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舞天下:逍遥太子妃》 1.第1章 为何不是女主? 楔子 “南无阿尼陀佛,南无阿尼陀佛……” 金銮殿中,木鱼声,嗡嗡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皇上面容苍老而憔悴,但神情肃杀凝重,正襟危坐于金漆雕龙上,死死盯着殿中霓裳羽衣的妖冶女子。 “你们都住手!都给本宫闭嘴,我是女主,女主是不会死的,永远不会!” 耳中鸣响,头痛欲裂。女子双手抱头,如癫似狂,踉跄着脚步,撞向四周敲鱼念经的僧人。 太子身姿挺拔,俊美无涛,冷着脸上前一步,向宝座之上的九五之尊垂首,朗声道:“此女并非施将军遗女,她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强占施小姐身体,在京城兴风作浪,企图颠覆我朝。还请父皇明察!” “望皇上明察!”文武百官纷纷拜倒,齐声附和。 “胡说!我不是孤魂野鬼,本宫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杀手女王,你们这群愚昧无知的古人,胆敢算计我,你们都该死!都该死!啊哈哈哈哈……”女子一双凤眸疾射向众人,气势凌人,傲然如同女皇。 皇帝脸色越来越黑,最终忍无可忍,手臂一扬,厉声道:“来人啊,将此妖孽带下去,斩立决!” “是!”两名禁卫军奔进来,准备将拉她出去。 闻言,女子杀意陡生,全无束手就擒之意,猛然间右手一抓,拧断其中一人的颈项,再反手一掌,打倒另外一人。她疯狂地四处挥舞带着精致护甲的爪子,群臣大惊失色,纷纷向两旁躲去。 “狗皇帝,你知道我来自哪里?竟敢杀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女子目露凶光,困兽般嘶嚎。 “来人,给朕杀了她!!!”皇帝目眦尽裂,怒声大吼道。 腾腾腾,从门外又涌进二十名持枪的禁卫军。 “是!”他们齐声高呼,威武雄壮之声在大殿内响起,震人心神。 “杀我?那你来给我陪葬!”女子面目狰狞,伸出利爪,袭向宝座上的皇帝。 太子眸光一闪,飞出左脚,正中女子胸口。她身子直直坠落,摔在大理石地面上。 女子挣扎着站起身来,正欲再次上前对皇帝不轨,只是她刚踏出一步,身子一震,便停住脚步。她低头一看,一柄长枪刺穿胸口。 腥甜涌向喉头,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眼神狠绝而阴毒,越发似从阴鬼地狱逃出来的恶魔,不禁让人胆战心惊。她顽强地再踏一步,下一刻,数柄长枪一齐送进身体。 她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晃了晃,最终体力不支,砰一声跪在地下。 太子面含浅笑,缓步向她走来,那笑容一如她初见之时的春风和暖,只是眼中却满含讥诮和鄙夷。 咕咕咕…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傲然抬头,极不甘心道:“黎景行…你有眼不识泰山,我哪点不如她?你要弃我如草芥…终有一天你会后悔,没有我…你绝当不上皇帝的…” 太子笑意不改,伸出修长五指,轻轻捋了捋她侧脸沾血的碎发,好似情/人般亲昵温柔。但他薄唇轻启,却伤人至深:“你,哪点都不如她。人尽可妻的…贱…人!” 女子心头剧痛,美艳到极致的脸上,五官拧作一团,声嘶力竭怨怒道:“人尽…可妻?如果不是你,我岂会落到…如此地步?” 冥顽不灵。太子嘴角一歪,好笑道:“不管你来自何处?无论你能耐多大?但她是本宫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与本宫患难与共,你有何理由让本宫停妻再娶?简直痴人说梦,愚不可及!” 哈哈哈哈…… 女子仰头大笑:没想到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杀手女王,竟斗不过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哈哈…哈…哈。狂笑声戛然而止,女子睁大一双血眼,面容凶狠,死不瞑目。 她不是女主,她居然不是女主,这不公平……****************************************************************************************************************** 四年前,西楚太宗,贞越二十五年。 京城,礼部尚书沈府。一大早,宫中的太监便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尚书沈一合,长女月兮,年十七,端庄贤淑,品貌出众,与皇四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四皇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府中唯一的嫡出小姐,沈半夏,匆匆跑向房门,一把抓住迎面而来的小丫鬟。 “醉儿,公公来宣旨了?” 她这一笑,顿时露出个双下巴,圆润的脸颊上泛起红晕。 醉儿看了看她兴奋模样,一脸纠结,吞吞吐吐道:“是…但是…” “真的吗?!” 沈半夏欢呼雀跃,一下蹦得老高,捏的醉儿手腕生疼。 “你快说,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是不是在前厅。” 说罢,放开醉儿,拔腿就要往前厅去。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让醉儿应接不暇。醉儿情急之中,只好反手拽住她的手臂。 “别去!” 她见醉儿欲言又止,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 醉了心一横,闭着眼睛道:“皇上把大小姐赐给四皇子了!” 所以说,人家娶的根本就不是你,出去好被人笑话。 沈半夏心中咯噔一下,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僵笑着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皇上把大小姐指给四皇子了。” 沈半夏身子一颤,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什么叫“把大小姐赐给四皇子了”?她明明是二小姐,一定是皇上老糊涂,弄错了。 “哈,没事儿,肯定是皇上弄错了。没关系,我去找他,皇上那么宠他,一定可以重新颁旨的。” 语毕,提着裙摆仍是跑了出去。 沈半夏奔至花园荷塘边,一池娇艳的菡萏旁,正依偎着一男一女。 男的身量颀长,身着墨色锦袍,风姿如玉,无可匹敌。 女的一袭青色裙衫,婀娜多姿,轻轻靠在男子肩头,时而抬头与对方说些什么,语笑嫣然。 他们背对着她,看不见面容,但男子的身影太过熟悉,她张了张嘴,却没叫出声,一步一步慢慢挪过去。 两人闻声转过头来,两只手仍然握在一起。 没错,那男就是她要寻找之人,四皇子——黎景晔。 女子也是她极为熟悉之人,庶姐——沈月兮。 两人看见她笑容不减分毫。沈半夏脑袋轰隆轰隆作响,完全不能理清状况。 眼前那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在三天之前,还对自己说着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但为何转眼却抱着她的庶姐,柔情蜜意? “你来了?”黎景晔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沈半夏,淡淡开口,语气平静,仿佛正在和一个陌生人客套而已。 “你…是要娶大姐?”沈半夏强作镇定道。 “对!非月兮不娶。”说的那么斩钉截铁。 “那你之前为何要说…说喜欢我…” “喜欢你?的确有点儿,不过我喜欢一只猫一只狗,也要对它们负责吗?忘了告诉你,本皇子从未见过你这么胖的女人,真好玩。哈哈…” 黎景晔大笑一声,背着手大步离去。 沈半夏愣在原地,机械地维持嘴角上扬。他每说一句,她的笑容便僵硬一分。 沈月兮瓜子脸,眉若远山,五官雅致,纤腰不盈一握。这般仙姿玉色,果真让她自惭形秽。 她姗姗上前,抿嘴轻笑,道:“妹妹可能有所不知,四皇子最厌恶体胖之人。” 说着,追随黎景晔而去。 沈半夏浑身不住颤抖,拳头几乎捏出汗水,咬牙道:“这是姐姐安排的吗?” 故意让情郎来勾引她,等她交付真心之后,再给她致命一击?好毒辣的手段! 沈月兮脚步一顿,讥诮道:“你娘抢了我娘的正妻之位,你占了我的嫡女之位,我让妹妹也尝一尝这爱而不得的滋味,有何不妥吗?” 2.第2章 手心手背不一样 沈半夏在原地站到天黑,醉儿才将她拖回院子。 “醉儿,我是不是活该,呜呜呜……”沈半夏颓坐在床弦上,抱着醉儿痛哭不止。 当初若不是她执意逃出府,看什么劳什子采莲节,哪会碰上黎景晔这个负心汉,人渣子。 醉儿嘴巴一瘪,也好想哭。但她不敢哭,也不能哭,害怕惹得小姐更伤心。 “不怪小姐。都是那对狗男女太坏了。”醉儿心里把黎景晔和沈月兮骂了个遍,突然道:“要不我们去告诉老爷,让老爷给小姐做主。” 闻言,沈半夏抬起一张涕泗横流的花脸,呜咽道:“告诉老头子有屁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疼大姐,搞不好还会训斥我,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醉了想了下,寻思:“的确。小姐平时一直不学无术,成日偷奸耍滑,时常借着在小竹林练琴的由头,偷偷翻墙出府玩儿。若是被老爷知晓,又免不了被罚抄《女训》《女诫》,到时候吃苦的还不是我。” “那怎么办啊?” 小姐虽然长得胖了些,品行差了些,其他的都还是挺好的。她真不忍心小姐被人白白欺负了。 “唉?醉了,我真的很胖吗?”她对黎景晔和沈月兮嘲笑她肥胖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她站起来,转了转圆乎乎的身子,给醉儿看。 醉了眼角一抽,昧着良心道:“不…是很胖,珠圆玉润。” 沈半夏瞧她言不由衷的模样,想起那人讽刺的话语,又触动伤心,坐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不过哭哭也好,能哭出来的悲伤,都可以随泪水流走。不过是个负心汉而已,若不是当初黎景晔花言巧语,主动勾搭她,她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一块冰雕。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看清真面目,木未成舟,不幸中的万幸。 翌日一早,她梳洗完毕,就被父亲沈一河叫到书房。 沈一合年四十二,面容隽永,下颌垂着一绺胡子,浑身透着一股文人的清流之气。 “爹爹早。”沈半夏歪歪咧咧行了个礼。 “嗯。”沈一合面露不喜,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训斥她。 “夏儿,为父今日唤你来,是有一事想同你商量商量。” “有什么话需要同我商量的?多此一举。”沈半夏心中嘀咕一句。 沈一合见她不说话,便自行说了起来:“你也知道,你姐姐被赐婚于四皇子。但她现在身份颇为尴尬,虽然四皇子和皇上不说,但以庶女身份做皇子正妃,实有不当。所以,当为父想升她做平妻,也好给你姐姐一个嫡女身份,免得为人诟病。你觉得怎么样?” 沈一合当然也不想找女儿商量这事,但沈半夏的母亲已去世多年,他家中又无长辈族老,因而便和沈半夏说这事。 沈半夏嗤笑一声,就知道沈一合找她铁定没好事。以前是找她麻烦,现在居然欺负起她娘了! “若我说不同意,你就不这么做了吗?” 他哪里是真的要与女儿商量,顶多算是知会一声。果然,听到沈半夏拒接,沈一合脸色陡然一沉,呵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身为沈家的女儿,怎能如此不识大体!” 沈半夏原本对父亲心有畏惧,连着两天都受沈月兮的气,不由得硬气起来,反驳道:“你要她当嫡女,把她记在我娘名下便可,为何一定要让那个女人做平妻?” 沈一合气结,高高扬起手,差点没忍住打在她脸上。 “胡闹!她是你长辈!” 其实,他之前的确这样提过,奈何沈月兮不同意。 他本就深爱沈月兮的母亲,对自己没能让心爱的女人做正妻,一直心怀歉意。后来沈月兮的母亲失踪,心中更为愧疚。 对大女儿的要求,在补偿和疼爱的双重作用下,他实在不忍心拒接。 沈半夏仰着脸,毫无畏惧迎上他欲落未落的巴掌,愤怒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娘,所以也讨厌我。不过我不在乎,我娘说过,永远不为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 3.第3章 偏不中下怀 这一句话彻底惹恼了沈一合,就算他是真的不太喜欢沈半夏母女,但也绝不允许被人说出来,何况还是沈半夏。 “啪!”沈一合怒极,再次扬手,一巴掌狠狠落在沈半夏脸上。 沈半夏倔强的仰起头,忍住眼底的泪水,怒极反笑:“好。你打我。” 就算沈一合以前再怎么不喜欢她,可他从未动手打过她。这一巴掌,是他们原本不甚深厚的父女情亲,更加脆弱。 沈一合看着女儿悲愤的眼神,怒气顿消大半,冷静下来,又有些后悔。毕竟,还是自己的骨肉,就算不如沈月兮,始终有几分疼爱在。 他叹一声,无奈道:“夏儿…我。唉,父亲唯有你们两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疼痛虽然难受,但它让沈半夏从所未有的清醒。 “手心手背?爹爹以为这句话就可以糊弄我了吗?的确都是肉,可手心的肉比手背多得多了。” 沈半夏一拂衣袖,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门外。 她一出门,就看到沈月兮站在不远处,显然,对方没错过这出好戏。沈半夏并没有遮遮掩掩脸上红肿的五指印,坦荡走对方身边路过。 擦肩而过时,冷笑一声:“今天你赢了。” 但以后的事,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沈月兮抢黎景晔,她让,能被抢走的东西不是好东西;他爹要升叶姝做平妻,她忍,反正她娘也不在乎,没有爱哪来的心疼。 沈月兮看似柔弱,实则好强。刚极易折,只怕以后的日子没那么轻松吧。她不需要自己动手,自有人替她收拾。 不要以为她平时,大大咧咧就是真傻,她只是不愿计较而已。为了这些人劳神伤心,不划算。 也不是不敢去斗,而是为了那种渣男不值得,他爹沈一合是,黎景晔同样如此。 沈月兮以为她心痛欲绝,想趁机火上浇油,嘲讽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欺上瞒下,方便你成天玩乐,乐不思蜀吗?” 沈半夏心中冷笑不已,以前自欺欺人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说服自己装傻的话,那就是真蠢了。 沈月兮温顺乖巧,深的府中所有人的喜爱。她爹更对她放心不已,所以,总是叮嘱她,多多督促妹妹学习琴棋书画,特别是琴艺。 西楚人崇尚舞乐,女子都以擅长舞艺或乐艺为荣尊。沈半夏的母亲——惜红衣本是名噪一时的舞仙。只是她去世时,沈半夏出了些意外,伤了腰不能再练舞。 沈一合为了女儿将来着想,便喝令她学习琴艺,怎奈沈半夏没有贪玩好耍,至今都不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沈半夏以前总借着到小竹林练琴为由,翻墙出府偷玩。 沈月兮来查看时,便让醉儿把她拦在竹林外,她一直以为是对方有意宽容。谁料,沈月兮居然是刻意放纵,好让她成为废物草包,受世人轻贱,贻笑大方。 宽容和纵容一字之差,含义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哈哈哈哈……”沈半夏大笑出声,世人没有比她更愚蠢之人了。 别人坑害于她,她还感念着别人的恩情。真是可笑之极。 沈月兮见她突然狂笑,自己也莫名轻笑出声,眼中尽是喜悦和爽快。 “我娘常说,这世上最残忍的报复,不是杀死这个人,而是毁掉这个人最为心爱之人。你现在这幅样子,惜红衣见了会不会心痛欲死。唉,真可惜,死人看不到……” 沈半夏渐渐走远,没听清对方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她也不需要知道。她只要清楚一点,沈月兮势必与她为敌,那就够了。 但是,她不会再给他们,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绝不! 还有,沈半夏怎敢如此笃定她此生已废呢?你装伟大,别人就不会藏拙了吗? 她不需要哗众取宠,又何必把自己展露无遗,好让人摸得透透彻彻,便于算计。事实证明,幸而她没有这样做…… 4.第4章 情起怨终 沈一合一妻一妾,皆已过世。 妻子惜红衣,曾是名噪一时的舞仙;爱妾叶姝,也是赫赫有名的琴仙。 二十年前,两人同是皇家乐坊的顶梁柱,名满天下,追崇者甚多。 自古情关难过。 沈一合年轻时,被誉为京城第一风流才子,才貌双全,是很多闺中少女钦慕之人,这其中也包括惜红衣和叶姝。 他本与叶姝两情相悦,但奈何皇上却将他赐婚与惜红衣。婚后,两人一度有名无实。后来,他旧情难断,令叶姝珠胎暗结。 惜红衣得知夫君另有所爱,毫不纠缠,每日种竹打发时日。后来沈一合执意纳妾,惜红衣心死,不加阻拦。 谁料,叶姝身怀六甲之时,次两人醉酒乱性,因此便有了沈半夏。 叶姝头年生沈月兮,惜红衣第二年产沈半夏。 沈一合理所当然偏爱叶姝母女,对惜红衣母女虽然并无可待,但却在情感上极为疏远。 叶姝虽深得丈夫疼爱,但自己委曲求全,堂堂一代琴仙尽然落得与人为妾,心中始终郁郁不欢。 沈月兮八岁那年,沈一合带爱妾女儿,泛舟游湖,叶姝神情恍惚,尽然不慎落水身亡,最后尸骨也没有找到。 叶姝遇难,沈一合便怨恨妻子,棒打鸳鸯,将所有过错都加罪于对方身上,最后两人终成怨偶。 惜红衣无端受过,内心备受折磨,身体一日日垮下去,不到一年时间也香消玉殒。 一年之内,昔日琴仙和舞仙相继离世,却未并引起太大的惊动。因此彼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百里山庄庄主密谋叛乱,以及先皇后叶般若暴毙之事。 经年之后,人们再提起这两名绝代风华的女子时,徒然叹一声“红颜薄命”。 这两人之后,二十年中,世上竟然再无可与其比肩之人。 沈一合深受情伤,此后不再娶妻纳妾,一手抚养两个女儿长大。 不过,他对沈半夏正言厉色,要求严苛;对沈月兮则是悉心教导,关怀备至。 沈半夏乖张,父亲管教越严,便越是生出叛逆之心,最后便成为如今这幅样子,更不得他欢心。 沈月兮温顺,自有勤学苦练,琴艺出众,小小年纪便成为一等琴女,名满京城,俨然有直追先母叶姝之势。 西楚看重女子乐艺舞技。沈月兮能以庶女之身,成为皇子正妃,除了四皇子自己钟爱以外,再者就是因此。 沈半夏,废女一枚,众人早已不抱希望。 …… 她揣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回到翠竹园,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草木,久久不能回神。 屋后这一片茂密的竹林,是惜红衣嫁到沈府后,在无数个独守空房的日夜时,亲手栽种的。 沈府背后原本是一座无主废宅,惜红衣为了扩大竹林规模,便把院墙砸了,将旧宅纳入其中,再重新砌墙。 竹林面积极大,惜红衣找人在里面修了小筑,闲来无事,就和女儿躲在里面抚琴起舞。 二十年过去,早长成一片密林。 沈半夏总是在伤心难过时,躲进去暗自垂泪。她挥退醉儿,独自走进去。 自从八年前惜红衣病逝,沈半夏就把竹林当成了倾吐衷肠之处。 走到小筑前,想起温柔体贴的母亲,沈半夏顿时泪如雨下。 她扶着一棵竹子,嘤嘤哭出声来。 “娘,我好想你啊,你怎么不来看看我。” 她话音还没落地,头顶就响起“唰唰唰”的声音。 5.第5章 天上掉下个蒙面人 “哇!不会吧!这么快?” 娘,你真是女儿的好娘亲! “啊啊啊……” 沈半夏抬头一望,一个巨大的人影穿过层层竹稍,径直朝她头顶方向落下来,“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她不敢直视,在对方落地之前,果断合上双眼,心道:“娘你也太凶猛了吧。” 沈半夏心中激动万分,没看清状况就一头扑上去,嚎道:“娘女儿…” “哎哟妈呀,疼死我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想死你了”,沈半夏眼睛眨巴眨巴,后面几个字生生被咽回肚中。 这是什么情况? 躺在地上的人,身材高大,一身白色便衣,脸上蒙着黑色面巾,衣服上头上尽是绿色的叶片儿。 沈半夏再次按了按对方平坦的胸口,以确定自己的手感。 “啊啊啊啊……” 沈半夏从地上弹跳起来,为什么是个男人! 那男子显然也十分吃惊,听她鬼叫狼嚎,立马一跃而起,掐住沈半夏的脖子,威胁道:“不准叫,信不信我杀了你。” 沈半夏再傻,也不至于还以为是母亲显灵,吓得脖子一缩,立即捂住嘴巴。 蒙面人忽觉四肢一软,知是软骨散发作,心道不妙。 “我问你话,你不准大叫,明白?” 饶是沈半夏不是习武之人,但也能清楚感受到对方身上释放出的杀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配合地点点头。 蒙面人见她点头答应,便放开她的脖子。他满腹郁闷,没见过哪个女人的脖子有这么粗,手差点没捏住。 “回回英雄的话,这里是是沈府。”她看过不少武侠野史,书上都这么叫的。 蒙面人不着痕迹地倚靠在竹子身上,用长剑指着她,目露凶光,恶狠狠道:“沈府?哪个沈府?是不是吏部尚书沈一合!” 沈半夏心思通透,听对方一说,就知道他对老爹颇有意见,灵光一闪,道:“回英雄的话,的确是沈尚书府上,奴婢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赶紧撇干净关系。本来就是不受宠,还为了他丢掉性命,太不划算了。 蒙面人心中一阵咒骂。 他刚中了黎景晔的奸计,好不容易逃脱,转眼又落到对方岳父府中,真是霉到家了。 蒙面人打量了她一眼,怀疑道:“你说你是丫鬟?” 虽然没有过多佩戴贵重首饰,但沈半夏身上这件衣服,面料却价格不菲,所以心有怀疑。 她战战兢兢道:“英雄说笑了,我…们小姐待下人极好,赏给奴婢的衣服也都是上好的。” 沈半夏一面紧张恐惧着,但另一面心中又难以抑制的激动。这种只写在故事书里的江湖大盗,居然出现在她身边,还真是够刺激的。 蒙面人看她极力隐忍的复杂表情,正想再盘问几句,怎奈麻药发作,浑身无力,手一松,长剑落地,人也委顿在地。 若一定要找找沈半夏的优点,那就是乐观,想得开,说白了就是没心没肺。比如说现在。 “英雄你怎么了?中毒了吗?鹤顶红还是含笑五步颠?” 她见蒙面人忽然倒地,想起传奇故事中的情节,好奇心大作。一弯腰,脸凑到对方跟前,连连发问。 蒙面人哀叹一声,无力扶额。 好吧,他相信眼前这个胖女人,真的只是个白痴丫头。世上应该不会有谁家的大小姐,会是这幅模样。 “你有清心玉露膏吗?” “清心玉露膏?这不是开窍醒神的清凉油吗?能解剧毒吗?” 蒙面人彻底语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中剧毒了。我只是中了软骨散,软骨散,软骨散!” 重要的事说三遍。 “哦,原来如此。那好,英雄你等着,我这就替你取来解药。” 言罢,一扭头跑出林竹,到屋里取药。 蒙面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6.第6章 恭祝渣男变XX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 自己一动不能动,她不应该报官,把自己抓起来吗? 不行,就算拿来清心玉露膏,也不能马上起效。为了保险起效,还是得除掉她。 蒙面人等了两刻钟,渐渐心急起来。他生怕沈半夏忽悠他,趁此逃出去找人抓他。 就在他失望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心翼翼潜进来。 沈半夏蹲下身子,将清心玉露膏递与对方,悄声道:“外面在抓贼,你小声点啊。” 她刚才出去房间拿药,醉儿紧张兮兮对她说:有人偷了四皇子的宝贝,府里来了大队官兵,正在房里翻箱倒柜。 蒙面人眼光一寒,沈半夏浑身一哆嗦,问道:“不会是你吧。” 对方眼刀子又一闪,差点吓死她,忙恭维道:“黎景晔这个人渣,偷…拿他的东西,是他活该!” 这话,她说得倒有几分真心。 蒙面人冷哼一声,艰难的打开瓶塞,把瓶子凑到鼻下,嗅了两嗅。一股清新之气,通过鼻腔到达大脑,神智登时清醒,肢体也有了些改善。 他恢复些许力气,拄着竹干缓缓站起身。沈半夏本想扶他一把,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 男女授受不亲嘛。虽然她不瘦。 “他们会进来吗?”蒙面人虚弱道。 以目前状态,一旦被发现,他肯定逃不掉。 拨浪鼓似的摇头,这个她真心不知。 所谓祸不单行,他们才想到这层,外面就响了人声。 醉了扯着嗓子叫道:“小姐,有人要进竹林搜查,你可注意点啊。” 沈半夏无语,什么叫她“注意点”,她有那么不检点吗? 蒙面人心头一惊,怒道:“你是沈一合的女儿?!” 哎哟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计较这个。 “英雄是我错了,但这事儿待会再说。来,咱们先找个地儿躲躲吧。” 一言甫毕,拽着对方就往不远处的小筑奔去。 女儿是女儿,不受待见的女儿,还不如一个外人。他爹对醉儿,都比对她好得多。 醉儿哪里拦得住十来个侍卫,她话没才落地,一行人就强冲进竹林。 他们在外面一一排查过来,一无所获,最后全都聚集在小筑外。 “沈小姐,对不住了。属下等奉四皇子之命捉拿窃贼,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领头的侍卫抱拳致歉,语毕,随即掀开门帷,就要强行闯入。 沈半夏重重拍在桌案上,一声怒喝:“放肆!” 侍卫被她突如其来一声呵地停下脚步,愣在门口。 “他是四皇子就了不起吗?就可以任意欺骗别人感情吗?” 那群侍卫成日跟在黎景晔身边,对他玩弄沈半夏之事,一清二楚。本来,主子的事他们管不着,但眼下被沈半夏堂而皇之吼出来,倒弄得他们很不好意思。 “…骗了我的感情也就算了,现在还来登堂入室,欺负到家里来,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以为我沈半夏怕了他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有本事让沈月兮那个贱人来打我啊,找一帮男人欺负我算什么事?来啊来啊,有本事你们今天就杀死我。如若不然,我一定百倍千倍奉还,让他一点朱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 说着,霍的站起身,挽起袖子,作势要和他们动手。 一干侍卫狂汗不已,心道:“这个女人到底再在说些什么?” 沈半夏双腿不住颤抖,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不经思索,连珠炮似的蹦出这些“好”话来。 人在绝境中,总会爆发出惊人潜力。她现在大概就是如此,将真心话一吐为快。 7.第7章 吓不死你娃? 侍卫回过神来,一脸抱歉,垂手道:“沈小姐实在对不住,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那贼人的确是朝这个方向逃走,他们一路搜查,丞相大人都没有放过,何况是一个尚书家中。 如果今天无功而返,挨板子事小,挨刀子事大。 沈半夏就是纸老虎一只,她哪真有勇气,同十个大男人拼命。 她坐回凳子上,气鼓鼓道:“哼。那你们找吧,谁能从屋里找出半只老鼠来,都算你们赢。” 众人放眼望过去,这屋里当真空空如也。除了沈半夏用来摆琴的拱桌,和她屁股下面的凳子,再别无他物。 领头侍卫干笑一声,道:“那就得罪了。” 他们走到屋里转了几圈,东摸摸西按按,但确无异样,只好失望地退了出去。 沈半夏心有不悦,抬手便在古琴上胡乱弹奏起来。 一时之间,魔音大作,震耳欲聋。侍卫知她怒火中烧,不敢再多做停留,纷纷捂住耳朵,抱头鼠窜。 这这这,比砍头还让人难以忍受…… 沈半夏摇头晃脑,闭着眼睛瞎弹一阵。她就不信,有人能够忍受,此般美妙的琴音。 “行了,别弹了。” 沈半夏听见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睁开眼睛,道:“他们走了?” “不走等着被你杀死吗?” 若不是他身体不适,傻子才会呆这儿被这魔音荼毒呢。 “呼,好悬。” 沈半夏长舒口气。 其实,这屋里空荡荡的,的确没有可容身之处。不过,幸好南侧开了一道窗户采光,那些人进屋之际,沈半夏立即胡言乱语,吸引他们注意力。 与此同时,蒙面人趁着转瞬即逝的时间,从窗户翻出去。 等些人出门时,再如法炮制,翻进屋内。 两人同样胆战心惊。 沈半夏受惊不小,心儿一直扑扑直跳,静不下来。 “你中的软骨散,是不是不容易解啊。要不要我帮你找解药。” 她书读的少,没听过清心玉露膏能解软骨散。 蒙面人摇了摇头,道:“不用。” 这种软骨散是独门特制,无色无昧,所以他才会不慎中招。 也正因如此,解药绝不是一般人都配出来的。而且他敢肯定,现在城中大小药铺都被监视起来,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黎景晔绝对了如指掌。 这种险,绝对不能冒。 他找沈半夏要清心玉露膏,正是因为这种开窍醒神的清凉药,乃是暑天必备的日常用药,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虽然不能解软骨散,但可以让他保持头脑清醒,只需过个两三天,他便可以将药物逼出体内。 一阵闹腾,时近中午,沈半夏已是饥肠辘辘,蒙面人更是浑身无力。 再三保证不会告密之后,对方终于答应,让她出去找些吃的来。 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叹道:“真是太好玩了。” 沈半夏一抬手,腰间露出一块羊脂白玉的玉牌。蒙面人眼睛一亮,突然探手扯下来。 “喂!你干什么?”沈半夏惊道。 感情真是盗贼,还动手抢上了。 “喂,你快还我!这是别人的,我还要还给人家呢。” 蒙面人见她要拿回去,把玉牌高举过头顶。沈半夏踮着脚也没够着。 “别人?是谁?”蒙面人眸光暗了暗,显然动了杀机。 “嗯…他是我朋友。” 只见过一面的朋友。 8.第8章 农夫与蛇 虽然对方把玉佩抵押给她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每年六月六,她都会如约到清河桂林边等候。 为了避免对方错过,她每次都特意挂在腰间显眼的地方。今年,她还是没有等到那个少年,不过她还是会坚持下去的。只要对方没来,哪怕是七老八十,她都会坚持。 如今,能让她坚持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蒙面人愣了愣,笑道:“朋友?他不会是把玉佩抵给你换钱了吧?” 沈半夏在他身侧,徒劳地跳来跳去。 她不喜欢对方如此举动,微微发怒道:“人家一没偷二没抢,拿自己玉佩换银子关你屁事。你要见钱眼开,我待会儿拿比这个贵重十倍的宝贝给你。你快还我!” 蒙面人无动于衷,冷冷道:“既然你看中这个东西,那我就先替你收着,等我恢复了就还你。” 这算是威胁她吗?沈半夏懊恼异常。真是引狼入室,早知道就让黎景晔的人,把他抓走好了。 对方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警告道:“别想着告密,现在你已是同犯。不想死得惨,就聪明些。还有,除非我自愿把玉佩给你,谁也别想从我身上完整的拿走。” “算你狠!”沈半夏咬牙切齿道。 “你最好走的时候还我,否则,有朝一日你落到手里,一定让你…” “让我‘一双玉臂万人枕,一点朱唇千人尝’?那我求之不得。” “你…我…”沈半夏深呼一口,压住胸中恶气,一扭头大步流星离去。 “喂!我中午要吃肉!” 故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沉闷。 “吃吃吃,吃死你。”沈半夏暗中咒骂。 待她背影完全消失,蒙面人将玉佩握在手中反复摩挲,他清晰的感觉到,玉佩一面光滑无比,另一面却刻着“百里”二字。 他忽然自言自语道:“真傻。这样戴出去,就不怕被那些人灭口?” 沈半夏草草吃过午膳,以自己要在竹林里练琴为由,打包一篮子饭菜带进去。沈一合知她今日心情不佳,于是便随了她去。 她本有心挟私报复,欲在饭菜里放些辣椒、花椒亦或者胡椒,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该得罪于对方。 那人既然是江湖大盗,本领肯定不小。到时把他讨好了,指不定能舍给她一点武功秘籍啥的,如此,她便可以成为一代侠女啦! 到时,她就离开沈府这个伤心之地,闯荡江湖,劫富济贫去。 “哈哈哈…” 思及此,她甚是得意,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周围仆妇一脸诧异的瞧着她,心道:“这二小姐不知又怎么了,无缘无故发笑,真是渗人的慌。” 沈半夏瞪他们一眼,抬头挺胸,大步离开。 反正她没什么好名声,府内府外都一样,好吃懒做,顽劣不堪,草包一个。 她把食物带进林竹,蒙面人背着她,好一顿狼吐虎咽。 饭后,蒙面人一言不发,自顾自打坐练功。她瞧对方不会和她透露任何事,也觉得兴趣缺缺,待了一阵就离开了。 9.第9章 传说中的绿茶表 沈半夏躺在床上,嘴里衔着一片竹叶,双手枕在脑后,心思百转千回。 良久,她开口问向坐在凳子上,缝缝补补的醉儿,道:“我很胖吗?” 是不是她不这么胖,黎景晔就不会如此嫌弃她?他心里究竟有没有一丝丝,喜欢自己呢? 她不是对黎景晔还抱有奢望,只是心有不甘而已。自己不想要和被人嫌弃,完全是两回事。 醉儿暗中抱怨:“小姐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胖,还老是故意问她这个问题。”这不是为难她吗?” 思索一阵,委婉道:“按一般情况,小姐大概多长了十斤肉,若是要像大小姐一般轻盈体态的话,又还得多减十斤肉。” 沈月兮十分清瘦,好像一不注意,就会被风刮走似的。举手投足都透着弱柳扶风之态,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爱。 沈一合与惜红衣模样上乘,按理说,她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只不过,生的再好,也架不住肥肉堆积。 好好一张鹅蛋脸,硬是被她养成大饼形状,白白胖胖,说不上丑,也真心好看不到哪里去。 “真的吗?”沈半夏突然从腾坐起来,“只多了二十斤。” “额。”醉儿哑然,天知道二十斤猪肉会有多大一坨。 沈半夏站起来,一脸兴奋,手舞足蹈,跃跃欲试。 “从今天起,我要少吃多动。醉儿,你监督我。” 等她减肥成功,亮瞎黎景晔一双狗眼去! 醉儿无力扶额,又来了。 她晚上再去送饭,蒙面人已经动作自如。她死皮赖脸,缠着对方教授武功,甚至以重金为诱,但对方根本不搭理她。 夜间,西楚皇宫御书房。 四皇子黎景晔毕恭毕敬站在屋中,楚文帝端着一本奏折眉峰轻蹙。 半晌,缓缓开口,声音洪亮,不怒自威。 “晔儿有何事禀告啊?” 文帝——黎泽天,年四十五。他一袭明黄帝服,气度非凡。高鼻鹰眼,锐利异常,令人望而生畏。 “回父皇,儿臣是…是…”仿佛是被皇帝的气势震慑到,黎景晔微微露出惧色。 黎泽天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觉得不妥,便刻意慈爱几分,道:“晔儿有话,说给父皇听听。” 黎景晔静了静,小心翼翼道:“儿臣想延后成亲之日。” 皇帝脸色一沉,面露不悦,道:“为何?” 自行请旨赐婚的是他,现在又无故拖延,置他皇帝尊严于何地。 黎景晔弓身低头,不敢直视于他,诚惶诚恐道:“父皇,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儿臣下月即将与沈尚书长女成婚,可太子哥哥还孤身一人,儿臣心中惶恐,实不敢先于兄长成婚。” 黎泽天微微颔首,显然对黎景晔的“弟恭兄友“十分满意。 脸色和颜悦色些许,但还是出言呵斥:“胡闹!怎能为了这般虚礼,耽搁了人生大事。” 是不是虚礼,还不是由他一人说了算。 黎泽天沉吟片刻,心中有了主意,道:“太子今年二十有三了吧,是该成亲了。谢谈,你改天找时间,选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出来,配给太子成亲。” 他这话说得甚是随意,言语中清晰可见,他对太子的不重视。 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躬身答道:“是。” 黎泽天转头,对黎景晔道:“好了,晔儿可以放心成婚了。” 黎景晔面上一喜,仿佛心中大石落地,开心道:“多谢父皇。成婚之日,母妃替儿臣选在下月初,只有二十余天的时间,京城好女诸多,难以抉择,只怕时间仓促,太子哥哥来不及准备。” 的确,这选太子妃可是个技术活儿。依黎泽天本人之意,他皇子众多,当然不想浪费一个高官好女,配给太子这样一个废人。 但才情一般,又不会显得格外掉价,这样一个适龄女子,的确不好找。 “那晔儿以为如何?” 既然黎景晔这样说,当然是心中早有打算。 “回禀父皇,沈尚书次女,沈半夏,年十六,性子活泼,天真烂漫,只是不善乐艺,可惜了些。” 黎景晔措辞委婉,但明白人一听,便知其意:一个残废,一个草包,天下绝配嘛。 果然,黎泽天十分中意。 “好,的确般配。谢谈,拟旨!” …… 10.第10章 又来赐婚! 第二天一大早,沈半夏还在睡梦中,便被醉儿连扯带拽拉起来。她睡眼惺忪,任凭醉儿给她梳妆打扮。 “醉儿,什么事啊?” 醉儿十指飞速在她头上盘一个垂挂髻,插上几只发簪,又穿上散花百褶裙,颇为庄重。 “宫中的公公来宣圣旨了,正在前厅等着呢。” “宣旨?关我何事?”略一思忖,惊道:“不会是颁给我的吧!” “嗯,小姐猜对了。” 沈半夏浑身一个激灵,瞌睡登时跑得无影无踪。 “颁旨给我做什么?”不管做什么,反正绝对没好事。 沈半夏急匆匆奔到前厅,只见父亲正在满脸赔笑,招呼着一个肥胖的太监。 那太监看她姗姗来迟,心中不满,挖苦道:“沈小姐真是身娇体贵,这都日晒三竿了才起床,杂家就不行了,天没亮就要忙差事了。” 太监语调阴阳怪气,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沈一合忙让女儿给对方行礼道歉,沈半夏知道分寸,一一照做。 又塞献出一锭元宝,对方才肯住口,宣起圣旨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滋闻沈府次女,半夏,正值适婚之龄,特配于太子为妻,即日完婚,钦此。” 轰隆…… 沈半夏好似被惊雷击中身体,只觉脑中轰鸣不已。片刻,她狠狠掐自己一把,生疼。 果真不是梦! 那太监见她呆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伸手的意思,尖着嗓子道:“沈小姐接旨吧。” 沈一合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拽她一把,低声道:“愣着干什么?快接旨!” 沈半夏起身,颤声道:“谢…谢主隆恩。” “沈大人恭喜恭喜啊。” 沈一合强笑道:“多谢公公。”又塞给对方一个红包,陪着把对方送出府外。 沈半夏握着那道冰冷的圣旨,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沈月兮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宛似真心道:“妹妹好福气,也不枉他一片苦心。” 她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如堕冰窖。 竟然是黎景晔去请的旨!为博心上人一笑,就来如此坑害她吗?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对黎景晔还心有不甘。那么此刻,她连那最后一丝念想,也荡然无存了。 哀莫大于心死。 醉儿一听沈半夏被许给病太子,一张小脸顿时垮下来,怏怏不乐,比当事人沈半夏还伤心地厉害。 京城谁人不知,太子黎景行,又瞎又哑,不良于行,御医断言绝对活不过而立之年。 也就是说,沈半夏下半辈子,要在凄风苦雨中,守寡度日了。 沈一合本想来安慰一二,但被沈半夏以身体不适拒绝了。他自知二女儿向来不与他亲近,也不再勉强。 其实他心中有些隐隐窃喜,幸好被指给太子的不是大女儿。 在沈府接到圣旨同时,皇宫里也不宁静起来。 一个青衣少年满脸怒容,在常宁宫中里踱来踱去。 “父皇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沈老匹夫的草包女赐婚给我哥?” 这人是七皇子黎景轩,年十八,性子急切暴躁,别人稍一招惹就会炸毛的小老虎。 但他为人傲慢,除了父皇谁也不怕,唯独对残废太子黎景行十分亲切。也亏得黎泽天对他有几分宠爱在,否则,不知死多死回了。 丽妃叹了一声,无奈道:“听说的四皇子提议的。” 黎景轩气的更凶。 “这个黎景晔真不要脸,沈半夏之前与他私相授受,鬼知道是不是残花败柳了。他玩儿厌了,转手就甩给别人算什么事,欺人太甚!” “轩儿,这种事别胡说,小心被你父皇听到打你。” “打就打,谁怕了是龟儿子。” 他是龟儿子,那他父皇就是老王八。 丽妃“哎哟”一声,“我的小祖宗”,扑过去捂住儿子嘴巴。 黎景轩扒掉她的手,一跺脚,道:“我要出去。” 一言甫毕,大步开迈。 “你要去哪儿?”丽妃生怕他去找皇上理论,或者找四皇子麻烦。 黎景轩扭过头,怒气冲冲道:“我去哪儿?这么大的事,我总要给我哥知会一声吧。” 他是冲动,可他不傻。 11.第11章 可不可以带我走 时近中午,沈半夏才想起竹林里,还有人等着她喂养。整理好心情,提着食盒进竹林。 蒙面人功力恢复四成,正在林子里练伸手,脚踩竹稍飞来飞去,看的沈半夏两眼发直,心生艳羡。 对方见她到来,顺着竹竿滑下来,不悦道:“怎么不早点来?” 沈半夏嘴一瘪,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才来?” 蒙面人接过食盒,打开瞧了眼,见有他最爱吃的清蒸鱼,心情大好,便问她一句:“那你为何才来?“ 沈半夏腿一弯,席地而坐,嘟着嘴道:“我要成亲啦。” 那人背对她大快朵颐,听她莫名其妙一句,手上动作一顿,半晌才“哦”一声作答。 她觉得对方没有要八卦的意思,了然无趣,也沉默不语。悲伤袭上心头,小声呜咽起来。 蒙面人放下筷子,转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女孩子总会嫁人的。” “可是我还不想嫁,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沈半夏双手抱膝,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她突然想到什么,霍地抬起头,伸手抓主对方手臂,一脸希冀,道:“要不你带我走吧,我和你闯荡江湖去。” 蒙面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扔开她的手,后跃一步,严肃道:“不行!” 沈半夏嘴巴一瘪,鄙视道:“就知道你不敢。算了,不和你说了。本小姐回去午休了。” 拍拍屁股走人,骄傲又伤心。 蒙面人呆呆看着她渐渐消失,心中微微荡起涟漪,低声道:“我都身不由己,怎么带你走。” 第三天,沈半夏照例送饭到竹林,走进来不见蒙面人,腹诽道:“难不成偷偷走了?” 她正疑惑中,一只拳头突然袭向面门。而出手之人,不是蒙面人又是谁呢? 沈半夏心下一惊,下意识弯身后仰,避过一击。 蒙面人随即化拳成爪,抓向她领口。 沈半夏急中生智,上身向旁侧移,左手扶住竹竿,稳住身形,右手一挥,将食盒抡向对方。 12.第12章 揍地好 蒙面人回臂挡住食盒,右手擒住她的肩膀,用力一转,在她后背连拍三掌。 沈半夏心中绝望:“完了完了,他肯定要把我打死。” “王八蛋,过河拆桥,总有一天不得好死!祝你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世世轮回畜生道……” …… “喂。你骂完了没?”蒙面人面部不停抽搐,忍不住出声制止道。 “我我我,咦?我没死?” 沈半夏转过身来,除了被对方打过的地方微微酸痛,其它并无异样。 “你不是要杀我?” 蒙面人道:“杀你?浪费时间,想试试你的天赋而已。小胖子身手还挺灵敏的嘛。” 沈半夏本来心有不爽,但听到对方的“夸奖”,便自鸣得意道:“那是自然,本小姐可是全西楚最灵活的胖子。哎呀,饭菜都洒了。” “无碍,我不吃了。” “你是要走了吗?” “嗯。” 短暂的寂静。 沈半夏有些伤感。无关风月,就像要同旧友告别一样,微微有些不舍。 “那你可以把玉佩还我了吧。” 蒙面人随手一扔,玉佩朝她飞过来。沈半夏有没练过武,伸手去接,落了空,玉佩砸在地面上。 她拾起玉佩,小心翼翼擦干泥土,心疼道:“你好好给我不行吗?要是碎了怎么办!” 蒙面人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以后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有这块玉佩。” “为什么?”真有如此宝贵,让人眼红不已?那她不是捡到了。 蒙面人好一顿白眼给她。果然是个庸俗女子。 “这块玉佩的主人是朝廷钦犯。如果你赶着投胎,就天天带身上吧。” “啊?不会吧。” 难怪对方不肯拿回去呢?原来是块烫手的山芋啊!专门害她呢。 她手臂一扬,打算扔出去。犹豫片刻,又揣回兜里。毕竟跟了她八年,有感情了。 蒙面人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眼底神色变幻莫测。 “好了,我走了。”双足一蹬,扶着竹竿,“噌”一声窜向枝顶。 沈半夏张大了嘴,看着他灵活矫捷,好似猿猴攀树,惊羡不已。 “以后少穿白色的衣服,那不会显得你淡雅出尘,只会更像猪而已。” 头顶一件不明物垂直落下,拍在她脑门上。 她胡乱抓在手中,向天吼道:“你故意改变嗓音,是怕我以后认出你吗?” “认出我来,倒霉的只会是你。后会无期……” 声音仿佛从天际飘来,人已经很远了。 后会无期……沈半夏怅然若失,抬头盯着斑驳天空,直到脖子酸痛。 她捏了捏手中的书籍,低头一瞧,古香古色的封面上,“百里轻功”映入眼帘。 “哇!百…里…轻…功…” 是不是一口气能跑一百里啊?太厉害了!总算还有点良心,不浪费喂他那么多饭。 “奇怪,怎么觉得通身舒畅?该不会是皮痒了吧?”沈半夏边走,边伸展双臂。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从内爽到外。 被人打了,还觉得神清气爽,这不是欠揍又是什么? …… 13.第13章 太子不傻 太子府,密室中。 太子黎景行坐在软椅上,身旁紧挨着一个黑衣侍卫,木头脸——程默。 半丈开外,八仙桌上,一个男子正在奋笔疾书,他身后是七皇子黎景轩,正念着手中宣纸上的长串人名。 “…罗毅,石博信,百阅,云登科,赵群英,乌靖,孙大友……沈一合,戴望,张达仁。没了。” 黎景行双眼蒙着绸带,认真听来,笑而不语。 沉吟片刻,他嘴巴一张一合,但未发出声音。 程默盯着他的唇形,一边看一边翻译道:“白芨反乌头,用之有毒。萝卜泄气,不利于补。” 见黎景行摇了摇,程默又道:“有假。” 白芨指的是百阅,乌头是乌靖。 这两人虽同为文官,但他们之间却有过一段争妾的纠葛在,两人又都是小肚鸡肠,爱记仇的性子,不太可能共事一主。 萝卜指罗安。 虽然罗安也是文官,但他独子罗毅,却是大将军南宫越手下一名猛将,甚得重用。显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跟着黎景晔混。 黎景轩把手中宣纸一扔,骂道:“妈的。黎景晔那小子骗我们!” 他抬手拍在吴言肩头,怀疑道:“哎,你小子不会是没拿到,所以随便写了个名单,糊弄我们吧。” 闻言,被他质疑之人抬起头,举起三指,发誓道:“我吴言对未来媳妇儿起誓,这名册绝对是那人历经重重艰险拿到,并亲手交予我。倘若我半个假字,就罚我后孤老终生!” 黎景轩瘪瘪嘴,道:“真是服了你了,张口闭口都不离娶媳妇儿的事。你要是捉急得很,那就让我哥把沈半夏让给你?” 他不喜欢沈半夏,因而总想着把她扔出去。 吴言脖子一缩,畏畏缩缩道:“那我不敢。” 黎景行手一摆,止住他们说笑,嘴唇一动,程默接着道:“真真假假,愚弄我辈。” 他们都是聪明之人,黎景行一提点,便心中明了。 黎景晔是故意为之,真假参半,迷惑他人。 这一出棋好,若是五皇子拿到假情报,根据他猜疑很辣的性格,势必会洗清所谓的“叛徒”。 而被他们拿到,不管动不动作,都是异样,定引起对方怀疑。 如此一来,他们就由暗转明,情势危矣。 现在朝中官员大概分为三派。 一是以大将军南宫越为首的武官,支持五皇子黎景牧;二是以丞相庄谦为首的文官,拥护四皇子黎景晔。 南宫越是黎景牧外祖父,庄谦是黎景晔的舅舅,大家都是帮亲不帮理。 余下的就是中立派,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 所有人一清二楚,黎景行虽然还担着太子的名头,但他身体残疾,母后早亡,不得皇帝喜爱,又无外戚支援,被废是迟早的事。 所以,压根儿不在考虑范围内。 黎景行众人商议一阵,一致认为这情报,决不能断送在他们手中。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当然是偷偷送给五皇子做礼物,让他惊喜一下,原来自己阵营中,有如此之多的“叛徒”。 如果五皇子没有应该有的表现,那他们就暴露了,当然不好。 14.第14章 塞翁失马 婚礼的日子定下来了,八月初一,两对新人同时成亲。 沈府没有当家女主人,一切皆有沈一合亲手操持,沈月兮从旁协助,两人都忙地不可开交。 沈半夏一日既往,理所当然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仍就天天往竹林跑,不过,不再翻墙出院,而是练习她的“百里轻功”。 按理说,她一无武功基础,有无人从旁指点,就算照猫画虎,也难懂其中奥妙。 但有趣的是,她竟把一部轻功秘笈当成一本舞册来看,最后歪打正着,居然被她无师自通。 临到成婚前,她已经能够跃上墙头,晃晃悠悠站住了。 而且,由于每天练习轻功,跟了她近十年的肥肉,也大量消减,五官凸显。 标准鹅蛋脸,肤质白嫩,浓眉大眼,嘴唇微翘,不点而朱,明艳中透着狡黠和天真,的确美人一枚。 正如醉儿所说,瘦十斤便是正常人了,不过还是肉呼呼。 婚礼前夜,沈半夏躺在chuang上,数帐子上梅花朵儿。 “醉儿,我还不想嫁人。” 醉儿把她的嫁衣叠好,放进箱子里,又帮她整理凤冠头饰。 “明天就成亲了,小姐还能怎样?” 她嘴巴一瘪:“那以后醉儿就看不到我了。” 她心里清楚,醉儿不是卖身的小丫鬟。平时在府中,俨然半个小姐。只有她理所当然,把人家当丫鬟使。 他爹除了喜欢沈月兮,就是疼爱醉儿,绝无可能让醉儿陪嫁到太子府。 这府中,自从她娘去世后,唯有醉儿真心实意关心她。 醉儿被她一说,也悲上心头,情不自禁掉眼泪。 她翻身向里,不再言语。醉儿整理好东西,便熄灯出去了。 沈半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思百转千回,内心五味杂陈。 她从未想过要逃婚。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以她的力量能逃到哪里去?到时候被捉回来,只会死的更惨。 她又想了想渣男黎景晔,发现最近居然不咋想他了,心道:“娘说的对,能被时间治愈的伤就不是真的伤。” 最后,她在脑海中努力搜索,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子。 其实,对于黎景行,她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她还被黎景晔抱着,坐在高头大马上,招摇过市。 黎景晔突然叫一声“二哥”,她随之低头,看见路边轮椅上,坐着一个病弱男子。 男子闻声抬头,眼睛蒙着黑色缎带。她不知道他们真实身份,所以张口也叫了声“二哥好”。 对方愣了愣,旋即抬起头,脸上绽放出温和笑容,动了动嘴却并未出声。 他身后的黑衣侍卫,冷冷道:“爷向两位问好。” 原来他不但眼不能视,而且口不能言。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却给她留下深刻印象。黎景行的笑,好似天边的流云,盛夏的晚风,让人身心舒畅。 那样残破的身体,她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到悲戚,唯有坦然。 那时候她真开心啊,以为自己真是黎景晔的妻子了。天意弄人,不曾想,最后却嫁给那个,被她称为“二哥”之人。 世事难料。不过,这样也挺好。 听说太子穷酸,养不起姬妾,连仆妇佣人都不多。没有女人拈酸吃醋,不会有宅院内斗,她也乐得逍遥。 沈月兮啊沈月兮,等着你的好相公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吧。 以前她喜欢,所以没觉得不好,现在成为局外人,反而心如明镜。哪怕是自我安慰,这也是确确实实的好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15.第15章 大婚 八月一日一早,沈府锣鼓喧天,炮竹齐鸣,喜庆之极。 但沈半夏却出乎意料的淡定,静地跟木头人似的。任凭丫鬟婆子把她捯饬成,白面红唇的女鬼。 外界一切喧闹祝福都与她无关,这些只为沈月兮一人而已。 出门之时,她被醉儿牵着走到大门口。 四皇子府迎亲的人已经到了,沈一合正和爱女含泪话别。 她听见两人父慈女孝,觉得特别讽刺,盖头下满脸讥诮。 黎景晔下马叩拜岳父,牵着新娘子上花轿。而沈月兮则一直回头哭啼,以示对父亲的不舍之情。 媒婆大吼一声“起轿咯”,随即奏乐鸣炮,起轿发亲。 黎景晔英俊潇洒,面带喜色,跃上高头大马,忍不住回头望了眼。 看到一袭大红嫁衣的沈半夏,眼中划过一抹复杂,转瞬即逝。一提马缰,领着众人热闹远去。 又过了许久,太子府迎亲的队伍还是没到。沈一合望着大女儿离家的方向,甚是欣慰。 他或许觉得沈半夏太过凄然,又走到沈半夏身侧,绞尽脑汁说了几句忠告之话。 “嗯…夏儿啊,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切不可再向以前一样任性妄为。你在家瞎闹,爹爹都能包容你,但夫家不比娘家,尤其太子还是皇家之人,以后你闯祸了,爹爹可救不了你……” 沈半夏耐着性子,听他唠叨个不停。 太子府迎亲的队伍姗姗来迟。她只听一个男人的道:“对不起沈大人,太子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来迎亲。还望大人多多海涵。” “阁下客气。” 沈一合抬了抬手表示理解,最后又嘱咐几句。喜轿远去,他眼中尽是失望之色。 一路吹锣打鼓,沈半夏却在花轿上昏昏欲睡,大概摇晃了近两个时辰,轿子才在一处偏僻的宅院外停下。 花轿落地,当是由新郎来踢轿的。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外面迎亲的队伍,渐渐窃窃私语起来。 无非是说太子病歪歪,连踢轿的力气都没有,铁定是活不长久了,这沈家二小姐,一嫁过来就要守寡,真是够惨的。 但他们并无甚同情怜惜之意,更多是幸灾乐祸。 沈半夏毫不在意众人奚落,只是赶到饥饿难耐,胃痛如绞。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外面的嬉笑声突然止下来,刚才接亲之人喝一声:“太子到。” 沈半夏依稀感觉到,有人缓缓向她走来。 她的心莫名紧张起来,鼻息凝神,双手紧握,生怕吓走了帘外之人。 黎景行被程默搀扶着,颤颤巍巍站在花轿前,费力提起右脚,在轿门上轻踢一脚。 这一脚仿佛踢在沈半夏心上,她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还踢一脚,但她不敢用劲,力道更轻。 接着,一只手穿过轿帘伸进来。沈半夏犹豫片刻,试探着搭在上面。 骨瘦修长,冰凉刺人。 肥胖喜庆的媒婆,扯着嗓子大叫一声,“下轿咯!” 她缓缓走出来,听见再度响起的喜乐,唇角勾起一抹明媚笑容,直达心底。 她搭着黎景行的手,走得很慢很慢,因为她能感受到,对方每一步都是在拼尽全力。 他们走上台阶,就在跨门之前,黎景行突然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咚”一声,当场栽倒在地。 “太子!”众人惊呼。 沈半夏左手落空,心下一惊,扯掉盖头,下意识反手抓住对方的手。 “太子。” …… 16.第16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对…不…起。” 黎景行艰难的张了张嘴,“说”出三个字,便晕了过去。 不知为何,沈半夏居然读懂了。 她心头一颤,泪水滑过面颊,有一滴正好打在黎景行手背上。 太子府的侍卫一涌而出,迅速将黎景行抱回去。 沈半夏失魂落魄跪坐原地,她突然好怕,好怕这个男人一睡不起。 管家出来派发礼金后,喝退众人。原本,太子成婚也没有什么宾客,接亲的队伍一散,就剩下府中为数不多的人了。 一个丫鬟将沈半夏扶去新房,新郎晕倒了,当然也用不着拜堂了。所有人都在为太子忙活。新房里,除了她再无他人。 她本想去瞧瞧情况,奈何无人引路,只好坐在凳子上,以手支颐,默默发呆。 大概临近午夜,她房里才来了一个满头大汗的丫鬟,显然才从黎景晔那里过来。 “太子妃万安。”小丫鬟规规矩矩向她行了礼。“奴婢叫竹青,伺候太子妃饮食起居。” 竹青,年十六,与她同岁。一张肉呼呼的娃娃脸,十分可爱,看的沈半夏好想伸出魔爪捏两捏。 “嗯,你好。” 她规矩学得不好,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向竹青回了礼。 竹青吓了一跳,赶紧曲着腿弯,忙到:“太子妃使不得!” 沈半夏意识到问题,嘴巴一嘟,问道:“太子醒了吗?” 竹青舒口气,缓缓道:“嗯,已经醒了。殿下身弱,怕把病气过给您,所以太子妃以后就住凝晖院了。” 沈半夏心中一宽。这样也好,虽说她不讨厌太子,但是要她和才见过两次的人做夫妻,真是受不了。 简单洗簌一番后,她便躺在chuang上冥思。第一次睡在其他地方,彻夜难眠。 关于太子在成亲之日,晕倒门口的消息,长了翅膀似得,一晚上就人竟皆知。 不过,只有这些外人瞎操心,太子府的人根本没当回事儿。 按理说,皇子成亲第二日,应该到皇宫朝拜。但皇上下口谕,说为太子身体着想,特地免了他们夫妇。 沈半夏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看得出,皇上非常不喜欢这个儿子。 否则,绝不会让她这样一个草包,嫁给黎景行。更不会,在太子昏迷不醒之时,连派个人假装关心的行为都没有。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伤感来,他们很像,都是娘亲早逝,父亲不爱。 太子府的确冷清,比她在沈府的日子还无聊。 闲来无事,她独自在府中晃来晃去,因为竹青要去洗衣做饭,干各种活儿,根本没时间管她。 放眼望去,能看到的活人绝对屈指可数。太子府虽然面积大,但其中摆设已经简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哪怕是朴素的沈府,都比这个太子府好上十倍不止。 没有怪石嶙峋的假山,没有名贵的培植花草,没有铺设平整的小径,更没有搭建精巧的小亭…… 唯有满园杂草,还有肆意扎根的大树。 还好,她院外有一片极大的荷池,只是秋日已到,满塘残荷。 整个太子府,都透着一股萧瑟凄凉之感。这般景,此般人,着实让她轻松不起来。 短短一个月内,历经诸般事情,不知不觉中,她连性子变了。如那些大家闺秀一般,警言慎行,恭敬守礼,绝不做越矩之事。 因为心中清楚,她只是一个太子府的借宿客而已,自己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根本无人在意。她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百无聊奈,盯着水中清瘦的鱼儿瞧。 久久,身后响起一个讥诮之声。 “你就是沈半夏吗?” 17.第17章 下马威 闻言回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锦衣少年。他生的唇红齿白,皓颜如玉,比一般女子还要白嫩三分,一身贵气,气宇非凡。 只是他斜眼睥睨着沈半夏,显得极为不屑。此人正是七皇子黎景轩。 沈半夏十分不解,但还是应道:“是我,怎么了?” 黎景轩折扇一合,怒瞪着她,道:“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快点滚!少拖累我哥!” 沈半夏眼角一抽,感情是位皇子爷啊。 “我倒是想走,阁下让太子写封休书给我,我绝不磨蹭,立即滚蛋。” 黎景轩只是趁口舌之快而已,他当然知道皇上下旨赐的婚,哪能说休就休? “你…牙尖嘴利,我可警告你,想呆在这儿就给我老实些,少玩儿花花肠子。别想从我哥身上偷什么情报给你的奸夫!” 言罢,一扭头,大步离开,徒留沈半夏一个骄傲的背影。 沈半夏呆愣了会儿,嘴角抽了又抽。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还有啥叫她的奸夫? 思索一阵,她恍然大悟:感情对方把她当成黎景晔的奸细了! 思及此,她心中简直是千军万马战沙场,差点当场吐血而亡。 “这位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沈半夏为证清白,一直跟在黎景行身后,喋喋不休的解释,但奈何始终一副鬼才相信的表情。她一路“尾随”对方到饭厅,时值饭点,桌上刚好摆上饭菜。 沈半夏看到黎景行也坐在桌子前,想到自己刚才大声说话,肯定被对方听了去,不禁脸上一热,面红耳赤。 说实话,太子长相还不耐。面容清朗,身量瘦削,虽是病容,但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说不出的舒畅。 黎景行温润如玉,跟黎景晔的冷峻、不苟言笑,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黎景轩嫌恶地站了开去,落坐在黎景行左手边。 “臣妾见过太子。”她规规矩矩向对方行礼。 黎景行摇了摇头,嘴巴动了动。程默道:“一家人无须多礼。” 黎景轩对翻白眼,沈半夏自知是越抹越黑,不再企图证明清白,小心翼翼坐在最远处。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谁都没说话。 第一次和陌生人一起吃饭,她十分拘谨,她才吃了个半饱,黎景行已经放下筷子了。 但对方却没有离桌,好像正在等她吃够一样。 沈半夏羞涩的放下筷子,擦擦嘴。 黎景行张张嘴,程默道:“太子请太子妃吃够。” 沈半夏羞涩道:“我…我已经吃饱了。” 黎景轩朝她说了句“饭桶”,她脸红地更厉害。 黎景行身体极差,饭后便去卧房休息。 沈半夏一个人无所事事,便从大堆嫁妆中,翻出她亲自收拾的包袱,里面是四本书。 一本蒙面人给她的轻功秘笈,另外还有两本舞册及一本曲谱,这都是她娘的遗物。就算不用,那也得好好收拾起。 趁着竹青不在,她在院子里学起轻功来。墙角有一棵大树,正合适练习攀爬。 最近,她又进步不少。等练成绝顶轻功,做到神出鬼没,来去自如,就算是太子府,她照样偷偷溜出去玩儿。 以后便是离了太子当寡妇,她也不至于被闷死在这高墙大院里。甚至,还可以…还可以一走了之。当然,前提是她有这个能力。 心中有了奔头,沈半夏精神大振,顿时斗志昂扬。 向着江湖奋斗吧! 18.第18章 偏心爹(1) 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如太子府一般平静,据说,老将军南宫越大公无私,举报手下数名将军,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皇上赞其义举,赏黄金千两,锦缎无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半夏不会对这事有丝毫兴趣。 转眼,成亲后三天,是新妇归宁之日。沈半夏老早醒过来,在床上翻来覆去,长吁短叹,显得烦闷不已。 黎景行身体太差,肯定没力气和她回沈府,但她又不能不回。良久,她手掌一拍,主意已定。 “自己回去不就得了。”反正是新娘子回娘家,有没有新郎应该不重要。 思及此,一跟头翻起来,麻利穿好衣服。毕竟是婚后第一次回娘家,她穿戴的庄重了些。 上次听了蒙面人的建议,她不再穿浅色素衣。原本她就长相明艳,又有些微胖,以前还老是穿浅色的衣裙,更显得臃肿。 其实,也不是她喜欢,以前这些都是沈月兮张罗的。沈月兮自己偏爱素雅的衣裙,所以给她缝制的衣裙也都这样。现在想来,应该是有意的了。 沈半夏画了淡妆,穿上锦茜梅红云裳、暗花细丝褶缎裙,再让竹青帮她挽一个圆髻,插上珊瑚蝙蝠簪。 这身装扮恰到好处,扬长避短,整个人看起焕然一新,连竹青都赞不绝口。 “太子妃今天可真好看。” 沈半夏第一次听别人夸奖自己好看,开心又害羞,故意打趣道:“嗯。你说今天好看,意思就是以前都不好看咯?” 竹青本来想拍她马屁,谁料竟拍到马蹄子上了,惊慌失措道:“太子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求您饶奴婢一次。”说着就要下跪。 “唉,竹青你干什么?我是说这玩儿的。”她忙伸手止住对方的动作。 竹青见沈半夏的确没有怪罪之意,心头一松,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后怕道:“太子妃再开几次这种玩笑,奴婢恐怕要被您吓死了。” 太子府待下人虽然宽厚,但对犯错的奴才,惩罚却极为严重,她以前就见过厨子偷吃,而被剁手扔出去的。 沈半夏看她吓得着实不轻,拍拍对方的肩膀,一脸郑重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因为我最喜欢如此捉弄人了。” 语毕,提着裙摆,高高兴兴出了门。 竹青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揣测太子妃的话,好像还是“说着玩儿的”。 伺候到这种活泼又不刁蛮,而且还爱开玩笑的主子,还真是有趣呢。竹青突然心里美滋滋的。 沈半夏到了饭厅,黎景行已经早早等候在此,她微微欠身,道“太子万安”,远远坐下来。 饭毕,沈半夏扭扭捏捏开口道:“殿下,今天是回门之日,臣妾可能会回…沈府一会儿。” 她怕对方为难,又道:“臣妾一人去便好,很快回府。” 见黎景行颔首,她赶紧道谢,回到院子里,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 出了门,沈半夏才发现一个问题——她既没有雇轿子,也没有叫马车,而太子府有数不多的几个佣人,她实在不好意思叫走了去。 总不能走回去吧?关键是她不认识路啊。正左右为难之际,从一侧小门处,缓缓驶出一辆马车,停在台阶下。 她不懂何意,待在原地不动。片刻,车帘后伸手一指修长玉手,朝她招了招。 这是在叫她上去。她小跑过去,掀帘一瞧,居然是黎景行! 19.第19章 偏心爹(2) 沈半夏喜出望外,开心道:“殿下是要和我…臣妾同去吗?” 黎景行微微点头。 “那太好了!”沈半夏心中欢喜,一跟头爬上去,端端坐好。 黎景行不会说话,沈半夏不敢说话,因此,一路都很安静。 车辆行到坑洼地段,马车摇晃起来,黎景行身子不稳,前后左后直晃悠。 沈半夏见此,生怕摔着黎景行,有个所以然,到时又都是她的过错,黎景轩肯定要不依不饶,怪她一头包。但她却不敢有所动作。 大约一个半时辰后,到达沈府。半夏麻溜的跳下车,伸出手向随后出来的黎景行。 “这儿高,臣妾扶着您。” 黎景行眉毛一抬,好像他们俩摆错位置了吧,但也没有拒绝。 程默见沈半夏主动去扶黎景行,虽然心有担忧,但又不能直接把她撂开,只好全神备注候在一旁,以防万一。幸而她手上有劲儿,稳稳当当把对方扶了下来。 黎景行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对常年不离身的程默,无声张嘴。 “你回去吧。” 程默犹豫片刻,抱拳道:“属下晚些时候接您回府。” 言罢,驾着马车离开了。 沈半夏一面小心翼翼搀扶着黎景行,一面仔细着地面,有什么障碍物立即告之。 这神情模样,就像母亲搀着孩子,生怕不小心磕坏了。生怕他有个万一,皇上要砍她的头偿命。 门口无人迎接,唯有两个门丁。他们见到沈半夏,说去禀报老爷。 台阶下停着一辆豪华大马车,显然是黎景晔夫妇先到了,她爹正忙着呢。 “不用了,我们自己进去。” 门丁见她如此说,便真的不去了。 她扶着黎景行,两人走到正厅外,远远就能听到,沈一合开怀大笑之声。 三人聊得不亦乐乎。 管家在沈一合耳旁小声说了一句,他脸色一变,对女儿女婿道:“太子来了。” 黎景晔懒懒起身,略微上前几步,沈月兮站在他身侧。 沈一合迈步至沈半夏两人身前,冲着黎景行拜道:“下官恭迎太子大驾,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说太子不得势,但规矩还是一应俱全。 黎景行闻声,忙俯身回礼。 沈半夏瞧了瞧父亲,不耐烦道:“行了爹,太子看不见又不能说,别整这些虚的。” 她在太子府一直言行有礼,但不知为何,一回到沈府,看见这些人,顿时又原形毕露了。 沈一合老脸一沉,微怒道:“夏儿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 “好了,太子身体不好,能让他先进去坐着吗?” 一言甫毕,扶着黎景行就往里走。 沈一合叹一声,只好由随她去。 “太子,小心坐。”她全神贯注,搀着黎景行小心翼翼坐下。 黎景晔见沈半夏神情紧张,好似保护稀世珍宝般,扶着黎景行,眼底阴沉一闪而过。 沈一合走过来,喝道:“夏儿,怎么不向四皇子行礼?” 沈半夏嘴一瘪,傲然道:“太子比他大。” 言下之意,就算要行礼,那也是黎景晔夫妇,给他们行礼。 虽然嘴上理直气壮,但心中不免发虚。 黎景晔唇角一勾,还跟以前一样,小刺猬一只,他朝着黎景行垂首道:“二皇兄好。” 沈半夏抬头,见黎景晔和沈月兮紧紧依偎,显然感情颇好,心中微微苦涩。 “嗯,太子不便说话,你的好意他心领了。”沈半夏面无表情道。 “太子千岁,二妹妹好。”沈月兮上前一步,福身道。 她看向沈月兮,对方一如既往,淡雅出尘,端庄大方。 白玉兰散花纱衣,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头挽飞天髻,插上三两只碧玉钗,纤腰素素,不盈一握,动则如柳枝般舒展。娴雅端庄,令人赏心悦目。 沈半夏黑着脸,应道:“嗯。弟妹好。” 对方要依着娘家叫她“妹妹”,她偏要依着夫家回她“弟妹”。 沈一合知道她性子别扭,也不多做计较。假装关心的问了太子几句,又和黎景晔诗词歌赋,聊得热火朝天。 沈半夏觉得意思够了,便借口太子身体不适,搀着黎景行去她房间休息。 20.第20章 人间极品,贱男无敌 黎景行果然是强撑着的,双腿颤抖,额头上都是虚汗。 沈半夏心里感动。为了给她撑面子,真是够义气。伺候黎景行睡下,就在院子里和醉儿神侃。 不一会儿,沈月兮竟然找上门来,硬拉着沈半夏道偏僻之处说话。 大约一盏茶的时辰,醉儿见沈半夏面脸怒容走回来,俨然火冒三丈的模样。 “小姐,大小姐又欺负你了?” 沈半夏强笑道:“没有,和她吵架了。” 醉了没有怀疑,小时候这种场面都司空见惯了。不过,一般都是沈半夏在无理取闹。 沈半夏暗中把黎景晔和沈月兮骂了个底朝天。她心里的气还没捋顺,黎景晔又冷着脸闯进来。 “你去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两口子轮流上场,想累死她吗? “我不去,你有话这里说!”她一侧头,很是决绝。 “那你别后悔……” 沈半夏见他势头不对,不禁心生畏惧。 “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黎景晔厉声对醉儿道。 醉儿怕沈半夏受欺负,磨磨蹭蹭不愿意,最后实在承受不住,黎景晔杀气凌凌的眼神,才不情愿地退出去。 黎景晔脸色阴沉,一步步逼过来。 “你你你想干嘛?光天化日…” “你骂我?” 沈半夏心中一凉,果然是沈月兮回去告状了。 但是,人渣,他不是吗? 先欺骗她感情,在她芳心暗许时,转眼又和别人在一起。但她现在不敢再说。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愿意?” 不愿意什么?不愿意替他监视太子,还是不愿意给他当妾? “傻子才愿意!你以为你是肉包子,所有狗都要围着你转。” 原来,沈月兮找她商量的事儿,便是要她当细作,监视太子一举一动,然后再禀告给黎景晔。 还说什么太子不长命,死是迟早的事,将来只要黎景晔当场皇帝,便封她为妃,享一世荣华。 沈半夏当时怒火中烧,口不择言,便破口大骂:奸夫yin妇,渣中极品,禽兽不如,丧心病狂等等。 其实,这种馊主意,当然不是黎景晔能想出来的。 他与五皇子两虎相争,势均力敌,但他还不放心太子,却又无暇顾及。 沈月兮一心为丈夫分忧,又想博一个宽容之名,所以提议找沈半夏做内应,监视黎景行。 而黎景晔也不知是何居心,居然默许了,因此便有了方才之事。 黎景晔将沈半夏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那病秧子究竟给你使什么迷魂药了?才短短三日,你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喂,少不言不逊。我就是死心塌地怎么了?他是我夫君,天经地义!” “夫君?”黎景晔眼睛一眯,仿佛十分不悦。 说着,居然把沈半夏双手牢牢钳在左手,然后拉扯她领口,露出脖子和一片胸口来。 “啊!流…”沈半夏惊愕不已,下意识大叫出声。 “不怕把府里的人都引来,你就叫吧!” “…氓。你想干什么?太子还在屋里呢?” 沈半夏压低声音,心中惊怒交集。她不曾想黎景晔竟然是,这种不顾伦常的登徒子。 黎景晔冷哼一声,警告道:“不想他听到就闭上嘴!” 他提着沈半夏的衣襟,仔细查看一阵,见她颈脖白嫩无暇,并无异样,怒意大消,随即放开她。 沈半夏重获自由,连忙双手掩在胸前,怒道:“疯子!” 黎景晔看见她嫌弃的表情,突然捏住她的下巴。 “就算是我不要的,也绝对不允许别人捡走。你最好洁身自好,否则,我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他。” 21.第21章 鸿门宴请 沈半夏忍无可忍,压着嗓子骂道:“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他以为他是谁呀?被他抛弃,还要对他念念不忘,忠贞不渝,真当自己是朵花儿。 “太子妃,四皇子,老爷传膳了。” 醉儿的声音救星般响起,黎景晔微微一愣后,随即放开沈半夏,毕竟这种事不宜被外人知晓,于双方都没有好处,但他最后还不忘威胁道:“不想死,就把我的话记牢了!” 言罢转身,大步流星离开。徒留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的沈半夏,久久不能回神。 这到底是何天理?谁能告诉她! 醉儿见黎景晔出了门,立马跑进来看她,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 假传老爷的命令,不知会不会被打死哟? “我没事儿。”沈半夏回过神来,赶紧跑进屋里去。 她走到床前,见黎景行还是熟睡模样,心中大石落地,长舒口气。 太子十分虚弱,刚才那话若是被他听见了,说不定就一口气提不上来,便驾鹤西去了! 沈半夏叫醒黎景行,饭也不吃就硬是要走。她以太子需要吃药为由,沈一合也不好阻拦,幸好程默早早便侯在府外。 沈半夏受了惊吓,一路上都惊魂甫定,坐在车里瑟瑟发抖。 路上颠簸,她魂不守舍,时不时被吓得惊声大叫。 “对不住对不住,今天看见两条蛇,一公一母,在院子里瞎晃悠,吓着我了。”沈半夏抱歉道。 黎景行突然牵过她的手臂,用手指在她手中划了几下。 他又动了动嘴,还是那六字——不怕,有我,打蛇。 沈半夏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旋即又破涕为笑。 虽然驴头不对马嘴,但这份心足够她感动了。黎景晔玩弄她时,也不曾说过这话。 这份心意,她会牢牢记在心中。 …… 太子时常卧床修养,他们偶尔会一同用餐,基本无交流,但沈半夏越来越习惯这样的清冷了。 八月十四日,公公来太子府宣皇上口谕。 说:将军贺韩林扫除倭寇,凯旋归来,皇上拟于中秋佳节之日,为之举办庆功晚宴。届时,所有京中皇室宗亲,及朝中五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准时与会。 太子府密室,照例四人扎堆。 黎景轩手持折扇,在屋中踱来踱去,侃侃而谈。 “太子哥哥都七八年没进过宫了,今年为了一个小小将军,无缘无故召入宫中,绝对没安好心。” 吴言抓了把头,苦恼道:“那殿下还是装病吧。” 黎景轩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他一直觉得吴言白瞎了他一副好皮囊,看着睿智精明,实际上蠢得要死。 若这招有效,他哥本来就“有病”,何必还要装病?况且,以皇上的性子,就算黎景行昏迷不醒,他也会找人抬他进宫。 程默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程默是真沉默,这话当然是不是他想说的。 黎景行摇摇头,少见地讥笑。无非就是想找个由头,羞辱或者为难他罢了。 吴言扑到黎景行身侧,好不委屈道:“爷,我能别让我去监视太子妃吗?她真的没问题,属下对我未来媳妇儿起誓。” 自沈半夏嫁入府中第二天起,由于受七皇子逼迫,他都在凝晖院外的大树上过夜了。 大材小用是一回事,关键是睡得不舒服。 “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有?”黎景轩怀疑道。 吴言思忖片刻,道:“太子妃好像会点儿轻功,老是大半夜起床,在院子里唱曲儿,还有还有…还有喜欢在荷塘边跳舞。”如果那叫舞蹈的话。 “就是这些了。” 黎景轩一个暴利敲在他头上,怒道:“叫你看着就看着,少废话!” 黎景行微笑颔首,站起身来,径直往台阶走去,步伐沉稳。他虽然看不清,但感官灵敏,在密室内,行动自如。 程默道:“爷让你好好保护太子妃。” 吴言一脸懊丧。 黎景轩跟在他身后,聒噪道:“不对啊哥,是监视,不是保护,我们要监视她!” 那个女人不知廉耻,和黎景晔私相授受,不清不白,怎么能是“保护”?必须是监视!监视!监视! 是夜,天空高远,月朗星稀,大地染上一层银辉,令人神清气爽。 沈半夏站在院内,提一口气,双足一蹬,腾身而起,空中一个翻转,顺利越过院墙,稳稳落在院外。 她拍拍手,眉开眼展,喜道:“不错诶!” 沈半夏心境开阔,浑身说不出的爽快。漫步在荷塘边,脚步轻快愉悦,嘴里哼着小时候,母亲唱过的小曲儿。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残声,夕阳山外山…” 微风拂过,她舒展双臂,踮起一只脚尖,身子悠悠旋转起来。 她身姿轻盈,宛似蝴蝶翻飞,游戏花丛中。 吴言双手作枕,靠在葱郁的大树上,瞧了她一眼,又合上眼睛梦周公。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监视的?真是白瞎了他的宝贵时间。 不过这曲儿到挺好听的。 “…问君此去何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道是欢聚,唯有离别多……” 22.第22章 空穴来风 八月十五中秋夜,黎景行和沈半夏,进宫参加晚宴。两人轻装简行,只带了程默和竹青两个下人,比起别人少则七八人,多则十几人的队伍,他们显得格外寒酸。 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在御花园的等候。 他们一个身残,一个志残,被周遭之人讥笑、鄙视。除了偶有几个大臣客套性的问候一句,基本无人理睬。 沈半夏对别人的闲言碎语,恍若未闻。太子也面上笑意不减,显然也听惯不怪,习以为常。 御花园角落里,沈月兮将一张纸条递给父亲。 沈一合打开来一看,立即面露惊惶之色:“月儿,你们…” 沈月兮安慰道:“父亲不必惊惶,待会儿会有人先向皇上提议,父亲只需要出言附和便可。” 沈一合心中为难,纠结道:“那夏儿怎么办?她毕竟是你妹妹。” 沈月兮面露讥诮,但还是承诺道:“父亲放心,她顶多是身份变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四皇子不会同他们一般计较。” 沈一合微微定心,寻思:“的确。太子病弱,又身有残疾,皇上绝不会将皇位传给一个残废之人。被废是迟早之事,反正保不住,那就不如乘早扶四皇子上位。” 心念及此,他也不再犹豫,早在他同意沈月兮嫁给黎景晔之日起,就知道自己已经站在四皇子一方了。 他不帮女婿争取储君之位,难不成还帮五皇子? “为父知道了。但是,你提醒四皇子谨慎些,不要惹恼了皇上。” 沈月兮眸光一闪,笑道:“女儿知道。” 他们当然不会独自逞风头,还有五皇子他们呢。 这种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 “太子,那边有个亭子,我们过去坐坐吧。”沈半夏指着不远的凉亭道。 沈半夏转过拐角,看见父亲和长姐正迎面而来。她微微一愣,上前行礼。 “父亲安好。” 沈一合看见她,张开嘴欲言又止,半晌才吐出一句:“夏儿啊…”扭头又走了。 沈月兮冷笑一声:“好妹妹,趁着还有时间,好好享受吧。”一言甫毕,飘然离去。 沈半夏心中一凉,心道:“这俩人肯定又在背后算计我了。” 她还没揣测个名堂出来,身后就有人大喊道:“沈半夏等等我!。” 闻声回头,原来是七皇子。黎景轩跑地满头大汗,三步作两奔到他们面前,开口便道:“沈半夏你个草包扫把星,害死我哥了。” 沈半夏嘴角一抽,尴尬道:“七皇子此话怎讲?” 他伸手扶着黎景行,对沈半夏怒目而视,道:“以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你一嫁给我哥,父皇就要废我哥的太子之位。还说不是?” 沈半夏心下一惊,道:“谁说的?好端端的为何要废太子?” 黎景轩冷哼一声,道:“谁说的我不知道,反正现在宫中人尽皆知,肯定不是空穴来风,都是你的错。” 沈半夏无力扶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他还想再说,后面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太监,叫道:“七皇子你别跑啊,皇上他还等着给您训话呢。” 黎景轩被太监拉走,沈半夏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五味杂陈。她想说什么,却开口难言。 程默面无表情,道:“爷让太子妃不必自责,这不是您的错。” 惶惶之中,终于熬到宴会开始。 23.第23章 有求必应 黎泽天一袭明皇龙袍,正襟危坐于金漆雕龙宝座之上,他左右分别是宫中最受宠,也是最有权势的两位贵妃。 四皇子黎景晔的生母——贵妃庄芷茹,五皇子黎景牧的生母——皇贵妃南宫婉。 稍远还有黎景轩的母妃——丽妃等众多宫妃,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台上一男多女皆是面带笑容,一派和乐。 沈半夏低头不语,心道:难怪人人都想当皇上,娶如此之多美妙佳人,当真心满意足。 皇上是高兴了,可那些女子也都开心吗?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遥远得梦。 众臣子拜过上位之人后,纷纷落座。 太监宣读圣旨,封了今天的主角——贺韩林,为正二品骠骑大将军。再赐府邸一座,黄金千两,锦缎布匹无数。其余将士,尽皆论功行赏。 贺韩林年二十四,出身布衣,几年前参军入伍,骁勇非常,凭着赫赫战功,在短短五年之内,有一名普通士兵连升为正二品将军。 虽然还比老将军南宫越低了两级,但他年纪尚轻,又得皇上喜爱,今后定当前途无量。 众人心思百转千回,有人艳羡,有人嫉妒,有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但更多的人存了巴结之心。 “谢陛下恩典,末将定当鞠躬尽瘁,报效皇上,死而后已!” “好好好!”黎泽天朗声大笑,连呼三个好字,显然是极为欢欣。 接下来是歌舞表演,宫乐舞蹈,模式固定,鲜少有创新之处。 沈半夏兴趣缺缺,但始终正襟危坐,不言一语。这番行为举止,也难有可挑剔之处。她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却无迹可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娇俏的女声突然响起。 “父皇,儿臣天天看这些人都烦了?今天难得好日子,看点不一样的吧。儿臣听闻几位皇嫂也都是才艺出众,不如让皇嫂们上场来助助兴。” 这说话之人是南宫婉的幼女,黎梦琪,年十四。打小聪明伶俐,嘴巴乖巧,深得黎泽天的宠爱。 南宫婉赞赏地看了眼女儿,在黎泽天耳旁道:“皇上,臣妾也觉得这主意好。让众皇子妃来,好让大臣们瞧瞧皇家媳妇儿的厉害。” 黎泽天含笑点头,显然深以为然,道:“既然皇儿提议,爱妃赞同,那就如此吧。” 皇上近宦谢谈尖着嗓子,叫道:“皇上有旨,请诸位皇子妃上场展示才艺。” 沈半夏浑身恍被雷击,僵直在原地。 南宫婉目光射向她,十分和蔼道:“那就太子妃先来吧,你可要给四位弟妹开个好头啊。” 黎泽天总有九子,除了远在封地的大皇子,还有皇七八九三子尚未婚配,其余的都已成亲。 没想到居然从她开始,不如一刀砍了她算了。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集中看向她。沈半夏废名在外,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看她出丑。 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惊惶失措。 “我…我…我…” 庄芷茹巧笑一声,在黎泽天身侧道:“不如皇上许她们一个彩头,媳妇儿们兴致高,状态才好啊。” 南宫婉补上一句:“妹妹说的对,第一名有赏,最后一名小罚。这样才有趣呢。” 黎泽天似乎对她们的建议很感兴趣,朗声道:“好。难得中秋佳节,团圆之日;贺爱卿又凯旋回朝,扬我国威,双喜临门。魁首可以讨要一个恩典,只要是父皇能给的,想要什么说什么。”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五皇子妃南宫新柔站起来,向黎泽天确认道:“父皇说的是有求必应么?” 黎泽天愣了一瞬,沉吟片刻,便斩钉截铁道:“对!有求必应。” 南宫婉嘴角立马挂上得逞之笑。 她知道,四皇子和五皇子最受宠,连带着两位皇子妃也深受帝王喜爱,若这话是旁人口中说出,黎泽天肯定会火冒三丈,当场翻脸。可是由南宫新柔讲出来,他只会当成小孩子闹着玩,和他这个当父皇的亲近。 她还是算准了另一点,那就是黎泽天厌恶太子。依他对这位皇上的了解,如果有人要趁机刁难太子夫妇,他肯定会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是暗中默许、推动。正因为如此,她才敢示意南宫新柔这样做。 庄芷茹状似无意地捋了捋耳边碎发,粉唇一勾,露出微微嘲弄之意。 24.第24章 爆发前沉默 黎景行面上笑容一凝,拳头紧握,微微颤抖。 有求必应?要是让他废太子,也会毫不犹豫同意吗? 黎梦琪见沈半夏久久没有动作,索性跑到她跟前,拽着她的手,拉她上场。 “太子妃愣着干什么?快点上去啊。听说四皇嫂琴艺卓绝,太子妃身为妹妹,自然也不会差远了。来人啊,替太子妃取一只琴来。” 大殿里突然响起一阵哄笑声,谁不知道沈半夏身无一技之长,连三等乐女都没敢去考,她不差?只怕是云泥之别咯。 沈半夏努力挣脱黎梦琪的手,尴尬笑道:“公主殿下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不会弹琴。” 黎梦琪嘟着嘴告状:“父皇,太子妃不听您的话呢。” 黎泽天目光扫向沈半夏和黎景行,脸色阴沉,但未开口。 一旁的南宫婉冷冷道:“太子妃为何如此不懂规矩,长辈命令,岂容你说不就不。难道你想受罚吗?拉她上去。” 南宫婉一呵,立即有两个宫女上前,左右夹击,强拖着她往中央走。 沈半夏倔劲儿一上来,索性破罐子破摔,赧然道:“父皇,儿臣真不会弹琴。上去只会污了大家的耳朵。父皇现在就惩罚儿臣吧,绝无怨言。” 不比自动认输了。 沈月兮看见她丢人,幸灾乐祸,不禁掩嘴轻笑。 “果然草包废物。” 黎景晔冷酷如常。 沈半夏力气大,硬撑着不走,南宫婉怒气上冲,怒道:“李嬷嬷你去。” 南宫婉身后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妇女应道:“是,奴婢遵命。” 李嬷嬷走下来,一手捏住她的胳膊,沈半夏感觉手臂被铁箍着一般,对方几乎捏碎了她的骨头。 “疼疼疼,你轻点。” 沈半夏被李嬷嬷拽住,突然向前,脚下不稳,踉跄着差点跌倒。 竹青站在后面干捉急,程默仍是面无表情。黎景行笑意越来越浅,渐渐维持不下去。 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推开李嬷嬷,手臂一捞,将沈半夏拥进怀里。 程默低呼一声太子,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李嬷嬷一时不察,竟被黎景行推得踉跄两步。 见此情景,众人惊讶的瞧着突然发难的太子。黎泽天立即面露不悦,显然很是反感。那种鄙视,是不小心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黎景晔眸光一暗,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沈半夏惊魂未定,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到抱着自己的人,手臂缓缓离开腰身,下一刻便委顿在地。 “太子!” 随着沈半夏惊呼一声,众人一瞧,太子居然说晕就晕,更是惊愕不已。 虽然知道太子病弱,但也不至于残破至此吧。 程默踏步上前,搂住黎景行滑倒的身体。 黎泽天满面怒容,太子夫妇实在让他大大丢脸,冷喝一声:“抬太子下去!” 接着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毫不温柔地把太子抬到偏殿,随后退下。 黎景轩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全无血色,呼吸微弱,俨然死人一般。 七皇子紧急赶来,对随身侍从道:“快去请太医来!”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黎景轩淬毒的眼刀子,已经将沈半夏碎尸万段了。 “害人精!你害你自己就好了,为什么要拖累别人!” “我…”沈半夏追悔莫及,恨死了自己。不就是弹个琴嘛,丢脸就丢脸,干嘛要和那些人死犟。 “今天若是我哥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个万一,你就等着陪葬吧。” 沈半夏远远看着昏迷不醒的黎景行,本想走到近前瞧瞧,却万分踌躇不敢前进。她急的满面通红,眼泪泫然欲落。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定不会推脱。 25.第25章 冰火两重天 公公传唤来一个畏缩精瘦的中年人,一脸为难地跟众人见礼。他浑身一股酒味儿,脚步有些踉跄,来之前应该没少喝。 “下下官见过四皇子,太子妃。四皇子千……” 黎景轩扇了扇鼻子,嫌恶道:“免了免了,先给太子瞧病。” 太医惶恐道:“是。” 这个太医名叫白决明,年三十六,嗜好喝酒,乃太医院中最不受重用之人。 他三十不到就入了太医院,但一直庸庸碌碌,临到现在还是低品阶的医士。处处受人排挤,平时也就给宫女和太监看看病什么的。 今天众人一听说是给太子看病,忙把他推了出来。白决明为人懦弱胆小,无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来。 不知是因为喝多了,还是因为第一次见着大人物,他一直战战兢兢的。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掩面塞进嘴里,然后再猛摇头数下。 大概是庆幸自己从微醺中清醒过来,面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甩甩衣袖,躬身走近,开始诊脉。 他手指刚触到黎景行脉搏,先是微微一怔,又凝神苦思片刻,最后不禁“咦”了一声。 黎景轩一眨不眨盯着他,阴测测道:“太子病重,你可要瞧仔细了。” 白决明后背冷汗淋漓,他眼珠子两转,旋即又不住地摇头晃脑,俨然十分严重的样子。 “哎呀!太子殿下内息紊乱,邪气侵体,脉浮而缓。虽然残毒已清,但伤及根本,现在突然发作,情况危矣。” “太子中过毒?”沈半夏暗暗惊心。 白决明苦着脸道:“太子殿下病情危急,下官学艺不精,恐怕无力回天啊。” 沈半夏心中咯噔一下,她自知太子身体一向弱极,又听对方如此一说,仿佛世界坍塌,从此生无可恋,突然“砰”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恳求道:“求您救救太子,求您救救太子!” 太子是为了救她才发病的,现在别说让她下跪,哪怕是以命偿命都毫无怨言。 白决明惊了一跳,顾不得礼节,要扶起沈半夏:“太子妃使不得使不得,下官尽力便是。” “求您一定要救醒太子,半夏感激不尽。”沈半夏不肯起身,反而低头,重重磕在地上。 她沈半夏跪天跪地跪过父母,这还是第一次真心实意跪一个外人。 黎景轩剑眉一挑,心中诧异,暗道:“还挺豁的出去呀。” 白决明一弯腿,和沈半夏对跪,“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加倍还回去。心中感叹一声“重情重义,太子妃好人!”只可惜,只可惜…… “太子妃言重了,救治太子殿下,此乃卑职本分,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白决明先喂了开窍醒神的汤药,不见醒。又施银针刺激穴位,还不见醒。越来越惶恐焦急,额头渐渐浸出细小汗珠。 沈半夏也跟着他揪紧了一颗心,大气都不敢喘。 与此同时,大殿内同样炸开了锅。 先是有言官当场进言,说:太子病弱,难以堪当辅君大任,建议黎泽天废除太子,另立他人。 此言一出,朝臣群起而应。 黎泽天手臂一挥,问向太子岳父,沈一合。 沈一合走至殿前,跪在地上,“通情达理”道:“太子体弱,该全心全意休养生息,的确不宜为国事操劳。” 朝中大臣各自为主,纷纷进言,请皇上立其他皇子为储君。 当然,这其中又以四皇子、五皇子呼声最大。一时之间,大殿俨然如菜市场一般热闹。 所谓法不责众,黎泽天只好大喝一声:“中秋佳节,观舞赏乐,不谈政治。此事,以后再议。” 切除这一段,众皇子妃继续上场表演,卯足了劲拼夺第一。 因为皇上许诺——有求必应! 26.第26章 怒而反击 正殿和偏殿一墙之隔,其中吵闹,沈半夏基本听了个清楚。 黎景行仍然昏迷不醒。她牙关紧咬,指甲深入肉中。 儿子危在旦夕,皇上却不闻不问,仍旧率众作乐。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区别那么大? 不管是权利地位,还是衣食住行,黎景晔和黎景牧处处优于太子,黎景行除了徒有太子的名头,实际上,在皇帝心里,这个儿子或许还不如街边乞儿重要。 沈半夏知道太子并非天生残疾,十五岁前身体健康。八年前,先皇后班染暴毙后,就突然瞎了眼睛,坏了嗓子,还落得一身病。随后就被皇上扔出皇宫,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期间,无论黎景行病情如何凶险,皇帝从不有任何关心之举,今天也是如此。到现在为止,太子已经昏迷足足半个时辰,连太监都没打发一个过来。 她父亲虽然偏心,但也不曾这般无情。她胸口堵着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十分难受。 黎景轩瞧她心情不佳,故意火上浇油。 “瞧见了吧,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我哥既不会晕倒,也不会被大臣们攻击。如果,父皇真的下旨废太子,肯定都是拜你所赐。” 沈半夏任他讽刺,始终一言不发。 良久,她紧咬的牙关突然松开,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转头对黎景轩道:“七皇子,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把琵琶?” 黎景轩上下打量她一番,讥笑道:“你不会是要上场比试吧?” “对!求你帮帮我。” 她要奔着那一个“有求必应”去。哪怕万分之一希望,她也要去尝试。 黎景轩面上笑意更浓:“你是嫌丢人丢的不彻底,想自取其辱,当场羞愤而死吧。” 沈半夏上前一步,伸手抓住黎景轩的衣袖,抬头直视对方,目光决绝。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至少给我一次机会。从今往后,认打认罚,我沈半夏绝无怨言。” 黎景轩看她面色凝重坚决,不似玩笑,突然对她生出一份赞赏来。 “好!本皇子给你一次机会,但若你是夸大其词的话。回府后,记得自行解决。小李子,去给太子妃寻把琵琶来。” 白决明忙活一阵,黎景行身子一震,一口浊血吐出来。 大殿内的比试,也到了最为激烈之时。 五皇子妃南宫新柔舞技超群,四皇子妃沈月兮琴艺绝伦,已成两凤相争之势。 沈半夏心中大石落地,走上前去,握着黎景行的手,柔声道:“臣妾不知殿下还想不想当太子?但臣妾还相当太子妃呢,殿下允许臣妾去争争吗?” 不争馍馍也争口气。 黎景行勉强勾起一个笑容,张了张嘴,又在她手心轻轻划到“好”。 沈半夏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打在黎景行苍白的面颊上。 “臣妾多谢殿下恩典。” 言罢,接过小太监手中的琵琶,大步流星走出去,背景傲然绝立。 娘,女儿不能再装下去了。你说过,只有到了必要时才能显露身手,女儿想此刻便是这样的时候了。 黎景轩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神色莫测。 她走到大殿内,正好沈月兮压轴出场,一曲《流水》,悠扬婉转,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引得一众人赞不绝口。 一曲弹罢,掌声雷动。 沈半夏一步一顿走上前去,她每踏一步,手指就虚动一下,毕竟好久没碰过了,找找手感。 见她抱着琵琶出来,众人嬉笑开来。 沈月兮于她擦身而过,笑而不语。 沈半夏抱着琵琶福身行礼,“儿臣上来献艺。” 黎泽天面无表情,看出喜怒。 南宫婉怒道:“太子妃这是何意?你刚不是说自己不会弹琴吗?现在又来献艺,岂不是有意欺骗。” 好大一顶帽子,欺君之罪——当斩! 27.第27章 一曲惊人(加更) 沈一合大惊,冲上前,拽着沈半夏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太子妃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下官看着太子妃长大,绝无差错。” 沈半夏冷笑一声,道:“父亲真是不了解我娘。我娘舞乐双全,第一出众是舞蹈,第二是琵琶。既然我不跳舞,却也能弹琵琶,可爹爹为何一直逼我学琴啊?” 沈一合爱叶姝,所以连她从小都被逼着学琴。她不继承母亲绝学,反而拾他人牙慧,好笑之极! 冷不丁被沈半夏问住,沈一合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不过,他既然敢扑出来,那还有点良心的。 沈半夏重重磕头,言辞冷静道:“儿臣的确不会弹琴,但先母在世时,曾教儿臣弹奏琵琶。此后多年,一直勤加练习。方才公主要儿臣弹琴,委实不会。还望父皇恕儿臣无礼之罪。” 众人见她沉稳镇定,与先前惊慌模样,恍若两人,均是诧异不已。 黎景晔一手摩挲着下巴,嘴角一勾。看来他是不够了解她啊,也被她表象欺骗了。 哪是沈半夏欺骗?只是他没有用心发现而已。 百官一片哗然,纷纷窃窃私语。 黎景轩站在一侧,望向他母妃。丽妃收到他的目光,壮着胆子向黎泽天进言。 “皇上,既然不是欺君,就给太子妃一个机会吧。众皇子妃理当一视同仁,免得让人觉得陛下有失偏颇。” 南宫婉不满的恨了丽妃一眼,丽妃胆小,赔笑着向她点头,不再开口。 黎泽天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道:“既然太子妃原意,那就开始吧。” “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沈半夏站起身,向四面俯身,缓缓开口:“献上一曲《战戈》,望诸位不要见笑。” 言毕,她抱着琵琶,坐在方才为沈月兮设的椅子,腰板挺直。深呼口气,定了定心神,琴头靠左,使琵琶略成上斜之态。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她,不肯丝毫错过好戏。 她取下拨子,轻拢慢捻抹复挑,大殿中立即弦冷铮铮,好似珠落玉盘,清脆鸣响。 殿中人心下一惊:原来沈二小姐是真的会弹琵琶。 沈半夏技艺娴熟,弹奏描写战场的激昂之曲,节凑紧促,乐曲激烈,气势雄伟激昂,震撼无比。 众人一惊再惊,沈二小姐这琵琶弹地还不错。 此曲分为三部分,先扬后抑再扬。 第一部分描绘两军大战前的准备,表现威武雄壮军队阵容。 铿锵有力的节奏犹如扣人心弦的战鼓声,激昂高亢的长音好像震撼山谷的号角声,震撼人心。 第二部分展现两军输死对决的悲壮战争场面,军万千马声嘶力竭的呐喊,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决战,呈现眼前,令人仿似身临其境。 第三部分战争结束,先描绘战败一方,旋律凄惨悲壮,乐声幽咽凝绝,悲怆绝望,众人也不禁悲上心头。 曲调一转,再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旋律轻快起来。这里有恭贺贺韩林大败倭寇,凯旋回朝之意。 一曲弹罢,而大殿之内却悄然无声,众人皆是一副惊讶模样。 西楚尚舞乐,又以文人墨客和高门显贵闲人最为喜爱,他们听的都是些抒情柔缓之曲,有几时会听这般慷慨激昂的战曲,一时之间,内心颇受震动。 黎景轩望向贺韩林,见他浑身紧绷,面容凝重严肃,一股杀伐之气陡然上升,竟如浴血拼杀过一般。他折扇拍在掌心,一丝笑意爬上唇角。 28.第28章 不是很废 沈半夏见一丝掌声也没有,秀眉轻蹙,寻思:“难道很难听吗?”起身又对着堂上之人福身行礼。 “儿臣献丑了。” 众人神思回归现实,心情颇不宁静,甚至忘记了鼓掌叫好。刚才抱着看笑话的人,又惊愕又惭愧,这才又认认真真打量她一番。 只见她一袭茜色宫装,发髻高挽,画着浅妆,明艳自信,又坦荡不羁,浑身透着一股巾帼豪气。与殿内其他柔柔弱弱的小姐少妇相比,别有一番韵味,隐约可见一个红衣剑舞的飒爽英姿。 这支曲子,是惜红衣未完成之力作《战戈》的配乐。《战戈》未成而先红,轰动京城,不少人几乎望眼欲穿,只等她再一舞惊艳天下。只可惜她奉旨成亲后,便隐于家中,不再出世。直到去世前,也未能将此舞蹈完成,令不少人扼腕叹息。 二十年前倾慕过惜红衣的朝臣,甚至略有欣慰之感,均想:不愧惜红衣的女儿,就算不跳舞,那也不应该是百无一用的废物。 尽管比起名动天下的母亲,沈半夏这个女儿,还是差了些。但总比一无是处好多了。 黎泽天眼神明灭,死死盯住台下之人,眼神讳莫如深,良久一言不发。 沈一合更加欣慰,心中感慨万千——这才是她的女儿!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就算有些偏心,他当然还是希望沈半夏好。 沈月兮瞥见父亲激动模样,一丝怨毒射向沈半夏,很快又归于常态。凭一支曲子,就想来分享父亲的疼爱吗?痴人说梦! 南宫婉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眸中阴寒一闪而过,她笑吟吟对黎泽天道:“陛下,太子妃表演完了。” 她心中恨得牙痒痒:“居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真是小瞧她了。” 黎泽天“哦”一声,面无表情,没有人能猜透这位九五之尊心中所想。 “既然诸位皇子妃都已表演完毕,那就决出胜者吧。” 可是,该由谁来当这个评判者,这是个难题。而且,评判这事本就是一个极大的难题。有谁愿意巴结了一个皇子,而无缘无故得罪其他四位皇子呢? 霎时之间,大殿内更加寂静,几乎落针可闻。原本准备鼓掌的人,也都默默收拾起巴掌。 黎景轩不怕死,突然站起来,向黎泽天道:“父皇,儿臣以为,既然这晚宴是为贺将军庆功,今天这魁首也应当将军来选,方能有始有终。“ 黎泽天微一沉吟,赞同道:“嗯,轩儿说的有理。那就贺爱卿来选吧。” 南宫婉立即望向贺韩林,意味深长道:“贺将军可要细细回想,到底哪位皇子妃的表演最合意,切不可选错了,那便可惜了哦。” 庄芷茹怪笑着瞟了南宫婉一眼,也笑吟吟道:“皇贵妃说的对,将军可不能张冠李戴。不如这样,皇儿媳妇们都站上去,再向贺将军自报家门,这样就错不了了。” 言罢,一众皇子妃果然妥妥站成一派,对着贺韩林盈盈施礼,齐声道:“见过贺将军。” 沈半夏眼角一抽,怎么弄得跟皇上选妃一样。 贺韩林何时见过这般“大阵仗”,霍然起身,连忙朝各位皇子妃恭肃回礼。 “不敢不敢。皇子妃娘娘客气了。” 众皇子妃一一报上自己表演的曲乐或者舞蹈。 六皇子妃弹了一曲古筝,五皇子妃跳了一支水袖舞,四皇子妃演奏了古琴,三皇子妃唱了一只曲儿。 贺韩林心中愁闷不已。他一个行伍糙汉,行兵打仗在行,对于文人雅士观赏的曲乐舞艺,他看看热闹还行,要他看门道选优,却是难于登天。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贺韩林俊逸踌躇不语,显得万分为难。 “陛下,末将区区一介武夫,实在不懂如此高雅的曲艺,就算末将想破了脑袋,也分不出高下来啊。” 黎泽天大概等得不耐烦了,道:“贺卿不必纠结,只需要选出你喜欢的才艺即可。” 贺韩林扫过四个一脸希冀的皇子妃,目光最后落在目无表情的沈半夏身上,最好的他选不出来,最中意的却早就心中有数。 29.第29章 找死 沈半夏方才那一曲,一般人仅仅觉得诧异而已,或者感慨追忆故人,但对于在战场厮杀过的,又无幸见识过惜红衣惊天舞姿的贺韩林,却是实实在在为为她本人而震惊。 再者,他虽为武将,甚少关注朝局,但现在四皇子、五皇子各自为营,他还是心知肚明。 无论选谁都无可避免的得罪另一方,他还不如选一个闹腾不起来的太子呢,至少可以向皇上表示他的中立,誓死忠于皇上的决心。 心念及此,贺韩林不再犹豫,朗声道:“末将不懂曲乐舞艺,在贺某看来,诸位皇子妃表演都十分出色,令在下叹为观止。但方才太子妃的一曲《战戈》,展现将士护我疆土,保护百姓,报效陛下的英勇之举,贺某身为一名军人,深受感动。因而,今天贺某最欣赏的表演是——太子妃的琵琶曲!” 一言落地,大殿内又是一阵哗然,不过,他们既感觉意外又在情理之中。正如贺韩林自己所想,选择太子妃,至少明眼人都能瞧出他是不想得罪任何皇子。 沈半夏的表演虽不是天上有地下无,但也足够震撼。单以技艺高低而言,沈月兮的琴,南宫新柔的舞,虽然都不比她差,但胜在她天时地利人和,正和贺韩林心意。 南宫婉恨得牙痒痒,恶狠狠的眼神,几乎要从沈半夏脸上剜下一块肉来。五皇子黎景牧面挂笑容,但眼角的阴郁却跟他母妃如出一辙。 黎景晔摩挲着他光滑的下巴,眼神闪烁着兴味,毫不生气或者懊恼,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沈半夏惊喜不已,不曾想贺韩林真的选了她。她本就抱着失败之心而来,她执意上场,一方面是觊觎黎泽天的承诺,更主要的是想替太子捞回颜面,吐一口恶气而已。 既然两者都实现了,她没有理由不开心。但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低调淡定,为了不刺激别人,只好极力克制住喜悦之情。 “谢谢贺将军抬爱,半夏受之有愧。” 贺韩林笑道:“太子妃客气了。” 谢谈尖着嗓子叫道:“请太子妃上前领赏。” 沈月兮心中怨恨又恼怒,但她丝毫不露出来,经过沈半夏耳旁时,轻声说道:“妹妹真会藏拙,姐姐以前都没瞧出来呢。” 其它三位皇子妃也都酸溜溜瞧着她,五皇子妃大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四皇嫂这次阴沟里翻船了,下回可要注意了。” 她也看了一眼沈半夏,阴测测地怨毒。沈月兮瞪了南宫新柔一眼,四人才婷婷袅袅走了下去。 沈半夏上前几步,毕恭毕敬站在大殿中央。她看似风轻云淡,实则胆战心惊,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因为她将要说出口的话,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但她顾不得这些,因为,因为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她心甘情愿为之冒险的承诺。 黎泽天忽然身体端坐,向前微倾,一双鹰眸看似无所在意。她再偷偷打量,这份平淡中又蕴含无穷威严和霸气,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 “太子妃想要什么?”他说的随意,仿佛在打发一个乞丐。 沈半夏深呼口气,朗声道:“儿臣想向父皇讨一句话。” 众人诧异,心道:“太子妃不会是傻的吧?” 黎泽天面露疑惑,问道:“什么话?” 沈半夏心一横,“砰”一声双膝砸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声道:“父皇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太子病弱,命不久矣。所以,儿臣恳求父皇不要废立太子!” 30.第30章 太子的决心 一语落地,大殿里“哐哐当当”陆续响起酒杯等物落地的声音。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寻思:“太子妃不会脑子坏了吧!找死了这是!” 黎泽天面上微愠,语调都高了两分:“你说什么!?” 既然话已出口,沈半夏反而镇定下来,掷地有声道:“儿臣恳请父皇答应,在太子有生之年,决不废弃另立!” 黎景轩惊得手一松,折扇“哐当”落在地上,他张大了嘴半天没回过神来。这女人绝对是疯了,必须告诉他哥去。拾起扇子,转身就跑进偏殿。 黎泽天怒极,额头上皱起深深的沟壑,“啪”一声大掌拍在桌案上,腾站起来,厉声道:“放肆!” 龙颜不悦,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立即闭口,大殿陷入死寂,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沈半夏感受到天子雷霆之怒,心跳骤停一拍,浑身如堕冰窟,塞糠似得颤抖开来。 沈一合面如土色,愣了片刻准备上前求情,却被沈月兮一把拉住。 “父亲谨言慎行。” 他盯着沈月兮的眼睛,见对方目光如炬,略带祈求望着自己,不禁浑身一震。 不错,此时上前为沈半夏求情,势必会被迁怒。他遭了秧不打紧,但影响了大女儿在四皇子府的地位,就万万要不得了。 他本就对沈月兮母女无比喜爱,叶姝后因精神恍惚,落水身亡,心中更多愧疚。在那之后,他发誓要疼爱大女儿一生一世,不让她受任何伤害,现在怎能因为自己而害她被牵连呢? 他犹豫片刻后,将迈出去的脚生生收了回来。最终还是坐了回去,只好一脸歉疚的望着沈半夏。 黎泽天冷笑道:“沈卿有话要说。” 沈一合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下官无话可说。” 沈半夏听到他的话,不禁心中冷笑一声。 众人噤若寒蝉,连南宫婉都幸灾乐祸的闭口不言。 谢谈悄悄靠近黎泽天,在他身侧小声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黎泽天深呼一口气,嘴角的胡子颤巍巍,俨然被气得不轻。他坐回龙椅,寒着脸又问了一遍。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金银珠宝,玛瑙玉器,绫罗绸缎,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半夏知道皇帝是找一个大家都可以下的台阶,偏偏她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不识好歹。 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单纯时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肯定不会宁死不屈。但如果是为了别人的需要而去争取,那一定是到了黄河不死心,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以说是傻,也可以说是执着。 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宁死不改道:“儿臣不要财宝,只想要父皇一句话,一个承诺。望父皇成全。” 黎泽天气急,抓起桌上一盏金樽掷向她,金樽恰好击中眼角。黎泽天出手不轻,顿时被砸出一道口子,鲜血流出来,竟如血泪一般。 “好!你想找死,朕就成全你!来人,太子妃大逆不道…” 沈半夏眼睛一合,斩刑而已,手起刀落,还来不及呼痛就断气了。正好可以试试,是不是死了,就可以到那个地方去找她娘了。 黎景晔惊得站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出言,刚刚醒来不久的黎景轩,在程默和竹青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上前来。 黎泽天看见他出来,意外之下,后半句“拖下去杖毙”生生打住。 黎景行虽然看不见,但耳朵听的一清二楚,他在两人的搀引下,跌跌撞撞走向殿中央,然后一跟头跪在地上。 他二话不说,双膝一屈就跪倒地上,砰一声大响。别人也不知道,这是他体力不支的无心之举,还是心意坚决,因此故意为之。 黎景行和沈半夏抬头挺胸,俨然戈壁上两颗千年胡杨,在茫茫荒野之上,在浩浩朔风之中,不屈不挠,不畏不惧,以异常艰难的姿态挺立,以单薄之躯,在漫天黄沙的困苦之地中默默支撑,始终毅然不倒。 黎泽天强抑胸中雷霆之怒,死死盯住傲然挺立的两人,一言不发。黎景行看他没有放过之意,突然双臂向前,一弯腰,额头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一下接一下,噔噔噔…… 31.第31章 有惊无险 程默和竹青跪在后面,也跟着他拼命磕头。 两相僵持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三人额头渐渐红肿,但黎泽天任然没有开口说放过,他们就不敢停下来。 沈一合几次试图冲上场,但都被沈月兮拦下来。 沈月兮暗中冷笑,她就是要沈半夏知道,就算她赢了比赛又能怎样?一样不得父亲疼惜! 攻心为上,沈月兮这一招的确狠。不过,她想多了,沈半夏早就对沈一合失望了。就算如此,她也不会过多伤心,顶多感慨一下而已。 黎景行和沈半夏如此凄惨,场中不少人面露不忍。 黎景轩站在一旁,看着殿中四人,眼角渐渐湿润。但他不能上去求情,那样做只会让他父皇更加愤怒,适得其反。 黎泽天双目喷火,胸膛起伏剧烈,气的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从他坐上皇位以来,还没有人敢当着文武百官,敢给他难堪。 好!竟敢以死相逼! 贺韩林被沈半夏的胆量折服,见她不但能弹出那般慷慨激昂之曲,还有不输于男子的果敢气概,心中暗暗佩服。 他踏步出席,迈步上前,抱拳行礼,朗声道:“陛下,今夜乃中秋佳节,寓意团团圆圆,家和万事兴。太子和太子妃年少不懂事,冲撞陛下,当属无心之举。养儿方知父母恩,末将想假以时日,太子和太子妃定会感念父恩,体会陛下良苦用心。” 贺韩林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巧妙,首先点名中秋之节,理应和和睦睦,不该见动杀念。 再来,皇家父子,本来先君臣后父子。贺韩林一再强调父子关系,避重就轻,便可以淡化沈半夏不敬君王之嫌,转化成普通家庭矛盾,不可谓不胆大心细。 果然,黎泽天听过后,面色松动了些。黎景晔望向母妃,朝她微微颔首。 庄芷茹神领心会,伸手替黎泽天顺了顺气,安慰道:“陛下不必气恼,小孩子不听话嘛,说说就好了。陛下瞧看这下头的人,都吓成什么样了?” 黎泽天横扫众人一眼,都一副魂不附体,肝胆俱裂的恐惧模样,不满的“哼”了声。 他有斜眼睥睨着沈半夏,见她就这么端端跪在原地,仰首挺胸,如雕像一般,平静地望着他,目光淡然而决绝。 忽然间,他心头涌上一股异样情绪,抬头望向天际,目光迷失远方,久久不能回神。 “陛下?陛下?”庄芷茹小声唤他。 他回过神来,心间惆然若失,徒叹一声“罢了”。 沈半夏揪着的心一松,喜极而泣,不怕死不代表想死啊。 黎景行折腾一番,虚汗淋漓,感恩戴德地向黎泽天行了大礼。 黎泽天看着这个弱柳扶风的儿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最后竟然应允了沈半夏的请求。 “朕向天下承诺,只要太子德行无失,在世之年,绝不废立!” 言毕,一拂衣袖,大步流星离开。 皇上一走,晚宴自散,转眼间人走室空茶凉。 沈一合或许深感愧疚,远远看了沈半夏一眼,跟着四皇子一行人默默离开了。 沈半夏坐在马车里,两股战战,浑身哆嗦。方才不觉得,大难不死,劫后余生,方觉后怕。 黎景行拉过沈半夏冰冷颤栗的手,在她掌心写道:“不怕,有我。” 沈半夏抬头,黎景行冲他明媚一笑,不禁看的呆了,良久才后知后觉道:“殿下额头破了。” 黎景行摇摇头,表示不碍事。他又掏出一块手帕,伸过去擦了擦沈半夏,血迹干涸的眼角。 沈半夏定了定心神,笑道:“殿下怎么知道的?是竹青告诉你的吗?” 黎景行微微颔首,沈半夏鼻子一酸,泪水顺着脸颊哗哗流下,有几滴落在黎景行的手背上。 “对不起,今天把皇上惹恼了。肯定会连累殿下的。” 黎景行心头一颤,暖意袭遍全身。想起成亲那日,还有刚才在偏殿时,她也把泪水落在他手上和脸上。 那不仅仅是泪,更是世间最值得珍惜的美好。 32.第32章 他们应该在一起 自从母后去世后,好久没人替他流泪了,好久没人不顾性命替他争取了,好久没人心疼他了…… 幸好他早就没有流泪的功能了,否者,现在一定泪眼婆娑了。 “不怕,有我。”黎景行写到。 沈半夏何尝不是一样的感触,她泪流得更凶,最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对她爹今天的表现,又心疼又心寒。临到头,还不如一个外人对她好。 “他为何对我如此无情?就算我不是他最爱的女儿,但好歹也和他血脉相连。可他就坐在那里看,坐在那里看,连最后都不肯过来问我一句。他就和沈月兮走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黎景行知道她说的是沈一合,这般滋味,没有人比他更刻骨铭心了。他伸手拍拍沈半夏的背,以示安慰。 没有父亲的孩子,应该在一起! 只有掌握天下生杀大权,就像今天那高高在上之人一样,他才能保护自己在意之人,才能给他们一生平安无虞。 总有一天,他会登上人人羡慕的九五之尊,为他母后报仇雪恨,为百里山庄洗清冤屈,还要让她为他骄傲。 今日,她为他下跪一人,总有一天,他要天下人都匍匐在她脚下;今日,她为他留一滴血,总有一天,他定要让黎泽天百倍偿还! 黎景行内心激荡,不自觉紧紧拽住沈半夏的手。 沈半夏不是自怨自艾的幽怨之人,痛哭一阵,悲伤随泪水流走,心中反而舒畅了。她胡乱抹了把眼泪,破涕道:“臣妾失礼了,让殿下见笑了。” 她不该对他爹抱有任何期待。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了。 黎景行郑重的在她掌心写道:“有我在,不怕。” 沈半夏长叹一声,感慨道:“唉,臣妾以后就倚靠殿下了。殿下可不要嫌弃臣妾啊。” 她实在被嫌弃怕了。 黎景行张了张嘴,还是那四个字“不会,有我。” 他们没有爱情,至少现在是,但他们却又这世上最牢不可破的情谊在——惺惺相惜,患难与共。 中秋夜宴一过,沈半夏的名声更加响亮起来——三番五次顶撞皇帝,还宁死不屈。 不过也有人想,这太子和太子妃还真恩爱,不然也不会,一个为了夫君不惜以性命相博,只为换皇上一个“永不废太子”的承诺。另一个不顾病体,强撑着替娘子磕头求情。 此番闹腾下来,两人还意外得了一个“夫妻情深”的好名声。 …… 五皇子府。 书房地面上尽是瓷器碎片,桌案上书籍凌乱,屋中央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丫鬟。 五皇子黎景牧一脸阴郁,将沾满鲜血的长剑,在那丫鬟身上抹了抹,然后还剑入鞘。 他将剑扔给一旁的侍卫,自己懒洋洋斜躺回贵妃榻上,一手支头,嘴边仍挂着一抹嗜血的诡异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来人,把她拖下去喂阿狼。” 阿狼是黎景牧爱犬,一匹体格硕大的狼狗,凶恶残忍,最喜欢吃人肉。 “是。”一个侍卫面无表情,将还未断气的丫鬟拖了出去,接着四五个清秀童子进屋来打扫,片刻,书房又恢复如初。 一个身穿云锦红袍,雌雄莫辨的美人掀帘而入。一头锦缎墨发半束半散,头顶一只玉簪轻轻挽发,巴掌小脸,面若芙蓉,五官精致妧媚,眼线微微上扬,举手投足中风情万种。 此人正是黎景牧的心腹兼谋士,鱼婴。 鱼婴款款行至榻前,伸出葱白五指,在他头上轻轻揉nie,一面劝慰道:“殿下不要动怒,不就是一个小小承诺嘛,很容易破解。” 黎景牧侧头仰视,一脸邪笑道:“那你说说本宫该怎么办呢?” 鱼婴以袖掩面,轻笑道:“皇上不说了有生之年吗?问题自然是迎‘刃’而解的好。” 黎景牧喜上眉梢,呵呵阴笑两声,轻轻拍了拍鱼婴的白嫩小手。 “果然还是小鱼儿聪慧。” 33.第33章 不是无用功 这一夜,沈半夏辗转难眠。实在睡不着,索性起床,越过围墙站在荷塘边长吁短叹。 “皇上是得罪无疑了。可太子身体不好,以后撒手人寰,皇上要秋后算账,我死定了。” 她一时冲动之下,不计后果,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皇帝老儿难堪,静下来,不仅后怕,而且也为将来担忧。 她亲情寡薄,不敢奢望父亲能救她,至于沈月兮,不在背后射冷箭暗算,就算阿尼陀佛了。而且,如果皇上铁了心要弄死她,也不是她爹能阻止的。 “啊!对了!我为何不跑?傻子才会在这儿等死。” 她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到时候瞅准时机,跑了不就行了。沈府和太子府的人,皇上没必要为难。 但前提是,她必须有这个能力。不过,她现在只会一点微薄轻功,想逃脱皇上追捕,谈何容易。 不过,事在人为,只要她把轻功练到绝顶,天下第一,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逍遥江湖,岂不乐哉! 思及此,沈半夏又不免洋洋得意起来,捂着嘴乐不可支。 她想到做到,立刻提气练习起来,丹田处升起一股暖流,袭遍全身,通体舒畅。 虽说学轻功不要求内力深厚,但也要一定基础,才可能练习轻身功夫。 当初蒙面人和她动手,当然不只是试探天赋,还助她打通百脉,帮她省了不少事儿。 “百里轻功”虽然只是轻功秘笈,但招式中也蕴含内功心法,她以练气为先,继而才学到了这世间绝顶轻功的皮毛。 当然,她并不懂这些。反正依着感觉,觉得自己越来越好就行了。 沈半夏翻跃提纵一阵,自觉又有了进步,尝试着从荷塘一侧飞至对面,她右脚蹬地,飞身往前。 荷塘两岸相隔七八丈,她修习之日尚浅,又是无人指导,功力不足,飞到三分之二的距离时,后劲不济,身子突然下坠。 “啊,救…” 噗咚…… 吴言坐在树上叹息一声,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第二日,太子密室里。 众人将昨天的形势全面剖析了一遍。 “爷,皇上真的打算不废太子了吗?”吴言始终不能相信皇上的承诺。 黎景行摇了摇头,程默翻译道:“皇上一直没打算废太子。” 至少现在没有。要不然,他昨天也不会在百官提议时,三两句便搪塞过去。 黎景轩难得一脸正经道:“皇上一直稳坐不动,无非是觉得一旦储君之位空悬,肯定引起老四和老五两党激烈争夺。若控制不当,势必演变成血腥杀戮之势,如此一来,就会影响到他自己的地位,甚至影响朝廷和国运。 可只要有我哥占着太子之位,便能替他挡下很多麻烦,老四老五不会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两相争斗,朝臣也不会天天吵着让他立新太子。” 黎景行微微颔首,对黎景轩的话十分赞同。 皇上要维持朝局平衡,黎景晔和黎景牧必须势均力敌,而且都暂时无缘太子之位,大臣们也闹腾不起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他父皇真是聪明啊。 吴言苦着脸道:“那太子妃昨天不就是多此一举了?” 黎景行摇摇头,程默道:“皇上只是权宜之计,到了适当时机,还是会废立太子。” 不过,经过沈半夏昨天那么一闹,就算他父皇想废太子,肯定也不不好意思随随便便一道圣旨,便把他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 既然现在黎泽天许诺,在他有生之年,不废太子。除非他死了,否则,他们便再找不到借口任何借口,废他太子之位。 虽然他不怕背上谋逆罪名,但如果能顺理成章当上皇帝,肯定是最好不过的了。 “虽然说皇上暂时不会动爷,但四皇子和五皇子能坐得住吗?”吴言挠挠头,问道。 黎景轩冷哼一声,面露厌恶之色:“老四肯定还能稳住,老五就不一定了。” 黎景牧那个死变态,他最讨厌了,每次还硬要往他面前凑,实在太恶心了。 “哥,还有,昨天给你看病的太医,他没瞧出什么问题来吧。” 黎景行的确又瞎又哑,但他身体中的余毒早已清理干净,身体也恢复如初,而且多年习武,内功深厚。平时病弱不堪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大夫把脉时,就让气血逆流,造成气息紊乱的假象,以蒙蔽对方。 连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何明正都看不出来,他小小一个医士难道瞧出端倪了吗? 如果当真如此,那白决明可不简单。 亦或者,他就是学艺不精,心中忐忑,所以神情有异。但无论如何,绝对大意不得。 黎景轩略一沉思,道:“行,那我先回宫,现在就去试探一二。” 夜长梦多,赶紧去敲打敲打。 程默对吴言道:“爷让你看好沈小姐。” 吴言嘴一瘪,不太乐意道:“沈小姐没有问题,而且她如此维护太子,绝对不是坏人。” 黎景行摇摇头,程默又道:“不是监视,黎景牧心胸狭隘,睚眦必较,定会记恨沈小姐。” 如果不是沈半夏横插一脚,不管南宫新柔和沈月兮谁取胜,肯定都会以为黎景行身体着想,提议废立太子之, 吴言微一沉吟,心中了然。 “嗯,属下明白。” 34.第34章 吃粥么? 沈半夏记挂黎景行病情,她知道太子府的人对她心有戒备,所以也没有冒冒失失跑去自己瞧,而是问了竹青。 “竹青,太子今日身体可还好?” 竹青一面布置饭菜,一面应道:“嗯,应该不是太严重,张管家请了太医给太子看诊呢。” 黎景行不吃饭时,她都在自己院子里用餐。沈半夏吃着饭,还是放心不下,歪着头看向竹青。 “那我可以去瞧瞧吗?” 不管如何,太子都是为了救她才晕倒的。虽然说她也尽力回报了,但对方的恩情她还是记挂在心里。 更何况,她对太子怀有一个种莫名情愫,或许是同病相怜吧。 “那是当然,只不过得先问过程默大人。” 饭后,沈半夏端了一碗清补的药膳,走到太子卧房外。程默面无表情钉在门外,见她到来,目不斜视,只是动了动嘴,说了句:“太子妃好。” “程大人好,太子在里面吗?” “在。”言简意赅的回答。 沈半夏饶有兴趣的打量他。就算是黎景晔,也顶多算是冷酷,而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严肃男人,好像刻出来的雕像一般。 她见对方没有放自己进去的意思,又仰着头问道:“那我能进去看看吗?” 程默眉峰轻蹙,仿佛在为她的要求为难。沈半夏玩心大起,突然上前,故作爷们儿,一巴掌打在程默肩膀上。 “咳咳,本宫能进去看看太子殿下吗?” 果然,程默的木头脸忍不住抽了两抽。沈半夏故意恶趣味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程默一张面瘫脸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仿佛不替太子出声,他就不知道如何与人对话。 正为难中,屋里响起了一个沉厚的声音。 “太子请太子妃进来。” 沈半夏憋着笑,推门进屋,看见管家张福来站在屋内。一侧头,看见太子身着亵衣躺在床上,头上插满了银针,双眼紧闭,表情略显痛苦。 床边坐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正在给黎景行行针,见她进来,瞧也不瞧。 还有一个清秀的医女候在一旁,不停地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面露忧心之色,显然十分在意。 她面上一窘,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难怪程默不让她进来,原是太子正在看病。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顺手把药粥放在桌子上,连忙往外退。 “等等太子妃,太子说让您留下。”那医女后知后觉,说的同时给她行礼。 “哦。” 她合上门,不再言语。屋内静悄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老医生道一声“好了”,便开始将黎景行头上十来根银针,一一取下来,递给一旁的医女,让她把放回针盒。 张福来立马上前问道:“何太医,殿下情况怎样?” 何明正是太医院一位副院长,医术高明,是太医院最吃香的御医之一。他曾受惠于黎景行母后,所以,才会百忙之中,抽空来给失势的病太子瞧病。 他没好气的瞧了一眼沈半夏,不悦道:“死不了,只要以后不再被某些人拖后腿。还是那句话,如果能找到那两样东西,嗓子应该还有救。” “是是是,谨听何老您的吩咐。”张福来赔笑着送了他出去。 转眼间,众人走完。黎景行不知醒睡,沈半夏自觉有些尴尬,正打算悄悄退出去,却看见黎景行正艰难的尝试坐起来。 她赶忙走过去,扶着对方,把枕头放在黎景行背后垫着。 “太子你醒了。” 黎景行苍白的面容上,扯出一抹微笑给她。 “那您饿吗?秋天燥,臣妾做了一碗百合红枣粥,太子想尝尝吗?” 黎景行微微一顿,缓缓点头。 沈半夏只是不好意思空手来,所以煮了一碗粥,想不到黎景行不嫌弃,真的要吃,她简直是受宠若惊。 “真的吗?!那我…臣妾去给您端来。” 黎景行肯定地点点头。 沈半夏风风火火端过来,她见对方手软无力,眼睛又看不见,索性喂给他。 “太子,臣妾给您喂吧。”权当照顾小孩子了。 她舀起一勺,还没喂进黎景行嘴里,就被一声大喝止住。 35.第35章 心情不好加一更 “住手!” 沈半夏闻声回头,只见管家神色紧张的瞧着她,她不解道:“怎么了?” 张福来老脸僵笑,尴尬道:“这粥凉了,殿下身体不好,吃了恐怕受不住。要不要老奴拿下去热热?” 沈半夏恍然大悟,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大意了。那就不吃了,想必膳房肯定备好了午饭,我就不瞎折腾了。” 她正准备撤回,黎景行却轻轻拽住她的手腕,又对她比了一个口型——我要吃。 “殿下,粥凉。”张福来暗示性地叫了一句。 可是黎景行还是固执自见,“说”道:要吃。 沈半夏眉毛一挑,暗中憋笑:太子怎么好像在撒娇耶。 她愣神之际,黎景行自己凑上去,将勺子含在口中,把粥咽下去了。 “太子?!”沈半夏手一抖,勺子差点松手。 黎景行抬头,“望”向张福来地方向,冲他努努嘴,表示道:“我已经吃了,你没办法了吧。” 沈半夏憋得肚子疼,浑身不可抑制地轻颤不已。她偷偷瞧了眼张福来,果不其然,对方一张老脸,黑得几乎能拎出水来。 额的个乖乖。这一老一少也太喜感了,比逗程默还有趣。 反正吃都吃了,粥也不是很凉,沈半夏只好在张福来“深情”注视下,一口一口全喂给黎景行,直到碗底见空。 沈半夏故意举起空碗,在张福来眼前晃悠两下。 “张叔,吃完了。我先去放碗,你先看着太子哦。” 她一开心便得意忘形,把礼仪规矩,全抛到九霄云外。出门时,还冲钉在屋外的程默抛了两个媚眼,惊出对方一身冷汗。 见她离去,黎景行逐渐敛容正色,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衣架上摸到衣服,自己穿戴起来,动作干脆麻利,哪有本分刚才的病弱模样。 “太子,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万一……” 万一那碗粥里面下了毒,怎么办? 黎景行朝张福来摆摆手。 他现在可以肯定,别人塞给他的这个太子妃,不曾心怀叵测,更不是黎景晔的密探卧底。 张福来微微叹口气。孩子总会长大,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主意,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会嫌长辈啰嗦。 太子如今也长大了,也不再需要他无微不至的保护了。 黎景行走到他身旁,伸手抱了抱他,对他道:张叔叔,永远都不变。 那些人心狠手辣,连他一个残废之人都不肯放过,若不是张福来仗义出手,他岂能苟延残踹存活至今。又谈何为母亲报仇雪恨? 张福来感受到他突然腾起的杀意,心下一凛,道:“太子不要这样。” 黎景行脸色一变,又恢复成病弱不堪的惨白脸色,搭在张福来身上,就像身体不支一样。 “程大人。进来搀扶太子。” 他话音才落地,程默已经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人身前。 “扶太子去饭厅。” “是。” 沈半夏兴冲冲放好碗,回来正好碰到黎景行两人出门不远。 “太子,臣妾也来扶您。”她和程默一左一右搀扶黎景行,慢悠悠走到饭厅。 竹青早已经备好了饭菜,就等他们入席。 “太子妃,您到哪里去了?奴婢每次都找不着您。” 沈半夏尴尬的笑笑,她闲不住,总喜欢一个人乱走。太子虽然寒碜,但面积大,够她逛好久呢。 但她今天没瞎跑。 黎景行落座,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沈半夏再次受宠若惊,看来昨天晚上的琵琶没有白弹,太子对她明显亲近很多了。 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她当然不想太生分了,这样,不方便她展露本性啊。 “多谢太子恩典。” 黎景行心中狐疑,这算恩赐吗?以前沈半夏坐的远,他以为她不喜欢离他近,毕竟当初沈半夏对黎景晔用情很深。 但从昨天看来,既然她肯为自己豁出去,虽然是在冲动之下,但看来也是不讨厌他的。 那么,如果有一天,让她在黎景晔和自己之间选一个,她会选择谁呢?不知为何,黎景行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荒唐的想法。 36.第36章 刺杀 午夜,黎景行卧房内。 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戳破窗户纸,用竹管向屋内通了迷烟,静候片刻,小心翼翼撬开门栓,潜近屋内。 黑衣人站在床前,望着床上模糊的隆起冷笑一声,长剑挺进。 他并没有得意很久,在剑锋刺中锦被的一瞬间,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他踏上前一步,猛然掀开被子,下面竟然放了两个枕头。 黑衣人心呼不妙:上当了!他正准备撤出房间,一回头,一张俊脸赫然呈现。 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吴言已经点中他的穴道,黑衣人当场定在原地。 屋内火烛亮起。吴言扯掉她的面巾,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庞。 “哟!是个大美女呢。” 黎景行迈步进屋,程默紧随其后。 “太子,是个大美女。”吴言生怕他们没听见,重申一遍。 黎景行面含浅笑,除了面脸红润,神情与平常一般无二。程默微微皱眉。 女子粉面通红,狠狠瞪他一眼后,盯着黎景行,道:“你没病?” 虽然眼睛蒙着缎带,但黎景行呼吸沉稳,步伐轻盈均匀,面色也不是平日里那般苍白,明眼人都能瞧出他没病,而且功力匪浅。 吴言侧移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嬉皮笑脸道:“太子有没有病,关美人儿何事?难不成美人儿看我英俊潇洒,一见倾心,想直接投靠太子啦?” “流氓!臭不要脸!”女子很想一剑杀死他,奈何此刻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吴言双手一摊,毫不在意道:“我就是流氓,美人儿有意见?” 女子平复心情,不再和他唇枪舌战,又对黎景行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能瞒天过海一辈子吗?只要皇上知道你是在装病,你们统统死无全尸。” 吴言凑近,在她脸上认真瞅了几下,道:“美人儿,我知道舍不得我,但是现在,该担心你自己才对吧。” “你…” 黎景行张了张嘴,程默面无表情道:“爷让你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吴言嘴巴一瘪,不满道:“后面那句话是你加的吧。”太子可不会如此粗俗。 程默不想理他,微微侧头,不看他。 吴言也不死缠烂打,又喜笑颜开,对刺客女道:“来,吴爷问你一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就给你一个痛快。死变态手下有多少你这种死士?” 女子突然狂妄笑道:“哈哈,你先告诉我班染和百里粤上过多少次床,我就告诉你我有多少姐妹。” 啪!吴言脸色一沉,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对方脸上。他力道极大,女子头向一侧过去,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黎景行唇边笑意一凝,身上腾起一股杀意,张嘴道:杀! 吴言冷哼一声:“这是你自找的,本想给你一个痛快的。” 他在身上摸啊摸,找啊找,最后从靴子里掏出一枚药丸儿,用两指捏住,缓缓送到刺客女嘴边。 女子见他动了杀念,不禁露出恐惧之色,道:“你想干什么?” 吴言眉毛一挑,邪笑道:“这个药叫牵机,人服后,五脏六腑剧烈绞痛,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痛苦异常,但又不会立即死去。我平素最喜怜香惜玉,所以制药时药草用量略轻,美人儿好多活些时辰。” “丧心病狂!有本事给老娘一个痛快!”女子恐怒交集,破口大骂。 吴言冷笑一声,道:“想得美!谁让你嘴巴放屁,不说人话。”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配上恶毒的眼神,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说的同时,一手擒住刺客女下颌,强行将药丸抛入喉部,顺手解开她的穴道,又封住她的哑穴。 咳咳咳。 她将手伸入口中,企图将药丸掏出来,但徒劳无用,因为这药入口即化。 不多时,药效发作,女子弓腰倒在地上,蜷着身子不住抽搐,四肢忽拳忽曲。张大的嘴,却叫不出声,生不如死。 吴言拍拍手,立即进来两个佣人,将痛不欲生的刺客女抬了出去。 “唉,浪费半天时间,什么也没问出来。” 黎景行嘴角一咧,显出两分阴险,张口道:女人。 怎么会没有? 吴言拍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对了,她说的是姐妹!”还是太子比较聪明。 据说黎景牧府上,养着一支上百人的私人乐团,歌姬舞姬琴师,一应俱全呢。 “这个死变态,还真会怜惜男人,杀人放火的体力活儿,全让人家娇滴滴的美人儿干,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 37.第37章 冷血无情的男人 五皇子府。 黎景牧衣裳半敞,怒气冲天从榻上腾起,长臂一扫,将拱桌上的杯盘扫落。 “什么?失败了!” 他身侧的两名侍妾,面露惊恐,纷纷往后缩。 黎景牧人前人后完全两副模样。在外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私下里却喜怒无常,性情暴虐,谁要是惹恼了他,定会死无全尸。 地上跪着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见他发火,忙在地上重重磕上三个响头,道:“殿下息怒,黎景行身边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之前低估了他们。请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一定取得黎景行的性命。” 黎景牧深呼口气,缓了缓心情道:“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五六和五八被一剑穿心,五七被喂了毒药,我们赶到的时候,还有一口气,但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断气了。”乐甲忐忑不安道。 黎景牧chi脚走下来,居高临下看着她,警告道:“好,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再次失败,后果你知道。” 乐甲神色坚定,又在地上重重磕一下,道:“是。属下明白。” “还有,黎景行那个太子妃也怪讨厌的,一遍解决了吧。” “属下遵命。” 黎景牧手臂一挥,乐甲诚惶诚恐,躬身退了出去。 “属下告退。” 黎景牧转身,看到几乎缩进墙角的侍妾,脸上阴云密布,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来人,把她们带下去。” “殿下饶命啊。”两人同时扑倒下榻,跪在黎景牧身下苦苦哀求。 因为她们知道,五皇子如此吩咐,就是要拿人喂阿狼。 “殿下饶命啊,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黎景牧淡淡瞥了眼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眼中没有一丝怜惜,只有深深的厌恶。 