 施醉卿淡淡一笑,“说实话,常山王府那几条命,本督还没看在眼里,让本督的厂卫千里迢迢的跑去肃州动手,这路费便不是个把数,本督可最是心疼银子了。” 常山王府虽树敌不少,但到底是皇戚,这说灭门就敢去灭门的,除了施醉卿,公孙婉儿实在想不起朝中还有谁有这样的魄力和手段,灭了满门不说,还做得毫无踪迹可循,谁有这样的能耐? 而刑部立案,追查了个几天,便以悬案不了了之。 常山王以嫡子之身继承爵位,对自己庶出的兄弟公孙正海,可谓是多有打压,对公孙毅兄弟,也没少使绊子,所以与大司马一府关系算不得好,公孙婉儿自小对常山王府那几个骄横跋扈的堂姐堂妹更是没什么好感,但到底是自己亲人,她心里终究是有几分介意的。 如今听了施醉卿否认,她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那督主以为,是何人所为?”,公孙婉儿斟酌着言语问道。 “世间因因果果本就不是凡人能左右的,但因果报应向来是善因善果,恶因恶国,即便是时隔多年,当初种下的孽,也总有还的时候。” 施醉卿这话中有话,公孙婉儿一时不明,“督主这话,婉儿怎么有些听不懂?” 施醉卿看向了公孙婉儿,“怎么,贵妃娘娘没听过刑部对常山王府惨案的最新定夺吗?”,施醉卿说着,勾唇一笑,道:“十八年前,常山王公孙正德随同季将军领兵出征傲来国,将傲来国皇室连同朝臣兵将生生活埋,总数达二十来万人,当年这骇人听闻之举更是亘古未有,震惊四海,但公孙正德却以此战功顺利承袭了爵位,成为常山王,并且手握部分兵权,而在常山王满门被害的府宅墙上,刻有一个血印,那正是当年傲来国皇室的双麒麟图腾。” 傲来国被灭近二十年,当日那双麒麟血印自然没能引起重视,是在刑部将此案搁置之后,民间才有了传闻,说那是傲来国的皇室来找常山王索命了,要以常山王府满门来偿这笔血债。 因了肃州本就属于当年傲来国的旧土,常山王身负这二十万的血债再次出现在属于傲来国的地界之上,自然遭到了鬼魂的报复,这个传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大夏国,一时之间,那些原本质疑施醉卿的声音都转到了因果报应这个话题上,让施醉卿从这桩灭门惨案中彻底抽身。 这其中虽也有施醉卿的作为,但到底,也得常山王府落下了这把柄,才能让施醉卿轻易脱身。 公孙婉儿理清了这前因后果,心中也是心悸不已,但关于鬼魂作案,她倒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难道,是傲来国皇室还有活口,如今是特意来寻仇的? 如果真是如此,施醉卿也应当不会如此清闲才是,毕竟这前朝势力复苏,且还能有如此能耐将常山王府灭门一事处理的如此的干净利落,施醉卿应该是要大张旗鼓的进行镇压才是。 除非,施醉卿定是清楚那动手之人,且与那动手之人有些交情,所以有心放其一马。 公孙婉儿正思忖见,便又听施醉卿说了一句:“只可惜那人最终未能得偿所愿,虽是灭了常山王府,却始终漏掉了一人,只怕他便是死了,也要耿耿于怀了。” “督主说的漏网之鱼,是谁?”,公孙婉儿凝眉问道。 施醉卿看了公孙婉儿一眼,随后目光轻抬,往那坐落偏远清净的弘徽殿看去,公孙婉儿瞬时便明白了,“原来竟是姑姑……” 常山王也是到了肃州才会遭此横祸,可见在大都城,那下手之人到底是有几分忌惮的,而公孙太后长居深宫,那人更是找不到机会下手,所以,公孙太后才侥幸逃过一命而已。 施醉卿听着公孙婉儿的话,淡淡笑着,缄默不语。 何止是公孙太后,觅儿想要灭掉的,可是整个大夏国。 这大国兼并小国,朝代更替是历史发展规律,没有人去评断这其中的对错,但公孙正德对傲来国皇室这场坑杀,却无异于让整个大夏国都背负上了这笔血债,被人诟病,可以说,那二十万人命的侩子手是公孙正德,幕后推手是公孙太后,帮凶是季将军,更是临贺帝,所以,觅儿要整个大夏国都来偿还对傲来国的血债。 !! 634.第634章 公孙婉儿没感觉到施醉卿的异样,只是皱了皱眉头,“如此说来,我姑姑终归也不是安全的。” 这仇人瞅到时机,那可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施醉卿摇头,目光突的凝在悬桥下不远处的御花园,御花园中百花依旧在争妍斗艳,那其中有着几抹熟悉的嫩青色、松花色……那真是觅儿平日里最为喜欢的颜色,施醉卿记得,觅儿穿的衣裳,便以这两明丽蓬勃的颜色为主。 其实,他骨子里,就适合做一个骄傲善良的世家子弟,而不是残忍血腥的侩子手,否则,这燕归谷能人万千,几十年来不会只有他一人练成了上善若水。 施醉卿相信,觅儿在练上善若水之时,心中所想的,定是世上大德之善。 可最终,他到底是被俗世给玷~污了。 施醉卿闭上眼,手掌撑在圆木栏上,半晌才道;“傲来国子嗣,是真的断了,你那姑姑的命,没人看得上。” 公孙婉儿不解的看着施醉卿,她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施醉卿身体里深深压抑的戾气。 其实她一直都清楚,公孙家身为外戚却太过干预政事迟早会惹祸上身,就如今在朝身兼要职的,姓公孙的便占了不少人,再加上公孙府培养起来的门生,难免是树大招风,尤其是招君王的忌惮,即便两家公孙府不和,也绝不可能让君王有所松懈。 但公孙家祖上有功,就这么赶尽杀绝了,便会让人人自危进而反叛,所以不管是临贺帝还是施醉卿,最终都选择了扶植庶出的公孙正海一脉与常山王府势力持平,然后再寻到时机除掉其中一股势力,这样一来,既能震慑公孙家,让公孙家自此低调行事,也能巩固皇权。 公孙婉儿叹了一口气,她如今也身为贵妃,大司马一府同样还是外戚,大司马府已是荣耀至极,她不奢求更多,她只希望自己能做的尽善尽美,只希望自己的父兄都能看清局势,切勿在朝中引火**。 “对了,昨日我去弘徽殿探望,见太上皇病情好转了不少,听宫人说,自太皇太后搬到弘徽殿亲身照顾太上皇后,太上皇精神便越发的好了。” “是么?”,施醉卿笑道:“那还真是天佑我大夏国。” 公孙太后也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施醉卿猜测,想必她是没少在皇帝面前编排大夏国如今阉**乱朝纲、亲王与之狼狈为奸的话来激发皇帝的斗志。 见施醉卿似乎并不担心,公孙婉儿道:“太皇太后与太上皇母子连心,躬身照顾,如今皇上身体已见康复趋势,可也算得上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太皇太后苦尽甘来,只怕督主,却是要劳心费力了。” 临贺帝一醒,必定是要踌躇满志的消灭阉党,而到时不管施醉卿施醉卿与寂璟敖二人,还是小皇帝,都等同于弦上之箭,时时刻刻绷紧了再次夺权的算计。 “太皇太后与太上皇,的确是母子连心吶。”,施醉卿轻笑了一声,这二人也不愧是母子,同样的自私自利,为达目的,几乎是六亲不认。 若临贺帝不是皇帝之身,他如今的下场便和瑞王一眼,成为公孙太后的废棋,而一旦成了废棋,公孙太后便能毫不犹豫的抛弃,眼中根本没有所谓的骨肉亲情,自由权利和富贵。 施醉卿这时将含笑的目光睇向了公孙婉儿,“想不到贵妃娘娘一双眼睛温柔如水,却又是如刀刃般厉害,竟能能从太皇太后与太上皇的身上看出母子连心来,本督佩服吶。” 婉儿也觉得,这睁着眼睛说出来的瞎话,无异于最为讽刺的反语,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督主便不担心?” “担心什么?”,施醉卿挑眉,神色无常,还颇有几分悠闲的意境,“咱们的太上皇若得天眷顾身体安康了,自有人急的上蹿下跳的,碍不着本督什么事儿,本督去替别人瞎操心做什么?” 两人一同下了阁楼,台阶有些长,七拐八弯的,公孙婉儿的宫裙拖过阶梯,在转角之时,收力不齐,身子趔趄了一下,险些从阶梯滚落下去。 施醉卿抬手虚虚扶了公孙婉儿一把,“这儿下去,头皮血流的,当心真破相了,便是要在皇上那儿失宠了。” 公孙婉儿浅浅一笑,“有督主在身旁,总归是不会让我有机会流血的。” 施醉卿也笑了一声,两人默契十足。 眼瞅着施醉卿是要出宫,公孙婉儿便道:“婉儿便随同督主出宫一趟吧。” 后宫嫔妃是极难出宫的,不仅要有掌管凤印的女主人同意,还要有皇帝的同意,先前公孙婉儿已在杜太后哪里得到了许可,小皇帝也是同意了,如今总的看看施醉卿的意思。 施醉卿便道:“贵妃娘娘是要去方定侯府探视?” 公孙婉儿点了点头,“到底是叫过一声姐姐的,总归是要去看看。” 皇太夫人与方定侯有染一事在大都城的贵妇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甚至还有当年的知情人士将方定侯木凌天与皇太夫人的旧情挖出来做文章,永宁本已是连番打击,病来如山倒,听了这些话,更是气血攻心,导致病情加重,卧床不起。 永宁年轻的时候便是嚣张的,但是平心而论,公孙婉儿觉得,永宁那时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见到了年幼的自己还会亲切的抱一抱她,她对永宁当时张扬的笑容记忆颇深,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长大了,却再没有见过永宁当时那般的笑容,或许那样的笑容,已经被木凌天磨平了,又或许是时光的作用,但不管如何,永宁总归算是她的表姐,交情还在,她是要去探望一下的。 而且,这其中当事人的一方,还是她亲哥哥的未来的岳母,公孙婉儿虽没想管方定侯府的家事,但皇太夫人是和乐的母亲,虽这桩婚事是皇帝指的,公孙家不能也不会因为她母亲品行不端而悔了这桩婚事,可公孙婉儿总归是要探探地儿,别到时候让自己那一根经的哥哥吃了亏才是。 “走吧。” !! 635.第635章 施醉卿这么一说,便是同意了,公孙婉儿笑了一声,尾随施醉卿身后,施醉卿边走边道:“看来皇上为公孙大人指的这门婚事,背不起金玉良缘四个字了。” 皇太夫人一旦染上勾引姐夫的罪名,她的女儿也将被世人看不起,想必皇太夫人为了挽回这破败的名声,定是要有一番作为,但不管如何,无风不起浪,她再如何的努力,也无法抹去这些污点了。 而且,一旦永宁缓过气来,定不会轻易放过皇太夫人,到时她是腹背受敌,想要脱身,根本不可能。 说起来,当初若非是皇太夫人在古月皇宫争宠而惹得古月皇帝不喜,对大夏国生出不满来,也不会在时隔多年之后再次与大夏国息兵,还非得交换质子才肯罢休。 所以,皇太夫人,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不弄起点大风大浪搅的周围不得安宁,她是浑身的不舒坦。 “和乐是个好姑娘,我哥哥不会因了那些闲言碎语的便看轻了她。”,公孙婉儿说道,“倒是永宁长公主,先后经了紫衣侯夫人与璎珞郡主一事,只怕会对和乐……” 永宁此刻想必是最不见得皇太夫人好的人,她的女儿受到了这般的屈辱和折磨,若是皇太夫人的女儿还笑着嫁给了如意郎君,她怎么会甘心? 只是,想起木璎珞那件事,公孙婉儿心里有几分不好受,清白之于一个女子便如同生命,如今木璎珞以郡主之尊被人奸~污,沦为街头巷尾的谈资笑柄,也不知她今后…… “木璎珞……”,施醉卿淡淡的笑了一声,木璎珞只是刁蛮任性了一些,并无较大的过失,而且某些时候行事,还颇有永宁的风范,朝中已有多家权贵公子有聘其为妻的打算,如今这事儿一过,谁敢娶木璎珞? “怎么?是不是觉得本督挺没人性的?” 公孙婉儿知晓施醉卿指的是木璎珞一事,她微微摇头道:“婉儿相信督主的清白。” “清白?本督真不觉得自己是清白的,若本督告诉你,本督早知会发生这一切呢?” 公孙婉儿愣了愣,这般走着,不知何时已到了方定侯府的门前,施醉卿看了看方定侯府那块烫金的匾额,笑了一声便走了。 夜色降临,凤城轩中寂凉寂凉的,月光微摇,清辉落在那院外的小悬瀑上,蔚然成风,诗情画意。 施醉卿屈着腿躺在自己的美人榻上,绿茶馨香,蕴透满室,她咬着杯子,手腕搭在膝盖上,静默了好一会,突对身前的冷飞流道:“去,将沈落微与温离颜给本督弄来。” 冷飞流速度很快,嗖的一声消失后,不出半刻,又嗖的一声出现,而他身后,两个黑衣的肩上分别扛着一只黑麻袋。 两人将麻袋扔在地上,沈落微与温离颜从麻袋中钻了出来,望见施醉卿,心里同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施醉卿既然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将她们掳来千岁府,只怕今日便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温离颜试图在施醉卿面前有尊严的站直了腰脊,只是她刚一动,身后那厂卫便毫不留情的踹在她的腰际,让她疼得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沈落微心里恐惧,缩在一旁,护着自己肚子的手掌隐隐发抖。 温离颜咬了咬牙,“督主这是什么意思?” “跟你们叙叙旧啊。”,施醉卿笑,“怎么,怕了?合谋弄死本督的小姨娘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怕啊?” 温离颜心里跳了一下,“既然是叙旧,督主为何不光明正大的邀人前往,何必暗地里使这般手段。” “本督是个阉人,阉人做事就要有阉人的手段,光明正大那是正人君子的事,本督何必去东施效颦落人笑话。”,施醉卿手指轻抬,漫不经心的看着温离颜,“就像大祭司这般,分明是个天生的婊~子,却要在门前立块贞节牌坊遮羞,徒留笑料。” “人活一辈子,看重的不过是一张脸面,督主不在乎仁义礼孝,肆意而活,离颜却不过是凡夫俗子,要活便自然活的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小绿子一听温离颜这话,心里哟了一声,这温大祭司挺有胆儿的,竟敢嘲讽施醉卿不知礼义廉耻。 小绿子偷偷看了施醉卿一眼,像施醉卿这样的人,杀人放火在行,但对礼义廉耻的理解,的确是很有限度。 “大祭司不是自诩天神降世,于民间广传其善举善德,广建祭司庙,今个儿怎么成了凡夫俗子了?”,施醉卿笑,“大祭司都自谦为凡夫俗子,本督更是不知如何自称了。” 小绿子看着温离颜有些阴沉的脸,暗暗笑了一声,瞧着温离颜平日里弄得自个真跟天仙下凡似得,到了施醉卿跟前,还不是一文不值。 “说真的,本督是没料到你温离颜能有这般能耐,敢对永宁长公主的爱女下这般的狠手,更没想到,你连季疏觅都敢动。”,施醉卿提到季疏觅三个字,已是阴冷至极。 季疏觅这小子虽然没良心,但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温离颜来下手。 温离颜道:“季疏觅的死活,与我何干?我犯不着为了他一个小人物,惹上一生的腥。” “跟你无关?大祭司,咱们的沈家小姐可是借了你的势才能如此顺利的逼死这天下第一的妖人,如此千秋颂德的大功劳,大祭司何必否认呢?” 温离颜看向胆小怕事的沈落微,心中暗恨,她是没想到,沈落微借她的势,是要去除掉季疏觅。 但此刻,她也没心思去跟沈落微算账,“季家犯上作乱,谋权篡位是督主亲自定的罪,季疏觅既然是罪臣之后,死了便是死了,督主还舍不得?” “是罪名还是忠臣,由你这张嘴说了算吗?”,施醉卿用力捏着温离颜的下巴,她那手劲儿下去,温离颜下巴几乎都快脱臼了,“温离颜,别真插了几根鸟毛在身上就当自己是凤凰了,你看你这张着几块孔雀屏子,还真自作多情上了。” 说完,施醉卿狠狠的甩开温离颜,温离颜倒向了一旁,正压在沈落微的肚子上,沈落微惶恐的叫了一声,用力推开温离颜,“我的肚子……” !! 636.第636章 看沈落微这宝贝的模样,还真难以相信她能有决心亲手杀死这个孩子,温离颜装的头晕眼花的,阴冷的瞪了沈落微一眼。 沈落微抬眼去看施醉卿,施醉卿那冷郁的眼神让她愈加的心惊,她原先还不信季疏觅是死了,但看施醉卿今日这般无声无息的将她从秦广王府抓来,便信了。 季疏觅死了,她心里痛快至极,但那此自己姓名也是危在旦夕,她不能表现出定点的快意让施醉卿看见,否则,惹火了施醉卿,她定是没命回到秦广王府的。 “督主,念在我怀有秦广王子嗣的份上,你放过我与孩子吧,落微感激不尽……”,沈落微神情凄楚的哀求施醉卿。 施醉卿嗤笑不已,“你还真当本督是活菩萨了?”,竟然扮可怜扮到她面前来了,还真是可笑,“沈落微,季疏觅虽是自戕而死,但若非你暗中使计让他声名扫地,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你觉得本督会放过你?” “督主今日为了一个处处置你于死地的季疏觅声正严词,那为何当日季疏觅杀我兄长之时,你不曾出言半句,眼睁睁看着我兄长丧命在屠刀之下?” 施醉卿几乎便笑了,她让人将沈落微拖到了自己面前,那厂卫拽着沈落微的头发,逼得沈落微仰起了脸,直视施醉卿。 施醉卿语气阴冷,一字一句,“沈落微,季疏觅是本督的小姨娘,他要本督死要本督的命本督也心甘情愿,乐意跟他玩儿,可本督是真不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哥哥是死是活,你沈落微是死是活,你沈家上下是死是活,跟本督何干?你以为本督欠你的?” 有些人就是这般自视甚高,自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世上所有人都应当围着自己团团转,听从自己的号令,施醉卿当初跟沈落微素不相识,本就没有出手就她兄妹二人的义务,但沈落微就是觉得,施醉卿不过是个阉人,她沈落微看得起她让她来救自己,她凭什么还敢得意上了? 如果当初自己哥哥能逃过季疏觅的魔掌,那么沈家后继有人,又怎会如此便塌了。 沈落微咬着牙,施醉卿道:“沈落微,别真以为本督答应了沈惊尘保你,便不会动你了,惹了本督不快,本督照样能让你进慎刑司去好生逍遥逍遥,兴许本督还能学学妲己,剖了你这大腹便便,看看你这肚子里,到底是男是女……” 沈落微吓得护紧了肚子,这个孩子还没有发挥最大的作用,怎能死了? 施醉卿看着沈落微的反应,笑了,随后她又看向了温离颜,眉目思索,“你们一个是秦广王的宠妾,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大祭司,要真是死了,本督可麻烦了……”,所以,到底怎么泄愤,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小绿子在一旁出谋划策了,“千岁爷,这还不简单,抽筋扒皮的不行,这落个几耳刮子,总归是死不了人的吧?” 施醉卿托着下巴,“言之有理。” 见施醉卿阖着茶杯已是做好了观戏的打算,小绿子笑眯眯的将拂尘甩在臂弯里,“还不快给咱们千岁爷上戏。” 两个厂卫上前,巴掌亮出,温离颜与沈落微齐齐往后缩了一下,沈落微瑟瑟道:“督主,不要,我还怀着孩子啊……” 施醉卿淡淡然的捧着绿茶嗅了嗅,“又不是本督的种,干着本督什么事了?” 小绿子窃笑了一声,“都别愣着了,快快快……瞧着这时辰,五爷也是快回来了,可别让五爷瞧见了这些个血腥的,不然……今儿个可就真要见血了。” 厂卫们也是清楚的,寂璟敖的血腥手段比起施醉卿可是丝毫不逊色,施醉卿是含蓄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寂璟敖那可是赤~裸裸的撕人舐血,简直就是真正的苍狼之王一般。 两人没多想,巴掌稳了稳,虽说有男人不打女人的说法,可东厂的男人,向来是男女不忌,上手就行刑,保管能让施醉卿满意。 两人的巴掌即将落下,施醉卿却道:“慢着。”。 施醉卿抬眼看了沈落微的肚子一眼,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才道:“别把她肚子里的这块肉给弄掉了。” 厂卫得令,行事妥当,先从沈落微开始,几个巴掌利落的很,连续不断的扇在沈落微的脸上。 沈落微鬼哭狼嚎的叫着,“不要,不要……” 厂卫打了一会,沈落微的脸依旧毫无变化,娇俏可人,但那落在她脸上的巴掌,却绝对堪称酷刑,疼得沈落微连抽气的觉得困难。 “施醉卿,我是秦广王府的人,你不要太过分了——”,趁着厂卫歇神的功夫,沈落微捂着脸颤着声音说道。 “威胁本督?”,施醉卿勾起冷冷的一个笑意,“那本督总归是要让你知道,本督是敢还是不敢动你这秦广王府的宠妾了。” 施醉卿看了小绿子一眼,屈了屈腿慢悠悠道:“茗茶赏花,最是人生快意之事,本督这好茶是有了,花还没呢……” 小绿子心领神会,立马嘱咐那下手的厂卫,“还不快给咱们九千岁弄出朵别致的花儿来赏着,可记得弄得倾国倾城一些,咱们千岁爷眼里揉不进沙子。” 厂卫听了小绿子的话,从怀中掏出一块木板来,那木板之上刻了一朵精妙绝伦的菊花,活灵活现。 沈落微还是沈家二小姐的时候,也曾将那公堂之上用板子抽犯人脸颊的酷刑用在自己府内的丫鬟小厮身上,自然知道那板子的威力,但那时,是她欣赏别人的惨状,而今,这惨状即将是她的下场,她吓得尖叫了一声,“督主,不要,不要……落微知道错了,督主饶命……” 施醉卿闭上眼,手指淡淡抬了抬,厂卫抬起沈落微的脸,毫不留情,一板子一板子的落下去,响声霹雳,沈落微的叫声也霹雳,这可是比巴掌落下去疼十倍百倍。 施醉卿听着那霹雳声,颇为舒心,她这人不轻易承诺他人,但一旦承诺了,便绝不会食言,当初陆南依将季疏觅托给她,她也是拼命去保住季疏觅的命。 若说季疏觅不识好歹,沈落微比他更甚。 好歹季疏觅还知道看局势行事,沈落微却是个无勇无谋只知道往上爬的,一再的踩了施醉卿的底线,施醉卿虽不会出手要了她的命,但也容不下这蠢货在自己面前一再的叫嚣。 !! 637.第637章 没一会,沈落微的左边脸颊便出现了一朵艳红色的菊花,如同是从脸颊之上盛开出来的,栩栩如生,很是赏心悦目。 厂卫见一朵花菊落成,又朝着沈落微的右边脸颊开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接连不断的嚎叫声将屋内渲染得如同人间地狱,小绿子开了窗户,那叫声传到了窗外,凤城轩外守着的一干侍卫婢女听的心惊胆战。 没一会沈落微就受不住晕厥了过去,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一抽一抽的,异常的可怜,而她脸颊上那两朵菊花,看起来既清纯凄楚又诡异。 这整人的法子,将人伤到了骨子里,却又让人看不出伤口在哪里,只怕也只有东厂这干变~态的太监才想得出来。 没有人不怕疼,温离颜看着沈落微的惨状,呼吸急促了一下,施醉卿到现在,还没对她动手,但她知道,她今日的下场,不会比沈落微好看多少。 施醉卿将目光睇向了温离颜,她用折扇支起了温离颜的下巴,看着温离颜那张高高在上如同圣洁白莲花一眼的脸庞,“怎么,你也怀疑本督不敢动你?” “督主权倾朝野,离颜就是你脚底下的一只蚂蚱,督主想要捏死离颜,不过动动一根手指头的事,离颜不敢怀疑督主的能耐。”,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但却掩饰不住温离颜内心的害怕。 她想与施醉卿一较高下,但心底里却始终畏惧着这奸猾狡诈的阉人,注定一辈子都赢不了施醉卿。 施醉卿放开了温离颜,一笑,“温离颜,本督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怎么?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施醉卿手指滑过温离颜的脸庞,“有人前些日子教授了本督一些看相的体会,本督如今看着大祭司张面相,当真像是个红颜薄命的。” “哦?不知督主是何处看出的?”,温离颜平静的问,施醉卿跟捏着一块抹布似得将温离颜的脸翻来翻去的打量,“前额不够突出,眉骨高低起伏太大,眼尾收势太短,这些,可都是短命的征兆,而且是死于非命呵……” “是么?那督主可看出了自己是个什么面相?” 施醉卿摇头,“本督不给自己看相,不过本督相信,神机子总归是比本督看得准的,本督既能大富大贵,便总是错不了的。” “神机子只说督主是大富大贵的命,可督主如今已是大富大贵了,那不知神机子可说过督主有长命百岁的命格?” 啧啧,这温离颜还真是有样学样,跟着诅咒她短命了? “神机子是没说过……”,施醉卿笑看着温离颜,“大祭司能预言南山滑坡、飞蝗袭城,这算命的本事定是街边摆地摊的怎么都及不上的,不如就给本督算算,本督能活个几岁?” “督主命相非同寻常,离颜学艺不精,实在看不出,不过离颜却知一句话,定适合督主。” “说来听听。” “邪不胜正。” 又是这句话。 施醉卿粲然一笑,“本督突然发现,听这几个字听得多了,本督真是爱上这几个字了,所以本督今儿也做了件映景的事儿呢……“,施醉卿目光从温离颜沈落微两人身上扫过,“这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季疏觅杀了沈家公子,沈落微便要杀季疏觅报仇,如今你两合谋又害死本督的小姨娘,本督前来讨债,这算是正吧?嗯?” 施醉卿扭曲事实的本事,那是无人能及。 “冤冤相报何时了,季疏觅已经死了,督主何必再将这仇恨延续下去。” “别给本督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你这样子本督看的眼疼的很,所以,所以本督觉得,还是也给你刻一朵花好点。” 施醉卿靠在榻上,坐姿蔚然,她抬眸看向小绿子,“本督现在要赏莲花,白莲花。” 督主,这红莲花还成,白莲花上哪儿弄去?”,小绿子为难,整张脸皱成了一团,下垂的阿衰眼嗔怪嗔怪的,别提多恶心人了。 施醉卿一想,也是,白莲花还真不好弄,就算弄死了这里所有人,这白莲花只怕也没人弄得出来。 “那本督且将就着红莲花吧,弄得好看点,若是入不了本督的眼,仔细着本督开朵菊花在你脸上。” “千岁爷你尽管放心,这两人可就是辣手摧花的好手,能耐着呢。”,小绿子一笑,吩咐那两人,那两厂卫面对着大夏国声明躁动的大祭司,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板子便左右开弓起来。 施醉卿说打就打,半点犹豫都没有,温离颜忍着,愣是一声没吭,跟鬼哭狼嚎的沈落微比起来,那气节甭提多高了,简直是宁死不屈。 小绿子在一旁冷笑着道:“咱们千岁爷最是不喜别人碰她的东西,即便是不上心的玩意儿,那也得咱们千岁爷自个打杀了去,何时由得旁人欺到头上来了?可这是作死的……” 施醉卿把玩着手里的紫珊瑚珠子,两厂卫在温离颜身上下手时,明显比在怀孕的沈落微脸上下手更重,没一会儿两朵火红火红的红莲花便绽放了,煞是妖娆妍丽。 厂卫的板子还没有停,似想为这红莲花再加深一下色彩,温离颜拳头死死的捏着,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正洒了几滴在施醉卿淡紫色的祥云长袍摆上。 小绿子一瞧见,立刻出声呵斥,“怎么做事的?没瞧见这是咱们督主今儿个刚定做的行头?可金贵着呢……” 施醉卿现在的衣着打扮已成为大都城的潮流风向,她这衣裳首饰的三天两头一换,令人目不暇接,但不可否认的是,施醉卿这身量底子好,不管什么行头,一旦亮出来,那都是将她衬得愈发的光彩焕发。 那两厂卫知施醉卿有些洁癖,立刻下跪请罪。 施醉卿低眼看了看身上那几滴血,再去看温离颜,温离颜匍匐在地上,发髻凌乱,神情狼狈,那高高在上的大祭司此刻也不过如同蝼蚁般而已。 !! 638.第638章 小绿子瞧着施醉卿没为那几滴血动怒,让两厂卫站到了一旁,随后对施醉卿道:“督主,打出内伤来了。” “内伤看得到吗?”,施醉卿阴嗖嗖的睇着小绿子。 小绿子摇头,“看不到。” “那你大惊小怪个什么?” “奴才这不是给督主您禀报一声嘛。”,小绿子委委屈屈的挤着眉眼。 “你当本督的眼睛是摆设么?” “不不不,咱们千岁爷是火眼金睛呢。”,小绿子狗腿子似的笑,贱兮兮的,又对着两厂卫道:“别愣着了,咱们九千岁这雅兴还在呢,继续继续。” 厂卫面无表情道:“督主,这脸上怕是不行了,不如……换个地方吧……” 再打下去,那朵花就要烂掉了。 “换个地方……”,施醉卿似在思索,半晌陡然将杯子扔了出去,“混账东西,这可是咱们大夏国圣洁高贵的大祭司,换个地方?仔细着瞧了咱们大祭司的身子,拉你去火祭。” 厂卫单膝跪在地上,态度谦卑恭敬,“奴才绝无亵渎大祭司圣体之意,督主明鉴。” 施醉卿挥了挥手,那人又站起来立在一旁,施醉卿突的弯下了身子,目光薄凉的看着温离颜,“你不是喜欢在背上刻朵花装神弄鬼吗,要不,本督给你背上弄一朵出来?” 温离颜疼得不断抽气,眸子几乎睁不开,她看着施醉卿那张魔鬼般的笑脸,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可她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以卵击石,说些没用的话去激怒施醉卿。 “怎么?大祭司不喜欢?”,施醉卿仔细端详着温离颜那张脸,她手中捏着一块玉佩摩挲着,那是一块合而为一的双麒麟玉,温离颜看着,只觉得熟悉得很,她恍然间记起,陆南依的身上,便曾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只不过,那块玉佩只有半截,她当时没有特意去深究过这块玉佩,如今这玉佩变成了双麒麟出现,温离颜不由得常山王府的灭门案。 “大祭司还记得陆南依吗?”,施醉卿淡笑着看温离颜的反应,“知道为什么红尘山主说陆南依是凤凰于飞,祭司之命吗?”,施醉卿靠温离颜很近,温离颜能感觉到她扑面而来的冷意,“因为她是朱雀后裔,傲来国公主,合该就是凤凰之命,而你,不过就是大周国温家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而已,你有什么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朱雀后裔,傲来国…… 温离颜哀若的目光中闪过几丝狐疑,傲来国这三个字,与常山王府一案牵连在一起,闹得沸沸扬扬,她很快便想到,陆南依既然身为傲来国皇室后裔而得以侥幸存活,那么,灭掉常山王府的,难道真是…… “不过,你这只假凤虚凰能将真正的凤凰杀死,取而代之,也着实是不赖,本督这心里,可当真是对你钦佩的很。”,施醉卿轻笑一声站了起来,“这夜夜深了,阿璟快是回来了……小绿子,把她们弄走,别搁本督面前碍眼。” “千岁爷,反正是这都弄来了,你便不如玩个尽兴,只要你高兴,王爷那也是乐在心头呢。”,小绿子笑眯眯的说着。 “玩什么玩?本督现在要做好事积功德,你个没眼力,闪一边去。” 是是是,奴才眼拙,眼拙,没瞧出千岁爷您最近佛光普照,慈悲为怀的心肠,罪过,罪过……” 说着是积功德,其实小绿子清楚,施醉卿这是留着这两个女人慢慢折腾着,反正她俩自个在这大都城折腾,总能将自己也给折腾死,施醉卿乐见其成,何须她亲自去动手,脏了这十指。 寂璟敖回到凤城轩时,厂卫正扛着装入麻袋的沈落微与温离颜离去,小绿子差人将屋内给收拾妥当,将地毯撤了换了张崭新的,再点上淡淡的熏香,屋内便是一派安宁,和和气气的。 施醉卿换了身衣裳出来,看见寂璟敖,笑了笑。 寂璟敖问:“瞧你笑得这般奸猾,又是做了声大快人心的事儿?” “没什么,赏了别人几个耳刮子。”,施醉卿轻描淡写,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寂璟敖分开施醉卿的腿,缓缓伏在了施醉卿的身上,掌心将施醉卿的手掌压在被褥里,十指慢慢的与她交握,轻轻的啄着她的唇瓣。 施醉卿一个翻身压在寂璟敖的肩膀,坐在她的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寂璟敖,我今晚要扒光你,好好的抽你一顿。” 寂璟敖很是合作的躺着,一副任君发落的模样,脸上却挂着阴测测的笑意,“卿卿,抽狠点,别跟挠痒痒似得……” 施醉卿果是抽了他的腰带,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胸膛上,响声很大,却一点疼意都没有,解不了寂璟敖的火,寂璟敖提了她的腰,反客为主,将她的双手绑在床头,开始下食,“你近些日子翻脸无情,总归还是绑着放心一些。” 施醉卿的翻脸无情,可不仅仅是在对待敌人上,连在床事上,她也是说做就做,说不做就不做,时常撩拨了寂璟敖,等寂璟敖上火了,她却跟没事人似得说睡就睡着了,寂璟敖要是压着她抢来,她是各种反抗,就差没把这床给掀了。 所以寂璟敖还是觉得,在施醉卿这心情郁闷的日子里,要想床事和谐,还是绑着来好。 子染高烧了三天,在死亡线上徘徊了一朝,又捡回了一条命,如今的子染严格来说,已经算是一颗废棋了,出于利益考虑,施醉卿是不会留他在东厂的,但施醉卿心中好歹还有一点微薄的道义,出于这点道义考虑,施醉卿自然是要留子染在千岁府的。 子染要是这么半死不活的一辈子,她也总归是得养着子染的,这大约也算是一种对东厂尽忠后的养老福利。 施醉卿抽了空去看了子染一次,子染没寻死觅活的,他是个很理性的人,即便他为觅儿疯狂过,但如今觅儿死了,他就算要死,也绝对会将逼死觅儿的人一个一个的找出来,然后十倍百倍的报复,就像他对待燕归谷一眼。 施醉卿将手里的一只白色小瓷瓶扔给了床榻上的子染,“留着,大约这也算是他的骨灰。” !! 639.第639章 子染面无表情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看着那只小瓷瓶,手心微微的抖了一下,觅儿连尸体都没留下,自然不会有什么骨灰,那里面,是觅儿在人世间仅存的一抹烟魂。 出了姝色院,小绿子问:“那瓶子里头,当真是觅公子的烟魂?” “烟魂?”施醉卿目光看着远方,远方慵懒的太阳躲在云层之后,只有淡淡的光晕遗留在天际,小绿子听着她这语气,就知施醉卿是骗了子染。 子染当那是季疏觅的烟魂,定是不敢打开让那最后属于季疏觅的气息消散,所以,他自然不会知道,那瓶子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有个念想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施醉卿说完这一句话,抬脚离开。 觅儿死了,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却在有些人心里留下了永远不可磨灭的伤痕。 施醉卿再次见到温离颜时,温离颜脸上覆着轻纱,施醉卿隐约还能看见面纱内那朵红莲花淡淡的痕迹。 虽然温离颜带着面纱,但施醉卿能从她眼下的一圈青黑色看出温离颜的神色很是不好,且她脚下踩出的力道虚虚浮浮的,很是不稳,不过短短三天,那身形便消廋的一大圈。 施醉卿可不会认为,这里自己赏给温离颜的那朵红莲花带来的效果。 她心中暗想,这倒是像被恶鬼给缠上了。 恶鬼…… 施醉卿眸光一厉,她站在远处,又见温离颜正与大病初愈的永宁长公主迎面撞上,永宁长公主同样廋了不少,但相比温离颜来说,那精神已是好了不少。 永宁照例着讽刺了温离颜几句,便朝弘徽殿而去,永宁走后,温离颜的身形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施醉卿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从那死角走出来,温离颜便看见了她,施醉卿嘴角勾着笑意,“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大祭司是做了些什么噩梦才导致这般精神不济了。” 她说完,转身离宫,回了千岁府。 千岁府中有一座庄严阔气的湖心亭,施醉卿曾在亭中设过荷花酒宴,当时子染以一曲惊鸿之舞正式在人前现身,那一曲艳惊四座,让子染声名远播,被施醉卿纳为男宠。 而今施醉卿再次路过那湖心亭,望见了其中白练舞动,宛若龙游的子染,想起子染当初在大德殿中当宴击杀李秀,血染白练时的惊鸿,竟觉得,今日这一舞,或许才是子染带着自己的灵魂在舞——因为,他是舞给觅儿看的。 子染舞完,似耗尽了毕生的力气,仰面倒在了那亭中的围栏上,他双臂垂在围栏外,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垂在湖面上,映着那一望无际的荷花,美得惊醒动魄。 其实施醉卿心中一直都知道,子染最大的遗憾,或许不是未能与觅儿长相厮守,而是未能在觅儿死前,见他最后一面。 施醉卿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脚,落入了湖心亭中,他看着子染空洞的眸子,“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 子染缓缓的抬起手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尽管如此,施醉卿还是能看见一滴滑过他眼尾,落入鬓角中的眼泪。 “是……就一面,也是好的……” 施醉卿问:“若是……这一面要以你余下的半生去交换呢?” “那我也心甘情愿……” 施醉卿默然的站了半晌,“我会满足你这个心愿,便权当是这些年你为我效力的回报。” 子染移开手掌,他看见施醉卿远去的身影,一如当初她带着笑容将重伤的他带回东厂时,那一份干脆利落和果断,过了良久,他对着施醉卿的声音,幽幽的道了一句:“子染,谢过督主了……” 施醉卿踌躇了几天,找了一个寂璟敖心情很是不错的良辰吉日跟寂璟敖提了一件事。 “阿璟啊……跟你商量个事儿……”,寂璟敖趴在榻上,施醉卿坐在他的腰背上,带着商量的口吻,一边给寂璟敖捏肩一边道:“阿璟,你看这海瀛珠刚到你手里,你还没机会上上手呢,不如咱们拿出去练练手成不?” 寂璟敖看施醉卿如此殷勤,便知这小狐狸心里在打算盘了,他捉住施醉卿捏在她肩头的手,将施醉卿重重的往下一拉,施醉卿顺势贴上了他的身子,寂璟敖侧着脸,目光一撇,看见施醉卿讨好的笑意,道:“都说你这东厂督主最是阴冷无情,我倒是瞧着你最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施醉卿嘿嘿一笑,“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了?” 寂璟敖手臂一圈,将施醉卿捞到了自己身下,从她的领口里将护在她心口的海瀛珠勾了出来,“事有异动,必有妖孽。” “说说看,怎么个异动?”,施醉卿兴趣满满的看着寂璟敖,寂璟敖语气轻缓,那音色极为好听,施醉卿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如何形容这般的声音,只恍惚记得,皇尊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有一次在她的面前,嘴里叼着烟看小李飞刀,施醉卿当时便说,李寻欢说话,性感的让女人神魂颠倒,但其实,她是想说,皇尊的声音,比李寻欢更性感十倍百倍,不止能让女人神魂颠倒,还能让女人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今寂璟敖这个男人,不仅有与皇尊一模一样的容颜,还有同样的性子,连这说话的腔调,也是一模一样的,施醉卿听着,当真觉得对上了一句话——骨头都酥了。 “近日天象变幻莫测,北斗七星频频移位,帝星侧位,星宿陨落,江潮泛起,书中所记在,这是不详的征兆。” “你还会看天象?”,施醉卿发现,寂璟敖果真是无所不能,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都太牵强了,他简直就是一部百科全书。 “这等异相,若是不收拾了,便会真应了那句话。” “什么话。” 寂璟敖沉默了半晌,才道:“季家有子,男生女相,祸国殃民,江山倾覆。” 施醉卿一愣,这句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被很多人信以为真,连季将军也因季疏觅傲来国皇子的身份怀疑季疏觅当真会有倾覆大夏国的一天而将他送到了燕归谷,但是觅儿现在已死,这句乱语应当不攻自破才对,寂璟敖却、再次提起,难道…… 是觅儿留在人世间的怨灵…… 看来,寂璟敖也是猜出了她今日来求他的事,才会说起觅儿来的。 “那……阿璟,咱们收了那小妖孽为民除害成不?”,施醉卿手指间转着火红色的海瀛珠,海瀛珠现在对她毫无攻击力,不仅如此,似还有一种亲近之感,她自是不会再忌惮了。 施醉卿先前还不知道觅儿以将怨灵以何种形态留在人间,但那日看见温离颜撞鬼似得消廋神情,便隐隐猜出,觅儿或许是以梦魇的形体存在于温离颜的梦中,让温离颜夜夜饱受梦魇的摧残,备受折磨。 觅儿结成怨灵本是为折磨温离颜,为陆南依报仇,但是怨灵的摧毁之力强大无比,若是被旁人发现觅儿这股怨灵,说不定会被人所利用,成为攻击大夏国的武器,所以,施醉卿不能留下这股难以掌控的邪恶力量,她唯有消灭。 即便施醉卿有时,也有些心软,但她知道,自己若是在这件事心软了,必将后患无穷。 如今既然子染想见觅儿,不如,便成全了子染。 “想要收了他,只怕不会是那么容易。”,寂璟敖皱着眉头,“怨灵顽固无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与其想着咱们用强力收服他弄得两败俱伤,不如你找个和尚感化了他。” 【明天去学校,所以3月1、2两天不能按时更新,3号一定恢复更新。】 !! 640.第640章 第640 佛经 “信和尚还不如信我自己。”,戒贤一代高僧都能为情入了魔障,净尘身为其得意门生,步了戒贤后尘,为俗世情愁而妄开杀戒,可见,和尚嘴里念着佛,心里不见得有佛,让他们去觅儿跟前念经,指不定还能将觅儿给念得魔性大发难以收拾。 施醉卿眼珠子一转,瞠亮瞠凉的,勾着寂璟敖的脖子笑道:“这样,阿璟,不如你送我温离颜的梦中得了,让我给季疏觅那小子念几句,保准跟紧箍咒似得管的他服服帖帖的。”| 寂璟敖挑着眉看施醉卿,他实在难以想象毒辣阴邪的施醉卿满脸慈悲打坐念经时是何等怪异的景象,施醉卿似觉得寂璟敖小瞧了她,立刻利索的从桌案上取了一本佛经过来,“我最近又看了几句,念起来挺顺口的,一定比真和尚念的还像那么回事儿。” 寂璟敖拿过施醉卿手中的佛经随手翻了几页,那佛经纸张有些泛黄,看起来已是有些年月了,像传承了千年的佛教箴言真册,寂璟敖记性极好,看一眼便想起了这是当初戒贤送给施醉卿的那本佛经。 瞧,这都快过了多长时间了,施醉卿还给宝贝似得搁着,可见有多重视。 寂璟敖脸色阴沉,阴测测的盯着施醉卿,“戒贤禅师虽是方外之人,但模样俊武不凡,有颠倒众生之相,难怪你连凤凰弦都舍得拱手相送。” 这是什么话?施醉卿愣了愣看着寂璟敖,不过就是本佛经,也能让他打翻了醋坛子? 施醉卿见状,小心翼翼的将被寂璟敖捏在手里险些就要飞灰湮灭的佛经拿了过来,随后扬起了自己的手腕,轻轻咬着寂璟敖的耳朵道:“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珊瑚珠子,我一直都戴着呢。” 寂璟敖盯着施醉卿皓腕间的紫色珊瑚珠子,眉宇间缓缓的染上笑意,他眯着眼,掌心一下一下轻抚着施醉卿披肩而下的长发。 施醉卿见寂璟敖被转移了注意力,这时又道:“阿璟,你当真是没有办法么?” 寂璟敖慵懒的躺着,双臂枕在脑后,“想要知道?” 施醉卿趴在寂璟敖身上,“想啊。” “我若告诉了你,便是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你说,礼尚往来,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该满足我些什么?” 施醉卿看寂璟敖这样子,就知道他这心里是个什么邪恶的心思,她翻了个白眼,“你想要我满足你什么?” 寂璟敖慢吞吞的道:“你问我一件事,我便答一件,但我每答你一个问题,你便……”,寂璟敖嗓音婉转在唇间,颓靡而性感,“……脱一件衣裳……” 施醉卿眼尾不着痕迹的抽了抽,然后她翻着衣襟看自己今天穿了多少衣裳,因了是夏季,施醉卿本就穿的少,好在今日是从朝堂回来,施醉卿里里外外勉强是按照朝服的样式套了三件衣裳,她想着,自己要问寂璟敖的事儿,总归不过是这么一件,她就不信就这么个问题还能让她给脱~光了不成。 施醉卿于是爽快地点头,“好。” 寂璟敖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光亮,施醉卿扯了外衣催促,“快说,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寂璟敖点头,“有。” “什么办法?” 寂璟敖不说了,她拉了拉施醉卿的衣裳,“自觉点,先脱了再问。” 施醉卿瞪着眼睛,这、这也算……? “寂璟敖,你、你……” “怎么?不想知道了?”,寂璟敖表情惬意,一副你不脱我就不说的模样,施醉卿咬了咬牙,再脱。 寂璟敖邪恶的笑,“自然是以海瀛珠神力铺助。” “你不是说强收了觅儿很难么?”,施醉卿被寂璟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弄得心痒痒的,急切的想知道他这心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寂璟敖眸光慢悠悠的梭巡施醉卿只着了单衣的身体,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施醉卿算是明白了寂璟敖这招诱敌深入、抽丝剥茧的计谋,她牙齿脆生生的磨了几下,跟上断头台似得,将自己仅剩的一件白色真丝单衣扯开。 反正不脱也会被脱,她可不相信寂璟敖这禽兽今晚会放过她。 寂璟敖眸子火热,似燃着一团炙热的火焰,施醉卿脸色像被蒸汽氤氲过,晕染着润润的红云,“寂璟敖,你倒是说呀。” “孤王便喜欢你将自个扒光了往我怀里送。”,寂璟敖语气邪恶。 施醉卿瞪了他一眼,“你到底说不说?” “说。”,寂璟敖舔了舔嘴角,掌心已经在施醉卿的身上不客气的游移起来,“你既想收了季疏觅,又想成全东方染,索性不如将东方染送温离颜梦中……” 剩下的话,不必寂璟敖说,施醉卿也知道,可是施醉卿不认为,子染就真能劝动觅儿这一抹怨灵。 “寂璟敖,你这是什么骚主意?欺骗我感情?”,施醉卿冷哼了一声,双肩一抖,将自个衣裳拉上了。 “山人自有妙计。”,寂璟敖神秘吐了一句,施醉卿看他似成竹在胸,“你到底是想做什么,说呀。” 寂璟敖看了一眼她的衣裳,施醉卿再也脱了,寂璟敖道:“这件已经脱过了,不算。” 施醉卿炸毛,“我没衣裳脱了——” 寂璟敖眸光似汪洋般的深沉,她引领着施醉卿的手掌,将之贴到了自己的衣襟领口,“给我脱了。” 施醉卿恨了寂璟敖一眼,“混蛋。” “蛋在下面,喜欢就多摸摸,我不介意。” 施醉卿:“……” 施醉卿无语了半天,终于认命,她动作粗鲁的将寂璟敖给扒得金光,“行了,快说。” 寂璟敖手掌贴着她的头,将她拉了下来,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施醉卿眸子一沉,狐疑的看着寂璟敖,“不会死人吧?” “不信我?”,寂璟敖掌心一点一点用力,将施醉卿的身子完全的押入自己怀里,然后翻身,十指斜入她的发中,俯身看着她,“怕我公报私仇弄死了你的小情儿?” “谁知道,要论这些个阴损的事儿,你寂璟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比起寂璟敖来,施醉卿觉得自己所做的那些个缺德事儿完全就是小儿科。 寂璟敖笑了,“你如此夸奖我,我若是骄傲起来,指不定当真便让你这小情儿给死在梦中了。” 寂璟敖虽在笑,但语气阴毒狠辣,他说完那句话,猝不及防猛然的刺入施醉卿的身体。 “让你想别的男人,让你想别的男人,我今天非得让你长长记性……” …… !! 641.第641章 天空低沉而黯淡,似在酝酿一场难以预知的风暴,那暗云从天尽头压到地的尽头,一望无际,暗无天日,施醉卿眯着眼看那远处的苍穹,想起方才进宫时,听着小皇帝曲着手指点来点去,故作高深莫测的那一句话:“朕掐指一算,今儿个是不吉之日,不宜婚假乔迁出门。” 施醉卿当时还觉得小皇帝耍宝,可想起今夜要做的事,隐约的有些忐忑起来。 她站在莲池边上许久,不一会就见连个两个小丫头脸色惋惜,便一边细声的说着什么,一边朝施醉卿走来,望见施醉卿,两人吓了一跳,忙下跪请安。 施醉卿耳朵利,方才听着这两丫鬟的言语中,似有秦广王府、王爷李氏的字眼,没有凛了凛,“给本督说说,你们方才都在说些什么有趣的。” “千、千岁爷……” 施醉卿冷眸扫了过去,平静无波的一个字激起无数冰碎的渣子来,“说。” 两个小丫鬟诚惶诚恐,伏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求饶,“奴婢知错,奴婢以后再不敢妄议皇家,求千岁爷饶了奴婢们一命……” 瑾烟见那两丫鬟被吓得不轻,便道:“督主,想必她们,是在议论秦广王府之事了。” “你知道些什么?”,她今晨进宫进的早,的确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瑾烟便道:“听说秦广王妃李氏在今晨,殁了。” 施醉卿目光不由得凛了凛,瑾烟试探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此事,是因秦广王的宠妾八姨娘初雪而起。” “说下去。”,施醉卿面无表情道。 瑾烟便继续道:“前些日子,这八姨娘与秦广王世子不知因何起了争执,秦广王世子失手推了八姨娘一把,导致八姨娘小产,听说这孩子落下来,是个男胎,秦广王大怒,以不仁不孝,残害庶出幼弟的罪名将秦广王世子杖责了八十,当夜秦广王世子便伤重加愈,高烧不退,秦广王宿在八姨娘房中好言宽慰,勒令不许任何人请大夫去为秦广王世子看病,秦广王世子从小身娇肉贵,没撑过第二天早上,便这么去了……” 这件事,施醉卿也是知道的,沈落微以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得了秦广王的专宠,秦广王现在一心迷着她,别说将公务打点好,便是连一个秦广王府都是乱七八糟的,秦广王妃不知秦广王是被灌了什么**汤,只当是沈落微的狐媚手段了得,明里暗里的警告了沈落微几次,还被秦广王当着一众姬妾下人的面训斥了一顿,当真是半点不顾夫妻情面。 秦广王以往再宠一个女人,也绝不会让这女人骑到李氏的头上,如今这突然的反常让李氏感觉到了不对劲,伤心之余,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李氏的长子——也便是秦广王府的世子知晓此事后,从沈落微身上着手,原意是想看看沈落微在自己父王身上下了什么毒蛊,却反被沈落微陷害,背上了这残杀幼弟的罪名。 沈落微肚子里落下的若是个女儿还好,但偏偏是个男胎,这下,秦广王世子是无论如何也难逃责罚的,生生打了八十大板,当夜呕血不止,不治而死。 而秦广王在长子死后,还不准任何人发丧,秦广王妃私下在自己的院落替秦广王世子办了一场法事,被秦广王知晓,秦广王当即命人将秦广王妃李氏软禁起来,还扬言要废掉李氏王妃之位,另立良妾初雪为正妃。 沈落微无异是得了秦广王的宠,在王府横行无忌,而她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不管是秦广王府的人,还是大夏国朝臣,对她恨的恨,忌惮的忌惮。 尤其是群臣,他们怎会放过一个迷惑皇家子嗣,德行缺失的妖姬? 所以自秦广王世子死后,递到皇帝手里弹劾秦广王荒淫无度、逼死嫡子的折子不计其数,其中大多数人将秦广王变得这般不知收敛的原因归结在沈落微的身上,所以,沈落微能横的日子,左右不过就是那么几天,施醉卿也没那个心思去插手这件事,便让她自个多蹦跶几天,到时尝尝什么叫乐极生悲的滋味。 而沈落微拿着温离颜给她的东西犯蠢,温离颜便看着她蠢,看着她自取灭亡,这两个女人,在某些时候,可真是臭味相投,难怪最后能走到一块。 瑾烟见施醉卿神色深思,知晓施醉卿虽不过问这些事,但这大都城中,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有什么能瞒得过施醉卿的布在角角落落的鹰爪? “秦广王世子一死,王妃李氏大受打击,加之又被幽禁,身体每况越下,其女端阳郡主去秦广王跟前求情,反被秦广王骂其对亲父不敬,严词斥责,端阳郡主无法,只得去找八姨娘,却不知为何,这竟是一去不复返,消失的无影无踪,知道第三日,秦广王府的荷花池浮上一具早已浮肿得面无全非的尸体,经仔细辨认,那正是消失了三日的端阳郡主。” 端阳郡主的死因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却无人敢去过问,施醉卿自是知,沈落微被迫亲自出手杀了端阳,是因端阳无意中窥探到了她的秘密。 堂堂一个秦广王妃,堂堂一个秦广王,竟被一个沈落微玩弄于鼓掌间,先后害死自己的嫡子嫡女,秦广王府上下对沈落微恨之入骨,尤其是秦广王妃。 秦广王妃一向理智,即便是伤心过度之下,依然没忘记去查端阳郡主的死因,李氏平时与人为善,不仅在秦广王妃人员好,即便是在大都城的贵女圈子里,那也是能做到一呼百应的,而且沈落微做事不够谨慎,漏洞百出,李氏一打起精神来查这件事,很快便有了结果。 她召集府中上下,请了秦广王,还差人去将京兆尹的姚大人也一同请了去,众目睽睽之下,秦广王妃将沈落微以药物迷惑秦广王的证据摆上,还将沈落微埋在院中的那女胎挖出来,揭穿了沈落微狸猫换太子、陷害世子的阴谋。 人证物证俱在,沈落微的罪名是落实了,按照大夏国律法,京兆尹当堂便可拿下沈落微问罪。 【到学校刚码出来的两章,嘿嘿】 !! 642.第642章 合谋 人证物证俱在,沈落微的罪名是落实了,按照大夏国律法,京兆尹当堂便可拿下沈落微问罪。 然秦广王却反而骂秦广王妃是刻意诬陷,说她心胸狭窄容不下妾室心肠歹毒,不愧为王妃,当场写了要写休书,废了李氏。 李氏是当真心灰意冷了,夫妻这么多年,秦广王对她虽算不上忠诚,但好歹对她这个正妻是尊重有加,她也知晓,自己以布衣之身嫁给天家皇子已是高攀,不敢奢求更多,便只求秦广王能对得起自己生下的这一双儿女,而现在,秦广王却依旧维护沈落微,罔顾自己的儿女,她虽知秦广王是被沈落微迷惑了,可到底是个女人,再坚强的意志也有奔溃的时候,于是含泪撞柱明志,血洒当场而死,令人唏嘘扼腕。 也便李氏洒在秦广王眼中的血,将被沈落微迷得神魂颠倒秦广王惊醒。 “秦广王恢复神智后,知自己被妖女迷惑弄得家破人亡,府中不得安宁,后悔不迭,当即便下令处死八姨娘……” “人死了?”,施醉卿侧目问。 瑾烟知施醉卿问的是沈落微的生死,便道:“秦广王当时拔了剑要刺死八姨娘,可正巧大祭司出现了,大祭司份位不轻,自不必那些人微言轻的,几句话便让秦广王打消了杀意,就这么让大祭司将八姨娘这戴罪之身给带走了。”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温离颜虽想让沈落微这样自生自灭的死了,但她到底怕沈落微留有后手拉她下水,更怕沈落微落到京兆尹府的手里,将那药物的来源给招了,所以,不得已冒着这可能惹上一身腥的危险来替沈落微收拾残局。 施醉卿回到凤城轩,破天荒的看到寂璟敖还躺在床上,似睡得不省人事的模样,施醉卿挑了挑眉头,蹑手蹑脚的走近了床边,手指轻轻捏着寂璟敖的鼻子,堵住了他的呼吸,寂璟敖蓦然睁开眼,手臂用力,将施醉卿提入了怀中。 施醉卿惊了一下,仰脸看着寂璟敖,“怎么还在睡?是不是很累?” 寂璟敖语音慵懒,“我夜夜出力的满足你,你说我累不累?” 施醉卿默了,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不能说明你累,只能说明……你体力有问题。” “我体力有问题?”,寂璟敖美眸轻眯,很是危险,他翻身压住施醉卿,“有没有问题,不如你来亲自检查检查?” 他掌心炙热游走在她的身上,施醉卿瞪了寂璟敖一眼,捉住他作乱的手,道:“别闹了,我还有正事儿。” 寂璟敖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你知道的,男人起床时,比较容易冲动。” “正常男人起床时冲动,可你时时刻刻都在冲动。”,施醉卿语气阴凉阴凉的。 寂璟敖笑,“你连我冲动的频率都摸得清清楚楚,看来我这一番功夫着实下的足。” 施醉卿无语的翻着白眼,“好了,你不是说了今儿是个良辰吉日,你该养精蓄锐才是。” 寂璟敖神色正经了不少,他拉着施醉卿坐起来,“养精蓄锐倒是不必,只要那人敢来,这件事便一定能成。” 寂璟敖眸光深远,那是算计人时的危险目光,施醉卿心中一笑,寂璟敖那日与她说,今夜十五月圆之夜,是个良辰吉日,只要在今晚运用海瀛珠的神力将子染送入温离颜的梦中,引来神秘人,就顶能万无一失,那神秘人对觅儿本身就有复杂的感情,不管是为了利用觅儿的怨灵行凶还是真心的想见觅儿一面,他也定会来。 至于为什么非得选在十五月圆之夜,施醉卿隐约也能猜出几分,她发现,但凡在月圆之夜,寂璟敖整个人就散发出超乎寻常的能耐,不管是体力还是武功修为,几乎都达到了无人能及的顶尖状态。 所以,在月圆之夜,他本身的强大战斗力再加上一颗海瀛珠,想要压制住为所欲为的神秘人,轻而易举。 施醉卿正想着,寂璟敖暧~昧的咬了她的耳,“今夜我会更冲动,事成之后,你打算……嗯……” 施醉卿甩了一个白眼过去,寂璟敖冲动起来她就跟砧板的鱼肉,再强烈的反抗在他眼里也成了情趣,她能如何,“随便你。” “真的随便我?”,寂璟敖想起往日里每月十五施醉卿服服帖帖任他折腾的妖娆模样就热血沸腾,也想今日早点将事做妥了,施醉卿高兴,指不定还能给他点更醉人的甜头。 “我就算不随便你?你能放过我么?”,寂璟敖武功深不可测,平日里施醉卿与他交手就处于下风,更何况是这头狼功力大增的时候,她要是做出一点逆反的事来,下场都不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不能。”,寂璟敖答:“嗯……不过,定不能再弄疼你的。” 寂璟敖嘴里的这句话,几乎就是一种反语,他说不弄疼,就是把她往死里弄,施醉卿是再也不相信了,她掀了被子上床,“你气血旺自个旺去,我要休息,今晚好开工。” “也是。”,寂璟敖指尖绕着她的长发,“多休息一会儿,不然今夜,你要撑不住了。” 施醉卿心里默念,老子这会儿休养生息不是认命,那是等着教训你,我就不信,你功力大增了我就奈何不了你,哼。 夜,月从乌云里莲步轻移,逐渐圆满。 阴森诡谲的大祭司府。 温离颜白衣静雅,她手臂微抬,替沈落微倒了一杯茶,沈落微盯着那杯茶,勾起嘴角淡淡的嘲讽,“怎么?大祭司这般迫不及待的想杀人灭口?” 她如今是虎落平阳,温离颜想要无声无息的杀了她,太容易了。 施醉卿淡淡喝着茶,“本司若是为了杀你,就不会带你回来。”,她冒险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沈落微带回了祭司府,不单单是害怕沈落微的威胁,更是因为,沈落微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她那绝佳的姿容和气质,可是魅惑男人的绝佳利器,再加上她曾在风月场所打滚过,又有了秦广王府的这件事为教训,今非昔比,加以培养,就是她温离颜打入世家大族内宅中的一颗妙棋。 !! 643.第643章 “能见秦广王府都闹的这般鸡飞狗跳的,本司可舍不得杀了你。” 沈落微听着温离颜似嘲讽的声音,冷哼了一声,“这其中大祭司的功劳,可最是不小,大祭司又何必自谦,将功劳都推给落微一人。”,要不是温离颜给了她那药,她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只可惜终究是功败垂成,竟因李氏的死而将一切事迹败露,不止荣华富贵没了,险些连命都丢了。 “大祭司既然不想杀我,那打算如何安置我?”,她沈落微可不甘心在这祭司府窝一辈子,而且温离颜定是觉得她有利用价值才没有杀她,想必她是不会让自己这颗棋子生锈了了的,沈落微有预感,温离颜定是要以她为诱饵对谁出手了。 温离颜眸光看了沈落微半晌,“你知道大司寇杜秉献的第三子杜淳吗?” 沈落微点了点头,她虽不是大夏国人,但自被送进国色天香楼,就开始着手打探朝中各路权贵,这杜家几房儿子,不管庶出嫡出,都算得上是有出息的,尤其这老夫人嫡出的三子,更是出类拔萃,为殿前都检点,官居一品,当年颇得临贺帝的器重,后来即便是小皇帝登基为帝,他这殿前都检点的位置也依旧坐的稳稳当当的。 温离颜这时又继续道:“杜淳此人最是喜欢那般有姿色才华又颇具风情的女子,他才干了得,前途无限,比那秦广王可不止是优秀多少倍。” 温离颜话说到这儿,沈落微即便是再傻也知道她是个什么主意,她冷着脸庞,“你想将我送给杜淳?” 杜淳与秦广王同龄,再有能耐又如何,她伺候了一个秦广王,又要再去伺候一个可以做自己爹的男人,她怎么吞的下这口气? 这个温离颜,竟敢把她当成玩物对待—— “送人?这祭司府是神圣之地,本督可不会做那种事。”,温离颜一笑,将沈落微这女人留在祭司府,迟早会惹祸上身,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沈落微打发出去,让她到杜淳身边,也是为日后做准备,毕竟现在杜家一族在朝中,可是处处与她作对,不仅上书反对她干政,还要取缔祭司府、祭司庙,杜家在朝中影响力如此巨大,难免会动摇了朝中上下的心,到时,她如何立足? “杜淳的妹妹是当朝太后,父亲是大司寇,几位兄弟侄儿在朝中也是担任要职,一门尊华,你若是得了他的青睐,即便是做个妾,也比你寄人篱下好太多了,你若是不想,那便也算了,总归对本司是没什么损失。” 温离颜以退为进,沈落微皱着眉头,温离颜说的没错,她现在是没落之身,若是不趁着年轻为自己争取些东西,日后年老色衰,如何生存? 沈落微有些动摇,“杜淳既能身居高位,定是个精明的人物,我又怎能入了他的眼?” “此事你自不用担心,本司会为你安排。” 沈落微有些忐忑,“可他若是知晓我在国色天香楼呆过,而且入过秦广王府,那我……” “国色天香楼的初雪与秦广王府的八姨娘,在昨日之前,已与祭司府畏罪自杀。”,温离颜别有深意道:“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初雪,也不是八姨娘,只是沈落微,我已经替你将不堪的过去都抹干净了,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即便日后再有人认出你,也不过就是一个相像的人而已。” 沈落微听温离颜这么一说,方知温离颜是未雨绸缪,早已将一切算计在掌中。 被人当成一颗棋子如此算计,沈落微心里自然愤恨不已,可她又能如何?她若是不按照温离颜说的去做,难保温离颜不会痛下杀手,毕竟温离颜,可是连永宁长公主的爱女都敢动。 “可我听说,这杜三爷的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杜淳正妻为当朝大员之嫡女,行事作风果断毒辣,是当年临贺帝亲自赐婚,这杜家三房的后宅是被她镇的服服帖帖的,可不是秦广王妃李氏那等温和迁就的性子,沈落微就怕自己还没在杜府立稳了脚跟,就无声无息的死在那杜三夫人的手里了。 “谁说让你进杜家了?”,就沈落微这不知轻重的性子,别说斗不过那杜三夫人,就算是杜家三房的一个小妾也不可能斗得过,进去了就是找死。 而且杜淳也不是秦广王那般有勇无谋的,沈落微要是进了杜家,难免会与人争宠耍些什么心计,这要是被杜淳察觉,沈落微可就是彻底失宠了,到时,她将沈落微送到杜淳身边的用意便全然算是白费了心机。 “不进杜家,那你要我怎么去博得杜淳的喜爱?”,沈落微不解温离颜的打算。 温离颜起身道:“这男人对轻易得到的便会很快生厌,你须得以欲擒故纵之计让杜淳对你另眼相待,然后再寻个由头让他将你养在外宅,这样,他不能时常见到你,对你的宠爱便不会只在一时,你行事也切记不可张扬,否则传到杜三夫人的耳里,谁也保不了你。” 男人对不能轻易得到的女人才会朝思暮想,即便杜淳再精明又如何?他终究不是寂璟敖那般不近女色之人,只要沈落微先对他来个不理不睬,三贞九烈的,还怕俘获不了杜淳的心? 而温离颜也相信,沈落微做戏的本事,可可是连戏子也比不上的。 沈落微听了温离颜那番话,嘲讽一笑,“想不到大祭司外表圣洁高清,对这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比青~楼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落微佩服。” 两人都知对方不是什么好鸟,所以说话做事也毫无掩饰,温离颜跟沈落微说起让沈落微去迷惑杜淳,也是句句直白,毫无拐弯抹角含蓄的地方,而沈落微亦然。 只是,沈落微这一句带着讽刺意味的话却换来了温离颜重重的一个巴掌,沈落微被扇,捂着脸颊,下意识的就想反击回去,又被温离颜一巴掌扇在了地方,险些起不来,沈落微愤恨道:“温离颜,你凭什么打我?” !! 644.第644章 早登极乐 “沈落微,你不过就是个妓子,我能给你机会,也能掐了你的机会,你在我祭司府,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而已,别真以为我高看了你几眼,你便是高人一等了。”,这些话,施醉卿曾对温离颜说过,而今温离颜对沈落微说出来,竟只觉得快意,仿佛那些在施醉卿面前所受的屈辱,得到了释放。 沈落微不甘心,施醉卿敢这么对她便罢了,温离颜又凭什么? “大祭司,你可别忘了,你做的那些个事儿,比我高贵不了多少,我们是一样的人,你瞧不起我,便是瞧不起你自己。”,沈落微说着,抹了嘴角的血站起来,冷冷的补了一句:“你再如何的践踏我,但在施醉卿面前,你同样抬不起头来。” 那次两人一起被施醉卿弄到千岁府打的惨不忍睹的情景沈落微还历历在目,她知道,温离颜心中对施醉卿的恨,不比她沈落微少,但温离颜和她一样,恨着施醉卿,却在施醉卿面前做小伏低,奴颜屈膝的,即便温离颜是大祭司又如何?在施醉卿面前,还不是跟奴才一样。 沈落微握紧了拳头,施醉卿永远是高人一等的,不管是在世人的眼中还是在寂璟敖的眼中,这是温离颜一直最忌恨的事,如今就被沈落微这般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了,她想杀了沈落微。 但她不是沈落微那般不知分寸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沈落微,如今在我面前你还可以口无遮拦的,但你记住,以后说话再这么没规矩,迟早会把你自己害死,到时候别指望着我救你。”,温离颜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你在杜淳那里惹出了什么事来,我可不会替你收拾,也别想着再以那件事来威胁我,我既然能做到大祭司这个位置,也能让你说出的话跟放屁一样,千万别自作聪明。” 沈落微目光缩了缩,阴狠一闪而过,随后她突然笑了,乖巧道:“多谢大祭司教会,落微领教了。” 温离颜见她做小伏低的,道:“别在杜家人面前自作聪明的人,杜秉献可不老眼昏花,他一双眼一双耳可厉害着,若让他嗅到了什么风声,别怪我没提醒你,杜秉献这些年在朝中清除异己、杀人于无形的本事,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应对的。” “我知道了。”,沈落微心中不甘,也知温离颜说的是事实,杜秉献的确不比一般人,她能骗得了杜淳,但绝对骗不了杜秉献,所以,决不能让杜家除了杜淳以外的人发现她的存在,否则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一定会被再次挖出来,到时,别说杜家,整个大夏国朝堂都不会放过她。 可若是就这么被男人养在外面见不得光,她下半生依旧毫无保障,沈落微还是不甘,只是现在,她处境困难,走一步是是一步,至于以后的,以后再做打算。 “你放心,我真能依仗了杜淳得享荣华富贵,不会忘记你今日反而扶持。”,杜家与祭司府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杜家的人三天两头的参温离颜一本,温离颜忌惮杜家,也是情有可原。 温离颜对沈落微的话嗤之以鼻,“这些话,你还是等以后再说吧,可别忘了,行房时落滴血,杜淳可不喜欢残花败柳。” 沈落微脸色阴狠了一下,看着温离颜那张圣洁高贵的脸,当真是恨不得扑上前撕碎了这贱人。 “大祭司可真是细致,落微全记在心上了,大祭司也尽管放心,你我有同样的目的,我阻了你的路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我定不会如以往那般鲁莽,今后,还要多多仰仗大祭司才是。” 温离颜冷厉的眉眼朝沈落微扫了过去,“你什么意思?” “大祭司何必装糊涂?你想要施醉卿死,我也想要施醉卿死,你帮了我,就是帮了你自己,我帮了你就是我自己,不是么?” 温离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落微,她先前就知在木璎珞面前嚼舌根的是沈落微,说她思慕寂璟敖,也知沈落微对她所做的那些事知道不少,留着沈落微的命,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威胁,而且沈落微这人不知轻重,若是有意无意的将这些事抖落出去,若非沈落微近日的表现让她满足,她早已杀了沈落微了。 屋内沉默安谧,却在这时,窗户突然被风吹开,冷厉的风夹杂着一股阴冷的熟悉气息吹了来,“本督倒是不知道,你们如此希望本督早登极乐啊?” 这话一落,那大门登时被人从外猛力推开,随后施醉卿与寂璟敖的身影如同两棵挺拔的孤松移了进来。 沈落微与温离颜两人同时一惊,不知道方才的话施醉卿听到了多少,而寂璟敖又听到了多少。 两人同时看向寂璟敖,只觉得像是自己在自己的脸颊上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施醉卿看着两人的反应,又觊了寂璟敖一眼,笑。 施醉卿从祭司府的正门堂而皇之的进府,祭司府的侍卫还来不及通报,这两人就已经到了这里,他们尾随而来,手中捏着的刀剑有些瑟瑟发抖,对施醉卿的恐惧由内而生。 温离颜知来者不善,脸色沉了沉,让侍卫关了门推下,随后看向了不请自来的两人,“督主不请自来,是有要事?” “是有点。”,施醉卿煞有介事的点头,笑了笑,“不过,要找你的,不是本督,是……” 施醉卿突然停顿了。 温离颜最近没做什么较大的动作,唯一有点大的就是李氏的死,可温离颜不相信,施醉卿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毫无关联的李氏来找自己算账,她此刻又听了施醉卿那别有深意的话,不由得看向了寂璟敖,难道是寂璟敖…… 寂璟敖被温离颜那流连不去的眼神儿看的烦,目光凛冽的抬起,“管好你的眼珠子。” 他又不是欠她的负心汉,这么着看着他,着实是招人烦,而他寂璟敖的耐性,都给了施醉卿,忍着施醉卿,是一种乐趣,去忍旁人,那就叫滥情了,实在与君子风度没什么关系。 !! 645.第645章 义无反顾 温离颜心里一凉,施醉卿道:“找你的不是本督,也不是苍秦王殿下,大祭司你这春~心荡漾个什么?” 温离颜面露不堪有些,有些无地自容,施醉卿今日找上门,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温离颜隐隐的觉得,只怕又是因了季疏觅一事,她想起那日施醉卿给她的教训,不由得下意识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对那痛入骨髓却见不到伤痕影子的巴掌心有余悸。 施醉卿看见温离颜那动作,笑了,“温祭司在可是怀念本督赏的那朵红莲花?可本督向来最是喜欢纯洁无垢的白莲花,圣洁又高贵,大祭司若是怀念,本督不如再赏大祭司一朵白莲花……大祭司放心,本督那些手下经历了这些日子的锤炼,对如何开出白莲花的手艺已是炉火纯青,不如本督这便让他来,给大祭司弄一朵?” “督主好意,本司心领了,不敢劳烦。”,温离颜暗暗咬牙,施醉卿在祭司府如此横行无忌,来去自如,谁能奈何的了?她是请不走,躲也躲不起,“督主与王爷深夜前来,必是有要事,若是本督有得罪之处,本司向两位道歉,还请两位不要介怀。” “道歉就不必了。”,施醉卿虽是在笑,但那语气,却是阴冷无比,“做错了事若是道歉便管用,那就不会有杀人偿命一说了,大祭司,你说呢?” 温离颜目光垂了垂,没有接话,但她心中却有了底儿:施醉卿与寂璟敖这次,果然还是为季疏觅一事而来,她倒是真不知道,施醉卿对那季疏觅到底是个什么感情,而寂璟敖,又怎么会容得下施醉卿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屋内清风凉凉,施醉卿的目光从对面那两女人的脸上一一扫过,那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似在等施醉卿说明来意。 施醉卿目光偏了偏,去看寂璟敖,正见寂璟敖不知从何处又将她的折扇给捞了出来,此刻正一下一下的摇着,那摇着折扇的模样,别提多勾~人了。 可这风还凉的很,寂璟敖还摇着折扇,施醉卿就纳闷了,“寂璟敖,你热么?” 寂璟敖不说话,只是看着施醉卿,施醉卿目光往窗外睇了睇了,月,已经很圆了,寂璟敖强劲的回旋内力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再等下去,他就要原形毕露了,只怕还真能跟狼学,跳到那窗口对着月亮嚎叫几声。 施醉卿生怕寂璟敖那手劲儿没收住将自己的扇子给捏碎了,忙抢过了扇子,一边给寂璟敖扇风一边嘀咕着:“这子染,怎么还不来了……” 正说着,一道龙卷风般的强劲力道涌入,刹那间的将温离颜击飞撞在墙上,随后重重落下,温离颜受了内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后那道身影掠向了沈落微,瞬间掐住了沈落微的脖子,沈落微呼吸困难,眸光脆弱的看着那人。 施醉卿见状,收了折扇上前阻止子染,“子染,今个儿血染多了不好,你想要功亏一篑?” 子染冰冷的脸庞满是阴狠,终于在施醉卿的注视下,松开了沈落微,沈落微泄气的滑到在地上,施醉卿冷声对她道:“出去。” 沈落微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多留。 温离颜顺着墙根站了起来,子染上前,不由分说,跟疯了似得,又上前掐住了温离颜的咽喉。 施醉卿扶额,正在这档口,一道红色的身影掠了进来,击开了子染,将温离颜带离了子染的危险圈。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只是一介弱质女流,还请施主高抬贵手。” 施醉卿望向了突然出现的净尘,“净尘大师可真不负先师高义,堂堂佛门弟子,做起这些个杀人放火的事来,可当真是连我东厂也企及不上啊。” 子染上前去对付净尘,施醉卿用折扇挡住他,郑重其事道:“杀了她,你想见的人儿,可就一辈子见不到了。” 子染脚步顿住,只是杀气不减。 施醉卿道:“大祭司最近经常做噩梦吧?梦到了什么?是不是陆南依满身是血的来找你索命?是不是季疏觅在你的梦中大笑,搅得你寝食难安夜不能眠?” 施醉卿每说一句,温离颜的身子就颤一下,因为,施醉卿说的分毫不差。 她杀了陆南依,也在最开始的几天心虚做过几次噩梦,那以后便再没有梦见过陆南依,而后不管她杀了多少人,她都再没有过那种内疚心虚的感觉,即便是在找人污了木璎珞的清白,她心中也只有快意,可自从传出季疏觅的死讯后,她夜夜不能眠,不但闭上眼,季疏觅的身影就会立刻的出现,每一次,若不是净尘叫醒她,她都怀疑自己只怕一辈子活在这样的噩梦里,醒不来了。 施醉卿看着温离颜惊惧的表情,微微一笑,“放心,本督这次,绝对是来做好事的。” 施醉卿出其不意的摊开了自己的掌心,那掌心中有一只镂空的狼头金球,金球中烟雾似有若无的散开,温离颜意料不到,软倒在净尘的怀中,净尘一惊:“你做什么?” “给她驱除梦魇啊。”,施醉卿理所当然的答。 净尘修为不浅,自温离颜这是被凡人难以预知的鬼魅之力侵扰,但他无能为力,此刻听了施醉卿这话,有些不确定,“她不会出事吧?” “她要死了,也不关本督什么事儿啊。”,施醉卿耸了耸肩膀,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显然是没把温离颜的命当回事儿。 净尘听施醉卿这么一说,完完全全的不放心,“那我定不能让你为所欲为……” 这话还没说完,施醉卿又将那金球抖了出来,撂倒了净尘,施醉卿撇了撇嘴角,“和尚就是啰哩叭嗦。”,她回头看寂璟敖,“还好没听你的话弄个和尚来,不然得烦死。” 寂璟敖坐在桌旁,手掌握成了拳头撑在桌上,神色隐忍,施醉卿看出他是在压制自己体内的那一股浑厚强能。 施醉卿又看向子染,“子染,考虑好了?” 子染点头,“义无反顾。” “好。”,施醉卿沉默了一下,才再次举起金球,子染也倒在了桌旁,施醉卿朝寂璟敖看去,“开始吧。” !! 646.第646章 缠着你 海瀛珠散发着巨大的朱红光晕,一圈一圈,如同音波一般的扩散着,子染的元神逐渐脱离了身体,遥遥而去,他最后看了一眼施醉卿,那目光充满了哀沉,似最后的离别。 施醉卿借着海瀛珠的神力望见子染义无反顾的走入了温离颜的梦中,对他方才留下的那一眼有些狐疑。 而此刻,梦境,已经开始了。 寂璟敖那股四处乱窜的强大能量总算找到了施展发泄的地方,他的气息逐渐平稳起来,只是这到底是耗损体力的活,没一会,他便是满头大汗。 施醉卿取了绣帕,轻轻的给寂璟敖擦拭,寂璟敖闭着眼,感受着施醉卿难见的温柔,嘴角微微翘了翘。 两人正在互动柔情,而此刻,便有一缕淡淡袅绕的黑烟雾悄无声息的围着海瀛珠转了几圈,直到确定寂璟敖以其神力压住了海瀛珠对鬼力的攻击力之后,再慢慢的朝着海瀛珠所编制在温离颜脑中的那个梦境移去。 施醉卿在寂璟敖耳边道:“阿璟,那东西进去了。” 寂璟敖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运力维持着海瀛珠的神力,施醉卿明显感觉到那神力越来越强,已达到了常人无法披靡的高度,她感到手臂上似有一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在叫嚣的,暗想这海瀛珠的攻击力虽是被寂璟敖压住了,但到底是神物,此刻其神力无边,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 寂璟敖对施醉卿道:“站远一点。” 施醉卿点了点头,站远了一些,如今这海瀛珠对她尚且有如此影响,只怕那神秘人,呆会也是不好受了。 寂璟敖语气笃定对施醉卿道:“此次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我再加五分的力,定能让他灰飞烟灭。” 先前这鬼东西暗算施醉卿的仇,也总算是可以一并报了。 施醉卿眉头却微微皱起,神秘人以元神进入温离颜梦中,而元神终究比不上本体强大,此刻只要寂璟敖摧毁了他的元神,他便休想再起死回生搅动九州政局,可寂璟敖一旦催动海瀛珠的破坏神力,岂非是玉石俱焚?便是连同进入温离颜梦中的子染也要一同遭殃了么? 施醉卿眸子转了转,忙道:“阿璟,我觉得这不是好时机,不如咱们再等等看……” 寂璟敖阴测测的觊她一眼,“还真舍不得你的子染公子了?” “我这是怕你把自己给玩儿的毒发了么?”,施醉卿摸着鼻子笑,“要不,我也进去瞅瞅?” “你以为这是玩玩?”,寂璟敖瞪了她一眼,显然是不同意,今日温离颜的梦中风险太大,那神秘人是一个威胁,温离颜若是挣脱了桎梏醒来,同样是一种威胁,各种未知的情况交织在一起,寂璟敖自不敢让施醉卿去冒险。 寂璟敖不同意,施醉卿也没办法,寻了个地儿优哉游哉的坐着,浅浅的小憩。 …… 温离颜在一片永无边际、看不到尽头的白雾中仓皇逃窜着,她身形狼狈,神情充满了惧怕。 她的身后,死在剧毒之下七窍流血的厉鬼追着她让她偿命,穷追不舍,她认得那些厉鬼中,有她的师父红尘山主,有她的师妹们,有陆南依,还有她曾在大周国冷笑着打杀了的那些人,如今,他们全部化成了鬼蜮可怖厉鬼,面目狰狞,来找她索命了,要将她赶尽杀绝。 茫茫白雾如同地府千年不散的阴魂在飘荡,她孤立无援,只能逃跑、逃跑,永不停歇的逃跑…… 她突然摔倒在软绵绵的云雾上,分明那般柔软,却似要将她五脏六腑都给摔破了,她仓皇间爬行,听到身后那缠绕在她耳边多时,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如影随的讥笑道:“小贱人,你逃啊,怎么不逃了?” 这个声音,已经成为她噩梦之中的噩梦,她由衷的害怕了,她四肢匍匐在地上,不断的爬着…… 身后那人冷笑的抓住她的长发,迫使她仰起了脸,随后,她双目中就映入季疏觅那张笑容猖獗的脸庞,“贱女人,这里是小爷的天下,只要你敢闭上眼,小爷保证能弄的你********的,你若不想受小爷这份罪,那也得有本事一辈子不睡,哼……” “走开,走开……”,沈落微疯狂的挣扎,她挥动着双臂,想挥开那些不断靠近她的鬼混,“我不想杀你们的,是你们自己找死,不关我的事,走开……” 鬼魂们面目僵硬,那扯出的笑容阴森诡谲,那嘴里都在叫着索命的话。 季疏觅欣赏地看着温离颜狼狈不堪、布满了恐惧的脸庞,“你逃不出小爷的手掌心,小爷我就要一辈子折腾着你,直到你死,也休想摆脱……” “走开走开……季疏觅,不是我杀死你的,不是我,是沈落微,你要报仇找她去,别找我……与我无关……”,温离颜满脸泪痕,却唤不起季疏觅丝毫的怜惜之情。 “小爷我就是喜欢找你,就是要缠着你,怎么着?”,季疏觅嗜血地笑着,“记得你是怎么杀死陆南依么?听说她全身上下,都是你用剑挥出来的口子,你喜欢用这种凌迟的方式么?不如今日,我便也来试试,用鞭子在人身上开出一道一道密密麻麻的口子,是个什么滋味。” 季疏觅的手中出现了一条鞭子,他起身,手臂挥舞着,那鞭子便如同灵蛇般的在温离颜的身体上绕来绕去,温离颜的身上丝毫不见伤口,但那痛苦,却比那真正的鞭笞之刑痛苦十倍百倍。 季疏觅一边张狂的笑着,那鞭子未曾停下。 温离颜在云雾中滚来滚去,如同在十八层地狱的刀山火海上走过,通入骨髓,那云雾绕绕袅袅如同少女的躯体横在在她的身下,她的身体似乎随时都能从这云雾上滚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她心里煎熬不已,抽气如丝,“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过我……” 怎样才会放过她呢?季疏觅停下了挥舞着鞭子的手,神情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放过温离颜,放过自己,他只知道自己死前有一个执念——要让温离颜生不如死,否则他无法甘心,无法安心,更找不到自己留下这一缕怨灵的归属。 !! 647.第647章 储慎安是谁 怎样才会放过她呢?季疏觅停下了挥舞着鞭子的手,神情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放过温离颜,放过自己,他只知道自己死前有一个执念——要让温离颜生不如死,否则他无法甘心,无法安心,更找不到自己留下这一缕怨灵的归属。 可他折磨了温离颜这么久,那乐趣似乎也随着时间在逐渐消失,他漫无目的的出现在温离颜的梦中,这般孤孤寂寂空空荡荡的,怎还算得上乐此不彼? 他很累,他只想早点解决了温离颜,让这一缕的怨灵,也随之消失,可他心里,又惦记着自己死前施醉卿的那番话。 她说子染没死。 他便真的,撑着这一缕怨灵,想见子染一面,哪怕是一面…… 可是子染,又怎会出现在温离颜的梦中呢? 觅儿迷惘的捻了一缕烟云在指尖,随后吹散了那烟云,凉凉一笑,“我即便是在这梦中永生,可见他一面,到底不过是奢侈呢,何必……再执着不休呢……” 他呢喃完那一句,看着温离颜的目光已是死气沉沉,“温离颜,放心吧,过了今晚,你便再也不用受我的折磨了,因为……我要你死,要你去给我姐姐偿命。” 温离颜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但她此刻心里却出奇的清明,联想到以往这幻境中季疏觅说过的那些话,她终于领悟过来,原来,陆南依是季疏觅的亲姐姐,原来,季疏觅是为陆南依报仇而来的…… 难怪季疏觅会接近公孙太后,难怪常山王府会在肃州满门被灭施醉卿却不予追究…… 温离颜正在思索间,季疏觅掌心中的长鞭已经化成了一柄晕染着凛冽妖红光晕的长剑,那长剑剑身扭扭曲曲,也如同毒蛇妖娆的身躯,此刻季疏觅满脸冰冷,他将长剑抬起,用力的朝温离颜刺去,“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今后谁也用不着痛苦了……” “哐当——”,觅儿手中的长剑突的被击飞了出去,落入云雾中,消失了踪影,觅儿霍然扭头,望见那一袭熟悉的黑斗篷,感受到那熟悉的邪恶力量,他心底一颤,“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来,你要做什么……” 从心底里对这男人的畏惧让他语无伦次,步步后退。 “你是打算一辈子躲在这梦境中不见我?”,男人语气静凉,那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语音营造了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觅儿怕,温离颜也怕。 “我已经死了……”,觅儿语气哀若,“我连死都逃不开你么?” 觅儿记得曾经这男人说过,他想要捏住的人,别说天涯海角,即便是逃到九曲地狱,他也能将人给挖出来。 当初他之所以选择以死来面对这一切,就是因为毫无退路可走,他知晓,自己活一辈子,一辈子就得受人所制,为这个男人卖命,而他对这个男人心灰意冷之后,便不想再为了一个把他当做工具的人活下去,做他的杀人利器,行尸走肉一辈子。 可他死了,竟然还是逃不过这男人的手掌心。 觅儿浑身似失去了力气,软倒下去,神情麻木,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男人屈膝蹲在他的面前,“觅儿,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带回去,我怎能让你离我而去?”,男人的目光似穿透了那层层的面纱,直直的看着觅儿,“我要为你重铸一个真身,让你重生,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你疯了?”,觅儿觉得可笑,便笑了。 他死前就知道这男人不会放过他,所以让自己死的彻彻底底,连一缕魂魄都没有留下,丝毫没有给这男人予以他重生的机会。 唯独这一缕怨灵。 可只有执念的怨灵,三魂七魄不复存在,这男人竟还想让他复活,难道他真要逆天而行,与天作对不成? “觅儿,你该知道,我一直就是个疯子。”,男人笑容几乎残忍至极,“我一个人活着,何其的孤单,怎能让你一个人便这般痛痛快快的去了……觅儿,留下来,哪儿也别去……”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却又偏执至极,觅儿只觉得可怕,手掌撑在身后不断后退着,“我已经是死绝的人了,对你毫无用处,你手下能用的棋子何其的多,何必在这般纠缠着我,我求你,便让我痛快的消失吧……” 他自己就是怨灵,自然知道怨灵重回人间的可怕,他或许真的没有想到,到了这时候,这个男人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他可不认为这男人是良心发现了真想就他。 但凡当日这男人对他有一点的留情,他们何至于走到了这一步。 所以,他不信这男人,再也不信。 男人一口回绝了觅儿,“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觅儿拳头死死的握着,他觉得沮丧和绝望,便深深的闭了眼,过了半晌才睁眼,目光薄凉的看着男人,没有一点的温度,“那你想要如何救我?” 以这男人的能力,显然还无法以一己之力做到让一个没有魂魄的人起死回生,而四大神器虽是神物,可也不过是死物,觅儿不相信,神秘人这鬼体之身,真能驱动四大神器来救他。 “储慎安。”,男人的语气中似染上了一丝兴奋,“觅儿,你一定不知道,储慎安的真实身份吧?” 储慎安? 觅儿眸光一厉,储慎安是施醉卿身边一个特别的存在,他武功深不可测,在东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不如东厂其他高手那般对施醉卿唯命是从,但他对施醉卿,又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施醉卿也一直没猜透储慎安的真实身份,如今听眼前男人这般说,觅儿便知,储慎安这身份,也定是不同凡响,他不由得抬眼看着男人,想让男人继续说下去。 男人突然眯眼看了一旁的温离颜一眼,然后出手,敲晕了温离颜,这才道:“储慎安曾是玄天门毕岩老人的关门弟子,也是毕岩老人一生中最得意的弟子,算起来,他与寂璟敖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他清心寡欲,一心修习玄门正术,道行修为,也丝毫不在寂璟敖之下,毕岩老人曾将他引以为傲,甚至一度打算让他正式拜入门下,昭告天下,让他成为玄天门下一任的门主,可就在四十年前,储慎安,储慎安却爱上了一个女人,犯下了杀戒,自此与毕岩老人恩断义绝,出走玄天门。” !! 648.第648章 觅儿听得入迷,紧绷的身体不由得放松了一下,可紧接着就有些不解,“四十年前……储慎安……” 储慎安做事沉稳,行事作风果断刚绝,似而立之年的男人,可他的样貌,却最多不多与寂璟敖相仿,哪里像是个四五十的老男人? 男人只是别有深意一笑。 觅儿便道:“储慎安杀的人还少么?也没说过玄天门就不准杀人的,他既是毕岩老人的得意弟子,毕岩老人怎会因他杀了一个人便将他逐出门下了?” “你知道他杀的是谁么?” 觅儿缓缓摇头,男人道:“他杀的,是邙山麒麟。” 觅儿一愣,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储慎安竟连麒麟都敢杀,那可是世间祥瑞神兽,镇守四方,他竟然…… “盘古开天之初,以凤凰为飞禽之首,以麒麟为走兽之尊,他杀的,也不是一般的麒麟痩,而是麒麟之王。” “储……储慎安杀麒麟做什么?” “为了那个女人。” “谁?”,觅儿不解,怎么都没想到冷冰冰的储慎安也是个情圣,“是施醉卿么?” 可四十年前,施醉卿还没出生呢,又怎么会…… 可男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准确的说,他爱上的是一幅画,那画是由七百年前玄武帝国的末帝武帝皇所画,画中之人,是他一生最为深爱的帝后,这幅画当年是挂在玄武帝国的宫廷之中,武帝皇死后,强大的玄武帝国便开始土崩瓦解,被诸侯王分割,这幅画辗转多手,流落民间,四十年前,储慎安偶然得到,他清心寡欲修习玄术多年,却没想到,只看了那画一眼,竟便动了凡心,爱上那画中女子,自此沉沦,抛弃修为,甚至为了得到麒麟预知未来的神力,找到那女子的转世,闯上邙山,以一己之力诱杀了麒麟之王,引得万兽无主,人间也生灵涂炭。” 觅儿骇然,史书中曾有记载,四十年前的确是个多事之情,天灾**不断,人间生灵涂炭,杀戮遍野,堪比鬼司地狱。 想不到,竟是一个储慎安造成的。 “他杀了麒麟之王,吞下万兽王者的内丹,而麒麟内丹是麒麟长生不老之精元,他不仅得到了预知先知的能力,甚至还得了一只威力无穷的麒麟臂……他之所以能四十年不老,也是因了麒麟内丹本就有长生不老的神力,他即便活了两千年,也还是这幅模样……这么多年,麒麟内丹在他的体内,与他逐渐合二为一,他玄术修为本就精湛高超,麒麟内丹的功力与在麒麟体内时相差不远,所以,那麒麟丹可比虚无缥缈的四大神器更管用,到时即便你没有三魂七魄,我也可仿效莲花童子为你在铸真身,让你也能拥有长生不老之身。” 重生为人、长生不老,觅儿都不关心。 他突然想起储慎安对施醉卿那一番深情来,道:“施醉卿,就是玄武帝后的转世吧?” 否则,以储慎安如此能耐,怎会心甘情愿屈居在一个东厂为施醉卿杀人放火? 男人点了点头,“他双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未来,当年知晓自己要找的女人在大夏国宫中,便到了苏直的身边,那时我尚且年幼,只在暗处听他与人说起过,施醉卿此生当有三次大劫,若远离这政廷恩怨,便能躲过这三劫,所以他便与苏直商议,带走施醉卿,谁知施醉卿不愿,意外之下落下了深崖,命悬一线,储慎安为救她,耗损了不少精元,自此神力大减,尤其最近,他的身体几乎与凡人无异,我猜想,必定是一年前他为救被雷劈死的施醉卿所至……如今麒麟内丹虽在,但他的身体却根本撑不住如此频繁的耗损,只怕再如此下去,他便真要成了不死人死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取了这麒麟内丹,为我所用……” 觅儿心里一声冷笑,这男人说到底,其实还不是惦记储慎安身体里的麒麟内丹,这麒麟内丹若与他这一缕的怨灵结合,一定是威力不凡,所以这男人才不惜入了温离颜的梦中来找他,花言巧语的要救活他,呵…… 觅儿毫不在意男人的话,只是问道:“储慎安现在,到底多少岁?” 男人语气悠远道:“应该已是过了半百了吧,我记得小时候看见他的时候,他便是这个样子,如今我已是而立,他的容貌却还是一点没变……怎么?你对储慎安很有兴趣?” “我只是觉得,施醉卿很幸福,有一个男人不惜为他犯下灭天的杀戒,有一个男人,宠她爱她,为她建造了一座世间女人都艳羡不已的玄武行宫,天下人恨她又如何?她却比谁都幸福……” 男人语气微微的软了软,音调逐渐逐渐起来,令人沉醉而痴迷,“觅儿,你若喜欢,等我大事得成,拿了这天下,别说宫殿,即便是半壁江山,我也许了你。” 如果是曾经的季疏觅,一定会对这些话动心,而现在,他心中余下的,便只有苦涩。 现在即便这男人许他盛世繁华,他这心也动不起来了。 有些事,错过了最好的时间最好的年华,便都不叫美好了。 在他最不稀罕的时候许最美的承诺,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要重生,不要长生不老,也不要什么宫殿江山,我只想安安稳稳的死了,不想再活着让任何人为难,我只想让你放过我,你若真的对我还有一丝的感情,便允了我这件事,可好?”,他哀求的看着男人,几乎是以一种祈求的姿态,想求这个男人放他一马,他也不想去计较男人欺骗了他陆南依的下落,导致他们姐弟终身不复见的怨恨。 “觅儿,我说过了,不行。”,男人语气坚决,觅儿沉默的看了他许久,猛然抬起手掌击向了自己的天灵盖,妄图在男人出手困住他之前击碎自己这一抹怨灵的执念,只要这一抹执念消失了,他便是真真正正的不留一点痕迹在人间,男人即便神通广大,又能如何? !! 649.第649章 听到了什么 可是男人没有给他机会,他挥开了他的手掌,随后突然出手,掌心凝聚了强大的强能之力,觅儿逐渐幻化为袅袅的黑雾,一点一点的被拉入了男人掌中的金圈里。 觅儿心中知晓,唯有怨灵才能消灭怨灵,旁人若要消灭,必定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他要真出去了,与子染成了敌人,要他情何以堪? 如果真是这样,他宁愿真的永远见不到子染,也胜过被这男人驯养成六亲不认的杀人工具,最后让子染死在自己的手中。 他不想这样。 可男人的私心,又怎会听得进他的哀求。 觅儿几乎绝望,身不由己,即将落入男人的掌中,任男人为所欲为。 正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的掠过,“放开他——” 这声音突兀的闯入,熟悉得令觅儿落泪,他看见子染的白练圈在他的腰上,将他带离了眼前可怕的男人,而神秘人的鬼能,也瞬时反击出去,将子染打成了重伤。 觅儿倒在子染的身上,“子染,子染,真的是你么……” 子染抹了嘴角的血,沉默的看了觅儿良久,突然用力,狠狠的将觅儿掐进自己的怀里,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让觅儿几乎窒息,却又那般幸福,幸福得浑身颤抖…… “是我。”,子染低沉的嗓音沧桑不已,“这一次,我终于没有来迟……” 觅儿怔然,突然一把推开了子染,“你进来做什么?怎么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进来也许就出不去了,你快出去——” 子染目光沉沉的看着他,那些原本对觅儿的自私自利寻死觅活的怨恨,在拥他入怀的那一刻,奇迹般的消失了,“我既然进来了,就没想过再出去。” 觅儿被他深沉的语气愣了一下,子染再次拥他入怀,“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再也……不会放开了……” 觅儿怦然一动,他一直为死前不能见子染一面而遗憾,如今子染就在他身边,说要永远陪着他,他如何能不高兴?他知道自己不该,不该要求子染抛弃生命和他一起留在这虚幻的世界里,连来生都没有,可他真的不想,不想再放开这世间唯一的一抹温暖,也不想这个男人将来,将这些温柔都用在另一个走入他生命的少年身上。 他想要绑住子染,真的很想…… 尽管这样的想法真的很自私,真的对子染很不公平,可他真的舍不得放手…… 觅儿紧紧的攀住子染的肩膀,轻轻阖上眼,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滑落,捶打在云雾之上,很快蒸发。 施醉卿说得对,他错了一生,如果将子染留下也是错的,他还想再错一次。 “子染,你真的……是来陪我的么?”,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这也是自己临到头来做的一场梦。 “真的。”,子染点头,声音稳定人心,让觅儿心里的忐忑出奇的安定下来。 觅儿仰着脸,柔柔一笑,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有这一句饱满而幸福的话,“原来,我也是幸福过的……” 只是他曾身在福中不知福而已。 子染掌心摩挲着他的脸庞,他怪过觅儿的无情,可他现在才知道,当初他不在觅儿身边,觅儿死前是如何的恐慌而苍凉,如今,他什么都不怪,谁都不怪,那些,都没有意义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没人能分开我们……” 身后,笼罩在斗篷中的男子浑身戾气,那戾气几乎能摧毁人世间的一切,“觅儿,谁都可以离开我,可以背弃我,唯独你不信——” 斗篷男子疯狂的出手,袭向了子染,子染没有动,他看着觅儿,笑了一声,“别怕,会很快的……” 觅儿看懂了他眼中的情义,点了点头,在斗篷男子出掌的刹那,紧紧握住了子染的手,随后以最后的力量挤出自己的执念,将自己这一抹怨灵的幻体与子染运起的幻体相结合,两人面带着笑意,在斗篷男子的面前,逐渐化为泡沫消失,让人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斗篷男子几番上前阻止,都被强大的神力弹开,他根本近不了身,此刻那两人身上共同散发出的能力,超过了一起。 “觅儿,你难道真想弄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他知道,一旦季疏觅消失了,那就是真的消失了,不管天上人间,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季疏觅这个人了,即便是怨灵,也不会有了。 “我宁愿就此消失,也不愿人不人鬼不鬼的在世间飘荡一辈子,而且,有一个人愿意为我付出生命,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季疏觅这辈子,到底没有白活。” “不……”,眼前再也没有了那两人的身影,斗篷男子不敢置信的摇着头,情绪失控。 东方染竟然会借助海瀛珠的神力将自己与觅儿合二为一,如今子染就是觅儿,觅儿就是子染,他们……都死了……死在一起,相守永生…… 他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季疏觅本该是他的,该是他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斗篷男子踉跄后退,神色几乎崩溃…… 梦境之外,寂璟敖情绪有些不对,施醉卿诧异的看着他,“你听到了什么?” 寂璟敖能直接通过海瀛珠看见梦中的一切,听到梦中的一切,他定是听到了些什么,才会这般不对劲儿吧。 寂璟敖看了施醉卿半晌,神色有异,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可你的样子,很像是有什么?”,施醉卿看着他,可寂璟敖不说,她自然也是没法子的,但她隐隐的有直觉,寂璟敖此刻的怪异,一定是跟她有关的,施醉卿想了一会,想不透,又闭眼假寐。 这时,寂璟敖看着神秘人失控,瞅准了时机,以玄术为念,突然出手,那罡风越过海瀛珠,落入梦中,重重的击在斗篷男子的胸口,斗篷男子的战斗力在瞬间下降,他忙收拾起了心情,在寂璟敖再次出手前,化为一缕黑烟雾,顿然消失。 !! 650.第650章 烟雾散去,梦境散去,海瀛珠朱红的光晕也逐渐收拢,屋内一切恢复如初,施醉卿睁开了惺忪的双眼,道:“子染还没出来,你怎么收了?” 寂璟敖目光沉沉看着施醉卿,没有说话,施醉卿突然看向子染,却只见子染趴在桌上的身体,如同被撕碎的纸片般,逐渐破裂散开,最终竟连灰烬都没留下。 施醉卿指尖一颤,看着寂璟敖,目光凉凉的,“你不是说子染不会死么?” “他不想活,谁也救不了。” 施醉卿想起子染进入梦中看她的那一眼,原来,竟是告别。 “他们去了哪里?”,施醉卿问的,自然是子染和季疏觅。 寂璟敖没说话,只是抚着施醉卿的脸庞,将她轻轻的揽入怀里,施醉卿冷情,可到底不是真的绝情绝意,对一同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又怎可能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施醉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季疏觅和子染,不管在哪里,总归,他们是永远不会再经历生死离别之痛了。 如此,也很好。 温离颜和净尘悠悠转醒,只是全身无力,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温离颜想起方才的那个梦境,心有余悸,浑身颤了一下,她知道,那一切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可关于被那神秘人打晕后的一切,她却全无了印象,只是隐约记得,季疏觅和子染,都死在了她的梦里。 所以,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受梦魇的折磨了。 “温祭司,看见你这张脸,本督的手心就忍不住发痒,不过今日,本督决定免了再赏你一朵莲花的意思,不用感谢本督,本督对你,可没有什么心慈手软的说法,只是怕伤了本督自个的手而已。”,施醉卿举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半晌,最终只是用折扇在温离颜的脸上划了几下,“罢了,来日方长,总归有的是机会,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那月亮还是圆的,寂璟敖体内的那股强力又开始窜起来,他这会儿可找不到其他的发泄口,只有找施醉卿,眼瞅着施醉卿还要跟温离颜道个别,什么耐心都没了,直接扛了施醉卿大步离去,“废话真多。” 施醉卿在寂璟敖的肩头上叫嚣,“寂璟敖,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脚会走,你混账……” “呆会还有更混账的,留点力气,别都骂完了,呆会还得我逼着你才骂的出来。” “禽兽啊你……” “我是……更禽兽都行。” 风从耳边掠过,不过扎眼的功夫,寂璟敖已飞檐走壁将她扛回了凤城轩,施醉卿被甩在柔软的床上,寂璟敖的脖子扭了几下,发出野兽般的狰狞笑声来,他一步一步逼近施醉卿,像要将人凌迟似得。 施醉卿歪着头,虽是在看着寂璟敖笑,但寂璟敖却没漏过她眼中的算计—— 这女人一遇上这种事儿,一肚子的坏水便是让人防不胜防,他眯着眼,身体压向了施醉卿,施醉卿突的将手掌撑在他的胸膛上,阻止他粗暴的吻。 寂璟敖眸光中散发着晦暗的光彩,“怎么,想求饶?” 施醉卿抽着脸皮笑了一下,“今夜是个特别的日子,我觉得,咱们不如也来玩点特别的……” “嗯?怎么个特别法?”,寂璟敖掌心盖住他的双丘,漫不经心的问着。 施醉卿浑身发热,差点溺死在寂璟敖这性感的嗓音里,她推了推寂璟敖坐起来,咳嗽了一声,寂璟敖取了她的发冠,五指~插入他的发中,感受着那丝绸般的触感,身体叫嚣着想要得到的更多。 施醉卿暗暗的拖过了寂璟敖解下的腰带,朝着寂璟敖的咸猪手过渡,寂璟敖一下就看穿她那点企图,“想绑我?” 施醉卿诚实的点头,“你也绑了我不少,怎么就不能让我绑着过过瘾了?” 寂璟敖不止没让施醉卿得逞,还反过来开始绑施醉卿,“你不老实。” “那你就老实了?”,施醉卿躲着寂璟敖的腰带,开玩笑,这时候被他绑,那才真是不死也脱层皮的节奏。 寂璟敖道:“我一直很规矩,就算你是被我绑着,我也让你爽了,不是么?” 施醉卿脸一红,语噎吗,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应对寂璟敖,寂璟敖噙着她的唇瓣含在自己唇瓣,眸光中笑意深邃,“别试着反抗了,你知道,你越反抗,我越来劲儿而已。” 施醉卿就是不服气,自己在人前风光无限的,回到了房里就得被寂璟敖压榨,憋屈的很,“今儿个我就想绑你,你给不给?” 寂璟敖见施醉卿如此坚持,很轻易的就想起了在玄武行宫施醉卿绑着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儿,他眼睛眯了起来,危险的暗芒慑人不已,“施醉卿,信不信我捏碎你?” 施醉卿一看寂璟敖那样儿,就知他是想起了她赐给他的最难忘的一夜,立刻举着手掌,信誓旦旦的发誓,“我发誓,这次一定跟你玩真的……阿璟,咱们得互相信任知道么……” 得,连这道理都摆出来了。 看施醉卿那再三保证的模样,寂璟敖明知有诈,却还是点了头,他就是不舍得施醉卿泄气沮丧的模样,让她得逞一次,乐乐又何妨? 反正,这夜的确还很长,他不怕没时间陪她玩儿。 “你想怎么绑?” 得到寂璟敖点头,施醉卿眸子顿时贼亮贼亮的,看的寂璟敖心里忍不住发笑。 施醉卿下床,寂璟敖一把拉住她将她重重摔了回来,“去哪儿?” 施醉卿神秘兮兮的眨眨眼,“拿道具啊。” 道具?寂璟敖狐疑的盯着施醉卿上下扫了一下,捏着施醉卿的手腕不肯放手,生怕施醉卿溜了的模样。 施醉卿挑衅的勾了勾眼尾,“阿璟,你还怕我跑了?这么没自信。” 寂璟敖看了一眼施醉卿踩在金砖上的赤足,笑容邪佞,“你跑跑试试,让我抓回来,卸了你这双脚……” 施醉卿脖子哆嗦了一下,寂璟敖放开她。 施醉卿挥开珠帘,在屋中翻了几下,总算找到了自己准备多时的称心宝贝,她阴险的笑了笑,从珠帘中走了出来,眸光抬起去看寂璟敖时,寂璟敖已是衣衫半褪,他眸光狠戾,有些急不可耐将她拉在怀里耳鬓厮磨,施醉卿笑着推开他,“别急嘛,说了慢慢来,你可别不守信用。” !! 651.第651章 感动死还是气死 寂璟敖半倚在床上,那颓废的模样勾魂摄魄,他噙着笑容,看着施醉卿手中泛着银色光泽的丝绳,挑了挑眉,施醉卿坏笑道:“咱家特意为王爷寻来的宝贝,还特意喂它取了个典雅的名字,捆仙索,转为捆着王爷这般的仙儿人诞生的。” 寂璟敖笑,“卿卿真是费心了。” “应该的。”,施醉卿毫不谦逊,“为王爷服务,咱家荣幸之至。” 她保证,这捆仙索只要捆住了寂璟敖,她再打个死结,饶是他功力大增也休想断开,哼哼…… 施醉卿小心翼翼的挨近寂璟敖,去绑他,寂璟敖掌心扯住那捆仙索另一头,施醉卿猝不及防,倒在了寂璟敖的膝盖上,寂璟敖弓下被子,冰凉的手指摩挲着施醉卿的脸庞,“卿卿,你又不乖了……” 竟敢真找了这么个东西来绑他,这胆儿是被他养的越来越肥了。 施醉卿吞了吞口水,“是不是不敢了?” “你觉得孤王不敢?”,寂璟敖捧着她的脸颊,笑得意义不明,“这么好玩的东西,孤王怎么不敢,不过……你若是捆不住孤王,可别怪孤王……” 施醉卿嘿嘿的笑,“多谢王爷提醒,本督记得,一定会将王爷给绑紧了。” 寂璟敖躺在床榻之上,任由施醉卿将他绑在床头动弹不得,今日不管施醉卿是玩什么把戏,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施醉卿看着寂璟敖那笑容,心里漏了一下,反反复复的检查自己绑的是否有不合理的地方。 确认无误后,施醉卿拍了拍手掌,阴阴的笑了几声。 寂璟敖眸子盯着施醉卿,笑意不减,似在笑施醉卿的垂死挣扎。 施醉卿扯了一张丝绢过来,将寂璟敖的眼睛缚住——她看见寂璟敖那双妖孽的眼就没胆量去捉弄寂璟敖。 寂璟敖的眼前一片黑暗,鼻翼之下却能嗅到施醉卿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脂味,施醉卿的一缕发丝拂过他的唇边,他张唇含住。 施醉卿退开时,那绿发丝从寂璟敖的唇间缓缓划走,施醉卿回头,盯着寂璟敖的唇瞧,寂璟敖的唇虽薄,但很饱含,此刻他因情~动,双唇红艳,********,煞是诱人,施醉卿手指沿着他的唇线临摹了一下,“阿璟啊,方才是你是自个说你今夜会很冲动,未免你冲动发狂,我便只好出此下策了,你可别怪我。” 说着内疚的话,但语气,却是实实在在的。 ”没关系,我不怪你。”,我只会狠狠的教训你而已。 寂璟敖含着她的手指,色~情的****。 施醉卿觉得自己呼吸变得絮乱,她控制不住的垂下头,深深吻着寂璟敖。 “卿卿……”,寂璟敖的嗓音性感的让人发狂,施醉卿觉得,就算她绑住了寂璟敖也无济于事,因为寂璟敖不发狂的,发狂的就是她,她根本抵挡不住寂璟敖的魅力。 “阿璟,别叫我。”,被诱~惑的施醉卿懊恼不已。 再叫,她也要变成禽兽了。 “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寂璟敖却偏偏不肯收口,一声比一声低喘暗哑,施醉卿用自己的巴掌盖住了他的嘴,他的舌尖灵巧的从她掌心舔过,施醉卿满头大汗,“寂璟敖,你给我安分点,仔细我教训你。” 反正现在寂璟敖是她手中待宰的羔羊,她还怕他不成? 寂璟敖听了教训两个字,低低的嗯了一声,那样子,倒像是在求着施醉卿去教训他。 施醉卿在他胸膛上拍了一巴掌,寂璟敖笑了一声,“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我……”,施醉卿差点就被诱惑说了喜欢,好在理智回笼,她赶紧住了口。 寂璟敖即便看不见,也能想象施醉卿此刻是个什么模样,他心神一荡,膝盖一抖,再次将施醉卿抖入了自己的怀里,急切的催促,“卿卿,我忍不住了,快点……我要你……” 施醉卿懒懒的倚在寂璟敖的怀里,“你求我?” “对,我求你。”,寂璟敖气息早已成了乱麻麻,“快点……” 施醉卿得意的笑了,“可是我今天很累,不想动,而王爷你又动不了……” 该死。 寂璟敖咒骂了一声,这时候想施醉卿想得发慌,生怕她一个不乐意转头就走了,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要放低身段哄着她,“乖,卿卿,你坐上来,我动……” 施醉卿干脆的留了两个字,“不要。” 她掌心撑在寂璟敖的胸膛上,利落的披了衣裳翻身下床,“王爷,今儿个真不是个好日子,伤和气呢,咱们改天再玩吧,我先睡了。” 寂璟敖咬牙切齿,施醉卿这荒谬的理论让他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她听着施醉卿渐渐远去的声音,狰狞的威胁,“施醉卿,我再给你个机会,立刻给我回来,继续……不然,我饶不了你。” 施醉卿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提着外衣施施然的亲了亲寂璟敖的脸颊,“阿璟,别动怒,你先在这儿熄熄火,有什么,咱们明天再细细的讨论,乖哦。” 施醉卿摸了摸寂璟敖的头,打着哈欠,“我今晚去书房睡,给你创造自个发挥的空间,如果实在不行,你就自个蹭蹭床单,大约也是能解火的。” 她本来想绑了寂璟敖就睡在这些张床上的,但现在看来,显然寂璟敖这妖孽即便是被绑了,也不会安分的,所以,在他身边,她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想着终于扳回了一局,施醉卿心情很是愉悦,有点得意忘形了。 寂璟敖声音阴阴沉沉的,“施醉卿,你翻脸无情?” “怎么会?”,施醉卿矢口否认,“阿璟,我对你的情,那可真是真真儿的,别说翻个脸,就算是翻个身儿也不会变的。” “那你过来。”,寂璟敖轻道:“我看看你对我的情有多真。” “情这东西,是不能用眼睛看的,要用心去体会,所以,阿璟你就在这儿仔细体会体会我对你的一腔深情吧,保准你能感动死。” 感动死?那是被这混账女人给气死。 !! 652.第652章 感动死?那是被这混账女人给气死。 “施醉卿,你给我回来——” 施醉卿头也不回,踩着轻快的脚步,哼着小曲,去了书房,走到门前,留下一句话,“小心别走火了,咱这千岁府可经不起折腾了。” “你、死、定、了——”,寂璟敖阴测测的声音彻响了整个千岁府。 书房里林立的书架将空旷的房间挤得满满的,灯光不甚明亮,昏黄昏黄的,施醉卿在架子上找了几本书,立在书架旁,随意翻了翻。 她今天是真没心情跟寂璟敖做那事。 她跟子染虽只是一场交易,但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总归是相交一场,哪能真的对他的死亡视若无睹? 寂璟敖每逢十五,人就有些不对劲,但一向很有分寸,今日却是真真的有点发狂,也不知他方才是从温离颜的梦中看到了什么,竟然这么失控,如此失控的状态下,施醉卿是真怕了他了。 有些谜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她需要时间。 施醉卿正出神间,猛然察觉到书房的气息有些不对劲起来,似有暗涌在滚动,让书房如同一座空旷的地狱之城般的阴森。 施醉卿对能营造出这般气氛的人太熟悉不过了,她吞了吞口水,不会吧…… 下一刻,施醉卿脑子一热,拔腿就要跑,寂璟敖黑色的身影却刹那袭了上来,将她重重的压在了书架上,书架摇晃,抖落了几本书,寂璟敖面目可怖,在昏黄的夜色里,当真是跟艳~鬼有的一拼,“卿卿,玩的尽兴么?” 施醉卿脖子僵硬,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是牵强的笑了笑,“王爷你尽兴就好。” 寂璟敖捏着那银色的捆仙索,狞笑,“同样的乐趣,玩第二次就不要叫乐趣了……”,寂璟敖在他耳边阴森森道:“叫玩火**。” 施醉卿吞了吞口水,“不是乐趣,那、那总归也是情趣,你看你现在,兴致不是挺高的么……” “情趣,想废了你男人也叫情趣?”,寂璟敖承认,施醉卿是将他的火勾到了一个顶端,让他几乎快将自己给烧着了,可那种烧的碎身粉骨却又没她帮一把的感觉,快把他逼疯了。 “我没想废了你啊……”,施醉卿还在装无辜,寂璟敖已经受不住,将她翻过去,从身后扒了她的衣裳,动作粗暴,“卿卿,想要故地重游么?” “啊?”,施醉卿迷茫了一下,不解,寂璟敖提着她的腰,声音幽暗的像那无边的夜色,“要不,咱们去重室玩玩?” 施醉卿哆嗦了一下,一个劲儿的摇头,“别别别,阿璟,咱们就在这儿玩,就在这儿玩儿,这儿挺宽敞的……” 为表自己的认错态度,施醉卿转身,双腿缠上寂璟敖的腰,投怀送抱,魅惑的吊着眼尾看寂璟敖,“阿璟,咱们还没在这儿做过呢……” 在这儿也总比去重室强。 寂璟敖看着她妖娆的模样,低咒了一声,便疯狂的将自己的身子欺压了上去,“你这个混账女人,下次再敢这么玩儿,我一定玩死了你。” 施醉卿呜呜唉唉的求饶,“不敢了,一定不敢了……” 激情中,施醉卿理智飘忽,隐隐约约的听到寂璟敖咬着牙挤了一句:“该死的储慎安,竟敢……” 竟敢惦记他的女人这么久,他不敢想象,储慎安要是像他这么主动,一出手就对施醉卿来强的,现在跟施醉卿出双入对的,指不定就是储慎安了。 施醉卿不知他怎么就提到了储慎安,只是恍惚想起,好像……很久没见过储慎安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 寂璟敖撑起身子,便见施醉卿在发呆,一时气得狠狠的撞了撞她的身子,“不准想——” “我想什么了……”,施醉卿低低弱弱的,无辜得想哭,妹的,疼死她了…… “你在想储慎安。”,寂璟敖死死的捏着她的肩膀,施醉卿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出了个神,也能被寂璟敖抓到,她眼角泛红,瞪了寂璟敖一眼,“是你自己提起他的……” 寂璟敖心里闷得发慌,就只有往死里折磨施醉卿。 他爱她,爱到敌视围绕在她身边的所有人,如果可能,他真希望将施醉卿藏起来,藏在自己的怀里,让她眼中能看见的,唯有自己…… 施醉卿晕睡过去,寂璟敖将她放入床榻内,在她唇间轻轻落下一吻,披了外袍推门而出。 “王爷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黑衣的属下跪在寂璟敖身前,寂璟敖浑身冰寒,“去给孤王找一件东西。” 寂璟敖顿了顿,眸光沉沉,“玄武帝国末帝帝后的画像。” 属下一愣,寂璟敖又补了一句:“还有末帝的,一并给孤王找来。” 属下久久没有回答,寂璟敖冷厉的眸子扫了过去,“怎么?办不到?” 属下忙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记住,挖地三尺,孤王也要见到那两人的模样。” 属下领命离去,心中却沉甸甸的,这武帝皇夫妇都是七百年前的古人了,要知道他们是何模样,着实有些难度,而且那武帝皇专横霸道,在世时便根本不许画手为帝后描画,要找到画像也是有些棘手的。 恐怕,还真的是只有挖地三尺,找出那传说中的神秘莫测的武帝皇之墓,方能完成任务了。 …… 秦广王府原先便靠着王妃李氏操持经营着,自秦广王妃李氏死后,秦广王意志消沉,王府情况也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秦广王忧思成疾,府中愈加的凄凉,早已不复当初李氏在时的辉煌热闹,连那府中的姬妾下人,都做了鸟状散,各奔东西去了。 秦广王虽有几分野心,但本事有限,所以至今为止,还没做过什么有损小皇帝生命安全和利益的事来,当然,他是想做,只是到底还没做成,于是小皇帝秉持着自己作为君王应当宽己待人的原则,自个做主将秦广王封为钦差大臣,代君巡视江州、宛州。 !! 653.第653章 秦广王虽有几分野心,但本事有限,所以至今为止,还没做过什么有损小皇帝生命安全和利益的事来,当然,他是想做,只是到底还没做成,于是小皇帝秉持着自己作为君王应当宽己待人的原则,自个做主将秦广王封为钦差大臣,代君巡视江州、宛州。 这江州、宛州虽地处偏远,但因靠近大漠,有寂璟敖这一股强大兵力的镇守,别说外敌入侵战争,即便是匪患也是很少的,所以,是一个相当太平的地界,而且这两地经济发达富庶,是难得的边境繁华之地,小皇帝让秦广王前去,实际也是希望秦广王能在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中忘了那些个不痛快的事,另一方面,也是将秦广王手中所剩无几的一点权给夺了,省得他日后再兴风作浪的。 秦广王没什么异议,当天就收拾行囊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有些东西,也只有在失去之后,方才知道后悔,可想要去珍惜,已经迟了。 李氏目光长远,寂晟轩知道,自己当初被流放肃州,若能听了李氏的话留在肃州,不再卷入朝堂纷争,便不会有这今日的祸端。 当初又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李氏也不会三天三夜闭门不出,为写感言家书送到皇帝身前而累垮了身子,导致这么多年来忍受病痛的折磨。 当初若不是他被鬼迷了心窍将初雪接进府中,自己的一双女儿,自己的爱妻,也不会惨死在他的面前。 当初,当初…… 再多的当初,也不抵今日的悔恨。 他当初许了李氏一生唯一,最终却依旧三妻四妾,将李氏的心都伤的麻木了,他知道,他亏欠了李氏——一辈子都亏欠。 可李氏死了,他们的一双儿女也死了,他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补偿,唯有自我放逐。 原来走到这一步,所谓的名利权势,竟真的便成了浮云,再无追求的价值…… 秦广王一走,沈落微便以其真名,又被温离颜顺利的送到了杜淳的身边,杜淳喜欢这类娇艳而又有才华的年轻女子,虽不至于如同当初秦广王一般被她迷得团团转,但在将沈落微的一听底细摸清楚后,知晓她古月二小姐的身份,很快与她有了关心,将她养了做外室,当宝贝似得疼着。 自然,落入杜淳手中的关于沈落微的底细,是被温离颜美化过的,杜淳自然不会知道,自己正捧在心窝里的人会是曾经将秦广王府弄得家破人亡的红颜祸水。 沈落微在杜淳的宠爱下越发得意起来,俨然便忘记了当初温离颜的叮嘱,竟四处招摇起来,于是杜淳养了外宅一事,很快便传进了杜三夫人的耳中,这杜三夫人手段了得,做起了贤妻,亲自做主将沈落微给迎进了杜府之中。 温离颜知道后,真恨不得一剑杀了沈落微那不懂眼色的,她当真以为杜三夫人是瞧上了她不成? 杜三夫人那意思,分明就是将她安置在眼前方便对付,这杜府里吃人不吐骨头,如今沈落微这颗棋子还未发挥作用,温离颜几乎都已判定了她是一颗废棋了。 真以为杜三夫人是瞧上她了?那是将她安置到眼前更好对付,这杜府吃人不吐骨头的,沈落微这颗棋子,还没发挥作用,温离颜几乎都已判定是废棋了。 沈落微化名为初雪进秦广王府时,项钰并不知她是落到了那般田地,知道无意中听说了沈落微入了杜府为妾,方才大骇。 自己姑姑的女儿、清耀门楣沈家的嫡出二小姐,怎能去给人做妾?这不止是在打了沈家列祖列宗的脸,还是在打项钰的脸,于是项钰登杜府拜访,劝说沈落微与他回孤掌城,然沈落微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表哥,我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跟你回孤掌城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什么?你能许我城主夫人之位,你能娶我为妻么?” 项钰语噎,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曾经喜欢过沈落微,也曾有过娶她为妻,让沈项两家亲上加亲的想法,可后来,那想法不知怎么的,就淡了。 “表哥,你别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喜欢施醉卿。”,沈落微了然一笑,“喜欢就去争取,表哥你何必成全了别人,苦了自己。” 项钰似被踩到了痛脚,脸色几分恼怒和难看,“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喜欢上施醉卿那阉人——” “表哥不是不会,而是不敢,你不敢和寂璟敖去抢。”,沈落微句句刺人,她就看出项钰看施醉卿的眸光不一般,如果项钰能以孤掌城之力去抢夺施醉卿,那无疑是在寂璟敖和施醉卿制造了阻碍,她乐见其成。 项钰拳头紧握,他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就这么被沈落微说出来,像自己埋藏在心里永远不准备说出来的秘密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揭开一样,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不是不敢和寂璟敖去抢,而是没有寂璟敖那般豁达潇洒的性子,敢昭告天下自己和一个太监在一起了。 项钰,不敢拿孤掌城的声誉去开玩笑。 所以,他只有将这份喜欢放在心里,偶尔与施醉卿做做对,用幼稚的行为引起施醉卿的注意,哪怕是施醉卿看他一眼,他也能高兴上许久。 “你如果还是沈家的子孙,就跟我走。”,项钰沉着脸专开话题,去拉沈落微的人,“我绝不会看着你如此堕落下去。” 沈落微企图甩开项钰的手,但项钰力气实在太大,她被迫的被项钰拖着走。 “表哥,你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 “去孤掌城做大小姐难道好过你在这里给人做妾不成?”,项钰勃然大怒,若非这是他表妹,他都像扇她一个耳光,看能不能打醒她。 “是,我宁愿给人做妾,也绝不会去孤掌城——”,这是有寂璟敖和施醉卿,一个是她爱而不得的男人,一个是她最恨的太监,她这辈子若是不达成目的,让施醉卿痛不欲生,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你……”,项钰怒气**,胸膛剧烈的起伏,项钰沈六宁可玉碎也不伺候新君的气节,他实在想不到,作为他侄女的沈落微,怎会与他相差这么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 “我再问你一次,你走不走?” !! 654.第654章 沈落微眼风扫到院子外正问询赶来的那人,眸中突然染上泪意,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令人心疼,“表哥的心意,落微知道,可落微与三爷是真心相爱,注定要辜负表哥了,这辈子落微除了三爷身边,哪里也不去,就算是给他做一辈子的妾,落微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去,求求你了,表哥,你若真心怜惜落微,便成全落微吧,落微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表哥……” 沈落微突然转了一个脸,项钰只当她是真对那杜三爷情根深种,有些无奈,但还是强势道:“杜淳已是有妻室之人,且年龄与你爹相仿,你可怎如此不知羞……” “表哥,感情不是人可以控制的,苍秦王都可以跟一个太监在一起,三爷是堂堂正正的男儿,顶天立地,地位不凡,我为何不能与他在一起?” 又提到了寂璟敖跟施醉卿那事儿,项钰一下就想起上次所见寂璟敖跟个女人卿卿我我的画面,只觉得心里一堵,“沈落微,你、你到底要不要脸?” “我、我……三爷……”,沈落微突然惊讶的对着项钰身后的人喊道,她嗓音轻柔饱含着无限的情义,令方才听到她那般真情告白的杜淳心里柔肠万千,他上前,从项钰手里夺过沈落微,“听闻是孤掌城城主来访,杜某人有失远迎了。” 杜淳彬彬有礼,但对项钰的强势有些不满。 项钰打量杜淳,狭长脸,五官周正,着了一身暗红色的金丝蟒袍,浑身上下有着一股儒生气息,倒是有几分大家做派,但这也不能改变项钰对他的反感。 “杜三爷客气了,我表妹年少无知,得了杜三爷青睐,借住在杜三爷府上,项某人谢过了,今日便是来带着表妹回去的,还望杜三爷行个方便。” 沈落微往杜淳的身后缩了缩,“表哥,我都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别逼我……” 项钰沉着脸,杜淳笑道:“项城主,这感情讲究你情我愿,薇儿如今既已是我的妻子,便还请项城主城主。” 杜淳听了方才沈落微那番话,只以为是项钰爱慕沈落微,所以才要带沈落微走,如此算来,项钰就是他的情敌,但杜淳活了大半辈子,自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跟小辈争风吃醋,徒惹笑话,所以对项钰的态度,还算是谦和有礼的。 而且,沈落微看不上年轻有为的项钰,却偏偏一心跟着他,多多少少满足杜淳的虚荣心。 项钰却道:“妻子?杜三爷若当真是娶了她做正妻,我项钰无话可说。”,他冷眉道:“她虽已不是沈家的二小姐,但依旧是我孤掌城的表亲,一生的幸福岂能就这般给人做妾屈就了。” 沈落微不着痕迹的看了杜淳一眼,杜淳脸色微微沉了沉,沈落微若还是清源沈家的二小姐,他自然愿意抬了沈落微做个平妻,可惜,沈家亡了,沈落微无依无靠的孤女,丝毫不能为他的事业前途带来好处,即便沈落微再如何的爱慕他,他也是清楚的,沈落微这样的身份,做妾尚可,做妻,不止让杜家没了颜面,还有可能得罪了自己的妻室杨氏的娘家,。 沈落微看杜淳那神色,手指微微紧了紧,杜淳果然是瞧不上她的身份,她又看向了项钰,突然有些感谢项钰上门,至少项钰来闹,好歹让杜淳知道了,她沈落微背后还有一个孤掌城做靠山,即便他日杜淳寡待了自己,也还得顾忌着孤掌城的情面,不敢任意处置她。 杜淳便道:“薇儿是个善良的女子,我知让她入杜府为妾是屈就她了,我日后定会好好的补偿她,只是她如今已是我的妾室,项城主既非他父母,也非她长辈,只怕,还不能为她做主吧?” 项钰的剑柄晃了晃,隐隐的有杀气,沈落微见势,立刻挡到了杜淳的面前,“表哥,我心意已决,谁也不能拆散我与三爷,你若当真是要逼我,我便死给你看——” 项钰还没说话,沈落微却是说到就做到,当即往一旁的墙上撞去,杜淳一惊,险险将沈落微拉了回来,搂在怀里心疼的安慰,沈落微伏在他胸膛上低低的哭泣,杀死惹人怜爱,“三爷,对不起……” 沈落微这般一心一意的对他,宁死也不肯离开他,让在官场上一向慎重小心的杜淳也软了心肠,他不悦的看着项钰,“项城主,你难不成是真想逼死了薇儿不成?” 眼前这两人相依相偎,那才叫一个两情相悦,项钰顿时觉得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无情之人,他心中恨沈落微的不争气,可正如杜淳所说,他不是沈落微的父母,沈落微要选择什么样的路,他无权替沈落微做主。 “罢了,随你,只盼日后,你不要后悔才好。”,项钰说完,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落微的心里突然的有几分惆怅起来,沈家没了,项钰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这世上唯一还关心她的人,可她最终,却不得不辜负了项钰。 “三爷,我表哥生性鲁莽,方才冲撞了你,你莫与他计较。”,沈落微回过神来,又低低柔柔的对着杜淳说道。 杜淳扶着她一道在榻上坐下,笑了笑,道:“只是委屈你了。” “落微不委屈。”,沈落微柔情蜜意的看着杜淳,“能跟在三爷身边,是落微的福气……” “你放心,日后有了机会,我便抬了你做侧室,定不会让人小瞧了你。” 沈落微面上温婉的笑着,心里却在冷笑。 侧室?她沈落微想要的,可不止止是一个侧室那么简单。 而且男人的爱,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今日能对着你花言巧语,转个身同样的话,便又承诺给了别的女子。 可杜淳或许会忌惮着孤掌城几分,那么杜三夫人杨氏呢?沈落微是与她争宠的女人,她浸淫内宅多年,一身算计人的本事早已是手到擒来,哪里是心胸宽广的秦广王妃李氏能比的,沈落微无法用迷惑秦广王那般下三滥的手段去迷惑杜淳,杜淳是个警觉性强的,只这些林林总总的因素加在一起,沈落微在杜府站稳脚跟的胜算便是飘渺的很,更别提去抢这正室之位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 655.第655章 瑾烟和诺儿在一旁布菜,施醉卿最近吃的清淡,桌上只有龙头莲藕香酥鸡丝、清汤龙须菜、龙井凝露鸭脯、山珍刺龙芽,以及几个素淡的小菜。 这么一眼扫下去,满桌的菜都成了一条龙,于是,施醉卿想起月圆之夜寂璟敖邪笑着说的那些话。 他说,所谓一条龙服务,就是……直捣黄龙…… 施醉卿脸色不淡定,将寂璟敖切成龙丝的心都有了,她目光死死的瞪着寂璟敖,寂璟敖优哉游哉的给她夹菜,施醉卿手指狠狠的捏着梅瓣翡翠茶盅,“我要鹅……” 上一桌的鹅,毒死寂璟敖这混账厮。 施醉卿脸色阴郁,散发着生物勿近的强烈气息,寂璟敖却是神清气爽,挪着要挨近施醉卿,两人的气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寂璟敖对瑾烟道:“去给千岁爷弄只鹅来。” 瑾烟看多了这场景,见怪不怪,气定神闲的出了门,片刻,她果真是给施醉卿弄了一只鹅来——一只活蹦乱跳惨叫个不停的鹅。 活的。 瑾烟这辈子见过别人杀鸡杀鹅,但是自己却连鹅毛都没摸过,这还是头一遭,于是被那鹅吓得脸色都白了,浑身抖来抖去的,等将那鹅抓到了施醉卿面前,她看见施醉卿那阴阴沉沉的跟锅底灰一样的神色,身子更抖了。 于是,鹅就这么从她的手中飞走了。 飞到了施醉卿的怀里,扑腾起了绒绒的鹅毛飘来飘去。 施醉卿脸更黑了,提开了那只鹅。 瑾烟苦着脸,“督主……” 瑾烟于是去了,片刻后,真给施醉卿弄来了一只鸭子——活的。 “小丫头片子,你是最近舒坦日子过的太爽利了,在本督面前找存在感是吧?” 瑾烟很是无辜,看向了寂璟敖,寂璟敖不是让弄一只鹅来的么,施醉卿于是顺着瑾烟的视线,也朝寂璟敖看去。 诺儿一把将那只因撒欢乱跳弄的满屋鸡犬不宁的鹅捉住,抱着那只鹅立在一旁待命,这时,施醉卿将那只鹅提过来扔到寂璟敖怀里,“给你,你的鹅美人儿。” 施醉卿扯了一张帕子擦了擦手,气冲冲的走了,走过寂璟敖身边时,寂璟敖伸腿绊住她,再将险些摔倒的她拉入了怀中,语气含笑,轻柔道:“还气?” 施醉卿这人,你把她伺候舒坦了,她让你更舒坦,你让她不自在了,她让你更不自在,寂璟敖也知自己那日是做的过分了一点,可一想起储慎安惦记了施醉卿一辈子那件事,他就无法冷静下来,这一冲动,果然就是给自己找罪受了。 他天生就是强势霸道的男人,难得的温柔一到了床上,便是完形毕露,真真的跟个野兽无异,或许他骨子里,当真是流淌了苍狼王者兽性的血液,在失去理智的,人不****不兽的,等他变得正常了,施醉卿便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施醉卿阴凉凉的看着寂璟敖,眸子斜过来的模样让寂璟敖心猿意马的,“我这么着将你往死里弄,你还能笑得出来?” 寂璟敖嘴角抽了几下,瑾烟和诺儿一起石化。 别说施醉卿是个太监,就算她不是个太监,那还是个女人,她怎么去跟寂璟敖叫板? 寂璟敖摸了摸施醉卿的额头,“做傻了?” 施醉卿一巴掌拍开他,愤恨道:“你才做傻了。” 寂璟敖笑了笑,脾气很好,让瑾烟和诺儿撤了饭菜,收拾了狼藉,再重新上了一桌佳肴,期间,施醉卿几次想挣出他的怀,都抵不过男人的力气,最终认命。 寂璟敖捏着她的腰,“这儿疼?我给你捏捏就不疼了。” 寂璟敖平日里是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喜欢拿鼻孔对着人家,一到了施醉卿面前就跟焉缺的狗腿子,施醉卿怎么喜欢他怎么讨好,看见他这副样子,施醉卿再大的气也无处发泄,就像一拳捶在棉花上,那些个膈应又全弹回了自己身上,心里那种感觉都不知道形容。 最后,施醉卿只哼哼唧唧的吐给了寂璟敖三个字,“假惺惺。” 寂璟敖规规矩矩的给施醉卿捏肩,偶尔给施醉卿夹给小菜送到施醉卿嘴里,愣是将施醉卿伺候得服服帖帖的,见此刻施醉卿舒爽了,寂璟敖舔着脸蹭施醉卿,“是我的错,我该罚,你便都好几个夜没让我进房了,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酷刑是不是该撤了?” 自打那夜过后,施醉卿气性上来,愣是将寂璟敖给逐出了自己的卧室,让寂璟敖滚书房去睡,寂璟敖自打开了荤,就没吃过素,自是不愿,可又经不住施醉卿的火性,如此一来,他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每夜就蹲在施醉卿的门前,等着施醉卿睡着了,再偷偷摸摸的爬上床去,刚开始施醉卿还追着寂璟敖喊打喊杀的,但寂璟敖就是个心机深沉的,装的那叫一个可怜,施醉卿慢慢的就心软了,虽没让他上/床,但也不至于赶了寂璟敖出去,让他蹲在门口丢人现眼,寂璟敖便在屋中打了地铺,夜夜睡地板,只这种看得到吃不得的折磨,更是挠的他心痒痒的,他自己也估摸着,再这么下去,他非得被施醉卿给憋出病来。 施醉卿这时冷不丁的瞟了寂璟敖一眼,连着推开了寂璟敖那张涎着笑意的脸庞,“你闪一边去。” 寂璟敖再次贴了过去,“听说今夜有些骤冷,我给你暖床,热乎了我就下来,成不?” 寂璟敖那张脸,明明是真诚无比的,却愣是透着一股子的奸猾。 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施醉卿心想,她跟寂璟敖那关系,虽算不上夫妻,但好歹算个狼狈为奸吧,哪能真为了这个事儿跟寂璟敖一直记仇下去,所以她这气,早便是消了,但寂璟敖在那事上实在太不知收敛了,她是真怕自己这身子骨儿弱的指不定那一日真给寂璟敖弄死在床上,存心想让寂璟敖长长记性,别真一天到晚的就惦记着那点事儿,真搞得跟禽兽似得。 施醉卿心里想笑,却依旧冷着一张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施醉卿话毕,寂璟敖便沉默了一下,施醉卿还以为他觉悟了,结果寂璟敖那找死的本性又暴露了出来,谢谢笑着问施醉卿,“那你说我是为奸还是为盗?” !! 656.第656章 找上门 施醉卿整张脸一黑,一巴掌推开寂璟敖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在寂璟敖腿上踹了两脚,“你就该回你的狼窟里去。” 寂璟敖在身后笑,那笑声似敲击在水面上的箫声,潮打浪回,一点一点的回荡着清冷和肃肃的节奏,透着几分愉悦。 施醉卿气冲冲的离开后,在府中随意走了一转,便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荀且。 荀且神情含笑,但眉宇间几分羸弱让他显得似大伤未愈般,施醉卿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微微勾了勾嘴角,看着荀且,“怎么?伤还没好?” 施醉卿虽把荀且丢在一边儿没空搭理,但算算日子也知荀且这命既然被勾回来了,调养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是好了才对,可看荀且这样…… 荀且便一笑道:“前些日子本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荀且自个大意了些,感染了风寒,倒是又将病情给加重了,累的督主关心了。” 施醉卿也没说话,只是含笑的目光睇着荀且,片刻才道:“累不累的倒是其次,荀公子这伤,总归是为本督而受的。” 两人寒暄了一会,施醉卿便丢下荀且走了,只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来:“在千岁府好好养伤吧,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管找小绿子要。” 这话看着是客气,可荀且却听出一股子阴煞的意味,荀且正在回味这字字句句,回过神再去看施醉卿时,施醉卿已走远了。 施醉卿的脚往凤城轩转了回去,还未走进院内,小绿子便从大门处直直的奔了进来,那花枝乱颤的娇样儿,可是越来越往人妖化的方向发展了。 “千岁爷,那项钰又在府外闹呢……” “闹什么?”,施醉卿目光往那大门处扫了过去,隐约能见项钰正力敌千岁府的侍卫,他长剑并未出鞘,应是不想伤人,弄的个与施醉卿血刃相见的局面。 施醉卿托着下巴琢磨着,这项钰又是吃饱了撑着来找她晦气了? “轰走,别整日的没事儿来烦本督。”,施醉卿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她现在哪有心思去搭理项钰这神经病。 小绿子苦着脸,“这要是能轰走,奴才也不顶来烦千岁爷……” 项钰虽是在施醉卿手里次次吃瘪,但到底是孤掌城的城主,势力摆在那里,以一敌十自不再话下,一时半刻,千岁爷的侍卫还真是奈何他不得,而且,小绿子琢磨着那项钰与自家千岁爷,只怕是有些关系不简单,便也没让人下重手,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千岁府可是清净的地儿,吵吵闹闹的,扰了这庄严肃穆。 “绿公公,你可真是越来越不顶事儿了。”,施醉卿阴嗖嗖的瞟了小绿子一眼,“轰不走就给本督砍走,本督还不信他能不怕死。” 小绿子听得心惊肉跳的,果真要让人扛刀去砍项钰了,却听项钰突然飙了一句河东狮吼过来,“施醉卿,你这个孬种,做了亏心事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给我出来——” 亏心事? 施醉卿是真想不起来自己近日又对项钰做了什么亏心事了?难道项钰知道寂璟敖将沈落微买到国色天香楼的事了?可即便这样,他要找也是找寂璟敖,找她干嘛?难不成她施醉卿长的像任人捏圆的软团不成? 小绿子擦了擦汗看着施醉卿,“要不……让五爷去见客?” 小绿子那嗓音本就是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此刻说出这么一句话,就像妓/院的老/鸨子驱赶小鸭子去接客,施醉卿真想一巴掌给小绿子招呼过去,“见客见客,见你妹的客,那是客吗?那是煞星?你脑仁里装的是屎啊?” 施醉卿最近火气都很大,小绿子估摸着是最近禁/欲给禁出来的,他今儿个早上还在思索要不要去劝劝施醉卿,缓缓她和寂璟敖的关系,免得城门失火殃及他们这些池鱼,但现在看来,他就算有一条命也不够去施醉卿面前劝一次——施醉卿一定能将他给弄得死绝了。 “那奴才可真让人去砍了……?” 这时候施醉卿倒是沉默了,他沉默了半晌抬脚朝大门走去,小绿子赶紧亦步亦趋,施醉卿一走到大门,打斗便自动停了下来,千岁府的侍卫立在两旁,恭恭敬敬的。 项钰的目光像愤怒的狮子,死死的盯着施醉卿,施醉卿却神态自若,小绿子命人将太师椅搬出来后,施醉卿双腿一搭就坐了进去,半点临敌的样子都没有,看的项钰火气更大。 “说罢,咱家是哪一件事亏心事儿愧对项城主,项城主来本督的府上砸场子?” 项钰只盯着施醉卿出了一回神儿,想起正事,脸上再次染上怒气,“施醉卿,你还敢说,沈六临终之时将落微托付于你,你竟然对她不闻不问,让她、让她……” 对沈落微做的那些个事儿,项钰实在是羞于出口,他脸色涨的有些红,看着淡定优雅的摇着自己扇子的施醉卿,那神情不知怎么的,变得有些怪异复杂起来,就跟纠结在悬崖边上的杀戮者,不知该选择回头是岸还是勇往直前。 施醉卿淡淡抬了抬眉,“本督不是她爹又不是她娘,管那么多作甚?况且这皮肉买卖,讲究的就是两厢情愿,沈小姐自个都没有怨言,项城主倒是跟发疯的狗似得乱咬人,怎么?项城主是不忍心了?” 看来,项钰是为沈落微入杜府为妾一事而来的,想必沈落微也没那脸面将自己在秦广王府做的那些个缺德事儿跟项钰和盘托出,所以项钰,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项钰被施醉卿堵得哑口无言,的确,沈落微要选择走什么样的路,他项钰都管不了,施醉卿又如何管?况且,施醉卿就是个喜欢逼良为娼杀人放火的玩意,她恐怕是巴不得沈落微将沈家门风被败尽呢,还能去搭沈落微一把? 项钰就觉得,自己今日这前来千岁府的举动,可真是够脑残,可不这样,他又无法找到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来千岁府——别人不清楚,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他根本就不是为沈落微的事而来,他就是想见见这阉人而已。 !! 657.第657章 桃之夭夭 可施醉卿那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态度吧,又着实伤到他的心了,项钰又跟施醉卿胡搅蛮缠了几句,最后实在架不住施醉卿那似笑非笑的视线,没有底气的冷哼了一声,消失了个没影儿。 施醉卿伸了一个懒腰,收了折扇,也就往凤城轩走了,小绿子盯着施醉卿的背影,总觉得方才项钰看施醉卿那目光,挺奇怪的,怎么说呢,就像是得不到糖的小孩跟大人叫板时的傲娇样儿,小绿子一双眼睛厉害,脑子也是精灵精灵的,一下就想通了项钰对施醉卿是个什么意思,可小绿子又实在猜不出,施醉卿到底知不知道? 照例说吧,施醉卿那么精明的人,就项钰那藏不住事儿的性子,施醉卿能看不穿他?可若说施醉卿知道吧,她这态度跟以往面对那些上门求包/养的的人又有所不同,简直让小绿子捉摸不透。 小绿子摇了摇头,倒是想起施醉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难得糊涂。 大约,施醉卿现在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眼瞅着施醉卿的身影要消失了,小绿子忙追了上去,从袖子里掏出一封雅致的请柬来,“督主,这是长公主递来的帖子,说是要明日要在府中设一场蔷薇酒宴,邀请督主出席呢。” 施醉卿挑眉,永宁对蔷薇的钟爱众所周知,而她此人,便如同蔷薇那般,美艳不可方物,却又浑身带着刺,方定侯与皇太夫人的事在整个大都城如今都算不得什么秘密,如今永宁大病初愈,没急着去跟皇太夫人算账,却设什么蔷薇酒宴,这其中的意思,只怕不简单。 只是,这贵妇们办什么宴会,请的都是各家的命妇千金,向来没有请男子前去赴宴的,毕竟这于礼一上,有些轻浮了,如今永宁给施醉卿下帖子,虽施醉卿是阉人,可还算是个男人吧,而且还是个男女不忌的男人,永宁这请她去,是个什么意思? 施醉卿猜测,无外乎是永宁是有什么动作,想请她去看戏而已。 而且,这戏定然与她有关。 “去的都是些什么人?”,施醉卿问小绿子。 小绿子想了想,拣了施醉卿感兴趣的人物说道:“祭司府的大祭司也收到请柬了,还有杜家的几位夫人,尤其是这杜三夫人,永宁长公主在请柬中特意提到,让她带着杜三爷的新宠沈姨娘一同出场呢……” “是么?”,施醉卿一笑,那神情显得几分深幽,沈落微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这些个名门正室,最是看不得以色侍人与自己争宠的妾室,所以设宴从不会请什么妾室来闹心,如今永宁指名道姓的让杜三夫人带着沈落微去,看来,这场戏,不止是有温离颜,还有沈落微了…… 施醉卿一想,便知永宁是要为木璎珞一事来一招反击了,她指尖捻了几朵还未凋零的桃花反复捻着,直到将那桃花瓣捻得体无完肤,才语气轻慢道:“本督过几日便要离开大都了,这蔷薇酒宴去不成,送她一份大礼,锦上添花也未尝不可。” 施醉卿近年来喜欢天南地北的跑,性子也跟着阔气了不少,小绿子没问施醉卿要去哪里,只道:“督主要送什么,奴才立刻去府库里找了东西,明儿个差人送去方定侯府。” 施醉卿轻轻抖开折扇,那刹那的功夫,一树桃花全部坠于她的扇面上,落在扇面上的江山墨水图上,将那扇面衬得比子染的躶/体美人更美上几分,一如那千里秀丽江山。 施醉卿扇子一挥,那扇面上的桃花,被风轻轻带起,在口中旋转飞舞,美不胜收,施醉卿微微仰脸,望着那飞舞桃花,问:“慎刑司那人如何了?” 小绿子正在感慨施醉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庞,听了施醉卿的问话,立刻道:“这刑具还没上呢,人就全招了,不过近日慎刑司这欠虐的囚犯实在少了点,那人免不了被里面的行刑手折磨了一通,不过,总归是死不了的。” “把人给永宁送去。” 小绿子点了点头,喏了一声,知道施醉卿要离开大都城,定不会容忍温离颜才此时继续发展势力,一人独大,所以,她需要永宁这个强大的敌手给温离颜制造绊子。 这满树的桃花瓣都已彻底凋零在地,那翠绿翠绿的树叶子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翠色之中,小绿子方才提起慎刑司,便忍不住感慨,“也不知储大人何时回来,这慎刑司没了他,可真是快要乱套了。” 要说用刑手段吧,储慎安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他那般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法,就算是在慎刑司呆了几十年的老手,也渗得慌,所以,慎刑司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看见储慎安就跟见了鬼似得,储慎安一个眼神儿扫过去,就能让他们服服帖帖的。 可自从储慎安消失后,慎刑司没了这个用刑高手,人心涣散,办事效率明显的不必以往,小绿子管着一大堆事儿,哪有心思常去顾及慎刑司。 “让古青禾先去慎刑司呆着。” 小绿子有些诧异,卓不凡随性,叶朝孤僻,冷飞流木讷,储慎安神秘,可施醉卿对他们,绝对是信任有加,唯独古青禾和西门沉景二人,施醉卿对他们是一直都有防备,所以这关系重大的事,从不曾让两人插手,如今让古青禾去慎刑司,这打算,小绿子猜不透施醉卿是想做个神秘。 他便问了一句,施醉卿意味深长一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的狼,这般跟人玩捉迷藏,本督也腻了,索性将那人逼到明处来,看他如何玩转这九州山河。” “可现在卓不凡与储慎安都消失了,督主身边正缺人手,这……”,虽然吧,东厂不缺有能耐之人,卓不凡与储慎安丢了就是丢了,也没甚大不了的,可偏偏,这两人都是当世无可替代的人物,一个是神医容禄唯一的传人,药理毒单出神入化,一个是天赋异禀的用刑与验尸高手,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可以代替这二人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缺了他们,施醉卿身边就跟缺了左膀右臂似得,她在外面行走,小绿子在大都城,有时都是胆战心惊的。 !! 658.第658章 你最近挺找虐 小绿子这辈子,已经见过施醉卿死去两次了,第一次,便是多年前,施醉卿失足跌下山崖,是连气都没了,可最后生生的被储慎安救活了,第二次,便是一年多前,施醉卿被雷劈死,当时,施醉卿也是没气的人了,可最后,还是被储慎安救活了,所以,小绿子对储慎安虽有意见,但他要不在施醉卿身边,他还真是不放心施醉卿的。 “他们是回不来了,本督也总不能指望他们。”,施醉卿眸光幽远,储慎安的下落她虽不知晓,但卓不凡如今身在何处,她却是清楚的,但她心里有一个预感,这两人,从踏出东厂的那一刻起,但只怕,再也不会有机会走进东厂了。 小绿子听着施醉卿那话,嗅出不一样的意味来。 “千岁爷这是什么话?储大人对你可是忠心耿耿,他岂能弃了千岁爷自行离开了?”,说卓不凡会走,小绿子是毫不怀疑,但储慎安……小绿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有些事,施醉卿是忘得彻彻底底,但小绿子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不相信储慎安一去不回。 “本督瞧着你往日里不是最不待见储慎安,今儿个怎么句句不理他?怎么,当真是是打出感情来了?”,施醉卿很快收起了那一丝怅然,戏谑的看着小绿子。 小绿子跟着弯了一下眉,别替笑得多寒碜了,“千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他是千岁爷最得力的手下,虽说是多了个奴才没有的把儿,可奴才也不至于不是跟他过不去不是?不过要说这感情,奴才对千岁爷的感情,那才是真真儿的无人能比。” 说着,小绿子还风情万种的朝着施醉卿抛去一个媚眼,只是他那倒垂的阿衰眼吧,看不出有什么魅力电力的,倒是看得施醉卿眼角跟着抽搐了一下。 施醉卿真是受不了小绿子这卖弄风/骚的毛病,当即抢了小绿子的拂尘甩了他几下才解气了,小绿子被施醉卿教训了几下,老实了,挺着腰杆正正经经的站着,施醉卿这才深思的盯着小绿子道:“小绿子,你对储慎安这感情,怎么就这么纠结呢?” 小绿子被施醉卿盯得头皮发麻,听施醉卿那话,心尖儿都跟着颤了颤,“千岁爷,奴才对储大人,可别没什么感情……” 小绿子都在跪在地上向施醉卿证明他跟储慎安的清白了,施醉卿又问:“那你倒是说说,你对储慎安是个什么意思?” 小绿子虽说给人的印象是小肚鸡肠,贪财奸险,但那副嘴脸,也就做给人看看而已,他骨子里,还是个好爽的主儿,也从亏待身边人,从施醉卿那儿得的好东西,也总是给了底下人去分着,否则这宫里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也不会被他管制得服服帖帖的,而且小绿子与东厂其他几个带把的男人也是相处得挺愉快的,唯独对储慎安,他是怎么看怎么不喜欢,处处的挤兑着,也亏得储慎安就是那面无表情的面瘫脸,对什么都不来劲儿,要不然,就小绿子那得瑟样儿,早不知被储慎安肢解多少次了。 “千岁爷,奴才对储大人,也没个什么心思啊。”,小绿子冤枉的很,而且他跟施醉卿也算是发小,自然听出了施醉卿话中有话,他生怕被施醉卿套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都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了。 施醉卿逼近小绿子,笑得越发的阴森了,“小绿子,这么多年,你都瞒了我些什么事,给我说说呗。” 小绿子顶不住来自施醉卿的压力,往后退了退,别看他平日里八面玲珑,挂着一副寒碜笑四处招摇撞骗的,一旦到了施醉卿面前,他是想藏着掖着一点也是无所遁形的,“奴才、奴才对千岁府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千岁爷哪还能不清楚啊……” 施醉卿一巴掌按在了小绿子肩上,小绿子跟施醉卿就差不多等高,施醉卿这一巴掌下去,让他腰杆又生生的弯了,再加上他心虚,不敢直视施醉卿,那身高就愈加的矮小了,跟没存在感似得,可这里就他跟施醉卿两个人,再没存在感,他还是在施醉卿眼里,连逃都没地方逃。 “你的忠心,我自然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整日的挤兑储慎安做什么?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就是看他不顺眼。” 小绿子都快哭了,施醉卿这强大的眼神儿和心理战术,让他吃不消啊,“千岁爷,奴才可不就是……看他不顺眼嘛……” “是么?”,施醉卿一笑,令人毛骨悚然,她收回了落在小绿子肩上的手,“去忙吧。” 小绿子似乎不相信施醉卿会这么放过他,试探的退了几步,见施醉卿不似开玩笑,立马一溜烟的就给跑了,那速度,简直像背后有鬼在追似得。 不过现在,施醉卿在他眼里,比鬼更可怕。 他也不知道,这十多年来施醉卿都没对储慎安起疑过,怎么现在,突然怀疑起储慎安来,而且还认定他小绿子知道实情,可知道归知道,打死他他也是不可能跟施醉卿将一切和盘托出啊…… 施醉卿盯着小绿子逃窜的背影若有所思,小绿子从来不会对她撒谎,唯独这件事,施醉卿看出来了,小绿子对她有所隐瞒,她想,有些她不知道的事,小绿子一定是知道的,可为什么,小绿子不说? 她越来越觉得,她和储慎安的关系,一定是不简单的,不然,寂璟敖不会对储慎安的存在那么介怀,小绿子不会在她提起储慎安的时候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而储慎安,也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储慎安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施醉卿”的脑子里却全然没有他何时出现在东厂的印象,这个人就像烟花似得蹦的一声就出现了,毫无征兆…… 施醉卿想着事儿,回到凤城轩也没怎么搭理寂璟敖,寂璟敖在施醉卿眼前晃来晃去找存在感,晃得施醉卿心烦,“寂璟敖,你最近挺找虐的?” !! 659.第659章 寂璟敖蹲在施醉卿面前,脑袋蹭在她的怀里,仰着脸看施醉卿,怎么看怎么无赖,“要鞭子么?” 施醉卿翻了个白眼,寂璟敖就觉得,施醉卿翻白眼跟抛媚眼一眼销/魂,忍不住的浮想联翩起来,那收掌也不怎么规矩了,只是弧度动作的弧度很小,“卿卿,气消了?” “你告诉我件事儿,我今夜让你钻被窝。”,施醉卿突然眯起眼,垂着头看寂璟敖。 寂璟敖眼睛立刻就亮了,跟狼似得散着幽绿幽绿的光,“当真?” 施醉卿点头,“你不能骗我。” 寂璟敖点头,施醉卿便问:“你那日,到底在温离颜的梦里看见了什么?” 寂璟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就没了,虽没生气,但显然的,这个事儿就是个忌讳,他不想说。 寂璟敖清楚,施醉卿这性子,你对她好一分,她愣是要十倍百倍的回给你,那说得好是知恩图报,说的不好就是她不想欠人人情。 可不管怎么说,要让施醉卿知道储慎安爱她爱了几十年,还舍命救了她两次,寂璟敖都要怀疑,施醉卿要以身相许去报答储慎安了。 所以,他真不敢说。 储慎安为施醉卿做的牺牲越多,寂璟敖就越害怕——怕施醉卿就这么给储慎安感动了。 别说他心眼小,不信任施醉卿,有时候就是爱的太深了,反而是胆战心惊的,生怕天亮睁开眼,身边的人就突然没了…… 施醉卿看着寂璟敖的反应,她从寂璟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脆弱,突然的就不忍心了,他将寂璟敖的头搂在怀里,撇了撇嘴道:“算了,你们不想说便不说了……” 你们……? 寂璟敖敏锐的抓住那两个字,这件事,除了那神秘人和他,还有谁知道?联想到方才施醉卿出去一趟,与小绿子在桃林里唧唧歪歪了半天,最后小绿子逃命似得从桃林里逃出来,寂璟敖心里有谱了。 寂璟敖起身,见着施醉卿是没了气了,轻轻吻了她一下,眸光沉郁沉郁的看着施醉卿,“卿卿,这些事,你不必知道的……” 施醉卿眯了一下眼,笑了一下,没接话,寂璟敖手心里紧了一下,施醉卿没一脚踢开他,他一下一下的亲吻施醉卿,在寂璟敖正无可自拔的时候,施醉卿推开了寂璟敖的肩膀,然后从枕头上拿出从小皇帝那里缴获的春/宫册给寂璟敖,“阿璟,拿着这书,去书房吧,仔细指教指教你的五指姑娘,我相信你能天赋异禀,一定能理解其中的精髓,马到功成……” 寂璟敖捏着那春/宫图,全身都抽搐了一下,盯着施醉卿那眼神,别提多凶神恶煞了。 施醉卿笑眯眯的看着寂璟敖,这场景,就应了一句话——脱了裤子你就给我看这个? “我说了吧,你实话实说我让你钻被窝,你不说,继续睡地板去,我可是很守信用的。” 寂璟敖直勾勾的盯着施醉卿,捏着那春/宫图的手隐隐发抖,大有推了施醉卿的意思,不过,寂璟敖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孤枕难眠,就不敢去推施醉卿。 “卿卿,我是你男人。” 施醉卿点头,“嗯,我知道呢。” “你不能这么对你男人,憋坏了我你以后守活寡。” “不会,你要憋坏了,我乐着呢。”,施醉卿表情依旧轻松。 “真的?” 施醉卿很认真的点头,于是,寂璟敖转身出门了,施醉卿还在发愣,以为寂璟敖真去书房找他的五指姑娘去了,结果寂璟敖出去一会,转身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块砖板,施醉卿隐约记得,府中最近在施工,拆了几处没用的院子,所以这砖块,施醉卿没少见。 寂璟敖气势汹汹的冲到了施醉卿面前,施醉卿还以为寂璟敖发狂了要一砖块的拍死她,还觉得有点意思,期待寂璟敖下手来着,结果寂璟敖走到她面前,将那砖块给赛到她的手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施醉卿,“砸。” 施醉卿捏着砖块,平时很聪明的一个人,傻眼了。 她不知道寂璟敖让她砸什么。 寂璟敖指着自己下方那,透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今天你要么废了我,要么让我睡。” “寂璟敖,你跟我耍狠?”,她怎么没发现寂璟敖还有这么神经质的一面,不就是不让他挨着睡,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性? “砸。”,寂璟敖捏着施醉卿的手朝自己身上砸,要不是施醉卿及时的收住力,那一砖块落下去,寂璟敖一定会废,寂璟敖还不死心,“狠点砸。” “寂璟敖,你耍什么疯啊?”,寂璟敖那力道,还真是有股子要把自己废了的意思,施醉卿手腕被捏着,胆战心惊,寂璟敖于是笑,“你砸不下去,那就给我睡。” “睡你妹啊,你别拿这个威胁我。”,施醉卿横眉竖眼的,寂璟敖心中得意一笑,他这几日绞尽脑汁的想打破僵局,可施醉卿愣是没给他一个好脸色,如今这耍了一下狠,施醉卿就心疼得跟什么似得,寂璟敖心里别提多乐了。 可寂璟敖还是一个劲儿的拉着施醉卿的手朝自己的那地方砸去,施醉卿是真怕把寂璟敖给弄出个好歹来,忙送了五指,那砖块落下,施醉卿眼睛一瞪,破天荒的惨叫了一声,“寂璟敖,老子跟你没完——” 寂璟敖一听,什么狠什么无赖全没了,起身将床上疼得缩成一团龇牙咧嘴的施醉卿抱在怀里,褪了她的鞋袜去查看她的脚,看见施醉卿脚背上被砸出一块红肿红肿的痕迹,他心里懊恼不已。 寂璟敖忙唤了瑾烟取了药来,随后给施醉卿擦药。 瑾烟有点无语,这闹什么来着,差点闹出血光之灾了,这亏的这就是一砖块,要是刀剑之类的栽倒下去,施醉卿那脚都能被削了一半了。 “别动我,疼死我了……”,那脚背上虽然看着有些惨不忍睹的,但其实没多疼,最疼的是脆弱的大脚趾,那十指连心疼得施醉卿说话都颤。 !! 660.第660章 寂璟敖心里那个悔,早知道还是按照原路线哄着施醉卿就是了,拿什么砖块,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要知道施醉卿现在疼,他这心里也疼得跟什么似得。 “卿卿……” “别跟我说话——” 施醉卿红着眼瞪寂璟敖,施醉卿擦完药,施醉卿不让他靠近,他没事做了,就盯着那厚肿厚肿的脚看,“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他说着,也不去管施醉卿的反对了,捉住她的脚踝,轻轻的呵起冷气来,方才涂抹上的药膏药效本就是好的,清凉清凉的,此刻寂璟敖一吹,那疼意也在慢慢的消解。 施醉卿就不知道,寂璟敖那聪明劲儿都能赶得上几百个诸葛亮了,怎么能想出这么没水准的损招来跟她和好呢? “寂璟敖,你说,这tm谁教你的?”,寂璟敖这背后要没个给他出骚主意的人,鬼才信。 施醉卿刚受了罪,寂璟敖就怕着施醉卿吃疼了以后更不想理睬他了,毫不犹豫的就将那为他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给招了,“西门沉景。” “这杀千刀的西门沉景,我弄死他——”,施醉卿咬牙切齿,那狠劲儿很是渗人,只是现在西门沉景不在她眼前,不然她非能一扇子卸了西门沉景的脑袋,不过西门沉景不在,还有个傻缺猪头寂,“寂璟敖,你脑子什么构造?西门沉景那种人的话你也能信?” 寂璟敖被西门沉景拾掇做下的傻缺事儿也不止这一件了,往日里但凡寂璟敖把施醉卿给逼急了,施醉卿对寂璟敖就是各种冷落,寂璟敖是一时半刻都受不了,总舔着一张脸在施醉卿面前晃悠博取同情,但施醉卿统统视而不见,这时候,自然就轮到西门沉景出场了。 寂璟敖这般不可一世的人,自然是不会去找西门沉景请教的,显然是西门沉景那混账主动请缨来献计的,而寂璟敖表面对那些个计策不屑一顾,可转眼就能用到施醉卿身上,让施醉卿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但不得不说,西门沉景的计策就没有奏效过,可施醉卿每次看着寂璟敖泄气的样儿吧,总能很快的就原谅他,所以施醉卿都怀疑,寂璟敖这是故意用西门沉景的损招来博取她的同情呢。 “谁让你不理我,我这不是没病乱投医嘛……”,寂璟敖在施醉卿面前扮起可怜无辜来,那也是一板一眼的,尤其他那张脸本就是个俊美无铸的,谁受得了他那委屈的表情? 施醉卿瞪了寂璟敖几眼,那气也明显的偃旗息鼓了,寂璟敖就愈加的讨好起来,舌尖浅浅的舔着施醉卿红肿的脚背,施醉卿眯起了眼睛,声音都开始打颤,“你以后别跟西门沉景鬼混……” 西门沉景,太不靠谱了。 寂璟敖嗓音低迷,透着婉转的磁性,“你也让不许跟他鬼混。” 施醉卿脚趾蜷缩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跟他鬼混了?” 寂璟敖语气里染上了几分煞气,连着那亲吻都有几分粗鲁起来,“你经常跟他逛窑/子。” “那是谈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非得到窑/子里去说?” 施醉卿默然,的确,那些个事儿也没必要非得去窑/子里说,可是吧,西门沉景就好那一口,每次他早施醉卿交代事情的时候,那就代表着立功,那那些小功,也不会记在册子上,日子一久,施醉卿也就忘记了,西门沉景脑子算得精,于是不如当着施醉卿的面提要求,而他的要求,除了笔墨纸砚的,就属公费嫖/妓了。 施醉卿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所以也没拒绝过西门沉景,今儿才知道,寂璟敖对这意见挺大的,“那以后不去了……其实我去,也没怎么着吧,你说我一太监,奈何得了谁呀?” 前一句承诺寂璟敖爱听,后一句更像是施醉卿不甘的狡辩,寂璟敖不满,轻咬了她一下,“你不就是将我奈何得服服帖帖的?” 施醉卿就势踢了他一脚,踢得寂璟敖心痒难耐的,趁着施醉卿现在心软,又无力反抗,寂璟敖在施醉卿身上蹭了几下,终于将半推半就的施醉卿给做了。 寂璟敖心潮澎拜,可也没忘记施醉卿还有伤,所以格外小心,不过施醉卿是真累了,他睡着后,寂璟敖就下了床,让瑾烟和诺儿好生照看,随后离开凤城轩,揪住了还在凉亭里惊魂未定的小绿子。 小绿子一看见寂璟敖那阴凉阴凉的眼神,心肝儿再次一提。 “今日卿卿都问了你什么?” 一听这话,小绿子就知,寂璟敖也是奔着那件事来的,小绿子斟酌了一下,道:“千岁爷只是吩咐了奴才一些事。” “怎么?她就没提储慎安的事?”,寂璟敖冷厉的眉峰锐利成了一把剑,小绿子顿时有种要千刀万剐的感觉,他知道,寂璟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而且,不用想小绿子也知道,寂璟敖定是忌讳这些事被施醉卿知道,所以便道:“奴才什么都没说。” 在施醉卿面前,他就无法藏住心事,在这比施醉卿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男人面前,他跟藏不住了,索性开门见山的说了。 寂璟敖语气波澜不惊,却满是冷意,“你果然是知道。” 他突然出手,掐住小绿子的脖子,他不想失去施醉卿,不想施醉卿的心有一丁点的动摇,所以,他应当杀了小绿子,让知道储慎安与施醉卿过往的所有人,都死去的。 不是有句话么? 死人永远不会说话。 那一瞬间,小绿子是真切的感到了寂璟敖的杀意,可过了一会,寂璟敖突然放手了,“你是她上心的人,孤王自不会杀了你给自己找不自在,不过,你最好把自己的嘴管严了。” 小绿子知寂璟敖这是网开一面,毕竟他要是真死在寂璟敖的手里,施醉卿指不定真跟寂璟敖掰了。 “王爷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奴才心里有谱。” 寂璟敖这才满意离去,小绿子泄了气,顺着圆壁跌坐在凉亭里,都说知道的越多,这小命越不安全,他如今可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 661.第661章 雪狐 永宁的蔷薇酒宴,施醉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最后自然是没去,她心里只是想着,她是东厂督主,又不是婆婆妈妈的女人,坐一群女人堆里看着她们斗来斗去的,算个什么意思? 不过她没去,不代表这场宴会的最终目的就无法达成,至少第二日施醉卿便听说了酒宴上的岔子。 沈落微本是不敢在长公主面前路面的,毕竟她是初雪时,曾与长公主打过照面,而且长公主指名道姓让她前去,本身就透着不怀好意的意思,但她也不敢违了永宁,只得硬着头皮去,也不知怎的,那桌案上的酒,她才沾了一下,竟醉的意识不清,在酒宴上跳起了脱衣舞,而本该不会有男宾出席的酒宴,突然窜进了一支宿卫军来,说是前来擒拿刺客,于是便将沈落微那丑态,瞧的干干净净。 永宁便出言讽刺了几句,沈落微那时才知道,这根本是永宁长公主早就安排好的,她醉意之下,出言顶撞了几句,最后以谩骂长公主之罪,处以杖毙刑。 杜三夫人没想到今日带着沈落微来,反倒是借了永宁的手除去了沈落微,心中自然窃喜,只这才打了几个板子,沈落微便是干呕不止,永宁也一反常态请了大夫来,竟得知沈落微是有了身孕,杜三夫人脸色当场便有些难看,而永宁竟也就此放过了沈落微。 之后,永宁接了施醉卿的礼物,那针对温离颜的目标便越发的明显,与温离颜争锋相对一番,谁也没讨到好,蔷薇酒宴便在两人的暗斗中接近了尾声。 只是,永宁与温离颜,这一次是真正的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因为施醉卿送去的那礼物,不是别的,正是那对木璎珞行凶中逃出净尘魔掌的活口,那人将一切招了个彻底,只说是个和尚找上他们的。 凭着温离颜与净尘那越走越近的关系,永宁仔细一想,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 对她女儿下手的,果然是温离颜。 而净尘是温离颜同胞兄长之事,也一并揭开了帷幕,这么一来,温离颜谋害郡主之罪可是铁证如山,但永宁也知,她现在动不了温离颜,所以,她最后忍了。 沈落微出了这样的丑,连着杜三夫人和整个杜府都得罪了永宁,谁不知道永宁现在跟方定侯木凌天闹僵,这时候谁惹了她谁找死,所以沈落微,一下就成了整个贵妇圈子里的焦点人物。 沈落微到底是心虚的,这上流社会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不少人也曾去过秦广王府,与她打过照面,她这一出名,那些个丑事迟早是会被人挖出来的,而且,她有些不相信温离颜真的为她将一切污点都抹干净了,这么一下来,她整日胆战心惊的,人酒变得恍恍惚惚的,杜淳刚开始还当沈落微是头次有了身子,适应不过来,可时间一久,就难免没了那兴致整日的去哄着沈落微了。 永宁的目的自然是达到了,沈落微这样的小人物,她何必花大心思去对付,只要适时的提点杜三夫人几句,杜三夫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而温离颜那一边,想起永宁长公主当时在蔷薇酒宴上看她时的眼神,她心里就有些发慌,永宁那种目光,几乎是要与她同归于尽的决然,温离颜心中清楚,永宁接连受了这些打击,就跟疯子似得,见人便咬,她得时刻提防着,可防来防去,也不如永宁死了干净。 可要除去永宁,何其的容易?温离颜便想到了皇太夫人,但她又想置身事外,想到施醉卿即将离开大都城前往太极国的事,她心里便有了计较,寻思着,不如趁这个机会,随同施醉卿去了太极国,既让施醉卿坐观她和永宁相斗的计谋无法得逞,又能让永宁和皇太夫人在大都城斗的你死我活,而她回来之时,便正好坐收渔人之利。 温离颜在金銮殿上提了此事,施醉卿便似笑非笑道:“有温大祭司这样的祥瑞相陪,本督也不必沿途提心吊胆的了。” 温离颜松了一口气,但到了真正启程的那一天,温离颜却没能如期启程。 因为,她被卓不凡的药给撂倒了,成了重感冒患者,别说去太极国,走几步路都能要人命。 温离颜咬牙切齿,她深知东厂能人辈出,自己势力再大,也无法打过东厂,而她以祭司之位去广纳人才,必定招人话柄,所以,她身边能用之人,唯有自己的亲生哥哥,净尘。 在温离颜气得呕血的时候,施醉卿和寂璟敖已在去太极国的路上,沿途踱马奔腾,风光无限,惬意的很。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温离颜跟着。 开玩笑,这大都城可少不了温离颜,温离颜要是随她同行,永宁铁定是要雇杀手沿途暗杀的,按照永宁这性子,杀了温离颜,必定要波及到她,连她一起给灭了,斩草除根。 所以,温离颜这个大麻烦,还是留在大都城,放在永宁的眼皮子底下的好。 施醉卿打的幌子是去给太极国皇帝拜寿的,只是车驾还在大都城外的路上晃晃悠悠的掩人耳目,他和寂璟敖却已经从另一条道上,离开了大夏国。 …… 山顶之巅,苍翠欲滴的碧绿色充斥在漫山遍野,一只身姿灵巧的小狐狸奔腾在山壁之间,雪白的毛皮如同软绵绵的云一般赏心悦目,那眸子闪动,极有灵气,看着便不是普通狐类。 “狐儿,别跑。”,一个灰色长衫的小男孩追在后面,他并未跑着去追那小狐狸,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显得并不是很着急,甚至有几分成竹在胸。 果然,那小狐狸在山壁上爬了一会儿,便累了,爪子一瞪,缩回了小男孩的怀里,小男孩带着淡淡的笑意,抚着狐狸又软又蓬的皮毛,“可别再乱跑了,小心给人蒸了,到时我可救不了你。” 小狐狸呜呜了几声,那眸子神采显得越发的明丽,一瞬不瞬的看着小男孩,似不服气小男孩如此看轻了它的本事。 !! 662.第662章 小狐狸呜呜了几声,那眸子神采显得越发的明丽,一瞬不瞬的看着小男孩,似不服气小男孩如此看轻了它的本事。 小男孩道:“知道你本事了得,可这人世险恶,比畜生还不如的大有人在,你又是极难得的宝物,落到人类手里,便只有待宰的份儿了。” 小狐狸撇了撇嘴,它觉得,自己这主子容貌不长,那碎碎念的本事倒是见长了不少,真不知道,那些个凡尘中人见到眼前这人,还能不能联想到那传说中个仙儿一般神秘似得人物。 小男孩抱着小狐狸慢慢走在山路上,边走边叹息道:“毕岩那老东西也死了,能陪我渡过这漫漫余生的,也只有你了,你要是出个什么事,这天下之大,我便当真是要成了孤家寡人了……” 小狐狸眼珠子眨了几下,真是有些受不住主子跟念经似得念来念去,身子一跺,又撒了欢的跑了出去。 小男孩追上时,他的狐儿衣襟被人倒吊在树杈上,再也撒不起欢来了。 而树下,有几个猎人双眼发光的盯着小狐狸瞧来瞧去。 “这是雪狐。”,其中一人难掩兴奋,眸中精光炙热,““没想到今儿上山一趟,竟然捉到了这么个好东西,正好,大家在山上寻了这么久,也是累了,不如便将这宝贝开肠破肚了,哥几个尝尝鲜,听说这雪狐的肉,可是不一般呢……” 眼看着那刀要从雪狐的脖子滑下去,男孩忙道:“慢着——” 几个猎人抬眼望去,见是一个小毛孩,戒心放下,不耐烦道:“哪来的小屁孩,闪一边去。” “这是我的狐狸,你们不能吃它。” “你的狐狸?”,其中一人哈哈笑道,根本没将那小男孩放在眼里,当着小男孩的面儿,就要对小狐狸下手。 小狐狸挣扎不休,全身都吓得瑟瑟发抖,小男孩突然冲上前保住拿刀的那人,没几下便被那人给甩开了,小男孩弄得满身的树叶,狼狈不已。 小狐狸见着自家的主子被欺负了,也不呜呜呀呀的叫唤了,赶紧的拿出自己的本事,将身子蜷缩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牙齿用了几下力,就将那绳子给咬开了,随后它身子一跃,落到了小男孩的怀里。 几人还未反过神儿来,小男孩已经抱着小狐狸冲了出去,几人不甘心这么难得的猎物给跑了,拔腿去追,很快将小男孩逼到了一处山崖边上,那山崖土质疏松,小男孩后退间,大意之下踩碎了身后的土壤,身子失去平衡,瞬间从那山崖摔了下去…… 小男孩醒来时,日光已经变成金灿灿的颜色,他的眼里白花花的一片,小狐狸蹭的他满脸的毛。 小男孩坐起身子,打量了四周一下,便看见了不远处一棵巨大红枫树下,一匹马正在啃着草,而有一两人靠在那属下,闭眼假寐。 待看见那两人的容貌,小男孩神色微微一变,他原本想抱着狐儿悄无声息的离开,可这时候,施醉卿醒了,睇着那双似笑非笑的视线盯着他。 小男孩心知,方才若不是施醉卿救了自己,自己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自己若这么走了,似乎有些不道义,便走到施醉卿跟前,道了一声谢。 他的嗓音稚嫩,但说出的话,做出的动作,还有那双眸子,都事故的很,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做派。 施醉卿微微挑了挑眉,尤其,这小男孩小小年纪,却出现在荒山野岭间,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施醉卿又瞟了小男孩怀中的雪狐一眼,微微一笑,“可真是个好东西。” 小男孩知道她指的是雪狐,道:“只是个逗趣罢了。” 寂璟敖微微皱了皱眉头,也睁开了眼,小男孩看着寂璟敖的目光,有些奇怪,像是了然于心,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施醉卿眯着眼问那小男孩,“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认识我似得?” 小男孩摇头,“不认识。” 施醉卿不置可否,“不认识算了。” 施醉卿就将那小男孩扔在山间,和寂璟敖走了。 小男孩看着他们的背影,语气惆怅,“但愿这一世,你们能让天下如愿……” 小男孩背后出现了一个影子,他回头,望见身后之人,并没有丝毫意外,让他意外的,那人半边如雪的发丝,“你……” 储慎安体有麒麟丹,即便不能真正的活上两千年,可也不可能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是被花承析所伤。”,储慎安没有任何的隐瞒,他神色平静,目光也望着远处,而那远处,早已没了施醉卿和寂璟敖的影子。 小男孩眉头微微皱起,“花承析?他难道真要逆天而行不成?” “想要逆天而行的,不是花承析,而是他。” 那个他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小男孩半晌没有说话,宿命是个轮回,改来改去改不了结局,他无法如储慎安一般逆天而行去篡改人的宿命。 “你现在要去哪里?” “凤凰弦和海瀛珠,已经不需要我再去找了,如今只剩下楚王鼎与擎天灯,擎天灯的下落我已经知晓,只差楚王鼎了。” 小男孩神色敛了敛,储慎安不动声色,如果没有储慎安,子染怎可能独身从安邑护城河取出海瀛珠,如果没有储慎安,施醉卿又怎可能得知琴魂,如今储慎安将凤凰弦和海瀛珠送到了施醉卿的面前,可这寿命几乎耗尽了一半,如今白了半边头发,也不知…… “四**器总归是要重见天日的,楚王鼎尚且好说,但擎天灯……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擎天灯是玄武帝国的法器,当初武帝皇消失,后人便猜测他是带着擎天灯走入了帝后的陵墓之中,以武帝皇对帝后的衷爱,这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但武帝陵墓,连他都算不出身在何方,又岂是那么好找的,而且即便找到,凭武帝当年那般纵横一世的手段,谁又能安然的走入陵墓之中? “不管多难,四**器,我定会为她找齐了。” …… !! 663.第663章 奴才 平遥城为太极国都城,当年太极国推翻旧政立国之时,前朝余孽誓死反抗,成立不到一月的太极国便险些被倾覆,那时,坐落在平遥城外的虞冗山有了异动,那沉寂千年的火山口喷发出如血一般的岩浆,岩浆似一条生流不息的天河流进了平遥城内,史书中记载,当时那岩浆不若正常火山喷发时的高温灼热,而是如水一般的冰凉,并未伤到人,这股岩浆流过之境,恍如新生,绿野生机不断,太极国新帝借了这天时地利,以天降大任于厉氏为由,很快便将这股余孽打压了下去,所以此时过后,太极国才迁都至平遥,似乎是在以此昭告世人,厉家的皇权统治,是正当合法的。 这事儿虽然有太极国美化自己的成分在里面,但从太极国敢将都城迁到这座火山之下,便知不乏真正的历史在其中。 虞冗山作为太极国的圣山,太极国又有祭司山神的习惯,所以往年上虞冗山祭拜的是百姓络绎不绝,甚至还在山上建了山神庙, 但是,近年来虞冗山却频有怪事发生,刚开始只是传出虞冗山常有凄厉的嚎啕声,后来凡是上了虞冗山的人,都是有去无回,连尸首都没个,便有传言说是山神发怒了,厉家将亡,导致百姓再不敢上虞冗山,虞冗山逐渐荒寂下来。 太极国皇室怕此事动摇了国本,命人去虞冗山查探,结果前去查探之人,也全都在虞冗山销声匿迹,连太极国皇室,都有些惶恐不安了,而皇帝也不知是为何,那之后再也未让让去查探虞冗山上的究竟,甚至下了连坐令,无论朝中民间,谁都不许再提虞冗山,否则杀无赦,于是,虞冗山成了整个太极国的禁忌,愈加的森然荒凉,连那往日里踩出的小路都长满了野草。 施醉卿和寂璟敖到达虞冗山的火山口时,已是接近傍晚了,日色在天际熏染出一圈淡淡的金黄,将虞冗山漫山遍野的绿草野花映照得如同仙境般 施醉卿眯眼往远处的天际望了一眼,站在山上,就能感觉到脚下那积蓄了千年的力量,厚积薄发,似下一刻便要直冲云霄,用那奔腾的岩溶将宇宙弄个天翻地覆。 两人正要过去,寂璟敖突然拉住施醉卿的手腕,两人一同躲到了暗处,施醉卿探出了头,便看见一道轩昂的身影立在那火山口的位置,那男子就在施醉卿的侧对面,着了一袭霜色深义玉绸锦袍,袍上暗色的锦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因了太极国位于南端,天气尚且还未转凉,那男子的衣领上裰同色的狐毛大领,看这身穿着便是雍容华贵,地位不凡的,尤其那人,还有一张冠玉般的容颜。 施醉卿来太极国之前,自然从钟阙堂取了太极国重要人物的画像观览过,如今她在脑子里梭巡了一遍,便将眼前这年轻男子的身份定位了出来。 太极国花家的大公子,花承析,也是如今花家的当家人。 除开花士衡这个领养的,老家主花淮英一共就生了两个女儿,且都是妾室所生,大约是他忘恩负义抛弃糟糠之妻遭了报应,几十年了,愣是没出个儿子来,如今人来了,再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了。 那花家的二女儿花意浓进宫侍君,如今已是统率六宫的皇贵妃,花淮英便在大女儿身上下了功夫,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之后生出的两个孩子,也随了花姓,便是花承析和花承毓两兄弟,花承毓是个脓包,但花承析却是个厉害的,只是花承毓死了,如今花家这子孙,又有些单薄了。 施醉卿正想着,那沉寂的火山口突然冒出猩猩火光,随着时间的移动,那火光也越来越炙热,仿若那火山即将喷发般,而花承析目光往四周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飞身跳入了那火山口里,竟对那能将人烧的粉身碎骨的火焰视若无睹。 施醉卿看了寂璟敖一眼,凝重道:“你说的没错,花承析果然已经不算是凡人了。” 是个人,哪能不怕火的? 花承析跳下去不久,那火山口中便传出了幽幽的歌声,那歌声似琴弦拨出的节奏,哀哀怨怨的,敲击在人心里,让人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花承析从火山里蹦出来,那歌声还未停,反而越来越凄凉哀怨了,似一种指责,更似一种嘲笑,复杂的很,那花承析也似乎是听懂了,站在火山口,勾唇一笑,“樱儿,你别怪我,我只是个凡人,想要长生很正常,要怪就怪你太傻了,不过,你若不傻,又如何能成全我呢?” 此刻的花承析,比起刚才似乎更加的精神了,连那眉目之间,都沉淀着一股不可预知的强大力量。 两人没有和花承析打照面,等花承析意气风发的离开后,两人才从暗处走出。 “还真是龙樱公主……” 花承析一句樱儿,已经让施醉卿确认了被囚在火山里哀歌的女人身份,而花承析那亲昵而漠然的语气,不难想象他在龙樱公主身上花了多少工夫,才将龙樱公主给手到擒来了。 “阿璟,你说我们怎么办?把龙樱带走?”,拿到凤凰弦已经不是问题了,如今连琴魂都找到了,更没有什么问题了。 寂璟敖盯着那再次沉寂下来的火山口,沉默了半晌道:“你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 “干嘛你一人下去?”,施醉卿撇了撇了嘴角,阴凉阴凉的,“听说那龙樱公主可是个倾国佳人,怎么,想跟美人儿单独相处?” 寂璟敖笑了,看见施醉卿这副嘴脸,他就高兴的不行,“你的身体可能受不了这烈火炙焰,我下去看看究竟,马上回来。” “好吧。”,施醉卿点了点头,找了个地儿坐着,这可是她第一次做望风的事儿,还是给寂璟敖和美人儿,这叫什么事儿啊,施醉卿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成了被寂璟敖压榨的奴才。 !! 664.第664章 寂璟敖下去不一会儿,那似琴弦演奏的歌声停止了,施醉卿竖着耳朵,可平常灵得跟顺风耳似得双耳却怎么都听不到火山底下的动静,反倒是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施醉卿警觉顿然而起,抬眸望见去而复还的花承析,施醉卿暗道,这可遭了,寂璟敖要是在此时出来,便正好被花承析给堵个正着。 如今花承析的势力她还未摸透,又在太极国的地盘上,实在不宜和花承析起正面的冲突。 施醉卿思忖了一下,便对着火山底下丢去一个暗号,旋身躲到了暗处,倒要看看这花承析玩什么花样儿。 花承析站在火山口,神色若有所思,那目光尤其往施醉卿藏身的方向滞留了少顷,施醉卿确认,花承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半途而返的。 果然,下一句便听花承析道:“里面的高人,不如出来过几招。” 施醉卿引而不发,等着花承析的动作。 花承析一直没等到人出来,运了掌,那掌中积蓄起来的幽蓝光晕既不是内力,也不是神秘人那般毁灭一切的鬼力,而是常人无可抵挡的通神之力,但大约是此人心术不正,那神力透着几分邪气。 施醉卿看着花承析要动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备用的精致玄金面具覆上,什么排场poss都来不及摆便冲了出去,与花承析缠斗成一团。 紫光斗气与幽蓝神力如同彩虹般的缠缠绕绕,将逐渐被沉入傍晚淡黑色中的天际照耀得斑斓多彩,施醉卿能明显感觉到花承析强大到让人无力还击的斗气在不断的压迫着她,而且,花承析还明显是隐藏了一些实力,施醉卿想,若花承析将实力透出来,只怕自己这一身独步江湖的武功在他的面前,也跟捏蚂蚁似得。 施醉卿渐渐的不敌花承析,而此时,寂璟敖突地从火山口飞身而起,花承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玄色身影便带着施醉卿一同消失在虞冗山了。 花承析朝火山口里看去,龙樱一袭拈花宫裙站在茫茫无际的火焰中,面带嘲讽的看着花承析笑,那语调,平静如水。 “花承析,你的命数到了,你长生不老的美梦,也终要破灭。” 花承析定定的看着龙樱,“方才是谁?”,撕掉了斯文温柔的假象,他不过也如世俗贪婪的人类那般面目可憎,而方才那强大的敌手让他忌惮不已。 龙樱静静的盘腿而坐,她一个人在凤凰弦里孤孤寂寂的沉睡了千年,所以,她不怕寂寞,她只怕人心——怕像花承析这般险恶的人心,那比孤独更可怕。 “是玄天门的人?”,能破解自己画下的结界进入这火山里,甚至不畏惧沉积千年的火山之力,能让他想到的人,也之后方天仙门——玄天门。 龙樱依旧不言不语,她已经忽略了花承析的存在,花承析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揪不出那人了?” 只是如今龙樱的藏身之处被人发现,而且那人还如此的来去自如,继续将龙樱藏在虞冗山,不是个明智之举,花承析便做了将龙樱带走的打算,只是等他动手时,才发现此刻已有另一道玄门取代了先前他费力布下的结界,让他根本接近不了那火山口。 花承析脸色瞬时一变,“果然是玄天门的人。” 龙樱公主但笑不语,在花承析费尽心思想打开玄门之时,她道:“花承析,方才你说,你快要成亲了吧……” 花承析几乎泄气了,那玄门无懈可击,他竟然奈何不得分毫,如此一来,他往后根本动不了龙樱,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挥臂折断了一棵粗壮的古木。 “……你说如果我到时候出现在你的婚礼上,会如何呢……”,龙樱似自言自语,只是那始终不温不火的语气,却满是寒意和嘲讽,“霍臻儿虽然傻,可她身边,却有誓死守护她的人,你想要让她变成第二个龙樱,真是做梦……” 花承析的脸色愈加的难看,在龙樱面前,他所有的假象都显得可笑,于是心底里那油然而生的自卑,让他更加的恨龙樱。 花承析一不高兴,龙樱就觉得愉悦,她笑了,“开个玩笑而已,你在怕什么……你都快成神了,这世上还有谁奈何得了你呢?” 花承析脸上的表情逐渐收敛了,“娶了霍臻儿,我自然不是非你不可,既然你喜欢呆在这火山里,那你便在这里,灰飞烟灭吧。” 龙樱在火山里被困多年,熊熊烈火和花承析的不断吸食让她本体无存,她难以再站到阳光下。 虽她畏惧火,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最后的一缕魂魄若是没了火的灼烧,根本无法再维持下去,除非能找到与她一体相依之人让自己的灵魂借宿进去,可这天下,要找到这样一个人本就是如同海中捞月,更何况,这虞冗山被花承析弄的人烟荒芜的,她想要出去,难如登天。 “我龙樱聪明一世,却没想到在死后千年,栽在你的手里,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花承析,你果然是厉害的,可你即便成神又能如何,这世上,能牵制你的大有人在,你当真以为你便天下无敌了么?” 花承析阴冷一笑,既然他带不走龙樱,龙樱又出不去,他何必再多费心思,还不如放任龙樱自生自灭,说不定,还能来个守株待兔,将那相助龙樱之人一网打尽。 …… “寂璟敖,你方才跟大美人儿说什么了?”,施醉卿摇着折扇慢悠悠的问着,这虞冗山少了人烟,风景倒是极其别致的,极目望去,俱是欲滴苍翠,饱满而充盈。 寂璟敖看向施醉卿,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已经废了,再难入凤凰弦为魂。” 施醉卿脚步一顿,觉得寂璟敖这句话,听着怎么就那么有意思呢,“她不能为魂?谁能?” 寂璟敖若非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了,所以,龙樱公主一定是给了一个让寂璟敖满意的答复。 !! 665.第665章 寂璟敖想到了龙樱说的话,“世间能入凤凰弦之魂,本为魂,至纯至善,擅琴音……” 施醉卿琢磨着这句话,龙樱千年修为全无,已经再难在凤凰弦中安身,这意思,就是找一个至纯至善八字祥瑞又擅长琴音的……魂魄? 找人还容易,找魂,那可真是有难度。 别说这人间容不下鬼魂,就算有,凡人之肉眼,又怎可能轻易就能找到。 寂璟敖意味深长的道:“看来,得空了,我们是该去霍家走一趟。” 这个霍家,自然是指太极国的霍家。 “为什么去霍家?”,施醉卿一问出来,突然就恍然大悟了,她看着寂璟敖,也从寂璟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在平遥城,也只有一户霍家较为有名,那便是太极国的刑部侍郎霍奇府上,霍奇生有两个女儿,小女儿霍臻儿从小天资聪颖,极得霍奇的喜爱,但在七个月前,霍臻儿意外失足落水,本是断了气的人了,突然之间却又醒了过来,但人却自此痴痴傻傻的,霍奇求了多少名医也无济于事。 按理说霍臻儿傻了,这婚事儿就是个棘手的事儿,霍家都打算养着她一辈子了,不承想花家的大公子花承析却突然求娶为正妻,还求了皇帝的圣旨,择日完婚,让霍家受宠若惊,因霍家比不上花家的有权有势,更何况霍臻儿还是那样子,这门婚事便是用高攀二字都无法形容了,这件事曾一度是平遥城百姓热议的话题。 施醉卿自然知道霍臻儿死而复生的真正原因,此刻也算是知晓了花承析非娶霍臻儿的内情,可是…… “阿璟……”,施醉卿眸子闪了一下,“咱们还是别去霍家吧……” 寂璟敖定定的看着施醉卿,眸中坚定的晦暗的芒色刺着施醉卿,“卿卿,我不可能会心软。” 施醉卿垂了垂头,肩膀微微的垮了垮,如果说龙樱的意思要一缕魂魄注入凤凰弦的话,那么,就必须要霍臻儿死去了…… 寂璟敖拉着施醉卿,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他没有说话,施醉卿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寂璟敖,她沉默的看着寂璟敖的背脊半晌,才道:“龙樱就这么白白的告诉你了?没有交换条件?” 寂璟敖微微眯了眸子道:“我应她要求,在火山门界里布下了一道玄门,让花承析再难扰她清净。” “她就甘心呆在里面?” 寂璟敖一笑,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她只是一缕幽魂,还能做什么? 天色渐晚,此事下山,平遥城的城门怕已是关了,两人在虞冗山上的山神庙里借宿了一晚,山神庙因无人光顾已是荒凉破败,蜘蛛老鼠称王称霸。 寂璟敖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地儿,施醉卿自告奋勇的去拾柴火,回来的时候,还顺带拖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 那是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着了一身儿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布料也是价值不俗的真丝绸缎,可见这少女,身份也是个不简单,再端看她的容颜,也是清秀出彩,此刻她双眼紧闭,脸色略微的苍白,显然是昏迷过去,又被施醉卿这么死拖活拽的弄了回来,那眉头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紧缩在一起的。 大半夜的,在虞冗山上能见到一个活人,实在是很奇怪,看到这少女的第一眼,施醉卿还以为是这山里的山精山怪来着。 “阿璟,给她看看,辛辛苦苦的弄回来,可别这么死了……” 寂璟敖没去责怪施醉卿弄了个身份不明的人回来,盯着那少女看了好一会,“她就是霍臻儿。” 施醉卿一愣,霍臻儿异于常人,寂璟敖这锐利的双眼自然不会看错,方才她就觉得少女身上的气息很奇怪,没想到自己出去一趟,竟然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施醉卿又抬着霍臻儿的脸左右看来看去,摸着自己的下巴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我去,这返老还童吧,整的跟朵花儿似得,千年老妖吧……戒贤这和尚眼光倒是不错呀,都能弄一出忘年恋了……” 施醉卿正在嘀嘀咕咕的,寂璟敖一步一步走近了昏迷的霍臻儿,施醉卿忙拉住他,“阿璟,你别……咱们先看看成么……” 寂璟敖回身看施醉卿,“就这么个傻子,弄成了死鬼也成不了琴魂,你还怕我对她怎么地不成?” 施醉卿摸着鼻梁尴尬一笑,放开了寂璟敖。 寂璟敖掌心起了一团晕光按在霍臻儿的胸口,随后站了起来,坐在火堆旁烤兔子肉。 大约是寂璟敖那兔子肉太有吸引力了,霍臻儿不一会就醒了,她双眼懵懂,纯洁无害,跟森林里迷路了道路的小鹿似得。 霍臻儿眸子傻傻的转了一圈,盯着寂璟敖和施醉卿,整个一没有思想的傻子,就知道呆呆的坐着。 施醉卿咬着兔子肉,斜眼看了霍臻儿一眼,见霍臻儿那茫然的双眼,玩心顿起,她捏着一只兔腿靠近霍臻儿,“饿不?” 霍臻儿呆呆的看着施醉卿,点了点头,施醉卿于是将那兔腿给了霍臻儿,霍臻儿小口小口的吃着,感动的都快哭了,“你真好……” 施醉卿摸了一下下巴,“冷不?” 霍臻儿又点了点头,施醉卿于是将那块扯得很完整的兔皮围在霍臻儿的脖子上,霍臻儿觉得那毛茸茸的东西怎么那么熟悉——真像她的兔兔。 可霍臻儿愣是将一个兔腿儿啃完了才反应过来,她拿着那张兔皮左摆又摆,就是不明白她的兔兔为什么将衣裳脱了,于是她问施醉卿,“哥哥,我的兔兔呢?” 施醉卿笑眯眯的说:“不是在你肚子么?” 霍臻儿表情呆萌,摸着自己的肚子,施醉卿看她那傻样儿,指着还吊在火上的半边兔子肉,“它有点冷,所以烤火去了。” 霍臻儿傻归傻,可经施醉卿这么一说,也顿时明白施醉卿把自己的兔兔给烤了吃了,眼泪当即流的那叫一个汹涌,“你吃我的兔兔,你为什么要吃我的兔兔,兔兔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吃兔兔……” 施醉卿突然就无语了,她去刺激个孩子做什么。 !! 666.第666章 施醉卿突然就无语了,她去刺激个孩子做什么。 而霍臻儿已经不满足于自己哭了,她那小拳头还在捶打着施醉卿,“你这个坏人,坏人,你还我的兔兔……” 施醉卿被霍臻儿这么缠着,坚持不下去了,跳到了寂璟敖身后,霍臻儿还要追着施醉卿打,可看见寂璟敖那双冷冷的视线,吓得浑身哆嗦个不停,缩在那角落低低的哭泣。 就这么着的功夫,施醉卿又扯了一根兔腿儿啃了个干净,还笑眯眯的对霍臻儿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要喜欢,改天我给你一窝的兔子,再生一窝的兔仔,一天一只烤着吃,多带劲儿。” 霍臻儿哭的更厉害了,寂璟敖听那哭声听的烦了,呵了一句,“哭什么哭。” 霍臻儿那身子几乎都缩成了一团了,还真像一只怯弱的兔子,可怜兮兮的,施醉卿拍了拍寂璟敖,“你别人家凶。” 寂璟敖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那满嘴的油,再加上那双含笑的眸子,怎么看怎么看灵动,寂璟敖突然的就将自己的脸凑上去,亲了施醉卿一下。 霍臻儿抬眼看见,脸红红的,都忘记哭了,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两人。 施醉卿从草堆里慢慢的蹭了过去,她没蹭一下,霍臻儿的脖子就缩一下,施醉卿于是问:“是不是想起谁也这么亲过你?嗯?” 霍臻儿怕寂璟敖,可是她不太怕施醉卿,此刻施醉卿一问,她也不会撒谎,于是点了点头,“有个哥哥……” “什么样的哥哥?”,施醉卿跟诱惑小动物的老狐狸一眼,那眸光别提多奸猾了,“是不是长得帅帅的光头哥哥?” 霍臻儿脑子里一下就忘了施醉卿扒了她家兔兔的事儿,歪着脑子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光头哥哥,哥哥有头发的,不是光头……” 这么一说,施醉卿就没兴趣了。 霍臻儿又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句,“哥哥叫花承析……” 施醉卿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眼前霍臻儿这张天真的脸,她是花承析的未婚妻,迟早要嫁给花承析,如果她嫁给了花承析,那那个为她负了天下人的男人呢? 而她若有朝一日清醒,知晓了一切,那么,不又是另一处悲剧么? 而且,花承析娶她的目的本就是不单纯,如今听她语气间的亲昵,竟是如此的依赖花承析,看来,花承析这功夫是下的足,几乎让天下人都以为他脑子不正常看上了一个傻子了。 “那你知不知道光头哥哥?”,施醉卿循循善诱,那双眼睛笑眯眯的,让霍臻儿觉得很和气,可霍臻儿要是不傻,就知道施醉卿那绝对不叫和气,“眼睛很漂亮,鼻子很挺,没有头发,穿着红色袈裟的光头哥哥,见过么?” 霍臻儿茫然的摇头,眉头微微的蹙在一起,她抓了一下头发,自言自语道:“我见过么……我在哪里见过……光头哥哥,光头哥哥……” 为什么这个称呼,这么熟悉呢?可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 施醉卿看霍臻儿神色显出几分痛苦来,忙道:“好了好了,不想了。” 她看了霍臻儿半晌,“你很喜欢花承析。” “承析哥哥很好,他说要娶臻儿,以后只喜欢臻儿一个人,臻儿也很喜欢他,想做他的妻子……”,霍臻儿说起这些话时,一脸的憧憬,施醉卿突然的就有些不忍心打扰她的宁静。 寂璟敖在一旁阴凉凉的对施醉卿道:“你关心过度了。” 施醉卿听寂璟敖那语气就知道寂璟敖那小心眼儿发作了,讨好的笑了笑道:“我这不是闹着玩么,反正她现在什么都不懂……不过说真的,你看她现在傻里傻气的,别说拉去做琴魂了,就算是拉个琴她也没谱啊……” 谁知霍臻儿却像是把这句话给听懂了,不服气的抬起胸膛道:“臻儿很会弹琴的,臻儿弹琴可厉害了,连皇上都说呢臻儿的琴天下无敌呢……” 这个施醉卿倒是知道,霍臻儿死而复生,傻是傻了,可那突然突飞猛进,几乎达到天人之境的琴音,已经打败了整个平遥城的琴手。 她在音律上的天赋,几乎与她的痴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臻儿乖,告诉哥哥,你怎么来到这里的?”,霍臻儿脑子这么不正常,又是花承析的未婚妻,霍家肯定看她看的紧,怎么就让她一个人跑到这虞冗山来了? 霍臻儿卷着嘴道:“臻儿闷了好久,爹爹好不容易才让嬷嬷带着臻儿出来的,可是嬷嬷后来不见了,臻儿听到有人弹琴,就跟着琴音来了……” 弹琴?谁吃饱了撑着来这虞冗山弹琴,而且虞冗山离平遥城还有一定的距离,琴音怎可能传到平遥城? 施醉卿突然眸光深沉的看着霍臻儿,说霍臻儿在琴律上有常人无法拥有的能才,只怕远远不止于此,若她猜得没错,那是龙樱公主的歌声吧,而霍臻儿竟然连这都听得到。 “可是后来琴音没了,兔兔跑了,我去追兔兔,摔着了……”,这一摔,就给摔晕了,后来连着她和她的兔兔,一同被施醉卿给拖回来了,只是兔兔给扒皮下肚了,她还好好的。 霍臻儿想起被吃掉的兔兔,又伤感起来,怨恨的瞪着施醉卿,“坏人……” “你说得对,我不止是坏人,还是专吃小孩儿的老虎精。”施醉卿龇牙咧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竟然把霍臻儿被吓着了,霍臻儿拔腿就跑出了山神庙。 “喂……”,施醉卿愣了一下,这落跑的功夫,可是比兔子腿儿厉害多了。 这荒山野岭的,施醉卿也是怕霍臻儿出个好歹,便抬脚追了出去,寂璟敖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紧随其后。 两人追到了火山口,脚步顿下,看见霍臻儿晕倒在火山口出,而她身旁,一袭黑斗篷弓下了背脊,双臂慢慢的将她拢入了怀中,那般小心翼翼,如同呵护着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 施醉卿和寂璟敖站在原地,看着那黑斗篷抱着霍臻儿下山,寂璟敖察觉到不对劲,走到了火山口看了一眼,神色一变,施醉卿问:‘怎么了?” “龙樱……跑了。” !! 667.第667章 贵人多忘事 平遥城外,各国前来太极国祝寿的使者队仗排场隆重,延绵至了城外几里之外,有太极国的官员在城门前夹道相迎,热闹非凡,那普天同庆的气息连路人都感染了。 距离平遥城十里之外,一辆马车停靠在浅水溪旁,马儿低头啃着草,那马车之上日月同辉的紫金色标志灿烂夺目,在日光下闪烁着森严诡谲的芒色。 瑾烟瞧了瞧日头,天色已是不早了,如果再不入平遥城安顿,他们今日便是要露宿街头,看了施醉卿与寂璟敖还未出现,他们总不能牵着一辆空马车进平遥城,这要让太极国的官员们看见了,难免有那看不惯的出言不逊,多惹是非。 西门沉景取了水袋,站在远处瞧了心神不安的瑾烟一眼,随后将水袋递给了瑾烟,语中满含关心,“喝口水吧。” 瑾烟看见西门沉景眉宇间沉寂的神色,颔首表示谢意,随后从西门沉景的手中接过水袋。 于是一旁正拧开塞子喝水的冷飞流瞧见了西门沉景的动作,盯着自己手中的水袋瞧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极有风度的将水袋递给了诺儿,诺儿也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接过,“谢谢冷大哥。” 诺儿灿烂的笑容将冷飞流的眼睛晃了一下,冷飞流觉得自己的心尖儿烧的厉害,他不敢再去看诺儿,动作僵硬的转身站到了远处,只是偶尔拿眼睛偷偷瞄上诺儿几眼。 诺儿心眼少,也没看出冷飞流的异常,便与瑾烟细声说起话来,西门沉景在一旁闷得慌,也插/了话,这说着说着,倒是诺儿横在两人间插/不进去话了,诺儿看西门沉景涎着一张脸眼巴巴的盯着瑾烟,撇了撇嘴,找冷飞流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最近冷飞流挺奇怪的,怪在哪里,诺儿说不上来,施醉卿说冷飞流是压力太大了,还让她去开解开解来着,可不开解还好,她去开解了一回,冷飞流更怪了。 以前的冷飞流,就算是天塌下来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最近他那脸老是容易红,眸子也总是闪闪躲躲的,这些表情出现在冷飞流的脸上,可真是让诺儿惊秫不已。 那一边,西门沉景似说了件趣事儿,逗得瑾烟低低的笑出声,西门沉景眸光深深的看着瑾烟笑,瑾烟茫然的擦了擦脸,“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西门沉景笑了笑,“没有,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瑾烟表情顿了一下,笑容有些牵强,没再跟西门沉景搭话,她觉得,西门沉景那话,俨然就是哄骗女人的花言巧语。 可她不知道,西门沉景对很多人说过这句话,却唯独对她说的时候,没有带一丝的亵渎之意,他心里甚至都是小心翼翼的,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有这句感慨。 瑾烟的容貌虽是清秀,但较之以往入了他画中的美人,也不过就是清粥下场,可他越看,却是觉得瑾烟越漂亮,就算是皱眉的功夫,也是一种忧郁的美。 西门沉景怀疑,自己也真是魔怔了。 当初施醉卿明令禁止他对瑾烟下手,西门沉景便老实了,再未提过那事儿,跟瑾烟保持了距离,自己依旧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可约莫男人的通病,便是得不到的心里便越是痒痒着,而且他心里清楚,他对瑾烟,刚开始也许是来自于男人的新鲜感与征服欲,可现在,他对瑾烟的有些感觉,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尤其最近,他觉得那种感情越来越强烈了,于是他便是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往千岁府跑,就是想见瑾烟一面,不做别的,他就是举得,看上瑾烟一眼便是心满意足了。 后来听说瑾烟要随同施醉卿一同前往太极国,他更是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到施醉卿面前毛遂自荐,也好在施醉卿答应了,这一路上,他对瑾烟嘘寒问暖又规规矩矩的,瑾烟对她的态度倒是好转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自己此刻这句真心实意的话,又将关系给弄僵了,西门沉景懊恼不已。 气氛正僵时,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抬头去看,正见几辆马车并排着驶来,打前的是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那为首的是一位眉目略显跋扈和暴戾的少年,他知晓今日前来平遥城的都不会是普通人,便打量了瑾烟等人几眼,随后将目光停在浅水边的马车上,那一枚紫金色日月同辉的标志,放眼天下,也只有一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摆出来。 少年眯了眯眼,“大夏国东厂督主……” 他目光中也满是戾气,那一种戾气,像是与生俱来的,凡他目光扫过之境,连草木都闻风而动,极有摧残力和破坏力。 他身后一辆马车的车门被打开,一女子从其中探出头来,目光扫了一遍,最终停留在西门沉景的身上,那女子目光煞是变得复杂起来,看了西门沉景良久,从马车中走出。 “姐姐,你出来做什么?”,少年回头看女子。 女子目光睇着西门沉景,西门沉景只觉得那女子的目光在刹那也如那少年一般充满了戾气,再加上她的眉眼与那少年有几分相似,西门沉景便不由自主的挡在瑾烟的面前,那女子冷冷的勾了勾嘴角,略显嘲讽,“西门公子,别来无恙。” 西门沉景打量那女子,他阅人无数,即便是他用心描刻入了画中的女子,若是不刻意记住,日子一久,根本便想不起来。 那女子见他神色茫然,又是一声讽笑,“西门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久前还为奴家描眉作画呢,才不过几日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又含笑看了被西门沉景护住的瑾烟一眼,“果然是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西门公子真不负这一番风/流做派。” 女子未免旁人听了那番话做文章,所以走近了西门沉景,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西门沉景听了个一清二楚。 !! 668.第668章 那一旁的少年耳尖,自然也将女子的话听了个清楚,他顿时浑身充满了杀气朝西门沉景掠去,“原来是你这个登徒子……” 这里武功底子好的,大约便只有冷飞流了,冷飞流望见那少年朝西门沉景击去,大刀也瞬时朝那少年落下,一来二去,两人缠打在一起,那少年招招偏奇,而且武功路数极为诡谲,与他那浑身的阴戾之气相得益彰,那红衫拂动,如同天际落下的一轮红日在周旋。 许久,两人的打斗才落下,那少年神情阴煞,只恨不得将西门沉景千刀万剐,西门沉景经了这么一着事,终于想起眼前这女子是谁了——大周国西京九姓之一,独孤家的大小姐独孤情,其父为当朝权倾朝野的大冢宰独孤信。 当年独孤信想让自己的大女儿独孤情进宫为妃常伴圣驾,于是便请了闻名天下的画坛圣手西门沉景前去为独孤情作画,以便送进宫给皇帝过目,只是这画着画着,西门沉景那老毛病又发作了,偏生他是个倜傥风/流的,独孤情又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哪里抵得住他的魅力,两人便有了私情,只是最后,西门沉景做完了话,却是一拍屁股就走了,独孤情信了他那些甜言蜜语,痴痴的等着他回来,还为此以死相逼自己的家人,不愿入宫为妃,可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西门沉景回来,反倒是从碎嘴的下人嘴里听了西门沉景的一桩一桩的风流韵/事,才知西门沉景又和哪家的千金小姐勾搭上了,她心灰意冷之际,却被得知有了身孕,这个晴天霹雳差点劈死了她,更是将独孤家震得鸡犬不宁,家人逼问她是何人所为,她到最后一刻,甚至为了保全西门沉景,胡乱指了府中一名侍卫,最后那侍卫被处死,独孤情腹中的胎儿也被一碗打胎药给落了,随后皇帝看了独孤家送进宫的画像,果真是看上了她,独孤家瞒天过海,就这么着把她送进了宫里。 这件事都过去好些年了,当时施醉卿还未起势,西门沉景还未投靠东厂,独孤家的人虽然秘密处死了那侍卫,但其实心中也一直都怀疑,而这头号的怀疑对象,就是私生活一向混乱的西门沉景。 只不过等独孤家想要找西门沉景算账时,西门沉景已投靠了施醉卿,独孤家也不好下手,而且家丑不可外扬,独孤家也丢不起这个人,更不敢将这桩往事牵扯出来,否则以独孤情如今宠冠六宫的身份,到时必定弄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独孤情是恨西门沉景的,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恨,可时隔境迁再看见这个男人,她却觉得,恨着这么一个渣男,真是浪费自己的感情。 更何况如今的独孤情,已经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女,她浸淫宫中多年,岂还会为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让自己深陷囫囵,“慕儿,别打了,咱们走吧。” 独孤慕自然不甘心,歇了一口气又追着西门沉景打,西门沉景武功不济,只有拿冷飞流当挡箭牌,看着独孤慕招招致命的攻击冷飞流,西门沉景一个头两个大,再去看瑾烟,瑾烟已经没一个好脸色了,连诺儿看着西门沉景的目光,都鄙夷得不行——难怪施醉卿处处防着西门沉景来着。 西门沉景一个头两个大,“瑾烟,你相信我,那是遇见你之前的事了,我发誓,我……” “西门公子的风/流趣事与我何干?”,瑾烟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最后拉着诺儿远离了危险地带,根本不搭理西门沉景。 她是疯了才会觉得西门沉景改过一心了。 那边独孤慕招式虽是奇特,但却太过年轻,心浮气躁,好胜心太强,终是不敌冷飞流,被冷飞流击退了数步,他是怎么都不听长姐独孤情的劝告,打不过冷飞流,他又一掌朝那日月同辉的马车劈去,“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我倒要看看,这东厂督主又是哪般人物——” 冷飞流刚收了刀,猝不及防独孤慕的目标转向了马车,来不及阻止,便看着独孤慕一掌劈开了那马车,而那本来空置的马车在四散裂开后,突有两人从马车中飞身而起,随后落在草地上。 施醉卿缓缓勾了勾嘴角,“三公子好精妙的掌法。” 独孤慕在家排行老三,除了独孤情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还有一位庶出兄长独孤羡。 独孤慕那眼睛跟鹰钩似得渗人,“寂璟敖,施醉卿?” 施醉卿含笑,“正是。” “果然是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男。” 施醉卿舌尖舔了一下下唇,有点嗜血,她又是有多久没听到有人骂她狗了,骨子里竟然觉得久违和蠢蠢欲动了,而且这次,独孤慕可是连着寂璟敖一起给骂了,他看着独孤慕那张气焰嚣张的眉眼,突然想起储慎安手中的飞到。 要是储慎安在,此刻柳叶飞刀一出,独孤慕脸上那整张皮落下来,可又是一张完美无缺的美人扇面。 她最近看寂璟敖给作的那山水画面看的肝儿疼,正琢磨着给换一张呢,于是施醉卿手指绕了绕耳际垂下的冠宇红绳珠翠,上一刻还是笑着,下一刻突然就出手了,连给独孤慕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独孤慕险险的应了几招,便被施醉卿给打趴了。 先前那辆马车被独孤信给一掌劈了,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车板连着骏马,这离平遥城还有十几里呢,难道她堂堂东厂督主要被这么辆没形象的马车给拉打到平遥城去? 施醉卿脚尖一勾,将独孤慕给甩到了车板上,随后长腿一抬,一脚踩在独孤慕的腰际,别看独孤慕身上没什么打伤,但那骨头却是快被施醉卿给打的散架了,动一下就是满身的疼,他破口大骂,“施醉卿,你这个死阉狗,放开小爷,不然小爷灭了你祖宗十八代——” 施醉卿嗤笑了一声,脚上用力,独孤慕疼的嘶了一声,独孤情生怕施醉卿伤了独孤慕,神色一急,道:“舍弟年幼无知,无礼于督主,还请督主高抬贵手。” !! 669.第669章 施醉卿含笑睇了独孤情一面,上一次敦商皇帝大寿,太极国派去祝寿的是独孤情与独孤慕的父亲独孤信,那老东西给千年的老狐狸似得精明,如此施醉卿看他这一双儿女,女儿倒是个审时度势的,只是这儿子,真是看不出丝毫的乃父之风啊。 “本督怎会与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只是三公子这脾气急了一些,不由分说的便一掌劈了本督的马车,三公子可知,本督这马车可是锦绣楼出品,独一无二,价值连城呢,而且本督千里迢迢而来,回去还得靠这辆马车呢,如今马车没了,你要本督飞回去么?” “你说谁乳臭未干?”,独孤慕动弹不得,他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他现在是想将施醉卿千刀万剐泄恨的心思都有了。 那另一辆马车也偷偷的掀开了一条缝隙,马车中的少年看见施醉卿,也突然的掀了车门出来,站在独孤情的身后,独孤情回身道:“皇长孙殿下,快回车里去。” 少年摇了摇头,他有点怕施醉卿,当初在敦商皇宫里第一次看见这男子,他就怕得慌,可那眼睛又无法从施醉卿身上移开,他觉得,施醉卿一个阉人,比他这身份尊贵的皇太孙活的更加的像个人。 独孤情劝告皇长孙无果,又去看施醉卿,“督主想要如何?” “欠钱还钱咯。”,施醉卿一副该当如此的模样,“给钱吧。” 既然对方要的是钱,独孤情也不罗嗦,“督主开个价。” “听说贵国这次带了不少好东西前来太极国,一为祝寿,二为高价出售大周国特宝,解决大周国国库困难问题,不如让本督也见见这些难得的好东西,如何?”,既然敢拿到太极国来兜售,自然是好东西。 独孤情眉目暗暗一沉,大周国与屠术国一年前因了一些边境纷争而打了几场战场,屠术国一向深居简出暗度陈仓的,实力自然不弱,而且这场战争也打了不少时日,大周国好处没捞着,国库倒是被掏空了,而且由于战争,破坏了经济正常发展,导致大周国外强中干,极度的缺钱,这次来太极国,大周国不仅派了独孤家的公子和皇长孙殿下来压阵,还有贵妃独孤情——因为这独孤情,虽是个女子,但其经商天赋却颇有当年太极国铁娘子花夫人的风范。 也因了大周国皇帝年迈不理事儿了,独孤情才能以后宫嫔妃的身份掌管大周国一半的官营制造。 到底是大周国人,施醉卿直言不讳大周国的经济出现困难,他们又是打着大赚一笔的心思来太极国的,此刻施醉卿那话一落下,顿时让独孤情有种他们是将太极国当做冤大头,带着些破烂来大发横财的破落户。 于是独孤情的脸上有些不好看。 施醉卿却始终含着笑。 独孤慕还在施醉卿手上,独孤情不敢轻举妄动,便只好让人将那些个珍宝拿了出来,给施醉卿过目。 不得不说,大周国此次前来太极国,果真是下足了功夫,这些个东西放到太极国市面上,只一件便是价值千金了。 施醉卿随意扫了一眼,笑了一声,却见寂璟敖盯着其中一个玩意儿出神,那玩意也算不上多精致,就是个人形瓷器,只是那瓷器的形状,像相拥的一男一女,不分你我,那瓷器的头以下形状像个陶罐,坠着繁复的兽纹,类似于一种图腾信仰,其中似还有一些晦涩的文字,像是镌刻的誓言。 这瓷窑年代虽久远,但做工粗糙,可看出这烧窑之人是个生手,技术并不好。 施醉卿拿起了那个东西,“阿璟,你喜欢?” 寂璟敖没有说话,似在想写什么。 独孤情见寂璟敖对那瓷器情有独钟,便道:“这是七百年前玄武帝国末帝武帝皇所有,传言是他为博帝后所笑,亲入窑洞烧制,这一男一女相容而笑,以示夫妻情深,永生不变,但谁知帝后并不喜,挥落了了这瓷器,自此落下了裂痕,但这裂痕,历经了七百年却未曾真正断裂……” 施醉卿一看,上面果然有一道细微的裂痕,那裂痕就像剜在心脏上一眼,在这瓷器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施醉卿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她又盯着那件瓷器反复看,“这上面……是什么字?” “是七百年前玄武帝国的图腾文字,随着玄武帝国的灭亡,认得这文字的人是越发少了,到如今几乎没有人能识的,所以,至今没有人知道,武帝皇是在这瓷器上留下了什么字,也因这些字和这道裂痕,使这件瓷器在古玩之中脱颖而出,为后世之人热衷追捧。” 这个道理施醉卿倒是明白,但凡古人用过的东西,让时间一积淀,过个几百年,就是价值不俗的文物了,尤其这东西,还是历史名人武帝皇亲手所做。 而且,太过完美的东西看的多了,便有些审美疲劳,于是便有了残缺的美,就像断臂维纳斯,所以说这件瓷器能在如今能成为一件珍宝,也有它的机缘巧合之处。 “一朝红颜,鸳鸯连理,世不负卿……” 施醉卿听到寂璟敖呢喃的声音,突然转首去见寂璟敖,正见寂璟敖捏着那件粗糙的小瓷器,神情优质额发怔,“阿璟,你……认得上面的字?” 寂璟敖抬头看向施醉卿,他的手指摩挲着瓷身,没有说话,那种诡异的熟悉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给施醉卿描述。 施醉卿挑了挑眉头,见寂璟敖喜欢那瓷器,便跟独孤情要了,独孤情犹豫了半晌,便答应了,自此,这桩纠纷算是落下了。 独孤慕也在独孤情的瞪视下不甘不愿的甩袖上马,独孤情对施醉卿微微颔首,正要入了车内,此时又有高昂马蹄破风而来,在夕阳之下扬起破碎的喧嚣声。 那为首的男子瞧见施醉卿一行人,先勒住了缰绳,施醉卿一看,哟,那不是孔雀男苏沉欢么? “听闻大周国与大夏国来使便在城外,陛下特派苏某前来相迎,各位,请。” 大约是战场的磨练让苏沉欢骨子里的那份深沉愈加的显现出来,整个人给人一种沉稳中带着绯色的感觉,就像是桃花与梨花的混合体,有些高深莫测。 苏沉欢的目光在施醉卿的身上逗留了片刻,施醉卿还是以往那般,行为举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恰恰是那几分的散漫与慵懒,让人不得不提防。 苏沉欢将人迎到了驿馆,便回宫去复命了。 !! 670.第670章 PG 第二日万里晴空,一碧如洗,施醉卿与寂璟敖在平遥城内逛了一圈,路上来自于各地的商旅沿途竞拍手中的奇珍异品,煞是热闹。 竞拍这个行业,在太极国也是相当发达的,低廉的竞拍当街便可进行,高档的奢侈品竞拍,自然要去竞拍楼的,而当他们进入巍峨的竞拍楼里,正遇上独孤情在出手自己手中的货物。 身为来使,独孤情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在人前露面,她坐在帘后,听着那些不断叫价的声音,微微一笑——看来,她这次是要满载而归了。 独孤慕心情也不错,可看见人群中的施醉卿一行人,他那点好心情就败坏殆尽,不止是为西门沉景搞大他姐姐肚子一事,更是因为当日昨日败在施醉卿受伤的耻辱。 他这刚有了动作,便被独孤情给拉住了,“咱们来太极国,是为正事,不是为那些儿女情长的,别去跟施醉卿硬碰硬坏了咱们的大事。” 此次前来,为大周国充盈国库是一个目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是与太极国交换合力对付大夏国的誓约盟书,他们自然不好在太极国惹出事端来。 独孤慕愤然不已,却也只好作罢,今日的独孤情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当初家中懵懂天真的长姐,她是独领后宫、垂帘听政的摄政贵妃,做派自是不一般,就她能在老皇帝无心管理朝政之事,审时度势将朝政揽到自己手中,震慑朝堂上下,几乎能与伽梵国女帝的风采相提并论,只是可惜,当年因了秘密落胎一事留下了病根,导致她终身不孕,不然,这大周的天下定要重新改写一番,不过也因了她膝下无子,大周国的朝臣才不至于对她的垂帘听政如此反感。 如今对于独孤情来说,西门沉景负心她一事,的确不过是小事一桩,独孤情的心,已经变大了。 施醉卿在人群中也看见了几个身份不凡之人,除却太极国位高权重的官员,还有同为来使的伽梵国女宰丞上官黛以及屠术的诸位官员。 竞拍楼里人多,便显得空气有些闷热,施醉卿呆了一会,便走了,施醉卿看了西门沉景一眼,“西门,往日里本督还觉得你这眼光不咋地,今日见了独孤情这番风范,本督倒觉得你眼光高的有些不正常呀。” 施醉卿这话,明明白白的在挖苦西门沉景配不上独孤情,西门沉景也不争辩,他看了瑾烟一眼,头一次觉得自己以往那些个风流韵事有些见不得人。 几人在街上走走停停,施醉卿在人群中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沉欢。 苏沉欢也望见了施醉卿,故作很自然的往施醉卿走来,施醉卿看了寂璟敖一眼,寂璟敖站在一张铺子前,那模样认真的很,也不知道他是在挑什么,施醉卿正准备侧身细看一下,苏沉欢的声音响起,“还真是巧,竟遇上督主了。” 施醉卿也打着哈哈,似笑非笑的模样,“是挺巧的,本督在这条街上都看见少侯三次了。” 苏沉欢脸险些就绷不住了,他的确在这条街上晃悠了许长时间了,鬼知道他在施醉卿面前晃来晃去的是为了什么。 “督主如此有闲情,不如让小侯作东,带督主去我平遥城各处走上一走,领略我平遥城山水,想必定不比大都城逊色。” 施醉卿挑了挑眉,那抖着折扇轻摇的模样不知勾了多少当街少女的魂儿,“少侯好意,本是不该拒绝的,只是奈何,本督今儿这闲情也快是用完了,不如改日吧,改日本督亲自登门邀少侯爷,也顺道慰问慰问静渊侯爷,少侯爷可别推辞才是。” 施醉卿既拒绝了,苏沉欢自然不去强求,他目光看了一眼远处碧湖里次第盛放摇曳的荷花,道了一句:“都说荷莲本为一体,出淤泥而不染,可小侯看着督主比那荷花胜过千倍万倍,不知也是否如那荷般洁而自净。” 这话说着,怎么又讽刺上她了? 施醉卿扫了苏沉欢一眼,她特么觉得苏沉欢是在她面前找存在感似得。 于是施醉卿主动忽略了苏沉欢话里的讽刺,眯眼一笑道:“少侯是在夸本督人比花娇么?” 说着,施醉卿还刻意翘了翘兰花指,一脸陶醉,故意恶心苏沉欢,苏沉欢果是一副被雷劈到的模样,牵强道:“督主认为是,便是吧。” 施醉卿又道:“其实少侯也不必自卑,以本督看来,少侯也是不赖,尤其……”,施醉卿又意味深长的往苏沉欢身后看了一眼,那一眼代表的是什么,苏沉欢再熟悉不过了,他顿时觉得自己屁股有些发烫,于是连着他的脸也有些扭曲起来,那双大大的桃花眼,在此刻看起来,真是顺眼无比。 施醉卿笑了,“少侯爷,请回吧。” 苏沉欢脸色还是不好看,这儿是平遥城,不是大都城,不是说之前的地盘,可施醉卿这话,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苏沉欢,她不欢喜苏沉欢,所以她在赶客,让苏沉欢哪儿凉快哪儿蹲着去。 苏沉欢觉得自己就是干巴巴的贴上来给人作贱的,他带着一张难看的脸转身准备离去,哪知施醉卿突然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的屁股上,当即让施醉卿吓得整个身子往上弹了弹,他扭曲着一张脸回头怒瞪施醉卿,“施醉卿看,你做什么——” 施醉卿表情无辜,“没什么,少侯爷衣上沾了灰,给你掸掸。” 苏沉欢嘴唇动了动,施醉卿那动作下流的很,路上看见的人也不少,他整张脸都丢光了,什么都不顾,大步流星的闪人了。 施醉卿这才去看寂璟敖,结果一转身就看到寂璟敖黑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寂璟敖薄唇一掀,“你做什么?” 施醉卿很无辜的看着寂璟敖,“等你啊。” “兴致不错?” 施醉卿不知道寂璟敖说的兴致是哪一方面的兴致,还没问,寂璟敖就道:“你这么喜欢鸡屁股,要不该孤王亲自给你烤一只解解馋?” !! 671.第671章 恶整苏沉欢 施醉卿风中凌乱了,寂璟敖准是看见她拍苏沉欢的那一巴掌,而寂璟敖说完那一句阴凉凉的话,便走了,施醉卿往追了上去,“阿璟,你买了什么,给我瞅瞅。” 她眼风里可是扫到了寂璟敖将什么东西搁进怀里,瑾烟还掏钱呢,也不知道寂璟敖是看上了什么玩意儿。 可直到回了驿馆,施醉卿也没寂璟敖嘴里问出他到底买了什么。 而另一厢,自从与施醉卿告辞后,苏沉欢走在街道上,就觉得路人看着他的目光特别的奇怪,刚开始还好,那些人只是站在远处拿着诡异的双眼瞧他,跟看神经病似得,后来走到一处叫花子成群结队要钱的拐道上,其中一个叫花子盯着苏沉欢的屁股瞧了半晌,瞧得苏沉欢都想挖了那些个猥琐的眼珠子。 而那个叫花子等着苏沉欢从眼前走过了,迅速低头对着身边的一个叫花子耳语几句,那个叫花子又对着下一个叫花子耳语,不大一会功夫下来,整条街上的叫花子都双眼放光的盯着苏沉欢。 小厮一脸苦鳖相的看着苏沉欢的背影,“爷……” 苏沉欢回身恶狠狠的看了小厮一眼,“给我闭嘴——” 小厮被苏沉欢凶狠的模样唬住了,不敢再开口,但走着走着又想忍不住提醒苏沉欢,可苏沉欢在施醉卿哪儿得了不痛快,见谁骂谁,小厮都快哭了。 苏沉欢接收到那些诡谲的目光,脸色还在持续扭曲中,其中一个乞丐突然站起来,大喊了一声,“兄弟们,为了咱们的下半辈子,打——” 苏沉欢还不明所以,那满街的乞丐跟跟打了鸡血似得朝他拥了过来,铺天盖地的拳打脚踢一下跟雨点似得全落在苏沉欢的身上。 “混蛋……我是静渊侯的少侯,你们这些刁民……刁民,你们想造反不成——” 苏沉欢的叫骂声被众乞丐的欢呼声压得没了影,小厮见状,腿软了一下,过了半晌才想起去搬救兵,直到苏沉欢被打的毫无还击之力了,静渊侯府的侍卫才踏着整齐的脚步蹿了进来,乞丐们这才住手,却个个都没逃,反而满脸笑容的盯着苏沉欢,“爷,我们打也打了,金子呢?” 苏沉欢已经被打成了猪头苏,就算他爹妈来了,也决计不认识了,看见那些个乞丐期待的看着他,苏沉欢肿成一条线的眼已经看不到桃花眼的风华,他当即对着面前被压住的一个乞丐拳打脚踢,“混账东西,竟然敢动爷,爷要将你们都分尸了——” 苏沉欢的戾气吓得众人一个哆嗦,连静渊侯府的侍卫都个个垂着头不敢看苏沉欢,苏沉欢此人最在乎自己的仪表,他们今儿一来就看见施醉卿这副惨状,回到府中铁定要被苏沉欢给收拾一顿的,而且苏沉欢近些日子来越发的有静渊侯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再加上此刻怒火攻心,那火焰气势可是更不一般啊,几乎都要烧掉三十里地了。 “将他们都给爷乱棍打死——” 众乞丐愕然,这时候才发现事情闹大了,一个一个的开始求饶,“爷,这不是你的要求的吗?小人们只是遵照爷的指示行事啊,爷你不能爽完了就翻脸不认啊……” 众侍卫齐齐看着那说话的乞丐。 我去,这叫花子说话说的太绝了。 果然,那叫花子话落下,苏沉欢的脸色已经扭曲成了麻花的形状,“放屁,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打了,你们这些刁民,混账东西——”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移向了苏沉欢的屁股,侯府侍卫还好一点,不敢光明正大的看,那些个叫花子却是没什么顾忌的,看的那叫一个火热。 苏沉欢当即扇了眼前叫花子一巴掌,脸色青青红红的,“下作的东西,竟然敢亵渎爷的身子——” 侍卫们齐刷刷的再次抖了抖肩膀。 亵渎……身子…… 这算什么话啊?难道他们来迟了,错过了什么更劲爆的新闻了? 那叫花子回答的更绝,“小人不敢,不敢亵渎爷的身子……” 苏沉欢脸上青筋暴突,知晓这话让人听着就觉得变味,目光狠戾的往四周扫了一眼,那些个暗暗偷笑的侍卫顿时面容肃穆,半点不敢露出异色。 直到这时,小厮才干上前,“爷,你的屁股……” “混账东西,连你也敢……”,苏沉欢是再也不敢动亵渎两个字了,于是他一时不知道他用什么词来形容,只是拿着一双充满了煞气的眸子瞪着小厮,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苏沉欢平日里虽然是苛刻了一点,但下人若是把他伺候好了,他也不会刻意为难,小厮才到苏沉欢身边不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苏沉欢如此生气呢。 不过小厮转念一想,堂堂少侯竟然当街被人群殴成了猪头,不生气才怪。 “少侯爷,奴才没有冒犯少侯爷的意思,是少侯爷你的……你的身后……” 苏沉欢气过后,总算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反手在自己的背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背上有什么?” 小厮蹭了过去,拈着手指将苏沉欢屁股上那张粘贴得异常顽固的布条给扯了下来,那小厮小心翼翼的,记着苏沉欢的机会,手指愣是没碰到苏沉欢一下。 苏沉欢看见那张布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书写了几个大字——看到此贴,你敢不打爷,爷弄死你全家,打死爷,爷赏你一碗金。 这意思,多够通俗易懂啊,白痴也能明白这其中欠虐的意思啊。 刚开始看懂的乞丐,自然是认识字儿的,他这么一传下去,一条街上的乞丐都奔过来了,就为了揍苏沉欢一顿。 方才百姓看见,虽然跃跃欲试,可是也不敢真对苏沉欢下手。 苏沉欢那是啥身份呀?堂堂静渊侯府的世子爷,要是他事后翻脸,别说一碗金,命都能给你弄没了。 可乞丐就不一样,他们本来就是秉持着好死不如赖活的原则苟延残存着,他们在底层社会遭遇了太多的不公平,个个愤世妒俗的,尤其对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他们是恨到了骨子里,做梦都梦着能打一顿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有钱人。 尤其,他们是普遍认为苏沉欢是自己要来找虐的,因为有些有钱人,就喜欢找这种刺激,所以下手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狠,苏沉欢身上,愣是没一个地儿是好的。 开玩笑,这送到眼前的机会,他们不打,傻子啊? 好在苏沉欢摸了自己的鼻梁,那鼻梁还是挺的。 可饶是这样,苏沉欢顶着这一身外伤,看见这张布条,那内伤也随之来了,当即牙齿磨得森森的响,“施醉卿,你这个挨千刀的——” 苏沉欢气得险些翻了白眼,站也站不稳了,“都愣着做什么,抬我回府啊,一群蠢货——” 苏沉欢那一倒,小厮忙上前接住,呼天抢地的,苏沉欢那牙齿果真磨得比刀光还渗人,“回去再仔细收拾你——” 小厮浑身一抖,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 !! 672.第672章 宫廷秘闻 “哈哈哈哈……”,施醉卿躺在摇椅里,一边叼着葡萄一边哈哈大笑,那笑得肚子都疼了。 瑾烟和诺儿是亲眼看见施醉卿一边跟苏沉欢说话,一边从卖字画的手里抢过笔在身后奋笔疾书然后一巴掌拍到苏沉欢屁股上的人,当时两人都觉得阴风阵阵的,瞧着施醉卿的样子只觉得阴险至极,瞧着苏沉欢只觉得苏沉欢可怜。 “督主,你捉弄静渊少侯做什么呀?”,施醉卿也没少捉弄人,觅儿、项钰也没栽在施醉卿的手里,在大都城时,施醉卿的爱好就是将寂孜笙整得上蹿下跳,后来寂孜笙脾性突然的变得沉稳的,施醉卿便没了捉弄他的心思,如今到了这太极国,好歹是人家的地盘,也亏得施醉卿有着恶趣味,敢这般捉弄苏沉欢。 施醉卿慢悠悠的吐着葡萄皮,“谁让他有事没事的要跟本督咬文嚼字的,本督文化不高,咬不过他,不过这借刀杀人的事儿倒是很擅长的。” 文化不高还知道借刀杀人…… 得,这明明就是小心眼儿发作了呗。 “苏沉欢好歹是静渊侯的世子,督主就怎么确定,有人敢真敢动手了?”,诺儿问道。 施醉卿神秘兮兮一笑,勾起了瑾烟和诺儿的兴趣,却没有回答,这时,西门沉景从拱桥拐了过来,也摇着折扇道:“因为苏沉欢要回静渊侯府,就一定会路过一条乞丐街。” 看见西门沉景来,瑾烟和诺儿都散开了,西门沉景看着瑾烟的背影出了好一会神儿,才将怀里的卷宗掏出来递给施醉卿,“这是按照督主吩咐,从钟阙堂拓来的卷案,只是有些地方,尚且还有谜团。” 施醉卿翻看看了起来,半晌阁了卷宗给西门沉景,西门沉景捻了火星子将卷宗给烧了,施醉卿眯着眼幽幽一笑,道:“想不到这太极国皇室也能有狸猫换太子这一出。” 当年太极国的皇后歌氏凤仪尊容,温良娴淑,极得帝心,但与帝举案齐眉多年却一直无嗣,后来花家的二女儿花意浓进宫为妃,分了歌后一半的宠爱,不久花意浓怀有身孕,帝大喜过望之时,又传出皇后同有身孕,两人先后怀上天家的子嗣,皇帝还曾摆宴款待过文武百官以示自己的喜悦,酒后之余当着文武百官落下话,二人之中,谁先诞下皇子,便立为太子。 后来到了临盆的那一夜,皇帝不在宫中,花意浓生了个皇子,也就是如今太极国的太子厉丹朱,而皇后歌氏,则生了个半人半兽的女儿。 这是太极国皇室的丑闻,当年皇帝知晓后,杀掉了所有知晓这件事的人,所以这件事,天下至今还未知晓,只当年苏直打入太极国宫中的人探知了一些内情,所以记载了一些,但并不全。 钟阙堂卷宗中记载,歌氏生出的孩子刚落地时是正常的,眨眼的功夫却遍身都是蓝色的鱼鳞,于是被视为妖星转世,皇帝回宫后立刻下令处死,而皇后歌氏也被废了后位,发入冷宫,于第二天晚上,失足落下宫河而死。 歌氏一族本是太极国的望族,却因了这件事满门被抄,一夕之间,曾经的世家大族便是血流成河,无一生还。 而花家却因此平步青云,逐渐取代了歌家的位置,花意浓更是被册封为皇贵妃,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只是皇贵妃,皇后这个位置,成为皇帝心中的禁忌,谁也不敢去提另立新后之事。 歌氏祖上清白,并没有什么异族血统,所以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下一个人鱼女儿,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时太极国的皇帝是想起了历朝历代各种异端之事与亡国联合在一起,生怕太极国的国运因此终结,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处置了。 但自此之后,太极国皇帝的身体却垮了,一心扑在朝政上,无心女色,倒是将让太极国的国力大增,八年前皇贵妃花意浓又为他诞下了一个儿子,如今太极国皇室的两个子嗣就是皇贵妃膝下的,这太极国的太后,毫无疑问会是花意浓,而花家,更是毫无疑问,会是太极国最为显赫的大家族。 看来,这太极国就要改朝换代了,也难怪花承析如此迫不及待的想长生不老。 “歌氏真的死了?”,施醉卿不由得想到这个问题,看似在问西门沉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西门沉景道:“按理说什么错,但却不是失足落水而死,应当是被贵妃花意浓派人弄死的,当时前去假传圣旨执刑的是如今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常德,但最后不知为何,结果却是个失足落水,那尸体也是半月后才打捞到的,当时已经被宫河里的食人鱼啃得只剩下骨架了。” “花意浓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歌氏死……”,施醉卿微微眯了眯眼,“她一个人,本事也没有这么大,花家当时,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和势力帮她做成这一切……花士衡?” “督主猜得没错,根据九宫局近些年的打探,花士衡与花意浓,的确有暧昧私情,那太极国皇帝的老来子,也不知到底是谁的种。” 施醉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人鱼人鱼,可真是有趣了……” 西门沉景眸光一闪,突然笑了笑,道:“说起人鱼,属下倒是这世上有一件罕见之物,能给好端端的人弄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施醉卿抬眼看向西门沉景,西门沉景便道:“属下曾在一本野史中看到一则轶闻,传言说是鲛人挥泪,其泪为珠,鲛珠这传说由来已久,虽是少见,但世间并非是遍地不寻,而一种生活在南极之巅的冰海鱼,传说它落下的泪也如鲛珠一般,却比鲛珠更难得,这种鱼通体便是蓝色的鱼鳞,极其的美丽,能与青丘九尾一较高下,吃了它的眼泪珠子,不管是人是兽,都拥有了潜海的异能,能像鱼一样长久的在水里呼吸。” “你的意思是歌氏吃了这东西?” 西门沉景却意味深长道:“如果她当真吃了冰海泪珠,便不可能溺死在宫河里。” !! 673.第673章 回礼 施醉卿侧眉看向西门沉景,西门沉景继续道:“但是冰海泪珠能让人不畏水寒的神异,只怕这世上人知之甚少,广为流传的,便大约是冰海泪珠之于女子的禁忌,因是极寒极阴之物,所以对于孕妇的摧毁力极大,若孕妇食下,时间一久,腹中胎儿,便会变异成半人半鱼的怪物。” 所以,歌后生下一个怪胎,根本就是人为,这个说法在民间流传,歌后不会不知道,所以她绝不会在怀有龙嗣后碰冰海泪珠,反过来说,如果歌后无意间服下了冰海泪珠,那么,她就不可能在溺死在宫河里。 所以,歌后可能还活着,而这个帮助她逃出生天的,决计就是太监常德。 施醉卿揉了揉眉心,宫里最不缺的腌臜事,只是没想到人鱼这种事儿都能给整出来了,花士衡和花意浓这对伪兄妹够下本的。 天色逐渐晚了,施醉卿进屋,又缠着寂璟敖问今儿个他买了什么好东西,寂璟敖眯着眼睛挑着她的下巴,“想知道?” 施醉卿表示自己很想知道,所以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寂璟敖盯着施醉卿的唇瞧了好半晌,“闭上眼睛。” 施醉卿笑了一声,闭上了眼,只感觉到寂璟敖的指肚在自己的唇上反复的摩挲着,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还能嗅到一股子盈盈暗香。 “寂璟敖,你做什么?” “别说话。”,寂璟敖忙活了一会,才许了施醉卿睁开眼,施醉卿睁开眼,也没瞧着寂璟敖做了什么,却只见寂璟敖皱着眉头盯着她的唇,有些惊艳有点痴迷。 施醉卿歪了一下头,朝对面的落地菱花镜中看去,顿时看到自己红艳艳的双唇,跟刚喝了血似得,红的有些慑人。 施醉卿眼珠子嗖的转向寂璟敖,一把从寂璟敖手中抢过一个圆圆润润的小玉盒子,看见那一盒红的像猪血似得口脂,施醉卿脸皮止不住的抽了一下。 “寂璟敖,你还真把我弄成个东方不败啊?” 施醉卿的唇平日里本就是红艳艳的,色泽极好,再用这大红口脂一抹,怎么看都有股子妖到了骨髓的味道来,往那人群里一站,男人女人都能被她把魂勾了去。 “不过,还挺不错的。”,施醉卿收了那口脂,往后我就这么着的抹,跟刚吞了血似得,那气场也是无懈可击。” 寂璟敖就想给施醉卿抹一下,自己过过瘾儿,要是施醉卿以后都抹着这个出去见人,那些个人都盯着施醉卿的红唇瞧,他怎么着都觉得心里有点堵,于是寂璟敖当即又抢过了口脂,还抬了袖子不由分说的擦着施醉卿的双唇,“果然是不好看。” 寂璟敖这么胡乱一擦,那口脂散开,让施醉卿一张唇真正的变成了血盆大口,施醉卿从镜子里看到,挥了挥寂璟敖,“不好看你还给我抹?” 这混账男人反反复复,更年期到了? 施醉卿唤了瑾烟打了水,这才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她又从枕头底下将寂璟敖随手扔在那儿的口脂拿了出来,在指尖上转来转去,“你就买个这么个玩意?” 寂璟敖躺在床上,双臂枕头,过了半晌,才伸手去拿施醉卿手中的口脂,施醉卿手臂一闪,躲开了,“这是我的了。” 寂璟敖再去抢,两人在床上抢来夺去,没一会就扭成了一团,施醉卿是敌不过寂璟敖,“寂璟敖,你说你个大老爷们,你拿这玩意去做什么呀?你都送给我了……” “放我这儿搁着,晚上再给你。”,寂璟敖义正言辞,“你堂堂大夏国九千岁,又不是一般的小太监,在外涂脂抹粉的成什么体统。” 施醉卿这才听出寂璟敖那话里的别扭,别着眼戏谑的看寂璟敖,“寂璟敖,你就是不喜欢我漂漂亮亮的出现在别人面前嘛,你要不喜欢你说嘛,我又不会把你咋地了,你干嘛非得跟我拐弯抹角,你说我又不聪明,要是会错了你的意,你多冤枉啊是不?” 寂璟敖嘴角抽了抽,施醉卿勾着寂璟敖的脖子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说真的,阿璟啊,我怎么觉得你是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 寂璟敖一个阴冷冷的视线瞟了过去,“你是在嫌弃我话多了?” 施醉卿立刻摇头,“不是,咱家怎么会嫌弃英明神武的苍秦王殿下呢。”,施醉卿捏了捏寂璟敖的脸颊,“我乐着呢,不过呢……” 施醉卿慢悠悠的拧开了口脂盖子,眸光轻抬,如水如蜜的睇着寂璟敖,“阿璟,你刚才给我抹过是吧?是不是该换我了?” 施醉卿那话一说话,魔掌抹了口脂就朝寂璟敖的唇探去,寂璟敖忙捉住她的手腕,“真要抹?” 施醉卿点头,“当然。” 寂璟敖轻勾了一下嘴角,笑了笑,就没再阻止施醉卿,施醉卿觉得寂璟敖笑得不怀好意,可这会儿她玩心上来了,也没将此放在心上,她指肚捻了口脂,一点一点的涂抹在寂璟敖的唇上,直到寂璟敖的唇色慢慢的晕染开来,施醉卿才搁下了口脂,挑着寂璟敖的下巴满意的笑了,“真是个绝世美人儿,看的爷心痒痒的。” 寂璟敖那容颜,本就是鬼斧神工,添上那朱红色,不显女气,反而别有一番风情。 寂璟敖缓缓勾起嘴角,笑容颠倒众生般妖戾,他突然的压过施醉卿的脸来,带着嗜血的笑容狠狠的压上了她的唇瓣…… 施醉卿眼泪都快被寂璟敖这个法式长吻给逼出来了,她解脱后蹦到了镜子面前看,寂璟敖嘴上那口脂全给抹到她嘴上来了,她这才知道寂璟敖这厮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 苏沉欢自那日被打成了猪头欢,四处搜罗消肿化瘀的良药,这么精心呵护了几日,脸上那肿是消下来了,桃花眼和高鼻梁也有了轮廓,可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是能看见一些的,整个平遥城都知道静渊侯府的少侯爷苏沉欢是个爱美的,要是换了以前,苏沉欢决计不会带着这副尊容现身在人前,可现在不一样,皇家对苏家多有忌惮,他爹苏云鹤称病在家多月就是为了减少皇家对苏家的怀疑,老皇帝大寿,苏云鹤是决计不能出席的,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病得连皇帝寿宴也去不了,如此一来,苏沉欢就必须代表他爹前去,这样一来,他这猪头样儿就难免被人给瞧了去,一想到这儿,苏沉欢心里就呕得很,想着施醉卿次次捉弄于他,让他在人前丢尽了脸,这次施醉卿来到他的地盘上,他总是要报报仇的。 于是下午,苏沉欢便提着一盒糕点去了驿馆,美曰其名是与施醉卿许久,其实是为答谢施醉卿那日赠送给他的“厚礼”。 !! 674.第674章 使劲儿造 施醉卿笑纳了,于是苏沉欢期待的看着施醉卿揭开了食盒盖子,果然看见施醉卿吓得“面无血色”。 苏沉欢洋洋得意着,“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督主要是拒了,就是看不起在下。” 他这么一说,施醉卿还怎么好拒绝。 得意的苏沉欢没有注意到施醉卿脸上的表情,那绝对不叫面无血色,而是叫激动兴奋对我充血,“哇,少侯果然是个有心的,竟然知道本督平日里最喜吃蟑螂老鼠,哇,还有蜈蚣和蚯蚓呢,听说吃了这些东西能延年益寿,本督可是一日三餐都没有短过呢,初到平遥城,还以为要饿上许些日子了,没想到少侯爷如此费心,竟打听到了本督的喜好,备了这么一份厚礼,本督真是忏愧,来的匆忙竟也没少侯爷也备下一份礼物……” 苏沉欢脸上的得意绷不住了,他看着施醉卿双眼放光的盯着食盒里倒胃口的蟑螂老鼠蚯蚓,“督主何必忏愧,前些日子督主送给小侯的大礼小侯可不敢忘,今儿个就是来回礼的,竟误打误撞得了督主的喜爱,那便请督主快些入食吧。” 苏沉欢心里冷哼——看你装看你装,有本事你吃啊。 施醉卿一脸的感动,“那本督就怯之不恭了。” 说着,施醉卿就在苏沉欢的注视下,取了一只老鼠出来放进嘴里,一脸享受,嚼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虽然知道那是假的,可苏沉欢瞧着施醉卿这么享受的吃下一块老鼠形状的糕点,就觉得恶心的不行。 施醉卿还睇着苏沉欢,“少侯爷也吃啊,这可是好东西。” 苏沉欢浑身恶寒,“这是给督主备下的,督主吃着便好了。” 施醉卿也没强求,只是眯着眼笑了几声。 苏沉欢失策了,可他怎么想也只想起施醉卿有吃婴儿肉的嗜好,绝对没有吃过什么蟑螂老鼠,反而在他的打听里,施醉卿在生活品味上的追求,那是高端的不能再高端,但凡她弄个吃的穿的什么的,在人前一晃,下一刻立刻就能大都城的风潮。 所以,施醉卿这厮肯定早就知道他是来报仇的。 苏沉欢心里一沉,打了败仗,又不甘心垂头丧气的回去,只能瞪着一双桃花眼看着施醉卿吃的那叫一个欢。 正在这时,诺儿提着一只竹编小笼子进来,“督主,这是冷大哥刚刚送来的,冷大哥说这是督主的宝贝呢,不能磕了碰了,不然督主可会心疼死的,奴婢可小心着呢……” 说着,就要递给施醉卿,施醉卿还没伸手去接,那边的书城听了这是施醉卿宝贝的东西,眸子一转,长腿抬起,假装不经意的朝诺儿的手腕上踢去,这一踢,小笼子就要朝施醉卿倒去,施醉卿正在喝茶,不动声色一笑,那扇子轻轻一勾,就将小笼子的盖子给揭开,随后将小笼子踢给了苏沉欢。 苏沉欢正朝着施醉卿挑衅的笑,不妨施醉卿竟就这么着将她的宝贝给踢给自己,于是低头一看,正见那篓子中被施醉卿给抖出来的无数“宝贝”欢快的在苏沉欢的身上爬行…… “啊——”,苏沉欢一声惨叫,从椅子里窜起,那叫声将整个驿馆的房顶都晃了几番。 诺儿愕然的看着苏沉欢那满身的棕色毛毛虫和一些青色的虫子在蠕动,头皮发麻,她要是知道这篓子是这么些个东西,早就撒丫子跑了。 苏沉欢此刻的脸色才是真正的面无血色,他平生最怕这些个软体虫,而且这些东西,光看着就能让人汗毛倒竖,更何况此刻还全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他上串下跳也甩不开那些顽固的虫子,满头都是冷汗 施醉卿始终淡定的喝着自己的茶,临了还颇为不舍的说了一句:“这些个宝贝虽是本督的挚爱,但如今既然少侯爷也喜欢,那便权当做回礼赠给少侯爷了。” “喜欢,只有你这种变态阉人才会喜欢——”,苏沉欢暴走,手慌脚乱的解着自己的腰带,一边解一边跳脚避开地上的虫子,这么一来,他就被迫的跳到了院子里,只是他太慌忙,这腰带刚落下,立刻将身上的衣衫全给扯了,刚好其他院子里的来使方才听到了苏沉欢的惨叫,只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过来瞧瞧,正瞧看见苏沉欢疯了似的一边脱衣裳一边大骂,将一干人弄得惊愕不已。 上官黛和独孤情等女眷已经别开眼。 独孤慕打量苏沉欢,“这不是静渊侯府的少侯苏沉欢?” 苏沉欢脱光了衣裳,检查身上没了那些个渗人的虫子,之后才发现了满院子兴趣盎然盯着他瞧的人,顿觉颜面尽失,想要拿起地上的衣裳裹着,可那满衣蠕动的恶心虫子又让他没了勇气,正在这时,施醉卿从屋内走出,随手扔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衣给苏沉欢,“少侯爷,便是你兴奋过度也不能耍流氓啊,你瞧,这儿有大周国的贵妃娘娘,还有伽梵国的女丞大人呢,听说女丞大人还未娶夫,按照伽梵国的规矩,只怕上官宰丞是要对少侯负责了。” 上官黛咳嗽了一声,伽梵国本就是以女子为天,她的反应倒是不如其她女子那般大,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不断蠕动着虫子,便知苏沉欢是被施醉卿给捉弄了,也没去搭话。 苏沉欢跟个备受屈辱的小媳妇,愤恨的丢下一句话,裹着长衣走了。 “施醉卿,我苏沉欢跟你没完——” 苏沉欢脸色难看的回到侯府,连着在水里搓了几遍,还是觉得那些个虫子像从自己皮肤上爬过似得恶心,晚些的时候,他爹苏云鹤差人来请他过书房去一趟,苏沉欢整理了着装,去了书房。 苏沉欢在书房里呆了一刻钟才出来,苏云鹤无非就是嘱咐了他些小心行事的话,劝他切勿在在人前招摇,得罪了小人。 苏沉欢再次回到自己的院落,侍女整理床榻,之后那侍女瞧着是该歇息的时刻了,便躬身退下,苏沉欢却道:“你,给我过来。” !! 675.第675章 “少侯爷有何吩咐?”,侍女微微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弯着腰等着苏沉欢发号施令。 “我问你一件事,如果你答的好,爷重重有赏。”,苏沉欢咳嗽了一声,“如果一个人老是喜欢和另一个过不去,处处针对着他,但是也不会把人往死路上逼,偶尔还会出手帮一把,你说那个人是个什么意思?” 施醉卿虽然每次都让他不好受,可最后也没赶尽杀绝,当初在攻打敦商时,施醉卿出尔反尔让他爹重伤,但最后也没没赶尽杀绝,而且今日施醉卿弄得他这一身的狼狈,也没这么着的让他光着个身子跑回了静渊侯府。 苏沉欢捏着那件月牙白的长衣,他记得,他去平遥城外接施醉卿那日,施醉卿就是穿了这么一身月牙白的衣裳,这长衣上,有暗色紫金线勾勒的一朵怪异花卉,苏沉欢摩挲着那花蕊,倒是笑了一下。 侍女看着苏沉欢那春/心荡漾的笑容,凌乱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才道:“若两人为异性,那人自然是倾心思慕另一人,才会处处与她作对,引着对方注意的。” 苏沉欢的表情有些微妙,“如果两人为异性呢?” 侍女眼珠子抖了一下,“兴许,兴许……” 这要她怎么说? “兴许什么?说。”,苏沉欢呵道。 “兴许……那男人,也是思慕另一个男人……”,侍女说这番话时,冷汗都打湿了背脊。 苏沉欢愣了一下,施醉卿处处跟他作对,难道是思慕他?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不成? 苏沉欢顶着月牙白的长衣,放到鼻尖下嗅了嗅,一股子淡淡的似檀香般的暗想透入了鼻翼下,他心中忍不住得意起来。 任你施醉卿再嚣张又如何,还不是拜倒在爷的锦袍之下,哼哼…… 以往的苏沉欢,要是知道有个男人对自己有那心思,他非得弄死对方不可,可对方若换成施醉卿,他竟然隐隐的有些雀跃。 只是想到施醉卿身边的寂璟敖,就觉得有些刺眼。 侍女看着自家的少侯爷一会满脸春风,一会又一脸杀意的,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带上门后,迅速的召集了伺候苏沉欢的几个小侍女回合,几人凑着脑袋缩在墙角下满脸放光。 “你们猜少侯爷方才问我什么了?” “快说快说。”,别看苏沉欢平日里一副翩翩君子稳重成熟的样子,也只有跟着他多年的小侍女知道,他是个有多幼稚的男人,平日里逮着了身边侍女问上几句,那问出的问题别提多雷人了。 “方才少侯爷问我,一个人总是捉弄另一个人,那是个什么意思,你们说那是个什么意思?” “冤家呗。”,回答苏沉欢提出的问题,一定要另辟蹊径,不能按照老套路,不然苏沉欢铁定直接踢了你,“那个人喜欢另一个人?” “我就是这么回答少侯爷的,可少侯爷,那两人都是……男人……” 几个侍女一同石化,“……少侯爷……喜欢男人?” “估计没错,你们难道没瞧见今儿一早少侯爷便吩咐厨房做了些特殊的糕点提着出去?准是捉弄他的冤家去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一件事,上次我跟着少侯爷去敦商时,有人说少侯爷的屁股大,少侯爷还逮着我一个劲儿的问他屁股是不是很大呢,现在想起来,哪有女人会不知羞的盯着男人的屁股瞧,咱们少侯爷分明是被歌男人调戏了嘛……” “那人瞧上了咱们少侯爷的屁股,敢情也是喜欢咱们少侯爷的,少侯爷不是单相思呀……” “谁让咱们少侯爷这么勾人,勾着了男人也不奇怪。” “你们说那人是谁呀……” “能被咱们少侯爷瞧上,一定是个极好看的厉害人物……” 一个侍女大叫一声道:“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呀,静渊侯府可就指望着咱们少侯爷传宗接代,少侯爷怎么能走那条路呀……” 苏沉欢丝毫不知,自己问了那么一句话,已经让他身边的侍女们浮想联翩了起来,第二天便是老皇帝的大寿,他让侍女为他精心梳妆时,侍女拿着诡异的眼神儿频频瞧他,还让他呵了几句。 皇帝寿辰,普天同庆,那排场筵席自是不必说了,施醉卿去时,人已是到齐了,唯独太极国的皇帝却迟迟不曾现身,听说老皇帝身子有些不行了,群臣有些惶恐起来,太子厉丹朱差人去探究竟了。 施醉卿往寂璟敖身旁侧了侧,“我出去一会儿。” “别乱跑。” “我这么大个人了,你害怕我跑丢了?”,施醉卿戏谑一笑,寂璟敖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你不在我跟前,我总是不放心的。” “知道了知道了……”,施醉卿撑着寂璟敖的肩膀起身,“我保证早点回来。” 施醉卿借口如厕,一个小宫女便领着她走,只是走着走着,当那小宫女再回身时,身后却没人了。 而另一厢,被宫女晾在宫道上的少年却是一脸茫然,他自己寻着点足迹走了段路,却发现越走越偏,虽看着豪华,但却跟冷宫似得,半个人影都没有,还偶有带着微微酷暑的微风拂来,但那样的风对于宫廷来说,与鬼风无异。 正在这时,他突的看见前面一个人影迅速拐进了一道宫门,那宫门看着挺偏的,应当是道后门,他正想上前去问个路,哪成想那人进去之后,却没了影子,他疑惑的走在这看不到方外之天的宫墙之中,长廊也似没有尽头的不归路,怎么走都走不完,他正泄气,陡然便听到了一声女子娇媚如蜜般的笑声,“你这混账东西,可算是来了。” 随后是一声男声响起。 他听那声音便觉得不对劲,只以为是哪个宫女与侍卫趁着无人在此地私通,却不承想那男人道:“你如今是皇贵妃之尊,这宫里人多眼杂的,好歹顾忌着些,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我们也少见面了。” 男子似乎有些忌惮,将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给拉开了,女人不满,“你放心,宫里的奴才我都打发去大殿忙着了,这会儿没人会打扰我们,我们都半年都没亲近了,你便是不想我么?” 男子听女子如是说,也松了一口气,将女子揉在了怀里,“想,怎么不想,想得都快害了相思了……” 两人温情密语了一番,那男子的声音微微的有些沉,“你都安排妥当了?” !! 676.第676章 “那是自然。”,女子的语气中也满是冰冷的笑意,“现在那怪物可是恨厉丹朱入骨,我给了她如此好的机会,她怎可能不下手。?” 