自知生存无望,一名女子突然发了狂似的大笑起来:“黎景牧,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终有一天,世人都会知道你是个变态,喜欢……” 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黎景牧听见她的叫骂,突然心中一紧,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头顶传至全身,不由得慌乱起来,踉跄几步倒在榻上。 就在这时,一个红衣美人掀帘而入,徐徐走来,坐在塌边,伸出芊芊十指,在他太阳穴处轻轻揉/捏,柔声道:“殿下,不必气恼。” 这声音如春风般和穆,这手指似棉花般柔软,让人身心都说不出的舒坦。他心中暴虐渐渐被抚平,缓缓合上眼睛,好似睡着了。 …… 38.第38章 大快人心 黎景轩照例准时到太子府报道,黎景行大概不想他担忧,并没有将遇刺之事告诉他。 不过他好像遭遇其他烦心事,对沈半夏比往日里更凶,在饭桌上就开始数落。 “看见你们这些女人就觉得烦,个个都是害人精。”黎景轩气呼呼将折扇拍在桌子上,瞪着沈半夏没好气道。 黎景轩不是那种,你无底线忍让,他就会自觉闭嘴的人。你不反击,只能让他反反复复白占便宜。 沈半夏深谙此道,仗着自己混熟了些,不甘心再任对方欺凌,毫不客气回他一记白眼。 “我害不害人关你何事?你太子哥哥都没意见,你有意见请保留。哼!” 黎景行听他们斗嘴,脸上笑意加深,还破天荒的微微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沈半夏见他竟然帮着自己,欣喜之下特地为夹一跟青菜给他,还故作体贴贤惠道:“殿下多吃菜,营养又健康。” 黎景轩或许觉得自己地位有损,也连夹了好几块肉到黎景行碗里,时刻不忘打击沈半夏道:“烂菜叶子也有营养,只有你这种无颜女才想得出来。来,哥,咱多吃些肉,长得壮。” 说着,还硬将黎景行碗里的青菜戳起来,扔到地上。 “黎景轩你别太过分!”沈半夏愤愤道。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本皇子就是喜欢过分你怎样?你敢怎样?”黎景轩赌她不敢怎样,所以一直挑衅。 沈半夏偏向不管不顾的豪放派性格,尤其是在冲动之下,行为几乎不受理智控制。想当初她敢当着一众侍卫辱骂黎景晔,又在文武百官面前和皇帝老儿抬杠,都是被火爆脾性驱动。 黎景轩这一下彻底将她激怒,沈半夏心中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一怒之下,大步走到黎景轩近前,随手从桌上端起一盘肉丝,“啪”一声扣在他头上。 稀里哗啦,肉丝和着油汤,从头顶沥到他白净的俊脸上,最后滚过他簇新的锦袍打在地面上。 “我敢这样干!请你吃个够!”语毕,一扭头怒气匆匆离开饭厅。 “沈半夏!你找死!”久久,黎景轩从一系列变故中回过神来,震天怒嚎道。 “哥,你看她你看她。”他见沈半夏已经不在他“呼唤”范围之内,于是转而向黎景行“娇嗔”。 黎景行憋住笑意,朝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随后也起身,默默离开。 “七皇子,爷请你节哀。”言罢,紧随黎景行而去。 黎景行抹一把油淋淋的头发,带着哭腔,好不幽怨道:“哥,你怎么能这样?” 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最后,管家张福来吩咐人带他去换了衣裳后,又去找黎景行哭诉好一阵,得了对方的安慰,方才心安理得回宫。 沈半夏没吃饭,竹青煮了面给她送来。 “太子妃不要多想,七皇子就是小孩子心性,没啥坏心眼。” 沈半夏一边狼吐虎咽,一遍呜呜哝哝应道:“我知道,就是有点儿生气。” 好歹大庭广总之下,总的留点面子给她。 竹青看她没有记恨,宽心不少,继续道:“大概被逼着成亲,心中不舒快,所以脾气大了些。” “逼着成亲?他是皇子谁敢逼着他成亲,就算是成亲,皇上会让他自己选择心仪的女子吧。” 除了她和太子,其余所有皇子,至少都是你情我愿才结合的。 竹青摇头道:“听说七皇子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名叫施悦,是安国侯亡兄之女。” 沈半夏八卦心起,停下吃面的动作,睁大一双圆眼道:“哦?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竹青皱眉想了阵,道:“此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十八年前说起呢。” 十八年前,安国侯的兄长施昊战死沙场,妻子刚刚怀孕不久,皇上为表嘉奖,便将下旨说,如果施夫人产男丁,便封其子为世子,待老侯爷过世后承袭爵位;若产女,便指给还未满周岁的七皇子为正妃。 后来施夫人产女,于是才牙牙学语的黎景轩,便有了一个媳妇。而安国侯爵位,则被施昊的继母之子施洪涛继承了,也就是现在的施侯爷。 西楚女子十五岁及第,此后便可以成婚。三年前老侯爷过世,子孙要守孝三年,不得婚嫁,因此便拖至今日。 前几日,七皇子之母——丽妃突然记起婚约,心想孝期已过,而施悦年已十七,恐成老女,因此决定早日成亲。 丽妃一提,皇上也恍然大悟,便让黎景轩做好心理准备,不久便要他成亲立府。 黎景轩本就满意这桩婚事,他也没有成亲之意。而且,坊间传言,这施小姐不但貌若无盐,而且一无是处,乐舞曲艺、琴棋书画,一样不会。他便更不愿意了,几天抗争无果,便来这里找她出气。 沈半夏听完,丝毫不觉得黎景轩可怜,反倒对这个施小姐微微同情。 想来施洪涛也并不关心在意这对母女。否则,也不会是施夫人厚着脸皮去找丽妃,施洪涛他自己老早就该想起,并亲自向皇上进言才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儿她爱莫能助啊。 …… 39.第39章 再见蒙面人 夜里,沈半夏一如既往,在院子里的练习轻功。白天偶尔有人出入,夜里府中从不有人,跟她一般无心睡眠,到处乱晃。 夜间,明月当空,圆如玉盘,把大地照的一派清亮。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十七的月亮也不差。” 沈半夏心情愉悦,晚饭后也不着急着回房修习。反而借月光,踏着轻松愉快的脚步,在府里瞎晃悠。 此时正值月桂飘香之际,清香满园,沁人心脾。她循着花香走到东北角,一大片桂林映入眼帘,簇簇淡黄色的花朵,含羞带怯,半隐半现藏于翠绿的树叶中。 一阵微风吹过,桂枝轻轻摇晃,些许小巧玲珑的花朵,从头顶袅袅飘落,落在秀发之中,装点明媚和娇娆。 “啊,真舒服。”沈半夏不禁舒张双臂,沐浴在花香之中,身心舒畅。 她就静静站在树下,双眼微合,呼吸均匀沉稳,与这里的宁静融为一体。 忽然一个人影跃上墙头,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一跃而下。 沈半夏被这窸窣响动惊扰,心中一惊,叫道:“谁?” 那人陡然听见她的声音,亦是惊愕不已,他脚下一滞,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向前倒下,“噌噌噌”竟然倒着栽了下来。 院墙足有丈高,幸而他是打在树枝之上,延缓了落势,否则,必定摔个鼻青脸肿。不过,这样的缺点就是,免不了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沈半夏惊讶之后,不能抑制心中的好奇心,不但没有逃跑,反正冲到事发地,一探究竟。 她借着月光,打量来人。只见对方一身白衣,面巾蒙脸,分外熟悉,不正是曾落到小竹林里的蒙面人吗? “是你?” 蒙面人趴在地上,艰难地仰起头,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沈半夏奔到对方面前,欣喜若狂道:“真的是你耶!我是沈半夏啊,你还记得我吗?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能高抬贵脚吗?你踩到我的手了。”蒙面人压着嗓子,咬牙切齿道。 沈半夏低头一瞧,她脚下果真垫着一只大手。 “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讪讪后退两步。 “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很开心。嘿嘿。”沈半夏勉强笑道,因为她能感觉到,对方心情似乎不太好。 蒙面人从地上翻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和绿叶,面巾下的脸色很不好。 “我不开心!”一字一句道。 每次碰到沈半夏都没好事儿,简直跟一扫把星似的,霉死他了,开心不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诶?对了,你来太子府干嘛?不会是来偷…” 沈半夏后知后觉,恍然记起他好像是个江湖大盗来着。他胆敢夜闯太子府,岂不是来偷东西的! “哎呀,我说英雄啊,你踩错点了吧?偷宝贝要去皇宫啊,再不行也是四皇子府什么的,太子府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来添什么乱啊。” 太子府穷是一回事,关键是,她现在好歹也是半个太子府的人了,当然不能当吃里扒外的败家娘们儿。 蒙面人铁着一张脸,听她胡说八道,聒噪半天。 “你说完了没?说完了我走了。” “啊,你不是来偷东西的啊?”沈半夏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又中软骨散了?!” 蒙面人看她一副兴奋模样,脸黑得更厉害,心道:“我中毒你很开心吗?” “不是,天黑走错地方了。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语毕,扭头纵身一跃,便消失眼前。 “今天晚上不黑啊。”月白风清,景物格外明晰。 她见对方身法轻盈,不禁悠然神往,寻思:“若是我把轻功练习道炉火纯青,肯定也能随意出府,来去自如。” 她突然记起蒙面人赠与的“百里轻功”,心中感念对方恩情,小声向墙外叫道:“谢谢你。” 又在这里逗留两刻钟,直到秋风微凉,她觉得身上略有寒意,才打算回屋歇息。 行到荷塘边,她却听到屋中有轻微异响,她警惕之心突起,没有立即进门,反而隐身在院外的大树后。 40.第40章 再来刺杀 沈半夏虽然无甚功夫,但百里轻功秒奥无穷,修习之后不但身轻如燕,而且内息调匀,耳聪目明,更加优于常人。因而才被江湖人成为天下第一轻功秘笈。 方才她隐于树下,又一动不动,呼吸融入气流,蒙面人大意之下,所以不曾注意到。 屏息凝神,又听到“嚯嚯”之声,心中惊恐交集。她曾见京中纨绔斗殴,其中一方便使了长剑,当时就有这种声音。 她虽然害怕,但架不住好奇心,索性潜过去,贴着院墙静听。 此时,院内卧房之中,一名黑衣人手持宝剑,挺剑床上狠刺两剑,发现床上无人。环视一周,心中惊骇,难不成太子已经得知她们的计划,所以设了陷阱等他们自投罗网吗? 不愧是职业杀手,黑衣人慌乱片刻立即镇定下来,小心翼翼退出来。 她走到院内,感受到有轻微的呼吸声,在院墙外起伏,轻轻蹬地,纵跃出来。 沈半夏看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一丈半开外,不禁惊呼一声。 “啊!”她马上捂住嘴巴,不过,那也是徒劳无功。 黑衣人看到她,浑身腾起浓烈杀气,提着长剑一步步向她逼近。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她不住后退。 虽然她没有江湖经验,但直觉对方来者不善,隐隐有了答案。 黑衣人觉得她莫名其妙出现,以为是故弄玄虚,心有忌惮,所以不敢轻妄动。 “太子妃?”试探性的问了句。 “啊。” 沈半夏下意识回答一声,她应声后方觉不妥,但想要收回,已经不可能了。 她心里暗暗咒骂一句:“特么的。当个破太子妃啥也没捞着,反而无缘无故被人暗杀。运气不好人又傻,还不打自招了,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你是要杀我吗?可是我们我怨无仇,这样不太好吧?” “太子妃,对不起了。我也是受人之命,您要觉得冤屈,就到阎王爷面前诉冤吧。”对方说的同时,作势拔剑。 沈半夏面无血色,后背冷汗直冒。你奶奶个腿,就算要杀人,也来个出其不意,攻她不备吧。让她看着自己等死,还不如直接一箭穿心呢。 “女侠啊,你不要着急啊,我们有话好好说嘛。”她听得出对方是个女人。 她一面插科打诨,一面偷偷伸手摸近袖中,抓起一把桂花,向对方用力抛过去。 黑衣人见她突然掷出“暗器”,心下一惊,连忙向一旁一闪,哪知临到近前,又突然分散成数十上百,看似轻轻砸在脸上。 一般来说,大暗器无毒小暗器有毒。她心中更为骇然,料想这一定是剧毒的暗器。必须趁毒发之前,赶紧解决掉沈半夏才行。 沈半夏趁对方愣神之际,转身拔腿便跑。她情急之中,忘了自己会轻功,只好提着裙摆,向黎景行睡房狂奔而去。 “太子救命啊救命啊……” 刺客女惊愕之中,被她逃走,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中毒了,提剑紧追而去。 沈半夏轻功毕竟学了三四成,只是平时少用,难免生疏,临场使的不活泛。不过,她跑了一阵,丹田内息自动,浑身一轻,脚不沾地,急速向前奔去。 她心中一喜,但也不敢放松,生怕途中泄气,那小命就只有交代在今天了。 刺客女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她也惊讶与沈半夏居会轻功,而且凭她的功力一时间还追不上,心中更加戒备。 41.第41章 英雄救美? 沈半夏虽然练习时日尚短,但百里轻功天下一绝,本身就高于其他轻身功夫,而且尤其擅长奔跑,就算沈半夏学艺不精,但也足以应付一番。 五皇子这次是下了血本,竟然一次性派了二十个刺客女,刺杀黎景行。 这些女子身手不凡,饶是黎景行三人功力高强,也颇费了一番功夫。还有两三个刺客负隅顽抗,便传来沈半夏的呼救声。 黎景行心中一紧,立即纵跃出墙,循着叫声疾驰过去。 此事都怪他大意,他只知道黎景牧会再次出手,却没料想到他还对女人下杀手。之前不管是监视也好,保护也罢,还让吴言看着她。但他见一直没有意外,便松懈了。今晚因为临时应急,便将吴言调走了,不曾想正中对方下怀。 八年前他没能救得了母后,五年后有没能帮得了诗涵,今天,决不能再让她有事,绝不能! 沈半夏绕过转角处,只差几步路就跑到正房外,可她忙中出错,一不注意竟被脚下土坑绊了一下,噗一声,十分不优美地摔了个狗啃死。 “唉呀妈呀,天亡我也……” 在倒下的那一刻,她恍惚看见一个青色人影闪过。紧接着“噗呲”,布帛破裂声响起,她等了片刻,却并没有痛觉从任何地方传来,不禁“咦”了声。 黎景行凭借极度灵敏的感官,及时将长剑送入刺客胸口,准确无误,不差分毫。 程默解决完最后一个刺客,紧随黎景行而来。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机,而且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对沈半夏也很有好处。 黎景行神领心会,迅速隐去。 沈半夏抬头,看见程默手持长剑站在她面前,长剑上还沥着鲜血,忙不迭地爬起来。 “程大人?!谢谢你!”程默是黎景行的贴身护卫,沈半夏敬重他,一直称他为大人。 程默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沈半夏回身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刺客,她虽然心不坏,但也不愚善,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会被人暗杀的不是皇上太子,也是高官大臣之流,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好端端的…太子? “太子呢?他们是来刺杀太子的吧?” 程默惜墨如命,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微微点头。 沈半夏见他一言不发,没弄明他摇什么头,又点什么头,不免焦急起来。 “太子到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心中急切,索性转身向黎景行跑去。 所谓关心则乱,若她有平时一半的理智,也不至于如此白痴。程默有空来救她,太子爷定是安然无恙啦。 她跑进院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袭来,地面不见尸体,但尽是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看见此番场景,她心揪得更紧,寻思:“太子身体那么差,就算没被刺中,混乱之中被人推倒,受了惊吓,也会大为不妙。” 情急之中,她也顾不上敲门等候,莽莽撞撞就闯进去房内,一头冲到黎景行床边。 “太子!” “太子无恙。” “哦…你是谁?”沈半夏闻声侧头,才瞧见站在一旁的陌生人,警惕盯着对方。 42.第42章 强大才是硬道理 吴言对她是再熟悉不过,可她对吴言却是实打实的,第一次碰面。 他向沈半夏作了一揖,道:“太子妃无需惊慌,属下是殿下的护卫,吴言。” 沈半夏打量他几眼,长得清俊正气,神情淡然,不卑不亢,的确不像坏人。程默也随后赶到,她便放下心来。 她见黎景行面色苍白,双眼微合,额头上浸出丝丝细汗,显然还在昏睡中,不能觉醒,担忧道:“太子没有受伤吧。” “嗯,太子妃放心,殿下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明天一早就去请何太医来给殿下诊脉,不会有事。” 太子体弱,她不是大夫,守着也没用,叹口气道:“哦。那好,有劳两位大人了,半夏先行告辞了。”屈膝行礼。 按理说,丈夫生病,理应妻子来照顾,但他们两人的夫妻关系徒有其名,只是比陌生人熟悉了些,硬要装亲密也为难她。 而且程默半步不离的照顾黎景行,又会唇语,也用不上她。再者,男女有别,她更不应该留下。 黎景行心头一动,莫名地淡淡失望。但他也没有深究,此时绝对不是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之际。而且,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被他深深埋在心底,始终挥之不去。 尽管那只是一段单纯青涩的懵懂,但古诗涵绝望远嫁,还是在他心上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 跟金钱一样,虽然权势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权势,甚至不是最高权力执掌人,都难免会受制于人。 所以,他必须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唯有这样他才有资格,有能力保护这些人,不让曾经的悲剧重演! 对于沈半夏,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怀着怎样的情愫。同病相怜吗?惺惺相惜吗?亦或是患难与共? 但无论如何,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此生定不相负!护她一世安康,绝不会成为同那人一样,做一个负心凉薄之人,绝不会! 沈半夏走后,黎景行坐起来,对无言一招手,示意他继续暗中保护。 程默见他没有其他吩咐,也退了出去。 人走室空,黎景行面色凝重,独自沉思。 虽然他不怕黎景牧手下的杀手,但一直被纠缠不休,也会疲于应付。况且,对方居然对女人下手,实在让他忍无可忍,但他决不能亲自出手。现在他只能韬光养晦,否则,一旦他的实力和目的曝于人前,定会陷入四面楚歌之地。 他不能动作,那就是别人出手了。温润面容上,浮现出少有的算计之色。 上次黎景晔不是送了黎景牧一份大礼吗?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 沈半夏躺在床上,却不敢入眠,生怕再来一个刺客,悄无声息就将利刃刺进身体。 吴言耳力极好,在院外的树上也能听见她辗转反侧,和不住叹息的声音。他估计对方是不敢睡,所以只好飞身跃进院内。 他伸手敲了敲窗户,轻声道:“属下奉殿下之命,保护太子妃安危。” 沈半夏心头一喜,问道:“你是睡在院子外的大树上吗?” “是。” 沈半夏拽着被子,厚脸皮道:“那你能不能住到院子里面的大树上来?” 吴言沉吟片刻,道:“是。” 她听见吴言飞身上树的声音,心中安定下来,但脑海中还思索着今夜发生的事件。 刺杀太子的人到底是谁呢?黎景晔吗?他曾经威胁过她,但她和太子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好像还没有触到他所说的底线吧。 不是黎景晔,那又是谁会去刺杀一个命不久矣的病弱太子?是因为那天她向皇上讨要的承诺,让某位皇子按耐不住,所以才给黎景行找来了杀身之祸吗? 呜,她好像又帮倒忙了…… 为什么这种事要落到她的头上,她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一生而已。 环境能改变一个人,这话没错。以前在沈府,她虽然不得父亲宠爱,但好在衣食无忧,更不会为生命安全担忧,然而这里却不一样,她绝不能拖后腿。 想要在这滩浑水中安身立命,就必须强大起来。只有把自己逼上绝路,才会有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勇气。 她要学武,必须学! 43.第43章 吓死宝宝啦 第二日,何明正一早来给黎景行看诊。沈半夏记起上次那老头儿,对她十分不友好,所以特地等对方走了才去看望。 黎景行总觉得自己最近,不太喜欢闷在屋子里,所以听见她的脚步声,便穿衣起床了。 或许是装的太久了,心累了吧。 “殿下。”沈半夏屈膝行礼。 他缓缓抬手,示意她免礼,伸手向前探了探,似乎在找什么引路之物。 沈半夏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弱模样,没由来的一阵心疼,忙上前着起来。 “太子是想出去走走吗?”成天闷在屋里并不好。 微微颔首。沈半夏扶着他小心翼翼往外走。 程默一旁瞧着,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又抽,只是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他师傅说了,让他别打搅太子和太子妃相处。他虽然不知道此举何意,但他一向惟师命是从,并无异议。 …… 蓝天白云,暖阳高照,柔光洒在身上,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似乎到永久就不会完。 两人悠悠漫步在荷塘边,谁也不说话。轻风送来阵阵清香,宁静而美好。 被一只柔软小手搀扶着,黎景行心满意足,闻着她身上特有的少女气息,觉得身心舒畅。 沈半夏皱着眉,一直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开口。又过了小半刻钟,她觉得时机到了,所以壮着胆子,说出了盘算了整晚的想法。 “殿下,臣妾能不能和您商量个事儿?如果您觉得不好,那就算了。” 黎景行转过头,向她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沈半夏低头,羞羞答答道:“殿下,可不可以让程大人教我…臣妾功夫啊?臣妾想…想…” 黎景行侧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想,以后,方便逃…带着太子逃跑。嗯,对!等臣妾学会了武功,就带着殿下远遁江湖,让他们永远也找到我们。从此以后,逍遥山水之中,做一对做一对…” 黎景行不自觉被这番话吸引,十分期待她最后一句话。 “…做一对,劫富济贫的黑白大盗!我黑你白,不对,你白我黑,也不对,应该是我白你黑,臣妾晚上看不清。”沈半夏越说越符合心中所想,不自觉地抬头挺胸,慷慨激昂,只差没找人给她摇旗呐喊了。 咳咳咳。 黎景行一不注意,被自己口水呛着了。不怪他,他以为沈半夏至少会说个“神仙眷侣”什么的,不曾想居然是江湖大盗,说白了就是小偷。 而且,她说的黑白大盗,意思是一个晚上偷,一个白天偷吗? 沈半夏赶忙腾出一只手,使劲儿在他背上拍打。 砰!砰!砰! 黎景行觉得他一颗心啊,差点快被没被她给活生生拍出来。 他这哪是在安抚病人,分明就是谋杀亲夫。幸好他不是真的弱不禁风,否则,他肯定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沈半夏可能察觉到自己失手了,更加惊慌失措。 “对对对不起啊,我…臣妾不是故意的。”欲哭无泪啊。 黎景行摆摆手,示意她住。 瞥到不远处的程默,有要冲过来杀人势头,她立即举起双手,一动不动。 谁知她刚一离手,黎景行晃了两晃,居然堂而皇之,一跟头栽倒在地上。 44.第44章 拜师太子 啊!!! 沈半夏心里简直有十万头野猪在咆哮。她又瞥一眼程默,发现对方已经绿了脸,红了眼,摸了腰间的长剑。 不禁膝盖一软,砰一声跪坐在地上,用力摇晃她认为已经晕厥的太子:“殿下,你不要死啊。殿下,你千万不要死啊,你死了臣妾还怎么活啊。” 完了完了,她自己把自己害死了。原本不折腾,还可以多活几日的。 思及此,她万念俱灰,一边哭嚎,一边在黎景行身上捶打。一把鼻滴一把泪,好不凄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死了丈夫呢。 程默飞步过来,忙把饱受摧残的黎景行,从她手中拽出来。 黎景行坐在地上,把脸深深埋在膝盖中,摆手示意程默不要动他。 不行,让他笑笑,让他痛痛快快笑笑。他的太子妃怎能如此逗呢? 被人学武功,要么行侠仗义、扬名立万,要么偷鸡摸狗、杀人放火,再不行也是保命,她居然直接跳过了前面仨,直接奔着逃命去。 好歹她也是堂堂太子妃。这种没皮没脸的话,怎能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这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殿下你没死…事啊。吓死臣妾了。” 黎景行强忍住笑意,在程默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来。他由于憋笑而俊脸通红,却把沈半夏吓得不轻。 “殿下不要生气,臣妾只是不想拖殿下,您要是不喜欢,臣妾以后绝不再提。” 的确,西楚不比北漠,崇尚武艺,男女皆可修习武功。在西楚,除了江湖女子和杀手刺客之流,正经人家的女子,从不准习武,而前两者,恰好是被上流人士所鄙视的卑贱之人。 她这番想法,不可谓不是惊世骇俗。扶着黎景行坐在石凳上,静候对方斥责。 “对不起,臣妾以后再也不提这种大逆不道之话了。” 黎景行在她手心写到:没有,生气。 沈半夏的心思他明白,不管是不愿拖累他也好,抑或想逃命也罢。他不是迂腐之人,既然她有此番心思,他肯定乐意成全。 毕竟,他也想她有力自保,有时候他鞭长难及,难顾周全。 他继续写道:这样很好,我放心。 “真的?殿下应允了?” 点点头。 “那程大人同意吗?”沈半夏偷偷瞟了眼,一丈开外,“冷若冰霜”的程默。 黎景行略一思忖,就程默那生人勿近的性子,就算勉强应下了,肯定也教不好。 一句话都不说,怎么教? 他突然想到什么,捏捏沈半夏肩胖,又晃晃她手臂。沈半夏嫌痒痒,不由得咯咯笑出声。 “哈哈,你干什么?好痒。”一面说,一面扭来扭去。 黎景行敛容正色,张嘴“道”:别动。 沈半夏不知他意图,但看他一副正经模样,只好配合地憋住笑意。 骨骼清奇,倒也适合习武,只不过力量上略有欠缺,可能更适合轻身功夫和要求身法灵巧的剑术。 黎景行心中有几分欣喜,没想到她还挺有天资,写到:不要他,我教你。 沈半夏惊讶道:“你?太子您行么?” 黎景行脸色一沉。这句话有歧义,不好! 写到:以前练武,记得招式。 “哦。”以前当然是残疾以前咯。沈半夏怕他触动伤心往事,赶忙转移话题。 “那再好不过了,臣妾谢谢殿下了。” 黎景行又写道:不要臣妾,平常就好。 “殿下是说,我不需要自称‘臣妾’吗?” 微微颔首头。臣妾臣妾,总要他想起他母后,一直在那人面前,卑微地自称“臣妾”。他不是那人,也不需要。 沈半夏突然发现自己变聪明了,其实她也说着别扭,正和她意。 45.第45章 女主都是开外挂的 黎景轩自打被沈半夏教训以后,接下来好几天不上门。或许是觉得丢脸,或是在生气。不管怎样都好,反正有人暗中窃喜。 黎景行说到做到,果然当天下午就开始教授她武功,摸索着在纸上写好心法口诀,让她自己练习。 他听声辩位,只需要了解气流涌动的方向和力度,便可以将她示演的情形,准确无误在脑中回放,不对的地方立即加以修正。 两人亦师亦友,相处的非常愉快。 虽然起步晚,好在她资质不错,之前修习百里轻功时,又打下一定基础,在黎景行的悉心指导下,可谓进步神速。 吴言早就说过她在练习轻功,黎景行也没有大惊小怪,只不过还是问了她秘籍来历,沈半夏本着疑人不信,信而不疑的原则,将事情经过大致相告。 黎景行恍然大悟,给她秘笈之人,正是他拜托去黎景晔府上“拿“东西的。没想到竟然被她救到了,还真是有缘。 程默在一旁担任翻译工作,看见她有不对的地方,只是自己皱眉,却从不作声。 他打小就不喜欢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么是个哑巴,要么心智不全。 沈半夏一度也如此认为,甚至还比着手指问他是几呢,结果只换来一顿白眼,同时也是奇迹一般的白眼。 她将这事告诉竹青,竹青立即摆出一副心神向往的模样。 能看见程大人翻白眼,那简直是天大的恩赐嘛。可惜她无缘亲眼见证!遗憾终生…… 沈半夏理解的拍拍她的肩,表示有机会一定带她见识一二。于是乎,主仆二人,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有空多多调/戏,永远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沉默”大人。 …… 黎景轩自从被收拾以后,消停了好几天。再来时,真个人又春风满面,喜气洋洋。对于自己被欺辱一事,也绝口不提。 沈半夏憋了瘪嘴,看到对方一副思春模样,格外鄙夷。虽然她极不愿意,但总是免不了共桌用饭。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皇子长得俊。”黎景轩甩开折扇,一脸傲慢道。 沈半夏差点喷他一脸口水裹饭。她放下筷子,以袖拭额,作擦汗之态,阴阳怪气道:“哎呀,这天儿真热啊。这没到春暖花开,有人就开始发/情啦。” 黎景轩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沈半夏你什么意思?” 发/情?那是形容人的词儿吗? 沈半夏冷哼一声,道:“什么意思?就是我说的意思。” “你骂人?”黎景轩眼中怒火灼人。 沈半夏一瘪嘴,好死不死道:“本太子妃就是骂人了你能样?你敢怎样?” 黎景行夹菜的一顿,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黎景轩霍然立起,端起一盘菜,就往沈半夏头上扣去。沈半夏惊而不慌,以令人黎景轩诧异的反应力,闪电般出手,居然将菜盘翻转,手掌抵在盘底,用力一推。 “啪”,结结实实扣在某张俊脸上。 噗呲。竹青不禁轻笑出声。 “沈半夏,你找死啦!” 黎景轩大意失荆州,无比愤慨,但他没有心情和沈半夏计较,捧着脸一扭头跑出门找水去了。 “啊啊啊!我的眼睛!” 沈半夏瘪瘪嘴,她忘了一件事:这分菜,口味挺重的,叫什么呢? 哦,好像叫辣子鸡丁。还是火辣辣的朝天椒哦…… 黎景行愣了片刻,异常淡定地将一片青菜夹进碗里。 不知为何,在听到黎景轩怒号的那一刻,他突然松了口气。 桌子上每道菜式,以及摆菜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他从不会夹空,或者夹错。 这青菜吃起来,的确爽口啊。 …… 46.第46章 沦为污点证人 沈半夏在太子府混的,越来越如鱼得水,最近功夫日益长进,心情更加愉悦。不过,有一件事却让她大为烦恼,疲于应付。 自从中秋宴上大放异彩,沈半夏草包之名几乎被一夜洗刷。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自那以后,时常有高门贵妇举行舞乐会,送帖相邀。 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沈半夏一贯的态度是,能推辞就推辞,不能推辞就装病,只差没找个乌龟壳把自己保存起来了。 而安国侯夫人——徐卉,却锲而不舍,三番两次的邀请。 最后甚至抬出老侯爷夫人来,说老夫人平素最喜欢听琵琶曲,但一般乐女技艺拙略,老人家瞧不上,自从听孙女儿绘声绘色描绘了她的表演之后,一直记挂心中,难以忘怀,因而想请她去满足一下老人家的心愿。 西楚一向重视孝道,尊重长辈老人,何况这还不是一个简单的侯府老夫人。 这老夫人乃是当朝皇帝黎泽天的姑姑,大长公主——黎云晗,静晗长公主。 好吧,这次沈半夏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忸怩任性了。 …… 九月二十一大早,沈半夏怀着一颗忐忑之心前去赴宴。 不过好在,她们的确不是来找茬的。大长公主黎云晗,年近七十,慈祥和蔼的老奶奶一个,听过曲儿后,还赠予她一柄上好的琵琶。 侯爷夫人徐卉,也和和气气,待她恭敬有礼。午饭后,还让女儿施苒陪着她在院子里闲逛 看似一切都很正常,但就是太正常了,她才觉得心中不安稳。 “太子妃姐姐你瞧,这面水中的鱼儿多欢快啊。” 施苒年十五,天真烂漫,娇俏动人。她右脸颊唇边有一个酒窝,抿嘴轻笑时,微微凹陷,十分可爱。 她指着湖中肥硕的金鱼欢快说道,沈半夏却只是干笑着应和一声。 “嗯,是挺欢快的。” 其实她更想说,她最不喜欢又圆又花俏的肥金鱼。 施苒心情不错,回头对身后的丫鬟命令道:“快去给我找些鱼食来,我要喂鱼!” “是。”一个小丫鬟屈膝见礼后,忙跑去给她找鱼食。 不久丫鬟便取来鱼食,施苒尽情抛洒鱼食,引得圆肥的鱼儿全都围在她身下,互相抢夺食物,有的甚至跃出水面。她兴致极高,一时之间,就忘了陪客的任务。 沈半夏看她玩了会,兴趣缺缺,唤了好几声,对方也没主意。反正徐卉让她随意玩耍,她招呼一声施苒的小丫鬟后,便领着竹青在园中四处游走。 比起令她恶心的金鱼,她当然更喜欢树木花草,不经意中,竟然顺着一条花径走到后园,这里种满了木芙蓉,此时花开正盛,黄、白、粉、红,各色俱全,绚烂无比。 沈半夏欣喜异常,不能住足,往花林深处走去。 “太子妃,咱们还是不要走远了吧。”竹青隐约不安,便出声劝住道。 沈半夏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只要保证自己无失礼之处,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样。” 竹青面上一窘,太子妃就是心宽,啥都不怕。其实也是,就算是龙潭虎穴,来都来了,还能怎样呢? 何况,她还坚信一点:跟着太子妃混,应该没错!否则,她以头抢地——撞死算了。 再向东北方行了大约十来丈,沈半夏恍惚听见一个哭喊声。 “救命啊,有人非礼,救命啊…” 她循声而去,见角落里有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陈旧的大门微合,呼救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47.第47章 沦为污点证人(2) “求求你不要过来…放开我,否则我死给你看…” 沈半夏心中一惊,微微提起劲力,急速奔上前,她才迈步到院中,就听见“砰”一声巨响。 “谁?谁在无礼?”沈半夏情急之中,飞脚踹开房门。 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站在屋里,有些惊慌失措。他不远处,一个瘦弱少女倒在地上,额头上鲜血直流。她上方是一张木桌,上面还摆着一碗未动过的饭菜,想来刚才那一声巨响,就是这个少女头撞击桌子发出来的。 少女头发凌乱,衣裳半敞,结合方才情形,肯定是正在对人施暴。 “大胆狂徒,竟敢欺辱良家女子。找死!” 沈半夏按耐不住心中怒火,正打算上前暴揍一顿。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那阵仗来人不少。 “太子妃,淡定。”竹青一把拉住她。 “嗯。”看来今天的确不是单纯请她来玩儿的,而是来看好戏的。 徐卉带着一帮人,急若流星般闯进屋来,瞥见还算衣着周正的小厮,在扫了眼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施悦,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和疑惑。 这不是她预计的效果。但无论如何,施悦这个与人苟合的罪名,今天是担定了。 沈半夏回头一看,来的人还真不少,除了七八个仆妇,安国侯夫人徐卉,侯爷小姐施苒,居然还有黎景轩。 “咦?太子妃,你怎么在这里?”徐卉似乎后知后觉,一脸惊奇道。 沈半夏嘴巴一瘪,状似无知道:“我也不知道,听见呼救声,稀里糊涂就走到这里来了。” 那小厮方才被施悦以死明志的举动吓得愣住,现在又看见突然闯入的沈半夏,现在看见徐卉,想找到主心骨似的,神情面上一松,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夫人饶命啊,是她主动勾引奴才的。” 分明是胡说八道。施悦明明宁死不从,还好意思说人家主动勾引,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徐卉偏听一方,问都不问具体情形,直接命令道:“来人,把她带下去。” “是。”几个婆子的齐声应道,捞起袖子动手抓人。 就在这时,一个衣裳陈旧的中年妇人,突然飞扑进来,牢牢抱住昏迷不醒的施悦,苦苦哀求道:“弟妹,悦儿是被冤枉的。你放过她吧。” 她只是走开小会儿,怎么就发生这样的是了。她不傻,微微一想就通透了:这都是徐卉亲手设计的,无非就是要坏了悦儿的清誉,好让皇上下旨废婚,然后她的女儿就可以嫁给七皇子了。 徐卉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 曹曼见徐卉没有放过女儿之意,居然一跟头跪倒在她身下,痛哭流涕道:“弟妹,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悦儿吧,我求求你放过她吧。我们不嫁七皇子了,不嫁了!” 徐卉面上微愠,怒道:“她嫁不嫁关我何事?但她做出这般伤风败俗之事,难以饶恕!”她瞪着身旁的中年婆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她给我拿下!” 48.第48章 沦为污点证人(3) 曹曼泪如雨下,“嘭嘭嘭”使劲儿磕在地面上,不停地哀求道:“都是我的错,弟妹我求求你了,看在悦儿死去爹爹的份上,求你放过他吧,求你了。” 徐卉听她此言,更加怨恨不已,心道:“当初如不是你先霸占了施昊,我怎会嫁给施洪涛这个废物。” 施洪涛从小被母亲黎云晗宠溺无度,长大后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徒有一个世袭的爵位在身,别的一无是处。 徐卉早年是看上大伯施昊的,只是施昊那时与曹曼情投意合,徐卉数次尝试着介入其中,但都没能如愿,最后一气之下嫁给了施昊的异母弟弟施洪涛。 不过她心中的怨恨,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或者施昊的死亡而消减,反而在时间的沉积下越发强烈。徐卉一怒之下,直接将曹曼踹倒在地。 “动手!”一干婆子应声而动。 沈半夏眼角微微湿润,若是她娘还在,定也会这般为她不顾一切。上前一步,挡在施悦母女身前,笑道:“施夫人,我想此事有些误会。而且施小姐头还昏迷不醒,还是先找大夫来吧。” 她看了伤口,就是破了皮,不致命。兴许是施悦身子弱,所以一时间没醒过来。 黎景轩俊美的面容,现在黑得几乎能拎出水来,怒道:“沈半夏你少管闲事,这种没皮没脸的贱人你都袒护,你还有良心吗?” 亏他哥还对她那么好呢。 施悦无才无貌也就罢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这种恬不知耻的贱女人,真是让他忍无可忍。 “景轩哥哥,堂姐是不是犯错了?”施苒轻轻拉着黎景轩的一角衣袖,一双黑白明分的大眼睛,无辜地扑闪,好不惹人怜爱。 他看了看纯真可爱的施苒,心头一软,轻声道:“嗯。” 施悦?七皇子?施苒?沈半夏瞧见二人脉脉含情的模样,豁然开朗。 难怪昨天黎景轩笑的那么欢,原来是被施苒迷倒了。 徐卉好厉害的手段,竟能把人心计算的丝毫无差。算准了她会因为被施苒冷落而自己乱走,算准了女子爱花的心理,算准了她会被异常响动吸引。 步步为营,只为让一个外人无意中揭穿施悦的“丑陋”,而她自己却不留丝毫引导的痕迹,不与人话柄。 好一个捉奸在床。不过似乎棋差一招,沈半夏看见桌上那一晚完好无缺的饭,心中明了。 沈半夏一直闭门不出,就是不想惹麻烦。可眼下这事儿就摊在身上,如果让她昧着良心不管不问,她实在做不到啊。 “七弟,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贱’了?都说了,我是听见呼救声才过来的。而且,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施小姐会撞头自杀吗?” 黎景轩心眼儿不坏,就是性子急了些。 “我…”他想了想,的确没有哪个偷/情的女人,不怕人知道似得大喊大叫,让所有人来观赏。 不过,就算施悦的确是冤枉的,这婚约他也不能履行,他已经心有所属了,顶多好好补偿一下她。 “…不管如何,反正本皇子都是不会娶她。” “又没让你娶她,我是说,是不是该先找个大夫来给人治伤。” “去给她请个大夫来。”黎景轩随意吩咐一声,负气地走了出去。 施苒叫了声“景轩哥哥”,紧随其后。 49.第49章 沦为污点证人(4) 徐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本想找沈半夏来当个污点证人,哪料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她心里怨毒不已,但面上不动声色,冷声道:“来人,去请个大夫来。” 曹曼察言观色,看见沈半夏似乎有心相帮,立即拽住她裙摆,哀求道:“太子妃,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女儿啊。她是冤枉的。” 沈半夏示意竹青把她扶起来。 徐卉一瞧沈半夏的态度于己不利,立即打起太极,道:“太子妃,发生了这种事,小妇人深感遗憾,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施悦身为七皇子未婚妻,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我们不敢欺瞒,一定会如实禀告圣上,请陛下亲自定夺。” 请皇上定夺?不就是想让皇上废了施悦,好让你女儿取而代之吗?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沈半夏暗中冷哼一声,笑意不改:“既然夫人要上达视听,正好本宫可以来正作证。”她一侧头,看向桌上的饭碗,意有所指道:“还有那碗饭,也算得上是呈堂证物,为了保险起见,现在就叫京兆府尹来查证,以备不时之需。” 徐卉浑身一震,眸中闪过一抹畏惧。那里面放了什么,她当然心知肚明。 绝不能让官府插手进来,否则,到时候就麻烦了。 “太子妃圣明。挨千刀的奴才,竟敢对小姐心怀不轨,还敢口出狂言,肆意诬陷,就算是皇上也万不能容。来人,拉下去,杖毙!” 小厮浑身一震,面如死色,大叫道:“夫人饶命啊,夫人您不能这样,明明是你…呜呜…” 接着从屋外迅速涌进,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仆,塞了一团白布在那小厮口中,一左一右硬拖着他出了门。 徐卉很快镇定下来,脸上恢复温和笑容,仿佛刚才的凌厉都是假象一般。 “太子妃,真是对不住,今天让您受惊了。家丑不宜外扬,日后小妇人定当亲自上门致歉,还望太子妃海涵。”说着,伸出手掌指向外面。 这是在赶她走了。 “夫人言重了,本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何来道歉一说?只是施小姐被歹人所害,伤的不轻,但幸好不致命,应该很快能康复。夫人不必担忧。” 沈半夏不喜欢摆架子,这是第一次用上“本宫”二字,无非就是想警告徐卉,不要心存邪念,故意让施悦“伤重而亡”。 徐卉藏在袖中的手,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爆出。 精明如她,当然能听得出沈半夏的言外之意。虽然沈半夏不能对安国侯府,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但一旦她把这事儿说出去,他们夫妻一定会落个虐待亡兄遗女的名声,难免为人诟病。 徐卉恨得牙痒痒,但却不得不遵从。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沈半夏总不能一直护着这对扫把星母女。 曹曼感激地看着她,感恩戴德磕头道:“民妇多谢太子妃救命之恩。” 沈半夏走到她面前,亲自将她扶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夫人不必客气。” 徐卉脸色十分难看,面露不悦,道:“太子妃,时辰不早了。” “夫人,我告辞了。”翩翩有礼道。 经过这事,徐卉待她再也不似早上那般和颜悦色,但她也不在乎,径直向外,准备打道回府。 50.第50章 温馨 太子府。 经过一段时间朝夕相处,特别是黎景行亲自教授武艺以后,沈半夏俨然已经把黎景行达成“知心姐姐”了。一到家,立即风风火火冲到书房去找他。 程默一如既往,一袭黑衣守在门外,木着脸一动不动。 “太子!太子!”人未至声先到。 黎景行侧卧矮榻之上,听见她银铃般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会心之笑。 她先跑到书房外,竹青紧随其后。自行刺第二天起,竹青就被指给她做贴身丫鬟了。 “程大人好。”竹青向程默屈膝施礼,但对方却视若无睹。竹青也不生气,因为她知道程默一直就是这样的性子。 沈半夏看见他,突然停住脚步,算计的打量他一眼,回头冲竹青明媚一笑,眼睛完成月牙状。 竹青心领神会,回以微笑,知道她是想“调/戏”陈大人了。 沈半夏背着手踏上前一步,咳了一声,压着嗓子一本正经道:“程侍卫,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啊?” 竹青抿嘴轻笑。她一副文绉绉,酸溜溜老夫子的味道,哪有半分太子妃娘娘的威严尊贵啊。 程默仅仅眉头一皱,冷冷看着她,然后十分嫌弃地向天一望,仍旧一言不发。 人家已经见惯不怪了。 “嘿,有长进诶!”沈半夏气恼道。白眼她已经看多了,不稀罕。没关系,下次她想一个更生猛的方法来。 她推开门,走到内室,见黎景行盖着薄被,靠在榻上小憩。尽管黑色缎带蒙住了眼睛,但脸上温和如春风般的笑容,让她莫名心动。 沈半夏走向前,跪坐在榻边,将头轻轻倚在黎景行手臂上,然后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 “好累啊,终于回家了。”她是前几天才发现,原来他们可以这样相处。 自从上次中秋宴两人共患难后,关系好了不少。后面又是刺杀,又是教授武功,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居然就从相敬如冰,转换到亲人一般的相处模式了。 患难见真心,患难也生真情啊。 黎景行抬手,摸索着替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动作很轻很柔,好像轻风拂过,让她感觉痒痒的,身体却无比放松,心也异常宁静。 她现在好喜欢这个男人,他好比是夏日的凉风,冬日的暖阳,沙漠中的绿洲,久旱后的甘霖,总能抚平她心中的狂躁和不安,让她不知不觉中,沉陷在他无意的温柔之中。 黎景行唇角含着笑意,也不同以往的刻板,而是发自内心在笑。因为他和她一样,都迷恋此刻的温馨和柔情。 这个姿势保持了许久,直到沈半夏双腿酸麻,才念念不舍起身。 “殿下,我今天好像得罪了一个人。”嘟着嘴,如实回禀。 黎景行坐起身来,拍拍空余的榻,示意她坐下来。 沈半夏提着裙摆,轻盈落座,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为了施悦而得罪徐卉的事。 “…现在太子府本就本就势弱,我这样,会不会给殿下惹麻烦啊?” 黎景行摇摇头,不以为意,在她手心写道:不怕,有我。 哪怕她把天戳个窟窿,他都会想办法补上。谁让她是他的太子妃呢? 沈半夏典型的意气用事,冷静下来,就忍不住哆嗦,但她也不会过分纠结。 “殿下,你说徐卉会不会私下对付施悦母女?她们会不会很惨?” 黎景行无奈的摇摇头,写到:人当自救。 世间总有无可奈何的遗憾,无力改变,就只能强迫自己学会接受。 沈半夏微一沉吟,心中便释然:命运只能由自己改变。她替别人忧心,于事态并没有任何改变,只能徒增烦恼。 她要努力,改变他们的命运! …… 51.第51章 “女主”出场的标配 安国侯府。 施苒跑到母亲身旁,气呼呼道:“娘,你不是说今天就能把她弄走吗?为什么还待在府里?” 徐卉拍拍女儿的头,慈爱道:“不急,有的是机会呢。苒儿放心,七皇子是你的,绝对跑不了。” 她今天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一来没料到施悦居然没有吃饭,导致沈半夏看到她奋力反击的一幕;再者,她以为七皇子和太子兄弟情深,她从中秋宴上看来,沈半夏和太子夫妻感深也不差。 所以,自然而然以为,沈半夏和七皇子肯定也关系匪浅。以为沈半夏会顺着黎景轩的意,打压施悦。谁知,沈半夏和七皇子居然是不对盘的。 真是气死她了! 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快到了,届时皇上和众多朝臣都回来参加。那时,施悦必须身败名裂! …… 大夫给施悦诊过脉,伤地并不严重,只是身体营养不良,又受了惊吓,所以才久久未醒,就开了些补气血的药。 曹曼千恩万谢送走了大夫,就忙着熬药,又端着药碗到施悦床前,等女儿醒来。 “嗯…”施悦虚弱地呻/吟一声,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屋内环境映入眼帘,不禁面露震惊之色。 “悦儿,你醒了,吓死为娘了。”曹曼忙凑到床前,怜爱的握着她骨瘦如材的小手。她喜极而泣,不停衣袖拭泪。 “儿啊,我们就认命吧。你叔母是不会让你嫁给七皇子的,这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对付咱娘儿俩呢?” 施悦眼中闪过惊愕、疑惑、恍悟等一些列心情。她还没彻底镇定下来,房门“嘭“一声被人踹开。 施苒气势汹汹冲进屋内,破口大骂道:“施悦,你个不要脸的淫/妇,做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敢奢望嫁给景轩哥哥,痴人说梦!” 说着,又向施悦跑来,将凳子上一碗略烫的药汤,浇在对方脸上。 “小苒,你在要干什么?”曹曼起身,忙挡在女儿身前。 “滚开!”施苒将曹曼推倒在地,一把扯掉施悦身上的棉被,伸手就一巴掌扇过去。 施悦眼睛一眯,眸光一暗,她本想出手反击,怎奈全身无力,双手酸软,连抬都抬不起来。 “施悦你最好识相些,否则,我要你好看!” 施苒发泄完毕,扭头,无比高傲的迈步出门。施悦眼底蓄起一层寒冰,脸上杀意毕露。 曹曼忙从地上爬起来,惊魂甫定的扑到女儿身侧,用衣袖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脸上的药汁。 “悦儿你怎么样?” 施悦由于极度愤怒,牙关紧咬,却始终不吭一声。 “悦儿,你怎么了?你千万别吓娘啊,你要是有个万一,娘也活不成了。”曹曼带着哭腔道。她以为女儿被魔怔了,所以才行为反常。 听见曹曼哭喊,施悦忽觉心头一颤,脸色突然脸柔和几分,本能脱口而出:“娘”。 她捂住胸口,修么紧蹙,面露痛苦之色。身体里似乎有另外一个灵魂,正在和她争夺这具躯体,她立即聚精凝神,稳住自己的心神。 “悦儿你怎么了?”曹曼扶着她,忧心道。 施悦深呼口气,忍住不适,勉强道:“我没事。” “那就好。你等等,娘去打盆水给你洗洗。”曹曼不住的抹泪,若是女儿再有个三长两短,她真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曹曼沉浸在自己心绪中,没有注意到,她此刻的女儿,目光阴冷,如地狱恶鬼。 52.第52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1) 京城之中暗流涌动,朝廷局势波诡云谲,一触即发。 前段时间南宫越才大义灭请,举报了手下的将军克扣军饷,最近又御史台又弹劾包括礼部尚书在内的数名文官,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蒙蔽圣上。 经查属实,皇上怒而下令抄家,主事者立斩,知情不报者流放,终生不得返京。一时之间,风声鹤唳,群臣人人自危。 但太子府却是一片罕见的净土。沈半夏双足蹬地,轻轻一跃,便姿态轻盈地落在一丈高的树枝上,坐在上面,两腿前后晃悠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她成功甩掉十多斤肥肉,五官更为凸显。 鹅蛋圆脸,浓眉杏眼,小巧鼻梁,嘴唇丰满而微翘,透着天然粉润,让人不禁有一股一亲芳泽的冲动。 “殿下,殿下,我在树上哦。”她一手抱着树干,俯身向树下的黎景行呼唤道。 黎景行躺在软榻之上,仰头朝她微笑。暖阳高照,透过黄葛树叶歇,洒下斑驳光晕落在他身上,格外温馨。 沈半夏在树上痴迷的看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直到地老天荒。 多年后回首往事,这段日子,是她此生最纯真无虑的快乐时光,没有之一。 大概过了半盏茶,她飞身下树,拍拍屁股上的渣滓,坐到榻边。 “明天大长公主寿诞,可以不去安国侯府吗?好像皇上也去,那么多人,有点儿怕。” 沈半夏上次被黎泽天的怒喝,一直心有余悸。 黎景行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轻轻写到:不怕,有我。 这四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便让她安定下来。上次太子不是救了她吗?以后,也都会如此的。 “嗯。”肯定的回答。 她相信他! 轻轻倚在黎景行肩上,合上眼睛。黎景行缓缓抚/摸她锦缎般的黑发,也放空大脑,浅睡入眠。 …… 突然,一阵风声掠过,黎景行一惊,小心翼翼抽出手臂,追着一道身影急闪而去。 书房内。一个头戴斗篷黑衣人,面对黎景行。 黎景行面带惊喜之色,赶紧跪下行礼。 干娘对他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情,若不是她和张叔竭力协助和扶持,他早就随母后而去了,还谈何报仇雪恨? 这份天大的恩情,值得他跪! 对方赶紧伸手扶住他,柔声道:“景行不必多礼。” 黎景行依她之言,站起身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请她坐下。 女子摇摇头,婉拒道:“不了,阁中还有事务亟待处理。”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交到黎景行手中,“这是你要的东西。” 黎景行将药握在手中,身体一震,十分激动。 “对,这是雪莲和火莲。不过景行,用药需谨慎。这两味药,寒热之性全然相反,你考虑清楚了吗?” 黎景行剑眉紧蹙,显然自己也十分为难。 他双目和喉咙被不同的毒药损伤,眼睛被极寒之药堵塞了经脉,嗓子却是由于被灌火毒而烧坏了声带。 治疗两处疾患,分别需要与当初毒物药性相反的莲蕊作引,但这两种毒药寒热性质截然相反,也就导致引药寒热之性相对。 是药三分毒,这两种药并不能同时服用,否则,轻者药性相抵,疗效全失,重者药物在体内相互格拒,产生更剧烈的毒性,当场丧命。 然而,如果选择服用其中一种药物,治疗某一疾患,又有可能因为药性相叠,加重另一症状,终生再无康复的可能。 所以,无乱如何,都不是万全之策。 女子看出他心中纠结,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事不着急,你先把药引收好。等时机成熟了,找到最佳方案,再用也不迟。” 黎景行点点头。兹事体大,的确不能妄动。 53.第53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2) 女子似乎想转移话题,作出家长之姿,笑道:“行儿有了太子妃,最近可还习惯?” 黎景行俊脸微红,他和沈半夏一直分房而居,对于生活起居来说,并没有大的改变。只是,有了沈半夏天天陪着,到比以前充实了些,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女子看到神情,便知他还是比较满意,自己也欣慰不少。 总算没愧对他母后所托。 “景行大可放心,威…胁利诱是骗不走她的。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好好待她吧。干娘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黎景行垂手作揖,表示铭记在心。 女子身影一晃,便从洞开的窗户中窜了出去。 黎景行又忙赶回荷塘边,沈半夏还在熟睡之中,他小心躺回去,寻思道:“如果问她,她会希望我怎样做呢?” 沈半夏睡得不安稳,小声梦呓一句“娘,你不要走”,然后在梦中无助地呜咽起来。黎景行抱她搂在怀中,轻轻在她后背拍打。 她那么快乐,原来也有解不开的心结。 …… 十月初十,打长公主黎云晗七十高寿,朝中百官,京城中的王侯伯爵,还有一干皇子公主,统统临门恭贺,黎泽天也会在正席开始时,亲来致辞。 沈半夏和黎景行一不凑热闹,而不和人攀交情,所以掐点儿刚好赶到。 除了黎景轩,黎泽天的几个儿子不知为何,居然破天荒的挤作一团。 见到姗姗来迟的黎景行,六皇子上前向他们见礼。 “景逸见过二皇兄。皇兄到那边坐吧,咱兄弟几个好好聚聚。” 六皇子黎景逸,长相也不俗,英俊潇洒。 “是啊是啊,二哥这边来。让她们这些娘们儿自己玩,我们谈我们的。” 三皇子黎景奎,人如其名,高大魁梧,性子也直杠杠的。 男宾在前院,女宾在后院,就算他不说,沈半夏也不可能一直和黎景行赖在一起。 “殿下,那臣妾先行离开了。”沈半夏屈膝施礼,向黎景行告辞。在外人面前,礼仪规矩必须面面俱到。 黎景行在她手心写到:放心。 “嗯。”沈半夏应道。她知道对方是让她不要怕。 黎景晔盯着她明媚的笑颜,眸光一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舒服。但他没有深究,沈半夏哪里比得上温柔贤惠,又知书达理的沈月兮? 沈半夏和竹青走到内院,专门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院内到处都是高门贵妇,大家小姐,三五成群,喜笑颜开。 她向来低调,不喜欢出门应酬,因而认识她的人并不多,除了和她一共长大的“好姐姐”。 沈月兮笑吟吟走过来,拉着沈半夏的手,好不体贴道:“妹妹,许久不见清减不少,可是初次离家过得不舒心?有空多到四皇子府来坐坐,有啥不开心的,说给姐姐听听,虽然我们都嫁人了,有什么需要的,姐妹之间无须客气,妹妹开口便是。” 沈半夏不喜欢繁复的服装和头饰,因而穿戴简单了些,却被对方认为是身无长物,所以拐弯抹角埋汰太子府穷酸。 54.第54章 初次照面 沈半夏不动声色的抽出手,佯装惊喜道:“好啊。到时候姐姐可不要嫌妹妹烦人啊?” 装模作样,谁不会? 两人客套一阵,沈月兮就被今天的寿星唤走了,沈半夏刚好解脱出来。 周围一干女人看了,知道她的身份后,也没有过多热切,因为她们的目的是来结交权贵的。 太子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太子妃顶屁用啊!还不如多巴结可能上位之人。比如说,四皇子妃沈月兮,五皇子妃南宫新柔。 此般情况对于沈半夏来说,再称心不过,刚好乐得清闲。 内院紧挨后花园,沈半夏记起施悦母女,想去瞧瞧,于是就闷声溜走了。 今天人多,去花园赏花的人也不少。 …… 老夫人卧房中,做了好些个前来祝寿的贵妇,徐卉也在屋里指挥丫鬟们忙前忙后,一个中年婆子走到她身边,对她耳语几句,她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她上前向雍容华贵的婆婆行礼道:“婆婆,外面有事儿要处理,儿媳失陪一会儿。” 黎云晗躺在象牙榻上,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你忙你的去吧。有闺女儿陪着我就行了。”她虽然年已七十,但精神头极好。 “是啊,嫂嫂你不用担心。这里有我呢。”一个坐在黎云晗身侧********道。 这人是黎云晗的女儿,施红玉,嫁给淮南王战青为妻,这次特意携儿子战珏回京城给母亲祝寿。 “那就麻烦妹妹了。”徐卉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异样,转瞬便恢复正常。 徐卉出门后,跟着那婆子走到了无人烟的假山后。 “人你已经安排好了吗?这次不能再有任何意外,听见没有。否者,小心你的狗命!” 婆子一脸谄媚道:“是是是,奴婢谨遵夫人之命,直接在屋里点了催/情香,小贱人哪怕是长了三头六臂,也绝无可能逃脱。” “嗯,下去吧。” “是。” “对了,小姐呢?” “小姐正陪着七皇子呢。” 徐卉脸上露出得意之笑,就算曹曼抢走了施昊那又怎样?到头来,她还不是守寡。而且,七皇子是她女儿的,施悦必须身败名裂,被逐出侯府! …… 沈半夏正打算去看望施悦母女,好巧不巧,走到木芙蓉林边正好在碰到她们。 “施夫人。”沈半夏远远叫道。 曹曼定睛一瞧,居然是沈半夏,她记着沈半夏救命之恩,当下十分激动。她在耳边解释道:“这就是上次救了我们娘俩的太子妃娘娘。”忙拉着施悦上前拜倒。 “民妇见过太子妃。”曹曼屈膝见礼。施悦也依母亲的样子行礼,但她面容清冷,并不吱声。 沈半夏赶紧扶住她们母女二人,关心道:“夫人不必多礼,施小姐的伤可好些了?” 曹曼微微悲戚,伤心道:“留疤了。”虽然她用沈半夏偷偷塞给她的钱,买了上好的药膏回来,但还是留下了粉印。 沈半夏看向施悦,见她剪了刘海,遮住了额头,心中了然。她宽慰道:“刘海挺好看的,气色也好多了,不比旁人差。施夫人放心,七皇子不敢不遵皇上旨意。” 55.第55章 经典捉奸(1) 这话她并不是单纯的安慰。施悦模样上佳,螓首蛾眉,瘦削瓜子脸,樱桃小嘴,秀眉轻蹙,很有西施捧心之韵,怎么看都楚楚动人。妆扮起来,绝对跟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沈月兮有得一拼。 “多谢太子妃好意。但民女自知身份地位,又无一技之长,自惭形秽,因而并不想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想找一个相知之人,白首到老。”施悦好似谦卑道。 “那祝施小姐心想事成。”沈半夏讪讪一笑,不再多言此事。她能感觉到,虽然施悦在极力贬低自己,但似乎是不屑于嫁给黎景轩。 既然郎无情妾无意,她又何必假装热心和事老呢? 大概午时,施悦借口头晕告辞。随后就有丫鬟来问她的去处,曹曼记得女儿嘱咐,便应付说大概回房休息去了。 她又陪着曹走了一阵,外面就喧闹起来,因为皇上大驾光临了。喜欢巴结奉上的人,都屁颠屁颠跑出去磕头。沈半夏她们走的地方偏远了些,并没有被惊动。 …… “皇上驾到。”谢谈尖着嗓子大声叫道。 一众宾客都站在前院中,冲着玄色便服的黎泽天磕头大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今日乃皇姑母寿诞佳日,众卿无须拘礼,只管开怀畅饮,尽兴而归。” “谢皇上。” “皇姑母请起。”他亲自扶起黎云晗,以示孝道。 黎泽天瞥了眼诸子,见黎景轩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疑惑道:“老七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儿臣再找施小姐。”黎景轩心不在焉道,脸上微有忧色。 他本与施苒在湖边聊天,后来他方才走开一会儿,一回来施苒居然不见了,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嗯。对了,她人呢?怎么也不出来让朕瞧瞧?”黎泽天以为他口中的施小姐是施悦,今天他还特意带了丽妃来瞧她未来儿媳妇呢。 徐卉上前一步,向黎泽天施礼,正打算说话。突然一个丫鬟急急匆匆的跑上前来,凑到她身旁,小声唤了两次“夫人夫人”。 她心中微恼,觉得这小丫鬟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见儿,瞪了对方一眼,自顾自的道:“前些时候,堂侄女儿不小心摔倒伤着头了,可能还在院子里养着,臣妾这就去唤她前来,拜见陛下。” 丽妃微微一笑,对黎泽天道:“既然受伤了,那就不宜出来受风,臣妾亲自去瞧瞧吧?” 黎泽天点点头,道:“嗯,爱妃去吧。” 施悦的父亲一代名将,战死沙场。这些年他对爱将寡妻遗女,一直疏于照料,心中有愧,竟然让丽妃亲自去探视,这番“圣”情可非一般。 在场的很多人都心中热切,感慨君王大恩啊。黎景行听见他此番话,不禁面露讥笑。 那小丫鬟满面通红,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没勇气去拦着皇帝爷啊,所以只好一旁干捉急。 徐卉领着丽妃,随便叫上主角黎景轩,一同前去。黎景轩原本不想去,但一来父命不敢违,二来他想起施悦不久前对他说的话,所以忍着性子去了。 56.第56章 经典捉奸(2) 徐卉引着众人向西面走去。为了避免外人说她苛待施悦,同时也为了方便带人捉/奸,她昨天特意给施悦换了一个高大上的华丽院落。 走到院外,大门虚掩着,也没有丫鬟婆子伺候,显得异常安静。同时也正是这份静谧,丽妃隐约听见院内,似乎有什么不正常的响动。 徐卉假惺惺说容她先进去通告,但被丽妃扬手制止了。 “不用,本宫亲自进去瞧瞧。” 两人进入院中,并向卧房走去,徐卉眸中闪过一抹阴险笑意。 行至卧房前,方才似有若无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哎呀啊”的,像极了男女欢/爱的呻/吟声。丽妃是过来人,脸色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张嬷嬷,去把门打开,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婢遵命。”丽妃身后一个精瘦的中年妇女应道。 她大步上前,推开门进了门厅,一股淫/靡气息迎面扑来。她眉头一蹙,径直穿过隔间,走到卧房内,掀开帷幔一瞧,情形一清二楚,无须再看第二眼。 一男一女,颠鸾倒凤,近乎疯狂的纠缠,不堪入目。 面无表情,默默退出去。 “怎么样?”丽妃冷声道。 张嬷嬷砰一声跪在地上,直呼“娘娘恕罪”。她没错,可她看见丽妃未来儿媳妇婚前与人通奸,这就是大大的罪过。 “堂侄女儿这是…我…娘娘恕罪啊…”徐卉脸上闪过一抹得逞,但立马挂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悲愤模样。 “张嬷嬷,你去叫她起来,本宫有话要问!”丽妃一向平和,鲜少发怒,面对这般情形,也不可抑制的愤怒了。 “好你个施悦,我怜你孤女寡母,即使一无所用,仍然坚持让轩儿娶你。你倒好,居然给我儿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丽妃冷哼一声,一拂衣袖,转身大步流星离去,徐卉紧随其后,一直不停地解释,好似想向丽妃表示施悦不是这样的人,但她的话好像一直在起反作用,到最后丽妃几乎怒不可遏。 …… 不知为何,丽妃才会到前院,黎泽天就黑着一张脸找到了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徐卉又似乎没有看见丽妃暗示她闭嘴,自顾自的黯然抹泪,将事情当场向皇上如实禀告。 然而这时,正厅里除了皇帝爷,大长公主黎云晗,安国侯施洪涛,还有一干皇子和诸多大臣。 “混账东西!把施悦给朕押出来!”黎泽天勃然大怒粗,大掌拍在茶几上,茶杯中的滚水,晃晃悠悠浪出来不少。 “是,奴才遵命。”两个公公垂首应道。 “什么意思?施悦在里面…”黎景轩看着徐卉,一脸难以置信。难怪还找他,说要与他解除婚约,原来是早就与人私相授受,无媒苟合! 氛围突然紧张起来,屋内所有人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震怒之中的皇帝迁怒。 徐卉退回暗处,刚才找他的那个小丫鬟,已经急得落泪了。她不得已,顾不得徐卉阴冷杀人的眼神,将话禀告给徐卉身侧的青衣丫鬟。 57.第57章 经典捉奸(3) 青衣丫鬟听完,又一脸惊恐地凑在徐卉身侧耳语。徐卉嘴角慢慢下坠,侧头望向通话的小丫鬟,见对方胆战心惊又肯定地点头,心中咯噔一下,腿一软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不愧是心思缜密又果敢的女人,徐卉转眼便镇定下来,当务之急是该阻止张嬷嬷将人带上来啊。 她一面吩咐心腹丫鬟去拦住张嬷嬷,一面当场扑倒丽妃和黎泽天脚下,痛心疾首,涕泗横流道:“陛下恕罪,罪妇该死,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堂侄女儿是女儿身,不宜当众受审啊。” 眼下绝对不能将人带出来,否则,施苒就完了。 “糊涂!如此伤风败俗之女,恬不知耻,自甘堕落,你还替她求情?”黎云晗颤颤巍巍顿了顿紫檀木杖,厉声喝道。 其实她与徐卉一样不喜欢曹曼母女,甚至比徐卉更恨。但她又不能苛待继子,因为她是胸怀宽广的大长公主。 徐卉搞得小手段她一清二楚,甚至在背后推波助澜,好不容易有机会弄死那两母女,她怎能容忍徐卉关键时刻掉链子。 徐卉岂不知婆婆心思,但现在躺在那床上的根本不是施悦,而是她的女儿啊。 “可是…” “皇上,娘娘,施小姐带到。” 徐卉往地上颓然一坐,心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众人回头望向门口,只见张嬷嬷拉着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身后,两个太监押着上身赤果的男子,身上还遍布着红色划痕和唇印,一脸死寂。 少女嘤嘤哭泣,看到失魂落魄的徐卉,带着无限哭腔叫了一声“娘”。 安国侯施洪涛和儿子施蕤看清堂下少女,齐声惊呼。 “苒儿!” “妹妹!” 原本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施红玉,看向施苒身后的男子时,也捂着嘴惊叫道:“珏儿!” 众人虎躯一震。“咦”,这剧情好像与设想的不一样啊。 黎景轩更是惊异,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良久,箭步冲上前,揪着战珏暴揍起来:“混账!叫你欺辱我的女人!叫你欺辱我的女人!” 战珏浑浑噩噩,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被黎景轩暴打两拳,身体吃痛,才反应过来。 “七皇子饶命啊,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黎景轩现在俨然发了怒的豹子,哪里听得进他的求饶,只恨不得当场把他打死才好。战珏身为淮南王世子,乃一方土霸,何时被人这番欺辱过,被动挨了几拳后,奋不顾身反抗起来,两人顿时在地上滚作一团。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皆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黎泽天看这架势,见犯错之人并非施悦,心中反而一松。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施悦就好说。但他一向喜欢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不会因为这是施府的丑事,而就此摆休。 他看了眼怒不可遏的黎景轩,无力扶额,原来他儿子一直抗婚的原因,就是施家二小姐。这件事情没发生倒还好说,但现在无乱如何,施苒绝无可能成为皇家媳妇儿,哪怕是侍妾都没有资格。让皇子纳一个残花败柳,置皇家尊严于何地?! 58.第58章 经典捉奸(4) “来人,带施家大小姐前来。”丽妃察言观色,最懂皇帝陛下的心思,又对打人正欢的儿子道:“轩儿,此女并非施悦,还不住手,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黎景轩脸红脖子粗,被人从地上拉起来时,还不住喘着粗气,脸上微微挂彩。 施红玉奔溃的扑到儿子身前,失声痛哭道:“珏儿,你都干了什么啊?” 和表妹在外祖母寿诞之日,作出这等兽行,淮南王府的脸要被丢尽了啊! “母妃,我和表妹被人算计了。”战珏强忍着疼痛道。他不傻,方才他一进入屋中就浑身燥热,难以自控,直到后面施苒进来,两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就…… “我怎么会和表妹…我们是别人算计了,是施…”虽然他到那里去的确是没怀好意,但绝不是冲着施苒去的。 “民女施悦/民妇施曹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战珏一看到施悦,突然想冲过去,但他还被侍卫牢牢抓住,而且皇帝面前,也不敢太放肆,只能狠狠盯着施悦道:“施悦算你狠!” “抬起头来。你就是施将军遗女,施悦?”黎泽天冷冷发问,并未叫她们起身。 施悦对战珏的威胁恍若未闻,缓缓抬起头来,微显诧异,眼神清澈,好似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无辜可怜。 “是。”黄鹂鸟儿般的声音,但又透露出一股不卑不亢的气魄。 黎泽天微微颔首,面露满意之色。皇家儿媳妇,当然既要温婉,但又不能一味卑躬屈膝。 “方才之事你可知情?” “民女不知!” 施苒惊魂一定,万般委屈道:“不!她说慌,就是她,就是她陷害我的!” 黎云晗差点当场气死,她缓过气来,立即就怀疑上了施悦。这府中除了施悦母女,当没人胆敢算计她的孙女儿。 “巧言善变,那明明就是你的院子,如果不是你设计陷害,他们表兄妹好端端的去哪里作甚?”黎云晗脑袋清晰,一如年轻时精明锐利。这一番话,直中要害。 施悦歪着头沉吟片刻,疑惑道:“祖母说的是。昨儿个婶母说祖母寿诞临近,孙儿住的地方太过…太过幽辟,所以要挪挪地方,但孙女儿自认身份卑贱,住不得好院子,本来想拒绝,奈何婶母执意相送,敬谢不敏,孙儿只好应下。 但婶母又说母亲久病未愈,为了避免将病气带到新居,让母亲病好了再住过去。但施悦身为人女,怎能先撇下母亲,先享安乐,违背孝道,因为并未独自迁居。 今天下午,母亲病情大好,于是便陪母亲在园中散步,以助母亲早日康复,所以一直未有时间到西苑一瞧。怎知,怎知……” 她欲言又止,大家也都心中明了。 黎云晗气结。不管有意无意,施悦这番话不但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还不声不响给徐卉上了眼药。简直是一箭双雕啊。 众人心思百转千回:反常即为妖啊。大长公主寿诞前夕,莫名其妙给曹曼母女换房子,那之前她们住哪里呢? 是不是太过寒碜,徐卉觉得不堪入目,会被人诟病,所以才想到给她们迁居。那徐卉岂不就是在苛待施将军寡妻遗女了吗? 59.第59章 经典捉奸(5) “你既然不知,那午时前后你身在何处?可有人为你作证?”黎泽天并不是好糊弄之人。 他估摸着算了算,现在差不多午时三刻,施悦若要动手脚,引两人前往西苑,那段时间她必定不会闲着。 黎泽天猜测无错,只可惜那时在房里捣鬼的的确不是施悦,当然被他抓不住把柄。 “民女确实不知!那段时间民女的确不在西苑之中,先前民女和母亲一直在散步,太子妃可以为臣女及母亲作证!” “太子妃何在?”黎泽天虽然极不喜欢沈半夏,但施悦既然主动提到她,当然不能忽略。 一旁看戏的沈半夏连忙跪倒在地,回道:“施小姐所言属实,儿臣方才的确一直与施伯母、施小姐在后花园赏花。” 方才她一直和曹曼在一起,这事儿她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才听说的。事情发生的那段时间,她正好和对方在一起,她没有包庇,实事求是而已。 徐卉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强词夺理,苒儿本来与七皇子在一起,如果你不是心怀叵测,为何要把七皇子叫走,再骗苒儿和淮珏儿入陷阱。就算你嫉妒苒儿与七皇子情意相投,也不应该,应该这样啊。”徐卉哽咽一声,显得委屈至极。 黎泽天眸光一暗,沉声道:“此事当真?”虽然他极不喜欢徐卉将施苒还和黎景轩牵扯在一起,但如果施悦真的心肠歹毒,计算堂妹的话,他可不喜欢如此心思深沉的儿媳妇。 施悦委屈又倔强,苦笑一声,道:“婶母说我将七皇子唤走,此事的确属实,民女不敢隐瞒。但是若说施悦心怀叵测,用如此肮脏低劣的手段算计堂妹,为实不不敢苟同。” 她始终挺胸抬头,铁骨铮铮,渐渐引起一些人的敬佩。 “巧舌如簧,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徐卉目眦尽裂,好似当场要将她生土活剥一半。 她突然跪倒在地,抱着失魂落魄又楚楚可怜的施苒,哭诉道:“臣妾有罪,小女不该对七皇子心存爱慕,以致招来如此大祸。但恳请陛下看在婆婆的份上,还小女一个公道。” 她是铁了心要给施悦戴一顶暗算堂妹失身的帽子,虽然她并不确定真的是施悦在将计就计。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料定施悦小小女儿,心智不坚,在众威和君压之下,抵抗不住,必定会露出破绽。关键是,她对自己所做之事十分有把握,绝不会落人把柄。 黎泽天冷声道:“施悦,你主动将景轩唤走的?” “是,民女有事情欲同七皇子商议,但苦于平时无缘得见殿下,所以趁今日祖母寿辰,找七皇子商量。” 众人窃窃私语,均想:莫不是真的施悦因爱生恨,嫉妒堂妹和七皇子相好,所以暗下黑手? 施苒双眼通红,怨毒无比的盯着施悦,冲过去扬手给了施悦一巴掌,大叫道:“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害我的。” 施悦脸上立即显出五指红印,但始终倔强地不肯低头,眼泪泫然欲落,配上她单薄的身体,让人看了不禁生出一股怜惜疼爱。 60.第60章 经典捉奸(6) “堂妹何必咄咄逼人,我确实找了七皇子,但绝不是为了趁机陷害堂妹,而是为了为了……” 她无语凝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抬头望向一旁闭口不言的黎景轩,一双剪水双眸带着忐忑的期待,看的对方莫名一阵心揪。 黎景轩犹豫了片刻,上前一步,朗声道:“父皇,施大小姐的确找了儿臣,但她应该不是为了妒忌而算计苒…施二小姐,因为,因为……” 因为对方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要和他解除婚约。既然对方一点不在意他,又何来因为妒忌而暗中陷害施苒呢? “因为什么?”黎泽天虎目生威,大声发问。 “儿臣有罪。”黎景轩上前两步,撩衣跪在地上,抱拳道:“父皇知道,儿臣一直不满这桩婚事,因而对施大小姐心存怨怼。大小姐体谅儿臣烦闷,不愿儿臣为难,因此趁此之际,欲向父皇表明心志,同意解除婚约,从此以后,男婚女嫁人之大伦,各不相干。”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惊讶无比。要知道施悦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父亲早逝,没有什么背景实力,和七皇子如此大好姻缘,居然为了成全对方而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话,那是多么善解人意和大度啊。 施悦再拜道:“皇上明鉴,民女身份卑贱,又无一技之长,实在配不上龙子,有碍皇室尊贵。此事都是民女的过错,还望皇上不要责怪七皇子,恳请皇上成全民女一片拳拳之心。” 说着,声泪俱下,重重磕在地上。 徐卉指甲深深陷入肉中,眼中的怒火几乎能把施,焚化成灰烬。 她为了让皇上治罪于施悦,不惜再度自毁名声,说女儿爱慕七皇子。谁料,施悦却几句苦情戏一唱,只说自己“配不上七皇子”,就不声不响的把巴掌还给她了。 施悦清白之身都配不上,那她女儿只怕是提鞋都不配了。这巴掌,打得可真响。 爱慕堂姐未婚夫,又还莫名其奥妙同男子苟合,不管哪一条都于法理不合,不管哪一点,都足够施苒被唾沫星子淹死。她女儿这辈子,已经毁了。 饶是徐卉心性沉稳,也架不住施悦不动声色,却又毫不留情的暗箭伤人。她一时忍不住,也冲上去,指着施悦破口大骂:“贱胚子,跟你娘一个货色,不要脸…” “够了!”黎泽天一声大喝。徐卉不甘愿地闭上嘴,若不是被人拦着,只怕她也招呼到施悦母女的身上了。 “悦儿,娘让你受苦了。”曹曼跪着挪到女儿身旁,抱着施悦哭起来。曹曼本就性子软弱,一直以来忍气吞声,今天无端受责,哭起来伤心欲绝。 比起徐卉母女雍容华贵、气势凌人,她们就显得格外寒酸凄凉、谨小慎微,有了这样的比较,大家都是明眼人,施悦母女平日景况,脚指头都能想清楚。 不说穿戴,就徐卉母女那份趾高气昂的咄咄逼人,就足够说明一切了。所以渐渐地,众人心中的天平渐渐偏向施悦母女。 61.第61章 经典捉奸(7) 特别是一些夫人小姐些,当场小声议论,言语中都在指责徐卉母女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有些多愁善感的,当场暗中抹泪。 竹青眉梢一挑,嘴角轻轻一勾。看着哀怨不亚于徐卉的沈半夏,暗中摇头。皇上也真是的,问完了话,又不知道叫太子妃起来,跪在地上,又疼还受湿。 突然,张嬷嬷走到丽妃身边,凑在她耳朵边小声说了些悄悄话。丽妃面容微微一变,又侧头始终正颜厉色的黎泽天轻声巧语。 黎泽天眉峰微蹙,片刻严肃道:“胡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随你们这些小孩子说说闹闹。” 张嬷嬷其实也没说啥,就告诉丽妃西苑的卧房中,被人下了无色无味的烈性催/情药,而且还是价值不菲的宫廷秘药。 丽妃微微一想,凭施悦母女的手段,决计不可能弄到这种药。况且她还打听清楚了,施悦母女在侯府过得并不好,时时受徐卉打压,甚至把她们赶到最偏僻的院子中去,任其自生自灭。 还有前段时间,施悦差点被下人侮辱的事情,也打探的一清二楚。在宫中浸淫二十来年,这些手段嘛,她早就烂熟于心。 只是巧合加意外,施苒久久不见七皇子回去找他,询问之下得知是施悦将他唤了去,她也以为施悦已经搬到了西苑,因此就去哪里找人。 奈何换淮南王世子战珏不知“为何”,也找了去,两人一进屋,就被干柴烈火,不可抑制了。 至于徐卉为何会算计小姑子的儿子了,张嬷嬷可不会留疑问给主子自己猜想。 施红玉未出嫁时嚣张跋扈,时常欺辱她眼中“外人”徐卉,大长公主黎云晗又偏疼小女儿,每次两人起了争执,她都会训斥媳妇儿没有长嫂风范。 徐卉本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长此以往,结怨于心,因此才会顺道想坑一把战珏。她哪料,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到最后居然害了自己的女儿。 黎泽天脸上微微冷意,看着徐卉母女,乃至施洪涛的眼神,有些不和善了。 当初在授予施洪涛爵位之时,就一再嘱托他们要好好照顾曹曼母女,他们当时答应的好好地,结果转眼就不是那么回事。这才叫欺君罔上好不好。 但他念及姑侄情分,以及整个安国侯的颜面,并不打算深究。 “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不准再提!至于施悦和小七的婚事,等老侯爷的丧期一过,照常举行,不得延误!安国侯,朕再次将她们母女托付与你,你可要好生照料,若有任何意外,朕唯你是问!” 被皇上点名,施洪涛肥胖的身子陡然一颤,惊慌失措,低着头连连称是:“是是是。小官谨遵皇上圣意。” “可是,我…”施苒不甘心地反驳,结果被徐卉一把捂住。 “是,罪妇遵命。” 她看见张嬷嬷进来后的一系列举动,已经了然于心,自己的行为已经暴露了。多说无益,只会惹怒皇上,自找麻烦。 可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早已将所有蛛丝马迹都处理妥当,原本万无一失,为何还被人轻而易举就抓住把柄,成了漏洞百出?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理解为天意弄人,百密一疏。 施悦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徐卉有所动作,就没有她抓不到的把柄。 62.第62章 被洗脑的穿越女 沈半夏恰好侧头,瞥见施悦异样神情,她暗中心疑,一眨眼睛,见对方又恢复楚楚可怜,寻思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黎泽天面上微有倦意,摆摆手道:“朕今日有些乏了,各位爱卿请自便,朕回宫了。” 语毕,起身向外走去。一干人跪在地上,齐声大呼:“恭送皇上。” 此事一出,还有谁厚颜无耻待着施府,看人家笑话,众人客套几句,纷纷借口家中有事,先行告辞了。施苒和战珏被丫鬟小厮带下去“整理仪容”,顺便请大夫医治。 沈半夏深呼口气,终于重获自由了,腿都酸麻了。 “太子妃,您还好吧?”竹青搀扶着她站起来。 “唉,皇…罢了。我们去找太子吧。施伯母再见。”恕她愚笨,今天这事儿到结束她都没理清楚。 但她直觉,事情真相一定骇人听闻,她不想再在一个充满尔虞我诈、步步惊心的内宅中多做逗留,所以赶紧开溜。 “太子妃走好。”曹曼红着眼睛,向她盈盈施礼。施悦也微微屈膝,但并未言语。 “嗯,施夫人留步。”言罢,亟不可待的去寻找一个人。 …… 施红玉慢慢品味施苒的话中话,回过味来,怎么看他儿子都像是被徐卉算计了的。思及此,她一头扑倒母亲身上,委屈道:“母亲,给女儿做主啊。嫂嫂就算怨我以前无礼,但她不该害我珏儿啊!” 徐卉毫不客气反击道:“小妹此话怎讲,苒儿吃的亏难道会比世子小吗?”一个未嫁女子的清誉和清白都没了,这比要人命严重。 黎云晗老脸一板,指着徐卉和施红玉,怒其不争道:“看看你们俩办的糊涂事情,成日只知道相互针锋相对,这下可好,竟然被那个小蹄子算计了。还不好好反省,难不成要被那小贱人弄死才瞑目吗?” 俩人同时哑然,不再说话。 …… 施悦出了门,望着宾客离去的方向愣神。她下颌维扬,一双凤目微眯,眼中透着兴奋而狂傲的光,蛾眉轻蹙,似乎在心中思索着什么事情。 “好失望,至今没有看到疑似男猪脚的人。看来还得我主动出击啊。” 残废病太子黎景行?冷酷四皇子黎景晔?邪魅五皇子黎景牧?青年才俊贺韩林?这么多出众的美男,总有一个吧。 想到男主,施悦又忍不住抱怨。这是什么破小说,她都来了一月有余,男主还没露面。就这水平,一定是扑死的节奏吧。 作者猪怎样她管不了了,眼下主要任务是打脸女配,踢走渣男,然后找到穿越女主的官配男女,这才是重中之重。(作者有话要说,前两条对,后面一条有误。作者猪是后妈,任性不解释。) 话说回来,根据这种小说定律,男主不是皇帝爷最爱,就是皇帝爷最恨。再综合男主喜欢装病卖傻的特点,目前来说,黎景行好像的最符合男主特征。 不过为毛,前面最后可能的仨都成亲了?果然是扑街作者猪的“大作”,处处不给女主开外挂,鬼才会看这破小说!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先从黎景行开始,逐个击破。管他有没有老婆,在女主面前神马都是浮云。她还不信,她会斗不过一个傻乎乎的古代女,天大的笑话。 …… 63.第63章 情不知所起 沈半夏见屋中并没有黎景行,立即匆匆忙忙出门去找他。最后程默来寻她们,才知道他因为“疲倦”,早就回到马车中休息。 她小心翼翼爬上马车,蹑手蹑脚掀帘而进,见黎景行靠在软靠上,呼吸均匀,俨然已经入睡。 “太子?”她小声叫了叫,黎景行未作回应,她心中十分歉疚。自己为了瞧热闹,把太子忘到九霄云外,实在不应该。 窗外阳光照在黎景行苍白干净的脸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暖进她心中。 “长得真好看。”沈半夏心中叹道。 她不自觉凑近了些,伸伸手,想去触摸黎景行的脸颊,因为她觉得对方的皮肤实在是太好了,比很多女人的都还好上两分。肤如凝脂,大抵就是说着他这样的。 就在她快要触到的那一瞬间,黎景行忽然轻轻一动,吓得她赶紧缩回手,坐回去不再动作。 “罪过罪过,怎能亵渎在她心目中如此纤尘不染的太子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黎景行怎会是真的睡着了?不过是为了满足外人的期待,所以早早“体力不支”,躲回马车上来。沈半夏的举动,他虽然看不见,但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气息,包括她悄悄伸出的魔爪。 他其实心中抱着些许期待,可是他也太过紧张了,所以一时没克制住,身体突然抽动一下,居然把对方下回去了,还可惜。他真想知道,沈半夏接下来会干吗呢? 能干吗?反正沈姑娘不会兽性大发就对了。简单的欣赏美,向往美好而已。 受不了长久的寂静,黎景行索性作出“睡眼惺忪”模样,慢慢坐起身来。 “太子,你醒了?”沈半夏立即来了兴致,坐近些,方便他在手心写字。 微微颔首。 “您很累吗?都是我不好,不该玩儿的忘乎所以。” 虽然看了好戏,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但白白跪了两刻钟,膝盖差点残废了。瞎子配瘸子,那他们以后就真的是绝配了。 脑海中立即浮现这样一幅画面:冰天雪地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一瘸一拐,牵着盲眼的白胡子老爷爷,走在了无人烟的大街上,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或许他们在抱怨今年天太冷,或许也在抱怨中午的饭太硬,但他们没有抱怨彼此,因为对方在自己心中,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存在。 这画面太美,她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脸自娱自乐,偷笑出声。 黎景行听见她莫名其妙发笑,心中疑惑,在她手心写道:笑什么?可否分享? 沈半夏见他很感兴趣,顿时笑的花枝乱颤,但还是把她的想象说给对方听。 黎景行听了,不知为何心里沉甸甸的,一时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以为沈半夏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介意他身体残疾,但她居然一点都不嫌弃,还会愿意和他一起白头到老。 或许沈半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内心深处居然会有这个想法:简简单单,平平安安,和黎景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64.第64章 情不知所起(2) 不经意中透露的真情,远比看似言辞恳切、慷概激昂的誓言来得更动人心。就算说的天花乱坠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仅一句“大逆不道,罪有应得”,就可以抹杀掉曾经所有的甜言蜜语,温情蜜意。 黎景行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自从八年前的变故发生后,这种感觉更为明显。但奇迹的是,沈半夏居然就给了他这种感觉。 他暗中发誓,无乱将来如何,他一定要给她这种生活,她一心向往自由自在,平安简单! 好! 他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在沈半夏手心。 沈半夏望着他无比认真的神情,一阵暖意袭遍全身,感动的想哭。 她再坐近了些,紧紧挨着黎景行,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殿下既然说了好,就不能食言哦。而且,我想殿下大概也不能纳小妾了,因为这样一来,以后就不是一串脚印,而是密密麻麻大串脚印了。” 虽然从小被灌输了“男人三妻四妾”的思想,但她还是有一个“三千若水只取一瓢”的愿望。她母亲在世时,总对她说:薇儿,以后找一个爱你,而且只爱你的男人共度一生吧。 这呢喃之语,似感慨,似嘱咐,又似痛侧心扉的悔悟。好比一个根根蔷薇刺,狠狠扎进她内心最深处,刻骨铭心,诅咒般不可磨灭。 太子是这个人吗?她有些暗自庆幸,只要太子身体不好,就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跳入火坑吧。转念一想,又异常羞愧。 她怎能如此自私,以别人的康健为代价,来满足自己的小小奢望?她愿意一生病弱残疾吗?不愿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后这种事她不会再想。 黎景行听见她对“小妾”如此在意,不禁想她这是在吃醋吗?心里美滋滋的。 他知道每一个女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期待——不想有人和自己分享夫君。 他母后在世时,几乎宠冠六宫,宠爱无可匹及。但每当他父皇去别的妃子宫中时,他母后眉宇间的愁绪总是浓的化不开。 虽然他母后从不说出口,但心中也一定很是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神仙眷侣吧。那他能做到吗?他极不愿意成为黎泽天那样的人,嘴里说着疼爱无双,转眼就听信了谗言和陷害,逼她母后自尽,任那些女人对他下毒手。 就算是他坐上那个位置,定会不忘初心,矢志不改。 两人皆暗中情动,却又各怀心思。 黎景行在她手心写道:此生最爱,绝不相负。 至于嫁做人妇的古诗涵,他早已把那份青春年少的懵懂情愫,安放心底。年少的爱恋最为纯真。但时间迫使人成长,心境在变,而那种追忆故人的感觉却不变。当情感和心境不能同步,其中总有一样会慢慢淡化成回忆。 “啊?!”沈半夏惊讶无比,捂着嘴差点惊叫出来。她一激动,突然站起身来,结果脑袋碰到车顶,龇牙咧嘴的坐回去。 “不敢当不敢当……”她连连摆手,的确受宠若惊。 黎景行浅笑着面对她,脸上的笑容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但不敢肯定对方不是存心逗她开心。 65.第65章 南宫新燕(1) “太子妃,怎么了?”竹青坐在外面,听见车里异响,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呢。 “没事儿,意外意外。” “哦。那您小心点…儿。” “吁……”马儿嘶鸣声响起。 马车突然急刹,车身向前滑行,车内两人身子下意识向前倾倒。沈半夏第一反应便是担心黎景行,她下意识转身扶住他。 可她刚抓住对方手臂,反而自己脚没稳住,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竟然拉着本来会无恙的黎景行,双双倒在马车中。 噗咚,嘭! 车轮在石板上磨擦,终于堪堪停稳。 竹青感觉侧腰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忙回头一看。 “太子,太子妃,您们还好吧?”竹青嘴角抽了两抽,这画面太美,她不敢直视。 车厢不是很大,两人倒下后,头不可抑制地伸到帷幔外,沈半夏的脑袋正好顶着竹青的侧腰。沈半夏和黎景行齐刷刷望向她,一脸尴尬。 程默也不禁回头一瞧,不但显得异常淡定,脸部肌肉纹丝不动,然后冷静的别开脸。 竹青憋住笑意,努力敛容正色道:“太子妃,您还好吧?” …… 黎景行再怎么瘦弱,但好歹也是一个七尺男儿,压在她身上,肯定不轻松。 “我还好,殿下,你还好吧?”沈半夏艰难道。她的胸好像被压平了,也不知道还能长得回来不? 黎景行满心郁闷,他今天心情起伏太大,加之要时时刻刻装柔弱,事发突然,他还就没反应过,就被沈半夏拉着摔倒了。 原来马车走到十字路口,右侧突然有一只马疾驰而来,为了避免车马相撞,程默不得不向左急刹。 竹青连忙将黎景行扶起来,然后又骨头散架的沈半夏从地上拽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瞎子,竟敢当本小姐的路!”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车里的人赶紧滚出来,要不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对方显然也受到了影响,因而立即大声喝骂起来,甚至还骑着马走到马车前,硬逼着他们下车道歉。 这是一个桃红色骑装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模样上乘,明艳动人。她坐在高头大马上,眉梢上扬,斜眼睥睨众人,显得极为嚣张跋扈。 竹青虽然心中气不过,但不愿惹事,所以下车向对方致歉。 “这位小姐,这都是意外,还望您不要计较。” 咻,长鞭破空之声响起,啪一声打在竹青身上。 “区区奴婢,也胆敢和本小姐对视,好大的胆子。叫你主子出来,本小姐和她说话。” 竹青捂住手臂,一脸愤愤看向对方,但却没有作声,身处这种等级严格的封建社会,她身为一个卖身与人的奴婢,有何胆量对着官家大小姐发怒。 沈半夏一肚子气没处发泄,对方还来火上浇油,是可忍孰不可忍。西楚律法文明规定,大街上不准纵马疾驰。方才分明就是对方马速过快,才导致险些造成大祸,凭什么让他们道歉。 “哟,这不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吗?”一个围观百姓惊道。 “这是谁如此倒霉,竟然惹恼了南宫小姐啊。”一名方脸男子面露同情之色。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威远将军,南宫越独子的二女儿,也就是五皇子妃南宫新柔的嫡亲妹妹——南宫新燕。 66.第66章 南宫新燕(2) 身为南宫越唯二的孙女儿,南宫新燕一直深得家中长辈宠溺,长兄长姐疼爱。又长在风光无二的大将军府上,众星拱月,几乎无人敢惹,甚至连黎泽天不得宠的皇子、公主都对她另眼相看,因此打小养成了嚣张霸道、唯我独尊的性子。 方才差点撞上太子府的马车,导致马儿吃惊,她险些当场从马背上栽倒下来,因此怒不可遏。 ……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众人看他们马车简朴,实在不像大富大贵人家,南宫新燕定会不依不饶,纷纷对沈半夏一行人的遭遇感到同情。 她见车内的主人对她毫不搭理,她何时受过这般冷遇,心中更为气恼,翻身跃下马,大步上前,倒转马鞭,敲在车身上。 “里面的狗东西,快些滚出来,给本姑娘道歉,听见没有!” 程默冷冷看着他,却并无动作,因为他没有接到动手的命令。他出手非死即残,黎景行一般不会让他动手。 “殿下,我出去招呼招呼。”沈半夏主动请缨,蛮不讲理就算了,还出言不逊,忍无可忍。 黎景行倚着靠背,作出虚弱之态,缓缓点了点头,眼下也只有她合适应付对方了。沈半夏掀开帷幔,面无惧色,缓缓走下来,同对方怒目而视。 “皇上命令禁止在大街上纵马,姑娘明知还犯,不知该当何罪。” 南宫新柔面上一窘,但还是死不认错道:“哼!皇上制定这些规矩,还不是为了避免你们这些粗鄙下贱之人,坏了京都风采。” 她与看热闹的百姓一样,见他们马车简单,穿戴也普通,又没有主动报上家主官位,自然而然将他们划为普通人家,她自然没有瞧在眼里。 沈半夏讥笑一声,面色不改道:“姑娘此话差异。据我所知,皇上制定这条法令时,可没有说过士族大夫,甚至皇子王孙,可以不遵守。难不成姑娘是想置皇威于不顾,还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吓人嘛,总得说得严重些。 南宫新燕俏脸倏忽一红,沈半夏这顶帽子扣得不小,她显然也被吓着了,不过仍然强辩道:“你少唬人,我南宫新燕可不吃这一套。废话少说,你先道歉!” 自报大名,这一招她向来屡试不爽,她不信沈半夏听了这南宫二字,还敢和她叫板。 沈半夏瘪瘪嘴,南宫新柔的跋扈之名,早在她未出阁之前就如雷贯耳了,毕竟她也是属于经常偷偷出府玩的人。以前就觉得这种情况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现在却实打实的体会到,被人无理取闹的懊恼之处。 “南宫小姐,我们还有事儿,就不陪您闲侃了。后会无期!”沈半夏自觉自己胡搅蛮缠的功夫远不及对方,果断闪人。 大庭广众之下,沈半夏丝毫不买她的账,自觉很丢面子。她眼明手快,忙伸手一把拽住转身准备上车的沈半夏。 “不行!必须道歉,否则谁也别想离开。”南宫新燕显然是个练家子,捏地手臂生疼。 “放手!”沈半夏也有些恼了,她最讨厌别人强迫她做什么事情了。 “不放!”南宫新燕也是十分较真,牢牢抓住她,死活不放手。 沈半夏无奈,只好自己用力抽脱。 “你放不放手?” 67.第67章 南宫新燕(3) “不放,就是不放。先道歉!” 两人你拉我扯,互相较劲儿,渐渐动作大了起来,最后成功演变成当街斗殴事件。 沈半夏失去耐心,使劲推了她一把,她这段时日一直潜心修炼,精进不少,连手劲儿都大了许多。她奋力一推,居然把对方推了一个踉跄。 南宫新燕见她胆敢推自己,火冒三丈,索性后退两步,长鞭一挥,当头向沈半夏劈下来。 竹青吓得赶紧合上眼睛,她刚刚才挨了一下,知道那有多疼。 沈半夏没有临场对敌,实战经验不足,一时之间惊慌失措,竟然当场愣在原地,傻傻盯着对方的长鞭。 她已经做好吃痛的准备,忽然眼前黑影一闪,马鞭并没有如期落到身上,她睁开眼,见程默居然抓住了鞭稍,正冷眼盯着南宫新燕。 “程默大人?” 南宫新燕鞭子耍的不错,向来为人所称赞,她一直引以为傲,现在居然被别人徒手接住。她又惊又恼,羞怒之下,回臂想将马鞭拽回来。 但程默手劲大,她一拽纹丝不动,再拽还是稳若泰山,三拽之下还是未能得逞,登时怒火中烧,放弃长鞭,伸手往腰间一摸,竟然抽出一把软剑来。 “找死!”南宫新燕挺剑,径直刺向程默胸口。 沈半夏大惊失色,看着程默木头似得一动不动,心道不妙。不过,她的功夫可不是白学的,当机立断,飞出右脚,踢向对方手腕。南宫新燕剑锋一偏,只划过程默手臂。 南宫新燕陡然吃痛,长剑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她呆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哇”一声,居然蹲在地上当街大哭起来。 “我要告诉爷爷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爷爷你欺负我。”南宫新燕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儿,突然受到从所未有的打击后,忍不住哭起来。 看戏的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都伸长了脖子欲一探究竟,看见南宫新燕吃亏,有的人解气,有的人担忧,还有的人幸灾乐祸。 “让开,让开!”突然一个藏蓝色劲装的男子,拨开人群挤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侍卫。 他单膝跪在南宫新燕身前,垂首抱拳道:“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小姐恕罪。”他面容冷峻,浑身透着一股沙场上的肃杀感。 这人就是南宫越专门派来保护孙女儿的手下——正七品校尉,曹志哲。 南宫新燕抬头看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她摸了两把眼泪,指着沈半夏道:“曹志哲,你去把她给本小姐抓起来。” 沈半夏后退小步,瞥了眼冷冰冰的曹志哲,怒视着发号施令之人:“南宫新燕,你还讲不讲理,明明是你先持剑伤人,我们只是自卫而已。” 南宫新燕嘟着嘴狠狠一跺脚,娇嗔道:“我不管,你伤了我,就该付出代价。曹志哲,你快把她绑起来!” 她泪眼婆娑撒娇的模样,很有几分娇蛮可爱之感。曹志哲眼睛忽闪一下,低沉浑厚的嗓音答道:“是。” 言罢,一挥手,身后的侍卫踏步向前,向沈半夏走去,作势抓人。 68.第68章 南宫新燕(4) 竹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抢在沈半夏身前,挡住他们,怒道:“放肆!太子妃岂容你们造次!” 侍卫动作统统一滞,询问似得望向曹志哲。曹志哲也心中犹豫,只好看向南宫新燕。 南宫新燕微微吃惊,但她也知道太子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无需畏惧。而且,今天这口气她非出不可,脸色一板,冷哼一声道:“你说你是太子妃,有何凭证?无凭无据的,那我还说我是皇后娘娘呢。曹志哲,你给我绑!” 沈半夏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狗屁以理服人,遇到蛮不讲理之人,就算你说破天都白瞎,还不如简单粗暴来的爽快。 “南宫新燕你不要欺人太甚。”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程默似乎终于意识到情势的严峻,也不管方才被划伤的右臂,面无表情地拔出佩剑,眼睛死死盯住和他散发出相似冷气的曹志哲。 围观的人见事态已经超乎他们的承受范围,为了性命安全,赶紧转身,走到安全地带去。 沈半夏知道竹青全无半点功夫,赶紧将竹青拉到身后,浑身紧绷,以应敌人。 就在双方见拔剑弩弓,战斗一触即发时。马车上颤颤巍巍走下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伸手探向沈半夏。 “太子?”沈半夏和竹青齐声惊呼。 闻声,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各位醒目的黎景行。 众人见他白衣青衫,玉冠束发,眼睛上蒙着黑色缎带。墨发白肤,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嘴唇薄削,无一不精致。众人不禁猜想,那双看不见的双眸,一定也是上天椎心泣血之力作。 即使面带病容,他也极是清俊文雅,举手投足中,无时不流露出尊贵之气。这份与生俱来的高贵,当人令人叹为观止。 一时之间,众人似乎忘记了争斗,忘记了嘲讽,甚至感叹上天不公,为何要让这般美好的男子,遭受这般折磨。 直到沈半夏扶着他站到地上,众人才从惊艳中回过来神。都说太子自眼盲以后,双目一直绑着黑色缎带,看这情形,当然是错不了了。尽管太子不得势,但在天子脚下,应该还没人胆敢假冒吧。 太子妃敢说是假的,可黎景行一出来,就算南宫新燕狂傲无知,那也不敢睁眼说瞎话,指着他说“不是太子”。 南宫新燕歪着头打量着他,一双大眼滴溜溜直转,心道:“这就是姐姐口中不良于行的病弱太子吗?长得可真好看。” “你就是太子?”她嘴角勾起一抹会心之笑,看来对人人不屑的病太子颇有好感。 沈半夏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冷着脸道:“怎样?难不成南宫小姐也觉得我们太子俊美非凡,所以心生爱慕,想以身相许?如果真是这样,姐姐我很乐意太子纳你做小。” 嗯。她眉头一蹙,腰间作痛。原来是黎景行捏了她一把。好一个大度的“贤妻”,但是她愿意,可他不愿意。 69.第69章 南宫新燕(5) 南宫新燕这种骄傲自满的女人,最适合激将法。因为就算她心中的确这样想,但嘴上打死都不会承认。早早这样说了,反而会引起她的极力抗拒。 “胡说八道!”南宫新燕俏脸倏忽通红,像被人逮住了小辫子似得,莫名心虚,但还是趾高气昂道:“胡说!本小姐才不会给人家做小呢。” 沈半夏继续穷追不舍,故意刺激道:“不想做小?好啊,今天把我抓走,正好太子妃之位空缺,然后南宫小姐就能顺理成章当太子正妻了。” 黎景行暗中点头,很是满意她的表现。偷换概念,请君入瓮。 “你你你…胡说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宫新燕指着她词穷莫辩,自己头一遭被别人说的无力还击,羞怒交集,不禁流下眼泪。 也亏得沈半夏大而无畏,口不择言。这种“嫁祸”人家闺阁少女,惦记人夫、未嫁思春的话,只怕只有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当众宣扬出来。 “太子妃请慎言。”曹志哲狠狠盯着她,眼中的怒火几乎能把她烤熟。 沈半夏大步踏向南宫新燕,眸光凛然,正颜厉色逼问道:“将军此言差矣,本宫一向谨言慎行。南宫小姐若不是存心如此,为何故意罔顾国法,在大街上纵马疾驰,冒险拦下太子马车?又为何明知自己有错在先,还硬要本宫和太子下车致歉?在没得偿所愿后,又用马鞭打人,长剑行凶,甚至胆敢绑架本宫。 种种举动,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南宫小姐居心叵测,欲图不轨吗?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大庭广众之下,南宫小姐竟敢自称皇后娘娘,难道不是对陛下不尊,蔑视皇旨尊严吗?” 胡搅蛮缠,现学现用。 黎景行笑意加深,但仍然努力维持着自己风轻云淡形象。这嘴巴真毒,不过他喜欢。 “我没有,你冤枉人!”南宫新燕面露畏惧,步步后退。虽然她极力隐忍,但在她咄咄逼人的凛冽气势下,最红没能忍住,泪水夺眶而出,跌坐在地上,抱膝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你冤枉人,我没有我没有…” 沈半夏无趣的瘪瘪嘴,这就吓哭了,真不好玩。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大名鼎鼎的南宫二小姐过招,她兴奋的很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扣帽子,当然是捡最大的扣。这也是她中秋晚宴那天才学来的呢。这学习能力,杠杠的,不是一般的厉害。 曹志哲或许是怕沈半夏再说下去,就从南宫新燕对太子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直接拓展到南宫府对皇上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因为果断截断她的话头。 “太子太子妃,今天之事都是意外和误会,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见谅。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有的是机会切磋。”他虽然服软了,但神色、言语中不见得有多诚恳。说白了,就是让他们见好就收而已。 凭两家的实力和威望,闹大了太子府铁定占不到便宜。沈半夏不傻,就顺坡下驴吧。 70.第70章 南宫新燕(6) “既然是误会,那就罢了。只是这种误会,本宫可不想看到第二次。”没有里子,面子也得绷紧咯。 “当然,谨遵太子妃教令。”曹志哲皮笑肉不笑,向他们见礼致歉。然后蹲下身,在南宫新燕耳边轻声哄了几句,待对方平复好心情,一行人浩浩荡荡远去。 他们也准备起驾回府。沈半夏坐在凳子上,心中只是微微起伏,性子沉稳了许多,不再跟以前一样总是咋咋忽忽的。 其实黎景行开始一直不露面,一方面是因为身体“需要“,再者,也想磨磨沈半夏的心智和胆魄。毕竟他们以后,要面临的困难和危险还很多。 他虽然会竭尽全力护她周全,但也不能保证就万无一失。因此,才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放心大胆让她练手。 不过,这张伶俐无双的嘴,果断的行事风格,还真没有让他失望。 “太子,我今天是不是又得罪南宫府的人了?” 让她来数数,得罪过多少人了? 四皇子妃沈月兮,她是情敌。 五皇子黎景牧,她是死敌。 皇帝老儿黎泽天,她是眼中钉肉中刺。 安国侯府徐卉,她又落井下石。 现在再加一个南宫新燕,她是仗势欺人的恶妇。 啧啧啧,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树敌不少啊。还都是西楚呼风唤雨大人物,看来她的死期应该不远了。 黎景行听她要死不活的语气,都知道她现在有多“悲愤欲绝”,脸上的表情一定五彩缤纷,思及此,他不禁莞尔。 “咦?太子你笑了耶!”大难不经思考,下意识说出这句话。 黎景行暗中惊奇,他不是一直都保持良好“微笑”吗? 沈半夏兴起,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把他习惯性上扬的嘴角拉下来。 “天天假笑不累吗?”她娘以前也总是笑脸迎人,可她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在笑,只是带了一张世间最真实的人皮面具而已,皮笑肉不笑。 真正的笑,是会暖到人心里去的。 黎景行呆愣了片刻,心里有些酸,但眼睛干干的。 沈半夏见他突然哀戚起来,心中一动,伸手抱着他的腰,合上眼睛,喃喃道:“黎景行,其实你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不清楚自己心中怎么想。 黎景行身体一震,肌肉紧绷,又慢慢放松来。两人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缓缓入睡。 …… 南宫新燕回到府中,正好五皇子妃南宫新柔回家探望母亲。她见到对自己从小百般呵护的姐姐,登时泪如雨下,委屈万分地将白日里的事情,添油加醋后向长姐哭诉一番。 南宫新柔听妹妹讲述后,虽然怒火充满胸臆,但毕竟年长些,性子沉稳,知道不可能冲到太子府,直接把沈半夏暴打一顿出气。 “燕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放心,姐姐会替你报仇的。”她面带笑意,而眼底尽是狠辣之色。 “嗯。”南宫新燕趴在她膝上,乖巧可爱,挂满泪痕的小脸上露出心满意足。 71.第71章 杀手的狠辣(1) 三天后。 安国侯府。寿诞那天的意外,施苒和战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双方虽然都不太满意,但又无他法,约定等老侯爷三年丧期一过,立即为他们举办婚事。 第二日一大早,施红玉母子就启程回了淮南。 施苒清白被毁之事,闹得众人皆知,颜面尽失。徐卉一狠心,勒令她待在院子里“休养”。 徐卉介于黎泽天的警告,不敢对施悦母女再下手,或者说她正在思考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妙招。可施苒咽不下胸中恶气,按耐不住。夜间,趁下人不注意偷偷溜出院子,跑到曹曼母女的住处找施悦报仇。 施苒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轻轻打开院门,猫着步子走到房门前,用匕首撬开门栓,偷偷摸摸潜进去。 她摸到床前,模模糊糊看见床头睡这一个人,所谓,手拿利器,歹心自起。施苒虽然没想杀死施悦,却想用手中的匕首,划花施悦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儿。 念及自己清白被毁,不能再嫁给七皇子,施苒心中恨意加剧,匕首朝着施悦的面部划去。 施悦眼皮一跳,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果断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对方的手腕。 “你…”施苒见她突然动作,大惊失色。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她在开院门那一刻,施悦就轻微的响动惊醒了。作为杀手,如果连这点警觉心都没有,那她可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你放手!”一击不成,反被对方擒住,施苒恼羞成怒,左手挥出。 施悦迅速抓住她的巴掌,心中腾起杀意,抬脚狠狠踢向施苒腹部。 前段时间,她可被对方欺负惨了,经常不给饭吃,时不时地又打又骂。在没有自保的前提下,她都一一忍了过去。 现在居然想给她毁容,叔可忍婶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那就直接动手! “啊!” 施苒身子受力,不禁向后倒退几步。施悦翻身而起,寒着脸,一步一步慢慢向她逼近。 施苒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住,步步后退。她看施悦目光阴冷,不带一丝感情,忽然觉得,对方好似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要来向她索命,瞬间浑身如堕冰窖,。 “你你你…想干什么?”她瞪圆一双大眼,怔怔的瞧着眼前之人,结结巴巴道。 闻声惊醒的曹曼,披着外衣赶到女儿房中,看见屋内场景惊讶不已。她回过神来,忙上前几步,拉住施悦。 施苒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瞪着她气急败坏道:“施悦你死定了,我要去告诉娘你欺负我。你等着瞧。” 居然被一个废物欺负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二小姐,别。”曹曼心道不妙,若是让徐卉知晓了,她们母女肯定没活路了。 施悦忙追着施苒跑去,在对方距离院门不过半丈远处,抓住了施苒后颈,用力向后一拽。砰,施苒应声倒下,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 “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这是你找死的。”施悦面带笑意,眼中却透出彻骨寒意。 72.第72章 杀手的狠辣(2) 她一只腿抵在施苒腹部,左手按住肩膀,右手捂住嘴巴。按照施苒母女对原主母女的狠辣,她们不死也得脱成皮,搞不好还是生不如此。 虽然那件事徐卉没有抓住把柄,但并不代表对方就信以为真。徐卉睚眦必报,反正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还不如报报前段时间的仇,以后不一定有这种好机会呢。 心念及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弄死施苒再说。 施悦行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双手使劲儿捂住施苒的嘴。在没有万全的抛尸处理计划下,要尽量保持尸体的完整性,所以她并没有采取拧脖子的方法。 原主身体虚弱,等她捂到施苒断气那一刻,自己也气喘吁吁了。想她堂堂一代杀手女王,无数次枪林弹雨没死成,居然因为司机路狂症发作,出车祸死了,太丢人了。 好在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居然穿越了一个架空朝代。还同她她闲来无事,看的小说情节一样,女主一醒来就被刁妇欺负,紧接着就是千年不变的夺人清白。幸好她有心理准备,否者…… 曹曼随后出来,看见眼前一幕,浑身一震。好在毕竟是活了三十多年的人,她立刻镇定下来,从容不迫的插上院门。 幸好施苒是偷跑来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悦儿,你…唉,我们该怎么办啊?”曹曼跪坐在尸体旁,难掩惊慌道。 施悦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这个便宜娘还不傻,还值得调教。 按照小说的套路,这个时候一定有一个将来女主的爱慕者,藏在附近偷看,并为女主的杀伐果断而震惊、好奇。 就算没有外人帮助,以她的能力,还搞不定一具尸体吗?真是可笑。 “不要慌,天无绝人之路。你听我吩咐就好。” 曹曼一直觉得,女儿打上次受伤后不一样了,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施悦一直与她朝夕相处,绝无可能被人偷梁换柱,于是便归结于心情大变,也没多想。 “院子前面不是有一个荷塘吗?” “有是有一个,但是那里太远了。”曹曼猜到她是想抛尸荷塘。毕竟施苒心情郁闷,跳水自杀也说得过去。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母女俩商议一阵,决定立即动手。 是夜,月黑风高。施悦怕开门惊动了他人,特意从西面翻墙而出,又从木芙蓉林子里缓缓穿越。 背着比自己还重了些许的施苒,就这具身体而言,十分吃力,不过杀手的心智可不是一般的坚定。 两刻钟后,终于到了荷塘旁。她摸黑小心翼翼走过去,正准备将尸体沉下水,突然身后响起一个醇厚的男声。 “你在干什么?”施悦大惊,手上兀的一松,“噗通”。 卧槽,这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不睡觉的人。这运气好的,真是踩到狗死了。 她回头一看,看见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正站在自己一丈开外。 “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落水了。” “快过去看看。” 尸体骤然落水,惊动了两个结伴起来上茅房的丫鬟。她们提着灯笼,往荷塘方向走来。 73.第73章 杀手的狠辣(3) 施悦来不及多想,提脚就想跑。 “别想跑。”男子压低声音,一把抓住施悦右臂。 眼看着丫鬟的烛光就照到这里,施悦一时挣脱不掉,情急之中,索性反手擒住对方手腕,左手拉住他的腰带,用力向前,带着他往荷塘倒下去。 他们刚沉下去,丫鬟就赶到荷塘边,将灯笼伸向前,忽然看见施苒漂浮在衣裙,吓得“哇”一声大叫。 “有人落水啦,来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快啦救命啊!”她这亮嗓子一喊,立即从四面八方涌来十来个守夜的男仆。 男子一时不慎,被施悦强行拽到睡下,他本想立即游上去,可施悦却紧紧抱着他的腿,死也不放手。无奈之中,只好倒转身体,打算先把施悦解决掉。 施悦哪里敌得过他,三下两除二,就反被男子牵制住,心急如焚,心道:“绝对不能被他带上去,一旦上岸,绝无生路。” 前世做杀手时,她什么事情都干过,包括色/诱男人。现在生死关头,更是什么都能豁出去。 心念及此,她眼睛一闭,一手扶着对方臂膀,凑上前去,主动献/吻。 刹那间接触到柔软的双唇,男子兀的一愣,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既然主动送上门,他没有必要装君子。大大方方搂着施悦的纤腰,舌头长驱直入,无度取索。 (天雷勾地火,害羞遮脸,此处省略一万字,不对,其实一百字就差不多了)………… 此时,水上世界。 徐卉听见说有人落水了,右眼皮突突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施苒这两天老吵着要报仇,要不然就死给她看。难不成,她真的一时想不开,投水自尽了。 “小姐呢?小姐在哪里?” “小姐已经睡了,不让奴婢们守着她。”一个小丫鬟心虚说道。 徐卉一巴掌甩着丫鬟脸上,怒道:“糊涂东西,她说不让守你们就不守,那我还养着你们干什么!小姐没事儿也就罢了,否则…” 她话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是。”小丫鬟捂着脸,眼泪汪汪道。 徐卉走到荷塘边,众人刚好将施苒打捞起来,所有下人都心惊胆战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苒儿!”徐卉犹如被雷击,浑身一颤,哭喊着扑到施苒身旁。“我的苒儿啊……” 随后,宿在小妾那里的施洪涛,以及施蕤,都闻讯赶来。 “小妹好端端的怎会落水了?”施蕤红着眼睛,伤心不已。 “是啊,苒儿怎么落水了?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啊?”施洪涛怒不可遏道。 虽然妾室众多,但除了大婚前,一个通房生下的长子施葳,唯有徐卉的一子一女,所以格外“珍惜”。 一干奴仆战战兢兢,却谁都不敢开口回话。 徐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强抑制住心中剧痛,擦干脸上泪水,站起身,喝道:“是谁发现的,将事情经过给我说清楚。” 最初发现异常的小丫鬟,畏畏缩缩从人群中站出来,惊魂甫定道:“奴婢起来如厕,路过这里,听见有落水的声音,正向这边走的时候,又听见一声落水声。然后,然后…” 徐卉眸光一闪,惊道:“你听见两次落水的声音?” 74.第74章 杀手的狠辣(4) “是。”的的确确是两声。 “快,快下水打捞!”无论是谁,还是什么东西,都要为她女儿陪葬。 水中…… 施悦和男子纠缠一阵,听见徐卉命令人下水,忙挣开对方,示意先逃走。 男子略一思忖,此时上去他也脱不了干系,于是便同意了。 这湖面积很大,水中生有许多水草,水面上搭建了不少小桥和水亭,极易隐蔽。现在天色幽暗,两人在水下潜游一会儿,便从最偏僻处偷偷上了岸。 他们不敢多作逗留,一口气跑到最东面围墙处,才敢歇下来。 男子牢牢钳住施悦的手臂,以防她偷跑。 “说,你是谁?为何要到侯府中行凶。” 出师不利,施悦懊恼不已,隐忍道:“我只是自卫杀人,是她逼我的。” “你是府里的人?谁?”瞧她虽然穿着寒酸,却不是丫鬟服饰。 “你又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施悦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可以大摇大摆的府中走动的男子不多。 除了他的便宜二叔施洪涛,二堂哥施葳,还有就是…就是常年征战在外的大堂哥——施葳? 古代重视同宗,亲兄弟之间的子女通常,还是按兄弟姐妹之间的称呼。 嚓,刚刚不是乱/伦吗? 根据原主的记忆,施葳今年二十二岁,其母是施洪涛一个通房,之前也是有几分恩爱在,甚至在娶正妻前,就还生下了他,这在古代浓重的嫡庶观念下,是极为少有的。 只是后来,施洪涛迎娶了徐卉,便渐渐对他娘淡下去了,甚至没过几年突发疾病死了。施葳在嫡母手下过的也不舒坦,虽然没有苛责打骂,但却越来越不得宠爱,最后像个影子人一般,忍气吐声。他十三四岁时,就投身军营,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现在是大将军贺韩林手下一名得力副将。 不过按照小说里的路子,他能活下来也算不错了。按照徐卉善妒的性子,施葳的娘当然死在她手里的。 权衡利弊一番,施悦确定自己的确不是,这个孔武有力之人的对手,索性打一场心理战。 她要赌一把,赌施葳心中有恨。如果不是,他该早拿下她向徐卉表孝心了。 “大哥?我是施悦啊。” 施葳疑惑道:“施悦?” 他对施悦母女不熟,仅仅知道到大伯父死后,徐氏对她们并不好。他离家时,施悦还是八九岁的小丫头,没想到几年后,居然都长成大姑娘了,而且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姑娘。 他前段日子被派到边境剿匪,本来是赶在祖母寿诞之日回家恭贺的,结果途中耽搁了两天,所以昨儿晚上才到的家。 “嗯。大哥不常在家,可能已经都不记得我了。” “是吗?”施葳有些讪讪的。如果是堂兄妹,那他们刚才可就…… 两人非常有默契,皆闭口不谈刚才的事。 沉默片刻后,施悦主动打破尴尬。 “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被她逼得没办法了。”施悦一边说,一遍无奈叹气。 75.第75章 杀手的狠辣(5) “堂妹因为三天前的事儿无端记恨我,晚上她来找我,见面就要打要杀。我娘为了保护我,被推倒在地,她还不肯放过我们,不得已我只好反抗,谁知谁知…我一时失手竟把她杀死了。” 施葳一面听,一面在分析她话中的真实成分。那天的事他也听说了,徐卉那点手段,他当然一清二楚。施苒骄纵,吃了瘪,私自去找她出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施悦胆敢一不做二不休,弄死施苒,还是挺出他意料之外的。而且,她刚才为了求生,还敢主动勾/引,他这个堂妹真真不简单啊。 “你杀死她关我何事?”施葳心肠冷硬,也不是见色就忘乎所以之人,要糊弄他,没那么简单。 施悦杀手出生,察言观色,揣测人心里的能力绝非一般。 “我知道杀人要偿命,可这事一旦暴露,二伯母爱女心切,哪怕我偿命,也还会对我娘百般折磨,让她生不如死。我死不要紧,但我不能拖累我娘啊。”施悦“激动”之下,一把抓住施葳的手臂,无声哽咽道。 说起娘,施葳的脸色在黑暗中微微松动。 她止住哭声,晓之以情道:“大哥你也知道,这个爵位本来该是我爹的,可是我爹时运不济,战死沙场。但身为烈士遗属,于情于法于理,徐卉都不该这般待我和我娘。” 她略一停顿,好似再三思索后才下定决心,有道:“再者,徐卉心肠歹毒,被她残害的无辜之人何止少数。不然,小二婶也不会……” 施悦口中的小二婶,指的是施葳的生母。 施葳浑身一震,双拳不自觉紧握。若他有能力,他娘又怎么被徐卉害死呢? 若说他不恨那绝对是骗人的,不然他也不会小小年纪离家闯荡,一方面是躲避徐汇的黑手,另一方面就是要出人头地,替他娘争一口气。 施悦感到他手臂肌肉紧绷,趁热打铁,斩钉截铁道:“大哥,只要你帮我度过一劫,我施悦向天起誓:不出一年,定助你成为施府的当家之主。或许你现在根本不相信我,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自会向你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在二十一世纪找工作,都还有试用期呢,何况让施葳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上。 施葳心中震惊,施悦此番话极是大逆不道。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微微心动。 帮她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施府中又没有他在意之人,施悦怎么玩与他何干? 关键是,他对那个位子却是心存觊觎,以前只是没有机会而已。现在被施悦一说,心里倒有热切几分。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冷冷道:“你走吧,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施悦心中一喜,向他抱拳道:“多谢大哥,今日之恩,定不相忘,我会实现我的诺言!” 言毕,转身向回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志在天下,又怎会在乎一个小小侯府呢? 施葳定定看着她瘦弱而坚决的背影,陷入沉思,良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不只是杀伐果断而已,还极有主见和胆识,若是身为男儿,定然是一代枭雄。 …… 76.第76章 杀手的狠辣(6) 施悦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浑圆,有一个问题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那就是——这篇小说的作者,似乎脑子被猪啃了。 泥煤。她一没就看到喜欢扒墙凑热闹的男主,第二没有遇到渣中极品的男配,第三没有捡到可以让女主提升实力的法宝或者武功秘籍。 虽然她已经确定,这里是架空时代,但却不是她所期待的玄幻世界。其实不升级打怪也就罢了,好歹也要尚武吧,要不然她一身武学潜力,要如何爆发? 可崇尚舞乐是个神马鬼?难不成要让她堂堂一代杀手,成天奏乐跳舞唱曲儿,做一个伶人取悦他人? 别人那里卑贱的淫技,在这里居然成了女人扬名立万的法宝,她也是醉了。瞧不上是一回事,但为了立足,她还是必须学起来。 幸好作为优秀杀手,她几乎什么都有所涉猎,虽然对古舞研究不足,但还是略有了解,而且还是一个古风歌曲狂热分子。小样儿,还有她搞不定的吗?! 除了徐卉母像标准女配,她没有觉得自己哪一点像女主,难道这个作者猪真打算让她自己一层层奋斗吗? 不过也不怕,金不金手指无所谓,只要是女主就对了。只要吃苦,未来绝对一片光明,灿烂辉煌。 上一世她只忙着奋斗事业,加之职业的特殊性,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但身为女人,她心始终还有这样的期待。 这一世,管它是不是小说世界,既然有机会重生一次,她就要随心所欲,狂傲一世。凭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智慧,难道还斗不过一群愚昧古人! 至于男主,她现在倒对传说中的病太子挺感兴趣。又聋又哑吗?她倒要看看,是否名副其实呢。 夜还很长,她的表演时间才刚刚开始…… *************************************************************** 自打从安国侯府回来以后,沈半夏一如既往,每次修习武功。但她起步晚,也不是传说中的千年难得一见练武奇才,剑术、擒拿、拳架功夫一般。但好在身姿灵便,特别是个练习轻身功夫,在黎景行的悉心指导下,短短几个月便跻身二流行列。假以时日,定能成为独霸武林的轻功高手。 黎景行也十分开心,毕竟名师出高徒嘛。 十月二十四,近来天气越凉。沈半夏兴致高,成天蹿上蹦下,一点都不觉得冷,好像浑身都冒着热气儿。 她觉得身体不好,就更应该多出来透透气儿,以免肌肉萎缩,恶性循环,所以扶着黎景行在园子里散步。 某人不忍心打击她的善意,所以只好强作虚弱,每天陪她闲逛小半个时辰。 “殿下,七皇子很伤心吗?” 自从那天施苒发生意外,接着又跳水自杀后,半个月中,黎景轩一直没有来过太子府,看来伤的不轻。原本很美好的一段青春爱恋,结局如此急转直下,令人唏嘘不已。 “要不我们带他出去散散心吧。” 说实话,黎景轩也就是平常嘴碎了些,但没有真的伤害她,反而是她连泼对方两次菜。沈半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黎景轩又和太子关系匪浅,她喜欢身边的人不开心,希望对方能尽快振作起来。 77.第77章 心伤 黎景行微微颔首,心中感叹:心爱之人逝去,的确容易令人伤心颓靡。不过景轩到底是太年轻了,容易上当受骗。吃一堑长一智,但愿以后不要再天真无邪了。 一来施苒明知他与堂姐有婚约在身,还肆无忌惮的的勾引,就这份心思,他便不喜欢。再者,这女人跟她母亲一样心狠手辣,却又骄纵无知,将来还不知要扯多少后腿。 综合而论,施苒并非良配。如此,也好。 说曹操曹操到,沈半夏刚想着如何去宫中通知黎景轩,对方就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萎靡不振的出现在太子府。 尽管似乎可以梳洗一番,但他戚哀的神情,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黑眼圈,以及越显骨感的面颊,暗示了他最近的极度颓废。 “哥。”黎景轩在看到一如既往温和笑意的兄长时,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对方痛哭。 黎景行伸手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这幅样子,就像十多年前一样。那时黎景轩的母后班染,还是宠绝六宫的皇后娘娘,而他是风光无限的皇太子。而黎景轩的生母,只是一个被人利用后又无情抛弃的宫女,在生下黎景轩后,立即被赐白绫处死,由奶娘在冷宫一手抚养。 五岁那年无意中走出了冷宫,结果被一个六七岁皇子当作小偷,强行绑起来拳打脚踢,幸好被路过的黎景行看见了,便仗义救下他,最后还求着母后,向黎泽天进言,将黎景轩接出冷宫,养在自己名下。五年朝夕相处,真心以待,所以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才会如此深厚。 八年前班染蒙冤受难,黎景行被扔出皇宫,而他反而因为年幼和并非班染亲生而逃过一劫,被寄养一直未有生育的丽妃名下。丽妃良善温和,有无一儿半女傍身,对黎景轩视如己出,这些年也一直为他操劳忧心,和班染一样,堪比亲身母亲。 黎景轩平复一下心情,摸了两把泪水,嘟着嘴显得特别孩子气。其实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哥,我真没想到她竟然是那种人。” 原来他今日来找黎景轩诉苦,并不是因为不能忍受施苒的香消玉殒。这事儿还得三个时辰之前说起。 今天一大早,安国侯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早朝时跪在大殿上,恳请黎泽天为她女儿伸冤。 他指责施悦蛇蝎心肠,先陷害施苒失身,再设计害命。 当着满堂朝臣,皇上也不好驳他面子,只好传唤施悦当场对质。结果徐卉也带着一干丫鬟小厮,指证施悦害人性命。 施悦一开始只是蒙头不语,任在黎泽天怒而废除她与黎景轩的婚约之后,才开始逐一反击。 面对徐卉的咄咄逼人,她不慌不乱,妙语连珠,侃侃而谈,不但洗脱“诬陷”,而且还反过来责问一众丫鬟小厮。 她逻辑缜密,言语犀利,直中要害,反而逼得徐卉在慌乱之中,露出马脚。 78.第78章 害人终害己 不但暴露寿诞上的诡计,还被贴身老嬷嬷指责嫉妒成魔,不能容忍府中姬妾,毒害庶长子施葳生母;扼杀施家子嗣,在得知小妾怀孕时,立即下药堕胎,甚至最后为了一劳永逸,直接给施洪涛下绝育药。 而真正让黎泽天发怒的是,徐卉当初为了让施洪涛当上承袭爵位,不惜给施昊下慢性毒药,导致一代名将受伤后毒发,不治而亡,最终战死沙场。 至于施悦母女,徐卉一方面则忌惮皇帝圣命,同时也为了长期折磨以泄心头之恨,虽然没有痛下杀手,却一直苛责虐待,让她们生不如死。 而施苒本人,也因为施悦与七皇子关系,对堂姐施悦百般刁难,时常责打辱骂。 施悦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不但洗脱嫌疑,而且还“无意”揭露了徐卉的诸般恶行,简直人神共愤。 黎泽天生平最恨别人欺瞒算计,拍案大喝一句“欺君罔上”。所谓墙倒众人推,原本心虚不已的丫鬟小厮,见徐卉大势已去,纷纷调转枪头,说自己是在夫人威逼利诱,才来作伪证冤枉大小姐。 施悦当即表示理解他们的苦楚,不予追究。 龙颜大怒,徐卉的生父兵部尚书徐国昌,也不敢上前求情。徐卉便以残害朝中大臣的罪名,被判处来年处斩。 徐卉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再败于一个小丫头手中。先是女儿清白被毁,接着无端自尽,今日自己更是身败名裂,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喷口而出,当场晕死过去。再次醒过来,最落得一个口不能言、半身不遂的瘫痪结果。 黎泽天为了补偿曹曼母女,这些年来所受之苦,特地封曹曼为一品诰命夫人。黎泽天盛怒之下废了施悦与黎景轩的婚约,本想还想她俩人凑对儿。但被她婉拒了,施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黎泽天心中有愧,便成全了她的心愿。作为弥补,又封她为安平郡主,特许其另立府邸。 事情发生时,黎景轩也在朝堂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为地天真无邪的善良姑娘,竟然是如此蛇蝎之妇。 他几乎不能承受自己先前那般愚昧的痴情,甚至在对方失身之后,还心心念念,不愿辜负对方。他羞悔难当,本不想给黎景行添堵,但又情难自已,忍不住因为跑到太子府诉苦。 其实说到底,施苒并不是罪大恶极。但是,她母亲徐卉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黎景轩无形之中认为,施苒若是不死,便是多年之后的徐卉。这让他难以接受。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皇子哭吗?”他抬头,看见沈半夏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面上过不去,所以逞强道。 沈半夏瘪瘪嘴,并没有出言打击他。 黎景轩看似比她还年长两岁,但轮心理年龄,可能比她还幼稚些。 黎景行掏出手巾让他擦干泪水,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伸手接过,在脸上乱抹一通,心情渐渐安定下来,转眼又恢复到神气活现的骄傲模样。 79.第79章 上门挑衅 “沈半夏,本皇子告诉你,最好把你嘴巴管严实些,否者,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扬扬拳头,威胁道。 沈半夏本想着他心情不好,对他“温柔”些,哪知道对方完全是个欠揍的家伙,一个劲儿找抽。那她可不会客气! “黎景轩,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废话,就算开打,指不定谁输呢。 “那你来啊,你来打我啊。乌龟怕打,王八不敢打。有种你就来!”黎景轩用折扇指着沈半夏,一面挑衅,一面后退。 沈半夏嘴角一歪,捏着指节,咔咔作响。她已经忍无可忍啦。 一阵风扑向黎景轩,拳头不住招呼在他身上。沈半夏可不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手劲儿可是杠杠的。 黎景轩立即把他揍地哇哇大叫,连忙抱头鼠窜。沈半夏用上轻功,哪能让他轻易逃走。最后,他实在招架不住,一溜烟跑远了去,藏起来不敢露面。 黎景行听见他们嬉闹,嘴边笑意加深。沈半夏冲黎景轩远去的背影,翻了翻白眼,不再理会。走到黎景行身边,扶他走到不远处空旷的草地旁,然后指引他在木椅上坐好。 今天日头高照,天气冷了些,但橘色的阳光,覆盖在身上,说不出的温暖。 沈半夏被如此明媚的阳光感染,凉风拂过,浑身血液沸腾,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痒,叫嚣着舞动。 她蹲下身,轻依着黎景行的大腿,昂头望向他。 “殿下,你听曲儿吗?我唱一曲给殿下解闷好不好?” 微微点头。 沈半夏缓缓起身,在阳光下自由踱步,似水歌声,缓缓从口中飞出,如幻似梦,撩人心神。 