男子慎重道:“可千万别将咱们拖累进去了。” “你尽管放心,为了今日,我筹备多时,绝不可能功亏一篑,今日厉丹朱必死无疑,到时厉丹朱一死,你便看准了时机杀了那怪物,死无对证,不管是二十年前的事还是今日之事,便永远石沉大海了,老皇帝身子本就是脱不了几天了,他最喜爱的太子死了,只怕也得活活的怄死,咱们就等着一箭双雕、坐收其成吧,也省了你我之后的事儿。”,女子说着,软软的依进了男子的怀里,“等这厉世皇族都没人了,咱们再扶了霁儿上位,到时候我为太后,你为摄政王,这太极国的天下,便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男人似乎也看到了那在向自己招摇的无限前程,笑了起来。 门外的少年神色变了变,他自小生长在深宫里,自然见过不少你倾我轧的事,可是,如果里面的女子是太极国的皇贵妃,老皇帝看着是快要死得了,她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还能说得过去,却为什么要置自己的亲儿子于死地,厉丹朱是太子,老皇帝一死,厉丹朱登基,她不照样是太后吗? 少年想到这里,又想起自己在大周那个宫廷漩涡里的处境,大约是感同身受,他对厉丹朱突然有些同情起来,只是现在,他听到了如此重大的秘闻,若是被发现,这二人定不会放过他的。 少年忙后退,准备离开,却退的有些急了,撞倒了廊台上的盆栽,盆栽落,瓷瓶破碎的声音顿时让屋内安静了一下,随后男子慌忙披上外衣出来,只看到了一个闪入了假山中的背影,男子目光阴鸷,女子神色慌张的走出来,“怎么办,那人必定是听到了,我们……今日的计划,要不要做罢?” “你慌什么?”,男子拳头紧握,“别自乱阵脚了。” 随后男子低头,看见破碎瓷片和泥土中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金珠,男人若有所思道:“计划照常。” 少年一路狂奔,跑出假山后,来不及松口气,迎面便撞上一人,待站稳脚跟后,抬头便见一身云色锦绣华袍的施醉卿。 施醉卿整了整自己衣裳,“这不是大周国的皇长孙殿下,跑这么急做什么?难道这太极国宫中,还有什么鬼怪不成?” “我、我、我内急……”,他随口揪了一个借口。 施醉卿哦了一声,看样子不怎么在意他到底是内急还是被鬼走了,干脆利落的闪边走人,那少年跟着她,施醉卿回身,眸子一眯,那少年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跟着我做什么?” “我……迷路了……” 施醉卿于是笑了一下,“你是指望我带你走出去不成?真是不凑巧,我也正好迷路了。” 少年一愣,施醉卿又突然将目光放在他的头顶,施施然说了一句,“你的金珠掉了一颗。” 少年抬手一摸,面色骤然一白,一定是落在方才的地方了,这下好了,给人落下把柄,倒时候那对狗男女寻着金珠找到他,还不知道会为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少年想着,动作果断的将金冠扯了下来扔进了莲花池里,那满头的长发披散下来,配上他那张惶恐不安的清秀脸庞,果真似个羞怯的娉婷少女,比之那满池的莲花丝毫不逊色。 施醉卿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下,“我说你在怕什么?你爷爷死了你爹上,你爹死了你上,要是你爹比你爷爷死了,还是你上,说来说去,你都是大周国未来的皇帝,怎么我瞧着你倒是比奴才还一惊一乍的呢。” 少年脸上有些晦色,大约这天下没有哪一个皇长孙活的像他这般心惊胆战的,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自己的小命。 施醉卿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可真是八字天生就不祥,一参加寿宴就会遭遇无妄之灾,上次在敦商,是独孤信要置他于死地,这次又是自个找麻烦的。 施醉卿瞧着日头是差不多了,准备按原路返回,她又不可能真跟面前这小子似得白痴,走个路都能将自己给绕晕了,不过有些时候,说自己迷路了,往往是最合宜的借口。 荒寂的绿荫小道上,本来人迹飘渺,此时却出现了一个灰色宫装的中年宫女,那宫女先是对两人盈盈下拜,施醉卿便道:“太极国宫墙巍峨,本督初来乍到,原是想着找个好点的地儿瞧瞧这宫殿景致,竟反倒是迷路了,烦请姑姑给指条明路。” 那宫女垂着头,唇畔勾起一丝冷笑,指了一个方向,“两位往这条路直走,然后拐个弯,便能到大殿了。” “是吗?”,施醉卿扬了扬眉头,“还是有些不明,不如姑姑带我们前去如何?” “两位远道而来是客,本该是如此的,但奴婢是奉了主子的命去取些东西的,主子还等着呢,若是耽搁了,奴婢这条小命只怕就没了。” “原来如此,那本督便不再为难了。”,施醉卿说完,便按着那条路走了,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施醉卿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就看到了那宫女唇间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冷笑,少年顿觉心惊肉跳,想要提醒施醉卿那人的异常,“喂……” 施醉卿根本不搭理他,一个劲儿的往直走,而且那路是越走越偏僻,上年秋冬凋零的落叶还堆积在道路上,散发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少年无法阻止施醉卿,可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着施醉卿走,前面就是一片小小的树林,绿荫成片落下,有鸟儿轻快的在枝头鸣叫,那树缝斑驳,隐约还能看见一座灰蒙蒙的宫殿,施醉卿还想往前走,却蓦然被人拉住,“施醉卿,前面就是禁宫,入半步者,死。” 施醉卿侧身看向突然出现的苏沉欢,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但那表情看起来一点也没什么被解救的诚意,苏沉欢觉得心堵,“你迷路了?走吧,我带你回殿上去。” !! 677.第677章 像谁 少年看着那树林深处的灰色宫殿,原来那里是禁宫,如此说来,方才那老宫女果然是居心叵测,想将他们引入禁宫之中,随后任意加害吗? 两人跟着苏沉欢走,那少年走在最末尾,方才靠近那宫殿,他有一种窒息般的紧迫感,就像暗处有一双绵长的眼睛在盯着他一样,即便看不见那目光,他也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像是在看你又不像是在看你的目光,让他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了的,可是一旦远离了,那种感觉也随之消失了,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否错觉,那刹那,他的眸中竟然闪过一抹奇异的湛蓝色。 那种如同深海般湛蓝湛蓝、却又像天空一样纯净的蓝色。 到了大殿外,苏沉欢顿住了脚,后面的两人便跟着停下,苏沉欢别有深意的看了施醉卿一眼,那样子有点古怪,“施醉卿,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我决定不跟你计较了。” 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将施醉卿也愣了一下,“少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知道。”,苏沉欢丢下这句话就入席了,留下施醉卿不明所以。 什么叫她不容易?难道苏沉欢现在才有种好男儿不该和太监计较的觉悟吗? 施醉卿刚在寂璟敖身边坐下,那一头就有太监高喊皇帝和贵妃驾到。 太极国皇帝这些年将精力扑在政务上,殚精竭虑,又有当年歌后的事为打击,很是显老,而他身边搀着他的皇贵妃花意浓虽入宫多年,却因保养得当,容颜身段胜似少女,只那妆容及其沉红色的宫装将她衬的雍容华贵,端庄国色。 花意浓暗暗看了入席的花士衡一眼,花士衡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儿。 随后花士衡也不动声色的看了独孤慕身旁的少年一眼,那少年已重束了发冠,英姿绮丽,神色间看不出一丝的异常,只花士衡不知,那少年垂在膝盖上的手,却早已是捏出了薄薄冷汗来。 打从花士衡进入大殿拿着这种虎视眈眈的眼神儿看着他,他就知晓方才跟皇贵妃花意浓合谋算计的人是花士衡。 他倒是不怕花士衡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如今他是大周国来使,而太极国与大周国又是要结盟的,别说花士衡想杀人灭口,就算不是花士衡出手,但凡他在太极国的国境内出了一丁点的问题,太极国也难逃责任。 可是如果是他莽撞无礼闯入了人家的禁宫,就算死了,那也是活该,因每个皇族,都有其不敢让外人知晓的秘密,可这些秘密,通常便是藏在禁宫里面。 禁宫,是每个国家心照不宣的禁地,别说死了一个皇长孙在里面,就算是太子进去死了,大周国同样得认栽。 而花士衡心里同样有衡量,若是能将这个偷听到他与皇贵妃合谋的人弄死在禁宫自然最好,弄不死,那便算了,反正他是确信,这皇长孙虽小,但在深宫里长大的人,总归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歌舞不断,群臣和来使的各色贺礼也逐一呈了上来,花家出席的便只有花士衡与花承析,花承析呈了一副罕见的墨宝,不算出彩也不算另类,花士衡便呈了一卷画轴。 施醉卿倒是没弄什么别出心裁的东西,听说这皇帝也是个快不行的,她怕弄出些惊世骇俗的把老皇帝吓死了,她会被太极国朝臣的唾沫星子淹死,便只中规中矩的送了几套精致的器皿。 只花士衡将他的画轴呈上时,却得了老皇帝几眼的青睐,因花士衡呈的那画,不是别的,正是太极国的山河地图。 据花士衡自己说,这是他特意命人考察太极国山川,再请能人绘制的,为目前太极国最周全最详仔的地图,老皇帝觉得新鲜,便颤颤巍巍的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问:“这是何处?” 花士衡便仔仔细细的答来,期间老皇帝的神色很是古怪,底下众人都能感觉到老皇帝情绪的微妙变化,花士衡陡然心惊,慌忙跪地俯首请罪。 他揣测老皇帝的言行喜好,一向是顺着老皇帝的心意走,这才一步一步平步青云,可到底,君心难测,哪有他时时都能摸透的时候,就方才老皇帝指着那地方随意一问,他若是不答,便难免有敷衍活着乱篡江山地图图谋不轨的嫌疑,他若是答了,那嫌疑更大,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老皇帝都不知道自己的王土上有这么个地方,他花士衡却清清楚楚,那代表什么? 说的轻点,那是在讽刺皇帝眼皮子短见识薄。 说的重点,那代表花士衡已经做好了随时将厉氏皇族取而代之的准备。 老皇帝看着和善的眸子透着冷光,皇贵妃便一旁说道:“皇上,今儿个是你大寿之日,普天同庆,天儿也越发的精神,连着皇上你这精神头儿也爽朗了不少,不如便趁此良机,与各位来使一同,到那十里荷花水域上泛舟赏荷,如此才算是别致呢……” 老皇帝精神不错,想着今儿个的确是个大好的日子,那十里荷花开的正是灿烂之际,不如同游一番,实在是太可惜了,老皇帝便应了,随后才哈哈笑着让花士衡起身,老皇帝看起来一脸无害,但就他这些年在位时的政绩,谁敢不敢说这老皇帝是个和善的。 皇贵妃这时一笑,上前搀扶起身的老皇帝,老皇帝推开了她,看向太子厉丹朱,“丹朱。” 厉丹朱捏着酒杯自斟自酌,似在出神,皇帝叫了一声,他也没应,在他下方隔得近一些的好友苏沉欢便提醒了他一声儿,厉丹朱这才回过神,上前搀扶着老皇帝往大殿外走去。 殿上众人也随后起身出了去,施醉卿面带笑意,那笑意是寂璟敖很熟悉的、看好戏的笑意,“今儿可热闹了……” 寂璟敖捏了捏她的掌心,“你这肚子里又在憋着什么坏?” “我可没憋着坏。”,施醉卿表示自己很无辜,“你难道没觉得那厉丹朱不像皇帝,也不像皇贵妃,倒是跟另外一个人挺像的么?” “嗯?”,寂璟敖也没仔细看过厉丹朱,倒是不知道他不像自己爹妈像谁。 !! 678.第678章 “歌望舒。”,施醉卿眯了眯眼,“跟歌望舒像一个爹妈生的,简直都快赶得上亲兄妹了。” 寂璟敖经施醉卿这提醒,顿然明白了施醉卿的意思,看来,施醉卿心中对于太极国皇室的这桩秘闻,已是有了分晓了,只是不知道,今儿个这太极国,要闹出什么天翻地覆的好戏给人瞧呢? 众人陆陆续续的上了船,为表对来使的敬意,所有前来贺寿的来使与太极国皇帝同座一艘大船,除此之外,便是太极国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臣、皇贵妃以及太子厉丹朱等人。 只是人多,船上难免显得有些拥挤,别说赏花,看人头还差不多,河岸上还安置了不少小船给一般官员,寂璟敖便拉了施醉卿上小船,道:“去凑那什么热闹,咱们逍遥自己的。” 本该有小太监上船来为两人划船,只被寂璟敖打发了,寂璟敖自个握了船桨,木浆刚在水里扫了一下,苏沉欢一脚就踩了上来,施醉卿眼睛一尖儿,一脚就扫了过去,勾住苏沉欢的脚踝,用力一勾,“少侯爷,地儿小着呢,怎敢让您受委屈了,您还是快上龙船吧。” 施醉卿一脚没勾到苏沉欢,另一脚便朝苏沉欢的膝盖骨踹去,苏沉欢双脚一跳,两只脚都站到了床上,“这委屈既是督主都受的,小侯又有什么受不得的。” 施醉卿半斜在船舷上,见苏沉欢故意来找茬,微微眯了眯眼,便就是这眯眼的功夫,她的脚已经和苏沉欢的脚过了好几招,还是没将苏沉欢这块牛皮糖给踹下去。 眼看着施醉卿要下狠手,寂璟敖拉了施醉卿在怀里,随后抬眼看着苏沉欢,明明是彬彬有礼,但那语气却绯凉绯凉的,“少侯若不嫌,请。” 施醉卿眼神古怪的看向寂璟敖,寂璟敖这破天荒的风度和礼貌,真是有些令人头皮发麻起来。 苏沉欢不清楚,施醉卿是绝对清楚的,寂璟敖那人吧,就喜欢拉着她来个二人世界,今儿这苏沉欢显然是来做电灯泡,他却一反常态没有直接将人给踹下水里,古怪的不能再古怪。 但施醉卿没再说什么,只是捏着木浆站了起来,扔给苏沉欢,道:“那就有劳少侯了。” 施醉卿这是把他当劳力使唤了? 苏沉欢看着与寂璟敖并肩站在一起的施醉卿,狠狠的捏了捏木浆,重重的冷哼一声,从船头走向了船尾,只是走过施醉卿身边的时候,恶狠狠的撞了施醉卿的肩头一下,施醉卿整个身子都给撞的往前趔趄了一下,寂璟敖伸手拉了她一把,才将她稳住了身子,施醉卿看着苏沉欢趾高气扬的背影,神色阴狠,有股子上前一脚踹翻苏沉欢屁股的冲动。 寂璟敖笑容显得冷,他拥着施醉卿坐下,轻轻捏了捏施醉卿的肩头,“好了,别气,孤王呆会定弄了他一身的内伤,给你出出气。” 苏沉欢见着其他船都已离岸,便将船划了出去,只是从未摆弄过这东西,划了许久没有要领,那船离岸不一会,便在湖心里原地转圈,倒是将周围一圈的荷花绿叶全给糟蹋了。 苏沉欢满头都是大汗,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回头去看施醉卿,“喂,我说你们……” 他一回头,便瞧着搭了荷花叶子在头顶的施醉卿半身悬在船舷上去够远处一朵被日光打的倾国倾城的荷花,她半个身子都在船外,寂璟敖便稳住她的腰,只是这船转来转去的,让她随时都有落水的危险,可偏偏苏沉欢又稳不住船身,苏沉欢看得心惊肉跳的,“施醉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苏沉欢上前去拉施醉卿,寂璟敖一个冷厉的眸子扫了过去,苏沉欢也没空去搭理,于是寂璟敖只好伸出一腿,在苏沉欢碰到施醉卿之前,横空将他撂倒了。 而这时,终于将那荷花折在手中的施醉卿身子猛然挺了起来,将身后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的苏沉欢给狠狠的撞了一下。 “哗啦——” 翠绿的荷叶被水波挤开,苏沉欢光荣的落入了水里,“施醉卿,你是故意的——” 施醉卿举着荷花,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少侯,虽说这是快初夏了,可到底湖里冰凉,你便是要洗澡,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吧。” 苏沉欢手指颤抖的指着施醉卿,“你你你……” 你了半天,却你不出一个所以然,他撑起这船舷从水中起了来,已成了落汤鸡,毫无形象风度可言。 施醉卿举着荷花在鼻翼下嗅了嗅,表情陶醉,“纵观这十里清荷,也不及我手中这朵,,风流无尘,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神韵饱满,当为这万荷之王……阿璟,你说呢?” “你说是便是,只是……”寂璟敖的掌心在她的后背轻轻滑了一下,“再也,终究不及……” 苏沉欢眼瞧着那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一口气都差点梗在咽喉里出不来,施醉卿又无视了她,取过两根木浆,和寂璟敖坐在床头,划了一阵儿,那船从十里碧湖中穿行而过,很快望见了那艘威严豪华的龙船。 寂璟敖和施醉卿有说有笑,苏沉欢一身狼狈不说,那眼睛泛红,就差将前面的两人给瞪出一个窟窿来,他怎么觉得,他就是来自取其辱的? 寂璟敖瞧了苏沉欢一眼,嘴角阴冷的笑意让苏沉欢打了一个寒颤,苏沉欢生生的捏碎了一朵荷花。 寂璟敖,果然是不怀好意。 施醉卿扭头,望见苏沉欢表情难看,含着笑意,满是关心的问道:“少侯这是怎么了?便秘了?” 施醉卿这表情,别提多真诚了,苏沉欢本来还垂头丧气的,听着施醉卿担心他,眸子都精神起来,虽然他心里也知道,施醉卿那心眼儿是坏透了的,但还是摇了摇头。 施醉卿又问:“那少少侯说是痔疮了?” 苏沉欢脸色扭曲了一下,摇头,片刻才看见施醉卿那戏谑的笑意,知道施醉卿就是找他不痛快,饱含怒气的问:“施醉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得痔疮——” 施醉卿很认真道:“因为你痛苦而隐忍的表情告诉我,你菊花肯定很紧……” 寂璟敖:“……” 苏沉欢:“你……” 施醉卿笑了笑,那十里碧湖中的荷花包围着她,那日光也眷顾着她,她的笑容,恍若幻境般的迷人,令人移不开眼。 苏沉欢正发愣着,那龙船之上,突然的传来刺耳的尖叫,随后便闹做了一团,还有人跌落湖中,哗啦声接连而起。 “来人啊,刺客——” “太子——” !! 679.第679章 苏沉欢一惊,忙从船上站起,他抬眼往龙船上看去,方才有不少人由于慌乱之下落水了,此刻船上只有寥寥数人,施醉卿便能将船上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只见众人面色骇然,目光盯着船心的太子厉丹朱与一全身笼在蓝色衣袍里的少女,那少女浑身湿透,墨发蓝衣,将那身姿勾勒的玲珑有致,苏沉欢只看那少女一个侧脸,便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惊艳——那少女极美,是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美,她长发湿润,连眸光似乎都如那幽蓝的海水一般深情而温柔,她静静的立在厉丹朱的面前,与厉丹朱是那般的相配,但又让人有一种错觉——她该是摆尾在深海里的美人鱼,该是自由自嘻戏在深海里的精灵,这人间烟火,似乎已经亵渎了她的美丽。 幽蓝的光芒闪过,苏沉欢才陡然从经验中回神,他再去看厉丹朱,这才发现,厉丹朱的胸前,正在滴着血,而他的目光,异常复杂的看着那女子。 苏沉欢看见那少女手中捏着一片散发着冰冷光泽的利器,此刻那利器,就刺在厉丹朱的胸口。 那利器是蓝色的,珠圆玉润,不像匕首,倒像是……鱼鳞…… 苏沉欢骇然睁大眼,飞身而起落入了龙船之上,所有人都震惊在原地,他们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弱女子竟然躲过了禁卫军的排查,潜伏在这水底之下,单枪匹马的来行刺一朝太子,只苏沉欢这一出现,倒是也将众人的魂拉了回来, 随行的禁卫军全在其他小船上,此刻迅速聚拢,将龙船包围,正要上龙船捉拿时,厉丹朱厉呵一声:“都给本宫退下——” 禁卫军被喝住,不敢上前,唯恐厉丹朱被伤到,苏沉欢与厉丹朱素来交好,对厉丹朱的了解也比旁人深上几分,他自然知道,厉丹朱不让禁卫军靠近,不是怕伤到了自己,而是怕禁卫军混乱之下,伤了眼前的蓝袍少女。 苏沉欢目光谨慎的注视着那少女的一举一动,也不曾轻举妄动。 那少女只是看着厉丹朱,没有言语,但那幽蓝的眸子中,却闪烁着彻骨的恨意,许久,她才极其缓慢的说了一句话,“他……死……了……” 她似乎不常开口,这话说起来,竟是异常的沉重和吃力,但她的音色,却如同她的容颜那般,空灵而美丽,她说完那话后,手中的鱼鳞再往厉丹朱的胸口刺进了几分,厉丹朱嘴角缓缓的淌下了血迹。 老皇帝神色痛苦,身形晃了晃,俨然是快撑不住了,“造孽啊造孽……” 一旁的花失衡慢慢的移动脚步闪到了那少女的身后,他手中捏了一柄短刀,悄无声息的,突然朝少女背后刺去,苏沉欢从来就不是傻子,这少女无故出现在此地刺杀厉丹朱,本就处处透着蹊跷,所以在防备着少女的同时,也注意着周遭的动向,在花士衡出手的时候,他也同时出手,踹到了花士衡,“少傅大人这是做什么?” 花士衡被苏沉欢扰了好事,心中暗恨,“自然是搭救太子殿下。” 苏沉欢神情冰冷,一股子慑人的寒意直冲花士衡。 花士衡当他是傻子不成,若是方才他那一刀下去了,这少女必死无疑的同时,厉丹朱也必定活不了,花士衡这用意和心思,可真是有几分歹毒了。 苏沉欢没有再搭理花士衡,少女没有被周围的动静干扰,她如润玉般的手指死死的捏着那片鱼鳞,鱼鳞刺穿了厉丹朱的皮肤,也刺破了她的手指,两人的血交融在一起,被日光打磨得面目全非,她手下再用力,又刺入了几分,一点一点的折磨着厉丹朱。 厉丹朱的眸中闪过痛楚,却也只是刹那,片刻后,他心下一狠,掌心撑住少女的肩膀,推着她不断往后退,在少女破碎的眸光下,厉丹朱用力,将她推入了碧湖水中。 他知道,只要进了这水里,天上地下,无人可以奈何的了她。 少女落进了水中,便不见了踪影。 厉丹朱嘴角瑟瑟一笑,身子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而老皇帝那一头,也是全身抽搐了一下,昏死了过去。 “太子殿下——” “陛下——” “快,缉拿刺客——” 呼天抢地的喊叫声此起彼伏,扰碎了碧湖的幽静,禁卫军在水中搜查刺客的行踪,也让这十里荷花,被践踏成了残根断肢,顿呈颓败之势,再不复荣华。 太子遇刺重伤,皇帝中风倒下,这好好的寿辰宴差点成了丧礼会宴,众人唏嘘不已,纷纷各自告辞离宫。 太极国的皇帝和储君都没了主权大局的能力,朝中重臣便代表皇帝将后备之事安排妥当了,送了各位来使回驿馆,而原本商议今日秘密与大周国、屠术国、伽梵国签约的誓约盟书也暂时做罢,只待来日再议。 回驿馆的路上,施醉卿一直在发呆,今日那少女不止带给了苏沉欢惊艳,只怕目睹她美貌之人,便没有不惊艳的,连施醉卿也不得不承认,那少女,美得不像人。 “阿璟,你说厉丹朱与那少女……”,施醉卿看向寂璟敖,寂璟敖摸了摸施醉卿的头,知道施醉卿那未说完的话是个意思,道:“你心里不是已有了答案。” “可是……”,施醉卿是将太极国皇室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给全挖出来了,连今日这少女的行刺,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她还是无法相信。 像厉丹朱那般果断理智的人,难道当时就没看出来……就没看出来,那少女是他的亲妹妹不成? 而他们,竟然在当初违背人伦,相爱了,还…… 寂璟敖这时突的道了一句:“有些时候,知道,便也权当做不知道了,宁愿糊涂上一回,也要遂了自己的心意,若你我也是那等关系,我即便知道,也定是要逆天而行。” 施醉卿锤了寂璟敖一拳,“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你可没那关系,要玩乱/伦,找别人去,反正老皇帝也给你生了不少妹妹,我可瞧着有几个没出嫁的,姿色倒是不错呢。” !! 680.第680章 寂璟敖追了上去,刚走到施醉卿身边,便见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闪电般的蹦到了施醉卿的怀里,寂璟敖眉色一沉,将那东西从施醉卿的怀里揪了出来,那东西浑身跟软了骨头似得,怂怂的缩成一圈,眼珠子眨巴眨巴的在施醉卿和寂璟敖之间转来转去。 “雪狐?”,施醉卿又从寂璟敖手中将雪狐给扯了过来,“正好,今今儿晚有好东西吃了。” 雪狐身子一抖,这会儿倒是想要挣脱施醉卿了,那雪狐的主人满头大汗的追上了雪狐,见着施醉卿提着雪狐的毛,雪狐生怕施醉卿将自己给扯成了秃驴,蜷缩着身子不敢动。 小男孩上前道:“抱歉,这孽畜适才顽劣了些,还望阁下见谅。” 施醉卿笑了声,她上次救下从悬崖下落下的这孩子,就觉得这孩子不一般,不止周身佩戴稀有,且还有这通灵性的雪狐相伴,这孩子大约也知道自己在施醉卿面前是露陷的,竟然没有也没有隐藏,就以成人般的口气与施醉卿对话。 施醉卿目光盯着小男孩腰间缀着的小香囊,“小公子这香囊好别致。” 上次她就注意到这小子身上的香囊,觉得奇特,便打开看了一眼,竟在其中看到一些世俗极难取得的宝贝。 “据山海经中记载,招摇山丽麀水系中独产育沛一物,将育沛佩在身上,可防瘕疾,是难见难寻的稀有宝贝,而这招摇山为神上鹊山之首,没有道行修为,别说去丽麀水采取这育沛,即便是招摇山,也上不去的,可见小公子天赋异禀,这道行修为,常人难比啊。” 小男孩捏了捏香囊,那囊中之物,的确是育沛。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随后便抱着雪狐离去,施醉卿看着小男孩的背影笑了一声,“看来这天下,拥有长生不老之身的人,的确是多的超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啊。” 寂璟敖眯着眼,“他不是长生不老,是被自己的精元反噬,导致返老返童,但这想象,最终持续二三十年,等那股精元散去,他也该寿终正寝了。” 所以,他的年轻只是表象,当年的玄天门预言耗尽了毕岩老人与神机子两人的寿元,此后天下人难觅两人踪迹,只当这两人躲祸去了,殊不知,毕岩老人在不久之后便已入了土,而擎寓族的天才先知神机子,因体格异于常人,反被自身精元所噬,竟一下回到自己七八岁时的身材样貌。 没错,那抱着雪狐游历山山水水的小男孩,正是那位威名天下的先知预言者——神机子。 曾经断言寂璟敖必为九州战将、宣言施醉卿必将大富大贵的先知异能者。 隔日,施醉卿便打着进宫的名义去探望了太极国皇帝,只看老皇帝,怕是也快撑不了几天了,皇贵妃花意浓坐在一旁神情伤感,只施醉卿怎么看,都觉得花意浓那表情更适合笑,因为她这扮起伤感来,脸庞当真是有些扭曲狰狞,跟动过刀子似得。 这次西门沉景是跟着进宫的,只跟着跟着人便不见了,施醉卿权当他是看上哪个小宫女,躲哪个幽静的地儿作孽去了。 施醉卿从皇帝的的寝殿时,天色已晚,宫中阴气森森的,不时有低低呜呜的猫叫声响起。 “这猫叫的好奇特。” 那宫女听了施醉卿这么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身子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督、督主说笑了,太子殿下曾下令,不许宫里人养猫的,怎么会有猫叫呢……” “真的有啊,不信你仔细听啊……” 宫女身子颤了一下,侧耳听了一下,始终没听到,去年太子下了这道令后,即便是贵人们养的宠物猫,也全被拖去活埋了,所以这宫里,再未见过猫的影子…… 唯有…… 听说禁宫里有一只会巫蛊诅咒的妖猫,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出禁宫来害人,这一年多来,宫里也常有人无故失踪,但太子殿下禁猫,却对这只诡异的猫视而不见,宫里人也从未见过,只听过这只猫凄厉的如同鬼叫的声音…… 施醉卿见小宫女吓得不轻,微微笑了笑,突然抬着手指指了指小宫女的身后,“你看,那只猫在你身后呢,它的眼睛……” 小宫女僵着背脊缓缓的转身,她的目光刚触上一双迥然不同的诡异双眼,便翻了个白眼,生生吓得晕过去了。 那是一只潜伏在黑夜中的猫,看不到它浑身的皮毛,但那双一蓝一绿的鸳鸯眼却独特鲜明,看一眼,便恍然让人以为自己是掉进了阴森诡谲的地狱里,极其的可怕。 那只猫此刻盯着施醉卿,懒洋洋的,但那慑人的蓝绿光芒却似要将人狠狠的吸入了那双眼的无底洞,它看了许久,喵了一声,便又懒洋洋的跃了一下,走了。 施醉卿的脚步不知不觉的跟着那猫儿走去,她知晓这只猫很可能就是在故意的引诱她,但她没有惧怕的缘由,便跟着这只猫去了。 不知不觉间,穿过了那一座小小的树林,走入了禁宫里面,施醉卿站在树下,看着那一座与世隔绝的,荒凉的宫殿。 那是一个被世人所抛弃的角落,院中遍地的人骨,还有些死尸刚刚腐烂,堆积在一起,恶臭熏天,似一座埋藏在世外的乱葬岗。 这禁宫中,唯一还算干净的,便是那几乎占了大半个禁宫面积的内湖水域,水域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泽,清凉而透彻,其中似有粼蓝的光泽在飘逸着。 而水面上,一架用木藤编织的篮子正静静的摇晃着,那篮子似一架婴儿床,里面有有一片蓝色的鱼鳞,散发的光泽如同夜明珠,于是施醉卿便看见,里面那极其恐怖骇人的一具幼小尸体。 饶是施醉卿见多识广的,也不免被这个面目阴恐的死尸吓到,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只这一后退,她立刻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气息在逼近,“督主,擅闯禁宫,格杀勿论,督主还是快回吧,别让苍秦王在驿馆担心了。” !! 681.第681章 井底之蛙 饶是施醉卿见多识广的,也不免被这个面目阴恐的死尸吓到,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只这一后退,她立刻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气息在逼近,“督主,擅闯禁宫,格杀勿论,督主还是快回吧,别让苍秦王在驿馆担心了。” 施醉卿转身,看见了脸色白的跟鬼纸人一眼的厉丹朱,连连看到跟鬼相关的东西,如果不是心里承受能力强大的,只怕早就活活吓死了。 施醉卿却还能笑的出来,“正想去探望探望太子殿下,不承想能在此处偶遇,可真是意外。” 厉丹朱眸光死沉死沉的看着施醉卿,微微侧开了身道:“督主,请。” 重伤之下,却不过一天的功夫就醒来了,还独子走到了这禁宫来,要说这厉丹朱无坚不摧也不无不对,施醉卿也知今日若自己执意要去探禁宫的究竟,便是不给厉丹朱的面子,厉丹朱要是发起狠来,绝不会比她施醉卿逊色多少。 施醉卿便对着厉丹朱颔了颔首,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谁承想,原先以为去鬼混的西门沉景,就这么不见了踪影了,施醉卿是知道的,西门沉景这人风/流是风/流了点,但不至于无声无息的闹失踪,她这才觉得,西门沉景恐怕是遭了暗手了,而且只怕,在宫里的时候就被人给拖走了。 施醉卿让密探在太极国皇宫中打探了一番,一无所获,西门沉景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施醉卿想起禁宫里那堆砌而起的人骨,凉凉的想到——那其中,会不会已经有西门沉景的一个位置了…… 这可是一代画圣啊,能死的这么不体面么? 瑾烟也显出了几分焦灼来,给施醉卿瞧见了,便似笑非笑的损了她一句,“怎么?担心了?” “婢子哪有担心。”,瑾烟回得滴水不漏的,“如今督主只身在外的,最缺的便是人手,西门公子怎么说都是督主手下一员猛将,丢了他,督主不是更不好行事了吗?” 这话说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为施醉卿考虑,但他心里是如何想的,那便只有她自己能摸得明白了。 施醉卿淡定的阖着茶盖,“西门沉景平日里最厉害的也就是那笔下功夫,他这些个手艺也并非是世无所有的绝技,本督也绝非非他不可,反而留着他,倒是浪费了本督不少粮食,要真能给丢了,那也是好事,也不知省了本督多少功夫。” 瑾烟面上带着笑意,“西门公子这手艺非独传,可便是这天下画手如云,却也只有一个站在画坛巅峰的西门沉景入了督主的眼。” 施醉卿抬眼看了瑾烟一眼,瑾烟这话说的可真是巧,施醉卿便轻勾了勾嘴角,“西门沉景除了笔下功夫厉害,那嘴上哄人的功夫,也是绝无仅有的,瞧着今儿你这句句不理他的,本督便是知晓,你这丫头,胳膊肘迟早往外拐。” 瑾烟心里一颤,抬眼去看施醉卿,却又看施醉卿神色无常,但她听着施醉卿这话,心里总觉得难受,扑通一声便跪下,道:“督主,瑾烟一辈子服侍你和王爷,绝不会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来……” 施醉卿摇头,微微一笑,唤了瑾烟起身,道:“你的品性我自是知道,只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终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又怎能与我相陪一辈子……这世上,能陪自己终老的,临头了唯有自己孑然一身而已……” 施醉卿目光透着薄凉看着窗外,瑾烟心里更难受了,她也没想跟西门沉景有个什么,只是因西门沉景这个话题,却似乎是勾起了施醉卿的一些伤感来,她暗暗懊恼,早知道便不替那没操行的混账男人说话了,平白的触了施醉卿的伤心事儿。 施醉卿正在发呆,哪里知道瑾烟心里那些个后悔不迭,可要说伤感,她是真没什么好伤感的,只是觉得,有些人在一起久了,即便天性薄凉无情,也难免会有感情,等到分离的时候,又是如何的残忍。 其实瑾烟和诺儿,也该是到了婚配的年龄了,尤其瑾烟,再这么拖下去,就快成老姑娘了。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行了,西门沉景死不了,指不定这次还能因祸得福,等着吧。” 而此时,咱们纵横情场阅人无数风/流不羁的天下第一画圣西门公子,正被五花大绑困在暗无天日的井底,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成了真正的井底之蛙。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了,亦或是这太极国皇宫风水与他犯冲,竟然光天化日的在皇宫里被无声无息的绑架了,还给绑在这井底,忍受一个面目丑陋的疯女人折磨。 说折磨,其实也严重了,那疯女人将他拖到这井底后便放置不管,西门沉景起先还琢磨着逃走,可后来来了个太监,二话不说趁着那疯女人将他发疯将他踹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将他给绑了。 那太监,西门沉景见过,太极国皇帝的近身内侍——常德。 这疯女人的存在,似乎是一个极大的秘密,常德刚开始,是想杀了他以绝后患,凭着西门沉景这张嘴好说歹说,将大夏国和神秘的九宫局抬了出来,才让常德有几分忌惮,暂时不敢下手,便将这绑在这井底,再寻思后计。 常德不经常到这井底,但他每次来,都是送足了几天的粮食,随后看着那女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吃饭,常德便会唉声叹气的。 那女人即便疯了,可用食时细吞慢咽的动作,与世家出来的千金公主别无二致,西门沉景便觉得这疯女人身份不凡,而且常德对她有几分敬重,这么秘密的将她养在这宫中深井里,这其中定然关系到太极国什么重大的宫廷阴谋。 那疯女人大多时候都是坐在一旁发呆,抱着两个塞着木头人的襁褓,神色温柔而慈祥的哼着小歌,并不搭理西门沉景,但有时,她又突然的有些癫狂,抱着西门沉景捶捶打打,又是儿子又是女儿的叫,将西门沉景弄的一身的内外伤。 不过这些,西门沉景还能勉强忍受,他最无法忍受的,是疯女人那张狰狞的鬼魅脸,简直能让他在梦中夜夜惊醒。 !! 682.第682章 西门沉景找不出语言那描绘那张脸,那是一张比树皮还干燥萎缩的脸,枯黄坚硬,沟壑纵横,像被刀一刀一刀刻印出的烙印,沧桑而可怖,但是那双眼,却与疯女人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疯女人安静的时候,那双眼也娴静温婉,干干净净,如同母亲宽容而仁慈的眼,而发疯的时,那双眼中的痛苦和凄凉营造出了常人无法企及的悲怆,几乎能让人望而落泪。 西门沉景是没落泪,可西门沉景看见常德好几次看着这样的疯女人捶胸顿足的哭了,他不由得想起从九宫局调来给施醉卿过目的卷宗,对那疯女人的身份有了计较,于是趁着常德不在的一个日子,西门沉景看见那女子双臂各抱着一个木头人哼着小曲儿,愣是磨破了嘴皮子,顺着那女人的话走,又是亲娘又是姑***叫,才说动了那从来不搭理他的疯女人将他给放开了。 这井底西门沉景是看过的,如同一个迷宫,走错了路,什么毒鼠毒蛇的都有,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迷宫的中心,光是摆在面前的就有三条路,更别提往后的支支道道,西门沉景这次是不敢去冒险了,便哄着那疯女人带她出去,疯女人这次,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离开了,西门沉景急得团团转,在井底翻来覆去的踱着步子,头发都快急白了。 西门沉景平日里极是臭美,身上总爱带着一面镜子,没事儿没事儿的时候拿出来欣赏欣赏自己的尊容,这会儿他一晃悠,那一面镶嵌着翠色璧珠的椭圆镜子便晃荡一声落在了地上,西门沉景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去管一面镜子,但那翠色的光芒闪过,却让安静的分疯女人神色恍惚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她将那面镜子捏在自己的手中…… “啊——”,疯女人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将西门沉景吓的够呛,以为是疯女人的疯病又发作了,忙闪到了安全的角落,警惕的看着疯女人。 那疯女人并没有朝西门沉景扑去,而是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脸,那偶尔透出来的眸光,绝望而崩溃,西门沉景望见被砸碎的镜子,惶然明白过来——原来那疯女人,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个模样。 疯女人仓皇的哭泣声敲在西门沉景的心尖上,他看着看着,突然的就有些不忍心起来。 而疯女人哭过了一阵儿,没声了,西门沉景一直看着她,这时见她起身,神情间竟透着一股绝决,他暗道不好,下一刻果见那疯女人一头就朝坚硬的石壁撞去,西门沉景刹那间闪过很多心思,他知晓,这疯女人死了,常德铁定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一咬牙,闪身就挡在了疯女人的面前,那疯女人一头撞在他的肚子上,西门沉景龇牙咧嘴的捂着肚子跳脚惨叫。 对女人来说,容貌胜过生命,西门沉景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常德如此忌讳让这疯女人看到自己的容貌。 可那疯女人却并未就此打住寻死的寻思,西门沉景才刚喘了一口气,那疯女人又朝另一头撞去,西门沉景刚忙上前抱住她,女人歇斯底里的挣扎着。 西门沉景忙道:“我能恢复你的容貌——” 女人不再动了,西门沉景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疯女人,疯女人回身看着西门沉景,西门沉景觉得,女人这一刻的神智,也许是清醒的,可她迟缓的眸光,又像个忐忑的孩子。 西门沉景保证,“我能让你的容貌,恢复成你想象的样子……” 疯女人希冀的眸光直直的看着西门沉景,西门沉景深深的觉得挺有罪恶感的,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那点微薄的罪恶感很快便消失了了个没影儿,他安顿好了疯女人,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抖开,那纸上画着用寥寥数笔勾着一副少女的小像,仔细一看,那小像赫然便是瑾烟。 西门沉景见疯女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上之人,得意道:“怎么样?好看吧?这是我女人。” 可疯女人看的不是画像的人,而是那薄如蝉翼的纸张,她的唇缓缓动了动,道:“拈轻花……” 西门沉景挑了挑眉头,他没想到,这女人疯成这样,竟然还能认出花家的御贡之物。 西门沉景又从怀中掏出一支笔来,那正是先前被寂璟敖欺压去了的墨玉瓷笔,后来被西门沉景从凤城轩给顺回来了,此刻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西门沉景低头,在井中唯一的一张石桌上埋首,寥寥数笔就将画上之人的相貌改的天翻地覆,随后他抬着画张吹了吹,缓缓的将画张覆在了疯女人枯木般的,西门沉景的掌心盖住她整张脸,如同变戏法般,片刻后他拿开掌心,那张脸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西门沉景异常满意,疯女人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新面孔,手心中滑腻的触感告诉她,这张脸与方才那鬼魅般丑陋的面孔,是不一样的。 女人的手指细细长长的,能看出曾经被保养的很好,不止手指,她身上除了脸以外的地方,皮肤都是正常的,因了常年不见光,白的几乎有些透明,如此一来,与那张恐怖的脸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以西门沉景第一眼看到疯女人的时候,才觉得诡异,被吓得直接翻了白眼。 疯女人跌跌撞撞的捡起一片破碎的镜片,只能勉强看到一方光滑的皮肤,与方才那恐怖的样子迥然不同,但她始终看不到全貌,即便如此,她也觉得这张脸,似乎与自己是极其陌生,她丢了镜片,目光直直的看着西门沉景,“这不是我的脸……” 西门沉景好一阵心虚,却也正中他的下怀,“怎么不是了?只是可惜你砸了镜子,自个看不到,不然……要不这样,你出去找个人问问,这样你便能知道,我是否是有回春之术了。” 疯女人蹙眉,神色惶然迷离,西门沉景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脖子缩了缩,感觉有点惊秫。 !! 683.第683章 喧闹 那疯女人眸子厉了一下,看着西门沉景,竟然有种令人五体投地的威严来,“你最好别跟本宫玩什么心计,若让本宫知道,你胆敢戏耍本宫,本宫定要扒了你这一身皮儿。” 西门沉景听着这本宫二字,险些就以为这疯女人正常了,“怎么会,怎么会,我西门沉景,可是从不骗女人,的你去问问便知道了……” 疯女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极有气场的挥袖走了,西门沉景赶忙跟了上去,可这跟着跟着,竟然将疯女人给跟丢了,那疯女人也厉害,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让他转了一圈,生怕被毒蛇老鼠给咬死了,忙又回到了原地。 西门沉景气得跺脚,那疯女人在井底进宫里来去自如,而且连这反跟踪的功夫也厉害的很,显然是常德悉心教导过的,而这疯女人平时疯疯癫癫的,没想到竟然还能记住了。 西门沉景不得不承认,自己又失败了,而且还是败在一个心智不正常的疯女人手里,这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泄气。 不过,这疯女人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人前,定是能在太极宫中闹出天翻地覆的阵势来,到时,施醉卿闻到了风声,定能知道其中的猫腻,将他给解救出去。 但西门沉景这算盘打的千好万好,却没想到,这井底的另一端是通往皇宫没错,可另一端,却不是太极国皇宫,而那疯女人去的方向,正是那与皇宫迥然相反的另一条路…… 自太子厉丹朱遇刺事件后,太极国朝堂上雾霭沉沉,虽厉丹朱快速康复主持朝堂大局,可皇帝的命却还在哪儿吊着,这个档口,花府大公子花承析与霍家千金的婚礼却如期举行。 婚礼吉日是皇帝在寿辰上定下的,可皇帝如今命悬一线,这婚礼到底是不是如期举行,在花家也引起了重议。 一方面,皇室将有大丧,花家若是在这时举办喜事,未免是对皇家的不敬重,但若是不照常完婚,便是抗旨之最,花家是左右为难,举棋不定,花承析看出花家宗室的顾虑,进宫与自己的皇贵妃姑姑说了一通,第二日皇贵妃便下了懿旨,以为皇帝冲喜的名义,为花承析与霍臻儿完婚。 其实花承析与霍臻儿的婚事,花家上下本就是不同意的,只是花承析执意,谁也拦不住,且还劝动了老爷子花淮英,有花淮英的话,还有谁敢在背后作梗? 西门沉景失踪的这些日子,寂璟敖与施醉卿将平遥城的山山水水都走了个遍,花府大喜那日,花承析也对两人下了帖子,施醉卿看得出来,花承析只怕是早就知晓那日在虞冗山让他吃瘪的人是谁,也不知他是打了什么主意,频频找了借口将她与寂璟敖留在平遥城。 施醉卿本就来意不浅,花承析挽留,正好中了她的下怀,假意推辞了几番,便应了。 今儿个便是花承析的大喜之日,因了皇帝的缘故,这场婚礼异常的低调,但花家皇商之家,富贵滔天,即便是低调,落在旁人眼中,那也是令人艳羡不已的奢华。 清晨一大早,花府的婢女小厮便开始忙碌起来,施醉卿着了一件灰白的长裙走在花府的后院,小厮婢女大多忙碌,未曾去注意到她的异样,直到一位小婢女从她身边走过,见她奇怪的着装与迟缓的脚步,方才呵斥道:“这府里上下谁不是在忙活着,怎么就你在这儿享福了?还不快做活儿去——” 施醉卿被一吼,身子受惊般的弹跳了一下,随后她目光盯着眼前婢女清秀的脸庞,突然上前捉住她的肩膀,问:“我美吗,我美吗……” 婢女被施醉卿疯癫的模样吓得不轻,“哪里来的疯婆子,捣什么乱——” 另一厢,皇贵妃花意浓早来了一步,这儿正去后院与自己的姐姐亲娘叙叙,便见着了施醉卿正与一个小婢女拉拉扯扯,想着施醉卿那阴狠毒辣的性子,花贵妃是生怕施醉卿今儿在花府大喜的日子里弄出什么大开杀戒的事儿来,便上前道:“今儿是个小侄大喜,督主能赏光前来,是我侄儿的大福,还请督主先去前厅坐坐。” 但花意浓心里却腹诽着,这吉时还未到,施醉卿便怎么来了?而且还是来了后院?也没听人回报施醉卿提前来了花府的事,实在是有些蹊跷。 施醉卿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花意浓,花意浓本是满脸的笑意,但一对上那双眸子,身子突然的颤了一下,仿若看到了午夜梦回里那双惊扰了她多年的视线,“你、你……” 常德虽是皇帝身边的人,但在宫里八面玲珑,也深得皇贵妃花意浓的心,这次,花意浓也带了他来花府,常德此刻看见施醉卿那双眼,也是吃了一惊,心里渐有不好的预感。 花意浓微微收复了情绪,她仔细打量施醉卿的着装,见她一袭灰白长裙,心里着实吃惊不少,常德生怕花意浓看出什么来,忙上前对施醉卿道:“督主想必是在府中迷了路,奴才这边引着督主去前厅。” 可施醉卿站着不动,众目睽睽之下,常德即便着急也不可能伸手去拉施醉卿。 “督主,你……”,花意浓已逐渐察觉到怪异,只她这刚一开口,施醉卿突然扔开了小婢女,朝花意浓扑去,“你这个贱人,还我的儿子,还我女儿——” 一旁的宫女太监还未反应过来,花意浓被便施醉卿扑在地上,华贵的妆容顿时变得狼狈起来,但任凭下人如何的拉扯,竟也扯不开施醉卿,因施醉卿此刻扯着花意浓的头发,下人们去拉扯,反而让花意浓更加的受罪,连那头皮都险些被扯下来了。 事情到了如此境地,常德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今儿可不是一般的日子,如此闹下去,不止花府,只怕整个朝堂上下也定将不得安宁。 “督主,督主你快些住手……”,常德也上前去拉,可施醉卿不管不顾,那疯劲儿上来,谁也拉不住。 正在此时,花府的大女婿周备带着一些人走来,周备态度恭敬,极其客气的在前引路,“王爷,督主,请。” !! 684.第684章 正在此时,花府的大女婿周备带着一些人走来,周备态度恭敬,极其客气的在前引路,“王爷,督主,请。” 只这才转过小弯儿,周备便被眼前的混乱惊住了,再看被人按在地上花容失色的皇贵妃,心下一颤,忙指挥了侍卫上前,“还不快去拉起皇贵妃——” 施醉卿也是打的累了,众侍卫上前后,很容易的便将她压住,只是周备看见那张脸,却完全懵了,“这……” 他看看被压住的施醉卿,再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紫衣男子,脸色愕然,怎么会有两个施醉卿? 花意浓已经被扶了起来,常德让小宫女先将她扶下去整理妆容,花意浓却并未顺了常德的话,而是眸光阴狠的盯着那着了灰白长裙的“施醉卿” 紫衣的施醉卿摇着折扇,别有兴致的盯着那长裙的假冒者,道:“贵府这克隆技术,可当真是能以假乱真了。” 两人站在一起,一男一女,不同的眸光身量,谁真谁假,一目了然的事儿。 周备生怕施醉卿误会是花府别有用心,忙道:“这定前来行刺的刺客冒着督主之名行事,还请督主放心,我花府定会给督主一个交代。”,说着,周备朝侍卫呵斥道:“带下去,严加拷问,一定要问出她主子是谁——” 侍卫拖着她下去,她极力的狰挣扎,咬着侍卫的手臂,侍卫吃痛,便让她给挣脱出去了,而她在反抗中,那贴在脸上并不牢固的薄蝉飘了出去…… 一张如同幽狱冤魂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众人暗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花意浓脸色煞白,有些不可置信,这张脸如今面目全非,她早已是不认的了,可那双如同青莲般幽静的视线,即便是化成了会,她此生也不会忘记的…… 真的是她…… 花意浓毫不站直的身姿又软了一下,若非宫女搀扶着,此刻只怕早已站不稳了。 而疯女人掉了面皮,看到周遭那些嫌弃而惊恐的目光,捂着自己的脸,怯弱而仓皇的埋着头——她现在,只想躲起来,躲到那个暗无天日的井底,没有任何人能打扰她的井底。 她疯狂的朝外奔去,很快又被侍卫押了回来,动弹不得。 皇贵妃花意浓推开宫女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到此刻安静下来的疯女人面前,她强作镇定,扫了一眼疯女人的手。 除了那张脸,她全身上下,毫无变化,一如当初,花意浓怎会不认识她? “你竟然……”,人多嘴杂,花意浓此刻再恨再激动,也无法下手,便道:“先将这刺客拖下去,严加看管,若是出了差池,提了你的人头来见本宫——” 常德知道花意浓是认出疯女人的身份了,花意浓心狠手辣,绝不会放过当年的漏网之鱼,“娘娘,这兴许就是手底下看的不严,让不知打哪儿来的疯婆子冒犯了娘娘的凤颜,按理,这当是要好好问罪的,但今儿个大公子大婚,又是为皇上冲喜的,只怕不宜见血生事,不如便发了慈悲,将这疯婆子扔出府外便是了。” 花意浓看着常德的视线,已经是冰冷而质疑,常德低着头,浑身上下如同泡在冰窟里不得安宁,花意浓冷冷的哼了一声,让人将疯女人压下去后,拂袖,对常德来,“你跟本宫来。” 常德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周备满含歉意的对寂璟敖和施醉卿笑了笑,“府中察管不力,让两位见笑了,还请前厅就坐。” 施醉卿笑了笑,没说话,此时吉时已是到了,新娘也被抬了回来,周备引了两人去前厅,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施醉卿拖着下巴,眸光若有所思,方才那疯女人的易容术并不高明,连工具都是最粗燥的蝉翼轻花纸,可见这给她易容之人,也是个生手而已,甚至那根本算不上易容,充其量,不过是画了一张脸而已。 而天下间,能以一支笔就能达到此番功力的,非西门沉景莫属。 西门沉景,你可果真是没让人失望啊…… 而另一厢,花意浓收拾了妆容,已恢复那雍容华贵的端庄,可那神色,却依旧阴沉无比。 常德伏在地上,以手背抵额,极其的谦卑恭敬,他浑身还颤抖哆嗦着,膝盖快被那散发着冰凉气息的地砖给冻的僵硬。 宫女递给花意浓一杯温茶水,也是想让她压压惊,花意浓却就着那茶杯用力的掷向了常德,“好你个狗奴才,竟敢欺上瞒下,将本宫玩弄于鼓掌之中——”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贵妃娘娘明鉴……”,常德哀声求饶,现在这朝上做主的是太子,后宫里做主的是皇贵妃,他实在是得罪不起,而今儿这件事,花意浓势必要怀疑到他的头上,如今老皇帝还没死,他只要抵死不认,花意浓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处死他。 “狗奴才,若不是你暗通款曲报信于歌后,她怎会死而复生?”,花意浓语气森寒,“只怕你瞒着本宫,还做了不少好事吧,今儿个便全给本宫招了,不然,本宫卸了你这颗脑袋——” “奴才对娘娘的忠心,娘娘还能不知道?那女人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婆子,娘娘何必多虑……” “闭嘴——”,花意浓怒喝,“你当本宫是老眼昏花不成,她那双眼,本宫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还想蒙骗本宫——” 常德的头垂的更低,“娘娘,老奴绝不敢对娘娘有任何的欺瞒,当日老奴的确是奉了娘娘的懿旨前去送废后上路的,废后反抗之时,便自个先失足落水而死了,这尸首,娘娘也是亲自确认过的,奴才若是有半句假话,便是让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常德一番话说的恳恳切切,连毒誓都发上了,花意浓却依旧不不信,“娘娘,兴许真是你眼花了,那便只是个相似的人罢了……” “本宫绝不会看错。”,当初歌后与皇帝夫妻恩爱,即便她进宫受过一段时间的宠,却根本及不上歌后的万分之一,深宫中的女子,都是围绕着一个男人在转,即便是不爱那男人,为了争一个长命百岁、富贵荣华的将来,也要步步为营,为皇帝斗、与宫妃斗、与太监宫女斗,与整个后宫相斗。 !! 685.第685章 砸场子 “本宫绝不会看错。”,当初歌后与皇帝夫妻恩爱,即便她进宫受过一段时间的宠,却根本及不上歌后的万分之一,深宫中的女子,都是围绕着一个男人在转,即便是不爱那男人,为了争一个长命百岁、富贵荣华的将来,也要步步为营,为皇帝斗、与宫妃斗、与太监宫女斗,与整个后宫相斗。 而她斗过了所有人,却偏偏斗不过一个歌后,无论她用尽什么手段,皇帝的心,却始终偏在歌后哪儿,而不久之后,歌后怀孕,她的恨意更加的深,却得在歌后的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关怀备至,那种心情,无人能理解,不过好在,她也之后怀有身孕,得了皇帝先落地便为太子的话。 花意浓知道,这句话,不过是皇帝酒后醉言,即便她当真是先歌后一步生下了皇子,这太子之位也轮不到她的儿子来做。 太子,这个代表着帝国未来继承人的位置,是皇帝留给歌后的儿子的,后宫嫔妃、后宫皇子,谁也休想觊觎。 那么多的女人在后宫里孤孤寂寂,倾轧一生也爬不上一步,歌后却轻而易举的得了皇帝全部的宠爱,花意浓从小在府中便是备受宠爱,天下间最好的全在她眼前,却独独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眼中没有她,她不甘心、不服气,如此,又怎能不恨? 而如此深的恨意记在心里,她又怎可能认错自己的仇人? “她就是歌氏,就是当年的歌后——”,花意浓身子因为被勾起往事和恨意而颤抖,当初对于那具从宫河里捞出来的尸体,花意浓的确是确认过的,尸体虽然被泡得面目全非,几乎也就只有一副骨架子了,但尸体上有歌后的还未卸下的首饰,仵作也判定了那是刚刚生产的妇女尸骸,她当时害怕皇帝将此事追查下去,确认了是歌后的尸体后,便暗中命人制造了意外失火的家伙,让尸体被烧的连灰都不剩吗,所以,如今再去找出尸体来查证是不切实际的,但是,她就是相信,今日那疯女人,一定是歌后。 而反过来说,当年一定是有人使了这一出金蝉脱壳帮着歌后瞒天过海,而做这一切的人,除了在宫里手握重权的大太监常德,还能有谁? “常德啊常德,没想到本宫百密,竟是疏在你这一出,你可果然是好样的,戏耍了本宫这么多年,不愧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当年花意浓派去冷宫制造歌后畏罪自杀的假象,派的人本不是常德,那时常德虽已被她收买,但她对常德并不是全然的信任,而常德便是打着为表忠心的幌子到她面前自告奋勇的,之后歌后果然是“意外”死亡,可以说,常德将这件事儿做的干净,皇帝没有怀疑,文武百官没有怀疑,连她,都没有去怀疑过常德…… “娘娘,老奴冤枉啊……”,常德便是打死不认,“老奴对娘娘那是一片忠心……” “不管你是忠心还是别有用心,本宫只告诉你一件事。”,花意浓阴冷一笑,“本宫能让她死一次,便能让她死第二次,让她死的什么都不剩——” 她该庆幸,歌后今日自报行踪,不然日后难免会成为自己的后患。 正在常德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应对花意浓时,一个花府侍女前来禀报,说是吉时到了,请皇贵妃前去主持婚礼。 花意浓让宫女在仔细给自己整了整着装,随后才将凤钗的位置斜了斜,才仪态端庄的离去,看也没看常德一眼,对于如今的花家、花意浓而言,区区一个常德,根本无法扭转时局。 只是,花意浓进厅前却吩咐了府中侍卫道:“婚宴散后,立刻给本宫搜查府中上下,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找出刺客的藏身之处,本宫重重有赏。” 二十年前,歌后如何从宫里逃出生天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如何出现在花家的,但现在文武百官都已前来参加婚宴,若是大张旗鼓的搜查花府,一定会引起人怀疑,唯有在宾客散后,彻查花府了。 后院里发生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婚礼的正常进行,花家的宗室都已端坐在高堂之上,双鬓斑白的花家老家住花淮英拄着拐杖,被小厮扶到了上位坐下。 花淮英旧病康复后便抛弃糟糠之妻,这才太极国中并非是什么秘密,而花淮英虽不喜自己的妻子事事压过自己,但为了挽救自己的名声,所以这么多年也未曾休妻。 也便是说,花夫人,如今还是占着正室名分的花家老夫人,而今日花家大喜事,即便是为了做戏给外人看,花老夫人也定是要出席的。 而搀扶着花老夫人出席的,便是她当年收养的义子花士衡,从花士衡搀扶花老夫人的态度来看,他虽然憎恨花淮英,但对花老夫人,却是极其恭敬孝顺的。 花淮英与花老夫人虽是同坐一堂,却彼此都没有看对方一眼,淡漠而疏离,看不出丝毫夫妻之间的情深来。 宾客们都做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吉时快到了,新娘和花轿却还未回来,花淮英震了震拐杖,道:“这吉时都快到了,大少爷怎么还没回来,快去看看。” 管家忙让人去道上查看,不一会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在花淮英耳边低语了几句,花淮英脸色一沉,不着痕迹的看了周备一眼,看的周备心惊肉跳的,花意深便弯腰轻问花淮英,“父亲,出了何事?” 花淮英没有说话,管家见状,低声在花意深耳边低语了一句:“大小姐,新娘子在道上,被漪兰灵犀宫的妖女给劫走了,不过,少爷亲自去追了,一定能在吉时之前赶回来拜堂成亲的。” 花意深那神色,晦暗而阴沉,霍家这傻子女儿他们本来就不看好,但若是在成亲当日让人给劫走了,那丢的是整个花家的颜面。 周备也听到了管家的话,抿着唇没有说话,过了半晌,花意深再让人去打探,得知花承析已经抢回了霍臻儿,不出半刻钟便能到府中了。 果然,没一会,花承析便牵着新娘子入了堂上,正要拜堂,却不承想歌望舒给紧随其后追了进来,不过,歌望舒不是从正门进来的,而是直接踢翻了花府的门匾、飞檐走壁,踩着漫天的飞蛊进来的。 !! 686.第686章 她站在大堂对面的的飞檐上,红衣在日光下烈烈飞扬,眉目跋扈和毒辣,任由那飞蛊留下,“所有人姑奶奶听着,姑奶奶今儿来,就是来杀人放火的,识相就快给姑奶奶滚,否则姑奶奶全杀了了事儿。” 花淮英已经气得胡子乱颤,“邪门歪道的东西,竟也敢上我花家的来闹,当真是欺我花家无人不成——” “说的真是对极了,这花家上下就住着一群畜生,姑奶奶可真没看到有什么人。”,歌望舒轻狂一笑,将花淮英刺激的不轻,花承析便安慰了几句,“爷爷,何必与不相干的人计较,这事儿,来孙儿来处理便可。” 花淮英这些年早就不管事儿了,自己孙儿的能耐他是知道的,便不再跟歌望舒多话,而周备更是无言以对,自然也是无话可说,花意深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无知妖女,既然敢到我花家府上来闹,便别怪我花家不客气,析儿,将她拿下,让她知道知道我花家的厉害。” 歌望舒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闹了,往日里,自她在江湖声名大噪后,但凡花家有什么喜事儿丧事儿她都是要来闹上一番,若是喜事儿,她便能给变成丧事儿,若是丧事儿,她那些骇人听闻的蛊虫,也能在花府弄出个人间地狱来。 花承析安抚了激动的母亲,便和和气气的劝歌望舒离开,那一番君子的做派,看的歌望舒直吐,“花承析,你跟我装什么君子,就你做的那些个腌臜事儿,不比你老子老娘的轻多少,装得再像那么一回事儿,你还是个让人瞧不起的杂碎。” 花承析脸色沉下,“今日是我花家大喜,也是我太极国陛下的大喜,既然宫主是一心来捣乱的,那便休怪花某无情了。” “你尽管无情。”,歌望舒冷笑,“难不成我歌望舒还怕你不成。”,她说着,那蛊毒淅淅沥沥如同落雨般的朝厅堂上飞去,众人吓得脸色大变,方寸大乱,抱头鼠窜,顿时将好好的婚礼弄的人仰马翻。 施醉卿微微勾了勾嘴角,摇着折扇看歌望舒,歌望舒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也对着施醉卿挑了挑眉,那样子,似乎是在炫耀。 歌望舒正在得意,不承想花承析突然出手,歌望舒没料到一向武艺平平的花承析竟然有这般速度,着实愣住了,等到花承析逼近了,也没反应过来。 也幸得施醉卿一早瞧见了花承析的动作,拉了歌望舒一把,不然,歌望舒非得落个横尸房梁的下场。 “花大公子方才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此刻却对一个女子下如此重手,这岂非是本督的做派了?”,施醉卿神色含笑,可那语气,实实在在的讽刺而冰冷,“这好歹是镜湖山庄的夫人,花大公子不看血脉一场的份上,总归是要看在湛南风的面上,手下留情吧?” 那血脉两个字,让花承析眸色变了变,旋即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今日是大喜之日,花某并无伤人之意,只是一时情急了,不过,也请宫主能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漪兰灵犀宫当真与我花家斗,也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何必呢。” 歌望舒听不得花承析这话,方才花承析分明是想置他与死地,却一副仁义的样儿,看得真令人牙痒痒,她脸色冰冷挥开施醉卿,上前就与花承析缠斗在一起,“如今花家就剩下你这一根儿苗儿了,我倒要看看了,弄死了你,花家还能想出什么阴损的招儿来传宗接代——” 施醉卿扶额,花承析如今这功力,连她施醉卿都得考量考量才敢动手,歌望舒这缺根筋儿的,能看出花承析虚伪的做派,难道看不出花承析隐藏的实力? 无法再从龙樱身上下手,花承析迫切的想将霍臻儿娶进府中为所欲为,此刻与歌望舒只想速战速决,虽他依旧隐藏了一部分势力,但对付歌望舒这般莽撞的女人已是足够了。 果然,歌望舒撑不得半刻钟便落于下风,瞧着花承析那越来越凌厉的招式,竟真有要置歌望舒于死地的打算,但招招致命中,却有别有用心,显然是想活捉了歌望舒。 如今算来,歌望舒的身份之于花家,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也是花家的一个耻辱,花承析往日里披着仁义的面具对歌望舒的屡次挑衅处处退让,而今想要活捉歌望舒,大约是歌望舒这镜湖山庄夫人的身份实在太耀眼了,而花家早已自从了政,已被皇商的位置退了下来,所以镜湖山庄这财大气粗的地位,足够吸引花承析了…… 施醉卿瞧着歌望舒是不敌了,正想上前将那白痴女人给拖走,寂璟敖上前,捉住了施醉卿的手腕,低声道了一句:“你难敌花承析,别冲动。” 别说施醉卿如今那一身的本事被鬼力压制着,即便她行动如常,也断难敌手眼通天的花承析。 施醉卿看向寂璟敖,而寂璟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花承析的动作,施醉卿明显感觉到,寂璟敖体内有一股强大的玄门斗气在流转,而在花承析一掌袭向歌望舒时,他蓦然闪身上前,一掌迎了上去。 歌望舒若还是歌望舒,寂璟敖自然没那闲心思去多管闲事,但现在歌望舒披着镜湖山庄庄主夫人的身份,他与湛南风不仅存在利益关系,更是相识多年,若是见死不救,未免有点说不过去了。 两人的罡风斗气对上,歌望舒脱离危险,又被两人对掌之间的罡风伤到,口吐鲜血后退了数步,但歌望舒心里清楚,这样的伤,已经算是轻的了。 若方才不是寂璟敖替她挡住那一掌,她今日这条命儿铁定是得交代在这里。 没想到花承析,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花承析,姑奶奶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了,你等着,等姑奶奶重振旗鼓,定要屠了你花家满门,弄个尸横遍野,哼——”,歌望舒也没想真把自己小命交代在这里,见今儿闹的够大了,又有施醉卿给自己善后,愣是丢下这句话,屁股都没拍一下就给跑了。 !! 687.第687章 看朱成碧 寂璟敖这时收了掌,花承析看着他的眼神儿越发深沉,和寂璟敖一对上,他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日在虞冗山帮助龙樱之人,果然就是寂璟敖。 只是让他难以想象,寂璟敖这般喜怒无常、阴狠狂狷的男人,竟然是天下第一仙宗的弟子,且看这玄术这正宗与强势,其师在玄天门的地位定是长老级的人物。 花承析虚虚一笑,“天下名传王爷不止兵法如云,披靡九州,连这身功夫也是无人能及,即便用上天下第一的名头也不为过,花某之前还对此番言论一笑置之,不以为然,只当是谣传虚名而已,今日对上,方知是花某眼皮子浅了,竟是这般井底之蛙。” 寂璟敖话一向少,若跟花承析娶那虚伪客套的,他倒不如多跟施醉卿说几句讨喜的话,便没搭理花承析,飞身跳下飞檐,落在了施醉卿身旁。 歌望舒这一闹,不少宾客受惊,晕倒的晕倒,告辞的告辞,竟是没了方才的那般热闹,但即便是如此情况下,花承析也依旧执意照常举行婚礼。 反正他在乎的,也不是这什么婚礼,而是霍臻儿那个女人。 霍臻儿今儿是被吓得不轻,盖头早已被她拿下,此刻只戴着垂着珍珠穗子的凤冠瑟瑟的缩在奶娘的怀里,即便小脸藏在那珍珠穗子后,也能看出几分苍白来。 花家上下,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是极其难看的,歌望舒来去自如,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花家的权威,如何能让花家不怒? 而花家老夫人,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出精彩绝伦的闹剧,她置身事外,以一个看客的姿态,似乎这花家的荣辱兴衰都与她毫无关系。 然而在拜堂之前,花老夫人最终是离席而去,而她留下的那句话,更让花家人脸色铁青。 “这儿孙满堂、承欢膝下的福,老身没福气享,便端端看着,这因果报应……” 没有当年的花老夫人,花家算个什么?只怕早就被埋没在历史浪潮中名不经传,可她扶起了花家,花家翻脸无情,不知感恩,如此寡待她,让她这后半生凄凉无日,活的连府里的一条狗都不如,若非是为了亲眼见到花家的报应,她又怎还会苟活至今? 花淮英的拐杖,几乎都快震碎了地面。 礼堂上,那一拜天地二拜高唐的声音洪亮而肃穆,这一出喧嚣热闹,大红大红的喜字渲染了一世的繁华,施醉卿眉目转过,越过那人群,却看到了站在极远飞檐之上的一抹墨袍飘飘…… 施醉卿突然想起曾经在书中看过的一句诗来—— 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半生成佛,余生成魔,终究也只看得了旁人喜笑颜开,坐拥良辰美景…… 看朱成碧知何日,入骨相思寸寸灰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施醉卿无法理解,那种只要看着你幸福我别无所求的爱情,有什么意义? 施醉卿正在那唏嘘,一声夫妻对拜的高喊落下,却听得堂中窃窃私语,施醉卿将视线收了回来,便见那霍臻儿竟再次将盖头掀下,甚至连那凤冠都弃之一旁,披散着满头青丝,笑颜如花,盯着花承析。 “大公子,你忘了,我曾说过,大公子成亲之日,我龙樱,必定会到场恭贺……大公子,别来无恙……” 那笑容,那话,将花承析的笑容僵住,他满目不可置信的看着霍臻儿,那刹那间竟然由于恐惧,掌心不由自主的便使了出来,将霍臻儿一掌推了出去…… “大公子,你这是什么?”,霍臻儿他爹霍奇拍案而起。 宾客们讶然,没想到花承析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如此心狠手辣,在婚礼上就出手杀人。 花承析回过神时,也是吃了一大惊,他忙振作起来,上前去搀起霍臻儿,这时看霍臻儿的神色,懵懵懂懂,茫然不已,早已没有先前那番的阴森诡谲,“臻儿,没事吧?” 霍臻儿愣愣的看着花承析半晌,突然慌忙将目光转向了人群之外,她看着一抹墨色的袍角伴随着记忆深处朦胧的记忆,一步一步的,远去…… 那背影,沉重落寞,也是,如此的熟悉…… 霍臻儿的眼角不知不觉的留下了一行清泪,她突然推开花承析,拨开重重人围,跑了出去,那大红的喜袍在奔跑时中散了腰带,随风而去,她追逐的脚步,却始终未曾停下…… 那一天,太极国最为权贵的皇亲国戚花家大公子的婚礼一波三折,尤其最后新娘发疯跑了,而当夜花承析亲自带人去追,将新娘追回来后,洞房之夜却被新娘所伤,这接二连三的见血,让亲眼目睹之人叹为观止,也让平遥城上下唏嘘不已,几乎都快怀疑,这花家是不是缺德事儿做多了,老天变着法儿的收拾着呢。 只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日婚宴不欢而散后,施醉卿看了寂璟敖一眼,随后从寂璟敖身边离开,悄然消失在了花府,花府早已是人仰马翻,自没有人去注意她的去留。 西门沉景在井中,度日如年,那疯女人在的时候,这井底好歹还有点人气,可那疯女人走了,这井底完完全全就是死气沉沉,将他闷得都快窒息了。 正在这时,西门沉景听到了脚步声,他面带喜色回头,却只看到了“疯女人”。 西门沉景又是激动又是不甘心的拉着“疯女人”,急不可耐的问:“你到底出去了没有?有没有遇到什么人?你有没有跟人说你谁?” “疯女人”死气沉沉的看着西门沉,西门沉景泄气了,跳脚大骂,“我知道了,一定是施醉卿,一定是施醉卿,这个缺德冒烟的阉人就是打算见死不救,她就是怕我给把瑾烟给拐了,混蛋,老子好歹为她卖命这么多年,她竟然还真为了一个女人不把老子当回事儿……” 西门沉景在那个宣泄着,他都失踪这么久了,施醉卿那手眼通天的本事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而且如今还是他把这线索送到施醉卿面前的,可施醉卿还是没来救他,西门沉景不得不认真面对一个事实——他对东厂的贡献,的确算不得什么,所以他这所谓十大高手的末位高手,可有可无,谁都可以代替,毕竟这天下喜欢往烟花柳巷钻的男人多了去了。 而施醉卿向来重利,没用的工具转个身便能一脚给踹开了,怎么会花心思来找他一个没什么用处的破画手? 疯女人阴气寒寒的声音平端的让井底的空气下降了好几个摄氏度,“本督不知道,你这两面三刀的功夫,也是修炼的如此厉害。” !! 688.第688章 装死 西门沉景浑身一僵。 施醉卿全身寒气,西门沉景这会儿便是被冻得打哆嗦了,“督、督主……” 他怎么一时给急糊涂了,这身气势、这紫衣、这一脸藏刀的笑,除了那个手握大夏生杀予权的权阉施醉卿,还能有谁? 杀千刀的他竟然有眼无珠将这锱铢必较的阉人给得罪了—— “督、督主能亲自来救属下,属下感激涕零,都口不遮掩了……”,西门沉景到底在场子里打滚了不少事日,很快反应过来,一个马屁一个马屁的拍,也不管响不响,噼里啪啦的生怕施醉卿不知道他有多忠心。 施醉卿走过西门沉景身边,正在西门沉景胆战心惊的时候,施醉卿优哉游哉,极其优雅的取了银白金甲护腕搁在石桌上,然后,继续优哉游哉极其优雅的撸着袖子,还很面无表情、阴寒寒的吐了一句,“狗娘养的……” 能将一句如此低俗的话说出高雅的意境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不到,西门沉景正在感慨,又见施醉卿挂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顿时心惊肉破起来,“督、督主,属下是……是一时失心疯了……” 这一看施醉卿就是要对她动粗报复他方才的出言不逊啊…… 西门沉景一边后退替一边哀默,但他无论如何的求情,今儿歌望舒洒在花家的那些个七彩蛊虫,被施醉卿物尽其用,这一会儿子全用在了西门沉景的身上。 西门沉景满地打滚,又是哭又是笑,“督主,你大人大量饶了属下吧……” 施醉卿淡淡然的掸了一下袖子,施醉卿坐在石桌旁,看也没看西门沉景一眼,只是似乎很欣赏西门沉景的惨叫声——歌望舒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督主,你够意思就行了,还真打算废了我啊……”,西门沉景一张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那蛊虫钻在他的身体里,先不说那带来的诡异的疼痛和反应,便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上有那么像蛆一样的东西在爬,心里就恶心得不行了。 施醉卿等西门沉景快撑不住了,才招了小贱来,也不知道是为救西门沉景还是折磨西门沉景,让小贱挨个将西门沉景体内的蛊虫给捉了出来,捉得西门沉景到处都是窟窿,惨叫不断。 也好在施醉卿只是随手捉了几个玩意,而歌望舒放出这大把大把的蛊,自然也不是什么精品,所以并不难祛除,但小贱啄着西门沉景的时,却感觉自己被大材小用了,那不满愣是发泄在西门沉景的身上,下嘴那才叫一个重。 西门沉景去了半条命,以后打死他也不敢损施醉。 施醉卿斜眼瞟了一眼不断抽气的西门沉景,“不中用的东西,就这点本事儿,还想要瑾烟?” 西门沉景心中苦的很,可也无话可说,这些个苦要是放在冷飞流叶朝他们身上,他们是哼也不会哼一声儿的。 “不过你这本事也小瞧不得,连大周国的贵妃都能弄上手,本督也着实不敢看轻了。” 西门沉景苦笑,“督主你便别挖苦属下了……” 他那时要知道独孤情能有今日这地位,断断是不敢去招惹的,他西门沉景虽然好女/色,但什么该惹什么不该惹他却是知晓的。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西门沉景捂着自己手臂上被小贱的鹰钩嘴啄的最严重的一处伤口,“督主可是看到那疯女人了?” 提到这个,施醉卿眸色便沉了下来,“你脑子里,还装得矿泉水……说你矿泉水都是污染纯天然三个字了。” 西门沉景没听懂施醉卿这话,可也明白不是好话,估摸着自己为了自救将那女人弄成施醉卿的样儿哄出去,是弄巧成拙了,西门沉景为消解施醉卿的怒火,便勉强笑着,“督主,这脑子里最差也就是装点水了,除了水,还能有什么?” “你说呢?”,施醉卿斜眼,“一坨屎,再新鲜的空气也净化不了的****。” 虽然施醉卿很乐于见到太极国皇室一团乱,可是就这么让那疯女人给落到了花意浓的手里,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算了。”,施醉卿挥了挥手起身,“走吧,想必花家的侍卫很快便会找到这儿了。” 施醉卿睚眦必报,这会儿没再跟西门沉景计较方才骂她的事儿,西门沉景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跟着施醉卿离开了井底。 第二日凌晨,施醉卿便得到秘密消息,花承析昨夜不仅将逃走的新娘霍臻儿带了回来,还带回了一个神秘的人物压在秘密地牢里。 施醉卿知道,那神秘人物必定是戒贤无疑,戒贤以寿元来令千金公主重生,再过强大的魔佛也终有溃败的时候,他早已不敌花承析,而花承析为了长生不老而丧心病狂,必定会对戒贤加以利用。 晚间,寂璟敖还未回来,施醉卿的房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歌望舒。 歌望舒从花府逃走,疗了一天的伤,精神康复后才找上了施醉卿。 施醉卿便噙着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一瞬不瞬的盯着歌望舒,“本督刚儿接到消息,说镜湖山庄的夫人,死了。” 歌望舒顿时有些心虚,“谁死了,那是湛南风自个没用,连假死都看不出来了……” 施醉卿笑意越发的深了,她接到这个消息时,是今儿卯时三刻,说是前儿夜里镜湖山庄夫人歌望舒与庄主湛南风起了争执,之后湛南风拂袖离去,直到第二夜天刚蒙蒙的,湛南风回来,才发现歌望舒在房中断气了。 死因,不明。 之后,湛南风发丧。 这个消息能这么快传到施醉卿的耳里,自是有她的人脉在,但花府上下,昨儿是并不知情的,否则,那些个前去祝贺的宾客看见这么个“死人”去闹场,不被歌望舒的蛊毒咬死也能活活的吓死。 “想不到你竟然敢在湛南风眼皮子底下装死。”,施醉卿表情戏谑,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你说这天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镜湖山庄的势力恰恰渗透了半边天,若是被湛南风给逮到了你……呵呵,那就有好戏看了……” 湛南风是傻子吗?当然不是,就歌望舒那点小伎俩,装死能装得没有留下一丝的蛛丝马迹? !! 689.第689章 湛南风是傻子吗?当然不是,就歌望舒那点小伎俩,装死能装得没有留下一丝的蛛丝马迹? 而一旦湛南风怀疑上了,先不说会耗费大时力的去找,便就歌望舒在花家婚礼上闹的那一出,不出三天定能传到湛南风的耳里,到时歌望舒是个什么下场,可想而知了。 歌望舒也有点后怕,“我没想装死,我当时是真被他给气得背过气了,又一个不小心,让自己养的玩意蛊给暗算,这才给像断了气似得,谁知道湛南风以为我想不开给自杀了,就这么给把我弄进棺材里装着了,还要下葬,要不是我及时醒过来,真成了被活埋的冤鬼了……” 说起来可真是凶险。 歌望舒神色懊恼又茫然,她是真没想到把事情给闹到这一步,这还没成亲没半年呢,人就死了,别说传出去镜湖山庄落下虐待媳妇的嫌疑,她歌望舒也觉得丢了脸面。 而且她逃出来的时候,可看见了漪兰灵犀宫的小姐妹们正在镜湖山庄外喊打喊杀的讨个公道呢。 歌望舒挺寒心的时候,看见重情重义的姐妹们,就觉得这人生也没有白活——至少这天下人没个把她当回事儿的时候,她还是姐妹们心中的天。 施醉卿又问:“既是个意外,那你不去给湛南风解释解释清楚,大老远的跑来我这儿瞎晃悠什么?” 施醉卿淡淡的喝着茶,其实心里有些无语,这夫妻闹个别扭,连人命都能给闹腾出来了,这是什么活宝夫妻? 好在她跟寂璟敖顺风顺水的,闹的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她负气出走给歌望舒劫到苗疆那次。 施醉卿估摸着,她要是来一出假死,指不定真能把寂璟敖逼得狂了,弄得个天下血流成河的。 施醉卿做梦也没想到,她今儿个也就是打打比喻,谁承想还真有那一天。 而歌望舒听了施醉卿那话,恼了,“解释?我去给他解释什么?”,歌望舒跳脚,“我歌望舒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湛南风那混账东西,他湛家爱娶谁娶谁去,一家子就没个好东西,还想我低声下气的去解释求原谅?休想——” 施醉卿微微讶然,歌望舒如此愤怒,真相断然不会是三言两语能描述出来的,联想到她假死前与湛南风有过争执,施醉卿不难想到,或许歌望舒与湛南风的夫妻生活,并不和谐。 “施醉卿,我告诉你,男人就是犯贱的玩意,你稀罕他的时候,他把你当个屁儿,你不稀罕他了,他上赶着求着犯贱,等弄到手了,连屁都不是了,我就是个前车之鉴,所以你最好别打什么跟寂璟敖白头偕老的主意,别到时候弄的个里里外外都不是人的下场……”,歌望舒几乎处于暴走的边缘,那歇斯底里的想杀人的模样,在这夜色里看起来可真是有些恐怖。 施醉卿挑了挑眉,云淡风轻的,半点没给歌望舒的话感染,只是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听起来,你颇有心得?” 歌望舒就像是被压抑许久的犯人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满脸的愤怒又痛恨,“你是不知道镜湖山庄那一家子有多缺德,我嫁进去脚跟儿都还没站稳,就是各种缺德冒烟的膈应,那些个老太婆老头子的,当着湛南风的面,那面子做的倒是一个好的,简直把我当祖宗菩萨的供着,背着湛南风,只差没用针将我给扎死,知道我没怀孕后,更是不把我当个人,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我呸,那些个贼婆子才是作贱的老母鸡,净知道说三道四挑拨离间,老娘真是受够了……” 歌望舒受压抑久了,一开了口就跟开闸的洪水似得,将那些个在镜湖山庄受得起一股脑的倒出来,也不管施醉卿听后会不会嘲笑她。 “就因为这些事?”,施醉卿笑了一声,“行啊,漪兰灵犀宫的毒娘子本事挺大的,在江湖搅的风生水起天翻地覆的,怎么就连几个扎堆的男人女人都对付不了?” 虽是说着这话,其实施醉卿是知道的,歌望舒天生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要明刀明枪的她不一定输,可那些个背地里的算计,她是半点敌不过人家,而湛家又是个关系复杂的大家族,这其中的你争我夺也定是少不了,惦记着庄主夫人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所以歌望舒嫁进湛家,才真应了那句——一入侯门深似海。 “你以为我愿意让他们压着?那些个贱东西,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捉不着把柄我还能怎么着?能杀了他们不成?”,歌望舒一拳狠狠的捶在桌上,她记得当时刚进湛家时,她丝毫不懂得收敛脾气,但凡心里一个不如意就抽鞭子甩人,湛南风刚开始都依着她,后来伤在她手里的人多了,宗族里不满她的人越来越多了,说她狠毒自私、跋扈成风,在湛南风面前各种谗言,也不想想上赶着来找虐的人是谁。 湛南风被这些个闲言碎语缠的是没办法了,为了息事宁人,只好顺了族人的意让歌望舒去跪着,歌望舒当时是真不想湛南风为难,硬着头皮去跪了,可自己的妥协,丝毫没有让那些人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欺到她头上来了,“连个丫鬟都敢披着绫罗绸缎的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一家子净是是些缺德冒烟的玩意儿……” 想起那几个早年做了湛南风通房的丫鬟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歌望舒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她就不明白,一个好好的女人被人家免费给嫖了当个玩意儿似得想睡想睡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还能把自己当回事儿,到正室面前卖弄来卖弄去的有什么意思? 但偏偏,她性子急又霸道,湛南风虽娶了她后便没打正眼看过那些俏丽的丫鬟,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男人被那些个狐媚子整天惦记着,无时无刻不想着把他勾上榻,她哪能不生气? 不过,湛南风在这件事上还算做得好,见她不喜,就将那些个丫鬟给打发了。 !! 690.第690章 不过,湛南风在这件事上还算做得好,见她不喜,就将那些个丫鬟给打发了。 施醉卿颇为鄙视歌望舒,“就因为这些便让你想装死逃避了?” 看歌望舒的样子,一定还有话没说。 施醉卿也猜得出来,只怕真正惹恼歌望舒的,不是那些炮灰配角,而是湛南风这个正主儿。 歌望舒默然了一下,高涨的愤怒气焰低迷了一下,“我娘这辈子看男人看走了眼,我便长了记性,这辈子定要找个称心如意的男人,若是找不到,孤身一辈子也好,宁缺毋滥,可我挑来挑去,也就跟我娘一个德性水平,白长了一双眼,看错了湛南风那混账男人。” 其实真正导致她装死逃离镜湖山庄的,也不是这些琐碎事儿,而是因为湛南风的亲妹妹湛南莲。 湛南莲这人天性好斗,却被湛南风关在镜湖山庄里压抑着,听说自己嫂嫂是个江湖高手,非得跟歌望舒过上几招,这不,学艺不精败在歌望舒手里,缠打中又被歌望舒的鞭子给挥了一,歌望舒自然不会那么没轻没重的,但交手之中有所损伤是难免的,而且她还因为对手是湛南风的妹妹,一直控制了力道,那一鞭子也不过就是在湛南莲的脖子上勒出了一条小小的红痕。 原本只是姑嫂之间的玩闹,湛南莲也没计较,但是被那些个爱挑拨离间东西一加工传到湛南风耳里,就完全变了味,成了歌望舒恃宠而骄欺负小姑子。 歌望舒在镜湖山庄一直就过的不怎么如意,湛南风忙,很少在庄里,她也做不来那些女人的做派,一点小事就拿到湛南风面前说事儿,所以湛南风根本不知道她在镜湖山庄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听她伤了湛南莲,就去找她兴师问罪,根本不问青红皂白。 歌望舒受了那么多气都忍了,可就是忍不了湛南风这态度。 他信别人,也不信她这个妻子。 她妹妹是个宝,她就是根儿草人人作践了? 所以歌望舒愤怒之下,便跟湛南风吵了起来,最后没收住口,干脆的让湛南风给她一封休书一刀两断得了,省得相看两厌,湛南风当时给气得掐死她的心思都有,可他没掐,就这么给走了,于是再回来的时候,歌望舒就给死了。 而歌望舒醒过来的时候,镜湖山庄上下已经欢天喜地的张罗着丧事儿了,连棺材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制了出来,那速度,让歌望舒怀疑镜湖山庄是不是早就在等着她归西了。 当时歌望舒是真觉得心灰意冷了,她觉得自己为了爱情头一次委曲求全换来的就是一场玩笑,她想起自己娘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寒玉床上,再看看自己的惨样儿,真的有种给摸了脖子真死了的冲动,省得出去再丢人现眼。 可后来,当她无意中看到湛南风在人前冷静的处理她的丧事儿,到了晚上失魂落魄、悲痛欲绝的抱着她的尸体跟她一起躺在棺材里,几次差点闹出奸|尸的事来,歌望舒又觉得解气。 湛南风这么给她气受,她要是不折磨一下湛南风怎么都对不起自己这些日子为她所受的窝囊气。 不过后来,她看不下去湛南风那鬼样子了,在棺材订上钉子即将下葬的时候,逮着机会跑了。 “其实,你这叫王八对绿豆。”,最终,施醉卿对歌望舒的遭遇来了个总结 “施醉卿,你消遣我是吧?”,歌望舒横眉竖眼的,冷笑了一声,“你就尽管笑吧,我倒要看看,你跟寂璟敖又能走到哪一步。” 施醉卿那名声,可比她歌望舒好不了多少,而且还挂着个太监的身份,而寂璟敖又是正宗的皇室出身,这样离经叛道的爱情,真的能长长远远? 别说歌望舒不看好,只怕天下就没一个看好的,等着他们遭天打雷劈的人多了去了。 歌望舒已经不相信这该死的爱情能战胜一切的理论。 施醉卿这时摇着茶杯,跟品着最精纯的红酒一样陶醉,随便应景的吐出一句极有哲理的话来,“爱情是感觉,但婚姻却是经营,你不懂经营,所以败了而已,可别将你的失败看成是惯性。” “哼,你倒是说得好听,你去经营试试。”,歌望舒没给个好脸色。 施醉卿手指轻轻抖着杯子,看着那成瓣摇曳的幽绿茶瓣,说实话,她跟寂璟敖,也没少吵,不过一旦吵起来,最先低头的那个人一定是寂璟敖,所以,一直都是寂璟敖在让着她,不过施醉卿闹,也不会闹的太大,而这些小打小闹通常反而增进了她与寂璟敖的感情。 所以,她这爱情应当也算是经营的好吧…… 不过婚姻这回事儿,施醉卿反正是没想过。 但最重要的还是,她不是歌望舒,而寂璟敖,也不会是湛南风,所以她和寂璟敖,断不可能似歌望舒和湛南风一样。 歌望舒是有点泄气的,“湛南风就是为了责任才娶我的,娶了我,责任没了,就不把我当回事儿丢在一边,满脑子只有他的家族他的产业,我在他心里就是个犄角旮旯的位置……” 想起婚后屈指可数的见面次数,歌望舒更难受了。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方式,并不是热烈如火才叫爱,平淡如水也是爱。”,施醉卿又高深莫测的来了一句,歌望舒怀疑这死阉人就是欺负她读书读的少,没她会咬文嚼字。 “你的意思是湛南风爱我?”,歌望舒嗤之以鼻,压根不信。 施醉卿不知何时招了小贱在肩头,淡淡的拿着零嘴食喂着小贱。 施醉卿逗着一只凶神恶煞的秃鹫跟逗弄鹦鹉似得。 “湛南风可不是那种屈就的人,她若是对你没几分心思,怎会力排众议娶了你?你是不知道自个什么名声吗?” 要不是看歌望舒那窝囊样儿糟心,施醉卿才没那闲心思去做知心姐姐,“你又不是湛南风的第一个女人,他要是为了负责,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湛夫人了,轮得到你?湛南风就算娶个通房丫鬟,也比娶了你强百倍千倍。” !! 691.第691章 深谋远虑 “施醉卿,连你也这么看我……”,歌望舒哭丧着脸,觉得自个到施醉卿面前来诉苦,就是自取其辱的,她都想撩了袖子痛哭一场。 不就是个名声么?湛南风那道貌岸然的名声多好,可谁知道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个黑心肝儿的事儿? 她歌望舒名声差怎么了,这辈子又没做什么丧尽天良惨绝人寰的事儿,凭什么她就上不得台面了? 施醉卿云淡风轻的道:“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歌望舒不服气,“你也没什么好名声,你凭什么说我啊?” 施醉卿妖娆的翘起了兰花指,笑得那叫魅惑,“咱家名声不咋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是天下皆知的事儿,所以咱家有自知之明,找了个齐名的男人,一起作奸犯科欺男霸女的那才叫妇唱夫随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嘛……” 这都是什么歪理? 不过歌望舒也明白了施醉卿这意思,她这名声,要是找个什么邪教教主之类的,那指不定还能成为一段佳话,可她偏偏找了湛南风这么个家风清正家族复杂本人又是个最喜欢装纯善蛊惑世人的男人,所以,这综合成一句话就是“她歌望舒自己在找死。 施醉卿虽然说话刻薄毒辣,可说出的话,每一句都直戳在点子上让人毫无反驳的余地,歌望舒又是一拳捶在桌上,“反正我以后跟镜湖山庄、跟湛南风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一刀两断了——” 施醉卿故意膈应她,“怎么没关系了?你死了还是镜湖山庄的夫人呢。” 歌望舒立马就泄气了。 过了半晌,歌望舒消沉够了,凑到了施醉卿面前,“施醉卿,你刚刚不是说婚姻是经营的嘛,那你给我说说怎么经营呗。” “你不是说你不会再见湛南风、不会再相信该死的爱情了吗?你取些经来也没处用,问那些个干什么?”,施醉卿斜眼看歌望舒。 “我……我以后可以指点别人嘛……”,歌望舒理直气壮的道。 施醉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是性格使然,与你多说无益,你还是说说,你在花家闹的这一出吧。” 歌望舒败兴的坐了回去,“我就喜欢闹,不行吗?” 说起这件事,歌望舒眸中冷了起来,“我恨不得将他花家闹的永无宁日,哼。” 施醉卿玩味的看着歌望舒,歌望舒虽然表现的有些无所谓,可是眸子的变化泄露了她的愤怒。 过了半晌施醉卿才别有深思道:“昨儿我在花府看见了一个人。” “真难得,你还能在一群畜生中看见一个人。”,歌望舒讽刺,不过见施醉卿特意提了这么一个人,还是有些好奇的,“你见着谁了?” 施醉卿沉吟半晌,道:“太极国废后,歌氏。” 歌望舒满目震惊的看着施醉卿,“歌后……她不是死了吗?” 她原本以为施醉卿开玩笑,可是看施醉卿那认真的神色,她找不出一点玩笑的成分,而她也根本不必去问施醉卿是如何知道的,因为她很清楚,施醉卿想要知道一件事的头头尾尾,不缺门路。 “她人呢?”,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恩怨情仇,歌望舒都直接忽略,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在太极国皇贵妃花意浓的手里。”,施醉卿双腿交叠,身子舒了一下,“都过了一天了吧,也不知道给花意浓给弄死了没有。” 歌望舒记忆中,还有许多年前歌后慈爱的抚着她的头发时的情景,她听了施醉卿这话,顿时提了鞭子就要冲出去,施醉卿淡淡的泼了她一盆冷水,“你去了也弄不出人来。” 昨儿发生了不少大事,花意浓虽没时间去对付重见天日的疯女人歌后,但是,一定会找个极其隐蔽的地方严加看管歌后。 她怎会在大事将成之时让歌后这么一把能将她捅得永无翻身之地的利剑重见天日? 歌望舒奔到了施醉卿面前,“施醉卿,我知道你的九宫局神通广大,替我打探打探呗。” 施醉卿波澜不惊的眸光扫了歌望舒一眼,“凭什么。” “凭……凭咱们还算半个生死之交不成么?”,歌望舒看着施醉卿那不可一世的样儿,真想一鞭子挥得她花枝乱颤,她都跟着死阉人推心置腹,这死阉人还拽的跟二百五似得,真是…… 施醉卿依旧是那态度,“闪一边去,谁跟你生死之交?拉低了本督的情商。” 歌望舒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施醉卿你够狠的,见死不救。” “她跟本督半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也没有,还掳走了本督手下一员得力大将,本督没亲手了结了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什么叫见死不救?” 歌望舒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她总不能带着灵犀宫的人去跟太极国斗吧?那不是把姐妹们往死路上送吗?歌望舒绞尽了脑子,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很是神秘的问施醉卿,“施醉卿,你知道当年太极国宫中的人鱼案吧。” 施醉卿不点头也不摇头,看着歌望舒,甚至都没有问歌望舒为何会知道太极国这桩深埋的宫廷秘案。 “你仔细想想,当年生出人鱼之女的就是歌后,二十年前歌后不明不白的死了,如今重见天日,而你与苍秦王又有一统天下的决心,你难道不觉得,如果歌后活着,定能抖出个惊天大案来,搅起太极国朝堂的动荡吗?到时候,你大夏国不就可以趁着太极国内乱之时发兵,直捣黄龙,取下太极国吗?” 啧啧,想不到歌望舒也知道诱敌深入了,施醉卿心中笑了一声,“你说的很对,可是,本督对太极国,暂时还没有兴趣,更何况,比起我大夏国,显然大周国对太极国更有兴趣一些。” 太极国、伽梵国、屠术国、大周国几国联盟,以太极国为尊,但其实,太极国、伽梵、屠术几国都是为了自保,暂时还没有争雄天下的决心,但大周国却不同,其低调发展扩充兵力多年,显然已经是为了战争准备多时,而大周国一旦要发动战争,最先拿下的,必定是太极国。 因为太极国和伽梵国挡在前往大夏国的道路上,其中太极国最靠近大周国,所以太极国自然是大周国的首要目标,而伽梵国,就是一个箭靶子,可以在大周国发动对太极国战争之时,阻挡大夏国对大周国的乘虚而入。 可以看出,大周国的战略路线筹备多时,深谋远虑,远远已经超出了自保的范围。 !! 692.第692章 歌望舒见施醉卿稳坐泰山丝毫不被诱动的模样,在房中抓狂的走来走去,“施醉卿,你无情无义——” 施醉卿掀着眼皮子撇了歌望舒一眼,“你还算知道我是无情无义。” 歌望舒一噎,也是,施醉卿就是无情无义的代名词,她还骂人家无情无义,那不是多此一举么? “瞧你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老娘被抓了。” “不是我老娘,是我姑姑成不?”,歌望舒一咬牙,瞪着施醉卿,“我不信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施醉卿总算是正眼瞧了歌望舒一眼,歌望舒将鞭子拍在桌上,再次落座,“你应当也知道,二十年前太极国有名门歌家,歌家代代忠良,歌家之女以温娴厚重出名,为太极国皇后的首要之选,当年歌家的二小姐在上元节灯谜会上与与一寒门男子一见钟情,因门不当户不对,歌家并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后来两人便私奔离开平遥城,生下一女……那女儿,就是我。” 歌望舒语气平淡,可施醉卿却听出了那平淡之下薄凉的恨意。 施醉卿想起当初在苗疆之时,自己从火中丢出来的那女子,那女子眉目与歌望舒是极其相似的。 这岁月安好,而她却一生沉睡,这一切的原因,都是由当年她钟情的男子引出来。 那男子当年带着歌家二小姐离开,歌家认为这是耻辱,并未公开,只是说这二小姐突然暴毙身亡了,而且,歌家气愤之下,还将那男子的仕途全给断了,那男子被迫远走平遥城,日子过的穷困潦倒,但他野心勃勃,不安现状,将怀有身孕的歌家二小姐丢在老家乡下,再次回到平遥城,凭着自己的才学和手段,得到了花士衡的赏识,花士衡又将他引荐给相国,最终由相国提携,逐步走入朝堂,步步高升,最后也由花士衡暗中推波助澜,让他结识了花家的大女儿花意深,最终入赘花家,成了花家的上门女婿。 那男人,就是花承析的生父,周备。 而在乡下的歌家二小姐见丈夫多年未归,担忧不已,便带着女儿去了平遥城,周备隐瞒自己另娶的事实,将妻女安置在外宅里,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最终还是被花家知晓,花家逼着周备做出一个选择,因了周备对歌家的怨恨,所以在朝堂上与歌家是处处作对,如果他没了花家的支持,歌家也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最终,他抛弃了歌家母女。 那歌家二小姐也是个硬气的,自己瞎了眼看上了个利益熏心、负心寡义的男人,也自认倒霉了,那时歌家对她这个出走的女儿,也是有了重新接纳的意思,但她没脸再回歌家,便带着女儿漂泊在外。 后来,太极国的皇后,也便是歌家的大小姐进宫多年,终于有了身孕,歌皇后也是为了缓和自己妹妹与家里人的关系,便招了妹妹母女进宫作陪。 但在歌后生产的前夕,一切且朝着不可预知的悲剧方向在发展。 那时歌望舒还小,她记的不多,只记得那时母亲从外慌慌张张的回到寝殿里,要带着她离开皇宫,那时她不理解母亲的害怕和恐慌,后来才知道,母亲最先其实是到皇后宫中去的,可是皇后宫殿外的侍卫却早已换了一批人,说是皇后临盆在即,要保护皇后周全,不许任何人近身。 母亲察觉到异常,才慌慌张张带着她出宫,出宫便碰到了周备,周备花言巧语,将她们骗到了外宅锁住,随后一把大火,要将她们母女烧个干干净净。 当时母亲声泪俱下的哀求,却没能换来周备的手下留情,他心狠手辣,杀了自己妻子,更丧尽天良,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即便歌望舒当时年纪小,即便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但歌望始终记得,母亲被烟雾熏得倒下,将她抱在怀中,她目光透过母亲的肩膀,越过那凶残的大火,看见火外自己父亲的那张脸,是如何的狰狞。 他说:“歌家已经快完了,你知道的太多,我不能让你成为我功成名就的绊脚石,不能让你们母女成为我人生中的污点。” 当年他一贫如洗,身无长物,她舍弃锦衣玉食抛却家门一意相随,他曾说这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定当出人头地,争取荣华与她共享,可她为他苦守寒舍,共患难却终究不能同富贵,反而成了他仕途的污点 当时歌望舒很小,可她听见这话,笑了。 因为她觉得讽刺。 后来,她们母女被及时赶来的苗疆神子罗照所救,因当年罗照游历在外时被带人所伤,自己母亲心善,便救了他一命,他一直感激在心,而且对自己母亲,也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里面,所以当时全力相救,但母亲吸入烟尘过多,罗照如何的神通广大,也无法从阎王的手中去抢人,只能勉强吊住母亲的一口气。 而她被母亲护着,受损较小,很快便醒了过来,那之后,她拜入罗照门下,罗照将毕生所学传授与她,她学成之后闯入江湖,立下了漪兰灵犀宫,时不时的便在花家办点大事儿的时候出去撒下一把的蛊毒玩玩,花家也知晓了她的身份,生怕歌望舒知晓当年的事情,也曾有过杀意,却根本奈何不了歌望舒,尤其是在歌望舒嫁入湛家后…… 而歌望舒怕花家伤害自己的母亲,便让花家以为她母亲当年已经葬身火海,周备又想,当年歌望舒还小,也许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到如今,他还不觉得歌望舒对他有什么较大的威胁…… 施醉卿听完了歌望舒的话,并未有较大的反应,歌望舒看施醉卿这反映,就知道施醉卿早已了然于心。 歌望舒提起当年的事,恍惚便又想起了当年火光外周备那狰狞的脸庞,一拳狠狠的捶在了桌上。 施醉卿见她愤愤的,问:“既然这么恨,怎么不杀了他?” !! 693.第693章 施醉卿可不觉得,歌望舒是顾忌着什么父女情分。 歌望舒愤然道:“我不杀他,我就要这样折磨着他,等我娘亲醒了,再手刃他泄恨。” 施醉卿眼尾挑了挑,“祝你好运。” “施醉卿你什么意思?”,歌望舒听着施醉卿那不温不火的语气怒了,“你是不是诅咒我娘啊?” “我诅咒你娘做什么,我巴不得你娘早点醒过来呢。”,施醉卿戏谑的勾起嘴角打量歌望舒,“也好让她好人家看看……歌家的女儿,温娴厚重,皇后的首选,啧啧……” 歌望舒知道施醉卿这话是揶揄她,她也不气了,歌家女子的确个个都是温温婉婉的性子,看她娘和歌后当年的做派便知道了,当就是出了她这么一个异类,自然,这也不能怪她,当年目睹自己的亲生父亲要烧死妻女的那一幕,她还怎还敢做一个像自己母亲那样温温婉婉的女子? “施醉卿,我问你,我姑姑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 当年周备纵火后,第二夜歌后便与皇贵妃花意浓同时临盆,皇帝出巡,不在宫中,连夜赶回宫中得知歌后产下人鱼妖物,勃然大怒之下,不止歌后遭了秧,整个歌家都被下狱,第二日便满门抄斩,平遥城血流成河。 这大族眨眼便没了,在当时可谓是轰动一时。 歌望舒心里打这主意,当年母亲的反常、周备突然要置他们母女于死地,联想到之后歌后产下人鱼以及歌家的衰落,歌望舒怎么都觉得这像是周备在杀人灭口。 或许,自己母亲是掌握了花家的什么秘密,所以周备才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来。 如果救出歌后,说不定,能从歌后的嘴里问出些什么,也好拿去打击花家。 可是施醉卿干干脆脆的甩了两个字,“不帮。” 歌望舒瞪着施醉卿。 施醉卿起身,缓步道:“歌望舒,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为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意思?”,歌望舒不解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缓缓道:“与其想着把歌后从花意浓的手中弄出来,还不如把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她呆着,比如……皇帝身边。” 皇帝和太子,只要一个不死,花家便终究是忌惮的,不敢将事情做的太过张扬。 “施醉卿,你是忘了,那皇帝都自身难保了,还能保着别人?”,歌望舒斜了施醉卿一眼。 施醉卿笑了一声,折扇轻摇,眸光轻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老皇帝摆布朝政这么多年,你以为他不知道花家的所作所为?如今他放之不管,一是为考验太子厉丹朱,二是让花家树大招风、自取灭亡,要说他现在真的老眼昏花了,我可不信,而且,歌后是被常德所救,常德是他最亲近的内侍,由他一手提拔,所以常德的一举一动,怎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却偏偏不闻不问,随其发展,可你要知道,龙有逆鳞,狼有暗刺,窥之则怒,触之者死,若是歌后重见天日了,花意浓却不依不饶还要置她于死地,那可就不一样了。” 歌望舒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施醉卿丢出一颗药给歌望舒,“给老皇帝喂下,保证能让他生龙活虎三个月,至于三个月后如何,那看他自己的造化。” 歌望舒看着那颗药丸,歌后是生下妖孽的废后,花意浓要杀了她轻而易举,她有的是借口,若是其他人和歌后扯上关系,花意浓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来个不死不休的,可是若是由皇帝出面,花意浓就算是一只疯狗,也不得不消停下来。 可是,“就算弄活了皇帝,现在花家把持朝政,他如何保得住姑姑?” 歌望舒还是想不通,皇帝都病了好些时日了,现在不过是空挂着一个皇帝的头衔罢了。 “不是还有个厉丹朱么?”,施醉卿淡淡道:“皇帝先前假意透出忌惮苏家的口风,花家便趁势打压苏家,表面上苏家的风头是被花家压了一截,苏云鹤的兵权也被夺了,可现在,兵权不在苏云鹤手里,却又落到了苏沉欢手里,苏沉欢表面上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可那兴兵作战的手段,可不比他父亲逊色,而且最重要的是,苏沉欢是站在太子一党的。” “厉丹朱可是花意浓的儿子。”,歌望舒嘀咕,“他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去反自己亲娘吧……” 施醉卿便眯了眯眼,竟盯着歌望舒打量起来,弄得歌望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盯着我做什么?” “说起来,你跟花承析与花承毓兄弟,似乎是异母同父的亲姐弟吧,怎么你们一点也不像?” 歌望舒骄傲的抬了抬胸脯,“我跟我娘像。” “说也是,你跟你娘像。”,施醉卿那眸子眯得越家的诡谲莫测了,她想起厉丹朱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跟歌望舒至少有五分相似,可跟皇贵妃花意浓,却是找不出半点相似的地方来呢…… 施醉卿想到此处,又是笑了一声,“你要是信我,便去做,不信我,那就准备带着你姑姑亡命天涯吧。” 歌望舒别去选择,逃命这种事儿,一个人还好,可是拖着一个包袱,那就是找死,“那你总该告诉我,我姑姑被关在哪儿吧。” “皇帝醒了,你便该退场了,英雄救美这种事儿,不适合女人去做。”,常德是个聪明人,只要他稍稍的在皇帝面前一提,皇帝能不去找花意浓要人?何须歌望舒多此一举去找麻烦? 自然,皇帝也许会嫌弃如今歌后那丑陋的容貌,可是他如今却是快要入土的人了,既然歌后这件事是他一生中的最难释怀的事,那么,他对于当年冲动之下将歌后打入冷宫,导致歌后死亡总归是有愧疚的,至少,从皇帝这么多年从未立后便可看出,而只要有愧疚,他就有怒火,事情便不是花家能只手遮天的了。 而且,被皇帝一手教养出来的太子厉丹朱,也并不像是被花意浓玩弄于鼓掌间的傻子。 !! 694.第694章 施醉卿正在出神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施醉卿眉头松下,看了歌望舒一眼,“你还不走?” 歌望舒对她此种行为深深地鄙视,切了一声,大摇大摆的推门走了。 寂璟敖踏了进来,随手关上门,问施醉卿:“都跟她说些什么了?” 施醉卿讶异的看了寂璟敖一眼,正见寂璟敖阴嗖嗖的视线瞟了过来,“商量着怎么装死?” 施醉卿闻言,笑了一声,估摸着寂璟敖是知晓歌望舒做的那些个不厚道的事儿,怕歌望是来拾掇她的,“我日子过得好好的,吃饱了撑着装什么死啊。” 寂璟敖恶狠狠的踢了她的腰,“你若是敢装死骗我,我饶不了你。” 第二日,太极国皇帝回光返照,身子大好,看一出一点病危的痕迹,花意浓还没来得及处理歌后,等回过神后正想下手,常德便在老皇帝耳根子边有意无意的提了几句,老皇帝当即便让花意浓把人教出来了。 花意浓知道是常德报的信,刚开始是忌惮的,可后来她想,歌后现在又疯又丑,对当年的事根本记不起来,何必再为了她去和皇帝硬碰硬。 而且,女人都有一个通病,过的风光了,便总想在当年压自己的人面前显摆显摆,更何况,她现在心里有一个扭曲的想法:当年歌后美貌贤德,可如今歌后丑陋疯癫,她倒要看看,皇帝准备如何安置她,呵…… 自然,皇帝没有将歌后死而复生的事昭告天下,只是将歌后养在了自己身边,将朝政完全交到了厉丹朱的手上,只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歌后,丝毫没有厌弃的意思。 但花意浓瞧着歌后疯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安静温柔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又有些恐慌起来,可歌后已经被送到皇帝身边,皇帝对她也有忌惮,她是再不敢去招惹歌后惹祸上身,只能就这么煎熬的注视着歌后的一举一动…… 而另一厢,施醉卿与寂璟敖依旧不慌不忙的游走在平遥城的山山水水间,他们已经从驿馆搬出,暂时住在客栈。 今儿个落了些许的落雨,施醉卿便站在客栈的窗旁,看那江面上笼罩的淡淡哀愁,过了半晌,有人来禀报,说是苏沉欢求见。 苏沉欢这人就喜欢找虐,今儿他又来,施醉卿便下意识的觉得他又是来找虐的,所以便让人将苏沉欢领了来。 苏沉欢身上的伤是好了,那张前些天看起来还有些青紫的脸庞恢复了昔日俊美,桃花眼依旧璀璨。 苏沉欢的身边,还带了个极其的妖孽的少年,说是少年,也不尽然,因为那人,是长了一张少年的脸,但实实在在的却是个城府极深的男人。 因为那人,施醉卿认识,就是那最是喜爱离经叛道的大周国宴三公子,宴素。 真没想到,会在太极国看到宴素,施醉卿也微微惊讶了一下。 宴素看见施醉卿,便笑了,他一笑,周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成了背景,美得令人神魂颠倒的,施醉卿却半点没受诱惑,对苏沉欢道:“少侯今儿个又是来送礼的?” 苏沉欢脸色不好,扯了一下嘴角,“今儿个这礼,只怕最是合督主的心意了。” 可以看出,苏沉欢实在不想送这礼出来,施醉卿于是好奇了,“哦?不知道少侯这次,又是精心为本督准备了什么礼物?” 苏沉欢看了宴素一眼,宴素便垮着那一身红衣,要露不露的朝施醉卿依去了,施醉卿折扇一挡,也没挡住宴素,宴素愣是死死的啪啦在她的怀里,施醉卿表情僵硬,苏沉欢脸色更难看。 宴素眯着眼,看起来似笑得有些羞涩,可施醉卿却看到了强势和得意,“如何,督主对宴素可算是满意?” 施醉卿用了死力才将宴素那厮给甩开了,随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沉欢,她觉得,苏沉欢将宴素这妖孽找出来膈应她,她也不能便宜了苏沉欢。 “少侯这礼的确是合本督的意,不过,难道少侯不知,比起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本督可更满意少侯这般的绝世尤物呢。” 果然,绝世尤物这四个字,将苏沉欢给膈应的不行,他脸色铁青,知道施醉卿这话里话外的又是在惦记着他的屁股了。 施醉卿含蓄的笑,“不过本督也知,少侯这等龙章凤姿的人物,怎会屈居人下,所以本督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将这礼勉强笑纳了。” 宴素含笑看着施醉卿,施醉卿这话,又是在贬着他呢,他不气不恼,就真的像个娈童一样乖乖的呆在施醉卿身边,不妨还真以为是一只乖巧的小白兔呢。 苏沉欢抿了抿嘴,看了笑得花枝招展的宴素一眼。 施醉卿这时话锋一转,又道了句:“不过,还是那句话,礼尚往来,少侯这般厚礼前来,本督决计不会让少侯空手而归。” 想起施醉卿的回礼,苏沉欢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想要起身告辞,施醉卿却一把将他的手给按在桌上了,苏沉欢感觉到对方冰凉的五指压着他的手背,让他一瞬间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少侯不忙。”,施醉卿笑眯眯的对外喊道:“如花,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来给少侯奉茶。” “来啦。”,这一声跟公鸭子似得嗓音落下,苏沉欢宴素齐齐的哆嗦了一下,随后门被推开,一个身姿窈窕纤细的女子扭着细腰向施醉卿行礼,那女子羞答答的用一面锦绣美人扇遮住了脸,欲语还休的模样令人忍不住一看庐山真面目。 “去,好好伺候少侯。” 苏沉欢还未反应过来,那女子就利落的坐到了他的腿上,顿时一股子刺鼻呛人的胭脂粉味扑面而来,让苏沉欢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头都红了。 “哎呀,今儿个风大,少侯怎么也不小心些,看吧,弄了个风寒,可心疼死奴家了……”,她极其善解人意的给苏沉欢倒水,也不管苏沉欢合不合,一巴掌拍开他的嘴,就将被子里的给塞了进去。 苏沉欢给弄的一身的狼狈,还呛得眼睛都红了,用了几下力,也摆脱不了那女人。 !! 695.第695章 赶客 施醉卿在一旁含笑旁观,还可着劲儿的说着那女子的好处,什么进得了厨房入得了厅堂生得了崽儿,只将那女子夸的只应天上才有,要不是一开始就给那女人的脂粉味呛到了,苏沉欢都快心动了。 如花还用折扇挡着脸,娇羞不已,“奴家哪有督主说的那么好啦,就是脸蛋儿比嫦娥漂亮了那么一点啦,眼睛比明珠亮了那么一点点啦,腰儿比杨柳细了那么一点儿啦,声音比雀儿好听了那么一点点啦……” 这话,说的施醉卿都差点吐了。 如花将扇面望下拉了一点点,朝着苏沉欢抛媚眼,以示她有一双璀璨的双眼,可是苏沉欢看见那双抽筋的斗鸡眼,吓得跟见了鬼似得,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得更剧烈了。 “你……你给我、给我走开……” 如花死死的搂住苏沉欢的脖子,“如花不要嘛,如花要伺候少侯嘛,督主还说要让如花给苍秦王殿下做通房呢,可如花誓死不从宁死不屈,只要少侯这般顶天立地的男人,才是如花向往的男人……” 施醉卿甩了如花一眼,什么叫给寂璟敖做通房?这女人是皮儿痒了? “还请少侯垂爱,如花愿意一辈子跟着少侯,伺候少侯……” 苏沉欢心里发苦,你愿意,我不愿意啊…… “施醉卿,这礼我不要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谁,况且这可是本督特意为少侯物色的,怎可收回?” 苏沉欢总算不打喷嚏了,但脸色依旧不好看,尤其这如花一个劲儿的用折扇挡着半边脸准备对他来个一亲芳泽,苏沉欢身子往后仰躲着,这仰着仰着他就看见了如花手中牡丹形美人扇面上的美人儿。 苏沉欢脸色铁青,一把抢过美人扇,那扇面上画着一个扭腰摆臀、搔首弄姿、衣衫半露的的美男,那张脸苏沉欢曾经对着镜子看过无数遍了,不是他苏沉欢是谁的? 那美人儿被以这副姿态画在美人扇上,就像躺在一朵牡丹花中任君享用,********啊…… 苏沉欢脸都绿了,握着扇面的手发抖,“施醉卿,你、你、你……” 施醉卿笑容得体,简直是想气死苏沉欢。 而苏沉欢将如花的扇子抢走,如花的脸没了遮挡,苏沉欢这下终于忍不住,侧身干呕了起来,连看如花一眼的勇气也没了。 那一脸像被蚊子叮出来的脓包算怎么回事? 偏偏如花不饶过苏沉欢,一个劲儿的要亲苏沉欢,如花力气大得出奇,苏沉欢怎么挣怎么挣竟然也没能将她挣开。 宴素看见一向跟只孔雀似得苏沉欢落得那副惨样儿,嘴角使劲儿的抽搐了几下。 “施醉卿,让这女人走开——”,苏沉欢要抓狂了,“人是太子送的,不管我的事——” 他猜测大约施醉卿是不喜欢宴素的,所以才弄了这么个招儿来整他,天知道,他也不想吃饱着了撑着弄这么个妖孽的人物给施醉卿送去,那不是给自己找难受? 可厉丹朱的话摆在那儿,宴素又是个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怎么都甩不开,他只好带着宴素来了,谁知道施醉卿这次整得他更惨,他只能把厉丹朱给抬出来了。 施醉卿眉色微微一沉,难怪苏沉欢带着宴素来时样子那么古怪,原来这是厉丹朱和宴素的意思。 说起来,她是许久未见宴素了,听说宴素他爹快不行了,现在晏家几乎是他的小晚娘在当家,可以说,阻挡他和他小晚娘厮混的最大障碍已经不是障碍了,他不去睡他小晚娘,到这儿来找她施醉卿的不痛快做什么? 施醉卿见苏沉欢快顶不住了,对如花挥了挥手,“少侯身在侯门世家,眼睛自然是养的叼了一些,本督认为的绝色,想来在少侯面前就是庸脂俗粉,既然如此,本督也不勉强少侯了,如花,还不退下。” 如花不甘不愿的从苏沉欢的身边退下,还甩了一下绣帕,将满绣帕的刺鼻香粉全部甩了苏沉欢一脸,苏沉欢又是一通喷嚏咳嗽。 如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施醉卿,你可真是有办法……” 这声音,终于不像公鸭子那么难听了。 苏沉欢抬眼去看,正见如花撤掉了那张只比嫦娥漂亮那么一丁点的脓包面具,随后露出一张眉目张扬的艳丽脸庞来,虽不是绝色,但有先前的脓包脸在前,苏沉欢看着这张脸,简直赛过了天仙,再去看施醉卿时,更觉得施醉卿是天仙中的天仙。 大约这就是视觉冲击下的对比效应。 歌望舒还在大笑不止,这时,有人敲门而今,凑到了歌望舒耳边低语几句,歌望舒脸色一变,狂喜不已,对施醉卿留下一句话便跑了。 “施醉卿,我先去苗疆了,不搀和你的事儿了……” 歌望舒走了,这屋里终于恢复了正常,只是苏沉欢脸色还是有点沉,过了良久,苏沉欢才阴沉沉的道:“太子殿下要见督主,特请小侯前来请督主过太子府一趟,还请督主赏脸。” 厉丹朱要见她? 施醉卿依旧笑,只是眸光却显得深沉,“他若要见我,必是有事相求于我,那便该是他登门拜访才是,怎么反倒是让本督上门了,难道太极国的待客之道,一向是如此,?” 苏沉欢整了整衣衫,“太子尚未病愈,还得劳烦督主走一趟了。” 施醉卿听着苏沉欢这语气,有些强硬,她猜测着,她今儿若是不去,厉丹朱是不是要来强的? 随后施醉卿看见身边虎视眈眈的宴素,再看苏沉欢,毫不怀疑,今日她不如,这两人还真不会对她客气了。 平心而论,苏沉欢武功并不弱,再加上一个势力如此强悍的宴素,施醉卿一个人对付起来,还真是有些棘手。 可她这人,也不喜欢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的做事儿,“本督明儿启程回大都城,这长途跋涉的,今儿是该好好歇息一番养精蓄锐才是,这太子府门第高贵,本督就不去污了太子爷的地儿了,两位,不送。” 赶客之意已是明显。 !! 696.第696章 强留 苏沉欢抿了抿唇道:“太子爷一位挚友重病在身,想请督主过府商议商议,看看能否请的动督主坐下卓公子出手,但太子身子的确不适,不能亲自前来,只得遣了小侯前来,万望督主赏脸。” 苏沉欢这番话,已经是说的很客气了,原因是他不想真跟施醉卿动起手来。 施醉卿扯着嘴角嘲讽了一句:“太子病的连请客的力气都没有,还能有此大义为挚友寻求良医,这番胸怀可真是令本督感动。” 苏沉欢直接忽略这一句话,“若是督主当真不想跑这一趟,便烦请给卓公子通个信,让卓公子直接前来便可。” “有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督都不想去,怎能为难本督的手下干将?” 苏沉欢与宴素对望了一眼,苏沉欢没说话,宴素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如此说来,督主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卓公子出马了?” 施醉卿施施然然的摇着扇子,施醉卿心中却暗道,厉丹朱、苏沉欢、宴素,这三人,一个太子一个少侯,还有一个大周国的纨绔子弟,竟混的跟三人帮似得,那交情也像过命似得,实在让人觉得古怪。 宴素也知,施醉卿说不,谁也不能让她再多添一个字,便率先出手去制服施醉卿,施醉卿跟他交起手来,宴素一个劲儿的想扣住施醉卿的双手,见着苏沉欢还在那儿干坐着无动于衷,道:“苏沉欢,你还不动手?” 看来,这两人就是趁着今儿她落单,来收她的。 苏沉欢被宴素催促,也想起方才两人商量好的,没办法,只好去攻击施醉卿的双腿,施醉卿的腿上功夫好,那一腿甩出去,能将人的五脏六腑都能震碎,苏沉欢应付也得小心翼翼的。 施醉卿看得出来,这两人知道她功夫的弱点,企图在最狭窄的空间最短暂的时间内将她的四肢制服,不多一会,施醉卿就被颤的躺在了毯子上,双手已经被宴素给扣住了,这会儿苏沉欢正在转攻她的双腿, 施醉卿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宴素瞧着苏沉欢有些吃力,也不去帮忙,手指在施醉卿的脸上轻佻的摸啊摸,摸啊摸,施醉卿瞪着眼,都想牙齿一闭,咬死这没节操的东西。 苏沉欢瞧见了宴素的动作,脸色沉了,“宴素,你乱摸什么?” 宴素一本正经,“太子既然将宴素送给督主了,督主与宴素自然便不分彼此了,宴素也自当在督主有需要的时候随时伺候着才是。” 苏沉欢瞪着宴素不知收敛的手指,宴素不以为然,“苏沉欢,我又摸你媳妇,你急什么?” 苏沉欢脸色一红,“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知道。”,宴素戏谑的笑,“跟寂璟敖抢人,别说你我,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咱们也是抢不过的,不过这占占便宜饱饱眼福也是能行的。” 宴素说着,手指越来越不规矩,书城嫩蓦然松开了制住施醉卿的手,一拳头就朝宴素挥去,反倒跟宴素打了起来,还跟杀红眼似得,招招致命。 施醉卿慢慢悠悠的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宴素的确厉害,若是没有暗器毒药什么的相助,她的确很难凭真功夫赢过宴素。 可她瞧着宴素跟苏沉欢打的火热,又有点不知道,宴素到底是奉了厉丹朱的命来抓她去太子府的,还是纯粹来玩玩寻开心的?竟然能这么不走心,在这档口跟自己的盟友打起来,而且还打的那叫一个难分难舍。 施醉卿不管那两人,起身去拉开了门,便见瑾烟、诺儿、冷飞流、西门沉景四人踩着木质楼梯走了上来,几人看见里面的打斗场景,愣了一下。 施醉卿也不管,“收拾东西,咱们该走了。” 瑾烟应了一声,施醉卿却又突然道:“王爷什么时候出去的?” “督主,王爷今儿一早便出去的。” 施醉卿眉色一沉,寂璟敖出去,无非就是为了凤凰弦,而戒贤现在落在花承析的手里,凤凰弦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寂璟敖,自然是去找花承析,可施醉卿认为,寂璟敖见机行事,大约也不需花费多少时日便回来了,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转身进了屋里,屋里那两人还滚成一团,你一拳我一拳彼此孝敬着,施醉卿上前,对着两人就是几个脚窝自,两人吃痛,同时闪开。 施醉卿居高临下看着鼻青脸肿的两人,“不是让本督去太子府么?带路。” 苏沉欢愣了一下,他那一脸青青紫紫的再加上那表情,跟二愣子似得,施醉卿嫌弃的撇开了眼,径直出门下楼了。 太子厉丹朱在太子府恭候多时,施醉卿进了正厅,厉丹朱便挥退了厅中的婢子,只留下一个亲信婢女立在一旁伺候着,苏沉欢与宴素也极有默契的离开。 厉丹朱神情淡漠,那张俊美的脸庞如同冰雕般,眸子也似冰尖儿打磨出来,充满了凌厉的冰锐之气,他请了施醉卿在对面坐下,施醉卿动作随性,盘腿坐在了那张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平角条形矮桌旁,婢女恭敬的跪在一旁,为她添上茶水。 是茶,不是酒。 厉丹朱终于开了尊口,道:“听闻督主不喜酒性,希望这茶能入得了督主的口。” 施醉卿浅尝则止,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连茶具都是极其讲究的,施醉卿的掌心还能感受到黄陶茶盅上缠枝纹细腻的纹路。 这厉丹朱,倒是个有品位又懂享受的男人。 “好茶。” 厉丹朱一笑,很浅的笑容,有些冰冷无情,“听说督主要回大都城了?怎么,难道是我平遥城留不住督主这颗心了?” 施醉卿也笑,虽然也是假笑,但看起来好歹比厉丹朱真诚了几分。 厉丹朱又道:“督主与本宫虽是各自为营,但今日倒是一见如故,只奈相见恨晚,未尽地主之谊好好的款待督主,若是督主便这般回去了,也不知你我何时能再见,日后想起,未能与人生知己把酒言欢一场,也是一桩遗憾事,所以本宫想请督主在府上住上几日,还请督主不要嫌弃才是。” 她倒是不知道今儿个怎么就跟厉丹朱一见如故了…… 【不是故意断更的,电脑出了问题,估计要报废了,/(ㄒoㄒ)/~~给大家赔罪】 !! 697.第697章 施醉卿睁着眼戏谑的看着厉丹朱,看厉丹朱脸不红气不喘的瞎掰,随后也跟着忽悠。 道:“太子盛情,本督是不该推却的,只是本督在平遥逗留了多日,叨扰了太子许久,已是厚着脸皮了,本督要是再留下去,留着留着只怕就要留出事儿来了,到时兴许不止贵国的百姓会多想,只怕便是大周等国也会想的多了,太子也是知道的,人吃饱喝足了,便总爱找些麻烦事儿来做,这是要是将文章做到太极国来,本督怕影响太极国与大周等国的邦交关系,这大国邦交向来是外务之中,本督可不敢去担了这其中的罪名,徒惹些不必要的是非。” 太极国与其他三国联盟,誓约结盟书已暗中签订,若让其他三国知道太极国的太子殿下厉丹朱强留敌对权贵在皇城,难免会让他其他三国生起猜忌之心来。 厉丹朱一向是个谨慎小心的,怎会做这种顾此失彼的事来? 厉丹朱听了施醉卿意有所指的话,手指微微顿了顿,眸中的神色厉了一下,旋即归于沉寂,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施醉卿。 “太极国与大夏国一向较好,本宫留督主做客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如督主这般惊才艳艳的人物,本宫有意结交未知己,便是有心之人大做文章,也不过是些鼠头蛇尾之事,督主是成大事的风|流人物,睿智通透,怎么还会顾忌这些?”,厉丹朱抿茶一笑,“不管如何,这个地主之谊、督主这个朋友,本宫是交定了,若是不幸,本宫入不得督主的眼,那本宫也没了办法,只好委屈督主了。” 厉丹朱变着法的想将她留在平遥城,即便是用强的也在所不惜,施醉卿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知道厉丹朱的打算,其实为请卓不凡是一个方面,更重要,还是因为如今太极国的局势逼得厉丹朱不得不将寂璟敖与施醉卿留下来。 因为寂璟敖与施醉卿,可算得上是真正做主大夏国之人,不为了以这两人为挟制去要挟大夏国,引动大夏国的内乱,便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能令太极国风雨飘摇的大事件,厉丹朱此举也是势在必行的。 从一方面来说,太极国若有大动乱,要在短时间来恢复政治经济各方面的稳定,就需要转移国内尖锐的矛盾,而这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大夏国身上下手,从寂璟敖与施醉卿两人身上做文章,凭着如今大夏国五国大雄的位置,厉丹朱相信,自己的顾虑和准备断然不会有差错,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四国盟约的签订,太极国一旦有难,其他三国必定要给予帮助,一同打击大夏国,让大夏国不敢再狂妄自大,轻易对任何一个国家出手。 但其实,从寂璟敖与施醉卿这般强大的两个人来强的,并不容易,厉丹朱如今以两败俱伤为后果走出这一步棋,全因提前到来的紧张的局势,他唯有走这一步,才能斗得过蠢蠢欲动欲取而代之的花家。 说起太子府与花家矛盾的加剧,便不得不说起一个关键的人物——神机子。 不久前,神机子现身在平遥城,他如今就个丁点大的小毛孩儿身体,除了那只稀奇点的雪狐,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引来人注目,但偏偏他却被花承析给遇上了。 花承析是何等人物,先不说那雪狐,便说花承析以上古古书记载中的鬼魅方法稀释了琴魂龙樱公主的魂魄,练就了非凡神力,自然能感觉到人间不同凡响的一切,而神机子这般天赋异禀的能人,生来便是与旁人不一样的,他怀疑了神机子的身份,便将他请去了花府,对神机子多加试探,先是将神机子的雪狐剥了皮剁成肉馅做成美味的糯米丸子,给不知情的神机子服下。 当然,雪狐是极其珍贵的,但花承析也不稀罕雪狐那点没什么斤两的肉,所以也没怎么惦记那只雪狐,将那肉丸子全给神机子一人了。 神机子当着花承析的面,面不改色的将糯米丸子吃完了,未了还意犹未尽,道:“天下人都说狐狸是最容易成精的,所以他们的肉也如其他禽类不同,不仅美味香溢,且有能滋阴补阳、强生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尤其是得天地精华聚天地灵气的雪狐更是不同凡响,如今亲自一尝,果真是不同凡响。” 花承析便笑问:“你既知服下的是自己的宠物,为何还要吃下?难道天下间人人颂赞的先知神机子,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 神机子便道:“雪狐千年难求,自鸣自聪,如今它既被人下食,便说明它命数已到,强求不得,虽不能寿终正寝,但能以福厚之躯继续造福他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话,若是从一般凡人嘴里说出来,就是欲盖弥彰,就是冠冕堂皇为自己的愚昧和贪婪找借口,但从神机子嘴里说出来,就是带了那么一股子神圣的意味出来。 他能如此淡然,不是看淡了生死便是早知雪狐有此一劫,都说命里无时莫强求,或许神机子根本没将得与失放在眼里。 但年神机子与毕岩老人当年于玄天门以精元寿命为代价算出乱世之王者,后世说起,是如何的神秘而高不可攀,可花承析无法想象神机子正正经经的去给一只狐狸算命时,是个什么模样。 但不管如何,比起二十年前的玄天门卜卦,神机子给一只狐狸算命,不过是小事一桩,根本不需耗损自身的修为,所以,其实神机子,时常给自己的小狐狸算命来着,往日里算着这狐狸都是个长寿的命,谁知道却被这花承析给生生的剁了包了糯米丸子还被自己的主子给吃了。 这说起来,还真死的不冤。 而之后,花承析不管神机子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便将神机子交给了花士衡,花承析知道花士衡与花意浓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整个花家,或许说整个太极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只是当睁眼瞎罢了。 !! 698.第698章 烧死 而花士衡虽然从来没有小瞧自己这个侄儿,却也从来不知道他的势力早已超出了自己想象的范围,所以花士衡虽然依赖花家这个庞大的家族,以花家的名义在外谋事,却从来没有人承认过花家是自己的亲人,而与花意浓,也不过就是利用的关系而已。 他要覆灭花家,覆灭太极国,但现在也需要花家。 而花承析将神机子这个炙手可热、人人都想捏在手里为自己效劳的大人物送上,帮花士衡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因为正值春夏交替的时节,正是洪水大涨、雨水充沛的时节,太极国今年的雨量比往年更厉害高了一倍不止,导致太极国整个东南道几乎都被雨水洗劫一空,控制灾情、拨款赈灾为当务之急,同时还要压制各方蠢蠢欲动的实力,让身为太子的厉丹朱心力交瘁。 而宫内失踪惨死的宫女太监人数有增无减,甚至还波及到嫔妃贵人的身上,已经接连有几位先太妃和宫妃惨死在自己的宫中,而虞冗山异动依旧继续,且还越来越骇人听闻。 听说从半个月前开始,虞冗山中传出的便不再是歌声,更是更为凄厉的啸声,每当夜晚的时候,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山头,还在山脚下发现了附近居民惨死的尸体,种种迹象,再联合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位于太极国上空的紫薇星城光芒暗淡,为一抹不知名的小野星却越发光彩夺人,便推测出太极国有妖孽作祟,若再不拔除,必将危极国本,导致江山倾覆。 现在太极国明面上是太子管事,但真正的实权到底还是在那些世家大族、累世公卿的手里,皇帝虽然醒了,却在养心殿中闭门不出,便是连皇贵妃也不见,大有退位做太上皇的趋势。 曾有老宫女看见,太上皇的养心殿中,有一个面目极其丑陋德尔妇人,皇帝对那妇人,听说极好,那宫女说,那妇人的仪态,颇有几分当年歌后的风华,自然,这是另一回事。 最重要的是因了太极国这些越演越烈的天宅**,将当年歌后产下妖孽一事迅速的卷了进去,本该是宫廷秘闻,竟被有心之散步,在一夕之间传遍了平遥城的大街小巷,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而当年被皇帝一念之仁放过、扔在禁宫里的那位妖孽公主,更是与皇宫里接二连三的命案绑在一起,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止朝臣,便是连民间,都在叫嚣着处死妖孽,还太极国国泰民安。 大臣上奏的折子虽被太子厉丹朱挡了下来,但事态的发展已经不是一个太子便能左右的了,而这件事传入皇帝的耳中后,皇帝也感觉到了骑虎难下之意。 皇帝心中清楚,当年他一时不忍放过了那个生来带有妖异的婴儿,若是东窗事发,被有心人利用,必定会为太极国带来前无所有的灾难,如今看来,这果然是他当年犯下的一个错误,可即便到了如今,皇帝心中,也是不忍的,那终归是歌后为他生的女儿,而就在皇帝准备秘密将她送走以安民心之时,太极国群臣竟跪养心殿外,要求皇帝下令处死妖孽让老天息怒,否则他们便长跪不起。 一张能翻云覆雨的大手在背后操控着,皇帝知道,禁宫里的女子不死,不止太子,整个厉氏皇族都将被倾覆。 那幕后操控之人所求的自然也不仅于如此,可厉氏皇族被逼到了这一步,不按着别人布下的棋局走,就唯有毁灭。 这看起来不过是一件小事,但很多时候,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能让一个国家瞬间土崩瓦解。 皇帝最后还是选择了置身事外,将此事交给了太子,这其一,是因他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他实在不想将这最后的日子,还用在这个所谓的祖宗基业上,这其二,他也认为,这是一个考验太子能力与取舍得失的最佳时机。 但皇帝想置身事外,花士衡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他在太子还没有发声的时候,将擎寓族百年来最为传奇的能人神机子请到了朝堂上。 神机子的名头打出来,皇帝就算想躲,也躲不下去了,一来,审计数字这般大人物,他总得给他一个面子,哪能再避而不见,二来,皇帝并不认为神机子是花士衡那等算不得人物的能控制得了的,如今神机子却现身了,让他想起了当年玄天门的王者预言,所以这思来想去,皇帝还是决定大开议政殿大门,上朝了。 天下传闻二十年前神机子在玄天门后一夜拜白头,但皇帝一见神机子是个还不满十岁大小的小孩童,实实在在愣了一下,从神机子身上看到专属于擎寓族族人的胎记,确认了神机子的身份属实,皇帝心下也了然了——像神机子这等能人异士,有什么返老还童之术也并不为过。 议政殿上,围绕太极国近年来的接连而起的怪事祸端,说到了太极国的国运,花士衡当时便看准了时机问神机子,应该如何处理眼下太极国的各种怪事。 神机子虽身份暴露落在了花士衡的手里,但他本就不是普通凡人,岂会受花士衡的摆布,也不可能泄露天机,最后只道了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话中,可谓是放之四海皆准,深究起来,这解铃人可以是散步谣言、雄心勃勃的野心者,也可以是处于谣言漩涡中心,被举国叫嚣着要处死的那位禁宫公主。 自然,那幕后之人布下了这一切,自然不会让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最后,这句话的目标,还是指向了那位禁宫中的公主——只有妖孽死了,太极国才能长治久安。 群臣先前在养心殿外跪了几天,皇帝无动于衷,那日听了神机子的话,群臣又是死赖在议政殿,若是皇帝不以烈火烧死妖孽,便齐齐撞死在议政殿上。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皇帝已经别无选择,只有顺着民意才能平息民怨,他知道太子下不了手,所以这件事,最终由他接手,亲自发了诏令:半月之后,在圣山虞冗山上,烧死妖孽以息老天之怒火。 !! 699.第699章 厉丹朱如今不折手段的把施醉卿弄来,一来是真希望施醉卿手底下的能人能治好那女子的病,让她变成一个普通的人,像普通女子那样生活着,不再受千夫所指,如果治不好,那么,他只有走兵行险招,利用施醉卿与寂璟敖掀起一场能将彻底让人们忘记妖孽的战乱来——逼花家造反。 不管是花士衡还是花承析,只要花家反了,太极国打乱,谁还会记得什么妖孽? 厉丹朱此举,有些疯狂,无异于引火**,很可能会让太极国从此如同敦商与古月,成为他国的囊中之物,但他是真的别无办法,快要因此而疯了,如果他疯了,那么,他必定要这天下人与他一起疯。 所以,他使计让花承析对付寂璟敖,花承析虽然隐藏的深,他对花承析也有防备,但不可否认,能与寂璟敖一较高下的,除了花承析,只怕便只有大周国那位深居简出、神秘莫测的大国师了。 而施醉卿比起寂璟敖,自然是好对付的多,虽然施醉卿刁钻,但好歹识时务,不如寂璟敖那般油盐不进,所以他让苏沉欢与宴素去了,不管是用武力还是骗的,好歹将施醉卿给弄来了。 而施醉卿发现寂璟敖迟迟未回客栈,虽然相信寂璟敖的能力,但关心则乱,她也不至于乱了,但想到太极国高手云集,花承析高深莫测,神秘人又在暗处虎视眈眈,连戒贤都是一个未知的因素,她若是不来厉丹朱这儿走一趟,心里总是忐忑的。 所以,她来了。 但是对于厉丹朱打的算盘,施醉卿可不打算配合,“太子应该知道,跟脾气不好的人来硬的,也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落得两败俱伤还好,若是弄出人命来,只怕就不好交代了。” 厉丹朱淡淡一笑,避重就轻道:“本宫今儿大张旗鼓的将督主请到府上来做客,岂敢让督主出个好歹?督主便放了一百个心。” 施醉卿眉目沉下,凉凉的,“本督还以为太子殿下是个性子淡的,不想如此盛情,如今太子殿下请了本督来,不知又是给苍秦王殿下送了什么厚礼去?” “自是不会比送给督主的礼差。” “是吗?那太子想让本督回个什么礼?”,施醉卿冷意如同凌冽飞射而去的冰柱,若是寻常人,早就招架不住了。 厉丹朱缄默不语,半晌才道:“请督主修书与卓公子,我平遥城正是牡丹盛放、万国空前之日,本宫想请卓公子来我平遥城,赏花论诗。” 厉丹朱心里却清楚,如果卓不凡出手,能轻易就解决的事情,他也不会发了疯的以毁灭一切的代价去挽救自己心底里那唯一的一处柔软。 施醉卿嘴皮子抽了抽,到了这时候,厉丹朱还打着这些官话,可真是让她无言以对了。 施醉卿扯了扯嘴角,佯装没听懂厉丹朱的话,“卓不凡如今身在伽梵,你太极国既然与伽梵国交好,直接让人去伽梵请来了便是。” 施醉卿先前便得知,厉丹朱在一年前便开始暗中遣人在找卓不凡,只是卓不凡藏得好,没让人寻到丝毫的风声,近些日子才传出他回到伽梵国的消息。 厉丹朱道:“旁人再如何请,也不如督主一声令下,本宫可是听说,东厂之人最忌不听令行事。” 施醉卿腹诽,厉丹朱可真是将以逸待劳这个词诠释得生动又活泼,自个想请卓不凡,又不想浪费自己的精力,可真是将便宜都给占尽了。 施醉卿也跟着打起了哑谜,“卓不凡是大夫,行医救人才是其本分,赏花论诗之类的旁物,只怕是没兴趣的,太子殿下要失望了。” 施醉卿这话,既说明了不请卓不凡之意,也暗指了卓不凡是大夫,不是能人异士,不可能治得好那位禁宫的公主。 其实,若是能救,施醉卿倒是不介意让卓不凡来一趟,但她已经确定了那位公主是因冰海泪珠才导致身体变异,若是四大神器使用得当,或许还能有机会,但卓不凡,是万万不能有那能力的。 “总是要试试的。”,厉丹朱淡淡道。 虽然这一试,也许黄花菜都凉了,但若是最后能让她变成普通的女人,又有何不可? 施醉卿抿了抿唇,“恕我直言,太子殿下当知,妖孽作祟,皇室无德,虽然荒谬,但百姓却最信这一套,太子殿下即便现在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但不是有句话么,老天爷给你关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既然不能从惯用的手段出击,殿下不如标新立异找突破口,定有柳暗花明之日。” 施醉卿这话,已经算不得隐晦了,厉丹朱暗忖,施醉卿有九宫局,九宫局之人俱是万里挑一的能人,潜伏在各国打探情报,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可这又如何,就算你将平遥城翻遍了整个底朝天,你也不可能将那探子全部揪出来,而且这各国之间相互派了细作探知情报是各国心照不宣的事,只要不被抓住证据,正常人也不会大张旗鼓的为了抓个细作将身边人全给除尽了。 但不管如何,当今赤炎大陆,最为无敌的情报机构,也当属九宫局,所以厉丹朱也并不为施醉卿知道太极国皇室的秘闻而意外。 厉丹朱听了施醉卿那话,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督主足智多谋,若是有好计策,不妨指教一二。” “好计策算不上,不过倒是想问问太子殿下,神机子既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么,太子殿下当知,禁宫中的那位公主,是因何而生吧?” 厉丹朱自然知道,他查了这么多年,怎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而施醉卿的意思,无外乎是为歌后翻案,将花家拖下水,可这个说法,没有确凿的证据,在如今民愤涌起的情况下,根本不能扭转时局。 况且,这不止是厉氏皇族的丑闻,还有他与她…… 若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他与她,同为双生,一母所出的亲兄妹,又当如何自处? 一想到那种情况,他便受不了。 一如当初养心殿中,皇帝为阻止他与她相见时的那番话,他所受的打击,几乎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最无法承受的,而随着他调查的深入,那已经不是能用打击二字能形容的。 他几乎想到了死。 他与她,是世上最亲密的人,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另一种最亲密的关系…… 厉丹朱沉默。 !! 700.第700章 起火 施醉卿淡淡瞟了他一眼,“其实,如今这局势,对太子最有利的,莫过于冷眼旁观。” 什么都不管,让他花家自取灭亡。 可显然,厉丹朱做不到。 厉丹朱的拳头握紧,他早便将花家这颗毒瘤除去,可他羽翼未丰,怎斗得过家族势力庞大的花家? 而且,皇贵妃又是他的生母,孝大于天,他在准备不周全之下明目张胆的与花家斗,带来的血雨腥风足以让他万劫不复,又恰好如了皇贵妃意,让她生的孽种名正言顺的夺取了厉家的江山。 “太子殿下不如仔细琢磨琢磨,你连挑起战争、成为天下罪人都不怕,还怕什么?” 厉丹朱陷入了沉思,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没有人跟他说过,自己便很容易忽视。 施醉卿不再言语,太极国这丑闻是皇贵妃做下的,单推波助澜让皇贵妃阴谋得逞的,却是当年老皇帝和一些老臣的糊涂导致,说出来谁的脸上也不光彩。 施醉卿觉得太极国这泥沼,够深的,她现在还不想参与,心里想着,还是赶快的离开太极国要紧,不然给厉丹朱一定会死命的将她这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给卷进去。 到时候,花家与她,本身又有花承毓的那一个大仇在,啧啧,可真是让人头疼…… 施醉卿连跟厉丹朱说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了,都说皇室是打着礼仪人伦行乱/伦之事的地方,什么纲常伦理,什么兄友弟恭,那实实在在的都是些掩人耳目的官面子话,这厉丹朱尤其绝,虽然是被花意浓那歹毒妇人刻意算计的,可跟自己亲妹妹有了私情,连娃儿都有了,这档子的事儿,自己再掺和下去,指不定还有人说这是从她施醉卿身上染去的恶习呢。 还是赶紧走赶紧走。 施醉卿连告辞都没有说起身便走,刚走到门外,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包围了,可见厉丹朱真的是早有准备,非留下她搭伙发疯不可。 厉丹朱随后也起身,施醉卿回身眯眼看着他,“太子殿下真的不让我走?” “实在是舍不得督主,督主便不要推却了,留下来一起赏赏牡丹花也是好的。” “太子殿下,我说了,跟脾气不好的人来硬的,你讨不到什么好的。”,施醉卿笑眯眯的看着厉丹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将手指抬了抬,指着一个方向,“不信,你看。” 厉丹朱望去,施醉卿所指的方向是太子府的最为僻静的东府,那里一向平静,平日里连半点人声都没有,如同荒山野岭似得,而此刻,那里窜起了冲天的火光,似骤然间厚积薄发的火山岩浆,要将天空也烧个窟窿出来,极其的骇人。 厉丹朱脸色大变,那里…… 府里的下人反应慢,但还算是激灵,也不管这火来的蹊跷不蹊跷,立刻组织了人手前去救火。 厉丹朱再也顾不得施醉卿,拔腿狂奔了过去。 施醉卿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那火说来就来,一点苗头都没有,可见是蓄意纵火,厉丹朱到了东府,看见大火,跟发了疯似得一头就钻进了火海里。 施醉卿一看他这么着急,就知道,东府里一定是藏着他心心念念的宝贝。 而这宝贝,无外乎就是禁宫中的那位蓝衣女子了。 这个档口,也亏得厉丹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那女子带到太子府来。 施醉卿笑了一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莫名其妙的,便有些悻悻的。 她想了想,太子府实在没她什么事儿了,便转身,正好一头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肉墙,施醉卿连看也没看,就自然而然的抱着来人。 她就知道,寂璟敖本事大着呢,别说一个花承析,就算是十个,也不见得能奈何的了他。 “走吧。”,寂璟敖对她的投怀送抱很满意,几丝温情掠过,带着施醉卿消失在了太子府的漫天火光里。 厉丹朱被人从火里救出来,才知道蓝衣女子竟是被太子妃带走了,厉丹朱连气都没喘一口,就带着一身的狼狈去了太子妃那里。 太子妃与太子成亲一年,不到一个月便有了身子,后来进宫拜见皇贵妃时,无意中看见皇贵妃宫中一个惨死的宫女,那惨状吓得太子妃从阶梯摔了下去,滑了胎。 之后太子妃便一直缠绵病榻之上,很少出府,一直在院中养病,可这什么人参首乌都用上了,太子妃身子还是不见好,一直病歪歪的,如今七八个月过去了,当初的清秀佳人已经成了瘦骨嶙峋的病美人,太医也私下交了底儿,只怕她这身子,是撑不到今年冬天了。 太子妃之前无意中听自己的大丫鬟说太子常去东府,便怀疑太子在东府里金屋藏娇,其实依着她身子,太子便是明目张胆的找几个妾室也并不为过,但太子躲躲藏藏的,太子妃便认为,太子到底是顾及着她的,不想她太难看,为了在死前能给太子留一个好印象,太子妃今日便趁着太子在正厅会客,差人去将东府的那女子带了过来。 厉丹朱因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并没有刻意的派人看着东府,所以那女子很轻易便被带到了太子妃的面前,太子妃第一眼眼前美得出尘的女子,惊叹不已。 这般绝色佳人,出尘秀逸,即便身为女子的她,也有些招架不住,更何况是太子呢,太子妃看着自己廋得只有骨头的身子,心里笼罩着深深的自卑…… 蓝衣女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太子妃,她的目光如同湖水,太子妃却从她的眸中看到了一股无动于衷的恨意。 这样的恨意,出现在她的眸中,有些突兀,但那情绪,又是沉静的,似乎她只是恨,却没有想过有恨得行动一般。 太子妃有些愕然,随后虚弱的笑了笑,“你是太子的人吧?叫什么名字?” 蓝衣女子没有说话,她的唇如同果肉般的鲜艳欲滴,却微微的抿着。 太子妃皱起了眉头,她身旁的大丫鬟见蓝衣女子如此目中无人,怒道:“大胆,太子妃问你话,你还不快答——” !! 701.第701章 新书《空间攻略:无良农女发迹史》 大丫鬟的怒声刚刚落下,一股凛冽的煞气卷了进来,太子厉丹朱挺拔的身姿夹着暗沉的寒气,大步走进了屋中。 “谁准你动她的?”,厉丹朱冷冷的看着太子妃,太妃子身子抖了抖。 “你想做什么?”,厉丹朱的语气充满了质疑和咄咄逼人,甚至满是杀气,太子妃毫不怀疑,厉丹朱若是怒了,能毫不犹豫的掐死自己。 她觉得心寒,“太子这是什么话?妾身只是想着,自己缠绵病榻,不能伺候太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便为太子纳几个可人的,陪伴太子左右,为太子分忧,太子何苦要如此误会妾身……” 太子妃嘤嘤的哭泣,想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而厉丹朱对自己又全无半分感情,如此冷淡,那眼泪便有些止不住。 厉丹朱这个男人,素来就是冷漠的,情绪场面稳定在一个调调上,既不会为了一件事大发雷霆,也不会为一件事喜极而泣,看起来,就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人。 他们成亲一年,也只能勉强算得上相敬如宾。 “多事。”,厉丹朱利目扫过去,冰冷无情,然后拉过蓝衣女子的手,“走。” 蓝衣女子挣脱他,目光清冷,却如同湛蓝的湖水般没有半点波澜,厉丹朱心里一窒,“锦瑟……” 蓝衣女子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颤,她是没有名字的,生出来就被扔在禁宫里的婴儿,被一只鸳鸯猫养大的妖孽,怎么会有名字? 锦瑟,这个名字,是当日他们浓情蜜意之时,他给她取的。 人间芳菲,桃夭灼灼,出水芙蓉,不过春秋镜花,求之佳人,唯有锦瑟。这是他曾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可后来,她看上了桃花芙蓉,却看不上她锦瑟了。 锦瑟的排斥和疏离让厉丹朱心里微微的颤了颤,他能去恨上天的捉弄,能恨皇贵妃花意浓的算计,能恨自己父皇的无能,却无法去恨眼前的女子。 他的至亲,他的至爱。 她是最无辜的人,却被所有人弄得遍体鳞伤。 “锦瑟,别闹,跟我走。” 锦瑟不让她靠近。 太子妃看着厉丹朱低声下气,温柔而懊恼,他一直是个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男人,即便身为他的妻子,她也没有得到他一星半点的怜爱,她以为他天性如此,可原来,他只是对他不上心的人才会如此而已。 她快要死了,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会不甘心。 可那又如何,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留,什么都带不走。 厉丹朱带着锦瑟离去,而身后,太子妃含着一抹苦涩的笑意,目光看着厉丹朱的背影,手臂缓缓的垂了下来。 大丫鬟尖叫了一声,探了鼻息,颤着声对厉丹朱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殁了……” 天色越来越暗沉,寂璟敖在前面走着,步伐很快,施醉卿在后面跟着,能看出寂璟敖心情不妙,所以刻意拉开了距离,等着寂璟敖发怒的时候好撒腿就跑。 她也猜不透寂璟敖在气个什么,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离他远点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寂璟敖发现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气的不行,转身一个用力就将施醉卿压在了小巷冰凉的泛着青苔的墙上,“施、醉、卿!” “又怎么了?”,施醉卿缩着脖子。 寂璟敖怒:“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嫌我丢人不成?” “那是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施醉卿狡辩。 寂璟敖噎了一下,狠狠的瞪了施醉卿一眼,牵着施醉卿往客栈走,施醉卿小心翼翼的问:“阿璟啊,你气什么啊?” 寂璟敖停下脚步,眼睛锐利无比,似雷达般的扫射施醉卿,“今天在客栈,你做什么了?” 施醉卿眨着眼睛道:“等你啊。” 不过这句话说完,施醉卿似乎就明白了寂璟敖生气的理由——宴素。 寂璟敖不喜宴素,因为宴素三观不正,什么人都想勾搭,尤其想把施醉卿勾搭上手。 寂璟敖给施醉卿三令五申让她远离宴素,可今儿个自己还被宴素占了便宜,若是被寂璟敖知道,恐怕就不是生闷气这么简单了。 施醉卿将脸凑到了寂璟敖面前,“阿璟啊,你都快赶得上万年陈醋的劲儿了。” 寂璟敖甩了她一眼,施醉卿心情愉悦呵呵的笑,寂璟敖嘀咕了一句:“都对你没安好心,你还敢笑。” “瞎子都看得出来没对我安好心。” 瞧着宴素那别有用心的接近,已经不是不安好心四个字就能形容的了,施醉卿隐隐的有个猜测,或许宴素、还有花承析,也是神秘人手底下的人,可是仔细一想,施醉卿又抛开了这个想法,不管是宴素还是花承析,他们的能力,都不比神秘人弱,只是他们没有神秘人做的隐蔽而已。 所以神秘人,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能号令宴素与花承析,除非……在神秘人的身后,还有一张翻云覆雨的大手操控着一切。 施醉卿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可怕,一个神秘人就已经能与寂璟敖一较高下,若是背后还有一个更强大的黑手,那么是不是代表,也许她与寂璟敖联手,也不一定能胜得了? 施醉卿皱着眉头,随后甩了甩头,一回过神,就看见了寂璟敖黑得发青的脸。 “施醉卿,你倒是会装傻充愣,连太极国静渊少侯也能给我招来,你说我是不是该干脆点,杀一儆百?” 施醉卿听着寂璟敖这充满额醋意的话,像被雷劈似得,险些没站稳,“阿璟,你是不是想多了?” 怎么扯到苏沉欢身上去了? 施醉卿不敢相信苏沉欢那傲娇的妖孽若是真对她有意思,自己的皮肤还能不能承受得住铺天盖地的鸡皮疙瘩。 苏沉欢是长的好,而且家世显赫,才干超群,最重要的,有时候脾气还挺可爱的,可施醉卿耍他时,完全就没想过苏沉欢对她有那种意思。 “寂璟敖,你可别咒我,我还想要多活几天呢。”,施醉卿恶寒的缩了缩脖子。 新书《空间攻略:无良农女发迹史》求支持 !! 702.第702章 快意 寂璟敖冷哼了一声,不过对施醉卿这态度,还是满意的,她都看不出来这苏沉欢与宴素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可见,她其实对他们也没怎么上心的。 “对了,你去花府了?”,施醉卿赶紧的转移话题,以一本正经的口吻道:“戒贤呢?” 寂璟敖看了施醉卿一眼,才不情不愿道:“走了。” 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施醉卿费解的皱着眉头。 寂璟敖仔细道:“千金公主的七魂六魄以九九八十一道如来之血震在霍臻儿体内,现在已与霍臻儿的**合而为之,戒贤功成身退,自当离去。” 当初公主府的那场大火带走了千金公主饶华的肉身,却留下了最完整的七魂六魄给戒贤,戒贤以成魔为代价,取了八十一注如来之血,再借助凤凰弦,让千金公主的魂魄入住死去的霍臻儿体内。 但这样逆天的重生,也不是完美的,比如,千金公主重生了,却无法真正的融入霍臻儿的体内,记忆混乱,让她变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比如,戒贤会因此而耗尽修为,不仅如此,他以佛身犯下众多杀虐,死后,定要入无间地狱受尽烈刑,生生世世不得超生的。 戒贤所求,本就不多。 千金公主的一生,因为宗政陵、因为皇室大任而留下诸多遗憾,戒贤知道,他救得了千金公主可他救不了自己,他只是想让千金公主能再拥有一个人生,一个崭新的、没有宗政陵,没有戒贤、没有皇室大任的人生。 尽管千金公主,什么都不会知道,他也能满足了。 寂璟敖这次,将凤凰弦也带了回来,只是失去灵魂的凤凰弦,神力不过尔尔,也难怪花承析不将这凤凰弦放在心上了。 第二日,太子府为太子妃发丧,不仅阻止了施醉卿与寂璟敖回大夏国的脚程,还延迟了锦瑟的烈火之刑。 丧礼过后,锦瑟将被绑上刑架的烈刑便变得刻不容缓,朝中大臣已经等不及了,对太子府也咄咄逼人起来,厉丹朱在这时候,闯入了养心殿,总算见到了闭门不出的皇帝。 皇帝当时正在温柔的喂那丑陋妇人喝粥,厉丹朱已经许多未曾看见自己声色内荏的父皇有那般平易近人的神情,他只记得,皇帝有些时候,会看着他的脸发呆。 厉丹朱听人说过,说是他长得与过世的废后有几分相似,那时不以为然,可后来发生了锦瑟的事,他才开始对自己的身世起了怀疑。 这一怀疑,许多见不得光的真相便开始浮出水面,可他是太子,是储君,身在高位身不由己,他即便知道,也不能说。 皇帝对厉丹朱强行闯进养心殿并未动怒,倒是那妇人,看见长身玉立的厉丹朱,笑着起身,动作优雅而高贵,竟看不出丝毫疯癫的痕迹。 “皇上,这是我们的儿子,你看,都长这么大了……”,妇人神情天真,目光四处梭巡,“女儿呢,女儿去哪里了,皇上……” 厉丹朱心里一阵一阵的疼,拳头拢在袖子里,捏出一股一股的血迹蔓延开来。 皇帝深深的闭上眼,将那妇人拉开,语气低柔的安慰着她,厉丹朱看到了眼中的愧疚和想要补偿的心情。 当年帝后情深的佳话在如今看来,却是如此的讽刺。 父子两对歌后一事心照不宣,可谁都没有说破。 歌后产下妖孽是不争的事实,太子的母亲,只能是皇贵妃,否则,太极国必乱。 皇帝让常德将歌后带下去休息,常德与歌后相处二十年,歌后对他有一种依赖般的信任,只有常德出手,她才能睡的安稳。 皇帝劝告厉丹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让他以大局为重,放下诸般孽缘。 “父皇,她是你的女儿。”,厉丹朱的声音,像是在陈诉一个事实,可他语气中的冰冷,却足以斩杀千军万马。 皇帝无奈一笑,“丹朱,等你君临天下你就会知道,在皇家,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自己的妻子,也只能为了江山做铺垫。” 一如他当年的选择、如今的选择,都只是为了稳固这厉家的江山而已。 厉丹朱回到太子府时,方知在他进宫的罅隙,少傅花士衡带着禁卫军闯进太子府,以搜查逃犯为由,将东府的锦瑟带走了。 而宫中,皇贵妃斜卧在在美人榻上,轻摇着象牙柄的半透明织金美人团扇,眸光轻慢的看着眼前的蓝衣少女。 花意浓看着这张脸,便想到了当年风采冠绝后宫的歌后,眼前的少女,是歌后的亲生女,即便她生得比歌后更为出彩,但那双眸子,却是完全的遗传了歌后,极为深邃灵动。 皇贵妃冷冷讽笑道:“如此绝色,也难怪能将自己的亲哥哥都迷惑了,还生下了孽种,呵……” 锦瑟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变了,当初她不知道厉丹朱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转身便将她一人抛弃在禁宫,还十里红妆娶了旁的女人,可后来,她躲在养心殿的静水湖中,听到了皇帝对那面目丑陋的女人说话,那一番自言自语,终于让她明白了。 她知道,他们是兄妹,皇帝说,兄妹相恋,是错误的,是被天下所不容的。 所以最终,厉丹朱选择了天下,而不是她,让她一人在禁宫里生下一个短命的孩子,让她一人忍受丧子之痛,让她一人,在禁宫里被眼前雍容华贵的皇贵妃利用,以为当真以人血喂养,便能救活那个婴儿。 殊不知,这不过是皇贵妃借她的手,制造宫中的惨案,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让她成为掣肘厉丹朱的软肋而已。 “跟你那疯鬼母亲一样的没脑子。”,皇贵妃依旧含着讽刺的笑,端庄典雅,“即便是皇后,即便是公主太子又如何,还不是我花意浓手中的玩物……你们,都不过是在为我花意浓铺路而已,呵呵……” 当年知道皇帝将锦瑟养在禁宫,她就在等着,隐忍多年,终于看到了歌后的一双儿女自相残杀、生不如死,她怎能不快意? !! 703.第703章 花意浓大笑,锦瑟听着她得意的笑声,目光一寸一寸的变成了讳莫如深的深蓝色,花意浓总算是察觉到了锦瑟的异样,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那殿外莲花池中的水竟铺天盖地自锦瑟的身后涌了进来,刹那间将华贵妃淹没其中。 “妖孽,你这个妖孽——”,皇贵妃歇斯底里的大骂,这宫殿很快变成了一汪湖泊,皇贵妃狼狈的在水中沉浮,一只蓝绿眼的鸳鸯猫跳到皇贵妃的头上,尖利的爪子在皇贵妃的脸上划下了狰狞的抓痕。 锦瑟挂着冷冷的笑,沉入了湖水之中,回到了禁宫。 只有禁宫的深冷和寂凉,才是她一个人的与世无争,从今以后,她不爱不恨,只在这禁宫之中,陪着这只鸳鸯猫,一同老去、死去,再也不见外面的人心险恶。 锦瑟禁宫,花士衡立时便让禁卫军严加看守,花士衡阴冷的看着那森森然然的禁宫,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厉丹朱还能有什么招数。” 当殿中的湖水退去时,皇贵妃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厉丹朱先太医一步踏进了殿内。 皇贵妃奄奄一息的看着厉丹朱,“太子来的倒是快,不过先下,百官的眼珠子可都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太子殿下可要克己自律,莫要因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惹来了百官的弹劾,到时得不偿失,太子之位不保是小,皇家声誉才是大啊……” 这番谆谆教诲,若是厉丹朱是个没城府的,必定要感动得热泪盈眶,可他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皇子,皇贵妃这话中的咬牙切齿的威胁,他怎可能听不出来? “皇贵妃的教诲,本宫记下了,只是皇贵妃身为宫妃,虽掌管六宫却非母仪天下,一言一行可要慎重,到时惹来祸端,这丢了妃位是小,连累了满门才是大。”,厉丹朱已经多年不曾叫过皇贵妃母妃,母子之间疏离而冷漠,如同仇人,而事实上,在厉丹朱的心中,花意浓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来皇贵妃也知道鱼死网破的道理,本宫若是太子之位不保,还有花家满门给本宫做肉垫,本宫没什么吃亏的。” “你——”,皇贵妃气的险些断了气,这时,皇贵妃所出的小皇子从殿外跑了进来,“母妃,母妃……” “霁儿……”,皇贵妃看见自己亲儿子关怀的眼神,神色总算是沉稳了几分,小皇子看着厉丹朱,“太子大哥,父皇以孝治天下,母妃也是太子大哥的母妃,太子大哥怎可对母妃出言不逊?” 皇贵妃听着自己儿子这番话,欣慰的笑了,似乎能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君临天下的影子来。 厉丹朱冷笑一声,小皇子被皇贵妃教得心性极高,如今竟然教训起当朝太子来,表面上看起来,这是童言无忌,但若此刻殿内还有外人,厉丹朱必定要落下一个不仁不孝的罪名被人诟病。 “既然你如此知礼,便该知道,本宫是储君,是君,而你是臣,君君臣臣,以君为天,我太极国律法载有其法,目无君上是何罪名,可要你母妃说与你听听?” 皇贵妃警惕的将小皇子揽入了自己的怀中,瞪着厉丹朱,“他是你弟弟。” “弟弟?”,厉丹朱冰冷的神色中含着几分玩味,“父皇曾我本宫说过,他当年勤于政事,导致身体积下重疾,终生难有子嗣,除了本宫,父皇可没有其他子嗣,皇贵妃说话怎能如此不知轻重,将这不知哪里来的孽种攀上我皇家的亲?” 皇贵妃脸色煞白,“你、你胡说……” 皇帝竟然……竟然早就知道…… 花意浓这一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难怪皇帝对霁儿不闻不问,原来竟是……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在后宫里所做之事,是不是代表,全部在皇帝的耳目之中?她自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在皇帝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而皇帝不说,是为了一网打尽,还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尊严? 花意浓到这一刻才知道,她从来没有看明白过皇帝,那高深莫测的帝王,不管何时何地,都是神明般的存在…… 而他将这一切告诉厉丹朱,足以说明他对厉丹朱的看重,或许,关于当年歌后一案,他也是早就知道的…… 花意浓全身如坠冰窟,失魂落魄,厉丹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牵着小皇子的手,“皇贵妃身体抱恙,想来是不能尽力照顾霁儿,本宫便先将霁儿接去太子府住几日,等皇贵妃身体好了,本宫再将霁儿送回来。” 说完,也不管皇贵妃同意不同意,扯着极力挣扎的小皇子,大步流星而去。 皇贵妃知道厉丹朱这是要用小皇子来威胁她,可厉丹朱师出有名,她现在又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阻止不了。 花士衡进殿后,知晓厉丹朱带走了小皇子,不怒反笑,“他若是敢动手,到更好,到时一个残害同胞手足的帽子压下去,他这个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还是另一回事。” 花士衡认为,皇帝既然没有将小皇子的身份公诸于众,到底还是顾忌着皇家颜面的,所以现在,他也不怕皇帝说出去。 而皇帝现在自顾不暇,更没有精力来对付他花士衡,而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提前出手,半刻也耽误不得。 禁宫被花士衡的人重兵包围,苍蝇也难以飞进去,厉丹朱无法,只好先带了小皇子回太子府,再想办法。 再说歌望舒,接到罗照从苗疆传来的消息,说是她娘醒了,歌望舒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苗疆,却看到了湛南风的身影。 歌望舒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死人,当即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听到湛南风对她已经恢复了神智的娘说:“岳母,望舒既已嫁与我湛家,以后便由小婿代替娘子,照顾岳母。” 歌望舒听着湛南风毫无起伏的声调,心里一阵烦躁。 歌氏醒过来后,已经接受了自己一觉睡了二十年的事实,只是歌望舒一直未曾出现,她有些想女儿,听见湛南风说歌望舒已经嫁给他了,愣了愣,目光打量湛南风,见湛南风长身玉立,器宇不凡,又听了湛南风的家世,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 !! 704.第704章 跟踪 “望舒呢?怎么我醒来好几日了,也不见她来?” 湛南风答:“望舒正在赶来的路上,约莫过几日便到了。” 听着湛南风如此笃定的语气,歌望舒心里没由来狠狠的跳了跳,怎么都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儿。 歌望舒一直在暗处盯着湛南风,湛南风对自己母亲躬身照顾,简直当自己生母似得孝顺着,而自己却跟孙子似得躲着不敢见人。 歌望舒心里不是滋味,一方面想快点跟母亲团聚,可湛南风不走,她实在是没有胆子现身,而且看情况,湛南风约莫还打算将自己母亲接到镜湖山庄去,这可着实将歌望舒急的不行。 镜湖山庄那是什么地方,歌望舒是亲身体会过的,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自己娘要真去了,指不定真把小命儿交代在那里了。 安顿好歌氏后,湛南风带着小厮离开了吊脚楼,走入一座木棚里,他还记得,当初他就是在这里,将歌望舒给灌醉了,才有了他们后来的事。 湛南风叫了酒,当水似得一杯接一杯的喝,小厮站在一旁抹了抹汗,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庄主,听说半月前,太极国花家大公子成亲,曾有人前去闹场,听说是……灵犀宫的人……” 小厮没敢提歌望舒三个字,现在江湖上沸沸扬扬的都在传湛夫人其实不是死了,而是跟镜湖山庄闹掰了回漪兰灵犀宫去了,镜湖山庄怕丢人,所以才对外宣称歌望舒死了。 湛南风依旧面无表情,小厮也猜不透湛南风在想什么。 自从歌望舒死后,湛南风也跟个死人似得,先是将镜湖山庄那些个骗吃骗喝还不满足、整日里想着谋夺湛家家产宗族赶了出去,另置别院安置,随后在镜湖山庄内来了一场换血大清洗,那些当初给过歌望舒不痛快的丫鬟下人全给遭了殃,被发卖出去还算轻的,有些人直接被打成了残废扔出去。 湛南风一向是个温温润润的性子,谁都没想到他想起怒来,竟然能殃及这么多人,而且,连她亲妹妹湛南莲都不能幸免。 当初湛南莲挑战歌望舒,其实也不过是因了争强好胜而已,败在歌望舒手下,还被歌望舒挥一鞭子,湛南莲也认了自己技不如人,并没有不依不饶的去湛南风跟前上眼药破坏湛南风与歌望舒的感情。 可即便如此,歌望舒却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湛南风的怒火将湛南莲一并给烧了。 湛南风也不管湛南莲愿不愿意,直接以当年项湛两家的结亲为由,不顾湛南莲的死活将湛南莲打包送到了孤掌城。 项钰既不好违背双亲给自己定下的亲,又不好驳了湛家的面子,勉强收下了湛南莲,却打死不提成亲的事儿。 自然,湛南莲也是不愿意,在这件事,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不过,这都跟湛南风无关,湛南莲就是个惹祸精,早送走早好。 湛南风将小厮挥走后,一个人坐在木棚下,夏季酷热的风拂来,驱不散他心中的阴霾。 歌望舒暴毙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突然有些怀疑当初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将歌望舒娶进镜湖山庄,到底对不对? 可他心中,分明是早就知道的,歌望舒不是甘心被束缚的女人,他越是束缚,她不过是逃的越开而已。 现在好了,歌望舒是宁愿做个死人,也不去做着湛家的夫人。 湛南风一杯接一杯地喝,歌望舒在暗处看得只着急,心里跟猫抓了似得。 再这么喝下去,迟早给喝死了。 湛南风喝的伶仃大醉了,才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吊脚楼走去,歌望舒一直跟着,湛南风在走上吊脚楼的竹梯时,脚下打滑,顺着那竹梯一咕噜的滚了下来,滚在歌望舒的脚下,不省人事了。 歌望舒吓懵了,罗照与歌氏听见了响声,推门往外看,正看见湛南风醉醺醺的捉住歌望舒的脚踝,而歌望舒一副像踢死湛南风快点逃命的架势。 罗照道:“徒弟,你娘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人也嫁了,到了这份上,你便从了,快些给你娘生个大胖孙子,何苦再挣扎呢。” 罗照说话一向简短精炼,而且死气沉沉的,配上他没有焦距的双瞳,完完全全的跟阴魂不散的冤鬼似得,歌望舒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师父有如此恶趣味的一面。 显然,罗照能如此轻松的面对歌望舒,没有来一场重逢的痛哭流涕,说明他早就看穿歌望舒装死的把戏。 但歌氏却是时隔二十多年地第一次看见女儿,歌望舒的眉目与她是相似的,她只看一眼,便认出了她。 母子两相认,免不了一通抱头痛哭,之后歌望舒将自己在镜湖山庄的受的委屈跟装死的事儿道给她娘听。 二十多年,许多事儿已是时过境迁,母子俩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完全没顾忌到一旁躺在地上的湛南风,更没看到湛南风那双湛湛的眼珠子,此刻正死死的盯着趴在歌氏怀里诉说委屈的歌望舒。 若是歌望舒不说,他都不知道,歌望舒对他的埋怨有那么深。 罗照看不下去,将湛南风抗进了屋内。 歌望舒依旧不敢在湛南风面前现身,湛南风也像是要跟她死耗到底似得,一直呆在吊脚楼,也没见要回镜湖山庄的心思。 歌望舒的耐性都快磨尽了,正打算跟湛南风摊牌算了,谁知这日,湛南风陪着歌氏说了一会话,终于如了歌望舒的愿离开了吊脚楼。 歌望舒瞧着湛南风那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有些稀里糊涂他高兴的什么? 这么想着,歌望舒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湛南风进了一家妓|院。 没错,是妓院。 歌望舒看见湛南风脚下半点没有犹豫的走进了妓院,脸色立刻就黑了。 她就说湛南风绝对不是好东西,自己妻子死了没一个月,竟然就来妓|院寻花问柳,简直就是禽兽—— 畜生—— 歌望舒将湛南风祖宗十八代挨着个儿的骂了一遍,才偷偷摸摸的在门上弄了戳了一个洞,看见里面湛南风点了两个清秀的小佳人,左拥右抱、逍遥快|活着呢。 如今安达族并入扶南国,阿骨耶称帝,依旧对大夏国马首是瞻,战乱过后,扶南国早已步上正轨,这妓|院也开得红红火火的,前来寻|欢的大多是一些想领略异族风情的商旅镖客。 !! 705.第705章 拆穿 歌望舒在外面听着的清秀佳人娇娇媚媚的朝湛南风撒娇,心里腹诽,原来湛南风喜欢这种调调,难怪对自己爱理不理的。 歌望舒从小孔里看见湛南风来者不拒,恨得咬牙切齿,她眼珠子毒辣的转了几下,两只通体淡粉色的小蛊便从她的手指尖爬了过去,顺着小孔悄无声息的爬到了两个清秀佳人的身上,顿时,屋内响起了女人尖利凄凄的叫声。 歌望舒在门外捂着嘴闷笑,笑着笑着,骤然觉得身后的气息有些不寻常,她倏然转身,对上了湛南风冰冷的脸庞。 他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的? 歌望舒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就跑,被湛南风捉住了后领子,扔进了一间空房里。 湛南风反锁了门,阴冷的看着歌望舒,“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妻子还有起死回生的大本事。” 反正被拆穿了,歌望舒也不遮遮掩掩的,冷冷的甩了湛南风一眼,要去开门,湛南风再次将她甩了过去,落入了床榻内。 “湛南风,你做什么?别以为老娘还会忍着你!”,歌望舒怒道。 忍?湛南风听见这个字,觉得心尖儿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歌望舒的脾性本就不适合规规矩矩的镜湖山庄,那些在别人眼里算不得什么的算计,对她来说却是洪水猛兽,她算计不过别人,就只有忍气吞声不给湛南风找麻烦,如此算来,歌望舒在镜湖山庄,的确是过的比孙子比还孙子。 湛南风想到这些,神色微微柔和了下来,“你若不喜欢,为何不与我说?” 歌望舒知道湛南风问的是什么,不过现在问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但想起当初湛南风不问青红皂白的质问她,她心里始终还是介意的。 “我解释了你听过吗?湛南风,我现在才发现你还真是个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伪君子……”,根本没给过她说话的机会,却来问她为什么不说,歌望舒心里一想,委屈得冒水,眼眶慢慢的红了。 “就算是我不对,但我们是夫妻,夫妻哪有隔夜仇,你为什么要装死骗我?是不是看我为你心痛为你悔恨,你心里才算是解气?”,湛南风也不想生气,但想到歌望舒用这种办法来惩罚他,他就没办法冷静。 “解气?老娘根本没气,老娘跟个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气的。”,歌望舒故作无所谓道。 这话,不能说没有刺到湛南风,不过歌望舒想起当初湛南风在丧礼上哪失魂落魄的模样,的确觉得有点解气。 但歌望舒转念一想,湛南风今天来妓|院,就好像是故意引她现身似得,歌望舒眉头立刻飞扬起来,怒火炽天,“湛南风,你早就知道我没死!?” 许多被她忽视的问题此刻想起来才觉得蹊跷,歌望舒觉得自己被湛南风耍了。 果然,湛南风下一句话道:“我去棺材里看过,棺材里没人。” “你挖坟刨尸?”,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湛南风把她埋了的,“湛南风,你做这种损阴德的事儿也不怕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湛南风眸光阴凉,“我断子绝孙了,你以为你就能有?” 歌望舒噎了,“别把我跟你扯在一起,谁都知道你妻子已经死了,我跟你没关系。” “你死了,也是我妻子,更何况你现在还没死。”,湛南风阴嗖嗖的提醒他,随后目光变得深沉,那深沉中让歌望舒看到了几分诡异的深情,湛南风问:“为什么要装死?” “为什么?哼!”,歌望舒被湛南风那种目光看着,心里砰砰跳,强作镇定的哼了几声,“我后悔了不行吗?” “你真后悔了?” “是,我后悔了,我就不该嫁给你,就不该相信你,湛南风,你就是个孙子。”,想起那些忍气吞声的委屈,歌望舒狠狠的捶了湛南风一拳,“你还让我跪祠堂,我长这么大,我师父都没这么对过我,你混蛋——” “我让你跪,你跪了?”,湛南风握住她的手,斜眼看了胡搅蛮缠的歌望舒一眼。 歌望舒一噎,她的确没跪。 湛南风那混蛋就喜欢做面子给人看,严词厉语的让她跪,结果她膝盖还没跪热乎,半夜里就被他给拉去山顶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美曰其名风花雪月,简直就是活受罪,第二日湛南风再拖着半死不活的她回到镜湖山庄,将她扔在祠堂。 所以,要说真吃亏,湛南风是绝对没让她吃过什么实质性的亏。 “好了,我们不闹,好好过日子不成吗?”,湛南风叹了一口气,“以前是我考虑不周全,以后不会了,你不喜欢那些人,我也将他们赶走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找你的不痛快,镜湖山庄是你的,你想要如何就如何。” “不稀罕了我。”,歌望舒听着湛南风那做小伏低的声音撇了撇嘴,她心里的那点气早就没了,不过还是得做做样子的,“你不就是还记着当初你睡了我那档子事儿,反正都睡了那么多次了,我也不在乎了,你也别再想着赎罪什么的,要说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咱们都是两厢情愿,怪不得谁……” 湛南风听着歌望舒语无伦次,真是有股子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我如果不喜欢你,不会碰你,更不会娶你,你脑不是自诩聪明,怎么脑子里连这点弯弯都转不过来?” “切!”,歌望舒不以为然,可是待回味过来这话中的意思,瞬间愣住了。 她没听错吧?湛南风刚才说喜欢她? 他们成亲这么久,湛南风对她都是爱理不理的,就只有在床上的时候还算热情如水,她一直以为湛南风其实真的不爱她的,所以心里才会那么计较,可是刚才湛南风说…… 歌望舒眼珠子眨了几下,“湛南风,你别想再骗我,我说不会信的……” “望舒,成亲当日我便说过,我不是你爹,可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我。” 两人即便在一起,可歌望舒对他时时刻刻透露出来的不信任,还是让湛南风感觉到了挫败感。 !! 706.第706章 湛南风捧住歌望舒的脸,“我们是夫妻,为什么不能互相信任?” 歌望舒抵不住湛南风的视线,垂下了头,她缩头乌龟似得举动换来湛南风的一声叹息。 “湛南风,我不会跟你回镜湖山庄的……”,那个让她处处不如意的地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了。 湛南风沉默了良久,“你若不想回去,便不回去吧。” 歌望舒抬眼,诧异的看湛南风。 “不过,想要不做湛家的夫人,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了?我姓歌,拼什么要冠上你湛家的姓,你别欺人太甚!” “你没得选择,我不写休书,你就是我湛南风的夫人,就得跟我姓湛。”,湛南风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不承认你又能如何?”,歌望舒冷哼,“你就不怕我找男人给你戴绿帽子让你难堪?” “那你就试试,凭镜湖山庄的财力,若是想买通江湖群雄灭了你漪兰灵犀宫,也不过是小事儿一桩而已。” 歌望舒怒,“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是给你提个醒,我湛南风不喜欢戴绿帽子,你若是敢做丁点对不起我的事儿,我不介意拿你漪兰灵犀宫的姐妹陪葬。” “混蛋——”,歌望舒咬牙切齿的骂。 湛南风将她按在床榻上,表情依旧冷漠,但眸光却变得深幽而晦暗,“你折腾了我这些时日,该我一笔一笔的算回来了。” 歌望舒感觉到危险的逼近,“湛南风,光天化日的,你别胡乱……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我要跟自己妻子圆房,算是哪门子的不要脸?嗯?” 歌望舒最后别别扭扭的被湛南风牵回了吊脚楼,歌氏和罗照看见他们和好如初,也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歌氏私下里跟歌望舒说着体己话,说是湛南风是个能依靠的,不比她爹,劝歌望舒,既然成亲了,就要收敛心性好好过日子,别再稀里糊涂的混了。 歌望舒这些年经常看见那些母亲宠溺着自己的女儿的画面,想起自己母亲躺在寒玉床上不省人事心里就发酸,如今自己母亲也终于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着那些关心的话,想着这么多年的支撑终于有了回报,哭倒在歌氏的怀里。 歌氏抚着她的后背,温柔的安慰她。 歌望舒虽然被她娘说的感性了一回,但其实,她对自己和湛南风的将来,是很没谱的。 镜湖山庄这个庞大的家族太复杂了,她和湛南风两个人的爱情,却有无数人在中间阻挡,她要怎么支撑下去? 可有时候,她又想起施醉卿,施醉卿一个阉人都敢逆天而行与寂璟敖走在一起,自己和湛南风这点磨难跟施醉卿与寂璟敖一对比,真的算不得什么。 既然施醉卿都能坚持自己的爱情,她歌望舒为什么不能呢? 想是这么想,但接受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歌氏沉睡了二十年刚醒过来,身子各方面还有待观察,调养了几日,已经比起刚醒过来那会好多了,精神也不错。 这日,灵犀宫的婢子前来对歌望舒禀报,说是太极国太子妃殁了,丧礼过后,决定三天后于虞冗山火烧祸国妖孽。 歌氏当时还没会过意来,待知道自己昏迷以后所发生的那些事,一听就险些晕了过去,随后撑着身体让歌望舒带她去太极国。 歌望舒自然是二话不说答应了,现在她娘醒了,她也是该给花家、给周备一点教训了。 歌望舒这人做事张狂,这次的事非同小可,湛南风不放心她一人前去,自然也要一起去的,歌望舒现在心情很复杂,而这复杂是湛南风带来的,所以很不想湛南风再在自己跟前晃悠,便找了个理由,“湛庄主,你看我也不能总麻烦你不是?” 湛南风一句就给她呛了回去,“你麻烦我的次数还少么?” 歌望舒最后没法,只得如此,况且她后来仔细一想,有湛南风这个强大的靠山在,她也不至于再被花承析几下就给打的灰溜溜的了。 …… 曾经有幸目睹虞冗山上那一场烈火之刑的人,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一日的神鲛涅槃。 那个原本该是万众瞩目的除妖之日,最终却演变成了血流成河的夺权政变,让人始料未及,而伴随着激动和恐慌,这一天被太极国的百姓永远记在了心里,也成为了太极国史册上最激动人心而一笔。 天光一大亮,皇帝与文武百官,便押解着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前往虞冗山,百姓从街道一路围堵观望,而虞冗山的山头,已经挤满了激愤的百姓。 他们都认为,造成太极国灾祸连连的,不是人心险恶,而是妖孽作祟,尽管官兵将押解锦瑟的囚车围得水泄不通,但百姓掷出去的石头烂菜鸡蛋,将那铜墙般的囚车砸得叮咚响。 锦瑟感觉不到疼,她被锁在钢铁打造的铁盒子里,她蜷缩着,看不见外面万人空巷的喧热,她却能听到嘈杂的谩骂。 黑暗而逼仄的空间里,她面无表情,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用力,将自己手臂上闪着蓝色光晕的鱼鳞拔了下来,每拔一块,那疼痛就能让她疼上许久,身体一疼,心里的疼就被忘记了。 她身上并非全是鱼鳞,只是在腿上和手上有少数,而后背之上,却全是一片一片湛蓝的鱼鳞,有些时候,她的身体又是正常的,并没有那被人认为是妖孽的鱼鳞,但那种情况,只有在她心情愉悦的时候才会出现,一旦她不乐,那鱼鳞就会像是菌子一样,密密麻麻的出现。 以前她不知道那鱼鳞是一切祸端的根源,甚至还为那些如同贝壳般美丽的光泽而心悦,但现在,她只厌恶自己,厌恶自己为什么要和常人不一样。 她也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不顺心归咎在他人的身上,人为什么喜欢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罪恶,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为什么全天下的祸端最终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世人认为她什么都做了。 !! 707.第707章 当囚车被抬上崎岖的山路,摇摇晃晃的,囚车里堆积鱼鳞越来越多,光泽越来越亮,她能从那光泽下,看见自己一身被染红的蓝衣。 如果将这些鱼鳞拔光了,她是不是也能将旁人加诸在她身上的罪恶一并拔去? 囚车终于停了下来,铁盒子打开了一侧,站在车门前去拉锦瑟的两个官兵被瞬间涌出来的蓝光刺了一下,不由的后退了一步,随后那从囚车里流出来的血,像小溪一般的蔓延开去,令人触目心惊。 他们看见蜷缩在血泊中的少女,那双淡然出尘的眸子,空洞而幽深。 这一刻,他们都不愿意相信,这是能祸国殃民的妖孽,可是全天下人都认为她是妖孽,人心所向,她不死,死的就是维护她的人。 两个官兵心中叹了一声,将锦瑟拉出来,架上了十字架上,分明是满身血,却让人感觉不到血腥,那一股不容人亵渎的神圣始终笼罩在锦瑟的身上,连皇贵妃花意浓看了也心虚。 施醉卿一行人站在人群中,她看见锦瑟被血染红的衣裳,便知是怎么回事了,看着那少女茫然的目光看向极远的苍穹,施醉卿心里隐隐有不安稳的因素在跳动。 如今锦瑟要被烧死,施醉卿却想起当初在大漠,储慎安对她说过的那一句话,他曾问她,若是以遭受烈火之刑为代价,她是否还会回到寂璟敖的身边。 储慎安吃了麒麟内丹,也拥有了先知的能力,他是不是早就看到了什么,才会对她说那些话? 施醉卿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难道她会因为寂璟敖,有朝一日被人绑在刑架上烧死么? 施醉卿的手心里顿时抖了一下,寂璟敖感觉到她掌心越来越冰凉,轻轻的捏了一下,“怎么了?” 施醉卿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那一头,锦瑟自从被绑上刑架,各种议论的声音便越发打了起来,谁都没想到一个妖孽,竟有这般出尘的气质和容颜。 皇帝满目苍夷,一瞬间如同耄耋老人,连行动都变得迟缓起来,太监宣读了檄文,就是判定了罪行,随后百官举行祭山仪式,将锦瑟作为祭品送上。 群情高涨之下,百姓中有人道:“不是说这是人头鱼身的妖孽,我们怎么没看见她的鱼尾鱼鳞呀?” 一旦有人嚷嚷起来,就会给其他人壮胆,瞬时间,百姓中喧闹不止,嚷着让锦瑟脱了衣裳给你瞧瞧。 原本刚开始叫嚣的,不过是些街头流氓和亡命之徒,可后来也有人胆大,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妖孽,非得看看这妖孽是个什么样子,这样一来,倒成了民意。 朝廷再如何,也控制不住人心,更何况还是此刻人山人海群情激奋的时候,一时间,朝臣脸上神色各异,都暗中瞧着皇帝。 皇帝脸色难看,有不懂颜色的大臣劝着皇帝此刻最好顺了百姓的意,不然闹起来,难以收场。 花意浓一想起歌后的女儿被赤|身裸|体绑在刑架上让人观看,眸中闪过恶毒的光芒,她笑了笑,凑过去对皇帝道:“皇上,人心所向,若不依了他们,今儿他们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帝目光阴鸷的看了花意浓一眼,花意浓浑身发寒,蓦然想起那日厉丹朱的话,不由得从心底里对皇帝产生恐惧,随后便一言不发。 群臣战战兢兢的立着,不再去附和,锦瑟再如何,也是皇帝的亲生女,扒了衣裳让天下人来围观,皇帝的颜面往哪里放? 可偏偏有人不知收敛,见朝廷沉默,叫嚣得越厉害,这时,却突然有一声低低呜呜的猫叫声响起,山头上喧嚣,猫声被掩盖,所以没人听见,更没有人去在意那只蓝绿眼的鸳鸯猫是何时出现是山头的。 而等人众人看见时,山头上哪叫嚣着让脱了锦瑟衣裳的贼眉鼠眼的男子竟然被猫爪刺穿了咽喉。 那杀人的手法,与皇宫中被杀的宫人一致,顿时就让刑部的人警醒过来,生怕惊扰了圣驾,“快,快抓住那猫!” 那猫能一爪子刺穿人的咽喉,而且动作敏捷非常人能比,在官兵围上去的时候,已经接连杀了好几个意图下|流的男子。 可畜生又怎敌得过人,而且那只鸳鸯猫,按猫的寿命级别来算,她已经算得上是九条命的猫了,如今二十年过去,它九条命快用完了,所以很快就被官兵的乱棍围攻。 锦瑟望见鸳鸯猫在山石间滚来滚去,被木棍打得遍体鳞伤,突然极力的挣扎起来,她如同海豚般的声音艰难的哀求着,“不要,不要……呜呜……” 那只陪伴了她二十年的鸳鸯猫,最终在她的面前,被乱棍打死,血肉模糊,都看不出来曾经柔软温暖的皮毛。 锦瑟哭声越来越低,最终因为绝望而终结。 施醉卿见过许多生离死别,可看见这一幕,心里的不忍和哀悯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这一刻,她竟然有种想要救下锦瑟的想法。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救? 施醉卿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却见太子与苏沉欢一行人带兵迅速从山下涌了上来。 看这支兵马,锐气凌厉,应当是苏云鹤麾下的将士。 厉丹朱是坐在步辇上被抬上山的,面色苍白,有点病歪歪的。 花意浓和花士衡看见他,脸色瞬时一变。 昨日派人去刺杀厉丹朱,原本是让厉丹朱丧命,好在今日给皇帝一个双重打击,气死皇帝的,没想到厉丹朱命硬,又逃过一劫,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人上山来,难道厉丹朱真要来个鱼死网破不成? 皇贵妃心里发慌,厉丹朱那日的威胁历历在目,若是今日锦瑟当真被烧死,厉丹朱必定会拿霁儿来陪葬,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怎么敢拿去赌? 她也劝过花士衡就此作罢,可花士衡野心太大,根本不愿意收手,也不在乎霁儿,花意浓这才知道,在花士衡的心中,他们母子都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为他谋权篡位的棋子。 !! 708.第708章 这一刻,花意浓心里又慌又乱,可是她已经无力去阻止。 而花士衡想的却是,既然厉丹朱没死,那么正好,今日当着他的面烧死他心爱的女人激怒他,而他带了这么多兵上来,一旦愤怒,总能让人抓住错处的,到时候以太子失德废黜储君,另立霁儿为储君,就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儿了。 可看见苏沉欢带兵站在太子身边的时,他也知道这个意图恐怕很难实现,因为厉丹朱很可能是不是来个鱼死网破,而是来个玉石俱焚的。 花士衡不由得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花承析,他和花承析暗中早有合作,见花承析示意他稍安勿躁,花士衡想到了花承析的手段和势力,心下安定了下来,便问厉丹朱道:“听闻太子昨日遇刺重伤,可是好些了?” 厉丹朱冷厉的眸子扫了花士衡一眼,花士衡又道:“太子殿下是我太极国的储君,生死荣辱关系我太极国存亡,今日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何须太子殿下出马,太子妃殁了,太子殿下又是有伤在身,还是回府去养伤吧,千万别累了身子。” “小事一桩?本宫若是将少傅大人的高堂老母连同妻儿也绑在这刑架之上围观,再放上一把大火,少傅大人也认为是小事一桩?” “太子殿下是为储君,地位尊贵,若是臣有罪,太子自当可以任意打杀,但臣无罪,太子殿下如此做,只怕有失储君高德吧?” 厉丹朱看向锦瑟,拳头捏紧,那苍白色脸庞上,一双幽暗的眸子肃杀而沉冷,“本宫是太子,太极国以仁德治天下,若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被烧死而无动于衷,如何配做一个储君?”,随后他目光沉寂的看着皇帝,“父皇若是执意要如此,那便将儿臣也一同烧死吧。” 花士衡自然求之不得,花意浓见厉丹朱没把霁儿带来,心里是不安的。 群臣听了厉丹朱的话,却是大惊失色,纷纷劝起厉丹朱来。 “殿下,她是妖孽,您是储君,怎能将自己与妖孽混为一谈?” 厉丹朱厉目扫向说话的大臣,一字一句从嘴里挤出来,“她是本宫,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同为天家贵胄,她是妖孽,本宫是什么?” 此言一出,百官震惊,连花意浓也苍白了脸色。 先不说这其中的威胁和震慑之意,便是那句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就已让人猜测纷纷。 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是皇贵妃所出,如果这妖孽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那不是表示这妖孽也是皇贵妃所出,可大家都知道,这妖孽分明是歌后所产下的。 皇贵妃脸色难看,她听着厉丹朱这话,就知道厉丹朱要将当年的事儿捅出来。 皇贵妃勃然大怒呵斥道:“太子,你是病的糊涂了,,竟然胡言乱语起来,来人啊,还不快把太子送回府里好生养着——” 没人敢上前,先不说太子带了这么多人来,就他太子的身份,岂是皇贵妃一句话就能让人前去撼动的。 厉丹朱不惧的看着皇贵妃,语气中满是讽刺,“本宫有没有糊涂,想必皇贵妃心中比谁都清楚,二十年前皇贵妃为了储君之位,在皇宫上演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将皇后所生的嫡出长子偷龙转凤,当成自己的亲生子养大,让他成为太子,享受荣华富贵,而他一母同胞的孪生妹妹却被当成妖孽困在禁宫生不如死,皇贵妃,你做的冤孽,难道是一句糊涂便可一笔带过的?” “太子,你当真疯了不成?”,皇贵妃阻止不了,转而去看皇帝,“皇上……” 可是皇帝面色沉寂,根本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让太子为所欲为了。 其实,皇帝也不想太子将这些事儿抖出来,可现在任谁都看得出来太子是不管不顾,根不在乎这太极国江山,他只想救锦瑟,如果救不了,就拉着所有人为他和锦瑟陪葬。 反正他生时被世俗的礼仪道德约束无法与锦瑟在一起,那不如死后做一对鬼鸳鸯。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此事,一老臣子战战兢兢的问道。 这可是事关太极国储君之位的大事,就算想一笔带过也是不可能的。 厉丹朱冷笑道:“去问问皇贵妃,本宫说的话,可有半个错字。” 今日这事,闹得越大越好。 苏沉欢隐隐的觉得厉丹朱只怕要斗到底,低声劝道:“太子殿下,三思而后行。” 厉丹朱一笑,笑容显得有些疯狂,皇帝像是这时才回过神似得,有气无力的抬了抬了手,让人先将厉丹朱送回府里去。 厉丹朱目光直直的看着皇帝,其中深邃而晦暗的光芒让人无所遁形,“父皇,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二十年前你抛弃了她,二十年后你还要亲手烧死她吗?” 皇帝身子一僵,半晌无言以对。 而此时的皇宫中,歌后依旧疯疯癫癫,两个宫女照常服侍她用了膳食,便退了下去。 歌后听见那两个宫女躲在墙角,讨论着今日即将处死妖孽这等大快人心的事,歌后手中的白玉瓷杯霎时从手中脱落,眸子从混沌逐渐转为清明,最后泪流满脸。 常德听见殿内的声响走进来,看见歌后满脸泪痕,失神哭泣,拂尘不由得抖了抖,“娘娘,你……” 歌后伏案大哭,“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 “娘娘,你……”,常德欣喜不已,“娘娘可都是都记起来了?” 歌后依旧哭,多年过去了,她疯疯癫癫的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却饱经磨难,如今还要被人当成妖孽烧死,她如何能不哭? 常德叹了一声,“娘娘,事已至此,你便……” “不,常德,她是无辜的啊,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一切,你带我去,我要去见皇上,我要跟皇上说明一切……” “娘娘,皇上他……都知道了……”,常德一句话,将歌后的希望打得一滴不剩。 当初皇帝或许不知道歌后被常德所救,但后来常德种种怪异举止怎能让他不怀疑,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一来是早已怀疑当初的事,知道事关重大,想息事宁人。 二来,也是不想面对歌后。 歌后面如死灰,皇帝若是知道一切还不阻止,那代表什么?代表他的选择和二十年前一样,他要的是江山,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歌后突然的沉寂下来,她深深的闭上眼,“常德,带我去吧,这个孩子,是我对不起她,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常德点了点头,虽然知道带歌后去,也许会连累了自己一条小小命,可当年他在御前犯了事要被杖毙之时,是歌后替他求情,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这条命,本就是歌后救回来的,如今,便权当是还她了。 !! 709.第709章 背水一战 皇帝当时从花意浓的手里将歌后接走,也没将此事昭告天下,常德带着歌后出现,可想而知引起的轰动。 花意浓当时便险些站不稳了,谁都知道歌后死了,皇帝却空着这后位,显然就是在告诉所有觊觎这后位的人,若他的皇后不是歌氏,那么,谁也做不成这个皇后,即便当初花意浓依靠着生下皇长子的功劳,也不过册封了一个皇贵妃而已。 皇贵妃说得好听,与皇后天同掌六宫,但到底还是个妾,怎么能跟皇后相比? 歌后死了便罢了,如今常德带着人出现,那让她情何以堪? 皇帝还没说话,花意浓已经失控道:“谁都知晓歌后风华无双,怎可能是你这等丑陋的妇人,常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找了这个一个人市井丑妇来捣乱,还不快将这疯婆子赶走——” 常德挡住了前来脱歌后的人,歌后挺着背脊,这一刻她不痴不傻,那母仪天下的端庄显露无疑,竟生生的压了盛装打扮的花意浓一截。 “花贵妃,我为何会变成今日这等模样,你心知肚明。” 当年生下锦瑟,她被废后位打入冷宫,花意浓再借着皇帝的名头来赐她一死,让她心力交瘁,一夕之间白头沧桑,满脸苍夷,疯疯癫癫的。 常德道:“贵妃娘娘,这的确是皇后娘娘。” 这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百姓看得兴致高昂,百官却是通透的,只觉得满头冷汗嗖嗖的流的厉害。 花意浓完全忽视了身边皇帝,怒道:“哪门子的皇后娘娘?即便她是歌氏,也是当年皇上亲自下了诏书的废后,当年她装死,如今又卷土重来,是何居心?” 歌后愤然的看着花意浓,“当年若不是你苦心孤诣为夺太子之位,骗我吞下妖异之物,我女儿怎会如此?” “胡说八道,快带她走——”,花意浓有些歇斯底里,歌后将目光睇向了皇帝,“皇上……” 皇帝闭上眼,又睁开,对着议论纷纷的群臣道:“她是朕的皇后。” 没有否认,更没有说是废后,一时间让群臣摸不透是个神秘意思。 随后,皇帝从怀里拿出一卷圣旨让太监念,太监念完,群臣鸦雀无声,皇贵妃花容失色,“皇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臣妾?!” 当年他废了歌后,今日却在如此情况下恢复歌后的后位,花意浓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他是想在死后,能与歌后同葬墓穴。 除了皇后,谁都没有资格能与皇帝睡在一个墓地里,到了如今,他心心念念的,竟然还是歌后。 歌后也是愣了一下,旋即她摇了摇头,声泪俱下,“皇上,我不要后位,我只求你……求你,饶了我们的女儿,她不是妖孽,她只是生病了,你找个大夫给她看,一定能治好她的,丹朱与她是双胞胎,丹朱尚且平安无恙,她一定不是妖孽,皇上,我求你了……” 她朝皇帝爬去,拉扯着皇帝的膝盖,花士衡上前,大力扯开了歌后,“哪里来的丑妇,竟敢在御前无礼,来人啊,快护驾——” 现在这场面,就算歌后死而复生,就算厉丹朱要揭开当年的真相又如何,反正在场面失控的情况下,人们最多唏嘘一声而已,他们更为关注的重头戏,还是如何处置这妖孽。 而花士衡这么喧宾夺主,也是隐隐知道事情不妙,准备来个先发制人。 花士衡打的盘算是好的,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他去拉开歌后,便不可避免的碰到了皇帝,皇帝此时却突然目眦欲裂的指着花士衡,身体僵硬的倒了下去,留下一句将花士衡陷入万劫不复的话来,“花士衡,你竟敢弑君——” 花士衡震惊的看着皇帝胸前的匕首,他根本没杀皇帝,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会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来? 这是皇帝在算计他—— 花士衡目光印痕,皇帝竟然用自己的命来算计他,花士衡想到皇帝一直按兵不动,甚至用猛虎之药拖着自己的命,原来是为了今日,原来是为了让他在平遥城百姓的面前,成为弑君的罪人,如此以来,太子厉丹朱便能以这个借口,轻而易举的将财大权大的花家连根拔起,为新帝铲除世家大族制造借口。 苏沉欢一见皇帝倒了,号令身边将士,“乱臣贼子弑君谋上,是为大罪,即刻将花府上下拿下问罪——” 花士衡百口莫辩,那个刁钻的角度,能看见的,就只有坐在皇帝身边的皇贵妃,可是皇帝那句话已经认定了花士衡的罪,花意浓可没胆子在这时候去维护花士衡惹祸上身。 花士衡见情况不妙,立刻号令自己带来的人手护住自己,两队人马剑拔弩张,来开了战据。 厉丹朱看着皇帝倒下,他知道皇帝的用意,却无法感激皇帝,因为皇帝也是在用自己的死,逼得他不得不为了大局放弃锦瑟,不得不登基为帝。 而皇帝在死前,不阻止厉丹朱,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不过是对歌后有一个交代而已。 他到死选择的,其实都是天下。 歌后与皇贵妃都没料到皇帝突然死了,两人伏在他身边大哭,群臣跪地,皇帝驾崩,举国同哀,漫山遍野的都是凄凉的哭声在回荡。 皇帝死的突然,厉丹朱吩咐人先将尸体抬下了山,此刻两方人马还在对峙,苏沉欢收敛了那副公子哥的架势,满身都是疆场的肃杀之气,“花士衡,你谋害皇上证据确凿,还不快束手就擒?” “我根本没有谋杀皇上,是皇上他自己……” 苏沉欢眯着眼打断花士衡的辩解,“你的意思是皇上故意陷害你不成?花士衡,你狼子野心,还敢狡辩,简直是找死——” 今儿花家上下,连同花淮英和一向不露面的花老夫人也来了,花士衡要是敢反抗,正好有了借口将花家上下一网打尽。 但花士衡显然没将花家其他人的命放在眼里,所以他自然不会束手就擒,这可是谋害君王的罪名一旦落到厉丹朱的手里,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 为今之计,只有背水一战,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若是能推翻了厉氏皇族自立为王更好。 这里近一半的人都是花承析的,花士衡能叫得动的人实在有限,被逼到这一步,他也只有拼了,双方人马很快厮杀起来。 !! 710.第710章 花士衡虽是文官出身,但也有几分真功夫,由着手下保护,也勉强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只是等花士衡以为希望近在眼前时,他身边的护卫尽数倒下,一柄利剑也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他的背后插|入了他的胸膛。 花士衡转身,太子厉丹朱捏着长剑,一寸一寸,极其缓慢的刺入他的身体,然后再慢慢的转动长剑,研磨着,折磨着花士衡,“区区跳梁小丑,也敢犯上作乱,简直可笑。” 皇帝这些年将花家所做的种种都看在眼里,花士衡当真以为自己谋逆的意图能瞒天过海不成?真是痴心妄想。 花士衡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皇贵妃花意浓全身颤抖,厉丹朱扶起了歌后,看着皇贵妃,“花意浓,你赠我一生最痛,今日我以丧子之痛回赠与你。” 说完,厉丹朱从属下手里接过一个黒木盒子扔在花意浓面前,盒子裂弹开,那其中一颗人头咕噜咕噜的滚了出来,花意浓凄厉的大叫,“霁儿——” “厉丹朱,我杀了你——”,花意浓猩红着眼睛冲上前,被侍卫一脚踹开。 不管是百姓还是群臣,都已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血腥政变震慑了。 花家谋逆在先,皇贵妃是花家的女儿,又有当年谋害歌后,偷走皇家嫡长子的罪名在前,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连着她的儿子都是要处死的,所以他们并不意外厉丹朱杀了自己亲弟弟。 在皇权争夺中,只有成王败寇,没有什么亲情。 而厉丹朱杀了小皇子,也是为了斩草除根——他没将花意浓与花士衡的私情昭告天下,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常德扶住摇摇欲坠的歌后,这场屠杀,也将歌后怔住了。 皇贵妃的妆容已经花了,她脸上被鸳鸯猫抓出的痕迹还在,此刻看起来让她如同厉鬼般的凄厉,她不想死——如今歌后反转,再次高高在上,她怎么甘心在这时死。 歌后对她没有丝毫的同情,“花氏,我自认当年对你不薄,你却以如此恶毒的手段害我性命,害我一双儿女,你有今日,全是你咎由自取。” 花意浓很快从丧子之痛中回过神,收拾了情绪,哭着对歌后道:“姐姐,当年我对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就算你不感激,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诬陷我呀?太子分明是我亲生子,你怎可……” 歌后被花意浓的颠倒黑白激怒了,“感激,我女儿被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亲生的儿子却要在你这个大仇人的跟前侍孝,我要感激你?花氏,你真是死不悔改——” “姐姐,太子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你可以抢走我的一切,但你不能抢走我的儿子,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 就算承认了歌后的身份,也绝不能承认厉丹朱的身世,花意浓想得很周全,只要她还是厉丹朱的生母,厉丹朱就不敢杀她,否则,那是大不孝的罪名,厉丹朱要真敢做,也别想坐稳这个皇位。 “住嘴,当年你怀孕六月便落了胎,却隐瞒不报,趁我生下丹朱昏迷之时买通产婆将孩子抱走,你以为我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她虽然昏迷了,却知道自己生下的是双胞胎,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 “丹朱与那孩子,都是我的亲生子,他们是龙凤双胞胎,却被你生生的弄成了拆开——” “既然你说太子与这妖孽是双胞胎,那为何太子无恙?”,花意浓冷笑道。 歌后无言,事情为何会如此,她也说不清楚。 “姐姐,你何必再颠倒是非,你口口声声说我算计于你,可你却拿不出证据来,一面之词你让谁信你?而且,你生下妖孽祸害我太极国,其心可诛,你才是最该死的人——” 突然一道温温婉婉的声音插|入,“皇贵妃想要证据,不知道我这个大活人,算不算得?” 歌望舒与湛南风搀扶着歌氏,一步一步走来,歌氏看着花意浓,“皇贵妃,多年不见了,不会忘了我这个故人吧?” “你、你是……”,花意浓身子一抖。 当年歌家姊妹名满太极国,美貌聪慧,并称双姝,如今歌后的脸毁了,她都能认出来,怎可能认不得这张与歌后相似的容颜。 而另一边,被禁卫团团围住的花家人中,也有人变了脸色。 周备和花意深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歌氏,他们只以为歌望舒当年逃过一劫,没想到竟然连歌氏都都没有死。 歌氏和歌后姐妹重逢,只可惜二十年的时间,让一切面目全非,她们都险些认不出对方了。 歌氏看着皇贵妃花意浓,将事情娓娓道来,“当年我误入一座冷宫,看见你与花士衡有四会,并且听见你们商量除去皇后,在皇后在的膳食中下了妖异之物,要谋害皇后,我惊慌之下被你们二人发现,你们怕我去向皇后告密,先暗中包围了皇后的寝宫,等着我自投罗网,我逃出宫后,你依旧不死心,让你姐夫周备将我母女二人骗到郊外别院,纵火将我母女二人烧死,这些点点滴滴,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歌氏的话落下,目光扫向周备,歌氏依旧是当年的美貌,周备却已经老了。 他目光恍然,有些心虚。 歌望舒冷冷哼了一声,“父亲可真是好手段,抛弃糟糠之妻,另取高门庶女,为保自己荣华富贵,纵火烧死自己的妻女,女儿虽在江湖上有些威名,但比起父亲这忘恩负义和歹毒心肠,也是自叹不如的。” 周备面红耳赤,众人都盯着他。 众人心里腹诽,没想到这周备就是当年拐走歌家小姐之人,而且最后还忘恩负义抛弃了歌家嫡出的小姐去攀了花家的庶女。 周备感觉到周围耻笑的目光,更加的无地自容。 周备的夫人花意深瞪了周备一眼,对着歌氏道:“无知妇人,休要在此混淆视听,你以为太子会信你的话?” 歌氏丝毫不退却,也不与花意深争辩,只是对天立指,道:“我歌氏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古代最重誓言,歌氏发了这毒誓,还有谁不信的?而且这事情的始末如何,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 711.第711章 群臣一个二个脑袋瓜都是精透的,心中猜测皇帝和太子只怕是早已知道了实情,就等着寻到机会给花家一记重创呢。 同时,百官也看出了太子要铲除花家的决心,早已不去管什么火烧妖孽的事了,纷纷谏言,将花家拿下问罪。 就算那被绑着的真是妖孽,以太子如今对那女子的看重,他们也不想去找太子的晦气,这厉丹朱一向是个心狠手辣的,就他一剑刺死花士衡那股利落,群臣毫不怀疑,他们若干跟厉丹朱对着来,厉丹朱照样能一剑送他们去见阎王。 群臣想的清楚到,口径一直道:“花家谋权篡位,混淆皇室血脉,罪大恶极,还请太子按罪发落,以正视听。” 厉丹朱冰雕般的脸寒气不减,“先将花家上下打入天牢,容后发落。” 禁军上前,逮住了花家的人就抓,花承析虽然恼恨花士衡和花意浓这两个坏事的,也打算隐忍不发的,可现在这情况,一旦打入大牢了,以厉丹朱的手段,决计不会让他们活过今晚。 花承析大笑了一声,突然挣开了押住他的两人,他的笑声狠戾而阴煞,震荡在山头,那山头上还有些没有逃走的百姓,此刻突然从地里抽出大刀与禁军对抗起来。 厉丹朱眯着眼,心道花承析总算是忍不住了,这颗埋在太极国的毒瘤,这一次,终于可以连根拔起了。。 双方殊死厮杀,漫山遍野的都是尸体和血腥。 皇贵妃见大势已去,发疯般的笑,“厉丹朱,歌后,就算你们如今胜了又如何,你女儿终究还是妖孽,你厉丹朱为了皇位,终究还是要杀死自己的亲妹妹,哈哈哈哈哈……我花意浓给你厉氏皇族带了绿帽子又如何,我就是要让我的霁儿做皇帝,要让这太极国改名换姓……” 花意浓承认与花士衡有私情,小皇子非皇族血脉,更是将花家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也让厉丹朱杀死小皇子有了最为名正言顺的借口,花意浓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些,她只是想说出那些埋在了心里很久的话 漫山遍野都是刀光剑影,谁也没有去管花意浓那些充满了恨意的话。 花意浓看向了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锦瑟,突然狞笑着冲上前,取过了一旁的火把,扔了进去。 柴上有油,瞬间窜起了冲天的火光来,她看着那大活吞噬锦瑟,狰狞大笑,“我就是要让你们兄妹相爱相杀,让你们痛苦一辈子,哈哈,兄妹,你们可真是给皇室长脸啊,歌后,你看看你的一对儿女,哈哈哈,女儿是儿媳,儿子是女婿……” 花意浓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长剑刺入了她的身体,跟杀死花士衡的方法一致。 她回身看见了厉丹朱,厉丹朱捏着剑柄,如同用筷子挑着一块鱼肉,将花意浓连同长剑一同扔到了那大火上,花意浓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被烧死得面目全非。 厉丹朱嘴角勾着阴冷的笑,“我说过,我们死,要你陪葬。” 厉丹朱抬头看着锦瑟,锦瑟此刻也在看着他,他们的爱情本无错,错就在错在,他们算不过天命,算不过人心。 当初因为醉酒,被皇贵妃花意浓扔进了禁宫里,花意浓当时的用意如何已经不是重点,他只知道,自己睁开眼看见她的第一眼,自此沉沦。 她从来没有踏出禁宫一步,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她却有一种直觉,禁宫外的地方,不是她该去的,所以她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有一只贴心的鸳鸯猫陪着,无欲无求。 可是他闯了进去,如同一颗石头扔在潭水里,激起了涟漪水浪。 他生活在世上最污秽之地,满手血腥,满身罪恶,她也生活在最污秽的地方,却是世上最干净的人,相爱来的那么简单,却被之后的真相打的措手不及。 皇帝知道了一切,告知他真相,真相将他逼的喘不过气,可锦瑟不懂世俗伦理,所以她不会知道,全天下都不会同意他们的爱情。 皇帝因为这件事,再次动了除去锦瑟的心思,他为保锦瑟,答应另娶朝中权贵之女为妻,再不踏足禁宫一步,而那时,她并不知道锦瑟已经怀孕,更不知道锦瑟在宫河的水底,亲眼目睹了他与旁人在皇帝跟前举行的盛大婚礼。 后来锦瑟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天生就带有残缺的女儿——无法活下来的女儿。 花意浓得知后,再次出手,蛊惑她去杀人取血,锦瑟不会杀人,那鸳鸯猫便亮出了尖利的爪子,为她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宫人,可最后,孩子还是死了。 花意浓再次挑起了锦瑟心中的恨,让她去杀厉丹朱,以此一石二鸟的计策除去他们兄妹。 于是,在皇帝大寿那一日,她藏在水底,只为了杀死厉丹朱,然后,再杀死自杀,可她失败了,也心软了,最后逃回了禁宫,准备一生一世都不再出去了。 孩子死后,鸳鸯猫自此没有再杀人,花士衡和花意浓为了制造宫廷里的混乱让天下人认为妖孽作祟,仿造鸳鸯猫的手法在宫里继续杀人。 锦瑟想要安静,却不得不被卷进去,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于是厉丹朱将她偷偷带到了太子府,明明知道彼此是亲兄妹,却终究是无法放下。 厉丹朱知道,自己是该遭天谴的,可若是能让他与锦瑟在一起,天打雷劈他也愿意受,但老天爷心狠,没有给他这样的选择。 “锦瑟,对不起……”,厉丹朱突然飞身而起,跳入那熊熊烈火之中,苏沉欢去拦,到底是迟了一步。 厉丹朱挥断了锦瑟身上的绳子,将遍体鳞伤的她拥入怀中,“锦瑟,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今日,便一起死吧。” 他说:“父皇要了江山,而我只要你。” 曾经他为了江山和所谓的道德,抛弃了她,而今,怎还舍得让她一人奔赴黄泉。 众人都看着那大火将两人吞噬,群臣心惊不已,如今厉丹朱可是厉氏皇族唯一的血脉了,他要是死了,这江山不是要白白送人了? 可就在这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天雷大作,一道又一道紫狐电光将天际瓜分成无数瓣,这诡异的天象激起了人心中的恐惧。 !! 712.第712章 神机子负手站在山上最高的地方,看着那天雷将天际压得暗无天日,摇头叹息道:“人啊,都是喜欢自作聪明……” 花士衡自作聪明以为能算得过皇帝,花意浓自作聪明以为能鱼目混珠,花承析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能成神,花家自作聪明以为能替代厉家江山,最终,都不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罢了。 神机子冗长悠远的话慢慢的荡漾开去,众人在惊慌之下,突然看见暗沉的天际出现了一抹奇异的蓝光,那蓝光从锦瑟的头上打下,让她如同沐浴在神光下的九天仙子,圣洁而干净。 锦瑟的身体从厉丹朱的怀中脱离,慢慢的腾飞了起来,厉丹朱心里一慌,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住锦瑟,锦瑟的形体却变得如同袅绕的烟雾,他看得见,却无论如何都捉不住。 “锦瑟……”,厉丹朱心里越来越恐慌。 大火还在蔓延,却烧不到他与锦瑟,而锦瑟的身体,也逐渐发生了变化,那背后似有一双海水般湛蓝的翅膀在逐渐展开,让她越飞越高,而她的双腿也在蜕变,逐渐幻化出一尾闪着蓝色鱼鳞的鱼尾…… 整个天地的光彩都集聚在锦瑟的身上,拥有双翅的鲛人,那是传说中千年不死的神女鲛,山上的人骇然而激动的伏地叩拜。 “这是祥兆,祥兆啊,是我太极国的福音啊……” 众人想到以前将神女当做妖物厌恶对待,一阵后怕。 花承析的眼中射出毒辣的光芒,他费尽心机也是个半人半神,而这个人人口中的妖孽,却轻而易举的得了长身不老,就这般飞身成神了,那一瞬间,他心里的不甘爆发到了极点。 而这时,他身边的霍臻儿却半点没有痴傻的样子,看着逐渐挥着翅膀消失在天际的锦瑟喃喃自语道:“浴火重生,雨水涅槃,冰海神鲛……” 锦瑟一直漂浮在天上,她似乎在笑,那是真正脱离了凡尘的笑容,当她的笑容消失了,整个天际又恢复了晴朗,而天幕上,再也没有了锦瑟的身影。 厉丹朱茫然的看着锦瑟消失的地方,没有痛苦的哭喊,只有那眼角悄然落下的泪痕,为他的半生爱恨画上了句号。 厉丹朱独自一人站了许久,直到大火熄灭,一切化为灰烬。 施醉卿看了寂璟敖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 锦瑟的变异本身就不同寻常,她有人的神智,有一半属于海鲛的身体,一半属于人的身体,与水有缘,若是她懂修炼,遇到了合适的契机,早就该成神了。 而刚才,寂璟敖便借着这天时地利,给了锦瑟这个契机,以凤凰弦残存的神力和海瀛珠助了她一臂之力。 从今以后,她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深海里,再也不会有人世的险恶将她弄得遍体鳞伤了。 骄阳升起,炽热而冷漠。 厉丹朱这一刻,也如同火中走出来的阎王,冰冷的唇畔挂着最嗜血的杀意,“花家谋逆作乱,满门抄斩,若不伏诛,就地斩杀,一个不留。” 方才厉丹朱下的令是将花家打入大牢,此刻却下了绝杀令,这下,花家是彻底的没指望了。 苏沉欢面色沉寂,亲自下了令,山下拥戴太子的军队一批接一批的涌上来,花承析的人马纵然再精锐,也不可能在重重包围下杀出去。 花承析心中清楚,他最后还是失算了。 他小看了厉丹朱的能耐,也小看了装聋作哑的静渊侯府,更没有算到,今日会出现锦瑟飞天的这一幕。 这一下,不管是人手还是人心,太子完全占据了上风,花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花承析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早就是太子设好的局? 苏沉欢也捏了长剑,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这一刻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 山头百姓逃散而去,只有无尽的战争在继续。 厉丹朱雷厉风行,说杀就杀,前来的花家人,几乎难逃狂刀,他的恨,怎么能是杀几个人就能消解的? 花淮英看着自己身边的下人、女儿、女婿相继成为刀下亡魂,膝盖颤抖的弯下,跪在厉丹朱面前求情——只求苟延残喘。 厉丹朱一刀刺进了花淮英的身体里,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花太夫人看着花淮英死死的捏着厉丹朱的长剑,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大笑,“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 她终于等到了花家自取灭亡的这一天,终于甘心了,花太夫人取了地上的长剑,抹了脖子,含笑而去。 花承析的人死伤无数,很快便只剩下他自己在孤军奋战,他看见了山头上迎风站立的寂璟敖和施醉卿两人,若不是他们帮了锦瑟,今日厉丹朱早就葬身火海了—— 花承析想到此处,不再跟官兵纠缠,转而飞身而起,挑了实力相对较弱的施醉卿下手。 施醉卿往后跳了一步,“我吓,跟我什么关系,要找死也别找我啊。” 说是这样说,可她迎接花承析的攻击时,却半点都不敢含糊。 寂璟敖绕到了施醉卿的身后,在施醉卿背上击了一掌借了她力,将花承析给击飞了出去。 花承析求胜心切,反而落败,顿时口吐鲜血。 他虽然一心成神,但到底还是个半调子,不可能真的刀枪不入,这会儿一受伤,显然更不可能是寂璟敖和施醉卿的对手。 难道准备了这么多年,就要这样功败垂成了? 花承析突然想到了霍臻儿,而这会儿,霍臻儿已经不傻了,睁着那双讽刺的眸子看着花承析。 花承析知道,龙樱阴魂不散,就躲在霍臻儿的体内,而霍臻儿其他七魂全是外来魂魄,这下,他不管是吸了龙樱的魂魄还是霍臻儿的魂魄,都将神力大增。 花承析掌中突然射出一股磁旋般的引力将远处的霍臻儿拉到了自己面前,随后掌心低着霍臻儿的额头,开始发功,霍臻儿任他为所欲为,笑着道:“花承析,你注定是要失败的,何必在做垂死挣扎呢?” !! 713.第713章 上善若水 “闭嘴——”,花承析阴冷的呵斥了霍臻儿,或许说,现在应该叫龙樱,因为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是龙樱,而非霍臻儿,也非千金公主饶华。 龙樱知道,她若再栖身在霍臻儿体内,那么,必定是要连累千金公主的,她咬了咬牙,在花承析发功的时候,从霍臻儿体内一点一点抽离,花承析脸色一变——龙樱一旦抽离,他必定要被反噬。 “龙樱,回去——”,花承析满头大汗。 龙樱冷笑,正在一人一魂相互压制乱斗时,一袭黑斗篷如同旋风般的卷了过来,瞬间将霍臻儿带离了花承析的掌下。 但花承析在最后一刻收功时,出手给了黑斗篷一掌,黑斗篷落轻飘飘的落地,摇摇欲坠,那样子,看起来像是要死了般。 施醉卿体内的鬼力方才被花承析击得混乱了一下,寂璟敖帮她调整了内息。 施醉卿回过神时,看见花承析再次朝霍臻儿抓去,而黑斗篷见自己不敌花承析,抓住霍臻儿的肩膀用力一扔,将霍臻儿扔到了施醉卿的怀里。 这样一来,花承析的目标自然而然的转向了施醉卿,施醉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忙将霍臻儿又扔给了那黑斗篷,然后上前缠住了花承析。 霍臻儿倒在黑斗篷的怀里,慢慢的、慢慢的抬起眼,看向了黑斗篷,那双眼婆娑而精致,让黑斗篷浑身一僵。 这天气热,施醉卿打累了,招呼冷飞流和西门沉景上,西门沉景三脚猫功夫,才不敢上去找死,只对着施醉卿使劲儿的摇头,回头谄媚的对瑾烟道:“瑾烟,我保护你。” 瑾烟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他了。 施醉卿从战斗中抽身后,寂璟敖也退开了,不过施醉卿是坐在那儿,优哉游哉的让诺儿给她摇扇子,寂璟敖却是站在那沉积的火山后,掌中运着这一团淡紫色的光芒,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瑾烟又去看战况。 苏沉欢和歌望舒也加入了擒拿花承析的行列,瑾烟想着方才花承析偷袭施醉卿的举动,悄悄的从西门沉景身边绕开,站在花承析背后看了半晌,突然一掌就朝花承析劈去。 刚好冷飞流和苏沉欢在前面进攻花承析,花承析自然知道瑾烟在身后,但他没将瑾烟放在心上,专心应对前面的三人,却没想到瑾烟那一掌,直接将他给劈的五脏六腑都倒腾了一圈,冷飞流和苏沉欢见势,一人上去又补了一刀,而歌望舒也趁机甩了花承析一鞭子,连花承析连着吐了好几口血。 瑾烟重创花承析,瞬间十几双眼睛都盯着她,诺儿连给施醉卿摇扇子都忘了,愣愣的看着瑾烟,“瑾烟姐姐,原来你功夫这么好啊?” “上善若水?”,歌望舒等人也是惊叹不已,自从燕归谷衰败、季疏觅死后,上善若水便已经失传了,没想到施醉卿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竟然会…… 那功力,可不比东厂十大高手中的任何一个人弱。 瑾烟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刚才那威力无比的一掌,是她打出的?她不过就是有事没事的时候将施醉卿给她的那份上善若水心法口诀看上一遍,难道这看也能看会? 这就是传说中的融会贯通? 施醉卿淡淡的笑了笑,她将上善若水给瑾烟时,便觉得瑾烟会是根好苗子,如今看来,她这慧眼不是一般的厉啊。 施醉卿正在那洋洋得意,花承析便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瑾烟身上,再次去袭击施醉卿,施醉卿一把推开发愣的诺儿,单掌去迎花承析。 可她忘了,她这只手臂里还藏着一群魑魅魍魉呢,她一发力过度,那群死鬼就不安分,而花承析就是看见了施醉卿身上的这一处弱点,知道施醉卿会用左手拉开诺儿,再用右手来应战,所以这一掌下去,他有信心能断了施醉卿一臂。 寂璟敖察觉到花承析的意图,将解印火山口的玄力收了回去,转瞬就迎上了花承析,让花承析的意图失败,而在寂璟敖出掌的刹那,也同时伸手去拉施醉卿,然而施醉卿的身体却被另一道猛力拉开了。 施醉卿惊险的站稳了脚步,回头,看见了储慎安。 她瞪大眼看着储慎安半边白发,“储慎安,你没事学人家小青年玩沧桑美啊?一点都不酷啊,你怎么想的?” 储慎安眸子盯着施醉卿,盯得施醉卿脸上的笑容没了,施醉卿脸色沉了下来,“储慎安,你头发怎么了?” 储慎安还没有回答,那边花承析使着命的朝储慎安进攻,储慎安跟花承析缠了一会,那颓败之势顿显,施醉卿看得出来,储慎安的功力大不如从前。 施醉卿捂着自己的手臂观看战况,那手臂现在可着劲儿的疼,让她一点力都使不上来。 施醉卿转眼看了一眼寂璟敖,龙樱的魂魄站在火山旁,常人难以看见,施醉卿却发现自己能和寂璟敖一眼,将那鬼魂看得一清二楚。 龙樱觉得,花承析这祸害既然是她给养出来的,那便让她来收拾,但她本身却无力与花承析为敌,需要寂璟敖替她打开这先前被玄门封印住的火山口,寂璟敖自然没那闲工夫去整治花承析,龙樱自告奋勇,他乐得轻松。 这会儿还剩下最后一道玄门没有打开了。 施醉卿又去看储慎安,这一眼看去,正看到储慎安被花承析重伤,花承析还狞笑着说了一句,“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你可没这么好运了。” 施醉卿一惊,突然明白了花承析对储慎安锲而不舍的原因——他需要麒麟内丹。 千金公主被戒贤护住,龙樱公主在寂璟敖身边,两个人他都动不了,刚好储慎安来了,而储慎安武功也刚好大衰,正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他只要吞了这一颗麒麟内丹,这里谁也奈何不了他。 而储慎安看着花承析逼近,无动于衷,冷飞流他们都以为储慎安有后招,所以按兵不动,但只有施醉卿看清楚,储慎安不是有后招,而是他根本动不了。 他伤的太重了。 !! 714.第714章 前生今世 储慎安在花承析击上他的时候,看了施醉卿一眼,那一眼,如同弥留之际的不舍,施醉卿心里一颤,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下意识的就将自己弹了出去,挡在了储慎安面前,成了一个靶子生生的给储慎安挨了一掌。 “嘶,疼啊……”,施醉卿疼的五脏六腑的知觉都没了。 西门沉景愣住了,苏沉欢愣住了,瑾烟愣住了,歌望舒也愣住了。 他们愣住,是因为绝逼没有想过施醉卿会做这种舍身成仁的事来。 施醉卿是一个多自私的人啊,平常有什么刺杀毒杀的时候,她让一群厂卫在前面奋斗,自己在后面嗑瓜子睡觉,死了多少人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居然会替自己的属下挡刀挡剑,这是多诡异的事啊…… 但寂璟敖不那么想,寂璟敖当时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他一把将奄奄一息的施醉卿从储慎安怀里扯了出来,怒火几乎烧起了半边天,“施醉卿,你这个混账女人!” “别骂我了,我就是一时冲动……”,施醉卿嘴角流着血,明明伤的那么般重,却还笑得灿烂。 寂璟敖忍不住掐住了她的肩膀,“我都舍不得你替我挨一下,你却替别人去挨,施醉卿,你眼里是不是就没有过我?” 施醉卿什么都解释不出来,那一瞬间,她只是下意识的选择了那么做,就好像她欠了储慎安很多东西,在储慎安危难的时候必须替他挡一样,否则她心里难受。 那种感觉,让施醉卿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而花承析伤了施醉卿,还没来得及收掌,就感觉到一道诡异的魅影逼近,随后那火山口像是有一道无法阻止的神力拉扯着他,将他用力的往下拽去,花承析死死的撑在火山口,这已经不是当初的死火山,里面被寂璟敖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进去就别想出来。 花承析在挣扎间,看见熊熊烈火里龙樱笑语嫣然。 花承析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坠了下去,旁人只以为他是兵败畏罪自杀,根本想不到这火山里的玄机。 花承析在最后一刻,看见施醉卿身旁的凤凰弦,双脚一勾,将凤凰弦也一并给勾了下去。 他若是死了,毁了凤凰弦,让施醉卿陪葬,未尝不好。 现在凤凰弦与施醉卿的命紧密相连,寂璟敖自然不会让花承析得了逞,他半点犹豫都没有,跟着凤凰弦的影子便跳了下去,施醉卿睁眼正看见那一幕,她现在受伤,能想得通的事很有限,只以为寂璟敖是为了凤凰弦连命都不要了,下意识的也跟着跳了下去。 众人始料未及,“督主——” “施醉卿——” 储慎安眸光里没有一点色彩,死寂死寂的。 施醉卿能在危难的时刻挡在他身前,曾让他窃喜,而他忘了,施醉卿能替他挡暗箭,却不会与他同生共死。 龙樱看着花承析被火光映照着愈加狰狞的脸庞,当初花承析为将她从凤凰弦中引出来,曾每日弹奏凤凰弦,对着凤凰弦诉说情意,引得她情动现身,那时他弄琴,她在琴弦上起舞,也曾有过两情相悦的日子。 或许那不叫两情相悦,只是她龙樱的一厢情愿而已,但龙樱愿意相信,花承析对她是有过真心的,她不想将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一个美梦打碎了。 可即便想要珍藏这个美梦,她也无法忘记当初她告诉花承析,自己死于大火而得以涅槃成琴魂,而花承析最后就用这方式,将她困在这火山里,****吞噬着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那时,她尚且还有人的形体,花承析的弟弟花承毓就在暗处,亲眼看见自己哥哥所做的一切,看着她被推入火山里而无动于衷。 花家身为太极国的商贾,依仗花太夫人而一跃成为皇商,最终入住朝堂,权倾朝野,可这花府门第之中,却是数不尽的罪恶。 如今,花府完了,她便拉着花承析一起,灰飞烟灭从,彻底终结花家东山再起的可能。 龙樱淡淡的笑着,看着花承析与自己最后被火山里的天罗地网困死,逐渐烧成了灰烬,什么都不剩…… …… 施醉卿落在那一片地狱般的火海上,凤凰弦落在她的身侧,虽不至于让她烧的粉身碎骨,但却烧得臂内的魑魅魍魉乱窜,一股子钻心尖的疼,再加上她被花承析所伤,此刻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而寂璟敖方才被一股一股窜起的岩浆烈火冲开,施醉卿便唯有躺在这火海里坐以待毙。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眸光越来越虚,她收掌微微抬了抬,抚上了凤凰弦。 凤凰弦慢慢的折射出淡红色的光芒,与那火海融于一体,施醉卿昏昏沉沉的脑袋里,蓦然闪过许多陌生的画面来,她身子颤了颤,“那是什么?” 那些陌生的画面中,却总有熟悉的身影,那是她和寂璟敖,还有……穆晋玄…… 神机子不知何时站在施醉卿的身边,孩童的身体,却有一双睿智而沧桑的眼,“那是你的生生世世,寂璟敖的生生世世……” 三个人,百世轮回花,她是灵殊,他是战神敖尊,狂冥罗墟中,一战囚千年,最后付诸于那妖异的地海之花。 “你看不透****真谛,以十世之期轮回人世,饱受尘世凄苦为代价,追逐原本不属于你的,十世之后,你的执迷不悟终于大彻大悟,而战神敖尊的执迷不悟,却比你更深,你尚且能回头,他却永远回不了头……” 没有了施醉卿,寂璟敖也将不是寂璟敖。 不管是皇界之王皇尊,还是玄武帝国末帝武帝皇,即便身份转换,他终究是那红尘寻觅心尖上那人的痴情人。 寂璟敖,从来都只为施醉卿而活。 而施醉卿十世的徘徊,只为了明白真正的****。 施醉卿不知神机子是何时消失的,那片大火灼热了她的眼眶,似有泪痕滑落。 “卿卿……”,终于在烈火中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施醉卿,施醉卿听到寂璟敖的身影,眸光终于完全湿润,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如此庆幸。 庆幸她能对穆晋玄放手,庆幸寂璟敖生生世世都没有对她放过手。 !! 715.第715章 系铃人 施醉卿用尽全力抱住了寂璟敖。 寂璟敖一愣,他能感觉到施醉卿这个拥抱,不同以往,寂璟敖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我在……” 方才见她为储慎安挨掌,他心里气的想杀了她,可真正看见她脆弱的时候,除了心疼,哪里还舍得责怪。 “阿璟……” 寂璟敖将施醉卿拦腰抱起,施醉卿轻轻的靠近他的耳边,“……我爱你……” 寂璟敖脚下一顿,眸子刹那间涌上无数的信息,那一刻,听见施醉卿那一句话,他几乎热泪盈眶。 他等了多久了? 寂璟敖觉得自己似乎等了千年万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句,他狠狠的将施醉卿揉在怀里,“卿卿,再说一次……” 施醉卿许久没发声,寂璟敖这才看到,施醉卿早就晕过去了。 寂璟敖摸到她的脉象,心里沉了沉,压下方才的那一份狂喜,抱着施醉卿飞身而起。 “王爷,督主……”,看见寂璟敖与施醉卿平安从火山口里跳出来,几人松了一口气。 “施醉卿怎么了?”,歌望舒见施醉卿在寂璟敖怀里一动不动的,问道。 寂璟敖面无表情将施醉卿方才一旁,让瑾烟和诺儿好生照看着,随后他拿起了凤凰弦,走向霍臻儿。 霍臻儿,不,或许此刻,应该叫千金公主了。 戒贤头上的兜帽已经被千金公主扯下,她殇然的看着戒贤依旧英俊却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 谁都看得出来,戒贤怕是不行了。 “为什么……” 为什么?无非是因为一个执念。 他用这个执念,成全了别人的佛,却念出了自己的恶,到如今,他不悔。 戒贤靠在身后的石块上,他以为千金公主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他也希望,她能永远是霍臻儿,而不是敦商的公主,饶华。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那时,千金公主没有机会回答他,她到底愿不愿意,可他一厢情愿的做了。 “戒贤……”,千金公主捧住戒贤的脸,“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是千金公主时,只叹恨不相逢未嫁时,所以终究负了他,如今他们兜兜转转,她不是公主,他不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可为何还是走到了生离死别的这一步? 戒贤望见寂璟敖走来,便知他的意图——他是想捉了千金公主去做琴魂。 戒贤想要用最后一口气护住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却制止了他,随后将戒贤抱在怀里,“戒贤,你若是死了,我一人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等寂璟敖动手,那一刻,众人只看见千金公主带着笑意,和戒贤一起,化为一缕袅袅烟雾,穿透了那一根一根凤凰玄丝,最终宿入这不死的轮回,得到了永生得相守。 神机子的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终于让人明白了其中的真意。 龙樱、花承析、戒贤、千金公主、歌后、歌氏,一环扣一款,最终所有的恩怨消弭其中,有缘之人修成正果,缘浅之人灰飞烟灭…… 凤凰弦在手中,寂璟敖已经能感觉到从琴身中穿来的无边的神力,如今凤凰弦与海瀛珠在手,便是不能祛除施醉卿体内的鬼魅,此刻他也能以此来救施醉卿了。 可此时,储慎安却突然出手,在寂璟敖的眼皮子底下,将昏迷不醒的施醉卿给捞走了。 寂璟敖抬脚去追。 终于铲除了花家,太极国的这一场变动,虽然没有伤及根本,却终究是伤了几分元气。 厉丹朱负手而立,长剑在手,一人站在最高的地方,他的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和鲜血,而他的眸光,却是冷得没有一丝的情感。 一位老臣这时犹豫了一下,上前道:“花家余孽已全部击毙,还望殿下尽早登基稳定人心。” 厉丹朱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的高大身影给人无形的压人,似一座屹立在巅峰的不朽雕像。 苏沉欢接到手底下的禀报,道:“殿下,废后歌氏……跳火……” 那火山里的岩浆熔火本是深埋在地低,肉眼不可见的,自刚才龙樱与花承析在其中飞灰湮灭后,却燃起了熊熊烈火,即便是站在那火山口,也能感觉到那摧毁一切的热源,似乎能将这平遥城烧成灰烬。 而歌后跳下去,自然也只能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厉丹朱依旧面无表情,死了这么多人,最悲痛的时刻厉丹朱都挺过来,这一刻听见自己的亲生母亲死了,他心里除了空无,还是空无,什么感觉都什么。 好像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疼了。 歌氏长叹了一声,“望舒,我们走吧……” 歌望舒与湛南风,搀扶着歌氏,慢慢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太极国皇帝大行三日后,于先帝灵柩前,太子厉丹朱登基为帝,年号天凤。 天凤元年十一月,大周国背信弃义,以五十万兵马拿下太极国,太极国亡。 天凤帝平遥城被攻破的那一日,与烽烟战火中销声匿迹,大周国在太极国旧土上寻找多年,始终未曾找到天凤帝的下落。 直到六十多年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南海冰颠的岩石上,寿终正寝。 曾有前去南海观景的江湖侠士道,那老人自少年之时便在此处,直到死去,整整六十年,一个甲子。 而他死后,却有一尾藏匿于冰海之中的湛蓝神鲛破水而出,带着那老人的尸骸,沉入了冰海之中,从此,南海归于沉寂,沉睡了千千万万年,那传说中的神女鲛,再也不曾现过身。 自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那日,储慎安将施醉卿带走,转眼飞至苍穹深处的邙山,他将施醉卿放在冰床上,看着施醉卿沉睡的容颜,低低一笑,“卿卿,若我以命救你,你是否会记得我一生一世?” 施醉卿无法回答他,他便自言自语,“卿卿,我没有寂璟敖那般贪心,霸占着你的生生世世,你若能记着我一生一世,我便心满意足。” 明知道寂璟敖能救施醉卿,他却偏偏不给寂璟敖出手的机会。 七百年前他没有机会遇到她,只能在七百年后看见画像的第一眼将她藏在心里的最深处,三十年后她转世重生,第一个从人海中找到她的,是他,但最后他却不得不认输——他无法拥有施醉卿。 !! 716.第716章 不速之客 如果只是因为寂璟敖等她的时间更久,才能等得她回首,那么,他愿意比寂璟敖等的更久。 可现在,没有机会了,但若是真能如沈惊尘那般,用死亡来换取施醉卿一生一世的铭记,他即便死,也心满意足了。 如今凤凰弦和海瀛珠归位,擎天灯与楚王鼎的下落已经浮出水面,他已经没有时间将这另外两件神器找齐,便让寂璟敖去找吧。 储慎安原本是想吐出麒麟内丹给施醉卿服下,可他试了几次,发现施醉卿的体制,根本不适合服下麒麟内丹,所以,他唯有以麒麟丹之力去化解施醉卿身上的重伤,可如此一样,他便…… “罢了,你不必知道,什么都不必知道,就当我从未出现过……”,他苦涩一笑,运了掌心,抵住施醉卿的胸口…… 施醉卿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的山洞里,神机子立在那山洞口,看着她。 施醉卿恍惚中记得,储慎安方才还在自己身边,便问道:“储慎安呢?” “自然是哪里来便哪里去。”,神机子说完这句话,就仙风道骨的走了。 他一走,被储慎安绕开的寂璟敖便旋风般的冲了进来,将施醉卿拥入怀里,那双臂箍得施醉卿有些发疼,可她也知道,寂璟敖一定是担心的怕了才会这么紧张。 “阿璟,我没事……” 寂璟敖抱着施醉卿,一步一步朝邙山下走去,施醉卿茫然的将头埋在寂璟敖的怀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身子蓦然一僵,寂璟敖道:“怎么了?” “不对——”,施醉卿从他的怀中跳了下去,方才没多想,此刻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不治而愈了。 如此重的伤,是怎么好的? 寂璟敖是在她好了后才出现的,神机子除了掐手指算命什么都不会,是……储慎安…… 施醉卿突然拔腿往回跑,寂璟敖站在邙山一片葱绿之间,眸光幽沉而晦暗。 施醉卿跑回了先前的那个山洞,目光在山洞里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那冰床上。 她将掌心推了上去,用力,那冰床上便似一个冰棺,施醉卿这一推,冰棺盖便被推了出去,而那其中,正躺着满头白发的储慎安。 施醉卿心里一颤,储慎安了无生气的睡在里面,分明没有死,却像死了一样,与当初歌望舒的娘歌氏一致,可歌氏还有醒来的机会,储慎安这样,却像是要永远沉睡不醒。 那一瞬间,施醉卿的脑袋里像是要什么药炸开,储慎安的影子影影绰绰的晃荡着,可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那些被封印的往事里,储慎安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寂璟敖一直站在原地,他没有跟上去,过了许久,试着去才一步一步,从山顶上走下来。 寂璟敖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说,背着她下山了。 “阿璟,我不想欠谁,可为什么,他要让我欠他……”,试着去低低的嗓音萦绕在寂璟敖的耳边,寂璟敖没有回答,储慎安和沈惊尘,他们对试着去情有独钟,他们都不想死后被施醉卿忘记,所以要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永远活在施醉卿的心里。 他无法阻止。 施醉卿依旧自言自语,她紧紧的圈住寂璟敖,“阿璟,我有你就够了……” “阿璟,我们……成亲吧……” 他当初说,他会等她求嫁的那一天,如今他如愿以偿,她真的放下身段放下骄傲,愿意嫁给他了。 寂璟敖笑了,什么沈惊尘,什么储慎安,他们再怎么不甘心又如何,最终能与施醉卿白头偕老的,还是他寂璟敖。 “好。” 马车从邙山脚下出发,行到了宛城,满城百姓都在议论一件事——擎寓族百年来最为杰出的异能英才,于三日前被人刺杀身死。 这一次,不是神机子故弄玄虚,而是真死了。 擎寓族已经对外发出了讣告,不少九州英雄都前往擎寓族吊唁。 西门沉景混在一群江湖人中打探了几句,回来对试着去道:“世人都在传,神机子之死是督主下的手呢。” 神机子现身,想要得到他为自己效命的人不计其数,而那麻烦自然也跟着来了,天下人都在找他,他就算想藏也是无处可藏。 可是想要抓住神机子一回事,下手杀死他又是一回事,像神机子这等得天造化的神人,只怕天底下没几个人敢对他动手。 而且显然,那人不止把人杀了,还将杀人手法伪装成施醉卿惯用的手法,进而栽赃给施醉卿。 擎寓族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天才,如今人死了,擎寓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施醉卿他们刚到宛城脚下没一会,擎寓族的人便现身了,那意思,似乎是想让施醉卿去擎寓族走一趟。 这一趟,若是动起干戈来,自是要流血的。 怎么说都是给她批过命的人,施醉卿想了想,便应下了。 如施醉卿所想,她一进入神机子的灵堂,擎寓族族长和几位大长老那一双双慑人毒辣的目光就一直尾随着她,而荀且披麻戴孝跪在灵堂的侧面,面色肃然。 施醉卿神色无常的上了香,便要走人,擎寓族众人一个个神色凶狠的围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擎寓族族长道:“神机子乃是我擎寓族的不世之材,如今死的不明不白的,督主难道不该给我擎寓族一个交代。” “他是你擎寓族的不世之材,又不是本督的不世之材,本督有什么好交代的?” 施醉卿张狂的语气让擎寓族几个老头子的脸上很是难看,施醉卿扯着嘴角问:“族长是想说,神机子是本督杀的咯?” “不是你还能是谁——” “族长说的如此笃定,怎么,族长是亲眼看见的?” “我虽亲眼所见,但如今种种证据都指向你,但你既然认为自己是清白的,那便拿出证据来,否则,我擎寓族可不好欺负的。” 施醉卿笑了一声,神机子的尸体已经不用看了,那百分百是模仿她的手法,很难找出破绽来,“那敢问本督的杀人动机呢?” !! 717.第717章 “你这阉人杀人还要什么动机——”,族长一激动,便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寂璟敖厉目一扫,顿时让族长脚底窜起了一股寒意。 施醉卿翻了个白眼,敢情所有人都以为她喜欢乱杀无辜呢? 擎寓族是赤炎大陆最负盛名的能人世家,个个都是身怀异能,虽然找不出一个如神机子这般厉害的,但也不容小觑,此刻这些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也不是不可能。 “本督杀人不计其数,每一条葬在本督手上的命,便是皇亲贵胄本督也从未否认过,何须再去否认一个神机子,你们信与不信,那是你们的事。” “你这阉人恁的张狂——”,一男子怒道:“族长,先让我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施醉卿冷笑了一声,一掌将西门沉景手里的长木盒挥了出去,那盒中装的,正是上古神琴凤凰弦。 那人看见锦盒裂开后,竟出现了凤凰弦的影子,愣了愣,施醉卿再次笑了一声,“凤凰弦之音,石破天惊,千百年难有人破其天音,今儿本督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说话间,她的手指从弦上滑过,逸出天籁般的仙音来,灵堂上的人脚下虚浮,竟然随着那琴音,如痴如醉的在空中飘荡起来,而当施醉卿的琴符落下,那些人如梦初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凤凰弦……认主……”,族长震惊不已,能见到传说中的凤凰弦已经是福气,没想到还能亲眼见到凡人启动凤凰弦的神力。 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器,凡界之中,只有谪仙下界之人方才能有此神通,难道这施醉卿…… 族长蓦然想到了神机子这一生中除了玄天门的王者预言,也曾给施醉卿占过卦,而且那卦示,是上上之卦。 顿时,族长心中有几分忌惮起来,莫非真是他们中了旁人的挑拨之计?越是想,族长越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如施醉卿所说,她杀了那么多人,连王爷皇妃都杀过,可她也从来没否认过,既然杀了神机子,就没道理藏头蛇尾的,而擎寓族若是咬死了施醉卿,施醉卿一旦被逼急了,那必定是要覆灭整个擎寓族。 族长似乎嗅到了其中阴谋的味道,神色也冷静了不少。 施醉卿目光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擎寓族族人。 能启动凤凰弦神力这件事,是她昨日才发现,她也没想到,现在自己对神器,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忌惮了,而且她能感觉到,神器在身旁时,似乎连体内的鬼魅都安静了下来,做小伏低不敢乱动。 施醉卿今日在众人露了这一手,也是有目的的——凤凰弦在她的手里,总是会有人要来抢,她就是就借这个机会告诉世人,凤凰弦已经认主,他们就算抢去,也不过是一块疙瘩而已。 这时,荀且起身道:“族长,我相信我大哥的死与他们无关,让他们走吧。” 