黎景行听见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曲调,心中一动,失神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支竹笛,和着歌声吹走起来。清脆笛声缓缓扬起,婉转缥缈,如空谷幽兰般,让人心旷神怡。 沈半夏回头望着他,眼底笑意更深。 美妙乐声随风飘远,最后黎景轩也被其吸引回来,却沉默不语,似乎不舍得打破这份宁静与美好。 竹青远远站在一旁,看着那个阳光下身姿翩跹的女子,和稳坐却面如春风般和煦的男子,心中默默祝福。 …… 接下来几天,黎景轩又恢复到精神饱满的状态,几乎天天往太子府跑。 京城里的商铺更新换代,倒闭的一家青楼,改头换面成了家民乐坊;关了一家客栈,被新老板改成一家酒楼。其中缘由,无人在意,这些店子也都还默默无名,也都还无人知晓。 前几天安平郡主乔迁新居,太子府按规矩送了份贺礼去,没想到风头正盛的安平郡主,竟然亲自上门道谢。 沈半夏对施悦的到来,没什么特别的心绪。她这人看似开朗,但对交朋友这件事却格外要求严苛,不是挑剔,只是喜欢对胃口的人。 施悦虽然彬彬有礼,但总给她极为冷傲的感觉。这种人难以亲近,特别是对她这种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80.第80章 入宫 别人既然上门了,她作为名义上的女主人,礼节性的面子功夫还是必不可少。 沈半夏一直觉得施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她总是有意无意打听黎景行的日常午起居。好像十分急切地想见到他,但无奈当事人黎景行一直称病,不肯出来。 再说,她是女客,非要见人家男主人,也不合礼法,于是也只好作罢,小呆了一个时辰便失望而归。 冬至这天,大雪纷飞,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起床,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万籁俱寂。 皇宫举行祭礼,黎泽天特地下旨命令太子和太子妃也务必到场。然而往年,并没有这样的要求。 沈半夏心情沉重地穿上厚重的宫装。自从有了上次事情的阴影,她对皇宫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厌恶。 竹青一边帮她挽了一个反复的发髻,尽管已经刻意减少装饰,但她还是觉得这满头珠翠压得她脖子疼。 临出门前,竹青在她耳边小声嘱咐,让她一定要避免和宫里的任何人发生肢体接触,特别是怀孕的妃嫔,或者年幼的皇子公主。 沈半夏不明觉厉,牢牢记在心中。后宫那些把戏,就算她没亲身经历过,但也晓得其中利害。因此,到宫中后处处小心谨慎。 冬至祭礼,所有皇子王孙尽皆参与,此外还有朝中从一品及以上的大员,皇贵妃南宫婉还下懿旨,叫了一些高门贵妇或者闺阁小姐进宫,比如说她侄女儿南宫新燕,风头正盛的安平郡主施悦。 祭礼过后,又是斋宴,因为是修身养性的日子,并没有大摆舞乐。餐后,大臣们都陪着皇帝爷在大殿里商议年尾诸事。 女眷们则被分配给南宫婉和庄芷茹,带着最她们在后花园消食。 九皇子黎景衡年十二岁,稚气未脱,但五官端正,自然也是一表人才。不过尤为活泼捣蛋,浑身一股市井流氓的痞子气。 最喜欢凑到在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儿周围,转来转去,还时不时拉起人家的手打量,并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给人家点评一番。 大多数已婚妇女都付之以一笑,小孩子嘛,只当他是瞎闹罢了。不过一些待字闺中的小姑娘,都下意识避着他。不幸被他逮住的,也都面红耳赤。 他牵起御史大夫孙茂之女——孙白芷的小手,看见对方葱白似的纤纤玉指,不由得啧啧称赞,故作老成道:“白芷白指,手若柔夷,指如葱根,孙小姐果然生得一双好手。” 说着,还在人家手背上摸了两摸,意犹未尽道:“这手真滑。” 孙白芷年纪不大,还未及笄,大概十三四岁。被他的放浪之举吓住,憋了瘪嘴,当即大哭起来。 南宫婉雍容华贵,见他耍宝,也不制止,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意味深长的笑意,向他招手,假意责怪道:“衡儿,不得无礼,吓着人家姑娘了。” 孙夫人赶忙示意女儿闭嘴,弯腰道:“娘娘恕罪,都是小女不好。还望娘娘息怒。” 苏白芷强行止住哭声,但还是忍不住抽噎。 81.第81章 麻烦(1) 黎景衡生母难产而死,他打小就养在南宫婉名下。 他听见南宫婉呵斥,努了努嘴,撒娇道:“母妃,儿臣就是自学了些看手相的功夫,想试一试。又没有恶意,孙小姐好端端的哭什么?” 南宫婉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怪道:“你平时逗逗宫女儿也就罢了,她们岂能与各位夫人小姐相比。还不快向孙小姐道歉?” 黎景衡理所当然的语气,令不少人心怀不忿。可他是皇子,养母南宫婉又摆明了偏向他,有谁还敢又任何异议与不满。 庄芷茹一脸鄙夷,这孩子养得可真好,又为皇室培养一个狂蜂浪蝶的登徒子。 他一脸不耐烦走到孙白芷面前,趾高气昂道:“对不住,是本皇子错啦。” 南宫婉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头,一脸慈爱道:“好啦,衡儿不要老是成天跟女子腻在一起。”她指了指黎景衡身边的小太监,命令道:“带九皇子下去吧。” 黎景衡意犹未尽,不心甘情愿的离开。他路过沈半夏身侧,突然停下一脸兴味的打量她,似乎准备故技重施。 竹青意识到的意图,立即睁大一双圆眼瞪着他,或许是被她的气势震慑到,黎景衡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动手,闷闷不乐的走了。 沈半夏看着他神气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微伤感。南宫婉这番心态,简直跟沈月兮的手段如出一辙,可是这孩子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方无限宠爱下隐藏的居心叵测。 庄芷茹兴趣缺缺,带着沈月兮一起离开了。走了会,南宫婉也借口告辞,让女儿黎梦琪和儿媳妇南宫新柔,尽宾主之宜,领着一群宫妃、贵妇继续闲逛。 皇宫一游,机会难得,大家兴致极高,十分不想就草草结束。 黎梦琪能言善道,气氛活跃的也还不错。 “前几天西域番邦进贡了一只罕见的孔雀,五彩斑斓格外好看,就在梅林前面的暖阁里养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咱们就去瞧瞧吧。” 对于孔雀,一干人都只闻其名,这种珍贵的东西,当然没人不愿意去看,纷纷连连称好。 南宫新柔有道:“这儿距离暖阁还有一段距离,大家也累了,那这样吧,我们先到梅亭中小憩片刻。母妃特地命人在里面摆了茶点,咱们正好恢复恢复体力。免得走到一半,走不动,就不好了。” 说实话,这些人平日里无一不养尊处优,今天走了小半天,的确有些乏了,这个提议正和她们之意。于是,都走到梅林右侧的四角亭里,休整一番。 沈半夏注意到,这些宫妃里好像没有怀孕的,但她不敢大意,亭子里的茶水点心,丝毫未动。 但先是不如人愿,你不找麻烦,麻烦找你。一个宫女端茶的时候,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将一杯热茶泼在沈半夏身上。 好在冬天穿得厚,她并没有被烫着。但是衣服湿了,决不能就这样穿着,就算她能忍,但却有失礼节。 南宫新柔好心提醒着,让她换了衣服再寻她们。 见此情景,施悦微微咧嘴。她似乎看到什么有趣之事,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82.第82章 麻烦(2) 沈半夏一路苦思,她总觉得这杯茶泼地有些蹊跷,上次她和南宫新燕结怨,以对方的秉性,绝不会善摆干休。然而今天,对方居然没有找茬,实在匪夷所思。 而且,黎梦琪她们早就走的没影了,她又不认识路,与其东找西寻,还不如自己赏风景呢。 她到黎景轩养母宫中换完衣服,料定那些人会原路返回,就在梅林东侧小湖边等候,并没有追随她们而去。 昨夜大雪纷飞一整夜,今天放晴,阳光照射在白雪之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晕。偶尔微风吹过,树枝上的积雪掉落下来,沙沙沙,不绝于耳。脚踩在雪中,嘎吱嘎吱作响,挠得她心痒难耐。 粉妆玉砌的冰雪天地中,天空高远,地广无垠,人的心境也随之宽广、安宁起来。沈半夏伸开双臂,呼吸这广袤无垠中的自由气息,心境开阔,身心安宁。 她突然玩心大起,抓起一把雪,趁竹青不注意,就像她掷过去。 “小青,小心!” 竹青闻声侧头,正好被她砸中脑袋,雪团冰凉刺骨,惊得她“哎哟”一声大叫。还没回过味来,又一团雪破空而来,正中额头。 竹青这时才醒悟过来,感情太子妃要和她打雪仗啊,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她也好久没玩过了,而且现在动动正好驱寒。于是,毫不客气的还击起来。 这地地处偏避,没有宫女太监往来,不怕被人看见,索性大玩起来。一时之间,少女开怀的笑声,跳跃的倩影,这般活泼的景象,让庄重严肃的皇宫多了俏皮可爱,少了几分死气沉沉。 …… 黎景行在皇帝和众位大臣面前小小露面后,后由于“体力不支”,病病殃殃向黎泽天请辞,他离开后,一直捉摸着在哪里去找沈半夏。让沈半夏一个人去应付宫里一帮恶妇,他也很不放心。 他才到后花园,远远便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 “太子。” 施悦跟着黎梦琪等人到了暖阁,看完孔雀,又在去观赏其它稀罕动物,比如长颈鹿、丹顶鹤什么的。 这些动物在这里算是奇景,可身为现代人的施悦,早就在动物园看腻了。她索然无趣,又料定今天肯定有事发生,他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干脆便假托身体不适离开,未曾料想居然遇到了黎景行,意外之喜啊。 循着声音的方向,黎景行朝她拱手行礼。 他今日玉冠挽发,身穿杏黄蟒袍,同色锦缎遮目,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自然流露——清新俊逸,雅人深致。雪色衬映之下,愈是显得他肤质白皙无暇,美如冠玉。让身为女儿的施悦,也不禁暗生艳羡。 施悦走进来,福身行礼,“施悦见过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黎景行“看”向她,唇角微微勾起美好弧度,在冰天雪地中,绽放成一朵绝美笑颜。好似春风扑面,千树万树梨花刹那之间骤然盛放,阳光炫目,晃得施悦心神荡漾。 良久,她暗暗咒骂:“妈的,没见过男人笑这么好看的。”如果没有那一根缎带碍眼,或许另有一番别样的景致。 但也不能否认,锦缎遮目,就像断臂维纳斯一样,又给人以无限神秘感,更加欲罢不能。 施悦心中燃起一阵斗志,她要征服这个男人! 83.第83章 麻烦(3) 黎景行不知道她此时内心的翻涌,动了动嘴,程默译道:“太子向郡主问好。” 言罢,扶着黎景行与她错身而过。施悦微一沉吟,错过今日,以后再要见面,可就机会难得了。 待黎景行走出一丈远,她突然回身,大声叫道:“太子留步!” 今天有好戏,正好除去碍眼之人,她可不能让黎景行去坏了好事。 黎景行驻足回首,疑惑地“看”向她。 “小女子心有疑惑,想请殿下解答一二,不知太子可否借一步讲话?” “郡主还有何贵干?”程默冷冷道。 施悦嘴巴一咧,唇边陡然升起几分冷意,意味深长道:“四皇子和五皇子分庭抗礼,却一直没有正面冲突过。但前段时间,不知为何,都莫名其妙各自被斩去数名党羽,实在奇怪。殿下可知其中详情,替小女子解答这份疑惑?” 她一袭白衣胜雪,素颜朝天,未施丝毫粉黛,清丽无双。眸光澄如秋水,自信满满。惊人的美貌,冷艳的气质,无不令人赞叹。 假如黎景行此时没有失明,或许真会为她与众不同的风姿所倾倒。只可惜,她这般出尘绝艳的身姿,黎景行的的确确不曾看到。 黎景行心下一凛,笑意凝在唇边,短暂失态后,千年不变的温和笑意再度恢复。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他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态,施悦有意无意领着他从西侧走。黎景行不做他想,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与此同时,沈半夏正玩得乐不思蜀,浑然不知有人正在阴谋撬她的墙角。 “太子妃,奴婢没劲了,求您饶命。”竹青精疲力竭,一面狼狈地躲避,一面大声讨饶。 沈半夏正玩得起劲,意犹未尽道:“别啊,小青。我没玩儿够,接着来。”一言甫毕,又一个雪球脱手而出,结果方向偏了些,正好翻过了一座黄石假山,砸到路上去。 嘭!沙…某人黑着脸抖了抖头顶的雪。 竹青见她没有停战之意,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又重整旗鼓,开始反击。两人嘻嘻哈哈,没有留意一道杀人的目光朝她们射来。 “沈!半!夏!”黎景晔从假山后绕出来,勃然大怒道。 “啊?!”惊闻骂声,沈半夏吓得手一抖,高举头顶的雪球砸在自己脸上。雪团散开来,雪沫尽数落进她的颈项中,冷着的她原地直蹦,嗷嗷大叫。 黎景晔看见她的傻样子,原本一肚子怒气瞬间消失大半。但他还是冷着脸走上前,居高临下瞪着她,一脸嫌恶道:“你闲的无聊是不是?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他刚刚从庄芷茹宫中出来,远远听见这边的嬉闹之声,少女娇俏的笑声,不知不觉中将他吸引到这边。 也不知为何,他躲在假山后,看着沈半夏纯真无虑的笑脸,竟然入了神,若不是被她“误伤”,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傻愣好久。 虽然他的这份心思并不为人知,但他仍然觉得难为情。好像有什么秘密被人发现,将要公之于众。 84.第84章 麻烦(4) 他说不清是生沈半夏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明明是他看不起的庸俗女子,为何还会对她失神?难道是要证明他对她,其实还念念不忘吗? 不可能!他是天之骄子,母妃从小教育他,只有才貌双全、德艺双馨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比如端庄温婉的沈月兮。 虽然现在长得不像猪了,但脑子果然还是跟猪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当初若不是为了给月兮出气,他才不会牺牲色相,和她虚与委蛇长达数月之久。 他心中懊恼的同时,沈半夏也颇不宁静。尽管他们的事已经过去了,但一看见他,沈半夏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恶狠狠瞪回去:“要你管?看着你的沈月兮就好了。我无不无聊关你屁事!” 黎景晔语塞,的确不管他的事了。因为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你你你…” “你你你…结巴啦。有病就回家吃药,少跟我瞎咧咧!” 竹青一脸惊悚的看着她和黎景晔斗嘴,满眼难以置信。谁不知道黎景晔是有名的冷面王,冷酷无情。太子妃居然胆敢呛四皇子,实在是让她跪服啊。 “沈半夏你…”黎景晔气结道,“伶牙俐齿。下次别落我手里,否则定要你好看。” 言罢,一拂衣袖,怒气冲冲地离开。 沈半夏也觉得奇怪,这的确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他那么拽,何时也会被人气的哑口无言。 黎景晔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他心虚了。为何心虚?等到他幡然醒悟时,早就为时已晚。 …… 施悦一路说说笑笑,她并没有再提方才的话题,反而和黎景行大谈朝廷民生、官员腐败,甚至军队管理等问题。 她说话极有分寸,不露辞色,但往往于谈笑中,直中要害,而且见地独到,别具慧眼,很多提议建设都十分高明。 施悦一个人自娱自乐,兴致极高,侃侃而谈小半个时辰。 黎景行一直面含微笑,只听不答,听到会心之处微微颔首。 施悦见他面露满意,心中洋洋得意起来。不过是盗用一些现代常识性的治国理念,就让他刮目相看。果然,应付古人手到擒来。她就不信这个世上,还有和她一样与众不同的女人。 突然,梅林那边响起一阵哄闹声。施悦暗中冷笑,沈半夏你别怨我,害你的可不是我,怪只怪你生不逢时。 目的达成,多说反而无益。她盈盈施礼,带着丫鬟借口离去。 待她气息消失,黎景行张嘴道:怎么样? 程默面无表情道:“牝鸡司晨。” 黎景行但笑不语。有几把刷子,但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可以相互利用,但绝不能推心置腹。 黎景行摇了摇头,无声叹息。管他呢,现在该是时候和他傻傻的太子妃碰头了。他刚想到沈半夏,眼皮子突突直跳。 果然,他才奔到花径上,就听到有宫女惊慌失措道:“舒嫔娘娘小产了!” 他心中咯噔一下,暗呼一声:糟了,中计了!这个女人是来拖延时间的! …… 85.第85章 麻烦(5) 迎春殿中,数名太医和接生婆齐齐上阵,正在给当事人舒嫔接生。 黎泽天坐在外间,怒不可遏,猩红的眼睛,怒火灼人。 “究竟怎么回事?给朕一一道来!”他大掌拍在桌子上,整个地面都抖三抖。 一个红衣丫鬟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奴婢翠烟。适才,舒嫔娘娘走累了,所以就留在梅亭休息,今儿个天寒地冻,奴婢就怕娘娘冻着了,所以回宫替娘娘取披风。等奴婢回来的时候,娘娘就躺在血泊之中了…” 南宫婉拍案道:“糊涂东西,你家主子有孕了,你们奴婢竟然一无所知,养你们做什么?” 翠烟吓得磕头如捣蒜泥,连连求饶道:“求皇上娘娘饶命,娘娘月信一直不准,这次差不多两个月没来,娘娘自己也没太在意。谁知谁知…” 谁知,这次就怀孕了。 黎泽天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罢了,这些都不提了。你家娘娘到底是为何摔倒的?” 卧房内传出一阵哀嚎,舒嫔撕心裂肺道:“陛下陛下,有人推我!有人推我…”她一着急,直接以“我”自称。 黎泽天目光如炬,狠狠瞪着翠烟,喝问道:“是谁?” 翠烟迅速与南宫婉交换一个眼神,欲言又止道:“奴婢奴婢…看见是…是太子妃。” 沈半夏浑身一震,心中跑过一万只马儿。 她连舒嫔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推她了? 满以为不凑到跟前儿,就牵扯不到她,原来睁眼说下话,居然可以到这种程度。 她不做多想,膝盖一软,噔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父皇明鉴,儿臣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她再说什么,儿臣都不会承认,因为儿臣的确没有做过这件事。 翠烟,本宫敢对天起誓,今日之话,倘若有一言半语假话,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生沦为畜生道,永世不为人!” 她的意思很简单,请对方也像她一样立下毒誓,保证自己句句属实。 沈半夏先声夺人,翠烟本来还想再细化一下具体过程,可被她“恐吓”,愣是吓地半天都没对上话。 这种毒誓,还真不是一般人敢违心说出来的。 闻言,黎泽天也是诧异不已。虽然早已见识过沈半夏的咋忽,但这样呼天抢地的赌咒,他也是头一遭见到。 南宫婉狠狠剜她一眼,道:“太子妃不得无礼。当着陛下的面儿大声呼和,成何体统!” 南宫新柔脸上略有笑意,南宫新燕则一副明显幸灾乐祸的表情。沈月兮跟在庄芷茹跟前,面上不动声色。 南宫婉语气严厉。沈半夏毕竟年纪尚轻,心生怯意,不再说话,心中一片死寂,心道:“完了完了,这些女人除了看戏的,就是想看我丢命的。” 黎泽天指着翠烟:“继续说,朕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翠烟平静下来,寻思:“皇贵妃娘娘将万事都已安排妥当,我害怕什么。等这事成了,我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大概就是此意。 86.第86章 麻烦(6) 思及此,她心一横道:“回陛下,奴婢取了披风回来,距离梅亭还有五六丈远,只见太子妃鬼鬼祟祟走到娘娘身后,奴婢开始还以为太子妃是和娘娘闹着玩儿的,结果她却推了娘娘一把,然后又无偷偷跑了。奴婢连忙跑过去,就听见娘娘躺在地上大呼肚子疼,然后还流了很多血。” 黎梦琪嘟着嘴吧,气呼呼道:“儿臣一直觉得奇怪,为何太子妃嫂嫂换了衣服,许久都不来找我们,原来是躲在梅亭偷袭舒嫔娘娘啊。” “大胆!”黎泽天震怒,手臂在桌子上一扫,茶杯飞出去,正好打在沈半夏脸上。 南宫婉雍容华贵,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 “小妮子,跟本宫斗,还嫩着了!你以为不回去,避开众人,本宫就拿你没办法吗?” 茶水尽数倒出来,从沈半夏额头,再从面颊上,淋漓流下,让她狼狈不堪。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抬起头,坦荡无畏道:“儿臣冤枉!儿臣与舒嫔娘娘,远日无忧近日无仇,好端端的为何要害她?” 舒嫔又一阵痛侧心扉的嚎叫传来,黎泽天怒意更甚。他本就对沈半夏不喜,又在盛怒之下,哪有细细揣测的心思。 黎梦琪娇喝道:“人心莫测,谁晓得你心理如何想法。反正那路压根儿没有其他人来,不是你借口换衣服故意落后,趁舒嫔不备偷袭她,还能有谁?” 此言一出,好多热衷于溜须拍马的宫妃立即出言附和,瞧那架势分明是将沈半夏看做十恶不赦的毒妇。 …… 与此同时,迎春殿外。黎景行急匆匆赶来。自八年前起,他再也没有如此提心吊胆过,哪怕是自己性命垂危之时,都不曾如此胆战心惊,惧怕不已。 哪怕今天撕破脸皮,他也一定要带沈半夏走。 “太子,留步!” 黎景行脚步缓了缓,但并没有停下来。这分明就是施悦的声音,这个女人,跟宫里这些女人一样,该死! 施悦见黎景行没有止步的意思,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道:“殿下,成大事者要懂得取舍。” 黎景行微微一愣。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但有些事情,就是明知是错,还要一意孤行。 沈半夏对于他来说,不是一颗可以随其丢弃的棋子。 她原本该有她幸福美满的生活,只因为嫁给了他,所以才不得不处身于阴谋诡计暗算之中,这已是极为不幸,又怎能让她为了他命丧这些恶妇之手。他心情激荡起伏,毫不犹豫再次提脚。 施悦见他丝毫没有听进她的劝言,心中微微着急。她可不想她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以身犯险。而且,万一他把自己也弄进去了,到时候要救他,不知得浪费多少力气。 她上前几步,一把拉住黎景行的手,微含恼意道:“你不能去!一旦迈进这个门,你就将自己置身龙潭虎穴。你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吗?到时候,我可没力气救你。” 87.第87章 转机(1) 要是黎景行能说话,听见她这话,估计得笑趴在地上。 她要救他?她就算想救,他还不乐意呢。对不起,狂傲自大的女人,他一向不喜!请有多远滚多远! 念及先前对方有意拖延的行为,黎景行心中更加厌恶。强行挣脱施悦的手,大步流星朝宫内走去,背影决绝。 龙潭虎穴也吓不住他! 施悦看见他嘴角的一抹讽笑,心中一惊,不禁腹诽道:“难道他看出自己先前是在拖延时间了吗?” 不好。那岂不是得罪他了?像他这样傲气的男人,肯定也十分讨厌被人算计。 她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她又不怕他。而且,黎景行还只是没有醒悟过来而已——沈半夏一个迂腐蠢笨的古代女,如何能同她相比? 心念及此,她稍稍欣慰。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自得意满地向宫外走去。家丑不外扬,皇帝爷早就下令让他们回家“休息”了。 施悦深深陷入一个误区,不能自拔。她始终认为自己就是女主,所以不管如何,男一男二男三等等,最终都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所以,从始自终,她对待一干男主,都是抱着无所谓,或者轻视却又志在必得的心理。在极度的狂傲自大中,她渐渐迷失自我,铸成不可挽救的大错,以致最后沦落万劫不复的境地。 …… 面对众人一边倒的形势,沈半夏自知在劫难逃,但她还是不甘心的辩解。 “父皇明鉴,儿臣换完衣服后,并没有去梅亭,而是在梅林东北方的小湖边等候。” “你没去?谁能作证?说出来,朕就相信你无辜,否则,你万死难辞其咎…”黎泽天伸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手上的力道几乎能把骨头捏碎。 他不愿意担一个昏聩的名声,还是“尽量”让沈半夏死得瞑目。 “儿臣…”沈半夏急地泪水在眼眶之中直打转儿,总不能说竹青能证明吧。 原来如此,她终于知道,今天梅林那边为何会如此安静了。想来是故意把宫女太监都遣走,然后在安排自己人指证她,来个死无对证。 黎泽天大手一挥,怒不可遏道:“来人啊,太子妃不敬长辈,戕害皇嗣,罪大恶极,立即打下天牢,听后处置!” 沈半夏颓然坐到地上,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心中无声哀嚎:“黎景行,你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就再也听不到我了。” 其实,对于黎景行来不来,她内心极为矛盾。 希望他来,是因为她信任他。身处险境之中,她何尝不是拿他当自己的倚靠,不是期待对方能力挽狂澜,助她脱困,但至少说明他在意她,拿她当家人。 不希望他来,因为她知道,一但黎景行来蹚这趟浑水,势必被牵连。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她,连他也难以保全。 竹青开始还够镇定,但听到黎泽天要拿沈半夏下狱,不由得慌乱起来。 就在两名禁军正打算将沈半夏架出去的时候,黎泽天的贴身近宦谢谈进来禀报,道:“太子来了。” 88.第88章 转机(2) 黎泽天冷哼一声,喝道:“让他滚进来,看他娶了一个什么好妻子。” 黎景行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撞进来,忙跪在地上。黎泽天见到他更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踹在肩头,怒道:“看你娶得好媳妇儿,啊?残害长辈,谋害皇嗣,你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跟你娘一样没有良心的狗东西。” 黎泽天这一脚力道十足,黎景行“身体虚弱”,不堪重击,身子晃了两晃,眼看就要栽到地上,沈半夏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他。 他袖中的手死死拽紧。他母后,狗东西? 沈半夏见黎景行来“飞蛾扑火”,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焦急。 今天的事摆明了还只是针对她,黎景行这是参合进来,那他们夫妻就都不能幸免,可乐坏了那些人。 “殿下,你没事吧?” 黎景行面色惨白,勉强对她回以一笑。 看见他的笑容,沈半夏忍了半天的泪水,最终还是不免决堤。 黎景行伸手拉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今天别说是下大狱,哪怕是下地狱,他们都要不离不弃。 沈半夏强行止住泪水,她不能哭,把泪水给敌人看,只会让对方更加得意。她感受到黎景行传来的力量,也不禁会心一笑。 不知为何,黎泽天看见他们一副情深义重,难分难舍的模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死死盯着黎景行的脸,一张尘封已久的面容忽然浮现眼前,他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痴迷,一会儿悲痛,最后又面露无限怨恨和厌恶。 南宫婉见黎泽天神情有异,忙呵道:“太子妃残害皇嗣,天理难容;冲撞陛下,罪该万死,即刻发配天牢。太子管教无力,实为藐视天威,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沈半夏心头一惊,跪着走上前,伏在黎泽天脚下,苦苦哀求道:“皇上,今日之事半夏自认倒霉,若陛下执意惩罚,半夏无言以对。只是,太子体弱,不堪重罚,虎毒不食子,何况陛下慈父心肠,半夏恳请陛下不要为难太子。” 黎泽天清神思稳定,嫌恶似的别开黎景行,然后狠狠盯住沈半夏。 这时,闻讯而来的黎景轩,火急火燎跑进来,一进门就双膝砸在地上,大声道:“父皇息怒,此事尚有很多疑点,切不可妄下定论,若是冤枉了兄嫂,反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岂不是让亲者伤心仇者快。” 南宫婉冷笑一声,道:“笑话,冤枉?真正的凶手?那七皇子倒是把凶手找出来啊,亦或者找人来证明沈氏的清白也行。如若不然,七皇子岂不是睁眼说瞎话,偏袒罪人,愚弄陛下和众人?” “你…”他哪有什么证人能证明沈半夏清白。怀疑对象嘛,他倒是心中有数,除了南宫婉她自己,还能有谁? 只不过,这话他只能憋在肚子里。半个字都不能吐露出来。 丽妃见战火烧到黎景轩身上,尽管她一向胆小怕事,但对黎景轩的疼爱更重三分,所以也跪在地上。 “景轩心直口快,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黎泽天看着跪在脚下的两个儿子,只能是无奈叹息。的确,就算不喜欢,但也开不了口,说杀就杀。 他衣袖一挥,威严道:“沈氏,你可认罪?” 沈半夏坦荡无畏道:“半夏认罚,但绝不认罪!” 89.第89章 转机(3) 南宫婉恨极了班染,现在也看不得沈半夏和黎景行相亲相爱,怒上心头,拍案而起:“还敢嘴硬?来人,拉下去掌嘴一百!” 两个壮实的嬷嬷齐道一声:“是。”然后凶神恶煞地走向沈半夏,一人钳制住她,另一人扬起粗壮的手臂,作势打人。 竹青欲阻拦,却被对方一手挥倒在地。这手劲儿,都赶得上男人了。 正在千军一发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一声“且慢!”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暮色中大步流星走来以个人,此人正是四皇子黎景晔。 他大步流星走进来,进门冲着黎泽天行礼,道:“父皇,儿臣又有事要禀。” 黎泽天面露惊讶,带着两分打量望向突然闯入的四子,疑惑道:“哦?景晔何事?” 黎景晔垂首,一本正经道:“儿臣告太子妃嫂嫂,在祭礼之日公然喧哗,惊扰祖宗仙灵!” 沈半夏嘴巴一抽,这货想干嘛?来火上浇油,还是雪上加霜? 黎泽天饶有兴味的望向他,示意他继续。 黎景晔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角,缓缓道来:“父皇,儿臣听闻母妃身有微恙,心中挂念,因此,午后去母妃宫中小坐了会儿。自常宁宫出来,正好要路过东湖。 儿臣听见有人在湖边大声嬉闹,心道,今日乃祭祀之日,宫中理应保持肃静。以为是哪个不知收敛的宫女,所以就想前去训诫,结果走近一瞧,居然是太子妃嫂嫂和侍女在打…玩雪。 儿臣又想,太子妃身份尊贵,不该冒犯,所以只好悄悄走开了。儿臣本想就此作罢,怎料刚刚又听说太子妃胆大包天,竟然犯下残这等恶行,实在难以宽恕。 儿臣以为太子妃的确品行不端,理应严惩,因此斗胆据实以报,还请父皇不要责怪儿臣延误之罪。” 说着抱拳请罪。 沈半夏嘴角抽了又抽。她其实也不是没想过黎景晔,但她念及二人交恶,生怕对方临场拆她台,拒不承认,因此不敢贸然说出他来。 黎泽天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将重点放在沈半夏不敬祖宗的事情上,他偏偏留意了其他的信息,他盛怒之下忽视了的蛛丝马迹。 谢谈褶子脸上露出惊讶之意,诧异道:“咦?陛下,四皇子这话不是正好证明太子妃的确在东湖边呆过吗?” 黎泽天嘴角微微一颤,虎目生威,眸光凛冽,定定盯着黎景晔,问道:“是吗?” 黎景晔肯定的点点头,信誓旦旦道:“太子妃的确忽视礼法,在冬至节大声喧闹,惊扰先祖英灵!” 黎泽天看向翠烟,眼含凌厉,不怒自威道:“你口口声称是太子妃推了舒嫔,那你可记得那时是几时?” 宫女拿不准他口袋卖什么药,但又不敢不答,只好估摸着那会子的时辰,据实道来。 “回回…皇上,约莫申时两刻左右。” 黎泽天立即转而看向黎景晔,黎景晔心会神领,缓缓道来:“在未时两刻左右到常宁宫,儿臣从宫中出来时,大概正好是申时。以儿臣的脚力,不到一刻钟就到东湖。” 南宫婉笑意一凝,眼底迅迅速划过一抹怨毒——黎景晔是来坏事的! 90.第90章 转机(4) 黎景行面上不动声色,他也有些弄不懂黎景晔的心思了。如果南宫婉能够一举铲除太子妃,借此来打压自己,他应该是高兴的才对。毕竟他们不对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曾经独占父宠,年少张狂,又不懂得收敛。黎景晔打小就看不惯他,曾经数次和他起冲突,结果次次都被重罚,而自己只被不痛不痒的背训斥几句。 黎景晔记恨在心,他失宠后,对方也没少冷嘲热讽。沈半夏和他的婚事,也少不了他在其中牵线搭桥,无非就是想借此来羞辱他。 现在身为太子妃的沈半夏落难,他不该鼓掌庆贺吗?现在又来一面故作嫌恶,一面却暗中相帮,这是何道理?难道他还是…… 思及此,黎景行心中不爽,暗暗将黎景晔划为危险分子一列。 黎泽天不傻,微微一想就发现其中蹊跷。 申时一刻前后,沈半夏还在东湖边。从东湖至梅亭,就算平日路面干燥,快走也不得少于两刻钟方到,何况还是在积雪深大数尺的情况下。没有半个时辰,她绝无可能赶到行凶。 其实,他不甚在乎舒嫔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更不在意沈半夏是否清白无辜,他不能容忍的是有人暗中在算计他,利用他,以及背叛他。 庄芷茹轻笑道:“陛下,冷静下来细想,臣妾也觉得此事的确疑点重重,舒嫔妹妹幽居深宫,太子妃一直呆在太子府,她们此前从未谋面,说不上旧怨,两家大人也一直没有交集,更谈不上世仇。今日两人乃是首次谋面,太子妃好端端的害舒嫔妹妹作何?” 黎泽天微微颔首,显然对庄芷茹的十分赞同。 南宫婉暗道不妙,只怕今日要功亏一篑了。黎梦琪没有眼力见儿,继续咄咄逼人道:“那她为何不跟上众人?反而一个人呆在东湖边,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她不说还好,此言一出,正好给庄芷茹抓住反驳的机会。 庄芷茹讥讽道:“九公主此言差矣,本宫也正奇怪着了。舒嫔宫中婢女不少,今日为何只带一个近身伺候?还偏偏会去取披风了。 还有,这宫女谁不泼,为何偏偏用茶水泼湿了太子妃的衣服。暖阁路遥,也不留个人引路。 莫非,就是算准了太子妃找不着趣路,在梅亭里候着身体不适的舒嫔妹妹,然后再丧心病狂、莫名其妙推到她,让她流产吗?这真是好奇怪的巧合…” 她每说一句,黎泽天的脸就黑上一分。 “…哦,对了。本宫记得好像是南宫姐姐说,今日祭祖之日,理应节俭,所以只让所有姐妹都只带一个丫鬟在身旁吧。” 同样的话,不同的时机,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截然不同。这些破绽之处,让沈半夏自己在黎泽天盛怒之际说出来,黎泽天定会认为她是在狡辩。而身为局外人的庄芷茹口中说出,则是强有力的证据。 黎泽天脸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有人想借他的手除掉沈半夏! 91.第91章 转机(5) “都说‘眼见事实,耳听为虚’。陛下,以臣妾微薄之见,有时候亲眼看见的也未必就是真相。也不知道这种指鹿为马的事情,是不是第一次发生,还是以前就发生过呢?”庄芷茹婉转轻笑,似乎意有所指道。 南宫婉极力隐忍,一口贝齿几乎咬碎,精致的护甲深入肉中。眼角皱出几道浅浅的沟壑,再多的胭脂也留不住她逝去的年华。就像再多的谎言,也不能将真相永远掩盖。 “够了!住嘴!” 庄芷茹点到为止,应她之言,果然立即闭口。 黎泽天的心仿佛被捅了一刀,开始剧烈作痛,他伸手捂住胸口,仿佛想将这痛苦压制下去。 难道当初真他真的错了吗? 不!不会!就是她背叛了他!她辜负他的信任和宠爱,罪有应得! 这时,内室里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悲号,紧着着两三个太医和一群产婆鱼贯而出,尽皆浑身血污,为首的太医跪下,战战兢兢道:“回陛下,龙子没没有保住。”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黎泽天摆了摆手,道:“罢了。下去吧。” 一众太医和产婆见他没有迁怒,克制住内心的狂喜,赶紧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黎泽天再次看向翠烟,目光凛冽,那种似乎已经洞察一切的犀利,让她无处遁行:“朕再问你一次,舒嫔为何摔倒?” 翠烟面如土色,几乎胆裂魂飞,犹豫良久,抬头瞥了眼南宫婉,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离得有些远,奴婢没太看清楚是谁。” 呼…沈半夏长舒口气,只要翠烟改口,她就基本没事了。 黎景晔视线转向她,居高临下打量她,似乎在欣赏她此刻的窘态。 沈半夏毫无惬意地与他对视。黎景晔此举何意,她不懂,她也不想懂。 但无论对方是有心,还是另有企图,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的确确帮了太子和自己。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欠对方一个恩情。 只不过,这个恩情还还是不还,以及如何还,还得看今后的情况。 黎泽天拍案而起,怒喝道:“放肆!” 庄芷茹似乎早就料到,她不会轻易就范,幽幽道:“来人。翠烟欺君罔上,陷害储妃,冥顽不灵,执迷不悔,掌嘴一百,廷杖五十,以儆效尤。” “不!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求皇上、娘娘饶了奴婢吧。”翠烟跪着爬到庄芷茹脚下,苦苦哀求。 掌嘴一百?一百巴掌下来,牙碎肉烂而不死,再去承受五十廷杖,又是皮开肉绽,简直生不如死。那还不如直接赐斩刑,死个痛快。 庄芷茹伸脚将她踢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抚摸鬓角,循循善诱道:“想让本宫饶你狗命也行,你只要坦白是谁让你推倒舒嫔,陷害太子妃,本宫不但不杀你,还放你出宫与家人团聚怎样?” 翠烟后背冷汗淋漓,汗水打湿她的中衣,在冬日里冰冷刺骨,但身体上的寒冷,还不及她内心的恐惧。 她看了南宫婉一眼,断然否决道:“不,我没有我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老嬷嬷出来禀告:“皇上,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舒嫔娘娘血崩啦!” 92.第92章 转机(6) 黎泽天面不改色,冷静异常的吩咐道:“请太医令来,让他务必保住舒嫔。” “是!” 庄芷茹正颜厉色道:“真的吗?你不知道?可是本宫知道你清楚的很呢…”她缓缓逼近,声音带上夺人心神的魔力。 “你瞧,舒嫔她血崩了,肯定是活不成了。你不但害死了她未出世的孩子,还害死了她本人。你不说真凶是谁,你说她会不会变成恶鬼,半夜来找你索你!” 她陡然伸手,做出掐脖子的动作。呼呼呼,一阵冷风刮过。此时天色全黑,十分诡异。 翠烟嗅到她身上的异香,精神一阵恍惚,瘫倒在地。庄芷茹见她的心理防线已破,趁热打铁,连连发问。 “是谁指使你的?是谁指使你的?是谁指使你的…没有人指使,你就还我命来!”她语气陡然凛冽起来,好似真被舒嫔怨魂上身一般。 “不是我,是皇贵妃指使我!是皇贵妃指使我的…”翠烟心里的最后一根弦断掉,颓然倒地,捧着面,留下悔恨的泪水。 “…是皇贵妃让我这样做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宫婉,你今日竟然让南宫越提议我儿封王,断我儿前程,本宫岂能让你如愿? 西楚皇室祖训——封王者不得议储。 南宫婉当即腾一声坐起来,拽着黎泽天的衣袖,惊慌失措道:“不不不,陛下你要相信臣妾。这不是我的主意,是这个丫鬟信口齿黄,冤枉臣妾的。陛下…” 她真真小瞧了庄芷茹母子。这些年来,黎泽天九子之中,唯有黎景晔可以和他而已一争。她让父亲今日此番举动,正是为了扫除黎景牧登基之路上的大麻烦。 常言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庄芷茹一直养尊处优,可绝不是因为怕她,只是时机未到,不想横生枝节而已。但她今日此番举动,触到了庄芷茹的底线,所以庄芷茹才会不惜撕破脸皮,奋起反击。 黎泽天哪会听她诡辩,指着她,怒不可遏道:“南宫婉你…毒妇!”他实在怒意难消,伸手狠狠扇在对方脸上。 南宫婉猛然受力,脑袋偏向一侧,三两只金钗步摇落在地上,叮叮做响。 “母妃” “母妃” “姑姑” “娘娘” 黎梦琪,南宫新柔姐妹,还有南宫婉身边的嬷嬷宫女,同时失声惊呼。 沈半夏张大了嘴,一脸惊讶,这局势转变的也太快了吧。果然傻人有傻福吗? 黎景行暗中冷笑,好一个狗急跳墙。 南宫婉捂着脸痛委屈道:“是,我是毒妇。但臣妾还是一个正经的毒妇,不像有些贱人,表面端庄,暗地里却与人苟合,淫/荡无耻!” 黎泽天怒火冲天,气急败坏道:“你闭嘴!” 庄芷茹神色一敛,不再出言劝慰。她知道,只要一提到这事,黎泽天就像一只发了疯的狼狗,逮人就咬。 果然,黎泽天一怒之下将翠烟处以极刑——凌迟处死。庄芷茹当然不敢说什么,要履行诺言保她的话。 93.第93章 转机(7) 南宫婉毕竟是皇贵妃,南宫越又手握重兵,功高震主,黎泽天目前还不敢怎样,最后只把她关了禁闭。黎梦琪等人也只是罚抄经文就算了。 被平白无故冤枉的沈半夏,得了一句“快滚”。她也不恼,能让他们平安无事的滚,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 南宫婉恨得牙痒痒,但无可奈何,只好灰头土脸回了宫。陷害不成,反正被揪出来,当众丢脸,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今天本来想一箭双雕,先弄太子夫妇下台,再断了黎景晔议储的资格。然后,她儿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庄芷茹三言两语,就打碎了她的计划。 最为关键的是,庄芷茹已经在黎泽天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今后,就算她再度复势,也不可能再如之前深受信任。 她害怕的事,远不止这些。 那些秘密一旦被揭穿,她,他儿子,乃至南宫一家,都将面临万劫不复之地。 她必须阻止这种可能的到来,不顾一切的阻止! …… 事情始末是这样的。舒嫔身边有南宫婉的人,舒嫔孕而不发,一直都是她从中捣鬼。身为一个集嫉妒和狠辣于一体的女人,她当然不允许这个孩子落地。 自班染去世以后,后宫大权便落到她手中。南宫婉本就视黎景行为眼中钉,身为太子妃的沈半夏,当然也是她的打压对象。 八月中秋宴,沈半夏不但抢了比试的第一名,还让黎泽天应允不得废太子,这让她对沈半夏一直怀恨在心。 上次沈半夏和南宫新燕起冲突,南宫新柔就将此事,声色俱佳地向南宫婉演绎一番,南宫婉霸道蛮狠,她当然不容许有人骑在南宫家头上去。 新仇加旧怨,所以她对沈半夏生出杀心。便一手设计出这个计谋,顺道解决掉舒嫔肚子里的孩子。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当然,今天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诚如庄芷茹推演的那样,泼茶事件是她安排好的,舒嫔初有孕,走了大半天会停下来偷懒,也是她算计好的。 她本想沈半夏换完衣服,走到梅亭不知暖阁去路,定然会也停留在梅亭,到时候先派人将舒嫔推到,等沈半夏一来,正好当场捉住,让她百口莫辩。 然而,她的人左等右等,一直没有等到沈半夏出现,她甚至还派人到丽妃宫中,去找了沈半夏,结果说她早就离开了。她派人一路找去,就是没见着人影,谁知道她好死不死,跑到那么偏僻的东湖去。 最后,舒嫔嫌冷,非要回宫去。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肯轻易放过,索性让翠烟自己推倒,然后再无赖给“凭空消失”的沈半夏。 实在可恶,黎景晔偏偏看到过她。肯定是她让父亲向皇上提议那事儿,让庄芷茹听到风声,所以帮着沈半夏对付她。 贱人,平时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倒挺会戳烂事儿。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本宫不弄死你,就不是南宫婉! …… 94.第94章 回家 黎景行和程默功力深厚,潜运内力,双腿的不适之感很快就消失了。 可怜没这项本事的沈半夏和竹青,跪在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近一个时辰,现在膝盖僵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姿势颇为怪异。 黎景行本来提议他们休息片刻再走,但沈半夏惊弓之鸟,对皇宫打心底里恐惧又厌恶,不愿再多做停留。 黎景行见她此番模样,也不还意思再装弱不禁风,于是反而一直手扶着她,还偷偷运内力给她。 沈半夏感觉周身很快暖和起来,她不明就里,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好的原因。 竹青就没她好运了,程默一块木疙瘩,还是冰冻过的。他可不会怜香惜玉! 说实话,虽然她猜测今日之事虚惊一场,但也不敢十分笃定,她受的惊吓也不必沈半夏少。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程默是谁,那可是泰山崩于顶,美女坐于怀,都能面不改色,心跳不乱丝毫的沉默大人,必然绝不会施以援手。 大难不死,竹青心情愉快。但她见大家十二分严肃,决定干脆逗大家一笑。她故作体力不支,晃晃悠悠两下,堂而皇之倒在程默身上。 “哎呀,我的头好晕,我的腿好痛。” 沈半夏扑哧一笑,道:“小青,你死心吧。咱们的沉默大人,绝不会碰你一根汗毛。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就算你长在他身上,人家虽然心里厌恶你,也懒得伸手推你一下。” “真的吗?”竹青惊喜道。 “嗯,当然。” “那好呀,我可以放心大胆的长在他身上了。”竹青果真得寸进尺,抱着程默的手臂,被他半拖着前行。 她此番举动,十分出格。但她压根儿没把程默看作一个人,而是一根不辨男女的木头桩子。既然如此,还有何好介意的? 程默剑眉两挑,似乎不太开心,他嘴巴微张微合好几次,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松开。我,不喜欢。”程默手臂用上两分功力,企图将竹青从身上甩下去。 “太子妃,小快青扒不住了!”竹青赶紧求救。 沈半夏也扒在黎景行身上,只是没咋用劲,她可怜兮兮哀求道:“殿下,你下令不许程默大人把小青甩下去吧。人家陪我跪了半天,肯定快残废了。程默大人应该善待病人。” 主仆两一唱一和,逗着程默也破功。黎景行很喜欢这种感觉,打打闹闹的一家人。所以,非常配合的点点头。 程默从不违抗他的命令,只好十分不情愿的当了竹青的拐杖。 就这样,四人慢慢远去,迎向外面宫墙外面的皎洁月光。 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一串和谐的脚印,蜿蜒远去,走向未知的前路。 …… 95.第95章 往事 回到太子府,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门口不停张望,那神情就像等待晚归孩子的父亲,焦灼又担忧。 其实,在张福来心里,这个府中每一个的后生晚辈,的的确确就跟他的孩子一样,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沈半夏看见他,忽然眼眶一热。今天在宫里糟了大罪,更能体会这种温馨的难能可贵。 “张叔,我们回来啦!”一下马车,沈半夏先扑倒对方身前,撒撒娇。 张福来内敛,虽然开心,但只是点头示意。 “嗯,回来就好。” 今天宫里的事,七皇子派人来通知过,他狠狠捏了一把汗。好在虚惊一场,免得安排人劫狱,又横生枝节。 张福来心细如尘,提前准备好热汤热菜,几人狼吐虎咽、大快朵颐(其实,主要是沈半夏和竹青,两位男士很绅士,很文雅)。 饭后,简单洗漱一番,黎景行早早回房休息。她细心掖好被角,看着黎景行清俊的脸庞发愣。 今天,南宫婉说那句“是,我是毒妇。但臣妾还是一个正经的毒妇,不像有些贱人,表面端庄,暗地里却与人苟合,淫/荡无耻!”时,黎景行身体明显一震,她能感受到他隐忍的杀气。 南宫婉口中的“淫/妇”,是先皇后班染吗?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婆婆?难道班皇后真是因此暴毙而亡的吗? 不,她不相信黎景行的母后是这种人。今天那些事人倒黑白的功夫,她已经见识过了。班皇后之事,绝不会如此简单。 她很想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但又开不了口问当事人,怕他为难。而且就算他肯说,一笔一划写出来,也不太方便。 苦苦思索一阵,决定还是找人问个清楚。 沈半夏犹犹豫豫走到张福来房外,敲门的手,数次举起又落下。最后,就在她准备放弃之际,张福来沉稳的声音响起。 “太子妃有事,那就进来吧。” 沈半夏诧异,原来张叔早就发现她了! 她推门而进,张福来正坐在门厅中看账本。桌上燃着一盏油灯,发出橘黄色的光线。他闻声抬头,露出一张儒雅的面孔。尽管人到中年,还留着两撇胡子。但还是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潇洒。 沈半夏心中想起这样一个念头,张叔以前必然也是翩翩公子,肯定迷倒过不少闺中少女。 张福来见她一副打量的神情,似乎在估算自己的价值,不由得老脸一窘,佯怒道:“太子妃不能盯着别人,很没礼貌,而且不合礼法。” 沈半夏提着衣摆,走到他身前,可怜兮兮道:“张叔你饶了我吧。是我大不敬,千不该万不该,盯着张叔看,把张叔看的一张老脸害羞啦。” 她没规没矩,张福来本有心训斥,但瞧她一副讨好地望着自己,又有些不忍心。暗中叹息,无可奈何道:“有话就说,没有就滚回去睡觉。” 沈半夏嘴巴一瘪,心道:张叔一点都不可爱。 念及所为之事,立即敛容正色道:“张叔,半夏想问您一件事,如果您觉得不便,那就算了,请您别生气,也别告诉太子。” 96.第96章 往事(2) 沈半夏屈膝行礼,显得异常庄重。 张福来放下账本,神情凝重,他似乎已经知道沈半夏所为何事了。不过,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呢?告诉她又有何意义?而且,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一时之间,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张福来眉峰紧蹙,显然十分为难。 沈半夏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寻思:“是不是张叔不愿意告诉我?但我都还没有提出来,他就已经知道了,看来我还是太容易让人看透了。傻是病,得治!” “张叔,既然不便相告,半夏就不烦您了。只是,我想告诉您,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的心都是向着太子的。” 她和黎景晔那点事儿,几乎闹得全城皆知。她的长姐沈月兮,以及父亲沈一合,又都是黎景晔的死忠。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她都是黎景晔的人。 太子若是不愿意为人鱼肉,今后势必与之为敌。她对于太子府来说,还只是一个半冷不热的外人。张福来对她不放心,那也是应该的。 她突然伤感起来,就算今天在宫中遭人诬陷,也没有现在这般心哀。她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甚至连让她可以站队的朋友都没有。 这一定是上天的惩罚,她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才惩罚她今生无情无爱。 颓然转身,落寞离去。 “等等!”张福来忽然叫住她。 沈半夏回头,愣愣望着他,似乎在等他肯定地回答。 张福来对上她满含希冀的眼睛,长叹一声,认输道:“好,我告诉你。但是你要好好保密。” 沈半夏眼中绽放出一抹光芒,信誓旦旦道:“会的,我发誓。” 张福来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 “这事儿,还得从二十八年前说起。那时候黎…当今圣上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班皇后却是天下第一山庄,百里山庄老庄主嫡亲妹妹的孤女……” …… 黎泽天双眼微合,躺在空旷的龙床之上。那一抹丽影再次浮现眼前,始终挥之不去,往事渐渐苏醒,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 他原本不该出生。先帝酒后乱性,占有了一个卑贱的宫女,宫女怀孕后生下了他。先帝视之为耻辱,因此对他也十分厌恶。 十七岁那年,他被人算计,和一个皇后身边的宫女发生关系,事后对方诬赖他用强,先帝勃然大怒,要当场赐死他。关键时候,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冲出来,据理力争,帮他洗脱冤屈,让他逃过一死。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黎景行的母后班染。班染乃是百里山庄义女,那年他随老庄主进宫见驾,和表弟百里晨一道被留在宫中。 说起百里山庄,无人不竖起一根大拇指:天下第一的江湖门派,独一无二的铸剑山庄。 西楚有一半的兵器都出自于百里山庄。百里山庄和西楚皇室的这种奇妙关系,是从西楚开国皇帝时就流传下来的。 但没人知道为何一国皇室,将兵器制造这种大事,交到一个江湖门派手中。即使身为现任皇帝的黎泽天,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97.第97章 往事(3) 其实他很清楚,百里山庄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颇为帝王猜忌。先帝此举,一面为了讨好百里庄主,一面是为了将百里晨和班染留在宫中做质。 班染聪慧可爱,才貌惊人,又心地善良,尽管许多皇子都对她心存好感,时常献媚。可对方偏偏对人人轻贱的他,另眼相看。理所当然,他也对这个小姑娘感怀于心,同时暗中倾慕。 后来他励精图治,拼尽一切努力,在获得先帝的认同之后,风光迎娶迎娶班染为妻。 他原本也想和她一世一世,白首到老。可事与愿违,身为皇子,他不可能对皇位没有妄想。 为了当上九五之尊,黎泽天不得不借助他人势力,这其中就包括大将军南宫越在内,但代价是,他必须迎娶他女儿南宫婉做平妻。 两年后先皇暴毙,在南宫越的鼎力相助下,打败诸皇子,成功登上皇帝宝座。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不得不将一个又一个女人抬进宫。 尽管他给了班染独一无二的宠爱,但对方脸上的笑容还是越来越少。他渐渐意识到,班染已经与他离心。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再也不能回到从前,最初的信任和恩爱也都不复存在。。 于是,也不知是为了惩罚班染,还是为了惩罚自己,他放任班染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苦苦挣扎。 最后,班染被爆出与义兄百里粤暗生情愫,而百里粤为了她,竟然密谋造反。暴怒之下赐死班染,诱杀百里粤,全歼百里山庄山下数百人。 但不知为何,午夜梦回时,他总梦见班染一脸哀戚的望着他,无语凝噎。 对于黎景行,他一面因为班染迁怒黎景行,一面实在受不了黎景行那张,与母亲五分相似的脸庞。所以,一直将黎景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他为何始终没有,废掉黎景行太子之位?他当然有自己的考虑,一旦废掉太子,必有储君之争,不利朝廷稳定,他的权威也将岌岌可危。 为了避免争端,他不介意将黎景行放在风口浪尖,受众人攻击。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黎泽天闭着眼睛,努力驱赶脑海中那一抹缥缈的影子,喃喃自语道:“是你对不起朕,是你对不起朕,是你对不起朕……” 睡梦中,有两行泪水,从他眼角流下。 …… “……后来,有人向黎泽天举报,有人用百里山庄的密语,与宫内嫔妃私通信件。黎泽天截获一封密信,前来接头的是人班皇后的贴身女婢,密信破解后,发现落款之人竟然是,时任百里山庄庄主的百里粤。 那时,百里粤正好被人密报意欲谋反。黎泽天盛怒之下,设计擒杀百里粤,然后赐死班皇后,再诛杀百里山庄三百余口。” 沈半夏神情黯然,不曾想其中竟然有这么多曲折。当时她年纪不大,又正值母亲病重,她一心都放在惜红衣身上,因而对外界之事不甚在意,仅仅略有耳闻而已。 “那太子他…为何?为何?”她实在不忍心将那样残忍的话说出口。 张福来颔首,道:“班皇后得宠之时,几乎宠冠后宫,得罪不少后妃。所谓,最毒妇人心,班皇后既然已经倒台了,她们当然也容不下太子。 所以,趁黎泽天赐毒酒给班皇后之时,南宫婉当即进言应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班皇后为了保护太子,将两杯毒酒一饮而尽…” 张福来眼眸低垂,以此来掩盖眼中的滔天恨意。 98.第98章 往事(4) “…黎泽天或许念及旧情,并未对太子下手。但南宫婉却不肯善摆甘休,所以就设计毒坏了太子的嗓子和眼睛。” 黎景行站在门外,负手而立,“望”向漆黑的天空。有些伤疤,他从不敢揭开。每揭一次,都是血淋淋的残忍,都要忍受锥心的蚀骨之痛。 半年前那一夜,以南宫婉为首的大帮女人,站在未央宫中,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不但要他母后的命,还污蔑他非皇室血脉,强迫他们母子自尽谢罪。 而他的好父皇,就坐在宝座之上,冷眼相看,一言不发。 若不是最后时刻,他母后一把夺过两杯毒酒,一饮而尽。他母后在临死前,苦苦哀求黎泽天放过他。 黎泽天或许怀疑他母后不忠,但并未怀疑自己的身世。所以,默许留他一命。 南宫婉心有不甘,背着黎泽天先用毒药烧坏了他的嗓子,又用毒烟熏坏了他的眼睛。 在他命悬一线之时,黎泽天大手一挥,就将他扔出宫来,任他自生自灭。 黎景行冷笑一声。当时他命悬一线,若不是得张叔相助,请来老药王白蒿子给他清毒,他早就和母后在黄泉相聚,哪还有机会苟且偷生? 后来,南宫婉见他未死,又屡次派人刺杀。幸好他干娘——飞云鹤仗义出手,派人护他周全。 程默是飞云鹤送给他的贴身护卫,吴言特殊一点,也是通过飞云鹤介绍给他的护卫。 黎景行昂首阔步,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不是这滔天仇恨,他哪会苟延性命,残活至今! 南宫婉,新仇旧恨。终有一天,我要用南宫满门的狗头,祭奠母后、百里山庄,以及当时含冤而死的所有英灵! …… 沈半夏不自觉拽紧衣袖,她揪着一颗心,紧张地几乎忘记了呼吸。当听到黎景行和班染被迫饮毒自尽时,她恨不得回到过去,杀了南宫婉和黎泽天。 她不敢想象,黎景行当时是怎样熬过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和绝望,她连想想都痛不欲生。 张福来斟了一杯茶水,独自轻酌。染儿,你说你当初选谁不好,偏偏要选黎泽天那个薄情寡义之人呢? 沈半夏慢悠悠走在回房的路上,脚步和心情一样沉重,怅然若失。她努力理清前因后果,如果以阴谋论,这一切都能说得过去,但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如果百里山庄谋反,班皇后偷/情,都是被人陷害所致。南宫婉除了趁火打劫,到底有没有从中推泼助澜,还是整件事情都是她,亦或者大将军南宫越一手操纵的?! 她心下一凛。如果是这样,假如有一天真相水落石出,面临灭族之灾的岂不就是南门府! 这就是南宫婉一心置他们于死地的原因吗?怕黎景行报仇,所以要斩草除根! 她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黎景行想报仇! 杀母之仇,废身之恨,其中还有百里山庄三百余条命债。别说是黎景行,就算是她沈半夏,以一介女子之身,也不能容忍自己苟且一世。 黎景行一直风轻云淡,看起来温文尔雅,一点也不像身负血海深仇的模样。可表面越是若无其事,内心必然愈是痛苦煎熬。 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他到底是怎样扛过来的?! 好心疼… 99.第99章 往事(5) 沈半夏精神一震,提着衣摆,飞奔向黎景行的房间。她的发丝还在身后飞舞,而心已然飘远。 “黎景行!” 她猛地推开门,跑到隔间,却又突然站住。 “黎景行。” 小心翼翼迈步,如履薄冰,似乎动作稍大,就会吓醒床上的人。 “黎景行…” 她缓缓走到床前,黑暗中,她看不真切对方的面容。 明明知道,南宫婉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心除之而后快。但为了她,还是义无反顾,将自己置身龙潭虎穴。她不是一个烂好人,但她也绝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 轻轻落在床边,沈半夏内心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黎景行,你不用对我那么好。”眼角的泪,无声滑落,也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她自己。 黎景行心中苦笑。他对她也不算太好,其实,她对他更好。只是她傻,永远牢记别人对自己的好,重若千金;而自己对别人的好,却当做理所当然。 真的很傻,傻到他都不放心,让她独自面对险恶世情。如果可以,他宁愿将她圈养在双臂之间,守护她的天真,哪怕永远都不长大。 可能是曾经在意的东西,被损害的太多,所以他才生出这般奇怪想法。 泪水帘珠似不断落下,打湿他的侧脸,浸透肌肤,缓缓流进心中,滋润他几乎枯竭的心田。 他伸手,握住沈半夏微微颤抖的手。沈半夏一惊,又莫名其妙笑出声。 两只冰冷的手紧握在一起,在寒冷的冬日里保存温度。两颗孤寂的心依偎在一起,在险恶的人世间相互慰籍。 “黎景行,我们一起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黎景行浑身一颤,错愕不已。寻思:“难道她已经知道知道图谋的事情了吗?” 沈半夏是傻,但她一点都不笨,反而,相当的冰雪聪明。只是她很吝啬,不喜欢随意让别人见识她的聪慧。 “诶,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哦。因为我这个人啊,从不做亏本生意,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付我报酬吧。” 黎景行觉得自己实在装不下去了,索性“挣扎着”坐起来。 沈半夏埋头苦思:到底什么东西最贵呢?越是苛刻的条件,才越能体现她的刻薄刁钻。 条件是最公平的交易。黎景行知道她故意如此,是为了减轻他的心理负担。这傻姑娘,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吟片刻,沈半夏灵光一闪,突然伸手拍在他肩头。 “我…暂时还没想到,这样吧,等以后想到了又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必须必须同意,不得有任何异议!” 十分的霸王条款。 她伸出小指,兴致勃勃道:“拉钩拉钩。” 黎景行拿她没办法,只好舍命奉陪。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沈半夏愉悦无比的回了院子,竹青见她一脸喜色,问道:“太子妃莫不是捡到金子啦,所以这么开心。” “啧啧啧,才不是呢。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金钱衡量的!” “对对对,您有理。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 “诶?这话有几分道理。小青哪里听来的,为何我没听过?” 竹青嘿嘿一笑,道:“忘了,小时候听别人说的。奴婢也觉得有理,所以就记在心里了。” “哦。” 熄灯,睡觉。 …… 100.第100章 往事(6) “宝贝儿,娘要回家了。” “娘亲的家不是这里吗?” “不是,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那娘的家在哪里?小薇可以去找娘亲吗?” “它在很遥远的地方,薇儿永远也去不了那里。” “那娘亲可以不回去吗?小薇不能没有娘亲。” “对不起,娘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因为娘的亲人一直在等娘回家。” “小薇不是娘的亲人吗?小薇舍不得娘。” “薇儿是娘的亲人,但娘还有更多的亲人,他们都不在这里,他们也都很想念娘亲。薇儿不能自私,是不是该让娘亲回去呢?” “那好吧…但是,娘一定不要忘记小薇,永远不要…” “娘!” 噩梦初醒,惊出一身冷汗。沈半夏将头深深埋在锦被里,泪水仍然肆意横流。 “娘,难道你说的家就是地狱吗?如果不是,为何你说过那些话,就再也不醒了。可如果是,为何你要说那是一个,我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她出生在蔷薇盛放的半夏时节,她叫沈半夏,也叫惜蔷薇。 人世间的蔷薇,年年都会盛放,绚烂无比。而那温和慈爱,总是亲昵无间,唤她“薇儿”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她娘死了,死于她父亲无声却最严厉的责备和怨恨,所以,惜蔷薇也跟着消失了。 她恨那些看似深情,实则冷血之人。她想,或许某一天沈半夏也会死,那时,她就解脱了。 …… 第二日。或许是昨天太过疲惫,等她睁眼,已经时近中午了。 竹青现在分配给她做贴身丫鬟,见她醒来,立即端来热水。 沈半夏昨夜噩梦连连,有关于她自己的,还有关于黎景行的。 她又梦她母亲去世前,最后一次和她的谈话,然后她似乎看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那里的人装束奇怪,行为举止也极为另类。 虽然那个世界对于她来说,一无所知,但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她想,或许那就是她母亲口中的远方,一个她穷极一生也去不了的远方。 她还梦见少年时的黎景行,健康快乐。但画面一转,眼前出现班染含冤自尽,以及黎景行被南宫婉毒害的情景。 当时,她不知有多着急,想冲上前制止一切,但奈何她只能愣愣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叫也不能叫,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为力。 她感到从所未有的沮丧和颓靡,但被刺激过后,又燃起熊熊斗志。 但她不会认输,这件事情,她必须弄个水落石出。 昨夜,她想了半宿。班皇后和百里粤的事情,看似情有可原,但实际处处透着怪异。班染十三岁来京,在皇宫呆了近二十年,百里粤身为百里山庄家主,不可能常来京中。 就张叔的叙述而言,班染当时应该是真心喜欢,甚至深爱黎泽天的。难道她仅仅因为黎泽天的众多嫔妃,就斩断情丝,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 就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比起千里之外的百里粤,她倒更愿意相信,班染可能会同在宫中的百里晨同病相怜。 百里晨… 百里晨? 101.第101章 往事(7) 沈半夏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却发现除了知道他和班染一同进宫为质以外,居然对他一无所知。 “对了!百里晨呢?为何后面无缘无故,人间蒸发了一般。难道百里山庄发生灭族惨案,他也被牵连其中,一并处死了吗?如果不是,为何张叔此后对他只字未提。” 沈半夏是个说到就要做到之人,她不能忍受心中留有疑问,所以一阵风跑出屋去。竹青在后面大吼:“太子妃,你的头发还没有扎好!” “不急,待会儿再梳!” …… “张叔!百里晨呢?百里晨?” 她火急火燎闯进屋,结果张福来正在一个白衣人谈事,她定眼一眼,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吴言。 “哦,张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谈正事儿,我这就出去。”她跑得很急,后面的青丝还散在肩头,刚刚疾跑一阵,微微喘气,小脸儿白里透红。 吴言似乎也被她咋咋呼呼的样子吓到,错愕不已。 张福来摆了摆手,无可奈何道:“唉,进来吧。吴言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就好。” “哦。”她不是拿吴言当外人,而是怕张福来拿她当外人。 “太子妃万安。”吴言低头垂手施礼。 “吴大人客气。”她对黎景行的左膀右臂一向十二分尊敬。 “张叔,我想到一个问题,想问问您。” “嗯。”张福来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当初和班皇后进宫百里晨最后到哪里去了” 张福来低头沉思。其实,他对百里山庄这个患有隐疾的二公子,也十分好奇。 据说,百里晨才貌俱全,性情温和,易是人中龙凤。但他似乎患有顽疾,到皇宫后,一直幽居院中,甚少与人来往,只跟表妹班染交好。 十五年前,他病情加重,黎泽天特许他到药王谷向老药王白蒿子求药,但不知是他求药未成,还是老药王的药不起作用,四年后,飞鸽传书一封信给百里粤,说自己罪孽深重,无颜再见父老兄长,言语中无不透露出万念俱灰的绝望。从此再无音讯,再一年后,便传来死讯。 虽然百里晨之死成谜,不排除是南宫越在其中捣鬼,但他早在事发前七年就脱离皇宫京城,跟当年之事,应该扯不上多大关系。 再者,时间久远,他们精力人手有限,也一直未曾详查。凡是没有绝对,他也不打包票,百里晨绝对与此事无关。 “他死了。” “死了?!”沈半夏既意外又失望,她满以为自己找到一些线索呢。 “对,百里晨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 “那张叔知道他为何去世的?” 张福来微一沉吟,看她大有一副不弄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索性将百里晨的生平尽数告诉她。 …… “…他与家中双亲传书后,再次传来他的消息,便是死讯。” 沈半夏一脸失落。百里晨死的那般早,南宫婉诬陷班染,当然扯不上他了。原来她的猜测都是错误的,本还以为可以帮上一些忙,原来还是无用功。 102.第102章 往事(8) “哦,原来是我想多了…”她歪着脑袋一想,试探性问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张叔,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吗?” 沈半夏思维跳脱,往往不按常理出牌,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异想天开。 “诈死?!” 听见她的无端揣测,张福来还没有做声,吴言倒是灵光一闪。 张福来见他神情有异,疑惑道:“怎么?你有什么线索吗?” 吴言愣了愣,又摇头道:“没没有,只是有些诧异而已。” 他左臂环胸,右手不停地摩挲耳朵,眼眸低垂。 沈半夏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张叔,真是对不住,耽搁您功夫了。” 张福来慈祥道:“太子妃客气了,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嗯。多谢张叔替半夏解答疑难。”微微福神,规规矩矩退出去。 她心里有些堵,难道为班皇后和百里山庄平反,真的遥遥无期吗?不过,既然认定了一件事,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应该放弃的理由。人的一生,总要有所坚持。 哎,这样没头没脑冲动毛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纠正过来。 …… 屋内,张福来坐在椅子上,摩挲着茶杯,神情凝重。 “你再去药王谷细查一番吧。”他略一停顿,“如果他不愿意去,就罢了。不要勉强他。” 那孩子,一直都这样别扭,谁也不见。这事儿,不要说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陷害,就算是事实,那也与他无关。 “是。”吴言低着领命。 …… 冬至节后,即使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也是天寒地冻。忙里偷闲,太子府虽然穷酸,但从来不苛待下人,张福来专门剥银子,让裁缝给每个人量身定做了两身崭新的棉衣。 沈半夏也不例外,她本来不愿意黎景行破费,但是架不住对方的强势,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虽然天气寒冷,但沈半夏一直没有将功夫的撂下。黎景轩看的紧,她想偷懒也没有机会,每天都会抽一两个时辰勤加练习。轻功越发炉火纯青了,连黎景轩看了都赞叹不已。 她从大树上跃下来,轻轻落地,姿态算不上翩跹,反而透着几分江湖女子的爽直英气。 拍拍手,立即飞到黎景轩身侧。她一笑,眼睛弯成一勾明月。 “殿下,我什么时候能回沈府一趟吗?”她边走边说,言语中充满了期待。 虽然对于她来说,沈一合是个极不称职的父亲,但有些时候,的确是父可以不慈,但子女却不能不孝。 不过,这还是借口。关键的是,她很想念最儿。 黎景行略一思忖,的确是该去瞧瞧啦。及时沈一合没有站在他一边,但毕竟是沈半夏的父亲,他的老丈人,面子上也还得应付应付。 在她手心划道:好。 沈半夏见他应允自己,心里自然开心,连忙问道:“那我现在就能回去吗?” 黎景行唇角噙着浅笑,微微颔首。 沈半夏欢呼雀跃,立即拔腿,打算回屋收拾行装,却被黎景行拉住了。 103.第103章 欺负上门(1) 黎景行摇摇头,写道:不急,一起。 虽然他很“穷”,但礼节不能缺,该备的礼一样不能少。还有,看他太子妃的模样,八成又没想着让他一起去。 思及此,黎景行莫名的幽怨起来。果然,还是很生分。 沈半夏要是知道他此时的内心想法,估计会一口血喷老远。她明明就是善解人意,为他身体着想,生怕他被风吹着了,受了风寒;亦或者车马劳顿,以致不堪重负,又倒地不起。 到时候一病不起,遭罪的还不是他自己吗? 不过,想归想,两人谁都没说破,说了也是自找不愉快。 大概中午,安平郡主府上来了一个丫鬟,送上几枚上好的药丸,说是能强身健体,有利于黎景行的康复。 沈半夏本欲推辞,怎奈对方一副不收,便不给面子的架势。沈半夏觉得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让竹青去取的时候,对方又一脸傲慢,说非要亲手交到太子手里不可。 沈半夏哭笑不得,感情她还成外人了。不过,外人不管如何刁钻,她一向不放在心上,大大方方领对方去见了黎景行。 “太子殿下,这是我们郡主亲手制作的药丸。药性温和,坚持服用,会有奇效。郡主说殿下不必客气,务必收下,只当是朋友之间的相互帮助,今后您若是有为难之处,大可向我们郡主开口,郡主定当全力相助。” 这丫鬟不卑不亢,言谈举止十分有礼,浑不似一个小丫鬟的做派,比起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张弛有度。 沈半夏贴在房外偷听,是不是的回头打量一眼,和她一样“贼头鼠脑”的竹青。 那眼神,那表情,就只有一个意思——“瞧瞧,都是丫鬟,你咋差了那么多?真给你家娘娘我丢脸!” 竹青丝毫不惧她的不满,一个劲儿挤眉弄眼,也深深表达着自己的哀怨。 “谁叫人家主子找到好主子了?哪里像太子妃您如此猥琐。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程默对着远方的乌鸦翻了翻白眼,他现在不懂唇语,什么都看不懂。 黎景行将瓶子握在手中,唇边的笑意如昔。他真看不懂这个女人,这算是在对他示好吗?莫名其妙! 虽然他还看不懂施悦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冲对方垂手以示谢意。 “暖玉先行告辞,太子留步。”暖玉缓缓抬脚,款步离去。 她打开门,见沈半夏和竹青畏畏缩缩站在门口,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果然和她主子没有可比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而且主仆还都一样。 轻轻一捋耳边的碎发,略带同情的看了眼钉在原地的程默。纤纤细步,娉娉婷婷,飘然而去。 沈半夏扭了扭酸麻的腰背,忙大步流星走进去,径直从黎景行手中取过药瓶子,打开瓶塞,凑到鼻子下使劲儿一吸。 “不错,还挺香的。”她语气轻快有愉悦,显然兴致极高。 接着,又把药瓶凑到黎景行面前,问道:“怎么样?没毒吧?能吃吗?” 黎景行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好像把沈半夏脑子掰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到底是浆糊,还是豆渣? 这小妮子,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吗? 104.第104章 欺负上门(2) 其实,沈半夏又怎会真的毫不介怀,只不过,若是这药真对他身体好有好处,管它谁送来的,只要能治病就好,不吃白不吃,她当然不会意气用事。 见他神情有异,沈半夏心下一凛,惊道:“有毒吗?不会吧!” 郑重无比的点点头:对,不能吃! 这下她又迷糊了,施悦有那么无聊,无缘无故送毒药来害黎景行吗? 且不提她曾自作多情帮过施悦,至少也无冤无仇吧,为何好端端的害太子?她再一想,觉得还是自己太傻了,施悦或许就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人。 她气得跺脚,再看一眼瓶子,仿佛看见了施悦那张看似柔弱,实则阴险的嘴脸。走到门口,手臂一扬,药瓶子飞出门口,在空中飞旋一阵,最后落在了园中的枯草地中。 一瓶价值千金的药丸,就这样被当成毒物,弃之如草芥。 黎景行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孺子可教也。 沈半夏转身,看着黎景行,疑惑道:“可是殿下,我还觉得…” 她话还没讲完,院子外突然想起喝骂之声。 “沈半夏!你给本宫滚出来!” 听见这个声音,沈半夏突然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么娇俏的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属于何人——黎梦琪! 简直噩梦一样的声音,她两次在宫中倒霉,都少不了这个声音的功劳。 她踌躇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迎上去。 黎梦琪一袭粉色烟罗裙,外罩一件貂皮斗篷,头挽飞仙髻,插满了名贵的头饰,走起路来,步摇朱钗,呤呤作响,整个人雍容华贵。 她身手跟着骑装打扮的南宫新燕,眉梢上扬,手持一根长鞭,显得英姿煞爽,只不过眉宇间多了两分狠辣。 沈半夏头疼不已,看来这俩小姑娘是结伴来找麻烦的了。南宫新燕倒还好说,再怎么拽也只是一个武将之女,实在不行,掀出门就罢了。但是黎梦琪是天子的掌上明珠,她很为难啊。 “不知梦琪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请见…” 她话没说完,南宫新燕右臂一挥,手中长鞭就朝她横劈过来。 沈半夏一惊,连忙闪身避过。 “南宫新燕,你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报仇!”南宫新燕理直气壮道。 昨天要不是沈半夏,她姨母怎会被皇上训斥禁足?她皇表姐和姐姐也不会被勒令抄佛经。 沈半夏气结。这就是颠倒黑白的极品吧。陷害不成反被揭穿,结果还来怨怪她没有乖乖让她们陷害成功? 她虽然心中有气,但十分清楚,跟这两个女人讲理简直是痴人说梦,并不打算和她们据理力争。 “梦琪公主,南宫小姐,昨天的事情,缘由为何,两位心知肚明。如果你们今天非要找我麻烦,我只能认栽。” 柿子捡软的捏。这两人肯定不敢,去找庄芷茹或者黎景晔的麻烦。 “不过,有言在先。我沈半夏再不济,好歹都是皇上亲封太子妃。南宫小姐若是要动粗,可别怪我不客气。” 105.第105章 欺负上门(3) 她对南宫新燕怒目而视,摆出太子妃的姿态。对方或许是被她凛冽地气势震慑到,面上闪过一丝惧色,但旋即又恢复嚣张神气。 黎梦琪只有十四岁,较南宫新燕还要小一岁,但看来南宫婉教导的不错,比她表姐要稳重些。 她拉住南宫新燕,望着沈半夏,一双大眼看似真诚地笑道:“太子妃言重了,今日前来,小妹我不过是挂念太子哥哥病情,随便从宫中带了些山参灵芝,你看…” 她拿过随身宫女手中的药盒,然后伸手递给半丈以外的沈半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来,太子妃嫂嫂接好咯。” “啊?”沈半夏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手一松,装药的盒子就掉在地上。 “大胆!此乃皇上御赐之物,你竟敢扔在地上?众目睽睽之下,藐视天威,罪无可赦。把她本小姐抓起来,掌嘴三十,以示惩戒!” 黎梦琪尚未开口,南宫新燕已经按耐不住,当即下令。黎梦琪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未出声。 一个侍卫闻声而动,上前作势捉拿。 他奶奶个腿儿。如此明目张胆的陷害,果然不愧是南宫家的人。 沈半夏欲哭无泪,她一生,到目前为止,已经比王八还憋屈了还不让她安生。天理何在啊! 她见势头不对,连忙拔腿就往黎景行卧房跑。 “快!别让她跑了!”南宫新燕长鞭在身后呼啸,她微微展开轻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保证刚好不被他们抓住。 “殿下,救命啊,要杀人了!”沈半夏一边跑,一面大声呼救。 黎景行听见呼声,下意识想出去,但略一思忖,对程默打了个手势。程默心领神会,唯一颔首,提剑飞步奔出去。 哎哟! 沈半夏跑的急,一头撞在迎面而来的程默胸口上。她捂着脑袋,龇牙咧嘴,道:“程大人,救命!” 程默冷冷看了眼紧随她身后的两个侍卫,一言不发,飞身而上。他出手迅猛无比,众人连招式都没瞧清楚,那侍卫已经被撂倒在地。 南宫新燕一愣,指挥者两名侍卫左右夹击。前车之鉴,这两人不敢轻敌,拳脚大开,配合地相得益彰,十分默契。但不过十招,也黔驴技穷,眼看着又要被擒,又两名侍卫加入其中。 程默面不改色,沉着应对,以一敌四,仍旧处于上风。对方拼命纠缠,程默渐渐失去耐心。但念及黎景行让他不要伤人命,并没有下死手,但拳拳正中重要之处,伤得也不轻。 不多时,就陆续躺在地上打滚了。 黎梦琪盯着程默暗生惊异,她带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竟然被对方轻易制服,好不甘心。既懊恼又艳羡。 “好了,退下!”她瞥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四人,嫌恶道。 “是。”正中他们下怀,再打下去,非得残了不可。 “真没用。” 南宫新燕长鞭挥开,指着沈半夏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沈半夏你只要乖乖吃我一鞭,这事就算了了,否则,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106.第106章 欺负上门(4) 沈半夏从程默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道:“你当我傻。我凭什么要吃你一鞭?” “沈半夏,你刚才把皇上御赐的药打翻在地,你以为陛下会轻易饶过你吗?” “你们南宫家的人,除了仗势欺人,除了阴谋诡计,构陷别人,还有其他的能耐吗?” “是又怎样?你能奈我何?表妹快让人把她抓起来!” 仗势欺人?那是她命好。阴谋诡计?那是她聪明。她可不会因为这些就暗生羞愧。 沈半夏那番话是针对她们两人。南宫新燕听了不疼不痒,但黎梦琪却十分不满她的说法。 “胡说!本宫姓黎!”黎梦琪高傲的紧,虽然南宫家是她母妃娘家,但她绝不会认为自己就是南宫后裔。 她乃皇帝之女,正经的帝姬,岂能和南宫家的官女相比。即使关系近了些,但也不能污蔑她是南宫家之人。 沈半夏眉毛一挑,看来这两表姐妹关系,也没有那么亲密无间嘛。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她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从程默背后站出来,作出一副老成持重地欣慰之态。 “公主殿下知道就好。别人需要玩这些把戏,那是因为身份不高,出身不好,想往出人头地,所以需要不择手段。但您就不同了,皇上的掌上明珠,身份尊贵的公主,要地位有地位,要威严有威严,何处不是高人一等?” 她走到黎梦琪身旁,不停上下打量,啧啧称赞道:“瞧瞧这通身的贵气,浑然天成。半夏就算在修炼一百年,也难及公主十之一二。” 她又十分瞥了眼南宫新燕,鄙夷道:“半夏不才,好歹有自知之明。可不像某些人,又没有那个气度,还要成天耀武扬威的,以为会耍鞭子就能高人一等,成天在公主面前颐指气使,想在无形之中打压谁呀?” “你你…表妹她明明就是在拍马屁!”南宫新燕气得直跺脚。 黎梦琪黑着脸,对着南宫新燕不悦道:“什么表妹?本宫是公主!” 没人不喜欢听恭维之话,即使她知道沈半夏实在挑拨离间,但沈半夏的话真真确确戳到她心窝子去了。 她身为公主,深得父皇宠爱,在皇宫里风光无限,无人可及。可她母妃却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平易近人,主动多和南宫新燕姐妹亲近。 南宫新柔也就罢了,毕竟是她的嫂子,还能说得过去。但她南宫新燕一个小丫头,也要她去讨好? 君臣有别,南宫府再不得了,在她父皇面前,还不是要俯首称臣。 黎梦琪这个年龄,正处于叛逆期。平日里,她本就不太耐烦南宫新燕聒噪,今天,只不过是被对方欺负沈半夏的提议打动,所以才勉强同意前来太子府。 刚才,南宫新燕种种越矩之行,早已惹得她心中不满。现在听了沈半夏一番恭维,越发难以容忍。 沈半夏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道:“错!我不是在拍马屁,虽然这话的确有奉承之意,但也的确出自肺腑之言。再者,公主贵为帝姬,何来拍马屁之说?” 南宫新燕恼羞成怒,扬鞭向她挥去,沈半夏微微侧身,轻巧避过。 107.第107章 欺负上门(5) “南宫新燕,你住手!”黎梦琪面带怒容。 “可是,我…哼!”南宫新燕不服气,跺了跺脚。 黎梦琪警告地看她一眼,然后转头对沈半夏道:“沈半夏,本宫今天暂且放过你。不过……” 沈半夏眼皮子一跳,有种不良的预感,警惕道:“不过什么?” 黎梦琪咧嘴一笑,指着程默道:“本宫要他!要他给我当侍卫!” 她要最好的,什么都要最好的,奴才也不例外。 “不行!”沈半夏下意识拒绝。 她余光瞟向程默,见他仍旧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连眉头都不曾皱半下。那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黎梦琪无理要求的对方,只是一个不关紧要的外人。 “嗯?”黎梦琪鼻音浓重。 “他是太子殿下的人,我做不了主。”沈半夏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要因为她而连累别人。 啪! 黎梦琪手臂一扬,长鞭在空中虚挥一记,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 “表妹说要你就给,废什么话?你做不了主,就把黎景行喊起来。不就是一条看门狗,有什么舍不得的!”说着,她竟然大大咧咧地往黎景行卧房走去。 沈半夏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气的火冒三丈。 “站住!你说谁是狗?” 南宫新燕双手叉腰,一脸嘲笑道:“本小姐就说他是条看门狗。”她又指着黎景行的房间,道,“那儿还有一只又瞎又哑的病狗。你说,谁是狗?” 沈半夏直觉脑袋“嗡”一声响,怒气直冲头顶,突然上前,抬手就甩她一巴掌。 啪! 她目光炯炯盯着对方,正颜厉色道:“太子府只有人,没有狗。我看倒是你们南宫府,只养狗不养人,还成天闯到别人家里乱吠——狗嘴吐不出象牙!” 这一举动,既快又狠,南宫新燕半天才缓过神。良久,才捂着脸颊,一脸不可置信:“你打我?” “找打,活该。”沈半夏一字一句道。 黎梦琪秀眉微蹙,她有些看不惯南宫新燕出言恶俗。 “沈半夏,你找死。”南宫新燕鼻子出气,语调顿时尖锐起来。连她爹都没碰过她半个指头,沈半夏居然敢打她。 两人相距很近,她的鞭子挥不开,索性弃鞭用手。她突然出掌,拍向沈半夏肩头。 沈半夏猝不及防,被她打中肩膀,猛然吃痛。好在南宫新燕没有什么内力,否则,她左臂非得报废不可。 一击即中,她心中得意,抬手顺手还想再给沈半夏一巴掌。 沈半夏一时不察,吃了暗亏,但并不代表她不敌对方。实际上,她的功夫比南宫新燕只高不低,但她也知道为了对付南宫新燕就暴露身手,这是一件极不明智的事情。而且,还会给黎景行惹麻烦。 所以,在对方手掌抡来之前,她看似迟钝,实则恰到好处地往下一蹲。南宫新燕错失目标,来不及收掌,右手重重打在旁边的柱子上。 啪! 这一声可真响,沈半夏都替她疼。竹青见了,忍不住捂嘴偷笑。 南宫新燕痛的龇牙咧嘴,右手甩来甩去。其实,如果不是在外人面前,她可能已经放声大哭起来了。 108.第108章 欺负上门(6) 她眨巴眨巴眼睛,深呼一口气强忍住哭意。她回头,看见黎梦琪也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羞恼交集,把怒火全都撒在沈半夏身上。 “沈半夏,你竟敢躲?” 语毕,挽起袖管,气势汹汹朝沈半夏走过去,大有不打死对方不罢休的架势。 沈半夏看了眼黎梦琪,对方瞥见她试问的目光,嫌恶的别过脸去,她才不会像泼妇一样大打出手。 在笃定黎梦琪不会参合后,沈半夏心中一乐。也正瞅着没机会教训她呢,自己撞上来正好,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被狗咬还不躲,你当我傻!” “沈半夏,我要杀了你!”南宫新燕歇斯底里的吼道,猛扑向她。 沈半夏手臂高扬,宽大衣袖从她眼前划过。视线受阻,她不禁一愣,就在她晃神之际。沈半夏迅速闪到她左侧,出其不意将她扑倒在地。 她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中了算计,又气又急,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和沈半夏在地上扭打起来。 众人惊愕,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前去阻止,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架势在必行,不打了绝不会安生。 …… 几个回合后,两人最后从廊里翻滚到院中的积雪里,头发凌乱,发钗散落一地。 这种打法,三分技巧,七分体力。 南宫新燕性子野,小时候没少和男孩子打架,因而实战经历比沈半夏强得多,而且出手狠辣。扯头发,拽衣服,揪手臂,样样不落下。 “南宫新燕,别拽我头发!” 沈半夏被南宫新燕压在身下,一缕头发被对方死死拽在手里。 “老娘今天不整死你,就不是南宫新燕!”她通红着眼睛,喘着粗气道。 “你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气了!”沈半夏你傻,才跟疯狗讲道理。她左手握住自己的头发,右手胡乱一模,也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有样学样。 “啊!疼!你快放手!”南宫新燕陡然吃痛,忍不住大叫出声。 “学你的!做梦!” “沈半夏,我咬死你!” 她一张口,咬住沈半夏露果露的半截手臂 “啊!南宫新燕,你咬我!狗才咬人,狗才咬人!” 沈半夏有些小觑了对方,一开始没少吃亏,但她学习能强,还能举一反三,渐渐得心应手起来。还有一样,对方比不上她,那就是——忍。 她能忍,不管多痛,始终一声不吭。因为她知道,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只有不服输的人,才会赢。 黎梦琪看见南宫新燕处于上风,面带微笑,虽然这种手段很不入流,但毕竟是己方获胜。还是值得庆贺。 就在众人视线聚焦在,雪地里酣战的两人身上之时,黎景行卧房的大门突然打开。他面容冷峻,神情淡然,缓缓走出房门,然后站定,一动不动,笔直挺立。 黎梦琪打量两眼她这个鲜少见面的皇兄,文弱单薄,眼遮缎带,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以及生俱来皇族之气。 单就模样和气度而言,和她大哥也不相上下。只可惜了,是个废人。 109.第109章 欺负上门(7) 沈半夏忍住疼痛,左手松开南宫新燕的头发,伸手探进对方领口,抓住对方的衣领,奋力一拽,南宫新燕下盘不稳,“嘭”一声,栽倒在地。 两人又在地上摔作一团,将化不化的雪被挤成晶莹的小块,她们打斗之中,总不免钻一些进衣袖,或者顺着面颊滑进领口,但谁也顾不得这些,眼里心里都只有对方,要将对方狠狠压在雪地里,让她开口求饶。 大半刻钟过去,两人渐渐体力不支,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南宫新燕已经精疲力竭,她虽然比一般女子的体魄强健些,但终究还是不如男子。 “沈半夏,你到底…到底认不认输?”她实在没劲了,但却不好意思服输,所以,希望沈半夏能先败下阵来。 沈半夏挣扎着站起来,抱着她的腰,企图将她摔回雪地。 “我认输?想得美!你先道歉,我就放你起来。” “道歉?你也想得美。他就是狗,还是被人嫌弃的野狗!”南宫新燕手肘重重撞在沈半夏背上。 沈半夏吃痛,沉哼一声,双手微微松懈。南宫新燕拨开一只手臂,支着腿,勉强站起来。 野狗?这根本就是在指桑骂槐,变着法说班皇后不洁,说太子是野… “胡说八道!”沈半夏突然炸毛,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竟然将南宫新燕抱离地面,然后再猛然将她按倒在地。 她无法容忍南宫新燕如此污蔑黎景行,若说之前都是她在小打小闹,还有手下留情的话,那么现在她打对方一个屁滚尿流。 “胡说八道?是不是野…啊!沈半夏你个疯女人!” 南宫新燕猝不及防,仰摔在雪地上。沈半夏趁机而上,跨坐在她腹部,她更加没有反击的余力。 沈半夏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俨然一只怒极的豹子,不将对手干掉,誓不罢休。她一手将对方的脑袋摁进积雪之中,一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雪,非常强暴地塞进南宫新燕口中。 “叫你不说人话!叫你不说人话!叫你不说人话……” 南宫新燕彻底败下阵来,冰冷坚硬的雪块挤进口咽,硌得生疼,她连苦求都叫喊不出来。包着一口雪和水,呜咙呜咙,无助地放声大哭。她千不该万不该,去惹沈半夏这个疯女人。 呜…啊! 黎景行听见台阶下的响声,似乎被程默传染了一般,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听着,连眉头都不皱半下。 黎梦琪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完全被沈半夏疯狂之举,吓得愣住。半晌,她回过神来,冷着脸命令道:“沈半夏你还不快住手!”她侧头,对着连个宫女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南宫小姐拉起来。” “是。”两个宫女屈膝应道,然后向院中两人走去。 竹青眼眶微红,她走到疯子般的沈半夏身侧,在她耳边小声道:“太子妃,我们赢了,可以起来了。” 沈半夏闻声抬头,但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遮住了上面触目惊心的抓痕,讷讷问道:“是吗?” 110.第110章 欺负上门(8) “是。”竹青哽咽道。 南宫新燕口鼻中已经渗出淡淡血迹,沈半夏木然松开她,在竹青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 其实她也是脚虚手软,全凭一股愤恨支持着。 两个宫女将几近瘫痪的南宫新燕从雪地里拉起来,将她半拖半抱到黎梦琪身旁。 除了跟沈半夏一样头发凌乱、衣服半湿外,嘴唇也被沈半夏塞的几把雪团,冻得乌青。她双眼无神,跟频临死亡的乞丐一般无二。 唯一好点的就是,沈半夏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鲜红的抓痕。 “告辞。”黎梦琪瞥了眼死狗一般的南宫新燕,眼底划过嫌恶。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真丢脸,好歹也是将门女子,竟然还打不过一个沈半夏,丢人丢人。 “殿下。”沈半夏看见黎景行,面露惊愕。 他都听见了,听见别人的辱骂,也听见她的粗俗。 黎景行长身玉立在庭前,冷傲孤清,雪光衬得他清俊脸庞更加苍白。那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淡雅,总让人无法忽视,无从躲避。 她看了眼自己散乱的头发,凌乱的衣服,越发自惭形秽,觉得无地自容。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嗓子也像被人扼住,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黎景行等了许久,也没感觉到她走近。他从白色云锦披风中伸手臂,朝她招了招手。 张嘴道:过来! 沈半夏鼻子一酸,说她不想哭,那绝对是假的。她一直过着伪装的生活,从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开始,她绝大多是时候都是在伪装自己。 伪装乐观,伪装坚强,伪装淡然,伪装满不在乎。 然而,面具下的真相,往往血淋淋的,不忍直视。 无论她如何强迫自己,尽快成熟懂事起来,但都不能否认,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而且还是总喜欢,把自己装进口袋保存的胆怯性子。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无一不让她噩梦连连。她很怕,但她不知道如何向别人诉说。今天的事,是一个导火索,也是一个借口,让她终于找到一个情感的宣泄点。 她呆愣了片刻,怯懦地叫了一声“太子”,似乎在表示歉意,又似乎是在恳求。 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让黎景行的心兀地一颤。他走下台阶,面向沈半夏,张开怀抱。 沈半夏看着他,带着哭腔,带着信任,也带着依恋,突然奔向他。 “黎景行!” 她扑到黎景行怀里,抱着对方放声大哭。不知是伤心落泪,还是喜极而泣,反正泪如雨下,似乎要把所有委屈和哀怨全都哭出来,才肯罢休。 黎景行心揪着,一直放松不下,直到听到沈半夏的哭声,方才长舒一口气。莫名的心安。 他们站在雪地里,莹白的光晕笼罩之下,美轮美奂。 111.第111章 感动(1) 竹青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她望向身旁还钉在原地,一动未动的程默,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变化来,哪怕是最最细微的改变。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程默真的跟他名字一般无二,深沉、漠然。 她昂头,望着对方的下巴,疑惑道:“诶?程大人,你不感动吗?” 程默面向院门,看向远方白雪皑皑的苍山,却并没有聚焦。 感动?何为感动。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见他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竹青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拖拽着他的手臂,企图将他扳过去,非要他看一看不可。 尝试了几次,在发现对方好像泰山般“稳重”后,只好不甘心地放弃了。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竹青捉弄心起,用手指从自己脸上抹了些还未干涸的泪水,一脸坏笑着踮起脚,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抹在对方脸颊上。 “嘿嘿。感动一下嘛。” 程默终于有所动作,他微微颔首,垂下眼珠子瞧了竹青一眼,然后淡漠抬起头,目光仍旧落在远山之上,只不过,沉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竹青感到从所未有的挫败,兴趣缺缺,站远了去。倚着柱子,看着院中的黎景行二人愣神。 沈半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最后好像将黎景行胸前,大片衣服都浸湿了。 “呜呜呜…黎景行我好难过…为什么他们都嫌弃我?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针对我?我好难过…” 黎景行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他们嫌弃没关系,只要他不嫌弃就够了;他们不喜欢也没关系,有他喜欢就好了;所有人都针对她,也没有关系,那就把他们都杀掉好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弄死一个人,尽管对方只是一个女人。南宫新燕,真令他讨厌啊。 沈半夏痛哭一场,心情舒坦许多。 “我不在乎,反正他们都是不重要的人,为了不爱的人伤心,很不值得。” 真的不在乎吗?为何一想起对他不闻不问的偏心爹,一想起玩弄她感情的黎景晔,想起一心算计的沈月兮,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亲情,爱情,她一样都没有,真的好失败。 黎景行捧起她的脸,轻轻替她拭干眼角泪水,温柔地好似春风拂过。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这里有你。 砰砰砰,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沈半夏浑身一震,奇妙的暖流和力量从指间传到手臂,再从手臂传至全身。 噗呲,破涕为笑,她就是这样没心没肺。 黎景行也露出一抹微笑,唇角维持美好弧度,出自真心的笑容最迷人,晃得她头晕眼花,思维恍惚。 啊啊啊!她不是一个肤浅的女子,不会被美色所勾/引。 “谢谢你。”拉起黎景行价格不菲的云锦披风,狠狠蹭了两下,鼻涕眼泪全都奉献给它。 黎景行当然知道她干了些什么,不过他丝毫不以为杵,唇角笑意缓缓扩大,在冰天雪地里,绽放出沈半夏生命中最美好的笑颜。 包容宽容,这就是家人! “好感动啊。”竹青抱着柱子,无声感慨。 …… 112.第112章 感动(2) 鉴于形貌有碍观仰,沈半夏不得不好好梳洗一番。 她躺在浴桶中,烟雾缭绕。虽然冬衣厚重,但一番打斗下来,她不但脸上挂了彩,身上也留下不少淤青,手臂上还有一个青紫色牙印,隐隐浸出血丝,南宫新燕下口够狠。 不过,沈半夏最后的爆发,也足够她受得了,也许还会留下一些不堪回首的阴影。 虽然南宫新燕吃亏更多,但用竹青的话来说,这都是活该。 “小青,你说我会不会毁容啊?”她方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脸上、脖子上,有好几条猩红的抓痕,触目惊心。 “怎么会?” “真的不会吗?”本来就长得不咋滴,再毁容,简直不能见人了。 其实哪有那么逊,只是她平时不喜欢拾掇而已。 “当然,过几天就好了。”竹青一面为她添水,一面安慰道:“您放一百个心吧,若是奴婢骗了太子妃,到时候奴婢就…”她故意停顿下来。 “就什么?”就毁容?和她荣辱以共? “就…就自戳双眼!太子妃在奴婢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 “好啊,小青,你竟然捉弄我。看我待会儿不收拾你,臭丫头!” 竹青一点也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嘿嘿直笑。 沈半夏忽然敛容正色,不无严肃道:“你说,南宫新燕何时找我报仇?又会搬出谁来找我麻烦?” 谈及正事,竹青立即一本正经起来。 “奴婢以为,按照南宫新燕的秉性,和南宫家护短的行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除非…” “除非什么?!”沈半夏从水中探出脑袋,水流哗哗作响。 “除非有更要的事情发生,让他们无暇顾及。”竹青低沉道。 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 …… 书房内,黎景行面前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 “阿行着急唤我来,可是有何紧要事情?”她嗓音沙哑,但不难听出是一个女子。此人正是黎景行的干娘——飞云鹤。 黎景行张嘴道:夏夏得罪了南宫家的人,孩儿怕对方会对她不利。 为了避免那些人的陷害和纠缠,黎景行并没有直接培养势力。班皇后残留的小部分势力,他全都交给飞云鹤管理。当然,飞云鹤现在的势力,远不止当初的那些人。 对于一个被人保护起来的大树,你不能明目张胆的砍伐,那只有从根部慢慢腐蚀,让它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坏死。 那些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会如何瓦解他们的势力,让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分崩离析。 飞云鹤沉吟片刻,沉声道:“好,景行放心,干娘会处理好的。” 黎景行感激,俯身垂首。 飞云鹤连忙扶他起身,佯怒道:“都说了多少次了,你母后有恩于我,待我如姐妹,你我又情同母子,既然是一家人,相互扶持,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何必如此客气。生分得很。” 黎景行听她语带怒气,心中却十分温暖,他上前轻轻抱了抱干娘。 话虽如此,但他母后娘常说——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给予是理所当然,人要常怀感恩之心,要有敬畏之心,方能勿忘本心。 张嘴道:母恩之大,孩儿不胜惶恐。 飞云鹤眼角微微湿润,虽然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答班皇后的救命之恩。但黎景行如此懂事,更不枉她抛弃一切来协助他。 …… 113.第113章 阴谋 午后,竹青到药铺去买活血化瘀的药膏,念及是给沈半夏用,她还特地花高价买了些名贵的好药。 “老板,来一盒最好的舒痕膏。” “好勒!客官稍后。”伙计愉悦的应道。 药铺对方的酒楼上,坐着一个身量小巧的紫衣公子,面容阴柔,看起来女气十足,他身旁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人身着一身白色布衣,头戴蓝色儒冠,面容清秀,但异常消瘦。他似乎身体不太好,时不时的捂嘴干咳,一脸苍白,眉眼细长,显得十分阴郁。 紫衣公子看着竹青,面露不悦,眼中划过一抹怨恨,转瞬即逝。 “他”的神情落在有心人眼中,白衣少年嘴角一勾,眼神阴冷又热切:“你不喜欢她?我去帮你把她毒死?” 紫衣公子微愠,小声警告道:“别胡闹!” 白衣少年嘟了嘟嘴,以落人大牙的姿态撒娇道:“才没胡闹,如果不是不喜欢,为何对着她皱眉头?” 紫衣公子面容一沉,冷声道:“不是她!”言罢,霍然起身,转身大步离开。 …… “姑娘,你的药来了,三两纹银。” “好。”竹青取下银子递给对方,拿过药膏放进竹篮里。然后,转身出门。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到别人眼中。 从药铺出来,她又顺便采买了一些其他的杂物,提着满满一篮东西,才快步回府。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一不留神,被一个追逐打闹的小孩子撞翻了竹篮,篮中物件全部散落下来。 “哎哟!” “快跑!”小儿眼见闯了祸,脚下生风,一溜烟跑没了影。 “这群小兔崽子,我又不打人,帮着把东西拾起来再走,要死啦。” 她一面抱怨,一面蹲下捡东西。好在,有些路人好心,帮她把东西一件件拾起来。 “谢谢谢谢。”她捡完东西,数了数一样没少,见天色已晚,加快脚步往回赶。 .. 白衣少年快步追上紫衣公子。他苍白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不无讨好道:“我帮你报仇了。” 紫衣“公子”脚步如常,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都说了不要节外生枝,你去杀一个小丫鬟做什么?” 白衣少年侧步行走,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我没有下毒给她。我把……”他凑到对方耳旁,小声嘀咕。 紫衣“公子”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少年,待对方肯定地点头时,她唇角慢慢上扬,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虽然她一言未发。不过,少年能看出她心底是喜欢的,白纸一般的清秀面容上,露出一个羞涩又心满意足的笑容。 只要能讨未央姐姐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紫衣公子又看了他两眼,冷声警告道:“下不为例!”她再提脚,身体似乎轻盈不少。 “是!”少年像得了蜜枣的孩童一般开心,双眼弯一钩弦月,瞳仁漆黑明亮。 “咳咳咳…”他一激动,气血上涌,忍不住可干咳起来。 “回去老老实实呆着,出了事我不负责。” 她一面走,一面严厉的警告道。 但就是这般生冷的话,听在少年耳中,都是温言细语的关爱。他一面捂着嘴咳嗽,一面呜呜的回答。 “是是。” …… 114.第114章 信任(1)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冬至那天也不见得这般冷。 今天放晴,屋外全是冰雪融化哗哗声,屋檐下的冰棱子不堪重负,断裂开来,时不时发出咔嚓声。 书房内,暖意融融。沈半夏抱着琵琶,坐在火炉旁,百无聊奈地轻轻拨弄着琴弦。黎景行躺在软榻上,一手支头,也不知到底睡着没有。 她不停地摇头,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幼年时,惜红衣同时教她舞蹈和琵琶,但她自己并不太喜欢琵琶。 但为了不让她娘伤心失望,即便是小小年纪,也懂得勉强自己,努力练习,只为讨母亲欢心。 后来,惜红衣病逝,她伤心之下,更加不想再碰这些东西。 然而,人生总无奈,就算她如何不愿意,也逃不过一个大势所趋,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终究免不了为俗事所恼。 所以,在小竹林独处的八年里,除了翻墙出府之外,她还是会抽时间练习,因此,才不至于荒废。 在西楚,乐、曲、舞,你要是一无所长,定是会被世人轻贱、嫌恶。尤其是高门大户,更为看重这一点。 这些身份高贵的女子,一般不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献媚,却需要取悦夫君,以及满足婆家人的虚荣之心。 有些东西或许你从不需要使用,但必须得有! 她能以废物之名嫁给太子,除了有人从中“撮合”以外,也有黎景行本身的原因。一个志残,一个身废,实在般配。 学到了一手上好技艺,却没有寻到一颗乐心,自觉十分馋愧。 突然烦躁起来,她将琵琶放到一旁,双手托腮,望着黎景行发愣。 黎景行一直处于假寐状态,本早该回密室修炼,但因为沈半夏在这儿,他竟然有些不想离开。但呆在一起,两人又没有什么话能“说”。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想走。或许,这屋里太温暖,让他舍不得了吧。 虽然看不见,但其他感官却异常敏捷。他几乎能在脑海中勾勒出,沈半夏黯然叹息的惆怅之态。坐起来,伸出右手,摊开。 沈半夏早就和他心有灵犀,赶紧将手掌递过去。 黎景行写道:烦闷,说出来。 沈半夏眉头紧锁。的确是很烦,但她让她具体说来,又理不清思绪,难以言语。 沉吟片刻,嘟着嘴,幽怨道:“也不知道南宫新燕什么时候来找我报仇?会不会提前发给帖子什么的。不怕死,就怕明知会死,却无能为力啊。“ 黎景行微微一笑,就知道这丫头会心神不安,他又写道:不怕,有我。 沈半夏心中疑惑,黎景行以前也会这样写,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单纯性的安慰。但现在,她直觉这不是信口开河。 就她观察而言,黎景行绝不会是一个坐吃等死的人,他有后招! 她虽然这样怀疑,但并不打算追根究底。如果黎景行信任她的话,适当时机,他肯定主动相告。 “嗯,我相信殿下!”掷地有声,异常坚定地回答。 想相互信任,总要一个人率先证明心意才行。 手指在沈半夏手心停顿片刻,再提起稍显沉重。 115.第115章 信任(2) 这样无条件的信任,让他很有压力啊。要如何努力,才能不辜负她的不顾一切? 应该是,比竭尽全力,更多的努力。 一笔一划写到:我在,你在。 沈半夏心一颤,这意思是生死与共吗? 不由得的呆愣住,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半晌,仍旧决堤。 她忽然站起来,猛地扑过去。黎景行一时不注意,差点被他扑倒过去。 “黎景行,你说话要算数!”抱着对方肆意流泪。 黎景行都无语了,这丫头是水做的吗?如若不然,为什么上午才哭过,现在又可以挥泪如雨。 还有,一点也不避嫌,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一直都很“守规矩”,这样直接扑到他身上来,好像不太好吧。是她太放心他,还是没把他当一个正常男人? 沈半夏有时候可以聪慧过人,但更多的时候是大大咧咧。她潜意识里,只把黎景行当成一个可以做家人的大哥哥。其他的,真没多想。 “还有,以后你有事,也可不可以让我分担些?我不怕累,不怕苦,什么都不怕!”只怕他嫌弃,不拿她当自己人。 黎景行剑眉一挑,露出一个疑惑地神情——什么都不怕? 她嘿嘿干笑两声,不好意思道:“危险…是有一点点怕。”或许是怕自己被嫌弃,又不立即补充一句,“不过,我可以克服!” 这话没错,九死一生后浴火重生她都能做到,还有什么做不到! 她话说地嘻嘻哈哈,好不正经,但黎景行听来却无比慎重,霎时之间,思虑甚多。 他不向沈半夏透露任何秘密,一方面,开始时的确不太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保护她的心情,不想让她牵扯其中。 但是他也知道,自沈半夏嫁个他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不可能独善其身。与其总是被动挨打,还不如将形势告之,让她有所准备。 不过,心急吃不成热豆腐,还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免得把她吓着了。好在张叔已经将那些,他最不堪回忆的事情讲透。其余之事,另寻机会再说。 他郑重地点点头。似乎,已经没有理由不相信她了。 得了他的首肯,沈半夏心花怒放,激动之下,腾地跳起来。她手下没有轻重,撑在黎景行的肋骨上,差点给人家当场摁折了。 黎景行面露痛苦之色,不禁想:若是哪个倒霉的家伙娶了这丫头,还不得活生生给折磨死。 他转念一想:咦?这个倒霉之人不正是自己吗?真是被她折磨的神志不清了。 好吧,其实他还舍不得让别人娶了去。 沈半夏拍了拍衣摆上的褶皱,拉起黎景行的手,用小指头勾住对方的手指,一本正经道:“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黎景行任她摆弄自己,心中鄙视自己:好幼稚。 但这不是问题所在,关键是他居然愿意陪着她幼稚!他想自己一定是生病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疾病,他想休息休息。 承诺完毕,沈半夏心满意足,扶着他躺回去,再细心地掖好被角。她把琵琶放远了去,不让它在眼前,以免惹得自己心烦意乱。 夜幕降临,窗外漆黑一片,冷冽北风呼啸。沈半夏拢了拢衣袖,靠火炉更近了些。支着脑袋,望着明灭的火光愣神。 “小青怎么还不回来?”她见竹青久久未回,不免有些担忧,喃喃自语道。 …… 116.第116章 再掀骂战(1) 惨被“毁容”,沈半夏回娘家的计划,只好暂时搁浅。好在竹青带回来的药膏不错,效果极好,才仅仅几个时辰,伤口就已经结痂了。 她以手支颐,望着软榻均匀呼吸的黎景行长吁短叹。度日如年,等着南宫新燕找上门来报仇雪恨。 冲动是魔鬼,可昨天她不在冲动之下,暴揍对方,就能安然度过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无比强烈地渴望权势和能力。她不想害人,也不会害人,她只想平安度日而已,保全自己和在乎之人。 这就是如此简单的心愿,上天都不愿意成全她。为何那么多狼子野心,都可以实现,却不能成全她小小心愿。 其实她错了,正如再苦涩的泪,都是水;再卑微的祈求,也都是欲。 竹青急急匆匆跑进门,一脸慌张道:“太子妃…” 她将手指比在唇上,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竹青心领神会,立即放低了声音。 “…不好啦,五皇子妃带着一大批侍卫和随从,来府里闹事儿了。” 沈半夏轻轻掸了掸衣摆,从容站起来,冲着竹青故作轻松一笑,戴上面纱,悠悠走出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 “沈半夏,你给本宫滚出来!你有种打人,就没胆量见人是不是?你今天若不跟我进宫同父皇说个清楚,我一定跟你没完没了!” 进宫? 一听到这个词儿,沈半夏太阳穴就突突直跳。她瞟了眼,她印象里还算端庄的南宫新燕,无力扶额。 门外,除了南宫新柔带来的数十名府兵,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将一向门口罗雀的太子府团团围住。 他们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同情,还有的人纯属凑热闹。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以为你仗着太子妃的身份,就能为所欲为,我南宫府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太子地位非凡,权势滔天,也不能罔顾国法,否则,难不成是想藐视圣上!” 瞧瞧,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简直出神入化。不论如何,都要把皇上抬出来,吓死人不偿命啊。 下面一干侍卫,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皆对她怒目而视。其中一名面容冷峻的将领,怨愤尤为明显,仿佛沈半夏是杀母仇人。他锋利的眼刀子,几乎能把她凌迟处死。 沈半夏见他他有些面熟,细细一想,不正是她和南宫新燕第一次起冲突时,前来帮助对方的那个参将吗? 摆场这么大,气势不容小觑。说实话,她真有点怕。不过,怕归怕,她可不能当缩头乌龟。 “五皇子妃,昨天之事,实情如何,你应该心知肚明,无须我再缀诉。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的确与令妹起了拳脚冲突,但南宫小姐出言不逊,辱骂太子,何尝不是对陛下不敬?” 南宫新柔站在石阶下,横眉怒目,娇喝道:“你血口喷人,我妹妹好心好意和九公主来探视太子,结果无端被你打成重伤的,沈半夏,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南宫府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今后休想过一天安生日子!” 117.第117章 再掀骂战(2) 周围的百姓不禁发出嘘声,早就听说沈家二小姐嚣张霸道,在家就欺诲庶姐,原来真是个悍妇,还会打人呢? 他们不禁替太子忧心起来。本就身体残弱,结果还娶了个母夜叉,不知道这日子还真么过啊? 不过,也不对哟,南宫二小姐出身行伍世家,又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能轻易就打倒吗?除非是她仗着主场优势,主仆齐上阵,把人家小姑娘欺负了。 沈半夏无语,不可理喻,强权就是道理,又拿南宫府来吓唬她。好吧,她的确有点怕他们对太子出手。 “那你到底想怎样?” 南宫新柔冷哼一声,厉声道:“想怎样?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打人嘛,那总得打回来吧。” 其实她不想把事情闹太大,以免惊动了上面那位。毕竟南宫新燕侮辱黎景行,这是实打实的事情。 黎泽天或许不会因为心疼黎景行而发怒,但那句话的确拂了天子逆鳞,若让黎泽天知道了,南宫新燕也讨不到好。 所以,她只想私下了结,替妹妹出口恶气而已。 沈半夏嘴角一咧,状似欣喜道:“真的吗?” 下面响起一片嘘声,大家皆叹:这太子妃是不是傻的? 南宫新柔眉毛一挑,寻思:“果然还是惧怕将军府的。”她心里满满的骄傲。 “那就请南宫二小姐前来报仇吧,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竹青心头一紧,拉着手,急道:“太子妃。” 沈半夏侧头,轻声安慰道:“没事儿,放心。” 南宫新燕蔑视得瞟她一眼,鼻音浓重道:“那便不用了,身为长姐,本宫替她就好了。”狠辣从眼底划过,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南宫家的人,果然如出一辙,连害人时的表情,都如此神似。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打回来,不过…”她略一停顿,突然扯掉脸上的面纱,“…为了公平起见,那南宫新燕伤我的是不是,你也要替她还回来?” 呼!众人齐声惊呼。 只见沈半夏白皙的面容,交错纵横着七八道醒目伤痕,暗红色的血痂,微微隆起,看起来格外骇人。 “你…我…”南宫新柔心中诧异,她没想到南宫新燕,竟然把对方也伤的这般严重。 这让她很为难。总不能为了打沈半夏一顿,就把自己的脸送上去,让对方抓吧。好死不死,说什么代替南宫新燕! “怎么?五皇子妃不愿意吗?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打人嘛就该还回来。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南宫府的人金贵,别人就轻贱,活该任你欺辱,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你胡说,燕儿她才没有。”南宫新柔狡辩道。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胡说?笑话!她南宫新燕打我也就罢了,但太子乃陛下龙子,国之储君。无论怎样,也轮不到一个外女登堂入室,肆意辱骂。 南宫新燕不知廉耻,执意擅闯太子卧房,被拦阻后,还口出恶言,污蔑太子,藐视皇威,不敬圣上,难道不该处罚?太子府到底是菜市场,还是你南宫府的私宅,竟要由你南宫家的女子随意进出! 还诬赖太子府以权压人,我看是你南宫府仗势欺人,想要一手遮天,排除异己才对吧!“她掷地有声,语气严厉,神情肃穆,气势凌人,威仪无比。 118.第118章 再掀骂战(3) 没什么比打上“意欲谋反”的印记,更有杀伤力。 众人啧啧称奇,原来如此,的确,就算太子在无用,他们做百姓顶多在心里闲话一二,但万万不敢,当着人家面儿,张口大骂呀。 如此,就算挨打,那也不冤枉,何况还把人家太子妃的脸都抓花了,稳稳的只赚不赔。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这会儿已经有百多人,而且多是贫苦百姓。沈半夏虽然名声不好,但除了传说中苛待过庶姐沈月兮,毕竟没有无辜百姓被她荼毒过,谈不上深仇大恨。 然而南宫新燕就不同了,她平日里嚣张无度,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耀武扬威,大家有目共睹,还有的深受其害,早就吃过她的鞭子,心里已对她有所不满。 再加上沈半夏疾言厉色,痛斥南宫新燕跋扈,将军府为官不仁,更让许多百姓生出义愤之气。除去一心凑热闹的,绝大多人心中的秤杆儿,无可避免的偏向了沈半夏一方。 有人开始起哄,说南宫新燕目无纲纪,以下犯上,活该被打。 有人则抱怨,说将军府的人的确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一时之间,舆论的矛头纷纷指向自己,南宫新柔又急又恼,一气之下下令道:“沈半夏你…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动手伤人,还想狡辩。来人啊,将那恶妇给我拿下!” “是!”一干侍卫齐声应道,随即提剑拔刀冲上台阶,气势汹汹,好不骇人。 见此,一些百姓想替沈半夏鸣不平,但才说了句“没有王法”,下一刻,一把大刀就架在了脖子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无人再敢议论。 沈半夏脚下意识地抬起,想要转身跑回去,但她犹豫片刻,强行遏制住这个念头。 一遇到问题,就只会逃避,这个习惯可不好。 思及此,她反而跨上前一步,大声道:“等等!” 众人一愣,动作随之暂停。 南宫新柔看了看自己精美的指甲,好整以暇道:“你还有什么花招没耍完?” 她自认为胜券在握,所以不急在一时。现在的沈半夏,在她眼中,就是一条在垂死挣扎的鱼,翻不出什么波浪。 沈半夏心思百转千回。临走时,黎景行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字:拖。 虽然她不明白其中深意,但黎景行这样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昨天和你妹妹打架,从始至终都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你要替她报仇,是不是也该自己上,让这么多男人帮你,也未免太没有将军府的气度了。” 她心中不住打鼓。这样明显的激将法,也不知对方愿不愿意上钩。 南宫新柔歪头,眯着眼睛瞧她。明明心里害怕极了,还在这里硬撑,倒还有几分骨气。只不过,她千不该万不该,动手打了她心爱的妹妹。 “沈半夏,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看在你那么诚心挨打的份儿上,本宫就成全力。”看向一众侍卫,好似大发慈悲似得:“杀鸡焉用宰牛刀,你们不用都是,一个人就行了。” 曹志哲扫了一眼众属下,他们心会神领,当即后退半步。他们之中,谁不知道曹参将倾慕二小姐,当然很识趣地把这个好机会拱手相让了。 曹志哲眼神阴冷,死死盯着沈半夏,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沈半夏心有惧意,不住地后退。曹志哲身材壮硕,蜂腰猿臂,脚步沉稳有力,一看便知功夫不俗。 别说她不能随意使用功夫,就算竭尽全力,也未必能再对方手下撑过三十招。 119.第119章 再掀骂战(4) “你你…先干什么?”沈半夏艰难的咽了两口唾沫。 “太子妃得罪了。”曹志哲抱拳,然后大手抓向她的手臂。 沈半夏大惊,脚下右移半步,堪堪避过,立即转身,意图跑进门内。曹志哲吃惊的同时,右手成爪,又向她肩膀抓去。 曹志哲力贯右臂,手上力道十足,被他擒住,必定挣脱不掉。 沈半夏到底弱于对方许多,眼看着就要被对方捉住。就在这千军一发之际,突然响起一阵暗器破空之声。 听声响,内力匪浅。曹志哲心下一凛,一枚石子已经击中他的肩头穴道,手臂酸软,连忙收了回来。 接着,一只黑靴迈了出来,众人惊疑。随后,一个身披湖蓝色披风的清雅男子,缓步而出。 眼遮缎带,不用想就知道他是谁。 黎景行长身挺立,面向众人,墨发微垂肩头,苍白面容,露出一种病态的清俊。他一向微勾的唇角,此时凝重无比,浑身散发出一种透骨寒意。 程默看着曹志哲,面无表情,眼中既没有怒火,也没有杀意。但对方却莫名的胆怯,下意识后退半步,远离了沈半夏。他能感觉到,程默的功力,比他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待看清来人之时,沈半夏欣喜异常。 “殿下。” 黎景行侧头,美好的侧脸在暖阳下散发着柔和光晕,唇边扬起一抹柔和笑意,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放心”。他却一声未发,但在这一张一合之间,却已说尽这世间的千言万语。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宛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静静站在台阶之上,好似一块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挺秀颀长,列松如翠,郎艳独绝,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仿若天人一般。 众人忽然觉得,太子不应该是因为眼疾才以缎带遮目,他分明是为了藏私,或者是不愿意众人为他倾倒,所以才将画龙点睛的一笔,私藏起来。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围观的百姓被他清贵之气折服,纷纷跪拜。而曹志哲为首南宫府兵,看了主子南宫新柔一眼,见她没有指示,动也没动。 南宫新柔面露诧异,不曾想把病歪歪的太子招惹出来了。她以为,黎景行久久未来露面,兴许是决定放弃沈半夏,向他们示好,平息南宫府的怒意,以求明哲保身呢。 敢在关键时候出来“英雄救美”,看来病太子十分维护沈半夏呀。这两人,居然能在困境之中,夫妻情深,相濡以沫,真真令她大开眼界。 而她呢?嫁给当朝最为优秀的二皇子之一的黎景牧,虽然表面看似风光无二,令无数女子艳羡,而掩藏再无限风光之下的凄凉和无奈,除了她又有谁能体会呢? 黎景牧根本一点都不喜欢她!除了新婚之夜的应付了事外,余下所有日子,他要不在书房里和一群谋士谈事,就是和府中的一众姬妾厮混,对她一直都是爱答不理。只会在人前与她装模作样,做出一副恩爱之态。 120.第120章 再掀骂战(5) 不知她心中怒意的沈半夏,喜滋滋靠到黎景行身旁,扶着他,不无担忧道:“殿下,您怎么出来了?他们好不讲理呀!” 黎景行握紧她的手,以示安慰。 女人的妒忌心,足够毁灭一切。看见他们这番不离不弃模样,南宫新柔突然妒火中烧,太阳穴突突直跳,颤抖着指向沈半夏,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沈半夏给本宫拿下?!” 一个废物!凭什么过的比她幸福? 曹志哲一怔,眼底划过狠戾,手臂一扬,带领众侍卫,一涌而上。 “太子妃,请您随我们回将军府一趟。否者,后果自负。”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沈半夏心里打鼓。一入虎穴,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黎景行更加用力捏着她的手,上前半步,将她护在身后。 “末将奉命行事,还请太子和太子妃配合。如若不然,属下只好得罪了。”曹志哲沉声道。 一众侍卫蓄势待发,程默眼底也蓄起一层杀意,双方剑拔弩张。曹志哲虽然迫不及待地揪出沈半夏来,但碍于黎景行,一直不好动手。 虽然是个没用的废太子,但他却不能真的伤了对方。否则,被黎景晔等人抓住把柄,定会大肆渲染,不止将军府,两五皇子府也会受到波及。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束手无策。黎景行废人一个,就算那个黑大个儿有两把刷子,但双拳难敌四手,只要牵制住程默,他们要沈半夏,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打了两个手势,众侍卫心领神会,准备从不同方向突袭,一举拿下。 沈半夏见他们虎视眈眈,生怕他们误伤到黎景行,所以,想抢步上前,挡在他前面。 黎景行拽着沈半夏,不让她乱动。耳边碎发微动,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笑容。他听见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马蹄急响,渐渐逼近。一个小将策马疾驰而来,跃下马,拨开人群,行色匆匆走到南宫新柔的面前,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什么?!”南宫新柔的脸色突变,震惊、怀疑,最后演变为悲痛。她大喝一声“回府”,看也不看沈半夏等人,火速回赶。 围观之人也面露好奇之色,窃窃私语着。 众侍卫得令,微微一愣,但身为纪律严明南宫府兵,并未多做犹豫,立即转头,紧随其后。一行人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死里逃生,其欣喜之情,不言而喻。 黎景行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嘴角的笑意慢慢变冷。 世态无常,人应该好自为之。 沈半夏长舒口气,从黎景行探出头来,惊喜交集道:“咦?怎么回事!” 黎景行转身,牵着沈半夏往院内走去。 “是殿下安排的吗?”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可除了黎景行,她想不出还有谁会为她大费周章。 “咔”。张福来慈眉善目,目送他们离开。他身旁的小厮,立即合上大门,门外的一切纷扰,尽皆阻隔在外。 譬如此时,南宫将军府,人仰马翻。 121.第121章 沦为笑话(1) “爷爷,到底发生何事了?”南宫新柔泪眼婆娑,连忙奔向站在父亲门外的祖父。一派小女儿的娇柔姿态,浑不似方才的嚣张跋扈。 年近八十的老将军南宫越,头发花白,手拄拐杖,微微驼背,但久经沙场积淀下来的杀伐和威武依旧如昔。听见孙女儿的呼唤,闻声回头。 他一生戎马,数次命悬一线、死里逃生,不曾流过半滴眼泪,而现在却因为他此生唯一的儿子,忍不住老眼通红。 一提起儿子所做之事,就忍不住用拐杖戳地,痛心疾首道:“逆子啊!” 南宫新柔怕祖父气急攻心,不慎中风,立即替他顺了顺气,道:“祖父莫急!”又吩咐,“来人,带太老爷回房休息。” “是。”两个男仆应道,上来左右搀扶着南宫越。 “祖父放心,一切有孙儿照应着。” 南宫越老泪纵横,拍在孙女的肩膀上,无比沉重道:“你大哥不在家,这些事情,全靠你了。” “嗯。孙儿省的。” “待会大夫出来了,无论是何结果,柔儿无需隐瞒。”天大的事,都打不到他南宫越! 南宫新柔忽然意识到,事情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她肯定地点点头,哽咽道:“是的,孙儿谨记。” 南宫越步履沉重,一瘸一拐离开。 南宫新柔望向一旁哭哭啼啼,不住抹泪的母亲,问道:“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与我细细说来。” 着急也没用,大夫都救不了,他们还能做什么?! 南宫夫人衣袖拭泪,不断啜泣道:“我我也不知…老爷昨儿个一早出了门,彻夜未归,回来…回来,就不行了…” 南宫新燕看见母亲这幅懦弱无能的样子,更加心烦意乱。索性转头问向一旁,父亲南宫赫的贴身随从。 “你说,老爷到底做了什么?!你今天要说不出个所以然,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老爷他他…奴才…”那随从战战兢兢,支支吾吾。 南宫新柔无甚耐心,踢他一脚,喝道:“快说!” 小厮见她发怒,只好硬着头皮道:“昨天老爷跟往常一样,去…去百百花楼喝花酒,楼里正好来了个新姐儿,花容月貌,能歌善舞,老爷…心生爱慕,所以当即包了她的场子…折腾了半晚上才歇下。 今早,一直未见召唤,奴才以为是老爷睡得沉,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天色大明后,奴才想着老爷还要回来太老爷请安,所以在门外唤了几声,但老爷并未应答,所以去进去一瞧,谁料,谁料老爷竟然没了声响。” 南宫新柔面色越来越沉,双手拽紧,指节泛白,浑身腾起一股杀意。 小厮突然砰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啊!奴才知错了,求大小姐饶命啊…” 若说南宫赫出了意外,或者被人打杀,她还可以自欺欺人,说是有人算计报复,说不定海能赖到沈半夏头上。 但她父亲堂堂将军之子,居然在一个妓子的床上,精尽人亡。这让南宫府情何以堪?让他们这些做子女的如何自处? 122.第122章 沦为笑话(2) “来人,把他带下去。教唆主子,护主不周,军法处置。” “大小姐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两个侍卫架着小厮出了院门,听到一声惨叫后,之后再无声响。 南宫赫可以说是将军府中的一个另类奇葩,南宫家之人,尤其是男子,虽然都不如南宫越能征善战、功震天下,但好歹也尽是些文才武将,国之栋梁。 但唯独他打小不学无术,醉心于酒色,年近五十,至今一事无成,全靠家族荫蔽。 南宫越领兵无数,但唯独对这个大小就没有娘的独子,束手无策。骂归骂,责罚归责罚,可依然是疼在骨子里的。 咔嚓。房门打开,何明正从屋里缓步而出,不住地摇头叹气。 南宫新柔立即迎上去,问道:“太医,我爹他怎么样了。” “唉,去皇子妃见谅,老夫学艺不精,回天无力了。进去看看南宫老爷最后一面吧。” 南宫赫纵欲过度,身体早已掏空,还一个劲儿服用药物,完全是在自寻死路。他只能吊住南宫赫最后一口气,让他见家人最后一面了。 “哎哟,老爷呀!”南宫夫人悲啼一声,朝着屋内奔过去。 南宫新柔跟在母亲身后,虽然对父亲多有不满,但毕竟父女情深,还是忍不住落泪。 …… 南宫赫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将军府也为此颜面丢尽,南宫家人只好在无限悲痛和耻辱中替南宫赫办了丧事。 老将军南宫越白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在独子的丧礼上不幸晕倒,从此一病不起。 接着流言蜚语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席卷了整个京城。众人纷纷预测老将军年事已高,晚年丧独子,心力交瘁,怕不久便要寿终正寝、驾鹤西去。 由于长兄逝世,父亲病危,南宫婉得了黎泽天的特赦,专程回家探望老父亲。 “父亲!”南宫婉褪去雍容华贵的服饰,身着素衣,进门婢子还来不及取下她的披风,她已经一跟头扑倒在老父亲床前。 “父亲,可千万要保证身体啊,您要是有个万一,我…孩子们可怎么办啊?” 见一向英武雄壮的父亲,此时头发尽白,眼眶深陷,形容枯槁,好似快要灯枯油尽。她惊愕之下,竟如小女儿一般心境,忧心恐惧,生怕父亲撇下自己,与世长辞,不禁数度哽咽,话不成调。 南宫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南宫婉立即扶着老父亲,替他垫好靠枕。她摸到父亲硌手的骨头,又忍不住泪如雨下。 昔日在她心中高不可攀的父亲,短短数日,便已经瘦的脱了形,怎叫她不心伤? 南宫越扫视一眼屋内的奴仆,众人知道他们父女俩又贴心话要说,立即告退并关好房门。 “父亲…”南宫婉忧心唤道。 “无碍,婉儿放心,没有看景牧坐上那个位子,为父绝不会提前下地狱的。”