族长似有犹豫,荀且又道:“我大哥如今尸骨未寒,何必在他的灵柩前闹得不可开交,等我将我大哥下葬了,定会亲自找出害他之人,以慰我大哥在天之灵。” 族长冷静的想过后,以擎寓族的安危为出发点,最后不得不放过施醉卿。 施醉卿离开前看着荀且,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 离开大都城也有些日子了,路上便没再耽搁,两日后,马车已经行入了大都城,施醉卿一回到千岁府,便先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第二日醒来,用过午膳后,府里引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湛南莲。 湛南莲被她无良的大哥打包送到孤掌城,孤掌城项钰见识过湛南莲的泼辣劲儿,对她是敬谢不敏,只这湛南莲在孤掌城惹出的祸端,也是不少的。 项钰不是湛南风,会在湛南莲身后被她擦屁股,虽然他看在湛家的份上对湛南莲多有担待,但也实在受不了湛南莲三天两头寻滋闹事,将孤掌城上下弄得鸡犬不宁,所以也耍了点小聪明,将湛南莲给骗出了孤掌城。 湛南莲早就求之不得,自然乐颠乐颠的离开孤掌城了,可她不敢回镜湖山庄,也不想回去。 她那嫂子现在虽然又跟她哥走到一起了,但是发了话,是绝对不会再回镜湖山庄的,湛南莲怕一回到镜湖山庄,会遭受她哥哥的无妄之灾。 于是,湛南莲想来想去,就来找施醉卿。 她知道施醉卿不会收留她,不过,她有绝招。 施醉卿斜着眼看大摇大摆坐在椅子里的湛南莲,“你最好能说出一个闯我千岁府的理由。” 湛南莲理所当然道:“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你,我不来找你找谁?”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困难者施醉卿,似乎是在观看施醉卿的反应,只让她失望的是,施醉卿是半个反应也没有。 湛南莲有些不服气,“施醉卿,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施醉卿直接不再搭理她,唤了冷飞流进来,要将湛南莲给扔出去,湛南莲蹦了起来,整个人像一只暴怒的母狮子,“施醉卿,我告诉你,这天底下想要攀我镜湖山庄的人多了去了,本小姐到你这儿来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施醉卿淡淡的喝着茶盖子,“冷飞流,你还杵着做什么?丢出去。” 冷飞流上前就去扣住湛南莲,湛南莲那三脚猫功夫,闪了半下就落到了冷飞流的手里,湛南莲审时度势立马道:“施醉卿,你不是在找四大神器?我知道楚王鼎的下落——” 施醉卿蓦然抬起眼看着湛南莲,湛南莲见吸引住了施醉卿的注意力,对冷飞流吼道:“还不快放开我,我可是你们督主的贵客!” 施醉卿对冷飞流点了点头,冷飞流便退了下去,“说吧。” 湛南莲才不会那么傻,她现在要是说了,施醉卿知道了想知道的,还会对她客气? “想要我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最近没地方去了,你得收留我,不然,你杀了我,我也不说。”,湛南莲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斜睨着眼睛看施醉卿的反应。 !! 718.第718章 挤兑 施醉卿虽然没再让冷飞流将她扔出去,但也看不出对楚王鼎的兴趣有多大,湛南莲有些疑惑起来,她可是无意中听到她哥和嫂嫂的对话,施醉卿现在在找四大神器救命呢,她怎能这般无动于衷呢? 半晌,施醉卿才轻飘飘的对着湛南莲说了一句:“你以为本督的千岁府是乞丐收容所?” 湛南莲半天才会过意来,怒气冲冲的指着施醉卿,“施醉卿,你说谁是乞丐?” “没有湛家庇佑,你以为你是什么?” 湛南莲气的说不出话,但人在屋檐下,她也知道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施醉卿,只要你肯帮我逃项家的这桩婚事,我便告诉你楚王鼎的下落,决不食言。” “逃婚?”,施醉卿微微眯起了眼,蓦的想起来歌望舒成亲那日,湛南莲那番惊世骇俗的话来,“我说湛二小姐,你千辛万苦的逃婚到本督的府上来,不会要来做本督的……小姨娘吧?” “你胡说八道——”,湛南莲面红耳赤,气的跳脚,“我又不是有病,怎么会看上你这阉人—?!” “不是最好,你知道,本督爹妈生的好,让本督天生丽质,挂了一副好皮囊,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的魂,但可惜,本督是个专情的,心有所属便瞧不上旁人了,你要真瞧上本督了,本督还不知如何与湛南风交代呢。” 施醉卿用慢慢悠悠的强调说着这番话,着实气死人不偿命,湛南莲整张脸都已经绿了,指着施醉卿说不出话来。 施醉卿这才笑了一声,戏谑的看着湛南莲,“项钰虽比不得本督丽质天成,但也算是一表人才,多少女儿求都求不来的好夫婿,你却宁愿跟个阉人闹些浮想联翩的事来,也不要拿正正经经的夫婿,这湛家人另类的喜好,可真是令本督刮目相看。” “什么浮想联翩,施醉卿,你再胡说,我……”,湛南莲恼羞成怒,可她也知道,今日自己来投靠施醉卿,在加上先前她那番语不惊人不死休的话,怎能不令人浮想联翩? “本督也没说什么,你怒个什么?”,施醉卿呵呵的笑,掐着一把太监独有的嗓音,再翘着兰花指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阖着茶盖,故意恶心湛南莲呢,偏偏湛南莲觉得施醉卿那翘着兰花指斜眼的动作,真是勾人得不了了,一时眼睛都看直了。 施醉卿抛了一个眼风过去,越发觉得这湛南莲这恐怕是对她有意思了。 这可好玩了,湛南风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偏着他妹子却是个喜欢太监的,这不是要让湛南风来掀了她的千岁府么? “湛二小姐。”,施醉卿搁下了茶杯,“要不,本督还是派人去知会湛庄主与项城主一声,免得他们为二小姐担心了。” “要你多管。”,湛南莲瞪她,“你到底想不想要楚王鼎了?” “楚王鼎本督自然是要,但你么……”,施醉卿故意顿了一下,拖长了调子,“本督这府里已经养了一个陈年醋缸子,若将你养着,让他打翻了醋坛子,岂非是要闹得家宅不宁?所以,本督怕这千岁府门宅不够牢固,容不下湛二小姐这尊金身大佛,湛二小姐还是另谋他处吧。” 湛南莲没想到施醉卿还真这么不给人面子,“我不信你真跟苍秦王……” 她话还没说完,施醉卿茶盖子一抖,哆哆嗦嗦的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坐的那叫一个端庄典雅,笑得那叫温婉如水,看得湛南莲惊秫不已。 “阿璟,你回来了?” 湛南莲这才发现,那正厅门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屋外大半的天光,让屋中萦绕着森然的压力。 寂璟敖坐到了旁边的椅子里,拿过施醉卿方才喝过的茶便喝了起来,随后才淡淡瞥了湛南莲一眼。 施醉卿眸光微微闪了闪,道:“阿璟,湛二小姐是想在咱们府上借住几日呢。” “哦,是么?”,寂璟敖神情淡漠,那一句话落下后,便半天没再开口,直接冷落了湛南莲这个客人。 施醉卿举着折扇柄在鼻梁上滑了一下,“湛二小姐既然看得起咱们这千岁府,咱们是不能冷落了她不是。”,说着,已是对外道:“来人啊,带湛二小姐下去歇着。” 诺儿进了厅里。 湛南莲愣愣的看着施醉卿突然反口答应,随后也不再去多想,跟着诺儿下去了。 其实施醉卿看到寂璟敖出现,才想着先封了湛南莲的口,寂璟敖差人五湖四海的在找四大神器,若是知道了楚王鼎的下落,必定是要披星戴月的去给她找来。 可他们才刚回来,连气都没好好喘上一口,她实在不想寂璟敖再为了她东奔西走的。 这事儿,还是日后再说吧。 第二日施醉卿与寂璟敖进宫了一趟,小皇帝是越长越俊秀了,那身量也拔高了不少,少年的几分俊朗已显现出来。 早前的时候,施醉卿怕小皇帝没了什么娱乐,看书给看傻了,便仿照了弹珠游戏在安录宫里让人摆了一座城门图,每个城门用弹性感颇强的牛皮筋为防守,将珠子放在牛皮筋上,便可往各个方向弹去,这弹珠架子加上寂璟敖教的军事侧虐,理论加实践,小皇帝自个也懂了些军事防御的道理。 不过,小皇帝玩了个十天半个月的,便玩腻了,后来施醉卿便在安录宫又摆了一架台球桌,有事没事的时候进宫教小皇帝打几杆。 当日她离开大都城去太极国的时候,小皇帝连球都挨不着,如今却是玩的有模有样了,还挑战起施醉卿来。 施醉卿笑了一声,取过杆子,弯了腰,那杆子还没推出去,寂璟敖从身后抱住了她,身体有意无意的磨蹭着她,施醉卿的手抖了一下,那一杆子勉强推出去,成绩平平,她回头瞪了寂璟敖一眼,“寂璟敖,你手放规矩点,别教坏小孩子。” 寂璟敖腹诽,只有施醉卿才会以为小皇帝还是个孩子,那小子早熟心眼又多,施醉卿不知不觉中都不知道被他占了多少便宜了,还一个劲儿的维护着他。 不过寂璟敖知道施醉卿护犊子的很,才不会缺心眼的在施醉卿面前挤兑小皇帝,于是便道:“教了他,怎么也不教我?” !! 719.第719章 “我以为你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嘛……”,寂璟敖的兴趣很少,少的几乎没有,施醉卿都不知道他过去二十几年在没有喜好兴趣的情况下,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兴趣很大。”,寂璟敖一眨不眨的看着施醉卿,这吃豆腐的大好机会他兴趣自然大。 “那我教你。”,施醉卿没多想,手把手的教施醉卿,小皇帝在一旁看着他们亲亲密密,将梨子咬得咯吱咯吱的,完全就像是要咬寂璟敖的趋势。 小皇帝咬完了一个梨子,冲上前想要挤开寂璟敖,结果寂璟敖人高马大的,他自个倒是反被弹了出去,摔得屁股都快开花了。 小皇帝再接再厉的爬了起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施醉卿,“卿卿,我也不会,你教我。” 施醉卿瞟了他一眼,“你刚才不是玩的挺好的?” “那是运气,我真不会玩,你都没教会我。”,小皇帝眨巴着眼珠子,眨着眼珠子都快抽筋了,施醉卿也没理他,他这才想起,自己的眼睛已经不是那双能扮可怜相夺取同情的葡萄眼了。 小皇帝怒不可遏的指着霸占了施醉卿的寂璟敖,“卿卿,他骗你的,他明明就会,昨天我就看见他一杆进洞了,他就是想占你便宜,你不能被他骗了!!” “小毛孩子知道什么叫占便宜?闪一边去。”,施醉卿甩都不甩小皇帝,小皇帝已经感觉到自己严重的失宠了,他怀疑寂璟敖在施醉卿面前铁定是编排他什么了。 见施醉卿不信自己,小皇帝转变了战术,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最近练字有进步了,让施醉卿去检查检查,施醉卿在小皇帝的课业上很重视,便指导了寂璟敖几句,进了内殿。 小皇帝屁颠屁颠的跟着施醉卿进去了,还回头朝寂璟敖扮了一个鬼脸,寂璟敖嗖嗖的视线的利箭似得扫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立马缩了缩脖子跑了进去。 等施醉卿从内殿出来时,就看见寂璟敖正在展示他决定高超的台球技术,施醉卿立马脸就黑了。 那一杆全进,半个不落,可不是个生手能做的出来的事儿,想来寂璟敖进宫教小皇帝,没少摆弄这东西,也只有她是个傻缺似得,被寂璟敖骗的团团转。 寂璟敖见自己被施醉卿当堂撞见,也不尴尬,很是自然的道:“原来这么简单,也难怪了你将这东西给那小子玩。” 小皇帝在心里咆哮: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什么叫简单才给他玩?难道他是四肢简单的傻子吗? 小皇帝正想冲上前跟寂璟敖一较高下,施醉卿提着他的领子,将他丢尽了内殿,这时公孙婉儿走了进来,道:“皇上,督主,和乐县主求见。” 和乐是皇太夫人永乐的女儿,皇太夫人被封了诰命后,也为她女儿求了个县主的头衔,也以此好与身为御史言官的公孙毅门当户对。 施醉卿微微沉默了下来,小皇帝也安静了一下,过了半晌,小皇帝才道:“月前皇太夫人与与乐县主前去灵泉寺上香还愿,路遇劫匪,和乐县主被赶去的宿卫军救下,但皇太夫人被劫,如今还生死不明,和乐县主已进宫请旨多次……” 皇太夫人是在大都城被劫,可大都城是为天子脚下,又有东厂势力无孔不入,岂能有如此猖獗到盗匪为患?但那群劫匪自称是古月旧朝势力,劫走皇太夫人,是因她当年叛国弃主,如此一来,他们要的就是皇太夫人的命,而自她被劫后,宿卫军出动,在大都城附近找了一月有余还不见踪影,已经作罢收兵了。 施醉卿淡淡的问:“她进宫,所请何旨?” 小皇帝摸了一下下巴,凑近了施醉卿,“她是想让宿卫军去搜方定侯府。” 施醉卿微微一笑,就算那群劫匪是古月余孽,但能在大都城如此来去自如,逃过禁卫军的眼睛,便值得人怀疑。 而永宁长公主与皇太夫人的恩怨那几乎是路人皆知,和乐怀疑永宁长公主也说得过去,但她不过区区一个县主,并没有去搜查一等侯爵府的权利,所以,需要小皇帝下一道诏令。 小皇帝深知永宁长公主与方定侯木凌天闹得正僵,才不愿意去其中瞎掺和,所以一直装聋作哑,没入了和乐的意,今日施醉卿也在这儿,小皇帝便想问问施醉卿的意思。 “卿卿,你说是搜还是不搜?” 这搜吧,得罪永宁长公主,小皇帝可是知道自己拿姑姑是有多剽悍,这不搜吧,又得罪公孙府——如今这和乐县主可是公孙府未过门的媳妇呢,依着施醉卿如此器重公孙府看来,是断断不会不给公孙府面子的。 “木凌天自己犯贱做下的混账事儿,让他自己收拾去。”,施醉卿捏着公孙婉儿的双面五伦图宫扇摇着,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太监摇着那端庄秀雅的扇子有何不妥,“去给和乐传句话,她娘丢了,让她找爹去,咱们又不是她爹又不是她娘的,犯不着为她落得个左右不是人的。” 公孙婉儿笑了笑,便让人下去传话。 其实依着公孙婉儿来看,就像和乐去搜了方定侯府也无济于事。 首先,即便这事是永宁做的,她也不会蠢到把人藏到方定侯府去。 再次,木凌天想必也是怀疑永宁的,如此一来,他必定已经让人在方定侯府以及永宁别处的宅院仔细搜查过的,但皇太夫人却依旧毫无行踪,这其一,说明皇太夫人早已遇害,或许连尸骨都没了,这其二,便是永宁手法了得,能在大都城藏着这么一个大活人。 小皇帝笑眯眯的看着施醉卿,“皇太夫人一失踪,谁都笑得是永宁姑姑做的,可谁也抓不着她证据,不过,卿卿你必定是知道的。” 施醉卿也眯起了眼睛,用扇子敲了敲小皇帝的脑袋,“越发的像成了精的小人参娃娃了。” 永宁当初既然敢下手,就猜中了施醉卿的鹰爪会抓住她的把柄,但她更知道施醉卿是个喜欢置身事外的,绝不会插手这件事。 !! 720.第720章 小皇帝嘿嘿的笑了笑,一副小狐狸的奸诈样儿,施醉卿摇着团扇颇为无奈道:“都说帝王心,登龙术,我怎么没在你身上你看见?” 小皇帝抓了一把瓜子嗑得咯吱咯吱的,“因为我走的是亲民路线。” 只他这句得意的话刚落下,便是一声龇牙裂齿的惨叫声,顿时将周围人都惊了一惊,公孙婉儿和小桌子忙围了上去,“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捂着嘴,随后吐出一颗牙来,留着满嘴的血哭丧着脸道:“又掉了……” 小皇帝刚刚在换牙,那门牙刚刚一颗,正漏风呢,这一嗑瓜子,顿时将剩下的一颗门牙也给挤掉了,而且那瓜子壳还刺得牙床一阵疼,让他连嘴都闭不上。 小皇帝眼泪巴巴的张着嘴看施醉卿,“卿卿,疼啊……” 施醉卿抬着他的下吧,“我瞧瞧……仔细着点,别用舌头抵牙床,可别弄颗龅牙出来。” 小皇帝也见过宫里的几个龅牙太监,想起那寒碜样儿,小皇帝觉得更疼了,舌头一动不动的,弄得那口水滴答答的流。 施醉卿看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儿,嫌弃的很,“行了,去找你五哥,让他给你把牙床上的瓜子壳弄出来。” 小皇帝呜呜的哭,难怪一直流血,原来是被瓜子壳卡主了,见施醉卿嫌弃自己,小皇帝可怜兮兮的蹭了几下求取同情,施醉卿无奈摇头,“没出息,这么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 正说着,寂璟敖便走进来了,施醉卿将小皇帝打包扔给了他,“来来,给你小十一弟看看。” 寂璟敖将这重活接了过去,可看见小皇帝那满嘴又是血又是口水滴滴答答的流,他脸都黑了,要不是施醉卿在身边,他铁定能把这小子给扔出三丈远。 寂璟敖动作粗鲁的掐着小皇帝的脸颊,让他将嘴张开,小皇帝眼睛更湿润了,哀怨的看着施醉卿,说话含糊不清,“卿卿我疼……” “忍着。”,施醉卿淡淡喝茶,不过还是跟寂璟敖说了一句:“皇上万金之躯,龙体事关重大,你总归是要仔细些。” 寂璟敖虽有心讨好施醉卿,对小皇帝温柔客气了一点,可天性使然,那嘴一张开,说出的话就跟溜出的冰渣子似得隔应人,让人连死的心都有了。 “张嘴,你是驴么?让你张嘴!” 施醉卿嘴角抽了抽,干脆不去看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摇着扇子与公孙婉儿一道走出了安录宫。 两人闲闲的散步,公孙婉儿说起了小皇帝最近做的一件缺德事儿。 说是小皇帝微服出巡,去他六哥长陵王的府上溜达了一圈,刚好长陵王寂孜笙最近得了一块千年暖玉滴成的玉佩,便拿出来给小皇帝瞧了瞧,小皇帝当即厚脸无耻的说道:“如此高贵之物简直就是为朕量身打造的,六哥,你有心了。” 说着便把那玉佩挂在了自个的腰上。 寂孜笙当时脸色便不好看了,尴尬不已,小皇帝便道:“怎么?六哥原来不是要送给朕的?” 寂孜笙还没有说话,小皇帝又道:“罢了罢了,是朕一厢情愿了,以为六哥心里惦记着朕,原来竟不是。” 于是小皇帝很伤心的将玉佩还给了寂孜笙,寂孜笙哪里敢接? 小皇帝可是说了,如此高贵之物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这东西就算不给皇帝,以后他也是万万不敢佩戴的,不然那不是在告诉皇帝,他有夺位之心么? 寂孜笙最后含泪将暖玉给了小皇帝,小皇帝玩了没几天就没了新鲜感,又给寂孜笙送回去了。 施醉卿就想不明白,她平日里在小皇帝面前那是很正派的一个人,那小皇帝这些恶习是从哪里学来的? 施醉卿想的头都疼了,也想不出来。 回到千岁府后,寂璟敖将施醉卿拖进了凤城轩,磨着牙把施醉卿给办了,事后两人懒懒的躺在床上。 寂璟敖抚着施醉卿直直垂下床榻的长发,道:“卿卿,你说了要与我成亲的……” 可是施醉卿回来,却半点表示都没有,寂璟敖不免觉得施醉卿又是在拿他寻开心了。 施醉卿听着寂璟敖这略显委屈的话,怎么觉得像是在逼婚的节奏? “阿璟,我想要名正言顺嫁给你,而不是带着这太监的身份,让天下人指指点点的。”,在婚姻大事上,她倒是没那么随便。 施醉卿起身,捧着寂璟敖的脸,“等我找到时机公开了身份了,到时我们大摆筵席宴请天下,让世人都知道,我们是名正言顺在一起的……” 寂璟敖笑了笑,“可不许再骗我。” “不骗你。”,施醉卿搂着他的脖子,“尾生抱柱,至死方休,我是死也不会放开你的。”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她与寂璟敖,足足休了千年万年才能在一起,怎敢再放手? …… 小绿子敏感的察觉到施醉卿最近有些怪异,先不说那整日越来越深春风满面的笑容,就她这些日子吩咐小绿子做的那些事,小绿子就觉得出处透着古怪。 首先,施醉卿让人大肆采办红布、酒水、器皿等物,而且那面被永宁长公主烧成黑炭的墙,施醉卿曾说拿来做纪念的,却也被施醉卿下令翻新粉刷了,施醉卿的意思是,那黑不溜秋的,留着晦气。 而寂璟敖那一边同样怪异,那些什么什么金银珠宝,古玩珍品从大漠搬到大都城,跟流水似得抬进了施醉卿的府库里,整整几十担,跟下聘似得。 小绿子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俨然就是喜事将近的趋势啊! 小绿子找了个一个合适的机会,亲自到施醉卿跟前去,拐弯抹角的问府中最近是否要有喜事将近。 施醉卿没说话,只是挂着一脸的似笑非笑睇着小绿子,小绿子舌尖抖了一下,“九千岁不会……当真是要……” “怎么?不行吗?”,施醉卿反问。 “行,当然行。”,小绿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千岁爷终与苍秦王殿下修成正果,如今得偿所愿嫁的如意郎君,奴才恭喜千岁爷了。” !! 721.第721章 “这事儿还得仔细琢磨琢磨呢。”,施醉卿若有所思,“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要与你说说。” “千岁爷有事,尽管吩咐,奴才必定万死不辞,给千岁爷办妥了。” 施醉卿沉默半晌,气息陡然低迷,“小绿子,储慎安,死了。” 小绿子震惊的抬起倒垂三角眼,他以为施醉卿是在说句玩笑话,可她看见靠在榻上,神色无悲无喜,整个人却空灵而失神,便知施醉卿是在说真的。 ——施醉卿伤心的时候,从来不会大哭,也不会大笑,她只会面无表情,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不在乎。 “千岁爷……”,小绿子想来想去,竟无话可说,最终只说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千岁爷……节哀。” “他是为救我而死的。”,施醉卿目光看着远处,过了许久才将视线转回来看着小绿子,“小绿子,有些事,他到死我都不知道,你是该告诉我了。” 小绿子心里一跳,“千岁爷,府里还有些琐碎事儿,奴才先去忙了。” 小绿子急急忙忙的要走,却被门外的侍卫挡了回来,随后还有人抬了一架子的刑具上来,那些东西,全是从慎刑司出来的,只看着,就让小绿子全身发寒。 施醉卿从其中挑出一根转扎手指的铁针来,小绿子也挺硬气的,“便是千岁爷要动刑,奴才也还是那句话,千岁爷便不要为难奴才了。” “动什么刑?你可是本督的得意大将,本督可舍不得下手。”,施醉卿一笑,笑意绯冷绯冷的,“不过,今日苍秦王殿下不在府中,本督的姝色院也空了,这深夜难熬,本督一个人捱不过去呢,就有劳绿公公作陪了。” 施醉卿含笑的看着小绿子,“今儿一看,才发现咱们绿公公也颇有姿色,且你在本督身边多年,对本督的喜好揣摩得度,有你侍寝了,本督是再放心不过的。” 施醉卿说的很轻松,可小绿子却是全身的冷汗。 他这会儿才发现那些刑具的不寻常之处,什么皮鞭蜡烛,那不是慎刑司调教小侍君的么?小绿子可记得,以往送到公孙太后身边的人,可全是他手底下调|教出来的,对那些东西的用处是再知道不过了。 小绿子哭丧着脸给施醉卿跪下了,“千岁爷,奴才冤啊……” 这要是让寂璟敖知道他在凤城轩过了一晚上,寂璟敖铁定是要把他生生的撕成渣滓啊。 正在这时,外面侍卫来报,说是紫衣侯穆晋玄求见。 施醉卿没什么心情,让人去回话打发了。 小绿子本来还以为逃过一劫,可施醉卿依旧不依不饶的,“本督不过就是想知道点往事,怎么就撬不开你的嘴呢?” “千岁爷,你都快跟殿下成亲了,何苦再给自己添堵啊……”,小绿子也是良苦用心,他掰着手指一算,储慎安所说的,施醉卿身上的那三道生死劫,如今才挺过了两道,可储慎安死了,那剩下的一道咋办啊? 可他又不能说出来,当初储慎安泄露天机,他自个就说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要是学储慎安说出去,不止他没好下场,施醉卿也没好下场。 施醉卿听了小绿子那话,沉默半晌,“小绿子,人活一世,最重不过明白二字,可我却什么都不明白,你说我若有一天突然给想起了……” 小绿子头垂得更低,“千岁爷,既既然决心嫁给苍秦王殿下,何苦再为这些前尘往事烦心……” 施醉卿没有说话,门外却有一人顿下了脚步,“难怪近日千岁府喜气洋洋,竟是卿卿与苍秦王殿下的好事将近了。” 施醉卿抬眼去看,穆晋玄竟然是从凤城轩外十几道的防守闯了进来,而且毫发无伤。 施醉卿挥退了身后警惕的围着穆晋玄的侍卫,随后也放过了继续拷问小绿子。 “侯爷光临,可真是蓬荜生辉。” 施醉卿想起从凤凰弦中看见的那一切,想起自己十世的痴心错付,此刻看见穆晋玄,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若那压的自己生生世世喘不过气来的追逐,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的放下。 历经十世,为了一场执迷不悟精疲力竭,到最后,或许不是为爱,而仅仅是为履行那十世的诺言而已。 而有一个人,却早在余下的生死轮回中融入她的生命。 “你不怪我硬闯千岁府便是格外开恩了。”,穆晋玄微微笑了笑,笑容凉凉的,有些皲裂的痕迹,“卿卿,你当真要与寂璟敖成亲?” 施醉卿目光薄凉,“这喜帖还没发出去呢,紫衣侯便是要来喝喜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施醉卿这算是间接的承认了,穆晋玄脸上那勉强的笑,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一刻,他嫉妒的发狂,那风度也根本维持不下去了,“你别忘了,你这阉人的身份,你嫁与寂璟敖,难道就不怕受天下人的唾骂吗?” “有他一起陪我,我怕什么?”,施醉卿笑,“当全天下人都在骂我,他还站在我身旁,我便无所畏惧。” 穆晋玄瞳仁剧烈的缩了缩,突然出手,推着施醉卿,将她狠狠的压在墙上,施醉卿也不挣扎,她根本懒得再跟穆晋玄有什么纠缠。 “施醉卿,你说过,就算全天下人的都背叛我,你也不会离我而去,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 “对,我是说过,可你也别忘了,将我推到寂璟敖身边的是你,我与他能成就好事,说起来还有你的功劳,所以,这喜帖本督不会忘记也给紫衣侯府一份的。” 穆晋玄这种心态,就是典型的贱男定律——得到了的不当回事儿,被人抢去了又不甘心,失去了又想不择手段的抢回来。 施醉卿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瞎了哪门子的眼睛,竟然喜欢穆晋玄这样的男人几千年。 穆晋玄被施醉卿刺的几乎快奔溃,他一直知道施醉卿薄情,可他不知道施醉卿真正薄情起来的时候,能这么要人命。 !! 722.第722章 什么鬼 “卿卿,你不许跟他成亲。”,穆晋玄死死的扣住她的肩膀,“你要侯爷夫人的位置,我给你,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给你,你跟我走。” 施醉卿嗤笑,“本督记得,侯爷的夫人嫣然郡主,可是在侯爷的一手策划下落得个终生无育的下场,侯爷连对自己的妻子都有如此的狠毒心肠,本督又不是找虐,好好的男人不选,跟侯爷你私奔吗?” 穆晋玄顿感无力,“我早便说过,我不会这么对你。” 施醉卿表情不耐,“穆晋玄,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当初将我弄去大漠,不就是存了想让我死在大漠的心思,现在何必来装情圣?你装的累,我看着也累,何必互相恶心呢。” “……那是我不对,我这一生机关算尽,总以为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可后来我才知道,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误,便是让你去了大漠,卿卿,为何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施醉卿不想再跟穆晋玄多哆嗦,只是冷冷的看着穆晋玄道:“穆晋玄,放手。” “卿卿,如果你当真敢与他成这个亲,便休要怪我——”,穆晋玄浑身都是戾气,那是一种能摧毁万物生气的黑暗气息,“我会让你知道,他根本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无所谓,我爱他就成了。” 这句话更打击穆晋玄,也彻底激起了穆晋玄心里的怒气,他看着施醉卿润红的唇瓣,不管不顾的埋头,想去一亲芳泽。 施醉卿目光一冷,刚想出手,却有一道掌风从穆晋玄的背后劈过来,穆晋玄霎然闪开,而施醉卿也落在了寂璟敖的身旁。 施醉卿微微吃了一惊,“怎么……回来了?” 寂璟敖今日出门便说了,今日宿在军营,明日一早回来。 寂璟敖道:“想你了。” 这情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 施醉卿白了他一眼。 不过,寂璟敖并未与穆晋玄动手,现在他有风度多了,左右施醉卿对穆晋玄没那心思,他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寂璟敖唤了瑾烟进来,“送客。” 瑾烟看向穆晋玄,“侯爷,请。” 穆晋玄冷厉的眸子如同刀子般扫过施醉卿与寂璟敖,随后拂袖而去。 寂璟敖拉着施醉卿同在榻上躺下,面色深沉,“日后提防着穆晋玄,我可不喜欢他总在你面前晃悠。” 施醉卿笑了笑,“他再晃悠,也不能让我回心转意不是?” 寂璟敖也笑了笑,“也亏得我回来的及时,听了你的真心话。” “什么真心话?”,施醉卿讶然的看着寂璟敖,寂璟敖道:“你方才对穆晋玄说什么来着?” 施醉卿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将自己与穆晋玄的对话想了一遍,顿时闹得个大红脸——她那算是对寂璟敖的爱情宣言么? 施醉卿有些不自在的起身,“我……我去看看小绿子……” 寂璟敖脸色微不可见的一变,方才小绿子战战兢兢从凤城轩离开时的那副惨样儿,他也看见了,显然就是被施醉卿行刑逼供了。 “你想知道什么?”,寂璟敖看着她,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其实施醉卿早就看出来了,寂璟敖是一定知情的。 “卿卿,不管是沈惊尘还是储慎安,他们都曾为了你,豁出命去,所以我嫉妒,嫉妒他们在你心里的一席之地,就算位置很小,我也嫉妒,可是,我也不得不感谢他们,若不是他们,你便不能好好的……” 施醉卿突然放松了身体躺在寂璟敖的怀里。 “其实小绿子说得对,储慎安爱我,为我付出了许多,可是我是注定要负他的,既然结局已经落下了,何必再去追究过去……”,她浅浅的舒出一口气来,“阿璟,不要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了……” 那些付出,终归是她不能承受得,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施醉卿放下了这件事,觉得轻松了许多。 次日一早,施醉卿着了紫棠色的束身长袍,腰缀滕花玉佩,脚踩鹿皮短靴,头戴玄金丝翼善冠,在镜子面前站着欣赏了一会自己的风姿,便要出门。 寂璟敖眯着眼斜躺在床上,见她要走,一把拉了回来,掌心从哪衣衽交|合处滑了进去,轻轻的揉着,“去哪儿?” “找西门沉景给我好好的画张留着流传千古呢,别让那些个后人抹杀我本千岁爷的风采。”,而且,这画得多多益善,不然容易失传。 施醉卿可是记得,自己上初中那会,历史书上画的那些古人,就没一个能看得下去的,她可不能让后人自由发挥,将她这风流倜傥给弄成了四不像。 寂璟敖低低一笑,“你倒是想得远。” 说到画,寂璟敖便想起了手下人千方百计寻来的武帝皇与帝后的画像。 七百年前的那两位传奇人物,那不就是他与施醉卿?或许,那便是他们的前世吧…… 寂璟敖想着那雄才大略的武帝皇捏着笔杆子,一笔一笔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描绘在纸上,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他突然来了兴致,抱着施醉卿不放,“找他做什么,我也能给你描一张。” “你?”,施醉卿表示很怀疑,“阿璟啊,真不是我小瞧你,西门沉景那功力,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后天勤练,你既没有这天赋,也不可能指望这么一会就赶得上西门沉景吧?” 寂璟敖才不管施醉卿的怀疑,拉了施醉卿,将她按在那美人榻上,提了执笔过来,兴致勃勃的便开始描了起来。 施醉卿见寂璟敖兴致挺高的,也不去扫他的兴,就这么支着太阳穴半躺着,看寂璟敖能把她画成个什么。 半晌后,施醉卿眯着眼睛小憩了一会醒来,寂璟敖还没画完,施醉卿手臂都酸了,起身走了两步,绕到寂璟敖身边去看他的成果。 那一看,施醉卿的脸立刻就黑了,“寂璟敖,你画的那是什么鬼?!” 斗鸡眼猪鼻子血盆大口?那是她施醉卿? 施醉卿磨着牙齿。 !! 723.第723章 镇城之宝 寂璟敖虽然不是专攻此道,但也不是一窍不懂,他将施醉卿身体其他部位都画得挺正常的,唯有这张脸惨不忍睹,而且配合那撩人的姿势,简直能秒杀芙蓉姐姐啊。 施醉卿敢确定,寂璟敖就是故意的。 施醉卿作势要去掐死寂璟敖,寂璟敖将他落在怀里,霸道的亲了她一下,道:“你长得美不美,丑不丑,由我看着便成了。”,寂璟敖眸子眯着冷哼了一声,“若是日后那些人都跟储慎安一般,看了你一张画像便爱的你要死要活的,我赶情敌都来不及的,还怎么跟你做快活事儿生小狼崽?” 施醉卿愣了一下子,储慎安看她画像? 寂璟敖察觉到自己似乎说漏嘴,便不再说话,转而埋下头轻轻的吻着施醉卿转移她的注意力。 施醉卿也没多问,嘀咕道:“那你也不能这么黑我,多丑啊,日后我要是进了教科书里,别人看着了我长那样儿,再加上做了那么多缺德事,那不是活生生的丑人多作怪嘛……” “嗯……不管他们……”,寂璟敖抱着施醉卿往床上走,“方才摆着那撩|人的姿势勾|引我,不如就用这个姿势试一次……” 什么叫撩|人的姿势勾|引他?施醉卿下意识的反驳,“寂璟敖,你……” 寂璟敖快速的封住了她的嘴,很快便让她喘得说不上话了。 湛南莲这几日住在千岁府,没少弄出些鸡飞狗跳的事出来,施醉卿一概忽略,只是今日湛南莲吵着要见她,她想着该是去问问楚王鼎的事了,便去院子里走了一趟。 “施醉卿,我好歹是个客人,你就不能有点主人的风范?将我甩在这里不闻不问是个什么意思?是?” 施醉卿前脚才刚踏进去,湛南莲就咄咄逼人的质问她,施醉卿甩了她一眼,懒得跟她废话,“说吧,楚王鼎在哪里?” 湛南莲瞪着她,“你眼里就只有楚王鼎?” “你应该庆幸我眼里还有楚王鼎,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咆哮?” 湛南莲眼睛红了,施醉卿云淡风轻的摇着扇子,“你可别哭了,本督最受不得人哭哭啼啼的,你要哭,找个没人的地方去。” “施醉卿,你不是人!” 施醉卿煞有介事的点头,“所以我才能听懂湛二小姐说话。” 湛南莲被反将一军,又看施醉卿根本不把她当回事,眼珠子终于掉了下来,施醉卿瞟了她一眼,“湛二小姐,你要知道,真相是残酷的,现实是骨感的,不是你喜欢别人,别人就非得喜欢你,这世上,什么都能勉强,唯有感情,勉强不来。” 她这话说的算是直白了吧? 施醉卿是真不知道,她明摆着是个太监,湛南莲怎么会对她有那种心思? 这正常女人,在她与项钰之间,都会选择项钰吧? 湛南莲也不是傻子,知道施醉卿那是在暗示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可是……到底是不甘心呐…… “施醉卿,先前我们便说过,我告诉你楚王鼎的下落,你要将我与项钰的这门婚事弄吹了,你现在只给我一句话,这个交易做不做?” 施醉卿起身,“别跟本督谈条件,不说就滚蛋。” “你、你……”,湛南莲狠狠的跺了跺脚,最后看施醉卿那根本不在乎的模样,又想起楚王鼎事关施醉卿的性命,施醉卿不在乎,她倒是急上了。 湛南莲咬了咬牙,恨恨道:“楚王鼎在孤掌城。” 施醉卿眉头微微的凛了凛,随后眸光轻抬看着湛南莲,“你从何处得知?” “自然听项钰说的。”,湛南莲道:“项钰与他的属下汲横偷偷商议,说是要打开孤掌城藏宝密室,寻找圣剑断天,但汲横说,孤掌城先祖有训,除非外敌入侵,兵临城下,否则断不可动藏宝密室,后来我又听项钰说,那藏宝密室里的宝物,便是上古神器楚王鼎,而他找遍孤掌城,也不见圣剑断天的下落,便猜测圣剑被他父亲藏在了藏宝密室……” 孤掌城的镇城之宝一说由来已久,传说这镇城之宝其实有两件,被人熟知却只有圣剑断天,至于另一件是什么,因了孤掌城本身便讳莫如深,加之年代久远,众人也只当那是孤掌城故弄玄虚,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关于那另一件宝物的由来,却有一段佳话。 当年孤掌城还是一片荒山的时候,在孤掌城的北面有一方割据势力,国主是个昏庸残暴之刃,横征暴敛惹得天怒人怨,当时城中一位姓项与一位姓汲的年轻人结为异性兄弟,揭竿而起,他们意图推翻暴君,以圣剑断天为令号召群雄,在荒地之上建造了孤掌城,与朝廷对抗,最后带兵军临皇城之下。 但攻下皇城,谁为帝谁为臣却成了一个问题,于是两兄弟便商议,夺取皇城之后并入孤掌城,孤掌城永不称帝。 而至于这个城主谁来做,两兄弟便约定,谁先攻入皇城、取得前朝神秘的国宝在手,便为城主,另一人便为剑士首领,其子孙世世代代统领孤掌城剑士,不得有出走违抗之心。 最后孤掌城姓项,自然是项钰的先祖先得到了前朝国宝,并且将这国宝与号令群杰劈山建城的断天并称为孤掌城的镇城之宝。 但这国宝是什么,除了前朝皇帝,根本无人知晓,所以便也有人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国宝,不过是后人杜撰,而孤掌城对于这一说法,也从未公开反驳过,便愈加让人以为不过是个传闻。 只是如今看来,这国宝怕是真的,而孤掌城如此讳莫如深,便因为这国宝是上古神器,孤掌城怕引来野心人士的觊觎所以一直不曾对外公开。 湛南莲说完后,偷偷查看施醉卿的反应,施醉卿微微的勾了勾唇瓣,看着湛南莲,“你是在孤掌城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怕项钰杀人灭口,才火急火燎的逃跑的吧?” !! 724.第724章 密信 湛南莲咳嗽了一声,“我那是光明正大的听。” 施醉卿不置可否,在湛南莲不解的目光中,缓缓的拍了拍手掌,掌声落下,便有几人从门外走进来,而那打头阵的人,便是湛南风手底下的护身保镖。 湛南莲瞪大眼,施醉卿笑眯眯的道:“本督给湛庄主送了个信儿去,让他来接二小姐回去团聚呢。” “施醉卿,你卑鄙——”,她什么都说了,施醉卿竟然还出卖她,简直不是人—— “过奖了。”,施醉卿笑纳了。 那人让手下将湛南莲五花大绑,湛南莲叫嚣,“你们敢绑我,混蛋——” “庄主有令,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将小姐带回,孤掌城城主已经应下了这门婚事,待选好了良辰,便会去镜湖山庄下聘。”,那人一板一眼的说着这话,但语气中有几分愉悦,好像在说:小姐,终于把你给嫁出去了。 湛南莲气的脸发绿,还要再破口大骂,便给人塞住了嘴。 那人对试着去拱了拱手,“庄主让我们向督主道一声谢,叨扰督主了。” 施醉卿眯着眼睛,笑,“助人为乐,不用客气。” 终于走到了湛南莲这个瘟神,施醉卿神情愉悦的回了凤城轩,脚才刚踏进去,施醉卿就看到了一只动作敏捷的耗子拖着一块桂花糕从屋子中间闪过,施醉卿额头冒黑线。 “小绿子,你这个杀千刀的,我屋里怎么会有耗子——” 小绿子哆哆嗦嗦的跑了上来,献宝似得说:“那不是督主新养的小宠物么?督主离开大都城后,奴才可是仔仔细细的把它当祖宗养着呢,可精神了。” 施醉卿就喜欢养些常人想不到的东西,什么蛆蛆啊、秃鹫啊、蝙蝠啊,什么出其不意她养什么。 “我看着它还真是你祖宗,看你长的贼眉鼠眼的。”,施醉卿冷飕飕的瞟着小绿子,“你让着死耗子在我屋里滚了两个月?” 小绿子缩着脑袋点头,施醉卿当即就像一巴掌卸了他这颗脑袋,“你tm不怕老子得瘟疫啊,快去给老子拖出去毙了——” 小绿子不敢耽误,忙叫了几个小太监进屋去找耗子,也亏得小绿子最近对这只耗子的特别关注,将它的几个藏身地点摸得清清楚楚,没一会就将那只耗子从洞里给赶了出去。 一群小太监在屋里围着一只耗子团团转,施醉卿黑着脸站在门口,那只耗子从床底下的死角里钻出来,倒是拖了一张信笺过来,施醉卿微微皱了皱眉,弯腰将那信笺拿起,展开,只见那张信笺上,画了一个牡丹花型的镂空玉柱。 施醉卿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脑子里搜索记忆,这似乎是“施醉卿”很小的时候,苏直经常画给她看的一种东西,“施醉卿”觉得这东西也许代表苏直的眸中暗示,被封为九千岁后,她也时常拿着这东西仔细看,但也没看出什么玄机。 也不知道这张纸什么时候给塞到床底下去了。 那只耗子终于让一群小太监给堵住了,小绿子提着耗子的尾巴将小太监们拖出去被杖毙了,处理完了耗子,小绿子回到施醉卿身边复明,见施醉卿盯着那张信笺发呆,上前一步,睇了一眼,道:“这东西,怎么像是凤阳宫碧泉里的玉柱?” 施醉卿眉头陡然一亮,仔细一看,这的确是很像啊。 而之前,苏直严令“施醉卿”去凤阳宫,也没将这张图给“施醉卿”以外的人看,所以“施醉卿”自然看不出这张图与凤阳宫的关联。 “你仔细看看,当真是凤阳宫里的玉柱?” 小绿子仔细的看了了一下,“的确像是……凤阳宫当年挖荷花池,却挖出了一口泉眼,皇后便因地制宜,将此建造成碧泉,以镂空玉柱置于泉眼之上,泉水便从玉柱中流出,皇后摆宴,便最喜在这碧泉旁,这也是凤阳宫中的一道风景呢……”,小绿子见施醉卿深思,又特别的提了一句:“当年为这碧泉动工之人,还是苏公公呢,不过当日前去动工的厂卫,如今却没一个是活着的。” “是么?”,施醉卿深深一笑,“看来我这义父,可是给我留了不少惊喜呢……瑾烟,把这屋里的东西全换了,从头到角的给本督清洗一遍,小绿子,去东厂通知厂卫,最近又有事儿做了。” 小绿子嗳了一声,抖着拂尘离开了千岁府。 第二日,宫里便传出杜太后先前居住的凤阳宫一角坍塌,好在杜太后已搬到了仁寿宫,尚未伤到人。 小皇帝最近吵着要纳妃,眼瞅再过几年就要娶皇后了,施醉卿便以此为借口,干脆将整个凤阳宫都推了,重建皇后寝宫。 在凤阳宫坍塌的当日,施醉卿便带了东厂厂卫封锁了凤阳宫,随后厂卫在凤阳宫下马不停蹄的挖,终于挖出了一座金山来。 任是施醉卿也没有想到,她义父竟有如此胆子,将搜刮来的金银珠宝就这么给藏在皇后的寝宫里。 而穆晋玄但年为了这没影儿的宝藏,对苏直严刑逼供什么也没得到,最终就这么轻易的给落到施醉卿的手里了。 而通过这件事施醉卿也知道,她义父这辈子无情无义的,对她施醉卿是真的好的没话说,不然也不会暗示她这笔宝藏的藏身之处。 施醉卿决定,今儿回去一定要带着寂璟敖去给她义父恭恭敬敬的上三炷香。 小绿子眼睛都被这金山银山的晃花了,他冒着满眼的绿光指挥着厂卫们将这批宝藏搬到了车架上,再用黄土做掩饰,运回了东厂。 “督主,在密道里搜出一封信。”,一厂卫上前,将信递给施醉卿,施醉卿抖开,本来被银子晃得灿烂的脸,在看见这封信的内容时,霎时变得惨白起来。 施醉卿感觉到自己像坠入了一个冰窟里,浑身的知觉的都给冻成了冰棍,她手里死死的捏着那封信,瞳孔极其剧烈的缩了几下,最终将那信捏碎在自己的掌心里。 !! 725.第725章 施醉卿回到千岁府时,还感觉浑浑噩噩的,那脚下像拖着千斤重的石头,她将门窗全部关闭,整个人被吞噬在没有边际的黑暗里。 寂璟敖回来时,光亮一点一点的燃起,他将缩在床角里的施醉卿搂入怀里,“怎么了?” 施醉卿轻轻摇了摇头,寂璟敖倾身去吻她,被她躲开了。 施醉卿声音平静,“我今天有点累了。” 寂璟敖也知道施醉卿今天去皇宫里干了件大事,怕是真累了,便没再缠着她,只将她拥在怀里,和衣而眠。 施醉卿却睁着一双眼,直到天明。 次日施醉卿进宫,在御花园看见寂孜笙陪着杜太后散步,母子两有说有笑,那画面极其的温馨,施醉卿却低低的冷笑了一声,随后安录宫。 从皇宫出来,施醉卿没有回千岁府,而是去了国色天香楼,软娘自作主张替她叫了几个会小曲儿的姑娘进去,被施醉卿挥了出去,大门开着,施醉卿半躺在软毡上,能看见外面的歌舞笙箫。 不过,施醉卿没想到会看见寂孜笙。 而寂孜笙看见一个人躺在那屋里,就又有点想找茬的意思,拉着与他同来的公子哥在施醉卿的对面坐下, “督主前来这烟花之地寻花,怎么倒是一个人在此喝闷酒?”,寂孜笙话还没说两句,便开始朝着嘲讽的路线前进,“噢,瞧本王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国色天香楼的女子再美艳如花、倾国倾城又如何,督主终归是没有这个福气,不一人喝闷酒,还能如何?” 施醉卿淡淡的抬着眼睛瞟了寂孜笙一眼,“长陵王殿下知道阉人为何性格乖僻么?” 寂孜笙轻扯了嘴角,“本王又不是阉人,如何知道?” 施醉卿真想顺着寂孜笙这句话,直接将寂孜笙给阉了,让他亲自体验一下正常人朝着太监这条路演变的过程。 “那长陵王殿下知道,男人为何热衷于床笫之事么?” 寂孜笙被施醉卿问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得的点头。 施醉卿笑了,“因为男人是禽|兽,禽|兽就喜欢发|情。” 寂孜笙也是男人,他当即就觉得自己被施醉卿侮辱了,不过施醉卿还有话,“阉人就算被阉了,还是禽|兽,可是禽|兽发泄的东西没了,所以只能另辟蹊径去发泄了,所以太监的性格才会扭曲乖僻。” 这条理清晰的一番分析,连跟寂孜笙同来的那位秦公子也被折服了,一脸膜拜的看着施醉卿,真真的觉得施醉卿这话是真理啊。 “本督也是阉人,长陵王殿下想要知道本督是如何发泄不满的么?” 寂孜笙像被施醉卿牵着鼻走,下意识的摇头,施醉卿弯起眼睛,来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在寂孜笙一愣一愣的时候,一拳头就朝寂孜笙的眼窝里挥去,当即就让寂孜笙变成了熊猫眼,“本督从来相信,世上没有武力解决不了的事情。” 寂孜笙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施醉卿俨然不把他当一回事儿,那秦公子眼见一场血光之灾要爆发,劝着寂孜笙,总算是把寂孜笙给劝住了,还给寂孜笙叫了几个清秀佳人来。 不过寂孜笙脸色依旧不好,那些女子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是看也不看一眼,就瞪着眼见看施醉卿。 秦公子犯难了,施醉卿那容貌,看一眼就让人身子发酥,他的眼珠子可是不敢在施醉卿身上逗留分毫,生怕被施醉卿一怒之下给阉了,可是寂孜笙看了这么久还在盯着,虽然知道寂孜笙是为表达愤怒,秦公子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殿下,这些个可都是国色天香楼的招牌,今儿就由你先挑,我请客。” 施醉卿似笑非笑,“长陵王殿下前些日子不是还让本督挑几个可人的小少年送到你的府上,怎么还这般饥不择|食,亲自到这国色天香楼来觅食了?” 秦公子惊了一下,愕然的看着寂孜笙,他怎么不知道寂孜笙好那口? 不过秦公子转念就想起一年多前寂孜笙也曾要求施醉卿给他送几个娈|童去,当时这件事被冷飞流在临江仙楼喊出来,让寂孜笙去东厂大闹一场,整日得被东厂的狗追着跑呢。 秦公子心领神会,兴许寂孜笙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总找女子的,秦公子为了显示自己懂得起,当即唤了软娘上来,投寂孜笙所好,让软娘选几个清秀的小倌过来。 软娘看了施醉卿一眼,笑着应了下去,还没等寂孜笙反应过来,软娘便带着一排的小鸭子走了进来。 “殿下看看,可有喜欢的?” 寂孜笙脸色铁青,秦公子还只以为寂孜笙的胃口是被施醉卿送去的少年养叼了,对软娘道:“怎么?就用这些货色来打发爷?怕爷没钱不成?还不快去把你们这里头牌小|倌带上来——” 软娘陪着笑,施醉卿道:“秦公子还是算了吧,长陵王殿下的喜好不一般,这国色天香楼怕是找不出殿下满意的,还是待本督回了千岁府,让绿公公亲自去内侍府走一趟,挑几个别致的给殿下送去,总能让长陵王殿下满意的。” 从内侍府挑,那不是……太监……? 秦公子惊秫的看着寂孜笙,寂孜笙整张脸跟调色盘似得,青青红红交错演变着。 施醉卿没有再理会寂孜笙,施施然的起身离去,“本督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施醉卿又浑浑噩噩的回到千岁府,天色早已暗了,千岁府门宅前的灯笼将整条街道都照的明亮几净。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进入凤城轩时,便被寂璟敖压在了门上,男人霸道强势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施醉卿等得寂璟敖温柔下来了,才张着可怜的红唇低低呜呜道:“我头疼。” 寂璟敖一听她可怜的声音,便没再折腾她了,将她抱到床上后,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施醉卿横在寂璟敖的膝盖上,她尽力表现出自然的样子,不让寂璟敖察觉到丝毫的异样。 “阿璟,湛南莲说,楚王鼎在孤掌城。” !! 726.第726章 “我昨日也得到了消息了。”,寂璟敖道:“项钰这次动静闹得不小,我明日便启程去孤掌城看个究竟。” 施醉卿心里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有点不舍,“干嘛要亲自去?排个人过去盯着不就成了?” “最重要的事,总归是要自己去做才放心。”,寂璟敖俯下脸看着施醉卿,“舍不得我离开?” 施醉卿破天荒的没反驳,轻轻的嗯了一声,寂璟敖低低一笑,“最多半月,我便回来,这半月,你不许离开大都城半步,等着我回来娶你。” 施醉卿又是嗯了一声,听着寂璟敖略显嘶哑的嗓音,她翻身看着寂璟敖,“你风寒还没好呢,要不缓几日再去吧,反正项钰找到断天,也是要来找我的,到时我可直接向他开口要楚王鼎的……” 寂璟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但却在这大夏天的得了风寒,而且来势凶猛,毫无原因可循,古怪的很。 听寂璟敖说,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往年的时候,他也有过突然间便身染重病,大夫完全束手无策的情况,连原因都查不出来。 而且有时候,分明没有受伤,身体却总是莫名其妙的疼。 施醉卿也实在不知道,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寂璟敖的身体里的确没什么大疾病。 第二日寂璟敖一早便离开了,他起身的时候,动作很小,但施醉卿却还是被惊醒,她没有动,一双眼睛睁着,帷幔晃动,寂璟敖穿戴整齐,俯身进床榻中,再次吻了施醉卿一下,“乖乖在家等我。” “……早点回来。” 寂璟敖点了点头,施醉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光里不知不觉的迷惘起来。 …… 杜府。 “啪——”,杜淳一个耳光狠狠的甩向了沈落微,“贱人,你竟敢算计我——” 沈落微被打的晕头转向,本来苍白的脸颊被杜淳打的充血,她还穿着纯白的亵衣,那浸在亵裤上黑红的鲜血触目心惊,“三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在方定侯府被诊出怀有身孕后,沈落微在杜府便越加的受宠,她便仗着杜淳的宠爱,在杜府越发的目中无人起来,然而杜三夫人便一直按兵不动,而且明面上对她照顾有加,直让人觉得她是真心的在待沈落微,而沈落微的种种举动,落在旁人眼里便是恃宠而骄,不将正室夫人放在眼中。 杜淳开始还不以为意,但时日已久,便对沈落微的跋扈有了意见,而对杜三夫人的大度是越来越满意,这样一来,沈落微的日子便不好过了,为了再次引起杜淳对自己的注意力,她今日设计约了杜三夫人一同去园中赏花,随后假意摔倒,嫁祸给杜三夫人,原以为这次能让杜淳瞧清楚杜三夫人假仁假义的面具,谁知道最后大夫一诊脉,得知她根本就不曾怀孕。 这样一来,不仅让沈落微的算计落空,还被认为是假怀孕诬陷正室夫人,沈落微身为妾室,这样的罪名在大户人家,是要杖毙的。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大夫说了,因她以前以猛虎之药落胎,导致身子受损,终生都不可能再孕育子嗣。 沈落微当初跟着杜淳的时候,那可是完璧之身,如今闹出这曾经打过胎的事来,那不是生生的在打杜淳的脸,告诉所有人杜淳会被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给骗了,让杜淳沦为上流上社会的一个笑话? 所以,杜淳怎可能还会对沈落微有什么怜惜? 杜三夫人站在一旁,轻言细语的安慰杜淳,却对着沈落微扯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沈落微一瞬间从云端跌入谷底,怎么会甘心? “三爷,微儿真的没有骗你……是夫人,是夫人算计我的,三爷你相信我啊……”,沈落微上前抱住杜淳的大腿苦苦的哀求。 杜淳一脚踢开了沈落微,“死到临头还敢将涨水泼给别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啊,把这毒妇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三爷,不要啊,微儿是冤枉的,微儿是冤枉的啊……”,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上前来拖沈落微,沈落微这次是真怕了,不断的哀求。 沈落微心中清楚,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温离颜是不会再为她出手的,而且现在永宁长公主本身就已经与温离颜水火不容,温离颜根本不怕她手中的把柄。 “我表哥是孤掌城的城主,杜淳你不能这么对我,不然孤掌城绝不会放过你的——” 杜淳脸色更是难看,抬起脚连着踢了沈落微好几脚,沈落微虽然没有怀孕,但因吃了些猛药看起来像怀孕,这次算计杜三夫人不着,反而将自己弄得大出血,此刻正是身子虚的时候,被杜淳一踹,险些就翻了白眼。 “贱人,竟敢拿孤掌城来压我,你以为我会将区区一个孤掌城放在眼里?” 杜淳的另一方侍妾在一旁掩着口鼻笑道:“沈姨娘莫不是忘了,你如今可是杜府的人,是死是活那都是杜府的事,与孤掌城何干?更何况,孤掌城城主项钰那时是何等人物,岂会认下你这等没脸没皮的亲戚?” 杜淳阴冷的看了一眼说话的侍妾,不提项钰还好,这一提他便想起当初项钰来府中要人时,自己还把沈落微当成宝,如今看来,可真是讽刺。 而且,焉知当初项钰不是在配合沈落微做戏? 沈落微见抬出孤掌城不管用,便想到了施醉卿,“我是清源沈家的二小姐,你们杀了我,施醉卿也不会放过你杜府的——” “闭嘴——”,一直温温顺顺的杜三夫人冷脸呵斥了沈落微,“且不说你先前以药物迷惑秦广王,让秦广王宠妾灭妻、秦广王妃自戕而死,更是让秦广王府一双嫡子嫡女惨死府中,如此歹毒心肠,早就该千刀万剐,如今竟还胆大包天,算计到我杜府的头上,你最好老实交代,这到底是你一人所为还是幕后有人指使,可别累了祭祀府跟着你受牵连。” 杜三夫人这话看似义正言辞理所应当,但仔细一想,就有将祸水往祭祀府引得意思。 !! 727.第727章 杜淳也凝着眉头,他方才才得知沈落微竟然就是讲秦广王府害的家破人亡的红颜祸水初雪,而当初初雪是被大祭司温离颜接走的,如今又以沈落微的身份到了他的身边,将这杜府弄得乌烟瘴气的。 杜淳不是傻子,仔细一想就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杜淳暗暗怒道:好你个祭祀府,竟敢算计到我杜府的头上。 这一次,杜府是真真正正的与祭祀府走到了对立的一面,温离颜是休想安生了。 杜淳又怒不可遏的冲上前给了沈落微两脚,全然没有顾念当初的情分。 杜三夫人假意劝道:“爷,何必为了这贱人动怒,不如便将她交给妾身处置,别让这后宅的污秽阴气影响了爷的心情。” “好,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了,别让她活着走出杜府去乱嚼舌根。” “爷放心,妾身定会做妥当的。”,杜三夫人得体的笑着,杜淳看着她端庄秀雅、一娉一笑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心里一软,再去看沈落微时,目光又变的凶狠,枉他杜淳在官场八面玲珑,如鱼得水,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子给算计,当真是人生一大耻辱。 杜淳走后,杜三夫人并未让人真将沈落微乱棍打死了,杜三夫人冷冷的一笑后,带着沈落微去了方定侯府。 “长公主殿下,这贱人臣妇给您送来了。”,杜三夫人显得很高兴,与长公主之间也显得很是亲密。 长公主看着沈落微奄奄一息的趴在冰凉的地砖上,勾唇一笑,笑容如同大杀四方时那般阴煞,“三夫人,你做的不错,本宫不会忘记了你的功劳。” 杜三夫人一笑,“该是臣妇要向公主道谢倒是,若非公主这等好计谋,臣妇也不能如此顺利的就将这颗毒刺用三爷的心头拔走了,不过长公主交代给臣妇的时,臣妇也不敢忘。”,杜三夫人深深一笑,对着长公主道:“三爷现在,对祭司府可是恨之入骨。” 杜淳将沈落微算计于他的时归咎在祭司府上,祭司府多了杜府这一个大敌人,永宁想要除去温离颜,可就轻松得多了。 沈落微这才知道,原来竟是永宁长公主与杜三夫人联手设计了这天罗地网让自己去钻,她身子一软,全身都凉了。 永宁长公主一步一步走到了沈落微的身前蹲下,他手指挑着沈落微的下吧,容颜冰冷,“真是我见犹怜啊,也不怪能迷惑了秦广王与杜家三子,呵呵……” 永宁古怪的笑了几声,一把甩开沈落微,沈落微能感觉到自己下巴剧烈的一声咔擦,那是脱臼的声音,她僵着身子不敢动,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你这楚楚动人的模样,连本宫瞧着都有些动心了,真想一刀一刀的,将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削下来。” 永宁现在偏执的神色,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沈落微浑身发抖,永宁又道:“我的珞儿现在疯疯癫癫的,连她母亲都不认识了,本宫如此痛苦,怎能让你们都活得好好的,本宫要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木璎珞自那件事后神智便失常了,便是永宁苦求名医也无济于事——木璎珞是真的疯了。 她毁了一个小女儿,如今连大女儿都毁了,她永宁这一生,活得何其的悲哀。 既然她不能快活,那必定要拉着让她痛苦的人一起陪葬。 沈落微战战兢兢道:“长公主殿下,不关我的事,是温离颜做的,这一切都是温离颜做的——” 永宁自然知道是温离颜做的,她当初就怀疑温离颜,而施醉卿将那个证人送到她手上后,不过是将嫌疑人变成了凶手而已。 可是,若不是沈落微到木璎珞面前乱嚼舌根挑唆木璎珞,木璎珞怎会冲动行事? 所以,她不会放过温离颜,也不会沈落微,但凡跟这件事有关系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把她送到刑房去,本宫要亲自将她一刀一刀的割成人彘,再将她封成人蜡……” 沈落微听得触目惊心,她吓得说不出话,被两个老嬷嬷拉了下去。 永宁冷冷的坐在翘头榻上,木凌天在外看着沈落微被拖下去,随后才走了进来。 永宁在她的面前,一向是贤妻良母的样子,从未有过这般冰冷的神色,他心里有些沉沉的。 永宁讽刺的看着木凌天,“怎么,又是来问我永乐那贱人的下落?” 自撞破木凌天与皇太夫人的奸|情后,永宁对木凌天几乎是视而不见,了解永宁的人都知道,她对木凌天那**的情义,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木凌天和皇太夫人的私情?可她却当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在方定侯府跟木凌天撞上面,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似得。 木凌天从来都是被永宁捧着的,日子一久,便有些受不了永宁的冷落,频频向永宁示好,没过几天,便又传出两人和好如初的消息。 但只有木凌天知道,有些事不一样,比如以前永宁会对她嘘寒问暖,即便是穿衣这些小细节,以前永宁也会亲自为他准备妥当,让他在外风风光光的——她在外雷厉风行,但在府中,真的是个贤妻良母,将一切都打点的很好。 可那件事后,在外人面前两人依旧恩爱,可私下里,永宁对她便只剩下了客气,就像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那些亲昵和恩爱,随着那一日的撞破,消失不见了踪影。 永宁想的很简单,木凌天这个男人,她即便是不要了,也不可能去便宜了永乐,看见永乐那副得意的嘴脸,她就觉得恶心。 木凌天想要挽救这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却不知从何处着手。 而黄太夫人的失踪,无疑让两人的关系再次达到了一个冰点,木凌天一日一日的追问着永宁,终于将夫妻两和平的假面目撕破,成了真正势同水火的敌人。 木凌天听着永宁的话,皱着眉,“你堂堂大长公主,一口一个贱人的,像什么样子?” !! 728.第728章 送礼 若是往常,永宁自然是以木凌天的话为圣旨,但如今,木凌天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狠狠的捅了几刀子,已经让她痛得麻木了,对木凌天那些甘之如饴的爱意,连她自己都找不到了。 “她若是不犯贱,自然轮不上贱人这个称呼。” “你……”,木凌天一气,但想起自己来这里,是受了和乐所托,来追问永宁的,便不得不沉住气道:“你到底把永乐弄到哪里去?” 永宁笑着摇头,“不知道,你要有本事,尽管去找啊。” 木凌天根本拿永宁毫无办法,只得劝道:‘永宁,她是皇上下旨册封的一品皇太夫人,位同太后,你若是真抓走了她,趁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尽快收手,不然,只怕是连东厂都不会善罢甘休。” 永宁听着木凌天冠冕堂皇的话,面无表情,“木凌天,有证据就去刑部告我,别在我面前废话,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木凌天脸色难看,现在的永宁与以往的永宁反差太大,让他难以接受,他以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当永宁不再爱他了,竟也会像对待旁人那般的凌厉而无情。 皇太夫人在古月为宣文太后时,便对古月的政事指手画脚的,让古月的朝臣极为不喜,如今到了大夏国,依然想插手大夏国的政事,如此野心,施醉卿自然容不下她,见她失踪也没个反应,可见,施醉卿根本不把皇太夫人当一回事。 木凌天用施醉卿来压永宁,还真是失算了。 “那贱人死了,倒是更好,只可惜,本宫的女儿个个不成人样,她的女儿倒是还好好的,本宫看着,心里可真是恨……” 木凌天一听,当即沉下脸,“永宁,你若敢伤害和乐,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和乐终归是他的女儿,他保不住皇太夫人,总得保住这个女儿才是。 “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木凌天,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没有我永宁,你以后你方定侯是个什么?我告诉你,我能捧着你,也能狠狠的摔死你,下次再敢到我跟前来犯贱,我不介意送你方定侯府一个满门抄斩。” “你、你真是个疯子——”,木凌天面色黑沉,“你可别忘了,你既下嫁我木凌天,便也是方定侯府的人,满门抄斩,你也逃不了。” “那有什么,本宫向皇上讨一道圣旨,与你和离便是,届时,你去死你的,我带着璎珞自回我的宫中后。” 永宁字字句句像冰渣子似得,木凌天心中一阵难受,“你想要跟我和离?” 永宁没有说话,她心中恨木凌天,但真要走到那一步,她知道,自己的脚是绝对迈不出去的。 永宁觉得累了,她心中似乎就只剩下恨了,除了恨,便是漫无边际的荒芜,如同永远漂泊在尘世的蒲公英,找不到落脚的终点。 两人之间沉默着,木凌天看着永宁,永宁却没有看他,这时,一个嬷嬷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殿下……人被劫走了……” 永宁眸光乍然一缩,阴鸷无比,竟然还有人敢从她的手里将人劫走,可真是胆大包天。 永宁仔细想了想,沈落微对施醉卿毫无用处,施醉卿自不会去做这样的事,那么,到底是谁劫走了沈落微? 不过,沈落微终归不是永宁最恨之人,如今人没了,她自然不会劳师动众的去找,不过日后若沈落微再次落到她手上,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永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吩咐嬷嬷道:“去祭司府走一趟,将本宫准备的厚礼给大祭司送去。” “喏。” 这几日朝中的风向变得愈加的诡谲莫测。 祭司府与杜家、永宁长公主水火不容的关系空前紧张起来,朝中有点资历老臣都看得出来,祭司府如今虽然得势,却不过是外强中干,根基到底不如杜家和永宁长公主稳,她却在这时候得罪了两家,无异于自取灭亡。 而且现在,祭司府的威信在大夏国早已不如以前,只怕再过不久,这祭司府的存在就要被彻底的取缔了。 这些温离颜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现在她迫切的寻求一个能与施醉卿、能与长公主、能与杜府齐肩的大靠山。 这个大靠山,自然非穆晋玄莫属,但温离颜先前不甘心被穆晋玄控制,曾想要脱离紫衣侯府而自立,如今再去求穆晋玄,自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但穆晋玄得知了施醉卿想要与寂璟敖成亲的事,便正是需要温离颜这颗棋子出手的时候,温离颜不来找他,他自己便先去找了温离颜,至于两人之间合谋出了什么,那自然只有天知地知两人知。 这日,温离颜被众多婢子簇拥着祭司府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见机行事,行到了温离颜面前,微微躬了躬身子,“奴婢是大长公主身边的掌事嬷嬷,封大长公主之命,前来祭司府送上薄礼一份,还请温祭司笑纳。” 温离颜心头突突的一跳,永宁联合杜家一同打压她在朝中的地位,如今差人来送礼,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礼。 “无功不受禄,长公主的礼,本司不敢受,烦请回去告诉长公主一声,长公主这心意,本司领了,来日必当亲自登门拜会长公主殿下。”,温离颜说完,侧开嬷嬷要走。 嬷嬷笑了笑,眸光圆滑,不曾让步,只是温温和和道:“好歹是大长公主的一片心意不管如何温祭司也得过过目吧,不然让人看了去,还以为温祭司有了体面,在朝中如日中天,这眼光便高了,瞧不上咱们长公主了。” 温离颜脸色微微的一变,虽然是笑着,却笑得有些冷。 嬷嬷还是那副笑脸,她已经打开了手上的锦盒,双手递到了温离颜的面前,“说不定咱们大长公主的这份礼物,能入得了温祭司的眼呢。” 温离颜垂眼淡淡的看了一眼,看见锦盒中那一截还淌着血的手指,脸色一白,不由得退后一步,险些被阶梯给绊倒。 温离颜气息急促了一下,嬷嬷道:“温祭司可还满意?” !! 729.第729章 温离颜努力平稳了呼吸,咬着牙,“满意,大长公主的礼物,本司……再满意不过了。” 净尘出家多年,手指上被佛珠与木鱼磨砺出的老茧极其的重,那一截手指,温离颜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净尘的。 没想到,净尘会落到永宁的手里。 而今永宁拿净尘的手指到她面前来示威,定是知道了她与净尘的关系,也知道了当日对木璎珞动手的人,就是净尘。 “长公主还让奴婢转告一句话。”,嬷嬷将一张信笺递给了温离颜,那信笺上写着一串地名和时间,嬷嬷微微躬着身子给温离颜让路,一边道:“还请温祭司准时赴约。” 温离颜上了轿子,饶是她告诫自己要镇定,可此刻就是无法完完全全的镇定下来。 她没有施醉卿那样的手腕,能网罗天下英雄豪杰为自己效力,净尘是她的亲哥哥,是她唯一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也是唯一能暗中帮她处理掉那些麻烦的手。 可以说,长公主除去净尘,就是断了她一条手臂,让她今后行事难免有些展不开手脚。 温离颜死死的捏着那张信笺,轿子行到了中途,温离颜下了轿子,最终还是在永宁规定的那个时间段,去了郊外的一处宅院里。 这是永宁添置的私宅,温离颜知道,永宁现在就是个疯子,她一人前来,定是凶多吉少,但她不能不来,否则若是惹怒了永宁,永宁很可能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的那些事都抖到朝堂上去,到时,她就真的永无翻身之地了。 永宁早就在正厅里等着温离颜,此刻已是傍晚,天微微的有些暗,永宁轻勾着嘴角,又冷又毒,“大祭司来的真是准时。” 温离颜一扫,这正厅里不少丫鬟婆子,还有孔武有力的侍卫把着正厅的大门,温离颜看这架势,就知道永宁今日的意图不简单。 温离颜目光往右边一移,便又看见了净尘,净尘身后也站着侍卫,他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不知是被永宁用什么法子控制住了。 温离颜看见了净尘严重的担忧,以及……无奈…… 温离颜捏了捏拳头,这时候,她不能退缩——不管永宁要做什么,她今日,一定要活下来。 “长公主殿下捎信给本司,越本司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温离颜先行开了口。 永宁毫不客气的嗤笑了一生,“少在本宫面前摆什么架子,不过是个上不台面的庶女,也不弄盆水照照自己什么样子,也配在本宫面前端着大祭司的分份位,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永宁嘲笑的眉眼像一把刀刺着温离颜,她是庶出之女没错,但她从小备受宠爱,是被当成嫡出之女养大的,所以她心性高,野心大,受不了别人踩她一脚,高她一等。 施醉卿是如此,永宁也是如此。 但温离颜善于隐藏,她不会把自己的不甘心、自己的怨恨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反而是你越是贬低她,她面上便越是大度得体,让说她不是的人在旁人眼里落得个心胸狭窄落不下的印象,而她自己却是名誉双收。 “长公主殿下若是无事,那本司先告辞了。”,温离颜作势要走,实际上她也是真的想走。 只不过她一动,正厅里的侍卫也同时有了动作,温离颜脚步顿住,看向永宁,“长公主殿下这是打算对本司用私刑?” 永宁只是看着她笑,温离颜的心里越发的不安定起来,她又看了净尘,净尘这一切却是老僧入定,笔直的站着,对周遭一切琐事充耳不闻。 温离颜又道:“想来长公主殿下与净尘大师,是有要事相商,那本司便不打扰了,还请长公主放行。” “放行?你当本宫这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永宁手指轻抬,捏着桌上的茶杯,“这些日子你倒是给本宫添了不少堵,让本宫的嫡女身败名裂,沦为大都城的天大笑话,再拾掇着永乐那贱人给本宫找不痛快,让本宫夫离子散,如此丰功伟绩,本宫若是不来个血债血偿的,这皇长公主的身份,怕也要被大祭司给看轻了去,大祭司,你说呢?” 永宁明明白白的将这件事说出来,还是让温离颜眼皮子跳了跳。 “璎珞是本宫的长女,当年她满月之时,太上皇赐名璎珞,为皇家美玉,真珠贵胄,有帝后之命,日后定当母仪天下,为天下最贵重的女人,这么多年,本宫将她捧在掌心里,万千宠爱,却不及大祭司你怒眉一扬,将我女儿毁了个干干净净。” 永宁的话,一字一句,饱含着对木璎珞的期望,即便当初临贺帝那句话,不过是句玩笑,但她依然认为,自己的女儿,就是有那母仪天下的命。 她一直在临贺帝的几位皇子中挑选有大才的皇子,希望能助其登基,成为从龙功臣,只是这多年看下来,不得不让她失望的是,临贺帝再有君王之风,但他的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不济。 勉强能看得上,便是杜太后的嫡皇子寂孜笙,但这只因为寂孜笙背后的杜家势力,就其个人而言,是难成大事的料。 后来施醉卿横空杀回来,不过半年就将十一皇子扶上了皇位,永宁也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皇后之位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几岁的小孩童,但她依然没有放弃这个心思。 直到寂璟敖从大漠归来,手握重兵,谈吐不俗,有经天纬地之才,鬼斧神工之貌,永宁那时就觉得,也只有寂璟敖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但只可惜,寂璟敖为施醉卿所祸,一心只有那阉人,即便是她威逼利诱,在寂璟敖面前,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而已。 永宁于是也知道,寂璟敖太狂妄,即便做了皇帝,也不是自己能掌控的手,所以她最后,不得不放手,只一门心思想为木璎珞寻个门当户对的,并不想再耽误了女儿的婚事,但就在这时,一到晴天霹雳落了下来,温离颜的算计,就这么毁了她女儿的一生。 !! 730.第730章 永宁公主想起如今疯疯癫癫的木璎珞,心里的恨就再也止不住,她豁然而起,脸庞狰狞而阴狠,“温离颜,你毁了我女儿,再嫁祸于施醉卿,你当真以为本宫是被你牵着鼻子走的傻子吗?你当真以为,本宫动不得你这大祭司的位子了?” 永宁抬起手掌,她身边的两个嬷嬷立刻心领神会的上前压住了温离颜,永宁一巴掌,重重的就落在了温离颜的左脸颊上。 温离颜的脸当即就肿了起来,甚至有一颗牙被打的松动了,流出的血带了一股子铁锈的味道。 温离颜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的脸颊也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贱人,你害我女儿,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温离颜听着这句话,嗅出了大难临头的意味,想到永宁一贯的手段,她有些后怕起来。 但她的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有着淡淡的笑意,“长公主只知魁祸首是我,只怕不知道还有帮凶吧?”,她微微顿了顿,看着永宁道:“施醉卿的鹰爪遍布大都城,无孔不入,当日她的人可是亲眼看着璎珞郡主出事的,可她却丝毫不顾及与长公主的情面,冷眼旁观,长公主要算账,怎么不连她一起?” 温离颜没有承亲口承认自己是害木璎珞的人,但她不去否认,因为否认没有用。 在盛怒的永宁面前,她也没有哀求永宁,因为那更没有用,所以现在,左右不过是死路一条,她为何不拉着施醉卿一起下水。 她不好过,施醉卿便休想置身事外。 永宁冷笑,她当然知道施醉卿是知情的,对施醉卿虽然也有怨恨,但怎敌得上对温离颜的?而且,温离颜她能动、敢动,施醉卿却是她半点不敢动手的。 不管是为了木嫣然还是木璎珞,她都不能在这时再与施醉卿去为敌。 而且最重要的,施醉卿的的鹰爪遍布天下,跟施醉卿去不去管这件事是两回事。 就像九宫局掌控着天下许多大人物的丑闻,但施醉卿却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这些人的人丑闻公诸于众。 就像施醉卿知道她抓了净尘要对付温离颜,却不会去跟温离颜通风报信,更进一步说,就算今天温离颜死在这儿了,施醉卿也只会假装没看见。 因为施醉卿从来不会去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她喜欢冷眼旁观,喜欢坐收渔利,更喜欢坐山观虎斗的感觉。 但前提是,这些事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永宁现在是清醒的,不是温离颜指着一边,她就跟傻子似得去打哪边,所以温离颜想在这时候将永宁的怒火挑向施醉卿,根本不可能。 永宁长公主连着挥了温离颜好几巴掌,“大祭司步步钻营,城府老道,也难怪在众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我大夏国至高无上的大祭司,不过,你以为你这大祭司的位置,当真就是无所不能的保护伞么?想必现在,施醉卿也在暗处看着吧,看着你在本宫的手上受辱痛苦,看着你在本宫的身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呵呵……” 永宁突兀的笑了几声,凑近温离颜的耳边,“知道永乐那贱人的下场是什么么?” 温离颜目光微闪,永宁带着得意和冷意,一字一句的在温离颜的耳边道:“我啊……” 温离颜听着永宁用那阴森森的嗓音将她的丰功伟绩说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身子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我能悄无声息的让永乐那贱人消失在世上,你觉得我便奈何不了你吗?” 温离颜心里发颤,皇太夫人永乐失踪,朝中无人不知,也都心知肚明是永宁下的手,但永宁从未否认,也从未承认过,让人抓不住丝毫的把柄,谁能奈何得了她? 而温离颜也相信,永宁能处置得了一个皇太夫人,也能处置得了她一个温离颜。 温离颜突然觉得,她是真的低估了永宁,她今日孤身一来就是掐定了永宁不敢对她下手,可是,此刻看永宁那疯癫的神色,她知道,永宁或许不会让她死,但绝对能做到让她生不如死。 “你说,本宫会怎么对你呢?”,永宁长公主煞煞的笑着,“对了,本宫可是说过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对得起你大祭司送给本宫的拳拳之心。” 永宁拍了拍手掌,便走进来四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那四个男人手里还拿着破碗木棍的,俨然就是城中沿路行乞的叫花子。 永宁长公主道:“大祭司你为我们大夏国兢兢业业,青灯古佛的过着凄苦的日子,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尝到男人的滋味,过的比姑子和尚还辛苦,本宫瞧着可实在是于心不忍,今日特意约了你前来,让这几位年轻力壮的,好好的满足满足你,大祭司这精神头有了,日后也不会学了那目中无人的习性,别人高看了几眼,便真觉得自己算个了不得人物作威作福了。” 永宁果然是被刺得疯了,竟然真的要…… 温离颜浑身颤抖不已,那些叫花子,她看一眼都想吐,温离颜强作镇定,“长公主殿下别忘了,我是大夏国的天定祭司,祥瑞之命,你这么对我,若是被大夏国的百姓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你,怎么对你方定侯府?” “别说你这大祭司是投机取巧得来的,就算你真是我大夏国命定的大祭司之命,也不过就是皇家的一条狗而已,本宫踩你一脚,那都是给你的恩赐。” 永宁又笑,“温离颜,你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女,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这大夏国的百姓都听从你的驱使差遣,能让大夏国的朝臣对你服服帖帖奉你为神明?真是痴心妄想,傻子,那不过就是施醉卿给你的一个障眼法而已,没有她在朝中发话,你以为朝堂上的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会把你温离颜当一回事?你以为没有施醉卿捧着着你,这天下百姓会把你当一事?没有施醉卿在暗中推着你,你能这般不可一世万人朝拜,将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人蠢到这种地步,竟还妄想权倾朝野,真是可笑至极。” !! 731.第731章 羞辱 永宁长公主的话,一字一句的,让温离颜的脸色发青,随后又变得苍白,她告诫自己不要相信永宁的话,告诫自己,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永宁这么说,只是想击垮她的意志力而已。 可有些事情,不想还好,经过别人一提,仔细一想,才发现其中竟然有那么多昭然若揭的漏洞。 她这个横空杀出来的大祭司,从虚有其名到手握实权,在朝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一条权力之路,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的让她骄傲自负,竟没有仔细去想过,她为什么会这么顺利?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钻营有道,那么,朝中多得是会钻营的人,可没有一个人,在短短一年内就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从一介平民爬到重臣的位置。 施醉卿的势力遍布半个赤炎大陆,若说她是存心的想捧一个人,根本是毫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温离颜不敢去相信,不敢去说服自己,这一切是施醉卿像丢渣滓一样的丢给她的,她不择手段机关算尽想要得到的一切,施醉卿不过是抬抬手指,便自有人心甘情愿的捧到她的面前…… 这是对她最大的讽刺和嘲笑。 温离颜大受打击,可她又想到,施醉卿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离颜不想这个问题,一想,就想起当初施醉卿曾对她说过,她不会忘记陆南依的丑…… 她是为了陆南依…… 温离颜觉得可怕,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实力能与施醉卿一较高下了,可这时候才陡然惊觉,自己全力以赴,竟比不上施醉卿一根手指头的力量,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一年来,是沉浸在施醉卿给她编制的镜花水月里自鸣自得。 永宁看着温离颜大受打击,心情愉悦,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大祭司,这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不过你如此可怜,本宫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为你做主,这个难忘的夜晚,大祭司可要好好享用。”,她抬着温离颜的下巴,嘲讽之意尽显,“说到底,生不如死这一招还是施醉卿的拿手好戏,我怎能与她去抢戏,最多,我便是在旁边加一把柴火过过瘾就算了。” 施醉卿肯花心思手段将人捧得高高的,再寻思着将人狠狠的推下来万劫不复,可见施醉卿不是对温离颜恨之入骨,便是厌恶到了骨子里。 当然,施醉卿驾轻就熟的手段,永宁自愧不如,她乐意在一旁看戏。 不过不教训教训温离颜,又实在难泄她心头之恨。 这时永宁突然看了净尘一眼,“净尘大师是享誉四海的高僧,又是大祭司的同胞兄长,今日让他来见证这激动人心的一刻,是最为恰当不过的。” 净尘被困住,根本毫无办法。 永宁张狂的笑声回荡在正厅,“我倒要看看,你的脸皮是有多厚,千人枕万人骑的残花败柳,有什么脸面继续在大祭司这个位置上做下去。” 那群乞丐早已经被侍卫喂了药丢进了一间厢房里,这时侍卫听了长公主的吩咐,推着温离颜进去,温离颜感觉到危险的压近,绝望不已,“哥,哥……” 净尘便是再有禅定,看见自己亲妹妹即将受辱,也是急的满头大汗,但是永宁知道他身负异能,能耐不凡,所以早就防着他,不止封了他的嘴,更是让他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离颜被推了进去,只能亲耳听着厢房里不堪入耳的那些声音…… 那是一种折磨,不仅对于温离颜是如此,对于净尘更是如此,净尘闭着眼,一直念着念着,怎么都无法将温离颜的惨叫声挥去。 过了许久,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温离颜的声音越来越哀弱,直到再也没了生气,永宁才打发了一个嬷嬷进去看究竟。 嬷嬷回到正厅,对着永宁点了点头,永宁满意的笑了,“这些个叫花子,可真是有福气了,咱们大祭司圣洁神圣的身子,就这么赐给他们了,去啊,送他们去过好日子,日后终于可以脱离苦海,再也不必再街头点头哈腰的讨生活了。” 几个侍卫提了刀进了厢房,几刀利落的下去,那厢房内的情|欲气息被浓浓的血腥味掩盖,那纱窗被鲜血染红,如陡然而开的艳红牡丹。 温离颜身上裹了一层毯子,奄奄一息的被拖了出来,嬷嬷将一盆刚从井底提上来的冷水朝着温离颜披头淋了下去。 温离颜极其缓慢的睁开眼,看着永宁长公主,目光中满是狰狞的恨意。 这一刻,她的恨意是毫无遮掩的。 她到底不是阅历丰富的高手,发生了这种事,怎还能做到冷静自持? “怕吗?恨吗?本宫看到你这样子,就想起了本宫的璎珞,她那时也一定是又怕又恨。”,永宁笑,“本宫不能杀你,却能让你亲自尝尝这种不能自已的滋味,如何啊?咱们神圣高贵的大祭司,你现在是不是也恨不得杀了本宫?不过,你有这本事么?呵呵……” 温离颜全身颤抖。 永宁手掌拍着她的脸颊,“放心,这好戏才刚刚开头呢,怎会轻易结束?”,永宁看了净尘一眼,“大祭司与净尘大师可真是兄妹情深,净尘大师遁入空门拜入高僧戒贤门下,德高望重佛法超然,却为了你这个同胞妹妹,杀人放火犯下杀孽,本宫很好奇,大祭司有一个如此疼爱你的哥哥,若是本宫今日给你一个选择,在你与净尘之间,只能有一个活下去,大祭司是会选择最疼爱你的兄长,还是大祭司自己呢?” 温离颜哀弱的眸光沉甸甸的闪了闪。 永宁一双眼睛依旧讽刺的睇着温离颜,“大祭司不是普救天下万人敬仰吗,一定会满足本宫这个好奇心的吧?” 永宁眸子中婉转着冰冷无比的光,“大祭司,选一个。” 温离颜茫然的看着净尘,她知道永宁说的到做的到,今日能从这宅子里走出去的,他们兄妹间只能有一个人。 !! 732.第732章 温离颜茫然的看着净尘,她知道永宁说的到做的到,今日能从这宅子里走出去的,他们兄妹间只能有一个人。 而永宁已经对她的选择胜券在握,所以才会有这样一道难题。 或者说这对于旁人来说是无法抉择的难题,但对于温离颜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在被永宁侮辱之后,强烈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和报仇的欲|望已经让她泯灭了一切。 她要活着,活着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活着得到世人最崇高的敬仰。 而这条路,注定就要有无数人牺牲,她已经牺牲了整个红尘山,牺牲了自己的良知和善良,牺牲了自己去爱的能力,她不能输,一旦输了,就不是一无所有那么简单的。 温离颜深深的闭上眼,拳头紧握,她最后睁开眼,却没敢看净尘,只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背对着净尘离去。 永宁轻笑出声,并未让人去阻止温离颜离开的步伐,现在杀了温离颜,对她的确没什么好处,而她要侮辱温离颜,只要让温离颜感受到屈辱就行了,至于以后让全天下都去唾弃温离颜这种大事,还是施醉卿去做比较顺手。 不过,永宁还是感慨了一声,“果然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如此绝情决绝的一颗心,连野心都没有了,那可就不是人了,若我……” 永宁突然顿住了声音,连脸色也仓皇迷惘起来。 若我……如何? 若她当年也有这样一颗心,若她当年没有选择木凌天,若她当年远嫁古月,那么,一切又将如何? 永宁突然的觉得悲哀,她跋扈了一辈子,即便是在众叛亲离的这一刻,依旧认为自己没有做错过什么。 她是大夏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她能有什么错? 那么,错的又是谁? 她如今的结局,又能用咎由自取来解释? 净尘也闭着眼,在温离颜还没有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就已经闭上了眼,与永宁一样,他对温离颜最后的选择也早已预料到。 他这个妹妹有多自私无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要权利富贵,谁挡了她的路,她就铲除谁,即便是自己的亲哥哥,她也断断不会留情。 净尘心里念着大纲经,一遍又一遍,他想起自己当日看破红尘拜入戒贤门下的那一日,戒贤曾对他说,心生恶意则万般皆恶,因果报应不是不来,只是这东西,也讲究一个时机而已。 而从他离开法门寺,就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一天,净尘默道:人间的贪嗔痴乱,终究是害人害己而已。 他种下种种恶业,如今这报应,终归是来了。 净尘不但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反而觉得自己,解脱了。 “净尘大师,你想好怎么死了吗?”,温离颜是发号施令害了木璎珞的人,净尘是直接下手的人,永宁说过,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净尘呢? 第二日的清晨,大都城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路过祭司府的百姓发现大门前挂了一具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这具尸体引得路人驻足围观、议论纷纷,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大都城,不出半刻,祭司府的门前便沾满了百姓,刑部前来办差时,几乎无法从人群中挤进去。 这件事之所以如此轰动,这其一,祭司府乃是大夏国最为神圣的存在,门前挂了尸体,自然无法让人忽视。 这其二,只因为那具尸体,是旧朝敦商高僧戒贤的小弟子净尘。 刑部初步判断是为仇杀,而净尘是出家人,广结善缘,自他来了大都城,大夏国的达官贵人们对他便是推崇备至,谁对他有这样的仇恨,要将他挂死在大祭司的门前? 而且从情况看来,这行凶之人与大祭司,也定是有仇怨的,刑部便想请来温离颜问问。 而温离颜知晓净尘的死因,再加上昨夜才从永宁那里受到的屈辱,她在双重打击之下,终于病倒,卧床不起。 而净尘的尸体,最后则由什叶四圣的另外三外领了回去。 两天后,净尘一死的疑云猜测被另一个话题取代,那便是杜家三爷杜淳与古月旧族后人沈落微的事情。 沈落微流落青|楼,以初雪的艺名在国色天香了坐台,得了秦广王青睐,最后由秦广王妃李氏做主抬进了秦广王府,然沈落微却恩将仇报,将秦广王府弄得家破人亡,最后秦广王也不得不远走他乡。 沈落微这样这样让人不齿的前科,自然让人指摘唾骂,而杜淳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与沈落微搅合在一起,都免不了被人诟病,被人说品行不端,其身不正。 杜家的名声一落千丈,与杜家不对盘的大臣趁机上奏弹劾杜淳,皇帝在朝堂上当众数落了杜淳,将杜淳连降两级以示惩戒。 这件事本来被杜家当作丑闻处理,府中知情的人几乎都被处置了,如今事情传了出去,杜家除了怪罪杜淳不洁身自好好,也将温离颜给恨到了骨子里。 要知道,杜家在大夏国立足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而就在杜家、永宁长公主与祭司府的斗争白热化之时,大夏国来了一位的贵客。 说起来,这位贵客可以说得上是赤炎大陆名望地位显赫、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但却绝对是大人物中最低调最淡泊名利的一位。 他就是大周国位高权重的大国师——楚珩。 说楚珩在大周国位高权重,其实不过是个虚名,大周国的大国师与大夏国的大祭司其实是同样的性质,不过是个好看点的虚职而已,楚珩本人并没有真正的实权,但其在大周国的精神地位,却是坚不可摧不可撼动的。 而楚珩不如温离颜,他手中是真的半点实权都没有掌握,也因为如此,大周国皇室并不忌惮他,反而对他是谦恭备至,将他当大周国的祖宗养着。 这世上从未有人见过楚珩的真面目,大周国将对大国师的种种约束写入了律法中,其中有一条,便是大国师作为精神领袖,终身都不得以真面露见人,所以楚珩在人前路面,总是带着面具。 !! 733.第733章 便是精密如九宫局,也难以从这位大国师身上着手,将他的容貌给绘画出来。 所以,施醉卿也从不知楚珩是何面貌。 只是施醉卿看见楚珩的第一眼,心中却只有一句话闪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施醉卿由楚珩周身所散发的气质联想到这句话的,他身上有一种干净而纯粹的温暖,他一双眼睛看着施醉卿的时候,让施醉卿感到熟悉,更让施醉卿无法从其中抽身。 这样一个男人,他给人折射出来的是极其善良的信息。 楚珩这次是低调而来,皇家并未摆宴迎接,他前去宫中拜见过小皇帝后,便直奔千岁府而来,他来千岁府,依旧低调,大都城甚至半点风声都没有。 楚珩为什么要低调,因为他是来借东西的。 他借的东西,不一般,因为那是名以食为天中的食——粮食。 大周国近年来也是天灾**不断,与屠术国的战争刚刚告一段落,国内经济衰败不说,还遇上了几十年难遇的干旱,百姓颗粒无收,朝廷前些年又忙着跟屠术国交兵,国库耗尽,无力赈灾,眼看国内民怨四起,大周国只好求到了大夏国。 因为大夏国拿下敦商,而敦商又有南国米都,大夏国自然不缺粮食,不仅不缺,而且存粮还十分的丰富,因为施醉卿在拿下敦商后就在各州各郡扩建了粮仓,未雨绸缪为大夏国将来会发生的一切未知灾祸做了提前应对的准备,据大夏国内部估计,就如今大夏国的粗粮,至少能保证大夏国未来五年不用为粮食发愁。 小皇帝在楚珩前来借粮食这件事的态度值得玩味,因他对楚珩说了,此事全由九千岁做主。 小皇帝这句话放在过去自然算不得什么,因为过去的确是施醉卿当政,小皇帝就是个名义上的皇帝而已,而这一年多来,小皇帝已经逐步接手了政务,许多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大周国与其他三国结盟共同与大夏国为敌,楚珩前来借粮,小皇帝完全可以一口驳了楚珩的。 不过楚珩既然找到了千岁爷,施醉卿总归不能不给面子,连人都不见,而且她对这位神秘的大国师,可是相当的好奇。 别看过去几十年大周国与大夏国相安无事,其实曾经这两国也是死对头,打了十几年的仗,最后还是因为大周国朝廷**,贪官贪墨粮饷,给士兵御寒的棉衣和兵器俱是以次充好,就因为这么一件在别人眼里算不得什么大事的小事,最终让大周国败在了大夏国的手里,自此开始躲起来灰溜溜的做人,同时也是为了养病蓄锐。 就大周国和大夏国这种比较敏感的关系,楚珩敢只身来大夏国借粮,才让施醉卿对他刮目相看。 当然,楚珩说出了他得来意后,却只得到了施醉卿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楚珩便盯着施醉卿,问:“督主行事历来利落,这粮食,督主借还是不借,不如也给句干脆的话来。” 施醉卿捏着茶杯,看着楚珩,如楚珩所愿,给了他一个干脆的回复,“不借。” 楚珩似乎早就料想到了施醉卿的答案,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来,只是苦笑了一声,“依照你我两国的关系,督主不借,也是情有可原。” 施醉卿挑了挑眉,似在问楚珩:既然知道我不借,你还来自取屈辱做什么? “但督主不给我大周朝廷一个情面,总该是大周国的百姓一个情面。”,楚珩顿了顿,嗓音清亮,“督主广怀天下,心中装着万民,既能善待敦商与古月的百姓,其心胸便值得人佩服,为何不对我大周的百姓施以援手?” 这个问题说起来很简单,于是施醉卿也回答的简单,“大国师真是个至仁至善的,为了大周国的百姓生计,要将大周国拱手送给我大夏了。” 楚珩愣了愣,仔细回味施醉卿这话中的意思,不就是在提醒他,敦商和古月已经是大夏的了,所以两国臣民自然也是大夏国的臣民,她对自己的臣民施以援手自然是应该,至于大周国…… 想要大夏国帮忙也行,除非也成了大夏国的。 “督主……”,楚珩微微迟疑了一下,突然撩了袍子屈膝,给施醉卿来了个大大的跪拜之礼,简直让施醉卿受宠若惊。 楚珩没有再说其余的无用之话,只是道:“大夏国是赤炎大陆首屈一指的的强国,所谓大国仪采,不外乎以强扶弱,还请督主借粮,助我大周一臂之力,若我大周国渡过难关,来年必定将所借粮食与利息一毫不差归还大夏国。” 楚珩为了借粮,可也真是屈尊了,不仅下跪了,还在大夏国的掌权人面前承认了大周国是弱国。 “大国师这礼,行的太大了,本督受之不得。”,施醉卿让瑾烟扶了楚珩一把,楚珩顺势起了身,“这礼是代大周国的百姓而行,督主怎会受不起?” 施醉卿笑了笑,她这还没答应呢,楚珩的高帽子就压下来了。 “若是你大周不能渡过此次难关,那我大夏国借出去的粮食,不就是要打了水漂了?” 楚珩听施醉卿这话似有松口之意,心里一喜,斟酌了下言语道:“督主当知我大夏国此次情况堪忧,若不能渡过此次大难,只怕王将不王,国将不存,我大周国还不起了粮食,便以一国城池相赔,督主可满意?” 施醉卿似有些意外,笑了几声,却依然让人猜不透其真正的心意。 “大国师真是个通透的人。”,楚珩能通过大周国的这件小事儿预知大周国将来的国运,的确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挂着神圣高贵的大国师职位愚弄世人的人,这跟温离颜这样同样挂着神圣高贵职位却只醉心于权术的人大不相同。 “大周国若不能渡过此次难关,本督借不借你粮食,结果都一样,而本督借与不借,得到的利益可是大不相同,既然如此,本督何必浪费时间精力去做那无用功。” !! 734.第734章 看脸 “于旁人看来是多此一举,可与督主而言,却是画龙点睛之笔。”,楚珩站在客观的立场去说服施醉卿,“督主若出了手,大周百姓感恩戴德,大周皇室一旦式微,督主便是大周国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倒时何须再劳师动众出动大漠精兵?” 施醉卿玩味的看着楚珩,楚珩身为大周国的大国师,说出这种话来,要被大周国人知道,那可就是大逆不道,到时就算被唾沫星子淹死也是轻的。 可他为了谋到这一笔救国粮,将自个命都搭出来了,该说他是对大周国皇室尽忠尽职呢,还是为大周国百姓谋福利? “可若是大周国渡过难关了呢?”,施醉卿微微的笑了笑,“我大夏国不缺粮食,借你大周国渡过危机也不是不可,可你大周国若是以我大夏国的粮食,联合太极、伽梵、屠术进攻我大夏国,那我大夏国岂非是得不偿失,如此赔本的买卖,我大夏国何必为了那虚名去做。” 楚珩微微的沉默,他来之前就已知道,这趟借粮之行不会很顺利,因为四国的动静闹得不算小,大夏国怎可能没有听到风声,但楚珩很聪明,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大利益。 “两国为各自利益而交兵古往今来便有之,大夏国借不借大周国粮食,都无法避免两国交战的那一日,但督主若是怕我大周国赖账,我大周国可以出现钱购买大夏国粮食,如此一来,钱货两讫,督主可算是放心了?” 大周国缺钱,但更缺粮食,却可以赚来,但粮食却不是你想有就有。 施醉卿笑而不语,就在说话的间当,瑾烟款步走了进来,低声提醒施醉卿,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施醉卿便对楚珩道:“大国师想必还没有用膳吧?不如一起?” 楚珩见施醉卿不再提粮食的事儿,也并不着急,微微点了点头,“督主盛情,楚珩恭敬不如从命。” 瑾烟招了小丫鬟上来布菜,楚珩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方才施醉卿便发现了,楚珩说话时时常咳嗽,看样子当是感染风寒了才是。 “大周百姓可真是福缘不浅,能得大国师拖着这一身伤病为其生计四处奔走忙碌,果真是对得起大国师这高位。” 楚珩又是微微的咳嗽了一声,“前几日来大夏途中淋了一场小雨,不成想身子如此不济,倒是让督主看笑话了。” 施醉卿淡淡一笑,淋了雨,又马不停蹄的赶路,难怪得了风寒,施醉卿又想到寂璟敖,他可也是带着那一身的风寒,去了孤掌城呢…… 施醉卿微微的垂了垂眉,捏着筷子挑着桌上的一盘鹅肉丝,寂璟敖对鹅肉过敏,她对鹅肉也没特别热衷的,不过也总有想吃的时,寂璟敖不在的时候,瑾烟也会替施醉卿张罗一下,让她尝尝鲜。 不过今天,施醉卿看到这鹅肉,心情就莫名的不好,“瑾烟,把这道菜撤了。” 瑾烟忙唤了小丫鬟将那盘鹅肉丝撤了下去,随后与诺儿一起,站在施醉卿的身后伺候着。 她们都发现施醉卿最近脾气越发的古怪起来,也不是说施醉卿她爱刁难人,而是爱发呆了,一发起呆来,能一个人坐一整天,连姿势都不带换一个。 瑾烟和诺儿只觉得施醉卿是想寂璟敖想得发疯了,所以也没有多想。 楚珩见施醉卿命人将鹅肉丝撤了下去,眸光有异,道:“督主不喜鹅肉?” 施醉卿抬眼朝楚珩望去,楚珩微微笑了笑,有些无奈,“不瞒督主,鹅肉对于常人而言,是绝顶的人间美味,于我而言,却是不敢入腹的法物。” 楚珩这句话,仿佛只是无意间触景生情想起了,便顺便一提,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而他说完,也不再多话,自顾自的用着膳食。 施醉卿的筷子却闪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是么……大国师深居简出,如今难得来我大夏国一次,不如便在本督这府上住上几日,也领略领略我的风采。” 楚珩自然推辞,如今大周国的局势一触即发,这粮食晚一日,大周国就多一份亡国的危险。 “大国师可与苍秦王殿下打过照面?”,施醉卿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楚珩微微遗憾道:“苍秦王殿下是赤炎大陆的风云人物,纵横九州,战功不俗,我倒是想与之交好,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苍秦王殿下不日便会回城,大国师在此住上几日,等了苍秦王殿下回来,打打照面,也不辜负前来我大夏国走一趟,大国师意下如何?” 楚珩似乎并没有想到施醉卿挽留他得用意,依旧婉言谢绝,施醉卿便没有强求,只是微微眯着眼。 楚珩道:“这次见不着,日后总有机会的……” 不知道施醉卿打得什么算盘,一改先前对楚珩爱理不理的态度,用过晚膳后,将楚珩留在了千岁府,让瑾烟吩咐下去,好生招待着。 夜深下来,习习凉风从窗口运了进来,晃动了织金帷幔,施醉卿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了身,批了外衣,在府中小径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东厢房,东厢房的灯还亮着,施醉卿有些意外,半晌才想起,瑾烟似乎是把楚珩安排在了东厢房里。 施醉卿转了脚步往外走,却听到楚珩的声音,“督主……” 施醉卿转身,看见披着披肩立在廊下的楚珩,月光清凉,楚珩长身玉立,似九天神祇破月而来。 “大国师还没有睡?” “大周的百姓都将希望放在我的身上,我如今眼看着是要空手而回了,又如何睡的着?”,楚珩苦涩一笑,笑容中满是无奈。 施醉卿张了张唇,又顿住,半晌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手指关节在桌面上微微的敲了几下,语气颇值得商量。 “其实大国师想要借粮,也不是不可。”,施醉卿拿捏住了说话的语调,顿了顿,看着楚珩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只要大国师答应本督一个条件,这粮食,大国师明日便可押着回大周,如此,也不负大周百姓对大国师的殷殷期盼和信赖。” !! 735.第735章 “当真?”,楚珩眼睛一亮,便越发显得那双眼绚璨多姿,如同那苍穹日月星城的风华全部凝结在他的眼中,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施醉卿点了点头,“自然是真。” 楚珩见施醉卿说话干脆利落,也爽快道:“督主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便是要我将命留下,我也义不容吃。” 楚珩一身圆领的月白束身长衣坐在施醉卿的对面,目光灼灼的看着施醉卿,却又显得几分清辉与冷静,丝毫没有焦灼之意。 “本督拿你的命没用。”,施醉卿眸光定了定,“不过,本督倒是想拿下大国师这张碍事儿的面具,亲眼目睹目睹大国师惊鸿大周的绝世容颜。” 楚珩神色一窒,似是没想到施醉卿的条件会是这个。 这张脸,自他十岁之时成为大国师的内定人选,便再没有人见过,这张面具,足足戴了十七年,甚至连他自己,都兴许是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模样的,但施醉卿,却提了这样一个要求,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楚珩沉默,空气中的气氛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 “本督自小就听义父说,大周国出了一位几百年难遇的大国师,其天纵英才、神秀盖世,将会是大周史上最无可争议的天命大国师,会以他的盖世神通带着大周走入繁荣与鼎盛,但本督却很好奇,被大周国人人推崇敬爱、深的皇室信赖的楚珩大国师,到底是如何的模样……” 但是,大周国大国师的容貌,就像是他得清白,一旦被人看了,下场可是比大夏国的大祭司失了清白更惨烈——那是要在全大周国的百姓面前,处以千刀万剐之极刑的,而且那一刀一刀的肉割下来,会被吞入每一个大周百姓的肚子里。 “不过大国师放心,本督看了大国师的相貌,也不会张扬出去,这件事,便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施醉卿含笑看着楚珩,“大国师觉得这个买卖,划不划算?” 施醉卿知道,楚珩一定会答应的。 他为了借粮,左右也是将命豁出去的,这种时候,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果然,最后楚珩点了头,“好,还望督主能言而有信保守秘密……”,他眸光深深的看着施醉卿,有些苦恼道:“我便是死了,那也终归是罪有应得,只怕……会连累督主。” 大国师被看了容貌,遭殃的不仅是大国师一人,连着看了大国师容颜的第一人,也要遭受到大周国刑罚的制裁,施醉卿虽然不是大周国人,大周国人也动不了她,但难保不会有那誓死捍卫大国师的狂热信徒集结起来攻击施醉卿。 所以,看了楚珩的相貌,对于施醉卿而言,也是一个麻烦,但她心里堵着一口气难以纾解,若是不将一切弄清楚,她心里放着这件事,总是难以尘埃落定。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信不过本督,这买卖也可不做。”,施醉卿微微的笑了笑,状似起身要走,“大国师还是好好休息吧,本督先回了。” 楚珩也起身,下意识的拉住施醉卿,“不,我并非是不信督主……” 他眸光显得几分急切,拉住施醉卿的手微微用力,施醉卿看了一眼楚珩的动作。 楚珩自知失礼,忙将手松开。 最后在施醉卿的目光下,楚珩手掌缓缓的覆上了那张刻画着精致眉眼的黛青色铜质面具,那面积极其的薄,如图腾文的纹路蔓延在整张面具上,邪魅而森重,显出几分高不可攀的神秘与庄重。 楚珩缓缓的将面具摘了下来,施醉卿的目光也从他得额开始往下移动,当看见那张鬼斧神工的脸庞,施醉卿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神一窒。 施醉卿心尖上微微的颤了一下,连瞳孔都不受控制的一缩,她已经努力控制住自己外泄的情绪,让自己在楚珩的面前保持镇定。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施醉卿终于让自己从震惊与震撼的情绪中回过神。 “大国师知道自己,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么?” 施醉卿的嗓音中,弥漫着只有她自己能察觉到的颤音。 颠倒众生,颠倒众生,这四个字到底蕴藏着怎么无法描绘的深意,只怕只有施醉卿自己清楚。 楚珩笑了笑,他一笑,便有种令大地万物失色的光华。 楚珩起了身,背对着施醉卿负手而立,那一束月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如同一个梦中人那样恍然。 “自我坐上大国师这个位置,便将自己的性命与人生交付给大周国,是美是丑,是由天而定,却与我终生无关。” 他这一生注定不可能如同正常人那样,因为这张脸去得到一段好姻缘,去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所以这张脸,与他楚珩,似乎根本就毫无关联。 楚珩的话语中有几分惆怅,他又将面具覆了上去,调整好了情绪才转过头来看施醉卿。 “我已经满足了督主的条件,督主……” “明日一早,本督会让人将两千担粮食押到城外,不过本督要收到相应的银两。”,两千担对于大周国的灾情或许是杯水车薪,但能撬开施醉卿吝啬的尊口,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楚珩喜出外望,他来大夏国是两手准备,自然齐集全国之力带了足够的银两来。 “我代大周国的臣民,向督主道一声谢。” 施醉卿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逗留,转身离去。 楚珩回到厢房内,屋中妆台上立着一面铜镜,楚珩站在铜镜下,拿下面具,看着那张脸,淡淡一笑。 “这张脸……”,剩下那一句话,被风儿吹散,谁也不知楚珩说了什么。 就像谁也不知道,当楚珩揭下面具,他也可以是另外一个人——一个纵横九州令天下人都闻风丧胆的男人。 施醉卿回到凤城轩,她立在门口,手掌撑住门框,顺势坐在了门槛上,她扶着自己的额,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发现事情似乎已经越变越复杂了。 不管是她还是寂璟敖,无形之中,似乎都在被迫卷进一些他们并不乐意的漩涡圈里。 !! 736.第736章 “千岁爷,你这是怎么了?”,小绿子弯着腰问施醉卿。 施醉卿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绿子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也没有说话,他跟施醉卿认识这么多年,对施醉卿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深,施醉卿有无法想通的烦恼时,就会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发闷。 小绿子静静的陪了施醉卿许久,才听到施醉卿闷闷的声音,“孤掌城那边如何了?” 小绿子知道施醉卿问的寂璟敖,便道:“还没有消息。” 施醉卿眉头皱的很深,“算了,不去管了,你现在便通知下去,准备两千担粮食运到城外……” 第二日楚珩满载而归,他能顺利从大夏国借到粮食结果国内的危机,让大周国对他更加的看重,但同时也在其它三国之间卷起了一阵自危的风暴来。 四国联盟誓约,大夏国早前就闻到了风声,如此情况下,却还能将粮食干脆的借给大周国,不免让其它三国猜忌这大周国是否违背了誓约与大夏国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盟约,四国间的合作关系因为这件事儿出现了裂痕。 楚珩不是傻子,大周国皇室也不是傻子,在借粮之前就已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大周紧张的局势又让他们毫无选择的余地。 楚珩更知道,施醉卿能这么干脆的在他去大夏国的第一天就借给大周国粮食,也并不完全是为了他容貌这件事,而是施醉卿也打算利用这件事在四国的关系上划上一刀,这一刀虽然不深,但日子久了,可就难说了。 楚珩离开大都城的第二天,清晨,日光正冲破云层从遥远的东苍穹破壳而出,诺儿从大门外直直奔了进来,绕过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到了凤城轩,喘着气对正在梳洗的施醉卿道:“督、督主,出……出大事儿了……” 施醉卿擦干了手,瑾烟拍着诺儿的后背,“慢点,都多大的人了,还莽莽撞撞的……” 说着,还给诺儿倒了一杯水。 诺儿一口将一杯水灌了下去,“这次、这次是真出大事……方定侯府侯爷夫人、永宁大长公主,今晨……殁了……” 瑾烟一惊,施醉卿眉头也抬了起来,半晌都没有消化得了这个事实。 永宁死了?那个在大都城嚣张了几十年、让朝臣又怕又敬的大长公主永宁……没了? 诺儿呼吸逐渐稳定下来,她将这件事的始末娓娓道来。 说是昨日下午,和乐县主外出差点被人劫走,恰好被祭司府的人给救了,方定侯木凌天听闻,想到那日永宁说是要对付和乐,便知是永宁所为,和乐现在是无亲无故,木凌天放心不下她一人,便亲自去祭司府接和乐,准备找个理由将和乐送进宫里陪伴在小皇帝身边,这样一来,永宁便不敢再轻易对和乐动手。 但木凌天去了一趟祭司府,最后却是气势汹汹的回到方定侯府,提着一柄长剑闯进了永宁长公主的房中,说是要杀了永宁长公主给皇太夫人偿命。 原来那日永宁劫走温离颜,曾对温离颜说皇太夫人已死,而且尸体还被永宁效仿施醉卿对待孟擒虎的方式给烧成了灰当成肥料,温离颜现在恨永宁入骨,她不能亲自动手杀死永宁以泄心头只恨,却能离间永宁夫妻两,她将这件事有意无意的透露给木凌天,木凌天果然一怒之下要杀死永宁。 这样一来,永宁不能死在她手上,却死在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手上,这对于永宁而言,才是死也不瞑目。 木凌天在闯入房中,与永宁发生了争执,最后扫落了窗台上一盆精心培植的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是伽梵国的国花,在伽梵国随处可见,但在大夏国,却是不能成活的,永宁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这株小小的曼陀罗养在室内,竟也能生长得如此茂盛。 然后当那盆曼陀罗花被散落在地,花盆破碎,木凌天却从其中看到了一颗人头。 一颗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头。 那颗人头就是皇太夫人永乐的。 而木凌天之所以能将那颗人头认出来,那是因为那人头,已经被做成了干瘪的人蜡,丝毫没有腐烂,反而连皇太夫人死前由于惊恐而造成的狰狞面目都维持着。 永宁将皇太夫人身体的其它部位烧成了灰给曼陀罗施肥,而这颗人头则成为曼陀罗茂盛生长的温室,导致这一株曼陀罗自开花起,那花朵便再未凋零过,食腐而生却倾国倾城。 木凌天没有想到,永宁最为喜欢的这一株曼陀罗,竟然是因为皇太夫人的头颅和骨灰才得以逆天生长。 他还记得曾有一次,永宁抱着这一盆花问他:“好看么?” 他当时说了一句好看,永宁便古怪的笑了,如同布偶娃娃那般阴森诡谲,当时是生生的让木凌天在大热的天里打了一个寒颤。 木凌天愤怒,木凌天惧怕永宁如此残酷毒辣的手段,而永宁在一切事情败露后,依旧不慌不忙,捧着那一株曼陀罗,说着可惜。 “木凌天,你还记得当初对我发过的毒誓么?你说你若骗我,便教那对母女死无全尸,如今本宫可是将你的这些誓言一一给应验了,你看,这贱人如今可不就是死无全尸了么?” 木凌天想起当初的誓言,更想起永宁讲的微妙比丘尼的故事,当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不由得后退了数步。 永宁步步紧逼,一字一句的质问木凌天,让木凌天心虚,而且永宁疯狂的神色让他惧怕,他最后被永宁逼得无路可退,竟然将手中的长剑刺入了永宁的心脏。 “你这个毒妇——” 永宁中了剑,苍凉大笑了几声,笑声凄厉衰败,如果苍鹰在天际滑下的痕迹。 “我是毒妇?木凌天你又是什么?你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与那贱人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在自己亲生女儿的病榻前做出不要脸的事来,木凌天,你是人么?” !! 737.第737章 永宁步步紧逼,一字一句的质问木凌天,让木凌天心虚,而且永宁疯狂的神色让他惧怕,他最后被永宁逼得无路可退,竟然将手中的长剑刺入了永宁的心脏。 “你这个毒妇——” 永宁中了剑,苍凉大笑了几声,笑声凄厉衰败,如果苍鹰在天际滑下的痕迹。 “我是毒妇?木凌天你又是什么?你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与那贱人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在自己亲生女儿的病榻前做出不要脸的事来,木凌天,你是人么?” 木凌天被永宁的话说的心虚,便没敢去去永宁胸前的血窟窿,“……这是我的错,永乐和和乐都是无辜的,你若恨我,要将我杀了剐了全由你,你为何要牵连她们母子?” “无辜?她们无辜,难道嫣然就不无辜?木凌天,若不是你不知廉|耻,若不是你与那贱人在古月厮|混,嫣然何至于成了残废之身?何至于低嫁入了紫衣侯府?何至于弄得半生凄苦无依?那贱人为你生的女儿就矜贵,难道我的嫣然和璎珞就该是天生的贱命?她们也是你的女儿,是你嫡亲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为你生下的女儿,可她们最后毁在你这个亲生父亲的手里,木凌天,你才该下十八层地狱——” 木璎珞最后之所以完完全全的疯了,就因为那一日木凌天与永乐在她的病榻前偷|情,她也听了见了,她没有说话,就那么呆呆的听着,仿若想起了自己曾被侮|辱的那一幕,最后生生的将自己逼成了疯癫。 她的一生、她的两个女儿,最后都毁在了木凌天的手里,她对木凌天的恨,就算是十辈子,也无法彻底的消除。 木凌天本来是质问永宁的,却被永宁的质问逼得几乎奔溃,他无法否认,是他对不起永宁、对不起两个女儿,最后木凌天夺门而出,去了国色天香楼买醉买欢,直到第二日浑浑噩噩的回到方定侯府,看着门前挂着的白灯笼,才知道昨夜里永宁不治而死。 那一剑刺透了永宁的心脏,两人争吵已经耽误了救治的最佳时间,最后大夫被请来,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永宁死去。 永宁死前,留下了和离书,与方定侯府断绝一切联系,这从一方面可以看出她对木凌天的恨,即便是死了也不可能忘记,所以她要与木凌天和离,要断了方定侯府的前途——因为方定侯就是靠着永宁而崛起,没有了永宁,谁还会买方定侯府的账? 这另一方面,也说明永宁对木凌天的爱,随着木凌天的那一剑,最终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不见踪影。 永宁的临终遗言是与木凌天和离,皇家自然不会委屈了她,而且她是公孙太后的亲生女儿,公孙太后听闻她是死在木凌天的剑下,对木凌天恨之入骨,求到了小皇帝面前,让小皇帝给自己亲姑姑报仇,治木凌天一个死罪。 小皇帝自然没有对公孙太后听之任之,木家可是世代袭爵,有太祖皇帝的保命符护身,他不能因为人家夫妻两的战争就一个世袭侯爵,但他下旨准了木凌天与永宁长公主的和离,将永宁长公主的灵柩带回了皇家安置,依旧按照长公主的规例,葬入皇家的公主墓,而不是木家的祖坟。 永宁的死不仅给了朝廷极大的震撼,连民间也是热议了好一阵,这公主死在驸马手里,亘古未有,更何况是永宁这般厉害的长公主。 可施醉卿好奇却是,永宁最在意的就是两个女儿,她死前与木凌天和离,方定侯府衰落到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儿了,而方定侯府一旦衰落,木嫣然与木璎珞就没了强大的娘家做后盾,紫衣侯府娶木嫣然就是看重了永宁长公主这一股势力,没有了永宁,这姐妹二人以后,又该怎么办? 就在永宁下葬后,大都城紧接着又有一个新的话题——木嫣然以不能为紫衣侯府诞下子嗣为名,自请离去,希望与紫衣侯穆晋玄和离。 木嫣然一向怯弱,却能在永宁长公主死后,审时度势自请离去,施醉卿猜测,这其中多半是有永宁看穿了穆晋玄这个人,给木嫣然出的主意。 而木嫣然大概对穆晋玄也是心死了,所以最后毅然决然,无论旁人怎么劝,都不肯回头。 穆晋玄做了一番姿态挽留,最终还是在小皇帝跟前和离了,最后木嫣然带着这一纸和离书,从方定侯府接走了疯癫的木璎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都城。 如施醉卿所料,永宁早已做好了随时离世的准备,早前皇太夫人没有出现,她倒没想那么多,可木凌天所做的事,一件一件的让她失望起来,她便不得不开始替自己的两个女儿筹划。 据施醉卿得到的消息,永宁在大夏国历城的寿昌府卖了一座宅子,置下良田千顷、黄金万两,还有自己的培养出来的心腹留给木嫣然姐妹。 看来,永宁不止不相信木凌天、不相信穆晋玄,更不相信皇家,所以才为这姐妹二人做了这样的打算,如此一来,她们不必依靠别人,不必寄人篱下,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施醉卿先前还觉得皇太夫人永乐会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可现在想来,皇太夫人所想终究太过狭隘,远没有永宁长公主这样的深谋远虑和实在。 木嫣然带着木璎珞离开,木凌天也曾挽留过,他是真心的挽留,也是真心的悔过想要补偿,可木嫣然对木凌天这个父亲的所作所为已经失望,她不能去怪木凌天,只有离他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 木家姐妹一走,整个方定侯府,空空荡荡的,没有永宁,没有一双儿女,只有木凌天一人,荒凉凄寂,注定了木凌天的咎由自取,将给自己带来了下半生的凄苦。 不用小皇帝出手,没出个五年,方定侯府就已经衰败的不成样子,而自木凌天这一脉没了后人,自他在方定侯府寿终正寝后,方定侯府这个爵位,自此消失于大夏国的史书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738.第738章 夏天也即将步入了尾声,永宁的死再让人如何的唏嘘感叹,也终究会成为过去式。 这一日,天气尚好,温离颜着了一身雪白的深衣长裙穿庭而过,不出一会便来到了弘徽殿,她留下两人在殿门前,目光警惕的往四周扫了一眼,才走入了殿内。 殿门关上,公孙太后的心腹在弘徽殿门前假装四处晃悠,将宫中施醉卿安插的心腹阻绝在弘徽殿外,确定弘徽殿已经安全了,才有人进去禀报公孙太后。 公孙太后挥退了来人,坐在临贺帝床前的椅子里,气色很好,“千请万请的,可算是把大祭司给请来了,大祭司可真是日理万机,连皇上这面子,都请不动了。” 温离颜先行了礼才解释道:“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东厂对祭司府多有忌惮,我不敢贸然前来,也非是不将皇上与太皇太后放在眼中,只是为了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安全考虑,寻了好时机才敢前来请安。” 温离颜顺着公孙太后的话,称呼临贺帝为皇上,而不是太上皇,这其中的恭维和和顺之意,已不言而喻。 临贺帝听了,面上果然露出几分满意的笑来。 临贺帝虽然躺着没动,但却是精神抖擞,可见公孙太后这个亲生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恢复的很快,至于恢复到了何种程度,老皇帝心里可是比任何人都有数,不然现在,他也不会招了温离颜进宫来。 而温离颜自从与杜家为敌、设计让木凌天杀了永宁长公主,又知晓自己的势力在施醉卿面前不过就是一只蚱蜢的力量,便越发的显得焦灼起来。 她知道,先下手为强,自己若不在施醉卿出手除去自己前先除去施醉卿,别说大祭司这个位置,她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而想要除掉施醉卿,仅仅只依靠穆晋玄根本起不到作用,所以她需要找一个更大的靠山——那就是临贺帝。 温离颜想到了今天的来意,也知道临贺帝找她前来的用意,当即双膝跪地,言语诚恳激昂道:“皇上,臣今日前来,是为一件大事……如今施醉卿野心越来越大,玩弄权术,迷惑苍秦王,将大漠百万大军视如儿戏,东征西讨,让大夏国成为整个赤炎大陆的出头鸟被四国忌惮,照此下去,大夏国不是亡在四国联军的手里,便是被施醉卿这阉人取而代之,若是现在还不着手除掉这阉人,只怕这颗毒瘤就会越留越大,大夏国江山便岌岌可危了!!” 公孙太后与临贺帝对望一眼,他们还在想怎么跟温离颜开口,没想到温离颜先提了出来。 公孙太后便顺势道:“大祭司对皇上的衷心,皇上都看在眼里,今儿皇上招你前来,正是为了商量此事……眼看着我大夏国的江山将要败在一个阉人的手里,哀家又是个女人,难成大事,只一心盼着皇上能康复过来主持大局,如今皇天不负苦心人,哀家的付出总算是得了回报,皇上即将安康,又有大祭司为左右手,这夺回我寂家江山,指日可待了。” “恭喜皇上,恭喜太皇太后。” 公孙太后情绪又低落起来,“可施醉卿势力庞大,要将其除去,谈何容易啊,哎……” “太皇太后,老虎尚且都有懈怠的时候,更何况是人,施醉卿现在自恃权势滔天、居功自傲,而皇上却踌躇满志、斗志昂扬,这斗起来,施醉卿岂能是皇上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苍秦王殿下不在大都城,正是个下手的好机会,还望皇上与太皇太后不要错失了良机。” 公孙太后眼睛一亮,以往她几次三番的催促温离颜进宫商议,温离颜总是推三阻四的,这次不仅随传随到,还主动提了对付施醉卿一事,看来施醉卿一定是做了什么事让温离颜感觉到了危机。 温离颜背叛过公孙太后,公孙太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温离颜可没有什么信任,但如今除了温离颜权衡利弊后站在中间位置与她周旋外,其余人可是对她这个失势的公孙太后完全失去了信心,所以她只有从大祭司府下手,利用温离颜东山再起了。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这就叫与虎谋皮。 不过,公孙太后却不会把自己的意思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只是看了临贺帝一眼,佯装轻松道:“除去施醉卿何其容易?大祭司想得倒是简单,即便苍秦王不在大都城,施醉卿的东厂势力与十二府卫也不容小觑,而且哀家可是听说,施醉卿手握大漠百万大军的令箭,有直接对大漠军发号施令的权利。” 温离颜一笑,“太皇太后,大漠军主支远在大漠,留在大都城外的备用军不过区区二十万,何足为惧?只要有紫衣侯府的百万军队挡着,他们休想进城来,而远水解不了近渴,等施醉卿察觉到危机想要调大漠军前来救急,只怕也来不及了,到时施醉卿一倒,东厂覆灭,苍秦王殿下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阉人,与皇上反目?” 临贺帝的神色有恙,似乎并不如温离颜所想的那么乐观,比起施醉卿,他似乎更忌惮寂璟敖。 公孙太后却眯起了眼睛,“紫衣侯府?” 温离颜道:“紫衣侯早有投诚之意,只是奈何皇上被围困宫中,施醉卿耳目众多,紫衣侯身份敏感不便进宫,不过紫衣侯府让臣带来了投诚文书,以表对皇上的衷心,还请皇上过目。” 温离颜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递给公孙太后。 公孙太后翻开给临贺帝看,那上面只有一个紫衣侯府的官印,乃是太祖皇帝亲自下令刻下,当年跟随太祖皇帝的开国大将每人手中有一枚,其份量和意义不言而喻。 而穆晋玄只让人送来这一张有刻印的纸,索要表达的意思简单明了,一目了然。 临贺帝很满意,微微点了一下头,虽然弧度很小,但依然能让人看到临贺帝舒络的经脉——那灵活不该出现在一个中风瘫痪的人身上。 温离颜心下了然,临贺帝小心谨慎,自然不会在成事前就先暴露了自己。 !! 739.第739章 紫衣侯今时不同往日,是大夏国唯一有能力与寂璟敖的百万大军形成对抗之势的人,若是能得到紫衣侯这一方的自持,临贺帝想要重夺帝位的愿望就不再是空想。 公孙太后同样激动不已,她眼中难掩兴奋,“大祭司既已联合了紫衣侯,想必已是有了对付施醉卿的万全之策了?” 温离颜成竹在胸一笑,“若非有万全之策,臣今日不敢来见皇上与太皇太后。” “大祭司,如今咱们都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又何必再买关子,不如开门见山的说了,也好让皇上谋划谋划。” 温离颜微微上前了半步,在公孙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公孙太后的脸色变化的极其的频繁,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震惊、再然后是愤然、到最后又逐渐淡定下来。 公孙太后坐着老半天没有动,临贺帝着急,看着公孙太后,半晌,公孙太后才回过神,也在临贺帝耳边说了几句,临贺帝的反应与公孙太后如出一辙,严格来说,他的反应比公孙太后更加的剧烈。 公孙太后慎重的问温离颜,“大祭司,施醉卿是前东厂督主苏直一手栽培,在宫中当差多年,后前往古月及回到大夏国接手东厂,这前前后后二十多年,便是皇上与哀家,对她的身份,也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猜忌,你是如何得知的?” 若说施醉卿这是伪装,也未免太过出神入化了,竟没有让人察觉到半点的异样出来。 温离颜便道:“施醉卿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是臣的同门,祭司府的人无意中看见她出入城中一家铺子,买了大量棉花,老板娘问及她买棉花的用处,她说是给自家主子做……”,温离颜看了临贺帝一眼,临贺帝大约是知道温离颜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宜开口,给公孙太后使去一个眼色,公孙太后道:“有什么不妨直说,事出有因,皇上不会怪罪。” 温离颜神色显得几分尴尬,“……说是要用棉花,做……月事带……” 当时诺儿是与瑾烟一起去的,瑾烟谨慎,并未多说话,倒是诺儿没什么心眼,老板娘那么一问时,她便下意识的答了,而她自己并不知道,就是这么一句话把施醉卿给卖了。 公孙太后与临贺帝并未因这句话而尴尬,反而心里都思索起来,买棉花做月事带,不过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那丫头说是给自家主子做,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祭司府的人撞见了这件事,只怕也并没有多想,而且这件事给其他任何人看见,也不可能想到那一处去,倒是温离颜与施醉卿之间不对盘,对施醉卿自然特别上心,于是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每个月的固定几天,施醉卿都是足不出户,而且那几天千岁府补品类的药材消耗量是平日里的三倍,若是温离颜再不察觉到异常,那就不是温离颜了。 刚知道的时候,温离颜也很震惊,她都想迫不及待的扒开施醉卿的衣裳看看,这到底是真是假,但温离颜却又知道,不管施醉卿是男是女,都改不了寂璟敖对她情有独钟这个事实。 公孙太后笑了起来,有些狰狞抽搐,“女人?将我大夏国弄得天翻地覆的阉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临贺帝的神情更显讽刺,也更加的狰狞,施醉卿是女人这件事,打击最大的,大约就是临贺帝了。 从心理方面来说,施醉卿是个太监,虽然篡了临贺帝的权,但临贺帝对她的手段还是有一分佩服的,可若施醉卿是个女人,是个古往今来就该被男人压得死死的女人,那简直就是在临贺帝的脸上打了一巴掌,让他不管是从心里还是到身体都无法接受。 因为一个女人,却将他这个自认雄才大略的皇帝所作出的一切政绩毁于一旦,施醉卿压着他得儿子们,也压着他得江山,让大夏国皇族匍匐在她的脚下苟延残息,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临贺帝的气息有些乱了,险些就要捶胸而起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公孙太后再次谨慎的道:“大祭司,你应当知道,这其中若有一点的差池错误,咱们都是要丢命的,你死了不要紧,可别将皇上给拖累了进去。” “臣敢用性命担保。”,温离颜又补了一句:“只要抓住了施醉卿,太皇太后可以验明正身,再行发落。” 欺君之罪、谋权篡位、红颜祸水、妖言惑众…… 随便一个理由,都足够施醉卿万劫不复。 “不过在此之前,皇上只怕得先控制住对皇城威胁最大的禁卫军才是,若禁卫军不降,皇上被困宫中,便处处受其挟制,不管是有谋划,都难以施展出来。” 公孙太后与临贺帝都深知,温离颜这次只怕是要下重本将施醉卿给除去了,对她的打算便重视了起来。 “禁卫军对施醉卿言听计从,想要策反,怕不是那么容易。”,这一点公孙太后深有体会,她在禁卫军手上栽的跟头可不止一次,最为惨烈的一次,当属瑞王一事,她可不止失去了后宫大权,更是失去了一个儿子,而后来传出施醉卿已死的消息,公孙家夺权,也是着了禁卫军的道,导致最后公孙家被贬至肃州,满门都给死在肃州那块荒地上。 所以公孙太后对禁卫军,不比对东厂的恨少。 “太皇太后,咱们不能说动禁卫军,可有一人出马,却一定可以。”,温离颜这时别有深意道。 公孙太后抬眉,问:“哦?何人面子如此之大?” “仁寿宫的杜太后。”,温离颜见公孙太后沉下脸,还不等公孙太后开口,便接着道:“皇城禁卫军最为精锐的一支,当属宿卫军,而宿卫军统领尤琛,去年与杜太后的侄女刚刚完婚,是杜太后的侄女婿,由杜太后出马,不仅能将杜家这一股势力拉过来,也能策反尤琛拥护皇上。” 公孙太后和临贺帝都陷入了沉默,似在思考这个可能性,半晌公孙太后讽刺道:“杜澜月对施醉卿言听计从,想要说动她来反施醉卿,让她失去这掌管六宫的太后之位,可比登天还难。” !! 740.第740章 栽跟头 温离颜佯装听不懂杜太后话中的不满,“杜太后是皇上的发妻,她迫于局势对施醉卿屈服也是为长远打算,若她心中没有皇上,也断不会每日来弘徽殿亲身照料皇上,更不会****在仁寿宫为皇上祈福,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杜太后膝下还有长陵王,她不为自己打算,总归是要为长陵王殿下打算的。” 温离颜丝毫不避讳,直指要害,继续接着劝,“太皇太后与杜太后不管有什么恩怨,在这紧要关口,为了皇上、为了大夏国的江山社稷,还请太皇太后放下一切恩怨,同仇敌忾。” 公孙太后沉默,不过看得出她是被温离颜的话说动了,不除掉施醉卿,她就难以再掌后宫,而公孙太后也不是不能忍的人。 温离颜又道:“杜太后还不知晓皇上已经康复,臣不方便在宫中走动,要说服杜太后,还要太皇太后亲自出马了,臣相信,太皇太后一人,比派十个幕僚去仁寿宫都管用。” 公孙太后的手段,温离颜是见识过得,让她去说服杜太后,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杜太后,并不是无欲无求的。 至少,她也想要杜家地位永固,她也想要自己的儿子做皇帝。 再则,温离颜认为,若寂孜笙在临贺帝死后当真能登上帝位,那么她这个大祭司的位置,才是真正的无可动摇。 而只要在人前证明了施醉卿的女子身份,那么压制东厂、将施醉卿的势力连根拔起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愿望。 公孙太后又道:“施醉卿武功高强,本事了得,以往前去刺杀暗算之人不计其数,却无一人成功,就算拿捏住了禁卫军,又如何能制服施醉卿?” 公孙太后是被施醉卿那一次又一次死而复生的生命力弄得精疲力竭了,她虽然将希望寄托在临贺帝的身上,但其实有多少胜算,她自己心里也没谱。 “施醉卿无坚不摧,可她也是人,总有在乎的东西,只要找到她最为看重的东西,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予一记重击……” 看见临贺帝和公孙太后望过来的目光,温离颜微微笑了笑,道:“……皇上,可不就是个现成的诱饵……” 临贺帝的眸光神采奕奕,公孙太后激动的站起了身,但片刻后她又沉下了脸,“小皇帝的身边可有不少潜藏在暗处的密探,从他那里下手,只怕是……” “太皇太后考虑的是,所以,杜太后这一股势力,无论如何也要拉到皇上这一边来。”,温离颜缓慢的提了一句:“太皇太后,杜太后娘娘可是皇上的嫡母……” 施醉卿对杜太后的防备并不如对公孙太后那般重,而且她身为小皇帝的嫡母,按照礼制,小皇帝每日都要去仁寿宫向杜太后请一次安,只是杜太后觉得皇帝国事繁忙,天天的往仁寿宫跑会耽误了政事,便只让皇帝半月去一次。 而小皇帝进入仁寿宫的这段时间,密探暗卫是没有机会踏入仁寿宫的,这不就是最佳的下手时机? 温离颜一直在弘徽殿与临贺帝、公孙太后密谋了一个时辰才离开,而当夜,杜太后听闻公孙太后在弘徽殿因疲累过度晕厥过去,杜太后匆匆前去探望,直到半夜方才心事重重的离开。 第二日,小皇帝下朝后便直奔仁寿宫去向杜太后请安,一刻钟后传出小皇帝从仁寿宫假山摔落、昏迷不醒的消息,太医前往紧急救治的同时,千岁爷的施醉卿也接到了消息。 施醉卿连衣裳都没换就匆匆进了宫,直奔安录宫而去,小酌子从御花园拐了出来,满头大汗。 “千岁爷,皇上不在安录宫……” 施醉卿停下脚步望着小酌子,小酌子道:“皇上在太后娘娘的仁寿宫里,太医说是病情严重,不方便移动。” 施醉卿又转脚朝仁寿宫去,走着走着,她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小酌子见她慢,也跟着慢了下来。 施醉卿问:“皇上病情如何?” 小酌子战战兢兢的,“奴才、奴才……不知……” “你不知?”,施醉卿眯着眼,冷光乍现,“皇上出事时你不在身边?” 小酌子生怕说错了话惹来杀身之祸,一咕噜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答道:“皇上到了仁寿宫,便让奴才回安录宫去取些茶叶过来……” “什么茶?”,施醉卿问的仔细。 “是督主前些日子从太极国带回来的定安绒菊茶叶……” “皇上让你回去拿的?” “是……”,小酌子道:“皇上见杜太后精神不济,便说督主送来的绒菊茶有安神养心的功效,非让奴才回去取来给杜太后,所以奴才才离了皇上身边半刻,不成想……都是奴才的疏忽,奴才罪该万死……” 施醉卿神色凌寒,“仁寿宫……本督倒要去看看,杜太后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越过小酌子,快步朝仁寿宫而去。 仁寿宫外一切无恙,宫女太监各司其职,只是因为小皇帝在此受伤,宫人们都显得有些惶恐,见着施醉卿来了,个个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行礼。 施醉卿进了仁寿宫,杜太后忧心忡忡,见是施醉卿来了,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笑意有些牵强。 “督主来了……” “皇上如何了?”,施醉卿沈着脸问。 杜太后脸色凝重,“伤在头上,太医已经来过了,说是摔得重了些,不过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施醉卿撩开了帘子坐在床畔,“墨儿……” 小皇帝躺在床上,眉目微皱,晕晕沉沉的,眼皮子眨了几下,怎么也没有睁开。 小皇帝的头上缠着纱布,施醉卿先捏了小皇帝的手腕把脉,随后眸光陡然一寒,骤然起身想要质问杜太后,却只觉得脑袋一沉,脚下发虚,险些没站稳。 施醉卿全身使不上力,坠倒在床畔边,她手掌死死的撑在床上,才不会半刻的功夫,已是满头大汗。 “太后娘娘这一环扣一环的,果真是天衣无缝的好计谋。”,施醉卿仰着脸,咬牙笑着看杜太后。 !! 741.第741章 以顶级迷香将小皇帝迷晕,传出小皇帝病重的假消息引她入宫,而她进宫之后势必要近小皇帝的身,这时,小皇帝身上所中的顶级迷药就会从身体的毛细孔蒸发出来,无色无味,却因为与人体自然分泌的毒素、汗腺相溶,让药效强上十倍,别说是她施醉卿,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有不认栽的。 能知道这种刁钻的方法,让迷药神不知不鬼不觉的被对方吸食下去,显然不会是杜太后一个深宫妇人能想出来的。 杜太后微微别开了眼,“督主,你做了这么多事,就该料到会有今日,而我却是没想到,你能如此……” 如此轻易的,就栽在我手里。 临贺帝苏醒,杜太后身为他的发妻,于情于理都在站在临贺帝的那一边,更何况,她做不做这件事,也根本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我是早就想到会有今日,却从未想到,那个最后置我于死地的,会是太后娘娘你。”,施醉卿又是笑了一声,她来之前就已察觉到事情有蹊跷,却依旧来了,或许潜意识来,她对杜太后依然有一份信任存在。 她施醉卿这辈子,谁都不信只信自己,用刚愎自用四个字来形容她的这种偏执也不为过,最后她信了寂璟敖,但那是寂璟敖用切身的行动感动了她,让她全身心的交付。 而杜太后,她却只凭着这感觉,就相信了杜太后不会害她,因为心里也有一个深埋的执念,所以,她知道有诈,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仁寿宫。 不仅是为小皇帝,更是为了杜太后。 而最终,杜太后让她失望了。 施醉卿闭着眼笑了几声,“因因果果,这世间果然是没有人能逃得过……” 这句话让杜太后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她知道施醉卿不是在说她自己,这句话,是说给她杜太后听的。 因因果果,她与施醉卿之间,能有什么因果? 杜太后心里突然的抽了抽,她看着施醉卿沉沉静静的脸庞,唇微微动了动,似要说些什么。 而这时,内殿的帘子被挑起,伴随着几声迫不及待的笑声,公孙太后与温离颜面带笑意的从内殿走了出来。 “施醉卿,你也有今天?”,公孙太后的得意赤|裸裸的彰显在脸上,她的笑声充满了成功的喜悦,也让她眼角沟壑丛生的鱼尾纹堆积得更加的欢快。 她已经老了,都说人到老年,便会对名利愈加的淡薄,但在公孙太后身上,却是反着来。 这个老女人,便是要入土了,手里也要狠狠的拽着权利才能闭上眼。 施醉卿正在自笑间公孙太后目光突然闪了闪,对温离颜道:“将她的衣裳给哀家扒了。” 温离颜眉宇间的不悦一闪而过——她是大祭司,心性越发的高了,公孙太后用这种号令奴才的语气指挥她,自然让她不舒服。 但最后,温离颜想到接下来施醉卿的下场,心里就一阵愉悦,也就没再去顾忌那些。 施醉卿眉头微皱,心下微微一闪,温离颜靠近她,施醉卿心中已经了然,也没再做垂死挣扎,就盯着温离颜。 温离颜用力拉开了施醉卿的衣裳,一眼望见了那层层的裹胸,既然如此,依旧挡不住那傲岸。 温离颜瞳孔缩了缩,真正确认施醉卿是个女人的这一刻,她对施醉卿的嫉妒更甚——同样是女人,施醉卿有的她都有,施醉卿没有的她也有,为什么寂璟敖眼中却只有施醉卿? 公孙太后上前,即便有所心理准备,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果然是个……妖女……” “太皇太后谬赞了,在太皇太后与大祭司的面前,这妖女二字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奴才。” 杜太后也震惊了,这么多年,她虽然与施醉卿所打的照面不多,但因为她是苏直的义子,被苏直器重,她对施醉卿的关注也不小,可从来不知道,施醉卿——竟然会是个女人。 这一刻,杜太后心中某种念头一闪而过,等她想要去抓住,便只听内殿传来了一声咳嗽声。 那是临贺帝。 公孙太后确认了施醉卿女人的身份,临贺帝自当出场了。 杜太后看着临贺帝从哪帘子后走出来,也不知是什么趋势,鬼使神差的就上前,拉上了施醉卿的衣襟。 施醉卿古怪的看了杜太后一眼。 那一眼让杜太后心中蓦然的发虚。 此刻她心中有一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缘由的后悔念头。 施醉卿丝毫没有被揭穿身份的尴尬和恐惧,看着临贺帝脸色不善的出来,道:“太上皇四年来病情毫无起色,太皇太后一搬到弘徽殿,太上皇便生龙活虎了,果见这母子情深四字,不是虚有其名的,太皇太后,也是个情深意重之人。” “那是上天护佑,让我儿康复,要亲自屠灭了你这祸乱我大夏国的妖女,重扬我大夏声威——” “是扬太皇太后你的声威吧?”,施醉卿毫不留情面的拆了公孙太后的台,笑容有些讥诮。 公孙太后脸色难看。 施醉卿轻勾着嘴角,看着临贺帝笑,“你们以为想弄死我,我便能如你们的意死了?太上皇,你也曾算是一方枭雄,威名天下,怎么还会做这种白日梦?” “苏直果然教了个好徒弟,只可惜其心不正,是个女儿身,不然……”,临贺帝颇为惋惜,但藏不住语气中的恨意。 “太上皇不必想些天花乱坠的词儿来赞美奴才,太上皇只需知道,奴才是个女儿身,却也颠覆了你大夏国半壁江山,拿下敦商古月,是你大夏国开疆扩土的大功臣。” 临贺帝面色一沉,就算不想承认,但施醉卿所说的是事实。 她是个女人又如何?她以女人的身份,不靠以色侍人却能做出男儿穷极一生都无法做出的功绩来,让女人嫉妒、让男人恐慌。 “苏直真是个糊涂的,竟然扶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登上大雅之堂。”,临贺帝面沉如水。 “太上皇现在是恨不得将我义父从坟里刨出来鞭尸吧?”,施醉卿揭穿临贺帝心里真正所想,随后瞟了公孙太后一眼,“太上皇也怕是忘了,生了太上皇的,可也是个女人呢。” !! 742.第742章 临贺帝面色又是一沉,沉的不能再沉。 临贺帝一生自以为功在社稷、千秋不朽,却被自己最信任的近身内侍给算计了一把,不仅培养了强大的十二府卫与九宫局,还培养了施醉卿这个文韬武略的接班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还生生的夺走了属于寂家皇室的风头,怎能让临贺帝不恨? 可临贺帝是个偏执而追求完美的人,他立志要做大夏国历史上最为伟大的帝王,他怎会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怎会承认自己失策? 如果他承认了,那就代表他这个帝王,不是完美的。 就算施醉卿是功在社稷,临贺帝也不会承认,大夏国的史书上也不会承认。 施醉卿,只会成为一个擅弄权术、无恶不作的阉贼,被后世唾弃,遗臭万年。 临贺帝森然的盯着施醉卿,施醉卿虽然浑身软绵无力,但说出的话却句句清晰,“太上皇当比谁都知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更何况这古月与敦商两座江山,还不是太上皇你打回来的,到时奴才一死,就像一颗威力无比的火球葬在古月与敦商,砰的一声,大火一起,东风一吹,燎原万里,同时朝着大夏国烧来,太上皇你便是能镇得住大夏国,你能镇得住古月与敦商吗?镇得住蠢蠢欲动的其他四国吗?太上皇,你还是服老吧,别真为了跟自己的儿子抢一个皇位,将你寂家的祖宗基业拿出来做赌注。” 施醉卿说的话,直指关键点,也在不动声色中乱了临贺帝的心,他身体本身才康复,被施醉卿点了话头,想起那些棘手的事,身体就有几分撑不住了。 公孙太后见状,生怕施醉卿再说下去,愤然而起道:“施醉卿,你犯上作乱、擅权专政,害得哀家的皇儿生不如死了这么多年,害得哀家的瑞王死无全尸,害得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今儿落在哀家的手里,哀家定要将这种锥心之痛,十倍百倍的偿还给你——” 公孙太后方才还是一副慵懒的姿态,得意的看着施醉卿,这会却是跟一只母豹子一样窜了起来,要掐死施醉卿。 温离颜阻止,“太后,不可。” 公孙太后的愤怒已经无法收拾,她被施醉卿压的太久了,如今终于能直起腰杆儿喘口气了,又被施醉卿激怒,怎可能还忍得住? 她现在就想将施醉卿挫骨扬灰了。 “太皇太后,这阉人是故意激怒您与皇上,您可不能着了她道,气坏了身子。”,温离颜安抚激动的公孙太后,“太皇太后,你别忘了,施醉卿死了,还有东厂,还有十二府卫,这些,都将是皇上重登大宝的心腹大患……” 温离颜的话也提醒了临贺帝。 是啊,现在想要干脆的杀死施醉卿,容易的很,可想要干脆的除去施醉卿留下的这个祸乱摊子,却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施醉卿在大夏国整出了这么一出难以收拾的幺蛾子,她的死,应该发挥她最大的作用,才不负今日他们布下这瓮中捉鳖的局来。 而施醉卿是女人这个事,只要利用得当,就能给东厂以及十二府卫造成毁灭性的的打击。 临贺帝也从盛怒中回过神,稳定了自己的心跳,看着温离颜,道:“这妖女如何处置,的确是个棘手的手,温祭司若是有什么好计谋,不妨说来听听。”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施醉卿可是用她的实际行动证明了:想要她施醉卿死,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他们可是费尽心机想着该怎么弄死她,才能将灾难降到最低呢。 温离颜看着施醉卿冷笑,“施醉卿犯下如此重罪,自然不能轻饶了,皇上不如将她在天下百姓面前处以烈火之刑处死,让天下人、让后人都看看,谋权篡位的下场。” 烈火之刑…… 施醉卿心里重重的一跳。 储慎安的预言,果真……是要成真了么? 临贺帝似在思索,但他眼中有亮光,显然对于烧死施醉卿这个计划特别的满意,“施醉卿死不足惜,自然该得到这粉身碎骨的下场,不过……” 临贺帝眯起了眼,他躺在床上接近五年,如今这羸弱之躯让人几乎忘了他曾经是一只狠毒的狮子,而不是温和的梅花鹿,而温离颜以前没有与临贺帝真正的相处过,自然也不会知道,临贺帝是怎么样一个自私毒辣的皇帝。 此刻,临贺帝的眼中藏着一缕阴鸷的暗沉之光,“施醉卿的罪孽,便是死十次也无法洗去,朕要用她的血,来重振旗鼓,威慑天下,但却不能将她在人前处置了。” 施醉卿虽然是奸臣,但她的死,在这种风云际会的时候,还是不能公开的,尤其临贺帝心知肚明,他这个皇帝就算重新登基了,也是个权利给架空的皇帝,想要真正的掌握实权,还需要一些日子的。 而且,将施醉卿暴露在人前,变故就大,难免就有他难以企及掌控的地方。 施醉卿看着临贺帝眼中阴毒的算计,轻笑了一声。 “皇上真是爱说笑,这官场中人,谁没做个几件恶事儿,但皇上却说奴才罪灭深重死不足惜,那奴才是倒要想问问,皇上当年带兵屠了稽牙山苍狼族,又让大夏国几十万的将士死在苍狼一族手中,让他们暴尸荒野至今无人收尸,这千千万万条的人命,比起本督杀的那几个人,可真是大巫与小巫的区别了……还有孤掌城项氏夫妇与你的亲生儿子寂璟敖,这罔顾天下众生、罔顾父子人伦的罪恶,就算是用罪大恶极四个人来形容,也是轻的……有皇上如此罪孽在前,奴才可不敢越过了皇上去找阎王面前邀功呢。” 临贺帝坐在榻上喘气,他善于隐藏,可此刻听了施醉卿的话,呼吸还是乱了,那眸中的毒辣之光更甚。 施醉卿心里笑了一声,这次都是她的的猜测,并没有足够的证据佐证,但皇帝的反应,再次证明了施醉卿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 屠杀稽牙山苍狼族是真,杀了孤掌城项氏夫妇灭口也是真。 孤掌城与苍狼族之事,果然是关联巨大的。 !! 743.第743章 施醉卿的话没人能阻止,但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是心思各异。 施醉卿呵呵的笑出声来,温离颜冷道:“施醉卿,大祸临头,你倒是笑得出来,还敢在此危言耸听,忤逆皇上,你以为你这次,还能有以前的幸运,能死里逃生不成?” 施醉卿看也没看温离颜一眼,虽然神色间有些疲惫,但她神情依旧显得惬意,丝毫没有因处境的困难而慌乱失措。 温离颜被施醉卿直接轻视,心底冷哼了一声,靠近施醉卿,道:“施醉卿,你不是说过想看着我这个大祭司死在火架上吗?如今不是你将我送上火架,而是我,亲手送你下地狱。” “呵呵……”,施醉卿很久才笑了一声搭理温离颜,说出的话却句句比砒霜还毒,“温离颜,我怕你没那命来终结我,你自个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有一个权倾朝野的义父,我有一个天下人人趋之若附的门客三千,我有纵横天下的大漠百万雄军,你有什么?没有我施醉卿跟你玩,就算钻营一辈子,也不过就是个被人玩弄在掌间的玩物而已,我现在不玩你了,总有人能玩死你……”,说着,施醉卿看了一眼公孙太后,似笑非笑,“我相信咱们的太皇太后可一直没有忘记当初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的事儿。” 公孙太后脸色微微的变了变,却道:“施醉卿,到了这时候,你还有心情挑拨离间,哼。” “那是自然,我死了,也能在地下看着你们自相残杀,就算你们相攻不死,还有阿璟为我报仇。”,施醉卿笑容不减,“他曾说过,若我不在了,尚留他一人,他就杀光了这天下人去地底下给我做奴才,可见,我死了,给我陪葬的有皇帝,有太后,有这天下万民,我为什么不笑?这怎么算,都是一笔利己的好买卖。” 施醉卿的话气的公孙太后咬牙切齿,临贺帝却若有所思,而温离颜听到施醉卿提寂璟敖,心里更加的恨,也恨不得撕碎了施醉卿这沉静而张狂的面目。 “施醉卿,苍秦王殿下是大夏国的皇子,他就算一时被你迷惑,也改变不了他姓寂这个事实,就凭你这低贱的身份,也配得到苍秦王的深情?” “配不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到了。”,施醉卿勾唇一笑,丝毫没有惧意,“温离颜,你不就是看上寂璟敖,不就是费尽心机的想得到他么?要说贱,这世上也没人比你更贱啊,分明是烂|娼贱|妇,偏要装的与世无争清高神圣,你脖子抬得再高,孔雀尾巴开的再好看,也改变不了你是个贱人的事实啊,咱们阿璟眼光刁钻,也就喜欢我这样别人都不喜欢的,便是我祸乱天下,便是我为天下人不齿,我在她眼里也是最好的,而你,任凭这天下人如何的恭维垂涎你,你在我阿璟眼里,还不就是个婊|子,他连看你一眼都觉得脏。” 施醉卿话毒,温离颜被踩到痛脚,目眦欲裂,那高贵清冷的脸庞已经完全的扭曲起来。 若说临贺帝之前还觉得温离颜还会几分期盼,现在看到她这副脸,联想到之前公孙太后所说的那些话,根本不觉得的温离颜这样的女人,真能招来百鸟朝凤。 而且他心里也觉得,温离颜侮辱了大夏国的大祭司神圣的称号。 更何况,温离颜竟然思慕寂璟敖。 寂璟敖,是他临贺帝这一生最为忌惮的男人,温离颜心里装着他,总有一日会对临贺帝造成威胁。 但现在,临贺帝不会表现出来他对温离颜的厌恶和杀意,因为温离颜现在还有大用——施醉卿的身份和影响力不一般,他这个皇帝亲自出面去杀了施醉卿,总归是有些后患,而将温离颜推出来,既能如愿以偿诛杀了施醉卿,也能将施醉卿旧势力的仇恨转向温离颜,可是一箭双雕。 施醉卿看着温离颜脸色扭曲,心情大好,分明是受制于人,却显得那么肆无忌惮,“温离颜,大祭司,长公主临死前送你的礼物你还满意吧?嗯,咱们大夏国史上唯一一位被轮|奸的大祭司,这下不用你再装神弄鬼找存在,就这件事传出去也足够你名垂青史了。” 施醉卿似乎是想斗个鱼死网破,先抖了临贺帝最忌讳的丑事,现在抖了温离颜遮遮掩掩的丑事,存心的让他们出丑。 “啪——”,温离颜终于控制不住,血红着眼怒不可遏的给了施醉卿一巴掌。 施醉卿舔着嘴角的血,嗜血的看着温离颜,“大祭司这么生气做什么?那一晚永宁长公主可是给你备了不少器大活好的,还没把你的火气给消下去?” 这殿里几人听到施醉卿的话,看着温离颜的目光已经有些诡异了,温离颜自然察觉出来了。 她知道,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即便她有从龙之功,临贺帝也断不会留下一个失去清白的大祭司,而且临贺帝自私无情,很可能在除去施醉卿、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再除去她。 施醉卿在死前,还要将她一起给拖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份心思,可真够毒的。 温离颜欲盖弥彰的想封住施醉卿的嘴,却封不住,打了施醉卿一巴掌,本来以为会有那种报复的快感,却发现自己打施醉卿时只有恐惧、只有惊慌。 她无法否认,不管是气场还是魅力,她都远远不如施醉卿。 刚才温离颜那一巴掌打得极其的响,将昏睡的小皇帝也给惊动了,小皇帝从床榻上悠悠转醒,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这殿内的喧嚣,他看见施醉卿浑身无力的倒在床畔边,脸颊有五个手指印,嘴角流着血,愣了一下,“卿卿,你怎么了?” 小皇帝动了动,却发现使不上力。 “没什么。”,施醉卿艰难的抬起手,这一刻对小皇帝,竟有一丝不舍的柔情,“墨儿别怕……” “卿卿……”,小皇帝不傻,他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局势,联想到方才杜太后一切怪异的举动,知道是眼前这些人,利用他做诱饵来对付施醉卿。 而施醉卿上当了。 关心则乱,施醉卿是为了他…… !! 744.第744章 卿卿……”,小皇帝不傻,他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局势,联想到方才杜太后一切怪异的举动,知道是眼前这些人,利用他做诱饵来对付施醉卿。 而施醉卿上当了。 关心则乱,施醉卿是为了他…… 小皇帝心里升起浓浓的内疚,他深知,自己如果是想寂璟敖的那样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皇帝,施醉卿就不会担心他,施醉卿就不会上当…… 小皇帝眼睛里有些湿润,却没有眼泪,他的力气在逐渐在恢复,这时候,小皇帝抬起眼睛看见了温离颜,他愤恨的将床头的玉枕狠狠的扔向了那女人。 温离颜猝不及防被玉枕砸中,额头鲜血直流。 小皇帝怒道:“你这个贱人,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打卿卿,你连给她提携都不配,贱东西——” 小皇帝再去打温离颜,温离颜阴冷的抓住小皇帝的手,用力一甩,将小皇帝给甩下了床。 小皇帝倒在施醉卿的身边,温离颜还想伸手去扇小皇帝一巴掌解恨,却被临贺帝呵斥住了。 “给朕住手。” 温离颜身形一顿,被皇帝冷冷的目光看的后背发凉,她陡然从愤怒回过神,心里不安的一跳。 她竟然被小皇帝激怒?小皇帝虽然是偏向施醉卿,但却是临贺帝的亲儿子。 她对皇子下手,那就是越俎代庖,对于皇帝而言是大忌。 温离颜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忙跪下请罪。 临贺帝虽没说什么重话,但足可以看出,她对温离颜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很是不喜。 若不是施醉卿是谋他权篡她的位女人,他倒是更高看施醉卿。 知道什么叫进退,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而不是自以为有一点了权利眼高于顶不可一世了。 “卿卿,你没事吧?”,小皇帝抖着手指将施醉卿嘴角的血迹擦干,随后将愤怒的眉眼指向了杜太后。 “太后,你骗我。” 小皇帝眼睛里没有眼泪,而是满满的交织了无边的恨意,他只反复说着那三个字,“你骗我……” 从小没有母亲,从小就饱受人情冷暖,施醉卿和公孙婉儿对小皇帝再好,但两人到底是没有做过母亲的人,身上不会有那种母亲特有的温暖。 而很多时候,小皇帝在杜太后的身边,就觉得自己在母亲的怀里,那种感觉让他依赖,所以他将杜太后这个嫡母当成了真正的母亲在敬爱,否则一向懒惰的他不会每月都来给她请安。 可杜太后,最后竟然利用他去伏击施醉卿。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跌入了谷底。 而他最无法原谅的,是自己害了施醉卿。 “卿卿,我若是不死,将来必定为你报今日之仇。”,小皇帝仿若在一瞬间长大,目光那么凌冽而坚定。 施醉卿笑了笑,她虽然使不上力,耳朵却依旧的灵敏,听着外面整齐划一的铿锵脚步声,她知道是禁卫军包围了仁寿宫。 禁卫军,已经叛主了。 而只怕现在东厂和十二府卫,也早已被穆晋玄所控制,整个皇城,看似再次回到临贺帝的手中,其实,已经在无形之中属于穆晋玄了。 “施醉卿,你大限将至、插翅难逃了,这一次,我一定会亲眼看着你死绝了。”,温离颜恨恨道。 “都说本督是狗,可本督看着大祭司才真是一条跳墙的走狗。”,施醉卿呵呵的笑,笑容刺激了温离颜,温离颜还想给她一巴掌,手臂抬起,却被另一道力道捏的生疼,差点将手臂都给她掐断了。 “大祭司可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就算是阶下囚,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这是穆晋玄的声音。 穆晋玄冷着脸警告的看了温离颜一眼,将温离颜甩开后,单膝跪地朝着临贺帝行礼。 临贺帝现在得仰仗穆晋玄,对穆晋玄自然是很客气,“朕听闻你自小体弱,原还以为紫衣侯这一脉的威望将一去不复返,不成想你竟有如此雄心壮志征战沙场,立下战功,光耀紫衣侯府,果然不辱你穆家先祖的威名。” 尤琛控制了皇宫,也阔步进来行礼。 临贺帝道:“平身吧,朕知道你们忍辱负重守着我大夏国江山,朕再登大宝之日,必不会忘记尔之功劳。” 施醉卿撇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说起封赏的事了。 不过论起这收买人心的手段,没人比临贺帝更上道。 “皇上,东厂与十二府卫已经被控制住,明日只要将消息放了出去,便可坐观东厂与十二府卫的反应。”,尤琛对临贺帝禀报。 临贺帝此刻心情大好,但也并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即便东厂倒台了,还有寂璟敖这个心腹大患,谁也不知道寂璟敖会为施醉卿做到哪一步,而临贺帝每每看到寂璟敖,就能想起二十七年前稽牙山上那为妻儿一怒横扫了他几十万大军的苍狼之王。 “苍秦王动向可有查明?” 穆晋玄道:“苍秦王殿下日前正从孤掌城而回,不过皇上放心,臣已让人去绊住苍秦王了。” “虽是如此,但未免夜长梦多,施醉卿不能再留。”,临贺想了想,一锤定音,道:“传令下去,明日于太昭门,火焚乱国妖女施醉卿,严令禁卫军加强戒备,若有玩忽职守误了大事的,一律杀无赦。” 穆晋玄看着施醉卿,即便是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施醉卿的表情依旧那么轻松,仿佛这天底下就没有她怕的事情。 “皇上是打算秘密处死施醉卿?”,穆晋玄问道,见临贺帝深究的目光看着他,他又道:“臣认为此举不妥,秘密处死施醉卿,虽然能避免政局大规模的动荡,但也不能达到警示后人的效果。” “哦?那穆卿心中想必是有更有的想法了?” 穆晋玄不比温离颜,他是手握实权,本身手段和才略也是大夏国数一数二的,临贺帝除了忌惮他,对他也是有几分欣赏的,而且他心里也有较量,那边是培养穆晋玄与寂璟敖相抗衡。 !! 745.第745章 穆晋玄便道:“臣以为,施醉卿瞒天过海、欺君罔上,以女子之身进入内廷,玩弄权术,陷害忠良,其过堪比妲己褒姒之流,罪恶滔天,而东厂势力盘根错杂,于大夏国无孔不入,在民间宣传施醉卿之功高盖世,将施醉卿神化,百姓愚昧,自不知其中真相,即便杀了施醉卿,也不能除去施醉卿在民间的影响,所以臣觉得,不过即刻便以黄金诏令快马加急,将声讨施醉卿之檄文下达诏令各州各郡、各县各镇,公布施醉卿的女子身份,让民间都知施醉卿所做的这恶事,彻查施醉卿手上的冤假错案,而皇上匡扶正义、为民做主,重登大宝之日,必定是民心所向、万民拥戴,何愁这大夏江山不稳?” 穆晋玄一番话,将施醉卿逼到了死角,又将临贺帝一顿海夸,极得临贺帝的心。 的确,施醉卿这一年多来,可是颁布了不少于民有利的政令,百姓对她的评价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即便她死了,可却依旧留在大夏国百姓的心中,到时这史书虽然是由朝廷在写,但民间难免会有私下撰写野史之人,如此一来,施醉卿的死,能大快人心的也就那几个人而已。 而临贺帝要让天下人知道他是对的,知道他才是天命的君主,就必须要将施醉卿贬的一文不值,要让施醉卿在所有大夏国百姓、以及天下百姓的心中,是个无恶不作的妖女。 “穆卿说的极是,这件事,那便交给穆卿去办。”,但行刑的地点没有变,而能去观刑的,只有朝中大臣,或许临贺帝会达到威慑的效果,并不忌讳禁卫军、宫人极其朝中大臣的家眷前去看热闹。 穆晋玄领了命。 施醉卿却看着穆晋玄,在她没有穿过来的时候,她所有的罪名都不过是替穆晋玄背了黑锅,而她穿过来后,委实没做过几件大奸大恶令人深痛恶觉的事来,但现在,穆晋玄却以这些为借口,要让她在天下人的唾骂里死去。 施醉卿想着,就笑了出来。 “我记得前不久,紫衣侯还痛哭流涕的对我说你爱我,为了我不惜用计让嫣然郡主终生绝嗣,与方定侯府脱离关系,本来我是不信的,如今见你如此,我便是信了,紫衣侯果然是够爱我的,爱我爱的要我死无全尸,可真是爱得深沉啊。” 这句话让殿中众人神色微变。 永宁是临贺帝最敬爱的长姐,连着对永宁的两个女儿,临贺帝也是多有偏爱的,可没想到,穆晋玄竟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对发妻下如此重手,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穆晋玄面色沉肃道:“皇上是明君,又岂会受你一面之词的挑拨?施醉卿,死到临头,你还要拉人下水不成?” 皇帝也道:“穆卿说的是,阉人的离间之计,信不得。”,虽是如此说,但临贺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尤卿,先将施醉卿暂且押入掖庭,日夜派人看着,不可让这阉人逃了,若有意外,朕拿你禁卫军是问。” “臣遵旨。”,尤琛道:“那皇……十一皇子……” 临贺帝看了一眼双眼泛红戒备的盯着他得小皇帝,这个儿子得了施醉卿的栽培,有心狠手辣的浸透,也有属于帝王君临天下的威仪,是他所有儿子中,最为优秀的。 临贺帝虽知养虎为患,但现在,他还不打算将这个儿子最优秀的儿子也除去了。 “先将他带回安录宫,严加看管,别再惹出什么幺蛾子,等朕稳定了大局,再行发落。” 小皇帝被带入安录宫囚禁,施醉卿被押入掖庭。 掖庭本就是深宫里转为惩罚犯了错的宫人而设立的,这里暗沉的没有天日的灰暗铜墙铁壁能将每个进入这里的人困的发疯,施醉卿自被关入里面,便是一言不发。 她背靠铜墙,不止浑身无力,更是连功力也被化功散压制住。 这暴室之中没有窗户,她像被锁在一个没有天日的铁盒里,可她心里并没有恐慌,她挣扎了十世才和寂璟敖走在一起,还没有来得及白头偕老,她怎可能甘心死去? “哐当——”,暴室的铁门被打开,一丝光亮泄了进来,施醉卿不适应的闭上眼。 穆晋玄提着一只灯盏走了进来后,铁门再次被关上,暴室中只有他们两人。 施醉卿依旧闭着眼没有去看穆晋玄——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她已经不想再去浪费自己的表情了。 “卿卿,怕么?”,穆晋玄轻轻柔柔的声音似爱语低喃在铁盒子里,他看见施醉卿苍白的脸颊,伸手去碰她,却被施醉卿微微偏开了。 “你就这么厌恶我?”,穆晋玄的不悦写在脸上。 施醉卿懒懒的掀开眼皮子,“我想死之前做个清净的好梦,烦请紫衣侯成全。” “卿卿,你嘴还是这么硬。”,穆晋玄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提来的食盒打开,“你今天还未进食,我准备了一些糕点,都是你喜欢的。” 施醉卿扯着嘴角一笑,穆晋玄准备的糕点,看着就很美味,而她的确一天没进食了。 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得省着,穆晋玄能贴心的知道给她准备沾唇就化的糕点,的确很不容易啊…… 穆晋玄亲自喂施醉卿,施醉卿也没拒绝。 两人难得的有相处融洽的时刻。 穆晋玄一瞬不瞬的看着施醉卿,“卿卿,你有多恨我?” 施醉卿用着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紫衣侯,你真的多虑了,我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恨你,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死后赶着投胎,不会来找你寻仇的。” 穆晋玄苦笑了一生,施醉卿说话一向刺人尖锐,什么话能让对方最痛,她就挑什么话说。 对于现在的穆晋玄而言,施醉卿的无视就比什么都残酷。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错过了什么,可他想要回头的时候,施醉卿毅然决然的投入寂璟敖的怀抱,没有给过他机会,让他一人在原地,怅然若失。 !! 746.第746章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错过了什么,可他想要回头的时候,施醉卿毅然决然的投入寂璟敖的怀抱,没有给过他机会,让他一人在原地,怅然若失。 施醉卿说他是因为失去了才不甘心,或许刚开始是这样,可后来,随着施醉卿离他越来越远,他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他心里怕,怕施醉卿有一天真的会与他渐行渐远,直到再也没有交集点。 那种感觉,就像身旁一直有人占据着的那个位置,已经让他熟悉、让他习惯、让他刻入了骨髓中的身影,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自己非他不可的心意,等她离开了,他才蓦然回首那其中的酸苦。 “卿卿,那你可不可以告诉,你曾经,有多爱我?” 穆晋玄沉静似水的眸子一刻也不肯放过施醉卿。 施醉卿微微的沉默。 这个问题,让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曾经有多爱他? 施醉卿轻轻的一笑。 她爱他爱到失去自己的骄傲、尊严。 她爱他爱到对所有人视而不见,眼中唯他一人。 她爱他爱到义无反顾随着他跳下转生台,受尽了红尘十世爱而不得、被背叛、被辜负的凄苦。 她曾经用尽了几千年的时光去追逐不属于自己的身影,到了今生今世,她终于能停下脚步了,终于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她没有感觉到那歇斯底里的痛苦,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穆晋玄,我爱了你很多年了,久到我自己数不过来了,久到我对这个时间概念,都已经麻木了。”,施醉卿淡淡的一笑,“不过,终归都是过去了,我知道,我爱你的时候,远远没有今日去爱寂璟敖的时候这么深,也不怪你从来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穆晋玄心里一窒,他能感觉得出来,施醉卿不是在刻意的刺激他,而是在对他陈述一个事实——她爱寂璟敖,比当初爱他穆晋玄的时候深。 “卿卿。”,穆晋玄死死的捏着施醉卿的肩膀,他感受到了挫败,心里却固执的不肯放手,他知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放手了,他就再没有可能得到施醉卿的机会了。 因为他已经把事情做绝了——就在刚才,他劝临贺帝将施醉卿的恶行昭告天下,就是把施醉卿往死路上逼,也是将自己对施醉卿的感觉逼到绝境。 他曾说过,绝不会让施醉卿如愿嫁给寂璟敖,绝不会让他们安安生生的在一起,而自己形单影只被嫉妒吞噬。 所以,他想了这样一条毒计,来逼施醉卿做出一个选择——选他,还是寂璟敖。 “卿卿,明日你就要被绑上刑架,能救你的,只有我。” 穆晋玄没有将说的明明白白,但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想要活,那就求我。 “我倒想知道紫衣侯怎么救我?”,施醉卿慵懒的嗯了一声,“金蝉脱壳,然后将我藏在你的金屋里一辈子见不得人,给你做地下情|人?紫衣侯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穆晋玄于是道:“我不会让你一辈子见不得光,等我成了大事,就是你重见天日的那一日,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正大光明的,成为我的正妻。” 这个承诺,能让天下女人都心动。 “穆晋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已经不是我该去选谁的问题,而是一个爱与不爱的问题,我不爱你,怎么都不会为了活命而去勉强自己的下半辈子,而且,我男人没有那么窝囊,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还需要旁人来救。” 穆晋玄气,愤怒将他的眸子烧成了红色,“卿卿,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到现在还以为寂璟敖能救得了你。” 施醉卿不置可否。 “你当着是宁愿死,也不肯到我身边?” 施醉卿耸了耸肩膀,力气不够,幅度很小,但足够讽刺穆晋玄了。 “是啊,不是说烈女不侍二夫吗?我这辈子做太监挺失败的,但总要做个忠贞不二的好女人吧。” 穆晋玄已经快被施醉卿气疯了,“施醉卿,你们还没有成亲。” “都睡一张床上了,不过差道拜堂的程序而已,在我眼里,他是我丈夫,在他眼里,我是他妻子,这样就够了。” 穆晋玄愤然而起,踢翻了食盒,“好,施醉卿,你想要做贞洁烈女是吧?我成全你,你明日就等着被烈火烧得粉身碎骨吧——” 他今日已经打了主意,得不到施醉卿,还是那一条路——毁了她。 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威胁,更不能让她安安生生的跟寂璟敖双宿双栖。 施醉卿笑了一声,“方才我还有些忐忑,以为紫衣侯你果然是真心的喜欢我呢,本来心里还觉得对你有愧,心有罪恶感,现在听了你这番话,我也可以释怀了……我欠了那么多情,总算是没有欠你穆晋玄的一份,如此,我也可以心安理得了。” 穆晋玄最后拂袖而去。 施醉卿在暴室里,照样安安生生的睡了一个好觉,当然,除了有点冷有点磕人,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境遇惨烈到要痛哭流涕的地步。 施醉卿头一次觉得,自己还真是个随遇而安的乐天派。 不过想到明天的即将上演的一出人|伦惨剧,施醉卿在黑暗中一个人笑醒了,她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怎么能那么缺德呢? 不过缺德,总是比温离颜那贱女人缺心眼好。 今儿温离颜给她的一巴掌,她可是实实在在的记着,该怎么回报她呢? 施醉卿想着,这一巴掌还回去不是难事,但是一定要还的温离颜深感耻辱生不如死。 嗯,不如让寂璟敖扇回去……这样也不行,寂璟敖谪仙似得人物,怎么能做扇人巴掌那种不道德的事儿。 这件事,还是她施醉卿来做比较好,不过让寂璟敖在旁边看着,也未尝不好。 施醉卿胡思乱想的想着,再也睡不着了。 过了许久,施醉卿觉得天似乎要亮了,因为她的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暴室之外打起精神的脚步声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吶…… …… !! 747.第747章 施醉卿以女子之身祸乱大夏国,被大夏国太上皇拿住将被处以极刑的消息一经传出,果然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但这轰动在最开始,也是有所保留的,毕竟百姓中也有那眼光独到、不同凡响的高人,自然不会是朝廷指到哪儿他们就打到哪儿。 但最后,由祭司府散落在民间的势力煽风点火夸大其词将事态严重化,很快就让风势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施醉卿所有的功绩被抹的一干二净,祭司府正面站出来,直言国家将兴,必有祥祯,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而施醉卿,就是那妖孽。 一天的时间,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黄金诏令自然还没有传达下去,整个大夏国虽然没有沸腾,但大都城,却是已经沸腾了。 东厂与十二府卫都被穆晋玄的人马围困住,临贺帝发下诏令,但凡愿意归顺投诚之人,放下武器乖乖走出来,朝廷既往不咎,但若是有人依旧不死心,守在外面的人马便会立马拔刀杀进去,一个也不会放过。 大都城陷入了森严恐慌之中,人人都感觉到这次施醉卿被擒、临贺帝再次亲政会给大夏国带来一场前无古人的大屠杀。 东厂的一干小太监们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遇到了性命攸关的大事完全没了主心骨,自然是个个抱着头举着白旗投了临贺帝那一边,当然这些小太监不足为据,临贺帝真正放在心上为之忌惮的,莫过于硬气的十二府卫与厂卫、以及神秘莫测的九宫局。 当然,还有苏直的那几位位结义兄弟与施醉卿培植的十大高手。 暴室的铁门再次打开,这一次涌进来的日光更加的肆虐,尤琛站在大门前对禁卫军道:“午时快到,将她押去太昭门。” 虽然施醉卿现在是阶下囚,但因尤琛本身对她有一份敬佩在里面,并没有做的太过,那两个前去押施醉卿的禁卫军看似是押着施醉卿,实则是扶着施醉卿再走。 尤琛迫于局势反叛施醉卿,也是别无选择,“督主,得罪了。” 施醉卿笑了笑,“不必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成王败寇而已,等着你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可不会有这么多废话。” 尤琛心下闪过不安,施醉卿这句话听着是像玩笑,可尤琛跟施醉卿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施醉卿是平日里是个什么脾性,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尤琛的脚底慢慢的窜起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 他也想起了施醉卿次次绝地逢生的奇迹,这次……不会吧…… 尤琛心里没谱,一直忐忑不已。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施醉卿这次若不死,不止他,整个杜家完了。 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他回头的余地了。 迷药的药效散去后,施醉卿的力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使不出任何的功力而已。 路过仁寿宫,施醉卿顿了顿脚步。 杜太后站在仁寿宫的大门前,气色看起来并不好。 施醉卿突然的笑了笑,“说来,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承蒙娘娘抬举器重,却从来没有送过娘娘一件礼,今儿奴才就要死了,想送娘娘一件大礼,还望娘娘不要推拒……这件礼,可是义父生前最大的遗憾呢……” 突然提到苏直,杜太后心下有些不安,她捏着绣帕撑在心窝的地方,“督主想必是不放心墨儿吧?他是皇家的骨肉,哀家是他得嫡母,只要有哀家在一天,便定不会让他丢了性命,督主,你大可放心了。” “十一皇子是天家正经的骨肉,又不是哪个小门小户抱进来充数的,奴才怎么会多此一举担心他呢?” 杜太后的神经像被弹了一下,轻轻的跳了跳,她看着施醉卿似笑非笑的容颜,总觉得施醉卿是话里有话。 “督主做了那么多事,有今日之下场也怨不得别人,你若到了地下,便记得好好侍奉你的义父,他虽有大罪,对你却有大恩。” “是啊,我义父的养育之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只遗憾我那无缘的生父母,虽将我抛弃,但好歹十月怀胎生了我,不是有这样一句话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还总想着这辈子要是能找到他们,定要好好的孝顺二老跟前,让二老安享晚年,享受儿孙绕膝的欢乐,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施醉卿似惋惜的叹了一声。 杜太后又觉得心尖上像被刺了一下,她目光迷惘的盯着施醉卿的胸前,有些微微的失神。 施醉卿低头笑了笑,“太后娘娘也觉得这朵花极好看吧?” 施醉卿一袭紫衣风华,但最让人移不开眼的,还是胸前那朵硕大的妖花。 因为有了背上盛开的花做摹本,胸前紫金线缕绣出的妖花更加的栩栩如生、妖异诡谲。 杜太后脸色变了变,慌忙将目光移开。 施醉卿道:“说起来,这朵花可是有些来历呢,要说这是人身上带来的胎记,只怕太后娘娘也不会相信吧。” 杜太后脸色都白了,要不是身边的宁姑姑扶着,早就撑不住了。 而宁姑姑的反应比杜太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看着施醉卿的目光,像看见了洪水猛兽,像看见了灾难。 “娘娘,你身子也是乏了,快些进殿内去歇着吧,尤统领还要带人去太昭门复命呢。”,宁姑姑有些心慌。 施醉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姑姑一眼。 “太后娘娘,你若是不介意我将这份大礼与人前送出来,那我可没什么忌讳了,这要是惊吓到了太后娘娘,那也与奴才无关了。” 杜太后微微震了震动身子,对尤琛道:“尤统领,现在离午时还有些时日,哀家也有些话与要与督主说,你便给个方便吧。” 她预感到有些话不能让旁人听了去,便只好让施醉卿去仁寿宫。 “娘娘,这……”,尤琛为难。 施醉卿到底不是一般人,给她一个芝麻大的缝她都能钻不见了,如何能让尤琛放心? 而且让施醉卿与杜太后单独相处,这杜太后要是出个好歹,他更不好交代。 !! 748.第748章 “她功力全无,也闹不出什么大作为了,你们在殿门前守好便是了。” 杜太后如此执意,尤琛自然不好再违了她的意思,便只好让两个禁卫军将施醉卿扶了进去,随后令人将仁寿宫围了水泄不通。 杜太后进了仁寿宫,命宫中奴仆带上殿门退了下去,身边只留下心腹宁姑姑一人。 杜太后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忐忑、恐慌。 因为施醉卿提到了那朵花。 因为施醉卿说,那是胎记。 没有亲眼见过那朵花的,谁也不敢相信那会是一个人生来带有的胎记。 所以,这由不得杜太后去忽视施醉卿话中的份量。 杜太后稳了稳心神,“督主若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妨直说,但凡哀家能帮忙的,哀家定会全力相助。” 说起来,杜太后始终对昨日自己所做的事怀着愧疚和不安,施醉卿虽然在别人眼中是大奸大恶,但她对施醉卿,却丝毫没有反感和厌恶,有时候甚至觉得,人生存的最高境界,就该是施醉卿那样的——处于权力顶峰,却又视权力如粪土。 她对施醉卿不排斥,或许也有苏直的哪一方面的原因,当年苏直是因为了她才入宫净身做了太监,这么多年来,唯有想到苏直,杜太后才会觉得,自己的一生不是凄凉的——至少有一个人曾为了她,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 而“施醉卿”从小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苏直却唯独教导她对杜太后毕恭毕敬,以至于现在的施醉卿对着杜太后,也有一份尊敬在里面。 施醉卿听了杜太后那话,却缄默不语。 她当着杜太后的面便开始宽衣解带,只是力气不如以往,动作便不怎么利落,显得极其的缓慢。 施醉卿宽衣解带的场景丝毫不让人觉得猥琐下流,反而如她平日里散发出来的气场一样——像凌迟之刑似得刮着杜太后。 “督主,请你自重。”,宁姑姑脸色难看的挡在杜太后的身前,“这里是仁寿宫,可不是你能胡来的地方,督主若是再不收敛,那奴婢可可要叫人了。” “怎么,你还怕我非礼你家娘娘不成?”,施醉卿勾唇一笑,“我就算是有那心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 施醉卿动作没停下。 宁姑姑脸色一红,讪讪的,她想阻止施醉卿,但在施醉卿的眼神下,她却像被定住了,什么都做不了,她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的,只怕是真的了,如果是这样…… 但宁姑姑还是拿捏不准,她怕施醉卿是故弄玄虚在身上藏着什么暗器暗算杜太后,挡在杜太后身边一步也没有让开。 施醉卿笑了一声,背对着两人褪下了腰带,抽了裹胸,随后将衣裳缓缓的从肩头推了下去。 姑姑仿若看到了那衣衫下折射着异样光芒的紫晕,想要挡住杜太后的视线,却已经来不及了。 杜太后微微侧了侧身,随着紫衣一点一点的滑落,施醉卿优美而削廋的蝴蝶骨缓缓的展开,如同一双即将展翅的翅膀,那朵开放如许的妖花也逐渐的显现出它的轮廓来,一点一滴的落入了杜太后的眼中。 杜太后震惊在原地,待施醉卿将衣裳褪到了腰际,那妖花的形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目,将杜太后的眼眶晃得湿湿润润的。 这朵妖花较之在山底下第一次出现在施醉卿后背上的时候更加的妖娆夺目了。 杜太后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掌心碰了上去,这妖花就像是从施醉卿的身体里开出来,与施醉卿融为一体,仔细触摸的时候,掌心中甚至有那妖花的精华神韵温温凉凉的滑过,让人将那形状临摹的仔仔细细。 这与之前温离颜画上去的那朵死花完全不同,那是没有生命的,而施醉卿背上这一朵,看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人世间的凡笔能绘画出来的。 这种触感,与二十一年前一模一样。 杜太后记得,二十一年前,这朵花很小,就像个花苞一样,却就因为这不同凡响的胎记,她至今任将那花朵的形状记得一清二楚。 如今这朵花像是打开了花苞,迎春盛放,展现着她独特的芳菲,将每一点的紫蕴开满了施醉卿的整个背部,妖娆芳华。 施醉卿微微侧了侧头,声音冷冷淡淡的,“这个大礼,太后娘娘还满意么?” 杜太后泣不成声。 施醉卿慢慢的拉上了衣裳,转身扫了一眼杜太后与惶恐不安的宁姑姑,“奴才就不叨扰太后娘娘了,望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富贵千秋。” 她朝殿门走去,杜太后跌坐在地上,看着施醉卿的衣角飘过,突然出手用力的拽住了施醉卿的衣角,“孩子……” 她知晓,施醉卿一定是知道了真相,所以恨她、怨她,再加上昨日她亲手算计了施醉卿,所以施醉卿在临死前,要让她跟着不好受,施醉卿是在报复她。 “孩子……”,杜太后已经说不出话来,宁姑姑也在一旁抹泪,跟着杜太后跪在地上。 杜太后捶胸,“是我造的孽啊,是我造的孽啊……”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女儿,给推上了火架? 施醉卿讽刺的看着杜太后哭得面目模糊。 “我义父可是将我从宫河里捡回来的呢,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哪个侍卫和宫女私|通生下的,没想到啊……”,施醉卿干笑了几声,蹲下身,看着杜太后,一字一句道:“我竟然会是大夏国嫡出的六公主,呵呵……” 她是大夏国嫡出的六公主,长陵王寂孜笙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不知道是在笑杜太后,还是在笑自己。 这的确是值得讽刺的事情。 施醉卿觉得,自己不是“施醉卿”,便不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可她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继承的便不止是这个身体,更是这个身体的一切包括情感和情绪。 那时她从大漠回来,杜太后第一次看见她衣裳上的这朵妖花,神色便怪异,之后甚至找人来试探她,她那时就怀疑杜太后是另有隐情,再加上后来杜太后在温离颜的背后也看见了这朵花,便迫不及待的将温离颜招去了凤阳宫,她于是更加的怀疑,只是后来事多,她无暇顾忌旁的,便将这件事放在了一旁。 !! 749.第749章 直到后来她带厂卫去端了凤阳宫,在凤阳宫挖出了苏直敛的财,看见了苏直留下的那那封信,才恍然大悟——那封信中,写着的,就是施醉卿的身世。 只有苏直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这件事,他埋在心里,连他最为信任的结义兄弟都不曾说过,他默默的以一个父亲的姿态,将自己心爱女人的孩子养大成人,最后再被这个孩子忘恩负义的害死。 有些人,他愧对了天下人,但唯独从未对不起过心尖上的那个人,甚至是穷极一生、掏心掏肺的在相待着。 那时施醉卿才明白,难怪苏直让她对杜太后恭恭敬敬,难怪她心里对杜太后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施醉卿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最先想起的,是那次为了告诉寂璟敖滴血言情的不可靠,她滴了自己的血,最后她与寂璟敖的血,却相溶了。 原来不是滴血验亲不可靠,tm的他们根本就是亲兄妹。 这世上还有比这讽刺的事? 《雷雨》中四凤与周萍狗血般的爱情在她与寂璟敖的身上再演。 她虽然狂妄,虽然随心所欲,但兄妹乱|伦,她怎么都接受不了,所以最后,她瞒下了这件事,因为她知道,寂璟敖便是知道了这一切,也根本撼动不了他想要与她在一起的决心。 她忌讳这件事,但寂璟敖,却是个不管不顾的,别说是兄妹,再来点禁|忌的,他也照样肆无忌惮。 所以最后,施醉卿支走了寂璟敖,她想静下心来一个人想想——想想她与寂璟敖的以后。 可寂璟敖走了,她心里不但不能安静,反而越来越乱,直到杜太后以小皇帝为诱饵引她入宫。 施醉卿无法否认,在那一瞬间想到即将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算计,她就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希望自己其实没有那么聪明、能够揣度所有人的心。 所以,她去了。 但到底,她是失望了。 施醉卿自嘲一笑,起身,看也没看杜太后一眼,走出了仁寿宫。 尤琛看见她出来,松了一口气。 施醉卿看着那天际,兀自笑了一声,“突然觉得今儿天气挺好,是个适合上路的日子啊……” 尤琛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让人扶着施醉卿去了太昭门。 杜太后跌跌撞撞的追出来,只看见施醉卿头也不回的身影。 “娘娘……”,宁姑姑扶着她,杜太后妆容已经花了,神情萧索而凄凉,失魂落魄的,“定姑姑,你看见了吗,真的是她……”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啊……”,宁姑姑谨慎的提醒杜太后。 杜太后压抑了这么多年,又哪里听得进她的话,“不,这是我造孽,她不该受这一切,就算是报应,也该降在我的身上,是我愧对这个孩子……” 杜太后突然生出了一股力气将宁姑姑推开,往弘徽殿跑去,今日的极刑,临贺帝是置身事外——虽然是他下的令,当他并不想出现在刑场,让那些誓死为施醉卿效命的人将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 风在耳边呼啸,杜太后从来这么豁出命的要去做一件事。 她记得,当年大夏与古月两国战乱不断,古月曾一度占了上风,让临贺帝不得不亲征壮大士气,而另一边,古月看准了大都城防守空虚,从敦商借道绕到了大夏国北面边境,联合犬戎西狄从最薄弱的陇西一路直逼大都城。 那时她与临贺帝那时候才刚刚完婚,两人还没有见过几面,临贺帝就出征了,接着古月打来,皇城困危,她与公孙太后落到了古月骑兵的手里,即将被押上阵前去要挟临贺帝,后来苏直与大夏国俘虏杀出一条血路,她带着公孙太后逃走,在战乱中颠沛流离,饱受冷暖,出生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从来没有吃过那些苦,却默默的忍受着,自己受尽了折磨,却将公孙太后照顾得妥妥当当,在临贺帝打回大都城,击退古月后,她与公孙太后回到皇宫里,她面黄肌瘦不成人形,公孙太后却风采依旧。 她以自己默默的付出,没有让临贺帝落下一个不孝的骂名。 临贺帝刚开始对她照顾公孙太后感恩在心,与她相敬如宾,只是男人到底喜新厌旧,再加上公孙太后在其间一味的挑拨,后来那恩宠便逐渐变成了冷落。 再及后来,临贺帝宠爱公孙太后身边一个宫人,将那宫人封为婕妤,那时临贺帝对那宫人,才是真正的六宫独宠,让后宫多少女人羡煞不已。 杜太后后来才知道,临贺帝喜欢的不是那宫人,他之所以宠爱她,是因为那宫人,长得像另一个人——一个被临贺帝埋在心里的人、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那还是苏直告诉她的。 后来那被封为婕妤的宫人与她同时怀孕,两人在御花园偶遇相游,那宫人从阶梯上摔了下去,一尸两命,从那时起,临贺帝对她就宛如仇人,认为是她害死了那宫人,甚至发下话,她德行有亏,要废掉她皇后之位。 后来是杜家从中阻拦,临贺帝才做了让步,只说如果她生下皇子,后位才保。 杜家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必须要保住她的皇后之位,大司寇杜秉献为了万无一失,做了双手的准备。 那时她的长姐虢国夫人也与她大约同时怀孕,杜家商议,若她生的是女儿,而虢国夫人生的儿子,便将两人身份对换。 后来,她果然生了一个女儿。 为了保全杜家,她再不舍,也只有将那个女儿送走,可是虢国夫人的孩子送进来容易,想要将自己这个孩子从宫中送出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在宁姑姑准备将孩子带到宫门交给杜家心腹时候,公孙太后与临贺帝来了,浩浩荡荡的宫人依仗将凤阳宫围得水泄不通,宁姑姑根本出不去,而先前已向临贺帝禀报生了一个皇子,如果再出现一个女婴儿,一定会让人起疑。 无奈之下,宁姑姑只好把孩子放入了宫河里,听天由命。 !! 750.第750章 就在宁姑姑准备将孩子带到宫门交给杜家心腹时候,公孙太后与临贺帝来了,浩浩荡荡的宫人依仗将凤阳宫围得水泄不通,宁姑姑根本出不去,而先前已向临贺帝禀报生了一个皇子,如果再出现一个女婴儿,一定会让人起疑。 无奈之下,宁姑姑只好把孩子放入了宫河里,听天由命。 谁也不知道苏直目睹了一切,在宁姑姑走后,将施醉卿拣走了。 那时候杜太后刚刚生产完,宁姑姑为了让她放宽心,就说是孩子已经送到了虢国夫人府上,但大司寇问及时,宁姑姑实话实说了,大司寇便派人去找孩子的下落,始终没有踪迹。 他们都觉得,或许那孩子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杜太后对那孩子却一直心心念念着放不下,大司寇为了让她死心,便让宁姑姑转告她,孩子已经在虢国夫人的府上夭折了。 杜太后追悔莫及,这么多年吃斋念佛就是为了替那孩子祈福。 施醉卿从宫河里被苏直捡回来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杜太后也是后来在与苏直的一次谈话中,听苏直无意中透露的,但那时她并没有多想,直到后来施醉卿从大漠回来,她看见施醉卿衣裳上的妖花时慌了神去试探施醉卿,再之后逼问宁姑姑,宁姑姑才将一切实情告知。 她怀疑施醉卿是那个孩子,可施醉卿后背上并没无妖花胎记,她只有作罢。 可今天,那朵妖花再次出现了。 …… 弘徽殿。 临贺帝自昨日下地走了一遭后,精神便有些大不济,但因为施醉卿将死,他又是满面红光,此刻躺在床榻之上,笑容一直抵达到眼角眉梢。 屋内的光暗了一下,临贺帝微微侧头,望见杜太后走了进来,而宁姑姑则在身后将殿前大门全部关闭。 临贺帝并没有感觉到异样,靠在软垫上,“皇后,你来了。” 杜太后的脸笼罩在阴翳里,她听到临贺帝喜不自胜的声音,“今日施醉卿一死,我大夏国总算是安稳了。” “皇上真的认为,施醉卿一死,大夏国就会安稳吗?皇上是被太皇太后的话迷了心窍了吧?” 皇帝躺了这么多年,对外界消息知之甚少,而公孙太后被施醉卿夺权,对施醉卿恨之入骨,自然对施醉卿的功绩与贡献闭口不提,只在临贺帝面前,将施醉卿贬的一文不值,完全没有去重视真正的现实。 临贺帝听了杜太后的话,有些不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还杀错了人不成?” “皇上是杀错人了。”,杜太后的声音不咸不淡,仿若只是为了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我大夏国历代先皇,最为忌讳之事莫过于三件,其一,氏族门阀对大夏国官位垄断,其二,相权对皇权的制衡,其三,兵权在外,形成藩镇割据,而历代先皇也在此三件事上做过诸多努力,以求削弱这三股势力巩固皇权,可百年过去了,到了皇上这里,却依旧毫无成效,皇上当初也是因为此事,才成立东厂打压朝中权贵,可皇上看看,你穷极一生要去做的事,在你瘫痪在床的时候,却被施醉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她废察举制与世袭制,兴科举制,唯才是举,朝中权贵莫不衰落,她将相权一分二位,抬六部与之相制衡,她不动声色便将大夏国散落在外的兵权归于皇室,甚至连皇上最为忌惮的大漠百万雄军也对她俯首臣成,如今我大夏国国库充盈,政绩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天下人对施醉卿莫不称道,此等千秋功绩,便该当名留青史,如今皇上却听信佞臣之言,枉杀忠臣,敢问皇上,大祭司温离颜、紫衣侯穆晋玄,他们除了鼓吹自身功绩与地位,可做过一件于民于君的大事?皇上不着手除去此刻溜须拍马的忠奸之臣,却要对忠臣下手,皇上真是老糊涂了,这皇位,只怕还是有德之人居之为好,皇上安心颐养天年,百年之后,何愁没有人送终?” 临贺帝脸色难看,杜太后这番话大逆不道,触了临贺帝的逆鳞,先不说杜太后讽刺他听信谗言、枉杀忠良一事是不是真,就说她对施醉卿这妖女的一番歌功颂德,就足够临贺帝怒不可遏。 一个女人,却花了不过四年的时间,做到了大夏国几代帝王都没有做到的事,如此功高震主,怕是每一个君王都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 临贺帝脸上青筋暴突若鹰一样犀利愤怒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杜太后,“皇后的意思,难道我大夏国历代先皇、难道朕朕九五之尊,比不上区区一个奴才?” “皇上有没有想过,为何大夏国的江山会落到外姓阉人手中?”,杜太后对临贺帝的愤怒视而不见,“那不是施醉卿倒行逆施,而是她在顺应天命,皇室子孙无所作为,大夏国危在旦夕,是施醉卿扛起了大夏国这个烂摊子,如今江山定,良将亡,皇上要抹去施醉卿的不世之功,却总有世人能记得,到时遗臭万年的,便不是施醉卿,而是皇上这枉杀忠良之人。” 杜家的女儿本就不是泛泛之辈,杜太后这些年虽是深居简出,但将这天下局势却看的分明。 平心而论,这四年来看着大夏国一点一滴的变化,杜太后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就很清楚,大夏国的几位皇子,不管是寂孜笙还是秦广王,都不可能及得上施醉卿的万分之一,而不必施醉卿出马,她栽培出的十一皇子就足够压去皇室其他子孙的光彩。 临贺帝现在若不是行动不便,只怕早就恨不得冲上去掐死杜太后了。 “皇后,你忘了她是一个女人——” “女人又如何?我大夏国有一个女人,不靠美色祸国殃民,却胜过诸国英雄男儿,没有大怀胸襟之人,才会将这荣耀视为耻辱。” “你——”,临贺帝全身颤抖,杜太后从来都是温温婉婉、端庄得体,便是说话,也是圆圆润润的,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言辞。 习惯了压制自己的皇后,如今被她不卑不亢的反驳,临贺帝一时竟有些应对不了。 !! 751.第751章 滴血验亲 “皇上不是个糊涂的,心中自是清楚,施醉卿一死,正是其他诸国喜闻乐见的,先不说施醉卿一死带来的朝政动乱,便是苍秦王手上的大漠雄军便足够颠覆我整个大夏国,他既然能为了施醉卿让大漠军对朝廷俯首称臣,也能为了施醉卿调动大漠军与朝廷反目成仇,皇上难道认为,苍秦王一反,紫衣侯与大祭司便应对得了?而且臣妾可是听说,苍狼一族,最是出痴情种,他既敢昭告天下对施醉卿的情义,到时没了施醉卿,皇上凭什么认为,他还会心甘情愿的替你守着这大夏的江山?” 苍狼一族四个字狠狠的刺激了临贺帝,他看着杜太后,终于看出杜太后平静眉眼下的恨与怨。 临贺帝的目光里满是狰狞的杀气,“皇后,你知道什么?” 这件事,知道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为什么皇后会…… “皇上当年做了什么,臣妾自然就知道什么。”,杜太后一笑,“苍狼一族的战神威力,皇上二十七年前当是亲自体会过,当年皇上胜在出其不意、胜在人多,但还是为此折了大夏国几十万的兵将,而今苍秦王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逼急了一头狼,他很可能会咬人的。” 杜太后与临贺帝夫妻这么多年,虽然貌合神离,但不可否认,她很了解临贺帝,她知道临贺帝对除去东厂很有信心,因为东厂到底不过是一群奴才,但他对寂璟敖却没底儿。 所以杜太后选择了寂璟敖作为突破口,让临贺帝害怕、让临贺帝恐慌。 果然,临贺帝勃然大怒,用力的将玉枕朝杜太后扔去,“皇后,你大胆——” 玉枕撞在皇后的肩头上,让她疼的麻木。 “大胆的不是臣妾,是皇上,皇上一生为了这个帝王不折手段、为了坐拥天下、为了扬名立万费尽心机,可现在,只要施醉卿一死,大夏必乱必亡,皇上便是大夏国的亡国之君,为了大夏国千秋万世,臣妾希望皇上能慎重考虑,饶恕施醉卿。”,杜太后跪在地上,“臣妾是代替大夏万民来请命。” “你说什么?你要朕饶了施醉卿?皇后,你当真是疯了不成?他夺了朕的江山,对朕下毒谋害于朕,屠杀朕的子孙们,你要朕饶了她?朕这四年来生不如死的撑着,就是为了夺回属于朕的一切,朕要施醉卿死,要苏直死了也不安生——“,皇帝歇斯底里的大喊,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在发狂,只可惜他这四年身形削廋,眼窝凸显,让他的愤怒看起来有些外强中干。 “皇上,事到如今,臣妾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杜太后平静的与临贺帝对视,“谋害皇上的,不是苏直,施醉卿,而是臣妾,皇上膳食中的毒,不是施醉卿父子做的手脚,是臣妾。” 杜太后一眼,震惊得临贺帝目眦欲裂,“你说什么!是你!!竟然是你这个毒妇——” “皇上不用奇怪,这几十年来,臣妾没有一天不想着皇上你早日登天,这样臣妾便解脱了,可没想到,皇上真是真龙天子的命,不仅不死还挺过来了,臣妾真是后悔当初没有直接要了皇上的命,给自己留下今日的大患。” 当日穆晋玄的确也想过对临贺帝下毒,但是穆晋玄还没来得及下手,杜太后就先动手了,但却破绽百出,被苏直知道,苏直为了替她瞒天过海,将这个谋君的大罪名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贱人,朕才是皇上,朕才是你的夫君,你竟忤逆朕、竟敢谋害朕,朕要废了你——”,临贺帝的身体因为愤怒,颤颤巍巍的。 杜太后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临贺帝,“皇上当年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临贺帝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脸色涨得通红,“你恨朕当年要废了你的皇后之位?你恨朕冷落了你……可朕到底没有废了你,你竟然因此想要置朕于死地——” 可叹他竟然将最毒辣的一颗毒瘤养在身边。 “皇上是没有废了臣妾的后位,那是因为臣妾生下了孜笙,可是臣妾的心却已经死了,对皇家、对皇上,臣妾已经没有半点的期盼。” 杜太后闭了闭眼,这时宁姑姑已经硬着头皮按着杜太后的吩咐写下了一份诏书递给杜太后,杜太后道:“多说无益,皇上看看,这诏书臣妾可有漏掉的?” 临贺帝脸色铁青的看着诏书上对施醉卿的歌功颂德,他才将施醉卿定为祸国妖女,要真让杜太后这诏书传下去,他这个出尔反尔的皇帝算什么? “皇上还是拿出玉玺,让臣妾将这份诏书尽快送出去吧。” 临贺帝没有去拿,杜太后没有再废话,伸手从临贺帝的枕头底下拿出了玉玺来。 临贺帝对权利的看重胜过了一切,而玉玺则是权利的代表,控制住了安录宫后,他首先就将玉玺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临贺帝本就被诏书内容气的吐血,看见杜太后要将玉玺印下去,伸手去抢,被杜太后躲开了。 “你这个贱人,你……” 杜太后利落的将玉玺按在诏书上,随后让宁姑姑先带着诏书去了太昭门。 宁姑姑看了杜太后一眼,最后只有点头。 “你为了一个奸臣,对你的丈夫、对大夏国最尊贵的男人下手!!你是疯了么——” “没错,我是疯了,我是鬼迷心窍了,当年才会……总之今日,便是我死,我也定要保住施醉卿。” “贱人,你以为拿着诏书就可以救施醉卿?你痴心妄想,朕绝不会让你得逞,施醉卿谋害朕,必须死——” 临贺帝挣扎着要起身,杜太后知道,临贺帝若是出现在太昭门,不止施醉卿,杜家也完了。 为今之计,只有一不做二不休,让临贺帝彻底的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杜太后打定了主意,便没有退路了,他看着躺在床上,越挣扎越无力的临贺帝,突然闭了眼,将被褥捂在了临贺帝的口鼻上。 临贺帝震惊、不可置信,双目瞠圆,死死的看着杜太后,似恨,也似在问杜太后为什么。 “皇上,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听了公孙太后的挑拨,怀疑老六不是你的亲生子,想要滴血验亲吗?” !! 752.第752章 后悔还来得及 “公孙太后猜的没错,老六他,不是皇家的子嗣。” “施醉卿,她才是我们的女儿,是皇家的六公主,是你嫡亲的六公主……皇室无能,却有她为大夏国撑起了半边天,文治武功不输给任何的男儿,比你这个父亲,出色多了,皇上应该感到骄傲……皇上,她也是皇家的人,这不算谋权篡位,她也没有谋害你这个父亲,要遭报应,也该是我……” 临贺帝大惊之下几乎忘记了反抗挣扎。 杜太后将一切和盘托出,就没想过再让皇帝活着。 “臣妾将这一切告诉皇上,只是希望皇上能死得瞑目安,皇上,就让臣妾送你上路吧,你放心,臣妾很快便会到地下来陪你的……” “我自己的女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给他的父亲做奴才,二十一年啊,我竟然毫不知情……”,杜太后惨笑,悲恸莫名,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让临贺帝呼吸愈加的困难。 临贺帝瞪大眼费力的挣扎,眼看着命悬一线,温离颜突然带着人冲了进来,瞬间就将杜太后押下。 “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临贺帝被宫人扶了起来,剧烈的喘气,整张脸因为愤怒而颤抖,他死死的盯着杜太后,说不出话来。 “皇上……”,温离颜提醒临贺帝。 临贺帝喝了一口水,才迟缓道:“去……去太昭门,施醉卿,必须死——” 温离颜眸光中闪过亮光,杜太后方才的话,她可是在殿下听的一清二楚,还以为临贺帝或许会改了主意要对施醉卿手下留情了,没想到竟然…… 不过转念一想,混淆皇室血脉,这不仅是皇室丑闻,还是对临贺帝最大的讽刺,临贺帝这般自私自利之人,便是施醉卿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绝不会放过。 “臣遵旨。”,温离颜又看了认命的被押着的杜太后,“皇上,这……要如何处置?” “押下去,给朕严加看管,朕要亲自处置了她——” “是。”,杜太后被押走,没有为自己求一句情。 温离颜见临贺帝平安无恙,便急着去太昭门。 临贺帝阴鸷的眸光在温离颜的身上转了一下,“大祭司来了多久了?’ 温离颜心里咯噔了一下,知晓临贺帝是怀疑她将方才杜太后的话全听了去,忙道:“臣原是觉得,处死施醉卿事关重大,若没有个人主持大局,难免人心浮动,所以前来弘徽殿恭请皇上,没想到竟看见殿门紧闭,所以这才莽撞了些……” 临贺帝微微眯了眯眼,温离颜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能瞒过临贺帝这只狡诈的老狐狸。 不过最后,临贺帝还是放她走了。 温离颜松了一口气,往太昭门赶去的路上,正看见小径上公孙婉儿行色匆匆,从哪抄手游廊绕了过去。 看样子,是去弘徽殿的。 公孙婉儿去弘徽殿的意图,已不言而喻。 温离颜想到方才临贺帝对自己的那一股杀意,总觉得会是后患,她突然招了心腹过来,让她附耳,低语了几句,片刻,那心腹手下点了点头,便悄悄跟着公孙婉儿的脚步去了弘徽殿。 云峰之巅,苍穹深处。 邙山,雾气终年不散,化成滚滚浓烟。 一座低矮的山洞中,尘封石床下的冰棺里,传出源源不断的热火,似要将那冰棺融化成水。 那躺在冰棺中的男子蓝颜白发、蓝袍华颜,整张脸似乎已与那冰棺一样,化成了透明色,但他的右臂却像着了火似得,灼热滚烫、火光肆虐,连那经脉都像灌入了火苗,血脉奋张,仿若下一刻就要冲天而起。 即便被这冰棺镇得毫无知觉、即便那人远在千里之外,可他身体里每一根经脉都在叫嚣着醒来,醒来……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想起一场大火,那场大火葬送了他最心爱的女人,那场大火让他寝食不安了几十年,可此刻,那大火的轮廓似乎越来越清晰了,清晰的让他恐慌,让他难以再如此安稳的睡下去…… “卿卿……” …… 太昭门,空旷的场地上,密密麻麻的站着人。 连着禁卫军、文武百官和朝臣家眷,整整几千人将太昭门前挤得水泄不通,一眼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而那天际昏暗,真有种黑城压城城欲崔的感觉。 施醉卿被绑在火架上,日光虽然暗沉,却有些毒,施醉卿眯着眼看着地下神色各异的人。 公孙太后是得意,她一再被施醉卿打压,如今终于可以出了一口恶气,亲眼看着施醉卿被烈火烧死,那种感觉,简直就跟重获新生似得。 公孙太后让人宣读了施醉卿的恶行,低下的文武百官却个个闭口不言,跟哑了似得,完全没有往日里施醉卿一杀人百官就争相附和的热闹场面。 公孙太后有些不满,在她心里,这种大快人心的场面,人人都该朝着施醉卿吐一口口水,人人都该对她公孙太后感恩戴德才是。 而群臣愣是没个站出来吭一声儿。 其实这样不怪群臣,有了那么多次经验,如今施醉卿只要没在他们面前死绝,他们就不敢再提前得意了。 而且这里大多数人,也还真的得意不起来,因为他们能明显感觉到施醉卿一死,将会为大夏国带来多大的灾难和损失。 当然,最先听到施醉卿是女子身份的时候,他们是惊的半天没有回过神——谁能想到呢,让天下人都惧怕不已的大阉人,不仅不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行了,这午时也到了,行刑吧。”,公孙太后这时摆了摆手,未免夜长梦多,赶快的让人去放火。 江回渊正要出口,穆晋玄却道:“太皇太后,人终归是要死的,也不急在这一时,臣倒是有几句话,想与督主说,还请太皇太后通融。” 穆晋玄虽然恭敬,但却是不卑不亢,公孙太后知道自己手中没有实权,尤琛又是杜家的人,根本指望不上,她唯一需要牢牢掌控在手里的,就是穆晋玄,所以即便心里不悦,也不能拂了穆晋玄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穆晋玄走上了火架,“卿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 753.第753章 施醉卿掀着眼皮,“穆晋玄,你要再不杀我,那才是来不及了。” 穆晋玄心里一恨,“执迷不悟。” 他冷冷的看了施醉卿良久,终于拂袖走下了火架。 施醉卿抬头望天,公孙太后面带微笑的看着火把朝施醉卿靠近,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凭空突起,“住手!皇上诏书在此,不得擅杀无辜——” 众人齐齐看向来人,认得那人正是杜太后的贴身宫女宁姑姑。 公孙太后脸色狰狞了一下。 杜家人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宁姑姑将诏书展开举起,“皇上诏书在此,即刻将施醉卿押入安录宫过审,不得有误——” “胡说,皇上怎可能会下这样的诏书,你这大胆的婢子,胆敢假传诏令——”,公孙太后拍案而起,“拖下去杖毙了,完不可姑息——” 当然,穆晋玄没有下令,公孙太后的命令根本号令不了任何人,公孙太后见没人动,脸色极其的阴翳。 穆晋玄慢条斯理拿过了宁姑姑手上的诏书,诏书明显是女人的笔迹,而落的是小皇帝的名,盖的是大夏国的传国玉玺,与身为太上皇的临贺帝全无干系——因为太上皇是没有资格颁发诏谕的。 穆晋玄朝着公孙太后扬了扬诏书,“太皇太后,这的确是皇上的诏令,有玉印在此,做不得假。” 公孙太后看到了末尾的落款,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曲折,但她也不能容忍一封诏令就坏了自己的事,“我儿已经清醒,他才是大夏国的皇帝,安录宫里的,是施醉卿养出的傀儡,他的诏令根本不作数,紫衣侯,你可不要犯糊涂——” 穆晋玄笑着摇了摇头,似无奈的模样,他将诏令递给了江回渊,江回渊又传给下面的朝臣看。 众人都不知道穆晋玄是打得什么主意,连公孙太后也摸不准穆晋玄是要做个什么。 江回渊此时道:“我等只知道,太上皇已退位,当今圣上是在金銮殿加冕登基,入了史官笔下,只要皇上不曾出面宣布退位,他便是我大夏国名副其实的皇帝,如今皇帝的诏谕在此,我等莫敢不从,尤统领,你还不快放人?” 尤琛目光往穆晋玄看了看,又朝杜家那一处看了看,尤琛觉得,自己这次,只怕是真的站错了队,可是这时候,让他放了施醉卿,施醉卿东山再起,死的就是他了…… 施醉卿可容不下背叛自己的人。 尤琛进退两难,那边大司寇杜秉献示意他按兵不动,看看形势再说。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穆晋玄挥了挥手,道:“放人。” 穆晋玄如此就说干脆的放人,倒让众人有些不解,穆晋玄却表情平静。 他说他宁愿毁了施醉卿,也断不会让施醉卿与寂璟敖逍遥,可事到临头,他才知道,自己真的下不去手。 穆晋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无法杀了施醉卿,也没知道,施醉卿这一次不死,给自己带来的后患将有多大——不过好在,他早有安排,即便不能这次夺取大夏国的政权,也能全身而退…… 见没人动,穆晋玄一个冷厉的眉眼淡淡的扫了出去,“还愣着做什么?给本侯放人——” 穆晋玄身后两人立马站了出来朝火架走去,公孙太后想要阻止,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两个小太监给捂住了嘴,悄无声息的就拖了下去。 群臣这会儿是松了一口气,庆幸刚才没有见风使舵对施醉卿落井下石,虽然现在东厂损失惨重,但众人都知道,施醉卿这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东山再起徐徐图之都不在话下。 他们是连在心里咒施醉卿都不敢了。 眼看着施醉卿即将脱离险境了,温离颜却带了人快步赶到了太昭门前。 “慢着,谁也不放了这阉人——” 温离颜命人将宁姑姑押下,“这诏谕是假的,杜太后弑君犯上写下假诏书,已经被皇上拿下等候发落,皇上让本司过来通传,即刻处死施醉卿,不得有误。” 底下爆发了一阵热议。 他们自然知道温离颜口中的皇上是临贺帝,也由此可见温离颜是站在临贺帝那一边的。 诏书是真是假倒是其次,他们只是无法想象杜太后会为了逼临贺帝写假诏书,而做出弑君的事来。 杜家义愤填膺,正有人要出头,被大司寇杜秉献挡了下去——大司寇杜秉献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即便是此种时候,他依然没有乱了阵脚。 “大祭司,你刚刚说什么?”,长陵王寂孜笙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离颜,“你说我母后弑君?不可能,我母后怎么会弑君?更何况是为了这个阉人——” 寂孜笙神色慌乱,起身就要去弘徽殿看个究竟。 温离颜道:“长陵王殿下,皇上念在夫妻一场,让杜太后先回了仁寿宫。”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寂孜笙去仁寿宫找杜太后,温离颜可不会让寂孜笙去弘徽殿坏了自己的事。 寂孜笙果然就朝仁寿宫而去。 温离颜又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朝臣道:“皇上的口谕本司已经带到,尤统领,你还不快行刑?” 尤琛刚才没动,这会儿更不可能动了,要是临贺帝亲自站出来还好,但温离颜片面之词,不管是真是假,这时候说出来完全就是讲杜家往火坑里推,杜家和祭司府又不对盘,他怎么可能听温离颜的号令? 温离颜见尤琛无视自己,眸光中闪过一丝狠色,随后又看向了穆晋玄,“侯爷,皇上有口谕,但凡有不听号令者,即刻杀无赦——” 穆晋玄看着温离颜,眸光深深的,让温离颜霎时间脚底发寒。 江回渊站在百官之前,声音掷地有声,轻讽道:“大祭司是被我大夏国的子民捧得不知所以然了,连自己主子都不认识了?既然你称杜太后为太后,又怎能称太上皇为皇上?这不是乱了礼制?再说了,我大夏国历来只有皇帝主政,从未有太上皇干政一说,如今大祭司口口声声太上皇的口谕,难道皇上加盖了玉玺的诏谕还比不得大祭司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口谕?若是我等买了大祭司的账,大祭司这面子,岂非是要大过天去了。” !! 754.第754章 温离颜看向说话的江回渊,江回渊在朝堂上政绩斐然,又是手握实权的百官之首,手段厉害非常,她自然要忌惮几分。 “江丞相说的没错,皇上是皇上,太上皇是太上皇,可如今皇上卧病,让太上皇出来主持大局,难道还要问过江丞相的意见?” 自昨夜施醉卿被擒后,宫中对外发出小皇帝卧病的消息,聪明人都知道小皇帝这是被囚禁了。 “既然皇上卧病,那我等不如先去参见了太上皇,仔细问过这究竟,再来发落施醉卿也不迟,也免得让旁人误会了大祭司眼高于顶,连着大祭司的位置都看不上。” 大祭司虽不是正经的官位,不如丞相那般拥有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但却是名誉上的地位崇高,仅次于皇帝,江回渊说温离颜看不上大祭司的位置,那不就是想要做皇帝? 当下温离颜脸色就沉了下来,不过看江回渊真要带人去弘徽殿过问临贺帝,温离颜心下一慌,忙道:”杜太后谋害太上皇,幸而本司去的及时,只是太上皇到底伤了身子,旧病复发,如今正卧床静养,江丞相何必去因了这些小事去扰了皇上的清净?“ 杜秉献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这时才站出来,脸色极其的难看,“还请大祭司慎言,我杜家世代忠良,对大夏的中心天地可鉴,太后娘娘又乃中宫之首,先皇亲自挑选的皇后,品行端正,岂会无缘无故做出弑君这等大罪来?如今大祭司全凭一张嘴对着朝堂内外之事任意编排,除去了施醉卿,除去了杜太后,接下来大祭司是不是就要指摘咱们这些碍你眼的文武百官也有谋害太上皇的的嫌疑了?是不是要将咱们一并除去了?” 杜淳也冷笑道:“以本官看来,这大夏国上下,也就只有大祭司一个是忠君爱国的,咱们这些奸佞乱臣,都该被绑在这火架上烧死,也好遂了大祭司的心意了,到时这大夏国,大祭司一人发号施令,想要如何就如何,可真是痛快。” 温离颜干预政治,对朝中大事指手画脚,该管的不该管的,只要有利可图就去插上一脚,越发的不知道收敛,简直便八辈子没见过钱权似得,朝臣不满,但也得罪不起她这个大祭司,不然人家说你是祸国妖孽,这天下百姓不都跟着温离颜的瞎哄哄? 这样一对比下来,朝臣顿时觉得施醉卿和蔼可亲多了,至少施醉卿要整人,整的含蓄,也只有实在容忍不下去的时候,才弄点血腥得来杀鸡儆猴。 此刻朝臣见杜家开了口,一个一个的有了底气,开始声讨起温离颜来。 温离颜早就知道这些大臣对自己是面服心不服,心里有些发虚,可她也不能说出杜太后弑君救施醉卿的真正原因,说出来,施醉卿更死不成了——温离颜也不傻,只要暴露了施醉卿是大夏国嫡出公主的身份来,不管这个身份的曲折来历,就嫡出二字,没人敢轻视,不听到皇帝的亲口杀立决,他们谁也没胆子去做那侩子手。 “太后要杀太上皇,这么巧大祭司正好去了,救下了太上皇,成了护驾功臣,太后娘娘成了弑君罪人,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人讽刺的笑出声,言外之意便是温离颜无中生有,想要借太上皇来压朝臣,想要借杜太后弑君来压杜家。 可是也有人心里犯嘀咕——无风不起浪,温离颜总不至于有那胆量凭空的诬陷杜太后吧?而且那诏令,真是杜太后的贴身宫女带来的呢…… 又有一位刚被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说道:”都说东厂不能容人,可我看,大祭司分明领的是虚职,却偏要干政,干政就算了,还容不下异己,便是施醉卿,也没你这么能颠倒是非的。“ 施醉卿听着这话,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呵呵的笑了一声,那笑容顿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心里毛毛的。 宁姑姑其实也将温离颜的话信了一半,方才杜太后神色间就有股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很可能真的为了掩盖真相而杀了临贺帝。 但此刻临贺帝那边没有动静,她就绝不能让杜太后弑君的罪名坐实了。 “大祭司,太后娘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诬陷太后娘娘?”,宁姑姑道:“这诏令是皇上的意思,太后娘娘只是遵了皇上的旨意,皇上尚且在安录宫好好的,怎么太后就能成了弑君的罪名了?若说是太后娘娘谋害太上皇,那既然大祭司亲眼所见,又对太上皇忠心耿耿,怎么不在弘徽殿好生照顾着太上皇,来这里做什么?这太昭门可不是可向来没有大祭司来置喙的余地。” 别说这太昭门,整个朝堂都没有温离颜说话的余地。 众人都知道临贺帝身子早就是不行的了,他们只听说临贺帝好过来了,但多数人还是觉得那只是回光返照,若是临贺帝现在真是因为身体不行出了事或者直接给闭眼升天,而温离颜这一番话,岂非是将临贺帝的死因全给推到了杜太后的身上? 而杜太后背上这样的罪名,那杜家不是完了? 大祭司又跟杜家不对付,杜家完了,温离颜不就是最高兴的人? 众人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温离颜心机恶毒,实在有辱大祭司这个身份。 大祭司的影响力,在无形之中,已经没有传说中遥不可及的神圣高贵了。 或许施醉卿当初让温离颜顺利坐上大祭司的位置,就是要打碎大祭司在群臣、在百姓心中的梦幻。 因为施醉卿实实在在的觉得,大祭司才是整个大夏国坐享其成的最大赢家,简直就跟观音似得被人供着,什么事都不做,整天装神弄鬼的愚弄百姓,不将这个职位给弄掉,施醉卿心里就不舒服。 可她这个大阉人,总不能去跟神圣无比的大祭司直接相抗衡不是? 温离颜孤立无援,将目光看向了穆晋玄,穆晋玄却站的远远的,而尤琛本来就是杜家的人,现在见杜家与祭司府当众吵起来,已经让禁卫军退后了十几步,像是要给这场大争吵腾个地儿出来似得。 !! 755.第755章 “侯爷,你为何不说话?”,温离颜毫无底气,只好向穆晋玄寻求帮助。 毕竟除了寂璟敖,现在大夏国最有说话底气的就是穆晋玄。 穆晋玄视若无睹温离颜求救的目光,“皇上的诏令在此,本侯有何话可说?” 穆晋玄说完,竟然令着他的几百人,就这么干脆的出宫了。 温离颜傻眼,只以为这是穆晋玄心软对施醉卿下不了手,便越发的恨施醉卿,却根本没有猜到这是穆晋玄察觉到了不对劲,先带着人撤了。 近年来朝中大换血,有不少施醉卿培养出来的后生晚辈也身居要职,这些人都深知,他们身为庶族得以入这朝堂,全是因为施醉卿。 现在改革还不彻底,施醉卿一死,旧制必定要被重新翻出来,到时候他们这一批人就要再次被打回原形,他们怎么会甘心?所以此刻,他们自然也是极力的维护施醉卿。 还有那激进派的,直接扬名施醉卿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敬可佩。 江回渊不动声色的看了施醉卿一眼,施醉卿耷拉着眼皮,像是要睡过去似得。 江回渊知道自己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救得了施醉卿,所以只有挑拨着群臣闹起来,拖延时间等寂璟敖回来。 同样是女人,施醉卿扮演者阴狠毒辣的奸人形象却做出了男人都自愧不如成绩,令七国雄杰莫不胆怯,而温离颜扮演着神圣高贵的大祭司形象却装神弄鬼愚弄朝臣百姓。 都说日久见人心,朝臣虽刚时候有过被温离颜假象迷惑的,但看清了温离颜的假面目后,都知晓温离颜不是能长富贵之人,跟她一起混,迟早有断头的一天。 温离颜脸色铁青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阴狠的眸子瞪了过去,将那善良的形象剥的神秘都不剩。 施醉卿眼皮虽然耷拉着,却对着温离颜挑眉一笑。 温离颜咬牙,对江回渊道:“江丞相、大司寇,施醉卿祸国乱民是天下皆知之事,太上皇为民除害昭然朝廷威仪,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替这阉人说话,是认为太上皇做错了,还是认为天下百姓的眼睛看错了?” 江回渊道:“太上皇没有错,天下百姓的眼睛也没有看错,但太上皇久病不愈,不知朝中变动,佞臣趁机进献谗言迷惑太上皇,让太上皇诛杀忠臣,却是大错特错,而在天下百姓的眼里,施醉卿诛杀贪官污吏,改革弊政,居功甚伟,如何该杀?而反观大祭司,你又为天下人做过什么?除了大兴土木广建祭司庙宣扬大祭司你的英明神武,本相实在不知道,大祭司你是以什么为傲,敢站在这里以忠良自居,满口为国为民,却在背后拾掇着太上皇诛杀真正的大夏功臣——” 江回渊辩机无双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完全不在话下,这会子将施醉卿的各种好说的天花乱坠,只让人觉得施醉卿跟温离颜一比,一个天一个地的,这高下立显。 “江丞相的意思是,施醉卿没有过,还是有功之臣了?”,温离颜道。 “有没有功,皇上心中自有论断,各位大人心中自有论断,天下百姓心中自有论断,大祭司一张嘴再如何的舌灿莲花,这祭司庙再如何的显灵,也不可能硬将错的扯成对的。” 温离颜目光狠辣,如今穆晋玄又出尔反尔撤了,禁卫军和临贺帝都靠不住,群臣完全被江回渊鼓动,她简直就是孤立无援,站在这里像犯贱似得给人骂。 温离颜无意中瞟见了施醉卿似笑非笑的眸光,恍然觉得,这一切都像在施醉卿的掌控中一样,让她全身发冷。 温离颜暗暗心急,“江丞相,她女扮男装玩弄权术,本身就是欺君之罪,你要维护一个欺君的罪人,将大夏律法、皇室权威置于何地?” “皇上与督主朝夕相处,在古月之时以命相护皇上,她是男是女,只怕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皇上心中清楚,如何算得上欺君?既然皇上默许,何人有资格再去说三道四?倒是大祭司,似乎皇上并不喜欢祭司府干政吧,可大祭司却依旧在朝堂上指手画脚,若说这女子以玩弄权术为罪,大祭司首当其冲吧,而我大夏国的火刑,向来是只有英明神武的大祭司才能享用,督主虽有功,但也有过,说到底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这火刑督主只怕用不起,还是大祭司自己守着好了,今儿倒是天时地利,不如大祭司就去火架上走走,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这凤凰选定的大祭司,是不是真有凤凰涅槃的命格,能护佑我大夏国千秋万世。” 江回渊犀利毒辣的言语击的温离颜是可怒不可言,最后只有一句怒不可遏的嘶吼,“江回渊,你放肆——” “本相是为百官之首,是否放肆,自有皇上在前,还轮不到大祭司来论断,大祭司若真有如此闲情,还是仔细去算算,我大夏国何处再有天灾**,及早防范才是,本相可是记得,大祭司神机妙算,堪比擎寓族先知异能者神机子,连那飞蝗何时来、山体何时倒,可都算的分毫不差……” 温离颜脸色青青白白的交错着,难看之极。 群臣都没想到,在朝堂上一向温文尔雅的江回渊,竟然有这么毒辣的一面。 群臣心里咋舌的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要与江回渊给掐上,不然一定能被江回渊给说的去死。 太昭门人心浮动,祭司府的挑拨似乎根本不起作用,温离颜暗暗恼恨,若是在天下百姓面前行刑,定能让施醉卿永无翻身之地,可在一群修炼成精的百官面前,她又比不得江回渊能说能唱的,完完全全的处于下风。 眼看着时间呗越拖越长,听说寂璟敖已经启程从孤掌城回来了,联想到方才穆晋玄突然带着人撤了,难道…… 难道寂璟敖已经到了大都城? 温离颜想到这一点,浑身直冒冷汗。 !! 756.第756章 “喂,我说你们,到底烧不烧?”,施醉卿懒洋洋的看着底下人,“你们当被绑在这儿舒服啊?” 百官现在是完全拿不定主意了,看着施醉卿的目光依旧有点忌惮,现在小皇帝被囚禁,临贺帝那里也不知道是个情况,他们现在举步维艰,走错一步可就是个全家被累的下场,因为只好让江回渊拿主意,反正有江回渊挡着,最倒霉的不会是他们。 江回渊沉吟道:“施醉卿有没有罪,各位大人心里都是清楚的,如果说她真有罪,那就是她错为女儿身,但既皇上不在意,我等身为人臣,只管尽忠,又何须在意,以本相之见,还是去请了皇上来做主。” “说的没错,太上皇已经退位,咱们是为人臣,是为皇上效忠,岂能左右摇摆还不定?还是去清了皇上来主持大局。” 想到越发有君王威仪的小皇帝,众人又有了一些底气。 江回渊的话明着是去请小皇帝,实则是去救小皇帝,众人心里都清楚,小皇帝要真主持大局了,施醉卿定是死不了的,而到时候,这里凡是为施醉卿说好话的,那可全都是功臣——最重要的,现在是将小皇帝救出来要紧。 “尤统领,皇上呢?”,江回渊看着尤琛,目光犀利无比。 尤琛满头大汗,穆晋玄一走,他的压力更大,但他又没有穆晋玄那样的实力,想走就能走。 而且没了穆晋玄的支持,临贺帝根本起不了什么大作为,他这禁卫军几万人,现在被弄得进退两难,偏向太上皇,有杜太后弑君,偏向施醉卿,又有他先前背叛施醉卿,哪一边都是一个死字。 正在这时,有守宫门的禁卫军来向尤琛禀报,“统领,大事不妙,紫衣侯带兵撤出皇城,率兵往陇西而去。”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 早前就有听闻穆晋玄以驱逐犬戎西狄为名将他手中的人马调了三十万前往陇西、二十万前往敦商与古月旧国的边境,联合之前他留在古月境内的二十万人马,如今穆晋玄又带着剩下的人马从皇城撤出前往陇西,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大夏国——他穆晋玄,反了。 而他的根据地,就是与陇西最近的古月旧国。 “没想到紫衣侯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辱了紫衣侯一脉啊……” 群臣唉声叹气,又惶恐不安,这种情况下,施醉卿更不能死了,施醉卿死了,谁去号令大漠百万雄军跟穆晋玄相抗衡? 寂璟敖?群臣一致认为,寂璟敖才没那闲工夫管大夏国的事。 众人心里都有了算盘,谁知那禁卫军还未说完的,“……紫衣侯一走,东厂厂卫与十二府卫便联手杀入皇宫,还有一支极其强悍的兵力在应和东厂攻击宫门,约莫有两千人,看样子像是苍秦王底下的人,势不可挡,以一敌百,禁卫军已经快挡不住了,尤统领,这可如何是好?” 群臣更加恐慌,尤其是在听说那支神秘的人马是苍秦王训练出来的,更是乱成了一团。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誓死效忠施醉卿的人。 尤琛已经拿不定主意了,江回渊却沉思着,穆晋玄帮着临贺帝对付施醉卿,却在大事将成的时候率兵而走,这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的——利用施醉卿这件事做掩护,将他的人全部带走,在外自立为王。 看来,不止温离颜做了穆晋玄的踏脚石,连临贺帝也不能幸免——穆晋玄是早有反叛之心了,毕竟这大都城总是让他碍手碍脚的,还不如豁出名声去。 “江丞相,你是百官之首,如今皇上不在,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众人都将目光看着江回渊,江回渊道:“想要东厂罢休,皇上不能有事,九千岁也不能有事,否则,有事的就是咱们。” “快快快,给九千岁松绑……还有,快去安录宫请皇上……” 大臣们不等禁卫军动手,就要迫不及待的去给施醉卿松绑,然后等他们去看施醉卿的时候,却全部傻眼了。 只见温离颜举着火把站在火架前,她身着白衣却面目狰狞,身后是冲天而起的炙热大火,温离颜宛若地狱恶鬼,大笑出声,“施醉卿,你去死吧——” 群臣心里直打咯噔,“快,快救火——” 温离颜还在大笑,却在这时,一道阴风飘过,那阴风踢在她手中的火把上,火把不受控制的倒向了她的脸,温离颜一声惨叫,“啊——” 寂璟敖挥断了绑住施醉卿的绳索,将她从火中带了下来。 “阿璟……” 寂璟敖狠狠的将施醉卿揉在自己怀里,任凭四周乱成了狗,他只抱着施醉卿。 人群之外,游廊之下,迟了一步的白发男子,徒然的收回自己的脚。 他面色白的如同血,身子飘忽,羸弱不堪,仿若风一吹就倒,撑了许久,他终于口吐鲜血,手掌死死的撑在圆柱上才稳住了身子。 从邙山到大都城,常人几天几夜的距离,他却只用了一个时辰到了她的身边,其中付出的代价,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禁卫军很快被制服,尤琛被押下,群臣也被施醉卿的人马包围住,东厂十大高手、矮叔、连同东厂之中最为神秘的几位老人也一同来了。 敢情他们是真认为自己这次栽了? 施醉卿随后又看见那一支势如破竹杀进皇宫里来的神秘人马,正是前些日子寂璟敖在新校场训练的那一支。 这支几千人的人马,看似是为守护皇城,其实是寂璟敖为施醉卿而训练的。 在寂璟敖的心里,天大地大施醉卿最大,这大都城关他什么事?他凭什么为了要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城浪费自己的精力时间去培养出一支如此精锐的强兵来? 只是他却没将这件事告诉施醉卿,施醉卿也是真不知道,寂璟敖能为她考虑到这种地步。 不管是禁军还是群臣,此刻都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跪着,连眼睛也不敢抬一下。 !! 757.第757章 施醉卿微微的在寂璟敖的怀里挣了一下,“阿璟,我快没气了……” 寂璟敖这才松开了她,但是看着她的目光,凶残暴虐,施醉卿知道,寂璟敖是在为她支开一事儿生气呢…… 施醉卿愧疚的垂下头,不敢看寂璟敖。 温离颜的半边脸已经毁了,她恨恨的盯着寂璟敖,那眼泪将那伤口灼的更加的疼。 她最爱的男人,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最后还能如此不留余地的毁了她引以为傲的容貌。 连脸都没有了,她还能拿什么去跟施醉卿争? 温离颜快要疯了,她知道,经历了今天这件事,她毁了脸,毁了大祭司的声誉,这个大祭司的位置,已经难保了。 她现在才知道,施醉卿从来栽在她的手里,今日的一切,都是施醉卿早就布好的局——让她温离颜自己讲自己弄得身败名裂的局。 可是她毁了,她也会让施醉卿不好过。 温离颜豁出去了,突然对着群臣说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杜太后为什么要为了救施醉卿弑君吗?”,温离颜冷笑一声,面目狰狞,语出惊人,“因为施醉卿是杜太后的亲生女儿——” 群臣再次震惊不已,咋舌的看着温离颜,然后再看看施醉卿。 杜家个个更是变了脸色,尤其是大司寇杜秉献。 有厂卫察觉到温离颜的话只怕会为施醉卿带来麻烦,便要上前堵住温离颜的嘴。 施醉卿摆了摆手,冷冷的看着温离颜,“让她说。” 她女人的身份是温离颜揭穿的,正棘手这个皇家公主的身份该怎么着了,温离颜要说,由她去说。 反正,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当年皇后生下的,根本不是儿子,是个女儿,杜太后怕失去皇后之位,杜家怕地位被动摇,将虢国夫人生下的儿子抱进皇宫里充作皇子,这是杜太后在太上皇面前亲口承认的,杜家最是心知肚明,不信,各位大人问问大司寇。” “大司寇,这、这是真的?”,连几位一直不动声色的老臣子都震惊了,纷纷将目光看向了杜秉献。 杜秉献沉默不语,群臣便纷纷议论起来。 当年临贺帝要废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因为生了长陵王而不了了之,杜家的确很有可能为了稳固地位而做出这种李代桃僵的事来。 “温离颜,你胡言乱语——”,杜淳气的全身乱抖,这件事他并不知情,但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对杜家不利的,万万不能认下了。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寂璟敖目光平静的看着施醉卿,“你就是因为这,才将我支走的?” 施醉卿无话可说,寂璟敖还是盯着她,目光平静得令人打颤,“卿卿,你在乎?” “阿璟,我不能不在乎……” 寂璟敖神色暗了一下,半晌才道:“你要在乎,便在乎吧……反正我不在乎,你也别想跑。” 施醉卿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谈。” 温离颜看着施醉卿与寂璟敖不受影响,依旧情意绵绵的,咬牙恨道:“太上皇因为知晓真相,诛杀施醉卿之心不可动摇,杜太后这才写了假诏书让宁姑姑传来,而她自己却把真相败露,要将太上皇捂死,我赶去时,太上皇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杜太后是弑君的罪人,她的女儿,也是个罪人,留下这样的罪人,大夏国迟早要亡国——”,温离颜又看向施醉卿与寂璟敖,“你们看看,施醉卿跟寂璟敖,他们是亲兄妹,亲兄妹乱|伦,整个大夏国将被世人耻笑——” 温离颜拉上杜太后,就是拉上了施醉卿,拉上了杜家。 底下议论纷纷,江回渊讽刺的笑了一声,“大祭司方才不是以护驾功臣自居?怎么现在太上皇又只剩下一口气了,敢情大祭司也是满口胡言,连太上皇的死活也是可以任意更改的?那想必大祭司的口中,也是没有几句真话的了。” “各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杜太后前来对质。” 群臣面面相觑,施醉卿是皇家子嗣这件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如今大都城本乱成了一团,再让这件事给乱下去,必定是要没完没了的。 “杜太后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可诛,杜家满门当下狱问罪,施醉卿祸国殃民,一日不除,大夏国一日不得安宁——” “吵吵闹闹的……”,施醉卿抬着眼看了温离颜一眼,“给本督掌嘴。” 施醉卿看了一眼温离颜被烧伤的左脸,又看了一眼她依旧白玉无瑕的右脸,“仔细着本督开朵白莲花……” 厂卫押着温离颜,上次回去琢磨了白莲花很久的厂卫立刻站了出来,拿着板子就朝温离颜的脸上落下去,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那板子上刻了一朵莲花,上面涂了一种特殊的药,厂卫每一下都对着那个印记打,将温离颜的脸打得通红,然而其中却有一朵白花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渐渐的,便能让人认清那是一朵白莲花。 厂卫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退了下去。 温离颜脸颊其他的地方全被扇出了血来,通红通红的,触目惊心,唯有那朵白莲花纤尘不染。 施醉卿连王爷的脸都敢扇,扇一个大祭司委实不算什么,而且还是一个此刻人心尽失的大祭司,所以群臣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这扇人的手法,简直太累人了,亘古未有啊这是…… 施醉卿这才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温离颜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亡国?大祭司真是想多了,向来只有我施醉卿亡别人的国、破别人的家,还没有人有这能耐,让我施醉卿亡国灭家的,再说了,你都从老皇帝的嘴里弄清楚了我的身份,怎么也不趁机问问,这大夏国的五皇子寂璟敖又是个什么身份?他寂家基因突变,能生出稽牙山苍狼族的战神来?” 众人听了施醉卿这话,看着寂璟敖的目光变了。 施醉卿是寂姓皇族的人已经够惊秫了,再来个五皇子寂璟敖不是皇家人,那不是更惊秫? 当初寂璟敖可是临贺帝亲自从那美人的产房里抱出来的,这还能有假不成? !! 758.第758章 温离颜也是愣了愣,“不可能……” 施醉卿走近了温离颜,她被囚一晚,却依旧精神焕发,而温离颜得意一晚,此刻却是狼狈不堪。 “本督正愁找不到好办法公开自己的身份,棘手着呢,你就送了这么一出一石二鸟的好主意来,本督不想接都不行了。” 温离颜怔然的看着施醉卿——施醉卿果然是早有图谋的。 “本督实在不想留着你,有碍观瞻,还每日在本督面前晃来晃去,本督看着就恶心,再留着你在本督门前翘尾巴,本督怕再过不久有了眼疾,难治。”,施醉卿轻笑一声看着她,“不过也亏得你够不要脸、够自以为是,本督才能这么如意不是?大祭司,好好享受你身为大祭司最后的一刻吧,本督会记得让你死的体面点,至少,你这世上一定是比陆南依多上几刀的……” “施醉卿,我要杀了你——”,温离颜现在也不去管她高贵神圣的形象了,被施醉卿激得想冲上去杀了她。 厂卫押着温离颜,等温离颜挣扎得累了,才像来扔破布似得将温离颜扔在了一旁。 施醉卿冷笑了一声,突然动手扯掉了自己发上金冠,那满头青丝在风中蔓延开去,如同一匹凌乱在风中的绸缎,施醉卿面向群臣站立着,面目冷严,“本督是个女人,也是杜太后当年扔掉的女儿,是前东厂督主苏直将本督从宫河里抱了回去抚养长大,他不是大夏国的乱臣贼子,是大夏国一等一的大功臣,若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大夏国,本督今儿就在这儿发下话,会向皇上奏请,追封苏直为一等忠义侯,还有谁不服,尽管站出来。” 施醉卿的话安了东厂几位老前辈的心,苏直虽然做过不少坏事,被天下人唾骂,但这天下人,不应该包括施醉卿。 而今见施醉卿对苏直如此,虽只是一个追封,但到底能看出,施醉卿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他们也宽了心了。 而施醉卿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是女人,在群臣心里,比起太监弄权,显然以女人身份管理东厂更不会让人反感,因为她再如何,也不可能做了女帝。 承认自己是杜太后的女儿,那么无论她做什么,群臣都相信她不会卖了大夏国,对她就更放心。 所以现在,这个身份公开,对她的好处倒是更大。 只是她和寂璟敖…… 施醉卿觉得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她本就对寂璟敖的身份有怀疑,既然临贺帝不肯说,那么,只要她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一定能查出寂璟敖的身份。 反正施醉卿现在是打死也不相信,临贺帝能生出寂璟敖那样的儿子,而生出那样优秀的儿子却又恨之入骨,这又完全不符合临贺帝的性子…… 现在穆晋玄带着百万大军自立为王去了,大都城完全空虚,若没有寂璟敖的大漠军队,大夏国离灭亡就不远了,此刻施醉卿不管说他们,他们都不敢有异议。 而且施醉卿这些话,也还是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当下众人便跪地以表示其归顺之意。 而就在这时,一名白衣的祭司府女官匆匆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太上皇崩了……” 经历了先前几次惊秫的考校,群臣的反应已经很淡定了,甚至于听到临贺帝死了,还有松了一口气的——要不是临贺帝回光返照的来了一出,这好好的大夏国能给弄成这样? 温离颜听到了,眼睛却是大亮,“太上皇没了?怎么没的?快说?” 那女官看见温离颜可怖的模样,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说道:“方才婉贵妃去弘徽殿求见太上皇,说是有要事,怒次奥没多想,便让她进去了,没过一会,奴婢就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便往里面看了一眼,正看见婉贵妃掐着皇上的脖子,奴婢赶忙进去推开婉贵妃,可皇上已经……” 这下不止杜家,连着公孙家也扯了进去,公孙家个个也是面色煞白煞白的。 一下就打击掉两个大家族,众人不知道这到底施醉卿的意思还是温离颜的意思,纷纷有些狐疑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脸色凝重,看着公孙婉儿被祭司府的人押了上来。 众人见施醉卿的神色,便知道这不是施醉卿的主意,只怕是温离颜垂死挣扎不肯罢休呢。 可临贺帝,又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真是杜太后……或者是婉贵妃? 公孙婉儿没道理去杀临贺帝。 施醉卿看到公孙婉儿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公孙婉儿去为了她去的,她是想去求临贺帝收回成命,却被温离颜利用了。 “放肆,你们是何身份?竟敢在这宫里头对一品贵妃动手——”,施醉卿利目扫向押着公孙婉儿的几人,几人被施醉卿一慑,忙讪讪的放开了公孙婉儿。 温离颜挣扎着站起来,跟疯婆子似得笑,“你们都看看,婉贵妃是施醉卿的人,在宫里对施醉卿言听计从,是她指使婉贵妃杀了太上皇,是施醉卿指使的——” 还真是打算一口咬着施醉卿不放了。 事关公孙家,公孙正海便是想沉住气也不可能了,他站了出来,义愤填膺的指着温离颜,“一会是杜太后,一会是九千岁,一会又是婉贵妃,全是你祭司府在说了算,怎么,大祭司还当祭司府是我大夏国的半壁天不成?” 杜家这会也跟公孙家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这宫里自有太监宫女伺候着太上皇,什么时候你祭司府的人越俎代庖这一招都弄到宫里来了,再过些时日,大祭司是不是要把祭司府都被搬到这皇宫里来算了?” 不管是杜家还是公孙家,抑或是其他朝臣,都感觉温离颜有些像疯狗乱咬人,朝臣也怕被温离颜给拉进去,纷纷离温离颜远了一点,而且也帮着杜家和公孙家——今儿施醉卿明显是想除去祭司府,而他们经历了今天的事,对祭司府更加的不待见,要是能将吃干饭的祭司府给一锅端了,那才是最好不过。 !! 759.第759章 小皇帝也被厂卫从安录宫一路护着走来,看见施醉卿没事,小皇帝眼眶微微红了,却没像以往一样抱着痛哭流涕,他只是看着施醉卿,目光坚定,蕴含着某种不容动摇的力量。 这件事对小皇帝的打击,只怕还真是不小。 这样也好,小皇帝长大了,懂事了,她以后也少操心了。 施醉卿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不过,小皇帝是她弟弟…… 小皇帝做到了高位上,正襟危坐,面庞微冷扫了丑陋不堪的温离颜一眼,随后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下看向公孙婉儿,“朕刚才去弘徽殿看过,太上皇的确已经走了,礼部且先下去,为太上皇安排后事。” 礼部大人忙应了下去,只是听着小皇帝疏离冷淡的称呼自己的父皇为太上皇,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冷意袭来——好在临贺帝死了,不然小皇帝这怨气,可就重了。 小皇帝冷冷问温离颜:“大祭司说太上皇是被婉贵妃谋害了,大祭司,你倒是说说,婉贵妃怎么把太上皇给谋害了?” 温离颜望着小皇帝冰冷得跟刀子似得目光,微微颤了颤,“婉贵妃是如何对太上皇下手的,皇上自然该问婉贵妃才是。” 小皇帝又将目光看向了公孙婉儿,“婉贵妃,那你给大祭司说说,你是如何谋害太上皇的?” 婉贵妃跪在地上,“皇上明鉴,臣妾去弘徽殿,是想劝太上皇勿要听小人谗言害了大夏江山,太上皇还好好的,等臣妾刚一走,祭司府的人便将臣妾捉住,说是臣妾掐死了太上皇,皇上,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来了这样的胆子,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公孙婉儿是公孙家唯一的女儿,父亲疼母亲爱,她也从小就懂事,大司马公孙正海只看一眼就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因而也知道公孙婉儿怕是被祭司府给算计了,忙跪下求皇帝查明此事。 杜家一听公孙婉儿说她去的时候太上皇还活着,就知道跟杜太后也无关,当下杜家的人也跪了一片,求皇帝严惩祭司府无中生有、陷害忠良。 温离颜及祭司府一口咬死了公孙家,眼看双方争吵得厉害,公孙婉儿突然咬了牙站起来,“本宫去时,太上皇无恙,太上皇不是本宫害的,也不是杜太后,是祭司府大逆不道谋害太上皇,本宫愿意以死以证自己的清白,大祭司,你敢吗?” “你……” 公孙婉儿笑了一声,目光坚定的看向施醉卿,“|还请皇上与千岁爷明察秋毫,还杜太后、还本宫一个清白,本宫即便到了地下,也感谢皇上与千岁爷的恩德。” 说完,公孙婉儿从一旁厂卫的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热血瞬间飚了出去,洒在温离颜的脸上。 “贵妃娘娘——” “贵妃——” “女儿——” 公孙家争先恐后的上前,这次大司马的夫人也来了,抱着公孙婉儿倒下的身体大哭了起来,“女儿啊,你这是何苦啊……” 施醉卿闪了一下神,眼睁睁的看着公孙婉儿抹了脖子倒了下去,半天没有反应。 小皇帝手指颤抖,他跪在公孙婉儿的身前,看着她满身的血,那一滴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贵妃……” “皇上,臣妾……不能再照顾皇……只盼皇上日后一定要刻苦用功,长大后做一个勤政爱民的明君,一统天下,不要让天下百姓失望……” “婉贵妃……” 公孙婉儿的手垂了下去,大司马夫人抱着公孙婉儿,几次痛哭得晕了过去,她看向了面目可憎的温离颜,突然朝着温离颜冲了上去,厮杀着温离颜,“你才是个妖女、毒妇,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施醉卿微微闭了闭眼,往寂璟敖的身边靠了靠。 公孙婉儿以这种方式来保住杜太后、保住公孙家,更是要用自己的死,让施醉卿对付祭司府显得更加的名正言顺。 施醉卿却无法感谢她,她记得以前她跟公孙婉儿说过,她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尤其是死这种事。 她杀了很多人,但其实,她也忌讳死。 可公孙婉儿还是这样做了。 公孙家将大司马夫人扶走后,便对着公孙婉儿的死唏嘘长叹起来,也对温离颜更加的不耻。 温离颜眼见局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在众人忙着处理公孙婉儿尸体的情况下,悄悄的退到了人群后,却在退出人群后,看见层层十二府卫与东厂厂卫的圈子外围,一个白发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施醉卿。 储慎安—— 温离颜冷厉的勾了勾嘴角,她看见了储慎安身体摇摇欲坠,而且嘴里流着血,显然是受了重伤,于是便绕了储慎安的身后,提着长剑,用力的刺入了储慎安的身体里。 