南宫越安慰道。他双眼仍就浑浊,却没有丝毫颓靡,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123.第123章 南宫越之恨(1) 南宫婉衣袖拭泪,为难道:“可是…可是皇上他并没有重立太子的打算,而且,他对黎景晔母子也颇为喜爱,怕是不会痛快将太子之位传予牧儿,再者,庄芷茹母子定也不愿轻易放弃。” 她也想自己儿子早早坐上那个位子,可想归想,事实始终不尽随人愿呀。 南宫越嗤笑一声,豪气万千道:“区区丞相而已,也想搅动京城风雨。难道他们想凭借一帮文人书生,与本帅外孙争夺?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老骥伏枥,即使已近耄耋之年,但身为西楚赫赫威名的大将军,这一份浴血沙场的磅礴气势,当真无与伦比,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的。 南宫婉看见父亲一如既往精神矍铄,心下安稳,又道:“ 的确,南宫家曾三代为帅,威名显赫,人脉极广。在军方,势力无人可比,在文臣之中,也有不少交好之人。 而丞相庄谦就不同了,他出生江南小户人家,当初科举应试时,连中三元因此而获先帝赏识,入朝为官。后来黎泽天继位,便青云直上,短短十年时间便当上了文官之首。 但即使如此,庄谦毕竟根基尚浅又无显贵家世,但与势力庞大、军权在握的将军府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南宫婉微微颔首,的确,但论实力,庄芷茹母子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 “父亲所言有理。但眼下,皇上正值壮年,身体康健,肯定不会过早放开手中权力。” 权利就跟罂粟一样,没尝试过还好,一点沾染上,再想停下来,除非是死了… 南宫越冷哼一声,眼眸为何:“那有何难,只要让他不好就行了。临死前,他总会考虑传位大事吧。” 闻言,南宫婉心头一惊,道:“父亲的意思是…” 他再次睁开眼,神情倏忽间悲戚起来,狠狠道:“他身体好?可怜我儿死的悲惨。” 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伸出瘦骨嶙峋的左手,一把攥住女儿手臂,拼命睁大一双灰白的眼睛,带着无限恨意,咬牙切齿道:“这都是他们黎家欠我们的!无论用何手段,一定要让景牧当上太子,当上皇帝,方能慰藉你大哥的在天之灵!” 南宫婉手臂被拽得生疼,她咬咬牙,并不吱声。 “如果不是黎策(先帝,既黎泽天父亲),你大哥怎么变成落得这般下场?!婉儿你要记住,这都是黎家人欠我们的。” 四十多年前,既先帝黎策在位时,西楚天灾连连,又瘟疫横行,国势与日剧下,邻国北漠和南疆趁机侵略西楚,企图将西楚分而食之。 南宫越为阻挡外敌,挽救西楚,率军队在边境与两国大军激烈交战数年,期间屡立奇功,渐渐名声大作,威震天下。 一谈起大将军南宫越,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 然而,所谓功高震主,就在南宫越与敌军浴血奋战之时,一些安坐朝廷佞臣就开始向黎策进谗言。说,将军府三代为帅,已经养虎为患,南宫越如今战功赫赫,被百姓奉为战神,万一心生不臣之心,西楚皇室危矣。 黎策生性多疑,昏聩又不辨是非,一听之下,觉得十分在理,于是想尽法子要牵制住南宫越。 124.第124章 南宫越之恨(2) 最后,一个近宦给他献上一记——将南宫赫独子接进宫中,一方面作为人质,威胁南宫越;另一方面,将他故意教养成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如此一来,将军府势必后继无人。 黎策一听,大声称好,当即下旨道:大将军南宫越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朕心甚慰,为嘉其忠勇,特将其独子接进宫中,与诸皇子共同教养。 当时人们还真的以为是皇帝大恩呢,但南宫越自己却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怕他举兵造反,以此作为挟制而已,只要他安然回京,自然而然会放了南宫赫。 待他班师回朝之时,黎策的确立即放南宫赫回府。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儿子早已经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成天花街柳巷,不务正业,醉心酒色,不能自拔。 南宫越看到当活泼进取的孩儿,变成这副鬼样子,绝望之中,忍不住呼天抢地。他舍命杀敌,一心维护黎室江山,结果只换来这样一个恩将仇报、毁人子嗣的结果。 身为臣子,他敢怒不敢言,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底却实实在在记恨上了黎家皇室之人。 这江山是他打下来的,皇位,于情于理,都合该他的外孙儿来坐。 南宫赫这般痛心疾首,身为女儿的南宫婉自然感同身受,含泪应道:“是,女儿谨记父亲嘱托!” 南宫越长叹一声,握着女儿的手,老泪纵横道:“婉儿啊,父亲看不到景牧当上皇帝,死不瞑目啊!” 他虽然不如外人传说的那般不济,但也确实心力交瘁,至多还能再坚持一年,他已经等不起了,所以,必须当机立断。 “婉儿你要记住,这世上最无情,最会忘恩负义、以德报怨之人,莫过于皇帝。他们为了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南宫婉眼中闪过一抹鄙夷,她知道父亲是怕她对黎泽天还有情义,所以下不去手,心中冷笑一声,语气无比坚定道:“父亲大可放心,婉儿早已对他死心。明年之内,牧儿定会成为太子!” 她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爱慕黎泽天。以为他有多宠爱班染呢,在她三言两语之下,还不是毫不犹豫就处死了么! 南宫婉出了门,立即恢复平日里的高贵冷傲,她对一名宫婢道:“唤五皇子进宫来,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是。奴婢遵命。” …… 由于南宫府突发丧事,南宫新柔姐妹暂时无暇绞尽脑汁去折磨沈半夏。太子府清幽静谧,十分闲适,但她也喜欢热闹。时近年关,集市上一定喜庆极了。虽然现在有能力偷跑出去,还能做到是不知鬼不觉,但她没有这样做。 太子府虽然关不住她的身体,但却意外留住了她的心。真正的一家人,没有事情是不可以商量的。 黎景行盖着薄被,躺在软榻之上。闲来之时,沈半夏可以这么盯着他看上一整天,几乎目不转睛,还有屋里一成不变的寂静,真让他有些受不住。 据他所知,沈半夏应该是个闲不住的人,未出嫁之时,偷跑出府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可自从她到太子府的三个多月里,几乎足不出户,也真是为难了。 125.第125章 不知道章节名 黎景行突然升起一股愧疚感——为了他,沈半夏付出很多,也舍弃很多。 咔嚓。突然门被推开,原来是张福来走了进来。 “张叔好。”沈半夏起身相迎。 “太子妃客气。”他张福来连忙回礼,看向黎景行道:“老奴有事告知殿下,冒昧打扰了。” 他走近榻边,躬身凑到他耳侧小声嘀咕几句,然后便退了出去。他走后,黎景行坐起来,沈半夏非常默契地走到榻边,伸出手掌。 “出去散散心吧。” 沈半夏喜出望外道:“真的?!” 面带浅笑,微微颔首。听见她的欣喜,自己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愉悦起来。 沈半夏戴上面纱,牵着眼遮缎带的黎景行走在大街上,好不惹眼。 有人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沈半夏回头,怒目而视,只见一丈开外,四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高矮胖瘦不一,但衣着皆是不凡,应该都是高门大户的贵公子。 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富态公子,佯装潇洒地用折扇指着两人,调侃道:“哟!瞧,瞎太子被蠢媳妇拖出来遛街咯!” 他身旁两个同伴立即摇头晃脑,称赞“说得好说得妙”,引得不少路人哈哈大笑。 还有一个天青色服饰的少年,并未出言,只是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沈半夏。 这就是把他那个小辣椒表妹打趴下的太子妃?看着也没有虎背熊腰,壮硕无比啊! 此人是黎泽天异母弟弟康亲王庶子,黎景楠,年十八,容貌俊朗,风流倜傥。他母亲与南宫姐妹之母的胞妹,嫁给康亲王做侧妃。 沈半夏怒气上涌,正想出言还击,手被微微握紧。她侧头,见黎景行笑意未减,显然丝毫未放在心上。 她压住心中怒火,甩几人一个白眼,牵着黎景行继续往前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子身份尴尬,他们势弱,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实在是好不憋屈。 那个富态公子看没有激怒他们,感觉好像重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非常不痛快,索性大跨步上前,抢在他们前头,拦住去路。 “怎么?害怕本公子了,想走也行。只要让他叫三声‘大爷饶命’,我就放了你们。”脸上肥肉堆积,一双眯缝眼斜着看人,傲慢又嚣张。 他本就身材五短,还把双手交在背后,腆着一个肚子,比孕妇还夸张,下巴高扬,非要和高出他半个头的黎景行“对视”,以至于硕大的鼻孔朝天,一览无遗。 沈半夏忍不住犯恶心,胖子和胖子也是不同的,有些人会显得憨厚可爱,有的人只会给人脑满肥肠之感,这个人显然属于后者。 此人乃西楚首富之子,钱铎,年二十一,不学无术的典型,闲来无事就喜欢在大街上瞎晃荡,言语上调戏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儿,但也没干过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 不过,就这一点够令人讨厌了。 明知道太子不会说话,还让人家大呼三声“大爷饶命”,故意找茬的都比他讲理!而且,就算太子无恙,也绝不可能如此。简直是欠揍! 126.第126章 四小纨绔 沈半夏非常气愤,但是还是尽量克制,咬牙切齿道:“这位公子劳烦让让路,我们要过去。” 钱铎折扇敲在脑袋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之态,惊道:“哎呀!我好像忘了,他是个哑巴对吧?那行,不要他开口讨饶了。听说太子有一双恶鬼都怕的红眼,那今儿个就亮给我瞧瞧,看能不能吓到小爷?” 说着,竟然伸手抓黎景行遮眼的缎带。沈半夏还未及制止,程默一阵风闪至前来,用剑格开他的魔爪。 “你…我…”钱铎触到冰冷的剑柄,恼意横生,但一瞧见浑身杀意的程默,以及他手中的利剑,立即住了口。 “好狗不挡道,请让开!”沈半夏牵着黎景行,打算从对方身侧绕过去 钱铎瞟了眼另外三人,见他们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才不好意让同伴失望,随即侧移一步,拦在沈半夏前头。 “好,不看太子也行,那就看看太子妃是不是真的貌似无盐?”一言甫毕,又伸手去揭沈半夏的面纱。 得寸进尺!黎景行剑眉怒竖,一把抓住他的手。 “哟哟哟,废物还挺厉害的…快放开本公子,快快快…”钱铎痛的直咧嘴。 “殿下,我们走吧。”沈半夏轻声劝慰道,他们得罪的人已经不少了。黎景行为了她才出手,千万不能因为她再生事端。 不知为何,有些侮辱搁自己身上能忍,搁在别人身上,反而不能忍。 黎景行甩开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一闪而过的冷笑。使了些巧劲儿,管保不出三天,他的爪子铁定作废,而且要药石无灵。 钱铎面红耳赤,撂不下面子,还想故技重施。但他手伸到一半,程默手臂一震,露出一半剑身,寒光耀眼。 他心下一惊,连忙缩回去,咽了两口口水,不再动作。 沈半夏看了他两眼,牵着黎景行大步离去。 他们前脚离开,另外两名男子立即围上来。 其中一人单手负背,模样周正,但形容消瘦,一双桃花眼游离不定,双目无神,神色浑浊,显然长期沉迷于酒色之中。 这人是兵部尚书阮森之子阮临诞,年二十。 “咦?钱兄,怎么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小弟我还没看够好戏呢。”他望着沈半夏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摇着扇子叹息道。 “就是就是。”另一人也赶紧附和。他是京兆府尹王玉和次子,王些,年十九。身量不高,尖嘴猴腮,扇子斜插入腰带中,一双丹凤眼中透出精明之光。 钱铎,王些,阮临诞,黎景楠。这四人,钱铎富,好吃;王些有权,好酒;阮临诞有势,好色;黎景楠有地位,好赌。 平时人手一把折扇,号称琴棋书画四大才子。实际上就是吃喝嫖赌,不学无术,人称“四小纨绔”。 黎景楠双臂怀胸,慢悠悠走过来,好整以暇道:“钱兄,你的手可还好?” 钱铎抬起手,细瞧一番,疑惑道:“没事呀,挺好的,有问题吗?” 黎景楠摇摇头,道:“没,随便问问而已。” 路旁的酒楼之上,一个身着紫衣的阴柔公子,看着四人秀眉微蹙。她身旁有一个身着白色布衣,头戴儒冠的清瘦少年。 “不喜欢他们吗?我去把他们毒死。”白艾神情阴鸷。 施悦冷声道:“休得胡闹!” 白艾委屈的瘪瘪嘴,不再言语。 …… 127.第127章 糟心事儿(1) 今天天气好,又是赶集的日子,街上尤为热闹,走夫贩卒,大声吆喝,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他们走到中午,便寻了家酒楼吃饭。此时正值饭点,人多的不行,进门一瞧,已经没有空座了。 他们正犹豫要吃不吃,一个小厮走到跟前,福身行礼道:“两位贵人,我家爷有请。” 沈半夏眉毛一挑,问道:“你家爷是谁?我们为何要去?” 小厮低着头,毕恭毕敬道:“我家爷排行老四,想请二爷到里面一叙。” 她心中鄙视,黎景行往这里一站,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太子。只是太子如此境况,一般人都懒得拍马屁,二来他们也没有亮出自己身份,所以大家伙都装作不认识。 但这小厮此番话落地,谁不知道那雅间里坐的是四皇子黎景晔呀。 她问了问黎景行:“我们进去么?” 黎景行微微颔首。他知道,最近老五和南宫府动作频频,他四弟一定是坐不住了。 四人跟着那小厮前去,她一进门,见屋里不止黎景晔一人,还有一个沈月兮。 沈月兮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看样子黎景晔对她不错。 沈半夏的心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不痛不痒。 见他们进来,黎景晔稳坐,沈月兮起身施礼,说不上都恭敬,但好歹面子上过得去。 她款步走过来,笑盈盈道:“月兮见过太子殿下。妹妹近来可安好?”说着,亲切无比地搭上沈半夏的手,“咦?妹妹怎的戴着面纱,是不是感了风寒,那可得注意些,马上就要去皇家乐坊修习,若是身体不适可会影响考评的,妹妹你…” “等等等等…皇家乐坊修习?考评?管我什么事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月兮掩面轻笑,十分热心地解释道:“妹妹你还不知道吧,今年举行冬练,父皇今晨下旨,让所有皇子妃和公主、郡主等宗室女都必须参加,二品以上朝廷大员的嫡女,有兴趣的也可以报名,经审核后都可以接受训练。” 沈半夏惊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不可能!冬练不是只有未婚配的皇室女子才能参加吗?” 皇家乐坊每年年末,都会对来年参加花朝节比试的未婚宗室女,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式集训——称为“冬练”。 花朝节说起来也是西楚特有的一大盛会了,在每年三月初三举行。所有获得一等乐女资格的成年女子,皆可参加,只不过,这也得需要经过司乐属严格考核。 新晋魁首再与上一年的魁首比试,获胜者冠以“某圣”称号,载名入皇家舞乐策,享无上尊贵,位同一国郡主。 如果能连续三年获胜,则可获“某仙”尊号,位同一国公主,不仅能得皇后亲手加冕,还可以向皇上讨恩赐一个。这些称号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却名利双收,身份又尊贵无比,为世人所追崇敬仰,西楚不知多少女子心神向往。 惜红衣就是十五岁时,在花朝节上一舞成名,后连续三年蝉联榜首,因而荣获“舞仙”之称,方有幸被皇上赐婚。不过,遗憾的是,最后只成就了一对怨偶。 如此美誉,有几个女子不要想啊。但沈半夏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不想去徒劳地挣扎。 128.第128章 糟心事儿(2) 沈月兮轻笑一声,叹道:“是啊,以前只有未婚配的皇室女子才有机会,关键是度坊主她老人家也同意了,还说必当尽心竭力,全力教导。妹妹不想去吗?但是父皇说了凡在列人员,务必前往,否者,以违抗皇命论处。” “是你提议的?” “当然不是。据说是宫里娘娘提议的。” “自己想去自己去就好了,为什么要连累别人?我不去!”沈半夏气呼呼道,吹得轻薄面纱微微起伏。 肯定哪个宫里哪位娘娘想把自己媳妇儿塞进去,所以才绕着大弯子把所有人都坑进去。 黎景晔见她懊恼模样,低头垂眸抿了口茶水,以掩饰眼中的笑意。 胆小怕事,还是一点没变。 黎景行侧头“看”向她,捏捏手以示安慰。沈半夏怕他忧心,故作轻松道:“没事啦,就是有些恋家,舍不得你们。” “看来妹妹和太子殿下感情真真好,父亲和姐姐也可放心了。”沈月兮状似欣慰道,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她就不信嫁了个又聋又哑的病秧子,她的好妹妹真能欢喜起来。因为护着黎景行,沈半夏没少被人欺负,以她急躁的性子,能心里舒坦才怪了,肯定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罢了。 思及此,沈月兮脸上笑意加深。沈半夏看见她一副皮笑容不笑的模样,十分反感。她不用想,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在嘲笑她。但那又如何,这情况,她活该被人嘲笑,再者,笑笑又怎样,她又不会少坨肉,不疼不痒的。 关键是,她喜欢黎景行,喜欢竹青、喜欢程默,喜欢太子府的每一个人,即使苦了些,她心里乐得愿意。 她扶着黎景行坐好,自己大大咧咧一屁股歪着椅子上,鼻音浓重道:“我饿了!” 他们是来找饭吃的,可不是听看他们夫妻俩秀恩爱的。 小二脸上立即堆起谄媚笑容,看向黎景晔和沈月兮,道:“几位贵客想吃些什么?” 沈月兮看了看她,笑笑道:“妹妹先请。” 小二也看向她,询问道:“夫人想吃写什么?” 沈半夏将头撇向一侧,“随意。吃不死人就好!”连一个跑堂的伙计都会狗眼看人低,果然世道艰难。 黎景晔唇角一勾,脸上的冰冷似有所龟裂,他心情大好,就是因为一时的松懈,随后,他做了一件追悔莫及的事情。 “这这这…”小二十分为难地望向沈月兮。 “爷,你想吃点什么?” “糖醋排骨,粉蒸排骨,红烧排骨,各来一份。” “啊?好好好…”小二惊讶道。 沈半夏听的眼角直抽抽。沈月兮侧头看向夫君,一脸惊愕。 黎景晔一愣,送到嘴边的茶杯一滞。 有些习惯是病,得改。 “咳咳咳…”黎景晔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殿下,您没事儿吧…”沈月兮立即伸手替他顺气。 “无碍,无碍。”黎景晔连忙摆手。 沈半夏瘪瘪嘴,显得不甚在意。 最后,沈月兮不再假装客套,开口点好菜。沈半夏不穷讲究,吃饭时,一把摘掉面纱。 129.第129章 糟心事儿(3) 沈月兮她脸上的伤痕,惊愕道:“是南宫新燕抓的?” 她之前也听说沈半夏和南宫新燕打架的事情,但不曾想她居然被伤的这般严重。 “嗯。”一面吃一面漫不经心应道。 沈月兮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小声嘀咕一句:“你在以前那么厉害,怎么打不过一个南宫新燕?” 以前她们母亲都尚在世时,常有官夫人带着孩子到沈府做客。曾有一个男孩儿顽皮,在府里胡作非为。她看不挂,便上前制止,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手来,而她愣是凭着自己打死不服输的狠劲儿,把一个大她一两岁男孩子揍到哭爹喊娘。 沈半夏没有吱声,不想和对方斗嘴。女人啊,就是精力旺盛,除了背后捅刀子阴损你,当面也要用尽言语打压你。 她心累得慌!不一般计较。 黎景晔或许是被她满脸的疮疤恶心到了,吃了几口便再无胃口,沉着脸品茶。 饭后,沈月兮牵着沈半夏先出了门,说要留黎景行和黎景晔两兄弟多呆会儿,让他们“联络”兄弟感情。 …… 黎景行眉头紧锁,沉吟片刻,良久,紧蹙的眉峰渐渐舒展开来,唇角微微上扬。然后缓缓起身,提脚往屋外走,他似乎什么表示也没有,但黎景晔已经懂得他的意思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黎景晔张嘴,说了一句颇为莫名其妙的话。 黎景行愣了愣,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他出来,沈半夏立即替他披上斗篷。他们一行人下楼,沈半夏好奇心使然,忙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她怕黎景晔在黎景行面前说她坏话,破坏她“光辉的”形象。 黎景行摇了摇头。 沈半夏不相信,依依不饶道:“你就告诉我嘛,我不会生气的。” 黎景行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摇头。 “我不信!他一定说我坏话了。我们还是不是一家人?是一家人你就告诉我。” 黎景行作出为难的样子,半晌后,才沉重的点了下头。 既然说一家人,那说他的坏话,也就是在说她的坏话。黎景晔指责他放纵属下行窃,行不雅之举。 “嗯!就知道他是个小人,果然不出我所料。”沈半夏气愤道。 她专注于自己忿忿不平,以至于没有看见一个醉汉,跌跌撞撞从她右侧跑来,对方一不小心被桌腿绊了一下,当即被扑倒在地,一个酒坛从醉汉手中飞出,几乎贴着她的额头擦过。 嘭! 一声巨响,酒坛摔在青石板上,顿时坛碎酒散。 她还没来得及呼和,醉汉挣扎着爬起来,跪着就在地上摸索起来。 “我…的酒呢…我的酒呢。” 没有摸到酒坛子,却一把抓住沈半夏的衣摆。 沈半夏被他吓的不轻,连忙大步后退。 “你要干什么!?” “咦?”那醉汉发现手中之物并不是他心爱的酒坛子,嫌恶的甩开,然后晃晃悠悠站起来,口齿不清道:“你你赔赔赔我…” 不过,他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追喊声。 “来人啊!快抓住那个偷酒的贼,快抓住那个偷酒贼!” 130.第130章 糟心事儿(4) 两个小二飞步上前,死死揪住醉汉,一个劲儿对沈半夏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惊扰贵客了,见谅见谅。” “瞧你穿的周周正正,没想到败絮其内,居然是个偷儿,真给你家祖宗丢脸。” 醉汉脸赤脖子粗,双红通红,不服气的扭动,支支吾吾道:“我才才…不是偷儿,我是太医,今天只只是…忘记带钱了,赊账而已!” 小二“呸”一声,讥诮道:“啧啧啧,就你这怂样,还是太医,那我岂不是太医院院长啦!” 掌柜从账簿中抬起头,朝这里大吼一声:“在那里啰嗦啥,还不赶快捉去见官!” 竹青盯着这醉汉,奇怪道:“咦?这不是白太医吗?怎么又喝醉了!” 沈半夏凑上前一瞧,恍悟道:“白太医,真的是你呀!” 中秋宴那次,他救了黎景行的命,几乎也相当于救了自己,她心里十分感激对方呢。 白决明听见有人叫他白太医,恍惚清醒了些许,打了个酒嗝,道:“你你你认识我?我我是太医,你要找我看看病?我…给你看!”说着伸出手,来抓她的手腕儿,准备给她诊脉。 沈半夏不禁莞尔,这白太医看起来颠三倒四,不务正业,但醉酒之中都还记着给人瞧病,看来还是个好大夫呢。她递了一个眼色给竹青。 竹青神领心会,上前半步,对跑堂的伙计道:“小二哥,这个人是我们夫人的朋友,劳烦赏个脸,酒钱我们加倍赔偿,这事儿可不可以就此罢了。” 小二回头望了眼掌柜,掌柜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 竹青立即递过去一锭银子,三倍价钱都不止。他们扶着白决明到了一家茶肆,随便要了碗醒酒茶。 “不不…我不想醒,我不醒,我就要醉着,谁都别管我!”白决明闻到竹青手中的药茶,立即不安生起来,双手不停地乱摆。 沈半夏走近一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酒品不好,还不想喝醒酒茶,找死呢。她最最最讨厌酒鬼了!而且,他们又不知道他家住何处,不把他弄醒,总不能把他扔街上,然后被人当酒疯子打死吧。 “太子妃,怎么办?” 白决明意听见太子妃三字,精神登时为之大振,心情激荡之下,一跟头跪栽倒在竹青面前,看也不看眼前人是谁,砰砰砰就开始磕头。 “下官见见过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娘娘大驾光临,罪罪该万死。” 沈半夏无力扶额,白大人平时被荼毒匪浅。 “白太医,本宫现在命令你,把这碗醒酒茶喝了,一滴也不准剩!” “是是是,下官遵命。” 咕咕咕…咕咕咕… 白决明用膝盖挪近竹青,从她手里接过茶碗,立即大口大口猛灌下喉,最后几滴半天下不来,他硬是抖落了半天,保证每一滴都全然不落地滴进嘴里。 “太太子妃,您瞧,下官喝完了。”白决明长舒口气,如释重负,脸上立即堆起谄媚笑容。 竹青汗颜,白大人这奴才相,简直是淋漓尽致到无以复加。 131.第131章 糟心事儿(5) 沈半夏被他一系列动作吓得目瞪口呆,良久,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扶额道:“白太医,您还是起来说话吧。” “是是是。”醒酒茶效果极好,几乎立竿见影,他这会儿就已经神智清明了,不过原本还算得上隽永面容上,堆积起更令人倒胃口的献媚谄笑。满脸褶子,晃得沈半夏眼花头晕。 他站起来,全程低头不敢直视黎景行等人,手紧紧拽着袖口,显得惶恐不安,说话一个劲儿哆嗦。 “多多谢太子、太子妃仗义出手,下官永生不忘,定当结草草衔环…” 沈半夏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她才不要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呢。 “我说白老兄,你还不赶快叩谢太子妃娘娘的不杀之恩!” 一个极为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无论是对白决明,还是对沈半夏。 闻声望去,是一个身着朝服的太医,三十左右,长相倒也说得上周正,下巴微扬,一脸傲然。 他最瞧不上阿谀奉承之人,白决明平时见了谁都弓腰弯背,实在丢他们太医院的脸。这种人,一定不能再让他待在太医院!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约莫花甲之年的老太爷,身量高瘦,颧骨突出,双颊深陷,颌上一捋长须花白,此刻,正一脸愤恨地死死盯着白决明。 此人名林觉,为太医院院长。那青年男子是他的得意门生,谭政。 白决明看见来人,心下一惊,寻思:“完了!吾命休矣。”他愣了片刻,立即连滚带爬跑过去见礼。 “学生见过院长。” 林觉冷哼一声,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你既然爱喝酒就喝个够,以后不用来太医院了。”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却在白决明心里激起了千层浪花。 “不不不,院长您误会了。学生以后在也不喝酒了,再也不了!” 他跪在地上,激动之下,差点冲上去抱住对方的腿。五官拧作一团,眼眶微红,不用说就知道他此刻有多揪心。 林觉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更加鄙视,鼻孔浓重道:“不用了,白大夫这种人才,呆在太医院实在是委屈了,那您往后随意吧” 白决明见他没有松口的意思,又打算扑向旁边的谭政,见对方嫌恶的别过脸,只好悻悻地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话。 “师傅,我们得走了,否则,该赶不上给九皇子看诊了。”谭政小心翼翼道。他没发现,其实此刻自己也不清高。 林觉拂袖而出,徒剩白决明在地上呆若木鸡。 沈半夏走过去,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把对方带到这里,才导致他的不幸。 “白太医,我我…” 白决明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衣摆,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 他踉跄着脚步,失魂落魄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又屁颠儿屁颠儿跑回来,对着沈半夏谄媚一笑,垂手躬身道:“太子妃娘娘,您看草民医术怎样?需不需要我给太子府各位姐姐妹妹们看看风寒什么的?您尽管放心,若医不好,草民绝对分文不取!” 沈半夏面纱之下的脸一个劲儿抽搐,她心中些许内疚和同情,瞬息之间荡然无存,强颜欢笑道:“这…这怕不太好吧。” 132.第132章 糟心事儿(6) 白决明或许看出沈半夏不好意思一口回绝,打定主意要赖上她,又道:“啊,草民知道您是不放心我的医术,要不这样,我先给您瞧瞧,如果真能药到病除,到时候贵府有什么伤风脑热的,就…嘿嘿…” 他挤眉弄眼,不说别人也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沈半夏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原来男人不要脸起来,丝毫不比女人好应付。 见沈半夏沉默不语,白决明脸上的笑意更甚,几乎能笑出朵花儿来。 “太子妃娘娘进来是不是在用福仁堂的舒痕膏?” “对。白太…大夫如何知道的?” 他抽了抽鼻子,谄笑道:“草民闻出来的。” 沈半夏暗中点头。这药味儿不重,她用量也不多,对方居然能闻出来,看来还有两刷子,至少鼻子挺管用的。 “这药膏有何不妥之处吗?”他应该不只是为了向她展示自己的嗅觉吧。 白决明眉毛倒竖,双眼眯成一条缝,摇头晃脑琢磨起来。 “药膏应该没问题,只不过,里面似乎染了杂物,可能会对伤口不利。” “哦!真的吗?”事关容貌,她当然格外在意。 竹青听了他的话,立即反驳道:“你胡说!这药是我亲手买来的,不可能有问题!”转头看向沈半夏,带着哭腔道,“太子妃,你要相信奴婢,奴婢绝对没有往里面放任何东西。” 不怪她激动,若真是如此,她可要担一个谋害主子的罪名了。 沈半夏忙安慰道:“小青,别哭。我没有不相信你。你别信他的话,肯定都是骗人的。”她这人吧,对别人都是先信任,如果发现对方确实不如她心中所想,才会保持距离。 白决明朝竹青尴尬笑笑,讨好道:“姑娘不急,草民只是说染了杂物,没有别的意思。姑娘自己想想,药膏有没有被谁打开过,或者落在地上摔过?” 竹青止住抽噎声,道:“被一个小孩子撞到,然后药膏就掉地上了。”但是但是,也不至于…… 白决明手掌一拍,信誓旦旦道:“就是这样!外面的灰尘不小心落到药盒中,不小心污染了药膏。” “哦,原来如此。”沈半夏恍然大悟。 她歪着头想了一阵,似乎也不对啊,擦药时必会打开盖子,外面的灰尘还不是进去了。她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白决明便打断了她的思考。 “太子妃用药后,是不是觉得清凉之中又有些火辣,伤口发痒而且微有痛感?” “对!” “那便不妙啦,这药膏药性与那杂物相反,产生了毒性,娘娘快快停药罢。” “真的吗!?那我该怎么办?”沈半夏心下一惊。她还以为是长新肉,所以没太在意。 黎景行坐着一动不动,听到这里眉峰轻轻一蹙。 白决明媚笑道:“娘娘无须惊慌,草民为您开一副方子,熬成药汁敷脸,每日三次,十日之后,保证恢复如初,光洁无暇,跟剥了壳的荷包蛋一般无二!” 半夏屈膝施礼,道:“那就有劳白大夫了。”如果当真如他所言,那说明他确有本领,请去给府里人看病她才放心。 133.第133章 糟心事儿(7) 白决明借了茶肆老板的笔墨,大笔挥毫,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完了还把方子悬在空中,观赏了好一阵,才交于沈半夏,叮嘱道:“一日三次,断不可缺顿。还有,没痊愈之前,不要见风。”言罢,双手负背,意得志满地离开。 沈半夏把药方浏览一遍,等她回神,白决明已经出了茶肆。她忙从此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竹青道:“小青,把诊金送给白大夫。” “是。”竹青揣着银子,小步追了上去。 “白大夫,稍等!” 白决明闻声回头,冲着竹青躬身行礼。 “姑娘何事?” 竹青双手奉上,恭敬道:“白大夫忘记取诊金了。” 白决明摆摆手,笑道:“病未好,分文不取。” “那怎么行?”哪有看了大夫不给钱的。 白决明仍旧摇头道:“病好了,草民自会前去取诊金。提醒太子妃娘娘不要忘了约定便好。告辞,勿送!” 转身,还是双手背在背后,嘴里哼着不知明的曲子,踱着脚步,优哉游哉。 见他坚持不收,竹青也不再勉强,她回去如实禀告,沈半夏心里不禁竖起一根大拇指。 是个有原则的人! …… 上午艳阳高照,下午待他们从茶肆出来后,突然铅云低压,北方大作,天上立即沙沙沙下起了雪豆子,而且还有愈下愈大、歇不住的架势,街上熙攘的人群顿时吆喝着作鸟兽散。 雪豆子灌进衣领,冰的人浑身激灵。沈半夏赶紧牵着黎景行坐上马车,一行人急速回赶。 街道中央,雪雾漫天,无论地上的人,还是天上的雪,都显得异常急切慌张。 一个俊美公子静立于风雪之中,“他”外罩着一件名贵的镶毛边的银色兜帽斗篷,右手边立着一个浑身戾气的黑衣男子。 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将紫衣公子浑身罩地严严实实,不让雪子侵害丝毫,而自己却完全暴露在风雪之中。 他低着头,额头上散下一缕刘海,可还是没能遮住他羞愧之处。黑衣男子脸上有一道长达二寸的疤痕,从鼻梁右眼下方,横跨鼻梁,直达左脸中央,好似一只肉色的蜈蚣蜿蜒于面容之上,狰狞骇人。 望着他们匆忙而去的背影,紫衣公子眼睛一眯,薄唇微启,充满诱惑的低沉之音响起。 “她,漂亮吗?” 黑衣男子听见的询问,缓缓抬头,看见她露在外面的小巧鼻子,以及粉润如玉的唇瓣,面容依旧阴冷,但灰暗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 “没你漂亮!”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 “她,可爱吗?” “没你可爱!”一样的果决。 …… “她,聪明吗?” “没你聪明!” …… “她,合适当太子妃吗?” “没你…”黑衣男子眉心一跳,左手习惯性在腰间一摸,眼中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冷冷道:“不知道。” “呵呵。”紫衣公子面带浅笑,但眼底是掩不住的冷意。 她哪点比不上一个又蠢又笨,还一无是处的小屁孩儿?她看见沈半夏那副天真愚笨模样就觉得恶心。 她以为那个男人只是没有见过优秀的女人,只要见识过她的与众不同,她的卓尔不群之后,定会主动示好,不曾想对方居然始终无动于衷,对她一番肺腑之言置若罔闻。实在可恨! 不过,越是又难以征服的东西,挑战性越强,越能激起她的征服欲。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定力更强,还是她手段更绝? 134.第134章 心机深成的女人 “堃。”侧头,看向黑衣男子。 “嗯?何事?”黑衣男子注视着她美好的侧脸,挪了挪身体,背对北方,将寒风悉数挡在身后。 “无事,我们早些回去吧。再晚些,小艾他又该闹了。” “好。”黑衣男子淡然道。 “还有,回去让他把你脸上的疤去掉吧。我不喜欢。” 她喜欢美好的事物,人也一样,譬如黎景行,温润如玉,恍若嫡仙。 “好。” …… 施悦走在前头,方堃默默紧随其后,将油纸伞好好撑在她头顶。 雪豆子渐渐歇了,取而代之便是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俨然有气吞江河之势。 雾霭茫茫之中,紧蹙马蹄声响起,一辆马车从对面疾驰而来。奔至近前,脚下打滑,滑行一段距离,蹄子撞到了石板上的凹坑里,登时剧痛蚀骨。马儿受惊,嘶鸣着铁骑高举,踏向一旁的行人。 方堃眼睛一眯,左手下意识摸上腰间的软剑,思考着是不是该将这个,对他们有威胁的烈马立即斩杀,可转眼一想,他似乎更应该抱着施悦,避过眼下危险才对。 可等他犹豫片刻,再回神,身边早已人去影空,只好忙不迭的闪身避开。 “公子!”方堃失声道。 眼前朦胧雪幕之中,一个男子抱着施悦在空中回旋三圈,然后缓缓落地,又立即放开了她。 施悦惊魂甫定,脸色煞白。她练武不过数月,功力尚浅,若不是对方及时救了她,只怕已经命丧马蹄之下。 她回头怒瞪方堃。作为一名合格的护卫,随时都应该主子的安危放在首位,即使最难以克服的习惯,都得纠正过来。 方堃低头。歉意和愧疚,在她面前都是无用功。 施悦警示方堃后,回头看向罪魁祸首,一见之下,微有吃惊。 马儿被稳住,一个青袍小厮从马车上忙不迭的跑下来,冲着她垂首道:“马儿受惊,惊吓了公子,还望阁下海涵。” 施悦微微欠身,不甚在意道:“无碍,雪天路滑,情有可原。” 小厮见她不追究,心中甚至感动,又冲着她再三道谢后,方才牵好马儿,驾着车走了。 马车离开后,她记起救命恩人,环顾一周,却不见对方身影,疑惑地看向方堃。 “人呢?” “走了。”如实答道。 沉默片刻,淡然道。 施悦低头,一如先前默默踱步。方堃也还是替她撑着伞,一路无言。 她拢了拢披风,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西楚的好男儿,不止黎景行一个,不是么?其实,黎景晔也还不错。值得她考察考察。 …… 135.第135章 多长个心眼儿(1) 沈半夏一行人回府时,大雪积于地,已是茫茫一片。 这一天下来,沈半夏也是略有疲惫之意,晚上简单用过餐,看着黎景行安安稳稳躺上床之后,她才心情沉重地回了自己院中。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热茶暖炉,说不出的惬意。但她并未因此就全然放松下来,她拿出福仁堂的那和舒痕膏,打开盖子,认真摆弄一番。 “小青,你说白大夫说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奴婢明儿个抓方子的时候,仔细问问药铺的大夫,没问题再用。不过,奴婢量他也不敢暗害您!” 沈半夏摇头,道:“不是怀疑他害我。而是他说,这瓶要有问题,是因为你把药盒摔在地上。我不信!” 竹青愣了愣,突然跪在她面前,带着哭腔道:“太子妃,奴婢真得没有下药。” 沈半夏一惊,忙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哭笑不得道:“小青,你这又是在干嘛?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长叹一声,好不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了太子妃后,虽然一直与人为善,从未为难任何人,但是自从中秋宴之后,就不停的被人陷害和暗杀。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一无是处,为何他们总是为难于我。 但我想通了,傻的是我,一厢情愿。千不该万不该,用自己的想法去期望别人,还认为是理所当然。 我既身为太子妃,身处这样的坏境之中,无所作为是罪,任性固执也是罪,天真无知更是罪。 虽然不是聪慧过人,能一日千里,但也绝不该任自己停滞不前。人总要长大,我不过早强迫自己面对,也不该刻意逃避躲藏。 未来,我也不知未来等着我的是什么。因为没有到那一步,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而我所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坚持到那一刻。”她走到门口,贴着格窗,静听外面簌簌风雪之声。 别人那么明确又那么委婉地告诉她,药膏是掉在地上之后,才被人下了毒。她要死再往好处想,还不如自戳双眼算了。 “太子妃…”竹青哽咽道。 “小青,把药膏拿来吧。我再用用,看看是什么效果?” “可是…”她都打算拿出去扔了。 “放心。我不会自残的,自有用处。” 不管是谁,目的不外乎看她毁容吧。她不搞清楚,怎么知道是谁在害她呢? 她手上有个小伤口,果断拿药往手上擦了些。 大雪缠绵不绝,又是三天未歇。到了冬月十九,积雪已深达三尺。 沈半夏用了白决明的药,果然效果很好,之前伤口也是愈合,但是却鼓起一个棱,照这架势,伤愈之后,肯定会留下肉棱子。 她现在想来,着实后怕。这人的心思太恶毒了,竟然想让她毁容。 说实话,她的第一怀疑对象,是南宫姐妹。但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太肯定。不过,无论是谁,这下梁子结的有些大,有机会肯定会全部奉还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她必然不会假装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136.第136章 人言可畏(1) 这日,宫里的太监来宣旨,说冬月二十一至腊月二十一日,太子妃进皇乐坊修习一个月,学习舞乐礼仪,无故不得推脱。 沈半夏本不是十分想去,人家未婚女子,去了还修炼修炼,还可以明年参加花朝节,努力拼抢一下舞仙啊,歌仙啊,琴仙什么的。 她就算成了一等乐女,也不可能来年的花朝节,因为乐器这一类,只能是弹琴的,别的一概不行。 听人说,是皇家乐坊是五百年前,由三个情同姐妹的异性女子一手建立起来的,最初只是一个普通的民乐坊。 这三人,分别擅长跳舞、唱曲、弹琴,乐舞坊成立以后,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发展壮大,仅仅数年之后,就成长为天下首屈一指的乐舞坊。 乐舞坊组织庞大,鼎盛时期共有上万成员,渗透入西楚、北漠、东陵三国各处,成为整个大陆排名第一的情报机构,并在夺嫡乱战中,曾助那一代西楚帝排除万难,拿下帝位。 功成名就之后,舞乐坊非常明智地选择了急流勇退,永退朝堂之争。并将乐坊内部的情报人员,和细作精干人员全数贡献给皇帝,只剩下一些单纯的乐女,被被封为皇家乐坊,从此只弄舞乐歌曲,不问朝堂天下,享皇室尊贵,历经数十朝皇帝,依旧保持着无限尊荣。 这便也是西楚崇尚舞乐的原因。不过,那时就算看重舞乐,但也不至于此。也不知是后人为了祭奠先辈,还是后人为了娱乐先贤,渐渐弄出诸多名堂。 其中最典型就是乐女分等级和花朝盛会。 乐女等级从低至高,依次为为三等、二等、一等、乐圣、乐仙、乐神。一般有条件的家庭,都会在女儿及笄那一天,到地方主管司乐属申报,以求乐女官考核,评定等级,一来彰显女子才名,二来光耀门楣,三来今后议亲时,亦可以凭此享有优势,一个普通家庭的一等乐女,可比一个富贵家庭的废女受追捧的多。 这下可以理解,为何在世人眼中,身为庶女的沈月兮比嫡妹沈半夏, 三月三的花朝节,在天台举行花朝盛会,白日先行祭祀,夜间举行乐舞盛典,请历任皇家乐坊坊主作评(皇家乐坊坊主,正常情况下十年一换),票数多者为胜。 沈半夏摇摇头,无声叹息。皇命不可违,而且她向黎景行表达过心意,但是对方不答应。连他都不同意她偷懒,她更不可能不去了。 今冬天气诡异,大雪成灾,全国共有数十个州县被波及。北方情形尚好,但南方冬日一向温和,今年也跟着雪花纷飞数日未歇,几天暴雪之后,积雪已深达数尺。南方房屋不负重压,倒塌民房数以万计,死伤百姓多成千上万,受灾人数十万有余。 皇帝极为重视,立即下令命户部拨下专款,派遣官员前往重灾区救灾,并下令各级地方官员积极配合。 赈灾呀,向来是个好差事,于是乎,很多大臣都热切不已、跃跃欲试,一时之间争得不可开交,有人甚至在朝堂上大打出手,险些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打起来。 137.第137章 人言可畏(2) 最后,一番较量下来,户部侍郎康值成功博得皇帝黎泽天的信任,被为委任为钦差大臣,代天子监管救灾事宜。 皇城墙下的百姓,似乎永远比其他人,多了一种莫名优越感。他们吃饱喝足穿暖后,以一种感动姿态,侃侃而谈:天灾无情,但皇恩浩荡,这回这些受灾群众决计是饿不死,也冻不死啦! 当然,还有另一件事情,为他们津津乐道,那就是——传说太子妃沈半夏毁容了! 据说,沈半夏被南宫二小姐抓伤之后,护理不当,感染邪气,容貌尽毁。太子妃羞于见人,是以十天来来,始终面带纱巾,不肯以真面目见人。 …… “…也不知是谁造谣生事,胡说八道。哼!若是被奴婢撞见了,非得赏她几个大嘴巴子不可。”竹青一面给她收拾衣物,一面愤愤道。 明天就要启程皇家乐坊,开始为期一月的训练,竹青正忙着给她收拾衣服。 沈半夏撑在桌子上,以手支颐,面纱覆盖之下,唇角噙着若有所思的浅笑。明明就是小小抓伤,就算不用药,十天半个月也便能痊愈。 空穴不来风,既然有人这般诋毁她,定也不是无端揣测,不是下毒之人,也是下毒者故意将风声透露给有心之人。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还平白无故的被人记恨,真真心累啊。 “行啦,小青,公公不是说了乐坊要统一服饰吗?就不用带额外的衣裳了。” “是是是。白大夫就会说大话,不是说十天就能全好吗?明明已经用药五六天了,还要再抹一个月药膏”竹青一面抱怨道,一面把专程让白决明配制的药膏和药丸给她带上。 白艾下的毒药性十足,沈半夏不过用了三天,不但伤口变成褐色,还长了厚厚的肉痂。幸亏白决明发现及时,立即停药纠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要去冬练,不方便熬药,所以让白决明配成药膏和药丸。药效相同,只是没有汤药效果好,想要疤痕完全消失,恢复如初,至少的一个月时间。 倒不是白决明有意夸海口。一来是他低估了白艾的手段;二来汤者荡也,药性猛烈,药膏和药丸药效缓和,不如汤药来得快。 “太子妃,您不去瞧瞧太子吗?”竹青收拾好东西,忍不住问了句。她知道沈半夏和黎景行昨晚,因为冬练的事产生了一些不愉快。 沈半夏嘟着嘴,道:“不去啦!就这么着吧。” 多情自古伤离别。她才不想看着黎景行泪眼婆娑,无语凝噎。 她见竹青收拾好了,拿过对方手中一个包袱,往肩上一甩,大大咧咧道:“我们走吧,待会儿该迟到了。” 她行为粗俗,动作夸张,活像一个打劫的土匪,哪里是堂堂一国太子妃。 竹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她家的太子妃已经定型了。 沈半夏惆然踱步,走到黎景行居住的正屋外,愣了半晌,似乎在等着什么。她磨蹭了半盏茶的时间,也不见有人出来,心里渐渐冷下去。 138.第138章 皇家乐坊(1) 自打她嫁过来之后,即使最初之时,黎景行也从未对她黑过脸,但昨天他的的确确对她发火了。 昨晚,她跟黎景行撒娇,说可不可以装病不去,黎景行坚决摇头,她又死皮赖脸求了好一阵,对方始终没能同意。 最后,黎景行生气拂袖而去,沈半夏当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或许都是她自己得意忘形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其实,在对方心里,她除了是政敌之女,其他的什么都不是,这些日子的虚与委蛇,也不过是不愿意和她过早撕破脸皮而已。 心念及此,她心口,好像被石墙堵得死死的,又沉又闷。 久久,小声地啜泣。然后,一声不发,默默走远。院门内侧,黎景行负手而立,距离大门不过数尺远。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如是,三次。 当他听见门外,极度隐忍的哭泣声时,心一下下钝痛。但他一再告诫自己,绝不能打开这扇门! 如果心中有恨,即使他此次在劫难逃,当她回来面对他的尸骸时,应该不会十分伤心。 吴言的目光在门栓和他身上来回晃悠,良久,探问道:“真的不用出去送送吗?” 黎景行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出去做什么?又惹得那个小妮子鼻涕眼泪横流,抱着他的大腿,死活不肯走吗? 唉,说来,只要他存了这样的心思,迟早都会露出马脚吧。不但黎景晔看透他的伪装,连黎景牧也有所察觉。有人为了顺理成章坐上太子之位,最近这段时间,太子府绝不会安生了。 皇家乐坊四周有大内高手保护,连一只苍蝇也难以从外围突入,比他这个破破烂烂的太子府好得多了。况且,黎景牧知道轻急缓重,肯定舍不得派出精锐专门对付一个女子。 有些事,不想做,却不得不做。譬如,今天强行把沈半夏赶出去。 他无声长叹,摆摆手,迈步往屋内走去。 吴言大步追随其后,他俊逸的面容上,少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凝重和严肃。 此次重访旧地,他终于有些收获。说来,这个太子妃,也真是傻人有傻福,至少挺旺夫的,希望以后也是。 …… 皇家乐坊有令,冬练学生一律不准携带侍婢,练习期间,衣食起居自理,公主、小姐一概同等待遇,切不可仗势欺人,以上诸规矩,务须遵守,违令者,立即取消资格,驱逐出宫。 乐宫占地面积约有数十亩,园类奇花异草,假山湖泊,一应俱全,亭台楼阁更是不计其数,其中又以“褚凤楼”规模最大。此楼共三层,一楼练习室,二楼为典籍阁,三楼紧闭,似乎闲置未用。 整个褚凤楼装潢,也淋漓尽致地体现一个“皇”字,远观雕龙画凤,气势磅礴恢弘,让人顿时心生敬意。 内室则白玉铺地,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做帘幕,其余摆件也都价值不菲,精美异常,无处不金碧辉煌,简直比皇宫还要奢华。 139.第139章 皇家乐坊(2) 沈半夏和大多女子都一样,一见之下,难免嗔目结舌。但她仅仅一瞬间的惊异,心中却莫名烦闷起来。 沈月兮也微微吃惊,但面上却不显分毫,转瞬便恢复常态。她瞧见沈半夏悲喜无常,以为她是在为太子府的穷酸懊恼,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她凑到沈半夏耳边,低头轻笑道:“妹妹,我说过,四皇子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沈半夏比她略矮,侧头白她一眼,不急不恼道:“我倒不需要了。姐姐有时间寒碜我,还不如管好自己呢。我刚刚听好多小美女都说倾慕四皇子,想嫁给四皇子做小呢。恭喜姐姐,以后有好多妹妹了。” 语毕,挪远了些。 沈月兮哪里是真的这般想,她知道沈半夏心高气傲,绝不会委身与人做妾,即使是皇子也一样,因而故意拿言语挤兑她。可是,沈半夏说的对啊,她不想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啊。 “你…”沈月兮一时被对方激怒,不过,她也的确心思沉稳细腻,不同一般人,立即有镇定下来。她也识趣儿,不再去找沈半夏的茬。 不多时,十个身着统一桃色纱裙的貌美女子,从内殿袅袅飘出来,分列左右两旁,低头不语。 接着又有一个黄衫女子轻移莲步,款款而来。行至中央,她足尖点地,飘向殿内高阶,姿态翩跹,婀娜多姿,好似天上的仙女儿一般,惊得众人纷纷张大了嘴。 众女纷纷面露惊艳,不曾想世间竟有这般娉婷之姿。但唯有一人,目中划过一抹鄙夷。 施悦心中鄙视。雕虫小技,不过就是区区轻功,她才学了两个月,却也比她高超的多了。有什么不得了的,古人就是井底之蛙,见识浅薄。 “各位公主,皇子妃,以及小姐,乐雯这里有礼了。”转身,对众人屈膝行礼。 乐雯,乐坊统事,仅次于坊主的二把手,年二十八,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 方才只是给众人瞧了一个侧影,现在正对众人,将她瑰姿艳逸的倾城之貌展露无遗,更加让众女惊艳之余,又徒生自卑。 浅画梅花妆,黛眉凤目,发髻高挽,身着一件黄色纱质齐胸襦裙,香肩微露,一条同色披帛轻挂臂间,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相得益彰,美轮美奂,好似仙人。 沈半夏翻肠倒肚,方才找出两个词来形容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而且,不只是外貌,她通身的气度,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 兴许是被乐雯的美吓得呆住了,百余人竟无一人言语。 “我是乐坊统事,坊主事务繁忙,可能鲜少有时间亲自指导各位贵人。此后十天,将由乐雯安排诸位的学习和生活,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多多见谅。”说着,又向众人屈膝行礼,但神情不卑不亢,语气不媚不谄。 “那我们一直见不到度坊主了吗?”说话的是黎梦琪。 她这话问到所有人的心里去,闻言,大家都一脸期待地盯着乐雯。 只怕,也只有深受皇上宠爱的梦琪公主,才敢追问此事吧。 140.第140章 皇家乐坊(3) 皇家乐坊坊主度心,当是西楚最为神秘之人,没人知道她的背景来历,没人有幸见过她的面貌,甚至连年龄都不为人知,如果不是规定律法明文规定,皇家乐坊不能有男子,只怕连她的性别都要被人怀疑。 乐雯始终保持着弧度最迷人的微笑,如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 “坊主有言,综合考核取得第一者,就能得坊主阁下赐见。” 此言一出,众女窃窃私语起来,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连一向沉稳端庄的沈月兮都面露热切之意。 只有沈半夏了然无趣,躲在人群后,长长伸了个懒腰。 接下来,就是分组。 今年参加培训共有百来十人,其中连同太子妃在内的皇子妃六位,十四岁以上的公主七位,其余郡主和公侯大臣之女九十一位。 乐坊分组不是按照地位来分,而是按照乐艺类型,将众人分为乐艺,歌艺,舞艺,将众人分为甲乙丙三组。 统计下来,甲类乐器五十四人,一垒曲艺二十人,丙类舞蹈二十六人。 其中乐曲有根据每人擅长的乐器,分为不同派系。 沈月兮擅长琴艺,分在甲一组,沈半夏弹琵琶,分在甲五组。而歌曲和舞艺,容易触类旁通,只根据技艺高低,分了相应组别。 南宫新燕姐妹擅长舞蹈分在了丙组,沈半夏特地留意了安平郡主施悦,好像报了曲艺类分在乙组。 定好后,不管是白日里练习,还是夜间住宿,都根据分组来安排。 她们的住房,是褚凤楼后不远处,一个由数幢房独立的三室房屋合围而成,名倚翠园。乐宫规矩,任何人不得带侍女进来,因此,衣食住行都必须要自己操持,这也是考核内容之一。 沈半夏无所谓,跟她在太子府的生活差不多,完全应付得来。 不过大多数人却从小使唤惯了丫鬟,特别是天之骄女黎梦琪和她几个姐妹,哪个不是宫女太监成堆,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当天就一哭二闹,开始撂挑子。 但乐坊规定严,说不准就不准,就算你是公主也没用,要不老老实实呆着,要么就打铺盖滚走人。但她们谁都不想失去这个大好机会,最后只好认输。 至于其他的人,连公主都没有特殊待遇,自然都规规矩矩,再也不说要人伺候的话了。 沈半夏好像说让她滚回去吧,但她尝试了两次,还是没敢把这话说出口。别人这样做,是小孩子闹脾气,可她就不同了,指不定会给她甚至太子府扣上什么罪名呢。 所以,她也只有夹着尾巴做人了。 乐坊里有上千在籍乐女,三等乐女六百人,二等乐女四百人,一等女乐近百人,还有历年下来的乐圣八名,也算得上人才济济,但微有遗憾的是自从惜红衣后,再也没有乐仙级别的人物出现。 坊内少有官宦或者商贾小姐,大多为孤女或者贫家女子,年幼时被选拔入皇家乐坊,自小培养。 乐女一般平时大多出席皇宫乐宴,也会自行举办大型舞乐会。皇家乐坊声名显赫,所到之处,常常万人空巷。 141.第141章 皇家乐坊(4) 乐坊坊规森严,平日里除了有演出或者任务,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出宫,更不允许与男子相恋。年满二十岁还未在坊内任职的乐女,便可以出宫嫁人。 当然也有例外,像是乐仙级别的乐女,便有相当的特权,不再受乐坊的约束,比如惜红衣,十八岁就奉旨下嫁沈一合。 英雄不问出处。皇家乐坊放出的乐女,无论先前出生如何,经过皇家乐坊度过金,一般都可以嫁个好人家,丝毫不比一般官家女子身份低。 在籍乐女,相当于卖身与乐坊。像沈半夏她们这种只是来学习的,被称作冬练学员。 乐坊对在籍乐女管理严格,也可以说是保护周严。 冬练学员被安排在褚凤楼侧殿乐室练习,严格给她们划分了活动区域,练习室,卧房倚翠园,以及园子后面的盥洗间及其旁边花园,其余的地方一律不准踏进。 也就是说,她们只能在乐宫内一个完全独立存在的区域活动。 大家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人因此而提出异议。在世人眼中,皇家乐坊就是这样一个神秘又高傲的地方。 …… 今天第一天,规矩讲完,再带着她们熟悉熟悉环境,天色渐晚,便按照分组将她们分为两人一个房间,沈半夏被分到和礼部尚书肖毅之女肖心唯同住。肖心唯年十五,身量纤细,性子冷淡,模样很是秀美。 屋内宽敞整洁,陈设雅致,两床分别摆在房间两侧,中间是一个两侧皆可用大书桌。 肖心唯话不多,沈半夏乐的轻松,她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太热情的招架不住。 两人简单介绍一番后,便再无交谈,与其他房间的热闹比起来,她们这里显得异常清冷。 晚饭后,沈半夏合衣躺在床上冥思,她想不透黎景行以前一直待她好好地,为何昨天不惜黑脸也要她皇家乐坊。 这其中定有缘由,她心中隐隐的不安,正烦躁之中,突然“嘭”一声巨响,房门被人强行踢开。 “沈半夏你给本小姐滚出来!” 魔音啊,南宫新燕那个母老虎又来找麻烦。沈半夏更加烦闷,心中第一次杀人的念头。 上次战败,南宫新燕吃尽了苦头,她心有不甘,所以立即纠集了一帮子人上门挑衅。 南宫新燕踏步进门,双手叉腰,对着沈半夏横眉怒目,下巴维扬,鼻孔朝人,冷哼道:“不干嘛?你只要现在向本小姐磕头认罪,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她身后那一帮跟屁虫,立即出声附和,纷纷“好心的”劝沈半夏低头认错,平息事端。 肖心唯抱着琵琶,手指顿住,惊异的看着南宫新燕等人,片刻,又低下头,将琵琶放在桌案之上,默默走了出去。 沈半夏有一瞬间心堵,但转念一想,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也便释怀了。 南宫新燕咄咄逼人,给沈半夏出了三个选择题,非让她做到,否则便不肯罢休。 第一,跪在地上,向她磕十个响头;第二,学狗叫一百声;第三,当着众人的面,承认黎景行是个野种。 142.第142章 皇家乐坊(5) 沈半夏虽然不想惹是生非,但也架不住别人这般侮辱,而且对方次次侮辱黎景行,这无疑踩中了她最痛最痛的痛脚。 两人言语不和,不消片刻,又在屋里打起来。南宫新燕上次吃了亏,这次只敢用鞭子,将沈半夏逼得在屋里四处躲避。 听见鞭响声,门外看热闹的人瞬间兴奋起来,都一副兴味极高的模样,外围瞧不见的,还如鸭子般扯长了脖子,使劲儿往屋内瞅。 二十来个看热闹的人,偏偏就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止。其实,除了她嫡亲姐姐和深受皇宠的梦琪公主,又有谁敢招惹南宫新燕呢。 “沈半夏,你不就是舍不得别人说黎景行吗?本小姐今天还不信这个邪,他就是个野种!病秧子!短命鬼!” 她姨母就快把黎景行赶下台了,到时候,沈半夏连一个太子妃的虚名都没有,她才不怕。 南宫新燕每说一句就向挥一鞭,沈半夏左避右闪,堪堪没被她伤及,但屋内的陈设却被她毁了个七八,一片狼藉。 她忘乎所以,口不择言,而她万万没想到,这一举动给自己埋下了巨大祸根。 就这样过了约莫半刻钟,门外围观人群突然静下来,立即作鸟兽散去。一个黄色人影款步走来,娇喝一声:“住手!” 肖心唯默默跟在她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没错,她跑去告状了,原因是南宫新燕上门和沈半夏大吵大闹,害得她没心情练习了。 南宫新燕听见声音些许熟悉,但并没有听出是谁,头也不回,大喝一声:“滚开!本小姐的事你也敢管!” 乐雯听见她的话,一向平和的面容上显出三分怒意。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有遇到过如此无礼的学员。 “放肆!皇家乐坊之内,岂容尔等欲所欲为。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是!”两个中年女子应声而出。 两人穿着一身灰色裋褐束发,身体魁梧,脚步沉稳有力,功力不低。看装束并未乐女子,应该是乐坊的女性护卫。 她们面无表情,三步作俩抢上前。南宫新燕惊闻身后脚步声,下意识回头,待她看见乐雯阴沉的脸,心道:“糟了。” 她一愣神,肩膀已经被两名女护卫钳制住。 南宫新燕虽然骄纵,但也会分对象,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皇家乐坊地位尊贵,非一般人能及。乐雯身为这里面的二把手,下任坊主候选者,她当然心有忌惮。 “统事大人,我我…” 沈半夏看见乐雯,那绝对是双眼冒精光。忙不迭的跑过来,解释道:“统事大人,我什么也没做。” 乐雯微微颔首,表示了解。的确,一来是南宫新燕上门寻事,二来眼前情况一目了然。 “你可知罪!”乐雯盯着南宫新燕,声色俱厉道。 “我我我…”南宫新燕虽然心有怯意,但是缓过神来,还是放不下南宫二小姐的身份,想在乐雯面前强行端起大小姐的架子。 “…笑话,本小姐何罪之有?”她不过是教训了一下贱皮子而已。 乐雯面露鄙夷之色,冷笑一声,道:“既然南宫小姐呆不惯,那就勿怪乐坊不留客。”看向两名护卫,怒道,“送她出去!” 143.第143章 皇家乐坊(6) 皇家乐坊之所以能够在世人,乃至皇室心中保持无比崇高神圣的地位,除了技艺过人之外,那必然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一股傲气。 只要进了皇家乐坊的大门,就只有一个身份——学生。不关你是公主郡主,还是高官小姐。 既然来了,那就得必须遵守乐坊的所有规矩。想凭着家世为所欲为,耍大小姐脾气,那对不起,请立马滚回家去。 “不!我不回去!”南宫新燕一听乐雯要赶她回家,当下急红了眼,使劲儿扭动手臂,竭力想摆脱护卫的钳制。 这下知道怕了?但为时已晚。 “我要告诉爷爷,你欺负我!” 乐雯脸色更沉,死到临头还嘴硬。 “立即送南宫小姐回府,不得有误!” “是。” 两位女护卫架着她强行往外走,南宫新燕见乐雯一点都也不忌惮将军府,忍不住哭号起来。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呜呜呜…” “且慢!”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清越的女声。 这个声音,沈半夏也不陌生——南宫新柔。来的挺及时的,看来这两姐妹倒还真有些姐妹情深呢。 南宫新燕款不进屋,环视一眼众人,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瞟了眼小妹,狠狠剜了一眼沈半夏,视线最后落在眼中乐雯脸上,欠身赔笑道:“大人,小孩子不懂事,还望见谅……” 南宫新柔道歉后,再三保证南宫新燕今后不再惹是生非,并让她亲自俯身谢罪。事毕,又拉着乐雯到屋外好一阵谈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乐雯微一沉吟,她虽然不屑于大将军府,但还是对皇室心存忌惮,如果黎景牧日后登基,南宫新柔便是皇后,她还是不想对方因为这件事,总是来找麻烦。 退一步,海空天空。乐雯召集所有学员,当众将闹事者好好训诫一番。这对南宫新燕来说,这也是极大地折磨了。又再三强调,不准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挑事生非,如有再犯者,定当严惩不贷! 沈半夏回到房间,肖心唯已经躺回床上,背对着她睡觉了。 “姜小姐谢谢你。” 肖心唯一动未动,久久才不以为然道:“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 沈半夏讪讪道:“好吧。但还是谢谢你。”言罢,脱了衣服,也躺上床。 说实话,当众训斥,这个处罚真不重。其实,她本来也没想着乐雯会把南宫新燕怎样。更不公平的,她都经体会过了,毕竟今天总归还是受了庇护,乐雯态度也是出乎意外的公正和强硬了。 是夜,铅云低压,北风大作,沈半夏在被子下蜷缩成一团。她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子府,此时,刀光剑影,红雪遍地。 太子府上下,平日做奴仆打扮的十余名男子,刺客统统围在太子黎景行屋外,皆神色凝重,手持长剑,严阵以待。 庭院里烛光微黄,横七竖八躺着三十来具尸体。多日未化积雪,早已被鲜血染红。 “张叔,这是第三拨了。”吴言甩了甩额前一丝散落的头发,风轻云淡道。他手臂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干涸在锦缎上,结成暗红色的血痂。 程默目不转睛,紧紧盯着前方。 张福来微微颔首,道:“快结束了。” 事不过三,不过按照黎景牧阴险狡诈的性子,肯定会多一轮垂死挣扎。 果然,他话才落地,簌簌之声再度响起。众人驱走疲惫,全神贯注,以应敌人。 …… 144.第144章 皇家乐坊(7) 五皇子府。 房内暖意融融,黎景牧仰躺在象牙软榻之上。他衣裳半敞,露出精壮胸膛,肌肤白皙胜雪,一头锦缎似得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微合着一双勾人的凤眸,浑身透露出一股风情而魅惑的气息。 他手持夜光杯,薄唇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美酒,嘴角勾起一定弧度,似笑非笑。 一个人影鬼魅般飘进来,埋头跪下。 “怎么样了?”薄唇微启,声线慵懒。 乐甲听见询问,头埋得更低,声音染上几分惊恐。 “殿下恕罪!” 闻言,黎景牧陡然睁开双眼,凛冽目光疾射向跪地之人。他一言不发,乐甲已经开始后背冷汗淋漓。 “没用的废物!本宫养着你们有何用处?” 黎景牧发怒,将酒杯掷向乐甲,几滴酒抖落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殿下饶命!”乐甲不敢申辩,砰砰砰,额头落在蓝田暖玉制成的地板上,不多时,浸出丝丝鲜血。 这一幕,并没有缓解黎景牧的怒火,反而魔咒一般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他突然面露痛苦之色,不禁用双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头颅仿佛要炸裂开来。 “啊!”痛苦地呻银。 这时,一个红衣美人,从屏风后缓步而来。看见眼前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 “你出去吧。”红衣美人淡淡开口。 “多谢鱼婴大人。”乐甲如临大赦,忙不迭爬起来,急忙退出房间。 黎景牧听见这个声音,心中一松。鱼婴大步上前,落座榻边,伸出葱白五指,轻车熟路按在他头顶的穴位之上,轻轻柔捏。 “殿下不要生气。太子早有准备,失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黎景牧依旧双眼紧闭,但神情不再似先前煎熬,看来舒缓不少。 “那怎么办?本宫岂不是杀不了那个废人。” 他不甘心,黎景行要死不死,霸占储君之位数年。再这样等下去,不知还要等到猴年马月。就算他能等,他外公和母妃也等不住了。 鱼婴轻笑道:“他死不死其实也无关紧要。” “嗯?”黎景牧凤眸微启,疑惑地打量着鱼婴。 “天下之事,成与不成,且看陛下心情。” 只要得了黎泽天的青睐,何愁没有机会。 黎景牧精神一震,立即坐起来,一手环在鱼婴腰间,一手轻轻挑起对方下颌。 “美人儿可有良策?” “讨厌。”鱼婴满面红晕,娇嗔着推了他一下,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 …… “哈哈,小鱼儿果然冰雪聪明!”黎景牧眸光明亮,猛然翻身,将鱼婴压在身下。 …… 南宫新燕被处罚以后,果然不敢再堂而皇之的上门欺压,但却也没闲着,时常带着一帮小姐妹,“无意中”撞见沈半夏,然后,对她一番冷嘲热讽。又或者,沈半夏经常在她的床铺上或者餐碗发现一些虫子、杂物等。 对这些,沈半夏都以一笑置之。对方无非就是想激怒她,让她动手,然后被处罚吗? 沈半夏不怕丢脸,但太子妃不能丢脸! 冬练期间被乐坊轰出去的人,会一生沦为他人笑谈。她不能让太子府因为她而被人视为笑话。 145.第145章 皇家乐坊(8) 沈半夏成天以面纱示人,众人盛传她容貌尽毁。遇见一两个假装关心的,她就故意无语凝噎,捂着脸不说话,似乎坐实了毁容的传言。 对方见此情形,立即了然于胸,假意安慰两句,转身就喜笑颜开的议论起来。得了她的肯信儿,不再有人前来问候。 消停下来后,她对待练习琵琶这件事,一反常态的认真起来。花朝节什么的不重要,她能通过一等乐女考核就行了。 据课程安排,每天上午由施府授课,下午自由练习。 十天之后第一次测试——初评,二十天后第二次测试——二评,最后一天终评,为定级测试。能否通过一等乐女考评,决定了众人能否参加来年的花朝盛会,而且还会评出每一类的最佳学员,并给予相应奖励。 第一次测评,经过十天练习,沈半夏顺利达到二等女乐水准。她的室友肖心唯,轻轻松松拿到一等。 初评就能达到一等的人不多,乐器这边除了肖心唯,自然还有一个沈月兮,其他的再无别人。曲艺那边,安平郡主一鸣惊人,凭一首原创曲也到达一等。舞艺那边,南宫新柔最佳,但也只是二等有余,一等欠佳。 “据说,终评时获得琴、曲、舞第一名的人可以得到度坊主单独会见。”一个少女凑在另一个人耳边小声道。 “对呀,可是这跟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唉,谁让…” 或许因为花朝花限制的缘故,学习乐器的十之六七都是学琴的,学琵琶的人不多,加上沈半夏她们这间琵琶室一共才四人。 前面说话是都察院右都御史的孙女儿夏岚,后面回话的是兵部侍郎之女郑瑶。她们两人共住一室,又都外向活泼,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姐姐以后有不当皇家乐坊的坊主,学什么都不打紧。” “这话也没错,谁让我没有学琴的天赋呢。但凡我有一点点法子,也不至于来学这个破玩意儿。”言罢,嫌恶地狠狠一拨,琴弦立即发出一声刺耳声响。 …… 沈半夏兴趣缺缺,只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手指机械性的拨来挑去。肖心唯眉头一蹙,突然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二话不说,就一把夺下郑瑶手中的琵琶。 “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看你连摸它的资格都没有!”肖心唯黑着脸,正颜厉色道。 沈半夏无力扶额。别人弹琵琶,或许是因为情势所迫。她能看出,肖心唯却是实打实的是喜爱,所以才追随这种乐器。 这几天相处下来,沈半夏由于消极对待、疲于应付,就遭了不少白眼和恶言恶语。夏岚和郑瑶当着她的面儿,嫌弃虐待琵琶,肯定就像利刃般,一刀刀捅在肖心唯心上,不发火才怪呢。 郑瑶手中一空,没有反应过来,抬头惊讶地望着肖心唯。半晌,回过神来,霍地站起来,大声道:“肖心唯你干什么?这是我的琵琶,我想干嘛就干嘛,你管得着吗?” 羞恼之下,奋力夺回自己的琵琶,故重重摔在地上。琵琶木质结构,哪里经得起她这般摔打,当场“咔”一声断成两截。 146.第146章 皇家乐坊(9) “你…”肖心唯气得浑身发抖。 “我就是不喜欢琵琶怎么了?贱东西!”郑瑶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踩上几脚。 比起弦琴,琵琶的确算是默默无闻了。 夏岚连忙起身,想从中劝导。 “算了算了,都消消火。被统事大人知道了,又…” 肖心唯双眼通红,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琵琶,心痛不已,衣袖中的拳头握紧。 “救命啊,打人啦!” …… 不出所料,最后果然演变成暴力事件。肖心唯将郑瑶暴打一顿,而郑瑶为了不被送回家,愣是半下也没有还手。 最后,郑瑶被批评一顿,肖心唯被勒令退学,立即打包回府。 肖心唯没有做任何申辩和解释,抹了把眼泪,扭头就回屋收拾东西。沈半夏跟在她身后,默默帮她整理衣物。说实话,虽然她们两人相处的不十分友好,但她却由衷敬佩对方。 愿意为了心爱之物,胆于奋不顾身!她为肖心唯这种精神所折服。 肖心唯对她的殷勤视若不见,没有只言片语的感激。 临走时,沈半夏仍然自发送她到门口。门外是接应的马车。 “肖小姐,它以你为傲。”沈半夏看着她倔强的背影,由衷道。这不是安慰,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肖心唯脚步一滞,停顿片刻,突然回头,大步走到她面前,一双明眸死死盯住她眼睛,看得她没有来一阵心虚。 “沈半夏,别再糟蹋琵琶了。你不喜欢它!”语罢,又张开双臂,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是自由翱翔的飞鸟,不是静静守候的古树。别糟蹋我的琵琶,也别糟蹋你自己。” 轻轻地呢喃,好似秋日红枫,无意落飘落在湖面之上,荡起些许涟漪,波纹渐渐扩散,不经意间荡心海,然后卷起滔天巨浪。 她愣在原地,铺天盖地的巨浪将她浇醒,浑身一颤,回过神来,肖心唯已经最后一抹身影,也被合上的大门挡在外面。 不禁一个寒颤,外面真冷呀。 少了肖心唯的日子,更加度日如年。沈半夏已经无聊到觉得南宫新燕的折磨,都是一种打发时间的妙法了。 转眼,九天过去,迎来第二次测评。乐器这边,除了沈月兮,又多了一个一等。曲艺那边,除了安平郡主,独秀一枝,再无他人。舞艺,南宫新柔经过夜以继日地刻苦练习,终于达到一等水准。 说起安平郡主,沈半夏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施悦本来专修曲艺,但在观摩了舞蹈师傅的教学后,自己练习十来天,二评时求得乐雯的恩准,参加舞艺测评,竟然也拿了二等。 众人无不为之惊异。曲艺一等并舞艺二等,简直是天才呀。一般女子能拿个二等就足够安身立命了,施悦一举得二,不得不令人惊叹和艳羡。 连乐雯也暗中惊异,随便给施悦开了小灶,让两边的师傅都对她多多指点。 此次测评,沈半夏同样让人惊掉了下巴。不过,她与施悦的惊艳不同,只有惊没有艳——直接从二等倒退回三等。 147.第147章 南宫新燕之死(1) 当然,所谓树大招风,施悦抢了所有人的风头,其他人还能忍受,最多有意孤立她,言语刻薄的打击。 但南宫新燕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见她抢了自己姐姐的风光,心中记恨,以至于用来修理沈半夏的时间和精力,全都用到她身上去了。 这天傍晚,沈半夏如厕回来。远远见南宫新燕鬼鬼祟祟,躲在黄石假山后。沈半夏隐身在转角处,看她到底意欲何为。 “贱人,肯定去跟男人幽会了。”看见施悦朝东北角的小树林走去,南宫新燕一面低声咒,一面悄悄尾随其后。 一定要抓住施悦的把柄,把她赶出去,免得她威胁到长姐的地位。 施悦故作鬼祟,走走停停,还时不时地抱怨两句:“堃哥哥真是的,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不要脸,还真是去见野男人。” 南宫新燕一路骂骂咧咧,丝毫不觉得自己跟的过于近了些,会被人发现。 沈半夏本以为,南宫新燕又要找什么虫子去恶心她,结果见她左拐右拐,向一旁的树林走去,她心中疑惑,不知不觉也远远跟着对方往前走。 不过,跟南宫新燕的尾随比起来,她明显高明多了。当初黎景行为了教她熟练使用轻身功夫,可没少下功夫。 黎景行命人庭院里铺上一层面粉,要她做到踏不留痕。然后又以面团击之,训练她的灵敏。最后为了让她学会控制呼吸,便将稻谷放在手掌之上,让鸟儿来啄食。 经过一番训练,她现在基本能够达到黎景行的要求——踏步无痕、身灵如燕、气融于风。 据吴言推测,至少能够跻身江湖十大轻功高手之列。她练习不过数月,假以时日,还能更进一步,成为数一数二的绝顶轻功高手。 因此,跟踪一个南宫新燕,她还是手到擒来。 施悦走到树林停了下来,南宫新燕背在一簇万年青后,沈半夏为了窥得全貌,纵身飞到不远处一颗松树上。此时天色见黑,除非长了夜视眼,倒也不怕被人发现。 施悦刚到,林子里就钻出一个身着白色布衣,头戴儒冠的瘦弱少年,三步作两奔到施悦身前。 “悦姐姐。”白艾惊喜道。 施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训斥道:“皇家乐坊四周护卫森严,你就不怕被人抓住吗?到时候,可别指望我去救你!” 她的疾言厉色,丝毫没有影响到对方的好心情。白艾摇头道:“不怕,我带了好多毒药,他们要是胆敢阻拦,我就把他们全都毒死。”他说要最后,略显稚气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阴狠毒辣。 南宫新燕不禁浑身一个激灵,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今天似乎干了一件蠢事。可她却一动不敢动,因为施悦两人与她只有不足两丈的距离。 沈半夏诧异,没想到南宫新燕居然跟踪施悦。难道施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说吧,有什么事?”施悦知道凭白艾一人,断无可能悄无声息地跑进来,既然方堃肯帮他胡闹,就一定有要紧的事情,需要禀告给她。 白艾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故作神秘道:“前几天,宫里出大事了。” 148.第148章 南宫新燕之死(2) 施悦眉毛一挑,问道:“什么大事?” 白艾简明利落的说了两件事儿。 就在五天前,皇帝黎泽天在御书房遇刺,经大理市查证,据说是百里余孽。还有,上个月派去赈灾的户部侍郎康值,被举报出勾结地方官,贪污救灾款十万两,现以被下狱。 原本这也没什么,遇刺和官员贪污都是常有的事儿。但是有两个极为不妙地方。 一是皇帝遇刺时,皇贵妃南宫婉正好在近前侍驾,在关键时刻,为皇帝当了致命一剑,身受重伤。五皇子倾力捉拿刺客,抓获百里余孽十余人。皇上甚为欣慰,对皇贵妃和五皇子大加赞誉。 二是,户部侍郎康值被人举报之后,由于户部与四皇子黎景晔关系暧昧,黎泽天命五皇子全权负责调查。 黎景牧雷厉风行,手段强硬,不但调查出康值贪污赈灾款,揪出司户部尚书,多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克扣地方上的朝贡之物,竟然私自拿去孝敬了丞相大人庄谦。 黎泽天看了折子后,龙颜大怒,当即革了庄谦的职,让不到五十的丞相颐养天年。四皇子一派因此受到牵连,元气大伤。 明眼人都知道,如此一来,原本势均力敌的两个皇子,在短短数日之内,一个上,一个下,瞬间便实力悬殊起来。原本依附或者投靠黎景晔的人,都狠狠你了一把汗。 施悦听完,一脸沉重。事情超出她掌握太多。 她都还没选好队伍,加以扶持,怎能特么的就快完事了?而且关键的是,据她所知,黎景牧是个古怪之人,阴狠毒辣。她之前为了拓展自己的生意,还搞垮过对方几家店子。依照南宫家人有仇必报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黎景牧上了位,绝对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该死的冬练,要不是她想拿到乐坊里的一件护身软甲,岂会在这里耗上一个月的时间。 南宫新燕听见他们的谈论,突然兴奋起来。这不就意味着她表哥快当上太子了么?当了太子,以后就是皇上,那她姐姐就是将来的皇后,她就是皇后的妹妹! 那时,看还有谁敢跟她唱反调!安平郡主,没权没势,顶屁用! 沈半夏凝神细听,也不禁暗暗惊心。如此一来,丞相倒台了,黎景晔岂不是要遭殃了? 思及此,她既没觉得十分开心,也没有替他遗憾。或许就是那样,他们之间恩怨,算不上深仇大恨,几个月的时间就被抹平了。 “悦姐姐,我们该怎么办?”白艾见她久久不语,忍不住出声问道。 施悦微一沉吟,道:“静观其变。只要还没危及到我们的人,先不要贸然出手。” “可是,黎景牧将我们安插在五皇子府的暗桩拔出了。要不要我去…”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施悦打断。 “不行!黎景牧现在正受皇上宠信,南宫府也不容小觑,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与他们为敌,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回去再从长计议。” 听到这里,南宫新燕更加得意忘形,居然大大咧咧走出来,对着施悦大放厥词。 “施悦,你死定了!” 149.第149章 南宫新燕之死(3) 施悦眼神一暗,杀意毕露。这个蠢女人,本来还想多留她狗命一会儿,既然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那她当然得成人之美才好。 见南宫新燕此番举动,沈半夏惊地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这女人真蠢,她这么笨拙的跟踪,早就被人发现了,现在还自己跑出去送死,真是蠢到姥姥家了。 “姓施的,既然害怕,还不赶快向本小姐求饶。你只要跪在地上,学狗叫…” 施悦还没有动作,之前一直没有露脸的方堃不知从哪里飘出来,一手圈住南宫新燕,并堵上她的嘴,警惕地环视一眼道:“好像有两个人!” 两个听墙角的人。 沈半夏心下一惊,一定是她激动之中,气息起伏过大,被方堃察觉到,她立即屏息。 “还有人?!”施悦惊讶。 南宫新燕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以她的能力,想甩掉十个南宫新燕,都不是问题。她任凭对方跟着,因为压根儿就没想让南宫新燕活着回去。 方堃四下探寻一遍,再也没有找到方才那一瞬的异常气息,他摇摇头,道:“或许是我的错觉。” 施悦是个谨慎之人,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会放过。她从方堃手中接过呆若木鸡的南宫新燕,冷声道:“仔细瞧瞧。” “是。” 方堃提剑,小心翼翼在四周仔细寻找。能在他面前隐藏那么久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沈半夏浑身汗毛倒竖,一颗心砰砰直跳,她越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身体就像唱反调似得,越是静不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方堃渐渐靠近她栖身的大树,幸好现在已经天色全黑,否则,她早就被发现了。但如果对方再近来几步,只怕也差不多了。 沈半夏屏住呼吸,不停地祷告。 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千万不要过来…… 方堃一步步逼近,马上就要达到树根部,只要对方一抬头,她就在劫难逃了。 啊! 就在这时,施悦突然惨叫一声。方堃闻声,立即飞身回去。 “怎么了?!”他飞奔至施悦跟前,焦急道。他伸手,想拉过施悦的手细瞧一回。 “无碍。”施悦捕捉痕迹的避开,看了眼瘫软在地的南宫新燕,“被狗咬了一口。” 呼,好悬。死里逃生,沈半夏暗中长舒一口气,同时又为解了她燃眉之急的南宫新燕默默哀悼。 白艾心狠手辣,有仇必报。见南宫新燕咬伤了施悦,怒火中烧,仿佛比咬在自己身上还痛,狠狠一脚朝对方面门踢去。 南宫新燕被点了穴道,浑身酸软,根本无力躲避,“噔”一声,当场踢掉一颗门牙。 猛然吃痛,她哇一口突出带血的牙齿,无比怨恨的盯着施悦,有气无力道:“施悦,贱人,你快放了我。否则,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见她死到临头还嘴硬,施悦轻笑一声,蹲在她面前,从地方拾起一截树枝,不重不轻地往她脸上戳。 “让我生不如死?小妹妹,我看你还没搞清眼前的状况。” 南宫新燕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她哪里不明白此时的处境,只是喜欢习惯性的颐指气使而已。 150.第150章 南宫新燕之死(4) “你放了我,我保证既往不咎。” 或许是少一颗门牙的缘故,她说起话来,总有些漏风。 施悦哈哈大笑起来:“好呀,我放了你。你准备回去干什么?”她每说一句话,就在对方粉嫩的脸颊上戳上几下,不至于破皮,但却足够折磨对方,一直提心吊胆。 作为看客,沈半夏也不禁揪紧了心。她倒不是替南宫新燕的生命安全担忧,而是对施悦的将要如何处置南宫新燕而好奇。她直觉,某人今天会死的很惨。 南宫新燕的第一个念头,肯定是找姐姐告状,但她再傻也不会当着施悦的面儿讲出来。 “我我我回去洗漱,好好睡觉。施…安平郡主,杀人要偿命。但只要你放了,我对天起誓,绝不会找你麻烦,而且你以后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找我帮忙。”战战兢兢说完。 她不找施悦麻烦,但让别人去找麻烦就行了。 施悦似乎十分赞同她的提议,开心道:“那好呀!我待会儿数十声,你要是能逃走,我就放过你,好不好?” 十声?她又不是飞毛腿,能逃走就怪了。这分明就是有意戏耍于她。 “施悦…姐姐,十声是不是太短了点?”她压住心中怒火,讨好道。 沈半夏听到她叫施悦姐姐,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原来南宫二小姐,也有向别人献媚讨好的时候,真是令她大开眼界。 施悦一手托腮,做思考状,片刻,道:“好像是有点短了,这样吧,我从一数到一百好不好?” 南宫新燕大喜过望,急忙应道:“好呀好呀。” 施悦用树枝解开她身上的穴道,起身掸了掸衣角,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起来吧,从一数到一百,我要开始了。” 南宫新燕缓了片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思百转千回:凭她的脚力,一百声之内,一定可以跑到前面欢盥洗间,这时候还有学员在洗浴。众目睽睽之下,施悦一定不敢再对她动手。 “还不起来,我开始数了,一…” 南宫新燕猛然翻身而起,提脚就往回狂奔而去。 施悦真的就这样放了南宫新燕?沈半夏心中疑惑。 以她南宫新燕的了解,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再以她对施悦观察,应该也不是个愚蠢之人。南宫新燕怕是要被当老鼠玩儿了。 她说不出什么心情,今天见到施悦不为人知的一面,实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南宫新燕的确令她生厌,但也从未想要看她惨死。 预感到南宫新燕的结局,心中微有唏嘘之意。她不是那种傻头傻脑以德报怨的人,南宫新燕活与不活,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六、七、八…” 毕竟是将军府的子女,南宫新燕脚程不满,转眼就跑到七八丈开外。如果没有意外,南宫新燕还真能在一百声之内跑到安全地带。 南宫新燕见施悦等人果然没有追来,暗中得意。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贱人,胆敢虐待她,不把她凌迟处死,难泄心头之愤! 151.第151章 南宫新燕之死(5) 南宫新燕得意忘形,前面才吃过亏,转眼就抛到九霄云外,她一面跑,一面骂道:“施悦,你个臭贱人。本小姐一定让你生不如死,你就等着想我磕头求饶吧!” 施悦面嘴角一歪,丝毫不为所动。这种蠢货,真是会讨人欢心呀。 白艾一脸期待,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他知道悦姐姐又要捉弄人了,就像她曾经戏弄徐卉和黎云晗那样。 “…九、十、二十、三十…” 南宫新燕听到数法不对头,心下一惊,不由得放满了脚步,回头喊道:“施悦,你耍赖!?” “…七十、八十、九十…” “施悦,你说话不算数!” 沈半夏惊叹。果不其然,施悦压根儿就跟想要放过她。南宫新燕会玩儿文字陷阱,施悦更会玩儿。 从一数到一百,没说要挨着挨着一个一个的数。 “…一百。行了,把她捉回来吧。”再跑会儿,就真的跑回去找人收拾她了。 “是。”方堃抱拳,一个闪身闪电般疾射过去,在一瞬,已经擒着南宫新燕回到原地。 “施悦,你耍我?”南宫信雅恶狠狠瞪着她。她双手绞在一起,被方堃一只手扣在背后。 施悦冷笑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语气阴冷。 “答对了,耍的就是你。你前几天耍我不是耍的挺开心的吗?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好的。” 自从施悦考取了舞艺的二等之后,南宫新燕便一直对她百般刁难,比对付沈半夏的手段更为刁钻,比如往施悦床上倒水,在她鞋里放钉子,饭食中倒潲水,等等,不胜枚举。 施悦碍于南宫新柔和黎梦琪的面儿,她一直不能明目张胆的还击,但心里却一直盘算着要报仇雪恨。今天是她自己又送上门,正合施悦的意。 “你要是敢动我一分一毫,我爷爷、我姐姐、我大哥、我姑母都不会放过你的!” 南宫新燕惊慌起来,她忽然意识到,施悦是真的不会放过她。 施悦向白艾伸手,对方立即从袖中掏出一只匕首,递到她手中。 “是吗?我的确有点怕呢。”施悦做沉思状,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突然恍然大悟道:“可是,要是他们连凶手都不知道,你说,他们还会替你报仇吗?” 这一句话对南宫新燕,犹如当头棒喝。如果她家人连凶手都找不到,谈何报仇雪恨呀?一时之间,无数个念头涌向心头,她追悔莫及,自己为什么要来跟踪施悦啊? 施悦举着匕首,在她脸上划来划去,刀刃冰凉,激起她浑身鸡皮疙瘩。 “你…呜呜呜,你不要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说,真的什么都不说,求求你别杀我…” 南宫新燕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断掉,强烈的恐惧和紧张,让她后背冷汗淋漓。 呜呜呜…… 她不想死,她还年轻,她是南宫府的二小姐,身份尊贵。那些低贱的蚁民都还好好的活着,为什么要她死?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南宫新燕显然不在其中,临死都不知悔改。 152.第152章 南宫新燕之死(6) 沈半夏唏嘘不已,不曾想一向神气活现的南宫新燕,也会有这一天。报应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让爷爷给你钱,你要多少给多少,好不好?求你放了我吧。”南宫新燕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施悦眸光一寒,怕她响动太大,引人过来。 “闭嘴!再哭割了你的舌头。” 南宫新燕压低了哭声,眼中闪过一抹异样,趁施悦不注意,身体猛然向前,一头撞向施悦身上。 施悦一时不察,被她正中胸口,身体惯性向后,白艾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住她。 “悦姐姐小心!” 咳咳咳…施悦被她撞得胸口闷痛,忍不住咳嗽几声。 方堃也十分懊恼,连忙将她紧紧钳制住,骨头都被勒地咔咔作响。南宫新燕痛苦地皱起眉头,见施悦不会手下留情,她反而镇定下来。 “贱人,荡/妇,勾搭男人,不知羞耻!” “骂我?”施悦恼羞成怒,狠狠一巴掌耍在她脸上,力道十足,脑袋立即偏向一侧,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沈半夏摸了摸自己的脸,生疼。 “yin妇!”南宫新燕转过来,正对她,仍旧骂道。 “找死!”施悦浑身升起一股杀意。“给我打,打倒死为止。” 方堃点了她的穴道,“啪啪啪”大掌连挥,二十个巴掌后,脸颊红肿,口鼻中鲜血直流。施悦松了她的穴道,南宫新燕双膝一软,立即跪倒在地,哇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其中还有好几颗牙齿。 南宫新燕鼻涕眼泪和着鲜血,徐徐流下,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招惹施悦这个魔鬼,跪着爬向施悦,祈求地望着她。 “我我错了…”口齿不清。 施悦没有再纠缠下去的耐心,用脚将她踹开,弯下腰,用匕首拍在她惨不忍睹的面容上,“好心”道:“送她走罢,不要见血。” “呜呜呜…”南宫新燕一听,连连摇头。 “下辈子记得多长心眼,不是所有人你都惹得起。”看了南宫新燕最后一眼,嫌恶地站开。 白艾阴郁面容上,露出一个无比开心的笑容。他大不上前,喜滋滋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眼底有一种变态的热切和期待。 终于可以试验他的最新作品了,好开心。 他蹲在南宫新燕面前,打开药包,放低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来,张嘴。” 呜呜呜… 摇头。 白艾脸色一沉,语气却更加温和,仿佛在哄小孩子吃饭。 “乖。吃了这个一会儿就好了。” 呜呜呜… 还是摇头。 白艾眸光一暗,脸上浮现出不神情的,但出乎意料的还是没有发火。 “我让你乖,吃一个就好了。你要是不愿吃这个,待会儿我就喂你吃完我所有的药。” 呜呜呜… “不准摇头!” 或许被他口中“更多的药”吓住,果然没有再次摇头。 听见这里,沈半夏背上惊起一阵冷汗。她发现,这个看起来极为文弱的少年,或许更加令人心生恐惧。 “张嘴。” 虽然极不情愿,但南宫新燕不敢再反抗,这个少年比死亡更令她害怕,缓缓张开自己鲜血淋漓的嘴。 153.第153章 南宫新燕之死(7) 白艾小心翼翼将毒药倒进她口中。这药粉遇水即化,一入口,立即被吸收。南宫新燕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起了反应。 胃肠绞痛,经脉骤缩,心脏砰砰剧烈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南宫新燕抽动着倒在地上,好似冻极了的人打寒战,不停抽搐。 不多时,抽动渐渐停止,手脚向后,成反弓之态。最后挣再徒劳扎两下,一口气吊不上来,喉咙咕噜一声,彻底断了气。 南宫新燕不甘的睁大了双眼,眼角嘴角渗出黑色的毒血。这死相,好不骇人。 沈半夏虽然看不见,但光听着南宫新燕死前的动静,她就知道这毒药有多怕人了。她始终想不通,不久前还被人逼着撞墙自尽的小姑娘,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竟然变的这般心狠手辣。她究竟是变坏了,还是说之前的都是伪装?她此时无从得知。 不管怎样,她都需要万分小心。 其实,这还算是好的,一定程度上,南宫新燕也是在自行找死。但稍后发生的事情,简直让她有自戳双目的冲动。 见南宫新燕死绝,白艾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地笑意。中毒后表现和死亡所用的时间,都十分符合他先前预期。 “我不能在外面呆的太久,你们先回去吧。” 方堃看了眼死相狰狞的南宫新燕,担忧道:“她怎么办?就扔这儿吗?” 施悦皱着眉思忖片刻,一个毒计浮现脑海,道:“不!”转头看向方堃,道,“堃,你帮我把她放到沈半夏房间去。” 扔这儿太可惜了,应该物尽其用才对。 方堃不明所以,愣了一瞬。 施悦解释道:“南宫新燕横死,如果不找一个凶手出来,南宫府的人一定会穷追不舍,沈半夏一直和她有矛盾,她来做替罪羊最合适不过了。” 杀手本无情,施悦还有更甚于一般女人的强烈嫉妒心。她才不管沈半夏是不是帮过她,在她看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的确是因为想保护自己,不得已,才出卖沈半夏——这个曾经有恩于她的人。 而且,她绝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更多的是由于黎景行的原因,心中妒火难平,所以才想致沈半夏于死地。 你奶奶个腿!沈半夏火冒三丈,在心里问候了施悦祖宗十八代。 这女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且不说她曾两次帮施悦母女脱困,但就她俩无冤无仇,对方也不应该找她当替罪羊。 这种白眼狼,不如让徐卉弄死算了。留着一个没良心的女人,回头来祸害自己,真是特么的犯贱! 沈半夏这里的气还没捋顺,他们又开始接着点火。白艾立即开心道:“就是那个被我下毒毁容的女人吗?” 施悦点点头,道:“对,就是她。唉?对了,你下的药粉,到底有什么副作用?我看她除了整天带着面纱,也没什么不似。” 提起药粉,白艾立即滔滔不绝道:“那种药粉会促进伤口即快速生长,物极必反,新肉生长过于迅速,最后形成一个大大的肉棱子,就像蚯蚓挂在脸上一样。” 语罢,还颇为得意的呵呵直笑。 施悦似乎来了兴趣,笑道:“是吗?那我什么时候看看,是不是跟你说的一样。” 154.第154章 栽赃陷害(1) 在舒痕膏里下毒的竟然也是施悦! 沈半夏怒不可遏,要不是忌惮方堃,她肯定要当场破口大骂起来。狼心狗肺! “好了,就这样吧。堃,你和我一起过去,在我带人来之前,再把尸体放进去。” “是。” “那我怎么办?”白艾可怜兮兮道。 白艾搁在二十一世纪,完全就是一个自带表情包的萌正太。 美色当前,施悦有些拿他没办法,摸摸他的头,放软声音安慰道:“你没有功夫,去了极容易被发现。这样悦姐姐肯定会被连累,你就在这里乖乖等着方大哥。等悦姐姐冬练完了,做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白艾小孩子心性,被她连哄带骗安慰好。 沈半夏气地直抠树皮。陷害起她来,狠辣无情,对自己人就成了知心大姐姐。贱人呐,人贱合一,天下无敌。 罢了,她得先想一个对策出来,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怎样才能洗脱嫌疑呢?除非…施悦他们被人赃并获。 沈半夏选了另一条路,疾奔回去。 …… “沈半夏,你到底想干什么?本宫都就寝了,有话快说!”黎梦琪甩开沈半夏拉着她的手,一脸不耐烦。 真是搞不懂,沈半夏和她两个表姐水火不容,平时一见着她也巴不得隐身的样子,今天却主动跑来找她看什么宝贝?莫名其妙! “公主公主,你听我说嘛。我房间有一个宝贝,晚上灭了灯,会发出五彩斑斓的光。我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想劳公主大驾过去瞧瞧。您看过的宝贝比我吃过的饭还多,肯定知道那是什么。”沈半夏一面拉着黎梦琪大步快走,一脸狗腿道。 “有这么新奇的宝贝吗?”黎梦琪腹诽道。不过沈半夏马屁拍的刚刚好,她勉强同意了。 “沈半夏,你少骗我。若真有,我就饶了你。若你是故意诓我的话,就等着受罚吧。” “行行行,都依你的。”骗人总比被人冤枉杀人的好,受罚也比要命的好。 说起来吧,黎梦琪除了骄傲强势了些,品行还是比南宫新燕姐妹好多了,至少不会刁钻跋扈。 …… 施悦领着南宫新柔往沈半夏卧房走。 “你下午真的看见燕儿去了沈半夏房间?”南宫新燕面上略有忧色。自打下午练习完后,她便一直没有瞧见妹妹。她知道这丫头总是爱到院子捉些虫子,吓唬沈半夏。今天她以为她跟往常一样找东西捉弄人去了,也没在意,结果大半晚上也不见人回房,她便有些急了。 她正在四处寻找,施悦告诉她说看到南宫新燕去了沈半夏房里。 “当真。我骗人作何?去看看不就行了吗?”施悦漫不经心道。 南宫新柔想想也是,去看看又有何妨? “好。多谢郡主相告!”南宫新柔微微俯身,转头大步流星朝沈半夏住处走去。 望着南宫新柔离去的背影,施悦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得意。她刚才去看过了,沈半夏不在房里,正好省了她下迷药。不管她去哪儿了,只要南宫新燕的尸体出现在她房里,她就百口莫辩。 走到窗口,学了一声布谷鸟叫。 方堃听闻鸟声,携着已经僵硬的尸体小心翼翼向沈半夏卧房潜行而去。 155.第155章 栽赃陷害(2) 沈半夏花言巧语,外加半拖半拽骗着黎梦琪躺在了她的床上,两人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你的宝贝呢,快拿出来我瞧瞧。” “小声点,马上马上。” 沈半夏摸呀摸,从荷包里掏了一颗珠子出来,用力搓了搓,立即发出红色荧光,好看倒是好看,但跟平常随珠相比,也没有特别之处。 “沈半夏,你骗我!”黎梦琪微愠道。 “嘘…稍安勿躁。你再等等,马上就能不一样的了。” “沈半夏,你就是个骗子。本宫才不看呢。”说着,掀开被子,就要离开。 姑奶奶,你倒是小声些呀,坏人都被你吓走啦。沈半夏暗中哀嚎道。 “别介,公主我真的骗人。你看你看,变了变了!” 黎梦琪低头一看,好像是耶。 红光越来越浅,最后变成了橙色,过了会儿,又变成黄色… 沈半夏赶紧拉她躺下,重新把被子覆在头上,盖得严严实实,不让光线泻出去。 “看看,变成绿色的了!”黎梦琪惊异不已。身为公主,夜明珠她是见过不少,但能不停变换颜色的夜明珠,的确也是头一遭见到。 “嘘…安静,你会吓到她的。” “诶,变成蓝色耶!” “公主安静点,安静点。声音越小,它越好看哟。”沈半夏哭笑不得,她就是想黎梦琪安静些,结果这个小姑娘惊讶地根本闭不上嘴。 “好!” “嘘…”要是条件允许,沈半夏都想给她跪下了。 点点头。 黎梦琪应沈半夏要求,果真不再出声。她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只是激动地不停抖动。 两人安静下来不久,沈半夏就听见后窗响起一阵窸窣声。 方堃听施悦安排,从后窗将尸体放进屋内。他掏出匕首,撬开窗户。他见屋内没有异常响动,便伸手去推窗户,一个纵身,跃进屋来。 就在这时,沈半夏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大叫道:“有小偷!找小偷啦!” 突发变故,方堃不禁被吓得愣在原地。沈半夏高举夜明珠,屋内情景依稀可见。 黎梦琪一惊,也连忙起身。顺着沈半夏视线望去,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身材高大之人站在屋内,不由得失声惊叫:“啊啊啊!救命啊!有刺客!” 她这一叫,更加出乎意料,方堃晕的更厉害。 “…有刺客,快来救驾!” 黎梦琪声音穿透力极强,原本还在两丈开外的南宫新柔,听见她尖叫,足下发力,快速飞奔过来,一脚踹开房门。 “梦琪!”南宫新柔一进门,也看见沈半夏对面,一个男子携着什么东西愣在原地,立即大喝一声:“大胆!” 将门无犬女,南宫新柔自然也不在话下。她不做思考,立即向方堃扑去。 方堃在接二连三的变故下回过神来,转身欲逃,急切之中,连南宫新燕的尸体都忘记扔下。当然,现在扔下也没有什么用了,只是方便逃跑而已。 “抓小偷抓小偷!”沈半夏远远站在一旁,一个劲儿鼓劲加油。 南宫新柔没心情理睬她,五指成爪,抓向方堃手臂。 方堃抬手挡开。 南宫新柔反手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方堃吃痛,心中懊恼。正打算反击,才发现夹在腋下的尸体格外碍事,于是想也不想,在南宫新柔手掌挥来之际,将尸体向对方扔去。 156.第156章 栽赃陷害(3) 南宫新柔下意识闪身避开,等她回神,方堃一惊从窗户逃之夭夭。她自知不是方堃对手,也没有穷追不舍。 “沈半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半夏赶紧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故作感激地跑向南宫新柔。 “多谢五弟妹出手相…啊啊啊!”她指着被南宫新柔忽视的尸体,失声惊叫。 这穿透力,丝毫不比黎梦琪的弱。 “啊啊啊!死人啦!”黎梦琪看到地上尸体,再次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抱着被子缩作一团。 南宫新柔后知后觉,这才用余光瞥了眼方堃用来袭击她的物体。 接着又是一阵“啊啊啊”,叫喊的同时,连忙跳开了去。 这边的响动惊动了其他人,许多已经就寝的人纷纷起床一探究竟。由于南宫新燕面目全非,导致平时最爱他的姐姐也没有当场认主她来。 出了人命,乐雯急匆匆赶来,将无关者统统轰回房间。先命人传外院的侍卫捉拿刺客,再吩咐女婢到各房清点新学员,她一边等着结果,一面当场审问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 虽然还没有人指控沈半夏,但作为房间的主人,她有必要第一个出来解释。 沈半夏作出惊慌失措之状,结结巴巴道:“统事大人,我我也不知道。我和梦琪公主躺在床上…” 嚓?所有人都露出惊愕之色。她和梦琪公主躺在床上干什么? “…观看我的夜明珠,我突然听见有人撬窗户…” 哦,原来如此。吓死人了。 她将刚才事情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 “…就是这样,说来还得多谢五弟妹,否则我和梦琪公主今天可能就…”说着,衣袖拭泪。 她这模样,活活就是一个陡然看见死人的平常女子该有的惶恐。那唯一一滴眼泪,也是通过拧大腿换来的。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忐忑。一怕施悦还有后招,二怕南宫新柔是非不分,死活把南宫新燕的死赖在她身上。 乐雯看向黎梦琪,询问道:“梦琪公主,是这样吗?” 黎梦琪年幼,惊魂甫定,机械地点点头。 南宫新柔看见尸体腰间的荷包十分眼熟,她心头一紧,想起至今没有人影的妹妹,莫名的一阵心慌,大步走回尸体旁。 她放开胆子,把荷包拿在手里细细一瞧,顿时天昏地暗。 “啊!燕儿!” 终于发现了。南宫新柔认出南宫新燕,沈半夏心头反而一松。 黎梦琪听她哭叫,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踱近,看见死相恐怖南宫新燕,一阵恶寒,浑身一个激灵,又跑到沈半夏身旁。 嚅嗫道:“真真是燕表姐吗?” 南宫姐妹感情极好,南宫新柔疼妹妹,就跟心疼女儿一般。她不再嫌弃,抱着僵硬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燕儿,你醒醒啦,我是姐姐,你睁睁眼,看看姐姐…” 这时,女侍卫前来禀告。说除了南宫新燕,无人缺席。 乐雯无力扶额。乐坊内发生人命,皇家乐坊责无旁贷,今年怕是难以安生了。 157.第157章 栽赃陷害(4) “南宫小姐,请节哀。”乐雯走到南宫新柔的身边,轻声安慰道。 “不!”南宫新柔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地吼道。她起身,气势汹汹朝沈半夏走去。 “沈半夏,你赔我妹妹命来!” 沈半夏赶紧躲到乐雯身后,可怜兮兮道:“乐雯大人,这不关我的事儿。” 乐雯微微颔首。就她分析看来,沈半夏应该不是凶手,或者凶手之一。 第一,梦琪公主不可能帮沈半夏说假话,尸体肯定是后来被人扔进来无疑;第二,如果沈半夏和那人是一伙的,对方根本不可能把尸体带房间,画蛇添足,落人把柄。 第三,这也是乐雯弄不懂的地方,沈半夏和南宫姐妹之间的矛盾,她略有耳闻,黎梦琪和南宫姐妹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沈半夏找梦琪公主来房间看夜明珠这个借口,怎么听怎么别扭,与其说是巧合,她更愿意相信是沈半夏专门找人来证明她清白的。如此一来,倒像是沈半夏知道有人要陷害她。 看来,这期的学员里面,卧虎藏龙呀。 虽然心有怀疑,但她并不打算拆穿。这些外界的是非,不值得把乐坊牵扯进去。 “五皇子妃,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杀人这种事马虎不得,我已经派人去请京兆府尹人前来调查,还请稍安勿躁。”乐雯不卑不亢,冷静道。 南宫新柔心有不甘,但碍于乐雯和皇家乐坊的面子,也不敢任性妄为。她记起施悦的话,带着审问的口吻道:“沈半夏,安平郡主说她看见燕儿下午来找过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半夏心中冷笑不已,施悦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心中虽恼,但她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喊冤:“五弟妹,你可不要偏信一人之言。下午练习完,有些困倦,所以一直在床上睡觉,但不曾见南宫小姐来找我呀。” 她知道,自从肖心唯走后,她们这间角落里的房间,从来没人来拜访过。晚上也是从后窗瞧瞧进屋,再出去的。才不怕被人逮着说假话。 “你无凭无据,谁相信?”南宫新柔死死咬住她。 “那安平郡主也无凭无据,谁又相信她?” “你…” “好了,都不要吵了!”乐雯喝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关于残害南宫小姐的凶手,一定会纠察到底。” 南宫新柔情难自已,又回去抱着妹妹大哭一场。最后,京兆府尹的官差又来查问一番,才把尸体带会衙门。 人去室空,沈半夏瘫坐在床沿上,回想起今夜发生的一切,仿佛天地倒转过一般,至今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一颗心砰砰直跳,比当时还要难以平静。 无论是南宫新燕的惨死,还是施悦等人的狠辣,都大大超出她所能接受的范围。不过,人就这样,总能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还有白艾对施悦所说的朝廷变故,肯定不止对黎景晔是致命打击,连太子也会被影响。 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事情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进行。而她偏偏只是这其中,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个点。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158.第158章 顺手牵个羊(1) “南宫新燕,你别怨我。他们太厉害了,我就算出去制止,也无事于补,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阿弥陀佛。”沈半夏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佛祖产生了依赖。 坚持,还有不到十天。她一定可以坚持下去! 命案被上面刻意压了下来,对外宣称南宫新燕突发急症,不治而亡。乐坊一方,对学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无一例外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南宫新柔以外,所有人都如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南宫新燕人品,的确欠佳。 施悦这边听说方堃行动失败,十分意外,警惕之心大作。 她没有怀疑沈半夏有能力听了他们的墙角。第一担心沈半夏跟她一样是穿越女,再就担心她是个重生女。 无论哪一个,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这就意味着她不一定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不是女主,她再努力,再厉害,也比不上作者的一根烂笔头。 还好,经她再三试探,沈半夏的确对现代知识一无所知,而且天真无知,也没有重生女浑身的睿智和戾气。于是,大大松了口气,把这沈半夏的侥幸当成一个意外。 南宫新柔因为妹妹横死,而颓废了好几天。最后收了一封家书,又突然重振旗鼓,没日没夜的练习。看来,一等女乐的作用还挺大。 黎梦琪见了沈半夏能变换色彩的夜明珠,第二天也没有忘记威逼利诱要过去。沈半夏无所谓,再珍贵的宝贝也比不上性命宝贝,所以,故作忸怩后,还是拱手相送了。 当然,还不忘哄着黎梦琪许她一个承诺,指不定以后就用上了。 沈半夏继续保持着好死不活,她这种消极练习,积极等饭的态度,让甚少发表意见的乐雯,都忍不住出言呵责。沈半夏死皮赖脸冲着对方呵呵两笑,表情白痴而且欠揍。乐雯瞪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这般大好机会,别人挤破脑袋就得不到,她居然毫不珍惜,真心可恨! 夏岚和郑瑶不解,凑到她面前问为什么,她便摆出一副看破红尘之态。 “非吾爱,糟蹋可耻。” 今天是腊月初五,冬练的倒数第二天,明日便是终评。或是为了避免明日发挥失常,所有人都睡得格外早,以求达到最佳精神状态。 令人奇怪的是,这一夜她们不但睡得早,而且睡得还格外沉。 沈半夏闲来无事,夜间时常在园内瞎逛。当然,她使用了绝顶轻功,以免被人发现。 这一夜月明星稀,夜色迷人,沈半夏一个人坐在倚翠园屋顶上吹着寒风,望月兴叹。忽然,一间房屋后窗被打开,接着迅速窜出一个奇异紧身衣的人影。 沈半夏心头一惊,那不是施悦的房间吗? 人影动作怪异,如猫一样敏捷利落,以周围的花草假山做挡,快速朝西南方向奔去。 难不成那女人又要想法子,对付她啦? 她不做多想,飞身下树,远远跟在人影身后。她连方堃都能瞒得过,施悦当然不在话下。 施悦挑了一件偏僻之路,最后到了褚凤楼。 沈半夏腹诽不已:“她来褚凤楼干什么?难道想偷东西?” 159.第159章 顺手牵个羊(2) 一楼练习室没什么好偷的,二楼典籍室,难道施悦想偷乐籍?! 沈半夏一晃眼,再回神施悦已不见踪影。她狠狠敲了一下脑袋,懊恼骂道:“蠢货!” 毕竟还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她不敢贸然潜进去。虽然如此,但她并没有打算离开,因为她知道对方肯定还会再下来。于是打定心思,守株待兔。 她倒要看看施悦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施悦就已经靠平时摸索的路线,顺利上了二楼。 典籍室内陈列许多乐谱、曲谱以及舞谱,正北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厚厚的画册,册子每一页画着不同容貌的美人儿,这是历任皇乐坊坊主。 右下角标着姓名和出任坊主的时间,以及一些个人简介。施悦随随便便翻看了几页,不禁面露鄙夷。除了第一任创始者,其余的皆入不得她的青眼。 她摸索一阵,在北面的香案下触到一个机关,轻轻一按,墙壁上出现一道暗门,她立即走进去,里面有一个道螺旋木梯,不做多想,拾阶而上。 密道开口在三楼大殿中,她缓缓露出脑袋,殿中景象映入眼帘。 屋内呈多角棱形,十余颗夜明珠用丝线从房顶垂下,将整个大殿照耀的如白昼一般明亮,四周用精美的浮雕木严严实实装订整齐,因此,竟没有半丝光线泻出。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大殿中央,呈同心环排列着数十个栩栩如生、姿态优美的人形木雕,无一不身着华美的霓裳羽衣,绚烂无比!而除了这些木雕,房间内再无他物。 施悦惊异。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冢吧! 所有木雕都是比照历任坊主的容貌,一刀一划雕刻而成。而它们身上覆盖的美服,就是个坊主生前的专用宫服——霓裳羽衣,皇乐坊坊主地位与身份想的象征! 西楚律令:霓裳羽衣,非皇乐坊坊主,借不可穿,违者,以藐视皇权罪论处。 面对这般景象,哪怕自诩从繁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施悦,也不禁为之震撼,心咚咚直跳,激动地几乎想扑过全都占为己有。不说别的,光凭每件衣服上镶嵌的珠翠宝石,绝对不下十万两白银,这些衣服的总价值,肯定高达千万两。 卧槽,皇家乐坊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乐坊! 良久,施悦从惊艳和惊愕中冷静下来,掩住眼底的贪婪,暗自摇头。来这些华服好是好,但绝非她今天的目的所在。如果条件允许,她当然想把这些衣服统统偷回去。现实肯定是不可能的。 低声咒骂两句,施悦便一头扎进人偶堆起,开始翻找起来。 紫金蝉衣,到底在哪里! 她将所有霓裳羽衣都细细翻看,都没有她苦苦寻找之物。时间一久,心中难免有些捉急。万一被人发现,她就在也没有这等机会了。 越是紧急时刻,就越是需要冷静细致的分析。 施悦沉凝片刻。紫金蝉衣,传说中西楚的一大至宝,薄如蝉翼,轻入纸扉,水火不侵,刀剑不入,为世上第一护体软甲。 最后出现的时间是五百年前,被当时的西楚帝得到,后赠与了时任皇家乐坊坊主的繁旖旎,此后再也没有现世。 据她调查,紫金蝉衣一直有皇家乐坊所有。可整个乐宫,除了褚凤楼,她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地方够资格存放这等宝物。 160.第160章 顺手牵个羊(3) 连历任坊主的宫服都保存于此,没有意外的话,紫金蝉衣,一定也在这里。 等等!赠予第一任坊主繁旖旎! 施悦埋头苦思半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连忙穿到同心圆的最中央,一个被当做圆点的木雕旁。 她打量着面前面容秀美的木雕,暗自颔首,这个肯定是第一任房主繁旖旎的雕像。 心念及此,施悦不禁得意起来,连忙探手,在木雕穿着的霓裳羽衣中翻找起来,但还是没有从中摸索到异常之物。 她十分失望,又极不甘心,用手扒开木雕领口,一角浅紫暴露眼前。 “紫金蝉衣!”失声惊呼。 施悦大喜过望,几乎喜极而泣。立即动手,三下两除二将外衣拔下来,一件完整的软甲,默默包裹着木雕玲珑有致的躯体。 居然给木雕穿在身上。难怪那么多窥觊之人,都不曾发现。那些人都以为紫金蝉衣给繁旖旎陪葬去了,因此,费尽了心机去盗墓,白白丧命于墓葬重重机关之下。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施悦不再耽搁,取下蝉衣,折好,竟然变成火柴盒大小的方块。 不然为什么说是“薄如蝉翼”呢? 宝贝到手,施悦心情大好。她正准备将霓裳羽衣套回木雕身上,结果楼下响起了一阵大叫。 “来人啊!捉小偷呀!有人偷东西啦!”沈半夏见施悦久久不下来,等得有些不耐烦,索性捏着鼻子高声大叫起来。 施悦心下一惊,咒骂道:“泥煤!”顾不得木雕穿了一半的衣服,撒手就跑。 前几天发生命案,园中加强了巡逻。她这一嗓子出来,立即从四面八方涌来数十名身着铠甲的女侍卫。 沈半夏见有人来了,连忙隐身到暗处。 “谁在呼喊?”一个英武的中年女子问道。 “不知道,属下也是闻声而来。”一个稍年青的女子答道。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不管了,你们几个北侧,你们去东侧,你们西侧,余下的跟我上楼。”女子布置完毕,众女提刀持枪,各就各位。 施悦下至二楼,才跑到楼梯口,就和侍卫不期而遇。 “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施悦嘴角一歪,轻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听见她的轻蔑和讥讽,一向骁勇不输男儿的女侍卫长,勃然大怒,拔刀当头砍下。 “找死!” 施悦眼睛一眯,身体后仰向旁边侧移半尺,轻巧避过致命一击。顺势抬脚,踢向对方臂弯。 女侍卫长一刀劈空,忙回刀撤肘,避开她的攻击。但就在这一瞬间,施悦的腿继续向前,踢倒了她身后两名侍卫,顺着扶梯滑至她身后。 “贼人,休逃!”侍卫长头也不回,凌空腾起,便翻身落到施背后,五指成爪,抓向施悦后颈。 施悦冷哼一声,猛然回首,手臂一扬,一包药粉向女侍卫扑面而去。 “啊!你用毒。”侍卫长猝不及防,药粉飞入双眼,登时刺痛无比,不禁捂着眼睛痛苦地蹲下。 “无毒不杀手,后会无期!”施悦得意一笑,足尖轻点,翻出围栏,迅速逃离现场。 那眼睛是保不住了。 161.第161章 顺手牵个羊(4) 沈半夏看见施悦出来,立即施展轻功,悄悄尾随其后。这个女人到底去偷了什么?她好奇的很。最好不要是用来陷害她的东西。 施悦一路东躲西藏,成功避开所有侍卫。她走到花园里,环视一周,确定没有异常之后,走到极偏僻的角落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荷包,塞进放进假山缝隙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猫着身子赶回倚翠园。 沈半夏见她小心谨慎,将什么东西藏了起来,心中好奇。待对方走后,便走到假山旁,将手探进小孔,摸索起来。她触到荷包,心中一喜,不假思索取出来。 她打开荷包一瞧,见里面是一团她从未见过的,似纸非纸、似布也非布的薄片状物体,不明所以。但她瞧施悦为它不惜以身犯险,又显得极为珍视,料定必然是一件宝贝,因此便起了顺手牵羊之意。 她正准备带研究一二,远远看见一大队侍卫向倚翠园奔去。她沉吟片刻,取出紫金蝉衣,随手从地上扯了把枯草塞进去,再将荷包放回原处。揣着捡来得宝贝,拔腿就往回跑。 第一次干坏事儿,既紧张又兴奋。 她不知道,她这一举动,差点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 褚凤楼失窃,乐雯震怒,一面令侍卫全力追查窃贼,另一方面带人到倚翠园各房搜查。 “清查违禁物品,所有人立即起床,站到院子里等候排查!” 侍卫粗鲁地撞开门,吓得众女花容失色。莫不是看见乐雯,她们肯定以为是被歹人劫持了。 有些胆大的,缓过神来,立即不满地叫起来。 “唉?你们是谁呀?凭什么让我大半夜起床!” “明天还要考评,考差了你负责啊。” …… 无论是谁,熟睡中被人莫名其妙吵醒,都会心有怨意。 侍卫丝毫不为她们的怨恨所动,冷着脸把人往外赶。半天无动于衷,就亲自动手掀起来,轰出门。 不多时,所有人都整整齐齐站在庭院之中。大部分人都头发散乱,衣着不整,有的甚至只穿着中衣,就被赶出了房间。连施悦都摆出一副睡眼惺忪模样。 我擦!沈半夏见着这架势也有些心虚,响起自己整洁冰冷的床铺,不住打鼓。 乐雯看见沈半夏衣着整洁,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太子妃还没有就寝?” 沈半夏紧张的直冒虚汗,强行镇定下来,不停地安慰自己,不是我偷的不用怕。 “嗯,我失眠,睡不着,所以在房中练习。”她干笑两声,难为情挠挠后脑勺。 她这紧张看起来更像是羞愧。乐雯知道她平时不认真,总是应付了事,料她是因为终评,紧张之余难以安眠,于是临时抱佛脚。于是,也没有起疑心。 沈半夏见她没有穷追不舍,暗中舒了口气。 “大家不要担心,我只是来搜查违禁物品。你们也知道,乐宫宫规森严,除了贴身衣物,一律不得携带进宫。今夜突查,只是为了看你们是否都严守宫规。当然,这也是考核内容之一。” 半夜不睡觉,她总得找个合理的借口。 162.第162章 顺手牵个羊(5) 侍卫接连来报,她们查到了有人偷藏的点心,有人偷折了花园里的梅花,还有人从家里带来、没有上交的布娃娃,有人房间不洁等等。总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乐雯还是一本正经的,命人记录在册,扣了相应的分数。 房间没搜出来,注意力便转移到她们身上。乐雯将众人带进一间暖阁,命侍婢搜她们的身。 搜房间还说得过去,搜身不是一点点的过分。大家不是皇室宗女,皇家儿媳,也是高门显贵家的小姐。搜身这一举动,的确非常过分。 但褚凤楼失窃,藏宝阁被盗。乐雯身为统事,责无旁贷,她必须要把东西和小偷找出来。否者,坊主大人绝不会轻饶。 听到要搜身,康亲王府的小郡主黎雨馨当场就火了,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你这般待我们,还让我们今后如何做人!” 沈半夏双手交在一起,低头不语,但还是不能掩饰她的胆战心惊。 不是吧?要搜身!那她岂不是死定了! 施悦肯定就是怕被搜身,所以才把东西藏在花。她怎么蠢兮兮的,就把东西带在身上! “本宫也不同意!”黎梦琪果断拒绝道。她乃堂堂一国公主,怎能让人此般羞辱,传出去还有何颜面! 一直沉默的南宫新柔也忍不住开口,不无威胁道:“的确。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 沈月兮也好心劝道:“统领大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仅仅代表自己,还代表了自己家族的尊严。我们丢颜面事小,但有些家族威严,却是万万不容侵犯的。” 比如说皇家威严。 皇家乐坊再了不起,那也是依附于皇室的。若是连皇室尊严都置于不顾,惹恼了皇帝爷,那皇家乐坊的尊荣和好日子也到头了。 乐雯凌厉地眼神扫向众人,见她们都没有配合之意,但碍于众人的身份地位,特别是皇室几个公主和皇子妃,还真不敢强行动手。 “诸位身份贵重,乐雯万万不敢得罪。只是此处乃皇家乐坊属宫,冬练之前,早已详细告知各位,进宫后一切务必听从乐坊安排,不得违抗,否则当即取消考评资格,驱逐出宫。” 言罢,众女沉默不语。都最后关头了,才被赶出去,不被别人羞死,自己也会呕死。 见众人一言不发,乐雯其实也心中没底。她不过是偷换概念,把“不得违抗宫规”改成“不得违抗”而已。目光射向一直心不在焉的沈半夏,突然发问。 “太子妃!你说呢?” “啊?我!”沈半夏差点被她吓死。 她思忖片刻,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后背惊起一层冷汗。她干笑两声,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 不搜吧,乐雯肯定不会善摆干休;搜吧,别说她不想,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她这是宠了媳妇儿得罪娘,左右为难! “太子妃嫂嫂,你说该如何是好呢?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草率哦。”黎梦琪咬牙切齿道。 施悦好整以暇,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悠闲。 163.第163章 顺手牵个羊(6) 一个愚笨的古代女,凭什么和她比?等她拿到足够多的筹码,赌他黎景轩还把一个蠢货当成宝贝! 沈半夏哭笑不得,为什么要把烫手山芋扔给她嘛。而且让她把自己往火坑里退,本宫实在做不到呀! 她摇头晃脑,作出煎熬折磨之态,众人也都眼巴巴的瞧着她。徒叹一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样吧,不如折中一下。不让人搜身,我们自己脱掉外衣和鞋子,让大人检查,如果没有异样,就说明大家的确没有携带违规之物。”冲乐雯讨好一笑。 乐雯微微颔首,众女也没有出言反对。看来还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一来,可以免去搜身之辱。二来,中衣之内就是肚兜,有没有藏东西一目了然。她可是比照着乐雯的目的,出了这个点子。 乐雯冷眼扫视众人。她神情庄重,面容肃穆,让众人不禁心生怯意,不敢不从。 “开始吧。” 软硬兼施之下,情愿的不情愿,大家纷纷脱下外衣和鞋子。虽然是在暖阁,但毕竟还是寒冬腊月,都冻得瑟瑟发抖,抱着手臂,弓腰驼背。 沈半夏也抱着无比忐忑的心情,一一照做。 侍婢将众人的衣服拿过来,细细查看一番,皆无异样。 看见侍婢摇头,乐雯面上闪过一抹失望。清了清嗓子又道:“所有人,原地蹦三次。” “啊?”众人诧异。 “所有人,听我口令,原地跳三次!”重复一次。 沈半夏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一” 一动未动。 “一”乐雯语调高了许多。 大家还在犹豫之中。 “一!”清越的声音,已经满含怒意。 众女面面相觑。脱都脱了,还怕再蹦三下吗? 依言,纷纷跳了一下。 砰。 “再高一些!二!” 砰! “再高一些!三!” 砰!! “太子妃,雨馨郡主,你们怎么不跳了?”乐雯语气温和,笑吟吟望着她俩。 但笑容,看在沈半夏眼里,分明就是催命的鬼符。她仿佛再说:就是你,沈半夏。你死定了!” “脚痛!本郡主不想跳了!”黎雨馨怒道。 乐雯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还有一次,不跳就单独搜身!” 沈半夏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果然做坏事会得报应!但为什么施悦杀人都没有遭到报应。所以说,命,也是欺软怕硬的! 她现在已经不是热锅上的蚂蚁了,而是单手扒在油锅边沿的蚂蚁!她分明感觉到,那件儿小东西已经快从她两胸之间滑下去啦! 再蹦一下,铁定被人赃并获。 然而,搜身必死! “跳!”乐雯一声令下,语气中尽是不容违抗的威严。 抱着侥幸的心态,她尽量轻盈的向上跳了一下,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到拿东西又往下滑落一截。 “那是什么?不准捡!” 沈半夏大惊,不会掉下去了吧!下意识闭上双眼。呜呼哀哉,殆矣殆矣。 乐雯大步跨迈到黎雨馨面前,从对方手中夺过一方粉色绣帕。 看见乐雯越过自己,奔向黎雨馨,沈半夏“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叫起来,不禁“潸然泪下”。 164.第164章 神秘的度坊主(1) 见众人好奇地看向自己,她顺势蹲下去,泪流满面道:“月事儿来了,受了凉,肚子…疼地…厉害。” 呜呜呜…好像抱头痛哭一场呀。 她面色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秀眉紧蹙,挤作一团,看起来的确异常痛苦。 和她同一乐室的夏岚,立即过来关心。 “太子妃,你还好吧?” “嗯…”痛苦又极度隐忍地申吟,“还好,你能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吗?”不动声色地把蝉衣塞回去些。 “好好好,你别动。我拿给你!”夏岚连忙上前几步,帮她拿衣服。 同时。 黎雨馨眼眶通红,伸手向乐雯,带着哭腔道:“你把绣帕还给我!” 乐雯盯着那方写了一首情诗的鸳鸯绣帕,惊愕之中,半天没回过神。 “大人,我们能回去了么?”沈半夏捂着肚子,痛苦异常道。 “对呀,都好晚了。我们要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考评呢?” “折腾这一晚上,也不知会不会生病?” …… 无数哀怨之声在耳边响起,乐雯颓然摆了摆手,叹道:“你们回去吧。” 沈半夏胡乱将衣服披在身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夏岚,拖着鞋子,亦步亦趋,艰难地走回屋。 …… 最后,黎雨馨红肿着双眼最后回房,而她也因为私自携带情郎所赠手帕,而被乐雯痛斥一番,并扣除相应分数。 沈半夏才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底下,浑身颤抖不已,不知是笑还是在哭。她突然下腹一阵热流,浑身一僵,连忙起床,翻出包袱里的月事带,直奔茅房。 报应不爽,说假话是会成真的。 她前脚刚走,有人后脚就进了房间。 乐雯掀开她被子,看见床上床单上点点血迹,摇着头,失望离开。 沈半夏回到院子里,不敢将紫金蝉衣再带在身上。攀到房梁上,将软甲塞进瓦缝里。确保稳妥后,才胆战心惊躺回去睡觉,惊魂甫定,临到天将晓才浅浅入睡。 施悦不知道沈半夏黄雀在后,自以为万无一失,回到房间很快就安心入眠。她明天还要舞、曲齐演,惊艳众人呢。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安平郡主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了。 …… 摇光殿,皇家乐坊坊主的寝宫。 乐雯规规矩矩立侍殿中,面前浅黄帷幔后,影影绰绰可见一个女子,她一手支颐,背对着乐雯侧身躺在象牙雕花榻上,看似慵懒至极。 久久,帘内之人一动未动,仿佛对来人恍若未闻。 乐雯心中忐忑,褚凤楼失窃,三楼先祖宝物被盗,她责无旁贷。 “坊主,弟子无能。未能捉到贼人。” 帘内之人,还是一言不发。乐雯渐渐心慌起来,共事多年,她从来都捉摸不透坊主度心的心思。 就在她惶恐不安,紧张到快要窒息之时,度心缓缓开口,声线一如她的姿态般慵懒。 “罢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此事本宫暂不责罚于你,但是明日的终评,绝对不容有失,否则…” 165.第165章 神秘的度坊主(2) 言有尽而意无穷,乐雯心中了然。否则,在她的管辖之内,接连发生南宫新燕横死和褚凤楼失窃两件大事,坊主至今没有处罚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若是明日之事再横生意外,统事之位不保不说,还会被乐坊除名。如当真如此,已经二十八岁又无依无靠的她,晚景如何凄凉,她简直不敢想象。 “是!弟子谨遵坊主嘱咐!如再有失,任打任罚,绝无怨言!” 度心对她的信誓旦旦,未置一言,懒懒挥手。 乐雯悬着的心暂时落地,长舒口气,道:“坊主弟子告退。”语毕,轻若无声地退了出去。 乐雯离开后,一个侍婢的女子从西侧暗门中走出来。她浑身染着风霜之意,好似才赶了许久的夜路。 侍婢看见帘后的度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微微欠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恭敬些。 度心在听见暗门开启的时候,眼皮子突突跳了两下。 “度坊主,我家娘娘口信让奴婢捎给您。” 眉心微蹙,冷声道:“说吧。” “娘娘说,五皇子妃钟灵毓秀,舞技出众,一等乐女绰绰有余。而且在皇子妃接连丧亲,在悲痛欲绝之中,仍能坚持冬练,毫无懈怠,综合考虑,应该当起得冬练第一名。” 侍婢说完,静候回应。但度心却久未开口。 婢女心生恼意,但仍旧维持着面上笑意。 “度坊主,娘娘说南宫小姐的死,她会让将军府不要追究乐坊的责任。还有,度坊主的任期马上就要满了,如果您还想继续为乐坊的出力,她会想办法让您如愿以偿。”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本宫尽力而为,但此事并非我一人说了算,还有两位前任坊主共同参与评判,娘娘想万无一失,也到唐坊主和司马坊主殿中走一趟吧。” 婢女笑意僵在脸上,有些尴尬道:“坊主与两位老坊主交情颇深,说起话来肯定比娘娘管用。” 那些个老太婆冥顽不灵,分明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可能就轻而易举的买通。度心完全是想搪塞她嘛! 度心的确有意搪塞。可她就没有反过来想想,南宫婉都搞不定的人,度心又怎么就能让两位老坊主听命与她。 度心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唐坊主和司马坊主都是舞乐界的泰斗,技艺高超、眼光犀利自不必说,而且笃定原则不容侵犯,岂会是旁人说几句就会改弦易张!” 侍婢仍不肯死心,还想继续劝说:“可是…”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度心微愠,已有送客之意。 婢女见度心态度强硬,知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徒劳,只好做罢。她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阴阳怪气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饮水思源,度坊主千万不要忘了自己是如何爬到这个位置的。” 随即,消失在暗门之中。 度心牙关紧闭,一口贝齿几乎咬碎。面纱下的容貌,显得异常狰狞。 好你个南宫婉,想要以此为威胁,牵制我做你的棋子,想得美! 166.第166章 终评(1) 第二日终评。上午等级考核,下午再由上午选出的一等乐女进行比试,最后选出此次冬练的最佳学员,并予以相应奖励。 毫不意外,沈月兮琴艺一等、南宫新柔曲艺一等、施悦曲艺一等。还有另外八公主曲艺一等,御史大夫孙女孙白芷古筝一等,内阁学士萧益丰孙女箫舒雅琴艺一等。 沈半夏还是勉强上了二等,不温不火,正和她心意。 午膳后,六人又进行决赛。 由度心,唐禾,司马青羽三任坊主,共同作评,遴选魁首。身为皇家乐坊的坊主,不管是现任还是往任,都一如既往保持着令人心神向往的神秘感。 三人落座于高台帷幕之后,没人知道她们的容貌。 首轮比试下来,沈月兮、南宫新柔、施悦,三人晋决赛。 决赛之时,三人都铆足了劲,力争第一。 沈月兮放弃高山流水的舒缓,选择一曲节奏明快的激昂之曲;南宫新柔表演了“袖扇舞”,一手挥水袖,一手执折扇。此舞,乃惜红衣自创的两大名舞之一,另一舞蹈名曰:降仙。 施悦更绝,竟然唱跳齐上,一边作舞,一边和歌,而且舞、曲皆属一流,在场之人无不惊愕,一曲作罢,掌声雷动,喝彩连连。 度心和唐禾皆不住点头,赞不绝口,只有顶级元老司马青羽眉头紧锁,一言未发。 在看到南宫新柔表演母亲名作时,沈半夏目光闪烁,但始终未置一言。她的沉默,在众人眼中变成了羞愧,少不得又被人冷嘲热讽一番。 说来也是,身为惜红衣唯一的女儿,她才艺平平,将母亲的绝学尽数遗失,真是养女不肖,令人扼腕叹息呀。 表演完毕后,三位坊主好像在意见上产生了巨大分歧,久久都没有做出最后评断。 一个时辰之后,今年又一大奇事发生了。此次冬练,出了三个最优。 度心、唐禾、司马青羽三位才艺不一的坊主,分别授予沈月兮一把古琴,施悦一本曲谱,南宫新柔一套金丝舞艺。 这个结果出来,除了沈月兮心情没有起伏,南宫新柔和施悦都不太满意,因为这两人都笃定自己会胜出,结果是三分天下,当然心有不忿。 施悦当然是觉得自己舞、曲双绝,数量和质量都高于另外两人,拿第一名犹如探囊取物。南宫新柔是因为,姑母兼婆婆的南宫婉打了包票她会拿第一,所以也志在必得。 但无论怎样,这三人还是赚足了眼球,今日考评结果一出,又会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震惊。她们三人当然又会成为,京城贵妇们教育女儿的典范。 事毕,众人纷纷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回府。沈半夏第一个积极,她回屋把门锁好,跃上房梁,取下软甲。为了保险,于是毫不心疼地把有市无价的紫金蝉衣,塞进鞋里做了一回鞋垫子。 她出门,看见施悦假装随意地去了花园,当时心里就乐开了花。 “让你没事儿就想着害人,不坏你好事我就不叫沈半夏!” 施悦小心翼翼避开众人,环视一遭,见四下无人,走到藏荷包的假山旁。她伸手探进空洞,摸到微微鼓起的荷包,心中一松,也没多想,塞进怀里,快步离开。 167.第167章 回家 沈月兮被乐雯叫到摇光殿见度心,她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没有拒绝。她再出来的时候,一脸喜色。 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琴艺竟然得了度坊主青睐。度心虽然没有夸奖她,还十分严厉地点出了她存在的问题,但她能感觉出对方心底应该是看重她的。否则,也不会给她出入乐宫的令牌,让她有困惑时,就主动来请教。 沈月兮揣着令牌,心里美滋滋的。临出宫前,看见没精打采的沈半夏,还和颜悦色地同她唠叨了几句,嘱咐她早点把脸上的疤痕医好,以免太子哪天复明,就该嫌弃她了。 …… 双脚踏出宫门,沈半夏深深吸了口气。自由的感觉呀! 乐宫这个地方,跟皇宫一样,去了第一次就再也不想去第二次。 因为同时放归,宫门外堵满了前来迎接的马车和奴仆。好多车子倒是挤到门口,一眼便瞧见了,但是想要立即起行,那也是不可能的咯。 沈月兮一出门,远远望见三四列马车之后的自家马车。车夫瞧见女主人,立即禀告道:“殿下,皇子妃出来了。” 黎景晔假寐的眼睛缓缓睁开,其实他可以不来的。只不过,一想到不堵在门口,可能会错过什么东西,所以忍不住就亲自跑来了。 “哦。”他眼睛重新合上,又陡然睁开。掸了掸衣角,起身下了马车。 “殿下!”沈月兮喜出望外,赶紧迎上去。“殿下,您怎么来了?妾身自己回去便好了,天冷,可不要受了风寒才好。” 她虽然说的客气,但心里肯定乐的开花。 黎景晔微微颔首,漫不经心道:“反正无事,所以就来看看。”沈月兮还不知道他被皇帝下令修养,不准参与公务了。 沈半夏微微嘟嘴,她不敢肯定临走前一晚,还跟她闹过不愉快的太子,会不顾病躯亲自来迎接。 假装没看见似乎很没礼貌,极不情愿地上前打招呼:“四皇子好。” 黎景晔打量着瘦了不止一圈的沈半夏,下意识问道:“伙食不好吗?” 不然,为什么瘦了那么多。 “挺好。”沈月兮以为是在问她,立即答道。 沈半夏正犹豫如何同他们告辞,不远处就响起了一个兴奋的叫声。 “太子妃!我们在这里!” “小青?!”沈半夏侧头,果然看见竹青在人群中,努力朝她招手。 “啊那个,我先走了呀。祝你们一路顺风!”语罢,提着裙摆,一阵风朝竹青跑去。 黎景晔笑着摇头,心道:“这丫头还是那么莽撞,一点都没变。” “殿下怎么了?”沈月兮见她摇头叹气,不解道。 “无碍。我们回去吧。” 他们身后堵着十多架马车,立即赶马车回去是不可能得了。这种情况下,就算别人记得尊卑,要先给皇子妃们让路,可也有心无力了。 沈半夏一路左避右闪,绕过熙攘人群。跑到马车队列的尽头,才看到翘首以盼的竹青,还有她身后钉在地上的程默,以及仿佛一吹就会倒下的黎景行。 她飞奔过去,给了竹青一个大大的拥抱,眼角微微湿润。 “想死你们了!” 168.第168章 愤怒 竹青受宠若惊,任凭她抱着,一颗小心肝砰砰直跳。 久久,恢复好心情,放开胆战心惊的竹青。 一个月好长,她片刻也不想离开他们。 看向浅笑如昔的黎景行,心情有些复杂,犹豫间,还是走到对方面前。 “好久不见。” 黎景行听见她颇为幽怨的声音,料定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自然而然拉起她的手,写到:一日三秋。 沈半夏噗呲轻笑出声,显而易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样没皮没脸的话,他怎么“说”出口的? “哼!一日三刻。”她很享受在乐宫的日子,一点都想回太子府,也一点都不想某些人。 竹青见她不会马上原谅黎景行的样子,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似乎“影响”不太好,便劝道:“太子妃,今天寒冷,我们先回府吧。到时候,您要给奴婢好好讲讲乐宫的趣事儿。” 沈半夏心中明了,现在的确不是说话之时,赞同道:“嗯。回去再说…”凑到竹青耳旁,小声道,“很惊心动魄。” 程默聪明,将马车停到大路口,虽然要多走会儿路,但比起此时人仰马翻、吵作一团其他人。 南宫新柔看见沈家姐妹都是夫君亲自迎接,气得浑身直抖。要家世家世比不上,要能力能力跟不上,比夫君现在谁能赶得上圣宠正眷的五皇子?可就是这两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偏偏比她幸福。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 啪! “看什么看?还不快把马车赶出去。废物!”她回头扇了侍女一巴掌。 “是。”侍女不敢表现丝毫不适,垂首低头。 …… 沈半夏四人走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停车的地方,她先扶着黎景行上了车,自己才一骨碌爬上车。待竹青也稳稳坐在车辕上,程默扬鞭催马,慢悠悠往回赶。 他们身后,有一驾素雅的马车,车窗帷幔被一双葱白玉手轻轻揭开,一双阴冷的眼眸,紧紧盯着渐渐远去的身影。 “郡主,他们有问题吗?”她身旁一个模样清秀,但气质颇为出众的丫鬟。 施悦摇头,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道:“只是对某人有点感兴趣而已。” 暖言疑惑地看着她,腹诽道:“太子有何特别之处吗?” “行了,回府吧。” “是。” 马夫赶着马车,缓缓前行。施悦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洋洋得意。 也不知皇家乐坊的老太婆,知道紫金软甲被她偷了会不会当场气死。 气死活该!今天明明她技高一筹、艳压群芳,但她们为了不得罪现在风头最盛的两位皇子妃,活生生把她一个人的冠军,掰成了三分天下,实在可恶。 不过,反正她已经取得了明年花朝盛会的比赛资格,又成功得手了天下至宝——紫金蝉衣,也不枉此行。 想起紫金软甲,施悦心中大喜,为了躲避清查,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仔细看过呢,也不知道有何更为特别之处。 心念及此,她从怀中掏出荷包,将手探进去取软甲,结果没有摸到触之温润的蝉衣,只摸到咯手的草梗。她心头一惊,连忙扯出来一看,立即当场失声大叫出来。 “这是什么?!” 169.第169章 愤怒(2) 施悦不能置信,又凑近了反复确认,才发现自己手中的的的确确只是一些枯草。 暖言看见她惊愕的神情,又看看她手心之中的草梗,疑惑道:“郡主,怎么了?您看着这些枯草做什么?” 施悦从最初的意外和惊愕中回过味来,终于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她辛辛苦苦偷来的紫金蝉衣,被别人顺手牵羊了! “王八蛋!竟敢偷我的东西,混蛋!”她怒不可遏,重重一掌拍在旁边的座椅上,浑身气得发抖。 暖言看着她手中的杂草,想起施悦此去乐宫的目的,心中明了,大约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敢在郡主眼皮子底下耍花招的人,简直是在找死! “郡主,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让他/她怎么偷走,就怎么给我还回来!” 施悦揣测那日情形,对方极有可能是亲眼看着她把荷包藏在假山里,待她走了之后,才偷梁换柱,把软甲溜走了。 而且,对方应该不是皇家乐坊自己人。否则,她应该早就被当众揭发了。 看来,这帮学员里,除了她,还有深藏不露之人。 施悦闭眼沉思,那夜所有人的表现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 虽然并没有特别异常之人。但是,还是有一个人渐渐引起她的怀疑。这人当然不是别人,而是侥幸逃过她设计的沈半夏。 虽然她并不肯定,但杀手的直觉一向准确。而且,为了谨慎考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她有必要夜探太子府一趟了。正好,她有一个事情需要和黎景行商议一二。 施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暖言看见她脸上重现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立即安心下来。她的主子是最强的,无人可挡! 虽然已经有了对策,但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被别人渔翁得利了,她还是怒气横冲,呕的想吐血。 …… 沈半夏一路喋喋不休,兴致高昂地给众人科普皇家乐坊的诸多趣事,包括南宫新燕如何找她麻烦,肖心唯为了保护心爱的琵琶不顾一切明知故犯,还有最后三人争霸之事。 但对于自己亲身参与过的两件大事,只字未提。马车上不是一个合适讨论机密的地方。 竹青听的如痴如醉,是不是的感慨惊呼,程默认真赶着马车,当然还是一言不发。 黎景行笑而不答。乐宫发生的两件大事,他早就有所耳闻了。沈半夏恰恰对这两件事三缄其口,十分不符合她性格,肯定是自己有所牵连,所以才格外小心谨慎。 不过,这两件事,都是稍有差池,结果不是死罪也是死罪的大事,这小妮子也敢涉身其中!看来不在他身边的日子,沈半夏是越发无法无天,没有安危意识了。 不行!回去一定的好好盘问一下,看她有没有落下什么马脚。 太子府。 张福来早就准备了热茶热水,以及丰盛晚餐为她接风。酒足饭饱,沐浴焚香,收拾妥当,黎景行就让竹青叫她过去书房。 黎景行躺在软上闭目养神,听见开门声,微微坐起来了些。 170.第170章 不知者无畏(1) 沈半夏早在黎景行假惺惺的“一日三秋”时,就余怒全消。此时谄媚,也是因为她知道那两件事情,事关重大,而她又胆大包天、擅自行动,极有可能已经惹了麻烦。 黎景行拍拍榻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说话。 沈半夏坐到他身边,凑到他近前,死皮赖脸道:“殿下,我告诉你两个秘密。但是,你可不可以先答应我,你不会生气处罚我。” 黎景行眉毛一挑,不处罚可以,生不生气另说,但他还是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好。我给你说安平郡主施悦很不简单……” 她将两件事经过详细告知与黎景行,当然,如何在乐雯眼皮子底下,侥幸保住紫金软甲的事除外。她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情急之中,把那个不知明的小玩意儿,塞到胸部里吧。 黎景行越听眉头皱的越高。这死丫头,简直不要命了! 竟然敢听墙角,眼睁睁看着施悦弄死南宫新燕,还利用梦琪公主当证人,侥幸脱身。真不知道她是傻,还是她傻? 最让他气得想打人的是,她居然敢顺手牵羊施悦偷来的紫金软甲,而且还带在身上被人搜身! 若不是“看见”她活着回来了,黎景行肯定打死都会不相信,一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女孩子,竟敢仗着学了几个月的轻功,就去干掉脑袋的事儿。而且,最后还能毫发未损安然回来,这才是关键!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黎景行听来却是惊险连连。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身娇体弱”,他肯定当场把沈半夏翻过来打屁股了。 “…哈哈,我是不是很机智,很聪明,然后又很能干?”破坏了施悦的好事,她心里美极了。 黎景行气急,手掌高高举起。 “你要打我?说好了不准生气的!”连忙护头。 黎景行拿她没有办法,长声叹气,轻轻落在她头上。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者无畏,就是说的她这样的人。 有一点他十分不解。施悦先前一直刻意向他示好,无非就是把宝压在他身上。但既然如此,她为何又要三番五次陷害身为太子妃的夏夏? 难道对方明面上假意结盟,扰乱他的判断,趁他不备之时,再突然发难,一举除掉他? 思及此,黎景行不由得脸色一沉。果然最毒妇人心! 多思无益。无论怎样,她施悦哪怕说的天花乱坠,也休想骗他分毫。有些人,是绝对不能真心以对的,比如施悦这种聪明过了头,但又心思深沉,而且还有不输于男儿雄心的女子。 施悦不知道,在她妄想和黎景行双宿双飞的时候,人家早就在心里给她判了死刑。 将奸诈阴险的施悦抛到脑后,黎景行记起沈半夏趁火打劫来的紫金蝉衣,兴致勃勃,写到:怪布? 某人不识货,就是这样形容给他的。 “哦!还放在我的鞋里呢。”说着,脱了鞋子翻出来。 …… 黎景行仿佛听到一排乌鸦从他头顶飞过。 沈半夏浑然不觉。拿出软甲,拧着一角抖开来。这才发现,这块奇布居然这么大,而且长相奇特,有领口,有袖子,好像一件衣服呀。 171.第171章 乱七八糟的 黎景行将紫金蝉衣拿在手里,暗运内力。十成功力之下,软甲仍然完好无损。 薄如蝉翼,坚韧无比,细密如蝉丝,水火不侵。绝对是真品无疑,好东西! 他兴奋之余,立即在沈半夏手心写到:穿上,防身! “呃?”看见他命令的神色,沈半夏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这真的是一件衣服? 黎景行见她犹豫,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索性拿过来放进自己衣兜里。要是她什么时候把人家当破布扔了,那就暴殄天物了。 写字毕竟不如开口说话方便,看来似乎有必要做出选择了。拖得越久,服药的危险越大,愈后效果也越差。 拖不得了,但哪一个更重要呢?眼睛还是嗓子?光明还是声音? …… 安平郡主府。施悦怒不可遏,砸了屋里所有东西,都尚不解气。虽然她极力克制了,但毫不知情的白艾随口一问,她就像点了火的炮竹一样,立即炸开来。 “王八蛋!居然敢偷我的东西,老娘不把你碎尸万段,我就不是施悦!” 施悦站在屋子中央,一双美目迸射出惊人杀意和怒火。 白艾和方堃无不面露惊愕。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施悦这般失态,一时之间,吓得愣住了。 在他们印象里,施悦一直都是冷冷的沉默少言,但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和睿智。 能把她气成这样的是,一定不是小事。 就在白艾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劝慰一二,曹曼推门而进,她看着屋内的狼藉之样和浑身杀气的女儿,微微发愣。 “夫人,有什么事吗?”方堃问道。 曹曼缓过神来,诺诺道:“哦,悦儿堂哥来了,我想问她要不要见。” 杀手的心性绝非一般人能够比拟,当她转过身时,已经回复惯常的冰冷,除了眼底难以隐藏的怒意,几乎完美。 “不见。你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曹曼没想到女儿拒绝的如此干脆,楞了一下,又道:“阿葳说他有重要的事情给你说。” 施悦思忖片刻,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又道:“嗯,那你叫他去偏厅等我吧。” “好。” …… 施葳坐在椅子上,微有些局促不安,时不时地调整坐姿,眼睛一直瞟向门口,掩不住的忐忑和期待。他这般神态,哪还有冲锋陷阵、浴血沙场的将军威武神气。 有些感情,明知是错,仍然一往情深,不能自拔。 总是仰望和期待的人,游戏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第二日便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夜。从今天起就正式开启过年的节奏。 沈半夏醒来时,竹青已经张罗着粗婢男仆打扫庭院、居室,清除积垢,张福来也开始置办年货,制作节日食品,晚上还要祭灶神,讨一个好彩头。 早饭后,黎景轩一如既往,风风火火跑了来。他一屁股歪在椅子上,自顾自的抓起桌上的茶点大快朵颐。 看见沈半夏出来,立马起身凑到她面前,作势要揭她的面纱,喜不自胜道:“听说你毁容了,来给小爷我瞧瞧。” 沈半夏抬手拍掉他的魔爪,没好气道:“我毁不毁容,关你屁事!” 172.第172章 有人找虐(1) “你竟敢打我!你今天不给看,我还就不依不饶了!”黎景轩用折扇指着沈半夏,好不无赖道。 没有亲眼看见对方的丑陋容貌,他不好向皇兄绘声绘色的形容描述呀。 “黎景轩你还要不要脸?!”沈半夏气结。 “咦?我哪里不要脸了?明明长得好好了的!”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皓月般的俊颜,颇为自恋道。 对待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只有比对方更不知羞耻,方能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方。 “黎景轩你身为小叔子,成天惦记着揭嫂嫂的面纱,到底是是何居心?你说你要不要脸!” “你你你胡说八道!”黎景轩立即反驳道。什么时候成天了,他明明是临时起意的好不。而且,他是纯情小男孩,怎么能这样污蔑他?他以后还怎么见人啦! 呜呜呜,好羞…… 黎景轩的嚣张气焰顿时不复存在,沈半夏瞧他一副誓死守护清白的模样,不由得玩心大起,踮起脚凑到黎景轩鼻子下,一双清亮明眸轻佻的看着对方,故作狐媚的勾人姿态。 “不是吗?可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要揭我面纱的呀,我揭开给你看好不好?只给你一个人看。”说着动手去解自己的面纱。 黎景轩步步后退,一脸快要被人非礼的惊恐状,结结巴巴道:“你你扭曲事实,无中生有,栽赃陷害,本本皇子才不是这样的人!” “哦?是吗?没关系,嫂嫂就想给你看呢。来吧,看看。” 这是妓院老妈子在诱惑未成年少年吗?这已经不是诱惑了,完全是在强迫呀。 黎景轩退无可退,噔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护胸,惊恐万分道:“你你你别过来,小心我我叫叫人啦。” 沈半夏一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勾起他的下巴,比市井流氓更流氓,极度魅惑道:“七弟可要认真看仔细了,待会儿好给你太子哥哥描绘描绘。” 竹青恨不得她自己找个洞,替沈半夏钻进去。她家太子妃怎么能这样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然调戏小叔子,简直…可以拉出去浸猪笼了。 不禁回头看了眼目不能视的黎景行,暗自庆幸道:幸好太子看不见,不然得多伤心呀。不过,好像不用看,听听就知道剧情了。 黎景轩一脸屈辱和幽愤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我是你小叔子!” 沈半夏是个魔女。以后再也不去招惹她了,打死都不! “别介呀,看看又不死人。”她居高临下,面纱不停在对方脸上扫来扫去。 黎景轩哭死的心都有了。这不,已经开始眼眶通红了,无语凝噎。 “咳咳。”竹青艰难干咳道。 俩人同时向门口看去。黎景行、程默,还有竹青,三人一道出现在门口, 沈半夏一惊,连忙收回腿站直了去。黎景轩更夸张,迫不及待的向黎景行飞扑过去。当场抱着对方的手臂,失声痛哭起来,还不停痛斥沈半夏的恶性。 那神情,就像被流氓调戏过得小媳妇儿,见到自己相公时的激动和委屈。 “哥,他欺负我!”好不幽怨道。 173.第173章 第173 醉儿(1) 沈半夏赏他一个大白眼,也屁颠屁颠儿跑到黎景行身侧,一本正经道:“咳咳。殿下,七弟年纪小为人单纯,臣妾身为皇嫂,心急如焚,所以擅作主张,替您管教一二,还望殿下不要生气呀。” 黎景轩探出脑袋,不满道:“呸呸呸,我小?本皇子明明就比你大好不好!” 黎景行无力扶额。她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如何好意思“以怨报德”。果然是年纪大了,跟不上他们小孩子的心思。” “行。你年纪大!只长身子,不长脑子。” “沈半夏你你你血口喷人…”这分明就是骂他是猪么。 眼看俩人又要开启一场口水大战,黎景行果断强力挣脱小弟的桎梏,十分虚弱地躺回书房软榻上去。 一个是从小长大的亲弟弟,一个是相处数月的好妻子,他表示很为难。为了公平起见,还是两不相帮的好。 就在千军一发之际,门外来突然出现一个胆大妄为不要命的小厮,冒死向沈半夏禀告,说有个自称醉儿的丫鬟求见太子妃。 沈半夏惊异,毫不犹豫抛弃已经重镇旗鼓,准备和她一决生死的黎景轩。 “喂!沈半夏你不要走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 太子府门口,醉儿站在寒风中,浑身冻得瑟瑟发抖,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不停瞟向门内,神情惶恐而不安。 “醉儿!”沈半夏看见醉儿惶然无措的模样,惊讶道。 她心中清楚,醉儿乖巧,没有父亲的吩咐绝不会随意出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才会独自上太子府找自己。 “小姐。”醉儿看见她,就像找了主心骨,不由得潸然泪下。 看见一向活泼可爱的醉儿伤心落泪,沈半夏既惊愕又心疼,大步迎上去,关切道:“醉儿,你这是怎么了?!” 说实话,她此刻十分愧疚。自从嫁到太子府以后,除了婚后回门那一会,她一次也没有回过沈府。别人也就罢了,可醉儿是她相依为命的好姐妹,她怎么也能不闻不问呢? “小小姐。我我……”久违的关切,令醉儿心情激荡,一时之间难以自持,不禁泣不成声。 “好醉儿,乖醉儿,咱不哭,”她用绣帕擦干对方小脸上蜿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来,我们进去再说好不好?” “嗯…” 两人进了府。醉儿喝过热茶,心情平复下来,才把事情向沈半夏说清楚。 原来,昨天沈月兮自乐宫回府后,今天一大早就急匆匆到沈府见沈一合。俩人密聊半个时辰后,就把她叫进去。 沈月兮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话。说沈府一直没有把她当外人看,她一直把醉儿当亲妹妹看,沈一合也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待。所以,沈月兮提议沈一合收醉儿做养女。 听到这里,沈半夏虽然心有疑惑,但她和醉儿感情好,也乐见其成。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沈月兮说了那么多,话锋一转,又说她和沈府待醉儿不薄,现在四皇子遇到一些困难,沈府和四皇子府同气连枝,希望醉儿投桃报李,也帮一把四皇子和沈府。 174.第174章 醉儿(2) 醉儿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何用处,,但记着沈一合的养育之恩,便也没有反对。但她万万没想到,沈月兮居然要把她嫁个当今西楚首富钱进的儿子。 就是沈半夏冬练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个脑满肥肠,人称“四小纨绔”之一的钱铎! 沈月兮当着醉儿的面,把钱铎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如果醉儿没见过本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她上街采买时,亲眼见过包括钱铎在内的“四小纨绔”,当街调戏良家妇女,那她肯定不乐意了。 醉儿虽然名义上是个丫鬟,但府里没人真的把她当下人看,衣食住行从不比沈半夏姐妹差多少,说是半个小姐丝毫不为过,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当然下意识就绝拒了。 但沈月兮态度强硬,非要她应下不可。沈一合一向待她宽厚,偏偏就这件事似乎保持了沉默。 她身为孤女,无依无靠,就只能想到和自己情同姐妹的沈半夏。所以,立即就跑到太子府来了。 沈半夏听她哭哭啼啼说完,火气腾腾往上冲。钱家是商贾家庭也就罢了,关键是那钱铎品行不好,而且长相也戳人眼睛的很。 醉儿模样乖巧,虽说不比沈月兮的闭月羞花,也比不上沈半夏的明媚率真,但比起一般女子,那也是天生丽质、温婉可爱。 且不谈人品,但就模样,一百个钱铎也配不上醉儿。钱铎那种花花公子,醉儿嫁过去不定受多少罪呢。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 “不行!绝对不行!”沈半夏啪一声拍在桌子上,霍然站起。 醉儿红着眼眶,嗫嚅道:“可是,老爷已经同意了。” 她拍拍醉儿的肩膀,壮志豪情道:“不怕!我现在就回去找他说清楚。” 沈半夏把醉儿当做亲妹妹对待,当然不能忍受沈月兮这般算计。 醉儿还犹犹豫豫说着想说什么,已经被她拽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竹青见她风风火火往府外去,急忙在身后叫道:“太子妃,您要去哪里呀?!” “我回一趟沈府,告诉太子勿忧。”头也不回,大声应道。 她找前院的小厮叫了马车,火急火燎赶回沈府去。 千万不能让他们下了庚帖,否则就麻烦了。 竹青连忙禀告太子。黎景行笑着摆摆手,道:随她去。 沈半夏带着醉儿回到沈府,沈府的人对她的意外造访十分意外。 “太子妃,您怎么回来了?”一个老妇人跟在怒气冲冲的沈半夏身后,疑惑谄媚笑道,眼底一抹蔑视一闪而过。 真不知道这个土霸王又要回来折磨谁? “怎么?本宫不能回来吗?”沈府下人的记忆里,永远只有大小姐的贤惠善良,以及二小姐的刁钻霸道。 “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老妇人连忙否认。 “我爹在哪儿?”沈半夏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快步向书房走去。不出意外,他老爹一定在哪里。 老妇人面露难色,她怎会知道老爷的行踪?就在老妇人为难之际,一个小厮立即迎了过来,看见气势汹汹的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对着沈半夏垂首行礼。 175.第175章 醉儿(3) “奴才见过太子妃。” “我爹在里面吗?”沈半夏瞟了一眼他,又看向抱着礼物的醉儿,醉儿心领神会,顺手把她随意带回来的礼物塞到小厮怀里。 介于她和爹关系不佳,今天又是因为醉儿之事回家找麻烦,所以,对着沈一合的小厮也客气不起来。 小厮被她莫名其妙的怒火吓住,结结巴巴道:“在在在,但老爷正和状元公聊着正事儿。” 言下之意,太子妃您不能随意闯进去呀。 沈半夏挥开小厮,面色十分不悦。她不管不顾,径直走向房门。 “我有急事!” “可可可……”小厮手忙脚乱,一面艰难的抱着礼盒,一面紧着在她身后。 沈半夏正准备敲门,房门“咔”一声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二十多岁,模样清俊,浑身透着一股清流士子的隽永之气。他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贵妇人,十分错愕。 当然不是专门开门迎接沈半夏的,只是刚好凑巧而已。 “夫人您找老师?”他隐约猜到沈半夏的身份,但不十分确定。 沈半夏面无表情,直接越过他,看向屋内,沈一合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告别。 安柏科见沈半夏一副“谁都别惹我”的神情,想起府中大婶儿向他描述过二小姐的暴躁脾气,果断选择了噤声。 “沈兄留步。”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虽然身着常服,但能和沈一合称兄道弟的,定然也是朝中大员。 “肖兄慢走。”沈一合一边说,一边侧身将来人送至门口。他看见突然出现的沈半夏,不由得一愣,脸上尽是诧异之色,回过神来,不无尴尬道:“夏儿,你怎么回来了?” 语气生分的不能在生分了,哪里像数月未见面的亲父女,哪怕是泛泛之交的友人,也比这亲近些。 沈半夏冷笑一声。沈一合这个爹呀,她数次历险,几乎命悬一线,即便是事后,也没有得到他片言只语的关心,哪怕是差下人去太子府问候一声都没有。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只你的大女儿可以回来,我就不能回来了吗?” “下官礼部肖毅,见过太子妃。”肖毅连忙施礼,面上有些尴尬。 早就听闻沈尚书偏爱大女儿,这种父女大战,让他一个外人撞见十分不妙呀。 沈半夏听见他的自称,脸色缓和了几分。礼部尚书肖毅,不正是肖心唯的父亲吗? “肖伯父客气。不知肖小姐近来还好?” 肖毅一愣,旋即想起小女儿对自己说过,冬练期间的舍友是太子妃沈半夏,还是个不错的。 肖毅心知女儿脾气清冷又古怪,鲜少出门走动,偶尔应酬,也从结交过朋友。既然夸赞沈半夏,说不定两人还是不错的朋友,因此,对沈半夏更加恭敬。 “劳烦娘娘挂牵,小女一切皆好。”又客套了几句,便借口告辞。 沈一合知道沈半夏无事不登三宝殿,便吩咐安柏科去送肖毅。 咳咳咳。沈一合假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掩饰好一丝心虚后,便摆出一副父亲的架子。 176.第176章 醉儿(4) “夏儿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沈半夏瘪了瘪嘴,道:“行了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德行,就不要跟我咬文嚼字了。” 沈一合气结,想不到许久不见,她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好,气的嘴边胡子颤颤巍巍。良久,叹道:“你可是为了醉儿的事情回来?” “对!不能把醉儿嫁进钱家!”沈半夏坚决道。 沈一合望着窗外,无奈道:“夏儿,你姐姐说得有理,如果能抓住西楚首富,对四皇子绝对是莫大的助力!一切为大局着想,只能委屈醉儿了。” 醉儿是结义兄弟的遗孤,他也不想。可是眼下情势逼人,若五皇子登上那个位置,他们今后不但前景堪忧,连活路都是个问题。 “你怎么能保证把醉儿嫁过去,钱家就会站在黎景晔这边?” 沈一合皱了皱眉,他对沈半夏直呼皇子大名的行为十分不满。 “夏儿,注意言辞。兮儿说了,钱家答应只要把醉儿嫁过去,在必要之时,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有财力雄厚的钱家做后盾,这是所有皇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沈半夏沉默不语,事关四皇子的大业,他爹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因为,那里可绑着他最爱的沈月兮。 不过,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整件事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钱铎从未见过醉儿,至于为了素未谋面一个小丫头,把整个钱家都搭进来吗?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想和朝廷大官搭上关系吗? 她越想越觉得醉儿完全是被坑进去的。 沈一合知道她打小和醉儿感情好,心中定然舍不得,又好心劝解道:“你不比担心,钱家虽然身份差了些,但嫁过去不愁吃喝,而且还有沈府和你们两个姐姐支持,没人敢招惹她的。” 沈半夏看着沈一合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是不是只要能给沈月兮铺路,他什么都能牺牲? 若不是她现在已经嫁人了,只要沈月兮一声令下,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推出去。 “爹,你知道钱铎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就把醉儿嫁过去。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钱铎就是一个吃喝嫖赌的小混混,醉儿嫁过去能好过吗?!”她越来越激动,到后面几乎是用吼得了。 “我…”沈一合被她噎住。他可以知道,但他故意选择了不去了解。沈一合本就是个性子犹豫之人,此时因为心有愧疚,所以被沈半夏吼了也没有发火。 “爹你别傻了!钱家为西楚首富又是三代皇商,能凭你一个养女就能拉拢吗?你能嫁一个养女,别人还能嫁嫡亲女儿呢!再者,明眼人都知道现在五皇子独大,钱家是傻的才会光奔着一个媳妇儿就站到黎景晔这边。”沈半夏气急败坏道,她爹平时挺英明的,为何在这件事上反而转不过弯。 她才不相信,凭一个收养的女儿,就能挽住钱家的心。排除这个无关紧要的原因,那就必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筹码牵制住了钱家。既然如此,又何苦要白白将无辜的醉儿搭进去。 醉儿和她感情最好,情同姐妹。如果把醉儿嫁过去,谁最伤心,除了醉儿本人,就属她最难过。 177.第177章 醉儿(5) 说到让她伤心难过,沈月兮以前不是发誓要让她一生凄苦吗?难不成真是对方为了报复自己,所以故意弄这么一出,目的就是让她不好过。 心念及此,沈半夏胸中怒火蹭蹭的往上窜。醉儿虽然和她要好,但也从未与沈月兮为难过,一直都是恭恭敬敬。沈月兮这样做,未免也太卑鄙了! 她猜得没错,的确不是靠醉儿就能勾搭上钱家,也确实有人想通过这件事而达到折磨她的目的,不过,那人并不是沈月兮。 沈一合“咦”了一声,显然是醒悟过什么。 对呀,钱家虽然为商贾家庭,但身为西楚首富,还是皇商,想嫁进这个金窝的女子也并不在少数,虽说他贵为礼部尚书,但醉儿只是一个养女,之前还一直都是丫鬟的身份。 “我怎么没想到呢?”他狠狠一拍脑袋,果然当局者迷,而且还病急乱投医。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求他的人是他最最疼爱的沈月兮,他不忍拒绝。现在被沈半夏大头棒喝,又没有沈月兮在他面前无语凝噎,清醒明智的多了。 沈半夏看见他爹捶胸顿足的模样,十分郁闷。以前她没察觉到自己咋咋呼呼的性子随了谁,现在看来,一目了然,肯定是跟着她爹了。她娘沉稳端庄,才不会没事没事敲自己脑袋。 思及此,看向沈一合的眼神更加鄙视。 “你们和到底钱家商量到哪一步了?”要是换了庚帖就糟了,但昨天晚上才说的,应该没这么快。 沈一合捋了捋下颌的胡子,一脸深沉道:“嗯,本来想年后再商议婚事。” 那就是双方还没有对上话,只是在盘算之中。如此便好。 为了以防意外,沈半夏不做多留,立即奔赴四皇子府。沈一合本来想自己去,但或许因为自己食言,愧对沈月兮,所以并没有一同前去。 沈半夏去,一方面是因为为了此事,一方面还是找沈月兮算账! “夏儿,你的脸…”沈一合后知后觉,看见沈半夏脸上的纱巾,才想起传言她毁容的事儿。 “没事儿,死不了!”言罢,迫不及待的转身。 沈一合伸出手,本来想摸摸她的头,以示关切,但他的手还举在半空,沈半夏就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唉。常常叹息。 看见她匆忙离去的背影,似乎对这个家没有丝毫留恋,对他这个父亲更没有一星半点不舍,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但思及自己对二女儿的忽视,因为愧疚而导致的疏离就更为明显。 沈半夏风风火火跑到四皇子府,却被告知沈月兮去了宫中。她想着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反正已经中午了,沈月兮下午肯定得回家,于是便耐着性子在客厅里等着。 忙活了一上午没有用膳,她肚子早就饿的咕咕作响了,看见桌上本意摆来作装饰的糕点,忍不住大快朵颐。 为了面子,丢了里子,一向不是她沈半夏的作风。她又没有道德败坏,有什么害羞的? 糕点本来就是给人吃的,只有他们这些有钱人,才会只摆在那里观赏。 浪费! 178.第178章 黎景晔(1) 沈半夏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思及此,心中酸涩无比。但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崇高无私,如此,又何理由指责别人? 心里揣着伟大,却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不做。 这不是善良,顶多是虚伪! 这都是命,但愿世间真有轮回。贫富贵贱,所有人的命运轮换着来。当然,积德行善的命好些。 屋里的下人不知她心中伤感,只道她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喜极而悲,人人窃笑不已,均想:多说太子府穷酸,看来还真是这样。 沈半夏穿着普通,又没有佩戴过多名贵的珠宝。除了因为“毁容”带着面纱,跟大街上一般的夫人没有什么区别。现在这副模样,还真是像极了落魄之人。 黎景晔和一众谋士商议完事情,听下人禀告说太子妃来了。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反正走到了客厅外。 当他看见沈半夏可怜兮兮坐在椅子上,面纱下的嘴巴一动一动,嚼着桌子上用来做摆设的冷糕,还有屋中婢女不住窃窃私语的鄙夷神情,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太子府真有那么不济吗?饿到需要吃摆盘的糕点来充饥! 他三步作两迈到沈半夏面前,屋里的下人看见他突然进来,连忙福身行礼。 “奴婢见过四皇子殿下。” “你在做什么?!”黎景晔居高临下,大声呵斥道。 沈半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听见头顶的呼喝声,才诧异抬头,望向一脸阴沉的黎景晔。 她郁闷,心道:“不会这么小气吧?不就吃了几块糕点,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不会要她赔吧! “我饿了。”嗫嚅道。 些许无奈的语气,但在别人听来,更像是哀怨和惆怅。 沈半夏不知道她这一举动,导致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对上她错愕又委屈的大眼睛,黎景晔不由得心下一凉。难道太子府真的穷到连一个女人都喂不饱了? 他打量两眼沈半夏消瘦许多的身形,更加肯定心中猜测。想起几个月前还活泼“结实”的沈半夏,现在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而这一切还有少不了自己在其中推波助澜,不知为何心头一塞。 于是乎,天之骄子黎景晔,人生第一次对别人有了愧疚之心。他面上微有松动,语气也放软了些。 “没吃午饭?” 摇摇头。吃了午饭,她还会只掉面子吃他家的冷糕吗? 黎景晔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左手抓住沈半夏的手腕,右手把她吃了一半的糕点扔回盘子里,然后拽着她就往外走。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疼呢!”黎景晔的手就跟铁箍似得,捏的她手腕生疼。 黎景晔充耳不闻,一面走一面对下人吩咐道:“让厨房炒几个菜出来!” 婢女一脸见了鬼的诧异,连连应道:“是。” 四皇子那么高冷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冲动易怒啦?而且还是对皇子妃最讨厌的沈半夏。 难道是因为和四皇子妃同仇敌忾,所以格外厌恶吗? 179.第179章 黎景晔(2) 别人疑惑地同时,黎景晔何尝不是十分郁闷。他自认为对沈半夏,除了玩弄之意,就是对她嚣张霸道、总是欺负月兮的不满,为何现在会对她生出怜惜之情? 怜惜?不对! 可怜才是,虽然沈半夏有些可恶,但把她推到黎景行身边,让她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还是有些惩罚过重,所以他于心不忍。 对!一定是这样! 沈半夏被黎景晔拖着往内院走去,对方人高腿长,走的又快,沈半夏只好一路小跑着,才不至于踉跄。 “黎景晔,你快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懂不懂礼?小心沈月兮回来找你算账!” 他既是小叔子又是姐夫,这样拽着自己成何体统。 黎景晔冷声一声:“以前抱都抱过了,现在不过是拉着手,有何不妥?” 这么快就会为黎景行守身了。他一想到沈半夏是这个念头,怒气腾腾往上冲。 “黎景晔你小心说话,什么叫‘抱过,拉手有何不妥?’,我们俩一清二白,你可不要污蔑人,我我可是正经的女人。” 抱是抱过,但打死都不能承认,特别是当着黎景行的面儿。 她是正经女人,难道他就不是正经男人吗? 听见她言语中的嫌弃,把自己当成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突然顿住脚步。沈半夏一时不察,“砰”一声就撞到他背上。 “哎呀,我的鼻子。”沈半夏捂着鼻子叫道。 黎景晔转身,对她怒目而视。沈半夏见他脸黑的能拧出水来,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害怕地后退两步,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脸惊恐,好像落入虎口的小羊一样惊惶无措,无时不想从他身边逃走。黎景晔不知为何脑袋一热,把她往近前猛地一拉。 嘭! 沈半夏又一次撞在人墙上,差点把她胸都撞没了。 “黎景晔你个疯子!放开我!”她拼命挣扎,奈何对方力气太大,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黎景晔死死盯着她,双眼喷火。想不到他还有被沈半夏嫌弃的一天?难道她已经和太子做了夫妻? 思及此,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眼中的怒火,几乎能把沈半夏当场烤化。 “你把我给你的忠告当成耳边风了吗?”他不要的,别人也不许要。 “呃?”沈半夏不解。什么忠告?有吗? 黎景晔的脸一寸寸逼近,热气喷洒在面纱上,沈半夏为了避免尴尬,只好不停地后仰。 “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找人把那个病秧子弄死!” 看见他杀人的眼神,终于回想起回门那次,黎景晔对她的警告,心下一凛。不过除了恐惧,她更多的是愤怒。 玩弄她,抛弃她也就罢了,现在她都嫁人了,还要控制她,到底有没有天理。而且,关太子什么事?不要老是把太子扯进来,人家身体不好,哪里经得起他们隔三差五就去刺杀! “你敢!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跟你没完!”管不管用是一回事,心意必须做到。 180.第180章 沈月兮(1) 其实,如果她了解黎景晔的性子,只要顺着对方的意说两句服软的话,没准儿就放过她了。但她这一硬气,无疑只能火上浇油,更加激怒对方。 “你为了一个废人给我没完?”黎景晔难以置信道。 他一直以为,沈半夏对他没有好脸色,那是由于因爱成恨,即使再怨他,但心底肯定还是念念不忘的。 但现在他越来越觉得,沈半夏的的确确已经对他毫不在乎,把他们曾经的甜蜜全都忘的一干二净。思及此,心中越发不痛快,堵得慌。 黎景行以前地位斐然,身体健全也就罢了,现在都废人一个,还能让沈半夏倾心,实在不能接受。 所以,也不知是对沈半夏心有不甘,还是对黎景行心存报复,反正他盛怒之下,做了一个非常出格的举动。 沈半夏瞪大双眼,看着陡然放大的俊脸,大脑停止思考片刻,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强/吻了。 你奶奶个腿儿。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沈半夏怒不可遏,提脚就往对方命根子猛地撞去。 “啊!”黎景晔吃痛,下意识放开她。 沈半夏摆脱钳制,抬手又甩给对方一个大耳巴子。 啪! 黎景晔蛋疼无比,难以言喻。弓着腰蹲在地上,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她,语不成调道:“你你你…” 见他痛苦的模样,沈半夏好歹畅快了些,但还是余怒难消,上前狠狠一脚踩了黎景晔一脚。 “啊!沈半夏你…我…” “养不教父之过,二嫂我替父皇管教管教你这个不肖子!哼!”言罢,转身离开。 沈半夏四下环视,确定没有下人的影子,这才稍稍放心。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那还得了! 她一面走,一面使劲儿擦着嘴巴。还不停的抱怨:“脏死了脏死了。” 沈半夏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一个侍卫飘到黎景晔身边,连忙扶起自家主子。 “殿下,您还好吗?” 黎景晔借力站起来,但还是痛的直不起身。 “属下去叫个大夫来吧?” 别说,听见那一声巨响,他都忍不住心肝儿一颤。这痛,他感同身受。 黎景晔摆摆手,心里恨得牙痒痒。他让侍卫搀着他到屋里,坐了许久才缓过劲儿。这个女人心真狠,居然想让他断子绝孙! 沈半夏走到外院,正好碰到沈月兮从宫里回来。 “妹妹,你怎么来了?”沈月兮看见沈半夏,赶紧迎上来,喜滋滋道。 今天进宫,在安平郡主的帮忙,她讨了皇帝陛下的欢心,黎泽天已经同意让黎景晔年后开始正常上朝听政。人逢喜事心情好,沈月兮难得对沈半夏也一反常态的热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是有正事。” 沈月兮有几分猜到她的来意,心中也正疑惑着,腹诽道:“难道沈半夏说服父亲了?” 说服了又怎样,醉儿在沈半夏心中在重要,能有她夫君的前途重要吗?她不信她爹会如此不分轻重。 “正事儿也不能站在院子里说呀,走吧,进去再说。”说着,径直往屋里走去。 181.第181章 沈月兮(2) 沈半夏一点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半刻,而且都是些伤感情的话,没必要营造好氛围,她拉住沈月兮,冷声道:“不要打醉儿的主意。我们之间的事,不应该牵扯到无辜之人。” 沈月兮嘴角一勾,沈半夏不说,她还差点忘了,她们俩人有不可和解的矛盾。 不过这件事,还真不是她提议的。 “沈半夏,我有那么无聊为了算计你,千辛万苦把那个小丫头搭进去吗?”沈月兮嗤笑一声。 “不是你?”沈半夏诧异。 “当然不是。但如果牺牲醉儿,就能和钱家打好关系,我也一定会毫不吝惜的。” 嫁了人的女人,会为夫君不顾一切的。 沈半夏抢步上前,拦在她面前,质问道:“不是你那是谁?” 哪个王八蛋出的馊主意?就算她不能立即去揍人,但可以在心里记恨呀! 沈月兮冷笑一声,道:“是谁重要吗?反正醉儿是嫁定了。”“沈月兮!”沈半夏大吼道,她真有揍人的冲动了,“醉儿不是必须要牺牲的!” 她知道,走上夺嫡这条路,免不了要牺牲一些人,譬如她。他们想用她监视太子,她爹何尝不是这种心理?只是太子的确没有什么好监视的,就算有,也绝对不会告诉他们。 把她卖了,还想她替她们数钱,想得美! 可是,醉儿明明可以保住的,对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 沈月兮当然也知道,但是有一种心情叫做“确保万无一失”。更何况,能让沈半夏难受,她何乐而不为呢? “是不是,不是由你说了算?”沈月兮甩开她的手,一脸愤愤。 “是施悦给你出的主意吧?”不知为何,沈半夏脑中突然蹦出这样一个想法。 她的仇人,除了南宫家的,就只剩施悦了吧。今天早上开始就在疯传,施悦一个朋友治好了钱进独子钱铎的手疾,成功说服钱大老爷,给南方受灾的百姓捐了百万两巨款,皇上大悦,加封施悦为贵郡主。 既有能力又有害她之心,别的人她再也想不到了。 沈月兮惊疑。安平郡主明明只告诉了她,沈半夏是如何知晓的。 看见她愕然的神情,沈半夏心中明了。思及此,她反倒释然了。施悦想弄死她的心情,应该比沈月兮急切多了。 也不知道施悦有没有猜出,是她溜走了自己的宝贝? “沈月兮你真蠢,我敢打赌,你要是多让她在黎景晔面前多晃悠几次,我铁定四皇子妃要换人了!” 女人的直觉向来十分准确,沈半夏不傻,能感觉出上次帮施悦杀死南宫新燕的两个男人,都对她含情脉脉的。 施悦模样不比沈月兮差,才艺也只高不低,假以时日,绝对享誉天下。最为关键的是,施悦不光有才貌,还非常有智谋,有胆识,以及一身好武艺,这些都是一般女子望尘莫及的。 这样几近完美的女子,女人在她面前黯然失色,谁都不足以为与之敌;男人对她没有几个不心神向往,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她有种预感,这个女人要逆天而活。虽然她不喜欢施悦,但又不得不心生佩服。 182.第182章 沈月兮 (3) 沈半夏猜得没错,三年后,施悦风头之盛,全西楚几乎无人可与之匹敌。但也不是完全没人,还有一人可以与施悦分庭抗礼,而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此乃后话,沈半夏现在当然是万万想不到的。 沈月兮听见她莫名其妙的警告,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沈半夏嘴角一勾,神秘道:“什么意思?到时候就知道了。”这种感觉呀,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沈月兮你记着,我不会让醉儿嫁到钱家去的。不管是胡搅蛮缠也好,无理取闹也罢,反正,你不休我不止。” 不要总是欺软怕硬,觉得她好欺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 抢她的男人,又算计她的婚事,这些她都认了,因为歪打正着,她现在乐在其中。但是,如果得寸进尺,再来算计醉儿,那绝对没门。否则,不要怪她趁人之危,在黎景晔势弱的时候背后去捅刀子。 对上她满含怒火的眼神,沈月兮不禁有些心虚。她回过神来,还想再问个清楚,但沈半夏已经走到半丈外。 “沈半夏你不要走…” 她正准备拦下沈半夏,一个丫鬟突然上前,询问道:“娘娘,菜已经上桌了。您现在用膳吗?” 沈月兮瞪了她一眼,怒道:“现在不早不晚,用哪门子膳!还不撤下去!” “可是…”如果不用膳,四皇子为什么要让厨房做饭? “撤了!” “是。” “沈半夏人呢?”黎景晔终于缓过劲来,他气势汹汹走出来,打算找某个凶手算账。 沈月兮见他怒气冲冲来找沈半夏,十分不解,道:“已经走了。殿下有事吗?” 难道沈半夏趁着她不在,恬不知耻的勾引四皇子了? “死丫头,溜得倒挺快。”黎景晔危险地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 “殿下说什么,臣妾没听清楚呢。”沈月兮巧笑倩兮,施施然走到黎景晔身旁,挽起对方的手臂。 黎景晔看着温婉端庄的沈月兮,满意地点点头。幸好娶了温柔善良的月兮,不是沈半夏那个母夜叉。 “没什么。她说她没用午膳,现在做了饭又不吃,浪费!” “哦。”沈月兮恍然大悟。 沈月兮记起黎景晔出来时恨恨的表情,觉得俩人不像是有奸情的模样。再一想,或许是沈半夏来了没见到人,就朝四皇子发火,所以黎景晔才那么气愤。 吼着要吃饭,肯定也是故意刁难。 想到沈半夏临走时的警告,她很是头疼。如果不放过醉儿,沈半夏说得出做得到,凭她那一股胡搅蛮缠的蛮劲儿,自己还真心招架不住。看来,得和安平郡主商量放过醉儿那丫头才行。 报仇无门,黎景晔讪讪往回走,步履稍显蹒跚。 沈月兮见他一瘸一拐,惊异道:“殿下,您的脚受伤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面无表情答道。 “真的吗?”她不敢相信,黎景晔一个习武的大男人也会扭脚。 “嗯。” “咦?您的脸颊怎么红肿了?” 沉默片刻。 “崴脚的时候,没站稳撞到树上了。”这是一个连贯的借口,应该不会有漏洞。 晚上就寝时,沈月兮又问了一个问题,然后黎景晔沉默了。沈月兮只好自动脑补,于是便出现以下场景。 183.第183章 第 沈月兮 (4) 黎景晔走到院子里,脚下不稳,当场拧到了脚腕,身体不受控制,冲向不远处的大树,由于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左脸正中树干。最后,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倒下,某个部位撞在地下的石头上。 虽然这种姿势,一般人难以达到。但万事无绝对,只能说她夫君运气不好或者好。 …… 沈月兮和黎景晔心情不佳,坐在马车上的沈半夏,照样心情不爽。 她双拳紧握,口中反复念着名字。 “施悦施悦…不害我,你活不下去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啪”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好,从今天起,我沈半夏就和你卯上了。” 她不会害人,但她会坏事。以后,只要施悦想干什么,她非常乐意从中捣乱。 …… 路过集市,沈半夏饿的是在难以忍受,索性下车到路边买些吃食垫肚子。 突然,迎面而来一个颇为猥琐的小个子男人,对方脚步匆忙,状似无意往她身上撞来。沈半夏脸色一沉,连忙闪身避过。 这是小偷的惯用伎俩。 沈半夏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滚开!” 男子见自己的目的被识破,周围人又对自己怒目而视,面上一窘,缩着脖子立马走开了。 “老板,两袋包子。”沈半夏走到一家包子铺面前。 “好勒,夫人稍等。”老板拿出两个油纸袋,麻溜的捡了几个热乎乎肉包子进去。 “六个,十八文。” 沈半夏付了钱,拿着包子转身往回走。远远看见一个披着红色兜帽斗篷的人,被刚才那个小偷撞了一下。 “死性不改!”沈半夏愤愤道。 她没有大声声张,而是小心翼翼向对方靠拢。 男子得手,偷得了一枚上好的玉佩,喜滋滋的拿在手中观赏。 沈半夏渐渐逼近,小偷生性来警觉,下意识向她瞥过来,看见来势汹汹的沈半夏,心觉不妙,拔腿便跑。 沈半夏连忙将手中的包子掷出,正中男子面部,同时大叫道:“抓小偷!抓小偷!” 男子见势不妙,赶紧拔腿便跑。 市井之中,小偷最多,许多人都被小偷光临过,大家对小偷可谓深恶痛疾。沈半夏一声大吼,群起而应,纷纷站出来,堵住男子的去路。 但由于被沈半夏袭中,动作慢了片刻,但就是这关键的瞬息,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转眼间,他已经被两个大汉按倒在地。 “大爷些姑奶奶些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男子满面通红,连连求饶。 “呸!不要脸!” “年纪轻轻,四肢健全,不好好干活,偷东摸西,活该!” …… “喂!玉佩拿出来!”看见小偷被擒住,沈半夏松了一口气,赶紧跑过去喝令他把东西交出来。 “姑奶奶,我错了。”男子识相,立即乖乖把东西双手奉上,是一块鱼形的玉佩。 虽然东西交出来了,但并不意味大家能放过他。众人以为沈半夏就是失主,便询问她的意见。 沈半夏看见真正失主已经没影儿了,心中着急,只好拜托两个大汉把小偷捉去见官,然后匆匆忙忙去找红斗篷的美人儿。 184.第184章 美人如玉 (1) 为什么是美人儿呢?直觉。 沈半夏估摸着美人离去的方向,急忙追去。她运气好,跑了大约二十来丈,便看见人群中一抹显眼的红色。 只是人群熙攘,擦肩接踵,她正好被看杂耍的人挡住,半晌也没有挤过去,眼看着对方就要消失在尽头,沈半夏只好高声大叫起来。 “美女!等等!” …… “前面的美女!等等!” …… 十几美女齐刷刷回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但唯独没有红斗篷的美人,沈半夏郁闷。 “红斗篷美女,你的玉佩在我这儿,等等呀!”这下定位够准了吧。 果然,对方停下脚步,双手一摸,发现腰间的宫绦,现在空空如也,回头疑惑地望向她。 沈半夏见对方终于发现异常,十分开心,努力挤出人群,向对方走去。 “刚有个小偷把你玉佩偷走了。”她缓缓走近,不忘解释一下。 对方似乎明白缘由,将隐藏在兜帽之下的脸露出些许,朝她感激一笑。 不笑还好,这一笑差点让她亮瞎双眼呀。 身材高挑不必说。瓜子脸,肤白胜雪,眉若远黛,双瞳剪水,鼻梁挺直,嘴唇薄削泛着天然的粉润。无论五官,还是脸型,无处不精美绝伦,真正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毫不夸张。 她想了许久,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美!还美的让人记恨不起来。除了美,似乎又没有其他特点。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做到尽皆完美,只要五官合格,在脸上组合相得益彰,便可成为美女。 但眼前这个人,无处不精雕细琢,就像从画纸临摹下来的美人儿,一笔一划都经过画者的深思熟虑。 但就模样而言,哪怕是她认为的极品美女沈月兮和施悦,和这人一比,都会黯然失色。 沈半夏似乎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戴着兜帽垂首而行,连她看了都忍不住怦然心动,更何况是一般人,特别是男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罪过罪过。 “姑姑娘,你的玉佩。”沈半夏惊魂甫定,呆呆递过玉佩。 闻言,对方愣了片刻,道:“多谢。”略显沙哑的声音。 …… “夫人你的手。” “啊?对不起对不起。”沈半夏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还死死拽着“鱼尾巴”没有松手。 美人将她的失态看在眼中,眉目含着风轻云淡的笑意,似乎已经看惯了别人的惊艳,柔声道:“多谢夫人出手相助,这玉佩是在下祖传之物,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鱼某定当涌泉相报。” 言语之间没有过多的客套,但能看出,的确是个爽直之人。 “不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哈哈。”摸着头傻笑两声。 “在下先行告辞。”言罢,微微欠身,转身离去。 “嗯,姑娘慢去。” 呆呆目送对方远去,沈半夏还在沉浸在惊艳之中。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儿,也没有见如此没有忸怩女气的美女。 咕,肚子一声鸣响。被胃部的绞痛拉回现实,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才想起包子被她偷袭小偷去了。 苦笑一声,慢慢地往回走,再想去买包子,结果店家已经售罄,于是乎,白跑一趟,还是饿着肚子赶路。 回到太子府时,已经接近黄昏。 两天后,醉儿再来太子府,说婚事暂时搁下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京城表面一派红火、祥和之象。但暗下却前所未有的暗流激涌,人心浮动。 185.第185章 人靠衣装 (1) 五皇子黎景牧皇宠愈加深厚,而四皇子表面上已经重回朝堂,但实际上还是没有实权,弱势明显。 五皇子一派的人接连被提拔,相反四皇子的党羽,连同丞相大人庄谦在内,有的被贬黜或者罢免,有的甚至直接下狱。 前不久还号称忠于陛下的中立派,察言观色,认清黎泽天的确有所偏爱时,渐渐偏向黎景牧。黎景晔手下一些立场不坚定的,也纷纷倒戈相向,投靠敌营。 后宫与朝堂一向同气连枝,后宫之中,南宫婉如今独霸盛宠,自从她以身挡剑救驾之后,黎泽天几乎天天留宿景仁宫,贵妃庄芷茹也被冷落一旁。 世人皆叹,以四十岁高龄宠冠六宫,皇贵妃南宫婉当属开创先河的第一人。 在这种情况下,关于黎泽天打算废储重立的流言,迅速传遍帝都每一个角落。而黎泽天像是浑然不觉似得,对流言置若罔闻。他这种不为所动的举动,更像是在默认。 这一切,在年三十晚上的年宴之上,必然有所定论。 黎景行对外面的重重流言似乎毫不在意,一如既往指点沈半夏功夫,闲来烤火煮茶,十分惬意。 沈半夏看着他,好奇道:“殿下不怕明天进宫,皇上真的找借口…废了您吗?” 黎景行眉毛一挑,笑意加深。 那又怎样?他要做的事,会因为他不是太子就放弃吗? 沈半夏见他笑地莫名其妙,或者是神秘莫测,自己不懂,摇摇头,不再多问。 …… 第二日,奉召进宫参加年宴。一向对沈半夏穿着从不发表意见的黎景行,特地吩咐竹青将她装扮一新。 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圆髻高挽,用羊脂白玉簪固定,配以累丝华胜,庄重而不艳俗,简约不失大气。 竹青给她插上最后一只沈半夏看见镜子里“面目全非”的自己,惊地张不开口。果然佛靠金装马靠鞍,化化妆,自己也可变美女。 不行,让她偷着乐会儿。 “好了吗?那我走了。”沈半夏对着镜子,左看右瞧,十分满意。 她正打算起身,却被一双手按下去。 “还没好吗?” …… 对方没有回答,却将一只七尾点翠凤钗斜插进入她发中。 “咦?这是哪里来的,我怎的没见过?” 沈半夏看那凤钗款式简单,虽然不是十分名贵,但胜在古朴别致,也十分喜欢。 她伸手去摸,没有摸到凤钗,却触到一直温和修长的手。惊讶之中,回头望去,看见一身杏黄蟒袍的黎景行,难得的神采奕奕。 “太子!这支凤钗是你拿过来的?”她的首饰之中,并没有这么一只钗子。 黎景行笑着点点头,嘴巴吐出连个字:走吧。 “好。”沈半夏虽然对他的此番行为十分不解,但他既然没有说的意思,她当然不会追问。 但心里隐隐觉得,这支凤钗来历肯定不简单。 进宫的队伍,黎景行,程默,竹青,还有她自己,一如既往的标准配置。 …… 186.第186章 一触即发(1) 或许知道今天的年宴非比寻常,所以不管是皇子王爷,还是官员侯爵,见面说话都异常的谨慎小心,都互相存了打听和试探之心。 当沈半夏搀着黎景行出现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少的轰动。因为传说中毁容的太子妃,不但容貌无碍,而且盛装出席,明媚端庄。 短暂的惊讶后,还是朝他们投来了比轻视的目光。 没毁容那又怎样,太子照样是个废人,又聋又哑,还弱不禁风;太子妃照样是个草包,经过皇家乐坊的训练,还只是一个二等乐女。 “妹妹,来得真早。”沈月兮看见沈半夏,连忙凑了过来。虽然喜笑颜开,但始终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 黎景晔看见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跟来,跟一旁的官员客套起来。 “是呀,今天有好戏嘛,所以就早了些。” 沈月兮脸上的笑意一滞,讥诮道:“妹妹一点也不担心吗?” 重新立储,被废的可是黎景行。 沈半夏耸耸肩,不以为意道:“我无所谓,反正不管怎样,殿下都不会让我饿着?对吧,太子。”望向黎景行,撒娇道。 黎景行笑意未改,微微颔首,显然对她的话非常赞成。 是呀,就算终于把他废了,那他也还是二皇子,说不定还能封个王爷什么的,也不错。 “你…”沈月兮气结。 她心情不佳,本来想给沈半夏找堵,结果却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结果反而给自己找了不痛快。 看见沈半夏和黎景行眉来眼去,黎景晔心情更加不好,大步走过来,脸色阴沉道:“母妃身体欠佳,同我去常宁宫看看吧。”他对沈月兮说这话,眼睛却恶狠狠地盯着沈半夏。 “是。”面对黎景晔,沈月兮立马收起所有芒刺,变成温顺的小兔子。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沈半夏憋瘪嘴,不满地哼了一声。黎景行轻轻捏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其实,她不懂黎景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安慰她?是因为沈月兮打击他,还是因为…黎景晔。 如果因为后者,她觉得不能接受。 今天参加宴会的很多,比中秋晚宴那天的人只多不少。 虽然宴会还没有开始,但座次早就安排完毕,沈半夏早早扶着黎景落座。 他们被安排在左右第一位,比起中秋宴时被排在中段去,这个位置看起来似乎还不错,但实际上无处不透着诡异。 首先,黎景行以前都是被排在诸皇子末端,今天莫名其妙跑到前面去,这是第一个不正常。 再者,向来以右为尊,按理说这种宴会,储君应该坐在右首第一位,但身为太子的黎景行却被安排到左边去了。 最后,右边那个位置空下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太子之位悬空,需要有人补上去呢? 沈半夏担忧地看向黎景行,生怕他因为这个影响心情,进而导致旧疾复发。 黎景行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转过头,笑着摇摇头。 虽然很伤感情,但他的父皇——堂堂一国之君,打定主意这样做,他也无可奈何。再者,这些对他来说,已经引不起新的情感变化,唯独让他的恨意更加坚韧不拔而已.。。 187.第187章 一触即发(2) 沈半夏见他没有异样,悬着的心放下来,轻轻靠着黎景行的手臂,道:“殿下,我们以后找个世外桃源隐居吧。” 她这话是真心的,她不期待黎景行荣登九五,也不期待自己母仪天下,只想和心爱之人简简单单安度一生。 心爱之人?黎景行是吗?她不知道,但是她能感觉到,至少自己是不排斥黎景行和她白头到老。 爱情,多么虚无缥缈。不管他们之间是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还是家人之间的依恋和信赖。 她不贪心,有这些就够了。 有时候,越是简单的心愿,才越是奢侈。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话太过真心,但真心最亦让人胆怯,以至于黎景行浑身倏忽一颤,却不能做出任何承诺。 感受到他的僵硬,沈半夏的眼眸渐渐垂下去。她怎么能这样自私? 黎景行有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要报,还有百里山庄数百口的人命债要索。岂能逃避责任,只图自己逍遥。就算黎景行愿意,她也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 “殿下,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撇开我好吗?我们是一家人!” 黎景行以为自己的心墙早在八年前就坚不可摧,再也不会为任何的“花言巧语”而感动,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动摇了。 他面对沈半夏,无比郑重的点点头。 “谢谢你。”不禁莞尔,眼眶些许湿润。 她很怕黎景行把她当成外人,如果连他都不肯接纳自己,她只能是一个孤家寡人。即使高天阔地,她却不知自己该容身何处。 双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传递力量。 两人旁若无人的伤感之时,殿中突然熙攘起来。原来风头仅次于的黎景牧的安平贵郡主大驾光临。 施悦前段时间积极献策安定灾民,号召京中富商捐款数百万两,解决了皇帝陛下的燃眉之急,不可谓不劳苦功高。 能被皇帝加封为贵郡主的外姓女子,施悦也算前无来者的第一人了。 皇子不能随意献媚,但郡主还是可以努力巴结的。 施悦身穿一袭紫罗兰曳地长裙,腰间束着一根同色腰带,勾勒出美好的身段。看似随意地挽了一个随云髻,发间插着两三只白玉簪,清雅别致。肤若凝脂,俏脸未施粉黛,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清丽绝俗之中又隐含丝丝魅惑。 不得不说,施悦清冷脱俗的气质,当真无人能及。 她应付完众人,施施然向沈半夏等人走过来。在看见沈半夏白皙无暇的脸蛋时,眸光微暗。 “太子千岁,太子妃万福。” 沈半夏起身相迎,不动声色道:“安平郡主好。” 众人看见施悦朝黎景行夫妇走来,心中又难免百转千回一番。没人看得懂这位御前红人的心思。 “前些日子听了些不好的传言,说太子妃误用了药膏,碍了容貌,原来都是谣言,安平还为太子妃担心许久呢。对了,家母昨日也不小心伤了又脸,也不知用了哪家的舒痕膏,安平回去也给母亲买一盒。” 188.第188章 一触即发(3) 沈半夏警惕心起,这是在套她的话呢。她不知道对方想从她的话来套出什么,但她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 “郡主真孝顺。丫鬟本来买了福仁堂的舒痕膏,擦了一次,有些过敏,就没用了。是药三分毒,我念着伤得也不重,所以就让它自愈,害得我带了好久的面纱不敢见人呢。” “哦,原来如此。”施悦眼中精光一闪,又道,“听说上次褚凤楼失窃,皇家乐坊代代相传的紫金蝉衣被盗,太子妃可听说了?这紫金蝉衣是天下至宝,万金难买。宝物失窃,度坊主震怒,据说不抓到贼人誓不罢休呢。” 施悦一眨不眨盯着沈半夏,企图从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找出蛛丝马迹来(杀手的必修课,察言观色)。 “真的吗?!”沈半夏惊讶。那件破布居然是天下至宝,她万万没想到呀! 但令人遗憾的是,她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因为沈半夏的错愕是发自内心的。 “千真万确。不过,若是安平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也一定不会放过对方,无论她是谁,终有一日终会让她意识到,自己当初的举动是多么无知!而且追悔莫及。”意有所指道。 施悦笑意不改,但目光突然阴冷起来,眼中的杀意一览无遗。她死死盯住沈半夏,似乎已经认定了对方就是真凶。 沈半夏当然看得出施悦眼中的不善,而且她知道,自己哪怕有一丝丝异常,对方就能猜出,她就是那个顺手牵羊之人。 坦然迎上施悦审视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恐惧之色。 “当然,本宫也最讨厌小偷小摸之人,但郡主这个样子好吓人呐。” 任何一个正常深闺女子,看见她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都会心生怯意吧。 施悦收回自己释放的杀气,恢复常态:“对不住,有些太激动了。” “嗯,谁知道呢。不过,这贼人还挺厉害的,竟然能从护卫严密的乐宫偷走紫紫金软衣。” 这是心里话,她的确很佩服施悦。 施悦看见她眼中的钦佩,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之笑。 迂腐的古代女,当然不能和她相比。她才不会做男人的附属品,她要顶天立地,和她的男人比肩而立。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经过一番试探,她倒真没看出沈半夏有何不妥。要么是沈半夏心机深成,要么就是真的一无所知。 施悦打心底里更认可第二种可能,因为她不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古代女,能比她还深藏不露。 “是呀。安平也有同感。” 说话间,太监尖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各位娘娘驾到。” 施悦一无所获,也只好回到自己座位上。 黎泽天携着雍容富贵的南宫婉走在前面,两人言笑晏晏,感情似乎极好。贵妃庄芷茹神情淡淡紧随其后,再后面是丽妃,别的再无他人。 如此情形,众人心中更加明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黎泽天心情格外好,朗声道:“众卿平身。今除夕之夜,辞旧迎新,众卿不比拘束,开环畅饮,开环畅饮。” “谢皇上。” 189.第189章 一触即发(4) 沈半夏小心翼翼看向高台,小小惊讶。黎泽天似乎身体很好,大冬天竟然穿着初秋的单衣。 年宴正式开始后,舞乐笙箫,好不热闹,其中十分令人期待的便是皇家乐坊在籍乐女献艺。 歌声婉约,舞蹈华美。所有乐女都是色艺俱佳,看着舞池中或翩翩起舞,或低头弄乐,或轻声喝曲的美人儿,不少男子双眼放光,那模样,好似当场要把乐女拆骨入腹。 沈半夏兴趣缺缺,低着头大快朵颐。 一曲舞罢,黎梦琪照旧站起来活跃气氛,糯糯道:“父皇,前段时间诸位皇嫂参加了冬练,也不知道才艺有没有长进。皇乐坊的乐女们表演是很精彩,但让嫂嫂表演是不是更有趣呢?” 黎泽天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是赞成,捋了捋胡子,侧头看向紧挨着他的南宫婉。 南宫婉捂嘴轻笑,当然也十分满意。 “陛下,除夕佳节,当然不能跟平日一样,臣妾一直听闻舞仙惜红衣曾专门做了一支贺新春的舞蹈,好像叫‘袖扇’,舞者身着特制的红色的舞衣,右手舞水袖,左手执扇,别开生面,精妙无比。 只可惜,自从沈夫人嫁人后,就再也无人能跳此舞了。臣妾听新柔说,她之前冬练时跳过此舞,还得了度坊主的夸奖,不如就让她们做‘袖扇’舞吧。若是有人跳好了,可要重赏呀。” “不错,爱妃好主意。”黎泽天赞许道。 他曾经见过惜红衣跳此舞,当年的翩若惊鸿的舞姿浮现脑海,不禁心情激动,满心期待。说实话,只从看了惜红衣的舞蹈,再看其他人的,总觉得难以入眼。 若是他的哪一个儿媳妇跳好了,甚至超过惜红衣,他当然乐见其成。 于是乎,一场随意献艺,成功演变成‘袖扇’的比试大赛。 庄芷茹贝齿轻咬,袖中拳头紧握,心里必然恨死了南宫婉。 这些个皇子妃中,就只有南宫新柔主修舞蹈,其余的就算是会些,那也是一知半解,有谁能与之争锋。 说白了,就是送一个头筹给南宫新柔,好让她向黎泽天讨一个恩典。而这个恩典,作用自不必多说。 黎泽天最喜欢玩这种把戏,比试第一,他便赏一个恩赐,而且常常是“有求必应”。 一般人不敢胆大妄为,但是南宫新柔肯定敢。 不过,她怎会让对方称心如意? “陛下,姐姐说的极是。就让她们都来跳“袖扇”,好彩头。但是五位皇子妃们各有所长,只怕不够精彩,既然图热闹,让在座诸位公主、郡主、显贵小姐,有兴趣的都参与进来,岂不是更好?” “嗯。”黎泽天捻着胡须,似乎对庄芷茹的提议也很感兴趣。 庄芷茹见他有所迟疑,又道:“说不定还可以从中挑些出众的姑娘出来,正好随便给老七老八物色新娘子呢。” 南宫婉斜眼睥睨着庄芷茹,冷哼一声。她知道庄芷茹是故意找茬,但是那又怎样,整个京城,除了她媳妇儿还有谁能作此舞。 “可行。”沉思片刻,黎泽天到底同意了。 近侍根据黎泽天的意思,宣读口谕。 190.第190章 一触即发(5) 圣旨一下,殿中立即热闹起来。特别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大姑娘,更为热切。 即使得不了第一也好,在皇上娘娘面前露露脸,说不定真的就能嫁入皇室了。 思及此,众女纷纷向一众皇子暗送秋波,特别是还未成亲的七皇子和八皇子,当然有可能议储的四皇子和五皇子,收到的媚眼儿也不少。 这时候,沈半夏乐呀,因为几乎没人看向黎景行。不过,她也担心南宫新柔拿了第一名,会把黎景行赶下台。那就乐极生悲了。 还有一点很让她难以释怀,跳什么不好,偏偏要跳她母亲的名作之一。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陆陆续续竟然有十来个人报名。庄芷茹眼明手快,立即让婢女去司乐属取了舞衣来。 这“袖扇舞”,由于一手挥水袖,一手执折扇,所以舞衣也与众不同,右袖长达一丈,左袖全无,舞者左臂戴臂钏,执折扇。光这造型,也是别具一格的新鲜。 虽然多数人舞技不如专业乐女,但皇妃公主、高门显贵家的小姐们比舞争霸,更具趣味性。在场的都多睁大了双眼,一副热切的模样。 水袖挥舞,灵动飘逸;折扇掩面,欲说还休。袖扇舞,动静结合,力道和技巧并重,相得益彰。 众女一一上场,有表演的好的,也有根本单纯来插科打诨的。 有人一时不慎踩住了水袖,差点把自己绊倒;有人力道过猛,扬手就把折扇扔了出去;还有的布条挥不出,收不回,看得观众都捏一把汗,毫无美感可言。总之,状况百出,逗得在场之人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沈半夏双手托腮,心塞不已。她母亲的在天之灵,今夜不得安宁。 看众女闹过笑话之后,南宫新柔才盛装出场,画着精致的落梅妆,一袭玫红色纱衣裹身,纤腰素素,尽显玲珑身姿,左臂赤果戴臂钏。她眉目飞扬,信心满满,显然志在必得。 轻快优美的旋律响起,南宫新柔摆好起势,头部微垂,左手折扇未展,直竖,水袖叠放于右臂之上,举在额上。 噔。鼓声一响,身形随之一动,水袖挥出。 噔。鼓声再次响起,“哒”,折扇挥开。 (次数省略一万字,度娘博学,但荒糅合不好。反正是很美很美的舞蹈,发挥想象力吧。自恋中,么么哒……) 水袖挥舞,轻舒慢卷,行云流水如飞龙如舞凤;折扇转甩开合,典雅矫健,似妙笔似丝弦。 水袖舞和扇舞,原本是两种舞蹈。水袖讲究身韵合一,身姿摇曳,神韵必备,扇舞动作细腻,节奏明快。要将两种舞蹈恰如其分的糅合在一起,不但需要高超的技巧,还需要敏捷变通的心思。 沈半夏看到南宫新燕在舞池中飞舞旋转,微微颔首。一板一眼,有模有样,还像那么回事。 由于身体条件的差异,同一支舞蹈,不同的人会跳出不同的味道。 但南宫新柔似乎太刻意模仿惜红衣,以至于失去自己的特色。人无完人,舞者应该扬长避短,但她为了完成原模原样还原一些高难度动作,但苦于技艺不够,难免有些生硬,不够灵活。 一曲舞罢,殿内喝彩连连,掌声激烈。 191.第191章 一触即发(6) “嗯,不错。”黎泽天赞道。 南宫新柔微微欠身,喜笑颜开道:“儿臣献丑了。” 有了前面十来个半吊子作对比,南宫新柔无疑是当之无愧的魁首啦。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因为他们在等一个重磅消息。 南宫婉凑近黎泽天,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道:“陛下,咱们新柔得了第一名了。今天又是除夕佳节,奖赏可不能比上次的低呀。” 黎泽天闻见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奇异香味,心神一荡,立即心猿意马起来。 通过这些日子的朝昔相处,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南宫婉,既能骄傲独立,又能温柔小意,还可以玩媚多情,俨然一个百变妖精。 于是乎他一颗早已逝去的少年心,在南宫婉柔情蜜意的濡养下,居然重新复活了! 而且,对南宫婉十分为他考虑,不但敢为他以身挡剑,还不辞辛劳为他制作强身健体的药丸。 想到南宫婉种种好处,以至于他现在,十分后悔早些年对南宫婉的冷淡和漠视。不过,好在还可以补偿。 “那时当然,有求必应。”黎泽天拍了拍南宫婉的皓手,信誓旦旦道。 “那臣妾就替新柔谢谢陛下了。”南宫婉娇羞的垂下头,以至于黎泽天没能扑捉到她眼底深处的一抹鄙夷。 庄芷茹看见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冷漠的别开脸,但心中的醋意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比起南宫婉心怀叵测的利用,庄芷茹其实还是对黎泽天有三分真情的。 当初黎泽天初登位之时,处处受人压制,身为才女的庄芷茹没少替黎泽天出谋划策,也算得上是风雨同舟。 真心相付,临到老,却被一个一直和自己针锋相对的老女人比下去,心有不甘之余,更多的是对黎泽天的怨恨。但没有爱,又哪来的怨。 不过,庄芷茹也不是一个儿女情长难以自已的人,眼下,没有什么东西比她儿子前途更重要。 “陛下,表演还没有完呢。”庄芷茹收拾好心情,脸上重新堆积笑意。 “哦?”黎泽天放眼望去,安平贵郡主已经站在了舞池中央。 “陛下,安平前来献舞,不置可否?”施悦俯身行礼,声音清越,十分悦耳。 沈半夏严重鄙视。都说了愿意的随便上,还故意来问,不是多此一举吗? 压轴出场,想把皇贵媳南宫新柔比下去。这女人胆儿真肥,她是望尘莫及咯。 她当然不能比,人家可是黎泽天亲口赞誉的比女儿有胆量,比男儿有才识的贵郡主。岂能是她一个缩头乌龟可以比拟的? 对于这一点,沈半夏也心知肚明。所以,接下来的激烈暗战,她拭目以待。 黎泽天听见施悦也要比试,心里还是欣喜的。他一直觉得施悦胆识过人,睿智胜于男儿,若是能嫁入皇室,做他的儿媳妇就更好了。 “嗯,准许。” “父皇!”南宫新柔听见这话,笑脸立即耷拉下来。 她一直记恨着施悦在冬练期间,数次抢她风头的事儿。而且,也真怕施悦舞技高于她,夺了魁首,这样一来,计划变不好实施了。 192.第192章 一触即发(7) 黎泽天脸色一沉,语气严厉道:“五皇子妃退下吧。”虽然他天对南宫婉突发热情,但并不意味着对整个南宫府就释怀了。 “可是…”南宫新柔收到姑母警告的眼神,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乐声再度响起,施悦在舞池翩翩起舞。别说,她张弛有度,力道掐得恰到好处,融汇进自己的感悟和体会,的确比南宫新柔舞的更有风味。 纵跃时,翩若惊鸿;旋转时,矫若游龙。令人眼前一亮。 舞蹈进入高朝,更加激越人心,不少人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有节奏拍打桌椅,倒也能融入原本明快的配乐中。 一舞作罢,众看客欲罢不能,纷纷站起来为她鼓掌。如此情形,胜负明了。 “好好好!”黎泽天抚掌大笑,赞不绝口道,“可与红衣相较。” 可以同惜红衣相提并论? 这话未免有些夸大了。 “陛下过奖,惜先辈天人之姿,安平望尘莫及。”施悦神情谦虚,但眼中却满含笑意。 现在望尘莫及,但总有一天,她会让惜红衣的盛名成为过往。 南宫新柔十分气恼,桌子底下的脚重重一跺。 “后生可畏,郡主年纪轻轻便由此技艺,实在难得,假以时日,定能犹胜于蓝。”庄芷茹淡笑道,递给施悦一个赞赏的目光。 施悦还没有回话,南宫婉立即抢过话头。 “安平郡主是跳的是不错,但很多地方都与原舞有些出入,倒是五皇子妃尊敬前辈,一丝不苟,”转头看向黎泽天,“陛下,臣妾以为新柔更胜一筹。” 沈半夏眉毛一挑,这是要开始撕逼的节奏呀。 …… 黎泽天这次也为难了,一面是心爱的妃子,一面是有目共睹的公正。他既不想破坏好不容易产生的感情,又不想当众有失公允。 沉吟片刻,放眼望向台下,不经意扫到龟缩在黎景行身侧的沈半夏。 “太子妃,你说呢?” 沈半夏才感觉到有如芒刺在背,下一刻就被叫到名字,惊慌失措的站起来,袖子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茶杯。 “啊?!” “此舞乃你母亲名作,身为女儿,你不没有丝毫意见吗?”声音无端冷冽起来,不怒自威。 不受宠的,就是这种待遇。 众人纷纷看向她,有鄙夷的,有同情的,还有看好戏的。沈半夏觉得向自己射来的不是目光,分明是一把把利刃,转眼就把她戳的千疮万孔。 “儿臣儿臣以为……儿臣不善舞艺,因此,不敢妄论。” 黎泽天听见她打太极的论调,登时怒意横生。 “不会做饭就不会吃饭吗?” 沈半夏心思通透着。黎泽天摆明了想在今天晚上,撸掉黎景行的太子之位,南宫新柔她是绝对不能说。施悦不但与她结仇,又似乎和黎景晔勾搭上了,也不能信任。 左手狼右手虎,这让她如何选择? 其实,施悦虽然今天晚上是同庄芷茹联手了,但她还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想现在就把黎景晔推上去。 因为,她更想保持现在的平衡状态,以便她有更多的时间去试探和预测,还有,五皇子一方她也还不想得罪的太彻底。 193.第193章 一触即发(8) 沈半夏若是知道施悦这番心思,也不至于如此纠结。虽然选择施悦会得罪南宫新柔,但是得不得罪区别已经不大了。 “弟妹和郡主各有秋千,儿臣见识浅薄,实在难以评判。” “太子妃如此推脱,难道是因为觉得五皇子妃和安平贵郡主皆入不得你的眼,所以不屑于评价吗?既然太子妃技艺高超,那就也来舞一曲吧。”南宫婉木淬毒的眼刀子射向沈半夏,刻意为难道。 “娘娘误会了,儿臣天资匮乏,幼年又受过腰伤,‘袖扇舞’精美峻论,变化无穷,半夏哪怕是折了腰也跳不出来。”沈半夏沉着脸道。 她这话一出,殿内响起嗤笑之声,众人纷纷窃窃私语,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鄙视。 惜红衣若是再世,看见唯一的女儿这幅怂样,肯定会气得吐血吧。 沈半夏一再推诿,南宫新柔新仇旧恨,巴不得让她难看,在王公大臣面前颜面丢尽,于是煽风点火道:“惜前辈舞技卓绝,名动天下,在舞乐界的崇高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分毫,其旖旎仙姿至今无人能望其项背,不可不谓空前绝后。 太子妃身为舞仙传人,即使再不济,哪怕只学得十分之三,那也比我们好得多,又何必过分自珍。作为京中皇子妃之首,二嫂当要做好表率,让妹妹们以您为榜样,勤勉一生呀。”言罢,看向台上之人。 黎泽天欣慰的点点头,似乎对南宫新柔的晓以大义,十分赞同。 “对呀对呀。” 不少女人小声附和道。想看沈半夏笑话的不知南宫新柔一人,很多女人都对她怀着莫名的敌意。 这都是女人奇怪的妒忌心在作怪。或许是因为她有一个身为舞仙的母亲,也或是因为她嫁了一个病弱的残废太子,也或许纯粹是为了巴结。 “老五媳妇儿说的对,太子妃就不要再推诿了。”黎泽天眯着眼睛,声线凛冽道。 沈半夏贝齿紧咬,面色凝重,却一言不发。她怎么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料定了她无能,所以把她母亲捧得越高,到时候就越能痛快地打脸。 康王世子黎景育,好整以暇的看着沈半夏,讥诮道:“是呀,不跳也好,惜红衣要知道自己椎心泣血的大作,被女儿糟蹋的面目全非,肯定会气得从地下爬起来。”言罢,还哈哈大笑两声。 黎景育拿一个仙逝之人说事,这是极为不尊重死者的行为。 不过,众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都被他取乐,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两母女,母亲卓绝,女儿废物,多么讽刺。 众人的无情的嘲笑,飞入耳中,猛烈撞击着沈半夏的理智和镇定,心中怒火渐渐蓄积。她眼眶通红,也不知是因为怒,还是因为痛。 为什么要拿她母亲一再说事?难道他们就没有对死者的基本敬畏之心吗? 黎景行现在从所未有的愧疚和心疼,如果不是因为他,沈半夏绝对不会一再成为众矢之的。他深深痛恨自己的无能,袖中紧握的双手,不住颤动。 突然,他站起来,拉着雕像般伫立的沈半夏一步一把踏进殿中,脚步缓慢而又坚定。 194.第194章 一触即发(9) 众人看见黎景行的举动,疑惑不已,因为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想通过磕头求情化解沈半夏尴尬的处境吗? 思及此,众人鄙夷加倍。 沈半夏被拖着走到殿中,直到黎景行撩衣跪下,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黎景行跪下地上,腰杆笔直,好似独立寒风之中的苍劲古树,看似岌岌可危,实则坚忍不拔。他抬头挺胸,面容严肃,“直视”金漆雕龙宝座上的九五之尊。 他缓缓抬手,放到象征着身为的雕龙紫金冠上。 摘乌沙,摘乌沙,太子也可以自摘乌沙吧。 黎景轩看见他的这番举动,吓得当场从座位上跳起来,失声大叫道:“二哥不可!” 黎景晔眸光一暗,惊愕之外,心中还有微微苦涩。他为了她,居然愿意自己放弃太子之位?他们真的如此相爱吗? 黎景牧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勾,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得意。如此,最合他的意不过了! 黎泽天看清他的意图,勃然大怒。明明正和他意,他却陡然间升起一股不甘之心。 自行请离!他就那么不在意这个太子之位吗? 不在乎储君之位,难道不是在嫌弃他,嫌弃他这个父皇吗?岂有此理! 南宫婉心中暗爽。以她对黎泽天的了解,此举定会激怒他。 “陛下,太子夫妇实在无礼之极。太子妃抗旨不尊,太子本就管束不力,现在还索性撂挑子威胁陛下,心里眼里哪有半点对陛下的尊敬,臣妾以为陛下不能姑息,应该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严厉斥责黎景行二人,仿佛他们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沈半夏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一把摁住她的手,颤抖着声音道:“太子,不可。” 她一心想保住他的太子之位,怎么能反而因为自己,害的黎景行丢了太子之位。 那她万死不辞! “父皇,儿臣笨拙,的确不会跳‘袖扇舞’。父皇励精图治、施政有方,西楚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实乃我西楚臣民之大幸。儿臣愿意做作‘卿云歌’,颂扬父皇仁政,祝愿西楚国富民强,永世长存。” 沈半夏掷地有声,言罢,脑袋重重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犹如她此刻的决绝之心。 卿云歌是一首上古诗歌,诗歌描绘了一幅政通人和的清明图像,表达了百姓对幸福生活和圣人治国的向往。放在除夕夜来讲,也再合适不过了。 卿云歌以唱词为主,舞蹈为辅。舞蹈又以脚步和手臂动作为主,动作舒缓优雅、端庄大气,对着她这种不能用到腰部的人,最合适不过了。 黎泽天一言未发,一双虎目犀利睿智,眼中隐约有极力克制的怒火。 只从黎景行娶了沈半夏,见他一次,就能把他惹怒一次。难道真的以为他不能杀了他们吗? “陛下…”南宫婉心有不甘,但她还没来记及说完,就被庄芷茹抢过话头。 “陛下,臣妾以为让一个有腰伤的人,跳‘袖扇’难免有刻意刁难之疑,我们一群长辈欺辱一个晚辈,还真叫外人笑话呢。况且,此时正值新春佳节,太子妃唱一曲‘卿云歌’,正好应景儿。”庄芷茹巧笑道。 195.第195章 赶鸭子上架(1)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现在当然乐意帮助沈半夏脱困。 庄芷茹句句点在关键,措辞语气都很轻松愉悦。但听在南宫婉耳中,就好似史上最刻薄的折辱。不过,她并没有执意反对。 因为她心知肚明,黎泽天为人偏执,他一旦认定的事情,无论对错,若谁胆敢反对,结果只会是自讨苦吃。 黎泽天俯瞰钉在殿中的两个年轻人,见他们如千年胡杨一般坚忍不拔,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悲切之情。透过朦胧迷雾,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还有那个他千方百计都不能遗忘的女子。 班染… 黎泽天合上眼睑,一抹哀戚一闪而逝,再睁眼,一如既往的英明神武,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失落,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准许。” 沈半夏听到黎泽天的恩准,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如果皇帝爷真非以太子管教无方,纵容妻子以下犯上为由,罢免黎景行的储君之位,他们还真无计可施。 “谢父皇。” 卿云歌象征祥瑞,辞藻华美,意境超迈,背景乐隆重,表演者服饰华丽,沈半夏今日盛装出席,正好免去换衣装的麻烦。 她扶起黎景行回到座位上。 “太子,等着我。”她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黎景行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握紧。 “臣妾可行。”沈半夏柔声安慰,一点点拨开他的手。 沈半夏别的不敢夸海口,就算她身子废了,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却是无人可以剥夺的。 对于舞蹈,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即使再高难度的舞蹈,她只要看过一遍,就算不能立即原样重现出来,但每一个动作,都能深深刻在脑海之中。 卿云歌是所有女子学习舞曲乐的的启蒙功课,沈半夏对它自然也是十分熟悉,因为它简单,易学。但往往越容易学的东西,反而越不容易掌握其精华。 同样的精彩度,“袖扇”或许只要八分功力,但“卿云歌”却要求十分功底。 乐声起,沈半夏缓缓开口:“卿云…烂兮…” 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节奏舒缓沉稳,恰如其分的起伏,几乎与乐声融为一体。 殿中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脸上的笑意突然一滞。 右臂挥开,左脚微提。 “…糺缦…缦兮…” 众人脸上的笑意彻底沉下去。说好的废物草包呢? 沈月兮睁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不是一直都不务正业吗?为什么一再惊艳众人。 她突然响起那天沈半夏与她错身而过,唇边那个悲悯又嘲讽的笑。 是在嘲笑自己的无知吗? …… 声出石金,如林籁泉韵,洋洋盈耳。舞姿雍容典雅,又落落大方。众人从惊愕到惊艳,最后再到沉醉。 高门显贵,都自认为是有品味的人。他们仿佛在精妙绝伦的曲乐中,看到了一幅美好的太平盛世,并情不自已的沉醉其中。 沈半发现自己从所未有舒坦和自在。浑身上下,从内到外的每一寸肌理,都在兴奋的跳跃,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196.第196章 赶鸭子上架(2) “…鼚乎鼓之,轩乎舞之,菁华已竭,褰裳去之。” “献丑了,诸位莫怪。”沈半夏强作镇定道。 一曲歌罢,众人似乎意犹未尽。良久,在黎景轩的带头下,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好好好…” “太子妃唱得好,跳的妙!” …… 期待越低,反差效果越好。 施悦眸光晦暗不明,藏拙,还深藏不露。这个太子妃,值得她深究一番。 黎景行看不见,但他能听见,甚至比有正常人听的更仔细。他就知道,沈半夏不会是废物,绝不会是! 几家欢喜几家愁。与黎景行的兴奋不同,黎景晔心堵得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当然,不开心的也不止是黎景晔一人。 看见黎泽天面露欣慰之色,南宫婉,黎景牧夫妻,以及他们的党羽,纷纷暗叫不妙。今天的戏肯定又白排了! 庄芷茹非常乐意给南宫婉添堵。 “陛下,您瞧,太子妃果然不愧是无舞仙之女,比一般乐女所做的卿云之歌,好看多了。若不是幼年遭遇不幸,方才比试‘袖扇’,太子妃说不定真的比老五媳妇儿和安平郡主略胜一筹呢。” “嗯。”黎泽天鼻音浓重道。 南宫婉嗲着声音,撒娇道:“陛…下!不是评断新柔和安平郡主,谁跳‘袖扇’跳得好吗?太子妃唱得再好,也不是属于评选范围之内呀。” 庄芷茹恶寒不已,浑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撒娇,她真心受不了。这女人自从受伤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但黎泽天似乎吃这一套,回头看见南宫婉,面带歉意道:“对呀。怎么把正事儿忘了。时辰也不早了,这席该散了。” 沈半夏见黎泽天一直没有开腔,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把握,但毕竟多年没有练习,难免忐忑。 她本来不想碰这些东西。因为她娘临终之前,反复叮嘱过,要她平凡。 她懂那意思,就是让她不要跳舞。 虽然她不明白她娘为何要她那样做,但她还是照做了。因为跟随惜红衣一同逝去的,还有她对舞乐的热情,也跟着一去不复返了。 “真正爱你的人,即使你什么都不会,照样也会爱你。如果不爱你的人,即使你惊才艳绝,照样还是抓不住他的心。” 这是惜红衣在世的最后一句话,不只是她对女儿的嘱咐,还是她对自己一生的唏嘘感慨。 沈半夏一直讲母亲的话铭刻心中,她也想用最平凡的自己找一个相知之人,平淡一生。但世事难料,在这种情形之下,由不得她不挺身而出! “父皇,儿臣自知才艺浅薄,五弟妹和安平郡主舞蹈精妙,父皇天子龙目,一定可以慧眼识珍。还请恩准儿臣退下。” “陛下,陛下。”南宫婉有些急切的催促道。 黎泽天并没有搭理她,反而一直摩挲着手中的金樽,目光落在沈半夏头上那只点翠的凤钗,久久出神。 除了黎景行和他自己,在场的其余人,没有谁会知道,那是只看似普通的点翠凤钗,是由还身为皇子的黎泽天亲手制作的。 而那只凤钗的主人,就是和他做了十多年夫妻的班染。 黎景行在赌。虽然这只凤钗可能会让黎泽天发怒,但同时,它是否还能勾起黎泽天心中的半分旧情!? 197.第197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1) “陛下,臣妾以为五皇子妃和安平郡主各有千秋,一般一样的好,要不陛下让她们平分秋色,共同拿下今晚的头筹?这样也不失一段佳话。”庄芷茹很会揣测黎泽天的心思。 黎泽天赞许看了庄芷茹一眼,没有再征询南宫婉的意思,而是看向一旁立侍的谢谈,问道:“你说呢?” 谢谈褶子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好意思道:“奴才老眼昏花,也看不清楚,陛下虎目龙光,肯定看的真真儿的。” 他右手食指不停地在桌面上一下下轻叩,沉吟片刻,又道:“太子妃也不错!” 反正今天的比试,已经从居心叵测沦为普通,索性随性到底。 “陛下…”南宫婉有反对之意,只可惜黎泽天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庄芷茹捂嘴轻笑道:“陛下所言甚是,臣妾也深以为然。” 虽然也不大摸得清黎泽天的心思,但她对着这个结果仍然十分满意。只要南宫婉的如意算盘打不成就好了。 她儿子身体好着了,不怕再多熬几年。 “你…”南宫婉狠狠剜了庄芷茹一眼,心中愤愤:“贱人!三番两次坏我好事!总有一天让你生不如死!” 黎泽天似乎有些疲乏,眯着眼睛,不甚在意道:“那就这样吧。” 对于南宫新柔,看在南宫婉面子上,他自不会冷落;对于施悦,他的确对这个睿智的女子刮目相看;至于沈半夏,虽然性子燥了些,胆子肥了些,但也还是无药可救,今天的表演也还是可圈可点。 既然如此,那就三足鼎立吧。 而且,他还想借机敲打敲打有些自以为是的人——这天下,所有人的生死荣辱,左右不过他一句话。 要想利用他,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的确不能容忍黎景行一直占着太子之位,但诚如沈半夏所说,黎景行看着也命不久矣,他正当盛年,难道还等不到黎景行倒下吗?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但只要黎景行老实,他当然也不会随意对自己儿子下死手。 他不想这样做,别人也少打那种主意。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虽然他现在宠着南宫婉,但还是需要时地敲打敲打,免得到时又蹬鼻子上脸,就跟那个女人一样不知好歹! 帝王本无情。在他们眼里,温柔乡,帝王冢。即使年少时再如何痴缠,如何难以自拔,但随着时光改变的,不只是外貌,还有人心。 终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这世上还有比****更加让人痴迷的东西,比如权势,比如金钱。 到了那时,在他们心目中,曾经的山盟海誓,不过是年少的轻狂和幼稚罢了。那些欢愉的甜言蜜语,也会变成深深的耻辱和愤怒。而曾经挚爱的红颜,即使容颜不老,他们也照样厌恶并痛恨着。因为她们都是自己无知愚蠢的见证! 女人,可以是棋子,可以玩物,可以床奴,但绝不会爱人。或者说,帝王根本就不会长久的爱着一件活物。 198.第198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2) 在发现班染的“丑事”之前,黎泽天也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他既可以坐拥江山,还可以怀抱心爱之人。 但就在班染和百里粤的“丑事”被揭露的那一刻,他震惊、愤怒、痛心,当所有的情感混在一起的时候,最后竟然是幡然醒悟,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贵为九五之尊,凭什么要为一个负了他的女人伤神?西楚天下都是他的,难道他还会缺女人吗? 黎泽天自认为以前错信了班染,被她伤透了心,前车之鉴,他也后便不会然任何一个女人有伤他的机会。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教天下人负我本分! 这些年里,他恩宠过很多女人,那也仅仅是恩宠而已,跟爱挂不上边。因为恩宠,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兴趣一过,当然不要再奢望。 南宫婉,他现在看着对胃口,他有兴趣也乐意宠着,让她宠冠后宫。但并不代表对方就可以为所欲为,一旦拂了他的逆鳞,触碰到他的底线,照罚不误! 谢谈心领神会,高声宣布:“宣陛下口谕,今日比试,太子妃、五皇子妃和安平贵郡主三分秋色,并列第一!” 咦?殿中响起一阵哗然。众人惊异,南宫新柔和施悦并列能理解,但突然冒出一个沈半夏,皇帝的心思实在讳莫如深,令人费解。 沈半夏再听见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脑袋嗡一声响,惊讶的张大嘴,半晌都合不上。 “…请太子妃、五皇子妃、安平贵郡主领赏!” 良久,沈半夏仍然觉得是她出现幻听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南宫新柔和施悦站在她两侧,感受到两人凌迟般的目光,方才回过神来。 “想要什么就说吧,就当给你们包一个红包了。”黎泽天懒眯着眼睛看着台下三人,看似慵懒道。 南宫新柔望了一眼姑母兼婆婆的南宫婉,见对方摇了摇头,心中了然。 父皇怕是没有那个意思了。他们本就是靠揣测着黎泽天的心思,才一步步将宴会引向此地,既然皇帝爷没那个心思,他们当然不能再一意孤行了。 沈半夏暂时还处于脑袋重启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虽然皇帝说的轻巧又大方,她肯定不能顺着杆子往上爬。否则,那就是又在自己找死了。 但这个恩典,显然又是不能拒绝的——皇帝金口玉言,怎么说话不算数呢?要你说,就一定的说! 施悦用余光瞥了眼惶恐的沈半夏,以及踌躇犹豫的南宫新柔,唇边笑意更浓。在外人看来,那只是安平贵郡主的温婉和善而已。毕竟,能不辞辛劳,主动游说京城富商捐款赈灾的女人,一定是一个观音菩萨似得善心人儿。 所以,谁都不曾留意到她眼底的鄙夷和轻蔑。 见三人久久未语,黎泽天似有不耐烦,不悦道:“嗯?为何不说话?难道都没有想要的吗?” 沈半夏被黎泽天锋利的目光扫到,又免不了后背汗涔涔。 199.第199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3) 施悦面带浅笑,上前一步,道:“谢陛下恩典,只是安平一介女子,成日安于闺房之中,于社稷无功,于百姓无德,只怕受而有愧,陛下****为国事操劳,劳心劳神,才有了西楚的繁荣昌盛,安平并无他求,借以新春之际,祝愿陛下龙体康健,长命百岁,西楚千秋万代,永世长存!” 语罢,撩衣跪下,俯首大拜。 席位上的官员臣子,也纷纷跪下叩首,众人齐声大呼:“陛下龙体康健,长命百岁!西楚千秋万代,永世长存!” 施悦这一番话大方得体,马屁拍到了黎泽天心窝子里去,黎泽天捋着胡须开怀大笑道:“好好好。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人谢礼之后,又才慢慢回到座位置上。 黎泽天对施悦这一番话十分受用,再看向她的目光,又多了两分和蔼和赞赏。识大体,懂礼数,不会恃宠而骄,不得意忘形,十分好。 “安平郡主聪慧过人,替朕排忧解难,睿智可当男儿,你如果还无功无德,那这些老头子不知多少该告老回家了。”说着,扫了一眼台下众大臣。 百官只觉得头顶一凉,纷纷附议道:“是是是,陛下说的对!” “好意朕心领了,不过恩典朕照赏不误!” 施悦听见黎泽天这样说,眼底的笑意更浓,她当然不会为了讨好皇帝就浪费一个大好机会,那是她算准了黎泽天的心思,定然不会真的亏待她。 南宫新柔淬毒的眼刀子射向施悦,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不要脸!要不是施悦横插一杠,她早就拿下第一名,把黎景行从赶下去了。害的他们筹谋了许久的计划泡汤,实在难以下咽。 她虽然心里恨,但也还不想就这样得罪了对方,因为施悦自己不但在百姓中极有名望,而且她身后还有一个施葳。 施葳是贺韩林的副将,据说两人情同兄弟。贺韩林掌管的军力仅次于南宫府,要是能通过施悦拉拢到贺将军,绝对又可以为南宫府增加了一大助力。 况且施葳现在是安平侯府的当家人,安平侯府虽然没有什么实权,蚊子再小也是肉,但总比没有的好。 女人再厉害,还不是免不了要嫁人?来日方长,只要把施悦拐进了将军府,那还不由她搓圆揉扁吗? 心念及此,南宫新柔大着胆儿截断黎泽天的话头。 “父皇,儿臣有事要禀。” 黎泽天脸色一沉,对南宫新柔这也举动有些不满。 “何事?” 南宫新柔听得出对方的怒意,但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她当然不会放弃。 “安平贵郡主才艺双绝,又菩萨心肠,对比下来,儿臣才觉得无地自容。郡主深明大义,儿臣又岂能自私自利,为了一己私欲而劳烦父皇,所以,儿臣想…” 说着,面上瞟向施悦,微微露出为难之意。 施悦对方南宫新柔看似真诚的目光,眼皮一跳,心道不妙。 黎泽天见她欲言又止,而且言语也很大方得体,倒起了好奇之心,问道:“新柔如何?” 200.第200章 恨嫁(1) 南宫新柔深呼口气,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其实,于情于理,这事儿都轮不到儿臣擅作主张,但是儿臣实在是为郡主的将来着想。郡主年已十七,过了今日,便十八岁了。 所谓,女大当嫁,郡主先前因为替祖父守孝而耽搁了婚期,前不久又因为与七弟志趣不合,解除了婚约,终身大事至今没有下落。又家兄南宫新翰,年二十有三,至今未婚。 郡主贤良淑德,兄长忠勇善战,儿臣以为两人乃天作之合,因而,愿意替郡主和兄长求圣旨赐婚,百年好合!” 南宫新柔话毕,殿中一片窃窃私语。打着皇帝赐婚的明义拉拢安平郡主,以及她身后的隐形势力,好招妙招呀! 只不过,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拢,安平郡主愿意上钩吗? 庄芷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施悦很有能耐,她心有体会,她还真怕施悦从了南宫新柔的拉拢。 以前,黎景晔娶沈月兮她十分满意,因为沈月兮才名在外,又温婉端庄,可自从结识施悦以后,她竟然隐约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四皇子妃是施悦,对方定然可以替他儿子出谋划策。关键是,施悦现在很得黎泽天赏识,这绝对是天大的优势。 现在施悦态度模棱两可,虽然暂时答应帮她,但并没有表明了投靠他们,如果施悦看中了将军府未来夫人的位置,他们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其实这一点,庄芷茹的确多虑了。施悦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杀手,怎么会容忍别人用婚事来牵制她。南宫新柔此举无疑是起到了反作用,让施悦更加痛恨他们而已。 黎泽天听见南宫新柔的说法,眉峰微蹙。 “郡主以为呢?”言语中,已没有方才的慈祥。 施悦恨得牙痒痒了,满含杀意的目光射向南宫新柔,袖中的拳头紧握。竟然当面算计她的婚事,活的不耐烦了。只不过,到底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强忍住心头怒意,膝盖一软,砰一声跪在地上,惶恐不安道:“安平自知愚钝,配不上南宫少将军,还望陛下明鉴!” 黎泽天对施悦的回答比较满意,微微颔首,他可不喜欢抱团抱得太紧太大。 庄芷茹见缝插针,忙道:“安平郡主不要着急,陛下自有圣裁。”随即,又吩咐婢子将施悦扶了起来。 “多谢贵妃娘娘。”施悦垂首站起来,掩住眸底的杀意。 南宫新柔看见庄芷茹和施悦“眉来眼去”,恼意更甚。她都把自己最为尊敬的兄长推出来了,施悦还冥顽不灵,铁了心跟着庄芷茹混,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火冒三丈,她明明就是看得起才让她做自己嫂子,没想到施悦如此不知好歹,居然当众拒绝,还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就像自己在坑害她一样,太不识抬举了! 况且,施悦要是不答应,那南宫府的颜面何存,他大哥英名又如何保全。 南宫新柔侧身,向施悦迈进小步,隐约咄咄逼人之势,不无嗤笑道:“郡主这是为何?难不成是看不上我大哥吗?” 201.第201章 恨嫁(2) 这话够诛心的。南宫新翰少年英雄,战功卓著,而且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英武潇洒,而且家世高贵,京城不知多少高门显贵的女儿都望眼欲穿,就连黎泽天的好些个公主也心系于他。 按理说,施悦人品才艺再好,那也是被七皇子退过婚的,而且还一大把年纪了,肯定是求之不得的。很多人都这般想,南宫新柔他们自己也当然是这番想法。只可惜,此施悦非彼施悦,注定是不可能的咯。 沈半夏继续秉承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见左右两人有要开战的预兆,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免得待会儿打起来,伤及池鱼。 这朝堂之上的龙争虎斗,她是真的无力应对呀,以后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南宫新柔和施悦争论不休,她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一边思索着自己待会儿该说出口的话,一面享受着两人的龙争虎斗。 黎景晔看见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一勾。 施悦同样恼羞成怒,但她面上不动声色。 “五皇子妃多虑了,安平并无此意。南宫少将军威名赫赫,英姿勃发,安平望而兴叹,只是安平并无高攀之意,只希望相知之人,一生一世双人,哪怕平平淡淡也心甘情愿,所以还请五皇子妃体谅。” 面带哀伤,语含委屈,好一副无语凝噎的。众人似乎对施悦的悲戚感同身受,皆有不忍之心,因为南宫新柔咄咄逼人之意太过明显了。 沈半夏心中冷笑,这女人就会装柔弱,初见时是这样,现在仍是这样,还装的出神入化,炉火纯青,还骗的所有都一愣一愣的。若不是她亲眼见过对方的狠辣和奸猾,只怕也要被对方的柔弱无助所欺骗住。 南宫新柔也不是什么好货。狗咬狗,她喜闻乐见。 “好了,既然安平郡主不愿意,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黎泽天对南宫新柔当着他的面拉拢施悦的行为,有些不满。 南宫婉虽然恼恨施悦不知好歹,但见南宫新柔已经触怒龙颜,连忙使眼色让对方停下来。 庄芷茹一脸凝重道:“老五媳妇儿太没有分寸了,就算是好意,但也不能强人所难,安平郡主于国有功,怎么能一再相逼! 皇室如此待有功之臣,不只伤郡主的心,更会寒了天下之人的心。长久如此,还有谁会愿意为国出力,为西楚皇室出谋划策?” 闻言,黎泽天微微颔首。他转头看向强忍泪水的施悦,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起她前几天才帮自己解决了雪灾之事,心中有愧。 “安平,朕言而有信,有何请求,你只管放心大胆说出来,朕一定尽量满足。” 听见话又绕了回来,施悦心中窃喜,对着台上之人拜了两拜,言辞恳切道:“陛下。安平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不管他身份如何,地位如何,曾经如何,今后如何,身体状况如何,但只要他愿意对臣女真心以待,许诺臣女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女就愿意一生追随。但如果短时间内遇不到相知之人,还请陛下宽恕安平不嫁之罪。” 202.第202章 恨嫁(3) 众人惊异,这是变相再求黎泽天准许她“婚姻自主”,而且还要求对方一生一世双人,啧啧啧,果真柔中带刚的烈女子也。 这话说的有些出格,但众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全都沉浸在说话之人的果决和看破名利的震撼之中了。 施悦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力争清白,而且还想姜太翁钓鱼——愿者上钩。 至于那鱼是谁?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要想抱得美人归,首先看看自己够不够格,或者狠不狠得下心。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不是那些习惯了三妻四妾的男人能接受的。 此话一出,好些个觊觎施悦的放荡子,都只好偃旗息鼓了。 不得不说,施悦这一番话一举多得呀。 一旦皇帝爷金口玉言应允了,今后,哪怕是黎泽天她自己,也不能再干预施悦的婚事了。 沈半夏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味了,怎么形容有些像自家哪位病秧子呢? 黎泽天品味着施悦的话,也为对方的勇气和坚决所震动。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好些的还有皇帝赐婚,但施悦居然冲破桎梏,向他求婚姻自主,实在胆大。 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黎泽天见过了太多低眉顺眼的女子,还真对施悦这番举动另眼相看。所以,他沉吟片刻,朗声道:“朕宣布,从今以后,安平郡主婚姻自主,任何人不得妄加干涉!” 黎泽天中气十足,众人听得明明白白,同时也记得清清楚楚。 南宫新柔前脚才乱点鸳鸯谱,后脚就被施悦决绝了,现在还来一个婚姻自主,这巴掌打的可真够响。 连沈半夏都替他们感到难为情,幸好南宫新翰还没有抵达京城,因而并没有出席年宴,否则,肯定要么气死了,要么羞死了。 施悦心中一喜,有了黎泽天的口谕,看还有谁敢以她的婚事做挟! “谢陛下隆恩,安平没齿难忘!”施悦喜不自胜,俯首一拜。 “施悦,你…不识抬举…”南宫新柔拽攥着衣袖,狠狠一跺脚。白白浪费她一个机会。 施悦目不斜视,对她的气愤充耳不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敢算计她,等着瞧! 这事告一段落,今日的宴会也就到此为止了。黎泽天面露疲倦,正准备宣布宴席结束,南宫婉心里不痛快,看见沈半夏畏畏缩缩,眼中划过一抹狠毒。 “陛下,太子妃还站着呢?” 黎泽天一想,好像真忘了一个人,不耐烦的看向沈半夏。 “你要什么,说吧?”听语气,跟打发叫花子似得。 沈半夏蹙眉,说大了会让黎泽天觉得她贪心不足蛇吞象,说小了又会觉得她小家子气,讲究实际,也不能说给太子府穷,需要多拨点钱改善生活吧。 她看向黎景行,对方似乎感受到她的求助,身子偏了偏,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心有灵犀一点通,沈半夏忍不住咧嘴,开口道:“回父皇,太子身娇体…哦不,身体病弱,请父皇准许太子和儿臣今后不再入宫,以免太子突发意外,影响…影响父皇,各位娘娘,还有大人们的听乐赏舞的心情。” 娘亲呀,她词穷了。(其实是偶词穷了/(ㄒoㄒ)/~~) 203.第203章 多情总被无情伤 黎景晔无力扶额,简直不忍卒听。原来这女人不但行为粗鲁,连言语都通如此惊世骇俗。 这是摆明了要尸位素餐等死吗?百官哗然,身为储君储妃却要求不入宫不见圣驾,怕也只有黎景行夫妇这说得出口,还如此理直气壮。 黎景行暗中点头,这丫头领会能力还不错。虽然措辞不当,但殊途同归,目的总归是一样的。 这个要求,对于他们自己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的。因为只要他们一进宫,南宫婉绝对少不了给他们使绊子,一次两次能侥幸逃脱,三次四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而且,不进宫最坏的结果,就被在不知不觉中被捋了帽子,与他现在虚有其名,相差不大。无人叨扰,免得总是扰乱他的计划,只要他掌握到了真凭实据,就算黎景牧当了太子,他照样能拉下来。 而且,接下来还有好几场乐舞宴,每次都来受罪,就算他能忍受,沈半夏决计也忍不了。 心念及此,黎景行放下心来,静候黎泽天的回应。 唇角挂起一抹讽笑。那么多年都对他不理不睬,不闻不见,不就是怕看到他心堵吗?现在肯定正和心意! 黎泽天看了看忐忑不安的沈半夏,又瞥了眼不言不语,影子似的黎景行,见对方病弱不堪,时时都有殒命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烦闷。 的确,眼不见为净! “行啦,以后这些宴会太子夫妇就不用参加了!”黎泽天大手一挥,无声叹气,“朕有些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言罢,起身,大步流星离开。 “恭送陛下!”众人纷纷起身,躬身道。 沈半夏不太开心,宴会不用参加,但其他的还是需要参加吧,比如祭司 庄芷茹紧随黎泽天身后,温言细语道:“陛下,臣妾亲手煲了燕窝熬着,不知陛下可不可以到宫中一坐。” 南宫婉最后再剜了施悦一眼,见庄芷茹又开始施展狐媚,心中恼意横生,连忙轻移莲步追上来,径直挽着黎泽天手臂。 黎泽天看了眼庄芷茹,想着这段时间的确是冷落了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打算应下。 “朕…” “陛下,臣妾宫里也熬着血燕窝,最为滋补,陛下可不要浪费了臣妾一番心意呀。”说着,还抱着黎泽天的手臂撒起娇来。 庄芷茹看见南宫婉的言行举止,差点没气的一口老血当场喷出来。 黎泽天略有些为难,虽然他更想去南宫婉宫中,但面对庄芷茹含悲带怯的哀怨,又有些难以拒绝。 南宫婉见他似有犹豫,凑到黎泽天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陛下,您一定要来哦,臣妾等您,不见不散。”说着,递给黎泽天一个情意绵绵的媚眼儿,挥挥手绢儿,竟然先行离开了。 黎泽天感到手臂一轻,后知后觉,想起方才贴在身上的温软,心头一空,下意识想留住南宫婉。 “爱妃…” 这是,他想起对方的耳语,不禁一阵心神荡漾,觉得难以自持,只好草草向庄芷茹应付道:“爱妃,你且先回去吧,朕日后再来看你。” 言毕,也不等庄芷茹回答,连忙紧随南宫婉而去。 204.第204章 兵不厌诈(1) “可是,陛下…”庄芷茹伸手去拽黎泽天,结果却抓了个空。她看着空荡荡的手,几乎当场失控。 婢女看见浑身颤抖不已的庄芷茹,不免有些担忧。 “娘娘…” 庄芷茹双眼泛红,良久良久,紧咬的牙关缓缓松开,将哽在心口的怒气活活气压回去。 “无碍,回宫吧。” …… “天高任鸟飞,安平郡主志向高远,嫁给南宫府,郡主的确是委屈了。”南宫新柔挖苦道。 施悦冷笑一声,道:“安平说得一清二楚,施悦嫁人不为名不为利,只为真心,五皇子妃多心了。” 送走了大瘟神,沈半夏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瞅了瞅隐约有见拔剑弩弓之势的南宫新柔和施悦,连忙提着裙摆走向黎景行。 惹不起,她就躲远些。 “太子,”连忙跑过去扶着黎景行站起来,“我们回家吧。” 每次进宫都要被吓得魂飞魄散,累觉不爱。 黎景行握紧她冰冷的手,觉得十分安心。两人搀扶着走向宫外,一路走过,由于大家都忙着结交朋友,相互打听,也抽不出空来打击他们。 一行人走到宫外,正准备上马车,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太子留步!” 沈半夏回头,不出所料,果然是施悦。 “安平有话同太子妃说。”施悦边走边解释。 沈半夏浑身一震,施悦不会已经怀疑是她顺手牵羊了吧? 不知道紫金蝉衣来历时,她还心存侥幸,施悦可能不会穷追不舍。可当她知道紫金蝉衣的价值时,心里就不住地打鼓了。 她本就忐忑,现在听见施悦突然把她叫住,当即心里咯噔一下。不过,怕归怕,但万万不能不打自招呀。 黎景行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就算知道了那又怎样?大不了私底下交恶,难不成他害怕了一个女人不成。 沈半夏转身,露给对方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 “不知郡主有何贵干?” 施悦大步上前,脸上带着微笑,浑身洋溢着一种自信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 “无甚大事,就是想问一件事,不知道太子妃知不知道?” “什么事?郡主说来听听。” 施悦心机深成,观察细致入微。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当然还是希望不要露馅儿的好。沈半夏不敢大意,尽量表现的自然些。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乐宫冬练时,安平丢了一样东西,不知道太子妃可曾看到过?”施悦目光炯炯,一双凤目直直盯着沈半夏。那神情,似乎要当面拆穿她的伪装。 “呀,原来是丢了东西,不知是什么东西?可是贵重之物?”沈半夏故作惊讶道。 施悦看见她脸上除了惊讶,还有隐约的好奇之意,这也是八卦心驱使下的正常反应,她暂时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嗯,的确是比较贵重,而且还是一样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否则,安平也不会急着寻回来。”施悦嘴角一勾,眼底带着两分冷意,状似无意地发出凛冽杀意。 205.第205章 兵不厌诈(2) “原来如此,那郡主可有问过其他姐妹,要不再拜托一下乐宫那边,看能否帮着找找。”沈半夏好心的出谋划策。 “谢谢太子妃好意,安平也正有此意。” “哦,那就好。郡主,太子身体不适,我们就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沈半夏不想和她再多纠缠。看样子施悦连怀疑都算不上,顶多就是抱着瞎猫碰死耗子的心理,来诈她一诈。 施悦神情一变,突然伸手拽住沈半夏的手腕,凌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沈半夏。 “太子妃仔细想想,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偷了我的东西还嘴硬,死活不承认,若哪天让安平知道她是谁,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 沈半夏看见施悦眼中赤果果的杀意,面色一沉,怒气大于胆怯。她自己本来就是偷来的,还好意思说紫金蝉衣是自己的东西,真不要脸。按施悦那种说法,谁偷到了就是谁的,反正最后到了她手里,那理所当然就是她的。 “郡主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不成是说我偷了你的东西吗?天大的笑话,就算太子府穷困,但也不会堕落到偷鸡摸狗的地步。而且,有说直说,要找我麻烦请拿出真凭实据,不要含沙射影,在这里无端指责!”沈半夏甩开沈半夏的手,佯怒道。 大家都不干净,彼此彼此。把自己摘地那么干净,如此理直气壮地威胁,搞得宝贝好像真是她的一样。 偷人家的东西,还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真特么不要脸! 好吧,在对方的影响下,她发现自己也成功厚颜无耻了。 施悦一眨不眨,眼睛没有错过沈半夏任何一个表情变化。看见对方溢于言表的愤怒时,不禁想,是不是真的与沈半夏无关? 她调查过沈半夏生平,不像是穿越或者重生而来的,穿越女一般言行举止异常,重生女则煞气极重,沈半夏两种迹象都没有。 “实在抱歉,安平一时激动,言语过分,还望太子妃见谅。”施悦收敛起浑身杀意,歉意的笑笑。那模样,仿佛刚才的凶恶真是意外一样。 沈半夏郁闷,这女人一会儿怒一会儿笑,城府深沉,她实在摸不透,还是快些离开的好。但她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否则就显得心虚了。 “郡主寻物心切,情有可原,只是半夏实在没有见过郡主的宝贝,只能抱歉了。”言罢,转身提脚上车。 态度不能过软,否者也有做贼心虚之嫌。 “太子妃,人难免糊涂,安平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只要那人愿意将东西完璧归赵,我一定既往不咎!” 沈半夏摸了摸脸,嗤笑一声,傻的才回去自投罗网。按照施悦狠辣的性子,要是对方知道是自己半路截宝,那就得真的死无全尸了。 “呵呵,那就祝郡主好运了。” 施悦目送她上马车,眸光暗了暗。真的不是吗?就她观察而言,的确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但为什么自己总期待她是呢? “太子,你还好吗?”马车里传来沈半夏的温言软语。 施悦心头涌上一阵醋意。凭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如果再早几个月,早几个月,就不会是她了。 206.第206章 朋友(1) “我能帮你复仇,我能帮你洗雪冤屈,我能帮你登上帝位,我能和你患难与共,同生共死,黎景行,你愿意陪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施悦一直认为,一件东西只要努力,一定就可以得到。人们不是常说,世人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 可是越是这样的人,也最容易执著成魔,难以自拔。心魔一成,人就会迷失在执念里。如此,苦苦追求的东西,已不再是美好,而是欲壑难填。 …… 马车渐渐走远。沈半夏走在黎景行身旁,小心翼翼护着他,生怕对方体力不支,一个不小心就栽倒在地。 “殿下,我刚才表现如何?施悦会怀疑我吗?”沈半夏有些不忐忑。 黎景行摇头。施悦果决,如果却有真凭实据,绝对会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让沈半夏交出东西来,而不是这番旁敲侧击和威逼利诱了。 沈半夏微微放心,施悦陷害她也不是头一次了,现在拿她开刀也情有可原。 “殿下!”沈半夏突然喜笑颜开。 黎景行侧头,疑惑地“看”向她。 “我们以后不用被迫进宫,提心吊胆应付那些老东西了。” 黎景行笑笑。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傻丫头。 撑船的人不晕船。等以后他们做了主人,就不必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了。 今年总算平安度过,明天是明年,注定不平静的一年。 …… 大年初几,太子府没有人来人往,自家人也一样年味儿十足,特别是在沈半夏张罗之下,更多了往年没有的喜庆和热闹。 初二,沈半夏还迎来了她的第一位访客,高冷才女——肖心唯。 肖心唯照旧冷着脸,对她冷嘲热讽。沈半夏一面埋怨着,一面却也是欢喜着。 “听说你终评拿了二等?”肖心唯看着府中四处可见的枯草落叶,秀眉紧蹙,显得十分嫌弃。 “对呀,还不是多亏肖小姐的‘鼓励’。”沈半夏重音咬在后两个字上。 有时候,情谊就是如此怪异。明明志趣不同,明明性格不合,明明针尖对麦芒,可还是不打不相识了。 其实,有一点她们是一致的——一颗经久不变的赤子之心,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 “哼,就你这水平,能拿二等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毫不客气的打击。 说实话,有生以来,肖心唯第一次主动结交朋友,虽然对这个将来的朋友有些鄙视。 她倒底哪里看中沈半夏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这个和她共处一室的太子妃,她不说话,她也不多言。跟她一样,都是不喜欢故作亲热的人。 南宫新燕欺负沈半夏,时常往她床上扔虫子杂物,自己漠然看她笑着将床单清理干净后,然后一声不响的躺上去。 那神情,有无奈,有嘲笑,又愤怒,可更多的是释然,没有哀怨,这是她最不明白的一点。 同样是高门显贵出来的大家小姐,嫁入皇室的太子妃,天天被一个将门之女欺负,沈半夏始终无悲无喜,第一夜的激怒仿佛只是一个错觉,难道小小年纪看破世事了吗? 207.第207章 朋友(2) 肖心唯不知道,她想多了。沈半夏不是看破世事,而是无可奈何。既然反抗也无济于事,再多纠结,惩罚不了别人,折磨自己而已。 何况,南宫新燕那样刁难她,并未曾触到她的底线,否则她肯定会奋起反击的。 还有一点另肖心唯另眼相看的是,是沈半夏对琵琶的态度。虽然沈半夏先前练习时十分认真,但她能看出来对方并不是真的热爱。 可即使这样,对方仍能做到对一项极不喜欢又不是主流的乐器,时时保持敬意,不像其他人那样的轻贱和蔑视。 即使自己不爱,也要保持基本的尊重。这一点最令她佩服。 可能是感觉对了胃口,所以,思考良久之后,今早她头脑一热,就自己****问候来了。因为肖心唯知道,沈半夏绝不会主动去看她。 “好好好,肖小姐弹得一手好琵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泣鬼神,行了吧。” “那是。琵琶比弦琴差在哪里?大家各有千秋而已,凭什么弦琴要高其他器乐一等?要是我做了皇乐坊坊主,一定要废除这个弊例,让所有乐器享有同等地位。”肖心唯露出一抹得意之笑。 “也是,为什么只能有琴仙,不能有笛仙,萧仙,琵琶仙,古筝仙什么什么的。不过,这样叫起来好像不太好听耶。” 肖心唯甩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笨呀,谁分这么多。叫乐仙就可以了,跳舞的叫舞仙,也没有分‘袖扇仙’还是‘凌波仙’呀!” 不是不喜欢说话,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而已。 “对哦。哈哈。”沈半夏傻笑两声,解除尴尬。 两人顺着游廊走到拐角处,一个尖利的男声突然响起。 “快让开快让开,我刹不住脚了!” 话音刚落,一个蓝影迅速猛冲过来。沈半夏眼疾手快,一把将肖心唯拽了回来。 “唉呀妈呀,我…”黎景轩一言甫毕,人已经翻过美人靠,以极其优美的姿态砸在了花园里。 嘭!一声巨响…… 肖心唯惊魂甫定,失态地拽着沈半夏,不肯松手。 “那那是什么东西?” 她好像看见一个没长脚的东西飘过去了。传说中,只有鬼才不长脚…… 沈半夏走到栏杆边,看着倒栽在地上的黎景轩,担忧道:“喂,你怎么样了?死了没?” “救救…救我…”黎景轩面部向下,艰难地举起一只手,颤声道。 肖心唯也小心翼翼凑近来,看着在杂草中不断挣扎的黎景轩,不忍直视。不过,还好不是鬼。 “你坚持一下。”沈半夏往回走了几步,才从台阶处下到院子里,勉强拉他坐在地上。 黎景轩落地过猛,眼冒金花,脑袋嗡嗡作响,许久才恢复神智。幸好是软泥地,否则,此刻他肯定已经驾鹤西去了。 看见他穿了一双安装四个小轮子的怪鞋,沈半夏疑惑道:“你穿的是什么?” 黎景轩将鞋子脱下来,负气地扔到一旁,忍不住骂娘。 “什么破轮滑,差点害死小爷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买到的限量版“跑鞋”。 208.第208章 限量版跑鞋? 据说,穿上这轮滑,就可以感受到马儿奔驰般的爽快,飞一般的感觉。现在倒好,飞一般的感觉没体会到,人先差点没命了,变成鬼,不要这破鞋,也可以飘来飘去了。 肖心唯跟着跑下来,看见浑身沾满了泥土和枯草的黎景轩,忍不住捂嘴轻笑。 黎景轩听见银铃般的巧笑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发笑之人。 原来是个美貌的姑娘,想着自己在女孩子面前丢了大脸,更加觉得无地自容,恼羞成怒道:“臭丫头,笑什么笑?不准笑!” 肖心唯没见过黎景轩,不知道他的身份,随口道:“你好好笑,凭什么不让人家笑?” “臭丫头你…”黎景轩气急口塞,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不愿意再在她们面前丢人现眼,索性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走了。 他走了一阵,又回来把那双害惨了自己的轮滑拎走,临走前,不忘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沈半夏本来憋着笑,可他不但身上脏兮兮,一张白净的俊脸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一瘸一拐,这模样,别提有多滑稽。所以,在肖心唯的感染下,终于也没憋住笑意,哈哈大笑起来。 “都说了,不准笑。你们闭嘴!”黎景轩头也不回的怒吼道。 但他的抗议并没有多大的作用,沈半夏和肖心唯依旧笑的前仰后合,难以自已。 哈哈哈哈…… 沈半夏亲自送了肖心唯出府后,立即奔向书房。她跑的匆忙,没注意迎面而来的人,直到差点撞上时,才堪堪刹住脚步。 “吴言大人?”沈半夏惊讶道。 吴言和程默身为黎景行的左膀右臂,但程默由于职责使然,一直跟在黎景行身旁,沈半夏也天天见面。但对于身为跑腿的吴言,她来太子府几个月,也不过见过三面而已,吴言神出鬼没,今儿个碰了个正着,她能不惊讶吗? 吴言冲她抱拳施礼,道:“见过太子妃。” “大人这是要出门吗?今天才初二呢。”沈半夏看他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想来又是要离家办事。 “嗯,太子有要事交给属下,所以即刻启程。”吴言一直把头埋得很低,似乎在谨守一个下属的本分。 “哦。那大人小心些。” 他们既然这样做,肯定有他们自己的道理。她只能送给他一份祝福。虽然很真诚,但却没有半分实际作用,她很无奈。 “多谢太子妃挂牵。” 吴言快速离去。沈半夏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下一刻,沈半夏狠狠拍了自己额头。 “笨呀!”她本来就见过吴言嘛,当然会觉得眼熟啦! …… 正月里,一直到元宵夜都是过年。黎景轩每隔一天就要到太子府报道一回,他倒也不是单纯来捣乱的,一直向黎景行通报后宫朝堂上的情况。 南宫婉和庄芷茹争宠愈演愈烈,但黎泽天似乎对前者越来越宠信,现在几乎天天宿在景仁宫里。 朝堂之上亦是如此,四皇子虽然回归,但明显势弱。如果以前是五五对抗的话,现在勉强算个三七。而且子凭母贵,黎泽天对黎景牧明显更为看重,越来越委以重任。 209.第209章 太子疯了?(1) 听到这里黎景行冷笑不已。都一大把年纪了,才来宠信南宫婉,意思是想告诉天下人,他以前都看错人,爱错人,信任错人了吗? 以前班染得宠时,南宫婉因为骄纵傲慢,一直不得黎泽天喜欢,所以最初一直没有被宠幸。直到两年后,南宫婉突然幡然醒悟,收敛起自己的骄纵,加之班染和黎泽天闹别扭,黎泽天才和南宫婉有了实际关系,但也算不上恩爱。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宫内宫外都在传,皇贵妃南宫婉将会是第二个班皇后,宠绝六宫,三千粉黛无颜色。而黎景行的太子之位,也快当到头了,再不久便要给皇帝陛下的爱子挪位了。 黎景轩说的唾沫乱飞,愤慨不已。黎景行始终面含浅笑,不动声色。沈半夏坐在榻边,轻轻握着他的手。 “…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个女人凭什么当皇后?父皇自己曾经对天发誓,他一生只有母后一个皇后,南宫婉她算什么东西!?” 一旦南宫婉封后,黎景牧变成了嫡皇子。如此一来,黎景牧的党羽更有借口要求黎泽天废太子。毕竟,让一个身体健全又有才德的嫡皇子作储君,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黎景轩幼年曾养在班皇后膝下,班染将他视如己出,悉心教养。相比十岁才认的养母丽妃,他心底里更将班染视作母亲。也正是由于幼年时期的经历,所以他才与黎景行格外亲厚。无论是站在皇后之争的角度,还是站在太子之争的角度,他都不希望南宫婉当皇后。 沈半夏白了他一眼,不悦道:“你在这里咋咋呼呼有什么用?你敢让你父皇不要封南宫婉为皇后吗?” “我…你…你知道南宫婉当皇后有什么后果吗?” “不能就别瞎咧咧。别人不是傻子,你说的人家都知道。” 沈半夏明显感觉到黎景轩浑身颤抖的厉害。黎泽天要打破当初的誓言,封南宫婉皇后,没有比黎景行更难过的人了。 何太医都说了,黎景行不能受刺激,他还一个劲儿火上加油,她能不急吗? 黎景行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别过脸面向着墙壁。 “可是…”黎景轩不甘道。 “没有可是,跟我出去!”沈半夏起身,强行拖着黎景轩出了门。 有些伤痛,无法分担。即使是最信任的人,也没有办法真正感同身受。因为你不是他,就这么简单。 你可以在他伤口愈合的时候,细心伺候,加速痊愈,但永远不能分担他伤处的痛苦。 黎景行需要一个人静静。 …… “你拽我干什么?沈半夏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哥是怎么对你的,在这个时候把他一个人丢下,你还是人吗你?”黎景轩一面摆脱沈半夏,一面斥责道。 “你够了黎景轩!不是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的伤口展示出来给人观赏!你懂他吗就非要陪着他?”沈半夏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怒道。 “我不懂你懂吗?”黎景轩也怒了,他一片好心一再被当作驴肝肺,忍无可忍。 “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一个大男人不会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哭!你让他憋着,不怕他憋出病来吗?” 210.第210章 太子疯了?(2) 刚才黎景轩赶人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他想一个人呆着。 竹青远远看见两人争吵,却不敢上前劝解。因为今天的火药味不是一般的浓烈。 “我只想陪着他,让他好过一些。”黎景轩声音低下来,抱着头蹲下。 沈半夏使劲望着天,但泪水还是忍不住喷涌而出。良久,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抬脚踢了踢黎景轩的脚。 “哭够了吗?哭够了就去看看太子,如果他还是不理睬你的话,明天再来找他吧。” 言罢,一扭头迈步走向自己院子。 她不能把黎景轩赶走了,而自己却守着不肯离开。这样会被认为是刻意疏远他们兄弟感情的。 黎景轩听了沈半夏的话,恍然记起黎景行最后的确是别过脸,不肯面向他们。他似乎是真的想一个人静静。思及此,黎景轩虽然很伤心,但还是听了沈半夏的告诫,一个人默默回宫去了。 …… 景仁宫内,金碧辉煌,暖意融融。南宫婉凤眸微合,半躺在象牙软榻之上,怀中揣着刚暖好的汤婆子,穿戴一如既往地雍容华贵。 她面前跪着一个尖嘴猴腮,又满脸喜色的小太监。 “禀娘娘,七皇子已经从太子府回来了。” “哦,是吗?”南宫婉伸手捋了捋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诱人的红唇,勾起一抹阴笑。 “千真万确,的确是从太子府回来的。”小太监信誓旦旦道。 “好吧,记得如果他要进宫,谁都不要拦,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拦!” 内侍连连点头,应承道:“是是是,奴才谨准娘娘懿旨。” “下去吧。” 小太监磨蹭着没有立即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愿意离开。 南宫婉见他赖在原地不动,面色一沉,冲一旁的宫婢摆了摆手。 宫婢看见她的暗示,立即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在地上,鄙夷道:“拿着银子赶快走,娘娘要午休了!” “是是是,姐姐莫恼,奴才这就走这就走。”说着,站起来,弓着身子快速退了出去。 宫女上前两步,跪下来给南宫婉按摩放松。 “娘娘不要生气,不长眼的狗奴才,再让他多活半天。” 南宫婉合上眼睛,掩住眸低无尽杀意和仇恨。 贱人的野种!你以为不进皇宫本宫就拿你没办法吗?那么爱你母后,就滚下去陪她吧! 她倒不信,黎景行听了黎泽天即将立她为后的消息,还沉的住气,无动于衷? 那小子最再乎他母后,班染被赐死后,还曾拿着剑去刺杀她。 南宫婉抚了抚左臂。如果不是为了报那一剑之仇,如果不是为了让黎景轩生不如死,她才不会只是坏了对方眼睛和嗓子,早就一杯鹤顶红伺候了! 她就是要让黎景行苟延残喘着,看她当上皇后,看他儿子当上太子。 …… 沈半夏躺在床上,双手作枕,看着床帐上的如意花纹出神。这一天,吃不下睡不着,心中总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最后放心不下,还是起床去看黎景行。 程默一动不动钉在门外,对她的到来视而不见。 211.第211章 太子疯了 ?(3) 屋内漆黑寂静,如同此时的夜空,像魔王大开的嘴巴,吞噬着世间最后一丝轻松和欢愉。 她数次伸出手,又数次缩回去,沉重的心踌躇不已,仿佛挡在面前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种难以翻越的巨峰。 在她的印象里,无论何时黎景行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无论是一再面临被废立之时,还是生死攸关之际,都不曾皱半下眉头。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根别人不能触碰的逆鳞,黎景行逆鳞就是他的母后班染,就像她不能忍受被人不敬她母亲一样。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因为那些肺腑之言,在当事人听来,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有时候甚至还有无意的嘲讽。 屋里的死寂,让她的心一点点沉陷,又一点点被揪紧。 …… 绝望会传染,越是亲近人之间越容易。沈半夏靠着墙,身子缓缓滑落下去。 她把头深埋在膝盖中,无助的呜咽。看着黎景行痛,原来比她自己更痛。 今夜元宵,大街上熙熙攘攘,锣鼓喧天,灯火辉煌。河里漂着的彩灯,比天上隐藏起来的星子还要多。 府外灯火通明,越发显得府内孤寂萧索。 久久,屋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黎景行长臂一挥,将桌子上的书册砚台扫落,他大步迈到东北角,那里挂着一把许久不用的宝剑。他抓住剑鞘,粗暴地将剑扯下来。 他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忍受那个男人作践他母后! 他母后,那样一个美丽而又温婉女子,即使内心再痛苦,也从不在他面前展露丝毫。对他永远都是温言细语,体贴入微。 曾经,他母后坐在软榻上,亲手绣着并蒂莲花,黎泽天一个吻轻轻落在他母后脸颊,然后把幼年的他高高举起,冲着他开怀大笑。 行儿,你是朕的儿子; 行儿,你是朕的太子; 行儿,你长大了要替父皇作皇帝; 行儿,你也后一定要像朕一样爱你母后; …… 可是,他母后那般好,他父皇为何不满足?娶了一个又一个! 他母后那般忠贞,他父皇为何不相信?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黎泽天,无论后位还太子之位,都是你欠我们母子的!”黎景行胸中有一气横冲直撞,猛烈的怒火几乎在烧穿他的胸膛。 咔嚓!房门猛然打开。 沈半夏站在门口,看见面前陡然出现的人影,心下一惊。 “太子!” 