那一刹那,储慎安没有感觉到疼,施醉卿却感觉到心头骤然的一刺,她的目光往四周看去,只看到了储慎安扶着长廊倒下的身影。 施醉卿直直的看着,直到储慎安的身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彻底的挡住。 施醉卿脚步颤了一下,寂璟敖死死的抓住她,最终却依旧没抓住,施醉卿不顾一切,扒开人群冲了出去,走到储慎安身边时,她的脚步变得特别的轻。 她慢慢的,蹲在储慎安的身边。 储慎安蓝袍、白发,沧桑得令人心疼。 这个男人,用他得方式,十年如一日的爱着一个人,无怨无悔,最终为了这个女人而死。 施醉卿摸上储慎安那一头的白发,在哪一瞬间,她想起了许多事。 在施醉卿还很小的时候,储慎安就已经出现在她的身边,他在暗处,默默的看着她成长、默默的看着调皮捣蛋、默默的看着她爱上穆晋玄、默默的看着她最终变成满腹心机心事的少女…… 从大夏到古月,再从古月到大夏国,整整二十年,寸步不离。 他知道施醉卿这一生命途多舛,因为她的身份,因为穆晋玄,而将来还有一个寂璟敖,她一生有三道天劫因为两人而起,所以施醉卿九岁的时候,他出现在苏直的面前,要带施醉卿离开,彻底远离这九州天下的纷争,企图让施醉卿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样,她就会经历那些生死劫了。 苏直信任储慎安,所以答应。 !! 760.第760章 垮台 苏直信任储慎安,所以答应。 但施醉卿不答应,储慎安将她强行带走,施醉卿中途逃跑落下万丈悬崖,让第一道生死劫提前到来,储慎安用了半条命救活她,之后施醉卿反感他、厌恶他,他再不敢靠近施醉卿,唯有彻底封印了施醉卿的这一段记忆,消失在施醉卿的身边,却依旧在暗处,贪婪的看着她慢慢长大。 施醉卿的第二次生死劫,是那次灭瑞王府时被累劈死,那一次,他拼尽了全力也无法救施醉卿,最终施醉卿却让自己在异世的一缕魂魄注入而醒来。 后来施醉卿去了大漠,储慎安许久没有在出现的预知能力再次让他看见了施醉卿被烈火焚烧的那一幕,他以为这是施醉卿的最后一劫,一直担惊受怕的提防着,如今看来,这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储慎安微微的笑了笑,寂璟敖爱了施醉卿生生世世,终于能让她回心转意,可不管他爱施醉卿几生几世,都得不到施醉卿。 “储慎安……”,往事来得太快,施醉卿的心里在颤抖,她想自己这一生幸福了,却是用别人的幸福换来的。 储慎安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心里却想说:卿卿,能死在你的怀里,比躺在冷冰冰的冰棺里一辈子不死好。 施醉卿察觉到储慎安浑身的冷意,将他抱得更紧,她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抱过储慎安,但这确实储慎安梦寐以求的。 储慎安在她的怀中,眸子重重的闪了一下,显得有些恍然。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利用预知能力看见的那一幕,那一幕中,他与施醉卿紧紧相拥,彼此相依,于是他固执的认为,他这一生能与施醉卿长相厮守,甚至为了这一份相守,不惜去打乱了施醉卿的命格。 那时候在大漠,神机子说他改了施醉卿的命格,让施醉卿不与寂璟敖和穆晋玄相遇,那么他所看到的,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神机子说,她不是他的归处,却是他的命。 原来,不是归宿的命,便是……死于非命。 而他看到的,不是他们的相爱,而是一场真正的镜花水月。 如今,他就在这场镜花水月里死去。 储慎安终究有遗憾,却觉得足够满足了。 储慎安的身体在微弱的日光下变得透明,似灵魂从中抽去。 施醉卿僵然了良久,直到自己的怀中只剩下一颗麒麟内丹,她才发现自己眼角被风干了一滴泪…… 这一次,世上真的再也不会有名叫储慎安的男子,日复一日的这样爱着名叫施醉卿的女子了…… 施醉卿慢慢的闭上眼,最后起身,最后慢慢的走到寂璟敖的面前,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 寂璟敖揽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施醉卿沉默了良久,霎然睁开眼,眼中冰冷而绝戾,“传令下去,封锁城门严查,缉拿弑君罪臣温离颜——” “是。”,厂卫得令,训练有素即刻从皇宫退了出去,执行施醉卿的命令。 “督主,仁寿宫杜太后病危,长陵王差人前来请督主前去,说杜太后有临终遗言交代督主——” 施醉卿面无表情,最终还是抬脚往仁寿宫去了,而寂璟敖自然去收拾残局。 仁寿宫中,年轻的宫女太监跪在宫门外的嘤嘤的哭泣,宫内冰冷而森严,只有宁姑姑与长陵王寂孜笙跪在床头,宁姑姑的眼角有泪,而寂孜笙则是一脸的麻木。 现在这皇宫里,还有谁不知道他这个大夏国的六皇子是个假货? 这是寂孜笙一生中最为难以忘记的一天,他从高贵的皇子变成一文不值的贱民,而他一直认为是贱民走狗的施醉卿才是真正的天家血脉,回想起自己前半生的风光和荣华,寂孜笙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荒唐的梦。 现在梦醒了,他从云端摔入了尘泥里,什么也不是。 施醉卿走了进去,在宫中压下一片阴翳。 杜太后躺在床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硬撑着——她是服毒自杀。 杜太后看见施醉卿进来,眸子从迷惘中挣扎出来,她流着泪看着施醉卿,想要抬手招施醉卿走近一些,却毫无力气。 宁姑姑知道杜太后的意思,抹了泪对施醉卿道:“督主,太后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便……送她最后一程……” 宁姑姑退了出去,寂孜笙也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走过施醉卿身边的时候,他脚下微微顿了顿,看了施醉卿一眼,未从施醉卿的眼中看到任何一丝的情绪。 宫内只剩下施醉卿与杜太后,施醉卿走到了床边,淡淡的看着默默流泪的杜太后,“杜太后若有遗言交代,奴才定当一字不漏的传达给皇上,让皇上圆了太后的心愿。” “孩子……”,杜太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句愧疚的苦音,“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啊……” 施醉卿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声,这一声笑突兀而冰冷,仿若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在看着一场人伦悲剧而已。 “太后何须再说这些没用的话浪费力气,我是九千岁、东厂督主,或是大夏国嫡出公主,都不过一个身份而已,太后虽然给了我肉身,但你之于我终究不过是一个路人,何来对不对得起一说。” 每个人都在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这条路无所谓对错、无所谓失败成功,只是需要每个人有能力去承受这个结局而已。 而杜太后选择了这条路,最终却无法一直走下去,更没有能力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代价,所以最终,她只有在绝望之下选择以生命来结束一切。 施醉卿早已看淡了这一切,杜太后虽生了她,但与她的感情却不如与苏直二十多年的感情,她心里没有难过,只有一丝丝的怜悯。 “卿卿,我只有一个遗憾……”,杜太后因为施醉卿的冷漠而伤心,却知道这是自己咎由自取,“你可否,叫我一声娘……” “太后懿旨,恕奴才不能遵从,奴才做不到对着一个陌生人叫娘。” !! 761.第761章 白日做梦 杜太后失望的闭了闭眼,知道这是奢望,最终也没有强求,“你怪我,也是应该的……我不能听你叫一声娘,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可是,这罪孽是我犯下的,却杜家无关、与孜笙无关,卿卿……”,杜太后突然用尽全力抓住施醉卿的手背,“……保住杜家,保住孜笙,我只求你能……留下他们的性命……” 施醉卿勾着嘴角轻嘲一声,“你以为我是圣母么?如何处置他们,是皇上的事情,我凭什么要去救他们,他们与我何干?” 杜太后却缓缓笑了笑,她泛青的双唇似一味毒药,让这冰冷的宫殿显得愈加的冰冷。 “太后笑什么?”,施醉卿淡淡的看着她笑。 “我自己生的女儿,我到底没有看错……你不会赶尽杀绝的……”,杜太后大限已至,她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黑血流的越来越多,她手无力的横在床榻边,声音越老越低,“……卿卿,你若要嫁寂璟敖,便嫁吧,不必顾忌天下人的眼光……你们……本就不是亲兄妹……” 施醉卿眸光终于变了一个颜色,然而她什么都没来得及问,杜太后却已经去了。 庆章五年九月,大夏国内乱,九千岁施醉卿皇室公主的身份大白天下,经皇帝下旨,以其摄政公主的身份继续担任东厂督主一职,九千岁爵位依旧保留。 临贺帝与杜太后双双西去,杜太后混淆皇室血脉,该当废入冷宫,小皇帝以孝道治天下,既尊杜太后为嫡母,又怜其知过能改,保留其太后封位,与临贺帝同葬皇陵棺椁。 大祭司温离颜谋杀太上皇、构陷太后、逼死当朝贵妃罪不可赦,又有先前谋害璎珞郡主与永宁长公主罪名在前,加之被人举报其诛杀同门、贪污纳垢、纵容其祭司府门人在民间横征暴敛、妖言惑众散步谣言、失贞等累累罪行而声名狼藉,被朝廷下达海捕文书通缉,成为大夏国世上名声最臭而被皇帝废掉的大祭司,且经此一事,大夏国颁布诏令,此后大夏国彻底取缔大祭司一职。 而屹立大夏国百年的勋贵世家杜氏家族也这一月被连根拔起,大司寇杜秉献被夺爵削权,贬为庶人,发放苦寒之地,杜家子孙永世不得再入仕途,自此彻底没落。 公孙家也被施以小惩大诫,但因其公孙家言官公孙毅治理肃州有功,功过相抵,公孙家无罪,还追封御前被逼死的婉贵妃为敦肃皇贵妃。同月,公孙毅从肃州被调回,因右相蔡婴在肃州流民暴乱中捐躯,左相江回渊进职为右相,公孙毅接替江回渊成为大夏国左相,此左右二相辅助君王,殚精竭虑,为世代相国之表率,是大夏国史上最无可争议的名相。 而此月当众,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紫衣侯穆晋玄率兵出走,以强兵夺取安邑城后,在此拥兵自立,与大夏隔岸对峙,却并不称王…… 大夏国国丧在前,举国至哀,帝后停殡仪七七四十九日后出葬。 而大夏国的天,逐渐从阴沉走向了明朗。 …… “哐当——”,水牢的大门打开,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牢门之中,那一袭紫衣的到来凭空的让这水牢添了几分光色。 温离颜抬起头,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依旧光鲜亮丽、容颜无双,端着那一身永远挥之不去的散漫尊化,如看蝼蚁一般的看着丑陋而狼狈的温离颜。 这地下水牢占地面积广,但整个水牢里,却只有温离颜一个犯人,从抓回来到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却有种即将被这压抑逼疯的感觉。 “施醉卿——”看见施醉卿,温离颜眉色一狠,狰狞着脸庞就朝施醉卿冲上去,一旁的厂卫忙将温离颜压下,几个脚窝子随后也落在温离颜的身上,将温离颜踢得肝胆俱裂。 “施醉卿,我要杀了你——” “温离颜,这大祭司的位置,坐着可舒服?”,施醉卿让人板起温离颜的脸,笑容冷血,“本督可是好不容易将你给捧起来的,你要是坐着不舒服,岂非是白白费了本督一番苦心了?” “施醉卿,你既然恨我杀了陆南依,恨我害了你的小情|人季疏觅,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温离颜被火烫伤的脸已经化脓,那朵白莲花也已小去,只是一张脸还是肿的厉害,加之蓬头垢面、神色狰狞,在这水牢里看着,实在是有几分凄厉和恐怖。 “直接杀了你,痛快的是你,本督可没什么感觉。”,施醉卿淡淡道:“既然本督要你死,当然要让自己在其中找到乐趣,不然杀了你,有什么意义?” “施醉卿,你这个自私狠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温离颜厉声诅咒。 “自私狠毒,本督倒是从未否认,不过显然,光明正大的自私狠毒,这报应可比不上善良清高下的自私狠毒来得快来得妙,不然如今栽的就不是大祭司了,大祭司认为呢?” 温离颜被押着,一双狠毒的眸子死死的看着施醉卿,突然,温离颜笑了,“施醉卿,你仗的不过是苍秦王的势,若有朝一日你容颜不在,你也必定是我这个下场而已,你以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施醉卿呵呵的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我仗的就是阿璟的势,他是我男人,一个女人仗自己的男人的势,怎样都名正言顺,你如此恨我,便是因为阿璟眼中只有我,既然恨得这么深,你心中又岂会不知,阿璟爱我,可不是因为我这一副皮囊而已……” 施醉卿直视着温离颜不甘心的研究,“温离颜,我早就说过,即便我丑得令天下人都不能直视,但在阿璟眼中,他也只看得到我,但你,就算美得上天了冒泡了,在他眼里还不过就是一堆烂泥,咱们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没得比。” “你胡说,王爷心中一定有我,我温离颜轮容貌才学,哪一点不比你施醉卿强?他怎么可能爱你不爱我?是你施醉卿善妒,是你容不下王爷身边有人,王爷心里是有我的,是你不让王爷亲近与我,只要杀了你,王爷一定会与我在一起,只有我温离颜,才是世上唯一配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你施醉卿不配——” 温离颜疯狂的挣扎。 !! 762.第762章 施醉卿皱了皱眉头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厂卫,“让你们关着,可没让你们把她给关傻了。” 厂卫们抹汗,“督主,任谁在这水牢里关上几日,都会发疯的,她这白日做梦还算是好的,属下记得以前关了一个,怕被慎刑司剥皮,最后没等到慎刑司动手,自个将自己一身的皮给剥了。” 施醉卿又是皱了皱眉,温离颜还在歇斯底里的嚎叫,“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一定是你施醉卿嫉妒我的美貌地位,嫉妒我比你好,嫉妒王爷心中有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告诉王爷,我要让王爷知道你这个恶毒女人的真面目——” 施醉卿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好笑,只怕温离颜已经不止一次的这么想了,她以为自己还是大周国西京尊贵的贵族小|姐,这天下男人都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都该对她言听计从,她以为寂璟敖心中肯定是爱慕她的,因为这世上没有男人会不爱她这样善良而有容貌才华的女人,而施醉卿那样的女人,自私狠毒,是世上男人最讨厌的女人,寂璟敖跟她在一起,不过就是相互利用而已…… 施醉卿嘲讽的笑了几声,厂卫见温离颜吵吵个没完,又踢了温离颜几脚,将温离颜踢得吐血,说不出话来了。 施醉卿费解的问温离颜,“我真的看不出,寂璟敖到底做过什么,让你误以为他爱你爱的不可自拔,让你陶醉到白日做梦的地步?” 温离颜神情有些恍惚起来,她嘴角含着笑,有些古怪,“祭司台一舞,我费劲了心思,耗了自己毕生所学,终于引的百鸟朝凤,引得百官朝拜,我看见他站在廊下,那么痴迷的看着我,仿佛这个世界上万万人中,他只看得见我,他的掌心,那么凉、却又那么炙热,眷念的抚着我的肌肤……” 施醉卿脸色难看起来,温离颜说的,就是祭司登台起舞那日,寂璟敖摸她后背的那件事。 寂璟敖虽然解释了,他只是想将温离颜背上那朵花给抹掉,可施醉卿还是觉得,那一幕就是她眼中的刺,每想一下,就恨不得一口咬死寂璟敖。 而且最可恶的,温离颜还因为这件事以为寂璟敖爱她,只怕温离颜以前也没少做梦意|淫寂璟敖,想想就让施醉卿气的胸闷。 “她如果心里没有我,怎么会碰我?施醉卿,你嫉妒我,你就是在嫉妒我,才一再的打压我,可惜啊,就算我如今栽在你的手里,也改变不了寂璟敖曾经背叛过你这个事实,改变不了寂璟敖对我有心思这个事实,哈哈,你日后面对着寂璟敖,还能如此坦然?” “督主,属下马上割了她的额头。”,厂卫看着施醉卿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颤抖抖的。 虽然现在施醉卿是女人的事实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她是女人,并不影响她在东厂的权威,最重要的,施醉卿还是位血统高贵的公主,所以现在无论是东厂还是朝臣,对施醉卿除了恐惧之外,还有一份敬畏在里面。 施醉卿盯了出骚主意的厂卫一眼,厂卫满头的冷汗萧萧而下。 “施醉卿,你们是亲兄妹,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全天下人的都会诅咒你们、看不起你们,就算我得不到了,可你也一样得不到,哈哈……” 施醉卿轻扯了扯嘴角,“那真是可惜,阿璟现在正在挑良成吉日,约莫着过几日天下人都知道我跟他成亲了。” 成亲是早就打定的主意,尤其在施醉卿确定寂璟敖并未寂姓皇族后,更加迫不及待想将日子定下来,不过因为临贺帝与杜太后的丧事在前,就算她不守什么丁忧孝期,但这成亲的一生总归就这么一次,施醉卿还是很看重的,不管怎样总的挑个好日子,避开这丧事才是。 温离颜寂静了一下,半晌回味过来施醉卿话中的意思,不可置信,“施醉卿,你这个疯子,你要跟自己的亲哥哥成亲?你这个疯子,你想毁了寂璟敖?!” “温离颜,你说你也够不容易的,我跟阿璟两口子的事,你这么不懈努力的掺和在其中,非得把自己当回事儿、非得找存在感,你是有多自卑、有多不甘心啊才能做这样的美梦?不过可惜了,梦就是梦,现实就是现实……”,施醉卿哎了一声,“本督这才发现,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跟咱家阿璟过日子去。” 施醉卿说完,也觉得无趣,负手就走了。 厂卫问如何处置温离颜,施醉卿状似在考虑,温离颜就先嘶吼道:“施醉卿,我是大祭司,是大夏国最高贵的大祭司,你没有资格处置我!!大夏国的百姓是不会同意的——” 施醉卿站在那水牢的入口处,一半身体站在亮光下,一半身体还置于阴暗潮湿的水牢,“既然你说本督没资格处置你,那好,本督就让大夏国的百姓来处置你,大祭司就且睁大眼睛看看,那些曾经将你捧上天视如神祇的百姓,是如何的拿着臭鸡蛋烂菜叶砸死你的。” 施醉卿一走,温离颜被丢在了潮湿的地上,过了一会,又有一人一步一步走到了温离颜的面前,温离颜听到厂卫恭敬的对那人道:“诺儿姑娘,督主吩咐,诺儿姑娘想要如何发泄都可,只要留着这贱人一口气便可。” 施醉卿可是吩咐了,要拉着温离颜去游街呢,温离颜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死,而诺儿恨温离颜灭了整个红尘山,这要是没轻没重的把温离颜给弄死了,他们这些厂卫就真要跟着去做太监了。 诺儿点了点头,要求单独跟温离颜说话,厂卫嘱咐了几句,让她小心温离颜发疯咬人,随后还极其贴心的拿出一副手套来,“诺儿要是扇耳光,还是带着这手套好点,不然可就弄脏了手了。” !! 763.第763章 诺儿道了一声谢,没有拒绝那手套,厂卫这才站到了远处,但却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诺儿?”,温离颜仰脸看着诺儿,“诺儿,你看在师姐从小就疼你的份上,看在师父和大师姐的份上,救救师姐,师姐不想死啊……” “啪——”,诺儿一个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让温离颜一张脸都血肉模糊,“你还敢提师父?还敢提大师姐?温离颜,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也不怕她们到了地底下来找你索命——” “诺儿,陆师姐和师父的死不关我的事,是施醉卿为了离间我们姐妹设的计,你千万不能上当了,如今红尘山可就只有我们师姐妹二人了,你不能见死不救——” 温离颜不想低声下气的求人,可她不甘心、不想死,现在唯有求诺儿,还有一线生机,而她眼睛却只有恶毒的光芒,甚至心里也恶毒的想着,等她真的逃出了这里,一定要杀了诺儿——用杀死陆南依的方式,让诺儿这个贱人也生不如死。 诺儿早已不是当初的诺儿,她看穿了温离颜的伪装,只觉得这个女人恶心的不行,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迷了什么心窍,竟然在她走投无路落魄成乞丐的时候,恳求师父留下了她,导致后来整个红尘山都遭了她的毒手。 “啪——”,诺儿戴着手套的手掌又一次狠狠的落了一巴掌在温离颜的脸上,那手套本就是东厂一个行刑的利器,一巴掌下去,温离颜的脸几乎只剩下眼睛能看了,“温离颜,这一巴掌,我是替师父打的,你对不起她当年对你的救命之恩、对你的师徒之情、对你的母女之谊——” “啪——”,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我是替陆师姐打的,你对不起她对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之恩、姐妹之情、手帕谊——” “啪——”,温离颜的脸已经肿成了血馒头,“这一巴掌,我是替整个红尘山枉死在你手上的师姐们打的,你对不起她们对你的信任,对不起她们对你的一腔坦诚和真情——” “啪——”,温离颜的脸上有血溅了出去,“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我拿你当亲姐姐,对你真心实意从无任何的算计,你却惨杀陆师姐栽赃于我,陷我于不义,不为师门所容——” 诺儿眼睛血红,充满了恨意,她连续打了几个巴掌,有些喘气,而温离颜却是连气都喘不上来了,那嘴里的血脸上的血流得满地都是。 “温离颜,从今以后,你我两清了,你到了地下,去向师父他们赔罪吧。”,诺儿说完,丢了手套扔在温离颜的身上,离开了水牢。 厂卫见温离颜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打量了几番,道:“还不要丢到水牢里去?” “没看见她眼神还那么清明,一时半刻也死不了,快快丢下去。”,厂卫嘀咕着将温离颜拖了起来,“这水牢就是让人活受罪的地方,难不成还是给她享福的不成?” “说的也是,咱们这水牢可是多少年没人来过了,要不是慎刑司储大人没了,督主怕慎刑司的人太过愤怒将这贱人折磨死了,也不会将人送到咱们水牢去,咱们可不能让督主失望了,该折腾的全都不能落下……” “说起来,慎刑司储大人可是用刑的一把好手,督主的左右手,片刻都离不得,就这么死在这贱人的手里,别说慎刑司,咱们东厂上下可都恨得牙痒痒……” “听说储大人死的时候,咱们督主可都哭了,可见督主也不是个无情无义的……” 温离颜打压东厂,处处与东厂作对,纵容祭司府与东厂争利,在外面四处散播夸大东厂的罪行,搞得他们这段时间跟龟孙子似得,如今祭司府倒了,总要出口恶气。 将温离颜丢下蓄水池后,厂卫打开了闸门放了水出来,可这劲儿的折腾着温离颜。 温离颜生不如死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被拖上了囚车带去游街。 温离颜那日杀了储慎安从皇宫逃出来的时候,百姓还不知宫中发生了变故,对她依旧礼遇有加,她被拖上囚车的时候,还以为大都城的百姓对自己的爱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想策动百姓,却不成想,朝廷昭告了她的罪行,百姓深感被欺骗玩|弄,对温离颜可是恨得不行,尤其听说他们捐给祭司庙的香油钱,本来温离颜是信誓旦旦说拿来给百姓修桥造路的,这一年过去了,却没见祭司府修个什么桥造个什么路,那些钱出了一部分的被讹进了国库,剩下的全被温离颜一人给吞了,一下就激起了民愤,而且温离颜如今是半点大祭司的形象都没有,百姓看见了,对大祭司的神圣更加的嗤之以鼻,都拿着臭鸡蛋烂菜叶一个劲儿的朝着温离颜砸去。 这种剧烈的反差,的确如施醉卿所说,让温离颜生不如死。 温离颜咬着牙撑着,心里想着自己要报仇,决不能被打倒,路过国色天香楼的时候,楼里的女人早就在二楼阳台上等着,见温离颜的囚车过来,立马将一桶馊水劈头盖脸的朝温离颜倒了下去。 人群中一阵哗然,温离颜恶狠狠的抬起头,看见了国色天香楼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妓子和小倌耀武扬威的站在阳台处。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不屑的对着温离颜啐了一口,“就你大祭司是全天下最高贵的人,咱们做妓子的就不是人,我呸——” 前不久,温离颜查出国色天香楼是施醉卿的产业,妄图趁着施醉卿不在大都城,端了国色天香楼,还设了一出毒辣的计,将国色天香楼的一干人等拉到大庭广众之下一顿教训,企图以世人的道德准则和世人厌弃的目光打击国色天香楼的。 做妓子的,若非到了被逼无奈的地步,也不可能入这一行,因而她们本身心里就有自卑感,偏偏祭司府却扮演了救世主一样的角色,字字句句间彰显着大祭司府的正义与高贵,却将她们这些做妓子的贬的猪狗不如、对不起祖宗、有伤风化等等,要多过分有多过分,国色天香楼几个受不住的姐妹当时就自杀了。 !! 764.第764章 这件事虽然温离颜没有出面,而且在闹出人命后,温离颜还假惺惺的谴责了祭司府办事的人,送了一些赔偿给死者家里,但谁都知道,这幕后就是温离颜主使的,她装的再高贵,也终究是个手染鲜血的侩子手。 国色天香楼因为这件事打击了士气,的确关了一阵子,但这件事影响的噎并不止是国色天香楼,大都城其它的青|楼听闻了这件事,也感觉到了祭司府对她们这些妓子的侮辱和打压,对大祭司一直怨恨在心,可偏偏她们无权无势,也斗不过人家。 但今儿看见祭司府垮台了,温离颜又被爆出了那么多丑闻来,可以说让她们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温离颜原本是想对付施醉卿,却没想到好大喜功用错了方式,反而弄巧成拙,让这么多人对她怀恨在心。 国色天香楼又有人恨道:“今儿这个教训,就是告诉你,没那本事,别学人家去耀武扬威当救世主,丢人现眼——” 软娘看见国色天香楼的公子姑娘们凑在一起发泄,等她们闹够了,才假装出来轰人,“去去去,都接客去,闹什么闹。” “软娘,大都城的人都出去瞧咱们尊贵高傲的大祭司去了,咱们上哪儿接客去?还能去跟大祭司抢人不是?”,红衣女子捏着绣帕娇笑,那言语间可半点没有对温离颜的尊重,还将温离颜拉到了接客的行列,让温离颜听着了,目光更加的阴狠。 大街的人都看见了国色天香楼为难温离颜的一幕,更看见了那些姑娘们千娇百媚的一幕,当即有人感叹道:“以前还觉得大祭司是咱们大夏国最美丽的女人,他老子的,什么最美的女人,瞧着这国色天香楼哪个不比她强?还端着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我呸,还不是张了腿伺候过男人……” 软娘见姑娘们都聚在阳台处不走,威胁道:“督主和苍秦王可在隔壁等着人伺候呢,你们还敢在这儿放肆——” 姑娘们一听施醉卿与寂璟敖来了,愣了一下,随后是高兴,可片刻就消停下来了,继而打趣起来,“软娘,督主与苍秦王来了,咱们去瞎掺和什么呀?督主是个女人,苍秦王又是督主的男人,人家小两口的……” 施醉卿再好,也是个女人,寂璟敖再好,也是施醉卿的男人,个个都不是她们惹得起,而且听说寂璟敖杀人不眨眼,上过他床的女人,除了施醉卿,就没有活过当夜。 又有姑娘低声道:“不是听说督主是皇室公主么?那与苍秦王岂不是……” “住嘴,都不想活了?”,软娘厉呵一声,顿时众人都觉得踩到了禁忌,不敢再开口,而红衣女子转身准备离开阳台的瞬间,就看到隔间的窗户打开,窗边站着含笑摇折扇的施醉卿。 施醉卿不管是身为男人还是女人,都总有一股令人移不开眼的气质,红衣女子顿时红了脸,但片刻想到施醉卿定是听到她们的谈话了,那脸色又煞白了起来。 软娘也瞧见了施醉卿,正战战兢兢间,施醉卿却关了窗户。 囚车行到了街尾,大街上一阵骚动,不一会,有厂卫快速跑上了国色天香楼的雅间,“督主,犯人被劫了——” 施醉卿的手微一顿,半晌没有说话,许久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了一句,“劫了就劫了,传令下去,收队。” 屋中,施醉卿软绵绵的倒在寂璟敖的膝盖上,勾唇一笑,“我倒要看看,谁本事这么大,劫个废人还能当成利器。” “施醉卿,你有没有话对我说?”,寂璟敖森气阴阴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心里毛毛的在,知道寂璟敖这是秋后算账了,立马正襟危坐,道:“我有啊。” 寂璟敖于是认真的看着她,施醉卿捧着寂璟敖的脸,也很认真,“阿璟,你又长帅了,帅的人神共愤惊天地泣鬼神黄河泛滥长江……唔……” 寂璟敖直接堵住了施醉卿的嘴,等施醉卿告饶了,才抬起一张冷脸看着她,“施醉卿,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施醉卿垂头丧气的嘟囔了几句,在寂璟敖杀人般的眼神下,才泄气般的道:“我那不是一时想不通嘛……” “你想不通,你不会告诉我?”,寂璟敖磨牙。 “……”,施醉卿眸光低垂了一下,“……我错了……” 寂璟敖的巴掌抬起来,像落在施醉卿的屁股上,最终却转了个弯儿,变成了无奈的抚着施醉卿的发,还是那句纵容了施醉卿无数次的话,“以后不许这样……” 施醉卿笑着,很郑重的点头,寂璟敖揽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的带入怀里,再将她按在桌上,一边褪着她的衣衫一边道:“卿卿,日子我都选好了……” 施醉卿懒洋洋的眯着眼趴在长条矮桌上,嘴里叼着葡萄问:“什么时候?” “三天后。” “不行,最少也是也要三个月。”,施醉卿一口否决,“老皇帝才刚死呢,我可不想跟他犯冲……” 寂璟敖怒,轻柔的动作变得极其粗鲁,直接扯了施醉卿的衣裳,用力的蹂躏着雪白的肌肤,“你到底有没有跟我成亲的心思?” “有啊有啊,我真的有啊……”,施醉卿立刻摇头,“咱们先去孤掌城,把这事儿弄清楚成不?” 寂璟敖没应声,施醉卿正觉得奇怪,就感觉到双腿被寂璟敖捞开,随后寂璟敖就那么用力的撞了进来,像惩罚她似得,疼的她龇牙咧嘴。 “施醉卿,你再找借口试试?”,寂璟敖马力大开,在背后疯狂的律动,施醉卿半口气都给他弄得没气了,死气沉沉的趴着,等寂璟敖弄够了,才低低呜呜的抽哒了几声。 “施醉卿,你挺尸啊?给我摇腰。”,寂璟敖老大不满,他心里清楚着,施醉卿现在就是想着储慎安,没过了储慎安的头七,完全就不跟他提成亲的事。 “你才挺尸……”,施醉卿被一激,扭着头瞪着寂璟敖,腰用力的摇啊摇,倒是将寂璟敖给弄得发疯,“怪,卿卿,宝贝,我错了,别摇了……” !! 765.第765章 **渐歇,寂璟敖喘着气趴在施醉卿的后背上,轻吻着那朵花越来越妖艳的妖花。 施醉卿敏感,骨头不由自主的缩了缩,她恍惚想起从凤凰弦中看到的那一切,这朵妖花,在她从转生台落下凡尘时,被寂璟敖打在她的身上,成了他生生世世寻找她的印记,他即便经历了十世的轮回,什么都忘记了,却能凭着那感觉就找到她,而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他、去爱他,所以这朵花,也只有在她出生之时昙花一现,而要等到再开,除非她与他,真的彼此将对方融入心里…… 十世,寂璟敖都没有机会看到这朵花自她的生命力开放出来,如今这一世,他们修成正果,也终于开花结果。 施醉卿趴的累了,往后一倒,倒在了寂璟敖的怀里,寂璟敖也顺势往后一倒,半躺在毡子上,一臂搂着施醉卿,一臂搭在箜篌上。 “阿璟,你去孤掌城走了一着,有没有收获?” 寂璟敖微微眯眼,“楚王鼎,的确在孤掌城……” “你见到了?” “没有,只是感觉到了……嗯,差一步就能端了项家的密室,谁知道你怎么不省心……” 两人正细细的说这话,就听见外面软娘提高的声音,“这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国色天香楼开门迎客,公子若有看好的姑娘,奴才这就让那姑娘出来迎公子,公子前来寻|欢,捏着这么一柄长剑,我国色天香楼还怎么接客……” 约莫是有人闯了进来,寂璟敖听着那声音是朝这间专属于施醉卿的屋子来的,忙从柜子里捞出施醉卿的备用衣裳给她穿上,随后自己也套上了自己,施醉卿刚在勒腰带,项钰就气势汹汹的踹开了们,“施醉卿,你——” 看见施醉卿与寂璟敖衣衫不整,项钰的话锋生生的变了一个调,“白日宣妇——” “项城主,你有话就好好说,要真说不好误了项城主你的正事,那才叫得不偿失。” 听出施醉卿话里的威胁,项钰才愤慨也得放一边,想着施醉卿差点被火烧死,急的他也丢了孤掌城的一大堆事跑到大都城来,虽然来迟了,但好歹他的心意败在哪儿,谁知道他火急火燎的,人家施醉卿正跟她的奸活呢…… “寂璟敖,你打我项家密室的主意,是个什么意思?”,项钰闷了老半天,才气愤的指着寂璟敖。 寂璟敖淡淡的瞟了项钰一眼,没搭腔,那不温不火的态度将项钰气个半死。 孤掌城藏宝密室的位置极难找,他拿着自己爹留下来的地图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谁知道寂璟敖一去,就那么一模黑就给找到了,密室内自然是机关重重,寂璟敖却还想带人强攻击进去,要不是施醉卿在大都城出了岔子,孤掌城密室可就毁在寂璟敖的手里了。 “项城主在我大夏国的的地界上目中无人的大喊大叫,又是个什么意思?”,施醉卿笑着将项钰的怒气反呛了回去,项钰嗫嚅了半天,才道:“施醉卿,你不是想让本城主找到圣剑断天?现在本城主已经找到了断天的下落,不过,你这位阉人一向诡计多端出尔反尔,想要圣剑,你先带本城主去钟阙堂。” 施醉卿微微的看了寂璟敖一眼,随即干脆的应了下来,“行……” 项钰一喜,急切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施醉卿撇了撇嘴,点了点头,“阿璟,你先进宫去吧,我去去就回。” 寂璟敖面无表情的盯了施醉卿一眼,又嗖嗖的看了项钰一眼,才有点不情愿道:“早些回来。” 施醉卿点了点头,随后与项钰离开了国色天香楼,路过杜府门前时,正见到官兵查抄了杜家,杜府上下全站在门前,大哭的大哭,大闹的大闹,都不敢接受一夕之间成为庶民的事实。 杜秉献也仿若一夜间衰老,那双鬓斑白的头发抹去了他的意气风华,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有些佝偻而蹒跚。 杜秉献看见施醉卿,微微的怔了怔,严格算起来,施醉卿也算是他的外孙女,但这么多年他将施醉卿当成为祸大夏国的奸贼,心里对施醉卿的反感根深蒂固,如今知晓这一切都是自己当年造的孽,他心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寂孜笙也站在杜秉献的身旁,他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与杜家一同流放苦寒,这一切的变化来的太快,但寂孜笙却只是面无表情。 按照大夏国的律法,杜家这样的重罪,的该满门抄斩的,施醉卿也没有任何的理由放过杜家,但她终究记得杜太后临死前的话——她想,她还是做不到赶尽杀绝的。 不多一会,施醉卿就带着项钰到了祭司府的大门前,温离颜声名狼藉,不止祭司庙被推,连祭司府也被推了,府中被愤怒的百姓抢劫一空,残垣断壁满目的荒凉。 “施醉卿,你不是要带我去钟阙堂,来祭司府做什么?”,项钰不解的看着施醉卿,“你不会又是糊弄本城主吧?” 施醉卿没说话,只是抬脚踩着那崎岖的砖瓦往府中走去,项钰不知道施醉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半刻中,行到了祭司府的一座竹林里,那竹林深处虫鸣鸟叫,清幽寂静,与外面的荒寂仿若是两个世界,施醉卿在林子中胡乱的转着,项钰跟着她,脑袋都转得晕了,“施醉卿,你到底转什么?” 施醉卿神情认真而严肃,缄默不语,依旧在竹林里转悠,慢慢的,项钰才发现施醉卿的转法虽然看似毫无章法,但其中却有些门道在里面,奇道:“这竹林里布了阵法?” 话音一落,施醉卿脚步停下,项钰看见竹林之中突兀的出现了一座耸立的门匾,如同海市蜃楼般让人恍然,而那门匾之上,赫然便是“钟阙堂”三个草书大字钟阙堂。 !! 766.第766章 往哪门匾内看去,青砖大道深幽而古典,那深处,有一座巍峨的阁楼不卑不亢立于青色的翠竹之间。 项钰叹为观止,“好精妙的阵法,这是何人所布?” 施醉卿神情得意,“要论行兵布阵的好手,这世上谁能及得过苍秦王?” 项钰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一声不吭的跟着施醉卿往里面走了去,这阵法项钰闻所未闻,而且其中蕴藏着博大精深的五行之术与玄学门术,项钰虽然好奇,但并不敢离开了施醉卿胡乱闯,就怕一不小心葬身在其中。 “钟阙堂神秘莫测不为外人所道,世人削尖了脑袋的想挖出钟阙堂,却只怕是真削尖了脑袋,也想不到你竟然是将如此大的目标隐在这祭司府,所谓的大隐隐于市,你可算是深喑其道了。” 施醉卿对项钰的夸奖不置可否,钟阙堂掌控着整个赤炎大陆近百年来的诸多秘闻,它的存在足以在顷刻间撼动一个大国的地位,如何让钟阙堂在虎视眈眈的丛林中生存下去,成为历代钟阙堂堂主省醒的问题。 早前钟阙堂一直有固定的秘密活动地点,但不久以前,钟阙堂在外的一名探子暴露了行踪,而有一支神秘的力量顺藤摸瓜找到了钟阙堂的老巢,差点将钟阙堂一锅端了,由此,施醉卿就不得不给钟阙堂换一个地方。 那时温离颜刚成为大夏国的大祭司,祭司府的修建为施醉卿提供了契机,她便利用了这祭司府得天独厚的五行之地,将钟阙堂新址建在其中,再让寂璟敖布下阵法,以竹林为遮掩,顺顺利利的就将钟阙堂的所有文件移了过来。 而温离颜自以为这祭司府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却不知自己一直生活在九宫局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在施醉卿的掌控之中。 进入钟阙堂的天机阁,暗暗沉沉的没有灯光,施醉卿带着项钰从书阁间穿穿绕绕了半晌,才在一架圆形的转阁前停了下来。 施醉卿抬手,那转阁快速的旋转了几下,施醉卿眼睛扫过,随后从其中抽出一册竹简来扔给项钰。 项钰拿在手中,迫不及待的展开。 项老城主的资料很简略,略过那些生平简介,项钰直接从记载自己父亲过世前的那段文字开始看起,然而直到看到头了,也毫无所获,在他父亲二十七年前离开孤掌城的那段时间到他双亲过世的时间,几乎都是一笔带过,只简略的以一个死字就将那段过往交代而过。 项钰反复看了几遍,还是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怒道:“施醉卿,你耍我啊?” 谁知道面前却没了施醉卿的影子。 “我耍你做什么?”,项钰听着声音像从自己的透顶传来的,便抬起了头,看见施醉卿盘着双腿坐在那转阁之上,垂着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扔了一卷竹简给他,“给,这是你|妈|的。” 项钰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同样一无所获,按理说,二十七年前九宫局也才刚刚成立不久,却能将前五十年前的事都记载其中,但唯独项家夫妇这一卷,从二十七年前开始,就记载的模模糊糊,许多事情似乎是有意遮掩而不记在其中。 项钰深思的捏着竹简,显然,九宫局是有意忽略了这段历史,而当时九宫局的首脑是苏直,苏直是临贺帝的亲信,这就更说明了项家夫妇的死与大夏国有关,或者说,与临贺帝有直接的关系。 “施醉卿,这到底怎么回事?” 施醉卿从转阁上跳了下来拍拍手掌,“你以为九宫局当真无所不能不成?” “你明知道我什么都查不到,还带我进来,耍着我好玩啊?”,项钰怒气勃勃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轻笑一声,“你项城主要不亲自来确认,九头牛也不能让你回心转意,本督要不让你来,只怕到时候又得带了你的剑士,对着本督一顿声讨,本督可不想好不容易清净下来的耳根子再次遭了秧。” “我……”项钰不甘心,拿着竹简从头开始看,企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这么费了一番功夫下来,倒真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竹简上记载,项老城主生前曾有一位好友黄公子,两人有拜帖的交情,后来结为异性兄弟,感情颇深,还同游过大观山,但竹简对这位黄公子的真实身份和名讳同样是讳莫如深,项钰一时也猜不出是谁来,他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在他父亲的生前好友中,并没有一位姓黄的,而且交情好到结为兄弟、同游大观,以自己父亲的健谈和爽朗,就更不能在自己面前闭口不提了,但项钰确确实实没听自己父亲提过只言片语,着实古怪。 “施醉卿,有没有这位黄公子的资料?” 施醉卿摇头,“不用费心思了,这位黄公子,就是咱们大名鼎鼎的临贺帝,才刚死没几天呢。” 项钰听着施醉卿那轻描淡写的语气,第一个飘过的念头是:那是你亲爹呢……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就觉得这件事更加的蹊跷。 临贺帝与自己父亲都算是赤炎大陆的大人物,但两人结为八拜之交,天下人却无人知晓,不仅如此,临贺帝与自己父亲两人似乎都特别忌讳这段过往,没有对完公布过。 “施醉卿,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施醉卿双臂环胸歪在阁架上,“若我猜的不错,你母亲是死在我义父苏直手上,而授意之人就是临贺帝,至于其他的,想必只有找到圣剑断天的藏身之处,才能知晓了……” 项钰握紧了拳头,施醉卿都如此说,看来自己父母的死的确与临贺帝关系颇深。 施醉卿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了,边走边道:“走吧,该你履行你的诺言了。” 项钰心中愤恨临贺帝与苏直,但人都死了,他也不可能去做刨坟鞭尸的事来,便只好悻悻的跟着施醉卿离开了天机阁。 为今之计,也的确只有打开密室,找到圣剑断天,以自己父亲的睿智,或许会在断天上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但施醉卿为什么要断天呢?或者说,施醉卿想从自己父母的死因里得到什么呢,难道是……楚王鼎……? 想到自己在歌望舒嘴里确认的事,项钰看着施醉卿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 767.第767章 “施醉卿,你就只是为了得到断天?”,项钰敛下眸光里的异样,问道。 施醉卿头也不回的道:“本督对你的断天没兴趣。” 项钰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其实他是想趁机在施醉卿面前耀武扬威一下,让施醉卿求求他,说不定他就将楚王鼎给送给她了。 但显然,施醉卿是宁愿硬抢,也不可能开口求人的,他这么做,完全就是在施醉卿面前给自己找罪受。 离开了钟阙堂,阵法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一座竹林孤傲的立在这荒凉的废墟中,冷眼见证了祭司府的崛起,如今又冷眼看着祭司府被夷为平地,成为世人心中的孤冢。 施醉卿沉默的在前走着,项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找着话题说道:“施醉卿,你就这么带我来钟阙堂,不怕我将你钟阙堂的位置泄露出去?” 项钰想着施醉卿多多少少来一句譬如我相信你、你不会的什么什么的话,谁知道施醉卿根本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便咯,谁有本事谁来找呗。” 项钰自找了个没趣,更加的不是滋味了。 施醉卿心里想的却是,这阵法和破阵的方式是不断移动的,要真找出九宫局,除非世上能有人在这方面的造诣超过寂璟敖,但依施醉卿看来,只怕近二十年以内,不会有这个可能。 施醉卿从祭司府离开后,径直去了皇宫,小皇帝皱着眉头在批阅奏章,寂璟敖懒洋洋的搭在窗上看书,倒是有几分时光静好、岁月安稳的悠远意境。 小皇帝看见施醉卿来,也没有蹦蹦跳跳的,还很是中规中矩的跟施醉卿行了一个礼,搞得施醉卿很是惊秫的看着寂璟敖,寂璟敖耸了耸肩肩膀,表示与他无关。 施醉卿费解的打量了小皇帝好几眼,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费着心的想将小皇帝这根歪苗给扶正,但小皇帝却愣是在歪道上越走越远,不至于一场宫廷政变就能让他变化如此之大吧? 若说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还有可能,但若是小皇帝,就绝不可能。 施醉卿眯起了眼,看模样严肃,一丝不苟的小皇帝道:“皇上这礼行的总算是有几分样子了,太傅大人看到了,便该欣慰了。” “千岁说的是,以往朕不思进取,不明白千岁的一片苦心,从今而后定会改过自新,做一个好皇帝,不会让千岁再失望了。” 施醉卿嘴皮子抽了抽,没说什么,走到了寂璟敖身边,“寂璟敖,这孩子给你教傻了吧?” “我觉得挺好的。”,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往施醉卿身上蹭了。 寂璟敖勾过了施醉卿的脖子,微微笑着看施醉卿,“怎么,你不满意?” 施醉卿僵着头皮,“好好的孩子给弄成这样,我满意?” “这么说,你对以前挺满意的?”,寂璟敖勾的她更近,“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人孤王来教他,嗯?” “我是让你把他教成一个文治武功的皇帝,没让你教他怎样修炼成为一个合格的傻子吧?”,施醉卿皱着眉头,很是担心的看着伏在案上的小皇帝,随后又吩咐小酌子道:“去叫个太医来,给看看是不是憋成抑郁症了。” 埋头看奏章的小皇帝也出其不意的抽了抽嘴角,他好不容易淡定下来想在施醉卿面前表现的懂事点,怎么在施醉卿眼里反倒成了不正常了? 小皇帝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搁下了朱砂笔,淡定的看着施醉卿,“……皇姐……” 施醉卿与寂璟敖一同扭着脖子,抽着眼尾看小皇帝,尤其寂璟敖的脸色,出其的难看,“你叫她什么?” 小皇帝不怕死的道:“既然卿卿是太后娘娘所出,那自然是我皇姐,你是我五哥,以后在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别卿卿我我的,你是死是活倒不重要,不要连累了我皇姐。” 寂璟敖有一股想冲过去捏死小皇帝的冲动,他刚才还觉得小皇帝是变乖了,现在才知道,他不是变乖了,只是变换了策略,只是从明骚变成了暗骚、从明黑变成了暗黑而已。 施醉卿一把拉住脸色难看的寂璟敖,有些想笑,却没敢笑出来去触了寂璟敖,“阿璟,别冲动,他说的也是事实,咱们是该……” “该什么?”,寂璟敖阴嗖嗖的看着施醉卿,“怎么?你想跟孤王划清界限?” 施醉卿立马摇头,还抚着寂璟敖的胸膛帮他顺气,瞪着小皇帝道:“还站着做什么,过来给你五哥道歉,看把你五哥气的,这都一把年纪了,要是气出个好歹来……” 寂璟敖捏着施醉卿的腰,咬牙切齿,“一把年纪?” 他算是听出来,施醉卿就是和着小皇帝一起,想气死他的,“施醉卿,你皮又痒痒了?” 施醉卿嘿嘿的笑着,凑在寂璟敖的耳边呵了一口气,“你是该注意点了,要做个什么,也得等黑灯瞎火的,大白天的,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禽兽吧?” 寂璟敖冷哼了一声,突然眯了眯眼将施醉卿勾在了自己的怀里,低声邪魅道:“听说御花园的花开得不错,孤王带你去里面赏花,嗯?” 施醉卿没有错过寂璟敖口中的里面二字,她看着寂璟敖邪气的脸庞,就猜到了寂璟敖的下流心思,一巴掌就推开了寂璟敖,“寂璟敖,你主意点,宫廷重地,你有点做亲王的样子。” 寂璟敖扬着眉毛一笑,看着施醉卿发红的脸蛋,眨了眨眼睛,随后就从那窗上直接翻了下去,消失了个没影儿。 施醉卿站在窗边瞪着眼看了半晌,负手就要离开。 小皇帝拉住她的衣角,“卿卿,你去哪里?” “怎么,不叫皇姐了?” 小皇帝脸色平静,“你要喜欢,我就叫你皇姐。” 施醉卿蹲下身,发现小皇帝成长的不止是心智,还有无关,这张脸的轮廓已经越来越立体,与那沉静的气质融合,上位者的气息愈加的明朗。 !! 768.第768章 乱葬岗 施醉卿脸色柔和,小皇帝沉默了多天的悲伤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全部的倒了出来,他趴在施醉卿的怀里,揉着她的衣裳,哭泣的声音虽然很小,但那伤心,却是实实在在的,“卿卿,以后没人督促我看书、督促我写字了,卿卿,我好难过……” 施醉卿轻拍着他的后背,“别哭了,你是皇帝,皇帝就要忍受高处的寒冷,你若连这些都受不了,日后又如何受得了这真正孤家寡人的日子?” 小皇帝没有再说他不做皇帝那些话,只是沉默着。 良久,小皇帝才安静下来,只是哭红了眼眶,有些可怜兮兮的,“卿卿,你去御花园吧,五哥等着你呢,别管我了,我一点都不伤心了……” 施醉卿脸黑了,这个该死的寂璟敖,明知道小皇帝现在习了武,听力不比以往,竟然说出这么令人想入非非的话。 施醉卿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小皇帝了,小皇帝推着施醉卿,摸着红眼眶,“你快去吧,快去吧……” 小皇帝这心眼耍的有些低劣,他越是表现的这么懂事,施醉卿越不放心他,虽然施醉卿很可能看穿他的企图,但小皇帝了解施醉卿,就知道,施醉卿心疼一个人的时候,不管那个人是伪装的还是真的,都不会改变她的溺爱。 果然,施醉卿阴冷阴冷的道:“他爱等着就让他等着,咱不管他。” 小皇帝还故作好心的道:“这样不好吧……” 小皇帝最后结结实实的算了寂璟敖一把,让施醉卿陪他陪到了天黑了。 施醉卿离开皇宫后,看到了皇宫门前,寂璟敖脸色阴沉的坐在马车车顶上,那双慑人的眸子闪着点点寒星,一顺不顺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感觉有点不妙。 寂璟敖从车顶上跳了下来,施醉卿状似轻松的抚了一下眉毛,道:“你没去御花园啊?” 寂璟敖森冷的看了施醉卿一眼,声音也很是僵硬和冰冷,“没去,怎么,你去了?” 施醉卿摇头摇的有点不自在,“我没去啊,皇上那儿离不开,还好你也没去,不然让你白等了一场。” 寂璟敖神色有些狰狞,笑的时候那股子阴狠劲儿令施醉卿有点阴寒阴寒的感觉。 “走吧,回府。”,寂璟敖说的心平气和,可转身的刹那,一张脸杀气腾腾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现在在宫门前,施醉卿好面子的很,他得给她这千岁爷留着面子,等回了千岁府,哼—— 寂璟敖拿着一个阴狠阴狠的背影对着施醉卿,施醉卿突然咦了一声,拍了拍寂璟敖的肩膀,火中浇油,“阿璟,你衣上有朵花瓣,瞧这好像是御花园的白牡丹啊……阿璟啊,你不是没去御花园么?” 寂璟敖这下终于绷不住了,转身,朝着施醉卿走近了两步,在施醉卿还扮无辜笑的甜蜜蜜的时候,寂璟敖单臂就将施醉卿捞了起来,扛着她,脚步一提就选了个偏僻的角落朝皇宫里飞去。 “你干嘛?”,施醉卿刚一出声,寂璟敖就捂住他的嘴,阴飒飒的哼笑了一声,“孤王这几日邪火旺了些,又给解毒。” 施醉卿瞪着一双眼,毒发你妹—— 寂璟敖将施醉卿扛到了御花园,御花园寂静无声,连半个侍卫都没有,诡异的很,不得不让施醉卿怀疑这是寂璟敖早作的安排。 寂璟敖从花丛中飞跃而过,落在最中央百花铺就的一张圆毯上,他将施醉卿甩了出去,等施醉卿翻身起来想逃的时,跟狼似得一跃扑了上去,扯了自己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就将施醉卿的双手双脚绑在了花枝上。 这夜黑风高的,偏偏月亮那么圆那么透,是寂璟敖骨子里那股狠辣劲儿最为旺盛的时候,施醉卿怕怕的缩了缩脖子。 “阿璟啊,这御花园的花可都不是凡品啊,咱们回府去吧,别糟蹋了这些好花……” 寂璟敖站着,居高临下看着施醉卿惨样儿惨样儿的缩着脖子,随后寂璟敖掌心一抬,整个园中的牡丹破碎成无数的花瓣,下起了漫天的花雨,淅淅沥沥的,煞是好看。 “孤王就喜欢辣手摧花。”,寂璟敖伏在她的身上,挑着她的下巴,“尤其喜欢摧残你。” 施醉卿两只眼睛上都落了花瓣,她甩了甩头想要将花瓣抖开,却总是不得其法,于是便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寂璟敖的气息越来越邪佞。 “喜欢么?”,寂璟敖含着她的唇,轻轻道:“这个地方,可是孤王认认真真的找的,可惜你不识风情,白白坏了孤王一番心情,不过这夜里,倒也算是另有一番风趣在其中……” 施醉卿嘟囔,“该死,怎么没个人……” “你想要人来看?”,寂璟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让别人看了你,孤王可舍不得,不过你若是喜欢那种感觉,孤王倒是可以让他们都站在外面,他们虽然看不到听不到,但你能感觉到不是么?” 施醉卿的姿势完全是待宰的姿势,她愤慨的不行,“寂璟敖,老禽兽你放开我——” “嘘,小声点,宫中禁卫军,可全都在御花园外守着……”寂璟敖的笑容越来越慢,逗够了施醉卿,终于开始下手了…… …… 次日午时,天气阴凉阴凉的,日头也不是很毒,施醉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与寂璟敖一同启程去了孤掌城。 她想,有些事情,终究要重见天日的。 四日后,施醉卿与寂璟敖便到了孤掌城,寂璟敖早已找到了密室的所在地,派人把守着入口处。 因为不敢声张此事,让有心之人前来孤掌城争夺,项钰明知道寂璟敖打了自家密室的主意,也奈何不得他,毕竟一旦交兵起来,想要守口都守不住了。 密室的所处地其实并不在孤掌城内,相反,距离孤掌城颇有一段距离,而且是在一座乱葬岗里,也因为这个地点不为人所注意,所以这么多年来,那些觊觎密室的人也没有得手,连项钰也不过是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一张地点才勉强找准了方位而已。 !! 769.第769章 乱葬岗,即便白日里,也依旧是阴风飒飒的,寂璟敖强推开了被封住的密室大门,一进去就是各式各样的暗器和毒物,当处理了这些障碍,终于走到密室的终点,一盏一盏的油灯次第燃了起来,里面逐渐明亮。 这密室空间不大,一览无余,而且由于空气的不流畅,有一股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阴森和沉闷气息。 项钰一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镶在密室墙上的圣剑断天。 断天被封二十载,光泽却依旧锐利,散发着古朴而沉重的韵味,项钰推了那半壁墙,迫不及待的拿出了断天,爱不释手的反复摩擦着,眼睛里放出万丈痴迷的光芒来,“这就是我孤掌城的圣剑断天,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剑中王者。” 圣剑对于擅剑之人,是无上的至宝,项钰拿到断天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一股深厚的剑气在自己的掌心中流窜,他深知,自己的剑法若有断天做辅,必定是功力大增。 寂璟敖与施醉卿的注意却并未放在断天上,寂璟敖此行,是为了楚王鼎,而对于施醉卿,则是由两个目的,其中一个自然与寂璟敖相同,另一个,便是想要从孤掌城着手,弄清楚当年稽牙山苍狼族被灭族的真相及寂璟敖的身世之谜。 “城主,这里怎么还有个女人?”,汲横指着角落里的一张石床道。 密室里方才并没有石床,是项钰将圣剑断天拿开后,似乎触动了某一处的机关,那石床才从地面上升起来的,而石床升到地面后,床上的石块一百八十度的翻了一下,那床上便出现了一个女人。 即便那女人双眼紧闭了无生气,但看她的五官,还是能一眼看出,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与赤炎大陆的美人大不同,那女子鼻梁稍高,双眼皮的弧度很深刻,眼窝也有些陷,唇形饱满却又小巧,但又与戒贤那种中外混血的五官不同,施醉卿不知道该怎么描绘,若是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施醉卿便觉得,那种五官,倒是是一匹狼幻化而来的——美得有些犀利。 那女子毫无生命特征,安安静静的躺在石床上,将这女子与项老城主埋断天的时间联系在一起,这女子至少死了二十年以上了,而能支撑她身体不腐不烂的,正是她手中捏着的一只铜鼎。 那铜鼎小巧玲珑,却有一股不可忽视的王者之气,鼎有三脚,有四面,四面之上内外俱有晦涩难懂的上古文字,这鼎,正是上古神器之一的楚王鼎。 除去那鼎,让人费解的是,这女子并不是孤掌城的项老夫人,连项钰与汲横,也并不认识这女子。 施醉卿看着那女子的鼻梁,然后再看了看寂璟敖,再联想到当日在苍狼村见到的那些女子,虽然没有眼前的女子美的明显,但那些相同之处却很是明显。 项钰想要伸手去拿楚王鼎,施醉卿拦开了他的手,谨慎道:“楚王鼎与断天是你孤掌城的宝物,你父亲却让这两样不世之宝来护佑这个女人,这女人的身份定是不简单,或许关系到你父亲的死亡真相,你若拿走了楚王鼎,她也必定化成灰,到时你再想差,也无从查起了。” 项钰便没有再动。 寂璟敖的掌心在楚王鼎的上方推了一下,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道:“有人在这鼎里,留下了东西。” 寂璟敖这么一说,施醉卿便心领神会的退后了两部,项钰正奇怪,见寂璟敖像是在发功,他知道寂璟敖本事不一般,也跟着施醉卿往后退。 寂璟敖有了施展的空间,开始运起玄术发向楚王鼎,短短功夫间,就见从楚王鼎中升起了一束刺目的金光来,那金光光圈越来越大,直到笼罩了整个密室,将众人都圈在了其中,才逐渐有墨迹在其上悠悠的展开来。 几人眯着眼睛去看,仿若透过了那一片金光与文字,看到了二十七年前那一段关于孤掌城与大夏国、狼族与人族、大周国况战大将军与大夏国临贺帝之间的恩怨,还有,寂璟敖…… 二十七年前,赤炎大陆也有不少纵横天下的风云人物,在至今被人们提起来,依旧是津津乐道。 而楚王鼎中便提到了四人——大周国大将军况战及其前任大国师楚岑、孤掌城已逝老城主项老,还有一位,就是如今的临贺帝。 临贺帝既不是嫡出的皇子,也不是最受皇帝重视的皇子,而且还因为其母亲公孙太后被先皇帝不喜而受皇帝的厌恶,他一直心有不甘,便化名为黄姓公子游历在外,四处结交英雄豪杰。 而项钰的父亲项老城主就是他有意结交的其中一名豪杰,当年临贺帝为了结交项老城主,设了一出毒计,他先是派人追杀项老城主,在项老城主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舍命相救,只是那时项老城主并不知临贺帝的真实身份,还对临贺帝感激在心,两人因此结为异性兄弟,项老城主甚至还在临贺帝有意无意的提及下,将其夫人手中的剧毒血蔓蛇信赠给临贺帝。 后来临贺帝向项老城主表明身份,希望能得到项老城主的支持登基为敌,项老城主在这件事上却不敢违背项家祖训,遂而拒绝了临贺帝,临贺帝一怒之下,与项家翻脸。 后临贺帝见时机成熟,回到朝中拉拢了几大权贵,娶了杜家的女儿,又有公孙家的支持,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几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最终在先皇帝死后被拥护为帝,成为大夏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临贺帝。 临贺帝登基后,与项家其实已经断了联系,后来某一天,他再次出现在项老城主的面前,求情项老城主以圣剑断天为他劈开稽牙山苍狼族的遁世之门。 那么,临贺帝又是怎么知道这大门所在之地的? 世人都言,苍狼一族遁隐稽牙山,终身与世隔绝,其实不尽然。 苍狼族中也有一条祖训,便是每一任的苍狼族长在继承大业之前,都必须在十八岁离开稽牙山,除非能在尘世得到历练、创就一番丰功伟业为万民敬仰,才能回到稽牙山胜任族长。 !! 770.第770章 当年苍狼族的最后一位族长况战在十八岁离开稽牙山,于赤炎大陆异军突起,骁勇善战,将大周国从一个小国扶成了如今的大国,建造了不世功勋,成为大周国历史上威名赫赫的况战大将军。 况战的名字,到了今天,依旧是一个传奇。 但况战虽善战,却为了隐藏身份,在战场上一向低调,所以他这苍狼族族长的身份,一直不曾被人发现,直到他的未婚妻子况月儿瞒着族人离开稽牙山前来寻找她,才造成了苍狼族最终被灭族的悲剧。 稽牙山与世隔绝,况月儿不谙世事,在赤炎大陆颠沛流离中,遇到还在外游历的临贺帝,临贺帝对况月儿一见钟情,但况月儿心中却只有况战,而且在不知不觉中,临贺帝还套出了况月儿的真实身份,这份感情于是开始发生了质变,临贺帝觊觎苍狼族的战神神话,最后带况月儿去找大周国找况战。 时逢大周国与屠术、大夏国的三国混战,况战因想要从赤炎大陆功成身退,想要使一出金蝉脱壳的计从大周国脱身回到稽牙山,谁知最后被临贺帝识破,让他的装死变成了真正的重伤,况战不是寻常人,他的伤,整个赤炎大陆,无一人能救,唯有立刻稽牙山疗伤。 但是况月儿一人根本无法带着况战回去,临贺帝便自告奋勇,以自己的真情打动了况月儿,最终得以与况月儿一同送况战回稽牙山。 临贺帝虽然没有进入到稽牙山苍,但却因此得知了稽牙山的遁世之门位置所在,因此他回到大夏国,依靠苏直几兄弟和权重权贵的支持,快速夺取了皇位,开始筹备灭亡稽牙山、得到况月儿的一切事宜。 这场战争对于临贺帝来说,不仅是为了得到了况月儿,更是为了能让况月儿生下既有寂姓皇族血脉,又有狼族血脉的战狼悍将。 可他的打算终究是落空了,况战回到稽牙山,在养伤中继承了族长的当天,娶了况月儿,但况战因伤势没有痊愈,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稽牙山的盾石之门的入口,而等他缓过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孤掌城的断天对准那道遁世之门,横空落下,大夏国五十万的军队蜂拥涌进,见人就杀、见人就砍,无人孤寡老人,还是妇孺幼儿,无一幸免。 项老城主其实并不想与苍狼族为敌,但被临贺帝的花言巧语蛊惑,也希望能见到传说中的苍狼族是何等英勇神武,于是最终答应了以这开山劈城的圣剑,劈开那道遁世之门。 在劈门之前,项老城主与临贺帝约法三章,不能大开杀戒,但谁知道,临贺帝出尔反尔,为苍狼族带去了灭族的灾难,当时那漫山遍野的尸体冲击了项老城主,他追悔莫及,却已经是迟了。 整个狼族的人浴血奋战,最终难逃厄运,当时况月儿身怀六甲,在战乱中生下了一个孩子,之后雪崩而死,临贺帝将那孩子抱走,而况战没能保住苍狼族、没能保住妻儿,最后以自己的身体为城墙灭了大夏国几十万的大军,自己最终也力竭而死。 临贺帝带着苍狼族最后的血脉仓皇逃离稽牙山,带着山下残存的五千兵力狼狈的回到了大都城,当时正值宫中一个美人难产而死,临贺帝封锁了这个消息,对外宣称那美人生下了一位皇子,也便是后来的五皇子寂璟敖。 项老城主一生中的心结,摸过去当年助纣为虐导致苍狼族的灭族之灾,苍狼族族人临死前的惨叫****夜夜的回旋在他心头,他认清了临贺帝自私狠毒的真面目,与之彻底断绝了联系,项家的神圣之剑断天染满了罪恶,项老城主认为苍狼族那无数的怨灵寄生在断天之上,总有一日,整个苍狼族会卷土重来,向孤掌城复仇,为孤掌城带来毁灭的厄运,他因为愧疚和心虚,从此封印断天,将之埋入密室二十七年不见天日。 而谁都不知道的是,项老城主在临贺帝惊慌逃离稽牙山后,又再次回到了稽牙山,他是本想替稽牙山的族人收尸,却不想回去,看到了还撑着一口气的况月儿。 况月儿的腹中,还有一个未出世的胎儿,只是况月儿昏迷不醒,孩子难以出生,且当时无论是孩子还是况月儿,都命悬一线。 项老城主当时也是为了弥补,所以用楚王鼎吊住了况月儿的命,那楚王鼎本是他带去送给苍狼族的见面礼,以此希望能与苍狼族交好,只是可惜,最终没能送出手。 项老城主最后一把将稽牙山上的一切杀戮化为灰烬,只带着况月儿秘密回到了孤掌城,况月儿虽然没有意识,但却撑着最后一口气,在楚王鼎神力的襄助下,生了腹中的那个胎儿。 那时临贺帝怕九州知晓自己所放下的杀孽,被九州诸国声讨,杀尽了知晓这件事的所有人,连那五千残留回来的精兵,最后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唯一的知情人,就是苏直。 因为临贺帝需要苏直替他遮掩,更因为苏直本人的聪慧,让他从自私自利的临贺帝手下保住了一条命,而且他深知临贺帝不会轻易饶了他,暗中壮大了九宫局与十二府卫,一步一步蚕食了大夏国的权利。 而孤掌城也面临同样的危机,临贺帝处置了自己身边的人,便将手伸向了孤掌城,对孤掌城严密监视。 项老城主知晓临贺帝手中有一个苍狼族的孩子,两人是双胞胎兄弟,必定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为了留住苍狼族的这一支血脉,也是怕惹祸上身,项老城主最后将这个孩子交给了大周国前任大国师楚岑,并且将这一切的实情都告知了楚岑。 楚岑与况战交好,尽心尽力的抚养这个孩子长大,并且在逝世前,让他成为了大周国新一任的大国师——他就是如今大周国的大国师,楚珩。 如此而过五年,临贺帝终究还是没有放过孤掌城的打算,他派苏直送了一件古器到孤掌城,虽是示好,但那古器,却是有毒之物,项老夫人神医容禄的弟子,精通医理毒术,早就识破了临贺帝的阴谋,但他们夫妻二人,为了保住孤掌城,别无他法,最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们清楚,只有他们夫妻死了,临贺帝才会真正的放心。 最终项老夫妇相继而死,总算是遂了临贺帝的心意。 楚王鼎中所记载的真相,到这里,告了一段落。 !! 771.第771章 认错 施醉卿看着躺在石床的女子,她就是况月儿,寂璟敖的亲生母亲,因为楚王鼎而得以保存肉身到如今。 施醉卿当初也以为,临贺帝是掳走了苍狼族的女子来为自己诞下子嗣,却没想到,临贺帝根本不是寂氏皇族的子嗣——他身上流的,是最为纯正的狼族之血。 “阿璟,你还有一个孪生弟弟……”,施醉卿看向面无表情的寂璟敖,轻轻的嗓音在密室里悠悠的回旋,“我曾见过他,他是大周国的大国师楚珩,与你……长得一模一样……” 寂璟敖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看了那女人良久,这一刻,他的眸光深沉的有些可怕,最后,寂璟敖将楚王鼎拿起,而那女人的身体,则瞬间化为一堆骨灰。 寂璟敖拿着楚王鼎转身,拉着施醉卿,“走吧。” 施醉卿看向寂璟敖,什么都没有说,跟着寂璟敖走了。 汲横看着两人走了,提醒项钰,“城主,寂璟敖将咱们的镇城之宝拿走了,你……” 项钰却痴迷的拿着断天,半晌才有些恍惚道:“我听湛南莲说,施醉卿被鬼能禁术所伤,还有三年半的寿命,唯有找齐四大神器方可救她,我亲自去漪兰灵犀宫问过歌望舒,歌望舒说,这是真的。” “那城主的意思是……打算将楚王鼎拱手让人?” 项钰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看汲横,“汲横,你说施醉卿帮本城主找出了父亲母亲的死因,本城主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汲横点了点头,“该当如此。” “既然如此,那本城主将楚王鼎暂时借给施醉卿,你有意见?”,项钰一个眉头扫了过去,汲横就算心里有意见,那也不能在这时候去触了项钰,“属下没有意见,但凭城主心意。” “走吧。”,项钰拿着断天离开了密室,“她要是跟本城主抢断天,本城主说不定还会跟她拼命,至于楚王鼎,反正本城主也不需要,给她个顺水人情也好……” 回大都城的马车里,寂璟敖躺在施醉卿的膝盖上,双目微闭,似睡着了,但施醉卿知道,寂璟敖此刻比任何人都清醒。 施醉卿抚着他的眉头,总觉得寂璟敖的眉宇之间,此刻堆积了太多太多的忧愁。 或许寂璟敖表面是冷清无情,可他心底的热,却比任何人都强烈。 他是苍狼族后裔,与狼群相处融洽,却在人群里格格不入,这是他的天性。 施醉卿想起当初在苍狼村,苍狼村的族人曾告诉寂璟敖,苍狼族虽亡,但苍狼族的战神已经诞生,总有一日,他会代替被灭的苍狼族卷土重来,骁战九州,报灭门之仇,重复苍狼族不败的神话。 苍狼村的族人都以为那人是寂璟敖,而今,他们却得知苍狼族族长一脉的后裔,并不是只有寂璟敖,还有……楚珩…… 那么,寂璟敖与楚珩,到底谁才是能光复狼族战神传奇之人?这个问题,似乎很明显,因为项老城主在楚王鼎留书中说了,楚珩因生来先天不足,身体极弱,被前任大国师楚岑断为羸弱之躯,此生在战场上,难有成就。 但是,这一切楚珩知道么?楚岑是否告知过他实情? “阿璟,要不……咱们去大周国走一趟?” 也许能与楚珩开诚布公也是好的,但施醉卿觉得,这个想法有点玄乎的恨,因为今日的这件事告诉她,许多事,远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反而让她觉得,似乎有一出更大的阴谋在向她与寂璟敖靠近。 “你想去?”寂璟敖睁眼,微微眯着,嗖嗖的盯着施醉卿,“你如何知道他与我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施醉卿笑不出来,摸了摸鼻头,“这个……意外……” “意外?你确定不是你垂涎人家的美貌,逼着人家给你看的?” 施醉卿尴尬的笑笑,“我只是发现他身上有很多疑点,所以才……” 鹅肉过敏,还莫名其妙的伤风了,寂璟敖与楚珩之间某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不得不令施醉卿起疑,可谁知道,她就是起个疑,却看到一张了与寂璟敖一模一样的脸。 而且那人,还真是寂璟敖的孪生兄弟。 想起来,真是一出狗血的八点档连续剧。 “卿卿,我有亲人,跟没有亲人,都是一回事,我唯一满意的,是你终于不用顾忌我们之间莫须有的血缘关系了,这下,你终于可以嫁给我了……”,寂璟敖抚着他的脸,“我只有你而已……” “你真的不想去见楚珩?” “不想去。”,寂璟敖埋在她的怀里,低声的警告,“你也不许去……一张跟我一样的脸,哼,想着就膈应,你要再敢去见他,我铁定收拾了你……” “寂璟敖,你担心什么啊?”,施醉卿觉得好笑,“他就算跟你长一样,终究也不是你,你还怕我认错不成?” 寂璟敖在她的怀里蹭了蹭,施醉卿柔柔道:“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吧。” 就算两人是亲兄弟又如何,各为其主不说,寂璟敖还本身就是一个感情淡漠的人,而楚珩也不见得会对自己的身世多好奇,也或许,他们贸然的去了,反而是自找麻烦…… 只是对楚珩,施醉卿心里还是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她一直觉得楚珩也是一个深藏不漏之人——就他神秘莫测的行事,就足以说明这点。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了。 他们该关心的,是两人的终生大事儿。 太上皇晏驾,这葬礼由礼部、内务府与钦天监共同操办,依照惯例而言,丧葬排场当是极尽奢华铺张,以表示他生前至高无上的帝王尊严,然后临贺帝与杜太后的葬礼,却是极其的简单,除却严令民间禁声乐笙箫、喜事以及棺椁的规格不变外,大规模的吊唁活动与法事、演杠、抢修御道等一切从简。 小皇帝打的是不扰民、戒奢从简的口号,百官自然不能去说什么,而且依照临贺帝生前做的那些事,百官心里都清楚,小皇帝能做到这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要是放在其他任何一个皇帝身上,就算把临贺帝鞭尸喂狗了也是有的。 !! 772.第772章 出灵那天,棺椁经过大都城最繁华的街道,虽然场面减半了,但那出灵的依仗却依旧是浩浩荡荡,和尚道士、道姑尼姑、喇嘛、金吾卫、文武百官的队伍延绵了大都城康庄的官道,百姓举着旗伞夹道围观,有哀鸣的编钟延绵不散。 本来顺顺利利的出灵,却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棺椁行到了最热闹繁华的街道,宫中杜太后的棺椁还没有出宫门,长长的队伍就被堵住了。 原因是孤掌城城主项钰带着孤掌城的剑士来闹了。 项钰闹的理由,是当年临贺帝为了遮掩自己屠灭苍狼族的丑事,而对孤掌城项家夫妇下手一事。 这一闹,就将寂璟敖是苍狼族血脉的事给闹开了,人群瞬间沸腾了,毕竟前不久才闹出杜太后公主换皇子的一出,如今又来了相同的一出,怎能不让人沸腾? 最重要的,换的还是传说中的神秘隐世的苍狼族,而临贺帝灭了人家全族不说,还说人家狼族的王子替他卖命那么多年,也好在临贺帝死了,不然整个大夏国只怕都不得安宁。 项钰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百官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把小皇帝请来了,小皇帝心情很郁闷,不过想到寂璟敖的威胁,还是冷着脸配合项钰,将这件事给处理了。 最后,大夏国与孤掌城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协议,项钰便带着孤掌城的剑士,回了他的孤掌城。 无论怎样,临贺帝都是大夏国的前任君主,他做下这等杀孽,臭的不是他自己,还是整个大夏国,文武百官站在出灵的队伍中,都觉得有些颜面无光。 而且,他们也很怕寂璟敖为苍狼族报仇而对大夏国开兵,所以一直忐忑不安,对寂璟敖又怕又忌惮,在传出寂璟敖要与施醉卿成亲的消息后,简直是举了四肢赞成——这样一来,寂璟敖还是与大夏国挂上了钩,在他们看来,只有施醉卿,能管得住寂璟敖嗜血的性子。 之后小皇帝又在热议的风口之下,拟了一道圣旨,圣旨严明寂璟敖苍狼族王子的真实身份,他虽不是大夏国皇族,但曾为大夏国立下汗马功劳,念其功劳封为大夏国的异性王,封号依旧为苍秦王。 这道圣旨,无异于承认了寂璟敖并非寂姓皇室的事实。 皇室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整个国家,所以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都知晓,若没有证据,小皇帝断然不会拟这一道圣旨。 因而,寂璟敖并非皇族的事,已经让天下人都深信不疑。 施醉卿知晓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找了寂璟敖。 项钰最是怕卷入朝廷的纷争中,虽然项家夫妇是被临贺帝害死的,但临贺帝也死了,项钰没道理来闹,可他来了,而他这一闹,施醉卿再从受益方去猜项钰的目的,自然就想到了寂璟敖。 如今天下都知道他们不是兄妹,他们在一起,可不就是更加的名正言顺了么? “阿璟,这事儿,真是你弄得?” “你不是介意么,如今孤王让你没了负担,你可愿意嫁我了?”,寂璟敖一顺不顺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慢慢的爬到了寂璟敖的怀里,“你黑了老皇帝、黑了大夏国倒没什么,只是你可知道,你这苍狼族王子的身份,可比大夏国皇族的身份更加的惹人眼目,只怕今后你更不得安宁了……” 寂璟敖轻吻她的额头,语气既轻狂又温柔,“即便知道了,谁又能动得了我?” 施醉卿仰着头,微微眯着眼,手指若有似无的摩挲着寂璟敖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寂璟敖这模样,有点像成熟大叔,不过还是好看的人神共愤,而且还多了一分不同以往的魅力。 “其实我倒是不担心有人用武力来对付你……”,跟寂璟敖斗武,那就是找死的节奏,“我比较担心,各国蠢蠢欲动的皇室公主们……” “嗯?”,寂璟敖勾起了施醉卿的下巴,性感的眸光盯着施醉卿,“千岁爷担心什么?说来听听。” 施醉卿一脸兴奋,“苍狼族的血脉啊,那可是多高贵的血统啊,老皇帝可就为了得到这血脉,灭了整个苍狼族,可见世人对苍狼族三个字,可是趋之若鹜求狼若渴,那些个皇室为了得到你身上的高贵血统,你说,他们会不会让自己的公主,来偷你的蝌蚪啊……” 寂璟敖一把将施醉卿提了起来,很冷岑岑的看着施醉卿,陈述着一个事实,“施醉卿,你每日榨着我的蝌蚪,我还能有剩余的给别人?” 施醉卿咳嗽了一声,这个话题,绝对不能再深入下去了。 施醉卿立马转移了话题,“阿璟,你怎么让项钰听话的?” 项钰跟自己不对付,跟寂璟敖也不对付,怎么就乖乖听了寂璟敖的话大张旗鼓的来闹了,寂璟敖武力威胁他了? 寂璟敖优哉游哉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在施醉卿面前晃了晃,施醉卿打开一看,那不是在食鳄湾风暴角,自己逼项钰签下的誓约书么? 施醉卿当时在誓约书上留了一个心眼,其中有一条是只要甲方不终止此誓约,誓约书便终身有效,谁知道这也被寂璟敖看出来了,竟然拿着去威胁项钰,施醉卿可是想象项钰当时杀人的表情有多精彩。 当然,留这个心眼并非是因为她做好了再次算计项钰的打算,只是习惯使然而已。 “阿璟,你又变坏了。”,施醉卿嘿嘿笑着扑到了寂璟敖,寂璟敖回了一句:“妇唱夫随。”便将施醉卿的头压了下去,随后轻轻的吻了上去。 小绿子突然闯了进来,看见如胶似膝黏在一起的两人,咳嗽了一声。 寂璟敖破天荒的没有表现出不悦,只是在施醉卿起身,也跟着起身,问小绿子:“孤王让你办的事,办妥了?” 小绿子弯着腰,让身边举着托盘的小太监上前,随后从其中拿出一份大红色的请柬递给寂璟敖,“这是西门沉景连夜为王爷赶出来的,王爷看看,可满意。” 寂璟敖接了过来,先看了看外观,再打开看了看里面,似乎很是满意。 !! 773.第773章 施醉卿不明就里,也取过去看了看,大红色的请柬外烫印着一个大大的喜字,而打开之后,里面并没有落字,其中一面画了两个穿着大红喜袍的男女并肩站着,另一面是空白,显然是留着写内容的。 施醉卿看着寂璟敖,寂璟敖宠溺的抚着她的头,“你不是说喜欢请柬上画着咱们么?” 施醉卿有一次跟他聊天时说,她希望他们成亲的时候,请柬上画着他们两个人,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请柬,就算没见过他们,也会说他们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施醉卿慢慢的抬起头,她既然已经决定跟寂璟敖成亲,就自然是当了真,只是没想到,寂璟敖会这么看重她的一句戏言,将这些都打点好了。 施醉卿拱进了寂璟敖的怀里,寂璟敖笑了笑,知道施醉卿喜欢,便又让小绿子将有必要宴请的宾客名单拿了过来,让施醉卿勾画,看看哪些是没必要发请柬的。 施醉卿拿了朱笔,赖在寂璟敖怀里,果然认认真真的翻开起来,这名册足足有十几页,除去大夏国的人物,还有其他诸国的大人物,就连晏素与苏沉欢也在其中…… 施醉卿看了一遍,没有去划掉任何人就将名册扔给小绿子,“全请了。” 小绿子笑眯眯的,“千岁,王爷定了九月八号,正是个黄道吉日,千岁可觉得日子好?” 施醉卿歪着头想了一下,“就九月八……对了,这些都是西门沉景画的?” 小绿子点了点头,施醉卿心中阴阴一笑,摸着下巴的样子有点狡诈,小绿子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不过施醉卿还没说,寂璟敖就将她的心声给说出来了,“将喜帖全部交给西门沉景置办,若是让孤王知道他敢假手他人……” 全部…… 小绿子抖了抖肩膀,这名册上了足足有几百人哪……让西门沉景一个人…… “奴才明白,奴才一定嘱咐了西门沉景。”,小绿子不敢有异,心里除了替西门沉景哀默,就只有落井下石的份儿。 西门沉景被托以大任,留着满脸的泪,一遍骂着寂璟敖与施醉卿,一遍画着寂璟敖与施醉卿,最终在痛苦煎熬的七天七夜后,他终于累倒在书案上,小绿子看日子差不多了,去找西门沉景要请柬,见西门沉景晕了,也没管,直接拿着请柬就走了。 于是西门沉景心里咬牙切齿的恨啊恨啊,恨啊恨,在他恨得不能自拔的时候,便有一人凭空出现在他的书房里,西门沉景的神色当即变得凝重起来,他起身朝着面前的男人行了礼,道:“侯爷这次来大都城,是为了……?” 穆晋玄勾唇深思一笑,“大夏国苍秦王与九千岁的婚礼,本侯若是不来,岂非要错过好戏了?” 西门沉景心头突突的跳着,“侯爷,九月八日大都城必定全城戒严,侯爷就算想做个什么,只怕也得顾忌自身的安危。” 西门沉景可是记得,施醉卿的名册上,没有穆晋玄,而穆晋玄没有请柬却想进千岁府去扰乱婚礼,就只有硬闯,这么一来,难免大动干戈。 穆晋玄神色微冷,“西门沉景,怎么,你也想学施醉卿,背叛本侯?” 西门沉景垂着头,心里猜不透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恭敬道:“紫衣侯府对西门家有大恩,西门不敢忘,侯爷但有差遣,尽管吩咐,西门豁出命去,也断然不会坏了侯爷的事。” 穆晋玄阴阴沉沉道:“施醉卿想要如意,拿也得先问过本侯,本侯一定会让这个婚礼,成为寂璟敖此生最难忘的噩梦,呵……” 西门沉景眉色愈加的凝重,他知道,穆晋玄一定是有了万全之策,同时对破坏这场婚礼也势在必行,他想要劝穆晋玄放下,为了一个女人跟寂璟敖为敌,实在没有必要,可穆晋玄如今被魔了心窍,又怎会听得进旁人的劝告…… 同时西门沉景也知道,穆晋玄要真成功了,自己便将被大夏国所不容、被寂璟敖不容,还有瑾烟…… 可终究,他也只有一条路能选——他能背叛施醉卿,那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效忠过施醉卿,但他不能背叛穆晋玄,因为他一直都是穆晋玄安|插在施醉卿身边的一颗棋子…… 在施醉卿的婚事上,小皇帝虽然心里满心的不愿意,但最后却接过了操办大全,要亲自给施醉卿操办婚宴,扬言要用最好的丝绸绸缎、最好的珍馐美酒、最好的珠宝首饰,总之能多奢华就多奢华,于他而言,施醉卿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他作为施醉卿的娘家人,一定要给施醉卿准备最丰厚的嫁妆,让施醉卿风风光光的出嫁,让天下人都知道,有他寂简墨给施醉卿做靠山,就算施醉卿以后老了,也没人敢跟她叫板。 小皇帝想是这么想,却没有机会去实践。 因为寂璟敖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施醉卿看似将婚礼的操办大权全给了小皇帝,其实真正的权利,还捏在寂璟敖的手里,小皇帝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小皇帝满心的不爽,越是接近了婚期,越是看施醉卿不顺眼,越是爱跟施醉卿腻歪,看得寂璟敖磨牙霍霍的。 寂璟敖早就开始准备他与施醉卿的婚礼,前些日子便开始从大漠将一切用得上都给搬到千岁府里,可以说,这次婚礼不管是人力还是财力,全是寂璟敖方面的,这也能杜绝别人说施醉卿用皇家国库的钱来铺张浪费了。 同时私心里,寂璟敖还是觉得,这个婚礼是他与施醉卿的,用别人的钱算个什么,他要用自己的实力,给施醉卿一个盛大的婚礼。 九月八日就在众人的期待中如期而至,这一日千岁府的喜庆感染了整个大都城,小太监们敲锣打鼓在大街上晃悠了一圈,拿着大把大把的铜钱散发,凡见者有份。 穆晋玄的到来在千岁府引起了轩然大波,他是从正门强闯进来的,到了正厅,便被侍卫团团围住,最后还是小绿子禀报了施醉卿,施醉卿想着穆晋玄现在在大都城可是势单力薄,也没有放在心上,便当穆晋玄是来参加婚礼的,让小绿子差人去好好款待。 !! 774.第774章 宾客如云 朝臣对穆晋玄是充满了戒备,而其他来自各国的宾客则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都期待着穆晋玄能在千岁府这大喜的日子里来一出大开杀戒什么的戏码,但到底是让他们失望了,穆晋玄在正厅转了一圈后,就朝着凤城轩去了。 穆晋玄去凤城轩的途中自然遇到了不少阻碍,却硬是凭着一人之力闯到了凤城轩,在凤城轩门前,穆晋玄便被寂璟敖挡住了去路。 自穆晋玄悄然出现在大都城,寂璟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对穆晋玄一直有防备,在这千岁府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穆晋玄——今天无论是任何人,都休想阻止他与施醉卿。 寂璟敖一身大红的喜袍立在廊下,金冠玉带,玉树临风,尤其他眉色之间自带了三分喜气,更添了几分难言的英气,他眸光轻然看着穆晋玄,“紫衣侯若是前来恭贺孤王的,孤王欢迎之至,若是来抢亲的,孤王,杀无赦。” “苍秦王这么严备的守着,在怕什么?怎么?怕你的新娘,临到头还是跑了?”,穆晋玄讽刺的轻笑,“这般跟防贼似得看着自己的女人,天下间男人怕也只有苍秦王能这般无微不至了。” 寂璟敖神色不变,根本没将穆晋玄的挑衅放在眼中,只是道:“孤王听说,新娘子拜堂前见了其他男人,晦气,所以紫衣侯,请回。” 穆晋玄脸色难看,不再跟寂璟敖废话,而是朝着屋内喊,“卿卿,你我二十多年的交情,你若当真要跟别的男人成亲,是否该亲自跟我说一声?” 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寂璟敖也没什么变化,靠在那廊下圆柱上,一点都不担心。 “卿卿,你今日若不见我,我便闹得你这婚礼天翻地覆,你说,若是这天下人知道我与你的关系,他们该如何想呢?” 寂璟敖脸色这才变了一下,他变了脸色,也只是因为穆晋玄用那种暧昧的口气提到他跟施醉卿的以前。 寂璟敖险些就忍不住想踢死穆晋玄,但想到今天这个好日子,他跟穆晋玄都不是小人物,一但打起来,这婚礼闹出的笑话,足够让他今天的辛苦白费了。 于是寂璟敖生生的忍住了。 诺儿笑吟吟的从凤城轩走了出来,“紫衣侯也是个人物,怎么如此不知体统,在别人家大喜的日子吵吵嚷嚷的。” “施醉卿呢?让她出来。”,穆晋玄口气冷硬。 “督主今儿不见客,不过督主有句话,让奴婢带给紫衣侯。”,诺儿道:“督主说,往事已成烟,还请紫衣侯好自为之。” “往事成烟,施醉卿,你狠,你够狠……” 穆晋玄死死的捏着拳头,目光在寂璟敖身上停留了半刻,“本侯倒要看看,你们的快意日子能有多长——” 穆晋玄冷哼了一声,最终拂袖离去。 寂璟敖往屋内走去,诺儿见状,神色着急的追了上去想拦住寂璟敖,“嗳,王爷,喜婆说成亲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 屋中大红的地毯、大红的装柜、大红的帷幔锦被,一切的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的喜庆,寂璟敖愉悦的扬着嘴角,但看见小皇帝伤感的趴在施醉卿的膝盖上劝说施醉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时候,寂璟敖那笑容生生的给掐了,他几步上前,提了小皇帝的衣领子,将他给扔出了凤城轩。 施醉卿站了起来,大红色凤纹喜袍衬着她略施粉黛的脸蛋,女儿的娇羞与风韵将那丝凌厉的杀气掩了下去,玉带勒着腰身,不盈一握,那长发还未来得及挽成发髻,如同云锦般安安顺顺的伏在施醉卿的背上。 寂璟敖恍惚的记起大夏国竞选大祭司的那一日,施醉卿着了一身暗红色的官袍,像极了新嫁娘的样子,那时瑾烟说吉时到了,他就想着有朝一日施醉卿嫁给他时的情景,如今一切都成了真,他眼中的笑意,几乎弥漫了正片明媚的天空。 “你发什么呆?”,施醉卿展开双手问寂璟敖:“怎么样?这身儿好不好看?” 寂璟敖点了点头,拥她在怀里,“好看……” 施醉卿微微一笑,她看见了寂璟敖眼中的满足,这个男人,定是早就期盼着她能名正言顺的属于他的那一日,如今,她终于披了这一身嫁衣,要嫁给这个男人…… “寂璟敖,不管上天入地,这世上我唯一无条件相信的人,便只有你,我将自己的手,放入你的掌中,只愿你能如我这般,永不放手……” 寂璟敖握着施醉卿的手,满足的喟叹了一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低低道:“我不放手,天塌了地崩了,生生世世,我也不会对你放手……” “王爷,这吉时可就要快到了,奴婢们还有给督主梳妆呢,王爷就算再心急,也得过了这道程序才是,还是快些去厅里候着吧。”,瑾烟见时候越来越紧张了,才忍不住打断那对浓情蜜意的人。 寂璟敖没反应,诺儿拐了拐瑾烟的胳膊,瑾烟捅了捅喜婆,喜婆硬着头皮对寂璟敖道:“王爷,这成亲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利啊……” “谁定的规矩?”,寂璟敖冷冷的目光看着喜婆,极其的慑人。 “王爷,这是老祖宗定的规矩,可不是奴婢定的。”,喜婆可吓得不轻。 施醉卿涂了胭脂的脸泛着丝丝的红晕,她往外推着寂璟敖,“行了,你先出去,还有,你回去再仔细拾掇拾掇,这成亲呢,没见过你这么随便的,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鞋……” 寂璟敖最后还是认命,听了施醉卿的话去前厅接客,当然,这赤炎大陆谁敢让寂璟敖屈尊大家的去迎接。 寂璟敖像模像样的在那站了一会,发现自己似乎吓跑了不少人,就识趣的走了,将这里交给小绿子。 小绿子摸了满头的冷汗,这才笑吟吟的接替了寂璟敖的位置。 大夏国两大风云人物成亲,来宾自然不少,一拨接一拨,正是应了那四个字——宾客如云。 !! 775.第775章 大多数人前来,其实都是因为好奇,毕竟施醉卿突然变成了一个女人,还要成亲了,怎不让人好奇? 这次十二府卫负责千岁府的治安秩序,厂卫与东厂的小太监们都在千岁府打下手,而皇城则有先前寂璟敖训练的那支精兵,为以防万一,寂璟敖还格外调了上官清、寇震而大漠战将在大都城来回巡守。 所以,如今的大都城并没有因为这件喜事而防守松懈,相反的,那是防的更加的紧,简直滴水不进。 小绿子提前预感到千岁府的人手可能会不够,所以又向寂璟敖要了一批人来帮忙,所以今日人虽然多,但一切却是井井有条。 “哟,这不是湛庄主和湛夫人,有请有请……”,看见湛南风、湛南莲与歌望舒一同走来,小绿子忙笑眯眯的迎了上去,随后让婢子带着三人入席。 歌望舒看着这奢华热闹的景象,可比她当日嫁给湛南风还要风光,“哟,看不出来这阉人还真有人要。” 湛南莲撇撇嘴,有点闷闷不乐的,歌望舒捅了捅她的手窝子,“我跟你说,等你成亲的时候,一定要让你哥给办的热热闹闹的,别的不说,总之一定要赛过施醉卿这排场气场,这镜湖山庄的面子总不能输给这千岁府不是?” “嫂子,你看不出来我这心情不好?”,湛南莲现在已经跟歌望舒混成了一派,还扬言要跟着歌望舒去漪兰灵犀宫,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混在一起,那更是变本加厉,让湛南风操碎了心。 歌望舒对着湛南莲点了点头,“我看出来了,你要心情不好,就哭吧,能嚎多大声就嚎多大声,让施醉卿也知道,她成亲咱们是有多高兴,这都喜极而泣了……” 歌望舒这明显就是捣乱的,湛南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今日安分一些,这千岁府四处都是守卫,别惹事。” 湛南风握住歌望舒的手,歌望舒挣了一下,便没动静了。 歌望舒自离开镜湖山庄后,就没再回去过,过起了以往潇潇洒洒的日子,湛南风也不强求她,两人就这么过着夫妻不是夫妻、朋友不是朋友的日子。 但显然,湛南风是想要跟歌望舒好好过的,歌望舒不配合而已,于是湛南风为了追妻计划,只好暂时按兵不动,就这么捆着歌望舒跟自己天南地北的走,也不回镜湖山庄、不限制歌望舒的自由,但前提是歌望舒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儿来。 少了那些多余人与的注视,歌望舒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轻松,跟湛南风的关系也缓和了下来。 湛南莲东张西望了一会,便在人群中看见了项钰,项钰一个人单独成桌,一个人在喝闷酒,湛南莲起身走到了项钰身边,在他的对面坐下,道::“怎么,项城主心里不是滋味?” 项钰瞟了湛南莲一眼,没搭腔,继续喝酒,湛南莲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项钰,“项钰,你喜欢施醉卿吧。” 项钰脸色一变,狠狠的瞪着湛南莲,“你才喜欢施醉卿。” 湛南莲很爽快的点头,“是啊,我是喜欢施醉卿,她就算是个太监,我也认了,可谁承想,她是个女的……” 这下换项钰愣神。 湛南莲看见项钰黯然神伤,就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她抢过了项钰手中的手,豪迈的灌了下去。 项钰收回神思,看了一眼远处的湛南风,目光又扫过这千岁府遍地可见的大红色,随后看着湛南莲,语出惊人道:“湛南莲,我娶你吧。” 湛南莲一口酒给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项钰,“你说什么?” 项钰表情不变,有些呆板有些认命,“反正你也嫁不出去,看在咱们两家的关系上,看在你也不是丑的很明显的份上,我做件好事娶了你,咱们就凑合凑合着过了这辈子,你觉得如何?” “项钰——”湛南莲觉得自己生生的被项钰被鄙视给嫌弃了,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刚好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盘葡萄从湛南莲身边走过,湛南莲二话不说将那葡萄抢过来扣在项钰的脸上,还狠狠的拧了拧,拧得项钰满脸的葡萄汁,“就你也想娶本小姐?姓项的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你勉强,本小姐连勉强都不想——” 说完,湛南莲气势汹汹的回到了湛南风身边坐下,一双冒火的眸子还是瞪着项钰。 湛南莲回到了湛南风身边,被湛南风训斥了几句,湛南莲等湛南风训完了,才一拳捶在桌上,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哥哥,我要嫁给项钰。” 即便湛南莲一直对自己与项钰的婚事表现出抵触清楚,甚至还在项钰答应这桩婚事后以死来逼湛南风,但湛南风听了她这话,却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只是严肃的看着湛南莲,“你自愿的?” “我自愿的。”,湛南莲重重的点头,拳头捏的死紧死紧,“姓项的王八蛋,竟然敢瞧不起本小姐,本小姐非要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湛南风就当没听见湛南莲那置气的话,“如此也好,你年岁也不小了,等过阵子便让项钰到镜湖山庄提亲,这亲事早办了好,免得……”,免得夜长梦多。 当然,后面那句话,湛南风没有说出来。 湛家有钱有势,湛南莲虽然脾气差,但前来求亲的人也不少,其中不乏各国的皇室贵族,但湛南风觉得,镜湖山庄已是树大招风,再让湛南莲嫁给勋贵之家,只会给湛南莲、给镜湖山庄带来无尽的麻烦而已,所以相对而言,湛南风对一直低调却不懦弱的孤掌城很是满意,而且项家有祖训,凡是项家子弟,一生便只能娶一位妻子,连妾室通房什么的都不能有,这样,也为湛南莲免去了妻妾之争。 且项钰本身也是个性子刚正的,就算不爱湛南莲,但只要娶了湛南莲,就必定不会薄待了她 湛南莲不知道湛南风的心思,心里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嫁给项钰之后如何折磨项钰…… !! 776.第776章 宾客络绎不绝,只将千岁府的门槛也要踏破了,大周国晏素与独孤慕、太极国静渊少侯苏沉欢、伽梵国女宰丞上官黛、屠术国丞相…… 连一年多没有现身的卓不凡也出现在了席上,只他如今却不是以东厂厂卫的身份出席,而是以伽梵国医香世家卓家的当家人,与上官黛一同前来的。 卓家,已经在卓不凡的布局下,一步一步的再次从伽梵国崛起。 苏沉欢在喧闹的人群中,却半点没有感染到那喜庆的气氛,他记得当初在敦商的边境之地,施醉卿曾开玩笑,说她与寂璟敖成亲之日,定要邀他做上宾,谁承想当初的戏言,如今却成了真。 她与寂璟敖,到底,还是真的结为夫妻了…… 苏沉欢想到此处,闷闷不郁。 寂璟敖想起施醉卿方才说让他换双鞋,他回到屋内让底下人准备好的新鞋换上,再仔细的整了整喜袍,在屋中有点着急的走来走去。 他现在心急的很,做什么事都不来劲儿,就想着快点拜完堂跟施醉卿进洞房去。 等到了吉时,才有人通知他,准备接新娘去大厅拜堂了。 而这时的凤城轩,施醉卿已梳妆完毕,喜娘正要将那盖头盖上,施醉卿却先挥退了喜娘,双手叉腰在屋中走了几步,有些心神不宁的。 “诺儿你去给我弄点杏仁来,要炒的,奶香味。” “督主,现在都快到吉时了,你就算嘴馋,也得等过了今天才是……”,瑾烟笑着劝道。 “我紧张。”,施醉卿按着心口处,“快去快去……” 诺儿和瑾烟笑了一声,随后诺儿便应了下去,去给施醉卿找奶香味的杏仁。 施醉卿坐在玻璃镜面前,反复的吸气吐气,临到头了才有点新娘子该有的样子。 就在这时,有人通传冷飞流求见,施醉卿预感到或是出了大事,便让人从偏门将冷飞流带了进来。 与冷飞流同来的,还有十大高手之一的黑寡妇古青禾。 “督主,九宫局出事了。”,冷飞流神色紧张,满头的大汗。 “九宫局怎么了?”,九宫局藏身地如此隐秘,难道还真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能破了寂璟敖的阵法? “属下方才接到九宫局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不断对九宫局发动攻击,如今九宫局的阵法只怕也撑不了太久……” 施醉卿沉默,手指轻轻敲击的桌面,面色沉寂。 “督主要不要去看看究竟?”,古青禾问道。 瑾烟一听就不乐意了,面色不善的看着古青禾,“古娘子说这话,只怕是有些不妥吧?今日是督主大喜日子,再大的事,也大不过这终身大事,怎能让督主离开?” “九宫局事关重大,若是没了,你知道对东厂的损失由多大吗?你一个下人,懂什么?”,古青禾冷脸看了瑾烟一眼。 瑾烟有些气,但也知道,古青禾如何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施醉卿如何的选择。 瑾烟生怕施醉卿就这么给丢下寂璟敖走了,有些着急的看着施醉卿, 施醉卿沉默了良久,对瑾烟道:“瑾烟,你去前厅给王爷通个信。” “督主……”,瑾烟才不放心离开。 施醉卿声线微微的柔和,似在安抚瑾烟,“放心,今日就算九宫局没了,本督也不会离开,去吧,王爷知道该怎么做。” 瑾烟这才放心了,忙朝前厅跑去,路上却被西门沉景拦住,西门沉景没有如往常一样笑嘻嘻的,“瑾烟,你要去哪里?” “我有要事,你别挡着我。”,瑾烟绕过了西门沉景,抄了小道,想从对面的抄手游廊绕过去,只是想到对面,就要穿过假山,瑾烟一时心急,也没去防备身后的西门沉景,就这么被西门沉景出其不意的一掌给击晕了。 “瑾烟,对不起……” 穆晋玄出现在西门沉景的身后,西门沉景有些无奈,“侯爷,这千岁府守得密不透风,即便你能拖住督主,也不可能将督主带出去。” 穆晋玄一笑,“今日想要破坏这桩婚事的,可不止本侯一人,本侯只是顺道给那人扫清了障碍而已。” 西门沉景默然。 而凤城轩内,古青禾见施醉卿打发了瑾烟去向寂璟敖通风报信,心生不满,冷着脸道:“督主,这终究是咱们东厂的事,为何要事事告知他苍秦王?难道督主就不怕苍秦王他日反戈相向?” “你看不出来本督这是要成亲么?既然成了亲,本督跟他,就没有你我。”,施醉卿冷冷的看着古青禾,以往古青禾知道自己在东厂不得施醉卿的重用,所以一直寡言少语,也不强出头,但今日,她显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在施醉卿面前僭越了。 古青禾察觉到施醉卿的不悦,微微垂头,掩下眼中的冷色,但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重。 施醉卿看向了冷飞流,“冷飞流,你去城东的棺材铺找矮叔,让矮叔早做准备。” 冷飞流点了点头,今天是施醉卿的大喜之日,的确不该有这样的失误,而今日不管发生了天大的事,施醉卿也是不能离开的。 古青禾见冷飞流领了命转身就走,眸光一沉,突然出手袭击冷飞流,冷飞流虽然反应快,但没有料到自己的同伴会在这时对自己出手,还是被古青禾的暗器伤到了肩膀,而那暗器上的毒,让他很快就晕了过去。 施醉卿歪在那榻上笑,倾国倾城,“本督这么多年,倒是替别人养了一条忠心的好狗,可真是应了养狗为患四个字。” 她似乎对古青禾突然的翻脸没有任何的意外,“似说吧,你今日想闹什么幺蛾子,看在你跟着本督这么多年的份上,本督且看看能不能配合配合你。” “这件事,只怕还真需要督主配合了,只是苍秦王殿下将这千岁府包得密不透风的,属下不敢去苍秦王殿下硬碰硬,还请督主配合,跟属下走一趟。” 施醉卿轻嗤了一声,“古青禾,今儿本督可是要嫁人,跟你走了,你能娶本督不成?” !! 777.第777章 “属下没有跟督主开玩笑。”,古青禾冷着脸,“督主不是一直好奇,我们主公是何方人物?今儿主公让我来,就是来请督主去叙一叙,督主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施醉卿抬着眉眼,含着那淡淡的笑,看着古青禾,没有说话,古青禾见施醉卿无动于衷,眸子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沉光。 “督主,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这么拖下去,督主花在九宫局的心血,可是要毁于一旦了。” “本督还奇怪,这世上怎会有人破得了钟阙堂外的阵法。”,施醉卿手指间转着一支金步摇,“原来不是那人神通广大,而是本督这东厂的内鬼太多。” 想来,她做事虽然缜密,也一直防着古青禾,但难保古青禾不会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重要的讯息,而这些讯息只要再传给古青禾真正的主子,以他那般的聪明才智,拼凑出个大概也不足为奇。 施醉卿无奈的笑了一声,看着那吉时将近,施醉卿也了跟这个女人啰嗦的时间,开口便想招了人进来将古青禾拿下。 古青禾看穿施醉卿的意图,突然从怀中拿出一顶金冠来,“督主要轻举妄动,也且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小皇帝今日所带的金冠…… 施醉卿目光陡然一狠,手中的金步摇蓦然飞了出去,险些断了古青禾一张手,“你竟然敢动他——” “督主放心,皇上现在很安全,但若是督主不肯给我们家主公赏脸,那么皇上将来会如何,那我可不敢保证了。” 施醉卿捏紧了拳头,百密终有一疏,千防万防,终归难以真正的防住那些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 “人在哪里,带本督去。”,施醉卿思忖良久,最终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若说她能漠视一切,却不敢轻易的拿小皇帝的性命来开玩笑,那人心肠歹毒、冷酷无情,今日自己若不跟着古青禾走一趟,那人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震慑她、震慑大夏国,决计不会让小皇帝活着,而且施醉卿又预感,他还能让小皇帝死的很惨。 “这外面人多,惊动了客人可不好,这凤城轩应该有直通府外的密道吧?督主……” “跟本督来。”,施醉卿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那神秘人有备而来,她多余的反抗只能为小皇帝带来更多的灾难。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对寂璟敖不公平,可是,婚礼什么时候都能举行,但小皇帝的命,却只有一条。 施醉卿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着那句对不起…… 诺儿拿着施醉卿要的奶香味杏仁回到凤城轩,却只看到嘴唇发青的冷飞流悠悠转醒,正挣扎着起身去报信。 诺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杏仁洒在地上,“冷大哥,出什么事了?” 诺儿话音落下,寂璟敖已带着人来接亲,凤城轩的表面并无任何的异样,但寂璟敖在门外,却已经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他脸上一沉,大步的走进了屋内,在屋中扫了一圈不见施醉卿,那脸色阴寒无比。 冷飞流道:“东厂有叛徒,督主……从密道……” 寂璟敖没有听冷飞流说完,身影一闪,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千岁府中已经入席的宾客眼看吉时都已经到了,这新人却还没有出来,有些不明所以。 不一会,府中就动乱起来,配着腰刀的十二府卫个个面色沉穆,将可疑之人一一盘查,随后通知这些宾客全散了。 宾客声中一阵哗然,苏沉欢感觉到事态不寻常,看见小绿子在疏散人员,走上前道:“你家千岁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小绿子圆滑道:“咱们家千岁福大命大,哪能出什么要紧事,是咱们千岁突然改变主意,觉得今儿算不得黄道吉日,所以这婚期,临时改了。” 施醉卿一向随性而为,小绿子这说话若放在其他事上自然让人挑不出话柄来,但在今日,显然不能让人信服。 先不说这是婚姻大事,就从如今千岁府的反应来看,府中也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临时取消了这婚礼。 但千岁府的人个个守口如瓶的,苏沉欢一个外人也问不出什么,最后只好悻悻的走了。 从密道离开千岁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古青禾在前面带路,很快到了大都城北边的一座高山上。 “皇上人呢?” “皇上自然好好的在千岁府,但只要督主若完好无损的回去了,皇上只怕就不会好了。”,古青禾阴冷道。 “是吗?引本督出来,原是想杀本督?”,施醉卿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能请你家主公出来见一面了?藏头蛇尾这么多年,如今眼巴巴的将本督弄出来痛下杀手,是不是能让本督在临死前一偿心愿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督主只怕没有机会睁着眼睛见到我们主公了。”,古青禾话落,瞬间朝着施醉卿出手。 古青禾几斤几两,施醉卿自然知道,她也并没有将古青禾放在心上,但她制服古青禾的时候,并没有散散漫漫的,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想快点解决了这边的事,回到千岁府去。 古青禾不敌,被施醉卿打成了重伤,又再次不依不饶的铲了上去,而这时候,又有一人自施醉卿的背后袭击而来,那人身上浓浓的阴郁气息令施醉卿警铃大作,施醉卿蓦然转身,接上了那人攻过来的招式。 “禁术……?”,施醉卿眯着眼,眼前之人身形玲珑有致,半边脸颊带着银白色的面具,而自她血液里散发出来的强烈的鬼蜮气息,逼视着人的神经。 施醉卿笑了笑,“没想到啊,大祭司竟然也走到这一步,人不人,鬼不鬼,大祭司的人生也算是丰富精彩,够写一本书了。” 温离颜半边姣好的脸蛋阴狠狰狞,“施醉卿,我要杀了你——” 若不是被施醉卿逼得走投无路,她就不会为了报仇而强行开了鬼血之能,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妖物…… !! 778.第778章 施醉卿轻轻松松避开温离颜的一个攻击,道:“本督听闻能被鬼能强行开了禁术之人,都是天赋异禀,大祭司如今这通身的血液变得半人不鬼的,想来大祭司的血跟寻常人等本就不一样,是黑的吧?” “施醉卿,你去死——”,温离颜不断的、不断的、不要命似得朝着施醉卿进攻,跟杀红了眼的野兽。 “就凭你开了区区鬼能,就想杀了本督?真是痴心妄想。” 即便温离颜以血生成的诅咒,也断不可能胜过施醉卿,因为施醉卿的身体经过三**器的洗礼,虽然不能完全根除其中的鬼魅,但功力却是大增。 温离颜几乎精疲力竭,却与古青禾一道,不死不休的缠着施醉卿,正在施醉卿应对面前的两个女人时,身后似有熟悉的气息在靠近,施醉卿霎然转身,看见熟悉的面孔,心中一喜,“阿璟……” 那人在施醉卿的笑容下,却悄无声息的,将一柄匕首没入了施醉卿的身体里,施醉卿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璨然一笑,“大夏国九千岁,竟也是如此的愚不可及。” “苍秦王……”,温离颜也不敢相信的看着寂璟敖,“不,你不是苍秦王……” 寂璟敖不可能会杀施醉卿。 “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扬唇大笑,那笑容的弧度,都与寂璟敖的五官轮廓分毫不差。 那人推着匕首,将施醉卿推得一步一步的后退,然后,将她从哪万丈悬崖推了下去…… 那人站在崖上,始终带着笑容,他缓缓的抬起手掌,终于将那张假面具撕掉,施醉卿在万丈云雾间坠落,看着那人的脸,反而笑出声来,“荀且……” 温离颜与古青禾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默默无闻的荀且,传言中从未习过武的荀且,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偷袭了施醉卿,最终还能杀死施醉卿…… 站在崖上的男人一直看着施醉卿,直到施醉卿的身影彻底被那终年缭绕的云雾掩埋,才收回了视线。 这时,又有一人从远处飞身而来,那人身着黑斗篷,全身裹得密不透风,那声音也非男非女,诡谲莫名,那人看着荀且那张脸,眸光骤然一缩,“哪里来的无名鼠辈,竟敢冒名行事。” “你怎知我是冒名行事?怎么?莫非这张脸是你的不成?”,荀且含笑看着斗篷男子。 古青禾对着斗篷男子道:“主公,施醉卿已死……” 斗篷男子却骤然一个巴掌甩向了古青禾,“混账东西……” 他没想杀了施醉卿,但现在施醉卿死了,寂璟敖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斗篷男子那一甩,将古青禾甩的五脏俱裂,强撑了一会,就一命呜呼了。 斗篷男子杀了古青禾,顿然朝荀且攻去,或许这九州大陆藏得最深的男人,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人。 两人打的难分难解,斗篷男子的鬼能禁术招招要人命,但显然,荀且却不想与之纠缠,他摸清了斗篷男子的底子,便快速的从战斗中抽身离开。 斗篷男子也预感到不好,想要离开,但这时,寂璟敖却突然缠了上来,那一向柔和的玄门之术在他的手中,却霸道而强势,而且斗篷男子明显感觉到,寂璟敖的功力已是大增,自己现在与他继续纠缠下去,也不过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因而一直想要抽身。 但寂璟敖似乎是要下狠手,见此,斗篷男子突然道:“施醉卿已死,你再缠着我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快些下悬崖去找施醉卿,说不定还能找到一具尸体。” 寂璟敖的身形蓦然顿住,斗篷男子见状,仓皇而逃。 寂璟敖失神的看着地上一直拖到悬崖边上的血迹,那一刻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回荡着施醉卿斗篷男子的那句话,最后从哪悬崖纵身一跳…… “王爷——” 上官清等人赶来,就只看到了寂璟敖落下悬崖的身影,上官清一阵着急,寇震道:“这悬崖奈何不了王爷,定是督主出事了,快封锁此山,立刻去去崖下搜人——” 另一处,西门沉景亲眼看到施醉卿重伤落崖的一幕心惊不已,“侯爷,督主她……” 西门沉景不敢相信一向战无不胜的施醉卿,就这么败在一个偷袭者的手里,“不会的,督主在古月时也曾落下过悬崖,不也平安归来……” “这一次,不一样了……”,穆晋玄神情恍然,身子似颤了一下,“走,回安邑城。” 那崖地是一汪奔腾不息的大河,几万人将崖地翻了个底朝天,整整三天,都没有施醉卿的踪影,逐渐便有人传出施醉卿尸骨无存的消息来,后来这传闻上演到施醉卿是不愿嫁给寂璟敖而寻死的…… 寂璟敖一人坐在凤城轩的软榻上,他还穿着那日的喜袍,胡子拉碴,眸光冰冷,屋内没有了璀璨的明珠之光,冰冷而寂静,可这再冷,都没有此刻失去施醉卿,他心中疼的没有知觉的冷。 “施醉卿,这就是你送给我的……婚礼……”,寂璟敖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温离颜被瑾烟带了进来,随后瑾烟看到寂璟敖的神色,心中也沉甸甸的,便只阴冷的看了温离颜一眼,退了下去。 温离颜有些惧怕寂璟敖,那****伤在施醉卿的手上,斗篷男子逃离的时候,根本没记得搭她一把手,她被上官清等人抓住,因为一直在寻找施醉卿的下落,谁也没有顾及到她,她便在大牢里蹲了整整三日。 而今日,寂璟敖说要见她。 温离颜心里有些窃喜,而同时,她也一样害怕,但温离颜想到施醉卿已死,这世上似乎已经没有能与她争的人,她的底气又足了一些。 “王爷……”,温离颜忍不住向寂璟敖靠近了一步,却瞬间被寂璟敖掐住了脖子。 寂璟敖的手劲儿越来越大,似要温离颜的命,又似很享受温离颜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痛苦。 温离颜的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王爷便是要杀了离颜,离颜也死而无憾……至少离颜能死在王爷的手里,施醉卿却连杀她之人是谁都不知道……” !! 779.第779章 魔怔 提到施醉卿,寂璟敖的煞气愈加的阴冷, “你觉得你能比得上她?” “是,我是比不上她,可我比她更爱你。”,温离颜毫不退缩的看着寂璟敖,“王爷,她重视你若是超过对权势的重视,她又怎么会在大喜的日子里抛下你一个人离去?” “你再说一次?” 温离颜的脖颈传来咔嚓的响声,那是寂璟敖的手指在压迫她的生命,温离颜压抑住心里的恐惧,依旧断断续续的道:“凭施醉卿的本事,谁动的了她?她不过是以这一出来逃避与你的婚约而已,她根本不想与你成亲……” 寂璟敖蓦然的笑出声来,有些癫狂,他骤然将温离颜甩了出去,笑声在冰冷的室内空荡荡的回旋着。 温离颜伏在冰凉的金砖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良久,寂璟敖的笑声逐渐温柔而眷念的笑,他目光空洞望着一处,似乎看到了让他柔肠万千的恋人。 温离颜知道寂璟敖是魔怔了,却抵挡不住他那笑容的魅力,壮着胆子,慢慢的爬到了寂璟敖的面前,然后爬上了软榻,然后从身后抱住寂璟敖,手掌缓缓的探入了寂璟敖的衣襟内…… 寂璟敖没有任何的反应,像失去了一切正常的反应能力。 这时候上官清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温离颜脸色略显尴尬,却没从寂璟敖的身上离开。 上官清只得低头对着寂璟敖禀报道:“王爷,方才底下人在大河下流处发现了一具已腐烂的尸体,经证实,是……九千岁……” 温离颜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喜色,她下意识的去看寂璟敖,然而寂璟敖却没有任何的触动,面无表情道:“烧了。” 上官清一时没回过意,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寂璟敖的意思是将施醉卿的尸体给烧了。 上官清有些摸不透寂璟敖的心思,按理说寂璟敖对施醉卿的情意,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施醉卿落下悬崖的时候,寂璟敖更是不管不顾的跟着跳了下去,可是如今找到了施醉卿的尸体,寂璟敖却是这副淡淡的表情,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上官清没有忤逆寂璟敖,更没有去质问寂璟敖,毕竟施醉卿人已经死了,再如何也不可能让一个死人活过来,而且他私心里觉得,寂璟敖能忘记施醉卿,也是好的。 上官清领了寂璟敖的命,让人去将那具尸体烧了,苏沉欢和项钰知道这件事后,险些就杀尽了千岁府找寂璟敖算账,他们只觉得施醉卿是所托非人,将寂璟敖骂了个狗血淋头…… 温离颜见寂璟敖没有推开自己,变本加厉,只想趁着寂璟敖此刻感情最为薄弱的时候,跟寂璟敖生米煮成熟饭,就算不能做寂璟敖的正妻,便是能常伴寂璟敖左右,她也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寂璟敖捏住温离颜的手腕,将温离颜甩在了自己的脚下,眸光冷郁看着她,“你说你爱我?” 温离颜像被蛊惑了,“是,从见到王爷的第一眼,离颜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你,就算你从来不正眼看离颜一眼,离颜也无法收回这份爱恋……” 寂璟敖勾唇一笑,分明是极尽肃杀阴冷的笑意,却依旧邪而魅,“脱衣服。” 温离颜愕然的抬起眼,在看见寂璟敖眼中的冷漠时,微微的颤了颤,她抖着双手,羞耻的解开了衣裳,“王爷……” 寂璟敖没有看温离颜那张覆着银白色面具的脸庞,他让温离颜转过身去,随后倾下身子,温离颜咬着牙,感觉到一丝冰凉的触感滑过了自己的背脊,她以为那是寂璟敖的手指,然而随着那冰凉越来越尖锐,她身子不由得重重的颤动起来,“王爷,不……” 那是刀,寂璟敖要杀了她—— 温离颜想要动,寂璟敖的匕首却慢悠悠的在她的背脊上反复的临摹着,似在考虑从哪里下手,“不是说爱孤王么?你怕什么?” 说完,那匕首在温离颜的后背滑下了重重的一道血痕来,温离颜痛呼出声,“王爷,不要……” 温离颜像被鬼附身了,明明疼的面色煞白,明明疼的快要死过去了,她的身子却僵硬着,半步没有挪动。 直到寂璟敖一刀一刀的,在她的背脊上划下一个完整的字,寂璟敖才一把将她从眼前推开。 “滚——” 温离颜从落地的玻璃镜中,看见自己背脊上血淋淋的那一个字——奴。 在寂璟敖的心里,她就是奴。 温离颜难堪的咬着唇,“王爷,若能在你身边伺候一辈子,即便是奴,离颜也心甘情愿,请王爷,不要敢离颜走……” 寂璟敖让瑾烟和诺儿进来,将温离颜拖了下去,寂璟敖不知道是打的神秘心思,没有处置了温离颜,在那之后,温离颜便留在了千岁府,成为了千岁府中寂璟敖唯一的女人。 逐渐便有传闻,说温离颜要取代施醉卿,成为苍秦王妃,享受施醉卿耗尽半生心血得来的殊荣。 温离颜再千岁府逐渐耀武扬威起来,瑾烟和诺儿恨得咬牙切齿,千岁府的下人们恨得咬牙切齿,连宫中也小皇帝也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们都奈何不了温离颜,因为有寂璟敖在。 寂璟敖已经疯了,当然,他疯的不是只有这一件事。 在确定施醉卿真的死绝了,再也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闹腾的时候,那些被施醉卿打压的冗官似乎看到了自己东山再起的光明,开始四处宣扬施醉卿的罪行,在朝堂上进献谗言,让小皇帝趁机除去东厂。 小皇帝怒火中烧,正想将那些人全给处置了,谁知道寂璟敖带了五百精兵,就那么堂而皇之的闯上了朝堂,他手下的人一人一刀,朝堂上但凡说过施醉卿半个不字的人,全都人头落地。 而那些在背后说施醉卿不是的,以为没人知道,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和脑袋照样搬家了。 一时间,大夏国人人自危,唯恐惹到了寂璟敖这个疯子,看见寂璟敖都的绕道走,再也没有人说施醉卿半个不字。 而二品工部侍郎张坚不管是于朝堂上还是私下里,都没有说过施醉卿的半个不字,最后还是被寂璟敖抓去,弄得半死不活后,关进了天牢里。 跟他一起作伴的,还有曾扬名画坛的鬼笔圣手西门陈以及擎寓族神机子的弟弟荀且…… 这一关,就是整整三年,三年里,三人被寂璟敖翻来覆去的各种刑罚折磨的生不如死,但每每到了死亡线上,寂璟敖又让人生生的把他们救活了,然后接着继续各种折磨…… 寂璟敖在大夏国来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大开杀戒,对外也同样没有闲着,他变成了浴血的修罗,领着大漠的百万儿郎们,对安邑城内的穆晋玄与大周国发落了极其猛烈的进攻…… !! 780.第780章 韩爷 三年后。 阳春三月,十里河杨,大周国,西京淮河畔,画舫林立,如同碧叶荷花周旋在碧波湖上,淡淡的晚霞在湖中荡漾了不一样的涟漪,晕开了别样的红艳。 一艘朱红色的豪华画舫搁浅在岸边的浅水处,晚霞在翘起的飞檐上打下一片刺目的光晕,一个绿衣女子挑了珠翠的帘子从画舫中走出来,她目光往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一位红衣男子的身上。 那红衣男子由几个婢女小厮簇拥着,摇着折扇立在岸上,于淡淡的阳光下,那浑身妖邪之气魅惑四方。 绿衣女子浅浅一笑,扭着妖娆的身段下了画舫,走到男子面前,福了福身子道:“绿意见过三少。” “你家主子呢?”,晏素精致的眉眼往那画舫上扫了一眼。 绿意做了个请的姿势,“主子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三少,请。” 晏素由着绿意引领,进到了船舱,画舫离开了浅水旁,在湖心里悠悠的转着。 晏素狭长的眸光瞬即便望见了船舱正南面斜身而倚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身着华贵不凡的墨色束身长衣,双腿懒懒的伸长搭在一处,由一个粉色小衣的丫头给她捏着退,那同色玉带勒出了他纤细的腰肢,即便是坐着,也能显出高挑的身段来。 晏素的目光再往上望,便只能看见男子覆在面上的一张青墨色面具以及一双含着冷光的犀利眸子。 面具男子身边有两个画舫的歌姬在添酒倒茶,极其殷勤的服侍着面具男子。 而面具男子的身后,左右各立着一人,分别是一男一女,那男的长得倒是端端正正,五官明朗,约莫三四十的年纪。 那女子相对年轻一些,大概也就二十来岁,但那女子却也带着轻薄的鹅黄色面纱,只有一双眼睛淡淡的低垂着,感觉到晏素的打量,那女子抬了抬眼,与晏素对上,随后又很快将眉眼垂了下去。 晏素看见那双眼,不知怎的,想到了一人来。 “三少,请。”,绿意提醒发怔的晏素。 晏素坐下,便听那面具男子道:“晏三公子好大的架子,可是足足让我这远道而来之人等了两个时辰。” 他声音略显中性,有些沙哑,却又婉转动听。 晏素摇着折扇一笑,道:“早就听闻主公近年来又得了一得意干将,为主公出谋划策,屡立奇功,颇得主公的器重,晏某一直无缘得会,颇感遗憾,没成想今儿主公却圆了晏某这一个心意,晏某又怎敢怠慢?只是府中确实有事,耽搁了一些,还请韩爷莫怪。” 被称为韩爷的面具男子并未再多说什么刁难的话,只是笑了笑,但那笑容却不达心底,看着有些渗人。 身旁给韩爷捏腿的粉衣丫头抬眼无意中望了一眼,顿时心里一颤,手上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一些。 韩爷冷冷的目光放了过去,那粉衣丫头顿时伏在地上求情,晏素见状,便将自己带来的一个美貌婢子推到了韩爷的怀里,“晏某这婢子,可最是知道轻重,定能好好的服侍了韩爷,还请韩爷笑纳。” 那女子却不是去捏韩爷的腿,而是落在韩爷怀里的瞬间,就想去揭他的面具。 此举似触到了韩爷的底线,韩爷勃然大怒推开了那婢子,险些掐断了那婢子的脖子,“给爷滚——” 那婢女吓了一跳,晏素眸光一闪,随后也不悦的看着那婢子,“大胆的我婢子,惹了韩爷动怒,还不快滚出去受罚。” 这个小小的插曲虽然过去了,但韩爷的不悦却一直没有消去,晏素知道自己的试探惹了眼前人,便从桌上取了一杯倒满的酒,道:“是晏某底下人不知规矩,晏某在此自罚一杯请罪。” 韩爷维持着那姿势没有动一下,语气冷寒冷寒的,“你我同为主公办事,便该殚精竭虑为主公分忧,三少若是还对旁的感兴趣,不妨直接去找主公问个清楚。” 晏素无奈一笑,心中却暗忖,他早前听说主公手下这位韩爷,最忌讳别人动他的面具,听闻这世上,除了主公,从未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他是存了一些不可见人的猜测,所以才让手底下的婢子前去试探试探而已…… “韩爷还在生气?” 韩爷轻笑了一声,道:“废话少说,今日我前来找你,是封了主公之令前去办一件事,只这件事,还需要三少出一份力。” “既是主公吩咐,便不必客气。”,晏素收起了那吊儿郎当的笑容,神色显得稍稍正经了一些,“说吧。” 韩爷慢悠悠的摇着折扇,晏素盯着他的手指,只可惜那手上戴了薄薄的一层蚕丝手套。 “三公子可听过擎天灯?” “上古四大神器,自是听过。”,晏素道:“怎么,主子的意思……?” “主子的意思,是让我在半月之内,找到擎天灯。” 晏素微微挑了挑斜飞入鬓的眉,“据传擎天灯为七百年前玄武帝国的镇国神器,在武帝皇死后销声匿迹,有传言说是武帝皇带着擎天灯进了帝后的陵墓,千百年来无数人都企图找到这陵墓的所在地,却一无所获,但在两年前,赤炎大陆却有一个传言风靡而过,说是武帝皇与帝后的陵墓,就在大夏国漠北之境,漠北,那可是苍秦王的地界,别说去盗墓了,就算是去晃悠一圈,也是能要人命的,主公给你的这任务,着实有些费工夫。” “就因为费工夫,所以我才需要三公子的帮助。” 晏素抿了抿唇,说实话,他的暗部势力虽然不弱,但跟寂璟敖如今的势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他也一直避免跟寂璟敖的正面冲突,而且寂璟敖如今还是个彻彻尾尾的疯子,不弄得这天下血流成河的他就是浑身的不痛快。 纵观赤炎大陆,谁碰上寂璟敖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他晏素虽然胆大、虽然视人生如儿戏,但那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 “三少放心,让你帮的这个忙,定不会给你西京晏家带来任何的麻烦。”,韩爷折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道:“你只需将天下第一盗墓高手钟无敌给我捉来便可,剩下的,便不需晏三公子操心了。” !! 