沈半夏看见他手中的宝剑,感受到他浑身的杀气,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太子,你要干什么?” 黎景行对沈半夏的呼喊充耳不闻,执意出门。沈半夏一惊,张开双臂,堵住门口。 “不能去!” 要是真能杀了也倒罢了,这样子明明就是送死去。黎景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可她没有。 黎景行张了张口,吐出两个字:让!开!抬手挥开沈半夏的手臂,执意出门。 沈半夏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她堪堪稳住脚步,又挺身挡在对方面前,带着哭腔恳求道:“太子你不能去,求求你不要去…” 212.第212章 太子疯了?!(4) 黑色中,虽然看不见对方愤怒的神情,但黎景行浑身散发的杀气,铺天盖地。如果不是担心他去飞蛾扑火,沈半夏才不敢在他怒头之上再来触怒。 黎景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阻止那个男人立后,那就杀了那个男人,让他不能立后! 他恼怒之中,理智全无,手中用上两分内力,拍向拦路之人。沈半夏肩头剧痛,身体站立不稳,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程默你还愣着干什么!跨点拦住太子呀!”沈半夏望向仍然无动于衷的程默,大声叫喊道。 看着黎景行愤然离去的背影,程默终于意识到情况的危急,提脚奔上前,站在黎景行的的去路上。 黎景行察觉到程默的意图,立即向左侧移半步,打算从旁边绕过去。程默此时到也会见招拆招,他也立即向右踏出半步,仍旧挡在黎景行面前。 见他不肯让路,黎景行又想向右踏出一步,程默依然故技重施。如是,四次后,黎景行恼羞成怒,一掌重重拍在对方肩膀上。 程默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但身体始终一动不动,仍旧稳稳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黎景行张嘴吐出两个字:让!开! 半晌,程默仍然没有挪动半步,他的无动于衷,无疑是火上浇油。黎景行暴怒,再次出掌,竟然把程默拍飞出去。 程默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砸在地上。 沈半夏捂着嘴,浑身剧烈颤抖着。眼前这一幕,她难以置信,一向温和又病弱的太子,竟然会失控爆发,而且还有着如此深厚的功夫。 虽然此时的黎景行,在她眼中犹如愤怒的恶魔,但她来不及多想,跑到程默身边看了看情况,同时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快来拦下太子呀!” 隐在夜色中的数名暗卫,纷纷现身,他们呈现半圆,将黎景行围在当中。 黎景行俨然被激怒的野兽,理智全无,感觉到暗卫的阻拦,怒火更甚,转眼间,就又与暗卫打在一起。 一时之间,院子里拳脚飞舞,打斗之声四起。沈半夏捂住胸口,远远站在一旁,很想上前去帮忙,但又不敢贸然行动。因为,此时的打斗,根本就不是她能插手的。 黎景行出手凶狠,众暗卫功力本就不如他,又要顾及不敢伤着他。如此畏首畏尾之下,不多时,几人竟然全都被他撂倒在地。 但好在他始终没有拔剑,否则,众人不单单是受了重伤而已,只怕不少都会命丧剑下。 当最后一个暗卫砸到她身侧的柱子上,沈半夏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敢想象,如果被扔过来的人是自己,又会怎样? 她不敢近身,心中无助哀嚎,只寄希望于张福来,期待对方能够阻止黎景行,让他冷静下来。 “张叔救命啊!你快来呀,不然就来不及了。” 黎景行摆脱众人纠缠,踏步向外 张福来似乎感受到沈半夏的呼喊,再黎景行踏出大门的前一刻,终于姗姗来迟。 213.第213章 太子疯了(5) 张福来看见暮色中,杀气和怒火交织的黎景行,又瞥了瞥倒在地上的众暗卫,空气中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他的鼻腔,惊心不已 “发生什么了?” 他今日有些事情,所以便在府外耽搁了些时辰,怎么一回来,府里就炸开了锅。 “张叔,你快拦住太子。他要去杀人!” 至于杀谁,众人心知肚明。 关于黎泽天即将立后的消息,张福来也有所耳闻,他知道黎景行听了可能会难以接受,但万万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剧烈。 黎景行突然转头,冷冷的“看”向沈半夏,浑身散发出狂烈的嗜血气息。杀意扑面而来,沈半夏心一跳:她在找死吗? “太子心魔发作了。”张福来面容凝重,沉声道。 他语气平淡,紧缩的眉头,预示着事态的严重。 何谓心魔,当然不是妖魔鬼怪,那是人的一种执念,不死不休的执念。发作时,人会迷失在狂怒之中,难以自拔,后果当然不堪设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但一般情况下,它就像沉睡的火山,不会产生任何负面影响。但是,它一旦醒来,那便是毁灭的力量,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有的人,或许一生都不会爆发;有的人,一生或许发作一次;有的人,或许两次,三次,甚至更多。具体情况,与人本身的性格、遭遇紧密相关。 心魔虽然存在,但是极难苏醒。只有痛彻心扉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失去彻底理智,诱发或者产生心魔。 而且,一旦有了第一次,后面就越来越容易被激发。 现在的黎景行并不是第一次爆发,而是再次被诱发而已。早在八年前,班染被赐死,他自己又被毒害,那时候就已经爆发过一次。只是,由于身体原因,加之毕竟尚年幼,很快就被张福来控制下来。 但这次,似乎没那么容易。 沈半夏惊心不已,喃喃道:“心魔?” 一般有心魔的人,要么是心理变态,要么就是有悲痛欲绝经历的人。 黎景行,显然是后者。 “我我们该怎么办?”如何让一个心魔爆发的人恢复理智?她心中没底。 张福来缓缓走过去。黎景行偏着头,侧耳听着脚步声。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进宫杀了那个薄情负义的男人。而对于其他的人,挡我者死! “行儿。”张福来一面试探着走向他,一面柔声唤着他。 “行儿,你别冲动,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听见张福来的慈祥声音,黎景行心中划过一丝清明,狰狞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柔和。 “行儿,我们回去好吗?”张福来右手小心翼翼放在黎景行肩头,不敢给他太多的压力。 回去?回哪儿去? 有母后,哪儿都是家;没有母后,哪儿都不是家。 母后,母后,母后…… 为什么不相信母后?为什么不相信母后! 那个男人一张嘴,那两个字就轻易而举从嘴里吐出来。 胸口处,钻心的疼。 怒火再度蔓延,烧毁他最后一丝理智,一掌挥开企图阻拦之人。 嘭!一声闷响,张福来被他掌力挥开,倒在地面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显然他并没有因为是张福来就手下留情。 214.第214章 太子疯了?!(6) “行儿!你醒醒!”张福来大声叫道。 这样下去,就算他不被别人杀死,也会被心魔吞噬心神,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脸上的泪水肆意遍布,对于黎景行的疯狂,沈半夏始终难以接受。但是,她并不纠结于此,因为无论太子如何,都改变不了她在意他的事实。 突然,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一行人急如星火地闯进来。 “黎景行,你发什么疯?”黎景晔看见眼前的情形,惊愕道。 “啊!这是怎么回事?”沈月兮失声叫道。 再厌恶的人,在此刻看来,都是大救星。沈半夏顾不上隔阂,向黎景晔恳求道:“黎景晔,你帮忙拦下太子,不要让他进宫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黎景晔大半夜来,当然不是为了串门,和太子联络感情。 宫中疯狂传言,黎泽天要立南宫婉为后,他的急切不比任何人少,如果不着这样,他也不会夜访太子府了。 班染去世八年,虽然朝中大臣一直上书劝皇帝立后。但黎泽天一直都不予理睬,其原因,在不知实情的人看来,那是先皇后和皇帝航鲽情深。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黎泽天在这件事上,一直坚持己见。后宫皇贵妃和贵妃平分秋色,朝堂之上,也一直任由黎景晔和黎景牧同时做大,分庭抗礼。 但这种长达八年之久的平衡,不久前却被被黎泽天自己打破了。变相打压四皇子一派,壮大五皇子一方,本来大家都隐约嗅出味道来了,现在又要立南宫婉为后,那目的就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 火烧眉毛,黎景晔和谋士稍作商议,立即找上了黎景行。南宫婉当皇后,他不乐意,黎景行肯定意见更大。 他猜到黎景行的不甘和怒意,但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这究竟是怎么回…你疯啦!”他还没有弄清状况,黎景行的拳头已经和他招呼上了。 黎景行出招狠辣,毫不留情,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黎景晔不由得有些发憷。 他一面闪避,一面不断爆粗口,全然没有平日地冷酷镇定。 “黎景行,你特么的疯啦!还不快住手,老子要不客气了。”他最近本就一肚子气,现在又莫名其妙被人打杀,能不发火吗? “殿下,小心呀。”沈月兮站在一旁,忧心道。 她看向一旁的沈半夏,埋怨道:“妹妹你快让太子停下来呀!待会儿伤者四皇子怎么办?” 咳咳…沈半夏靠着柱子,忍不住干咳两声。黎景行之前推她的那一掌,力道也不轻呀。 “废话!我说话有用,现在还会这样吗?” 此时光线微弱,对着视力正常的黎景晔来说,处处受制。反倒是黎景行,长期处于黑暗之中,听觉极其灵敏,听声辩位,长剑所指之处,尽是黎景晔的要害。 幸而黎景晔本身和黎景行不相上下,而且也不想太子府自己人那样顾虑颇多,所以暂时还能挡住黎景行的进攻。 但神志正常的人,动起手来,难免有所顾虑。而像黎景行那样的疯子,全然不管不顾。 215.第215章 太子疯了?!(7) 一旁的人,数次尝试着出手制止,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两人打得热火朝天,众人看的心惊胆战。 张福来看见这种情况,无可奈何,只好勉强站立起来,吩咐人去请何明正来替太子施针,好将躁狂之症压制下去。 沈月兮跑到沈半夏身旁,一直拽着她的手臂猛烈摇晃,不停催促道:“沈半夏你快点让太子停下来,要是四皇子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咳咳咳… 沈半夏被她晃得气血翻涌,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你先放手。” “可是…你先让他停下来!”沈月兮不依不饶道。 “你放手!”沈半夏有些恼怒。 看见黎景行发飙,虽然她自己也小心肝乱颤,但是如果真的伤了黎景晔,只怕不好说,所以她想尝试去叫醒黎景行。 而这女人没心没肺,一个劲儿拽着她乱晃。只怕她还没有让黎景行放手,自己就身先士卒了。 就在这时,黎景行一掌打中黎景晔的胸口,而黎景晔也一拳击中黎景行的腹部。两人双双后退,但黎景行只退了一步,便稳住身形,而黎景晔足足退了三步。 黎景晔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但他立即咽了回去。 “疯子!” “我不…”沈月兮看见黎景晔受伤,立即放开沈半夏,扑回黎景晔身旁,柔声道,“殿下,你受伤没有?” “没事。”黎景晔淡淡道。 看出黎景行的异常,他不敢再和他对上,和黎景行打个两败俱伤,一点都不划算。他的对手是黎景牧,可不能因为一个疯子出了意外。 沈半夏看见黎景行中了一拳,亦是十分忧心,连忙奔向对方。 “太子,你怎么样了?” 黎景行木然侧头,脸上仍旧一片冰冷,全无表情。他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再次抬脚,还是朝门外走去。 剑,不是不能拔,而是只能为了那个人拔。 “太子,你不能去呀!”沈半夏不敢再贸然以身相阻,惶恐又急切地巴在黎景行身侧、 “他今天发什么疯?是因为传言吗?”黎景晔捂着胸口,没好气道。 沈月兮瘪了瘪嘴,不满道:“父皇都没有说话,南宫婉想当皇后疯了,所以才故意传出这些流言,好像父皇骑虎难下吧?” 沈月兮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之前黎景晔没有落魄之时,她和南宫新柔也是旗鼓相当,由于两人一直针锋相对,现在黎景晔势弱,她无形之中就矮了对方一头,当然心里也极不舒坦。 “什么?这不是父皇的意思吗?” 沈月兮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两分得意。 “当然!母妃虽然不及南宫婉得宠,但还是极受父皇信任。父皇前几天还在母妃面前呢喃,说他今生不再立后的,怎么会如此之快就自食其言了!” “太子,我求求你了,你真的不能去…真的不能去…” 沈半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和五皇子争皇位的四皇子倒台了,占着储君之位的黎景行发疯了。 如此一来,储君之位岂不就是黎景牧的囊中之物了? 216.第216章 太子疯了?!(8) 若说这不是南宫婉他们设计好的陷阱,她打死都不相信。她敢打赌,在皇宫里等着黎景行的不是刀光剑影,就是枪林弹雨。 反正黎景行只要进了皇宫,就绝无再平安归来的可能! 而且,还会因此而搭上整个太子府。最后再稍加连带,连沈府也不能幸免于难。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情理之中。无利不起早,正如黎景晔和沈月兮所说,一来黎泽天说了不在立后就绝不会再立后,既然如此,为何南宫婉还要不迟辛劳,白白折腾一回。 如果没有黎景行的异常反应,她肯定也不会多想,但看见黎景行中了魔似得要进宫刺杀黎泽天,她恍惚察觉到对方的目的所在——既然不能让黎泽天对黎景行下死手,那就让黎景行自取灭亡,还能顺带解决掉太子府,还有六部尚书之首的沈一合,以便再度削弱黎景晔,这简直是一箭双雕!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半夏登时惊起一层冷汗,浑身汗毛倒竖,仿佛已经有一把大砍刀架在脖子上了。 就算她不怕死,但还有两府上百条人命呀,她可不想百里山庄的惨案重演。 黎景行似乎陷入魔怔之中,沉浸在强烈的仇恨和怒火之中不能自拔,完全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劝解和哀求。他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仍旧执意出门。 情急之中,沈半夏扑过去抱住了黎景行的腰身。怎奈对方力气太大,竟被直接被拖着往门外走。 “太子,真的不能去!您不能去呀” 他这是一去,正中南宫婉的下怀,让亲者痛仇者快,更让亡者难以瞑目。 黎景行其实本对她还有一丝留情,但她实在太过“聒噪”和“缠人”,最后一怒之下,竟一手把她挥开。 沈半夏哪里承受得住黎景行的力道,当场跌倒在地。她本就受了些内伤,如此一挥,伤上加伤,胸中气血翻涌,疼得差点断气。 黎景行马上就要踏步出门,沈半夏无奈之中,只好向在场唯一个可能拦下黎景行的人求救。 “黎黎景晔,快拦下太子,不不能让他进宫……” 黎景晔在沈半夏倒下的那一刻,身子一动,但又稳了下来。听见沈半夏的求救,他本欲出手相助,但偏偏被沈月兮拉住了。 “殿下,危险。” 他么两人势均力敌,但黎景行手里有剑,万一旦动起手来,当然不利于黎景晔的安危。 她是个小女人,当然不希望自己夫君冒险。 不让黎景晔就黎景行的原因,这是其一,再有就是,虽然知道黎景晔以前和沈半夏虚与委蛇,是应她的要求玩弄对方,现在,她却后悔了,当然不是因为她良心发现,觉得愧对沈半夏,而是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压根儿就不能让他们有所接触才对。 因为,她总觉得黎景晔对沈半夏,已经不是最初单纯的玩弄和厌恶,隐约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在慢慢滋生。 她后悔的同时,更多的是要证明——证明自己在黎景晔心中的地位没有变过! 217.第217章 太子疯了?!(9) “我…”黎景晔对上沈月兮可怜兮兮的恳求,心中一软,便犹豫了片刻。但就在这一瞬间,黎景行已经消失在沈半夏的视线中。 “黎景晔!” 听见沈半夏绝望的呼叫,黎景晔身形一动,挣脱圈住自己的手臂。 但就在他准备动身的那一刻,一道似乎伤心欲绝呼喊声如期而至:“殿下不要!” 沈月兮泪眼婆娑,带着令人心碎的颤音和楚楚可怜,哀求的望着他,“殿下不要去,月儿不要你去。” 最终,黎景晔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他无限怜惜地擦干她脸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不去,月儿不哭。” 沈半夏浑身如堕冰窖,但又忍不住的心痛。 沈月兮你这又是何必?我只是想救下太子而已。 来不及多想,沈半夏强忍住疼痛,提气朝十丈开外的黎景行奔去。 程默、张福来,以及其他的暗卫,都纷纷强支撑着紧随其后。 沈半夏轻功一流,但受了伤不能完全发挥,等她追上去的时候,黎景行已经站在洞开的府门前。 “太子,你不能去!”沈半夏冲着黎景行的背影大声呼叫,“你去了整个太子府都完了!” “太子三思!”张福来带着一众暗卫,齐齐跪在地板上,言语中已是充满了恳求和无奈。 黎景行脚步一滞,神情微有动容。沈半夏连忙抢步上前,攥住他紧绷的手臂。 “殿下三思,半夏求您了。” 沈半夏哭的心情都有了。这都是别人的奸计,就等着他们上钩呀!可黎景行为什么就是转不过弯来呢? 黎景行愣了片刻,抬手抓起那只紧紧拽住自己的手,然后慢慢把它拿开,最后扔到一旁。 沈半夏盯着他冷峻而不带丝毫感情的面容,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刺骨的凉意深入骨髓,仿佛被一桶冰水当头灌下,瞬间浇灭她所有一厢情愿的热情。 她终究还是不够了解他,他终究还是没那么在意她…… “太子…”带着哭腔哀求道。 她把自己放低放低再放低,几乎低到泥里,而对方还是那样无心无情,她怎能不痛心。 她知道自己是个外来人,打碎了太子府自己人其乐融融的局面;她知道自己就是只破鞋,曾和另外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她知道自己没有用,总奢望用自己温情去感化一个身心俱伤,将自己牢牢封闭起来的男人……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以为他们不算是夫妻,但也算是朋友、知己,亦或是患难与共的战友。 但现在,她看清楚了,她什么都不是,什么么也不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还洋洋得意而已。 前所未有愤怒、屈辱悉数涌上心头,绝望的怒火渐渐蔓延,将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化为灰烬。 要疯吗?那就一起疯吧!她沈半夏连死都不怕,害怕和他一起发疯吗? 那就来看看,到底谁疯的更彻底吧! 沈半夏再度冲上前,手往黎景行腰间探去,等她再转身时,一把长剑赫然在手,众人来不及惊呼,她已经将利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黎景行!你停下!” 218.第218章 太子疯了?!(10) 明明知道他的心肠如磐石一般坚硬,但她仍旧忍不住要以卵击石。 “太子妃不可!”张福来叫道。 哼。沈半夏嗤笑一声,双眼猩红,神情悲痛而决绝。 “横竖都活不成,迟也是死,早也是死,有何区别?” 悲怆的声音传入耳中,黎景行的心突被拧紧,阵阵抽痛。 他仿佛听见一个声音,不断地让他停下来,他也想停下来,可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声音,一直喋喋不休地让他尽情发泄愤怒。 于是,他微微一顿,最终还是选择提脚,迈步,向门外走去。 “黎景行!” 看见他不管不顾的从自己面前走过,沈半夏心中悲凉、绝望,然而更多的是愤怒。 不只是因为黎景行的无情,还因为自己天真无知。 她不想看到他冰冷的尸体,她也不忍心看到太子府的毁灭,她更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等死。 她要报复。哪怕黎景行清醒后,有一丝丝的悔恨和心痛,那便足矣。 “黎景行,愿你不后悔……” 沈半夏手上加劲,锋利的剑刃割破如雪的肌肤,鲜红的血迹,顺着剑身缓缓流下。 “太子妃不要!”张福来吓得站起来,向沈半夏奔去。 “沈半夏你疯了!”黎景晔远远站在一旁,沈半夏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他浑身为之一颤。 黎景行大脑轰一声鸣响,心口剧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抽离自己。无助和绝望再度袭上心头,就如八年前一样的悲痛欲绝。 他做错什么了吗? 黎景行虽然有所醒悟,但身体里疯狂叫嚣的嗜杀,根本不允许他细细思考。因此,对于沈半夏的举动,他没能做出任何阻止。 众人错愕,下意识想去阻止。但沈半夏自刎的举动,仅在一瞬之间。对此,他们根本有心无力。 不… 在千钧一发之际,黎景行终于找回些许理智,但这丝毫的理智,也足够他挽救身边人的性命。他左手一挥,长剑剧烈震动。 沈半夏虎口剧痛大作,长剑随即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太子?!”她错愕不已,惊魂甫定之中,还有着冲动之后的后怕。她不是真的想死,只是被逼的迫不得已。 但还没有容她所有感慨,黎景行突然抱头蹲下。 “太子你怎么了?” 虽说黎景行刚才发疯要人命,但对方体弱的印象在她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看见他的异常,沈半夏原本的气恼顿时烟消云散,第一时间便忍不住去关心,甚至顾不上自己徐徐流血的伤口。 黎景行捂着双眼,浑身痛苦的抽搐着,沈半夏蹲下身子,双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片刻之后,温热的液体从她指间流出。 她举起右手,对着光一看。浑身一个激灵,是血! “太子眼睛流血了!”沈半夏惊呼道。 张福来猛然冲上前,看着她手上的鲜血,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快去!快去请何太医来!快!” “是!”一个暗卫从地上站起来,一阵风跑出府。 众人也不多说,赶紧将他抬回卧房。 219.第219章 血泪(1) 黎景行躺在床上,浑身因为疼痛而隐忍地颤抖,眼中的血泪却越流越多。 沈半夏替他擦拭血泪的手,亦是剧烈的颤抖这。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流血泪? “张叔,太子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福来同样心急如焚,在屋里不停地踱来踱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毒素已清,不可能再出现这种情况!可现在就是出了这种事情。 “我我也不知道。” 竹青本来已经歇下了,府里发生了这等大事,当然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处理着沈半夏脖子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沈半夏一心牵挂黎景行,无暇顾及自己,虽然伤势不严重,但也不能就不管不问。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何明正终于蹒跚着脚步,姗姗来迟。 他一进门,看见坐在床边的沈半夏,原本黑沉沉的脸色更加难看。 显然,他又把帐算在了沈半夏头上。 吹胡子瞪眼把沈半夏轰了出去,这才慢条斯理地黎景行诊脉施诊。 …… 何明正拔掉最后一根银针,交给谷穗儿放好。掸了掸衣摆,瞪着眼睛不悦道:“初十来看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诱发心魔,而且强行突围,急火攻心,心火上延,导致旧疾复发。再这样下去,下次不用再找我了。你们就准备后事吧。” 他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因为班皇后的一饭之恩,答应张福来这个死皮赖脸的老东西,给半只脚踩在棺材里病太子看病。 “是是是,何老您说的对。”张福来点头哈腰,一个劲的奉承。 没办法,黎景行的病情,只有何明正还有些办法。别说当龟儿子,被呵斥两句,就算让他磕头哀求,他也绝无二话呀。 张福来态度不错,何明正被拽起床的怨气少了不少,但还是没好气道:“下不为例,这次流血泪,对眼睛伤害不小,伤上加伤,你们也不要再犹豫治眼睛还是治嗓子的问题了,你们商量着择其一医治吧。再等一个月,我就来配药了。” 磨磨唧唧,早晚双手空空,啥也治不着! 张福来紧张的搓着手,斯斯艾艾道:“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眼睛还是嗓子,你们快些决定!” 反正也当不成皇帝,有什么好可是的?要不是念及班皇后的一饭之恩,他才不会应承这件事。 况且,五皇子已经派人和他沟通,明里暗里都让他不要再管太子。 虽说他是清高之人,不惧权势,但为了一个废太子得罪未来新君,总归不划算。他年事已高,还想安度晚年,当然不能被未来的皇帝记恨上。 太子这边他就意思意思,能治好一样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而且,万事不绝对,到时候失败了也别怨他,反正他不会故意撂担子就得了。 何明正洋洋得意,自以为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人本就是自私的,这又有谁能说清楚呢? 张福来察言观色,明显感觉到最近何明正给太子看诊越来越不耐烦。不过,其中情由他大抵也能猜出几分。 220.第220章 几分真心(1) 何明正的外孙女正在和南宫新瀚手下一名参将议亲,这种事,他也能理解。也就是因为这样,张福来对何明正到底生出了几分猜忌出来。 “张某不才,想请问何老,这眼睛和嗓子,治愈的可能性分别是多少?” 就算择其一,那也得选一个保险些的。 何明正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道:“嗓子嘛有六成的可能性。至于眼睛,在今天之前有四成,现在只有两成了。” “只有两成?”张福怅然念道。 眼睛比嗓子更重要。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帝王,皆是如此。 张福来张了张嘴,决定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何老,太子今天为何会突发心魔?”他一直不明白,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立后的传言吗? 太子心性坚韧,不应该这般没有定力。 “老夫怎知?”何明正气呼呼道。 他又没整天盯着太子,怎么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都说了要静心休养,偏偏不听,他有什么办法? 何明正也不多问,拂了拂衣袖,抬脚向外。出了门,看见门口的沈半夏,自然还是免不了一顿白眼。 沈半夏暗中抹汗,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了? 一个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讨厌,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不在意的,自然不放在心上。 “太子怎么样了?”沈半夏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地得黎景行,担忧道。 “睡了。” “哦。”的确应该睡了,不然怎么承受那种痛。 他痛,她也痛。虽然不是为他心痛的而痛心,却为他心痛而心痛,还为他的不闻不问而心痛。 即使知道他是在没有理智的情况下才会如此,但还是心痛到抽搐。即使不是爱情,也不是夫妻感情,但相处这么久,总还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愫在。 但是这又能怎样呢,黎景行是病人,她不会和一个病人无理取闹。 而且,既然对方最后愿意放弃他的复仇“大计”,出手救她,但说明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她。 她不奢望自己能取代他心目中任何重要之人,只是希望他能另辟一块角落,容她栖身而已。 她没有大度到全然不计回报,如果有,她便欣慰;如果没有,那也罢了,只要还当一天太子妃,她都会认认真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沈半夏心中五味杂陈,酸涩不已。她走到窗前,看着黎景行在睡眠梦中紧蹙的眉头,心思更加沉重。 她坐在床边,伸手企图抚平对方额头上的褶皱,却以失败告终。失望之下,她轻叹一声。缓缓起身,欲抽身离去。 就在她提脚的那一刻,右手突然被捉住。沈半夏心下一惊,旋即回头,却看见黎景行抓住她的手,嘴巴不停的一张一合,头部无措的左右晃头,神情焦急而惶恐,但却又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 别走,求你别走… 虽然无声,但数月相处下来,她已经能看懂一些简单的唇语。 沈半夏无奈的摇摇头,与重新坐回去。仍凭对方死死拽住自己的手腕,即使很疼,她也没有半分想要挣脱的念头。 若果不曾付出,又有何理由让别人在意你。 221.第221章 几分真心(2) “太子,我不走…”沈半夏含泪道。 听了她的许诺,黎景行似乎放心了不少,渐渐平静下来,但郁结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黎景晔和沈月兮远远站在门口,看见黎景行并无大恙之后,莫名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现在需要联合起来应付黎景牧,少了黎景行这一大助力,黎景晔接下来的日子注定是九死一生的。 说实话,黎景晔将黎景行当做对手,一心想和对方一个高低,那是因为打小他就看不惯,同样身为皇子的黎景行总是独占父皇宠爱,而且还在他面前扬武扬威。 不得不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生活在黎景行的阴影之下,长久淤积的嫉妒和不满,以至于他黎景行充满了敌意,并励志要赢过对方。 当初他故意将自己抛弃的沈半夏,强塞给黎景行,一定程度上存了折辱对方的心思。 但现在,看到黎景行又哑又瞎、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衰样,他倒有些于心不忍了。 再者,看见沈半夏对黎景行一副“情深不移”的模样,没有来的一阵心堵。 “死不了,回去吧。”他冷哼一声,拂了拂衣袖,傲然转身,打道回府了。 “嗯。”沈月兮也有些泪光闪闪。 说来奇怪,在看见沈半夏的凄惨之后,她倒和黎景晔一样,动了恻隐之心,对沈半夏的仇恨也不及原来的深厚。 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见到比自己坏的,反而心情舒坦。 …… 是夜,皇宫中。 南宫婉等了大半夜,直到几乎所有人都歇下了,还不见有人向她禀告,黎景行持剑强闯皇宫的消息。 等的实在不耐烦,她差人出去打听,才得知黎景行突然急症,生命垂危,现在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得知这一消息,南宫婉气的差点断气。她费尽心思排兵布阵一大晚上,结果别人压根儿就没入套,不气才怪。 当然,由于黎景行手下的人都是死忠,太子府的惊魂一夜她无从得知,否则,她又会愤怒地想一把捏死沈半夏。 …… 第二日,“懵懂无知”的黎景轩兴冲冲跑到太子府,因为他已经证实,黎泽天要立后的的传言,确属乌龙。 他开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发现沈半夏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对上沈半夏杀人的目光,黎景轩咽了咽口水,主动转移话题。 “我哥了,怎么没起床?是不是还在生气呀?都是误会,我去解释秦楚。”黎景轩放下手中的茶杯,兴冲冲就要往黎景行的卧房走去。 沈半夏看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大步上前,挡在他前面,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啪! “你干嘛打我?”黎景轩抱着头,一脸委屈道。 他是认清楚了,他在沈半夏面前,越来越没有皇子尊严可言了。 “就打你了怎么样?” “喂!你快住手!沈半夏你住手,咋不住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别你为你是个女人,本皇子就就…” 黎景轩一面抱头鼠窜,一面不停的威胁,而沈半夏就在后面穷追不舍。 222.第222章 几分真心(3) “就打你了有怎样?都怪你,蠢货,害人精…” 要不是他一张打嘴巴,昨天晚上哪会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事不过三,沈半夏你再打人,本皇子就不客……” 呜啊…… 黎景轩话还没说完,沈半夏突然情绪奔溃,当场放声大哭起来。 “喂喂喂,你哭什么?”被打的人是他好不好,他都没哭,沈半夏哭个什么劲儿。 沈半夏也不想哭,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所有的委屈,她就忍不住想好好痛哭一场。 她本来将负面情绪都压下去了,可当她一看到扬武扬威的罪魁祸首,气就不打一处来,结果一生气,反而自己失控大哭。 “呜呜呜…黎景轩你个害人精,害死人了…” 黎景轩见她哭得伤心,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但他察觉到今天太子府的气氛的确异常,而且,一向装柔弱的黎景行久久不出来,不禁腹诽道:“难道哥接受不了传言,竟然气得一病不起?!” 思及此,他敛容正色,按着沈半夏肩膀,问道:“我哥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脖子怎么受伤了?” “呜啊啊啊…你个害人精…恨死你了…”沈半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一言半语。 见此,张福来无奈的摇摇头。这些孩子,他真拿他们没办法。 他吩咐竹青伺候一夜未眠的沈半夏回屋休息,自己又将事情经过简单地向黎景轩叙述了一番。 “张叔的意思是沈半夏救了我哥?”黎景轩诧异。 他不敢想象,要是昨晚上黎景行真的提着剑进了宫,会有怎样的后果? “嗯。”张福来微微颔首。 虽然沈半夏以性命相逼,让黎景行强行突破心魔,导致旧疾复发,但总好过闯到宫里去,被人以行刺皇上的滔天大罪拿下的好。 想到这里,黎景轩倒觉得刚才那几下他没有白挨。他虽然大大咧咧,但是不蠢,当然也看出是南宫婉利用来了他,传递假消息,引诱黎景行上钩。 这样一对比,自己闯了祸,反倒是他一直嫌弃的沈半夏灭了火,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件事也让黎景轩长大了不少。 黎景轩看了还在昏迷中的黎景行,难过之中,更多的是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冒冒失失被人利用,他哥也不会这样。 要知道,黎景行虽然又哑又瞎,一直以体弱之态示人,掩人耳目,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弱不禁风,而且功夫一流。 黎景轩心情复杂的走了。没人知道他是何心情,反正回去不久便传来南宫婉寝宫走水的消息。 沈半夏听竹青向她禀告的时候,差点儿没乐得蹦起来。 第三天,太子还是没有清醒。 张福来派人去请何明正,对方只说“一切正常,无需打扰”。 别人不来,总也不能硬绑着来。虽然能绑过来,但肯定会伤着双方感情,太子接下来还得仰仗对方治病,此举得不偿失,因而并未实施。 第三天,安平郡主施悦又差人送了开窍醒神的药丸过来,并特地说了由神医白艾亲手制作。送药之人,一如既往地傲慢清高。 223.第223章 又来送药(1) 听说施悦府中有一个药王传人,沈半夏不用费神,也知道那人就是帮着施悦陷害过她的白衣少年。 虽然对这伙人的人品持怀疑态度,但是白艾医术之高明,那也是有目共睹的,很多实例摆在眼前,容不得心有怀疑。 譬如说,白艾轻轻松松治好了钱铎,一众御医也素手无策的断手;医好了康王多年掉发的顽疾;还有他制作的美颜膏,在京城贵妇圈里,广为流行,并且用过之后,人人赞不绝口。 总之总之,白艾现在在京城的名气很大。 而且白艾看病,还有一个怪癖,那就是不看人,不看钱,只看施悦的脸色。施悦让给看,他就看;施悦不让看,即使对方是天王老子也照样不搭理。 以至于现在京城之中,没有人见着施悦不礼敬有佳的。 沈半夏死死盯着小瓷瓶,一言不发。她相信施悦应该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加害太子。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叫来了白决明验证一番。 白决明将药丸放在手心细细端详,又使劲儿嗅了嗅,过了好一阵,才赞叹道:“果然好药!不但药材正宗,而且炮制手法,药味配伍,剂量配比,都堪称一流!” “真的没问题吗?”沈半夏看见他一个劲儿称赞敌人送的药丸,心里不是个滋味。 白决明扣下一小块喂到嘴里,砸吧砸吧嘴巴,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沉醉道:“嗯。草民以性命担保,此药无恙。”完了,又小声嘀咕一句,“果然不愧为药王谷传人。” 沈半夏低头沉思片刻,还是将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 “记得上次在舒痕膏中下药的人吗?就是传说中的神医白艾。” 她也不知为何,明明一个不务正业的酒鬼,偏偏给她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什么?”白决明手一抖,差点将药丸洒在地上。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也不敢相信。我到现在都搞不懂,施悦为何要和我过不去?”沈半夏秀眉紧蹙,显得十分懊恼。 “你的意思是施悦指示白艾这样做的?!”白决明惊愕。 “对。我亲耳听到的。”沈半夏肯定道。 她能看出白决明对同样身为医者的白艾十分赞赏,但是有些事情,不能以偏慨全,比如白艾和施悦混在一起,对她下毒手的事情。 别的不说,至少能证明白艾并没有传说中的医者仁心,反而是一个利用自己医术为非作歹的坏人。 白决明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失望和痛心的神情,徒叹一声,无不痛惜道:“哎,终究还是变了。” 见他难得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沈半夏料定白决明与药王谷有所渊源,但对方既然不愿说,那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 “小心为上。” 白决明迅速挥开心中的伤怀,转眼又恢复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猥琐模样,弓着腰诺诺道:“是是是,芳香开窍的药,只能用于闭证神昏,正好合适太子的情况。但是,不宜多用,中病即止。” 有了白决明的保证,沈半夏放下心来,立即端水给黎景行服下一枚。 “咦?好像有什么气味儿?”白决明狗鼻子抽抽狗鼻子,惊讶道。 224.第224章 后知后觉(1) 虽然这个味道很淡很淡,但他还是灵敏的扑捉到了。他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桌子上的熏炉之上。 “香薰有问题吗?”看见他的举动,沈半夏就已经猜到问题所在了。 果然,白决明打开熏炉,用手扇闻,片刻,面色沉重道:“太子身体康…尚好,为何要烧蟾酥和麝香之类具有兴奋作用的药物提神?这种药物用多了,容易导致亢奋和神志不清,发起疯来,可不得了呀!” (没有十分可靠的作用,大家不要当真呀) 沈半夏心下一凛,瞬间拽紧了自己的衣袖,强行克制住自己愤怒的心情:“实不相瞒,元宵夜当晚太子的确出了些问题,突然狂躁起来,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劝说,是不是正是这个原因?” 白决明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胡须,思索道:“应该是这样。” 沈半夏眸光暗了暗,那岂不是意味着太子府内极有可能有内奸? 这个念头,在沈半夏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子府在她眼里,是多么团结和忠义,怎么能有内奸? 白决明看见她脸上的错愕与惊慌,又道:“也不一定就是太子府上的人,事发前三日,府上可有外人前来?” 那人先对熏炉动手脚,让太子近几天都处于兴奋状态,然后定然又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会导致理智全失,突发狂症。 沈半夏低头想了阵儿,前三天,除了何明正来例行检查,就有十三那天,肖心唯来府里找她聊天。 但是对方一直由她陪同,根本就没有靠近过黎景行的卧房;再者,以她对肖心唯的了解,对方绝不是那种人! 沈半夏摇摇头,否定道:“不!肖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白决明耸肩,道:“那草民也不知道了。但是,无论如何,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妃娘娘还是小心为上。” 沈半夏朝着微微欠身,感谢道:“嗯,多谢白大夫。” 白决明看着吊儿郎当,为老不尊,但的确是一个好大夫无疑。 “不敢当不敢当,太子妃严重了。” 送走了白决明,沈半夏立即将事情告之张福来。张福来缕着胡子,亦是久久沉思。 …… 药丸效果极佳,不到半个时辰,黎景行便幽幽醒转过来。他动了动手,在沈半夏手掌心,颤颤巍巍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在他醒来之时,那晚疯狂的举动悉数涌现脑海。他明明白白记得,自己伤了沈半夏,伤了程默,伤了张福来,伤了一直暗中保护他的衷心侍卫。 对不起,这三个字多么苍白无力,但他还是必须说出口。因为是他不能自持,导致突发心魔,若果不是沈半夏竭力制止,所有人都会被他陷于万劫不复之中。 到那时,他真的万死莫辞。 而且,他记得沈半夏最后不惜以死相逼,才让他突然醒悟,也不知,她到底伤着没有。 “没关系,不怪你。”沈半夏柔声道。 一番抽丝剥茧下来,还真怨不到黎景行。 怪只怪他们太粗心大意,被南宫婉钻了漏子。 225.第225章 苏醒(1) 而且,当务之急,得想找出那个暗中下药之人呀。不然,真的让人寝食难安。 至于黎景行为何发狂起来,功力大增。沈半夏也没多想,毕竟能指点她功夫,肯定不会自己没有学过。 只是黎景行病情复杂,或许由于某些原因,发功时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所以一直没有使用。譬如,黎景行最后突然晕厥便是因此。 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担心此事由于八年前的事情有关,万一她一提,又惹的黎景行触动伤心往事就不好了。 而黎景行见她没有主动问,自己也没有不打自招。因为如果承认自己不是“弱不禁风”,那之前他三番两次晕倒,不成了故意戏耍对方了吗? 况且,中秋宴那次,若果不是因为自己昏迷不醒,沈半夏也不会贸然上场比试,而且还冒着杀头的危险,向黎泽天讨要一个“不废太子”的承诺。 能再多瞒一时就多瞒一时吧,至少再等到她确认沈半夏,不会因此而和翻脸的时候再说。 或许,这也是一个他正在渐渐爱上表现吧。 …… 调理十来天,黎景行的身体基本恢复正常。 二月到来,虽然冬日已尽,但还是春寒陡峭,让人贪恋被窝。 眼看着三月三花朝节即将来临,有资格参加盛会的女子,纷纷在家勤学苦练,力争一句多亏,扬名天下。 出了迎接花朝盛会,还有一件事为皇城的贵女们津津乐道:少将军南宫新瀚即将班师回朝! 南宫新瀚大败北漠骑兵,皇上大悦。加官进爵,赏赐金银珠宝不在话下,更更重要的事,南宫少将军尚未婚配,皇上早就下旨,在花朝盛会上选出一名色艺双绝的女子,赐婚于南宫少将军。 这一消息传出,很多待嫁的适龄女子都跃跃欲试。 在看过高头大马上,南宫新瀚威武非凡的勃勃英姿后,少女们更加热切,激动地只差没当场将南宫少将军扑倒在地,威逼着强嫁了。 连沈半夏都忍不住用此打趣了亟待议亲的肖心唯,不过,肖小姐当然是没好气的送她一顿白眼儿。 肖心唯励志,此生只嫁知音,无论平复贵贱!其余的,不管权势滔天,一律免谈! 这种话,也只有肖心唯敢说出口,也只有肖心唯才能做得到。 沈半夏感慨,要是早点和肖心唯认识多好。说不定在对方的影响下,她也能坚守自我,绝不妥协了。 不过,塞翁失马,现在的生活她也乐意。 …… 沈半夏和肖心唯对花朝盛会的第一名兴趣了然,但由于今年放宽政策,只要拿到一等乐女的皇室女子也可以参加。 于是乎,例如四皇子妃沈月兮和五皇子南宫新柔,也都积极备战。但有一个人同样备受瞩目,那就是除夕夜上一舞惊人的安平贵郡主施悦。 这三人都是这一届中的佼佼者,而且身份贵重,好多人都寄予厚望,甚至在民间形成了三人的后援团队。 对于这些,沈半夏都以一笑置之。除了她不感兴趣之外,还有就是她真的很“废”。 其实只要她想废,又有谁能让她不废呢? 226.第226章 四季人家(1)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二月中旬。 初春,乍暖还寒。 黎景轩一早就蹲在府上,缠着黎景行和他一起去京城中新开的酒楼——四季人家。 这家酒楼开张不久,也就四个月不到的光景,但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却成为京中众多名家酒楼中杀出的一匹黑马,其火爆程度绝非一般,现在已经到了重金难求的地步。 这四季人家共三层,一楼是大厅,供普通客人使用,价钱还算普通,一般的人家也能吃上一顿。 二楼是雅间,价格比一楼翻了好几番,但是屋子装潢,环境和服务,都是一楼不能比拟的,一般只能由贵宾提前预定。 三楼则是舞乐厅,客人用餐后,可根据需要上楼欣赏歌舞曲乐,听说里面的表演赏心悦目,别具一格,当然这票价也是一般人能够承受起的。 能上三楼的人,非富即贵,唯有皇族子弟,京城中顶尖的的豪门,才能有此实力支付。 即使这样,这四季人家,还是火爆非常,现在贵族都以能在这里会友为傲。 当然四季人家的也不全靠宣传和价格来抬高自己,里面好多独家菜品,而且大厨的手艺出神入化,吃过的人,尽皆赞不绝口,回味无穷。 最最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酒楼老板亲自发明了一个叫“火锅”的吃法。用秘制的底料,在沸腾的汤锅里现煮现吃,天寒地冻时食用,既饱口福,又能取暖,还可以再满足好奇心的同时,保全“众人君子远庖厨”高洁。 这种吃法实在新奇无比,被众多人誉为具有非凡意义的创举。 在对这家酒楼感慨之时,人们更感兴趣的是它的主人——无双公子。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神秘之人,人们对他的臆测,已经达到空前绝后的狂热。 黎景轩也是仗着身份,才成功预定要一个雅间的。沈半夏也难得和他统一战线,毕竟她也好几个月没有机会出门了。 黎景行在两人苦苦哀求下,无可奈何地同意了。于是,黎景轩、黎景行、沈半夏,还有程默和竹青,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处府。 “这就是‘四季人家’,怎么样?很不错吧。”黎景轩折扇啪一声打开,悠悠两晃,显得潇洒无比。 沈半夏望眼望去,只见门口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他们走上前,左右立即涌来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厮,微笑着领着他们进门。 一楼大厅,宽大敞亮,桌子与桌子之间用半人高的矮墙隔开,不似一般酒楼的拥挤,让人分外舒心。 屋内装潢典雅别致,墙壁四周用特殊花纹的墙纸铺满,柱子上也都雕刻着优美的图案。此时正值午饭时刻,偌大的客厅内,无一空席,还多客人都被安排在歇间喝茶等候。 上菜的小二也都穿上统一的服饰,个个面带微笑,言谈举止十分有礼。哪里像跑堂的小伙计,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斯文公子呢。 黎景轩已经预定了二楼的雅间,五人在上百道双艳羡的目光下,由小二带上包间。 227.第227章 四季人家(2) 不是冤家不聚头。她才冒头,便已经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 “哟!我就说怎么如此眼熟呢?原来是太子妃啊。没想到太子还挺会疼人的,居然舍得带媳妇儿来这里吃饭。太子妃可要小心了,这里是二楼,当心太子殿下别摔找了。” 南宫新柔迎上来,不怀好意挡在刚刚上楼的他们面前。语毕,还以袖遮面偷笑。 打沈半夏一行人进门起,她就瞧见几人了。待他们上楼时,故意把他们拦在楼梯口,然后出言奚落。 面对嘲讽,黎景行笑意不改,丝毫不为所动。程默照旧面无表情,竹青冷着脸一言不发。黎景轩微露怒色,想说不说,有些犹豫。 常言道,好男不跟女斗,平日里跟沈半夏斗,已经很掉价了,在和别的女人打嘴皮子仗,他实在下不去口。 沈半夏嘴角一勾,状似天真道:“嗯,太子的确很体贴。难道五弟妹是自己来的吗?是不是五弟被美人儿缠住脱不得身,那弟妹可不要吃得太久了。 男人嘛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弟妹可要小心咯,时时刻刻都要保证自己能在五弟面前多晃悠晃悠,免得五弟‘乱花渐入迷人眼’,三两下就把你忘了。那可是万分不幸了。” 她演技俱佳,摆出一副好心劝慰的模样。言罢,也不等对方再度开口,侧身牵着黎景行大步离开。 “沈半夏你…”南宫新柔指着她,被气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她本是无心之言,哪曾想好巧不巧恰好踩中了对方痛脚。五皇子人前与她夫妻恩爱,私下里对他冷若冰霜。 府中姬妾不计其数,甚至还养着一直上百人的私人乐坊,一回府没事儿就泡在美人堆里,几乎从不与她说话,就更别谈其他的了。 除了成婚那天应付似得和她做了夫妻,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她,反而天天和姬妾通宵嬉闹,对自己却不闻不问。 若不是南宫府和五皇子的血亲关系,利益结盟,她何至于嫁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沈半夏以废物之名,嫁给残废太子,结果两人还相亲相爱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一怒之下,伸手就是一掌拍向沈半夏。 ‘将门无犬女’,这句话也倒不假,南宫新柔瞧着瘦弱,但实际上性子火爆,而且还是个练家子。 “小心!”黎景轩和竹青同时惊呼道。 她这一招既快又狠,众人相救不及。沈半夏忽闻身后风声,回头一看也吓了一跳。她拉着黎景行的手,被对方轻轻一捏。她心中明了,不能再外人面前暴露她会功夫的事实。 她灵光一闪,立即尖叫一声,然后抱着头原地蹲下。 南宫新柔掌刃已到,却顿失目标,手掌击空,身体下意识向前倾。又被沈半夏挡住去路,本来也能勉强收住脚。但右腿突然一麻,又被一股力量拽住,竟然径直向前倒下。 沈半夏为避免被她殃及,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动如脱兔般闪开,迅速起身,拉着黎景行站远了去。 228.第228章 四季人家吃火锅(3) 沈半夏永远都不会告诉别人,她刚刚扯了一把对方的裙摆。当然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刚刚有人曾助她一臂。 楼上共有八间雅室,呈环形修建,透过窗户所有房间里的人,都能瞧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 大家被刚才的动静吸引,不少人头伸长了脖子凑热闹,看到此番情景接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都以为沈半夏必定挨那一掌,谁料情势出人意料的改变,竟被她歪打正着逃过一劫。 “啊……”猛然栽倒地上。 南宫新柔从变故中回过神来,连忙过来扶她起来。此时,她高挽的飞仙髻松散,头上的金钗玉簪摇摇欲坠,狼狈不堪。 “沈半夏你…我…”南宫新柔气的脸红脖子粗,颤抖地指着沈半夏。听见四周的嘲笑声,羞恼交集,一时之间,说不住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个翠衣丫鬟走到南宫新柔身侧,轻声对她说了几句。南宫新柔渐渐冷静下来,最后狠剜了一眼沈半夏等人,冷哼一声,往其中一个雅间走去。 她刚进门,五皇子冷着脸瞥了她一个眼,沉声道:“丢人现眼。” 黎景牧对面一个英武帅气的年青男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女人嘛,本来就这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言语动作皆不加掩饰的随性,浑身透着一股军旅之人豪气,颇具铮铮铁汉的男子气慨。 此人正是南红新柔的长兄,南宫新翰。 黎景牧或许心虚,耳根微微发红,端起一杯茶,笑道:“表哥说的是。” …… 沈半夏一行人终于平安到达目的地,黎景轩向他们极力推荐火锅。沈半夏也十分好奇,黎景行没有意见,于是就依他之意。 一张寻常的木桌,中部凿穿,放置一口大小适宜的铁锅,下面是一个巧妙设计的大铁罐子,其中生着火红的炭火。外面用厚木板隔离起来,以免炙烤客人。最面外用透雕的木屏罩起来,又显得十分雅致美观。 在屋外随时听后吩咐的小二,及时添加炭火或者帮助客人烹饪佳肴。 大概半个时辰,大家酒足饭饱,正欲结账走人,却来了一个二十四五的美貌女子。 “贵客请留步。” 众人回头,疑惑地望向她。 “小女子希琴,我们家姑娘请几位贵客上楼赏乐。” “你们家姑娘?可是夜未央夜姑娘?” “正是。”黎景轩摇着折扇动作一顿,面露惊讶。 谁不知道三楼舞乐坊当家台柱子,就是前不久一舞击败去年花朝节遴选的舞圣,从此名动京城的未央姑娘。 半个月前,夜未央一支“雀之灵”舞简直当场亮瞎众人双眼。看过的人纷纷赞为观止,说她很有当年惜红衣的风采,假以时日,绝对可以青出于蓝,会创造新的传奇。 沈半夏在太子府中孤陋寡闻,只知道最近冒出来个舞技精妙绝伦的夜未央,却不知道外人对她有这番高评价。 但她瞧见这些人一副双眼放光的模样,心中倒多了两分好奇。 229.第229章 夜未央(1) 沈半夏按耐住心中诧异,面上不动声色,镇定道:“既然如此,盛情难却。太子我们去瞧瞧可好。”她心中十分好奇,对这个传说能与母亲比肩的女子十分感兴趣。 “对啊,哥。反正都来了,也不差这小会儿。” 黎景轩也颇有此意,因为传说这夜未央姑娘一向以面纱示人,但舞姿却曼妙无比,一双盈盈美目好似天上璀璨的星子,让人过目即永生难忘。 而且,夜未央姑娘挑选宾客的标准极为严苛。每日只有一场表演,而且客人都由她亲自挑选。 如果有人想以权势压人,且不说夜未央绝不会委曲求全,就是其他的人也不同意。大家都是京中权贵,除了开始有两三个人不识好歹被收拾后,都谨记规矩,老老实实等着叫号,无人胆敢再犯众怒。 周围人都伸长鸭脖子,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眼光一直在暗示他们“你娃捡到了”“为什么不是我”。 沈半夏笑道:“不过姑娘,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可买不起你们三楼的入场帖哦。” 光“入门票”就实打实的百金一张,更不要说是买夜未央的场子。太子府穷酸,她可不能当败家娘们儿。 此言落地,四周立即响起嬉笑打趣声。好多人叫嚣着让她把名额卖了算了,免得浪费人家夜姑娘的一番苦心。 希琴抿嘴轻笑:“太子妃无需多虑,我们姑娘请几位贵客上楼一坐,是为交心觅知己,谈钱未免显得俗气了些。” “如此甚好。” 众人随希琴上楼。三楼共六间屋子,周围五间环绕中央一间大厅,呈花瓣状。他们进了中间的屋子,室内布置装饰更为典雅别致。 前方是一张宽大的台子,观舞的桌椅分为数排,依次增高,设计颇具人性化。 门外,屋内有窃窃私语声传来。他们进门一看,堂内已有三十来人,男性居多。 四皇子黎景晔夫妇,五皇子黎景牧夫妇,赫然在列。还有许多沈半夏没见过的高门贵族。 其中一个素服男子,格外清俊儒雅,此人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安柏科。他和黎景晔同坐一桌,显然关系匪浅。 与黎景牧同桌的绛色华袍男子,自从他们一进门,就眯着眼睛不停打量他们。此人是康王府世子黎景育。 康王爷是黎泽天同父异母的弟弟,黎泽天登位之后,就封其为康郡王,一直留住京城。 见他们进来,好多人立即起身,真心或假意地向他们行礼。 “太子千岁,太子妃千岁,七皇子千岁。” 黎景行微笑着回礼,沈半夏也微微曲身。 待他们走近,黎景育忽然起身,抱拳道:“许久不见,太子殿下还是老样子。”他面露讥诮,显得极没有敬意。 “上次我到淮阴,有幸见到故人。涵儿和世子相敬如宾,恩爱非常。我特地告诉太子,也算想殿下安心,要学会珍惜眼前人。”说着,大量的目光看向沈半夏,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沈半夏明显感受到扶着的人浑身一颤,双手紧握,浑身紧绷。 230.第230章 夜未央(2) 黎景行嘴边笑意凝固,这就是他报复的手段?当初黎景育对古诗涵有意,但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古诗涵却只心系黎景行,因此被对方怀恨在心。 后来古诗涵的祖父因为替“逆贼”求情,被黎泽天所恼,褫夺官职,贬为为平民,从此家道中落,黎景育由爱生恨,更是处处为难。 古诗涵为挽救家道中落的古府,嫁给了淮阴侯世子为妻,带着全家人远嫁淮阴,至今未回。 沈半夏嘴巴一瘪,如此明目张胆的上眼药好吗?别的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心知肚明,谁没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就算喜欢过那又怎样?现在不是没在一起吗? 她以前听说过,黎景行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是大学士古易的孙女。两人小时候感情极好,郎才女貌。 如果不是八年前百里山庄庄主谋逆那桩大案,古易为逆贼求情,被皇帝迁怒,两人早就成亲了,现在孩子都会识字了。 真是可惜了。 但是,不管如何,太子现在是她的人。她眼里容不得这样的沙子,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来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 “多谢世子好意。但是太子不好人妻,您就不必咸吃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黎景晔突然眼皮一跳,这话含沙射影,好像也在骂他。好人妻?的确,沈半夏怎样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不识好歹…”黎景育冷哼一声,低声道:“鱼配鱼,虾配虾,果然也不是什么好鸟。” “你说什么?!”沈半夏发怒,正想挥拳,却被黎景行拉住了。 她手掌心微微作痒,黎景行写到:安,会报仇。她心领神会,深呼口气,强行将心头恶气忍下。 舞台一侧,一双美目看向冲动而沈半夏,眼中尽是讥诮之色。这样的肤浅女子,怎么能配得上男主?(的确,夜未央就是施悦,夜未央出场时,作者旁白直接用施悦了,免得混乱) 她环视一眼,看向黎景晔身旁温婉大方的沈月兮,眼中鄙夷之色更甚,表面上端庄善良,实际上心不知道有多黑。 看向黎景牧身旁的南宫新柔,目光轻蔑,更加不将她放在眼里,这样的女人,与她相比更没有可比性。 好白菜都叫猪拱了。没关系,就让她来杀猪吧。 突然,灯光一暗,众人面露喜色。他们知道,这是夜未央要出场了,顿时安静下来。 舞台上五颜六色的光线交错,一阵青烟升起,从烟雾中缓缓走出一个面带蓝色纱巾的女子。 她一袭冰蓝色广袖流仙裙,腰间系着同色腰带,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她莲步轻移,走到台中放着古琴的矮桌旁,向众人福身行礼。 施悦身姿曼妙,若仙若灵,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一双盈盈眉目,顾盼生辉,美的令人窒息。 “各位贵客好,未央今天身体略有不适,所以只好唱一曲聊表心意,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黄鹂鸟儿般清脆动听之声,又暗含慵懒的魅惑之声,光听这声音,就足够让人浑身酥软了。 231.第231章 夜未央(3) 施悦轻轻坐下,手臂轻摆,露出一截羊脂玉般的皓腕,勾的一些急色/鬼当即心痒难耐。 这般美人,谁还会对没有观成舞而有意见,大家静默不言,期待地望着她。 粉唇轻启,空谷幽兰般的美妙歌声传入众人耳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啊!” “小青你怎么了?” 沈半夏听见竹青低声惊呼,仰头问她。 “没没没什么?程大人踩到我的脚了。”竹青捂着嘴巴,一脸惊恐道。 程默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作声。 黎景行手指不停地摩挲,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 施悦对她们的动作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继续弹唱:“…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罢,屋内灯光大明,众人纷纷起身鼓掌。没想到夜未央姑娘不但能歌善舞,而且还会自己谱曲作词,此般七巧玲珑之心的妙人儿,当真是只应天上有。 连一向冷酷的黎景晔都忍不住三拍掌,眼中赞许。 “小女子献丑了。”施悦缓缓起身,对着台下众人施礼。这姿态嘛,当然是婀娜多姿到极致。 “未央未央,天下无双,未央未央,天下无双……” “今日表演到此结束,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与诸位相见,请各位贵客欣赏下面的表演。夜未央惭愧,先行告退了。” 她走到一半又回过身来,对着黎景行的方向望去,勾起一抹无人可见的笑意,道:“从今往后,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还有五皇子,可随意进入添香阁。” 施悦本来不想点黎景牧的名,但是在座三位皇子,她只叫了前两位,似乎有所不妥。因此,一边叫上,掩人耳目。 咦。众人一片窃窃私语。 黎景晔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而一旁的沈月兮微有忌惮之意,突然油然而生一股从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个女人,既会跳舞,又会弹琴唱曲儿。舞姿她没有见过,但琴艺和歌喉都属上流。虽然琴艺比不上她,但对方会的才艺却比她多。 不行,她绝对不能落后。她其实也能跳舞,也是不如学琴的天赋好。但绝对不能输给一个欢场女子。 她突然灵光一闪,记得沈半夏有两本惜红衣的舞谱。既然她不用,为何占着椅子不吃饭?还不如给她用用呢。总比在一个废物手中,浪费了的好。 思及此,她打定主意找个时机,从沈半夏那里把舞谱拽出来。 黎景牧却一副鄙视模样,无非就是想攀高枝,他一向最看不起这种女人了。 “夜姑娘客气了,今天本皇子只是陪朋友前来,并无此意。如果姑娘实在要招一名入幕之宾的话,康王世子最合适不过了。” “好呀好呀,本世…我求之不得呢。”黎景育一脸热切道。 沈半夏噗呲一声笑出来,这么不给人家姑娘面子,她倒有点对黎景牧佩服了。至少不会色令智昏。 232.第232章 夜未央(4) 竹青也捂着嘴,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人嘛,要有自知之明,学会低调。骄兵必败,她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这女人铁定已经被洗脑了,所以才会如此盲目自大。 施悦眉梢一挑,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上隐约有青筋爆出。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努力维持自己善解人意的良好形象,笑道:“既然五皇子不愿意那就算了,未央先行告退了。” 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乐女上场表演,沈半夏他们兴趣缺缺,便先行离去。出了门,正好碰到换上常服,但依旧面纱示人的施悦。 “太子龙姿凤章,未央久慕殿下英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夜未央从轿撵上走下来,对他们微微颔首。 沈半夏眉头一蹙,她总觉得这个夜未央神神秘秘,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目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不由得对夜未央心生忌惮。 黎景行闻声回“望”过去,唇边笑容徐徐绽放,微微上扬的弧度,好似一幅墨画,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今天披了一件雪白的貂皮斗篷,衬得他清俊无双,冬日暖阳洒在他身上,整个人好似笼罩在美轮美奂的光晕之中,恍如谪仙。即使是病容,也丝毫不会影响他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气质。 施悦看着他温润笑容,全身如沐春风。风儿温温缓缓,拂过心头,一扫郁积的阴霾,让人心境如雨后新晴的天空,万里无云。 由于被他的笑容所迷住,久久不能回神,不禁心中感慨:不曾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妙笑容。蒙住双眼尚且如此,若是他那双明眸也展现在世人面前,那又会是怎样一副惊煞众人的场景。 这般美好的男子,怎么明珠蒙尘?只要他愿意,她一定帮他洗雪冤屈,助他当上九五之尊,与他一起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 就算已经娶妻又如何,对于沈半夏那种百无一用,只知道拖后腿的废物,休一百个也不多。看在她心不坏的份上,以后给她一笔钱,或者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就成。 据她所知,两人时至今日,一直分房而睡。看来感情也不怎么样,就是在人前装模作样而已。 沈半夏看见施悦对着黎景行发花痴,立即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她瞅了瞅黎景行,发现他还在向对方回以微笑,心里更不是滋味。 “夜姑娘过奖了,太子身体差着呢,一吹风就得风寒,走一步就会喘,一天不吃药就昏迷不醒,哪里有英姿了?姑娘莫不是眼神不好,看走眼了?” 就算她买了一个不用的摆件,闲置一旁,那也旁人觊觎。 听她此言,夜未央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愤怒,她看中的人岂能容忍旁人侮辱?! 她手臂一扬,立即有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从她身后抢步上前,长剑出鞘,剑锋直指沈半夏的颈项。 “太子好与不好,岂容你区区妇人置喙!在你眼里他一文不名,可在我心中他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愚昧无知的蠢货!” 233.第233章 夜未央(5) 施悦一副义愤填膺、替太子打抱不平的义愤,直接将沈半夏吓傻,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威胁了。 她没说太子不好啊,只是说太子身体不好而已。而且,怎么感觉她成了外人,而她夜未央才是黎景行的娘子一般。 她脑袋里有一万只战马奔腾,暂时理不清思路啦。 黎景轩本来对夜未央有几分仰慕,但瞧她理所当然、莫名其妙,拿自己当黎景行亲近之人的行为,实在难以容忍,俊脸微有愠色。 “夜小姐,诚如您说言,太子哥哥好与不好,不容妇人置喙。皇嫂说的对与不对,也无须旁人指教!”他用折扇拨开对方指着沈半夏的利刃,侃侃道来。 夜未央给那侍卫使了一个眼神,对方立即还剑入鞘。 她冷笑一声,阴寒着目光警告道:“下不为例。”转而又柔声细语对黎景行道:“太子,前些日子我捡了一样东西,也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兴趣?我还有一些无意中得知的秘密,相与殿下分享。如果殿下感兴趣,就请明日午时到‘轻歌曼舞坊’找我。届时,小女子一定准时恭候。” 言罢,袅袅转身,款步姗姗走向轿撵。临到轿门口,再次回首,嫣然一笑,微风拂过,掀起她额头上的一缕刘海。 良久,沈半夏才从惊变中回魂。她哪里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刚才那把剑的主人,可是心狠手辣的杀手,而且嗜血无情,善恶不分。 “唉?黎景轩,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到底是我有错,还是她有病啊?” 黎景轩折扇一挥,踏步上前,感慨道:“她有病,还病得不轻。但是,你要是再不上进些,估计会被她玩死,到时候本皇子就可以换一个聪明些的嫂嫂了。” 黎景行都这样了还能招蜂引蝶,她又气又恼。片刻,有强制冷静下来,捉急与事情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忙中出错。 “黎景轩你怎么能这样?好歹我们也有几个月的交情,你怎么能胳膊肘向外拐,帮一个外人!” 她心中有气,径直向前走,并没有去搀扶病人的打算。黎景轩无奈苦笑,他很无辜的好不好?谁知道从哪嘎哒冒出一个这么自来熟的人。 某人不配合他装病人,那他只好装晕倒。 “太子!”竹青看见黎景轩忽然倒下,惊呼一声。程默赶紧在半空中接住他的身体。 沈半夏和黎景轩纷纷回头,大步跑回来。 “殿下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我啊。”沈半夏又惊又吓,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黎景轩嘴巴一抽,也努力装出一副急切忧心神态。 “快,回府。” 程默和黎景轩连拖带拽将他扶上马车,然后绝尘而去。这番景象,又给京城的老百姓增加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半夏自责不已,特觉得肯定是自己耍性子,所以才惹得对方气急攻心,旧疾发作。 黎景行原本只是想装装柔弱,吓唬吓唬沈半夏,谁料正装着装着,何明正来了。 经过再三考虑,黎景行决定还是想尝试复明眼睛。因此,何明正时不时的来看诊施针用药,以便将身体调整到他需要的状态。 234.第234章 生气(1) 一听说沈半夏把黎景行气晕了,何明正立即火冒三丈,怒道:“都说了多少次,情绪一定要平稳,不能受刺激,你们怎么听不懂!”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瞥了眼沈半夏,正颜厉色道:“如果还想他复明,就不要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他面前晃悠。有言在先,到时候不要怪老夫我没说清楚。” 言罢,一拂衣袖迈步向外,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对紧随其后的小徒弟道:“穗儿,你留下。你亲自熬药,免得被其他人弄得乱七八糟的。还有,太子需要静养,你仔细看着,别让某些人拖后腿,尽惹麻烦。” “是,徒儿遵命。”穗儿微微屈膝,恭敬答道。 何明正疾言厉色,吓得沈半夏一直没敢开口。对方意有所指,她心知肚明。只不过,太子昨天激动之下晕倒,的确是她的过错,所以没有出言反驳。 其他的她都能忍,唯有一条她不能忍。 就算她和太子是政治婚姻,没有感情,也容不下旁人横插一杠。当着面撬墙角,不带这么打脸的。 沈半夏不甚友好看了眼穗儿,对方立即一脸惶恐的低下头,好像她是吃人的母老虎似得。 “太子妃您不要误会,师傅他老人家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让我…让我…” 什么叫越描越黑,这种便是。 何明正每次来给太子看诊,穗儿都会在一旁含情脉脉的看着太子,一脸忧心,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 若说她心里没有装着太子,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沈半夏连续吃瘪,还净给黎景行的爱慕者气的。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别的女人,有如此大的敌意。连当初沈月兮勾搭走黎景晔,都不曾像这样气的心肝儿疼。 她知道穗儿或许是情难自已,但是她真的做不到喜笑颜开,替丈夫纳小妾。她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沈半夏火气一上来,也再记挂黎景行的病情,反正她是个只会帮倒忙的累赘,那她还堵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 “我走了,劳烦穗儿姑娘好好照顾太子。”机械性的说完这一句,扭头就往凝晖院走。 何明正对她吹胡子瞪眼,冷哼一声:“还算识趣。” 虽说太子身体有碍,但配沈半夏却是可惜了些。要规矩没规矩,要才识没才识,哪里堪当太子妃之位。 他小徒弟穗儿多好啊,知书达理,温婉大方,医术更是深得他的真传。若不是这小丫头片子自己喜欢,他还不舍得让穗儿,嫁给不知能活几天的病秧子。 穗儿唇角划过一抹笑意。竹青远远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警惕之心大作。 黎景行听见屋外的人,在没有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做主将他卖了,也是又气又恼,哭笑不得。 这丫头怎么如此死脑筋呢?看她小时候挺机灵的嘛。不行,他是不是该去教导一二,不然他这个大哥哥就当得不合格了。 沈半夏气呼呼回到凝晖院,躺在床上生闷气。不一会儿,竹青端着一碗八宝粥过来。 “太子妃,吃完粥吧。” “气都气饱了,没胃口。”沈半夏翻了一个身,没精打采道。 235.第235章 生气(2) 竹青将粥搁在桌子上,上来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劝慰道:“哎呀,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划算。亲者痛仇者快!” 沈半夏被她半拖半拽拉起来,闭着眼睛有气无力,一口一口将食物塞进嘴里。 竹青拿起茶壶,帮她斟好一杯茶,漫不经心道:“今天的事啊,您别放在心上。那个小医女已经被太子殿下婉拒了。 还有那个夜姑娘,她曲儿唱的挺好的,就是为人似乎傲慢了些。奴婢瞧着,这高心气儿,倒是和一个故人性子挺像。不知道…太子妃您有没有同感啊?” 沈半夏作动一滞,眼睛霍然睁开,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人倒没觉的,我倒觉得那曲儿挺熟悉的。” 兴许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竹青手一抖,茶水留了些许在桌子上。 “曲儿?听夜姑娘说叫‘水调歌头’。太子妃听过吗?不可能吧,这不是她自己创作的吗?” 沈半夏嘿嘿一笑,又道:“大概是我听了相似的曲子吧。” 竹青眼中闪过一丝遗憾,道:“哦。” 她三两口将粥吃完,竹青端了碗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道:“太子妃,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啊?小青有话直说吧。” 竹青面露为难之色,良久,下定决心道:“奴婢觉得这位夜姑娘,似乎很不简单,太子妃万事小心为上。奴婢告退。” 言毕,像是害怕被人逮住似得,加快脚步,迅速离开。 沈半夏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思索着竹青那句看似莫名奇妙的忠告。夜未央的确给她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以及好奇感。 夜未央?故人? 她又想起那支“水调歌头”,夜未央写的吗?那为何她十年前,就听母亲唱过了。 难道夜未央是她娘故乡之人! 她突然燃起一种渴望,那就是想当面询问夜未央,问对方是否也是从哪个地方过来的。 可她娘千叮咛万嘱咐过,让她不要学这曲儿,也不要对任何人说她听过。更要的是,如果有一天听见别人唱的话,千万千万要小心那个人。 总之,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否则,如果她遇到了那里来的坏人,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谨记着母亲的嘱咐,但她更对母亲口中的远方欲罢不能。 沈半夏心情激荡,强迫自己坐下来,微颤的右手端起茶杯,自言自语道:“那我可以在确定夜未央对我没有危害的情况下,委婉的试探她吗?” 思及此,她下定决定,明天跟着黎景行一起去找夜未央。 将要去了解一个完全陌生的未知世界,这让她无比激动,比她幼年时期待过年,更让她亟不可待。 她一不注意,手中的茶杯打翻,洒了自己一身水。 “唉,真是没用诶。”长长叹一口气。 她只好起身找衣服来换,她好脱完外衣,听见开门声响起,以为是竹青,也没太在意。 等对方从门厅走到隔间,发现对方一声不发,才觉得奇怪,大声问道:“小青是你吗?我在换衣服。” 236.第236章 道歉(1) 来人闻声,突然刹住脚步,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沈半夏这才察觉对方并不是竹青,她惊愕不已,胡乱披上外衣,回头一看竟是黎景行。 “太太太子,您怎么来了?”她下意识捂胸,但想到黎景行看不见,马上又释怀了。 “我想和你谈谈。”黎景行举起一张纸,上面写的字。他应该是怕生半夏小性子上来,不吭听他解释,所以才提前写好了再来。 “哦。那您在门厅等等,我没穿衣服,等我穿好就出去。” 响起一阵窸窣的穿衣声。 黎景行心神一荡,面颊忽然发热,迅速红透耳根子。他强作淡定点点头,然后依着感觉走到门厅里做好。 见黎景行奇奇怪怪离开,沈半夏感觉自己哪里好像说的不对。她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又没觉得何处不妥。 “殿下。”她出来,冲着黎景行微微福身。不见还好,一见面就想到糟心事。 黎景行招手,示意她过去,他拿出一张写好的纸稿:我没有招蜂引蝶。 他敛容正色,嘴角没有平日里面具似的假笑,表情严肃又庄重。 她嘴角一抽,装作不解道:“没关系,可以倒贴。” 黎景行不急不恼,又拿出一张纸:我不喜欢。 “无碍,她们喜欢就好了。”沈半夏强忍住笑意,故作冷漠道。 黎景行在袖中摸索一阵,再次拿出一张纸稿:穷,养不起。一脸渴望的“望”着她,似乎在祈求她不要再苦苦相逼,否者,他立即拿豆腐撞死。 “噗呲”。沈半夏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她一直觉得,黎景行就像一位宽容的兄长,对她无比迁就和照顾。而对方现在这幅委屈的神情,倒像是一个被父母冤枉了的孩子,非要讨个清白不可。 “人家夜姑娘有钱,才不需要你养。只有我,百无一用,才给你拖后腿呢。” 这话,三分真七分赌气。 黎景行见她语气松动几分,拉着她的手,写到:“相信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明天能不去找她吗?还不是…”她本来只是想打趣一下对方,但一想到这,自己却先难过起来了。 她能听出,夜未央似乎掌握了对黎景行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这种被人要挟的感觉非常不好。 黎景行沉重的点头。他虽然也不愿受制于人,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 夜未央那里,他在所难免要去走一遭。因为不仅是她手中东西,还有一个人还落在对方手里,他必须去确认那人的安全。 虽然那人从来都不愿面见他,但只要是有利于八年前旧案的事,他都会不遗余力,鼎力相助。 前段时间,他让吴言拜托那人去寻一个当年的知情人。按计划,三天前他们就应该回来了,但却始终未归。 据探子回报,他们不慎行动暴露,中了埋伏,虽然人身受重伤,但拼死逃出重围。他派出去接应的人,并没有找到二人,只能查到有人已经回京,但却一直未有消息。 不曾想,居然落到了夜未央手中,是好是坏暂时还不能确定。因为夜未央是敌是友,他还不能预断。 237.第237章 道歉(2) 不过无乱如何,他都不想与夜未央有所牵连。他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想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无根无底,居然查不到她的来历。 这种被人捏在手心玩弄的感觉,可不是他能忍受的。 “那你还是觉得她……”沈半夏生生把“比较重要”四个字咽回去。 “…算了,殿下,我都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没那么小心眼儿,你尽管去就是,我绝无异议。!” 她凭什么管他?区区一个太子妃的名头?况且,她岂能因为自己小心思而耽搁大事。她最不喜欢这种只知道拈酸吃醋的女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差点变成这种人。 不行,她要及时打住。她可不想变成怨妇。 黎泽天模样不错,他的妃子也都貌美如花,诸位皇子更没有一个是长偏了的。其中又以这几人尤为突出,黎景行温润如玉,黎景晔冷峻英武,黎景牧俊美无涛,黎景轩气宇轩昂,个个人中龙凤。 虽然黎景行身有残疾,但不得不承认,单论皮相,他应该犹在这几位之上。在沈半夏小时候,黎景行的“艳名”就如雷贯耳。京城谁人不知,班皇后生了一个比女儿还娇美的皇太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还不是经常看着黎景行出神。别人看上黎景行的皮相,那也是人之常情。幸好还没有人堵在府门口,叫喊着要以身相许,她的确应该恩阿弥陀佛了。 (此处应有大标题,论皮相的重要性) 黎景行摇摇头,这丫头还是钻进了牛角尖。他在沈半夏手心划道:薇儿,你要相信我。 沈半夏手一抖,惊愕道:“太子,您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她出生在蔷薇花盛开的半夏时节,所以她娘给她取大名半夏,小字蔷薇。蔷薇这两个字,连他爹都不知道,太子是如何知道的? 黎景行又写道: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小时候?多小的时候?”她实在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其实她要是她记忆力再好些,还应当记得她两岁前,惜红衣经常会带着她进宫拜见班皇后,那时惜红衣便是称呼她为“薇儿”。 黎景行那时已有八岁,当然记得她的小名。 当初班皇后和惜红衣因曲结缘,早在惜红衣成亲前,班染就时常下旨诏令惜红衣进宫,两人一起跳舞和曲,情同姐妹。 当时八九岁的黎景行抱着她,一个劲儿哄她叫哥哥,结果她只会流着哈喇子,说“多多”。黎景行没能得偿所愿,临走时,还曾死死抱住她,非让她喊了哥哥才准走。 黎景行只记得那时候的沈半夏,香香软软,浑身一股子奶味儿,抱着她特舒服。只可惜,后来惜红衣不知为何再也没有进过宫。直到成亲前,他都不曾再见过沈半夏。 当他得知和黎景晔共乘一马,满心欢喜叫他二哥的少女是她时,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心爱的小妹妹终于长大了,却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别的男子好了。这种心情,就像珍藏多年的宝贝,被人偷走,自己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238.第238章 百里演(1) 后来,黎泽天下突然下旨令他成亲,他既窃喜又愧疚。喜的是他娶的人是她,不至于令他十分抗拒。愧的是,当初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团子,要由于他的原因而被牵连。 他母后还曾打趣,让沈半夏给他做小媳妇儿。但他立即以年龄不合适,一本正经的回拒了。 他一直拿沈半夏当小妹妹,来满足他当哥哥的虚荣心。而且那时,他更喜欢嗓音甜甜糯糯,会追着他叫“景行哥哥”的古诗涵。 天意弄人,没想到居然是他们走到一起了。虽然他们都是,揣着一个千疮百孔的心,才无意走进彼此的生活,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将沈半夏当做家人,一个值得让他奋力去守护的亲人。 黎景行触动往事,内心五味杂陈,情绪翻涌,面容流露出难以掩饰伤感。沈半夏看见他无缘无故戚哀起来,没有来的一阵心虚,赶紧转移话题。 “哦,那我记不得了。对了,你去也可以,不过我也要去!” 如果夜未央非要霸王硬上弓,黎景行肯定没有反抗能力,以程默那个呆愣的程度,又不知道主动相救。偏偏黎景行还是个哑巴,喊都不能喊。 所以,为了完全起见,她一定要亲自跟着,以防万一。 (要是太子欧巴知道她的内心独白,应该会气的吐血吧o(n_n)o哈哈~) …… 第二日,黎景行准时出门,前往轻歌曼舞坊,沈半夏同往。 轻歌曼舞坊最近异军突起的民乐坊,其坊中曲乐歌舞别出心裁,独具匠心,时下非常受欢迎,其老板也是神秘莫测的无双公子。 轻歌曼舞坊二楼,当家花魁夜未央的香闺内,暖气喜人,熏炉中青烟袅袅。镶嵌无数珍宝象牙的雕花大床,被藕荷色帷幔遮的严严实实。 大床咯吱咯吱不停摇晃,暗示战场的激烈。 “你放手!”一个低沉而又十分恼怒的男声。 “不放!你现在不能走!”施悦右膝抵在蒙面男子腹部,双手扣住对方手腕,狠狠道。 “姓夜的你究竟想怎样?我已经把秘籍给你了,老子不欠你的?”男子怒极,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就是身受重伤,又被人穷追不舍,所以才走投无路之下,误入轻歌曼舞,结果被这个女人救下。 他本以为又遇到头沈半夏那样的白痴,结果这女人无比狡诈,不但趁机敲诈了他一本武功秘籍,还非要让他面见太子。 他是在替太子办事,但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并不代表他是任人差遣的走狗。 “不欠我的?不要忘了,你这条命是谁救的?本小姐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去你大爷的!”蒙面人挣脱她的禁锢,右掌挥出,击向施悦面门。 她心下一惊,不得不松开他,闪身避开。 “反正你都是黎景行的手下,见一见又何妨?” 她本想拿对方送给太子当见面礼,向对方示好。那知礼物竟然不愿意,她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弃这样一个卖好的机会。关键是,到时候黎景行如约来,结果她却交不出人来,这让她情何以堪? 239.第239章 百里演(2) 蒙面人左手一拍,从床上腾身而起,迅速后掠半丈,警惕的盯着她。 “死女人,少自以为是。否者,别怪我不客气。” 施悦戴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她一双盈盈美目,此时满含怒火,其愤怒程度可想而知。 给他一个投靠自己的机会,他却如此不识好歹。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就别怪她手下无情了。 施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浑身释放出凛冽杀气。 “你不客气?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这世上还没有我夜未央怕的人!”她侧头向房梁上道:“鬼煞,生死不论,把他给我留下!” 接着,一个鬼魅般的人影屋顶上飘下来,拔剑就与蒙面人打斗起来。 鬼煞杀手出生,招招狠辣,剑剑致命。蒙面人空手赤拳,但胜在他动作迅捷,身法诡异多变,对方始终不得近身三尺之内。 施悦捉急,也加入战斗,但她修习武功时日尚短,功力稍差。她倒是会许多怪异的招式,总是让蒙面人防不胜防,几次险些被她捉住。 蒙面人被两人围攻,加之他受了内伤,还未完全恢复。五十多招之后,渐渐力有不逮。 他大脑飞迅旋转,必须赶紧找个脱身之法才行。再耽搁片刻,他就真的无法全身而退了。 鬼煞长剑再次逼近,他单手撑在桌子上,凌空翻到另一侧,抓起桌上的熏炉,先假装瞄准鬼煞,最后长臂一挥,却掷向了夜未央。 他知道,这熏炉若是投向鬼煞,不说他铜筋铁骨一点都不怕,而且就算被砸出一个大窟窿,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半下。但若是威胁到了夜未央,情况就不同了,鬼煞肯定会竭尽全力,不顾一切保护她。 事情果然如他设想一般,鬼煞本见熏炉瞄准自己,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正欲挺剑相向。却惊见熏炉陡然射向施悦,他大惊之下,立即收回剑势,回身去救夜未央。 熏炉被长剑挑住,盖子落在地上“哐当“一声。 施悦也长舒口气,这东西青铜铸造,以蒙面人的劲力砸过来,她避之不及,后果很惨,至少免不了鼻青脸肿。 但是就在他们愣神之际,蒙面人动作燕子般矫捷,一闪身从窗户窜了出去。 “拦下他!”夜未央大喝一声,但为时已晚。对方已经稳稳落在地面上,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 “废物!”夜未央没好气的瞪了鬼煞一眼。 鬼煞木然的俊脸一窘,默默退出。 施悦走到窗户前,凝神远眺,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吗?百…里…演。” 百里演,年二十一,前百里山庄庄主百里粤的独子。八年前,有人暗中举报百里粤通敌卖国,意欲谋反。 黎泽天虽然震怒,但忌于百里山庄的雄厚实力,却不敢轻举妄动。 因而只敢将百里粤召至京城后,立即关押前来,然后设计将百里山庄五百余人,一夜之间斩杀殆尽。 百里粤被处死后,还被黎泽天挫骨扬灰。 那时候,年仅十三岁的百里演顽皮捣蛋,恰好偷偷跑出山庄,在江湖上游荡。也正是因此,他才侥幸逃过一劫。 240.第240章 百里演(3) 虽然,事后黎泽天为了斩草除根,一直派人追杀百里演,但一直未能成功,次次都被他侥幸逃脱。 既然黎泽天是百里演的杀父灭族的血海仇人,而他却愿意帮着太子做事。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是远房表亲,就能不计前嫌吗? 班染和百里粤有私情的事情,是宫中秘闻,外人并不知晓。因此,施悦也还不知道班染死亡的真正原因。 难道仅仅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黎景行自班皇后去世后,一直不得黎泽天喜爱,甚至可以说被黎泽天深深厌恶着。这其中的肯定也必有曲折。 班皇后好巧不巧,恰好在百里山庄事发时暴毙。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联系,鬼都不相信。 “鬼煞。” “属下在。” “你去查查当年班皇后到底为何突然死亡,越详尽越好!” “是。”语毕,立即隐在暗处。 噔噔噔。响起一阵敲门声,门外的小姑娘脆声道:“坊主,您的客人到了。” “好,我知道了。请太子进来就可以了。” “是。” …… 他们被引到二楼,小丫鬟禀告之后又回来招呼他们。 “太子殿下,我们坊主请你到房里一叙。请太子妃到雅间吃酒赏乐,稍候片刻。”这小丫鬟虽然貌似恭敬,但她的神态和举止却极为高傲。 沈半夏脸一沉,不悦道:“为什么要我们分开?”太子比女子还柔弱,万一夜未央要为非作歹,他可是半分反抗之力都没有。 “太子妃多虑了,我们坊主有要事同太子商议,不便被外人听见。” 黎景行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那好吧,给你两刻钟,若到时太子没有出来,本宫只好亲自去寻人。若有坏了贵坊主的好事,可别怪我。” 小丫鬟嘴巴一瘪,但还是努力维持自己的风度,笑道:“那就要看太子妃您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这特么的太傲了,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沈半夏没有办法,只好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亲眼看了黎景行的去处才肯罢休。 “太子妃,这里就是夜姑娘的闺房。您大可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太子安全无虞的。” “程大人,太子就拜托你了。”一副眼泪汪汪,临终托付的悲壮模样。 “暖玉,让太子一个人进来。”屋里的人冷冷发令。 “不行,太子不能说话。程默会唇语!” “不需要,唇语我也会。” “可是…” 黎景行转头,安慰似得摸摸她的头。 “好吧,两刻钟。言出必行!” 她肯定道。 沈半夏等黎景行进去,房门合上,彻底被没有联系后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他们三人被带去不远处的雅间。 雅间里不但有乐女弹琴唱曲了,还准备了精致可口的糕点,以及美味的果子酒。但沈半夏一直静不下心来,坐立不安。索性要竹青计时,等时间一到她们就去找太子。 …… 施悦轻纱蒙面,好整以暇为黎景行斟了一杯茶,此时房中只有二人,程默被她拦在屋外,因为她懂唇语。 越是真心话,就越不容易说出口。静默良久,她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口。 241.第241章 求合作(1) “太子,明人不说暗话,百里演不想见你,他刚才已经逃走了。不过,我是真心想同你合作。” 黎景行嘴角一勾,微微抬头,露出感兴趣的神态,张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夜未央不急不恼,坐在他对方,自信满满道:“因为只有我,才能帮你实现愿望。” 黎景行淡淡笑道:愿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了避免让人听出她的声音,施悦特地让白艾研制了一些,可以暂时改变嗓音的药物。因而,即使听觉异常灵敏的黎景行,一时之间,也没有识别出来。 施悦忽然凑近他,吐气如兰道:“是吗?没有吗?我还以为太子想当皇帝,然后替班皇后报仇呢。” 黎景行微微一愣,衣袖中的拳头兀的握紧,心中惊道:她怎么知道母后是被人陷害致死的!” 施悦眉梢一挑,似乎对他的反应极为满意。她不需要举证,只需要知道情节就知道原委了。 她轻轻啄了一口茶水,继续侃侃而谈:“我以为太子可能还想替百里山庄平反吧,不然百里演也不会屈尊降贵,给殿下做密探吧。” 黎景行心中一颤,没想到她还知道了百里演的身份。这个女人,当真不容小觑。 “殿下请放心,我既然请你来这儿,必然是不愿意我们成为敌人。相反,未央十分希望和太子站在统一战线上,只要殿下同意,未央定会不顾一切,为您扫清障碍,助殿下得偿所愿。” 黎景行好似兴味极高的模样,对着她明媚一笑,仿佛春风拂面,温情无限,让她不由自主身失魂落魄,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黎景行容貌出众,非一般人可以比拟。毫不谦虚的话,他这模样,哪怕是女子看了都会暗生艳羡。 他本就皮肤白皙,常年居于屋内,更显得面若中秋之月,皎洁无暇。眉如墨画,斜飞入鬓,翩翩君子与潇洒剑客的完美融合。唇角微翘,一股缱绻温情自然天成。 即使没有一双令人叹惋为观止的美目点缀,也足够令人惊叹。墨色锦缎下的眼睛,给人以无限的美好期待。 这样出色的男子,配沈半夏那样的庸俗女子,不是一点点的可惜。如果她不救黎景行于水火之中,简直是天理难容。 黎景行见她良久不语,十分恶趣味吹了一口气,热流喷洒在夜未央面纱上,搅动本就不宁静的心水。 施悦自认为她比沈半夏,无论才貌,都甩了对方好几天街。黎景行这样聪明的人,难道就不会发现她的好? 所以她自鸣得意,不假思索便将黎景行的戏弄之举,当成了调/情的亲昵。她心中一喜,忽然起身,一个巧妙旋转,转到黎景行怀里坐下,然后拉着对方的手臂,环在的自己腰间。 见黎景行没有拒绝,她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喜滋滋道:“当然,我也有一个前提条件。不过,相比万里江山,我想太子一定会乐意接受的。” 242.第242章 求合作(2) 黎景行任凭她摆弄,自己始终不动作半下。抬头“望”向说话之处,张嘴道:口说无凭,姑娘想要本宫如何相信你? 施悦心中明了。既然要投诚,那得有见面礼才行。百里演已经跑了,她强辩自己救了对方,也是空口无凭。她必须的透露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才能证明诚心。 现在不信任没关系,假以时日,等黎景行对她死心塌地了,看他还敢不敢怀疑她! 思及此,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快速在脑海中盘算一遍,最后还被她找到一个不轻不重的。 她双手搭在黎景行肩头,脑袋凑近他的耳朵,似有若无的触碰对方耳垂,吐气如兰到道:“听说五皇子黎景牧经常犯头疼病,每次都会让一个叫鱼婴的美人儿替他按摩,两人经常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当然,这都不重要,最最关键之处是,那个叫鱼婴的美人儿,好像…很平。” 啊哈哈哈…… 施悦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堂堂一个皇子,居然是个断袖。也不知道向黎景牧那么高傲狂妄之人,不知是攻还是受。若是被老皇帝知道了,还会不会被气得五彩缤纷。 黎景行剑眉一扬,别说,他还真从这里面听出些有门道的东西。 施悦笑够了,敛容正色道:“好了,我也算表了忠心了。礼尚往来,那你也必须要达到我的标准,否者,我们的盟约还是不能成立。” 黎景行好奇的“看”向她,耐着性子道:什么? 他很想瞧瞧,从这个女人嘴里,还能跑出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施悦端正身子,无比严肃道:“你必须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你今后是否当上皇帝,你都只能有我一个妻子。置于沈半夏,我知道你们并没有夫妻之实,我允许她先占着太子妃之位。待事成之后,我定会给她一个妥善的安排。” 黎景行嘴角抽了又抽。 施悦见他没有回应,以为他还在权衡利弊,胸有成足道:“黎景行,只要你承诺‘三千若水只取一瓢’。我夜未央向天起誓,从今往后,必当尽心竭力扶持,绝无二心。 你要报仇,我帮你杀人;你要当皇帝,我就帮你夺下这万里江山!只要你愿意,我都帮你!”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既然来了,就要当人上之人。她才不要对任何一个人卑躬屈膝,卑微讨好,她要和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在一起,享受芸芸众生的拜服,睥睨天下! 黎景行作出沉思之态,片刻一脸郑重开口,似乎在劝她三思而后行:你就不怕押错了宝吗?为何笃定我能成功? 施悦巧笑一声,从他腿上下来,回来自己座位上。 “当然不会,因为,我坚信你会赢。”她趴在桌子上,对着黎景行神秘兮兮道。 她才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就眼下的情况看来。黎景行的可能性最大,当然,她也还没有贸然将黎景晔得罪。 凡事不能做绝了,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嘛。 243.第243章 求合作(3) 黎景行仍然浅笑迷人,无声道:姑娘觉得,陛下会让一个又瞎又哑的病秧子继承皇位吗? 说到这里,正好提起施悦怀疑之处,她葱白纤指轻轻摩挲着,黎景行眼睛上的缎带。 “小女子很想知道,这下面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呢?还是一切都是掩人耳目,比如眼盲,比如喉哑,比如身体虚弱,命不久矣。” 她每说一句,就凑近一分。几句话说完,她曼妙的身躯已经贴近黎景行的胸膛,这般动作,好不暧/昧。 黎景行心下一惊,面露怒容,很不客气地挥开她的手。 施悦不怒反笑:“怎么样?心虚了。”说着,伸手去扯黎景行遮目的缎带。 黎景行感受到他的动作,立即起身,堪堪避过,迈步出门。 施悦岂肯善罢甘休,立即施展轻功,拦在他前头。 黎景行一般极少动怒,但此时的确被施悦无力激怒。但他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手,所以只好假装勉强的应付。 但出他意料之外的是,施悦的身法太过怪异,基本上没有什么章法可循,但往往让他措手不及。 施悦抬脚踢向他下身,他下意识抬腿挡架。对反像是算准了他的动作,虚晃一招,竟然拽住他的衣襟,八爪鱼一样攀上他的身体,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其实,并不是不敌对方。只是他不敢使出内力,而且他还想多过几招,看看施悦那些怪异的招式,究竟有多少,杀伤程度又如何。 几十招下来,他发现这些招式虽然怪异,但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作为偷袭还行,但若真是实打实的过招,还是不及一般功法。因而,稍稍宽慰,也没太在意。 “黎景行,我们也算是盟友了。你没有疾病最好不过,我又不会向黎泽天举报你,有何不能见人的?” 装病的,更好,更符合。 黎景行不敢再暴露更多,只好非常幼稚的扭动身体,打算将她抖下来。但施悦抓的太死了,完全没有用。 “好,你不愿意拿下缎带也行,那你说句话给我听。”只要能判断,他是在装病就行了。 黎景行现在完全不能和她对方“对话”,只好扼住夜未央手腕上的脉门,渐渐加大力道。 “别别别,你住手。本姑娘不看就是了。你松手,放我下来。” 她越来越觉得黎景行就是她的真命天子,不然为何她被对方制住,非但不生气,甚至还有几分窃喜。 施悦喜欢强者,也喜欢当强者。 如果她征服了别人,那她可能玩一段时间,等新鲜感已过,就会因为乏味而抛弃。相反,如果是别人征服了她,那她就会不可救药的痴迷于对方。 所以,黎景行的毫不手下留情,她丝毫不以为杵,反而激起她心中的征服欲。她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与她比肩而立,不是一个言听计从的小跟班。 女生天性爱闹的天性被勾起,她一面应和着不再胡来,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在下地的一瞬间,成功揭穿黎景行的伪装。 244.第244章 毒发(1) 施悦自娱自乐,却完全没想过黎景行本人的想法。 她是一个骄傲之人,黎景行同样骄傲之人,而且十分不喜欢她这种多变的性格。一会儿妖娆,一会儿老成,一会儿又开始撒娇。 这个人就只给他一种感觉,那就是——虚伪! 她柔弱无骨的巴在他身上,就好像被一团八爪鱼牢牢缠住。黎景行浑身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快恶心死了。 施悦自以为她调/戏到一个纯情美男,洋洋得意,翻身下来时,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扯掉黎景行的缎带。 “你的眼睛,本姑娘今天看定了!” 她双脚落地,稳稳站在黎景行面前,抬头望向那一双她满怀期待的眼睛,待她看清之时,不禁一声大叫:“啊!” …… “你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骇人的眼睛? 整个眼睛,都是一片血红。仿佛那不是眼睛,而是倒了一坑鲜血在眼眶中,红血欲滴。 一般的异眸,不是只是瞳孔颜色与众不同吗?这种不是疾病,只是概率极小的基因突变,在现代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黎景行连眼白出了问题,这的的确确是眼疾?难道他不是在装病,而是真的有病? 与此同时,焦急不已的沈半夏刚好走到门外,准备向施悦要人。她一听见“眼睛”两个字,也顾不得征求同意,强行要闯进去。 这是,鬼煞不知从哪里飞来,程默立即和他对打起来。 门外的小丫鬟挡在门前,娇喝道:“没有坊主的命令谁都不许进!” 竹青袖子一捞,二话不说扑上前抓住对方,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她往开来拽。 沈半夏暗中点头,上前一步,飞出右脚,“砰”一声,房门立开。她立即冲进去,只见夜未央手中捏着缎带,呆愣原地,一动不动,显然惊吓不轻。 黎景行双手蒙眼,浑身微微颤抖,显得异常痛苦。 眼睛陡然被刺眼光线照射,登时眼睛剧痛欲裂。连带着头部的每一根经脉都突突跳动,脑袋痛得几乎炸裂开来。 大意失荆州,他再也不会相信这个女人了。真该死! 沈半夏冲上前,一把抓过被施悦拽在手中的缎带,连忙给黎景行绑回去。 他一直将眼睛蒙起来,一来是因为眼睛不能见光,而是因为这缎带经过药物特殊处理,对缓解病情有一定帮助,所以他才会一直缎带蒙眼。 夜未央这女人,果然是克星。 “殿下,你怎么样?”沈半夏现在也对施悦恨得要死,她之前还想着要问对方关于她母亲的事,现在看来,她完全没必要了。 她怎能强行拆掉太子缎带呢?那可事关太子性命!她怎能全凭自己喜好行事,全然不顾他人想法。 管家张叔曾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保护好太子,特别是太子的眼睛。现在,她还有何面目面对黎景行以及张叔? 黎景行艰难张口道:回府! 沈半夏扶不动他,连忙道:“程默不要打了。” 施悦知道自己似乎闯了大祸,也赶忙喝到:“鬼煞住手!” 两人立即停止交手,程默三两步奔过来,背起黎景行,脚不沾地,飞身下楼。沈半夏和竹青紧随其后。 245.第245章 毒发(2) 施悦自己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了好久,她喃喃自语:“不对啊,男主不都是装病装傻的吗?为何到她这里不一样了?还是说她真的找错了人,本剧的男主根本不是黎景行?而是另有其人!” 天呐,那她都干了些什么。不过还好,他们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微微定神,嘴巴一瘪。不是又如何?她说谁是谁就是! …… 沈半夏一行人火速回府,管家张福来在得知情况后,脸色剧变,忙命令小厮去请何明正前来看诊。 黎景行异常痛苦地躺在床上,双手扣住眼眶,浑身不住发抖。那种痛的剧烈程度,不言而喻。 张福来眉峰紧蹙,额头上挤出三道深深地沟壑,指着两名小厮道:“你们两去把太子的帮助,千万不要让他抓坏眼睛。快!” 两人一拥而上,立即将黎景行双手死死摁住,然后找来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将他牢牢捆绑起来。 黎景行嗓子哑了,喉头只能发出困兽一般的痛苦呻/吟,他额头上青筋爆出,汗水淋漓,浑身僵直,这情状无比骇人。 “张叔,该怎么办?”沈半夏眼眶通红,却不敢让泪水掉下来。她从来不知道,太子眼睛见了光会有这般眼中的后果。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乱。 张福来气得火冒三丈,真想现在就去把施悦千刀万剐,以泄心头只愤。 黎景行的眼睛被至阴至寒之剧毒所伤,当初费了极大的努力才暂时保下眼睛,但是绝不能见光,否者立即毒发,二度受伤,再无复明的机会。 而且,还会忍受三天三夜蚀骨之痛,以前也不是没人,因为实在承受不住这种痛而自裁的。 他看了眼沈半夏,对她的镇定还算满意,道:“请太子妃现行看住太子,千万不要让殿下自毁双目。” “好,我会好好看着他!”沈半夏点头,郑重应允道。 张福来转身,大步流星出门。 沈半夏上前两步,看着黎景行又惊且怕还担心。他这副摸样,跟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谦和之态,已经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是魔鬼与神仙的区别。 要不是她已经见识过对方的疯狂模样,肯定会认为黎景行是被鬼怪附体了。 “呃……” 黎景行被绑住的身体不停地扭动,没人知道他此时有多煎熬。 双眼仿佛被人一刀又一刀,活生生地隔离,那股剧痛,从太阳穴传至整个大脑。哪怕是他心志坚定异于常人,也忍不住有引刀自裁的冲动。 沈半夏看着他极力隐忍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她三步作两冲到黎景行身前,拽住他的手,哽咽道:“殿下,我知道很疼,但是您必须忍者,不然后果很严重。臣妾给您唱曲儿好吗?” 黎景行手臂僵直,沈半夏跪坐在床下,双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挣脱束缚,伤害自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回,来时莫徘徊…” 246.第246章 毒发(3) 黎景行听见这熟悉又陌生的歌声,脑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找回些许理智。暗中警告自己:不能认输,绝不能认输! 他还有血海深仇未报,他还有雄图壮志未展,岂能轻易被打倒?! 心念及此,他浑身为之一震,但还没等他松口气,下一阵剧痛又猛烈袭来。他下意识反握住沈半夏的手,将沈半夏的小手死死嵌在手掌中,捏紧。 沈半夏只觉得骨头几会被他捏碎,但她却无暇顾及自己,如果这样能使黎景行好受些,那她心甘情愿陪他一起痛。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张福来进门来,立即将一张充满浓郁药味的热毛巾,敷在黎景行眼睛上。 “这是最后的了。”眼睛和嗓子之间,他们必须选择一个了。 黎景行一愣,随后又无声长叹。 有了药物的作用,黎景行的疼痛暂时缓解许多,他静静躺在床上,微丝不动,连被沈半夏握着的右手,也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看见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沈半夏真以为他死了。 沈半夏一直反复唱着那支曲,保持着跪地地动作,即使双膝几乎作痛,也不移动半下。因为她怕自己哪怕再轻微的动作,都会引起黎景行剧烈的疼痛。 小半个时辰过去,去请何明正的小厮空手而归。原来一到何府,就听何府吓人说,何明正被请去,给宫里的一位怀孕的娘娘号平安脉。 笑话!哪位娘娘怀孕,需要特地请何明正一位致仕的老太医号脉?分明就是知晓了黎景行病发,所以故意先一步请走对方的。(致仕,古代退休的意思,用在这里也不知对不对,望见谅) 既然对方有意为难,短时间之内,何明正肯定是来不了了。 “什么?!”张福来焦怒道。 这药顶还能维持两个时辰,如果何太医不能在一个时辰赶来赶来,那太子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再去请,请不到你就不要回来!” “是!”仆人低着头退了出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黎景轩才带着何明正火急火燎赶来,他还么进门就大声问道:“怎么样?我哥怎么样了?” 他一副风尘仆仆模样,显然赶的很急,何明正一脸哀怨跟在他身后。 何明正今天在宫中被人使唤了一下午,连口气儿还没喘舒快,又被黎景轩拽来太子府,一路上还不顾他年老体弱,驾着马车疯跑,他一把头骨头,差点没被折腾短了。 他本就性子古怪,一般人找他看病都得连骗带哄,今天却没有这些优待,所以心有怨气,但又不敢对着身为皇子黎景轩发火。他瞧见床前的沈半夏,立即又将所有罪过怪与她身上。 说实话,他对黎景行拒绝谷穗儿留下照顾他的行为,有些不满,并顺理成章理解成是沈半夏妒妇心理所致。 在他看来,黎景行虽为太子,但无权无势,地位连一个普通的朝廷大员都不如。 247.第247章 毒发(4) 如果不是感念先皇后的恩情,他才不会给一个不听话的人看病。而且,还对他如此看不顺眼的沈半夏十分维护,就更加心情不爽了。 何明正又吹胡子瞪眼,又拍手跺脚的,好像要把沈半夏这个罪魁祸首当场法办一样。 但他也知道轻重缓急,只是很不客气地将暗示沈半夏给他腾地方,让他的徒弟谷穗儿站在沈半夏位置,给他打下手,其余的也并不多言。 抱着医盒的谷穗儿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沈半夏放手,发现自己的手被黎景行紧紧握住,她心中一动,却还是强行将手抽出来。在竹青的搀扶下,她艰难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站开了些。 何明正先号脉,又小心翼翼揭开毛巾,看了看双目的情况,唉声叹气地给黎景行扎针施药。 他眉头越蹙越紧,显然情况极不乐观。半晌,转过头来问张福来:“药你们拿到了吗?” 张福来小心翼翼应道:“都拿到了,可是…” 可是,现在还能有三分可能吗? 何明正一吹胡子,气呼呼道:“现在只能选一个了,在耽搁下去,一个也保不住了。眼睛还是嗓子,你们自己选择吧。” 他不信这世上还有比他医术高明之人,除非药王白蒿子再世,否则,没有谁有能通过秘法炮制,去除的雪莲和火莲去抗性,留存药性,以达最佳的效果。 沈半夏心中揪痛,若说没有希望就罢了。现在要为了保全一个,而断送另外一个的希望。这种决定,太残忍,没有人能当机立断的。 “眼睛吧,我觉得眼睛更重要。”沈半夏闭着眼睛,决绝道。 张福来纠结不已,程默面无表情,这个家里能说上话的,都一言不发。那就她来吧。 何明正其实也比较赞同恢复光明,这些不是讲道理能说通的,就是眼睛比较重要。 “既然决定了,那就这样吧。请把药给老夫,我立即去熬汤药。” 火莲解寒毒,而且还具有极好的通络活血之效,但热性太强,会被黎景行被火毒烧伤的嗓子,造成二度伤害。 虽然无可避免,但他用秘法炮制,再辅以适宜的佐使药物,便能将损害减至最低。 “好!老奴给和太医取药。”张福来一咬牙,同意用药。 他将火莲郑重无比的交于对方,或许不忍亲眼看着黎景行的嗓子,葬送于自己亲手交出的药,他取完药后又回到屋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黎景行。 黎景轩则受张福来之托,回宫向黎泽天讨一味皇宫仅有的御药。 蜂蜜有缓和药性之效,而且对嗓子有保护作用,而西楚皇宫中的那一罐南疆蜂王蜜,更是上上之品,若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保住黎景轩的嗓子。 南疆蜂王蜜产于南疆,而且在本国也是进宫皇室专享的宝贝。这一罐蜂王蜜还是一年前,一个在药材贩子在南疆偶然间得到,最后作为贡品上贡至朝廷。 蜂蜜具有极好的美容养颜之效,而这蜂王蜜效果更佳,所以被作为宫中娘娘、公主护肤之品的原料,但是现在成了南宫婉的专用之物,黎景轩要想从虎口拔牙,绝非易事。 不过,为了兄长,他还是想试上一试。所以,他打算回去哀求父皇黎泽天,看能不能讨要一些过来。 248.第248章 火莲被盗(1) 大概过了半刻钟,厨房的赵小宝一脸哭相跑过来,声嘶力竭道:“张叔,大事不好了!” 张福来心中咯噔一下,一双虎目不怒自威:“何事慌张?” “药被偷走了!” “什么?!” 赵小宝带着哭腔道:“何太医在屋里熬药,小的就听您的吩咐,一直在外面候着。刚才突然听见屋里有异常响声,小的进门一看,何太医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不可能!”张福来愣了片刻,一脸难以置信,醒过神来,立即拔腿奔向厨房。 沈半夏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心情瞬间从山谷跌进地狱。 如果说用火莲治病,还有三分希望让人期待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完全断了黎景行的活路,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 黎景行似乎也听见噩耗,身体猛地一颤。 天亡我也? “怎么会这样?”沈半夏崩溃地捂着脸,泪水从指间流过。 竹青看到这一幕,进屋在她耳旁说了几句,然后就急急忙忙出了府。 绝望在寂静和黑暗中蔓延,吞噬一切。心一寸寸冷下来,经历过世间一切令人痛不欲生的精神折磨后,混沌的大脑居然渐渐清晰起来。 沈半夏继续保持着抱头痛哭的动作,心里却是一边清明。 就算不能挽回,那也必须找出罪魁祸首,否则,死不瞑目呀…… …… 张福来到厨房,何明正已经被下人搀扶起来,做到一旁的椅子上。医女谷穗儿面色惨白,浑身轻颤,不停地啜泣着,显然吓得不轻。 待何明正醒过来,张福来 “何太医,这这是怎么回事?”张福来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和淡定一些,不因为他能吓着了或者惹怒了某人。 何明正仰躺在靠椅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花白胡须随着呼气不断起伏,显得异常艰难。闻声,毫不客气的甩给张福来一个白眼,又过了良久,才有气无力说道:“哼!怎么回事?这是太子府,老夫岂会知道?没见过大夫看病不成,反而自己差点丢了性命的。到头来,还要被主人家怪罪。” 言下之意,就是怨太子府的人自己防卫不当,而且还连累无辜的他。 “不不不,何老息怒,小人只是想问问当时的情况,别无他意。” 虽然他的确心有怀疑,但是并不会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因为他心中清楚,何明正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自己若三言两语惹得对方不满,何明正肯定会当场撂挑子,甩手不干。但是必须得问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有利于他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命令。 其实,张福来此时心中不是一般的焦灼,但是面对唯一能治疗黎景行的大夫,他只好一再隐忍。 “什么情况?歹徒进太子府如入无人之地,迷晕老夫,抢走火莲,就是如此简单!” 说到歹徒,张福来也犯了难。据暗卫禀告,并未看到有人偷入太子府。 “可是,孩子们并未曾看见有人偷入府中。”张福来为难道。 按照这种说法,那要么是对方的确身手奇高,能够满足所有暗卫的眼睛。要么就是,府中的确有内鬼。 心念及此,张福来后背惊起一阵冷汗。内鬼不除,太子府危矣。 249.第249章 火莲被盗(2) “张管家此话何意,难不成是何某我监守自盗了不成?”何明正语调陡然提高,一副被人诬陷的愤懑和怒意。 “…罢了,这病老夫不看了,免得临到老还晚节不保,被人无赖成小贼,为世人耻笑。太子身体贵重,耽搁不起,还请张管家另请高明吧。”说着,作势起身。 “师父,小心。”谷穗儿看见他的意图,连忙上前扶着他。 张福来见他要离开,置黎景行不管不顾,心下一惊,连忙挡在他前头,放软姿态,欠身低头道:“何老留步,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何老医治太子,长达数年之久,其用心良苦,太子和小人都铭记在心,不敢有一时半刻的忘怀。此事事关重大,干系太子生死,一时情急,言语多有冒犯,何老大人大量,还望不要同小人一般计较。” 虽说火莲不被盗,用不成药,但是何明正针法极好,也能在多拖延个一时半会儿,说不定还有转机。 但他如果真的不管不顾了,那黎景行不但是眼睛复明无望,现在还会危及性命呀。 面对张福来的苦苦哀求,何明正面色微有动容。但是,并没有改变他离去的心意。 如果火莲在手,他说不定还真能治好黎景行的眼睛,如此一来,他不但会是太子府的大恩人,而且还会再次成为医学界的传奇,为万人颂扬,名垂千古。 但是现在没了火莲,太子病危,经此事故,哪怕不死也是命不久矣。本来就是他自己身体不好,大限将至,但如果人死在他手中,外界肯定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不正好被林觉那个老混到利用,来败坏他的名声吗? 那个老不死的最近正和他咬的紧,而且他出宫前还被对方威胁说,如果他不治好太子,到时候就去四下宣扬,要让他臭名远扬。 何明正是前任太医院院长,林觉是现任太医院院长,两人不合,矛盾颇深,一直都在互相拆台。何明正担心林觉会利用黎景行的事打压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行不行,他不能因为一个废人,而让自己一生积累的名誉全都付诸流水,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反正都是将死之人,复不复明又有何区别呢? 黎景行的内力一般都被封印着,特别是在何明正给他看诊时。由于何明正一直不知道他体内余毒已清,于是一直以为黎景行体衰,命不久矣。 “老夫无能为力,请张管家另请高明吧。”何明正犹豫片刻,狠心决绝道。 “何老,您不能见死不救呀!”张福来情急之中,连忙拽住对方的手臂 何明正见他此举,脸色一沉,极度不悦道:“张管家请不要强人所难,老夫去意已决,强留无益。” 说着,挥开张福来紧紧拽住他的手,神情冷漠。 “可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张福来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 毕竟打过七八年的交到,张福来对何明正还是比较了解,他知道这人虽然医术高明,但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而且极爱面子。 250.第250章 火莲被盗(3) 张福来猜到对方可能是怕在黎景行的病情上失手,失了面子,所以才会执意拒绝。如果他告诉对方,太子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了? 心念及此,张福来又来了精神,再次伸手,打算留住对方,但是被何明正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张福来讪讪地收回手,带着讨好的神色,哀求道:“何老您尽管放心,太子身体尚好,不会对您老的声誉造成影响…” “够了!”何明正微愠道。 如果说之前怒意都是为了脱身而故意为之,那此时,他是真的动怒了。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当众揭穿小心思,何况还是爱面子如命的何明正。 “多说无益,老夫先行告辞了。” 他才不会相信张福来的一番“鬼话”,在他眼里,这分明就是对方使出的阴谋诡计,想害他圣名不保。 “师父…”谷穗儿乖巧懂事,连忙搀扶着自己师父出门。此时,面对心上人危在旦夕的处境,她没有流露出一星半点的关怀或者担忧。 就在他们快走到门口之际,夜色中,一抹娇小但又决然的身影闪进来。 “慢着!”沈半夏的神情,从所未有的凝重和严肃。 “人走不留,但是请把东西留下!” “什么东西?!”何明正对沈半夏的突然出现十分意外,不无惊疑道。他注意力全都放在沈半夏身上,没有察觉到扶着自己的那只手,随着沈半夏出口,猛然一抖。 “什么东西?谷医女不应该心知肚明吗?”沈半夏字正腔圆,斩钉截铁道。 凌冽的目光扫向谷穗儿,眸中的怒火似乎能将对方当场焚化。 谷穗儿似乎被她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连忙躲到何明正身后去,露出一副小鹿受惊般的惶然无措。 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望向沈半夏,那可怜兮兮小模样,好不惹人怜爱。 “民民女不知道太子妃在说什么?” 见此,何明正微微侧身,将小徒弟护在身后,对沈半夏怒目而视。 “太子妃此话何解?难不成留不住老夫,就想为难小徒吗?” 张福来亦是疑惑不已,看着她欲言又止道:“太子妃…你的意思是…” 沈半夏看向张福来,淡淡道:“张叔,太子府没有内鬼。” 她语气虽然平缓,但其中有着令人毋庸置疑的肯定。 “真的?”张福来略有惊喜道。 “嗯,没有。”沈半夏微微颔首,一字一句道。 何明正吹胡子瞪眼,极度不满沈半夏的言语。 “太子府有没有内奸与我们无关,请让我们速速离去。” 说着,拉着谷穗儿就往外迈脚。但他提着的脚还没有踩下去,又被迫收了回来。 吴言双手环胸,高大的身躯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没有关系,再没说清楚之前,又有谁知道呢?” “师父…”谷穗儿糯糯得唤了一声,语气之中尽是惊恐与不安。 何明正心里也火大,他一生为人敬重,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若是今天被一个小小女子拦住,那他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呀?冷笑一声道:“哼!太子妃此话未免太过托大了,老夫要走,谁敢无礼!” 他正怒不可,一拂衣袖,执意离开。 沈半夏当然不能让他如愿,大叫一声:“吴言!” 251.第251章 火莲被盗(4) 闻声,吴言随即一动,接着传来拔剑出鞘的声音。何明正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待他再张开双眼,一把三尺长的利剑赫然悬在头顶。他心中一惊,后背惊起一层冷汗,不敢再轻举妄动。 此刻,何明正终于知道,沈半夏说的话绝不是耳旁风。但被一个可以做孙女儿的女子威胁了,他面子还是拉不下去。 “你以为拿着剑威胁我,我就会同意留下来,给太子看病吗?士可杀不可…” 沈半夏嘴角挂起一抹讽笑,说实话何明正不喜欢她,她照样看不起何明正这种沽名钓誉之辈。 别以为他心中的小算盘没人看得出来,就算以前没看清,但是今天他一再推诿的行为,可不像一个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大夫,能做出来的事情。 “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太子看病的。”沈半夏目光越过何明正,落到还躲在他身后的谷穗儿身上,浑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来人呀,把她给我拿下,赵婶儿你来搜身。” 沈半夏指着谷穗儿,果断下令。 废话不多说,做贼拿赃。 她不把东西从谷穗儿身上拿出来,再充分的理由和完美的推测都是欲加之罪。 “是。” 太子府中没有一个是闲人,更没有一个是背信望主、狼心狗肺的小人。 听到她的命令,赵小宝三步作两,上前将谷穗儿钳制住,赵小宝的娘,也就是太子府的厨娘顾婶,麻溜地挽起衣袖,十分不温柔的在谷穗儿身上摸索起来。 “你干什么?呜呜呜,不要这样对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师父,救我…”谷穗儿一面徒劳的挣扎,一面无助的哭泣,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好不惹人怜爱。 “你们住手,太子府还没有没有王法,私自对他人用刑,信不信我向陛下参你们一本,到时候…” 见沈半夏等人动粗,何明正心中立即惶恐起来,但是碍于骨气,他肯定不会向沈半夏等人告饶,反而壮着胆子,口不择言,说要向黎泽天告状。 “把他拖到一边去。”沈半夏沉着脸,对吴言道。 时间不等人,黎景行的病情迫在眉睫,她没那么多闲工夫和对方讲大道理。 呜呜呜… 何明正被吴言捂着嘴,毫不客气的甩到一旁的靠椅上。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她不想变成恶毒妇人,但是,为了守护自己在乎的人,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其实,这种话还是虚伪了,不是逼不得已,而是心甘情愿,或者说,她本来就是一个不会以德报怨的小人。 邪恶的种子早就埋在了心底,此时只是找了一个借口,让它萌发,爆发而已。 不过,这也是谷穗儿自找的,她并没有无端陷害、侮辱谁。 (沈姑娘骨子里是暴力的…女汉子,o(n_n)o哈哈~) “太子妃,老奴我…”顾婶在谷穗儿较弱的身体上摸索一阵,并无所获,对着沈半夏失望摇头。 何明正大约被吴言点了穴道,瘫软在靠椅上,见此情景,他费力地举起右手,淬火的眼刀子,狠狠射向沈半夏。 252.第252章 棋逢对手(1) 谷穗儿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无助的小声呜咽,微微凌乱衣着头发,让她楚楚可怜之中,更多了几分诱惑。 “怎么会这样?”张福来希望之余,结果是更大的失望,不由得委顿在地。 沈半夏心头一惊,眼中闪过几分不相信。不是不相信顾婶,而是不相信谷穗儿不是小偷。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她不相信。 方才火莲失窃,她仔细问过府中暗卫,的确没有见到有外人潜进来,更没有见到有人出府。 对于暗卫的能力,她还是十分相信的。就算是捉不到对方,但要完全避开他们的的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不是外人,那就只能是厨房内的人。但那时只有谷穗儿与何明正两人,真相显而易见。 思及此,她在联想起上次在熏炉里下药之事,她怀疑了所有自己人,却偏偏漏过了何明正和谷穗儿。 对于何明正,虽然两人不合,但是她还是笃定对方不是。 至于为什么?沈半夏自认为也是有一定根据的。 一来何明正虽然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但是同时也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迂腐老头子,这种人一般都很高傲,而且十分硬气,不太可能受他人唆使暗中害人。 二来,何明正属于喜怒形于色,藏不住心思的人,这种人让他做了坏事,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绝对不可能。 再者,就是谷穗儿。虽然这个女人一直都是默不作声,但是她很能干呀,总能挑起何明正对她的厌恶,总能让她师父一再表示要把她放在黎景行身边。 还有,不管偷药的人是南宫婉,还是黎景牧手下的杀手,绝不会只把何明正敲晕,抢走火莲就算了。依照那些人的狠辣,他们师徒俩定不可能全身而退。 最后一点,也是最让同样身为女人的沈半夏,心有疑惑的一点。根据她之前的判断,谷穗儿对黎景行表现出来的关切,不只是一个医者对患者的关心,还有着少女的倾慕和暗恋。 如果黎景行真的是谷穗儿的心上人,但是面对黎景行生死存亡的情形,对方怎么可能一直只为自己的遭遇惊慌失措?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太子的忧心忡忡,或者急切的关怀和探知。 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谷穗儿此时的一切言行,都由不得她不起疑。 虽然还有很多理由可以推翻她的揣测,但是她现在根本就不会去想,也没有必要去想,因为既然对方敢如此大胆妄为,一定会有可以脱身的借口。她为何要自找为难? 不管她的猜测对不对,反正在这件事情上她正好歪打正着了。但是,显而易见,要成功拽出谷穗儿的狐狸尾巴也不容易。 谷穗儿双臂抱胸,紧紧拽住自己的衣领。她坐在地上,腰杆笔直地好似一根坚韧的芦苇。白净小脸微微抽动,神情委屈而又悲愤,好似被无情摧残,却又倔强的野百合,无语凝噎之态,好不惹人怜爱。 253.第253章 棋逢对手(2) “太子妃,你不能欺人太甚,民女虽为一介草民,但也是正经女子…太子妃如此,让穗儿今后如何做人?如果今日不给民女一个说法,穗儿哪怕是舍命滚顶板,也一定要向陛下讨一个说法道,还我清白!” 她一声声痛述,字字带血,似乎在指责沈半夏就是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恶妇。在说话的同时,她时不时地低头向下看,却又小心翼翼,装作不经意的模样。 何明正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嘴巴却自由无比。听见爱徒的气血控诉,他既心疼又愤怒,锋利的目光射向沈半夏,怒道:“徒儿放心,为师一定会让陛下为你主持公道。” 身处绝境,人总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的勇气。 谷穗儿是这样,她抬出皇上,与太子府彻底撕破脸皮,只求能够让沈半夏碍于皇威而不敢对她动手。 沈半夏亦是如此,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又有什么可忌惮的。她随意看向谷穗儿紧紧环住的****,危险的眯了迷眼睛。 谷穗儿察觉到她不善的目光,心下一惊,手臂抱得更紧。 “你想干什么?” 这女人不会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开她的…… “顾婶,把她按好了!” “好勒!” 赵顾氏腰圆膀粗,虎臂有力。闻声,立即死死将谷穗儿压在身下。 “啊!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谷穗儿拼命地挣扎,可她那两下子花拳绣腿,在赵顾氏眼里就如同挠痒痒一样,不足挂齿。 “…张叔,救救我呀,救救我…”谷穗儿自己不能反抗,便转头哀求的望向张福来。 张福来见沈半夏着了魔似地,一直针对谷穗儿,不禁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挟私报复,刻意为难爱徒。 谷穗儿多次随师父入太子府,张福来见的多了,自然也是把她当做晚辈看待,这时见她此般处境,心中便有几分不忍。 “太子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思忖片刻,张福来开口道。 “误会?”沈半夏嗤笑一声,语气中尽是讥诮,“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言甫毕,突然上前两步,弯腰,伸手探进谷穗儿衣领里面。 众人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样的举动,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啊啊啊!!!” 在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女人“非礼”之后,谷穗儿当场失声惊叫,尖锐的嗓音穿破屋瓦,直达天际。 但是,就在沈半夏在她胸口处摸索一阵后,取出一朵已经支离破碎的荷花状物体时,谷穗儿的叫声戛然而止,而众人的眼睛,瞪得更大。 “是你?!”张福来难以置信道。 他没想到,这个一直低眉顺眼、温和柔顺的小丫头,居然是个包藏祸心的。这么多年来,谷穗儿一直不显山露水,从不替她家主子做任何事,传递任何消息,以至于太子府所有人都对她没有丝毫戒心。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居然在最危急关头,暗中放冷箭,几乎让所有人都对她信任不疑。如果不是沈半夏慧眼辨真假,只怕太子这次就栽在她手里了。 一想到可能的后果,张福来后怕不已。 254.第254章 棋逢对手(3) “穗儿!?”何明正同样的张大嘴,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沈半夏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谷穗儿柔嫩的脸颊上。 “贱人!” 虽然是各为其主,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她不会对谷穗儿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惜。 谷穗儿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始终难以相信,沈半夏居然猜到她把火莲藏在哪里。 她嘴巴一张一合,无比惊愕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我好像不需要向你禀告。”沈半夏冷笑道。 对不起,这种把戏她已经玩过了。不过,她没想到谷穗儿居然和她“英雄”所见略同。 谷穗儿无比懊丧,但还是强作无畏,莫名自信道:“你以为拿到火莲就能救太子吗?” “你什么意思?”看见对方笃定的笑意,沈半夏眼角一跳,惊道。 谷穗儿掩住眼底的阴霾,重新恢复楚楚可怜之态,转头,眼泪汪汪地看向那个对自己给予重望的师父。 “师父,徒儿对不起您,但您要相信徒儿是被逼无赖的,穗儿心慕太子,奈何太子无情,让徒儿伤心欲绝…” 如果没有她师父,就算有火莲,照样无济于事,太子还是只能当个瞎子,为世人所嫌弃。 “穗儿。”何明正心疼地唤了一声。 他们两人名义上是师徒,实际上却是祖孙情义,而且谷穗儿还是他的接班人,所以更为看重。 谷穗儿被人赃并获,他原本十分恼怒。但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徒弟,谷穗儿才两三句煽情的话一说,立即就心软了下来。 “…徒儿的确受人指使,但是也并不因为这样就偷拿火莲。徒儿爱慕太子,即使太子殿下看不上徒儿,但徒儿仍然无怨无悔。 哪怕只能以看病的借口,时不时地看上一眼,徒儿也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徒儿任性妄为,闯下大祸,身陷囹圄,如此一来,便不能再在师父您老人家身边尽孝…” 说着,艰难的起身,跪在地上,无比郑重地向何明正磕了两个响头。 “穗儿愧对您的关怀和期望,您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有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听见谷穗儿一番感人至深的真情诉说,何明正不禁老泪纵横,看着谷穗儿的眼神,慈祥又怜惜。 他那些儿女每一个愿意继承他的医术,谷穗儿天赋好,而且人又勤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关键的是对他又孝顺恭敬,比他哪些不听话的儿孙顺心多了。 而且,他本就是一个极度护短的人,虽然谷穗儿被人赃俱获,但是在他心里,爱徒这样做,一定是事出有因的。 的确,谷穗儿幼年父母双亡,从八岁起就跟着他学医问药,心地善良,连小动物受了伤都会不遗余力的医治,何况是对人。 “傻丫头,师父怎么会怪你。师父还等着你医术大成,光耀门楣呢。而且,少年人难免为情所困,追求幸福如果也有错,那岂不是冷血无情。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师父看谁敢于你为难?!” 255.第255章 滑稽(1) 沈半夏听地嘴角直抽抽,这是什么逻辑?