781.第781章 天下第一的盗墓贼?晏素又是挑了挑眼尾,那钟无敌虽然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而且极善金蝉脱壳之术,但比起跟寂璟敖正面冲突,这个要求显然不过分。 晏素便点了点了头,“好,人我会给你捉住。” 韩爷的眸光抬了抬,“两天之后我会离开大周国。” 言下之意,晏素只有两天的时间去完成这件事。 晏素轻狂一笑,“我晏素想到抓的人,没有抓不到的,两天后,本少会将人送到这里。” 得了确信,韩爷起身便要走,没有跟晏素寒暄半句的心思,晏素身子往前倾了倾,掌心轻按住韩爷搁在桌上的扇子,道:“既然来了,不如喝一杯?” 说着,已不管对方同不同意,自顾自的倒了两杯酒,随后将酒杯塞到了韩爷的手里,精致妖孽的眉眼都含着真诚的笑,“请。” 韩爷也笑了笑,没有任何犹豫,杯子跟晏素的杯子碰了一下,便仰头一干而尽。 晏素的眸光微微深了深,喝了酒后漫不经心的道:“韩爷好酒量,我还以为韩爷是不碰酒之人。” “这男人,有不碰酒的?”,韩爷睇了一个眸光过去。 晏素道:“说起来,我倒真有一位好友,他位高权重,富可敌国,尝遍人世间山珍海味,却唯独不碰酒,视酒如夺命钩锁,平生滴酒不沾。” “哦?”,韩爷似乎很有兴趣,摩挲着杯沿,眸光显得慵懒散漫。 晏素目不转睛的看着韩爷,“说起来,他还是位名人。”,晏素顿了顿,目光含笑看了一眼韩爷身后戴着黄纱的女子,随后又看了韩爷一眼,道:“韩爷可知大夏国九千岁?” “大夏国九千岁,威名四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三少口中的好友便是这大名鼎鼎的大夏国九千岁?可我听说,这大夏国九千岁,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尸骨无存的女人吧?” “是女人不假,一个能让天下间最强大的男人,为她疯魔入怔的女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就这么死在无名鼠辈的手里……”,晏素前这句话听着,还似恨感慨,言语间对寂璟敖也表现出几分唏嘘来,但他有一句话,却是立马恢复了本性,显得玩世不恭的,而且前言不搭后语,“人走茶凉,谁知道她死后,竟连尸首也被心爱的男人烧得一干二净,呵呵……” “是么?”,韩爷举着酒杯放在唇边,神色若有所思。 三年前,大夏国九千岁身死,从大海江涛里捞出来的尸体被寂璟敖下令烧成了灰,连个葬礼都没有,而之后寂璟敖在东厂几位元老的支持下接手了东厂,压制住了东厂内部蠢蠢欲动的势力,东厂诸人莫敢不从。 随后,寂璟敖撤了二品工部侍郎大人张坚的职,将之与东厂十大高手之一的西门沉景以及擎寓族神机子的弟弟荀且囚禁,将他们反反复复死去活来的折磨,显然是查处了施醉卿遇害一事与这几人有关系。 随后又对安邑城的穆晋玄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如此疯狂的进攻令穆晋玄吃不消,节节败退,最终退到了陇西,然后又被迫退到了大周国,最后穆晋玄与大周国结盟,共同抵御寂璟敖。 穆晋玄之所以选择大周国,也是走投无路,因为寂璟敖近年来的血腥武力已让赤炎大陆诸国恐慌不已,谁也不敢让穆晋玄靠近自己的国家半步,唯恐惹祸上身,将寂璟敖这个疯子给自己招来了。 而大周国则不同。 施醉卿死后,寂璟敖兵分两路,一路是对付穆晋玄的,一路就是对付大周国的,简直将这两方当成不同戴天的仇人,把他们往死里逼。 但是,寂璟敖在对待这两方势力的作战手法上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他明明有实力将穆晋玄与大周国一举歼灭,却没有,而是慢慢的、慢慢的,将两方逼到了绝境却不下杀手,就像折磨晚期的安癌症病人,偶尔还来个透析让他们在生存中要死不活的,将两方都折磨的精疲力竭。 最后,大周国决定摆脱这受制于人的境地,从太极国借道准备绕到了大漠军的后方,对大漠军发起出其不意的进攻,因为两国先前有盟约在前,所以太极国并没有拒绝大周国,谁知道最后大周国嫌太极国在中间碍事,直接让长驱直入太极国的军队夺下了太极国的皇城,灭了太极国。 太极国皇帝厉丹朱失踪,自此下落不明,静渊侯侯爷苏云鹤与少侯苏沉欢拼死护卫皇城,最终父子两双双战死在皇城前,成就九州大陆的一段父子传奇。 从这些年寂璟敖的种种迹象看来,他是很在乎施醉卿的,为了施醉卿,他对赤炎大陆展开了最血腥的屠戮。 但另一让人费解的方面是,他在千岁府,在曾经与施醉卿浓情蜜意的千岁府,却养了一个容貌丑陋、心肠歹毒,作福作威的温离颜。 一个在赤炎大陆声名狼藉的女人,却被寂璟敖护着,而且还有传闻,寂璟敖对她的宠爱,可丝毫不逊与当初的施醉卿。 韩爷身后的黄纱女子在晏素提到施醉卿这个话题的时候,眸光很显然的变了变,晏素没有放过她眼中变化的色彩,只是神情玩味的盯着那黄纱女子。 晏素的眼睛一直往黄纱女子身上瞄,韩爷也感觉出来了,“怎么,晏三公子喜欢?” 晏素道:“韩爷可否割爱?” 这意思,显然就是喜欢了。 晏素这风|流的性子,可真是名不虚传。 “晏三公子知道她是谁吗?竟也敢开这个口?”,韩爷语气轻扬,“想要她,找主公去,你看主公给不给。” “哦?不过是一个女人,有何奇特之处?竟然连主公也如此看重,还请韩爷明言,免得日后晏某在主公面前说错了话,得罪了主公。” 韩爷但笑不语,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说道:“听闻……大周皇帝快不行了,晏三公子可做好了打算?” “打算?”,晏素耸了耸肩膀,“皇帝死了,不是还有皇长孙么?哪里轮得到我小小的一个浪子去担心。” !! 782.第782章 “皇长孙?怎么不是太子?”,韩爷问道。 晏素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笑,跟韩爷说话丝毫没有忌讳,似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纵观古今,从太子之位上直接做成皇帝的,可没有几人,我大周国的太子,只怕也没那运气了。” 的确,比起太子,大周国的皇帝显然更看重皇长孙,听说那皇长孙是老皇帝跟太子妃私|通生下的,皇帝极喜爱他,但太子却视为耻辱,对皇长孙极其的不喜,私下里曾数次派人暗杀皇长孙,被皇帝记恨在心,所以这皇位最后到底传给谁,还有待商榷。 韩爷见时间不早了,也的确没了跟晏素再闲扯的心思,起身走人了,他身后的黄纱女子与那男子也一同离去。 晏素却依旧坐在那软毡上,看着韩爷离开的背影,随后勾着唇,微微一笑,“韩爷,呵……这下可有热闹好看了……” 离开画舫,韩爷与一行人进了城郊的一座宅子,站在院子里,韩爷冷目看着黄纱女子,“你今儿跟晏素眉来眼去的做什么?” 黄纱女子不服气道:“我没有。” “没有?怎么,翅膀硬了想飞了?”,韩爷冷冷一笑,“别忘了我是你主子,你的命是捏在我的手里,再敢不知收敛坏了爷的事,爷不介意送你几个耳刮子。” 黄纱女子被教训,咬着牙,想要反驳却被另外那名男子拉住,那男子道:“韩爷,那晏三公子是什么德行你也清楚,这不怪卿儿,她……” “闭嘴——”,韩爷听到卿儿两个字,心里说不出的膈应人,“沈四,晏三是个什么德行我自然清楚,这女人是个什么德行我也清楚,我只警告你,你要去外面勾勾搭搭的,没人拦着你,但晏三不是个傻子,让他看出什么来,仔细你这条小命儿——” 名唤卿儿的女子始终不甘心被韩爷压了一截,沈四却低下头听韩爷的教训。 这时,院中又响起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姓韩的,你又在欺负卿儿,你个大男人,你还不害臊?” 韩爷不用看,只听那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 “苏沉欢,谁让你这么对我大喊大叫的?你别忘了,你这条狗命,还是爷我从战场堆里挖出来的。” 苏沉欢脸色狠狠一沉,“我没求你救我,是你自己多管闲事。” 两年前,他与父亲苏云鹤死守平遥城,最终却依旧逃不过亡国灭家的命运,他与苏云鹤身中数箭倒在战场后,原以为必死无疑,谁知最后,却被这人称韩爷的神秘男子救了。 这男子打着救命恩人的旗号,对他各种奴役各种欺压,他都忍了,但唯独忍不了他老实欺负卿儿。 卿儿卿儿,不仅是这个名字,更是因为那女子,有着太多相似施醉卿的地方…… 他曾经因为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从未承认过自己爱上施醉卿这一个事实,然而在面对大周国千军万马的那一刻,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却想到了施醉卿…… “是,是爷我多管闲事,那行啊,苏沉欢,你现在就把这条命还给爷,省的爷整日看见你这怂样儿心烦。”,韩爷丢了一把刀给苏沉欢,“快点,爷我等着呢。” 苏沉欢捏着那一把刀,没有动,半晌才将刀甩开,“你让我死我就死?凭什么?” “就凭你这条命是我的。”,韩爷说的理所当然,“想要还了爷我的恩情,行啊,拿钱来。” “你要多少钱?”,苏沉欢怒瞪着韩爷。 “苏大公子,你觉得你这条贱命能值多少钱?”,韩爷斜着眼扫了苏沉欢一眼,“就算把你卖去妓|院,那点卖身钱还不够爷当年好汤好药救你命的损失。” 苏沉欢握着拳头,生生的觉得被鄙视了,不过这两年,当然包括当年重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半年,韩爷对自己言语上的侮辱和攻击,已经对苏沉欢形成了一定的免疫力。 “不过说实话,就你这身价,我也不指望你能把欠我的还给我,你要走呢,爷我不拦着,滚吧滚吧,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苏沉欢忍气吞声道:“韩爷,我要走也会带卿儿走,还请你成全,大不了日后我有了钱,加倍的补偿你。” 要不是为了卿儿,他造撒手走了,怎么还会这么犯贱的跟在这男子的身边? “真是够痴情啊……”,韩爷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神情有些得意的卿儿,随后又看向苏沉欢,“苏公子,这什么都能跟前扯上关系,但唯独这感情,一旦跟钱扯上关系,那就俗气了不是?像苏大公子你这般高贵的人儿,怎能做这种俗气的事儿?这样吧,钱爷我也不要了,权当是成人之美,做了一件好事,你带着卿儿走吧。” 苏沉欢一时有些不确定,似没料到韩爷能这么干脆,“真的?” “爷说到做到。”,韩爷挑着眉点头,“只要她答应跟你走,爷我决计不拦着。” “卿儿你听见没有?他说了放你走,你快我跟走……” 苏沉欢兴奋的去拉卿儿,卿儿却推开了苏沉欢的手,咬着唇道:“苏公子,对不起,我……我是韩爷的人,这辈子都只能听韩爷的,不能跟你走,你对卿儿的一片心意,卿儿领了,若有来生,定当结草衔环报答苏公子……” “卿儿,你……”,苏沉欢愕然。 卿儿越过苏沉欢,进了屋里,这拒绝的态度,简直无异于在苏沉欢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苏沉欢神色受伤,却不相信卿儿会甘心给韩爷做奴才,在他眼中,施醉卿是能屈能伸心高气傲,但绝不是低声下气看人眼色的人,他骨子里已经将施醉卿所有的优点都家猪在了卿儿的身上,“姓韩的,难怪这么放心,原来你早就威胁了卿儿,你不是个男人——” 韩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进屋前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苏沉欢的肩膀,“年轻人,认清现实吧,咱们卿儿,将来是要做王妃的,怎么会看得上你这个落难的少侯,而放弃大好的荣华富贵呢?” !! 783.第783章 骨头汤 “姓韩的,你是自己长得丑没人看得上,就不让别人如意,你就是嫉妒——”,苏沉欢对着韩爷的背影大喊。 韩爷眯了眯眼,阴霾从眼中一闪而过,苏沉欢不知道,韩爷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针对他的容貌。 而等苏沉欢知道的,已经迟了,因为当晚,韩爷等苏沉欢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潜进了他的房里,被子一蒙,连打带踹的将苏沉欢打成了猪头欢。 第二日苏沉欢去指控韩爷,韩爷义正言辞,反正打死不承认,苏沉欢也奈何不了他。 两天一过,晏素果然将钟无敌送到了韩爷的手里,钟无敌是个高超的盗墓高手,也是个识趣的人,他看见韩爷的第一眼就知道韩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他若是不配合,姓韩的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再则,他本身对大漠的武帝皇陵墓就感兴趣,若有韩爷这大靠山在前给他把风,说不定他还这能得手,挖出传说中藏宝无数的武帝皇陵墓。 不过,钟无敌还是提醒了韩爷一句。 “说实话,这漠北我去了不止两三次,但每次都无功而返,并不是我盗墓手段不如人,而是大漠有一个苍秦王守着,这些年来,苍秦王似乎也嗅到了风声,加强了对漠北的控制,进了漠北之人,十有**是葬身在沙漠里的,韩爷若要去,只怕凭这几个人,有些难度吧?” “有难度才有挑战。”,韩爷扭了扭自己的护腕,笑了笑,就这么启程上路,去大夏漠北了。 卿儿一路上跟苏沉欢眉来眼去的,韩爷没说什么,甚至心中还恨愉悦,但为了表示他很在乎卿儿这颗棋子,他很生气的对沈四道:“沈四,想要光复你沈家,就管好这个女人。” 沈四看着看了卿儿一眼。 当年清源沈家被古月皇帝东方胤忌惮,为了灭掉沈家,东方胤嫁祸于他,最后要将他斩首示众,幸好沈惊尘及时从漠北归去,以掉包计将他从刀口下救了回来,但那以后,他沈家的四公子沈惊鸿就以一个死人的身份活着,即便但年亲眼看着沈惊尘死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敢出面。 他想要的不止是复兴沈家,更是为了揪出那幕后操控赤炎大陆这盘棋局的野心者,沈惊鸿不傻,他自然知道,沈家的衰亡、古月的灭亡,以及沈惊尘的死,不过都是那人走的一步棋而已。 他如今已经在那人的手下做事,距离揭开那人的真实身份,只差一步了,但他也知道,凭自己势力,根本无法与那人相抗衡。 “韩爷,要不,还是让苏公子走吧。”,苏沉欢毕竟是太极国旧臣,让他跟着,也是一个麻烦。 韩爷笑了一声,“苏沉欢走了,你以为她就会耐得住寂寞?真不知道,她这夜夜笙歌的也不缺男人,还这么饥渴做什么……” 沈四只觉得面上有些无光,韩爷的话就像在他脸上狠狠的挥了一巴掌。 “沈四,若是你,你能看得上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韩爷轻嘲了一声,“你都不能,苍秦王难道是瞎子?主公可真是会下残棋,弄了这么一个女人来,我就算想成事也只有你认输的份儿……” 但是韩爷的心里却在说,勾吧勾吧,你就尽情的勾吧,最好勾出一身的花柳病来,看你这狐媚子能在寂璟敖面前讨到什么好…… 韩爷轻松的想着,反正这人是主公找来的,任务失败,他就全赖在那女人身上。 沈四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主公可是说了,卿儿是有大作用的,怎么能就这么给废了? “属下会教训好卿儿的。” “你若能教训好,她就不会是这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的饥渴样子……”,韩爷摇了摇头,满是无奈。 行了约莫四五天的路程,便到了漠北的之外的黄沙流云里,龙门客栈被埋在风沙里,若不是有那幽幽的灯光在风沙中探路,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黄沙堆里还有一家客栈。 客栈老板柳三娘见着韩爷一行人,目光在几人之间精明的溜来溜去,看出了是几个大主顾,便亲自迎了上来,殷勤的问东问西的,不着痕迹间就问出了许多深入性的问题来。 沈四察觉到了柳三娘的用心,冷着脸道:“怎么,进了老板娘店里的每一个客人,老板娘都要跟审犯人似得盘查清楚才行?” 柳三娘圆滑道:“客官这是说什么话?奴家就是随意问问……” “老板娘,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小心丢了小命儿。”,沈四警告道。 “是是是,客官教训的是,奴家受教了。”,柳三娘对客栈中小二使了几个眼色,随后去给韩爷一行人张罗吃的住的。 如今大漠传出有武帝皇陵墓的时,前来大漠之人,几乎都是奔着那武帝皇陵墓里的稀世珍宝去的,这几人柳三娘以往也没见过,便猜测也定是前来打探武帝皇陵墓的,柳三娘见此,忙将这个消息给东厂传了回去。 小二的准备了丰盛的膳食送到房间里,柳三娘拦下了小二,亲自去送,她先瞧了韩爷的门,将一小锅热腾腾的骨头汤送上,目光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韩爷。 韩爷瞧着老板娘精明四射的眼珠子,微微勾唇一笑,青墨色的面具显得几分诡谲,她捏着汤勺挑着骨头汤,“老板娘,这骨头汤真香,不会是人骨吧?” 柳三娘顿时一怔,片刻嗔怪了一声,“客官真是会开玩笑。” 韩爷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是开玩笑。” 说着,他自顾自的用了骨头汤,柳三娘知晓韩爷是这一伙人中的老大,而且为人谨慎精明,在他这里定然是得不到什么好的,便告辞,接着去了卿儿的房间。 卿儿听见敲门声,忙将取下的面纱覆上,这才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是老板娘柳三娘,她并没有侧身让老板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有些不郁道:“有事吗?” 柳三娘笑吟吟道:“奴家是送晚膳的,这是刚出锅的排骨汤,姑娘可尝尝?” !! 784.第784章 卿儿嗅着那香味,这才让开了身子,让柳三娘进来,柳三娘先将骨头汤搁下,突然伸手朝卿儿碰去,卿儿警觉顿起,眉色一沉,闪开了道:“你做什么?不想活了!?” “姑娘别误会,这大漠风沙重,我只是看见姑娘的眼角好像沾了沙子,所以想着帮姑娘擦干净而已……” 卿儿闻言,忙从包袱里掏出一面铜镜来,仔仔细细的看,果见自己眼角尾端沾了一粒沙子,“行了,你出去吧,没什么事别来烦我。” 柳三娘笑着退了出去,回到厨房,柳三娘突自发着呆,想起卿儿的那双眼睛,总觉得有几分诡异。 第二日,韩爷便带着人要进大漠,卿儿说什么也不肯去,说是怕大漠深处的风沙吹破了她的皮肤,苏沉欢见状,就要留下来陪着卿儿,其实他打的主意是趁着没人劝卿儿跟他走。 韩爷没有强求,只是笑了一声,“带着一群累赘,还不如不带,沈四,你跟我去吧。” 沈四点了点头,带着卿儿与苏沉欢,的确是个累赘,绿意见韩爷没有提及自己,自告奋勇道:“爷,绿意要跟着爷去,爷可不能丢下绿意。” “怎么,你不怕大漠的风沙吹破了你的小脸蛋?”,韩爷调笑的问道。 绿意笑着道:“韩爷去哪里,绿意就去哪里,刀山火海绿意也跟着,况且,就算绿意吹破了脸蛋儿,韩爷总归也不会嫌弃了绿意。” 韩爷眯着眼捏了捏绿意的脸蛋儿,“爷就知道,只有你最是贴爷的心窝子。” 绿意嗔了韩爷一眼,韩爷又道:“你对爷的一片心意,爷领了,不过爷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听话,在客栈等着爷回来。” 韩爷心意已决,绿意也只好如此。 苏沉欢只觉得绿意与韩爷的话,就是在讽刺他一个男人,还不如一个女子来的干脆,便赌气道:“姓韩的,你别以为我是怕了寂璟敖,不就是大漠,去就去,哼——” 韩爷挑眉,他也没说什么呀,苏沉欢这么激动干什么? 人全都去了漠北深处,这客栈就只有卿儿与绿意,卿儿也知晓这龙门客栈不是个什么正经的客栈,心里有些发虚,也想跟着去,但她想了想,韩爷不在,她正好可以去哪个地方,于是便住了口,回了屋里。 韩爷带着三人刚走,卿儿就蒙了面纱出门,绿意没有说什么,就抱胸在二楼上的廊上看着。 柳三娘见她独身一人,上前问道:“妹子这是去哪里?” “不用你多事。”,卿儿瞪了柳三娘一眼,上马勒了缰绳,柳三娘心中冷笑了一声,道:“瞧着姑娘像是要去漠北吧?姑娘,奴家可跟你说句实心话,那漠北之地,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姑娘去了,小心没命回来。” 见卿儿没说话,柳三娘又继续道:“漠北乃是苍秦王殿下的地界,近些年来苍秦王每个月都会回玄武行宫一次,若姑娘运气不好,遇到了苍秦王殿下,只怕是连尸首都难保。” 柳三娘的恐吓对卿儿丝毫没有作用,卿儿目光看着远方,似乎成竹在胸,似乎有几分那得意,那样子,就像笃定了寂璟敖不会动她一样。 柳三娘眸色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深思。 “要你多嘴。”,卿儿留下这一句话,便策马朝漠北之境奔去。 卿儿一路畅通无阻的行到了玄武行宫门前,没有重兵把守,连一个婢女都没有,玄武行宫如同一座死城立在这沙漠之林,只有一座华丽庄严的空壳子,毫无生气。 卿儿坐在马背上,拳头握紧,眸光紧紧的缩在一起——玄武行宫,总有一天,她会女主人的身份,真正的拥有这一座举世无双的宫殿,拥有那举世无双的男人…… 四年前,大漠伊和将军为奉承寂璟敖,在大漠建造了一座地下石窟,在石窟设下天罗地网要诛杀苍秦王与九千岁,只可惜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止石窟毁于一旦,更是将自己的一条小命丢在了里面。 那石窟坍塌,三年过去了,除去那屹立的石柱与残垣,全被风沙掩埋。 钟无敌来大漠试探过数次,知道这石窟还并未完全坍塌,不用韩爷吩咐,他就发挥了他盗墓的本事,挖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小门来,随后请韩爷进入石窟。 沈四谨慎道:“韩爷,这石窟本就坍塌多年,一旦进去了,若再发生身变故,只怕……” 的确,这石窟看着就摇摇欲坠的,要是进入到里面后,石窟再次坍塌,他们都将葬身在里面。 韩爷看了钟无敌一眼,“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个天下第一的掘墓贼。” 钟无敌若非确定了这石窟是安全的,也不会有这个进入石窟的提议,而显然,钟无敌此举也应证了韩爷的猜测——那令天下人都眼红的武帝皇陵墓,就在这石窟之下。 石窟内暗无天日,又异常狭窄,众人都是弯着腰在洞内行进,沈四举着火把,在身后嘱咐韩爷小心一些。 韩爷嗯了一声,这洞窟上面就是沙漠,之所以沙尘没有将这洞窟彻底的掩埋,便是因为其上有不少碎石板挡着,但众人在其中行走,时时有沙尘抖落下来,不仅弄得灰头土脸的,而且那石板每动一下,就晃人心神儿。 苏沉欢有些后悔逞强了,他走着走着,蓦然不动了,这通道本来就不宽,他不走,这就将韩爷和沈四都挡住了,韩爷不爽的推了苏沉欢一把,“你杵着招鬼啊?走,别挡了爷的路……” 苏沉欢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姓韩的,这……这里有鬼啊……” 韩爷阴损损的回了他一句:“真是恭喜啊,到了这破地方,你还能遇到你的同伴……” “姓韩的,我说的是真的……”,苏沉欢死死的抓住韩爷的胳膊,抓的韩爷那叫一个疼。 他拿过沈四手上的火把,看见苏沉欢额头直冒冷汗,随后他又将火把往下移,看向苏沉欢的脚下,脸色一惊,推着沈四迅速后退。 !! 785.第785章 苏沉欢站在那里,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因为他的脚下,正有一股子灰白色的青烟在往上冒,那青烟碰到了苏沉欢的腿,顿时凝固成水泥一样的泥浆,并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干涸凝结,将苏沉欢的腿给定在了原地。 随着青烟不间断的往外冒,苏沉欢一条腿的膝盖以下几乎都被糊住了,而且看那趋势,那青烟俨然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凝结成雕塑…… 韩爷又看了看自己的腿,他离苏沉欢最近,腿上也沾了一些青烟,凝结着几滴石浆。 苏沉欢有些慌了神,看着韩爷,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法自救,唯有依靠外力,这姓韩的平日里就跟他不对付,此刻也铁定要见死不救了…… 韩爷却看向了前面隔了一段距离的钟无敌,钟无敌是走在最前面的人,苏沉欢都中了招,他却安然走过去,怎不让人起疑? “钟无敌,你故意的?”,韩爷的牙齿霍霍的响。 钟无敌耸了耸肩肩膀,“我只是还没来及的提醒你们而已。” 韩爷死瞪着他,钟无敌没有半点的歉疚,道:“韩爷,从现在看来,我的判断并没有错,武帝皇陵墓,就在这石窟之下。” 韩爷收回视线,看了垂头丧气的苏沉欢一眼,对钟无敌道:“先救人。” 苏沉欢似乎没想到韩爷会有此举,韩爷脸色不善的看着苏沉欢,“看什么看?你这条命可是爷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废了爷那么多的银子,爷还没仔细想用上一回呢……” 享用…… 苏沉欢脸色黑了。 钟无敌借着那火光打量了一下苏沉欢,随后嘿嘿的笑了两声,“韩爷的眼光,倒是独特。” 苏沉欢狠狠的瞪了钟无敌一眼,韩爷脸色无常,“钟无敌,你废什么话?救人。” 钟无敌盗墓经验丰富,必定时常遇到这些问题,韩爷相信,这难不倒他。 钟无敌耸了耸肩肩膀蹲下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其中的水液滴了一滴在冒着青烟的小孔出,那小孔处顿然没有了青烟,“当初伊和将军在此处动工石窟的时候,定是不小心伤到了陵墓的结构,方才我们踩在上面,导致地陷,便又出现了裂缝,这才让陵墓内的毒瘴泄露,不过这只是最普通的毒瘴,毒气经过了七百年的沉淀,早就散了,要不了人命……” 钟无敌一边说着,一遍又准备滴一滴在苏沉欢的腿上。 韩爷却弯了腰将瓶子拿过来,戏谑的看着苏沉欢被凝成雕塑的一条腿,“苏公子,你这造型,挺标新立异的,就这样吧,挺好的……” “姓韩的你……”,苏沉欢瞪着眼。 韩爷一脚踹在苏沉欢的另一条大腿上,差点就将苏沉欢踹翻了,“救你一条狗命就是爷的恩典,还敢跟爷大呼小叫,仔细爷扒了你这一身细皮嫩肉,没眼见的东西……” 苏沉欢被骂的哑口无言,只是瞪着一双桃花眼,像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韩爷直接越过他,对钟无敌道:“钟无敌,既然找到了陵墓的所在地,你还愣着做什么?去挖啊。” “韩爷,就算要挖,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挖出来的,但看这霸道的瘴气便在知,此陵墓中的机关绝非一般陵墓能比,要我将陵墓的入口完整的挖出来,至少需要一个月。” “一个月?”,韩爷忍不住抽笑,“你找死是吧?你当这大漠是我家开的,给你好吃好喝的住上一个月,你要有这闲情,你还是去玄武行宫溜达吧你。” 韩爷看着是个精明的人,但也有犯傻的时候,尤其现在她是迫不及待的想完成这个任务,别说一个月,半个月他也等不下去。 钟无敌也没办法,他是人,又不是神,“韩爷要求速度,那只得再加派人手,虽有一百人襄助我,我定能在两天之内将陵墓完整的挖出来,韩爷,你看如何?” “钟无敌,你天下第一盗墓贼的威名是吹出来的吧?”,韩爷气乐了,双手叉腰,很像一个耳刮子给钟无敌甩过去,“传说中的盗墓贼不是有耗子的本事吗?你有见过耗子花一个月去打一个洞的吗?钟无敌,你当我找你来是听你吹嗝屁的?” “若是一般陵墓,不出一个时辰我就能得手,但这是武帝皇陵墓,几百年来都没人找的到陵墓的确切方位,由此可见武帝皇的高明与厉害之处。”,钟无敌又道:“自然,我这也是为了韩爷的安全考虑,要是贸贸然在这方寸之地开工,只怕韩爷……” 钟无敌虽然是个盗墓贼,但绝对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盗墓贼,首先,韩爷蛮不讲理,他不跟韩爷生气,还好脾气的跟韩爷解释,当然,这可以理解他惜命,得罪不起韩爷,就只有做小伏低的陪着笑。 韩爷火气上来,举着火把就想朝钟无敌丢去。 钟无敌这下可吓了一跳,找了块石板躲起来。 沈四忙劝韩爷,“爷,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大漠被苍秦王严加看管,我们的确不好下手,不如回去实言禀明了主公,另想办法。” 韩爷没说话,然后这时,石窟中顿时一阵天摇地动,这结构本就不结实的石窟摇摇欲坠,跟地震了似得,沈四忙护着韩爷原路返回,“韩爷,咱们先出去。” “怎么会……”,钟无敌有些不敢相信,眼见撑在上面的石板要塌下来,也忙往外跑。 苏沉欢拖着一条被凝成雕塑的腿走在最后面,将韩爷骂的个底朝天。 马上就要到了入口处,韩爷却蓦然顿住了脚步,“不能出去。”,他耳根子抖了几下,面色沉冷,“外面已经被包围了。” 沈四道:“爷,不出去搏一搏,我们也得死在这儿。” “说的也是。”,韩爷笑了一声,抖了抖衣裳上的灰,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沈四跟苏沉欢随后,然后出去后,三人才发现不见了钟无敌,沈四道:“挖地洞跑了吧……” 盗墓贼最擅长的不就是那一招吗? !! 786.第786章 韩爷脸色难看,竟然连那损阴德的玩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而这次钟无敌长了教训,下次再要捉住他,可就难了。 沙漠之上站了无数了手持长枪的兵将,从那装备便可看出是大漠苍秦王手底下的沙漠王师铁骑甲军,而那骑在马上发号施令的两人,一人是上官清,另一人则是寇震。 两人都是大漠之中的骁勇战将,不可小觑。 这种情况下,明显的以寡敌众,韩爷面色凝重,也不刁难苏沉欢了,干脆的将手中的瓶子扔给了苏沉欢,道:“自己找机会冲出去,在龙门客栈回合。” 沈四点了点头,“爷小心。” 说话,三人就一同朝着战马掠去,力求在最快的时间内夺到战马逃出大漠。 三人一出手,大漠上的儿郎们便兴奋的呐喊起来,站在最前的一列兵将一捅而上,前去围困三人。 几百人与三人混战成一团,他们似乎料到了三人的意图,丝毫没有给他们接近战马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只白冠秃鹫从天际俯冲而下,直直的韩爷叼去,然而韩爷被十几个虎背熊腰的将士困住,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击毙那只秃鹫,苏沉欢与沈四都替韩爷惊心。 谁知就在那秃鹫的倒勾嘴即将叼上韩爷眼睛的时候,那秃鹫却突然温顺下来,停在了韩爷的肩头,对着周围的将士发出呼啸般的尖叫声。 观战的寇震见状,忙道:“都住手,那是督主的宝贝,谁也不许伤了它——” 是督主的宝贝,那可就是他们家王爷的宝贝,伤了它一根毫毛,他们拿命都赔不起。 众将士急忙散开,三人靠在一起,眼观鼻鼻观心。 那秃鹫死死的抓着韩爷的衣裳,任凭韩爷怎么甩也甩不开,反倒是让秃鹫尖利的爪子将自己衣裳给抓破了。 韩爷一阵懊恼,“死秃鹰,你抓我衣服做什么,闪一边去——” 秃鹫哀哀的叫了几声,摇晃着脑袋,那头上的白冠也弯成了一圈神圣的光晕,似在像韩爷撒娇。 韩爷顿时觉得惊秫,浑身都抖了一下。 上官清比较大意,倒是没看出,但寇震却明显的觉得小贱今日的行为有些反常。 按理说,被王爷训练出来的禽兽,一生可只认一主,当年这秃鹫认了督主,即便督主死了,也绝不可能再认第二个主人,怎么会…… 寇震不由得仔细打量那带着青墨色面具的年轻男子,看那身形,当真是…… “上官将军,寇将军,有急报——”,忽有一身着铠甲的士兵从远处黄沙里策马而来,打乱了寇震的思绪,“王爷回了大漠,正招二位将军前去问话……” 上官清与寇震对望一眼,随后寇震从马背上俯下身,对身边一个亲信低声道:“留活口,尤其是那面具男子,切记不可伤她性命。” 上官清与寇震带走了一半人走,给三人减了不少的压力,而且三人没有恋战的心思,对付起来容易多了,缠斗了片刻,便抢了马各自脱开身去了。 韩爷很快就甩开了身后的追兵,他的速度慢了下来,这大漠的风沙一年到头都是如此的袭人,韩爷的面具覆在脸上,只有那双眼睛,能看见一丝弥漫在其中的忧伤来…… 远处有一队长长的依仗慢慢行来,除去领头的将士不说,但中间那辆由八匹汗血宝马拉动的豪华马车,就让人惊叹不已,而这大漠之中,除了寂璟敖,还有谁能有如此大的架势招摇而过? 韩爷勒着缰绳,找了一处小小的沙丘躲了进去,他看着那对仗从自己的眼前走过,微微的垂了垂眉。 狂风卷起,对仗中那辆豪华马车的车帘子微微的晃了晃,韩爷不经意间抬起眼,便看见了那马车大紫色的毡子上,正半躺着一位闭眼假寐的冷峻男子,而那男子的胸上,伏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那女子带着面具的半张脸压在男子的怀里,另外半张脸,出尘绝艳,倾国倾城。 马车已经走出韩爷的视野好远,韩爷狠狠的吐了一口浊气,模样凶狠对着那马车呸了一声,他牵着马走了几步,又转身对着那马车的影子狠狠的踢了一脚,“什么玩意儿……” 韩爷没弄到擎天灯,而且由于寂璟敖突然回到大漠,她不得不带着人又灰溜溜的回到了大周国。 这次,韩爷没有约晏素出去,而是直接去了晏府见晏素,晏素见他浑身的戾气,便猜到了结局,笑着问道:“怎么?无往不利的韩爷,也失手了?” 韩爷直接就抬了一只酒壶朝晏素扔去。 晏素躲开了,他一直就听说过韩爷脾气暴躁,没想到还真是暴躁的彻底,一言不合就能跟人大打出手。 “该死寂璟敖,他***,什么玩意……”,韩爷气势汹汹的,晏素都能听到他骨头里因为怒气而散发出来的响声。 “不过就是一盏擎天灯?你为主公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主公断不会因了此事就处罚于你,你何必如此动怒。”,晏素魅惑的眨了眨眼,“看你这模样,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那苍秦王是欠了你情的负心男人……” 韩爷眸光当即变得阴寒,“你再说一句?” 晏素投降的举起双手,“好好好,是我说错了,看你心情不如意,为表我知过能改的决心,今儿我陪你不醉不归。” 韩爷这才笑了,“好,今儿不醉不归。” 晏素命人抬了一缸酒坛子上来,然后再换了大碗,给两人斟满了酒,你一碗我一碗的开始大干起来。 晏素虽在喝酒,但他的眸光却是看着韩爷,那眸光探究的神色,显得有些迷茫和狐疑。 两人喝了一半,都显得有几分醉意,眸光不甚清醒,便在这时,一个女子不经通传便走了进来。 那女子约莫二十六七的年纪,一身深蓝色襦裙尽显成|熟风|韵,眉目几分凌厉、几分含情,那步态移动之间的端庄都秀雅,都令人移不开眼。 !! 787.第787章 小晚娘 那女子蹲在了晏素的身边,眉色淡淡的,道:“别喝了,你身子还未大好,再喝下去,想喝死了不成?” “晏素,你小碗娘啊?”,韩爷托着自己面具下的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面前的女子,“啧啧,难怪能迷得你神魂颠倒的,这等美人啊,换我我也能如痴如醉啊……” 眼前的女子,正是晏素的小晚娘宣灵玉,两年前晏素的爹终于给死了,宣灵玉做了寡妇,年纪轻轻就成了晏家的老封君,捏着晏家大权,颇为几分手腕。 晏素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想搭理宣灵玉,韩爷又眨着眼睛,问:“你身子怎么了?纵欲过度了?肾虚啊?” 晏素摇头,“你想知道?我告诉你……”,晏素带着半是醉意的魅惑笑意朝韩爷凑了过去,“我害了相思了……” 晏素看了神色依旧淡淡的宣灵玉一眼,看得出来,宣灵玉对她这个便宜儿子也没有那么冷漠嘛,现在看起来,反倒像是晏素瞧不上她。 韩爷来了兴致,问:“听说三少每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害相思,这样的确很容易忧虑成疾的……说真的,晏夫人,为了你儿子的下一代考虑,你是得好好管管他,别弄得一身花柳病的,还没个儿子送终,多可怜啊那是……” “呵呵……”,晏素乐呵呵的笑了,“我真害相思了,害了三年了,我这颗心病了三年了,你不信,你摸摸……” 晏素抓着韩爷的手朝自己的胸口按去,韩爷浑身恶寒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几下,“晏三公子这是思慕哪家的千金小姐?” 韩爷问的漫不经心的,晏素跟他小晚娘那回事儿,赤炎大陆还没有谁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晏素虽然是纵情声色,但也没见他跟他小晚娘断了那关系,反而由于他爹的死,两人直接将那禁|忌爱情给摆到明面上来了。 晏素这时却一顺不顺的看着韩爷,幽幽的吐出了三个字,“施醉卿……” “噗——”,韩爷一口酒水全吐了出来,神色诡异的看着晏素,“没想到晏三公子有恋鬼癖,真是令韩某人刮目相看。” 晏素又呵呵的笑。 韩爷看向宣灵玉,宣灵玉的脸色有些沉,叫了小厮上来扶晏素回房歇着,还对韩爷道:“府中寒陋,若有款待不周之处,还请贵客见谅。” 韩爷抽笑了几声,唤了绿意上来,也摇摇晃晃的回到厢房去歇着了。 夜色凉凉的,宣灵玉走进晏素的院子,她挥退了院中的奴仆,那院中的奴仆也是心照不宣,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这么走了。 晏素双臂搭在床沿坐在地上,衣衫衣襟扯开了大半,露出了大半个胸膛来,他脸色因为醉酒而染上红晕。 宣灵玉在他的身前蹲下,晏素仰着头,微微闭着眼,呵呵笑着,半醉半醒的吐了三个字,“施醉卿……” 宣灵玉的神色,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有所掩饰,她咬着唇看晏素。 晏素晏素…… 她正当妙龄时,他还是懵懂少年,他们却已成了母子,明明相爱,却不为世俗所容,她还记得当初他们的感情东窗事发,晏老当家为了维护家族的声誉将晏素赶出晏府时,晏素求她跟他走,她拒绝了,可这一别,便将那心尖上的少年,自此推的远远的。 多年后他卷土重来,却已经是历经风月的风|流男子,一举一动,都如同最惑人的罂粟,勾心动魄,令人欲罢不能。 她以为他们还能回到当初,却根本不可能有当初,他们的当初,也只有在床上晏素尽兴的时候,说几句唯美的诺言,而那些诺言,他也曾对无数的女人说过。 一模一样,别无二致,何其悲哀。 晏素早已从那段感情中抽身离开,于他而言,她与那些风|月场所投怀送抱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沉迷其中的,从头到尾,只有她而已。 “晏素……” 晏素似听到了声音,慢慢的睁开眼看着宣灵玉,他的手指轻佻的挑起宣灵玉的下巴,玩世不恭一笑,随后推开宣灵玉,似要起身,“谁让你弄我回来的?韩面具呢?我要跟他喝酒……” 宣灵玉将她推在床上,“好好歇着吧,韩爷已经就寝了。” “宣灵玉,你要管着晏家那是你的事,别插手我的事。”,晏素动怒,“我晏素可不在你控制的范围之内。” 宣灵玉表情受伤,“晏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当真爱上那个施醉卿……一个死人?” 晏素笑,连他自己也找不到自己发笑的原因,他牛油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死人?这晏府处处都是死人,处处都是白骨,只有你还活着,指挥这人间地狱,怎么,也想把我变成死人……” “这宣家的人都死光了,便没有人能再阻止我们在一起了。”,宣灵玉淡淡的看着他,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以为晏素不在乎这晏府,她以为晏素只在乎她,所以不惜除掉他们爱情路上的一切绊脚石,而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让晏素如此的憎恨。 “跟我在一起?所以你为了这伟大的目标,毒死我老爹,再弄死我大哥二哥,扫清了一切障碍,然后呢?你还想嫁给我不成?”,晏素冷冷的看着宣灵玉。 宣灵玉看着他,“有何不可?晏素,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晏素打断她,“我睡过那么多女人,若我一个一个的都要娶回来,晏府装得下吗?” 宣灵玉终于勃然大怒,“别把我跟她们比,晏素我才是你的女人——” 晏素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所有在我床上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区别,我为什么要独独娶你?当初父亲赶我离开晏家,我让你跟我走,可你选择了晏家的荣华富贵,从那一刻起,你之余我,就什么都不是,如今还要跟我谈什么感情?你我之间,就只有床上那点关系而已,你若是觉得床上那点关系不能满足你,那也可以断了,这世上女人多得是,少你一个,我也死不了……” !! 788.第788章 拖出去 宣灵玉的坚强终于被晏素的无情击破,她奔溃的喊道:“那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再诱惑我!?为什么要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晏素无辜的挑了挑眉头,讽刺不已,“你忘了,我回来的第三天,是你走进了我的房中,是你自己脱了衣服爬到我身上的,我是个男人,女人都自动送上门了,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你说呢,娘……” 宣灵玉一巴掌狠狠的挥在了晏素的脸上,晏素只是笑了一声,声音冷冷的没有温度,“滚出去,给我送个女人来。” 宣灵玉打了那一巴掌,又狠狠的冲上去,抱着晏素的头狠狠的吻他,晏素没有反应,宣灵玉道:“既然别人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滚。” “晏素,你不是说我的身体很美吗,你不是说跟我在一起很快乐吗?我可你给你更多的快乐……”,宣灵玉褪下衣衫,魅惑的伏在晏素的身上。 晏素终于没有拒绝,将宣灵玉推在冰凉的地砖上,撕碎了那衣衫,动作粗暴,毫无温柔怜惜可言。 “喂,晏素,你不是说不醉不归吗,我还没醉呢,咱们继续……”,醉醺醺的跑过来要跟晏素不醉不归的韩爷一脚踏了进来,看见屋中的赤膊肉战争,眼珠子眨了几下,“好激烈啊这是……” 绿意追了上来,看见这一幕,拉着不甘不愿的韩爷走了,还尴尬跟晏素赔礼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咱们家爷这是醉了呢,打扰三少了,三少继续……” 晏素被这一搅合,什么兴致都没了,起身披了衣衫,丢下宣灵玉就去了书房。 绿意扶着韩爷往回走,还喋喋不休的教训韩爷,“爷,你这做的也太不厚道了,你瞧三少刚才那憋屈的表情,铁定要结仇,咱们还是趁夜里先撤吧,你刚才不是说了要去大夏国吗?咱们去大夏吧……” “不急不急……”,韩爷斜斜歪歪的走来走去,“等我养精蓄锐先,嗯……等我先养足了精神,再去弄死那些个玩意儿……” “爷,你想弄死谁?”,绿意看见韩爷那凶狠的劲儿,浑身抖了抖,简直太可怕了。 韩爷冷笑了几声,没有说话,不过那阴笑,令绿意直觉那人铁定是没有好下场了。 大漠,玄武行宫。 寂璟敖斜斜倚在榻上,闭眼假寐,眉色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温离颜跪在寂璟敖的面前,她看着男子绝美的容颜,伸出指尖想轻碰一碰,可她不敢。 刚才在马车里,她以为寂璟敖睡着了,不过想在他的怀里靠一靠,便险些被他捏碎了一条胳膊。 他厌恶任何人的靠近。 三年,整整三年,旁人都以为他对她如何如何的宠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男人,用了无数最残忍阴狠的手段在对付她,他要让她痛,让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痛。 因为他的心,在痛。 上官清与寇震得到四大侍女的禀报,走进了玄武行宫,寇震心情有些复杂,连礼都没行,便急切道:“王爷,方才……” “寇将军,你大胆,见到王爷还不行礼——”,温离颜起身,对着寇震怒喝道。 寇震一顿口,蹙了蹙眉头看了温离颜一眼,上官清也同样不喜,他们是寂璟敖最为器重的属下,有时事情紧急,寂璟敖也免了他们的礼数,即便是位高权重的施醉卿,当年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个温离颜,还真以为在王爷身边做了个玩物,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但寂璟敖没发话,两人即便再不满,也没说,而是规规矩矩的向寂璟敖行了一个礼。 寇震又准备开口,温离颜见寂璟敖一直没睁开眼,便自作主张道:“寇将军,上官将军,王爷要休息了,两位有事,明日再来吧,别扰了王爷。” “王爷……”,寇震眉色重重的一沉,寂璟敖依旧没睁眼,也没开口,两人互看一眼,只好先退下。 上官清与寇震推下,四大侍女便现身在寂璟敖身边,四人俱是容貌绝色,却神情冰冷,“温姑娘,王爷休息的时间到了,不必温离颜在身边伺候,请温姑娘退下。” 温离颜神色中的阴鸷一闪而过,但也知道这是寂璟敖身边最为器重的四大侍女,在这玄武行宫内,她们可以不必过问寂璟敖,轻而易举的杀了她。 温离颜又看了寂璟敖一眼,退了出去。 这里只是玄武行宫的外宫,内宫深处,寂璟敖从未让温离颜进去过,寂璟敖每次到玄武行宫,都有一种走进那内容的欲|望,仿若只有真正的进入那里,她才是寂璟敖的女人,才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的女人。 温离颜想着寂璟敖已经歇下,控制不住自己的**往内宫走去,只是她的脚还没有踏进那道森严肃穆的厚重宫门,寂璟敖的身影便如鬼魅般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温离颜身子一抖,“王爷……” “拖出去。” 寂璟敖话落,四大侍女便现身将温离颜拖出了玄武行宫,扔在了外面的沙漠里,无论温离颜如何的哀求,寂璟敖也没有半点的怜惜之情,就这么让她在黄沙里吹了整整一夜。 寂璟敖回到了寝宫,时隔三年,这行宫处处,似都有施醉卿的影子,却那般森冷而缥缈。 玄武行宫,原是他为施醉卿而建,他在此等等她整整二十六年,然后相守不过一年多,她再次离开,让他一人,守着这空冷苍白的宫殿,扑捉她恍然的影子。 他从来就不相信施醉卿死了,他们是将命运绑在一起的人,如果施醉卿死了,他不会还活得好好的,这三年,他派出去找施醉卿的人,遍布赤炎大陆,却一无所获。 当年,苗疆蛊神之子罗照曾说,施醉卿被鬼能禁术所伤,只有五年的寿命,而今,四年半过去了,她还有半年,而他,亦还有半年。 “卿卿……’,寂璟敖想着想着,身体里每一处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膝盖,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冰凉的金砖上,手指痉挛的抓着自己的胸口。 !! 789.第789章 歌舞团 自从遇到施醉卿,他就很少毒发,可三年前施醉卿失踪,他毒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但以前,疼的只是身体,现在却是连心都跟着疼,疼得他整个人,都像生活在无间地狱,每日备受着酷刑煎熬。 寇震回去斟酌思量了许久,终于还是在大半夜的时候,忍不住再次来到了玄武行宫,他看见温离颜跪在玄武行宫外的风沙里,没有任何表情。 四大侍女照旧通传了寂璟敖,得了寂璟敖的首肯,才将寇震引入了宫殿,殿中黑森森的,连人的呼吸都感觉不到,寇震站在黑暗中,道:“王爷,今日有人擅闯武帝皇陵墓,沉下怀疑,来人怕是……” 韩爷在晏府小住了一个月,通过晏素的嘴,将自己任务失败的事告诉了上头,上头对于韩爷的第一次失利,并没有动怒,只是又给韩爷带来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晏素说了,这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他就得提着自己的人头去见主公。 这次的任务,是击杀大漠苍秦王,寂璟敖。 晏素说,这一月的十六,是大夏国九千岁的生日——一个死人的生日,也叫冥诞。 这三年来,寂璟敖唯一正常也是最不正常的,就是每一年都会给施醉卿搞一个异常隆重的生辰宴。 说他正常,因为在四月十六那一天,他的情绪是最稳定的,不会无缘无故杀人,连脾气都变得比往常温和。 说他不正常的,那自然是用活人的方式给一个死人庆生,不止搭戏台子请歌舞,还将身边的位置空出来,跟那个空出来的位置柔情蜜意的说着话,俨然是当施醉卿还在的时候,看见那一幕的时候,都会觉得惊秫,都觉得觉得真正见了鬼似得阴森森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一天寂璟敖的自我防守能力是最弱的,也是刺杀的最好时机。 而上头,就是要让韩爷在这一天,杀死寂璟敖,震慑大夏国以及整个赤炎大陆。 刚开始韩爷不明白,上头为什么选在今年的四月十六日来杀寂璟敖,往年为什么不动手?不过韩爷思索,一晚上,得出了一个结论,上头是希望寂璟敖能灭了伽梵屠术,但寂璟敖却偏偏咬着一个大周国和穆晋玄,完全背离了上头的预想,所以不得已,唯有先杀死了寂璟敖。 当然,韩爷也猜到了另一个原因。 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他心里却知道,但打死也不能说出来,否则没命的,不止是他,还有他为上头卖命三年想要护住的人,同样没命。 所以,他赌不起,就唯有去杀寂璟敖,而且,还真是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韩爷踏上了前往大都城的路,他在大周国的边境之处,遇上了大夏国叛逃而出的紫衣侯穆晋玄。 当然,现在不能叫紫衣侯,他已经被大夏国削了爵位,当年他带着一百万的人马叛离大夏国,却没想到最终被寂璟敖打的七零八落,如今成了一头丧家之犬。 韩爷没有多耽搁,仅仅花了五天的时间,就快马到达了大都城,他站在大都城的街头巷尾,终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隔绝,站在依旧繁荣如昔的国色天香楼前,看着那一处笙歌哗然,朦胧间便想起自己两年前初次来到大都城,也是站在这里。 街头的角落里,一群五六岁的孩子围着一个担着架子的货郎,拿着铜板找货郎买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那些孩子脸上洋溢的笑脸,让韩爷露出微微的笑容。 但他的笑容,却在面具之下,谁也不曾看到。 小绿子这些日子四处搜罗能歌善舞之人,准备在施醉卿冥诞的那一日,跳给施醉卿的亡灵看,让施醉卿也乐一乐。 韩爷让卿儿在人前露了一手,便被小绿子看上了,小绿子找上了韩爷,编了一个游历四方的歌舞团身份,小绿子很郑重的对韩爷说:“咱们千岁爷最是喜欢独特新颖能发人深思的东西,你可给咱家夸下了这海口,要是咱们千岁爷不满意,仔细留了你的小命下去伺候。” 韩爷连连陪着笑保证,问:“敢问绿公公,你可觉得,这脱|衣舞算不算的新颖独特,发人深思?” “脱|衣舞?”,小绿子目光斜了斜,“这独特新颖倒还算得上,怎么就发人深省了?” “绿公公你想想,这衣裳一脱,几斤几两一目了然,千岁爷饱了眼福不说,还能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韩爷抬头挺胸,无比憧憬的目视远方,“脱,是一种高雅的艺术,是一种植入人们灵魂深处的原始追求。” 小绿子手中的拂尘差点就给抖落了,他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倒垂的三角眼眯了眯眼,“给咱家把你的面具摘了。” 韩爷眉头微微挑了挑,小绿子道:“这千岁府,岂是人人都可以进去的?把你的面具摘了,咱家不看个子丑寅卯,你们想要进千岁府,那也是痴人说梦。” “小的长得独特新颖了一些,怕是让绿公公有些接受不了。” 小绿子眼睛一瞪,根本毫无选择的余地,“摘了。” 韩爷无奈,只好将面具给摘了,那张青墨色的面具一落下,看惯了美人儿的小绿子差点就扶着自己的心肝儿呕吐。 “大胆,你这等丑冒,岂能进千岁府去污了咱们千岁府的眼,不行不行,咱家要换人,换人——” 这次的表演,韩爷也要出席,小绿子自己都看不下去那张脸,到时候别说寂璟敖了,寂璟敖铁定以为他是对施醉卿不敬,弄了这么个丑人来膈应施醉卿,到时候他这个绿公公,就要成了龟公公了。 “绿公公,小的丑,可你不能否认,小的丑的也有艺术价值,千岁爷不就是喜欢这样标新立异的?”,韩爷无奈的覆上了面具,这次说话正经了一点,“绿公公,小的只在幕后弹个琴而已,碍不着绿公公什么事儿,还请绿公公通融通融……要不,小的就不要绿公公的赏钱了,只绿公公能让小的进千岁府开开眼界……” !! 790.第790章 小绿子想着韩爷那张脸,就想到了温离颜,顿时面上有点阴狠起来,“丑人多怪事,咱家就看不得那些丑的没法没天的还自以为的贱货,咱家可告诉你,你胆敢在千岁府弄出什么差池来,咱家现将你这身皮给扒了,哼——” 这算是应下了? 小绿子哼了一声,挤开韩爷就走了。 韩爷耸了耸肩膀,看着小绿子的傲娇的背影,阴气森森一笑。 一天后,千岁府核实了韩爷一行人的身份,他们以献舞的名义进入了千岁府。 当然,说跳脱|衣舞只是句玩笑而已,韩爷敢肯定,他要真是让卿儿在千岁府里跳脱衣舞,第一个弄死卿儿的就是那位傲娇无比的绿公公。 当天千岁府热闹非凡,比起活人的生辰宴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没有宾客,但那搬去凤城轩的美酒珍馐却是晃花了人的眼球。 瑾烟与诺儿看着这繁华的生辰宴,若是督主在,那必定是热闹非常的,但督主不在,却让这热闹显得荒凉而凄寂。 两人无奈的叹了一声,正要进凤城轩,便看见温离颜款款而来,眼瞅着温离颜是要去凤城轩,瑾烟与诺儿一起挡在了院门,温离颜眸光一沉,“你们做什么?” “温姑娘要做什么?”,诺儿冷笑着道:“这凤城轩也是你能来的?” 这三年,温离颜早就被寂璟敖反反复复的手段折磨的快奔溃了,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冷静和手腕,有时候就像是一条被踩到尾巴的狗,用愤怒的狂吠来掩饰自己的自卑,欲盖弥彰。 “瑾烟,诺儿,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去见王爷——” 瑾烟温温和和道:“温姑娘,别说今日是咱们督主的生辰宴,就算是平常日子里,温姑娘也没有踏进这凤城轩的资格,温姑娘何必去找不自在。” “一个下贱的奴才也敢在我面前叫嚣——”,温离颜怒道,“我是王爷的女人,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你们算什么东西,还不快滚开——” 诺儿嗤之以鼻,“温离颜,你还真是会抬自己身价,王爷把你当条狗养在千岁府,你还当自己是主子了?真是可笑,你看不见这府邸门匾上刻的是什么字吗?那是千岁府,大夏国只有一位千岁府,可不是你温离颜。” “诺儿,别说了。”,瑾烟不想跟温离颜废话,直接叫了小绿子过来处理,小绿子斜了温离颜一眼,又将院中的冷飞流给叫了过来,“咱们督主最是不喜欢大喜的日子里见着脏东西扫兴,给扔出去。” 冷飞流面无表情,直接提了温离颜,远远的扔到了千岁府外。 当日他因护主不力,差点就被盛怒之下的寂璟敖给活活打死,后来诺儿与瑾烟一道求情,才只罚了他五十个板子,这三年来,他与诺儿的感情与日俱增,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谁都不敢向寂璟敖去提。 瑾烟说了,他们两要想修得正果,除非施醉卿平平安安的回来,否则,他们这辈子就别想在一起了。 因为寂璟敖就是个阴冷偏执的性子,他跟施醉卿得不到好,就见不得别人举案齐眉的。 诺儿也不急,她也跟冷飞流说过,等施醉卿真的回来了,她再让施醉卿给她做主,可而今都三年,施醉卿怎么还没回来呢…… 夜晚,月凉如水,凤城轩的湖心亭搭了一架戏台子,此刻正有名伶女旦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寂璟敖坐在对岸的榻上,没有看被华美灯盏照的通明的湖心亭,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他目光如水,倾尽了三千柔水,仿若自己的身边,还有那紫衣倾国的女子,“卿卿,好看么?” 他自言自语,小绿子与瑾烟等人却只觉得凄凉,分明是天作之合,最终却愣是被人棒打鸳鸯弄成了生离死别,瑾烟甚至觉得,施醉卿要是再不回来,寂璟敖能把自己生生的逼成了疯子。 湖心亭的戏台子后,卿儿画好了妆,已准备就绪,沈四见上一个节目快落幕了,道:“韩爷,该我们了。” 韩爷盘腿坐在一把大刀上,手中抱着一把十弦琴,他褪去了薄如蝉翼的手套,手指在琴弦上轻轻的拨弄了几下,漫不经心对卿儿道:“卿儿,这可是你的重头戏,别让主公失望。” 卿儿微微的垂着头,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她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韩爷冷眼看着她,“卿儿,将爷嘱咐你的话再说一遍。” 卿儿嗓音微微的颤动,“趁着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出其不意杀了他。” “你抖什么?”,韩爷立了琴看着她,“舍不得苍秦王,还是舍不得苍秦王妃的位置?卿儿,千万别坏事,寂璟敖今日死不了,你也不可能安枕无忧的成为苍秦王妃,主公有的是手段,让你的期望落空,相信我,背叛主公,你会死的很惨的。” 卿儿打的什么主意,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呵,韩爷真是万分庆幸上头弄了卿儿这个奇葩来,成不成事他都能找个借口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外头咿咿呀呀唱戏的人下台了,韩爷让卿儿与沈四、绿意带着一帮子的伴舞登台,而他则是负责在幕后抚琴。 他们的表演节目,是一场战舞,以其惊心动魄来渲染战场上的生死离别而著名,场面恢弘盛大、却又凄厉婉转,战舞对成员之间的默契度和领舞人的要求极高,因而这赤炎大陆,能跳出战舞的人极其的少,也因此小绿子才选了他们。 韩爷试了一个音,耳中听着外面似已准备就绪,手指在十弦琴上缓缓的拨动起来。 战舞的配音虽然单调,但大起大落和此起彼伏的高音低音之间转换也颇有难度,但韩爷弹起来,却是游刃有余。 音调响起的刹那,对岸上的寂璟敖,身子微微的僵了僵,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湖心亭。 卿儿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她知道自己终于吸引住寂璟敖的视线了,自己快要成功了,她身影在月光下一圈一圈的转着,目光看着寂璟敖,那么痴迷而醉人。 791.第791章 寂璟敖的目光却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他起身,沿着那九曲桥,一步一步,走向了湖心亭。 琴音逐渐尖锐起来,似战场上刀剑杀伐而过的冰锐,舞台上的表演也越来越惊心动魄。 寂璟敖走上了舞台,卿儿屏住自己的呼吸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随后她跟着沈四跪在地上,心里激动的跳着,等着寂璟敖的靠近。 琴音这时正在收尾,寂璟敖走过卿儿身边,脚步微微的顿了一下,随后一步一步,慢慢的朝那幕后走去。 卿儿心里重重的一落,扭头看着寂璟敖的背影,无数的失落和不甘心从眼中闪过。 沈四看见寂璟敖竟是毫不犹豫的去掀那帘子,心里也微微的慌了神儿,那里面,可只有韩爷,这要是…… 沈四不由得看了旁边的卿儿一眼,卿儿也在慌乱中回过神,这时一阵冷风拂过,卿儿灵机一动,借了那冷风,佯装不经意间被垂落了鹅黄色的面纱…… “啊……”,卿儿面纱被风拂了出去,她低低的惊呼一声,随后有些慌乱的抬头,正对上了寂璟敖的视线。 卿儿羞了一下,忙垂下头。 瑾烟和小绿子等人却是倒吸了一口气,“督主……” 寂璟敖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等他大力扯开那帘子时,幕后除了一把十弦琴,再无一人,而那十弦琴的琴弦,还在微微的颤动着。 寂璟敖转身,不顾千岁府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看着垂着头欲盖弥彰的卿儿。 卿儿有些忐忑的咬着唇,她垂下的眼看见了寂璟敖步步走来的脚,心中跳的厉害,过了半晌,那脚在她的面前停下,男人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那一瞬间,寂璟敖的神情出现刹那的恍惚,然而卿儿的神色比他更恍惚,甚至于是痴迷的不知所以。 绿意暗暗捏了一把汗,该死,这卿儿果然是个坏事的,这会儿寂璟敖出神,分明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卿儿竟然眼睁睁的错过了,现在寂璟敖已经回过神,还怎么下手? 瑾烟和诺儿上前,看着月光下卿儿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庞,“真是督主……” “王爷……”,卿儿咬着唇,寂璟敖问:“名字。” “奴叫卿儿……”,卿儿细弱蚊呐的声音软软弱弱的,那双水润的眸光透着几许的期许,羞怯的看着寂璟敖。 卿儿蓦然觉得下巴一疼,某一个瞬间,寂璟敖那阴狠的气息几乎能让她窒息,“王爷……” 寂璟敖蓦然笑了一声,“今年的礼物,着实出乎孤王的意料之外,真是好……” 卿儿捉摸不透寂璟敖的心思,谁都捉摸不透寂璟敖是个什么心思,他为施醉卿疯了三年,而今出现一个与施醉卿一模一样的女子,他却出奇的淡定,半点没有疯癫的迹象。 小绿子的心里跟猫抓一样,他也想上前去确认确认,可寂璟敖在前,他着实没那么胆儿。 寂璟敖兀自看着卿儿的那张脸,眸光恍然,似透过那张脸,在怀念另一个人,他微微的闭上眼,就在这时,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划破空气里的紧致,犀利的朝寂璟敖的咽喉处射去。 寂璟敖眸光一厉,起身挥开了那枚银针,随后便有一人缠了上来,对他步步紧逼,誓要夺了他的命。 那张青墨色的面具,那双透着冷冽的杀气的眼,钻在寂璟敖的眼底,寂璟敖不知为何,就笑了一声。 “有刺客——”,小绿子一声尖细的喊声惊飞了几只还未就寝的枝头鸟儿。 千岁府的侍卫霎时涌了进来,看见寂璟敖正与带着青墨色面具的男子缠斗在一起,只讲凤城轩围得滴水不漏,并未贸然出手。 韩爷冷目盯了一眼故作害怕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卿儿一眼,“没用的东西。” 卿儿眼中闪过恶毒的光芒,看着沈四、绿意与千岁府的人缠斗在一起,她知道自己这张脸能保住自己的命,所以,她根本不怕。 她恨不得韩爷和这些人全部都死在千岁府,这样,她就可以解脱了,再也不必受制于人了,还能成为寂璟敖的王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沈四与绿意最终却擒住,寂璟敖深不可测的力量让人萌生了退意,然后此刻,韩爷想退也退不出去了,他看了一眼卿儿,脚尖勾了一把大刀拿在手里,突然抽身闪到了卿儿的身边,捏着卿儿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随后将刀架在卿儿的脖子上。 “今日出师不利落到苍秦王的手里,是我的疏忽,我还想留着命下一次来找苍秦王讨教讨教,还请苍秦王给个机会。” 卿儿楚楚可怜的看着寂璟敖,声音颤抖柔弱,“王爷,救我……” 寂璟敖直直的看着韩爷,随后扬了扬手,千岁府的侍卫退出了凤城轩。 韩爷押着卿儿往外走,看准了时机将卿儿推了出去,随后跃身就要跑,虽知道内力还没提起来,就全身无力的软倒在了地上。 韩爷瞪大眼,“寂璟敖,你奶奶的……”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寂璟敖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药到了?他奶奶的,这么阴他—— 寂璟敖面无表情的看着韩爷,“压下去,囚在铁牢。” 铁牢铁牢,顾名思义,就是钢铁做成的牢房,无坚不摧,任你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 “爷……”绿意生怕韩爷会被严刑逼供,流着一脸的泪道:“爷,你可千万要撑着……” 韩爷被拖下去,他看到了卿儿得意的笑容,心里真是有点不痛快,随后韩爷狠狠的剜了寂璟敖一眼,那一眼,让寂璟敖的眸子出其不意的闪了闪。 卿儿终于松了口气,她微微收敛了笑意,换上一副悲怆的面孔,踉跄的跪在寂璟敖的脚下,“王爷,虽然我不知道韩爷为什么要杀您,但是……还请王爷开恩,饶了韩爷一命,奴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王爷……” 瑾烟和诺儿面面相觑,这张脸虽然是施醉卿的人,但这个女子的性格,却与施醉卿南辕北撤——施醉卿这辈子,都不会有这副故作可怜的表情。 792.第792章 寂璟敖又蹲下身,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卿儿,“想要杀孤王么?” 卿儿流着泪摇头,“王爷,卿儿没有这样想过,卿儿没想到韩爷会……” “你不知情?” “卿儿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卿儿的神色看起来伤心无比,几乎哭晕了过去,寂璟敖笑了一声,阴凉阴凉的,“将她带到姝色院,给孤王好生照看着。” 卿儿神色中不易察觉的一怔,姝色院,那是施醉卿的后院,可寂璟敖,却将她安排在那里。 不该的,寂璟敖看见这张脸,应该是欣喜若狂,应该会准她住在凤城轩的,难道是她哪里做错了? “王爷……”,卿儿压下心头的不安感,抬头却只看见大步远去的背影,她一时怔然在原地。 施醉卿的回来,在千岁府引起了轩然大波,温离颜知晓后,闯去姝色院,最后不知为何与卿儿大打出手,但即便如此,寂璟敖也没有出面。 自四月十四日以后,寂璟敖几乎在千岁府销声匿迹了,连瑾烟和诺儿也不曾看到他的身影。 瑾烟和诺儿姝色院试探了好几次,得知卿儿在三年前失忆时,隐隐的便觉得她是施醉卿,便她的行为举止,根本是与以前的施醉卿背道而驰,不仅如此,还是施醉卿最为讨厌的一种女人,实在很难让瑾烟和诺儿相信她就是三年前落崖的施醉卿。 韩爷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铁牢里整整三天,除了每天送饭的时候有人打开一个小窗口透透光,其余时间他基本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这要是一般人,早就给怕疯了。 三天后,铁牢的大门打开,寂璟敖来了。 韩爷的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微微眯了眯。 寂璟敖站在逆光的牢门前,冷冷的问:“我是谁。” 韩爷轻笑了一声,“我若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千方百计的杀你做什么?” “你当真,不知我是谁?” 韩爷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寂璟敖留下一句话,“什么时候想起来,孤王什么时候放你出去。”,便走了。 三天后,寂璟敖又来了,问了同样的问题,韩爷又换了一个说法,寂璟敖没满意,走了,接着关了韩爷三天。 再过三天,寂璟敖又来,韩爷翻了一个白眼,对他不理不睬。 就这一个白眼,把寂璟敖给惹怒了,寂璟敖哐当一声甩上了大门,逼近了韩爷,韩爷顿时冷汗涔涔而下,“你做什么?” 黑暗中,寂璟敖冷冷森森的笑声令人骨子里都颤抖不已,狭窄的铁牢里,韩爷根本无处可逃,被寂璟敖捉住后,那男人将他压在身下,掌心一扯,就将他的衣裳撕的粉碎。 “孤王的耐性是有限的,既然你喜欢玩点格调高雅的,孤王就陪着你玩,不玩死你,寂璟敖三个字,孤王倒过来写——” 寂璟敖的掌心轻车熟路的游移在韩爷妙曼的身体上,嗯,妙曼…… 当然,现在不能再叫爷,谁叫她没长了爷该长的东西,脱了衣服,那爷就装不下去了。 寂璟敖跟疯子似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直接就撞进了韩爷的身体里,韩爷死死的咬着牙,没吭一声。 “说,我是谁?”,寂璟敖疯狂的摇着韩爷的身体,阴冷的问着她,一遍又一遍。 韩爷就是一声不吭,将寂璟敖彻底惹怒,寂璟敖那意思仅存的温柔,也因为韩爷的不配合,彻底的消失了。 寂璟敖跟野兽似得在铁牢里折腾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韩爷半口气都没了,寂璟敖提了裤子就走了,韩爷趴在草垛子里,抽着肩膀哭了。 他|妈的太疼了…… 晚上的时候,韩爷的生气还没有恢复过来,寂璟敖又来了,这一次,寂璟敖还带了辅佐工具——一副手铐。 韩爷跟死鱼似得,心里将寂璟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寂璟敖问她,他是谁,韩爷还是没开口。 韩爷有直觉,她再不开口,寂璟敖铁定能作死她,于是第三个晚上,寂璟敖带着一身的兽性再次带着冷笑来到铁牢的时候,韩爷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寂璟敖的脚下,痛哭流涕,“王爷,你是我祖宗,你是我姑奶奶姑爷爷……” 寂璟敖将韩爷压在冰凉的铁墙上,阴冷的笑声跟鬼似得,韩爷跟一只拔了毛的雀儿,缩着肩膀,被寂璟敖继续百般折磨,到了后半夜,韩爷晕过去了,终于抵不住折磨,抽抽搭搭的低呜了一声,“阿璟……” 寂璟敖身体僵住,片刻后,愈加像个疯子,不顾韩爷毫无生气的身子,疯狂的蹂躏、啃咬…… 韩爷这次醒来的时候,寂璟敖没有走。 寂璟敖倚着铁墙坐着,韩爷就横在他的腿上,韩爷凭借着衰微的意识一点一滴想起自己昨晚说过的话,脖子顿时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从寂璟敖身边跑开。 寂璟敖拎着她的两条腿,“滚回来——” 韩爷浑身疼啊,疼的咬牙切齿,她知道自己露馅了,寂璟敖一双火眼金睛,卿儿那点不入流的手段怎么可能瞒过她的法眼。 韩爷索性不装了,一转身扑到了寂璟敖身上,不顾身上的疼先对着寂璟敖一顿拳打脚踢泄恨,“寂璟敖,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奶奶的敢关我,我捶死你……” 寂璟敖等她打够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施醉卿,你能耐了,你倒是躲啊,你继续躲啊,装啊,你倒是继续装啊……” 寂璟敖每问一句反问号,埋在韩爷体内的铁枪就重重的撞一下,将韩爷的魂的都给撞飞了。 当然,不能叫爷,也不能叫韩爷了,应该叫施醉卿。 “寂璟敖,你他|妈怪我,你还敢怪我,你要有本事,我能给人做奴才三年?我能跟条狗似得到处躲着你?你个混账王八蛋,你就只会弄这一套,折磨我你倒是会啊,你倒是来劲儿了啊,你个杀千刀的禽兽……”,施醉卿一顿咬牙切齿的臭骂,将这三年来的委屈全给骂出来了。 793.第793章 施醉卿哭了,那嚎哭的声音夸张得整个铁牢都颤了颤,寂璟敖终于温柔了下来,只是却没说话,施醉卿反扑过去,对着寂璟敖一顿乱啃,寂璟敖也在她身上乱啃,两人就像两头野兽,互相撕咬,不咬死对方就不罢休。 施醉卿被寂璟敖咬的疼了,“疼……” 只这一个字,终于让寂璟敖弃械投降,寂璟敖伏在施醉卿的怀里,施醉卿慢慢的感觉到自己的锁骨处似乎****了——那是,寂璟敖的眼泪…… “阿璟……’,施醉卿的心微微颤了一下,默默的望着这一片找不到边际的黑暗,“对不起……” 其实,错的最离谱的人,是她,不是寂璟敖。 “阿璟,你别哭了,我死的时候你都没哭吧?我回来了,你怎么倒是哭了?你是不欢迎我回来是吧?也对,你身边有个莲花似得温离颜,还有个柔柔弱弱的卿儿,这艳福无边,齐人之福,你巴不得我不回来,省的扰了你享福……” 施醉卿嘀嘀咕咕的絮叨了好半晌,许久寂璟敖才抬起了眼眸子,冷飕飕的盯着施醉卿,那双微微湿润的犀利眸子在黑夜里,就似一匹充满了掠夺的狼,“说完了?” 施醉卿立马闭嘴,过了半晌还是将最后一句话添了出来,“……难为王爷你还记得我这个死人。” “你怎么不真死了?你活着做什么?”,寂璟敖的话听着恶毒,但施醉卿却感觉到了他的颤动和失而复得的恐慌。 施醉卿抚着寂璟敖的后背,“我舍不得你?” 寂璟敖还是那么看着她,又恨又爱。 “阿璟我舍不得你。”,施醉卿直直的看着他的眼角,“阿璟我舍不得你,真舍不得你……” 寂璟敖狠狠的吻住了施醉卿,那吻如同狂风暴雨顷刻间掠夺了她的呼吸,“施醉卿,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 施醉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回到寂璟敖的身边,她想要不顾一切,却不能。 “我不回来,你身边不也是不缺人?”,施醉卿嘲讽的轻笑了一声,“这赤炎大陆,还有谁不知道你寂璟敖移情别念,留着咱们神圣高贵的大祭司在身边千般宠万般爱的,可真是羡煞旁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寂璟敖冷冷的问她。 施醉卿愕了一下,寂璟敖这话是什么意思?施醉卿觉得自己有点想歪了,有点不确定的问:“寂璟敖,你留着温离颜是个什么意思?给我添堵?还让她住我的千岁府,住我的玄武行宫,恶心死我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回不回来……” 寂璟敖冷笑了一声,“不给你添点堵,你怕是一辈子都不记得你还有个男人。” “你就诓吧……”,施醉卿也争锋相对的冷笑了一声,“你还当你是多伟大?我可是亲眼看着你柔情蜜意的抱着她,那模样,啧啧,别提多深情了,你还敢来装情圣,你真当我施醉卿是傻子?寂璟敖你个犊子……” “你再说一句?” “寂璟敖,你个犊子!” 寂璟敖阴冷冷的在施醉卿的背上咬了一口,施醉卿骨头顿时缩了一下,寂璟敖不过是小小的威胁了一下,她就有点泄气了。 他知道寂璟敖的心思,天下人都以为她死了,但寂璟敖是打死也不相信,尽管连尸体都弄出来了,但寂璟敖就是死拽着施醉卿还活着的那个信念,祸害着天下百姓,而他留着温离颜,不过是因为施醉卿跟温离颜不对盘,他就是用逼得,也能将施醉卿给逼出来。 这个方法,用在以往,自然很有用,但这次加却是失算了,因为她在如何的逼,施醉卿也回不来了。 “阿璟啊,我那么爱你都没有回来,还能因为一个不喜欢的人回来?我发现你是越长越回去了……” 寂璟敖不过感叹了一句,又惹怒了寂璟敖。 寂璟敖掐的她浑身疼。 寂璟敖现在是疯子,惹不起,这是施醉卿现在切身领会出来的真理。 施醉卿摸了摸鼻子,没有底气的说嗫嚅:“我也不是故意不回来的,话说我那什么,失忆了来着……” “你失忆?施醉卿,你倒是找了个好借口。” “我真失忆了。” 她睡了一年,醒来后什么都忘得一塌糊涂,若不是两年前那次来了大都城,在国色天香楼前的飞檐角看见自己曾经埋下去的麒麟元丹,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想起来,或许当真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杀死了寂璟敖…… “寂璟敖,你跟温离颜睡过了?” “施醉卿,你真想死了?”,寂璟敖现在就有一股子掐死她的冲动。 施醉卿这次根本不受寂璟敖的威胁,“在大漠,马车里,你衣衫不整的跟温离颜搂搂抱抱的,你说你们没有睡在一起?当我傻子?” 寂璟敖咬牙切齿,“你不是傻子,我才是。” 他凶残的压住施醉卿,抬头就要去揭施醉卿的面具,施醉卿猛烈的反抗起来,“寂璟敖,你不准动我的面具——” 寂璟敖没想到施醉卿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忙制服住剧烈挣扎的施醉卿,他听到施醉卿低低的陈述了一句话,“阿璟,我毁容了,丑毙了,你要想看,府里还有一个现成的翻版人物供你观赏。” “真毁了?” 施醉卿郑重的点头。 寂璟敖似乎笑了一声,“那也好,省的以后再拈花惹草的。” “……”,施醉卿:“……阿璟,我很伤心的……” “伤心什么?你脸在不在,我不在乎,只要你回来就好。”,寂璟敖轻轻的拥着她,“就算你丑的人神共愤,我也喜欢……” 寂璟敖时而冷漠时而温柔,这情绪变化太反复了,有时候施醉卿都跟不上节奏。 “阿璟,你真的不在乎我是美是丑?” 她自从恢复记忆,就知道那人留着她的目的,而后来看见沈落微,她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所以在那人下手毁掉她的容颜前,她自己先来了一招,将这张脸烧得面目全非,让那人没有下手的机会。 794.第794章 互殴 寂璟敖没有说话,穿了衣裳,拦腰抱着施醉卿要离开铁牢,施醉卿挣扎了起来,“寂璟敖,我不出去——” “你说什么?”,寂璟敖森然的看着她,“喜欢上这儿了?要不要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了?” “阿璟,我不出去。”,施醉卿眸色认真的看着寂璟敖,过了好大半晌,才凑近了寂璟敖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寂璟敖的表情先是怔然,然后是不可置信,再然后,有些狂喜有些杀气,然后,他放下了施醉卿,僵硬的离开了铁牢。 回到了凤城轩许久,寂璟敖还是无法消化施醉卿给他的这个惊喜,他僵着背脊独自坐了许久,才发出几声突兀的笑声。 瑾烟走了进来,弯着腰看了寂璟敖一眼,才道:“王爷,姝色院那位,说要见您。”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观察,瑾烟是打死也不相信那人是施醉卿,那完全就是个温离颜一样没脸没皮的女人,还真把这千岁府当自己家了,想如何就如何。 “带上来。”,寂璟敖冷冷道。 卿儿踩着小碎步袅袅娜娜的来到了凤城轩,这里的一切奢华的似一个皇宫,她不动声色的将一切贪婪掩在了眼中。 同来的,还有温离颜。 两个暗中较劲的女人都看着寂璟敖,在温离颜心里,左右施醉卿是死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撼动她在千岁府的地位,可卿儿的出现,让她方寸大乱。 而在卿儿的心里,别说是一个毁容的温离颜,就算施醉卿出现,她也根本不会畏惧——她相信,自己这张脸,就是留住寂璟敖的最好利器。 “王爷,你可得给卿儿做主……”,卿儿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卿儿也不知哪里得罪了温姐姐,温姐姐冲进了院,对着卿儿就是一顿臭骂,王爷,卿儿可是做错了?”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温离颜心里忍不住骂着小贱人。 “王爷,九千岁已经死了,这贱人分明就是以易容之术蒙骗王爷,王爷切莫不可被骗了……” “易容之术?温姐姐说的真是可笑,卿儿一个平凡女子,怎懂得这等技艺。”卿儿讽刺的笑了笑,挑衅的眉眼激怒了温离颜,温离颜冲上去就对着卿儿的脸甩了几巴掌,然后到处摩挲卿儿脸上人皮面具的结合处。 卿儿痛苦的喊叫,一双眼睛看着寂璟敖,祈求着寂璟敖的怜惜。 寂璟敖却像是看戏一样的看着这一幕。 他可是用了三年将温离颜逼成了一个疯子,如今看见施醉卿即将回来抢回这一切,她怎么会甘心?所以在确定卿儿没有带人皮面具以后,除了震惊,温离颜的第一反应就是杀死卿儿。 卿儿本来还在装可怜博取同情,但发现温离颜似乎要掐死她了,寂璟敖还没有任何的动作,顿时有些心凉,开始挣扎起来。 两个女人跟疯婆子似得在地砖上扭打起来,温离颜没鞥呢掐死卿儿,就选了卿儿的脸下手,她那长长的指甲跟猫抓子似得,在卿儿的脸上留下一道一道的血痕来。 卿儿也杀红了眼,捂着那张她最在乎的容颜,早已忘了去维持什么柔弱的形象,“温离颜,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两人身上都负伤不少,头发凌乱,尤其卿儿,整张脸上都是血痕子。 “王爷,救我,这个疯婆子要杀了我了,王爷,我是你的卿儿啊……” 殿中突有一声笑声滑起,突兀而阴森,两人起先以为是施醉卿在笑,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打斗,看着寂璟敖。 “呵呵……”,又是一声,然后却不是寂璟敖。 韩爷从凤城轩的内室中走了出来,着了一身刺目逼人的紫衣,摇着一柄山青水墨的折扇,那模样,倒真是…… 施醉卿—— 卿儿与温离颜都瞪大眼,全身有些发抖。 韩爷笑呵呵的坐在寂璟敖的身边,看着那两个女人,“看不出来,本督离开的这三年,阿璟的行情一如既往的好,竟惹得两个冒貌美女子当庭大打出手,阿璟,你可真是个祸水。” 寂璟敖埋在她的怀里,跟个孩子似得,轻轻的哼了一声。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不会是施醉卿,施醉卿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温离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神色欲裂。 卿儿也觉得荒谬,难道这是主公的另一出计谋? 可是,不可能的,主公花了多年的心血才为她做出这么一张脸来,怎么可能是让她做一颗棋子?而且韩爷,不是男人么? 难道真的…… “王爷,他是要刺杀你的刺客,你不能被她蒙骗了……”,卿儿质控韩爷,“他是为了杀你而来的,他根本不是施醉卿——” 施醉卿呵呵的笑,突然觉得这场戏挺过瘾的。 上头原先将她弄成了个失忆的,后来又不予余力的弄毁了她一张脸,就是怕她这个真正的施醉卿到头来终究会坏事,而培养了一个沈落微,既能作为一颗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又能达到使寂璟敖色令智昏的目的,何乐而不为? 但可惜,沈落微是个不成事的,最终也只能小小的令寂璟敖闪个身,什么为博红颜一笑戏诸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神话,沈落微根本不可能办到。 这三年,温离颜在寂璟敖身边搔首弄姿,在千岁府鸠占鹊巢,还有一个沈落微时时刻刻惦记着寂璟敖,让施醉卿有多窝气就有多窝气,要不是为了一个忍字,她早就恨不得弄死这两女的。 “难为温姑娘和沈姑娘都对本督的千岁府虎视眈眈的,不如这样,既然你们这样喜欢千岁府、这么想当千岁府的主子,本督给你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温离颜听到沈姑娘三个字,看了卿儿一眼,讽刺的笑了一声,“原来真是个假货……” 可旋即她又想起来,就算沈落微是假货,可坐在寂璟敖身边的那个,却是真货,所以,就算到了最后,施醉卿还是回来了,回来夺回这一切了…… 795.第795章 “阿璟,大漠的儿郎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本督也没有什么嘉奖他们的,不如就让温姑娘与沈姑娘出出力,去军营走一趟,让儿郎们也高兴高兴……” 温离颜与沈落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窜到脚。 施醉卿要将她们送到军营去做……军|妓…… “施醉卿,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这三年来配载王爷身边的是我,我才是王爷的女人,我才是这千岁府的女主人,你凭什么处置我——”,温离颜首先发飙。 施醉卿觉得温离颜的话挺有趣的,她看了寂璟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三年前我就觉得她有点疯了,没想到三年过后疯得更彻底了,阿璟,真是苦了你了,留着这个疯子三年,乖啊,今天晚上补偿你……” 寂璟敖哼哼唧唧的笑了,邪恶的恨。 “阿璟,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物尽其用,温姑娘与沈姑娘可是发挥了她们的优点……” 寂璟敖却骤然说了一句:“不行。” 温离颜和沈落微的脸上都有了喜色。 施醉卿挑了挑眉。 寂璟敖看着沈落微那张脸——顶着一张施醉卿的脸千人骑万人压的,那不是在埋汰他寂璟敖么? “来人。”,寂璟敖往下唤了一声,小绿子便垂着头走进来了,“撕了这张脸。” 小绿子没有抬头,只是看了沈落微一眼,喏了一声,就让人来将沈落微与温离颜拖下去了。 两人大喊大叫的声音逐渐远去。 “阿璟,让我去见见西门沉景。” 对于西门沉景、张坚的背叛,施醉卿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因为她清楚,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这两人,也就不在乎浪不浪费感情的事了。 西门沉景、张坚、荀且三人是分别关在一处的,施醉卿先去看了西门沉景,西门沉景当时正用破瓷片在墙上划了一横,施醉卿一看,才发现那墙上密密麻麻的化了无数条痕。 他被关在这里三年,各种刑罚就没有断过,他忘记自己被关了多久的时候,就会去数一数墙上的横线。 西门沉景看见施醉卿终于回来,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他无奈的笑了一声,却是不悲不喜,仿若对一切早有预料。 东厂对于背叛之人,一向狠辣无情,寂璟敖留着他的命,不过是在等着施醉卿回来处置而已。 而他已经猜到了施醉卿的处置方法。 但最后,施醉卿却大大出乎西门沉景的意外,放了西门沉景一马,西门沉景得见天日的那一日,才真正猜透施醉卿的心思——施醉卿看似是手下留情,其实,这才是施醉卿对他最严厉的惩罚。 他被东厂所不容,又是穆晋玄的废棋,他的手筋也已被寂璟敖挑了,再不能握笔,已是废人,没有捧着他,他什么都不是。 普天之下,没有他西门沉景的容身之处,他比穆晋玄,更像一头丧家之犬。 施醉卿又去见了张坚,张坚比西门沉景好不了多少,别说手筋,连脚筋都被挑了,只差被寂璟敖弄成人彘了。 或许是三年的折磨磨掉了张坚的七情六欲,他看见施醉卿,并没有反应,施醉卿坐在张坚的对面,”说实话,你才华卓绝,有大智之才,当年我也是真心的希望你能为我所用,为大夏效力,只可惜,我给过你不止一次的机会,你最终还是选了你的主子。” 当年张坚投诚于她,她就知道张坚不是诚心的,她清楚,张坚若是真叛变了,他的主子不会留着他。 张坚苦笑了一声,施醉卿给他的机会,能让他一展所长的机会,他怎么会不想把握?可他身不由己,这辈子将命都卖给了别人,他能如何? “我很好奇,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荀且。”,张坚吞吐了这两个字,“他想要图霸天下,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螳螂扑蝉黄雀之后。” 张坚这句话,其实也透露出,他真正的主子,也算不得是荀且。 只怕荀且身边,真正为他效命的,也就只有觅儿那个傻子而已。 施醉卿最后给了张坚一个干脆,只用了一杯毒酒,送他上了黄泉。 她能放过西门沉景,除了念着旧情,也是因为西门沉景对她根本毫无威胁,但张坚不行,放过了他,下一次,或许他会成为自己的一大敌手。 张坚临死前,留了一句话给施醉卿,”他比你想象得更可怕……” 那个他是谁,施醉卿也心知肚明。 最后,施醉卿又连着去了关押荀且的地方——这个赤炎大陆天赋鬼能的漏网之鱼,神机子的亲弟弟。 荀且与西门沉景和张坚都不一样,所以关押他的地方,更加的森严,只是如今荀且的鬼能,早已被寂璟敖废的七七八八,他还是不人不鬼之身,却难以再施展鬼能去逃出生天。 “没想到不过三年,荀公子就成了本督的阶下囚,这可比本督预想的时间更短。”,施醉卿微微的勾唇笑了笑,真是没想到寂璟敖爆发力竟然这么惊人,在自己死后,有此能力废荀且与生俱来的鬼能之术,又能保住荀且的命。 “施醉卿,你早知我……”,荀且冷目看着施醉卿,他自以为一切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不是他将人玩弄在鼓掌之间,而是施醉卿,将他玩弄在鼓掌间。 “没错,你的伪装的确很成功,不仅骗过了项钰、骗过了擎寓族,可你终究还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破绽,是人就会有弱点,你想要瞒天过海,还真是有一些难度。” 施醉卿微微一笑,道:“你故意暴露身份让项钰抓住你,你以此出现在世人面前,游刃九州,开始你的阴谋,你想要得到的是整个天下,我第一次去大漠的时候,你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你早早算好了时机在我面前露脸,而储慎安与你哥哥交好,自然认出了你,但他并没有揭穿你,只是曾提醒过我小心你,我那时却以为他指的是觅儿,对觅儿多家提防,后来沈惊尘死的时候,他留下了一个小字,我也以为他是在叫我,可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因为的背后站了你,他是在提醒我小心你,因为就是你利用张坚周旋在古月朝堂之上,最终导致了古月的亡国,沈惊尘是个绝顶聪明的男人,他虽然没有明说,却知道,有人已在暗中吃定了赤炎大陆这盘棋局,而那个人,就是你,再之后就是彭城,那晚你出现在我房中,让我知道了你不会武功,正巧,与先前的一切联系在一起,自然很容易的就怀疑到你的头上,如此种种,已经让我让我确定了你的身后,更何况只有发生的种种,你更是破绽百出,尤其是在苗疆的那一夜,你利用觅儿伤我,我知道了你没有心跳声,后来一次我曾试探你,果然发现你是个没有心跳之人,如此,我才算是真正的确定了你的身份,但我以为你会是最后的大boss,可没想到啊,你自以为自己布下了赤炎大陆这盘棋局,其实最后掌棋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你也不过是人家手中的玩物而已。” 796.第796章 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可以伪装,就像山寨货沈落微,她伪装了施醉卿的一张脸,但装一辈子,也装不出施醉卿的脾性气质来,而荀且,他再如何的伪装,也不可能装出来一颗人心——有的人心是冷的,有的是热的,而有的,却根本就没有心。 人世间许多人,为了至上的权利,最终轮为权利的奴仆,不管是温离颜还是穆晋玄,其实都做不到荀且这般隐忍——因为异能而早熟,几乎三岁就有谋夺天下的野心,这样的男人,怎能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可惜,最终逃不过成王败寇这个结局而已。 荀且笑了一声,“我自出生就带有不降的鬼能,擎寓族上下无人知晓,那时我哥哥已是赤炎大陆有名的先知者,我父母亲怕我成为我哥哥的绊脚石,我才刚出生,便要杀了我,最后却被我与生俱来的鬼能杀死,我哥哥天性慈悲,他不想杀我,最后与玄天门毕岩老人合力封住了我的鬼能,连让我习武的机会也一并抹杀了,但我恨,我恨这这个世界,恨所有人,我并不认为自己天赋异能就该被人所不齿,反而因为有了这东西,让我知道,我比别人更强大,生杀予夺不过是我动动手指头的事,所以我一直在设法冲破哥哥给我设下的封印,直到十六岁那年,终于让我如愿……” “二十一年前,我哥哥又与毕岩老人同力占卜所算出寂璟敖将为天下霸主,但他有霸主的命,却难成大业,因为他命中注定会因一女子英年早逝,他与那女子的命相生相克,是宿世的姻缘,没有了那女子,他再如何的雄才大略,也不过就是昙花一现,所以比起费尽心机去杀了寂璟敖,还不如先对你下了手,施醉卿,你一定以为四年前你被天雷所劈是意外吧?其实,那是我以鬼能之术引了天雷至你身上,谁承想,你命如此之大,于是我便不得不让觅儿出马,可觅儿数次失败让我知道同样的计谋不能在用在施醉卿你的身上,否则我很快会暴露,因此我作罢,该而借你与施醉卿的手打下这赤炎神州,最后我再杀了你与寂璟敖,坐收渔翁之利……” 荀且越说越激动,急切要拍案而起,那狰狞而疯狂的神色,表示着他对权利的热衷和对失败的不甘。 “同样是人,为何你们生来注定万人瞩目,而我生下来就将被埋葬,就要生活在黑暗中,成为永远见不得光怪物——”诸多怨恨的滋生喂养了他的鬼能增长,也喂养了他狰狞的内心。 施醉卿冷冷的看着荀且,那目光透着几分怜悯,“你想要杀我与寂璟敖,是因为争夺天下,你要觅儿死,你要四大神器,也是为了你的天下霸业,我很想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一件东西,你想要去得到,却不是为了自私自利的野心的?” 荀且神情微微一愣,似没想到施醉卿会问这句话,半晌后,他神情恍惚起来, “三十多年来,我做什么,都是为了目的,那就是得到天下,可是……”,荀且突然的闭上眼,似是为了掩盖眼中的真实情绪,“我找四大神器,却不是为了其他,我只是想救觅儿……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不该让觅儿变成我这样的人,他明明该有更好的,不该是我这样的……” 他的悔恨和痛苦,如今却早已没有人能体会。 施醉卿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没错,你找四大神器,或许有一小部分是为了觅儿,但你最大的目的,还是因为你的野心,若你真心为了他,不会逼着他去伺候别的男人,生生的逼死了他……” 荀且的情绪变了,阴狠而肃杀,“他不该爱上子染,不该背叛我,我出生就被所有人抛弃,从来没有自己能完整拥有的东西,只有觅儿,他崇拜我,爱我,眼里心里都只有我,可他最后爱上了子染……我的东西,怎么能成为别人的?所以我宁愿他死,也绝不能让他的心里有其他人……如果他没有移情别念,我最后会救他,会跟他在一起,好好的疼他……” 只是没料到觅儿被逼急了,也有性子烈的一面,就那么彻彻底底的让自己死了,连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是你自己没有珍惜……”,施醉卿不觉得荀且值得人同情,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真心有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现在却要装出一副情圣的样子给谁看? “也难怪,神机子最后会死……” 施醉卿意义不明的一句自言自语顿时让荀且抬起头,“你以为我哥哥是我杀的?” “怀疑过,可后来觉得不太可能。”,大约也就是因为神机子的死让荀且知道,背后还有一只更大的黄雀,最后最后,他联合了穆晋玄、温离颜、张坚等人来击杀她,从而引出那人。 谁知道,那人是引出来了,但他却还没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就落在了寂璟敖的手里。 “荀且,看在你替我当过靶子的份上,我也让你似得痛快点。”,虽然那也是荀且在做戏,不过他能那么投入,施醉卿也不能做得太绝不是? 荀且自知,施醉卿回来之日,就是他的死期,所以狰狞疯狂过后,他反倒平静下来了,只是笑的断断续续的问:“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错,只是,成王败寇而已……”,施醉卿起身前,又额外说了一句:“要说你真做错的事,就是不该引动天雷劈死我,不然这赤炎大陆谁主沉浮还真是一个未知之数……” 仔细算起来,没有她这一抹异世之魂飘过来,施醉卿早死了,同样,寂璟敖也早就英年早逝了,所以,荀且完完全全的是弄巧成拙。 不过种身因得什么果,这也怪不着别人。 亲眼看着荀且死的连魂魄都不剩了,施醉卿才走出了牢房,她眯着眼看了一眼那暗沉的天际,心里感概道:真正的一场硬仗,还没有开始呢…… 大boss啊,藏了这么多年,是该现身了。 施醉卿以前一直觉得出现在身边时不时暗算自己的黑斗篷就是荀且一人,可后来看破了一些漏洞,才知道,荀且与那真正的幕后之人,不过是交替出来而已。 这也难怪,有时候寂璟敖与那人对上,发现他的功力一会增一会减的。 797.第797章 寂璟敖弄了一个替身关在铁牢里,当夜里就带着施醉卿去了大漠,施醉卿的病情拖了这么多年,他现在是多耽搁一刻心就跟猫抓一样,只想快点让施醉卿脱离威胁,所以这剩下的擎天灯,就显得刻不容缓。 武帝皇陵墓早被寂璟敖的人看守起来,只是进入武帝皇陵墓,终究还是需要一个人——钟无敌。 钟无敌那次从施醉卿的手里跑了,为了保命很少出来动作,谁知道又落到了寂璟敖的手里。 施醉卿戏谑的看着钟无敌垂头丧气的样子,道:“钟无敌,你行啊,四条蛤蟆退挺能跑的,有本事你再跑跑试试?” 钟无敌抬了抬眼睛,看了寂璟敖一眼,有点不明白这传说中的韩爷怎么跟寂璟敖扯在一起了?不过他虽是个盗墓的,也明白一些人情世故,不该自己知道的绝不会多加揣测,免得惹祸上身。 不过听了施醉卿如此轻蔑的话,钟无敌到底有些不服气,“我既能在你手里跑一次,也能跑第二次,你千防万防,也难防得住我这身逃命的功夫。” “我能抓你一次,也能抓你第二次。”,施醉卿笑眯眯的盯着钟无敌,“不过,钟无敌你倒是真会给自己长脸,上次若非我故意放水,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跑得掉?” 亲自找到擎天灯交给自己的敌人,那是她施醉卿会做的事吗?但她要搞破坏,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了,只好让一切看起来像个意外中的意外。 钟无敌泄气了,被寂璟敖与施醉卿这对魔鬼夫妻打压的没法,而且他也清楚,寂璟敖在这大漠一日,他这辈子都休想挖出武帝皇陵墓来,所以唯有跟他们合作。 钟无敌在乎的,其实也并非是陵墓中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他就是喜好掘墓,虽然在常人眼里那都是损阴德绝子孙的活儿,但在他眼里,却是他最为神圣的职业,每次挖开一座陵墓,他都能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这也能说是为一种怪癖。 而这武帝皇陵墓,是古往今来盗墓界公认的传奇,不仅连方位地址难寻,就连其表面的机关设置都让人叹服不已——因为那是武帝皇亲自设计了。 钟无敌废了整整三年的功夫,加之寂璟敖的帮助,才终于顺利的进入了武帝皇陵墓的墓葬中心,施醉卿虽然早知道武帝皇与帝后就是自己的前世,可是当看见水晶棺椁中两具容颜依旧、紧紧相拥的尸体时,还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陵墓之中灯火通明,照耀得陵墓蓬荜生辉,全是因为一盏生生不息的擎天灯,在擎天灯的照射下,施醉卿看着这华丽的陵墓,只觉得仿若走入了另一个玄武行宫。 寂璟敖带走了擎天灯,施醉卿看也没看这满室的金银珠宝一眼,拖着念念不舍的钟无敌走了,走到了那陵墓的入口,施醉卿转身,手里抓了一把的黑色圆珠子,钟无敌不解的问她:“这是什么?” “你猜猜看。”,施醉卿眨了眨眼睛,然后当着钟无敌的面,将那一把的圆珠子全给扔到了陵墓里,随后拉着寂璟敖纵身飞出了老远。 钟无敌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被炸的跟沙漠一样平的陵墓,大惊失色。 “你、你……”,钟无敌追上施醉卿,满脸的黑灰,他看着被夷为平地的武帝皇陵墓,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被活活给气死了,那可是武帝皇陵墓,多少人趋之若鹜,这个男子竟然直接炸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钟无敌只觉得自己心肝一阵一阵的疼…… “我想过了,既然这么多人惦记着这座坟,那必定会为大漠带来无数后患,要想永绝后患,那就只有从根本着手,彻底的毁了这座陵墓,省的你们整天惦记着。” 到底,那也是她和寂璟敖的前世,施醉卿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可是看过那些考古学家挖人陵墓,还将人骨拿出来研究的,就武帝皇和帝后这两具永不腐烂的尸体,真要保存下去,日后定要被抬进研究院,摆在砧板上被人解剖了研究,施醉卿想想都觉得恶寒,所以还不如还毁了个一干二净,还能因此打消那些追求宝藏的贪婪野心者。 如今四大神器都已到手,寂璟敖没有任何的犹豫,在玄武行宫内运功,替施醉卿祛除了身上的魑魅魍魉,施醉卿终于恢复成正常人,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两人又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千岁府,施醉卿老老实实的回到了铁牢里,等着人来救援来。 寂璟敖心疼得够呛,却也不得不按照施醉卿的办。 施醉卿回到铁牢的第二天,晏素就光临了千岁府,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施醉卿给顺走了。 施醉卿当着晏素的面,对着沈落微一顿臭骂,行为粗俗鄙陋,晏素却半点没有露出厌恶之色,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施醉卿跳脚发脾气。 施醉卿瞪了他好几眼,“晏三公子,你盯着我是要做个什么?” “没什么。”,晏素笑了笑,“我倒是想着,你接连失利两次,不知这次,主公又要作何处置。” 施醉卿一下就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沈四和绿意呢?” “自身难保,你还管得着别人?”,晏素轻轻笑了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从千岁府顺走三人。” 施醉卿没说什么,现在这时候,沈四和绿意的命的确不算是什么,她表现的太过在乎反而像心里有鬼。 施醉卿翻身上马,打算先回大周国再做打算,晏素却道:“你得先跟我去趟伽梵。” “去伽梵做什么?” “小国师偶感风寒,病情加重,大周国内御医束手无策,大国师也没办法,只得恳求皇上让人去请伽梵卓不凡,这不,如此重任就落到了晏家身上。”,晏府现在人丁单薄,只有一个选,宣灵玉能做主,晏素不想再跟宣灵玉纠缠下去,只有借口跑了出来。 798.第798章 大结局 “跟我有什么关系?要去伽梵,你自己去。”,施醉卿冷哼了一声。 大周国的小国师,既是大国师楚珩的接班人,听说是个两岁的小娃子,是大国师楚珩亲自挑选出来的继承人,天资聪颖,禀赋极高,不仅得楚珩的喜爱,便是大周国的皇帝也赞赏有加。 “韩爷,这是主公给你的机会。”,晏素幸灾乐祸一笑,“将功赎罪的机会,即便是绑,你也得将卓不凡给绑到大周国去。” 施醉卿扯着嘴角诽了一句:“主公可真是好笑,人家大周国的事,他倒是比谁都上心,看来,咱们这主子,不外乎就是大周国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了。” 施醉卿看似随意的一句话,也不知是为试探还是为讽刺,晏素微微垂了垂头,半晌没说话,许久才道:“走吧。” 伽梵国是为赤炎大陆的异类,因为它是一个以女为尊的国家,但也并不是说伽梵国男人就扮演着相妻教子的角色,只是女子的地位比男子稍稍高一点,当然某些时候,男子与女子处于同等的地位,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伽梵国女子可以三夫四妾,男子却必须从一而终。 胧裕女皇与皇夫李舒栢成亲多年,一直无所出,本来当初两人成亲时,胧裕女皇就承诺过,此生绝不纳侍君,但女子这么多年来没有个一子半女,朝臣也将急的团团转,当然,伽梵国的女臣子们,是不会认为女帝不行的,于是这原因自然落到了皇夫李舒栢身上。 按照伽梵国的规矩,若女帝七年不孕,不管女帝愿不愿意,都必须另纳一名侍君来繁衍皇室子嗣。 伽梵国的女臣子们因此操碎了心为女子选秀,选来选去,最后选定了卓家家主卓不凡。 卓不凡在李舒栢恨得咬牙切齿的目光,成为了胧裕女皇的侍君,但卓不凡坚持不入皇宫,说是不愿破坏皇夫与女帝的感情,明面上看起来有多尊重李舒栢这个皇夫,但自从他跟胧裕女皇的关系变得名正言顺后,胧裕女皇往卓家跑的次数,那可是一次比一次勤,直将宫里的李舒栢气的倒仰。 而且更为劲爆的是,女帝与卓不凡成亲不过三月后,女帝就传出有喜了,这可是结结实实的打了李舒栢的脸,应证了果然是他李舒栢身体有问题,耽误了伽梵皇室子嗣的延绵。 外人传得在如何的沸沸扬扬,但真正的真相,也只有李舒栢、胧裕女皇、卓不凡三人清楚。 当年卓不凡被李舒栢灭门后,偷偷回到伽梵在女帝身上下了药,导致他多年不孕,如今卓不凡回来了,本来是想报仇,谁知道仇没报,还对女帝旧情复燃了,于是可着劲儿的在李舒栢与胧裕女皇之间作,让女帝在两人的争锋相对间左右为难,还差点就甩了伽梵国隐居世外去了。 两人都是深爱女帝,深怕真把女帝给逼急了,最后只得做了让步,卓不凡负责解了女帝身上的毒,而李舒栢则必须答应让卓不凡成为女帝的男人,且女帝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他卓不凡的。 女帝对卓不凡本就不是无情的,而且还在卓不凡的纠缠下,对他有了与李舒栢那样的感情,最重要的是女帝需要一个孩子,所以李舒栢没得选择,想要保全与女帝的感情,就唯有让一步,最后只得咬牙做主成全了卓不凡。 卓不凡这等卑劣的行为,放在施醉卿的眼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三。 不过那也没办法,人家仨那是有人愿挨有人愿打。 可那也没没办法,谁让卓不凡手段厉害。 施醉卿和晏素是在卓不凡去皇宫给女帝诊脉的路上,将卓不凡给掳走了,卓不凡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被两人弄到了大周国国师府上,之后施醉卿拿着伽梵国女帝的命对着卓不凡一顿威逼利诱,卓不凡总算答应为那位小国师出诊了。 施醉卿连夜奔波给别人卖命,心情极差,跟晏素回到晏素安安生生的睡到了半夜,突见天空有一朵云彩般的烟花绽放,她缓缓一笑,从晏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晏素站在暗中看着,只是无奈的勾了勾嘴角,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对于韩爷的身份,他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他也知晓,这一次,施醉卿是要有动作了,但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谁输谁赢,他晏素也只当是看了一场戏,并不打算出面。 施醉卿策马,很快到了西京城外的官道上,卓不凡已经等在了那里,“督主。” “人呢?”,卓不凡指了指马车里,施醉卿一头就钻了进去,马车宽敞,中间置了一张小床,此时小床上,被褥搞搞的拱起,一颗圆圆的脑袋在其中拱了一下,随后被褥微微往下拉开,床上的小童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看见施醉卿那张青墨色的面具,立马跳了起来钻入了施醉卿的怀里,“娘亲——” “宝儿……”,施醉卿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险些落了泪,她这次去大都城前,就早已布下了局,先让宝儿“病入膏肓”,再然后请出卓不凡帮自己一把,将宝儿从国师府带了出来。 这个孩子,是她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却在落地的那一刻,就被别人夺走,这两年,若非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又怎会屈居人下委曲求全。 “娘亲,我们去哪里?”,马车策动,宝儿依在施醉卿的怀里,糯糯的嗓音抚平了施醉卿心中的忐忑,“带你去见你爹。” “我爹?”,宝儿高兴的大跳起来,“娘亲真的带宝儿去见爹爹?” 施醉卿点了点头,宝儿兴奋了半晌,又突然垂下头,皱着软软的眉头,扯着施醉卿的袖子道:“可是师傅……” 想起楚珩,宝儿委屈的垂下头。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打了一个倒仰停了下来,外面卓不凡凝重的声音响起:“督主,我们被包围了。” 施醉卿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她逃避不了,她只庆幸,如今将宝儿给带出来了。 “大国师真是劳师动众。”,施醉卿站在马车上,看着对面同样带着面具的楚珩,“当然,大国师或许更喜欢属下称你为主公,主公,你说呢?” 楚珩笑了笑,“我果然是小瞧你了,施醉卿。” 施醉卿也散漫一笑,“那是主公看得起,不过,无论如何我也得谢谢大国师了,若非大国师相救,我也断不会生出一个如此聪明伶俐的儿子来。” 这句话,还真是戳到了楚珩的痛处,他自诩聪明,能将施醉卿与寂璟敖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不想施醉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足了戏,还利用凤凰弦与宝儿暗通款曲,将他自认为最好的一颗棋子,无声无息的拉到自己的阵营。 施醉卿始终含笑含着楚珩,如果说她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荀且了,那么,对于楚珩,她是从一开始就被他的假象迷住了。 他分明从小就知晓自己的身世,分明知道寂璟敖是自己的亲哥哥,却能伪装得天衣无缝操控着赤炎大陆这盘棋局,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权利,或许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苍狼族的复兴大计。 宝儿不喜欢楚珩,楚珩一出现,他就缩在了施醉卿的怀里。 楚珩原本是寂璟敖死后,自己利用这张与寂璟敖一模一样的容颜取而代之,然后再将宝儿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但现在看来,不管是前一个计划还是后一个计划,都失败了,所以现在,他唯有杀了施醉卿,唯有杀了宝儿。 “施醉卿,你太聪明了,聪明到我舍不得杀了你,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为我留下今日之后患了……”,楚珩淡淡一笑,“既然你这么喜爱这个儿子,那今日本座成全你们母子……” “恐怕国师的愿望要落空了……”,施醉卿含着笑看着楚珩的背后,楚珩不由得回头,瞬间被寂璟敖一掌逼得险些吐血。 寂璟敖站在了施醉卿的身边,施醉卿将虎头虎脑的宝儿从身后拉了出来,“宝儿,这你爹呢……” “爹……”,宝儿热情的爬到了寂璟敖的怀里,他以为他爹会跟自己一样热情呢,结果只看到寂璟敖一张要笑不笑看起来特别扭曲的脸,宝儿吓得吞了吞口水,转身,双腿一蹦蹦到了施醉卿的怀里,可怜兮兮的道:“妈呀,我爹太可怕了,我不要爹……” 施醉卿抽了抽嘴角,“没你爹你妈也生不下你……” 寂璟敖的眼神很复杂,有惊喜也有忐忑,连抱着宝儿时,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楚珩看不得他们一家团聚,眸光见闪过一丝的阴狠,“大哥,你可真是好福气,有妻有子……” 可他却因为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此生都无法都自己的子嗣,否则,他又何必惦记别人的儿子? 寂璟敖微微的眯了眯眼,对大哥这两个字眼,很陌生,别说他与楚珩本就没有身同胞的情谊,就说楚珩害他妻儿,他今日也不可能放过他。 “大哥,你我一母同胞,却分隔三十年,今日倒是个好机会,不如你我来个一较高下,也好让这赤炎大陆的英雄豪杰们看看,你我到底谁更胜一筹……” 施醉卿看向寂璟敖,默默的抱着宝儿退后了几步,今日,该是他们兄弟之间来一个了结的时候了…… 施醉卿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看向了那微瑟的天空,轻轻的道了一句:“阿璟,小心些……” 寂璟敖回头,看向施醉卿,看向宝儿,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到底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卿卿,他的卿卿,不管经历了几世轮回,不管经历了多少生死,他们终究在一起了…… 【全文完】 799.第799章 大结局2 “放心吧。”,寂璟敖回给施醉卿一个安心的笑容,宝儿从施醉卿的怀里冒出头来,似乎也不那么怕寂璟敖了,“爹爹加油……” 楚珩与寂璟敖一母同胞,虽然身子比寂璟敖弱了些,但得前大周国师楚岑真传,他天赋又高,实力不容小觑。 三年前她与寂璟敖成亲,荀且与穆晋玄意图阻止,他将计就计,在关键时刻出手偷袭他,他本就长了一张与寂璟敖一模一样的脸,根本不需要易容,那时施醉卿一时恍惚着了他的道,后来他又故意丢下易容的谜团,让人以为偷袭她的是沈四,但施醉卿自从恢复记忆,就已知道了这其中的蹊跷。 寂璟敖一与楚珩对上,施醉卿的身边就围上来不少的鬼鬼魅魅,那其中就有荀且,荀且是死在她的面前,她自然知道,而今这鬼魅,不过是楚珩操纵的傀儡而已,因为荀且虽然死了,但他与生俱来的鬼能之术却没有死,这就成了楚珩可以利用的一个杀人工具。 除了楚珩,还有从大漠军营中逃出来的温离颜,温离颜早已被开了鬼能,对于她能逃走,施醉卿并没有意外,只是冷笑着说了一句:“跳梁小丑,又出来瞎蹦跶。” “施醉卿,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温离颜像个疯子,不顾一切的朝施醉卿击去,宝儿挂在施醉卿的脖子上,看见温离颜那张脸,哇哇叫个不停,“娘啊,这世上怎么会有比你还丑的人呀?” 施醉卿抽空一巴掌拍在宝儿的屁股上,“臭小子你活腻了,敢说你娘丑?” 宝儿这性格,太跳脱了,不过施醉卿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要不是她恢复记忆后及时将宝儿拉到了自己这一边来,指不定宝儿早就认贼作父,跟着楚珩出谋划策的弄死他亲爹娘了。 温离颜见施醉卿怀里的宝儿,心中激愤不已,竟然去攻击宝儿,宝儿四只小短腿死死的吊在施醉卿身上,反正他娘在国师府都来去自如的,本事大得很,他才不担心呢。 “温离颜,你找死——”,施醉卿瞧着温离颜竟然以鬼能之术施血攻击宝儿,先下手扭断了温离颜两只胳膊,而另一边,卓不凡已经对付不了变成傀儡的荀且了,正求救的望向施醉卿。 他为了报施醉卿这个大恩,可是连他女人孩子都丢下了,这要是把命丢在这儿,李舒栢那厮睡着他的老婆,虐待着他的孩子,他怎么想都不甘心。 施醉卿自己一个人倒没什么,但宝儿还小,她不能拿宝儿开玩笑,如今楚珩招了众多高手,还带了这么多官兵,以众敌寡,总归是要输的。 施醉卿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等着时机成熟了,才发了一个暗号出去,顿时,那些藏在暗处的厂卫府卫暗卫也全部涌了上来,与楚珩的人混战成一团。 矮叔擅长鬼蜮之术,专攻荀且,没一会就将荀且打的魂飞魄散。 那一边,寂璟敖与楚珩的斗争则显得相对斯文深奥了许多,两人都是站着不动,以意念在相斗,但凡靠近他们三尺之内的人,瞬间灰飞烟灭。 众人都感觉出来,重头戏是寂璟敖与楚珩,于是两方人马暂时退开,各站一边。 冷飞流等东厂高手护在施醉卿这一边,被施醉卿扭断了双臂的温离颜恨恨的抬起眼,突然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再次以血咒攻击施醉卿。 施醉卿这次更狠,直接将温离颜的腰给折了,同时吩咐左右道:“将她的血都给本督放了。” “施醉卿,你不得好死——”,温离颜咒骂。 “我是好死还是坏死,可惜你看不到了。”,施醉卿勾唇一笑,又听温离颜疯狂的大笑咒骂,“施醉卿,就算我死了又怎样?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你已经是个毁了脸的丑八怪,就算乞丐也不会看你一眼,你以为王爷还会看得上你?你迟早会被王爷抛弃,还有你生的小杂种,你们都不得好死——” 冷飞流一刀扬了过去,没有立即要了温离颜的命,而是如施醉卿所说,现将温离颜的血一点一点的给放干净了。 施醉卿悲悯的目光睥睨的看着瞪大眼的温离颜,随后她缓缓的摘下面具,“本督挺喜欢看人死不瞑目的,尤其是自己讨厌的人。” 温离颜一瞬间梗在原地,眼睛瞪得更大。 “你、你……”,怎么可能,施醉卿的脸不是毁了么?怎么会完好无损呢? 温离颜就在这悲愤和不甘心中死去。 而楚珩虽然与寂璟敖在意念中相斗,但外界发生的一切,他也同样知晓,看见施醉卿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张扬惑然的脸来,一时震惊失了神,被寂璟敖占了上风,给击的口吐鲜血从意念中抽了身。 楚珩的面具已经落下,分明是寂璟敖的脸,但挂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却只让人感觉到陌生和寒气。 施醉卿觉得,人的气质是和脸挂钩的。 就像她带着一张面具,寂璟敖却不过听她的琴音就能认出她,而沈落微挂了她的脸,寂璟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因为他对施醉卿太熟悉了,即便闭着眼,他也能感觉得出来。 楚珩太低估寂璟敖与施醉卿的感情,这也是他的计划最终失败的原因。 “大国师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有毁容?”,施醉卿挂着痞子似得笑容看着略显狼狈的楚珩,“两年前,我曾去过伽梵国。” 剩下的,不用施醉卿再说,旁人都能猜得出来。 楚珩既然能让旁人做出一张与施醉卿一模一样的脸来挂在沈落微的身上,施醉卿自然也能做一张丑脸来蒙混过关,而当年助她之人,就是卓不凡。 楚珩知道,他虽然封住了施醉卿的记忆,但施醉卿依旧是他难以控制的,所以,他索性让真正的施醉卿消失,做了一个假的出来以防万一,但他又不想施醉卿死,最后便想着毁了施醉卿的脸,施醉卿察觉到他的意图,先放了一把火,再吞了卓不凡给的药,伪装成被火烧毁容的样子。 实际上,卓不凡的药是真的让她毁容了,但那也不过是暂时的,如今两年过去了,她用了卓不凡给的去腐生肌的药,不仅挽救了自己的脸,而且皮肤是更加的好了。 “也真是难为大国师了,多年布就的局,到头来反成了别人的局,大国师心里想必也不好受。” 楚珩是不好受,他雄心壮志谋划了整个天下,最终还是输在施醉卿与寂璟敖的手里,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好受。 但楚珩却笑了,他看着寂璟敖,“大哥,你也是苍狼族的子孙,苍狼族全族被灭,我们的父亲母亲,无辜受难,你难道不该为苍狼族报仇雪恨?” 寂璟敖与楚珩打,楚珩受伤了,寂璟敖没受伤,宝儿正崇拜寂璟敖,对寂璟敖也没那么怕了,于是便从施醉卿怀里钻到了寂璟敖的怀里,对着寂璟敖一顿海夸,寂璟敖正觉得手足无措呢,他以前天天盼着施醉卿给他生个孩子,然后好拴住施醉卿,但现在真有了,他又不知道还怎么面对已经两岁的包子。 听到楚珩的话,寂璟敖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睛,“你想要的不过是问鼎天下,何必拿什么报仇的幌子来沽名钓誉的。” 楚珩被寂璟敖拆穿,也不恼,“大哥,你不想要问鼎天下吗?我们是亲兄弟,不如你我便合作,拿下了这天下,一分二人,你我兄弟都是江山霸主,如何?” 施醉卿差点都笑了,“大国师说话真逗,没有你,这赤炎大陆半壁天下都已是大夏国的囊中之物,何须多添一个大国师来分羹?而且据我所知,大国师可是想在阿璟拿下天下后,再杀了阿璟取而代之呢,怎么?现在放弃了这些阴谋诡计,改打感情牌了?” 楚珩筹备多年而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最后一刻杀死寂璟敖,享受寂璟敖拿下的天下,只可惜最后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只有提前下手,利用施醉卿与寂璟敖自相残杀,既满足了他变态的优越感,又能让施醉卿与寂璟敖都痛苦。 所以楚珩,虽与寂璟敖一母同胞,但他却恨寂璟敖,这种恨,是由多方面造成的,早已在楚珩的心里生根发芽。 楚珩又是笑了一声,那张脸显得诡谲而阴森,“施醉卿,你是何时怀疑我的?我自认自己在你面前,可是将一切戏都做足了。” 包括当年他以借粮的名义前往大夏国,故意露出一些破绽让施醉卿想到他与寂璟敖的关联,更是借此给赤炎大陆造成大周国在走下坡路的假象,他不觉得自己有失败的地方。 但施醉卿的一切又明显在告诉他,他的表演在施醉卿面前,就是一场闹剧而已。 “神机子是你杀的吧?”,施醉卿含笑看着楚珩,“神机子不仅有先知之能,而且睿智非凡,他知晓赤炎大陆作乱之人便是你,但为了不泄露天机,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你利用太极国厉丹朱与锦瑟一事重创太极国,他才预感到,若是放任你如此下来,天下黎明百姓必将成为你复仇的牺牲品,可他刚回到擎寓族,就被你察觉出来他的用意,因为你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再嫁祸于我,而我开始却以为下手的是荀且,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其实说到怀疑你,我一直只是觉得你不简单而已,并没有将神秘人与你联系在一起,直到你假扮沈四在崖边偷袭我……” 易容术无论变,也终归是有破绽,而楚珩利用寂璟敖的那张脸偷袭她时,却毫无破绽,让她着了道,那说明什么? 说明那张脸,本来就是真的。 整个赤炎大陆,与寂璟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除了他的孪生弟弟楚珩,施醉卿可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而后来,她在昏迷中生下宝儿,醒来人又被楚珩封印了记忆,楚珩处处都算的没有茶,唯一算漏了她曾经就被储慎安封印过记忆,两年前楚珩让她去大都城时,她看见了麒麟内丹,就这么恢复了记忆。 只是她清楚,宝儿在楚珩的身边,若是楚珩知道她恢复记忆没有了利用价值,宝儿必定会成为挟制她与寂璟敖的工具,所以,为了保全宝儿,她最终不得不成为韩爷。 楚珩自嘲一笑,已经不去管自己的容颜给人造成的冲击有多大,“原来是我自曝其短了,可那又如何?坏了一局,我自然还能布下第二局,这里是大周国,你们能在我的掌心里挣扎多久?” 施醉卿别有深意一笑,“这里即将也会是大夏国。”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急急上前说道:“大国师,大夏军打来了……” 楚珩脸色一变,看向笑颜如花的施醉卿,施醉卿挑了挑眉头,“大国师,我施醉卿今日既然敢来摊牌,自然不会空手前来。” 转瞬间,东厂的人出手,楚珩身后的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全部命丧狂刀之下,最后只剩下楚珩一人孤零零的对峙东厂几百号人。 楚珩目光看向宝儿,“宝儿,你忘了这两年我是怎么对你的?我是你的师父,还是你的亲叔叔,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 宝儿闷闷的,“你对我很好,可是娘亲对我更好,我要娘亲……” 施醉卿微微眯了眯眼,想要收买我孩子?你以为我施醉卿的娃是葫芦娃,让你几招花言巧语就给你卖命了? 楚珩这两年来的确是把宝儿当成接班人在培养,若没有施醉卿借着凤凰弦暗中捣乱,只怕宝儿现在对楚珩,还真是死心塌地了。 但宝儿没有对楚珩死心塌地,那感情也是复杂的。 “娘亲……”,宝儿为难的看着施醉卿,“我要回家……” 宝儿在撒娇,但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就是在告诉施醉卿,能不能放放水不要杀了楚珩。 现在有寂璟敖,又有四大神器,无论是杀楚珩还是对付大周国,其实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楚珩的身份,的确是让施醉卿也有些为难,先不说宝儿那一面,就寂璟敖来说,那到底是寂璟敖的亲弟弟,虽然他没把寂璟敖当成亲哥哥,寂璟敖也没他当成亲弟弟,施醉卿却总是不能去做那侩子手不是? 施醉卿看了寂璟敖一眼,没说话。 楚珩看施醉卿的眼神,就知道施醉卿是有顾忌的,他笑了一声,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有任何人去阻止楚珩,今日知道楚珩带来的人都死了,知道楚珩真面目的,也只有东厂的人,而没有施醉卿下令,谁也不会出去乱嚼舌根,所以,楚珩还是楚珩,还是大周国深受爱戴的大国师。 “冷飞流,去一趟大周太子府,找司马良娣。”,施醉卿眯着眼看着楚珩离开。 司马良娣,也就是曾经施醉卿从敦商殉葬宫妃中救出来的敦商宠妃雅妃,施醉卿将她安插在大周国太子府上。 她能留楚珩一命,但绝不会让楚珩再有翻云覆雨的权势。 良久,当大漠的军队正在对大周国发起全面进攻之时,施醉卿才收到冷飞流的消息,“属下去之前,司马良娣就已在太子府暴毙而亡。” 施醉卿眸光瞬沉,她倒是忘了,没有楚珩,这大周国可不会就此安生下来。 庆章九年,大周与大夏开展,因先前大周国背信弃义对盟国开火,让伽梵国唇亡齿寒,伽梵国为自保,投向了大夏国一边,共同与大周国为敌。 大周国国师与穆晋玄联军,与大夏国对峙了整整五年,五年后,大周国国师楚珩殚精竭虑,咳血而死,穆晋玄独立支撑半年后,大夏国小皇帝御驾亲征,在海城关门下与穆晋玄一站,最终穆晋玄兵败被杀。 小皇帝亲政后,寂璟敖便带着施醉卿与宝儿,一家三口回了大漠,自此苍秦王世袭一脉,世世代代用固大漠,与朝廷并驾齐驱。 玄武行宫,自此成为赤炎大陆的不世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