坏事居然成了值得赞扬的美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按他那种说法,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偷鸡摸狗,亦或者谋财害命,世间所有人做坏事都是情有可原的。 因为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幸福,仅此而已。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毫无原则地伤害他人。即使她不是一个愚善之人,也不敢苟同。 何明正抬头,一双老眼神彩矍铄,信誓旦旦道:“张福来,只要太子府对这件事既往不咎,放小徒一马,老夫对天起誓,一定全力医治太子的眼睛!如果太子愿意成全穗儿一片痴情,老夫还会想办法,尽量保住太子的嗓子。” 何明正嘴巴上说地信誓旦旦,但心里却很没底。因为,火莲和雪莲药性相反,合用相恶,在他的认知里,还没有方法让这两种药物在患处发挥局部治疗作用,而不随血液循环至其他部分产生副作用。 加之黎景行病情严重,即使孤注一掷,择其一治疗,也不一定能够保证成功。因此,他保住眼睛,已经实属不易,还谈什么嗓子。 但是,为了保住爱徒,他不得不说这种大话,稳住张福来。 而且,就算到时候失败了,也不能责怪他言而无信。因为从始至终,他只保证竭力医治,又没有打包票治好黎景行。 听见他赤果果的威胁,张福来不由得怒火中烧——感情之前他都是敷衍! 看见张福来即将发怒的神情,何明正又道:“老张,我之前的确有所保留,但没有敷衍的意思,前段时间南宫老将军病重,老夫受托前往将军府看病,事后皇贵妃赠予我一瓶南疆蜂王蜜,我想,到时候以蜂王蜜为佐使药服用,于嗓子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此话当真?”张福来眼睛一亮,向他确认道。 虽然说黎景轩进宫向黎泽天讨要,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肯定是没有要到。如果何明正愿意将自己的拿出来,便再好不过。 看见张福来眼中的热切,沈半夏心下一沉,虽然她也有几分动心,但是要以迎娶谷穗儿为代价,让她和谷穗儿共侍一夫,她还是难以接受。 即使她和太子之间,并不是夫妻感情。 “当然,老夫以性命和一生的清誉担保。” 听见何明正的保证,张福来不再怀疑,因为他知道这个老头儿一生有多爱惜自己的名誉。 “好,一言为定!”张福来上前两步,将何明正从椅子上扶了起来,“那就辛苦何老了。”虽然有些对不起沈半夏,但是太子的康健实在太重要了。 “张叔?” 沈半夏对张福来的果断,感到既惊讶又伤心,不由得颓然后退一步,差点被脚下的杂物绊倒。吴言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才避免她当众跌倒。 “太子妃小心。” 张福来抱歉地看了她一眼,不无愧疚道:“太子病危,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那那…好吧。”她即使有一千个不愿意,但她会识大体的。为什么连假意的商量都没有? “既然如此,尽快开始吧。闲人就请出去罢,以免影响老夫熬药。穗儿,你先回府去取蜂王蜜吧。”何明正瞥了沈半夏一眼,淡淡道。 他一直看沈半夏不顺眼,现在又要和他爱徒抢夫君,对沈半夏当然更加不喜。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如何赶走沈半夏,让他徒弟和太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毕竟,以黎景行的条件,就算治好眼睛和嗓子,那也是一个只能以药为生的病秧子,有他徒弟一个就够了。能守着穗儿过一辈子,还是黎景行前世修来的福分。 256.第256章 滑稽(2) “是,徒儿遵命。”谷穗儿柔声道。 何明正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做就做。吩咐完毕,立即着手。 诡异的气氛中,沈半夏和谷穗儿一前一后出了门。 “姐姐留步。”谷穗儿冲着一丈开外的沈半夏叫道。 沈半夏脚步一顿,良久,缓缓回头,冷冷盯着对方,却一言不发。 这女人凭着三言两语,居然立即化险为夷,还真是不容小觑。 如果不是干系太子的安危,她真想当场把谷穗儿揍到哭爹喊娘。 谷穗儿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摆上的杂物,然后慢悠悠走向沈半夏,唇边勾起的笑意,充满了挑衅,但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无害。 “姐姐不要生气,穗儿以后会好好服侍太子,替姐姐分忧解难。” 沈半夏袖中的拳头紧握,努力克制住自己挥拳揍人的冲动。 “那就辛苦妹妹了。等太子病愈,姐姐一定好好谢谢妹妹。”沈半夏狠狠盯着她,咬牙切齿道。 这个女人明明没安好心,可自己偏偏还不能把她怎样。这种有气没地儿发泄的感觉,真让人憋火! “那就多谢…”谷穗儿膝下一软,突然朝沈半夏倒来,“…姐姐!” 谷穗儿陡然拔高音量,沈半夏吓了一跳,下意识想避开,但相距过近,没能成功脱身,反倒被对方却抓住了手臂。 “谷穗儿你放手!”沈半夏恼怒道。 闻言,谷穗儿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手上加劲,捏得更紧。唇边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在沈半夏耳边小声耳语。 “不过,要是太子发生了什么意外,姐姐也不要责怪妹妹我呀。” “你敢?!” 沈半夏心下一惊,立即将谷穗儿推开。 “姐姐你干什么?!”谷穗儿突然大叫道。 一言甫毕,她似乎体力不支,踉跄了两步,然后跌倒在地。 沈半夏错愕,她明明没有用大力,怎么会把人推倒。 但仅仅疑惑了半刻,沈半夏立即醒悟过来——这个女人想诬陷她! “谷穗儿,你真贱!” 她们的响声惊动了厨房里的人,何明正几乎在谷穗儿大叫的同时,立即从屋内跑了出来,正好看到沈半夏“行凶”的过程。 “沈半夏你住手!”何明正厉声喝道。 谷穗儿泪如雨下,朝何明正悲痛欲绝的哭道:“师父,姐姐不喜欢穗儿。穗儿不想做拆散别人姻缘的坏女人,但不能陪伴太子左右,徒儿生无可恋。师父的恩情,穗儿来世再报!” 一言甫毕,爬起来,突然跑向一旁的假山,用尽全部力气撞击石头,顿时头骨碎裂,鲜血乱喷。 “穗儿,不要!”何明正蹒跚上前,一边跑一面伸手去拉,结果还是慢了半步。 …… 谷穗儿躺在床上,鲜血染红枕头和被子。生命随着徐徐外流的液体缓缓流逝,脸上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相反,嘴角荡漾着幸福又绝望的笑容。 那神情,真的是爱一个人爱到骨髓才有的痴情。只可是,让她爱到不顾一切的人并不是黎景行,而是另有他人。 三皇子,穗儿不能再为你做事了… 257.第257章 滑稽(3) 脑海中,最后浮现出那个俊美无涛的男子,那温和的笑脸,仿佛触之可及。她不禁伸手去触摸,却还是冰冷的空气,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欣慰的笑了。 虽然从来只远远观望,甚至不能像其他姐妹一样呆在府中,但是能成为他最重要的棋子,她心甘情以死相报。 “三三…皇…”谷穗儿喉间咕哝一声,一口气没上来,举起的手臂颓然落下,双眼一白便断了气。 面对谷穗儿渐渐冰冷的尸体,何明正心如刀割。这是他最疼爱的弟子,他予以厚望的爱徒呀。 “穗儿,傻丫头。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做呀。”何明正抹了把老泪,无限痛惜道。 张福来慢慢上前,看着谷穗儿的尸体,不知该如何安慰。 “何老,节哀顺变。” “节哀个狗屁!张福来,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夫一个说法,老夫跟你没完!” 更别提替太子看病了。 “可是,我…” “杀人偿命!今天你不给我徒弟一个说法,管他太子还是皇帝,老子今天都不医了。”何明正恶狠狠道。 他双眼猩红,面容狰狞,凶神恶煞,没有半分医者该有的仁爱。 杀人偿命?眼前唯一可以被称为凶手的人,不正是沈半夏吗? “何太医你…”张福来语塞。 居然为了一个小小医女,想逼死太子妃。饶是张福来能屈能伸,但面对何明正的一再咄咄逼人,还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今天的事情本就是谷穗儿一手造成的,不管是偷药,还是自杀。何明正再怎么爱惜徒弟,也不能以此为借口,残害他人性命,何况还是太子妃,太子府的女主人。 其他的事情他都能忍受,哪怕是何明正硬要把不怀好意的谷穗儿嫁给太子,他都能忍。 但是,因为迁怒而要沈半夏的性命,他虽然心忧太子病情,但也不可能昧着良心残害人命。 而且,他能看得出,太子对沈半夏十分看重,如果他为了救黎景行就牺牲掉沈半夏,以黎景行的性子,他不敢保证对方苏醒之后,不会因此和他翻脸。 到时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福来敛容,正颜厉色道:“何太医,你的要求在下无能为力。对了,忘了告诉你,高徒算计太子并不是第一次了,正月十三看诊那天,令徒还偷偷在太子卧房的熏炉里,投放了蟾酥和麝香等能诱发心魔的药物。 幸好有太子妃拼死相救,所以太子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今日火莲失而复得,也就不追究了。对于令徒的死,太子府感到非常抱歉。” 言毕,也不等何明正应答,直接转头,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行儿,对不起,都是张叔没用…… “张福来你不要后悔!”何明正气得直跺脚,他没想到张福来居然会弃黎景行,而选择沈半夏。 他瞥见一旁面如寒冰的沈半夏,举起手中的拐杖向她当头砸去。 “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徒弟性命来。” “何太医请自重。”吴言一把抓住拐杖,冷声道。 258.第258章 滑稽(4) 吴言虽然平日里嬉皮笑脸,很不正经的样子,但是面对大事却十分严肃。他一认真起来,立即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其实,每个人都这样。沈半夏亦是如此,平时总是唯唯诺诺、胆小懦弱,一旦身处严峻之中,自然而然就成熟稳重起来,甚至还有几分犀利和睿智。 对于谷穗儿这一切,沈半夏一直冷眼相看。 本来,如果何明正愿意全力以赴医治太子,只要谷穗儿老老实实,她愿意委曲求全,暂且不去搭理对方。但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压根儿就没那个意思。 否则,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要让何明正对太子府的人死心。 沈半夏万万没想到,何明正爱徒成痴,居然让她以性命相抵,换取太子的健康。 说实话,张福来之前的举动,虽然可以理解,但是很让她伤心。 毕竟,她对太子府是有感情的,对太子府中的人也都是真心以待。被自己信任的人,毫不犹豫的出卖,是谁都难以释怀。 好在,张福来总算还算有底线,不至于教她对这个人绝望透顶。 但同时,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亟待解决。她只希望,竹青不要让她失望。 其实,如果她的命能换回黎景行的康健,沈半夏愿意以生命作交换。 活得越久,越让她对人性感到失望。 世情险恶,人心难测。找不到任何交心之人,一个人孤孤单单活在这世上,一切平安时还好,一旦有事情发生,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或者犹豫着离自己而去,无论哪一种,都是深深的伤害。 她受够了这种背叛。死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与其痛苦一生,还不如早升极乐,指不定下辈子运气好些,幸福快乐来的能够容易一些。 可是,这个假设不成立,谷穗儿殒命,无论她死与不死,何明正都对太子府记恨上了,这注定他不可能为了太子全力以赴,甚至暗中使坏也不是不可能。 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毫无意义的牺牲,她才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谢谢你。”没人喜欢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对吴言仗义,沈半夏十分感动。 “太子妃客气了,这都是属下的职责。”吴言侧着脸,沉声道。 “好好好。沈半夏你记着,如果太子有个三长两短,那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哈哈哈哈…” 何明正怒极反笑,颤抖地指着沈半夏。 他就不信,这个世上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用火莲入药。 除非药王白蒿子再世,否则,谁用谁害人。 “谁说太子要死?”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 闻声,沈半夏回头,只见竹青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朝着自己挤眉弄眼,表情十分欠揍:“太子妃,您怎么还在这儿呀,太子正四处找你呢。” “太子醒了?!”听闻黎景行苏醒,沈半夏自然是惊喜交集。 “嗯,白大夫好厉害,给太子闻了一些醒神的清凉油,太子立即就醒了。” “我去看看!”言罢,立即拔腿奔出房门。 原来,就在下人禀告何明正发生意外时,沈半夏并没有急的失了分寸,反而吩咐竹青出府去找白决明。 259.第259章 打脸(1) 虽然白决明并未对太子的病情发表任何意见,但几次相处下来,沈半夏直觉他并不是表面那样庸碌无为。 所以,抱着侥幸的心理,她便派竹青去找了白决明来。不管有没有用,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不可能!”何明正一听黎景行已经醒过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暂时无恙,十分惊愕。 为了减轻黎景行所受的痛苦,他特地施针让他处于昏睡之中。此种针法异常凶险,没有他别人绝不可能让黎景行安全苏醒。 敢拔他的针,必须是比他高明医术。他号称西楚,甚至全天下第一圣手,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比他更高明的医生? 不!这绝不可能! 何明正不愿相信,蹒跚着脚步,向黎景行的卧房的走去。 …… “殿下,你醒了?”沈半夏三步作两,大步走到床前。 听见沈半夏的声音,黎景行强打起精神,唇角微微上扬,轻轻颔首。 方才他醒来,却感觉到沈半夏没有在身边,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现在听见她的声音,顿时便安心许多。 “醒了?真的醒了!不不不…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醒过来?” 看见本该昏睡不醒的黎景行,虚弱的靠在床头,何明正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他扶着门框,一副见鬼般的难以置信,不断的喃喃自语。 在没有其他副作用产生的情况下,黎景行居然能够安然苏醒,而且病情也被有效缓解。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有人医术比他高明! 白决明看见门口进退两难的何明正,拿起何明正搁在桌子上的针盒,毕恭毕敬捧到对方面前。 “何老,弟子这厢有礼了。” 何明正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并没有伸手拿自己针盒,反而死死盯着白居民,十分急切的问道:“是你救了他?” “弟子不才,雕虫小技,让老师笑话了。”低眉垂首,神情更加谦卑。 “弟子?老师?你是太医?”何明正问道。 “呃,弟子先前曾在太医院任职。年前由于饮酒误事,便被院长辞退了。”白决明如实答道。 “竟然是太医院的人。看来林觉也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看出你这么个神医来。哈哈,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何明正大笑一声,语气中的自嘲和悲怆十分明显,漠然转身,朝远门的方向走去。 “老师,您的针盒?”白决明上前两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对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何明正小声嘀咕着颤颤巍巍向外走。 他出了院门,一直向前,又木然地走出太子府大门。不但忘记了报仇,还忘记了爱徒留在太子府的遗体,直到走到大街上,仍然是失魂落魄。 大街上人群熙攘,所有人都言笑晏晏,但就是这份欢乐,在何明正听来,分明都是最无情、最犀利的嘲笑。 怎么可能有人还比他医术高明? 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比他医术更好的人? 噗… 何明正胸口一阵剧痛,鲜血喷口而出,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白决明 “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人晕倒了。” “有人吐血了,快去找个大夫来。” “哎呀,吐血了,会不会死呀?” …… 何明正在众人的聒噪之中,绝望的闭上眼睛。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一个念头——世上竟然有比他医术高明的人! 何明正本就年事已高,今日接连历经谷穗儿盗药、自杀的巨大变故,现在连他引以为傲的医术也被人比下去,心情激荡之下,气血翻涌,竟然一口气没吊上去,当场吐血晕倒。 说来也是。出生医药世家,不到弱冠之年便入了太医院以后。期间,多次力王狂澜,妙手回春,救患者于危在旦夕,多年来。一直为同僚敬重,被百姓奉为“西楚第一神医”,连皇室都对他礼敬有佳。 以上赞誉,没有一个不让他人生得意、可就是这种志得意满,渐渐让他在世人无度的歌功颂德之中,迷失自我,盲目自大,全然忘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事后,坊间传言,神医何明正为了医治太子思虑过度,耗尽心神,以至于身体不堪重负,晕倒在大街上。 对于何明正的劳苦,太子府却始终没有做出丝毫表态,其无动于衷的姿态实在令人心寒。一时之间,京城流言四起,众人皆道:太子无义,愧为一国储君,如若强留,百姓之祸也。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黎景行德行有失,应当废立,退位让贤。 这些所谓的百姓心声,太子府的人胸中了然,无外乎也是阴谋的一部分。沈半夏更加心知肚明,因为她清楚记得中秋宴那次,她斗胆向黎泽天请旨,恳请不废太子,黎泽天首肯的前提条件就是“太子德行无失”。 现在以何明正为借口,诬陷太子德行有失,目的显而易见。 虽然舆论铺天盖地,势不可挡,但太子府的人并没有和对方口水战的闲情逸致。因为,此时,他们还有更为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处理——黎景行的眼睛。 …… 黎景行的病情暂时得到控制,但是也并不是长久之计,需要立即以火莲入药,彻底根治方可,否则,再多耽搁,必定眼睛不保。 张福来虽然对白决明不太放心,但因为沈半夏作保,而且他展示出来的医术,的确不凡,所以便同意让他接手何明正,替太子医治。 其实,白决明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他乃药王白蒿子的关门弟子。 十八年前师父白蒿子逝世后,白决明就离开药王谷,独自在尘世游荡,直到后面进了太医院。但他一直表现平庸,所以不得重视,甚至最后被林觉免职。 这也是他为何能一眼就识别出,白艾在沈半夏药膏下的毒粉。 因为那味药是药王谷的人,常用来制作驱虫粉末的小毒草药,他以前接触颇多。所以,即使过了近二十年,他还是很容易就是闻出来。 说来,他还是白艾的师叔,因为白艾的师父是白决明的师兄。 260.第260章 希望(1) 对于自己为何离开故乡,在外闯荡近二十年间,却没有回过一次药王谷,白决明没有过多解释。 沈半夏也没有追问,但其中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往事。 谁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何苦非要揭别人的伤疤。 …… 白决明松开黎景行的手,眉峰紧蹙,神情些许凝重。 看他的神情,便知病情十分不容乐观。 “白大夫,太子情况如何?”张福来急切道。 白决明叹息一声,摇头道:“毒素虽然清除的差不多,但由于毒性霸道,经络损害十分严重,加之时间久远,脉络堵塞,即使以火莲入药,想要完全恢复,需要多费些功夫。” “白大夫意思是,可以恢复光明?”沈半夏惊喜道。 “需要多费工夫”,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误,那就是可以复明呀! “对。不过,光以火莲入药肯定不行。”白决明沉吟道。 “那还需要什么?蜂王蜜吗?”张福来已经猜到白决明还需要什么东西,多半就是对保护咽喉具有奇效的南疆蜂王蜜。 白决明点了点头,道:“对。有蜂王蜜的话,可有四成希望眼睛和嗓子同时保全。如果…”他微微一顿。 “如果什么?”沈半夏见他欲言又止,连忙问道。 “如果,如果可以拿到北漠断魂谷的极品甘草,二者皆可痊愈的可能性会更大。” 甘草,具有缓和药性、调和诸药、去毒存效之功能,还有补气血,美容养颜的妙用,是一味用处极广的草药。而北漠断魂谷峭壁上生长的紫色甘草,更是药效显著,但是极不容易才得。 断魂谷之所以叫断魂谷,必然有它的原因。断魂谷在北漠极北方的一处沙漠边缘,左右两侧崖壁陡峭,抬头望之不见尽头。 甘草生长在崖壁中部,距离地面百余丈,悬崖上除了甘草,又没有生长其他的树木,难以攀爬。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断魂谷之中,常年瘴气弥漫,谷中除了毒蝎蜈蚣等剧毒之物,再也没有其他的有生命的东西。一般人去了,就算不被毒物咬死,也要被瘴气毒死。更别谈,盘上百丈岩壁采甘草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由于断魂谷的甘草有奇效,有很多皇室贵族愿意高价购买,因而每年都有人趁着冬季瘴气稀薄之时,舍命前往断魂谷采药。 然而,能够成功的毕竟是少数。每一次,能够成功采回十株已经算是丰收了。 而且,这十株之中就有六七株被北漠皇室买走,还有两株被北漠显贵购得,剩下一两株,才有可能被其他人以天价竞拍。 正因为如此,所以白决明才会如此难以开口。因为,这话说了可能也是白说,只会突然惹得他们伤心而已。 “更大?有多大?”张福来眼睛一亮,激动地双手微颤。 有把握能够治愈眼睛,而且在有蜂王蜜的情况下,还有四成机会保护嗓子,仅凭这一点,白决明绝对比何明正厉害的多了。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夸大其词。 261.第261章 希望(2) “约有七成。”白决明神情严肃道。 “七成?!”屋内的几人异口同声道。 “此话当真?”张福来惊异道。 “真的吗?”沈半夏同样喜出望外。 “嗯,白某从不说大话。但是,前提是能拿到北漠甘草。”他不想打击众人,但是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难题。 如果能以北漠甘草入药,去毒存效,再辅以南疆蜂王蜜保护,说不定真的能两全其美! 白决明的话,犹如一桶凉水从众人头顶灌下来,所有人的欣喜瞬间冷却下来。 一时之间,屋里鸦雀无声,气氛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一直默不作声的吴言,缓缓开口。 “白大夫,京中哪家人有?” 黎景行病情紧急,能够拖延的时间,左右不过是两三天,白决明不会傻到让他们千里迢迢去北漠买药。 白决明赞赏的看了看他,道:“不错,前段时间南宫新翰从边疆回来,正好带了一株回来,准备给老将军南宫越使用。” 但是,要从防卫森严的南宫府偷东西,不比从惶恐偷东西容易。 为什么说是偷? 很明显,拽在南宫婉手里的蜂王蜜不可能拿给他们,同样,放在南宫府的极品甘草更加没有希望。 既然不能用得体的方法,那就只有铤而走险,做一回梁上君子了。 “但是,他们都不会给我们吧。”沈半夏神情凄然,眼底是掩不住的失望。 “既然不给,我们就自取吧。”张福来重重道。 为了太子,他有什么不能做?又有什么不敢做? “那就这样吧。”吴言左手环胸,右手摩挲着下巴,沉思道:“时间紧急,我们需要分头行动。我去皇宫盗蜂王蜜,但是甘草,可能需要其他的兄弟去取。” 吴言轻功极好,功夫也不弱。说起翻墙越院,他自然当仁不让,而且对于这种事,也算得上轻车熟路。所以,他主动承当了最危险任务。 南宫府再森严,那也没有皇宫防卫严密,高手如云,特别是禁卫军,一旦惊动他们,必定会不死不休。 “嗯,但是谁适合去南宫府呢?”张福来眉峰紧锁。就算南宫府不如皇宫铜墙铁壁,但是也不容小觑。 程默倒是武功高强,但是偏偏是个缺根筋的。如果没有他或者黎景行的指挥,简直就是死人一个,绝对不宜指派。 其余的暗卫,身手也不错。但又都不及吴言轻功好,也不及程默功夫好。而且,现在处于多事之秋,很多人对太子府虎视眈眈,他怕有人突然偷袭,欲对太子不利,因此不敢把人都派出去。 “轻功高强之人最合适。”吴言沉思道。 张福来颔首,赞同道:“的确。在暗卫中选两个人去吧。”转头又对吴言道,“你一个人能行吗?皇宫不比一般的深宅大院,还是找一个人同去吧。” 吴言摇摇头,拒绝道:“无碍,我一个人能行。” 本来可用之人就少,如果再派一个人协助他,那去南宫府的人就更加危险。虽然大家甚少有机会说话,但是同属一个阵营,而且有都是因为那份情谊才效劳于太子,那种情深意重的兄弟感情并不比战场上拼命的兄弟少。 262.第262章 希望(3) “张叔,要不我…”沈半夏见他们为难,本来想毛遂自荐,自己和吴言一同前往皇宫,但她一开口,立即就被人毫不客气的否决了。 “不行!”吴言果断拒绝。 或许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又他软下声音,解释道:“太子妃不会功夫,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而且难以脱身。再说…太子现在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他一定很希望你能陪着他。” “嗯。”张福来也十分赞同吴言的话。 “那好吧…”沈半夏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一个弄不好,自己不但帮不到忙,反而会会拖累对方,实在有欠思虑,“可是,那你怎么办?” “我自己去能行。不就是皇宫嘛,哪怕是阎王殿我都要去走一趟。”吴言握了握拳头,坚定道。 张福来见他似乎以命相博,对自己的性命一点也不爱惜,不禁怒上心头。 “不行!必须找一个人与你同去,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相互照应的人。”张福来板着脸,不容反驳道。 这府中哪一个孩子不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他最重视黎景行,但不意味着对其他人都毫不在乎,牺牲起来可以眼睛都不眨半下。 “可是,张叔你也知道,就算他们全部加起来也顶不上…” 看见张福来脸色越来越不好,吴言果断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我”咽回去,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害怕。 这般严厉却又掩不住忧心的眼神,他似曾相识,那分明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拳拳爱意,他不忍拒绝。 “…要不这样吧,我去找他吧,凭我和他的关系,他一定会施以援手。” 吴言口里的那个他,自然是百里演。 或许由于痛恨黎泽天,百里演并不愿意直接接触太子,但是又一直在暗中帮助他们,当然也希望黎景行有朝一日能替百里山庄平反。 对于百里演为何愿意同吴言接触,那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好友,换过命的兄弟。 吴言的父亲是百里粤的手下,两人情同手足。当年事发后,无言的父亲在屠庄之时牺牲,但吴言正好和百里演游荡在外,所以逃过一劫。 被追杀期间,他又数次帮着百里演死里逃生。不过,有一次为迷惑追杀之人,便和百里演互相假扮对方,分开逃命。最后吴言身受重伤,危急关头,被黎景行的干娘飞云鹤救下,伤愈后便被派来保护黎景行。 而百里演本人,似乎对此没有异议,他一方面暗中集结父亲幸存的旧部,一方面通过吴言和太子府的人联系。 由于百里演同样轻功卓越,所以有必要时,他便会和吴言一同行动。 虽然七年前曾有传言百里演已经伏法,而且至今为止,太子府的人,包括张福来和黎景行在内,谁也没有见过他本人,但是对百里演还活着的事实,他们一直深信不疑。 因为,无论是根据飞云鹤打探到的消息,还是百里山庄旧部的动向表明,少庄主百里演的确还活着。 只是他不愿意面见黎家的人而已,其中也包括表姑的独子黎景行。 263.第263章 希望(4) 闻言,张福来面露犹豫之色。吴言趁热打铁,又道:“张叔,我轻功好,拳脚功夫也不差,而且经验丰富,就算一个人,也没多大问题。倒是那些小子,他们有几斤几两你有事不知道,比下有余比上不足。多一个人,他们安然回家的机会总归会多一分。”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些。实在不行…就回来吧,自己的性命最重要。”听着无言的话,张福来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答应了。 手心手背不一样,但总归都是肉,被人剜一块下来都会流血,都会疼。 “嗯,我知道。”吴言小声应道,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知道是知道,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黎景行是所有人的希望,只有他坐上那个位子,才会堂堂正正替所有含冤而死的人伸张正义。 他们为了黎景行拼命,不止为了尽忠,更因为他是所有人希望的寄托。所以,就算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他也要把蜂王蜜带回来! …… 由于时间紧迫,商议妥当后,众人立即开始行动。白决明趁此空当,便把自己关在厨房埋头摆弄他的火莲。 将药材用适宜的方法炮制,也可以起到一定改变药性的作用。 身为药王的嫡传弟子,白决明对于炮制之道,颇有研究和见解。能以最适宜的方法炮制火莲,这也是他能高于何明正的原因之一。 沈半夏虽然没有分配到偷药的任务,但被张福来安排陪伴黎景行,为他加油鼓劲。 白决明说多对黎景行说话,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缓解他的疼痛,所以沈半夏一直在对方耳边碎碎念。 她从小时候舔自己的脚丫子,说到十多岁就会翻墙出院,所以总被被她爹追着打,再说到自己曾经傻傻地坐在黎景行的马背上,管他叫二哥。最后,说完了过去,只好假设一下未来。 “…殿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长得很丑。 有多丑?就是别人看见了会有自戳双眼的冲动,哈哈,真的很丑吧…所以呀,其实我没那么想你恢复光明。 因为,原本你看不见,便不会计较我的长相,如果将来你恢复光明,我肯定就无处遁形了。 到时候,如果你嫌弃我长得丑,要休了我,那可怎么办呀? 要不这样吧,我们拉钩,如果你眼睛痊愈后,看见我真的其丑无比,难以忍受,就算你想休了我,取漂亮姑娘,那也得先付我一大笔银子。 我也不多要,够我挥霍一辈子就行了,我估计,让张叔把你全部的钱给我,什么铺子,庄子还有宅子的,也都买了钱给我…” 听见沈半夏的狮子大张口,一旁伺候着的竹青忍不住捂嘴偷笑。 太子妃也太狠了吧?她一张口就把太子的全部家当滚走,太子今后肯定带着新媳妇儿沿街乞讨了。 当然,她也不会就把沈半夏的话当真,是个人都能听出她是在逗黎景行开心。 黎景行虽然浑浑噩噩,头疼难忍,但是并没有丧失意识。听见沈半夏异想天开的笑谈,轻轻摇了摇头。 264.第264章 忐忑(1) “…真小气,不就是一点点钱么?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没挣不到银子么?”沈半夏佯怒道。 黎景行又左右晃了一下脑袋。 “哼!不同意是不是?那你就惨了,不给钱就别想着休了我去漂亮媳妇儿?” 黎景行还是摇头。 “不会吧,难道你想直接休了我,让我自生自灭?呜,你好残忍。好吧,如果你不给钱,我就天天太子府门外唱大戏,吵得你们寝食难安。” 这次黎景行不再摇头,虽然钻心的疼痛让他思维涣散,难以集中。但不知为何,一听到沈半夏说让他休了自己,他就莫名的专注起来。 他摇头,并不是因为他不舍得付钱,而是他压根儿就不同意休妻。 休妻?对呀,在他心里,她已经是他认定了的妻子。但她为何还会说那些傻乎乎的话,“强迫”他休了她。而且还一再误会他的真心,实在可恨呀。 难道就不能体贴一下病人的心情,不要和他胡说八道吗? 果然,女人都是蛮不讲理的。但是,沈半夏愿意向他蛮不讲理,难道不是因为她信赖他吗? 思及此,他又有些欣喜。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在那种情况被迫绑在一起,居然真的可以抛开外界的一切干扰,真心对待对方,实在难以相信。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开始,相对于他的隐瞒和防备,沈半夏显得更加坦诚和率真。这一点,让他顿生愧疚之情。 黎景行摸索着触到沈半夏的手,但却被她无情地甩开。 看见他一个劲儿的摇头,由于缺乏交流,沈半夏成功误解黎景行,真的以为他是因为吝啬,所以一个劲儿对她摇头表示拒绝。 于是,以为被轻视了的她,不由得心生懊恼,当黎景行抓住她的那一刻,她几乎下意识甩开对方。但下一刻,她立即醒悟过来——自己或许误解对方的意思了。 那个握手的动作,是黎景行独一无二安慰她的方法。 曾经,无论是在危难之中,还是在伤心之时,只要是她难过的时候,黎景行都会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和无声的关怀。 而就在刚才,她居然挥开了那只手! 即使在病痛折磨之中,对方依然记得安慰自己,她怎能愚蠢的认为对方不在乎自己。似简单的动作,不知黎景行克服了多少困难,付出了多大努力? 人家本就生着病,自己还如此无理取闹,实在不可理喻! 感动,内疚,一起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虽然情感变换,但这仅在一瞬之间。就在下一刻,沈半夏立即反手握住黎景行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使小性子,殿下你不要生气,也后再也发脾气了。”沈半夏讨好地哀求道。 黎景行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给她。他怎么会生气?为了他,沈半夏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的家当,只要沈半夏想要,他毫不犹豫,立即全部奉上。 可偏偏有些债,就算再多的钱财也还不清。 暂且不说,由于受他牵连,沈半夏数次被人算计和欺辱的小事儿。无论是中秋宴的挺身而出,还是除夕夜的肝胆相照,亦或者元宵节的拼死相救,哪一个都是他还不清人情债。 这辈子,注定他欠沈半夏多一些。 黎景行以为这都天大的恩情,所以感动不已。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会知道,沈半夏为他付出的,将远不止这些。 265.第265章 忐忑(2)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亮从西方渐渐移至天空中央。沈半夏迎风而立,抬头望向那一轮圆月,皎洁的月光洒在身上,冰冷刺骨。 睡意全无,明明只是短短几个时辰,她却度日如年。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半刻的平静。 “太子妃,您睡会儿吧,太子会没事的。”竹青给她披上一件青色斗篷,劝慰道。 沈半夏拢了拢衣袖,摇头道:“不用,小青你去歇着吧。不用管我,我睡不着,走走就好了。” 她不只是担心太子病情呀,也对为了太子出生入死,勇闯龙潭虎穴,至今没有消息的吴言和暗卫担忧。 在没有看到他们平安归来之前,她怎么也放心不下。 “奴婢也不想睡。”竹青凝神远眺,望向为蓝色天空的一盘圆月,久久出神。 突然,寂静之中,一个人影越过墙头落在地上,但他身体不停摇晃,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张张叔…”对方虚弱的喊了一声后,便一跟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沈半夏心下一惊,立即奔向对方。不用多想,这要么是吴言,要么是去南宫府的暗卫,反正无论是谁,都是太子府自己的人。 “来人啊,救命!” …… 果不其然,负伤回来的前往南宫府盗药的两个暗卫之一。据暗卫讲,他们原本顺潜进了南宫府,而且也打探到了甘草所在之处。 甘草被放置在一间空旷的大屋子里,用一个锦盒装着悬挂在屋子中央,但绷着许多系有铃铛的红绳,遍布整个房间。 见四下并无看守,他们立即动手,但是不慎碰到了其中一根红绳,接着铃铛大响,惊动了屋外的守卫。 敌人蜂拥而进,立即将他们团团围住。本来凭借他们的伸身手,也可以全身而退。但就在成功脱身之际,突然来一个手提长刀的青年男子。 这人武功奇高,出手狠辣,很快便将他们两人打成重伤,马上就要被双双擒住之时,另外一个人拼死纠缠,才让他得以逃脱,回府报信。 “李青他…还活着吗?”张福来问道。 杨书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支在床上,摇摇头,黯然道:“我走的时候,对方的刀刺中了阿青的胸口,我估计…估计…” 他没有说完,但是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张福来,决绝道:“张叔,我要替阿青报仇!” 说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张福来眼底闪过一抹悲痛,但面上不动声色,一如平日里的严肃。 “休得胡闹!” 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就算背上一个冷血无情的名声,他也不能任由他们被气愤支配,乱了阵脚,正中敌人下怀。 “可是我…”对上张福来严厉的眼神,杨书立即闭上嘴巴,乖乖躺回去。 他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可是,张叔又怎能体会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不知道吗?或许真的不能感同身受。然而,在张福来心中,对他们是一种父子般的情谊,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他又岂能体会到? 张福来徒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 “伤养好了再说吧。” 言罢,脚步沉重的离开了。 …… 266.第266章 施悦的挑衅(1) 见张福来出来,沈半夏立即迎上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拿到?那他们人都还好吗?” 面对沈半夏的连连发问,张福来无奈之中,愈加懊丧,但并未显露出来。 “有些棘手,但是会解决的。” 语毕,也不等沈半夏再度追问,加快脚步,赶快离开了。 沈半夏看着他逃离似得背影,心中隐约知道答案。她思索片刻,抬脚进了杨书的房间。 …… 整夜,吴言始终没有消息传回来。天将晓时,沈半夏才在黎景行卧房里的软榻上,小睡了一个时辰。 第二日,距离白决明下达的最后时限,只有不到二十四个时辰。如果两天后白决明给太子用药时,还不能取回蜂王蜜和甘草,一旦火莲入喉,那就意味着,黎景行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可能性了。 府中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所有人都在前途未知中苦苦煎熬着,偏偏就在这时,迎来了一个沈半夏十分厌恶的人——安平贵郡主,施悦。 沈半夏不知施悦哪里得来黎景行病危的消息,一大早就带着白艾强闯太子府。 暂且不论她和施悦的恩怨,在这个特殊时刻,无论是谁,除了皇帝老子他自己,任何一个说要去探望黎景行,她肯定都是不予准许的。 沈半夏的执意阻拦让施悦怒火中烧,她不但疾言厉色地指责沈半夏愚昧无知,还大言不惭的说,如果因为她的阻拦而耽搁了黎景行的病情,一定不会放过沈半夏。 面对施悦的“义正言辞”,沈半夏哭笑不得。她从来没有见过跑到别人府里登堂入室,还能理所当然的人。 最后,实在不得已,张福来才出面调解,允许让白艾查看一番。当然,沈半夏就拖着白决明监视着白艾,防止他暗中使坏。 …… 白艾诊完脉,苍白的薄唇紧抿,对着施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悦姐姐,他的病实在太严重了,以我现在的医术,还没有应对之策。” 听见白艾也无能为力,施悦心中十分失望,还有些许内疚,毕竟黎景行是因为她才这样的。 “真的没有办法吗?” “没有,咳咳咳…”白艾捂着嘴咳嗽起来。 “那就罢了,想必太子自有大夫照料。” 她兴冲冲带着白艾来给黎景行看病,一方面是因为愧疚,而另一方面,更多的是为了拉拢太子府, 在她没有准确找出“男主”之前,可能的人选她一个也不想得罪。毕竟,主角的外挂实在太厉害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发展的也算顺风顺水,差不多也算女主的待遇,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周全一些得好。 她敢大张旗鼓的向黎景行示好,丝毫不怕得罪了黎景牧一方,那是因为她笃定黎景牧肯定不是男主的候选人。 因为,她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非耽美的大坏境,黎景牧那种搞基的注定不是主角,顶多一个反派boss,现在再厉害也无济于事,迟早都得死,顶多不疼不痒的折磨折磨一下主角而已。 267.第267章 施悦的挑衅(2) “既然如此,郡主可否到前厅休息,太子需要静养。”沈半夏冷声道,赶人的意思十分明显。 施悦鄙视她,她也看不惯施悦。 成天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见谁都一副欠她三万两的表情。既然那么高傲,为何三番两次在背后算计陷害她,为何做那梁上君子,偷盗乐宫的宝物。 之前倒是会装柔弱,把她骗的一愣一愣的。怪她自己傻,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再识人不清,她一定自戳双眼。 施悦这种人呀,就是典型的当了****还想立贞节牌坊,真特么贱的很。 闻言,施悦斜眼睥睨一眼沈半夏,或许是为了体现沈半夏与自己的差距,并没有反驳,而是向张福来抱拳道:“张叔,很抱歉没有帮上太子的忙。但是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开口,安平一定鼎力相助,决不推辞。” 她神情郑重,语气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张福来是一个管家,就小瞧了对方。 张福来赞赏的点点头,欠身道:“郡主言重了,常言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郡主的这份恩情,太子府铭记在心,定不会相忘。” “嗯,安平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言罢,转身大步离去。 “老奴送郡主出去。”张福来跟在施悦身后,一直把她送到府门外。 沈半夏气呼呼地坐下来,双手支颐,看着床上处于昏睡中的黎景行发愣。 她能感觉出,自己和施悦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点大。 对方明明只长她一岁,可心性比她成熟稳重多了,而且这个女人相当能干,不说别的,她能一介女流之身,将医术诡谲的白艾,以及武功高强的方堃纳入麾下,肯定自有过人之处。 她要快些成长起来,不能再如此幼稚。她有种预感,如果自己没有足够能力自保,她迟早会被对方弄死。 心念及此,她心中的怨气立即消散,取而代之的满满的斗志。 …… 下午,黎景轩的近侍传来消息,黎景轩由于顶撞皇上,触怒龙颜,被罚禁足一个月。而且黎泽天特地交代负责看守的太监,特别不准他偷偷出宫。 不准出宫,自然是害怕他又往太子府跑。 因为,在黎泽天看来,黎景轩每次口不择言的顶撞他,都是与太子有关的事情,于是他认为一定是黎景行教坏了他的乖儿子。 对于黎景行病危之事,黎泽天也有所耳闻。但是,这些年来,黎景行“病危”,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几乎每年都有那么几次,所以也没有引起他的过多注意。 太子生病,没有引起皇帝爷的注重,自然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重视。只有黎景行的几个闲散兄弟,礼节性的派人问候了一声。 再者,就是沈半夏唯一的闺中密友肖心唯,因为担心好友所以有来探视。对于肖心唯的关心,她只能铭记在心,同时又深感惭愧。 所有访客之中,最令沈半夏意外之人是她的父亲,太子的岳丈沈一合沈大人。 268.第268章 父女情绝(1) 当沈一合有生以来第一次踏进太子府时,立即就被府中的荒凉和简陋吓了一跳——原来太子府真的穷酸到,连一个普通大臣家都不如。 想着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女儿,如今却要陪着太子过这种清贫生活,却没有因为不堪忍受,找他大吵大闹,他不禁有些欣慰——到底是长大了。 但念及来此的目的,他短暂的欣慰很快便被愧疚赶走。自从沈半夏嫁人以后,他从来没有帮上什么忙,甚至还有见死不救之嫌,现在却要开口找女儿要母亲的遗物,他十分为难。 但那是大女儿的苦苦哀求,他实在不忍拒绝呀。 “夏儿,太子身体还好吗?”沈一合收回神思,看了眼茶杯里廉价的茶叶,并没有饮用。 “还行吧,暂时还死不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才不信他爹就是单纯来看望太子的。 “你这是什么话?”沈一合瞪了沈半夏一眼,责怪道。 就算心里想,那也不能说出来呀。 别说,他心里就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一来吧,他觉得黎景行一天占着太子之位,他的乘龙快婿黎景晔就一天当不成储君,等得着急呀。 二来吧,他还真是替沈半夏着想。黎景行病病歪歪,不良于行,沈半夏跟着他那是守活寡,倒还不如死了算了,到时候想办法让沈半夏再嫁一个良人。 所以,黎景行趁早死了,黎景晔以后当上皇帝,让他下旨让沈半夏再嫁肯定没问题,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一合想得倒美。他这番心思被沈半夏知道了,肯定会笑到肚子疼。 前太子的遗孀,会有谁愿娶?又有谁敢娶? “夏儿呀,为父今日前来,是有一事……” “有话直说吧。”她就知道会这样。 虽然沈半夏态度不好,但沈一合心怀愧疚,所以倒也没有和她计较。 “是这样,月兮要参加三月份的花朝盛会,但她那里没有好的曲子,所以想借你母亲的曲谱一看…”沈一合或许觉得得难为情,越说声音越低。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姐姐想学舞,能不能把舞册也…反正…” “反正我身子废了也用不着?!”沈半夏很“自觉”地结过沈一合难以启齿的话。 原来如此,沈月兮竟然打她母亲遗物的主意。自己不肯拉下脸来求她,就唆使沈一合以长辈的身份来压她。 帮着一个女儿要另一个女儿最珍贵的东西,亏他做得出来! 沈半夏她一脸不加掩饰的讥诮,让沈一合更加羞愧。 身为父亲,他没有帮过沈半夏什么,现在却要找她要母亲的遗物,他实在不做不到厚脸皮到无耻,而没有半分羞耻之心。 “是…不是…为父不是这个意思。”沈一合羞红了老脸,强行为自己辩解道。 “夏儿你也知道,月兮她参加了三月的花朝节盛会,如果你姐姐她能够一举夺魁,无论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你…和太子都是有好处的。 现在的朝局你也知道,五皇子一方独大,如果花朝节五皇子妃再出风头,情势可能更加不容乐观。所以,这个时候,应该识大体,不要再使小性子斗气。只要四皇子出来了,以后我们都会好过的。”沈一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 269.第269章 父女情绝(2) 是呀,在他们看来,沈半夏靠太子那是绝对靠不住的。她唯一能依靠的人,还是沈一合,而沈一合又和黎景晔同气连枝。 说到底,在他们眼里,沈半夏将来只能依靠四皇子。于是,理所当然,为了今后的康庄大道,沈半夏没有理由不支持沈月兮,不支持黎景晔。 沈一合越说,沈半夏眉头蹙得越紧,眼底怒火烧得越盛。 真是郁了个闷。她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叫道:“打住打住,我没听清楚您的意思。四皇子今后如何又与我何干?我的夫君是太子黎景行,又不是他四皇子黎景晔,我又不傻,干嘛要帮着外人赶自己夫君下台? 还有,曲谱舞册我的确有,但是,那都是我娘一生的心血,如果我娘泉下有知,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让我绝对不会把曲谱和舞册交给任何人。 如果沈月兮她实在想要,就让她那她娘的琴谱来和我交换,只要她愿意,我铁定没话说。“沈半夏努力憋着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失控爆发。 “那怎么可能?”沈一合立即否决了沈半夏的提议。 他不用想,也知道大女儿肯定不会同意。那些琴谱在沈月兮心中,同样不只是一本书那么简单,那还是母亲的象征,此生最宝贵的精神财产,怎么可能容他人亵渎? “那不就得了,既然她都不愿,我为什么会愿意?”沈半夏反问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身为状元公的沈大人不知道吗? “可是…”沈一合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只想到照顾大女儿的心情,却丝毫没有顾忌二女儿的感情,实在不应该。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如果她要,请也拿叶姝的遗物来换,否则,一切免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一味忍让,还真让沈月兮以为她会任人欺负了。 沈半夏这样说,沈一合算是碰了一个不软不硬,还无法反抗的钉子。 良久,沈一合长叹一声,认命道:“那好吧。” 既然没有拿到东西,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便起身出府。 为了不失礼仪,沈半夏便送沈一合出府。走在走廊里,沈一合瞥见沈半夏不甚耐烦的神情,最后又叮嘱了一句:“你要是想家,就常回沈府看看吧。” 虽然心中有万千感慨,可话到嘴边,立即变成了无话可说。 对于沈半夏,他从来都是无尽的失望和愤怒。在他眼里,二女儿早就被惜红衣教坏了,打小就不肯和他亲近,长大了更是无法无天,不学无术,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做儿女的,怎会不喜欢父亲的疼爱。只是他把几乎所有的慈爱都给了大女儿,对于二女儿,就算还有一分疼爱的心,也需要沈半夏自己跑到他跟前哀求,他才肯施舍一二。 小时候,沈月兮醒着,他会抱着;沈月兮睡着,他也会抱着;沈月兮好着,他会把她的小手儿牢牢牵着,在园子里言笑晏晏;沈月兮病着,他会心肝宝贝儿叫着,彻夜陪伴片刻不离。 270.第270章 父女情绝(3) 总之,只要有片刻的空闲,他都会见缝插针挤出来陪着沈月兮。 而沈半夏,几乎每一次,都是在看见他们父女情深的时候,黯然离去,回到院子里向母亲伤心大哭,然后哭的声嘶力竭之后,再沉沉睡去。 再深厚的慕孺之情,都会在那一次次的渴望最终又失望中,一旦点流逝。直到现在,再也没有任何期待。 “那不用了,女儿不想家。”沈半夏语气生冷道。 回家?沈半夏心中冷笑不已。但现在为止,他还以为沈府会是她的家吗? 小时候她觉得沈府是家,那是因为沈府有她娘,所以她还觉得沈府是家。但就算那时,她家的范围也仅限于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翠竹苑,翠竹苑以外所有地方,都是他沈一合和叶姝母女的家。 打她娘去世后,她更加觉得自己仅仅是沈府里一位特殊的客人。自从嫁人以后,除了那一丝丝血缘的联系,她已经和沈府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算太子府过得再清苦,她也绝不会有回沈府的念头。如果黎景行真的先她一步走了,她就给黎景行守一辈子寡;如果黎景行哪天把她休了,她就远走他乡,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山林。 “沈半夏!”听见她冰冷的拒绝,沈一合不由得气上心头,厉声喝道。 就是这样,面对沈月兮,他爹一直都是慈父,而面对她,他爹永远都是严父。 “怎么,爹要打我吗?”沈半夏抬头,无所畏惧地迎上沈一合的怒气。 其实,沈一合好不容易主动上门,她也不想把氛围弄得那么僵,但一会想起童年往事,想到父亲对母亲的不理不睬,对自己的不闻不问,直到最后母亲因为父亲的无端责怪而郁郁而终,她的态度实在好不起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沈一合拳头一握,下意识想举起巴掌,但还是忍住了。 沈半夏冷笑一声,讥讽道:“是啊,爹有什么不敢的。既然可以气死我娘,当然也敢打死我咯。” “沈半夏!”沈一合气的胸口不断起伏,他似乎被沈半夏刺激到,口不择言道:“沈半夏,你搞清楚,当年是你娘硬要嫁给我,而不是我非要娶她!” 其实,对于娶了惜红衣这件事,他的确够委屈,因为迎娶惜红衣确实不是他的本意。惜红衣错就错在,不该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但偏偏嫁给沈一合,也并非她的意愿。 当年沈一合状元及第,奉旨参加当年的年宴。其中有一个节目,叶姝弹琴,惜红衣伴舞。先帝得知他擅长吹笛,所以便命他和叶姝合奏一曲。 那时惜红衣尚年幼,并没有什么名气,人也还没有长开。叶姝年长一些,已经小有名气,又正值青春貌美之年。 所谓才子爱佳人,两人合作一番后,沈一合立即对这个才貌俱全的姑娘心生爱慕,而叶姝也对他这个英俊潇洒的状元郎颇有好感。 郎有情妾有意,两人自然而然地就勾搭上了。 271.第271章 父女情绝(4) 那时,皇家乐坊有一处专门用来演出的花楼,十分受达官贵人的热爱。沈一合本不喜欢那种场所,但他一些好友热衷于此,时常前去看表演,他由于心系叶姝,也会跟着同去。 表演完毕,乐女可以和客人短暂的交流,他们就会趁此见面,但是肯定都是一大群人在一起,时间一长,他们这群人就有了固定的班底,其中自然有沈一合和叶姝,还有惜红衣以及庄谦。 两人多次交流之后,立即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是由于两人都是感情内敛之人,加之皇家乐坊对乐女管理森严,所以并也没有挑明。 由于他们言行都恪守礼法,从来没有越矩的言行。正是因此,他们的感情,旁人不得而知。 所谓命运弄人吧,由于四人长时间呆在一起,不知道两人相互爱慕的惜红衣,渐渐喜欢上了沈一合,同样蒙在鼓里的庄谦,则也喜欢上了叶姝。 那时,几人都尚年青,抱着先立业后成家的想法,都为了前途事业埋头奋斗,把****暂且埋在心底。 叶姝和惜红衣努力奋斗乐仙之称,沈一合和庄谦拼命地在政治漩涡中苦苦挣扎。 四年之后,叶姝和惜红衣,分别获得了琴圣和舞圣的荣称。沈一合当上了吏部侍郎,庄谦也做到了御史台。 唯一的变故出在这里,惜红衣和当时还是皇子妃的班染以舞结缘,两人一见如故,友情迅速升温,情同姐妹。惜红衣自然而然,将自己暗恋沈一合的事情告诉了班染。 而班染,为了成全好姐妹,一直想撮合两人,她甚至私底下隐晦地问过沈一合,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乐女私相授受是一件极为令人不齿的事情,重则浸猪笼,轻者被开除乐籍。无论是轻还是重,后果都是叶姝不能承受的。因此,沈一合出于保护叶姝的角度,便矢口否认了。 班染问他是否喜欢惜红衣时,他本来没有那份心思,所以就以可爱的小妹妹来形容。班染自然就知道他对惜红衣没有那份心思,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她也没有强行替两人牵线的打算。 只是后来,她曾随口在当时还是皇子的黎泽天面前说过一次,说惜红衣和沈一合郎才女貌,要是能在一起就好了。 所谓说着无意,听者有心。黎泽天那时正和班染浓情蜜,他知道班染和惜红衣关切密切,想到妻子在京城仅此一个好友,所以就留了两分心。 一年后,他夺嫡成功,登上皇位,此时正值惜红衣成功夺得舞仙称号,他高兴之余,当场下旨赐婚与惜红衣和沈一合。 当时举行大典,文武百官皆在,沈一合怕当众抗旨触怒龙颜,因此没敢当中拒绝。 事后,他向惜红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惜红衣虽然十分难受,得知情况后,也同意找机会取消婚约。 但偏偏叶姝十分恼怒他的不拒绝,不只是为了发泄,还是为了报复,开始对一直追求她的一些公子哥热情响应。她这种报复性的行为,自然惹恼了沈一合。 这两人本就感情内敛但又十分倔强,都不肯主动服软,误会渐渐加深,沈一合一气之下竟然不再提解除婚约之事。 272.第272章 父女情绝(5) 而惜红衣方面,曾尝试向黎泽天提起取消婚约,但她话还没有说完,黎泽天当场发怒。 说,他身为一国之君,金口玉言,若是朝令夕改,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还说如果沈一合不愿娶,就让他提头来见。 如此一来,惜红衣自然不敢再提,加之沈一合的不作为,惜红衣索性也顺其自然了。于是最后,两人竟然就浑浑噩噩的成了亲。 当然,因为叶姝的原因,惜红衣对沈一合的感情也淡了,婚后几年,两人都过着名存实亡的生活。惜红衣洒脱,沈一合温文,两人之间倒也和谐。 至于有没有日久生情,沈一合自己都说不清楚,旁人更不得而知。就算有,只怕也被他的怨恨和憎恶完全掩盖住了。 后来,叶姝并没有委身于庄谦,反而一直顾影自怜,日益消得人憔悴。沈一合得知叶姝对自己情深难移,愧疚之下主动找了她,两人旧情复燃,珠胎暗结有了沈月兮,叶姝以侍妾的身份嫁给沈一合。 就是在叶姝入府后,惜红衣的人生才真正进入地狱。即使没有爱,三年相处下来,毕竟还是有感情。他们无所顾忌的恩爱,让惜红衣心痛之余渐渐心死。 三年呀,就算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了吧,但沈一合偏偏没有,而且,在与叶姝重遇之后,他反而怨恨上了惜红衣。如果不是惜红衣横插一杠,他们早就结为夫妻了。 虽然最后,“意外”之下有了沈半夏,但那也是他们错误的结晶。一看到沈半夏,沈一合总会想起自己憋屈的一生,这也是他不太喜欢亲近沈半夏的原因。 其实,当初惜红衣对沈一合也仅仅是有淡淡的好感,本来也没有到非嫁不可的地位,而且凭着惜红衣现代女性的洒脱,根本不会对不爱自己的人纠缠不休。 所谓,命运弄人,这其中的对与错,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只是错误的叠加,最终累积成不可挽回的悲剧,黎泽天一道不容反对的圣旨,不止害了他们三个人,沈月兮和沈半夏,又何尝不是在继续品尝这苦果。 听见沈一合如此嫌恶的话语,沈半夏怒火中烧,但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她大笑一声,也不知是怒还是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果可以,哪怕这世上没有我,我也希望我娘没有嫁给你。” 沈一合自知方才言语有失,冷静下来不免有些后悔,在听见沈半夏看似平静,实则字字带血的控诉时,更加觉得难以面对。 “夏儿,我…” “还有,沈一合沈大人,不要对我心存愧疚,因为你不欠我的,我娘说过,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给予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最后,感谢你给我生命。但是,其他的我都能还给你,唯有这个我暂时还做不到。” 如果她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哪怕让她立即把条命还给沈一合,也绝无二话。但是,现在她心系黎景行以及整个太子府,因此做不到不管不顾。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以命偿命,把自己的养育之恩全部还给他吗? 273.第273章 父女情绝(6) “我没有什么意思?既然没有任何情分在,这父女做着也没有意思了。反正于父亲来说,十个沈半夏也比不上沈月兮的一个小指头,既然如此,从今天起,我们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您也不必再为我这个不孝女操劳。” 他们之间,除了那一丝血脉联系,哪有半分情分在。他们两人一直针尖对麦芒,勉强维持这段亲情,只会让彼此伤的更深而已。 “混账!”沈一合勃然大怒道。他差点没忍住,抬手就给沈半夏一巴掌。 沈半夏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他听不出来才怪。 “沈大人,您不必羞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您选择了我替沈月兮牺牲,就应该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这样的结局。 不是我不想有个父亲,而是父亲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今生的父女缘分,或许就在您答应,亦或者默我替沈月兮嫁给太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缘尽情绝了。” 沈半夏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目光落在缥缈之中,却没有聚焦。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冰冷刺骨,却让她异常清醒。 真的以为能够瞒她一辈子吗? 当初,黎景晔为了拉拢沈一合,向沈一合暗示愿意以婚姻结盟,迎娶他的女儿做正妃。 按理说,以沈月兮庶女的身份,并不能嫁给黎景晔作正妃,所以,沈一合以为黎景晔会迎娶身为嫡女的沈半夏。 那时,黎景晔正把沈半夏玩弄于鼓掌之中,表面上钟情于她。实际上,对于自己到底娶谁,黎景晔始终没有言明。 沈家之女,大家都以为是唯一的嫡女沈半夏,包括沈半夏自己,又有谁知道黎景晔此话暗藏机关,到最后却是广有才名的沈月兮。 后来,沈月兮就向沈一合哭哭啼啼,说,如果黎景晔娶了沈半夏,皇帝就要把她许配给黎景行。 沈一合知道这都是朝堂上的平衡之术,以黎泽天的性格,定然不会让他两个女儿都嫁到黎景晔的阵营中去。 黎泽天本人,抱着均衡势力的心思,外加被有心人的故意挑拨,的确有意将沈月兮嫁给黎景行。 让爱女嫁给一个没前途还不长命的病秧子,沈一合当然不愿意,当时他抱着誓死一争的心态,绝不会让沈月兮嫁给病病歪歪的黎景行。 再后来,黎景晔突然以沈半夏性子乖张,欺世盗名为借口翻脸,说要悔婚。 沈一合既怕黎景晔突然被悔婚坏了沈家的名声,又不愿意沈月兮嫁给“不久于人世”的黎景行,立即就把沈月兮推荐给替黎景晔掌舵的丞相庄谦,庄谦故作一番勉强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同时,庄谦也向他表明,沈月兮和沈半夏,一个人嫁给黎景晔,另一个人就必须嫁给黎景行。沈一合知道后,的确犹豫过,但是犹豫后的结果,还是牺牲她沈半夏,以保全他的爱女沈月兮。 于是,沈半夏就在懵懂无知之中,被自己最亲的人联手出卖。直到赐婚前一刻,她都还满心以为,有一天黎景晔会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来迎娶她。 怎会料到,她辛辛苦苦等来的却是,这世上最无情的背叛和陷害。 274.第274章 父女情绝(7) 由于短时间内一波三折,沈一合胆战心惊之余,对于沈半夏必须嫁给黎景行的事实,他并没有誓死相争的决心和念头。 这样的对比,也能看出他对待两个女儿的差别。更甚者,对于沈半夏的这桩婚事,他们还抱着让沈半夏做暗探,监视黎景行一举一动的心思。 因为,他们相信太子府的人,一定以为沈半夏嫁给黎景行,就是为了给黎景晔做内应。在太子眼里,沈半夏身在曹营心在汉,肯定不会接纳她。 只要太子府的人不认可,沈半夏孤苦无依,就会把沈家甚至四皇子府当成依靠,如此一来,沈半夏就极容易为他们所掌控。 但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外表没心没肺的沈半夏一入太子府,就立即和黎景行等人打成一片,融入并成为其中一员。 对于这种情况,只能说沈半夏傻人有傻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至于这些往事,沈半夏也是被赐婚太子之后,才从沈月兮话里言外得知一些,再加上她自从嫁给了黎景行,智商情商都突飞猛进,联系前后左右,对于其中的奥妙与曲折,渐渐了然。 沈月兮,黎景晔,沈一合这三人,若说谁最令她伤心,既不是对她虚情假意的黎景晔,也不是打小对她怀恨在心的沈月兮,而是那个她从小就仰慕、渴望又惧怕着的父亲沈一合。 为了沈月兮的幸福,一手把她推进火坑(虽然现在证实并不是火坑),还总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慈父模样,她现在没有丝毫伤心,只有无尽的鄙夷和嘲讽。 “你都知道了?”沈一合满腔怒火,在沈半夏的这番话好似一瓢凉水当头泼下,让他的怒火瞬间全然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羞愧。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沈半夏最后的悲伤,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你这样,为父心里也不好受。”所以,他才会希望黎景晔赶紧上位,救她于水火之中呀。 “哈哈!”沈半夏怒极反笑道,“不好受?那请问父亲如何一个不好受法?” 他沈一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对叶姝母女,他是好夫君好父亲;对曾经的同窗好友,他是讲义气的好兄弟;哪怕是对府中的奴仆,他都是一个宽厚仁爱的好主人…… 他对所有人都有情有义,但偏偏对她和她娘亲,冷血无情地不像是同一个人。 嘴里说着无可奈何,说着心怀愧疚,但绝情的事情,一样不落的做完了。 以前会为了沈月兮的幸福,把她推进火坑;今天会因为沈月兮想学舞,就来向她讨要她娘亲的遗物;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因为沈月兮想吃人肉,就来剜她的心? 那么多次的见死不救,那么多次的视若无睹,那么多次的不闻不问。 这就是他不好受的方式? 面对沈半夏的喝问,沈一合突然紧张起来。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他即将失去一件永远都无法挽回的珍贵之物。 “那都是权宜之计,反正以太子身体状况,你们肯定不会圆房,只要在坚持一段时日,等太子…” 等太子驾鹤西去? 275.第275章 父女情绝(8) 沈一合没有说出口,但是个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到时候,为父会替你另觅佳婿。” “另觅佳婿?父亲认为以我的身份,有人敢娶吗?” 娶一个寡妇,还是亡故太子的遗孀,脑袋秀逗的人才会娶她吧! 据说太子这次病情十分凶险,多半熬不过去。所以他更肯定沈半夏这个寡妇当定了,也不再隐隐藏藏,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 “夏儿,实不相瞒。其实,我问过四皇子的意思,如果今后有必要,他愿意好好待你。” 的确,他曾经暗中试探过黎景晔,假如沈半夏还是清白之身,他愿不愿意收留沈半夏。虽然对方当时并没有点头答应,但也没有拒绝,那不就是默许了嘛。 沈半夏这次是真的笑了,被他父亲的滑稽逗笑了。 让她留住自己的清白之身,熬死了太子,将来嫁给既是小叔子,又是姐夫,还是旧情郎的黎景晔做小。 呸呸呸,亏他想得出来! 就算她去找个山野村夫,也断不可能再对黎景晔有半分“妄想”。 联想起之前黎景晔奇怪的行为,沈半夏突然背脊发凉,很有一种被她爹卖给人贩子的恐惧。 他不会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小妾了吧,所以才会不知羞耻地对她“动手动脚”。 以前她只恼恨黎景晔无情玩弄,现在她不这般心情了。这种人渣,渣中极品,她没有误入火坑,简直是上天对她最大的厚爱。 “沈月兮同意吗?”她好奇了,以沈月兮高傲,会愿意自己和她共侍一夫? 沈一合以为沈半夏有些心动,更卯足了劲要劝服她,所以对她一再安抚。 “那倒还没有,但是兮儿通情达理,她不会不同意的。身为皇室之人,四皇子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妃。若是四皇子今后有机会荣登…你也知道,三宫六院都在所难免,何况是三妻四妾。以后,你们两姊妹,也好有个照应,免得被外人欺负了。”沈一合目光闪闪,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 有了他们两姐妹,沈家的地位就更加牢不可破了。 不要真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想成全沈半夏对黎景晔的“一片痴心”,这都是随便的而已。无利不起早,人之常情嘛。 “哈哈哈哈……”沈半夏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哎哟,舍得牺牲沈月兮的幸福成全“她”,他爹对她还真是用心良苦呀。 好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呀。她从来没有发现,她爹还有如此“周全”算计。 “你笑什么?”沈一合对沈半夏狂笑十分不解,最算是开心,也不至于开心成这个样子吧。 “哎哟…就是…哈哈…太好笑…哈哈…根本停不下来。” 沈半夏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笑到自己眼泪汪汪,沈一合头皮发麻才停下来。 “沈一合,我之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还有,笑话听一遍就好了,以后这种笑话不要再讲给我听了。一遍好笑,再听就是无聊。” 沈一合惊愕于她突然的“转变”,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276.第276章 父女情绝(9) 沈半夏指着大门的方向,敛容正色,神情无比严肃和郑重道:“前面是门。以后见面我还叫你一声沈大人,绝不会让你为难。 最后,太子不会短命,至少在黎景晔驾鹤西去之前他绝对不会死。所以,我的后半生就不劳大人您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沈半夏,老子一片好心,你不要冥顽不灵!”发现自己被沈半夏玩了一遭,沈一合面子上过去不去,当场发怒。 他都放下长辈的身份好心相劝了,沈半夏还是一副食古不化的模样,饶是他一向温文尔雅,也忍不住出口骂人。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阿来,送客。”言罢,头也不回的地大步离去。 “沈大人,您请。”听见沈半夏命令,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仆立即上前,伸手做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语气也十分不恭敬。 阿来是一个憨厚的中年男子,名为府中前院的护院,实则也是黎景行的侍卫。 听着沈一合对黎景行毫不掩饰的贬低和诅咒,要不是碍于他是沈半夏的老爹,他早就冲上去把对方揍到哭爹喊娘了。 不过,看见沈半夏强硬的态度,把对方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觉得十分解气。 再说沈一合,他见沈半夏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的好意,而且还执意和他断绝父女关系,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自己身份和面子,并没有再死皮赖脸地纠缠。 “沈半夏,你不要后悔。”他冲着沈半夏快速离去的背影,大吼一声,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一拂衣袖,怒气冲冲地出了府门。 好好好,断绝父女关系就断绝父女关系。他还怕了一个丫头片子不成? 小兔崽子,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沈一合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想象着沈半夏将来痛哭流涕向他道歉的场景,自我安慰一番后,心里渐渐好受了些。 然而,理想很美好,先是却残酷。不到最后一天,他不会发现,后悔的从来都不是沈半夏,只会是他自己。 …… 送走了沈一合,天色渐晚。沈半夏没有过多心思去感慨沈一合的无情或者天真,整整一天,既没有偷到南宫府的甘草,去皇宫盗取蜂王蜜的吴言至今也没有任何讯息。 这两样东西拿不到手,对黎景行可是大大的不利。而且,吴言生死未明,她也放心不下。 她快步走到黎景行的卧房,张福来和白决明都在。 “现在我先给他用一些救急的药物,后天,最晚只能后天,就算拿不到甘草和蜂王蜜,也必须得用药了,否则眼睛永远都不可能复明了。”白决明给黎景行施完针,一面用汤药给黎景行敷眼睛,一面说道。 换而言之,如果今天晚上还拿不到那两样东西,黎景行一辈子都不可能开口说话了。 张福来面容戚戚,不住地摇头叹气。 “今天晚上我会再派人去南宫府。” “可是,张叔,昨天晚上已经打草惊蛇了,再派人去只会是…自投罗网。”沈半夏凝重道。 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都失手了,今晚南宫府的人肯定早有准备,就更加不可能了。 想成功偷到东西,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277.第277章 决心(1) “张叔,我和他们一起去吧。我的轻功好得多,肯定…” “不行!”张福来脸一板,当即拒绝。 一来,他的确对沈半夏的能力有所怀疑,毕竟,沈半夏除了轻功一流之外,拳脚功夫基本没有。她身为太子妃,一旦被对方捉住,那就麻烦大了。 再者,他也不忍心让一个女孩子去冒险。虽然因为沈一合的关系,之前他一直对沈半夏存有戒心,但几个月相处下来,看见她对太子的真心爱护,他也很是感动。 既然已经把沈半夏当成自己人了,他又是太子府的“家长“,那就得为她负责,岂容她不顾危险的胡来。 “太子病重,你身为太子府的女主人,你要是再出了意外,太子府该怎么办?” “可是我…”沈半夏还想在争取,可立即被张福来的“凶神恶煞”吓得噤声。 凶是凶了些,但出发点是好的。沈半夏虽然失望,但心里还是温暖的,因为她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关切。 或许觉得自己太过严厉,张福来神情软了软,又道:“太子还需要人照顾,这几天就辛苦太子妃了。” 沈半夏瘪瘪嘴,这分明就是找借口把她留下吗? “嗯,知道了。”借口是借口,而且还是不容拒绝的借口。 是夜,张福来又派了三个人前往南宫府。有了前面的经验,三人细细商议一番,做了详尽计划和撤退线路,趁天黑之前就杀到将军府,企图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惴惴不安地等到半夜,仍旧没有任何消息。沈半夏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肯定又失手了。而且,他们多半还把自己也撂在南宫府出不来了。 “小青,你看着太子点儿。我想回去歇歇。”沈半夏疲惫道。 竹青点点头,应道:“嗯,太子妃您放心休息吧,奴婢会好好看着的。” …… 沈半夏回到凝晖院,脱去外衣,熄了灯,却并没有回到床上,反而穿上了一件夜行衣。她小心翼翼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纵身窜了出去。 没错!她就是要去夜探南宫府。没有试过就认输,她不甘心。 这世上,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只有想不想做,而没有敢不敢做。 而且,如果能避开府中的暗卫跑出去,那说明她还是不错。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去试一试。 如果不幸被擒住了,她一定当场…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沈半夏现在典型的属于头脑发热之下,不计后果的一时冲动。但是,年轻人嘛,总免不了几分热血。 就像她想的那样,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路的话,那就要么一头撞死在岩石上,要么坠落山崖摔个四分五裂。最坏的结果,无外乎就是一个死字。 置生死于度外,这次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能不能活着见明天的太阳,到时候再说吧。 沈半夏左闪右避,顺利地出了太子府。去南宫府的路线,她早已摸了个透彻。 不多时,她便奔至南宫府。 不愧是西楚第一大家族,就算在夜色中,沈半夏也能感受到将军府的威武雄壮。 沈半夏选在花园的一角,偷偷潜进去。凭着杨书给她的信息,直接奔向内院。 278.第278章 夜闯南宫府(1) 放置甘草的房间位于整个府邸最里层的屋子。不但房间最不容易侵入,还大费周章的设置了铃铛网,足矣见南宫府人对甘草的重视。 …… “抓住,留活口!”一身玄色劲装的英俊男子手持大刀,对着团团围住、却一直负隅顽抗,不肯投降的三个黑衣人朗声喝道。 昨天晚上偷跑一个,死了一个,害得他白忙活一场,什么也没问出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捉到一个活口。 “是!”数十名将士齐声应道,喊声震天,气势非凡。 那个发号施令的男子,正是威名赫赫的少将军南宫新翰。他身姿挺拔,气宇非凡,剑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锐利深邃,盯着场中之人熠熠生辉,显然已经视对方为囊中之物。 那被围困的黑衣人自然是太子府的暗卫无疑,打到现在,已经受了重伤。三人且战且退,聚在一起,相互对视一眼,苦笑不已。 今夜在劫难逃,他们倒也没有害怕,只是没能完成任务,心中十分遗憾。 他们的想法正好和南宫新翰相反,哪怕立即死了,也不能让对方活捉。 “杀一个不亏本,杀一双赚一个,兄弟们我们拼了” “杀啊!” 其中一人大喝一声,三人立即分头猛扑出去,和周围的士兵厮杀起来。 南宫府的人虽然多,但他们为了抓活口,不敢下手太重,畏手畏脚之下还不如三人舍命相拼。转眼间,南宫府的人反而死伤数个。 南宫新翰看见这一切,眉峰微蹙。手中长刀微微一动,他已经动了杀心。 “冥顽不灵,找死!”说着,提刀大步上前。 府兵看见南宫新翰上场,纷纷让开一道缺口。 少将军功夫高强,刀法无敌,曾多次斩杀敌军首领于马背之上,其英雄豪气无人可敌,这三个小贼这回死定了。 南宫新翰渐渐逼近,三人皆感受到一股强烈地杀意迎面扑来。心惊之下,并未胆怯,三人排成一列,长剑当胸,严阵以待。 南宫新翰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长刀举起。 区区小贼,也敢来南宫府撒野,自寻死路! 沈半夏屏住呼吸,看见鬼罗刹一般的南宫新翰奔向三人时,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 活不成了。 沈半夏有自知之明,不会傻到以卵击石。况且,她此行目的并不在于此。 拿到甘草,这是太子府所有人的共同希望,三人也不例外。 只要她成功得手,那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哪怕是死,也能瞑目了。 …… 不忍看到他们身首异处,同时,也是趁着院内无人看守,沈半夏调节好心情,潜入院内,看到房门洞开着,略微吃惊。 想必是他们打开的吧。 不做任何犹豫,沈半夏闪入房中,看见屋子里有规律牵拉着系有铃铛的红丝线,微微蹙眉。 如此缜密的线网,稍有不慎就会因为触到细线,而震响铃铛。如果不是有绝顶的轻功,以及极度柔软灵活的身躯,肯定不可能在没有触到丝线的情况下,成功走到屋子中央盗得甘草。 279.第279章 夜闯南宫府(2) 正因为机关巧妙,笃定无人可以破解,所以才如此放心大胆的把甘草放在这里,而不派人严密看管吧。 沈半夏略一思忖,立即展开轻功,开始落脚。 时而劈叉双腿成线,时而弯腰呈“几”字形,时而头顶倒立以手做足…… 总之,在这短短数丈的距离里,她尝试了所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动作,用尽了比她以前练舞还刁钻百倍的姿势,足足用了两刻钟,才有惊无险的落在屋子中央。 看见悬挂在一尺之外,被捆成小束的甘草,沈半夏既激动又苦恼,小心翼翼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线绳的另一头,也系着一串大概和药材等量的铃铛。 也就是说,一旦她取走甘草,势必会震动线绳那端的铃铛,惊动院外的守卫。 沈半夏苦苦思索了好一阵,也想不到解决之法,心里直接问候了南宫新翰的十八代祖宗。 因为她实在想不到,用什么可以平安将甘草替换下来。要是早知道,她就揣点儿可用的东西再进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越来越焦灼。梦寐以求的东西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可偏偏不能摘取,实在气人。而且外面的打斗声,无时不刻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没准儿下一刻对方就闯了进来。 到时,那就算插翅也难逃离这个龙潭虎穴。 急则乱。她强行自己镇定下来,仔细研究周围坏境。到底是没有经验,不知道在外面观察清楚了在行动,现在被困在这里,真真进退两难。 幸好中央悬挂甘草的三尺之内并没有缠绕细线,否则,她更加无计可施。 沈半夏轻轻摸了摸甘草,绳子那头的铃铛微微晃动,吓得她赶紧放开。 了她抬头望向悬挂线绳的房梁,思索片刻,忽然心中一动。 如果把绳子系在横木之上,再取甘草不就没影响了?! 思及此,沈半夏心中一喜,双足一蹬,凌空腾起,周围的丝线擦着衣角,极微弱地颤抖了几下,不过好在并没有摇响铃铛。 有惊无险,她轻轻巧巧落在房梁上,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做贼心虚,就是这种感觉。 她一手按住线绳,另一只手将甘草缓缓提起,然后在梁木上绕了几匝,最后打了一个死结,方才将甘草取下来,放进怀中。 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她纵身跃下,故计从施,一点点地从线网中钻出去。 与此同时,南宫新翰以一敌三,越战越勇。三名暗卫无力还手,身上鲜血淋漓,伤口无数。 若不是对方想拿活口,他们早就做了刀下亡魂。 “放下剑,饶你们不死。”南宫新翰冷声道,锋利的眼神射向三人。 三名暗卫自知没有生机,摸了摸腰间的毒药,死也不能让对方抓住活口。他们都是刑讯逼供过的人,知道落在敌人手中后果会有多凄惨。 沈半夏翻到院墙上,看见被逼入死角的三人,到底没能自己一走了之。 “甘草被盗啦!”她吼完一声,赶紧拔腿就跑。 只能帮到这里了,能不能逃走,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280.第280章 惹上瘟神(1) 再说南宫新翰,陡然听见沈半夏的声音,心下一惊,失声叫道:“糟了,调虎离山!” 几乎就在沈半夏话刚落地,他再也顾不上三名暗卫,立即跃入院内,奔向房间。 他在门后隐蔽处一按,所有线绳全部落在地上。 原来,这铃铛网并不是胡乱绷起来的,而是内有乾坤。 他三步作两,大步跨到屋子中央,看见原本挂有甘草的一段空空如也,而房梁上缠绕着好几圈线绳,错愕之余,怒火更甚。 “混蛋!” 南宫新翰并没有怒而乱智,扔下长刀,立即朝沈半夏偷走的方向猛追而去。 在听见沈半夏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时,三名暗卫微微一愣,但很快就识别出那时自家太子妃的声音,惊愕之下,立即将准备自杀用的毒药抛向周围的敌人。 趁着对方愣神之际,翻墙逃走。 其实,他们这出没有商量过的连环计,果真打了南宫新翰一个措手不及,顾此失彼。 沈半夏一颗心咚咚直跳,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丝毫不敢稍有停顿,一个劲儿埋头快跑。 或许是由于第一次在被人追逐之下逃命,她并不懂得如何完全隐藏自己,身形时隐时现,很快就被紧随其后的南宫新翰扑捉到。 “小贼,休逃!” 沈半夏听见对方的怒喝,吓得膝盖一软,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去。 怕什么来什么。这货果然阴魂不散。 被南宫新翰这么一吓,沈半夏更加卯足了劲狂奔不止,她虽然身法不佳,但是脚步极快,动若疾风,南宫新翰一时之间也没能追上。 看着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偷走甘草的贼人,南宫新翰怒火中烧,也提起十成功力,穷追不舍。 若不把沈半夏碎尸万段,他难解心头只恨! 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身份,沈半夏不敢朝太子府跑,选择了相反的方向逃窜。 又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沈半夏没有什么内功,体力消耗殆尽,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南宫新翰功力深厚,反而愈发神勇。 不多时,南宫新翰便追到她身后一丈开外。 沈半夏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下大惊,忍不住回头看。她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南宫新翰几乎近在咫尺,高大的身躯让她惊慌之余,更加莫名恐惧。 “哦,额的个娘呀。”沈半夏心中哀嚎一声,迅速转身,继续逃跑,怎奈体力耗尽,无力提速。 南宫新翰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等她跑到七八丈之外,才不紧不慢的追上去。 不好好折磨一番,他就对不起自己费这么大劲来追她。 感觉到南宫新翰再度追上,沈半夏心中一紧,只道是吾命休矣。 她突然有些后悔吼那一嗓子,但就仅仅后悔了半刻钟,她又立即就释怀了,如果不吼那一嗓子,才会被良心折磨一辈子呢。 都是命,自己凭什么比别人宝贵。 南宫新翰再度追上沈半夏,但还是没有出手,眼睁睁看着她向前逃窜。 等到她跑到七八丈开外,又才好整以暇地追上她。 如是一共四五次。 281.第281章 惹上瘟神(2) 最后一次被南宫新翰追上,沈半夏忍不住弯着腰大口喘气。 她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分明就是再逗她玩儿。猫戏老鼠,折磨至死。 心念及此,她索性回身,压低声音怒道:“你玩够没有?” 南宫新翰冷哼一声,讽刺道:“区区小贼,也敢到南宫府偷东西,自不量力。” 南宫新翰很好的继承了南宫府人狠辣,报复心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优良品质”,而且较之两个妹妹和姑姑南宫婉,身为男子的他没有女子的刁钻却更加霸道,不容触犯。 向他驰骋沙场近十年,期间经历大小战役上百场,杀敌无数,基本没有败绩,名震边疆,让敌人闻风丧胆,是何等的威风。岂料,他才刚回来不久,就栽在一个小偷手里,这让他威名何存?又让他情何以堪? 偷走了甘草,还当着他的手下洋洋得意地向他“示威”,找死! 不说,说实话,能够破解他的线网阵,并从中成功盗得宝贝,南宫新翰对眼前这个小贼倒还有两分佩服。 只不过,佩服归佩服,这并不能抵消他心头的滔天愤怒。 夜幕中,他们并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此时正值午夜,街上寂静无人,双方僵持良久。 最后,还是沈半夏率先开口,言语中颇有愧疚之意。 “偷东西的确不好,但是我需要甘草救命,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面对失主,即使是敌对之人,她硬气不起来。 南宫新翰剑眉一挑。 没想到还是个有良心的小偷,但那又如何,只要冒犯了他,一样都得死。 “还回甘草,说出幕后主使之人,我给你一个痛快。” 呃…… 沈半夏一脸黑线,她不傻,不至于因为狗屁愧疚,就傻了吧唧的乖乖送死。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遇柔则柔,遇刚更刚。 “呵呵,那只能对不起了。”说着,掏出一包药粉猛地向南宫新翰抛掷过去。 南宫新翰一惊,连忙闪身避开,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了少许。 “你撒的是什么?!” “哼哼,断肠的毒药。还不回去找解药。”言罢,撒腿就跑。 废话半晌,她恢复一些体力,因此再跑起来,动作快了好多。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包痒痒粉而已。是她为了防身,找白决明特地配置的。 但南宫新翰并不知道实情,沈半夏的恐吓非但没有让对方害怕,反而让南宫新翰的怒火更盛,彻底爆发,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找死!” 南宫新翰飞身追去,右手成爪直接抓向沈半夏的肩膀。 沈半夏忽觉肩头大痛,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对方抓住,绝望袭上心头,但也没有束手就擒,故作凶猛地反身一掌,拍向对方胸口。 果然,南宫新翰以为她出掌必狠,下意识松开她的肩膀,回臂挡架。可当沈半夏的手掌落下来时,才发现轻飘飘,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似得。 沈半夏趁对方还没有回过味来,正欲回身逃走。哪知,手腕一紧,又被对方死死拽住了。 原来,南宫新翰在发现她只是虚张声势时,当机立断,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282.第282章 惹上瘟神(3) 触到沈半夏纤细柔嫩的皓腕,南宫新翰闪过一丝疑惑——难道是个女子? 其实,虽然说沈半夏身量娇小,但是一般的江洋大盗都个头不大,她说话时又故意压低嗓音,还带着面巾,声音听起来就跟十四五岁的少年差不多,所以南宫新翰下意识就把她当成一个男子。 但是,男子和女子毕竟还是有差别,比如骨骼,男子一般不可能如此纤细。 然而,事无绝对。此时,南宫新翰也没有心情探究她是男是女。 “放手!”沈半夏气急道。 “想得美。” 沈半夏奋力挣脱,南宫新翰手上加劲,把她往自己身上一拉。沈半夏脚下不稳,顺势撞进他的怀里。 砰! “呜…”碰到对方坚硬的胸膛,沈半夏痛的龇牙咧嘴。 面对无论是体力,还是功夫都强她不知多少倍的南宫新翰,沈半夏根本没有丝毫反击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夜闯南宫府,不自量力。”南宫新翰冷嘲道。 他三两下就将沈半夏完全制服住,左手将沈半夏双臂反绞到背后,右臂死死勒紧沈半夏的肩膀。 “这个男人不好惹。”这是沈半夏此刻唯一的想法。 她发誓,若有能侥幸逃生,以后一定不会靠近南宫新翰百丈之内。 “放开我!”她拼命挣扎,却丝毫不能撼动对方半分。 “妄想!”南宫新翰阴测测道,“本将军倒要瞧瞧你长什么样。” 此时,月亮挤破铅云,洒下满地银辉,景物清晰可见,他要看清一个近在咫尺之刃,轻而易举。 说着,伸手摘面巾。 “不准!” 看清长相就麻烦了,哪怕今天她侥幸逃走,也会后患无穷。 “哼,这由不得你。” 不知为何,嗅到沈半夏身上的馨香气息,他忽然心神一荡,更加急切地想看清手中小贼的庐山真面目。 情急之中,沈半夏低头,张口就咬在他的手上。 “啊!”南宫新翰陡然吃痛,不禁痛呼出生。 “你是狗吗?”还会咬人,跟个娘们儿似得。 沈半夏心中暗想:我不是狗,但我属狗。 “松口!”见她丝毫一直没有松口的意思,南宫新翰忍不住呵斥道。 沈半夏打定主意,对方不松手,她就不松口,看谁坚持的下去。 她不松口,南宫新翰也不敢强行拔开。因为沈半夏咬的既紧又深,用蛮力指不定就会被她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其实,按照南宫新哈一贯地做法,应该直接一掌将沈半夏击毙,但或许真的是伤自己越深的人,就越“舍不得’让对方死一个痛快,非要慢慢折磨,让他/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泄心头只恨。 所以,他情愿忍者痛疼,等沈半夏自己松口,也没有直接用另一只手将她一掌拍死。 可是,僵持一会儿,他到底再也忍不住了。这小贼的牙齿又尖又利,已经咬进他的肉里面去了。 “我放手,你松口,我们一起。”南宫新翰咬牙切齿道。 小贼实在可恶,待会儿非得生扒了“他”的皮不可。 283.第283章 惹上瘟神(4) 闻言,沈半夏立即点了点头。她脑袋起伏,牵扯着对方的皮肉跟着晃动,疼的南宫新翰额头直冒冷汗。 “一二三,放!” 双方都还是守信用之人,一起松开对方。 沈半夏重获自由,连忙飞身逃离。南宫新翰甩了甩自己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右手,狠狠咬牙,左手成爪,再次抓向沈半夏的肩膀。 “找死!” 沈半夏心下一惊,就知道对方不可能善罢甘休。她回头,又从腰间一包痒痒粉抛向对方,拔腿就跑、 南宫新翰见她故技重施,有了之前的经验,右脚一蹬,凌空跃起,在空中翻身,直接落到沈半夏正前方。 他这一举动,出人意料。待沈半夏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冲到对方半丈远处,自投罗网。 好在她反应迅捷,立即刹住脚步,欲转身向右侧逃去。 沈半夏反应不慢,南宫新翰更是神速。 他几乎在沈半夏转身的一瞬间,奔向前去,截断去路。 沈半夏眼明手快,当即足尖点地,飞身后跃。但她到底慢了半步,因为就在那一刹那,南宫新翰长臂挥出,竟然一手抓住了她的衣领。 两道力量,一前一后,反向使劲,毫不意外的“噗”一声响,沈半夏颈口当即被扯出一道大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红色肚/兜。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沈半夏大脑一片空白,她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南宫新翰瞪大了双眼,他似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于是乎,鬼使神差的,做了一件人神共愤的蠢事。 他居然顺手在沈半夏胸口按了两按,以证实自己猜测。 手感柔软,好像的确不是男人。 南宫新翰虽然没有成婚,可绝不是什么纯情大男孩。有些事情,他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啊啊啊!!!”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平地而起,惊醒了无数冬眠的小动物。 沈半夏难以置信,她居然被一个陌生男人非礼了。不肯相信不代表没有发生,但这样的事情绝对难以接受,难以忍受! 见此情景,南宫新翰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这个可恶的小贼,竟然是一个女子。 良久,成功解惑后的南宫新翰,方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罪恶之手。 “流氓!不要脸!” 沈半夏羞愤交集,下意识抬手,重重甩给罪魁祸首一个嘴巴子。 啪! “我不是故意的!”南宫新翰愤怒又懊恼的吼道,但没有因为沈半夏的巴掌而回击。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绝不是一个等徒浪子。所以,对于扒姑娘衣服这种事,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对于这件事,他有点儿内疚。 “你明明就是故意的!”沈半夏拔高了音量,大声怒吼道。 就算扒衣服是意外,但后面…那算怎么回事? 面对沈半夏的严厉指责,南宫新翰羞愧不已,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反而向沈半夏道歉。 “好好好,就算本将军有错,对不住,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是来捉贼的,管贼是男是女干嘛,心念及此,不再妇人之仁,“无论如何,请将甘草还回来,再随我回府认罪。” 284.第284章 惹上瘟神(5) “认你奶奶个大头鬼。”沈半夏破口大骂,双手在腰间乱摸一气,把最后四包药粉全部拽在手里,一股脑儿向对方砸过去。 南宫新翰左闪右避,将所有药粉统统避开。他正洋洋得意时,最开始被药粉撒到的脸颊和脖子开始隐隐发痒。 “咦?难道真的是断肠毒药?”他心中惊疑。 痒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难以忍受,他忍不住伸手去挠,却愈挠愈痒。 “你撒的是什么?” 见药粉起效,沈半夏知道时机已到,不再和他纠缠刚才的事,故作深沉道:“都说了是断肠的毒药,你自己不相信。竟能抗的这么久,看来武功底子还不错。不过,现在毒药已经渗入肌理,再行耽搁,我赌你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救了。” 南宫新翰没想过她会用痒痒粉制敌,又见她说的一本正经,而且是在疼痒难当,不由得相信了几分。 甘草再好也是身外之物,哪有性命来得重要,强行克制住自己抓挠的冲动,冷声问道:“解药,拿出来放你一马!” 沈半夏心头一喜,随即又是白欢喜。最多三个时辰自信痊愈,哪来的解药? 心中忐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解药不方便,没有随身携带。” 听她说没有解药,南宫新翰怒上心头,身形一动,作势上前。 沈半夏连忙后退,伸手挡住他。 “别别别,虽然我没有带,但是那药随处可有,你可以自行寻找。” “什么药?”南宫新翰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鬼药,真特么痒死了。 “咳咳…”沈半夏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道,“童子尿,内服外敷,三刻钟之内,毒性可解。” 半个时辰?至少已经浪费了两刻钟,现在还有不到一刻钟,他肯定没有闲心和能力抓沈半夏了。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追到天涯海角,一生一世,都不会放过你!”南宫新翰抠了一下脖子,咬紧牙关,从缝里憋出几句话。 所谓病急乱投医,痒急了智商也会大打折扣。居然连沈半夏的鬼话全盘相信,真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饱受折磨。 沈半夏憋住笑意,努力维持自己的严肃认真:“对天起誓,童子尿可解毒,绝无虚言,否则天打雷劈。” 本来就不严重,随便擦点止痒药都行,童子尿本来就是清热解毒之效,肯定能立竿见影。 得到她的保证,南宫新翰摆了摆手,示意她赶快走。 他可不想要属下看到自己为了偷生,而放虎归山。 沈半夏窃喜不已,立即转身飞奔。只不过,还没有容她跑远,突然背后一阵疾风袭来。 “手下留情!”南宫新翰见黎景牧突然袭击沈半夏,也是兀的一惊。 听见南宫新翰的呼叫,来人愣了一瞬,但旋即将掌力收回大半,即使如此,对于沈半夏还是够呛。 她只觉得背心猛然一震,接着剧痛难当,胸中气血翻涌,当即一口鲜血喷出。 “哪来的小贼,还不束手就擒!” 285.第285章 偶遇蒙面(1) 黎景牧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沈半夏头皮一阵发麻。虽然没有和他直接对上过,但凭对方数次派人暗杀太子的狠辣,绝不会是一个善主儿。 南宫新翰一面走向黎景牧,一面努力张嘴说道:“不要杀她,留活口。” 黎景牧见他脚步虚浮,声音颤抖,心中一惊,赶紧扶住他,道:“表哥你受伤了?!” “嗯。快送我回府。”南宫新翰艰难道。 黎景牧看了看唾手可得的沈半夏,又看了看“性命垂危”的南宫新翰,略一思忖,最终选择了后者。 就在他准备带着对方立即回府时,南宫新翰的手下也赶来了。 看见主子受伤,众人惊道:“少将军你怎样了?” “无碍。”看了眼沈半夏踉跄奔命的脚步,南宫新翰下令道:“不要伤人,留活口。” 臭丫头片子,偷了他的东西,还敢对他下毒,简直找死。 死不死不打紧,让他好好折磨一番才是关键。 “是。属下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见他有黎景牧照顾,便放心大胆的去追小偷,立即朝沈半夏逃走的方向跑去。 …… 沈半夏循着偏僻隐蔽的巷子逃命,但后面的追兵偏偏怎么也甩不掉,打着火把一直在他屁股后面穷追不舍。她几乎以为,那些跳跃飞扬的火焰,一定会把她的屁股点燃。 因此,为了保住自己不被烤成肉串,即使几乎断气,仍然不顾一切的狂奔不止。 其实,就在沈半夏努力奔命的时候,张福来已经派人四处搜索,企图营救她。只不过,没有准确预测她的逃跑线路,因而一直没有成功接应上她。 跑到一处幽辟的民房院墙外,沈半夏体力耗竭,由于被黎景牧打中,胸口又闷又痛,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息。 “娘的,今天不被对方的人杀死,也会被自己累死了。” 她才喘了两口大气,忽然看见前方不远也出现大队人马,心下一惊,哀嚎道:“不会吧,前后夹击?!” 如此一来,前有狼后有虎,就算她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逃出升天了。 听见前后越来越逼近的追兵,沈半夏绝望的闭上眼睛。 出师不利呀,第一次做贼就被抓住,看来她还没有当江洋大盗,劫富济贫的潜质。 关键是,好不容易得手的甘草,又只好完璧归赵了,她心有不甘呀。 “吾命休矣。”长长的一声叹息。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没有注意到一个同样精疲力竭的身影,跌跌撞撞向她走来。 “草包,你在这里等死吗?” 一个故意压低的沙哑之声在面前响起。听见这个久违的声音,沈半夏陡然睁大双眼,惊喜道:“蒙面?是你?” “你是和吴言一起去皇宫了吗?” 百里演满头黑线,现在还有心情闲聊,他不知道沈半夏是傻呢?还是傻呢? 他忍不住咳嗽一声,牵扯着整个胸膛都一阵剧烈绞痛。 “你受伤了?”沈半夏看见他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提着一个罐子,心下了然。 “就在前面,快追上去,不要让他逃了!”百里演身后的禁卫军大声喝道,众人齐涌而上。 捉拿沈半夏的南宫府兵也追至近前,同高声呼和道:“小贼在那里,快追!” 286.第286章 红衣美人儿(1) “蒙面,我们怎么办?”沈半夏凑到百里演面前,急切道。 或许是因为看见同伴燃起了斗志,此时,她并不愿意束手就擒。 百里演微一沉吟,将手中的蜜罐塞给沈半夏,看了眼好似被废弃的荒芜民房,不容反驳地命令道:“你进去,我引开追兵!” 也许是运气不好,京城这么大,他们两人偏偏选择了同一条路逃命,而且还给对方引来更多的追兵。 沈半夏心领神会,明白对方的意思,也清楚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但她不能做到心安理得让对方送命。 “可是,我…” “没有可是!”时间紧迫,有没闲工夫给他们相互谦让。 一言甫毕,抓住沈半夏的肩膀,就往院子里一扔。 “喂,我…” 就在这一切刚刚做完的同时,两路追兵同时赶到。百里演没有做任何耽搁,立即钻进一条巷道。 两路人马看见一个身影钻了进去,两队人马相视一对,迟疑了片刻,但没有做任何交流,同时朝百里演追去。 毕竟,他们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猎物跑向这里,而且,他们谁也没想到,自己追的根本不是同一人。 再说沈半夏,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百里演十分不怜香惜玉的扔进了陌生的宅院里,根本没有着地措施,屁股着地,疼的她龇牙咧嘴。 但感觉到一墙之隔的追兵,她立即捂紧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听见马蹄声渐渐远去,才缓缓起身转过去。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悬着心又被紧紧捏住。 因为,此刻,她面前赫然站着一个手提灯笼,身披红色斗篷的美人儿,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那犀利的眼神,几乎能贯穿她的灵魂,看穿她的心思,让她无处遁形。 “你你好,这么晚,打扰了。”沈半夏嘴巴一抽,结结巴巴道。 不过,这身装扮,她倒有两分眼熟。 “红衣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她最终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前不久在大街上被偷玉佩的红衣美人吗? 鱼婴轻轻一嗤,仍旧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漠然转身,根本对她不予理睬。 面对美人儿的不理不睬,沈半夏更加觉得尴尬。她强忍住不适,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姑娘,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宅院,贸然到访,还请见谅呀。” 鱼婴仍然一言不发,径直往屋里走去。 的确挺贸然的,招呼也不打,就从天而降了。 “今天冒犯,实属无奈,改日一定登门…” 噔噔噔…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谢罪。” “喂!屋里有没有人,奉命追查逃犯,请速开门。” 沈半夏一惊,吓得赶紧抱住鱼婴的手臂,浑身不禁哆嗦起来,带着恳求的语气道:“姑娘…” 你千万别开门呀,开门我一定死翘翘。 见屋里没有反应,敲门的人又道:“到底有没有人在?没有人,本将就直接进来了。” 这是最后通牒,再不开门就破门而入。 沈半夏心里恨恨的。走了走了,还转回来干嘛?吓死人不偿命呀! 287.第287章 红衣美人儿(2) 原来,禁卫军和南宫府兵一同追击百里演,百里演虽然受了重伤,但身手还是极为灵敏,两伙人半天也没有抓住。 然而,时间一久,他们便相互通了个气,自然就知道自己捉拿的并不是同一人。 再细细研究了一番两人的体型和身后,南宫府的人很快意识到自己追错了人,因此,立即折回来重新挨家逐户的搜查。 “撞门!” “是!” 敲门之人大喝一声,立即有人开始撞击大门。 鱼婴面上闪过一丝恼意,薄唇微启,清越却又几分慵懒的声音响起:“大半夜的,让开门也得有个时间起床吧。官爷如此性急,草民也无能为力呀” 责怪之意十分明显。 咦?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沈半夏惊疑,连忙放开前一刻还紧紧攥住对方的手。 “你…” “闭嘴!”鱼婴小声喝道。 “既然有人在,那就请开门吧。”面对鱼婴的指责,门外的人并没有什么愧疚之心。 “那我怎么办?”沈半夏小声问道。 她能看出,对方没有出卖她的意思。她不但体力耗尽,而且被黎景牧打中的后遗症,也渐渐体现出来。 胸口胀痛,五脏六腑就跟被人取出来揉过一般,疼的说话都像刀割似得。 鱼婴狭长的凤眸微微一合,瞥向院子里近二十口大瓦缸,拽着她快步走过去,挑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最高的示意她躲进去。 沈半夏看了看缸里的冷水,不禁一个寒颤。她再不怕冷,现在春寒陡峭,泡在水里面肯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而且,水下面隐约游动的东西是什么? 噔噔噔… 又是一阵极不耐烦的敲门声。 “先生请尽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不客气了。” 这水缸有些深,沈半夏心一横,先纵身跃到缸弦上,然后小心翼翼下脚。她站进去后,捏着鼻子紧闭眼睛,一鼓作气浮下去,只留一个嘴巴和鼻子在露在水面之上。 幸好水不多,否则肯定早就溢出来了。 见她藏好,鱼婴才提着灯笼,慢条斯理的走向大门。 “踹门!” “是!” 外满的人见他久久没有反应,耐心耗尽,两个士兵正准备抬脚踹门。 但就在他们高高抬起的脚还没有落下,大门“咔嚓”一声就被打开了。 看着鱼婴冰冷却又美的不像人一样的脸庞,两个士兵皆面面相觑。 他们以为住在这种地方的人,肯定都是灰头土脸的穷苦人家,哪料会是这么一个漂亮得男女莫辨的美人儿。 “打扰了。”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抱拳道。 再好看的人,也比不上任务来的重要。 鱼婴冷哼一声,退回到院子里,远远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这是一处一进的小院子,一共就只有五间屋子。两个士兵立马进屋搜查,剩下领头人站在院子里望风。 不消多时,两人相继出来,对着领头人摇头叹气。 “都没有吗?” “没有。”两人齐声答道。 领头人背负双手,状似随意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看见三个大瓦缸,瞬间来了兴趣。 288.第288章 鱼婴(1) “那是什么?” “水缸。”鱼婴淡淡道,声音没有一丝异常起伏。 “看看。” “是。”两个士兵答道。 闻言,沈半夏心中一紧,赶紧捏着鼻子潜下去。 菩萨保佑呀。 两人逐个打开所有水缸,领头人一一看过,见里面果真是一缸水,面露失望,但却并没有轻易放过的意思。 “里面有东西?” “是。” “什么东西?” “黄鳝,泥鳅,金鲤。” 领头人的问话始终冷冽逼人,鱼婴的回话一直简洁淡漠。 “捞起来看看。” “是。” 两个士兵挽起衣袖,在水缸里摸索起来,黄鳝和泥鳅都十分滑腻,两人半天也没有抓到,最后就用佩剑在水里搅动起来。 一会儿,水渐渐被鲜血染红,显然是剑刃刺破了里面的黄鳝和泥鳅。 “没抓到就算了。” 其实他哪里是真的要看缸里是不是有黄鳝和泥鳅,而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人。 “还有一个,也看看。” 鱼婴提着灯笼的手微微一颤,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这里面是金鲤,还望官爷小心些。” 金鲤名贵,多被富贵人家用来做观赏鱼,便宜的数十两,贵的高达百两纹银。 鱼婴这般提醒他们,人之常情。 两名士兵迟疑片刻,看向自己头儿,略有为难道:“头儿,我们…” 黄鳝和泥鳅廉价,所以别人没有找他们赔,但是金鲤昂贵,保不准就找他们赔偿。 就他们那几个塞牙缝的碎银子,这辈子不吃不喝也不够赔。 “退下,我来。”领头人喝退属下,自己上前,挽袖向水中摸去。 沈半夏憋足一口,沉到底部,蜷缩成一团,尽量让自己贴在底部。 也幸亏水缸有些深,所以对方并不能摸到下层来,但饶是如此,沈半夏还是吓得心惊胆战。 领头人摸索一阵,缸里的鱼儿胡乱翻腾,他也没有摸到个所以然,失望之中又极不甘心。 因为小贼就是在这带消失的,他们别的地方都找过了,这里还一无所获的话,今夜注定只能无功而返。 “找个棍子来。” “是。” 一个士兵立即找来一截竹竿。 领头接过竹竿,立即在水里搅动起来。 沈半夏感受到竹竿在周围晃动起来,紧张地一颗心儿砰砰直跳,好似千军万马战沙场一般剧烈。 她凭着感觉,不断闪避,但又不敢动作过大,否则肯定会造成水面激烈翻涌。 领头人一直不肯放弃,沈半夏疲于应付,气息渐渐紊乱起来。要不她有些功夫,学过一点而归息之法,早就在水底气绝身亡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鱼婴心中也有些焦急起来。这么长的时间,水缸一直没有反应,他已经有些怀疑沈半夏是不是已经淹死了。 “官爷,请您悠着点儿。金鲤要是出了问题,我怕五皇子会责怪草民。” 鱼婴的声音依旧冷淡如故。 “你是五皇子的人?不知高姓大名?”领头人微微诧异。 “小姓鱼,单字一个婴。” 领头人暂时停止了搅动,死死盯着鱼婴的眼睛,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289.第289章 鱼婴(2) 五皇子府上确有一个叫鱼婴的谋士,智谋不凡,聪明绝顶。然而,会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女子还貌美,但性子漠然的男子吗? 良久,见鱼婴毫始终毫不畏惧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心中疑云渐淡。 在京城,应该还没有敢冒充五皇子的人。 一个士兵见水面上翻着一个白肚子,立即有些惊慌地叫道。 五皇子的金鲤,那就更惹不得了。 “嗯。”领头人淡淡应了一声,将竹竿从水里提起来,冲着鱼婴抱拳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卑职是奉南宫将军之命捉拿盗贼,多有得罪之处,望阁下海涵。” 鱼婴冷漠不改,淡然道:“不敢。” “多谢好了,走吧。”领头人打了个手势,带着两个手下立即出了门。 鱼婴眼送三人出门,瞥了眼躺在角落里的一把剑,眸光微暗,缓步走向沈半夏藏身的水缸。 听见三人离开,沈半夏立即急不可耐地从水里探出脑袋来。 “他们…呜…” 她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头顶一沉,立即被一只大手重新按回水里。 几乎与此同时,方才明明已经离开的领头人忽然匆匆忙忙跑回来。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忘记拿剑了。” 说着,一个劲儿往鱼婴身边走过来,目光不断瞟向鱼婴浸在水中的左手。 鱼婴嘴角微微一勾,然后缓缓抬起手臂,一只死鱼赫然握在手中。 “死了,碍眼。” 他语气淡然,没有任何情感起伏,但领头人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隐含的怒意,心中莫名恐慌起来。 “都是孙某的错,金鲤的赔偿金明日一早送至府上,望鱼大人切勿见怪。”领头人这次是真的死心了,而且不敢再得罪鱼婴。 黎景牧的手段也还是有所耳闻,如果惹恼了对方一定要办他,少将军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一言甫毕,连忙拾起地上的佩剑,欠身抱拳,立即退了出去,出门后,还顺手将门带上。 呜呜呜…… 沈半夏在水下憋得头晕目眩,两眼直冒金花,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就在她几乎气尽之时,终于可以从水中解脱出来。 哗哗哗… 她猛地站起来,冰冷的水顺着头发、面颊,成股流下。 一阵凉风吹过,她不禁一个寒颤,双手紧紧抱住。 呼,好冷呀。 鱼婴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也没有和她说话,反而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这一会儿的光景,沈半夏也算摸着了他冷淡的性子,因而也没有大惊小怪,自己从浴缸里翻出来。 …… 鱼婴走近厨房,从里面拿了一把锄头,又回到院子里,在墙角处刨了一个坑,然后将方才的死鱼小心翼翼放进去,最后再掩上土,埋好。 虽然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但是从他轻柔而庄重的动作来看,必然是对鱼儿极为爱护的。 沈半夏双手抱胸,弓腰弯背,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而对方,似乎对她的存在视若未睹,根本没有在意。 会说话又不说话的人,实在令人害怕。 290.第290章 鱼婴(3) 鱼婴干完一系列活后,又慢条斯理地往卧房走去。沈半夏着急带药回府,便哆哆嗦嗦道:“今天多谢你的帮助,没齿难忘,有机会一定努力报答。” 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就懒得说了,反正看鱼婴的样子,也不是一个喜欢虚与委蛇的人。 言毕,理了理衣服,就准备跃墙出去。 鱼婴脚步停了片刻,最终开口,但却是毫不客气的打击。 “现在外面都是南宫府的府兵,你以为以你的能力能逃走吗?”冷淡的口吻,难掩言语中的嘲讽。 的确,南宫府的人和禁卫军都在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她和吴言出来自投罗网。 闻言,沈半夏起跳的动作一滞,心中一片冰凉。 “那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一直躲着不回去吧。 鱼婴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重新提脚,事不关己道:“随你。” 额… 沈半夏十分不解,她记得上次碰见鱼婴明明还好好的,还会对她笑,为何短短一连个月人就变得如此冰冷,让她完全不适应。 “啊切!好冷呀…啊切!好像受凉了,啊切!”她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鱼婴回房点燃烛火,径直进了里屋,沈半夏跟着他也到了外间。 她环顾四周,屋里布置的整洁而且温馨,帷幕垂帘,应有尽有,十分精致,倒不像一个男人住的屋子,反而像是女子的闺房。 要是有盆火就好了,湿淋淋的衣服穿在身上,比没有穿衣服更冷、更难受。 想归想,别人能收留她已经算天大的恩情了,怎么还好意思要求那么多。 她把甘草和蜜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检查了一番,蜜罐封的严实,没有问题,倒是甘草被水浸过,现在已经发润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药效。 她将甘草一根根平摊在桌子上,心中一面想着今夜该如何度过,一面思索着明天如何安然回府,还在担心着吴言的生死。 也不知是不是想得东西太多了,她脑袋晕晕乎乎的,胸口也闷痛不已。站着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差点栽倒在地。 “哎哟!” 她一惊,下意识连忙扶住了桌弦,才避免倒在地上。 “唉,好像是受伤了。”沈半夏捂着胸口长叹一声,无言中颇多无奈。小心翼翼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弓腰驼背的蜷缩成一团,好不可怜。 她有预感,待会儿肯定会越来越严重。 过了许久,她感到头顶一黑,立即抬头。看见取下披风的鱼婴站在面前,手里还拿着女子的衣服,她愣愣地唤了一声:“鱼大哥。”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眼神,鱼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颤,冷冰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伸手将衣物递给她。 “穿上,别弄坏了。” 盯着对方送过来的干净衣服,沈半夏有些难以置信,半晌都没敢伸手去接。 “怎么?不想要?”鱼婴眉毛一挑,不耐烦道。 “不不不,要穿要穿!”猛地出手,将衣服“抢”过来,然后抱着奔到内间里面去换。 她是傻的,才会不想要。 291.第291章 鱼婴(4) 目送沈半夏进去之后,鱼婴瞥了眼桌上的甘草和蜜罐,脸上渐渐露出疑惑之色,那神情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但他的犹豫仅仅持续了片刻,似乎想到什么,神情忽然又放松下来。 “鱼大哥?鱼大哥?” 换了衣装的沈半夏走出来,对着愣神地鱼婴连叫了好几声。见他对自己的呼叫充耳不闻,沈半夏只好凑到他耳旁,大声叫喊。 “鱼大哥!” “嗯?叫我做什么?”鱼婴突然回神,柔声应道。 看见他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和与宠溺,沈半夏也不由得一愣。那一刻,沈半夏觉得对方回应的人似乎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鱼大哥,你怎么了?” 鱼婴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略微尴尬之后,立即恢复到自己一贯的冷漠,提脚准备回屋休息,但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突然回头向沈半夏道:“陪我睡觉。” 莫名其妙的命令,没有丝毫情感起伏,强势地不允许有任何反对。 “啊?!”沈半夏错愕道。 “陪我睡觉。”冷冷地重复一遍。 “你说什么?”沈半夏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歪着头又问了一遍。 “来不来随你,这些东西,给不给你也随我。”说着,将被他拽在手中的甘草和蜜罐,亮给沈半夏看了一眼。 “你…”沈半夏目光往桌子上一扫,看见原本改在上面的药材不见了踪影,心里咯噔一下。 “鱼大哥,你不能这样?”她那么信任他,结果却被对方摆了一道,不生气才怪。 鱼婴毫不在意她的怒气,仍然淡淡道:“来或不来看你,我不勉强你。” 沈半夏气得肺都炸了。不勉强?这都不是勉强,那天下就没有是勉强人的事情了。 鱼婴似乎真的不打算“勉强”她,言罢,自己一个人回了里屋。 “鱼大哥,我们就不能商量商量吗?”沈半夏朝着鱼婴的背影大声叫道。 …… 没有回答,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气愤之余,狠狠跺脚,结果震地自己胸口疼痛。 难道真的要她为了拿回甘草和蜜罐,去陪鱼婴睡觉? 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居然会这样栽了。 但是,看鱼婴的神情,她今天不去陪他睡觉,铁定是要不回东西了,而且,指不定对方明天还带人来捉拿她。 她狠狠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忘了,鱼婴之前自称是黎景牧的人,既然如此,如果被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有好果子吃吗? 真是逃过了南宫府的天罗,却自己钻了五皇子的地网。 怎么办?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如果没有那两味药,太子怎么办呀? 沈半夏看了看鱼婴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犹豫再三,最后,心一横绷着脸还是往里屋走去。 雕花大床上,和衣而睡的男子,双眼微闭,姿态优雅肆意优雅。平静的脸庞,比起平常的冰冷,多了两分柔和。 这一张雌雄莫辨的绝美之颜,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看过,都会不禁为之一动。 以他外貌,到底要多么出众的女子才配得上。 292.第292章 鱼婴(5) 鱼婴一动不动,眼皮子半下都没有睁开过,仿佛对她的到来置若罔闻。 看到对方这幅状态,沈半夏不禁想,自己是不是领会错了意思。 怎么看,怎么看鱼婴都不是一个急色之人。 “要…怎么睡?”沈半夏艰难开口道。 如果只是穿着衣服躺一躺,那当然没问题。如果还有其他的,她实在做不到。 她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面容凝重——如果那样,她只能动粗了。 …… 良久未语,一直到她忐忑不安到立马要爆发的时候,鱼婴才缓缓开口。 “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语毕,自己翻了个身,面向墙壁背对着沈半夏,把大半位置都腾给她。 沈半夏嘴巴抽了又抽——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她想杀了人再睡可以吗? 不过,见对方的举动,她几乎可以肯定,应该没有她不能接受的睡法。 既然如此,那还纠结个什么? 迟早都得来,还不如坦然面对! 她一步一步挪到床前,几次尝试着躺上去,结果都没有成功。 坦然个狗屁!说起容易做起来难。这种自我安慰法,完全没用。 “哈哈,我身上冷,怕冻着你。” “哼!” 鱼婴鼻音浓重地冷哼了一声。 听见对方语气里的鄙视,沈半夏最后磨蹭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来了啊。” 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她连鞋都没有脱,猛然掀开被子,一跟头钻到被窝里。 跟自己夫君都没有“睡”过,现在居然为了要回“自己”的东西,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她肯定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人。 躺下后,她也背对着鱼婴,躺在床的边缘,努力拉大和对方的距离。 沈半夏浑身僵直,如同紧绷的弓弦,一颗心也是砰砰乱跳。 虽然她早就因为极度疲惫而困意十足,但是这种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却怎么也睡不着。 或许是体谅她的难处,鱼婴一直一动不动的贴在墙边。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沉稳均匀的呼吸声,背后的人似乎已经入睡,沈半夏渐渐放心,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下来。 但身体上的不适感却越来越明显,明明浑身滚烫,却还觉得凉意刺骨,让她难以安稳。 其实,因为受了内伤,又在冷水中泡了许久,她早就头晕眼花,浑身发软了。只是,一直处于不放心的坏境之中,心情高度警惕,以至于身体的不适一直没有发作出来。 现在在温暖的被窝里一待,加之鱼婴一直安分守己,反而急诊爆发,转眼间就烧成了一个火炉。 “冷…”她烧的有些糊涂,迷蒙之中,忍不住叫出声。 她迷迷糊糊之中,感到身后的人一动,似乎翻了一下身。接着,腰肢被一双手拦住,后背紧紧贴着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不要…”沈半夏潜意识里也知道这样不好,虚弱地反抗道。 但她现在显然有心无力,这般气若游丝的拒绝,反而让鱼婴把她抱得更紧,双臂紧紧勒住她的身体,似乎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方可安心。 “对不起,鸾儿,都怪哥哥没用…” 沈半夏病的实在严重,强撑片刻后,最终还是败给了高烧,朦朦胧胧听见鱼婴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后,彻底失去意识,坠入无边的噩梦之中。 “…但你放心,哥哥一定会杀了他阿门,替父亲母亲,还有你报仇雪恨!” …… 293.第293章 抢鱼(1) 第二日,当沈半夏从头疼欲绝中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兀的一惊,一跟头翻身做起来,看见身旁空空如也,疑惑地叫了两声。 “鱼大哥?鱼大哥?” 千万千万不要骗她呀,说好了陪他睡觉觉,就会把东西还给他。 她叫了两声,并无人回应,心中一凉。 不会真的在骗她的吧? 听见屋外吵杂的声响,她的心凉了又凉,连后背都一片冰冷。 难道叫来了官差?! 心念及此,她再也没有心情等待,连忙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跑了出去。 “鱼大…” 她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得一愣。 院子里有许多平民装扮的老百姓,两三人围着一个大水缸,正在忙不迭的从水缸里捞黄鳝还有鲫鱼出来,而且人人喜笑颜开,不亦乐乎。 是了,有谁傻乎乎的会把自己养的东西,送给别人享用啊。 兴许是捞的投入了,谁都没有留意到突然打开门的沈半夏。 “啧啧啧,李大姐你瞧瞧,这鲫鱼长得多好呀。”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手里握着一条肥鱼,举给一个高瘦的女子瞧。 “嗯嗯,就是呀。”高个子女人一边头也不抬地随口应和,一面使劲儿低着头用盛菜的篮子在水里捞鱼,她努力的姿势,差点把头都塞进水缸里去。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早起买菜的妇女,女人家本就嘴杂,所有人都咋咋忽忽的大声说笑,一时之间,这小院里面,真热闹地如同菜市场。 沈半夏心中疑惑,又悄悄退了回去,她实在想不通鱼婴弄这么一出干嘛。 她不解地摇了摇头,余光瞥见桌子上放着一个菜篮,里面还搁了一把青菜。 “不会吧?!”她突然灵光一闪,难道? 她忙将青菜扔出来,里面果真放着用布包好的甘草和蜜罐。 “原来如此!”沈半夏欣喜道。 让她混在人群里逃出去! 感激和愧疚一同涌上心头。说实话,她和鱼婴只算得上萍水相逢,但对方却一再鼎力相助,这份天大的人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对方。 唯一过分的就是让她“陪睡”这一点有些过分,但毕竟什么也没有做,不是吗?而且,还一声不响地就替她安排好退路,即使一般的朋友,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如此照顾自己,但疑惑之余,她更多的是无尽感激。 今后若有机会,她一定会涌泉相报,即使他是五皇子的人。 整理好心情,准备出门。沈半夏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穿上了麻布粗衣,头上也用木钗子绾了一个普通的妇人髻。 她刚才急急忙忙,只顾着到外面去寻找鱼婴,哪里注意到自己被换成了这幅装扮。 没有半点介怀自己的衣服如何被换下来,沈半夏一手挎着竹篮,甩开脚步,右手有规律地摇晃起来,嘴里哼着小调儿,一出门立即加入到众人的捞鱼的行列中。 她这副神态和模样,能认出来的人都有火眼金睛。 294.第294章 抢鱼(2) 抢起东西来,女人都不是一般的强悍,一个鱼缸被捞完,这里的人立即挪到旁边鱼缸周围去,然后再本来“占有者”的怒视下,继续埋头捞鱼。 “战斗”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最后一个鱼缸,在被三层外三层的簇拥之下,也被洗劫干净,众人方才罢休。 “哎呀,没有啦!”一个围在最内侧的马脸妇女一脸“惊讶”,大叫道。 “就是,我们也该走了,不然老不死的又该骂人了。”另一个面黑的妇女急切道。 “走咯走咯。” 听见鱼被捞完了,众人一哄而散,每个人都收获颇丰,就连沈半夏也不例外的抓了好几条鱼。 终于从拥挤人群中解脱出来,沈半夏长舒一口气,差点没被这个大婶儿挤成面条了。嗅了嗅身上的鱼腥味,她一点也没有不开心,因为这都是绝佳的“武器”——臭烘烘的,看谁还能仔细搜查她。 “也不知道主人家是谁,也不出来见见面儿,好让咱们好好感谢一番才是呀。”有人貌似惋惜道。 “大妹子说的对,咱们也不能白吃人家的,我家还有好些腊肉可以相互换换呢。如果以后人家再吃不完,咱们才好意思帮着处理处理,不是吗?” “李大姐说的在理,在理。” …… 沈半夏暗中翻了个白眼。后半句话才是重点吧? 出了门,她放眼向前,不远处设了一道临时关卡,正在一个个搜查来往的行人。 几十号人拥前攘后向关卡走去,沈半夏混在中间,不是很明显的埋着头。 老远闻着刺鼻的鱼腥味儿,哨卡前的士兵忍不住捂着口鼻。 天啦,这些大娘大婶的都干什么去了? 虽然腥臭难忍,但他们还是恪尽职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你你你站住,排成两列,所有人都有。”一个士兵指着众人,命令道。 一帮女人磨磨唧唧埋怨了几句,迫于士兵手中的长刀长枪,还是乖乖排好了队伍。 每个人都要搜身搜物,即使女人也不例外。每一对都有一名士兵搜身,一名士兵检查篮子。 沈半夏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如果这样检查,她有些悬哇。 “哎呀,干嘛呢臭小子!” 一个身材丰满,长相颇为风/骚的女子突然大叫,十分不客气挥开往自己胸口摸来的贼手。 原来她那一列的小兵,趁搜身趁机占她便宜。 那搜身的小兵长得尖嘴猴腮,一脸猥琐。他咧嘴一笑,极不正经道:“嘿嘿,瞧你胸前鼓囊囊的,看看是不是私藏了南宫将军的宝贝。” 说着,一只贼手又往女子胸口探去。 那女子俏脸微红,还是毫不客气挥开他的手,娇嗔道:“小王八蛋,想吃姑奶奶豆腐就直说,干嘛偷偷摸摸的。柳家巷子十八号,今晚姐姐在屋里等你。”说着,朝那小兵抛了一个惑人心神的媚眼儿,才扭着屁/股高高兴兴地走了。 原来这女子是一个暗娼,明日里专门干这种活,现在也不忘记给自己拉生意。 295.第295章 关卡(1) “好勒,臭娘们儿等着小爷收拾你。”那小兵朝着女子的背影,伸长了脖子应和道。 他这副模样,引得所有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连排队等着过关卡的女人们也忍不住相视一笑。 沈半夏浑身一个冷战,恶寒不已,这些人真会玩儿。更让她头疼的事,那个好色的正是搜查她的人。 每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都毫无例外地被他揩油,要么捏捏腰,要么摸摸胸,总而言之,猥琐到令人发指。 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逼近正午。好在或许是看的厌烦了,一个检查篮子的小兵渐渐有些懈怠,不似最开始那般认真,最后仅仅在面上随便翻两下就让人过去了。 只可惜,这个人又是别人那队的。而她那一列的,是一个魁梧憨厚的大汉,始终恪尽职守,一丝不苟。 不过,希望对方不要问她布包里是什么东西才好。实在不行,拔腿继续逃命咯。 前面的人渐渐少了,沈半夏也越来越紧张,眼看着前面最后一个人也过去了,接下来到她了,手不禁将竹篮拽地死死的。 “这小娘子长得俊,别低着头呀,来,抬起头来,让哥哥仔细瞧瞧。”搜身的小兵见她害羞似得低着头不语,一面打趣一面用手去勾她的下巴。 沈半夏本模样不错,妆扮起来在京城也算排得上号的美女,即使现在故意扮丑,但比起一般的妇女,肯定还是高了好几个档次。 面对对方肆无忌惮地调戏,沈半夏气恼之下,别过头避开了对方的魔爪。 “耶耶耶,还是个有性子的小娘子。”那小兵得寸进尺,伸手去拽她的手腕,结果还是被避开了。 一连两次失利,他怒火中烧,恶狠狠威胁道:“不给看是不是?小心兵爷不给你过。” 沈半夏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以她的脾气,在平日里早就一巴掌甩给对方了。 “表哥,算了算了。”检查篮子的那小兵劝慰道。 他瞧得出,沈半夏虽然一声不响,但是个性子倔的,肯定不愿吃他那个哑巴亏。 “不行!没那么容易,不给看就别想走!” 说着,直接就朝沈半夏脸上摸去。 这次她没有再躲,因为理智告诉她不能惹怒对方,否则就会大事不好。 对方的手在沈半夏脸上摸了好几下,才意犹未尽道:“唉,不错,够滑够嫩。” 他双眼放光,一副色眯眯的模样,只差没当场把沈半夏拆骨入腹咯。 沈半夏暗中生恨,心里想着有一天非剁了他的双手不可! “好了表哥,我检查篮子了。”那搜查东西的士兵无可奈何道。 那搜身的小兵嘴巴一瘪,不再对沈半夏动手动脚。 “我就随便看看,你别紧张。” 沈半夏始终没有抬头,一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的手,仿佛要把对方每一次翻动都要记在脑海里不可。 在她这番“深情”注视之下,那士兵竟然莫名觉得紧张和心虚,所以检查的不如之前认真,拨了拨面上的鱼,又看了看青菜便收手了。 296.第296章 关卡(2) “好了,你可以走了。” 面对漂亮的小娘子,他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低了好多。 “不准走!谁说的可以走了,兵爷我还没搜完身呢。”好色小兵突然发难,无理取闹道。 他伸开双手,拦在沈半夏面前,一脸势在必得。 其余的小兵都不敢做声,因为他们都惧怕对方当卒长的父亲。而那些大娘大嫂的,虽然心中不忿,却更加无人敢言。 “你不要太过分了!”沈半夏贝齿紧咬,强惹着怒气道。 “过分?”对方像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大笑一声,又道:“兵爷我还敢更过分,你能怎样?”说着就要对她上下其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拳头紧握,但她还是得忍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一再如此告诫自己。认命地闭上眼睛,就当被猪摸了两下。 对方对她的配合十分满意,道:“这就对了,早些如此,就好了嘛。” 她等了片刻,令人恶心的触感没有如期而至,反而听见石破天惊的一声惨叫。 啊! 沈半夏心中一惊,立马睁开双眼。 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一手捏着小兵的手腕儿,咔咔作响。 那手铁定是废了。 “见过少将军!”七八个士兵一齐跪下,齐声道。 “拉下去,斩手!”男子冷冷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半下,浑身释放的凛冽之气,让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颤。 沈半夏太阳穴突地一跳——南宫新翰! 不是冤家不聚头哇! “可…是!”一旁的小兵不敢犹豫,立即拖着那好色小兵在不远处就地伏法了。 他万三儿的爹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少将军。 “饶命啊少将军,属下再也…啊…” “如有再犯,杀无赦!”南宫新翰厉声道。那种征战沙场的豪迈气概,无人可以比拟。 与贺韩林的豪放不同,南宫新翰更加狠绝霸道。 首次回京,他不想给京城百姓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南宫家的兵,目无军纪,欺负百姓。 “是!”众人大声应道。 这些都是少将军三令五申过的,万三儿顶风作案,只能说他活该如此。 南宫新翰满意地点点头,面容微微松动,不经意打量了眼“惊慌失措”的沈半夏。 “你怎么不说话?”对比之前总是对他的搭救,会以身相许的人女子,眼前这个女人的反应是不是太冷淡了些。 沈半夏暗中赏了一个大白眼给他,微微抬头,让对方只能看见她一个鼻尖,故意捏着嗓子,故作羞涩道:“多谢将军‘大恩大德’,民妇一定铭记在心,终身不忘!” 这份大恩大德,她的确一辈子难以忘怀。 南宫新翰不禁又扫视了她两眼,看着普通农妇装扮的沈半夏,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但这种感觉太淡了,淡到他抓不住任何突破口。 “言重了,都是本将管束不力,才让各位大娘大嫂受惊了。本将在此保证,此种事情,今后绝不会再有!”南宫新翰敛容正色,无比郑重道。 297.第297章 关卡(3)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在场女人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 人家大将军日理万机,还有功夫照顾她们的心情,这是多么的爱民如子呀。 沈半夏鄙夷,没人比她知道南宫家的人,有多么狠辣无情。现在仅凭对方一句话,就让这些人感动到无以复加,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女人感动地一塌糊涂,沈半夏是急的焦头烂额。 “将军,民妇可否离开了,家里还等着做饭呢。” 南宫新翰能察觉到沈半夏抗拒,但人家越是对他有所隐瞒的样子,他就越是想一探究竟。 疑心病所致,没得救。 “既然如此,不知大嫂家住何处,可容本将送你一程?”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骏马。意思明了,让沈半夏和他共乘一马,送她到家门口。 他嘴角噙着一抹很有深意的笑容,让沈半夏不由得胆战心惊。 “岂敢岂敢,小妇人不敢。”沈半夏连忙摆手。 “怎么会?能为西楚的百姓效劳,这都是本将的荣幸。”南宫新翰上前拉住菜篮子的柄部,一脸“诚挚”道。 看这架势,非有沈半夏不同意,他就不放手的意思。 而周围的百姓,皆是心中艳羡,不少人开始在为沈半夏的不知好歹而气愤,特别是一些待嫁的女子,看见如此英俊潇洒的南宫少将军,更是心痒难耐。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她连哭的心情都有了,这南宫新翰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难道昨天晚上的痒痒粉他还没品味够? 咦?她脑中灵光一闪,以手掩鼻,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期期艾艾道:“将军身上,似乎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你说什么?!”南宫新翰的俊脸瞬间耷拉下来,双目之中盛满了怒火。 难道他身上还有那股怪味吗? 该死的臭女人!竟敢戏耍与他,明明就是普通的痒痒粉,她偏要说成是断肠的毒药,还骗他拿童子尿饮用和擦身。 一想起童子尿,他胃中一阵翻涌,忍不住转身,右手撑在一棵树干上,剧烈干呕起来。 呕…… 沈半夏心里笑开了花,但面上却做出一副花容失色的惊慌模样。 “将军,你怎么了?”说着,本来想凑到对方面前关怀一番,却又捂着鼻子退了回来,貌似左右为难,道,“将军,你是不是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要不要去看看大夫呀。” 呕…… 南宫新翰一听到她说“吃什么东西”,瞬间又记起那股刺鼻的腥臊味儿,胃部剧烈翻涌,吐的更加欢畅。 “将军,民妇还得回家给男人煮饭吃呢,就不耽搁了,您记着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呀。” 言罢,提着菜篮子,左摇右摆地往外走去。 南宫新翰看了眼渐渐远去的沈半夏,对一名近身侍卫命令道:“跟着,不要弄丢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绝对不会有错,但是在哪里见过呢?他实在记不清楚。 南宫家的人疑心病重,向来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 298.第298章 蛋疼(1) 沈半夏一路快走,明显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而且功力不弱,再加上四周似乎有很多百姓打扮的暗探,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迫,她愈是焦急,心中不停的咒骂。 走到集市上,现在中午正热闹的时候,她本想接着人流甩掉跟踪者,但对方偏偏眼睛尖地很,始终都甩不掉。 最后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沈半夏一狠心,不怕死的往路口中央跑过去。 由于她的贸然闯入,两辆原本正常行驶的马车为了避免撞上她,只好纷纷急刹,顿时引起一阵骚乱,驾车的人伸长了脑袋骂骂咧咧。 “小娘们儿找死呢,急着投胎是不是?!” 沈半夏自己也是后怕不已,被疾驰的马儿踩上一脚可不是闹得玩儿的。 “对…”她一句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身体一轻,有人拎着她的衣服直接将她拽上了马车。 “黎景晔?是你!”沈半夏看清来人,惊讶道。 黎景晔鄙视地上下扫了她一眼,讥诮道:“怎么,黎景行还没死,就急着出来找姘头了。” 姘你娘的大头鬼! 沈半夏脸一沉,但毕竟有求于人,并没有爆发出来,反而恳求道:“快带我回太子府,太子还等着我救命,求求你了。” 面对她的哀求,黎景晔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双手抱胸,一副悠闲的模样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又拿什么来报答我?” 他可听他老丈人说了,沈半夏对她不屑一顾呢。既然如此,他凭什么要帮她?还是帮她救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沈半夏反问道。 “怎么报答?你说呢”黎景晔说着,突然欺身上前,将她逼入角落,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一脸邪肆道:“你觉得你可以怎样报答就怎样报答。” 沈半夏贝齿紧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以身相许?” 黎景晔剑眉微蹙,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神情。 “也可以。” 沈半夏深呼好几口气,以平复自己激荡愤怒的心情,然后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开心道:“好呀。” “那就…啊!” 一声石破天惊的惨叫声平地炸响,吓得外面赶车的车夫浑身一个激灵。 “沈半…你个死女人,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生不如死!”黎景晔双手捂住命根子在车厢里翻来覆去的打滚儿,这钻心之痛,疼得他眼泪直流。 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原来就在他洋洋得意沈半夏屈服于自己的时候,沈半夏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要他“付出血的代价”。 想来想去,她就觉得只有这个能让对方长长记性,所以抬腿一膝盖就顶了上去。当然,这力道十足十的霸道。 沈半夏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气愤道:“活该!让你不学好,成天惦记嫂子。养不教父之过,父皇教不好你,二嫂我就替他管管你。” 语毕,还在一直缓不过劲儿的黎景晔身上,再报复性的狠狠踹了几脚。 299.第299章 蛋疼(2) “沈半夏你,我…你等着瞧!”等他恢复过来,非得当场把这个可恶的女人大卸八块不可。 “瞧你个大头鬼,姐姐没心情陪你玩儿,再见,后会无期。” 一言甫毕,竟然掀开帘子就从马车上跳下去。虽然不能回府,好歹摆脱了南宫新翰的跟踪。 不幸中的万幸。 她义无反顾的直接跳车逃走,黎景晔也是心中一惊,连忙忍着剧痛,从窗户探头出去看。 见她好端端站在街道上,暗中舒了口气,旋即又无奈地笑笑,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 辣,真心辣,但是辣的他欲罢不能。 女人嘛,性情温和的适合用做妻子,大方得体,拿得出手;性格泼辣的嘛,就适合用来调调情,换换新口味。 对于黎景晔来说,沈月兮显然是前者,沈半夏自然就是后者咯。 而且,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沈半夏越是对他不加理睬,他就越是心有不甘,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愈加明显。 …… 沈半夏下了车,自觉又从一虎口逃生,庆幸之余,立即叫了马车往太子府赶。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太子府有些远,走路不知道要到何时,所以就去想租马车回去。 但她身上没有钱,赶车的人又见她一身农妇装扮,扭扭妮妮不愿意替她赶车。她没办法,只好将找了个当铺把她七岁生辰时,母亲惜红衣送给她作礼物的蔷薇玉坠当了。 当她从脖子上取下玉佩时,犹犹豫豫好久才一扭头,把坠子递给对方。而且拿了银子一跟头就跑出当铺,因为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又抢了回来。 拿到银子,为了保险起见,她特地去成衣店买衣服。她当场换了一套,又买了一套普通男子短打,拿到偏僻处偷偷换上,顺便扔了显眼的菜篮子,才到集市租了车,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而且也没有直接回太子府,而是到了太子府附近的集市,下了车步行回家。 她为何这般小心谨慎,那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不能给对方留下可以指证太子府的证据。 南宫新翰的手段高,虽说跟踪的人被她暂时甩掉了,但对方不一定不能根据她的行踪顺藤摸瓜,最后摸到太子府。 不要以为这些都是无用之功,的确帮了她很大的忙。不过,但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她的玉坠。 那蔷薇花状的玉坠,是她母亲特地找人订做的。对方要根据这东西查她的身份,虽然费了些功夫,但终归不是没有可能。 300.第300章 回家 虽然这样耽搁了些时间,但总算在日落之前到了家,更巧的是,刚好赶在白决明给黎景行用药之前。 不过因为甘草在水里泡过,影响了部分药效,不过,好在还有蜂王蜜,所以也不太严重。 再说跟踪沈半夏的人,本来一直尽在掌握之中,但是由于她闯入车流之中后,几辆马车乱作一团,等马车散去,哪里还有她的踪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 那人懊恼之后,只好硬着头皮回去向南宫新翰复命。 “什么?跟丢了!”南宫新翰怒不可遏道。 后来,他回过味来,终于记起沈半夏给他的感觉,和昨夜的小贼有些相似。 而且,他找人闻他身上,根本就没沈半夏所说的怪味儿。如果不是那小贼,她怎么会知道他会…… 总之,他已经确定那个土里土气的小妇人,就是昨夜盗走甘草的小贼。 可恶!由于小贼一直一副“羞涩”模样,始终垂首侧头,不肯直视他,以至于他竟然没有十分看清她的长相。 而且,小贼明显是化装过得,以后就算见着了,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实在可恶! “是,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那人将头垂地更低。 南宫新翰叹了一声,道:“罢了。你带人去西市排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是,属下遵命!” 臭女人,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翻出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 太子府。 黎景行用过药以后沉沉睡去,沈半夏强撑了一天的身体,最终在得知黎景行没有大碍后,忍不住当场倒下,吓得众人也是万分紧张。 白决明替她把了把脉,写了个药方递给张福来,道:“受了内伤,又有些着凉,吃两幅就好了。但是最近别让她操劳了,唉,一个小姑娘不容易。” 他是真真没想到,沈半夏平日里一个大大咧咧又傻乎乎,才十几岁的姑娘,竟然敢只身夜闯将军府,实在胆大包天呀! 张福来点点头,又是愧疚又是感激道:“嗯,我知道。” 说实话,当他得知沈半夏瞒着他夜闯南宫府的时候,气的差点没跳起来,心里还想着等沈半夏回来,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番。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始终没见她平安归来,他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是满腔的担忧。 他以为沈半夏就是去摸摸情况,知道危险后自己就会跑回来,哪里料到,对方不但潜进去盗走了甘草,还不要命的主动暴露自己,引来追兵。 昨天晚上那一夜,他既念着黎景行的病情,想着今天就要用药了,所以一直坐立不安,再加上沈半夏和吴言生死不明,更让他一颗心分成几块了来担忧着。 好在,现在因为沈半夏带着药回来,不但让黎景行的病情稳定下来,她自己总归也算平安归来。如此就只剩下吴言,大约还有一个百里演让他不放心了。但到现在为止,宫里未曾传来消息,至少说明他们还没有被捕。 301.第301章 戏耍(1) 由于太子府明面上的两个主人,分别卧床不起。外界又是好一阵风言风语,都说太子命不久矣,太子妃也要跟着去,皇帝爷是时候该重新立太子,为江山社稷做打算了。 对于外界的各种传言,太子府一向都是置之不理,但是这次好像有人干预,传言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就在沈半夏休养生息的时候,其他人可没有一个闲着。 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党争越来越激烈,虽然五皇子此时得尽皇帝宠幸,又有南宫府作为后盾,但是丞相庄谦门生遍布朝野,势力也没差得多少。 安平郡主施悦渐渐和五皇子明着撕破脸皮,但她对此似乎不以为意,一面忙着暗中招兵买马,一面献计献策,逗得黎泽天成天夸赞不已,浑不介意她和爱子的矛盾。 皇贵妃南宫婉继续宠冠后宫,她自己并不恃宠而骄,对待后宫嫔妃从所未有的和气友好,就是趁着庄芷茹前段时间“偶感”风寒,将对方手中的权利一举夺下,成功独自掌管整个西楚后宫。 而且,即使在百忙之中,仍然一顿不落地,每天都替黎泽天煲上一碗“强筋健骨”神仙汤。 三日后,沈半夏基本已经痊愈。由于火莲药性激烈,即使白决明用胆汁炮制以降低温燥之性,还是不可避免的让黎景行一直高烧不退,这期间人一直处于昏睡之中。好在,第四天体温终于恢复正常。 只要熬过了这一关,眼睛周围被堵塞的经络就算打通了,不过,以后还需要避光静养五个月,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就在大家都在替黎景行捏一把汗的时候,百里演同样身处水生火热之中。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让他颇为头疼的地方。 “怎么,你终于醒了?”以夜未央身份出现的施悦,面带纱巾,正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坐在百里演休息的床缘。 “你…”当他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涩,说出来的声音完全不像自己。 “…我怎么会在这里?”百里演看了看胸口缠绕着的白色布条,显然伤口已经被处理妥当了。 原来,那天他引走追兵之后,被两帮人马逼入绝境,打斗之中,受了极重的伤,胸口也受了好几处剑伤。 就在他体力不支,快要被捉住之时,施悦恰好办完事情,从此处经过,于是便带着鬼煞杀进包围圈,带着已经神志不清的百里演回到轻歌曼舞坊,并让白艾替他医治。 “怎么在这里?”施悦哈哈一笑,俯身贴近对方,热气不断喷薄在百里演的俊脸上,带着几分魅惑道:“要不是本小姐,你都该发臭了。你再看看太子府的人,现在只怕都在围着黎景行团团转,有谁该惦记着你百里演的生死呀。 说实话,你替太子卖命,不外乎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百里山庄伸冤,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敢打包票,照样实现你的心愿,而且还不让你总是冒生命危险,怎样?” 她非常看重百里演的能力,她的团队里正好还差一个轻功绝顶,适合“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 302.第302章 戏耍(2) “做梦!”百里演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让他跟着她混?天大的笑话!他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就算是和太子,那也是合作关系,什么时候需要倚靠一个女人过活了。 虽然施悦心怀叵测,但毕竟是救过自己两次的人,他也不好意太不给对方面子,又道:“我喜欢合作,以前是,现在是,今后还是。”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永远也不会自甘堕落成别人的小弟。 语毕,别过脸不再去看施悦。 这女人的眼睛有勾人魂魄的能力,声音有惑人心神的能力,他要惹不起那就躲着些的好。 说实话,面对施悦这种魅惑又极度危险的女人,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抗的住,正如蛇蝎美人,明明知道有毒,还会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 面对施悦的美色和故意挑逗,百里演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有所心动那也是正常的。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嘛。 不要奢望一个男人心里眼里都只有你,那一点也不可靠,因为这极有可能只是一时的,这一刻是你,下一刻便是别人;但如果一个男人历经千帆,最后眼里心里都还有你,那么这个人或许就可以托付终身了,因为你在他心中,始终有无可替代的地位。 施悦媚笑道:“别拒绝的那么干脆吗?万事不绝对,没准儿你以后就后悔了呢。” 她食指不断地在百里演果露的胸膛上轻轻画着圈圈,似有若无接触,更加让人心痒难耐。 “手拿开!”百里演抬手将施悦的纤纤玉手甩开,同时怒视着她。 原本有些暧昧也是不错的,但是凡事过则伤,她极度挑/逗,反而让百里演心生厌恶。 对他这样,也不知对多少男人都这样。面对这般女人,他莫名觉得厌烦。 其实,施悦的确会用些小手段,让一些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所用。但是她中意的,除了在黎景行那里碰钉子,就属百里演不给她面子了。 连号称冷面皇子的黎景晔,都对她敬重有加,他百里演一个落魄的贵族子弟凭什么对她爱答不理。 “百里演别给脸不要脸,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面对百里演一再冷遇,施悦就算再看重他,也忍不住怒火中烧。 百里演冷哼一声,道:“我又没请你看上我,你自己愿意,关我屁事儿。” 这死女人,私下里不知道用这一招勾搭过多少男人,想想就觉得心堵,气血不顺畅。 没错,他有些喜欢施悦,准确来说是以夜未央出现的施悦。 施悦妧媚,妖娆,睿智,果决,看似缱绻多情实则最冷酷无情。但就是这样的任性和狂傲,对男人却有着致命的诱惑。 他百里演身为一个心理正常的男人,对施悦有两分喜欢那是情有可原。 然而,仅仅凭着这两分可有可无的喜欢,还不能让他不顾一切地放弃自我,背弃道义,对施悦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为她做牛做马。 “好,你非要这样是不是?既然你无情,那就休怪我无义。” 303.第303章 戏耍(3) 施悦忽然起身,朝着门外大喝一声,道:“鬼煞进来,把他给我扔到五皇子府上去!” 接着,房门咔一声被打开,一个鬼魅般的黑影闪进来,一只手突然袭向躺在床上的百里演。 百里演心下一惊,旋即反手一掌拍在床上,接着反向的力道,纵身跃起,看看避开鬼煞的袭击。 “夜未央你…”他捂着伤口,面色因疼痛而一片苍白。 这女人说翻脸就翻脸,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都是你自找的。”她瞥向鬼煞,冷声道:“抓住他,别让他又跑了。” “是。”鬼煞沉声应道,立即双手成爪抓向百里演。 由于身受重伤,百里演身手受限,在鬼煞凌厉的攻势下,渐渐力不从心,好几次都险些被对方擒住。 “等等等…”他一面拿起地上的椅子挡架,一面开口求饶。 也不知他是不是存心的,打斗时总是“不小心”推倒屋里的屏风、花瓶等摆设,不一会儿,原本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 气恼之中,夜未央本不想搭理他,但是她屋里的摆件都是名贵珍品,现在被他不要钱似得随意打砸,让她肉疼不已。 “鬼煞,停手!” 闻言,鬼煞立即收回自己用了七成功力的一掌。而百里演,见对方收手,自己也放下高高举在手中的一只青花瓷。 如此剧烈的打斗,不可避免地牵动了他胸膛的伤口,鲜血已经染红原本洁白的布条。 “好,我不勉强你跟着我,但是你必须和我去见太子。”施悦气势汹汹地命令道。 “我说夜未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不能不求回报一些吗?就不能学学沈……” 百里演眉头紧锁,一脸悲愤和无奈。 “学谁?我凭什么不求回报,我一不是圣母玛利亚,而没有继承雷锋叔叔的无私奉献精神,你又不是我的人,凭什么不要求你报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想被扔进五皇子府,就乖乖和我见太子去!” 笑话,人人都这么善良,那世界上还有恶人给好人“欺负”吗? “玛利亚,雷锋是谁?”百里演不解道。 “是谁不重要,你只要乖乖同我去见太子就万事大吉了。”施悦突然向百里演柔弱无骨地倒过去,语气柔和,带着几分莫名的蛊惑,调笑道:“以后我们还是朋友,你有难,未央一定鼎力相助,你说好不好?” 施悦好巧不巧,正好靠在他的伤口处,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直冒冷汗。 “好啊,人在屋檐下嘛,那我就听夜姑娘的,丑媳妇见公婆,迟早而已。”百里演肩膀一耸,认命道。 他不可能蛮黎景行一辈子,纸包不住火,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不过,你这屋里好闷,我想开窗透透气。” 说着,推开施悦,慢悠悠地往窗口走去。 见此,鬼煞立即飘过去,制止他的举动。 “随他去。” 施悦摆了摆手,正如百里演所说,只要他们有关联,见面肯定都是必然,况且,他们现在身处三楼,以百里演目前的身体状况,从这里跳下去,不摔死也可能摔个半身不遂。 见太子再为难,也好过跳楼自残吧。 304.第304章 愧疚 “可是…”鬼煞不肯轻易放过他。 “当奴才的问那么多干嘛?你家主子都随我,你管得着吗?是不是呀,夜姑娘?”百里演一手拍在鬼煞手背上,不客气的呵责道,带着两分谄媚的笑脸看向施悦。 “嗯。”施悦鼻音浓重道。 见施悦发了话,鬼煞不再动作,但还是警惕着盯着他,只要他稍有异动,肯定就会立即扑上去将他拿下。 百里演打开窗户,看着外面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不禁心神向外。 “还是外面的天地好啊…咦?那是什么?”他突然指着楼下的街道,惊奇道。 看见他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惊讶,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施悦和鬼煞也不由得凑近两分。 百里演腾出位置给施悦,捕捉痕迹地退到两人身后,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小湖,湖面上荡漾着几只小舟。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人?” “什么?”施悦奇怪道。 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呀。 鬼煞眉头微蹙,他总觉得百里演在耍心眼儿。 “怎么会?你看呀?!”百里演忽然手上使劲,将两人猛地往前一推。 这窗户由施悦改造过,被她做成类似现代落地窗的形式,十分宽大而且下框只到大腿处。 两人猛然被他一推,没有准备,立即向前扑倒,惊呼着翻出窗户。 “啊啊啊!!!”施悦惨叫道。 鬼煞功夫高强,立即在空中变换身形,然后双手接住惊慌失措的施悦,然后慢慢下坠。 “混蛋!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百里演探出头,看见两人大约无碍,然后拍拍手,从床头拿了件施悦提前准备的衣服,然后从前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谁说他要跳楼了?想得美,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 是夜,太子终于苏醒过来,府中人都欢喜异常。 由于还不能解开绷带,他不能看见任何人,他还得忍受最后五个月的黑暗,方能重见阳光。 沈半夏差不多的时候都陪着他,虽然还是长久的沉默,但是有了沈半夏夜闯南宫府的舍身相救,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微妙,似乎只有一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阻隔,但是谁也没有主动戳破。 通常,比起一味接受的人,付出的人更容易投入感情,也更容易陷落情网。 所以当她在面对黎景行时,脑海里总是不可避免地记起,自己被南宫新翰,被鱼婴,被黎景晔,以及被那无名小兵“非礼”的事情。 而且黎景行越是对她笑,她就越是觉得心中有鬼,好像为有什么事情亏欠对方。 很多次,她都想向对方坦白,但那种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她只好自我宽慰——情况特殊,又不是她自愿的。 思及此,渐渐不再纠结这件事,但她亦不敢说给黎景行,免得给对方找堵。 对于沈半夏的惶惶之心,黎景行全然不知,因为他满心想着的都是一件事情——再等几个月,他就可以看看他的媳妇儿长什么样了。 虽然知道有惜红衣和沈一合这样的人中龙凤为父母,沈半夏肯定不会长偏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期待和急切。 305.第305章 流言 晚上,她从黎景行房里出来,准备回自己院子时,终于看到失踪好几天的吴言。 “吴言,你回来了?” 看着他平安归来,沈半夏当然欣喜不已。 她就希望太子府所有人都好好的。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无情的,处在争斗的漩涡之中,就注定有舍有得。 “嗯,劳烦太子妃记挂。”吴言恭恭敬敬朝她行礼。 一看到吴言,她自然想起了生死不明的百里演。虽然她隐约知道吴言和百里演有所联系,但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那你知道蒙面…就是和你一起去皇宫的人,他还好吗?”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对方的安危。。 “他…很好,现在已经平安了。”吴言低着头,沉声道 “那就好。” …… 眼看着花朝盛会渐渐逼近,京城之中又掀起一股狂热,所有人都开始预测今天亲、舞、曲,三项冠军到底会花落谁家。 赌坊里早早就摆好了庄家,赌徒们纷纷下注,以此一争雌雄。这其中,又以三人风头最盛,南宫新柔,沈月兮,施悦三人,自然当仁不让。 在家里憋了大半月的沈半夏被肖心唯强行拽上街,拉倒轻歌曼舞坊看舞赏乐听曲儿。 由于和叶未央的过节,沈半夏本来不想去,但是不忍心扫了好友爱乐成痴的热情。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到了轻歌曼舞坊,正值夜未央在一楼大厅表演,边歌边舞,曲儿照样是她们闻所未闻的,舞姿照样曼妙无比。 一曲舞毕,她无比狂热的追崇者纷纷鼓掌叫好,向台上扔钱的扔钱,扔珠宝的扔珠宝,一派热火朝天的喧闹气象。 沈半夏秀眉微蹙。肖心唯看见她的神情,不解道:“怎么?不喜欢吗?” 她微微颔首,道:“嗯,有些太吵了。”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肖心唯提议道。 “嗯,好。”说实话,她并不想被施悦看到。 两人正捉摸着能不能找一间包厢,但是这里的生意实在太红火了,所以并没有空余的雅间。 就在她们为难之际,突然有个小厮来到她们身旁,叫道:“两位姑娘,不知是否愿意到我家主子包厢一坐。” 由于没什么嫁为人妇的概念,平日无事,沈半夏还保持着未嫁之时的装扮,所以对方便称呼她们“两位姑娘。” “你家主子是谁?”肖心唯毫不客气问道,语气中似乎有心动之意。 她今日特地来学习,肯定不会老找就回家,在下面和一群大老爷们儿坐一天,她可受不了。 别看她文文弱弱的,其实却是个胆子大的,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在乐雯一再强调之后,还和别人大打出手,浑不在意自己会被责罚。 “两位楼上一看便知。” “这样好吗?”沈半夏拽了拽好友的衣袖,小声道。 或许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多了,沈半夏越来越体会到人心叵测这个道理,所以比起肖心唯,她就小心谨慎多了。“怕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不成还能把咱们怎么样不成?”肖心唯安抚地看了看她,接着对那小厮道,“前面带路。” 306.第306章 打赌(1) 沈半夏无语,她总觉得肖心唯最近性子变了好多。虽然以前也怪异,但是现在说话总是直杠杠的,就像被人惹恼了,火一直没有消下去的样子。 架不住对方的执拗,沈半夏只好硬着头皮和她走。两人上了二楼,跟着小厮进了一间雅室,里面赫然坐着四个大男人。 听见开门的响声,四人一齐回头。 沈半夏看见几人容貌,立即回忆起是有京城四小纨绔之称的兵部尚书之子阮临诞,首富之子钱铎,京兆府尹庶子王些,还有康王庶子黎景楠。 看见二女进门,四人中最圆滑的阮临诞立即起身,迎上前来。 “太子妃,肖小姐幸会幸会。” “公子客气了。”沈半夏淡淡应道。 肖心唯余光瞥向左手边的黎景楠,突然冲上前,挥开一旁的好吃鬼钱铎,怒气冲冲道:“黎景楠,你和我打赌,说今天夜姑娘会主动召见我,如果到时候没有的话,可就是你输了,可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原来,肖心唯今天非要来这里,一方面是她对夜未央好奇,想看看最近让京城都为之疯狂的夜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和黎景楠的赌注。 京城谁人不知,大名鼎鼎“四小纨绔”之中,钱铎好吃,王些好酒,阮临诞好色,至于黎景楠嘛,那就是好赌。 最近,他还和无双公子合作,在四季人家酒楼开展了一项名为“六合彩”的新型赌博,也是风靡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于这个康王除了世子以外,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庶子,黎景楠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般的存在。 他曾经因为烂赌输钱,欠了赌场老板大笔银子,由于不受宠而且主母严苛,找同样不务正业有耙耳朵的老爹要不到钱还账,所以被赌场老板命人追打,最后一次更是当场昏迷。 不过,好在他命大,在昏睡三天三夜之后奇迹般苏醒,从此以后收敛了许多,但是仍然没改得了好赌的习性,只不过从一位赌钱,变成了最好和别人口头上打赌。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 进轻歌曼舞坊的每一个人,都会在门口买上一张他们特制的入场券,入场券上对应着相应编号,到时候,就是根据编号的数码来确认幸运者。 而黎景楠和肖心唯打赌的内容是,如果今天肖心唯来轻歌曼舞坊,就会被坊主夜未央选为今日的幸运者,有机会同夜未央会面,亲密交谈半个时辰。 而赌注就是,黎景楠亡母的遗物——一柄绝世好琵琶。 黎景楠又不能未卜先知,所以,肖心唯笃定他在胡说,所以在他以此为借口激将自己之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黎景楠将折扇在手心拍了几下,毫不在意道:“那是自然。” 他头也不回,目光一直落在一楼的舞台上,嘴角勾起一抹习惯性的笑容,漫不经心地说道。 肖心唯冷哼一声,也坐下来观赏一楼的舞乐,不再说话。 307.第307章 打赌(2) 沈半夏也在钱铎的恭请下坐下来观赏舞乐。虽然上次他们四人为难过沈半夏二人,但并不是真的有恶意,仅仅是图一个好玩而已。不过后来经过自家父母的批评教育,所以也不敢再对他们明显的不恭敬。 不过多时,果然有婢女来请肖心唯前往夜未央的香闺,对于今天的幸运客是个一个女子,不少人都心中诧异,但夜未央不惧权贵,说一不二,所以不敢持有任何异议。 肖心唯走后,阮临诞和沈半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包厢内的气氛很不自然。 阮临诞眯着一双小眼睛,凑到她近前,色眯眯道:“太子妃这么漂亮,太子怎么敢让你一个人出门,就不怕你被人拐跑了吗?” 他一面说,眼睛一直不停的瞄向沈半夏胸/部。 沈半夏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漂不漂亮关你屁事!”再说,她是那种见人就会跟着跑的女人吗? 阮临诞好色,京城无人不知,但是,不管再怎么说,她都是太子妃,西楚除了皇后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女人,敢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可谓不是色壮怂人胆。 “嘿嘿,那是自然。漂亮的我看了心情舒畅,不漂亮看了心堵。”他对沈半夏怒意视而不见,继续油腔滑调道。 对于好友的狗改不了****,钱铎只埋头于面前几大盘的美食之中,王些则自斟自饮,沉醉于美酒之中,唯一看似正常些的黎景楠,拍着折扇但笑不语。 果然物以类聚,这四个人没一个正常的。 “呵呵,小心哪天栽女人身上。祝你好运!。”沈半夏冷笑两声,又客套地招呼一声,道,“屋里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 她走在过道里,每间包厢里都是男女嬉闹,乐此不疲的调笑声,传入耳中,忽然没由来的一阵心烦。 除了皇家乐坊的乐女,哪间民乐坊的女子,不是卖艺的同时,还沦为卖笑的妓子,甚至不惜卖身求荣。 女人啊,命好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一生在都如同蔓藤一般依附他人;命不好的,沦落风尘,一生颠沛流离,沦为他人的玩物。 除了这两样,真的在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 其实也不是选择,都是命运之神捉弄下的无奈。 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太子今后如何,她都不愿意过分委屈自己。 只要超过她能接受的底线,她照样不会一味地委曲求全。而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有能够抽身而退的能力。 所以,即使太子渐渐好了起来,她也不能就此懈怠,荒废自己,完全依靠他人。 思及此,前所未有的沉重,却也十分清醒。她叹息了好几声,直到把烦闷统统从胸口呼出,心情才好了些。 她一直埋头向前,直到两侧的嬉笑声都消失不见,才蓦然抬头。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尽头。 她下意识转身,看向来时之路,现在又成了遥远未知的前路。 一直在找路,却不知回头便有路。 人为何烦恼?有欲有求便有所烦恼。说到底就是自寻烦恼,但是身处滚滚红尘之中,又有几个人能不烦恼? 她突然一笑,释然道:“庸人自恼。” 308.第308章 露馅儿(1) 心情舒畅之后,迈着欢快的步伐往回走。心情愉悦之下,对讨厌的人也没那么不堪忍受了。 不过,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掀开帘子,低头钻进来,看也不看屋里的人,便道:“心唯出来了没…” “表哥,那小贼你可捉到了?”黎景楠斟了杯酒,向对面一个一袭劲装的英武男子道。 沈半夏看见屋里那个男子,浑身一个激灵,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愣在原地。 南宫新翰?! “太子妃,您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走了呢。”见她站在门口,阮临诞立即迎了出来。 “哦,我还有事儿,你们聊!”沈半夏回过神来,立即转身,准备逃走。 真的找死啊!南宫瘟神,自己居然撞上门去,她可以以头抢地了。 “等等!”南宫新翰放下酒杯,盯着沈半夏意味深长道,“见面是缘,太子妃着急走干嘛?时辰尚早,何不坐下来喝一杯?” 突然被对方叫住,沈半夏心下一凉,吓得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对呀,太子妃您着急走什么?南宫将军为人豪豪、爽,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也来认识认识吧。”钱铎放下手中的鸡腿,对沈半夏含混不清道。 “不不…不用了,府中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再多耽搁了。请转告心唯,我日后再去寻她。” 她头也不敢回,提脚就准备往门外走去,但身后传来的声音,却让她不得不制止自己抱头鼠窜的行为。 “太子妃不敢这么走,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不敢面对本将吗?”南宫新翰貌似随意道,但话里言外无一没有暗示她就是盗贼的事实。 “南宫将军此话何意?本宫实在不解。”她硬着头皮,强作镇定。 “何意?太子妃难道不应该心知肚明吗?”南宫新翰反问道。 “将军说笑了,本宫行得端做得正,有什么值得本宫于心有愧的?” “没有吗?”南宫新翰突然站起来,一双犀利的虎目,深邃如同黑夜,让人不寒而栗。 “没没有。”她说话的语调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 “真…的…没…有?” 南宫新翰一步步向她走来,浑身释放出冷冽的寒意,犹如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沉沉铅云,压在心口,令她几乎紧张地透不过气来。 “当当然…没有。”她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甚坚定的否认。 黎景楠见两人之间关系“微妙”,连忙暗中向其好兄弟使了使眼色,那三人虽然都不是正经人,但察言观色的基本觉悟还是有,赶紧跟着黎景楠,不动声色地从侧门退了出去。 “是吗?那本将还有一事想向太子妃请教,还望不吝赐教。”南宫新翰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将手伸入怀中,然后缓缓取出,举到沈半夏额头高处,然后轻轻松手,一枚蔷薇花形的玉坠子赫然呈现在眼前。 “不知这是谁的玉佩?”南宫新翰阴测测笑道,死死盯住她,那股狠毒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 沈半夏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袖,咬了咬牙道:“我怎么会知道。” 309.第309章 露馅儿(2) 难怪她事后立即找人去赎玉佩,就被告知已经被人买走了。本来在限期内,当铺掌柜不能出卖典当物品,但是以南宫新翰的手段,就算要强买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世上相似的东西何其多,本宫怎么知道此玉佩属于谁?”刚刚矢口否认,但她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把玉佩拿到她面前,肯定已经摸到了门路,她一味否认,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是吗?那本将为何听说,这玉坠沈夫人十年前亲自找名师定制的,世上独一无二,仅此一块呢?而且,为何制作这块玉佩的师傅也告诉我,此枚玉佩就是当年他亲手制作的真品无疑呢?” “我我我…”沈半夏心里咯噔一下,浑身从头凉到底。 居然找当年的师傅对证!太绝了。 看见对方渐渐向自己逼近,沈半夏不禁步步后退,脑中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一个字——跑! 动作与想法同步,几乎同时,她反猛然转身,拔腿就跑。 在就在这时,南宫新翰突然出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接着狠狠一甩,立即把她甩摔到地上。 嘭! 呜… 下手真特么很,骨头差点都碎了。 “你想怎样?”她挣扎着努力爬起来。 南宫新翰跨到她面前,蹲下身,一只手狠狠捏住她的下颌。 “我想怎么样?呵呵…太子妃,您可把我害的真惨。” 不但跑到南宫府偷了他的宝贝,解救了同伙,最后还向他下痒痒粉,骗他喝童子尿。此仇不报,他南宫新翰就枉在世上做了一回人。 南宫新翰嘴角一歪,咬牙切齿道:“你偷药不就是为了那个短命鬼吗?” 沈半夏心知今天落在对方手中在劫难逃,却也不愿意卑躬屈膝,向狗一样没有自尊的祈求对方。 “你他妈才是短命鬼!”忍痛反击道。 “牙尖嘴利。到底谁短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南宫新翰不怒反笑,一手抓住她的后颈,非常残暴地将她拖到椅子腿下,自己好整以暇的坐好,右脚踩住她的腹部,继续报复性的虐待。 他力道大,沈半夏还因为刚才的摔打而晕晕乎乎,此时更没有反抗之力。 “士可杀不可辱,南宫新翰你别太过分!”因为疼痛,她不得不努力躬着身体,尽可能避免伤害。 这家人个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向他求饶简直是自取其辱。 “你不是很能跑吗?要是打断你一双腿,还能再跑吗?”他说地风轻云淡,但眼底的狠毒却不禁令人胆战心惊。 沈半夏额头冷汗淋漓,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难忍,还是因为对南宫新翰的恐惧,亦或者二者都有。 她意识到,和这个男人的狠毒比起来,黎景晔的冷酷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不要侮辱别人的尊严。” “尊严?哈哈哈哈…”南宫新翰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 他近十年征战沙场,立功无数,为万人敬仰,谁曾料想,有一天居然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如果被外人知道了,那他的尊严又何在?! 310.第310章 露馅儿(3) 沈半夏低了低头,她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也严重伤害了对方的自尊。而且以南宫府的人自私自利性子,于自己比起来,别人的尊严算什么臭狗屁? “尊严?好呀,我给你尊严。”说着,拿开踩在沈半夏腹部的脚。 见他收脚,沈半夏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就在她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去是,危险再度袭来。 南宫新翰陡然凑到她近前,一手揪住她的领口,鼻尖距离她不足两寸。 “我给了太子妃尊严,那太子妃准备偿还本将的尊严呢?” 看着对方放大的俊脸,她一颗小心脏紧张地噗噗乱跳,但并不是因为害羞的紧张,而是恐惧的紧张。 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你你想怎样?” 南宫新翰唇角绽放出一抹邪笑,用自己长满了茧子的食指,轻轻摩挲沈半夏柔嫩的脸颊。 “你说呢?太子无能,跟着他守活寡,倒还不如跟着本将算了。” 对他很横眉怒眼,他倒要看看贞洁烈女,护夫如命的沈半夏屈服在他身下,是怎样一副可怜兮兮、悲痛欲绝的模样。 越是敌人看重的东西,他就越是想要破坏。只要让敌人撕心裂肺的痛,才能体会到大仇得报的爽快。 以前,他为了报敌将的一箭之仇,在生擒对方之后,命人将其妻儿驽来,当着别人的面奸妻杀子,竟然活活将对方逼疯。 如此手段,内心狠毒绝非一般。 “你…”沈半夏气结,她被对方如此无耻的言语,彻底激怒,千言万语只化为四个字:“衣冠禽兽!” 南宫新翰冷笑一声,道:“禽兽?沈半夏告诉你,我发起疯来,连禽兽都不如!” 这些年,他因为手段狠辣无情,敌军不知如何骂他?禽兽,疯子,罗刹,夜叉…… 但从不在乎这些评价,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是为了西楚而战,西楚的百姓绝不会因为他对敌人残忍就厌恶唾弃他。 “疯子!南宫新翰你疯子!”沈半夏一面挣扎,一面忍不住破口大骂。 “沈半夏,你千不该万不该得罪南宫府的人。且不说你胆敢坑害与我,柔儿也在数次在你手下吃亏,燕儿更是死的不明不白,这些种种没有一件事你脱得了干系…” 他一手擒住沈半夏的双手,另一只手用力拉扯她的衣服。 刺啦一声,衣服立即在大力牵扯下,立即裂开大道口子,露出沈半夏圆/润的肩膀,以及胸前大片雪白。 “南宫新翰我错了,求求你别这样。你妹妹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不是我见死不救,我实在无能为力…” 哪怕是一刀杀了她,她都认了,但是这种侮辱人的方法,她做不到一味死鸭子嘴硬,为了狗屁自尊失了清白。 “不是你杀的?那是谁?”南宫新翰施暴的手微微一顿,不禁问道。 他能听出,沈半夏的意思是说凶手另有其人,而且她似乎还知道真凶是谁。 “是是…安平贵郡主手下的人。”沈半夏心一横,将施悦供了出来。 311.第311章 露馅儿(4) 反正施悦也不是什么好鸟,既然对方三番两次坑害她,她为了自保出卖一次也没有什么好内疚的。 “真的?施悦为何害我小妹?”南宫新翰难以置信道。 施悦和他小妹无冤无仇,为何好端端加害于她? “真真的,我…不敢骗你。也不是她杀死的…”沈半夏战战兢兢,也不想言不属实。 “嗯?”南宫新翰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是又不是,难不成现在还想捉弄他吗? “不是施悦杀死的,是施悦手下人当着她的面儿下毒害死的。” 的确,当初施悦并没有怎么亲自动手的,不管是折磨还是残害,都是她的属下一手操办的。 “那到底是不是施悦害死的?”南宫新翰有些气急,这女人怎么蠢得连话都说不明白。 她扯了扯被对方拽在手里的衣颈,小声祈求道:“你先放手,你放手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你?” 南宫新翰瞥了沈半夏一眼,见她蜷缩成一团,一副小鹿受惊般的惊慌失措,眼底又闪烁着不肯服输的倔强,心里莫名一动。 即使心情有变,但他面上却不显,只是冷着脸放开了她的衣服。 柔弱无助的女人最容易勾起男人的怜惜之情,即使是南宫新翰也不例外。 得了自由,沈半夏赶紧将衣服拉起来,盖住自己果露的身体,仍旧一脸惊恐的瞧着他,片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她可见死不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迁怒。 “说,少废话!”南宫新翰依旧冷酷如同冬日的寒冰,但没有了之前的残暴。 “你妹妹之前的确和我有过节,在乐宫的时候也一直针对于我,但是我并没有害她的心思。那一天我经过花园,看见你妹妹鬼鬼祟…神秘兮兮跟踪什么,我怕她又找什么东西来戏耍我,于是就偷偷跟了上去…” 她将那天之事简单地向对方叙述一遍,当然她做了适当的修饰,将方堃的功夫形容地更加高强,否则,按照按照南宫新翰的性格,知道她见死不救,一样没有好果子吃。 “……后来,你妹妹在被百般折磨之后,就被白艾喂毒害死了。” 看见对方乌云密布的黑脸,她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良久,南宫新翰捏起她的下巴,带着莫名的怨恨,道:“也就是说,你就看着燕儿被他们一点点害死,始终无动于衷。” “是…不是…可是,我根本就不敢动,施悦手下那个侍卫武功太高了,我稍一动作,他就能察觉,如果我贸然动作,肯定也会被他们发现的。”她抬头望着南宫新翰。急切地辩解道。 她又不是佛主,可以割肉喂鹰,投身喂虎,牺牲自己来拯救他人,必备到没有底线,何况南宫新燕本就和她是仇人。 看着她一副据理力争,对自己既害怕又不肯屈服的倔强,南宫新翰忽然觉得很好笑。 他以为闯得了南宫府,还能两次从他手中逃走的小贼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会害怕到语无伦次。 312.第312章 露馅儿(5) 南宫新翰松开手,慢悠悠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无警告道:“你最好没有说假话,否则,本将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在他无形的威压之下,沈半夏又是浑身一颤,不敢直视对方,小声道:“我不敢。” 妈蛋,欺人太甚!被南宫家三兄妹轮番欺负,这口恶气真特么难以下咽。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说,不能下咽也必须忍气吐声。 “姑母的蜂王蜜也是你们偷的?”南宫新翰忽然想起什么,貌似风轻云淡道。 太子前些日子病危,南宫府和皇宫同时失窃,还都是名贵的药材,既然沈半夏闯得了南宫府,那皇宫去皇宫行窃的人,不言而喻,也是太子府的人咯。 “嗯。” 显而易见的事,她没必要在遮遮掩掩。 “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把那个又瞎又哑的病秧子医好吗?”讥诮和不屑的语气。 “呵呵,倒是想,但是能保命就不错了。”沈半夏惋惜道,言语中尽是无奈和淡淡的忧伤。 她不会傻到向南宫新翰透露黎景行的真实病情。 “那也是。”南宫新翰听见她的无可奈何,嘴角爬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就是咯,那个废人就算是神仙来了也药食无灵,现在顶多是续命而已。 当然,他不久后就为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追悔莫及,只恨自己没有趁现在果断的弄死黎景行。 “既然如此,干嘛还死心塌地跟着一个废人。” 他实在不解,沈半夏明明知道黎景行的状况,无权无势的病秧子一个,什么也给不了她,前途将来更是全然没有。 一旦对方离世,她一个前太子的遗孀,不要说被人关照,只怕人人都来踏上两脚。 而且,他还听说沈半夏为了黎景行,还和父亲沈一合断绝了父女关系,这也就是绝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这女人真是傻到无以复加,不趁着现在好好找个靠山,反而********扑在一个废人身上,脑子有毛病。 南宫新翰跟南宫府所有人都一样,无利不起早,什么事情都是冲着利益,只对对自家人还讲点儿情谊,至于外人,千万别跟他们谈感情,谈感情伤钱。 “是呀,同情心泛滥,谁让他那么惨?”沈半夏苦笑道。 “你同情泛滥,怎么不对燕儿也泛滥一下呢?”南宫新翰不轻不重地踢了她一脚,问道。 既然为了黎景行敢以死相拼,为什么不愿意冒险叫人来救他小妹呢? 思及此,他又怨恨起沈半夏来。 沈半夏嘴角一抽。真心需要交换,南宫新燕对她能和黎景行一样吗?南宫府的人,果然都是自私自利的主儿。 她虽然这样想,但并不敢说出口。 “对不起。”昧着良心的对不起。 南宫新哈冷眼看着沈半夏。由于她埋着头,并看不见她的神情。 他躬身,抓住沈半夏后面的头发,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你说,我今天该放过你吗?” 仅仅一个杀害小妹的真相,怎么也不够抵消沈半夏对他的冒犯。 313.第313章 真朋友(1) “南宫新翰你…”见对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她不禁怒上心头,但念及自己目前的处境,强行又把怒气压了下去。 “那你还想怎样?反正不能对我…对我…”说着,双手紧紧抱着胸口。 丫的禽兽不如,小心别落她手里,否则,找人把他强上三百遍,她就不是沈半夏! 见她防狼般的警惕,南宫新翰不悦道:“一个废人也值得你守身如玉?” 若不是现在情势不利,沈半夏非得当场耍他两个大嘴巴子。她又不是青楼的妓子,这是洁身自爱,跟替谁守身没有半点儿关系。 “南宫将军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喜欢您的姑娘好比春天的花儿,不但多不胜数,还一个个都眼巴巴着您去尽情采撷,您干嘛非得戏弄我一个有夫之妇。” 她知道对方不肯放过她,是因为记恨自己先前的行为。 南宫新翰脸色一沉,什么叫“眼巴巴着他去尽情采撷”?他是那种见女人就扑上去的人吗?这种话也亏得她一个女人能说出口。 他发过誓要让沈半夏生不如死,就一定不会自食其言。胆敢得罪他的人,没谁能死个痛快。 “激将法对我没用,你省省吧。”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敌人用过的激将法高明多了,他从来没有上过一次当,沈半夏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不值一提。 沈半夏苦笑。这瘟神简直无坚不摧,软硬不吃,什么法子都对他无效。难道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正当她无计可施之时,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接着身影走了进来,宛如银铃般的娇俏之声响起。 “沈半夏,你怎么好没走?我等你好久了!”言语中尽是抱怨和不满。 “心唯!”沈半夏惊喜道。 “别进去。”肖心唯身后还跟着四小纨绔,黎景楠伸手本想拉住她,却被她一手耍开了。 “你坐地上干嘛?接地气吗?”肖心唯没有理睬黎景楠的阻拦,嫌弃的瞥了沈半夏一眼,不满道。 她似乎也没有看见浑身煞气的南宫新翰,只对着沈半夏冷嘲热讽。 看见“从天而降”的肖心唯,沈半夏激动地眼泪汪汪。她不知道自己再和南宫新翰耗一会儿,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心唯,我脚麻了,你能拉我起来吗?” 南宫新翰看见贸然闯入的肖心唯,脸色阴沉。 “表哥,我们回来拿东西,马上就走。”黎景楠尴尬地向南宫新翰打了招呼。 虽然他们的母亲是姐妹,但并不是一母同胞,南宫新翰之母是正妻生的嫡女,黎景楠之母是小妾生的庶女,感情当然算不上好,他们就跟没有多少兄弟之情可言了。 南宫新翰看不起黎景楠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目不斜视地“嗯”了一声。 “烦人!”嫌弃归嫌弃,肖心唯还是上前将沈半夏从地上拉起来。 “心唯,你能扶我出去吗?我该回家了。” 知道这样或许连累好友,但她实在做不到放过这个机会。人,本质都是自私的。但如果今天身处危险的是肖心唯,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 求生是本能,而明知是危险,还主动涉险却是理智战胜本能的结果。 诚如此时的肖心唯,她当然也知道今天这一举动,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无尽麻烦,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挺身而出。 314.第314章 真朋友(2) “嗯,我也该回家了。南宫将军,再会。”说着,扶着一瘸一拐的沈半夏往外走。 “表哥,后会有期。” “南宫少将军,后会有期。” 黎景楠四人向南宫新翰道别,也急急匆匆逃离此处。 有外人在,南宫新翰不好意思再动手。毕竟是太子妃,暗中别人看不见也就罢了,但再众目睽睽之下,传出去有碍名声。 他目送几人离去,始终不置一言。良久,从侧门闪进一个人影。 “少爷,就这样放过她吗?她可是…” “志哲,害死燕儿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南宫新翰淡淡道。 沈半夏说得有理有据,加上他和施悦接触下来,也知道那个女人狠绝毒辣,不容别人侵犯丝毫,燕儿因为想替柔儿出气针对她,被施悦杀害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没错,进来的那人正是南宫新燕的贴身护卫曹志哲,他一直暗中爱慕南宫新燕。心上人被人害死,他一直视沈半夏为头号嫌疑人,如果不是身份职责的原因,早就找沈半夏报仇了。 所以,此时对于南宫新翰放走沈半夏的行为,有些难以甘心。 “另有其人?谁?”曹志哲难以置信,有急切地想知道真凶是谁。 “安平贵郡主——施悦。”南宫新翰一字一句道。 好你个施悦,竟敢害我妹妹,找死! 之前五皇子和施悦有些不合,但他能看出施悦是个人才,非常有能力,所以还在竭力拉拢对方。不过,现在看来,对方根本没有把五皇子和南宫府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对她妹妹痛下杀手了。 “施悦?是她!”曹志哲惊讶道,“就算她不是凶手,但她曾经对二小姐不敬,也不该放过。” “我知道,她不会好过的。我们也回去吧,好戏已经开始了。”南宫新翰嘴角勾起一抹邪佞之笑,意味深长道。 回去是吗?待会儿你就会后悔了。 他最喜欢看敌人匍匐在他脚下,痛哭流涕,悲痛欲绝的卑贱模样。 …… 离开“轻歌曼舞”,沈半夏还双腿发软,两股战战。 “对不起心唯,连累你了。” 看见她一副愧疚的神情,肖心唯面上松动了些淡淡道:“不用。” 虽然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但一味只顾着保全自己,而对亲友的危险都无动于衷,那种人注定是悲哀的,因为他们永远得不到别人真心相待,也不配得到。 “可是…” “没有可是,难道今天被人欺负的是我,你就可以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了吗?” “当然不会!” “那就得了,”肖心唯难得的露出一个微笑,“我们是朋友。” “嗯,我们是朋友。”沈半夏默念了一遍,眼角微微湿润。 ……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哎,对了,你见了夜未央,觉得怎样?” 原以为以夜未央在舞乐上的高超造诣,肯定对舞乐别有见地,能让她“听君一席话胜弹十年琴”。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的确别有见解,只不过并不是如她想象那样,让她受益匪浅,而是让她无比反感。 315.第315章 软禁(1) 那女人根本不是因为喜爱,才大力发展舞乐,而是以此为出人头地的资本,名利双收以获得满足感。 虽然对方说德坦荡无畏,但是她还是看不起那种********,唯利是图的人。 “哦。”说实话,她有点怕肖心唯对夜未央十分有好感,毕竟夜未央对太子所做的一切,实在让她难以释怀。 但她并不想用自己的主观思想去影响肖心唯,虽然她们是朋友,但她不能要求对方一切都和她保持一致。现在廷加肖心唯这样说,当然是觉得再好也没有了。 “我也不太喜欢她,之前太子犯病,就是她一手造成的。” 不过,私心在所难免,既然已经不喜欢了,她稍微火上浇点油,也不伤大雅吧。 “真的?”肖心唯惊讶道。 黎景行之前病情危急,她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她造成的。现在,更对夜未央没好感了。 “嗯。” “那你之前也不…罢了,那种女人,以后敬而远之吧。”她埋怨道,但转念一想,清楚沈半夏是在体谅她,心里一阵暖意。 她没有深究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追问沈半夏和南宫新翰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如沈半夏没有问她和黎景楠的事情一样。 即使再好的朋友,也需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我知道。” …… 两人分手后,因为心情不好,沈半夏一个人步行回家。 南宫新翰什么都知道了,他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都怪我都怪我,要是…唉!” 什么都一样,当时她要是因为和黎景晔置气跳下马车,直接让对方载她回府,可能就不会被南宫新翰抓住把柄了。 但是,这谁又说得准呢? 罢了罢了,现在不是一味自怨自艾的时候。 远远地,她听见太子府附近似乎人声嘈杂,心头一紧,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越过转角处,看见府门外里里外外围了数层老百姓,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这太子是犯啥事儿了吧?怎么禁卫军都来抄家了。”一个中年妇女伸长了脖子,疑惑道。 她身旁一个又高又壮的方脸大汉鄙视道:“狗屁不通!就他那样儿,能犯啥事儿,肯定是皇帝老子看他这么多年要死又不死,现在等不急要腾位置给其他儿子,所以来清除障碍了呗。” 一个布衣书生摇头晃脑道:“也是。你看他病病殃殃那么多年,明明可以一死百了,偏偏就赖着不死,每年浪费那么多钱财,不知道可以救多少灾民了。早死好,还能积积阴德。” 哈哈哈哈…… 那书生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沈半夏听见他们无情的嘲讽,却没有闲心发火,连忙大步上前,跑到人群外围,拼命往里面挤。 “让让让让,我要进去,你们都让让…” 看戏的老百姓都专心致志瞧着门内的动静,加上人多嘴杂,没几个人听见她的呼叫,听见的也把她当成好热闹的看戏者,所以,压根儿没人搭理她。 “快看快看!他们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316.第316章 软禁(2) “…你们让让,我要进去…”她挤了老半天,才被人推搡人群中间,不过由于她个头小,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鼎沸人声之中。 众人向内看去,只见一群威武的官兵气势汹汹,羁押着府中的奴仆列队走出来。 “快走快走,别磨蹭!我们还要回宫复命呢!”有士兵嫌他们走得慢,不停挥着剑,催促他们快走。 沈半夏被挤在中间寸步难行,她抬头看见府内情形,惊地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所有人都被捆住双手,被大麻绳串成两列,像赶畜生一样催着走出来。 眼前这一幕,刺痛了沈半夏的心,她忍不住高声大叫起来:“你们都让开!我是太…呜…” 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即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巴,接着,一个些许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不要自投罗网。” 闻声,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吴言。 吴言松开手,冲着她郑重摇头。 黎泽天以太子欺君罔上,暗中培植势力为由,将整个太子府的人都下了大狱,她现在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又是什么? 见他摇头,沈半夏愣了愣,心中有些犹豫,她又看了眼朝昔相处的大家,鼻子一酸,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虽然被抓,但太子府的人每一个怂样,均抬头挺胸,气势昂扬,仿佛即将迎接他们的不是牢狱之灾,而是将士浴血拼搏的沙场,虽死犹荣! “让让让,都让开!”前面一个士兵见路被围观的群众堵死,连忙挥开众人,冷着脸呵斥道。 众人心中畏惧,连忙挪到两旁,腾出道路。 仆人走在前面,最后出来的是黎景行、张福来、程默以及竹青四人。 或许考虑到黎景行的身份以及身体状况,他并没有被捆绑,由张福来和程默一左一右搀扶着慢慢走出来。 由于病情需要,白决明给黎景行用药时,暂时封住了他的全部内力,甚至连体力也不如一般人。 因为这样可以延缓药物随血液的循环流动,使之在内体发挥缓慢而持久的作用,避免一时药性过猛带来的副作用。 所以,他这次是真的体力不支,脚步虚浮,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更加符合他病太子的称呼。 两旁的士兵看见黎景行这么模样,也不禁相视而笑。 “快些快些,耽搁了时间,你们担待得起吗?”一个高瘦的士兵不耐烦道。 “催什么催,天还早着呢,会在乎这会子功夫吗?”竹青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 “你…小丫头找抽呢!” 那小兵撸了撸袖子,作势要打她,却被一个相貌忠厚的男子拦住。 “大庭广众,别生事!” 那小兵一低头,诺诺道:“是。” “太子…”沈半夏看见黎景行,眼泪最终还是决堤,泪珠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掉。 由于身体虚弱,黎景行下台阶的时候,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太子小心!”张福来和竹青齐声道。 “太子…”见此,沈半夏也是一个没忍住,下意识挺身而出,冲上前去。 “不要冲动!”吴言立即一把拉住她。 317.第317章 软禁(3) “不要冲动!”吴言立即一把拉住她。 黎景行似乎听见她的声音,侧头“看”向她的方向,但仅仅稍作停留,又继续向前。 “都散了散了!” 众人纷纷被赶上囚车,黎景行上车的时候,又向她的方向最后一“望”,嘴唇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吾安,勿忧。 沈半夏读懂他的语言,泪水流地更加汹涌,她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囚犯上车后,一干禁卫军驱散百姓,赶着马车渐渐远去。 趁着人群四散,吴言赶紧拉着她趁乱离开。两人一路狂奔,直到走到一个偏僻的树林里,方才停下来。 沈半夏气喘吁吁地靠在一颗大树上,身体顺着树干缓缓下滑,最后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 她这一生为什么总像被人下过咒一样,无论拥有什么,最后都会被无情的夺走。 她明明有爹,却跟没爹一个样;有个疼爱她的娘亲,却早早离开自己;人生头一回有了喜欢的人,最后却是无情的玩弄;好不容易歪打正着,嫁了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现在却被抄家下狱。 忙忙碌碌近二十年,到头来,居然还是落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结局。这让她如何不崩溃绝望? 吴言看着伤心欲绝的沈半夏,一直眉峰紧缩,哀声又叹气,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绝望之中的女人。 良久,或许是哭的累了,哭声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变成无声的啜泣和抽噎。 “哭也没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太子还交给我们重要的任务。”吴言蹲在她面前,轻声劝慰道。 闻言,沈半夏抬头,露出一张小花猫般的脏脸出来,一双又红又肿的泪眼还含着几滴将落未落的晶莹。 “任任…任务?什么…任务?” “嗯,你听我说。” “黎泽天现在基本已经被南宫婉迷惑了,对她无比信任,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今天的圣旨必然也是那个女人的主意。” 沈半夏抹了抹眼泪,赞同的点点头。 黎泽天都开始让南宫婉帮他看折子了,其信任度绝非一般。 吴言见成功勾起了她的兴趣,吴言干脆坐下来,对她慢慢道来:“如果想要就他们出来,武斗肯定不行,因为太子就在南宫婉手里拽着,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况且,对方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咱自投罗网。不能武斗,剩下来就是文斗,怎样一个文斗法呢?“说到这里,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了半刻。 沈半夏白了他一眼,脸色有些不好——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卖关子…… 吴言嘿嘿一笑,一面比划,一面接着道:“要想他们都平安归来,就只能是皇帝亲自下令放人?然而,只要有南宫婉吹着枕头风,黎泽天又怎会爽快下旨呢?” “怎样?”沈半夏不自觉被他绘声绘色的演说吸引到,下意识问道。 吴言嘴角一咧,以手做刀,比了一个砍的动作,一字一句道:“搞…破…坏。” “搞破坏?”吴言的思维跳脱,她实在摸不着边际。 “对。破坏黎泽天对南宫婉的信任!但是…” “这个破坏又怎样搞呢?”沈半夏立即接过来,抢先答道。 “呃…对,破坏又怎么搞呢?你听我说…”说着,凑到沈半夏耳旁。 …… 318.第318章 软禁(4) “你说的是真的?!”沈半夏惊喜异常,重重一巴掌落在吴言的肩膀上。 “千真万确。所以太子才让你我去郴州,此行惊险万分,时刻都有生命危险,但是只要成功,我们不但能救出太子他们,还能彻底扳倒五皇子和南宫府的人,可谓是一举三得,你愿你去吗?” “我愿…可是,太子他们还生死未卜,我…不放心。”她眼中闪烁的希冀黯淡下去。 她怎会一点都不懂,这是吴言故意为之,引她脱离京城危险,保全性命呢? 吴言见被她识破,心里有些懊丧,但也佩服她的心思细腻。 “对于太子,暂时不必忧心。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况且黎泽天知道太子的身体状况,‘不久于人世’,现在又在他眼皮子底下,任他鱼肉,绝对不可能翻出浪花来。大不了就是受些委屈,肯定没有生命危险的。” “那府中的下人,张叔,竹青,孤身儿,小宝他们呢?” …… 吴言为她的固执真的“无言”了。 “呃…他们肯定会被下大牢,还有可能受写皮肉之苦,还有…还有…” “还有性命之危对吗?” …… 太子妃一点都不傻,心思通透着呢。太子还跟他说什么好骗得狠了。 “这或许就是命…”她抬头,望着天际夕阳火红的余晖燃遍群山与大地,语气平静而决绝道,“我去。” 听见她同意的回答,吴言兀自松了一口气,聪明的姑娘不好骗,但好在沈半夏不但聪慧,而且还懂得取舍,懂得不意气用事。 “不过有言在先,离开之前,我要先去确定太子的安危。再者,到了郴州,不要绞尽脑汁把我藏起来,都说了太子让我们俩去,就不能把我撇开。” 吴言为难地挠挠后脑勺,被抓之前,太子的确吩咐让他以此为借口骗沈半夏离开京城并躲起来,但人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还怎么骗呀? 而且,依照沈半夏固执和大无畏,如果他执意撇下她,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思忖片刻,心中主意已定,一脸凝重道:“行,答应你。不过,到时候你要听我安排,不得擅自行动。否则,我就立即执行太子的命令。” 命令是什么?当然是把她藏起来。 “好,一言为定。”沈半夏向他举起手掌。 “一言为定!”吴言微微一愣,也举起手。 啪!两人击掌为誓。 “我们现在怎么办?”沈半夏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太子府被下狱,太子都被抓了,偏偏漏了太子妃,现在肯定在满城捉拿她。 “先乔装一番,然后打探打探消息,再作打算吧。” “好!” 再次启程,目光迎向远方,脚步徐徐,却十分坚定,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绝望与彷徨。 没错,眼泪只会是懦弱者的妥协。凭什么她的一生就要凄惨无比?或许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但这绝不是她听天由命的借口。 命运命运,运或不可改,命不由天定。她不会服输,哪怕是上天注定没有好结果,她都要舍命一搏。 就算不为了别人,也为了她自己! 319.第319章 软禁(5) 见她这么快就化悲痛为力量,吴言小小地惊讶的一下。 虽然也是不幸,但比起…那些被抄家灭族、满门处死的人来说,沈半夏遭遇的到底还算是小挫折。 不过,对于一个从小只在情感上被冷落的小姑娘来说,今天的打击,也算不不轻了。 只是,今后的路或许更加艰难,也或许她会遇到更大的挫折或打击,那时候她还能坚持吗? 吴言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他不知道,沈半夏的心,在无数次的挫折与磨难中,渐渐坚强起来,以至于到最后,即使天崩地裂的噩耗也不能将她打垮、击碎。 晚风吹起她一头秀发在空中狂舞,娇小身躯在广袤天地间渺小如同微尘,但这一刻,忽然给吴言一种顶天立地之感。 他张了张嘴,有什么话想冲口而出,但是话在舌边打了几个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无声叹了口气,远远跟在她身后。 天际最后一抹火红也消散在迷雾之中,残阳落,但人们并不绝望,因为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新的一天不是从朝阳升起那一刻开始,而是从夕阳西下时就已经开始了。 凤凰涅槃,****而归。 这便是她,一个既有女儿柔情与婉约,又有男儿坚韧和潇洒的沈半夏——独舞天下,逍遥江湖。 …… 由于城里迅速粘贴了沈半夏的通缉令,所以吴言一人到市集买好了换装的衣服和一些其他物品。 经过一番装扮,沈半夏成了一个头戴儒巾,身着布衣,皮肤黝黑的小书童。吴言则成了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两人一同上街,与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和小厮并无区别,因为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们到了京城最适合打探消息的酒楼里,点了些饭菜心不在焉的吃着,便竖起耳朵听着四面八方的小道消息。 “嘿!你们听说了吗?太子府被抄家了,太子也被软禁起来了。” “切切切,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禁卫军将人抓走的,怎会有假?。” 他们旁边一桌是五六个年轻公子,正在谈论今天发生的惊天大事。 “太子到底犯什么事儿?” “就是,瞧太子那样儿,也不像个能做坏事儿的人。” “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呢?据说是欺君罔上。” “狗屁欺君罔上,分明就是皇贵妃等不急要推自己儿子上位,所以着急要想把人家赶下来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啧啧啧,岳兄,谨言慎行。” 现在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南宫府的耳目,一不小心被人家听到了,也免不了遭受牢狱之灾。 打抱不平的那人灌了一口闷酒,不甘心地闭了嘴。 “那皇上准备将太子怎么办呀?” 欺君罔上,这个范围太广泛了,到底怎样一个欺法,现在根本没有准确说法。 “杨老弟,你姐夫不是禁军将领吗?有没有小道消息,透露透露。” 被叫到名字男子微微蹙眉,一副不太情愿开口的模样。 “杨兄,你尽管说就是,哥儿几个保证不乱说。” “对对对,我们嘴巴严实着呢。” 见他犹豫,好奇的几人纷纷作出保证。 320.第320章 软禁(6) 那人沉吟片刻,一脸凝重道:“太子府的仆人都被下了天牢,太子因为身体不好,好像暂时被拘押在先皇后故居中,听后审问…还有,据说太子妃仍然在逃,目前正在城中大肆搜捕。你们没见城门口,以及出城的要道,都被守军设卡查人了吗?” “哟,好像是哦。这都二月底了,三月三的花朝节就快到了,也不知今年还会如期进行不?” “太子倒霉关花朝盛会何事?据说今年皇贵妃和度坊主联手操办,热闹非凡呢。” 一说起花朝节,几人心神向往。到时候全国上下的才女们纷纷亮相,绝对超饱眼福呀! …… 沈半夏和吴言对视一眼,纷纷对听来的消息保留怀疑态度。他们结了账,匆匆离开。 “先皇后故居,那是什么地方?”沈半夏问道。 “未央宫,”吴言沉吟道,“位于皇宫西北角处,班皇后喜欢僻静,未央宫四周种满了花草树木,而且远离其他宫室,要进去倒也不难。” “那我们今天晚上去吗?” “对。现在就收拾收拾,天黑以后立即动身。” …… 皇宫,皇贵妃景仁宫内,熏烟袅袅,暗香袭人,冷人心旷神怡,无比舒坦。 黎泽天躺在象牙软榻之上,眼睛微合,一副极为享受的神情。 一如既往雍容华贵的南宫婉,举其一颗指头大小的药丸,轻轻送到黎泽天的嘴边。 “陛下,仙丹。”她嘴角勾起完美弧度,魅惑的声音从红唇中慢慢吐出。 “嗯…”黎泽天眼皮子微微一动,并没有睁开眼睛,直接张嘴将药丸吞入口中。 “自从陛下服用仙丹以来,身体愈加勇猛了。”南宫婉坐在他身旁,轻轻替他揉/捏着手臂,意有所指道。 “嗯,还有爱妃这里的香跟爱妃一样,令人欲罢不能呀。” 说着,突然翻身,一把拽过南宫婉,将她压在身下。 “陛下,您真坏…”南宫婉嗔怪道,柔弱无骨的小手在黎泽天身上无力的捶打。 她这含羞带怯、番欲拒还迎的姿态,更加勾的黎泽天心神激荡,难以自制。 “你这个磨人的‘老’妖精。”(这句话写得我,好想吐……) 黎泽天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正准备办事的时候,殿外突然响起一个暴躁的声音。 “让开,我要见父皇!” “七皇子,陛下已经就寝了,您不能进去。”宫女极力劝阻道。 “贱婢滚开!本皇子要见父皇!” 接着,砰一声响,好像是人跌倒的声音。 “外面谁人喧哗。”好事被打扰,黎泽天不悦道。 内侍在帘外答道:“回陛下,是七皇子执意要面见您。” “景轩?”黎泽天坐起身来,面上的怒气消融了大半。 对于这个孩子,黎泽天还是比较喜欢的,脾气是差了些,但品行端正,从没有干什么让他费神的事情。 而且,关键的是,黎景轩和他一样,都是宫婢所生,也许是为了补偿自己以前被人轻视和刻薄,他对黎景轩格外包容。 就是总和黎景行走在一起,令他有些不满,所以,最近一直将他禁足在宫中。 “宣他进来。” “是。” 321.第321章 软禁(7) 南宫婉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眼底闪过一抹怨毒。 老和她作对,早知道就不该让他生下来。 宫女将帘子掀开,黎泽天理了理衣襟,摆出威严之姿。 黎景轩大步上前,衣摆一撩,屈膝跪下,朗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轩儿这么晚,找朕有何要事?” “回父皇,儿臣听说二哥被父皇‘接入’皇宫,并且安置在未央宫中。父皇您也知道,早年儿臣不幸,幸得母后和二哥相助,方才安然长大。 母后慈爱贤德,对儿臣视如己出,教儿臣读书写字,识人生大道;二哥友爱,待儿臣亲如手足,一直照拂有佳。母后和二哥的关爱,铭感五内,至今难以忘怀。 今日,听闻二哥病情加重,吐血不止。儿臣心忧二哥安危,所以带着御医前往未央宫探视,却被禁军阻拦在外。所以,恳求父皇恩准儿臣前去探望。” “什么?吐血不止?”黎泽天微微诧异。 的确,下令羁押太子的圣旨是他下的,而且对于那个理由他也知道十分牵强。 但因为他之前向天下承诺,太子德行无失,绝不废立,现在他的爱妃又一直催着他废太子重立,他不能自食其言,所以只好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黎景行关押起来。 但是也正是因为知道黎景行没有过错,所以他并未将时时刻刻都有断气之嫌的黎景行下狱,反而安置到未央宫中,也算变向的补偿了吧。 但他只下了圣旨,其他的并没有再多过问,而是全权交由南宫婉处理,不准御医去看病他一点不知。 “对,二哥身体不好,前段时间旧疾复发现在还未痊愈,今天又受了惊吓,雪上加霜,因而病情加重,急需御医医治。”黎景轩一脸忧心地说道。 “爱妃,可有此事?”黎泽天有些不满,看向南宫婉的眼神也冷了两分。 他最不喜欢别人背着他搞小动作,即使南宫婉也不行! 对上黎泽天冰冷的眼神,南宫婉心头一惊,眼泪立即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万分委屈道:“陛下,臣妾也毫不知情呀,肯定是手下的人办事不利。这事儿都怨臣妾监管不力,请陛下惩罚,臣妾绝无怨言。” 她一面自拦罪责,一面以袖抹泪。这幅受了委屈往肚里咽的梨花带雨姿态,反而勾起了黎泽天怜香惜玉的心思,不忍再行责怪,拍拍她的纤纤玉手,以示安慰。 “行了行了,这事儿也不怨你,以后不要再犯便是。” “多谢陛下不罪之恩。”南宫婉破涕为笑。 黎景轩看着她像小姑娘似的撒娇,一阵恶寒,心中更加鄙夷。 “谢谈。” “老奴在。”花白头发的内务总管立即上前,躬身应道。 “传朕的口令,任何人不得阻拦七皇子进未央宫。” “是。老奴遵旨。” “好啦,这下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进去了。”黎泽天难得的慈爱神情。 知恩图报,性子爽直,除了脾气暴躁了些,是个难得好孩子。 “儿臣叩谢父皇恩典。”黎景轩磕了个头,感恩戴德道。 “退下吧。”黎泽天疲倦地摆了摆手,转头又对南宫婉道:“朕今日有些乏了,爱妃早些休息吧。” “儿臣告退。”黎景轩行了告退之礼,立即退了出去。 南宫婉见他也要走,心中有些不满,但面上不显,微微福身道:“恭送陛下。” …… 322.第322章 软禁(8) 夜色极好,月朗星稀。黎泽天踱步在花园里,负手而行。他身后跟着陪伴了他近四十年的内侍,谢谈。 “老家伙,你说朕是不是老了?”他向天叹息道。 “怎会?陛下正当盛年,神采奕奕,气宇轩昂,不输于各位皇子。”谢谈笑道。 听见对方的恭维,黎泽天哈哈一笑,开怀道:“就属你嘴甜。不过,最近朕总觉得头晕脑胀,眼睛发花,只有到了景仁宫才能纾解,所以朕是越来越离不开皇贵妃了,幸好景牧也算是一个文治武功的好孩子。” 人老了,反而更向往平静安稳。对于年轻的女孩子,他也喜欢,但是总是还差了一种味道,一种经过时间洗礼,慢慢积淀的醇厚。 “唉,其实,景晔也不错……” 他只有一个皇位,必须有所取舍。 “那是当然,陛下的龙子凤女,个个都是好样的。”谢谈不着痕迹的恭维道。 对他只捡好话说、从不言重点的行为,黎泽天十分无奈,回身指着他没好气道:“你呀你…” 对于谢谈,一个从他还是任人欺凌的孤儿开始,就一路陪伴,助他登上皇位的忠仆,他始终都是信任的,有时候甚至超出了他对任何人的信任。 两人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忽然听得不远处隐约有少年的呵骂声,与女子的嘤嘤啼哭之声,黎泽天心中疑惑,不知觉就往事发地悄悄走去。 “臭****,老子看得上你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还敢拒绝,不知好歹。” 渐渐走近,黎泽天依稀听得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九皇子求求您饶了奴婢吧,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难忘。” 说着,传来清晰的磕头声,嘭嘭嘭……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皇子今天要定你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黎景衡恶狠狠道。 咔嚓。传来衣物破碎的声音。 黎泽天脸色阴沉,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这个逆子,竟然在御花园里行这等荒唐之事,还知不知廉耻。 “九皇子求求你别这样…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那宫女被逼入绝境,却宁死不从。 黎景衡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死?蝼蚁般的卑贱之人,你以为本皇子还在乎吗?” 视人命为草芥,这般可恶的语气,即使掌握生杀大权的黎泽天,也不禁为之一怒。 “奴婢卑贱,但尤有自尊。皇子执意相逼,奴婢只好以死明志!”宫女决绝道。 “好啊,你去死啊。没死绝本皇子就把你卖到勾栏贱院里去,让你…” “逆子!”黎泽天实在觉得他的话不堪入耳,忍不住大声喝道。 他越过最后一株月季,情形一览无余。 黄石假山下,一个衣衫破碎的美貌宫娥,双手抱住胸口,无助地蜷缩在假山脚下。而他的儿子,正一脸凶恶地拽住宫女的头发,试图将对方的头部往石头上撞去。 黎景衡陡然听见父皇的声音,心下一惊,立即松开那宫女,埋头跪下。 “儿儿臣不不…不知父皇大驾光临,有有失远迎,还望父皇恕罪。”说着,浑身塞糠似的抖开来。 323.第323章 软禁(9) 黎泽天为君为父,他与世间任何一个父亲都一样,希望自己的儿子个个出息,顶天立地。 他也一直很满意,因为包括身体病弱的黎景行在内,人人都是品行端正之人。 可眼下,竟然出了这么一个败类来打他的脸,这让他情何以堪? “孽障!”黎泽天气急,抬脚就踹在黎景衡身上。 小小年纪就胡作非为,长大了还得了? 黎景衡身子不稳,当场被踢倒在地,又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谢谈向那宫女使了使眼色,她心会神领,叩过头,立即逃似得跑了开去。 “谁给你的狗胆,啊?你还没有王法。”他一训斥,又是两脚招呼在黎景衡身上。 “父皇,疼!”黎景衡揉了揉数次被踹的肩膀,不无埋怨道。 宫女没调戏成,还被父皇抓了包,现在又被一再“毒打”,虽然他对黎泽天心存畏惧,但是骨子里的傲慢和跋扈始终不会消失。 “你还知道疼?你打别人,别人就不痛吗?啊?” 他早就有所耳闻,九子景横纨绔好色,经常欺诲太监,侮辱宫婢。 但他每次问南宫婉的时候,对方都会说是小孩子顽皮,别人以讹传讹而已。加之他也不曾亲眼见过,所以便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今夜亲眼所见,他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他的小儿子,居然长成了这幅德行。 黎景衡当然知道父皇说的“别人”是谁,不就是那些太监宫婢吗? “他们都是卑贱之人,岂能与儿臣相比?”他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道。 “你…”黎泽天竟然被他噎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气的狠狠跺脚。 西楚尊卑森严,与身为皇子的黎景衡比起来,太监宫女还真是贱命一条,不值一提。 不过,就算再怎么卑贱,那都是西楚子民,也不能轻贱过分。最关键是他这个儿子没学好,不成器。 “而且,又不是我故意和他们过不去,都是他们先惹得儿臣不开心,儿臣身为皇子,代表皇室的颜面,轻贱了我不就是看不起父皇和整个西楚皇室吗?” 咦?还说得头头是道。 “你还有理了,谁给你说的这些?”黎泽天怒笑道。 他代表皇室?皇室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那些奴才因为儿臣的生母身份低微,所以轻视儿臣,只有母妃待儿臣好,从不让人欺诲儿臣。” 他口中的母妃是南宫婉,言下之意,这都对方教导他的,而且还间接暗示了黎泽天对他忽视。 “你倒是说说皇贵妃都如何待你好的?”他就奇了怪了,待他好还把他教成这个鬼样子。 说起南宫婉待他好,黎景衡立马来了精神,将对方对他的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母妃从不打骂儿臣,让儿臣吃好喝好玩儿好,有人欺负儿臣就替儿臣报仇。” “除了这些,她就没教你其他的?让你学好?” “其他的,当然还有,母后还说…还说…”他似乎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惹得父皇不开心,因此没敢再说出来。 但就是他这番遮遮掩掩的模样,反而让黎泽天更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324.第324章 软禁(10) “还说什么?” “还说…儿臣不说。”黎景衡摇头,拒绝道。 “说!不说你今天就跪着不要起来!”黎泽天踢他一脚,厉声道。 “不!儿臣不要跪着不起来,疼。”黎景衡摇头道。 这么硬的地,跪一晚上还不残废了呀。 “不想跪就快说,否则就别想起来。” 黎景衡磨磨蹭蹭,扭扭妮妮半天,最后还是败在黎泽天严厉的目光之下。 “别,儿臣说还不行嘛。母妃还说,儿臣是皇子…以后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下,儿臣就该活的潇潇洒洒,无拘无束,想干嘛…就干嘛。”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跟蚊子一样嗡嗡,但黎泽天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混账!”黎泽天又忍不住狠狠踹他一脚,气急败坏道。 这是母亲该教孩子的东西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以为你若是犯了滔天大罪,朕还会宽恕于你吗?”黎泽天痛心,这孩子已经长歪了。 黎景衡埋着头,不敢直视黎泽天的眼睛。他虽然纨绔,但道理还是懂的,父皇绝不会喜欢一个纨绔。 “儿臣…儿臣不会无法无天。” 有些错可以犯,也可以被赦免,但有些错丝毫也不能沾染,而那些不能犯的错,他肯定不会去犯。 “你不犯大错,朕是能包容你,但朕西去之后,以你的德行,你皇兄还能无限容忍你吗?” 父母对儿女都是包容的,但兄弟之间不一样,特别是有竞争、有威胁的兄弟,什么都未可知。 “不会,五皇兄也不会…” “五皇兄?这也是皇贵妃告诉你的?”黎泽天脸色一沉,眼底蓄起一层寒冰。 这意思不就是已经笃定他死后,黎景牧当皇帝吗?他虽非南宫婉亲生,但一直养在膝下,关系肯定比其他的兄弟亲近些,所以可以继续有恃无恐地为非作歹。 虽然他也有让黎景牧继承大统的意思,但他想和别人想不一样。没人会喜欢自己宝贵之物,时刻被别人饿狼般盯着,并视为囊中之物。 何况他现在正值盛年,也没有主动退位当太上皇的想法。 “不不不…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的意思是五皇兄与儿臣亲近,日后肯定不会对儿臣见死不救的。”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黎景衡立即辩解道,但这明显无济于事,因为英明睿智如黎泽天,怎么被他糊弄? 黎泽天别开脸,不想再继续下去。 “好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不要再让朕知道你胡作非为,否则,今后就不要姓黎了。” 闻言,黎景衡颓然蹲坐在地上,一脸死灰。 他父皇的意思是,要将他贬为庶民。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或许是害怕黎泽天真的将他贬为庶民,此事之后,黎景衡果然收敛了许多,消停了好一阵子。 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久后就又本性复发,而且变本加厉,许多行径更加令人发指。也正因为如此,让黎泽天在立黎景牧为太子之事上,又报复性地拖延了许久。 …… 325.第325章 软禁(11) 收拾完黎景衡,黎泽天的心情忽然沉重了许多。他走着走着,忽然回头,瞪着谢谈,怨怪道:“方才谁说朕的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啊?”转眼就碰见一个拆台的,扫兴! “哎哟,陛下恕罪呀。”谢谈见黎泽天似乎要怪罪他的大放厥词,膝盖一软,就要当场跪下。 黎泽天虚扶了他一下,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少装模作样,朕又不会拿你怎样。就是你这张臭嘴,只知道拍马屁,从来没有一句实话!” 见皇帝不让自己下跪,谢谈也就顺势站了起来,仍然不忘不着痕迹的恭维对方:“陛下真龙天子,要拍也是拍龙屁。皇子们性格不一,那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罢了。” 黎泽天白他一眼,无可奈何道:“你这老家伙。” “老奴说的都是实话,不怕天打雷劈。人之初性本善,皇子公主们生下来时,就像落在沃土中刚刚萌芽的种子,个个都是好苗子,但至于日后能否长成参天大树,一方面少不了阳光、雨水和土壤,另一方面却要看种树人如何培育。” 听来听去都是在拍马屁,但这马屁之中,似乎蕴含了某些哲理。 “嗯,你说得有理。再好的苗子,没有正确的教导,都免不了被耽搁,贻误终生。”黎泽天似有所悟道。 同时被寄养的两个皇子,黎景轩和黎景衡的差别显而易见。虽说后者尚年幼,但也是十四岁的年纪了,常言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即使再过多年,黎景衡的品行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两人一对比,他似乎品到一些东西——马儿的脾性,总是随着牧马人的。 “未央宫那边…你命人照应着些吧,不要苛待了。” 黎泽天背对着谢谈,忽然开口。言罢,抬腿迈脚,大步流星地离去。 “老奴遵命。”谢谈俯身应道,神情被完全隐藏在夜色之中。 …… 与此同时,沈半夏和吴言两人换上夜行衣,在吴言的带领下,顺利避开所有禁卫军,成功潜入皇宫。 两人一路小心闪避,穿过御花园,径直奔向未央宫。 未央宫周围布满了禁军,连树林里也都有士兵不间断巡逻。虽然有了夜闯南宫府的经历,沈半夏还是不禁心惊胆战,忐忑不安。 一花圃周围,有数对禁军交替巡逻,无法通行,但其他地方的守卫更加严密,无懈可击。 两人一合计,只好趁着夜色,冒险从一旁的大树上跃到另一旁的大树上。但苦于两旁树木相距甚远,中间又没有可借力之物,这于吴言来说勉强可行,但对于沈半夏来说,显然行不通。 吴言打了个手势,伸手搂住她的腰,示意两人一起过去。 沈半夏摇了摇头,不同意。这样太冒险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双双失手,继而被禁军生擒。 吴言显然只是想知会她一声,并没有征求同意的想法,因此,不顾她的拒绝,直接搂紧了她的腰身,足下使劲,腾身跃起,向对面飞去。 。 326.第326章 软禁(12) 沈半夏生生咽下冲到喉间惊叫,本能地死死抱住吴言。飞到一半的距离,她隐约察觉到吴言的力道不如开始,因为他们飞跃的高度正在缓缓下降。 大约三分之二的距离时,她明显感觉到吴言体力不支,飞行的高度越来越低,到了最后两丈的时候,已经不足以保证他们不被禁军发现。 最后,按照设想,他们应该落到三排树之后去,然而由于吴言体力耗竭,两人竟然刚好落到边缘处,而且还不可避免的发出“嘭”一声大响。 “那边有人!”禁军听见响声,立即向他们扑过来。 幸好不远处就是一个斜坡,吴言抱着沈半夏,顺势往里面一滚,双双落到半丈高的草地上。 “咦?人呢?” “看什么看,还不快找!” “是!” “找你娘的臭狗屁!那边的蠢货过来,扶本皇子起来。” 禁军向声源看去,隐约看见左斜方有一个人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个劲儿朝他们挥手。 “走,过去看看!” 听见小霸王的声音,一众禁军忍不住浑身一颤,但还是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向对方走去。 “见过九皇子殿下。”禁军单膝跪下,向他行礼。 “少他娘的墨迹,赶快扶本皇子起来。” 闻言,众人赶紧起身,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黎景衡坐在地上,不停地龇牙咧嘴,甩胳臂揉腿,显然摔得不轻。 他骂骂咧咧半晌,才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表面光滑的石头,怒不可遏道:“谁把石头扔这儿,不知道本皇子要从这里经过吗?谋害皇子,该当何罪?” 一众禁军汗颜不已,不是为自己,而是替黎景衡。 谁把石头扔这儿?分明就是长在这里的好嘛,没见人家大半都嵌在土壤里吗? 林子里不长石头,难道要长在锅里去吗? 况且,这偏僻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一天到晚四处扑“蝴蝶”的九皇子才会路过。 最后,他们又不会掐指一算,知道他老人家要打此处经过,所以好提前带着铲子来挖石头。 趁着黎景衡把禁军引走,吴言和沈半夏赶紧向林子深处窜去。 众人一直在宫中当差,对黎景衡的脾气了若指掌,典型没米吃怪米缸的主儿,所以也不会奢望对方和他们讲道理。 “对不住对不住,都是奴才们办事不利,九皇子您不要和小的们计较。”一个禁卫军队长冲着他点头哈腰,讨好地哀求道。 黎景衡瞥了他一眼,然后十分傲慢的别开头,双脚不停地在地上乱蹬乱弹。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们不把它碎尸万段,本皇子就告诉母妃你们欺辱本皇子!” 众人不禁扶额,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不敢得罪他。 皇贵妃现在在后宫一手遮天,虽然他们是皇上的人,但按照皇帝陛下对皇贵妃的宠爱,没准儿就为了讨美人儿欢心,毫不心疼地那他们开刀。 “你你你还有你,找斧头和钢钎来,把这块没长眼睛的石头给老子砸了,替九皇子报仇雪恨!”小队长慷慨激昂,一副死了爹娘的气愤。 “是,属下遵命!” …… 327.第327章 软禁(13) 最后,黎景衡真的亲眼看着他们,把一块大石头砸成了碎末,方才让人以手作轿子,抬着他回了寝宫。 一干禁军当然是对他恨上加恨,同时也对骄纵他的南宫婉更加不满。 而这时,沈半夏和吴言已经有惊无险的成功潜进未央宫,和黎景行碰上了头。 看见一身黑衣打扮的两人,张福来和竹青惊讶不已。 “太子妃,你们怎么来了?”竹青握着沈半夏的手,错愕道。 “我不放心你们,来看看。” 沈半夏和竹青说话的同时,吴言也被张福来拽到一旁,说起了正事儿。 “太子…还好吗?” 他们来得晚,黎景行身体不好,早已经歇下了。 “嗯,一切都很正常,只是还在恢复阶段,会出现一些不良反应,等到对药物完全适应之后,症状就会慢慢消失。”竹青一本正经道,可爱的娃娃脸上少有的严肃。 平时都是她给白决明打下手,耳濡目染,渐渐也略懂得一些。 “小青,拜托你和张叔了。” “太子妃,您放心,奴婢一定拼命保护太子。”竹青一脸坚决道。 她不会动不动就对天起誓,如果是真诚的,对自己的心发誓就可以了。 现在这个时刻,所有人都在加速成长,连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竹青也几乎一夜之间就换了个人一样。 沈半夏鼻子一酸,轻轻抱着她,笑着道:“傻姑娘,不要拼命,要好好保护自己。” 谁的命不是命,她的确不想太子出事,但也舍不得竹青就不要自己的命。 好吧,说到底她就是一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希望自己的人都好好的,但这样的人通常都不会如愿以偿。 但谁又能预料呢?等是到时候就知道了。 “奴婢…知道。”竹青哽咽道。 …… “吴言,我知道太子妃性子倔,但是你不能由着她想干嘛就干嘛,反正离开京城之后,一定要先找地方把她安顿好,如果实在不行,你们就去在白火堂,找白堂主,他们会帮助你们的。” 白火堂是百里一族幸存者建立起来的,实际主人就是百里演,看在黎景行的面子上,他们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面对张福来的再三嘱咐,吴言表示很为难,因为他几个时辰前才答应了沈半夏,不把她撇在一旁,现在再答应张福来,岂不要自食其言了。 而且,以沈半夏一根筋的死脑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这不是让他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吗? “吴言!吴言?”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张福来语调不自觉提高了好多。 “啊?哦。” “我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嗯,张叔,我知道了,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吴言无比坚定承诺道。 不会有事,不是不让她参合事。 张福来显然没有听出他话里中的埋伏,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吴言会因为沈半夏,对他阳奉阴违。 “嗯,那就好。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在离京之前完成。“张福来一脸凝重道。 “何事?” 张福来上前半步,将手拢在对方耳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 328.第328章 软禁(14) 虽然黎景行没有苏醒,但沈半夏还是进里屋去看了看他。 他双眼蒙着冰蓝色锦带,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面容一如往常地温和,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微笑。 沈半夏试探性地叫了声“太子”,但他似乎没有听见,仍然纹丝不动。 心中略有失望,但旋即又释然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眼下这种情形之下的分别,更加让人徒有伤感,而无心话别离。 她像往常一样,悄悄落在床缘之上,拿起黎景行的手,轻轻握住。 “殿下,我要走了。你一定安平等我回来,好吗?”她自言自语道。 沈半夏知道,自己对黎景行有情,但那份尚在懵懂之中的情到底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不过,不管是什么情,反正都是真情。既然他们是夫妻,只要黎景行不嫌弃,她肯定会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可后来有一天,她发现,一旦有了情谊,即使对方“嫌弃”,她也会不离不弃;同样难以预料的是,即使付出真情,一旦对方伤了她的心,即使万般挽留,她还是会决然离去。 “你不拒绝,那就是同意了。既然如此,我们击掌为誓。”说着,自行掰开对方微微蜷缩着的手指,将手掌覆在黎景行的手心上面。 “一言为定!” 告诉自己不哭,命令自己不哭,但情感不是可以违心的。眼泪最后还是不忍控制地决堤,她双手紧紧抱住黎景行手,埋头呜咽。 不仅仅因为伤感离别,还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懑,以及对未知前路的深深忧虑和无尽恐惧。 …… 良久,宫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太医院林觉,奉命前来给太子请安平脉。” 候在门外的竹青,心下一惊,顿时警钟大作。 明明不久前,七皇子才带御医来看过,现在又来,还是太医院院长。她可不会相信这是那些人好心,才接二连三派御医过来。 见没有人回应,林觉再次开口。 “下官太医院林觉,奉陛下之命替太子请脉,请速开门。” 闻声,张福来给竹青使了个眼色。竹青一面往外走,一面应道:“大人稍后,马上就来。” “…此事干系甚大,切记务必完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张福来最后叮嘱道。 “嗯,谨记在心。“吴言郑重地点点头。 “太子妃,有人来了,你们的尽快离开。”张福来赶紧进屋,唤沈半夏出来。 沈半夏口气,平息好内心的激荡,看了眼始终处于“昏睡”之中的黎景行,十分不舍道:“殿下,我走了。你一定要安平等我回来,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说话算话…” “太子妃,快些,不能再耽搁了。”吴言看了看已经打开的院门,微微有些着急。 “好,马上。”说着,放开黎景行的双手,立即起身,快步离去。 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知道轻重。 右手一凉,黎景行下意识想去握住方才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但就在轻轻触到之时,又触电似得撤离。眼角,两行泪水在沈半夏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流下。 329.第329章 软禁(15) 就算身体真的虚弱了,但以他的警觉性,怎会不知道沈半夏二人的到来。 只不过,他跟沈半夏一样,不忍伤别离。更重的是,以他的了解,一旦他和沈半夏“说”上话,肯定会动摇她离开京城的决心。 就如同上次冬练一样,他为了让沈半夏避开黎景牧等人的暗杀,忍痛避而不见,就是如此。 何况较上次而言,这一次肯定更加凶险万分,他就更加不能一时心软,就让对方留下来,和他一起冒险。 …… 沈半夏和吴言前脚刚从侧门闪出去,后前林觉就进了前厅。 他冲着张福来微微欠身,一脸歉意道:“打扰了,望请见谅。” 张福来连连摆手,俯身回礼道:“林太医言重,这么晚还来看望太子殿下,真是劳烦您了。” “张管家客气,这都是下官的本职所在。” …… 两人客套一番后,林觉立即给黎景行诊了脉。见太子果真脉象虚浮,气若游丝,时刻都会有性命之虞的模样,林觉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似乎对太子的状况十分忧心。 最后离开的时候,还不住地嘱咐张福来多给太子补身体,顺便随手开了好几只百年山参以及名贵阿胶,大方的不成样子。 “太子气血双虚,亏损严重,人参大补元气,阿胶补血,每日服用,对太子殿下很有裨益。”林觉貌似真诚道。 “是是是,多谢林太医的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张福来连连称是,一副感恩戴德、感激不已的模样。 “嗯,小官明日再来,管家勿送。”林觉拱了拱手,道。 “林太医慢走。” 待林觉走后,竹青上前,将张福来手中的山参和阿胶接过,没好气地随手扔到一旁。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竹青愤愤道。 没听过句话叫“虚不受补”吗?如果太子真的虚弱到起不了床,再吃这些大补气血的猛烈之药,那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得更快。 张福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慈爱道:“别人给你就收好,咱不吃,总可以放那儿存着吧。” 竹青嘴角一歪,带着两分狡黠地笑道:“对呀,这可值好多银子呢。那真希望他天天都来送,来着不拒!” 最好亏得他裤子都没得穿。 …… 林觉出了未央宫,既没有向黎泽天复命,也没有立即出皇宫,反而到了南宫婉所在的景仁宫。 “小官见过皇贵妃娘娘。”林觉冲着南宫婉作揖道,却十分奇怪的没有跪下。 珠帘之后,南宫婉斜躺在富丽堂皇的象牙软榻之上,一手支头,听见林觉的声音,一双凤眸微微开启,懒洋洋的打量了他一眼。 旁边的宫婢立即开口,对林觉道:“情况如何?” 林觉微微蹙眉,显然对她傲慢的态度有些不满。 “据微臣观察,太子虽然余毒已清,但早年伤了根本,前段时间似乎受了二度重创,更加雪上加霜,而且…”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而且什么?废话少说。”南宫婉对他故意卖关子的行为十分不满。 听见她如此无礼的呵责,林觉神情更加不悦,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也没有当场爆发。 330.第330章 软禁(16) “有人异想天开,以为太子眼睛受寒毒,因而以峻热之药入口,哪知太子实际上本身也饱受热毒折磨,难以消除,如此一来,便是火上加油,使体内仅存的正气加速消耗。以下官看来,不过数月,太子必亡。” 思及此,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他听说何明正病了以后,是白决明替太子看病,用药之人不言而喻,自然是曾被他赶出太医院的废人白决明咯。 人的体质大约分三种,寒性,热性,平性,其中只有平性才是健康状态,偏寒或者偏热都是属于病理状态。 而且,大多数人并不都是单一的寒热属性,一般都会不同程度的寒热兼夹,而黎景轩就是典型的寒症并和热症。 前面所说的“余毒已清”中的毒,是指毒药,而后面说的“寒热之毒”,则是因为毒药给机体造成伤害以后,身体正气匮乏时,自生的邪气。 单纯的寒症或者热证,只需要使用药性相反的药物,便可治愈;但是寒热同时存在的话,情况就变得复杂了。 一般医家辨证论治后,也会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合理搭配药性相反的两类药物,同时医治,但这种适用于病情缓和的患者,同时见效也缓。 而对于某些特殊情况的患者,医术极高明的大夫,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就可以剑走偏锋,选择性先肃清其中一种后,再医治另一种偏性。 由于顾此失彼,在药物的刺激下,另一种病况更定会加重,因而在那段时间内,看起来好像就是病情恶化。 显而易见,白决明就是选择了后一种方法。林觉自不会认为白决明医术高超,他看见黎景行现在这幅模样,理所当然地认为黎景行在白决明胡乱医治下,已经严重恶化,命不久矣了。 破而后立,这种极端冒险的方法,的确不是人敢用的方法,无论是大夫,亦或者患者本人。 但林觉怎会想到,他遇见的就是这样两个疯子呢。他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狂傲自大的人,总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目中无人而栽了跟头。 “此话当真?”南宫婉惊喜道。 如此一来,就不必她又费神对付黎景行了。黎泽天的心思,她清楚得很,一方面也想黎景行早些去了,腾出太子之位来,而另一方面,他却不肯让黎景行丧命于外界的毒害。 如此纠结的心情,让她十分恼怒。 然而,如此一来,就省了很多事了。 “千真万确,微臣不敢欺瞒。”林觉信誓旦旦道。 “能不能再快些?!林太医你要清楚,我们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给了太子翻身的机会,遭殃的可不是我南宫婉一人。”南宫婉意味深长道。 夜长梦多,还要几个月,谁也无法预料这期间,会不会发生脱离掌控的意外。 她怕林觉因为害怕惹上麻烦,而不愿意全力以赴,所以只好出言要挟。 “南宫婉!”林觉满面通红,一怒之下对南宫婉直呼其名。 “休得无礼!”旁边的宫女立即反喝道。 那件事是林觉此生最不愿意回想和面对的事情,现在忽然被对方提及,顿时怒不可遏。 331.第331章 夜袭(1) 南宫婉见他发怒,莞尔一笑,对那宫婢道:“无碍。” 会发火,那就说明林觉还是在乎的。只要在乎就好,这样就可以被她钳制住。 “皇贵妃,正如你所言,下官和娘娘同仇敌忾,定然万事都为娘娘着想。太子体虚,微臣每日以参汤调养,想来娘娘的心愿不久便可以完成。”林觉冷声道。 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不知是针对南宫婉,还是针对自己。 一步踏错,便步步皆错。这辈子,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如此,甚好。”南宫婉心情大好,又对心腹婢女吩咐道:“雀音,林太医医治太子,劳苦功高,看赏。” 好东西吃多了,不一定对身体有益,有了八年前的事为例,她再清楚不过了。 “奴婢遵命。”雀音微微福身,从身后的桌子上端了一盘金元宝递给他。 林觉扫了眼,面露讥诮,哂笑道:“这都是太医的分内之事,娘娘的恩赏,微臣不敢接受。”说着,冲着帘内的南宫婉行了一个告退礼。 “太医院还有事务未处理,微臣告退。” 言罢,也不等对方的同意,自行退出了景仁宫。 …… 沈半夏和吴言二人从皇宫出来,街上由于宵禁,只有四处巡逻的官兵。 两人东躲西闪,最后找了一间废弃的庙宇,暂时栖身。 第二日,沈半夏尚在半睡半醒之中,隐约听见身后有窸窣的响声,她浑身一个激灵,倏忽翻身而起,一回头,恰好看见猫着手脚,准备出屋子的吴言。 “你干什么?”沈半夏语气不悦道。 “啊…哈哈,太子妃你醒了呀?”吴言收回自己踏出去的脚,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道。 “嗯。”鼻音浓重道。 还说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结果才第一天就开始对她耍小花招了。 “您怎么不睡呀,现在还早着呢。”吴言瞄了眼门外的天,漆黑不见五指。 现在大概就丑时一刻左右(晚上一点多的样子),正是人深度睡眠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偷偷走,沈半夏必然不会察觉,哪料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干木叶,嘎吱一声响。 “哼!” 她倒是想睡,可就是睡不着。没办法,处于这种危机四伏的紧张局势之中,只要稍有响动,她就会立即被惊醒。 “属下准备去给您买早点呢,嘿嘿…”十分狗腿道。 “呵呵。”继续编吧,当她三岁小孩儿。谁家早点半夜三更的时候卖? 沈半夏的冷笑一声,激地吴言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既不责备,也不发火,但就是这样无声的指责,反而更让人难以忍受。 最后,吴言受不了,一跟头跑回来,砰一声跪坐在她面前,带着哭腔哀求道:“哎哟喂我的太子妃,我错了还不行吗?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您去截情报,还想顺便给您买早点…” “截情报?什么情报?”沈半夏从他大堆废话里,准确无误的抓住重点。 见她终于恢复正常,吴言舒了口气,盘腿坐在她对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昨天张叔告诉我……” 332.第332章 夜袭(2) 事情是这样的,张福来让吴言去办的事情,就是去截获一份至关重要的名单。 那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当年百里山庄“谋逆之案”中,被牵连家族的幸存者或者遗孤。 百里山庄为天下第一大帮派,数百年来,交友甚广,遍布朝野。 当时百里山庄被控谋逆,很多人都仗义执言,向朝廷据理力争,但黎泽天盛怒之下,将所有胆敢替百里粤说话的人统统归为逆贼,连坐处死。 虽然绝大部分的人都死了,但一个家族中总还有个别侥幸逃出升天的,这其中又以大人拼死救出的孩子为主。 这些孩子后来在逃亡中,渐渐被黎景行的干娘飞云鹤救下。由于人数较多,为了一一对应他们的身份,飞云鹤便以特殊的方法一一记录下来。 但前段时间,飞云鹤的飞鹤楼之中出了叛徒,有人将这份名单誊抄出去,企图交给黎景牧。 对方将名单交给接应之人,连夜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而且中途为了迷惑他们,每到一处便换人换马,再行上路。 所以,飞鹤楼的人一直没能成功拦截,只好飞鸽传书给张福来。而张福来还没有来的部署,恰巧这时太子府突发意外,很多以奴仆身份生活的暗卫都被抓入大牢。 幸好吴言两人夜闯皇宫,否则他又得费一番周折,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而张福来交给吴言的任务,就是拦截这份名单,一定不能让它落到黎景牧的手中。 “…张叔交代了不能让你去,所以…” “所以你就自食其言,打算把自己吐出口的唾沫再咽回去?”。 “不不不,我就试试,试试而已,嘿嘿嘿…” 试一下,能糊弄最好,不能糊弄就只好对不起张叔他老人家了。 其实,他有些后悔,自己干嘛不点点睡穴,或者下点蒙汗药什么的? 再其实,也不行,万一他不在的时候,敌人正好发现了她怎么办?那岂不是自己亲手断了沈半夏的生路吗? 沈半夏白了他一眼,严肃道:“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相机行事,不托你后腿。” 她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强行出头,反而拖累他人。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和修习,她的轻功大有长进,而且也学了一些防身的基本招数,保命应该不成问题。 “那好。到时候听我安排。”沈半夏能够如此知情达理,再好不过了。 两人达成协议,摸着黑向五皇子府方向奔去。由于不能预测对方的行进路线,所以只好堵在老虎嘴边儿上抢东西。 约莫过了三刻钟,他们潜伏在一条去五皇子府的必由之路上。 此处据黎景牧的府邸不过二里路,一旦打斗起来,势必会惊动五皇子府上的侍卫,所以,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他们伏在大树上,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南面才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马儿奔驰的声音渐渐明晰起来,沈半夏微微有些紧张。第一次是顺手,第二次是偷盗,这次是强抢,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会干什么了。 对于她的心神不宁,吴言毫不知情,因为此时他正专心于即将发生的激斗。 事实证明的确是“激烈的斗争”,而且,还会是让他一生都不能释怀的“噩梦”。 333.第333章 夜袭 (3) 焦灼的等待之中,转角处,一个模糊的黑影迅速闪出,高头大马上一个人策马疾驰,转眼就到了近前。 吴言看准时机,立即飞跃而上,将马背上的人扑倒在地,骑在对方胯间,探手进对方的怀中,上下左右地摸索起来。 他摸了片刻,始终没有摸到,心下一凉,再使劲儿地摸,还是没有摸到任何疑似名册的东西,反而摸到两团奇怪的柔软。 “嗯…哟!小哥哥,你往哪里摸呢?” 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在吴言的耳边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吓得他登时愣住。 “小哥哥,你要的东西可不在我这儿。不过,你要是喜欢这个,姐姐也给你。”说着,竟然拽着吴言的手,按在她****不准放手。 吴言“妈呀”一声大叫,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同时迅速从那女人身上弹起来,那语气,跟摸到粑粑一样让他恶心到吐。 “别呀,姐姐我还没享受够呢。” 那女人两脚一扫,竟然反勾住吴言的双腿,同时伸手猛然拽住他的衣领,顺势一翻,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马蹄疾驰的声响。吴言暗道一声:糟了,中计了! “你娘的贱人,快放开老子!”吴言破口大骂。 这是什么女人?竟然强迫男人非礼自己。 娘的,不是他非礼对方了,分明就是对方在非礼他。 这都不是特么的关键,要命的是,他上当了! 原来,对方为了迷惑敌人,一直都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同时上路,前面的人做幌子,同时也是陷阱,引敌人出现,后面的才是真正携带名单之人。 那女人“咯咯”一笑,千娇百媚到几乎让人骨头都酥了。 “小弟弟,陪姐姐玩会儿。你要是把东西抢走了,姐姐今天可就交不了差了。” 说着,竟然堂而皇之地在吴言的脸上拍了两拍,赞叹道:“小弟弟,你这脸皮可真够滑的。比那些糙老爷们儿摸着舒服多了。” 这女人对吴言上下其手,无论是说话,还是动手,都显得无比轻浮,显然是个“经验”极为丰富之人。 言一方面由于失误而懊恼,另一方面又在身心上都饱受一个****的折磨,一时之间,崩溃欲泪。 这女人武功不弱,就拳脚功夫而言,犹在他之上。 她用特殊的方法锁住吴言的四肢,吴言久久挣脱不掉,心中焦躁无比,渐渐生出一股绝望来。 难道他今天真的被被一个女人强上了吗? 娘亲呀,千万不要,他还没娶媳妇儿呢。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娘子,因为这件事会给他留下不能磨灭的心理障碍。 “死女人,放开我。” “啧啧啧,小弟弟,别着急,再等等就好了。等后面那个丑男人过去了,姐姐就让你到上面来。” 那女人一面牢牢钳制住吴言,一面不停地将嘴巴往他脸上拱。 呕…… 拼命避开对方送来的嘴巴,忍不住侧头干呕起来。 这是滋味,他至死都难以忘怀。 这时,后面的人终于也到了。男人瞥了眼地面上激烈的战局,鄙夷地冷哼一声。 “狗改不了****。” 334.第334章 夜袭 (4) 吴言看见后面的人赶上来,着急想重获自由,但那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弄,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让他始终挣脱不掉。 “小兄弟,好自为之吧。”那男人些许同情道。 高丽华玩过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活到第二天太阳出来的。 言毕,扬鞭催马,继续前行。 看见他离开,吴言扬了扬手,企图去抓对方,只可惜下一秒钟,就被高丽华拽了回去。 “小哥哥,别调皮,姐姐待会儿陪你玩儿。”说着,就在他脸上“嘣嘣嘣”连亲三下。 “啊啊啊……”吴言绝望的哀嚎道。 由于想看戏,那男人的马不觉中慢了下来,就在他再度加速,准备疾驰之时,忽觉后背一阵劲风袭来。 “是谁?!”他下意识回身,立即一掌劈出去。 沈半夏早就料到他会有此招,向下一弯,顺手抓住马鬃毛,凌空一个后空翻,绕到对方身后。然后一手拉住那男人的后颈,一手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包改良过的痒痒粉,立即洒进衣服里面。 从南宫新翰手下逃生以后,沈半夏特意找了白决明,让他把痒痒粉改进成立竿见影的上品。 果不其然,那药粉才下去,对方就开始忍不住想挠背心了。 “啊…哎呀,这是什么,痒死了…你找…哎呀,好痒…” 沈半夏不敢像他一样,为了看戏就放松警惕,连忙一把拽着他滚到地上,在翻滚的过程中,然后往他怀里一摸,果然摸到一本小书。 摸到名册,她心中一喜,赶紧揣进自己怀中。 高丽华虽然好色,但也没有色令智昏,她见同伴被袭,顾不得非礼吴言,转身就像沈半夏飞扑而去。 “小贼大胆!” 沈半夏见她猛扑过来,吓得浑身一抖,但也没有乱中慌神,眼明手快,又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猛地向高丽华一扔。 “毒药?”高丽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迎面而来,立即举手去挡,但是一只手臂哪挡得完全,脸颊仍旧不可避免地沾到了好些药粉。 “咦?怎么这么痒?额,好痒…” 改良后的痒痒粉立竿见影,而且麻痒难忍,高丽华顿时失了前进的力量,砰一声砸在地面上。 她本害怕抓挠毁了容貌,但是那痛痒仿佛透过皮肤,渗入骨髓,让她实在难以克制。 “…啊啊啊!老娘忍不住了!”高丽华最后的理智也被巨痒吞噬,双手用力地抓着面部,那股子狠劲儿,就好似要把脸活生生抠下来。 面对二人疯狂抓挠的场景,沈半夏后怕不已——幸好她没有撒到自己,否则不堪设想。 “快走!敌人追来了!”恢复过来的吴言,踏步飞奔过来,抓住沈半夏的手臂,将她甩到马背上,然后自己也跃上去,调转马头,狠狠一提马缰。 马儿举高前蹄,嘶鸣一声,猛地冲了出去。 沈半夏回头一看,后面不远处,果然来了一大队人马,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马蹄声震天。 “快!追上他们!”后面的人大声叫道。 …… 335.第335章 夜袭 (5) 沈半夏不会骑马,马儿疾驰之中,整个人不停上下颠簸,差点没把屁股给她颠成两瓣。如此剧烈的抖动,若不是有吴言护着,她肯定早就被摔下马背去了。 敌人穷追不舍,沈半夏整个人如同绷紧了的弓弦,任由吴言搂着自己的腰,一路疾奔。 见久久追不上他们,有人大喝一声“放箭!” 接着,无数利箭纷纷向他们射来。沈半夏听见空中传来的“咻咻”之声,浑身惊起一层冷汗。 一波箭雨结束,在吴言的机敏应变之中,两人并未中箭。为了摆脱对方追击,吴言将马驱向西南面的密林。 “再放!”一击未中,对方再次大声喝道。 箭雨二度袭来,身后利箭破空的声音更为猛烈。 咻咻咻。利箭不断从耳边窜过,有一支箭甚至擦着她的脸颊射过,温热的鲜血缓缓流下,微有痛感。 噗!身后的吴言身体猛然一震,嘴里不禁痛呼出声。 “呜…” “你中箭了?!”沈半夏心下一惊,失声道。 “无碍,快走。”吴言将涌上喉头的鲜血咽回去,艰难道。 “他们受伤了,快追!”见他们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曹志哲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立即大声叫道。 “箭给我?”南宫新翰俊脸阴沉,一手伸向左侧落后半步的手下。 他的手下反应迅速,立即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他。 南宫新翰接过弓箭,放开马缰,搭箭开满弓。以他的力道射过去,箭一定会射穿吴言的身体,再没入沈半夏的体内。 不知为何,他本已经瞄准了吴言,犹豫片刻,箭头微微向下,最后瞄准了马屁股。 咻…利箭疾射而来,最毫不意外得正中马屁股。马儿吃痛,顿时发起狂来,不再听人使唤,嘶鸣着向前方狂奔而去。 “啊啊啊!”沈半夏忍不住大叫道。 吴言强忍住疼痛,努力驾马向树林方向奔去,但是马受了惊,根本不听使唤,一个劲儿的向前横冲直撞。 不知跑了多久,体力消耗殆尽时,马速终于慢了下来,最后载着他们穿过了一片草地。 沈半夏放眼望去,前方波光粼粼,好像是一条河,河对面树影绰绰。 熟悉的水,熟悉的树,这里不就是清河吗?清河有十多丈宽,水更是深不可测。 马儿缓步向前,走到河边上时,吴言勒马停下。 “吁…” “你怎么样了?”沈半夏忧心道。 “我没事儿,你会泅水吗?会的话,赶紧游到河对面去。”吴言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火光,眉峰紧蹙。 嘴里说着没事儿,但身体上立即有了反应。他原本本紧紧握住缰绳的手,渐渐松开来,身体也不受控制前后摇晃。 他的意思很明显,自己负伤,无法带着沈半夏脱离险境,只好争取机会,让沈半夏一个人逃生。 “我不,要走一起走!”沈半夏下意识拒绝道。 “不行,你走!必须走!”吴言大手一挥,将她掀下马背。 沈半夏没有准备,直接在草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336.第336章 夜袭 (6) 沈半夏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着摇摇欲坠的吴言,无比坚定道:“我不走!” 吴言敛容正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道:“太子妃,您答应过吴言,不会意气用事。况且,您忘了我们的任务吗?如果我们都出了事,谁去救太子?” 她的确意气用事了,但是如果她此时独自逃走,岂不又有胆小怕死,舍弃同伴之嫌。 她知道,自始至终,对于这个任务她都是被排除在外的,张福来压根儿没想过让她帮到什么忙。所以说,对于去郴州找百里晨这件事,她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即使今天死了,也无关紧要,影响不了大局。比起她来说,吴言才是那个关键的人物才对。 再者,如果到现在她还傻乎乎地认为,黎景行一点势力都没有,简直傻到应该回娘胎重造才对。 况且现在火烧眉毛,她根本没心思去深究以后的事情。此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只要还不曾下刀,她都还要最后扑腾几次。 别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而她是到了黄河也要跳下去试试水深浅。 “少废话,我是太子妃,你必须听我的。” “你…我…”吴言语塞。 这个时候那身份来压他,合适吗? 见他们走到绝境,曹志哲欣喜不已,急切道:“快追,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一直急着沈半夏曾经“欺负”南宫新燕的事情,而且还把南宫新燕的死,也一定程度上归罪于她,所以,一心想抓住沈半夏,替心上人报仇,以泄心头只恨。 “不准过来!再靠近我就把名单扔进水里了!”沈半夏手里拿着名册,作势往河里扔。 或许怕她狗急跳墙,真的把名单扔进河里,对方并没有再前进,果然停在了六丈开外。 “停下。”曹志哲恶狠狠瞪了沈半夏一眼,不甘心道。 拿回名册与替南宫新燕报仇之间孰轻孰重,他一清二楚。 闻言,众人纷纷停在原地。 看见对方暂时都停下,沈半夏长长舒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怎么办? “太子妃,你不要意气用事,到时候我们一个人也逃不掉。”吴言身子一晃,赶紧勒紧缰绳,稳住身形。 曹志哲见两人走到绝境,还不愿束手就擒,大声道:“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交回名册,乖乖投降,饶你们一死。” 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沈半夏并没有理睬,反而看向吴言,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小时候下河摸鱼吗?” 虽然不明所以,但吴言下意识便答道:“摸过。”他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改口道:“不。我不会游泳!” “晚了。”沈半夏朝他灿烂一笑,右手在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猛地往马屁股上一扎。 夜黑漆黑,马儿受疼,嘶鸣着,举蹄向前,噗通一声就掉进河里。 “沈半…”吴言没说完的话,立即被淹没在冰冷的河水里。 “逃走了!快追!”见吴言连人带马落进清河里,曹志哲心下一惊,立即就要冲过来。 337.第337章 夜袭 (7) “不准过来!”沈半夏站到河岸边缘,右臂向后,名册就悬在河水之上,只要她一松手,立即就会掉进水中,就算立即打捞起来,上面的字迹肯定也花了。 “名册在我这里,放他走。” 曹志哲看向一脸阴沉的南宫新翰,询问道:“少将军,怎么办?” 南宫新翰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嘴角噙着一抹阴森的笑意,淡淡道:“无所谓。” 他要的两样东西都还在,放过一个小虾米,不碍事。 “太子妃,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愿你配合,我们少将军一定不会为难您,而且以后也不会。”曹志哲心思剔透,知道南宫新翰没有伤沈半夏之意,所以就耐着性子对她好言相劝。 以后,哪个以后?当然是黎景牧当了太子,甚至皇帝的以后。 沈半夏同父亲沈一合断绝了父女关系,一旦黎景行离世,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如果能得南宫府的关照,那绝对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大好事。 工人攻心,好计谋。 但要令他失望的是,她沈半夏就是那五月的四季豆,不进油盐。 而且“目光短浅”如她,那里想得到今后的事情。 “哈哈,本宫什么都会,就是偏偏不会识时务。本宫累了,想在这儿歇歇。” 说着,理了理衣襟,好整以暇地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但手中的名册始终悬在水面之上,摇摇摆摆,跟三天没吃似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脱手掉进河里,令南宫府的众人无不悬着一颗心,大气都不敢出。 “你…”曹志哲恨不得立即冲过去,一刀砍死她。他转头看向南宫新翰,不甘心道:“少将军,她在拖延时间。” 没错,沈半夏就是在拖延时间,吴言受了伤,肯定游不快,所以她要尽可能多拖延一些时间。 南宫新翰微一沉吟,眸色染上一抹狠辣,提着马缓缓上前。 见他走过来,沈半夏不由得心中一紧,立即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再过来,我就把名册扔进河里去了。”语调有一些不由自主颤抖。 让沈半夏畏害怕,不止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伐之气,更多是,南宫新翰与生俱来的那一股阴狠毒辣。 他缓缓开口,不疾不徐,冷冽威武的声音带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给你两个选择,一,抱着名册跳河,然后被我的人射成刺猬…” 听见这赤果果的威胁,沈半夏想象着自己变成‘刺猬’的场景,浑身一个激灵。 看见她惊恐的神情,南宫新翰眼底一丝笑意一闪而过,接着又道:“…第二,乖乖交回名册,今日之事作罢,本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的事你不追究,那往日的事呢?”沈半夏压下心头的畏惧,反问道。 他话里打着埋伏,沈半夏岂不会听不出来?今天的事不计较,并不代表往日的事也会一笔勾销。 “沈半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南宫新翰怒,眼底渐渐蓄起一层怒火。 死女人,还敢挑他的字眼儿。找死! 338.第338章 夜袭 (8) “去你大爷的,你他娘的给我吃过敬酒吗?” 南宫新翰恨她入骨,而她也恨不得将南宫新翰扒皮刮肉,她才不会天真的以为两人还有和解的机会。 “好,你既然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本将不给你机会了。”南宫新翰眼底闪过一抹狠毒。 不过是一本名册而已,他既然能弄到第一次,就能弄到第二次,更何况就算不知道又怎样,难道他害怕了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不成? “箭!”南宫新翰大喝一声,他身侧的士兵立即将弓箭递给他。 见他要动真格,沈半夏心下一惊,立即大声道:“别别别,我投降,我投降。有话好好说。” 按照南宫新翰的力道和准头,她还没洛水之前,绝对会中箭身亡。 “哦?”南宫新翰嘴角一咧,露出一个鄙夷的神色。 一样的会贪生怕死,也不过如。 沈半夏面露纠结之色,片刻,神情坚定下来,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讨价还价道:“我把名册给你,你放我走。” 南宫新翰见她惊恐万分的模样,心情大好,大方的同意道:“好,本将答应你。” “你下马,一个人过来,其他的人后退。“沈半夏无比谨慎,左手拿着名册,伸向他,身子却努力往后挪。 南宫新翰扔掉手中的弓箭,纵身跃下马,大步迈过来。 火把将这一片都照地灯火通明,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南宫新翰嘴角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诡异,甚至带着几分嗜血的阴狠。 他每上前一步,沈半夏的心就拧紧了一分。最后,在距离她大约一丈的距离时,开口让对方驻足。 “停下!不要再过来了。” 南宫新翰唇角弧度加大,不甚在意道:“好。但是你要怎样把名册交给我?” “我扔过去,你接着。”沈半夏硬着头皮道。 “好,也行。”还是淡淡笑意,但丝毫也不能缓解他浑身威压,带给沈半夏的紧张和压迫。 “你接准点儿,我扔给你。” “好。”一双犀利深邃的虎目死死盯住沈半夏,看那架势,只要她一耍花招,肯定会将她一举拿下。 以南宫新翰的功夫,要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制服沈半夏,那简直是轻而易举,毫不费神。 当然,是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 沈半夏将名册高高举起,一直到脑后,似乎要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名册仍给对方。 “我扔了,你接好。”说着,手臂使劲,用力向前。 众人皆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她,随着她的叫喊,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转眼一个东西从她耳边窜出,直接朝南宫新翰飞过去。南宫新翰看见迎面飞来的东西,心头一惊,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即使如此,但他还是下意识伸手接住。但就在他才握住的那一刻,立即又抛了出去,但是由于用力过大,药粉包裂开,药粉立即沾到他手上。 同时,一声不明物体落水的声音,也传至岸上。显然,那是本该被扔过来的名册。 原来,沈半夏将药粉夹在名册中,用力抛掷的时候,抓住册子没有松手,而名册中的药粉包却顺势飞了过去。南宫新翰一时大意,加上光线不好,所以就毫不犹豫地接住了。 339.第339章 夜袭 (9) “沈!半!夏!我要杀了你!”震天怒号平地炸响,惊醒了熟睡的螳螂蚂蚁。 第三次!这是第三次!一再被同一个女人欺骗,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南宫新翰此生最大的耻辱! “后会无期!”在用最后一包痒痒粉招呼完南宫新翰后,沈半夏立即转身,纵身一跃,跳进河里。 就在她跳跃的同时,一只利箭接踵而来,擦着她的头皮飞过。 看见利箭与她擦顶而过,南宫新翰袖中的拳头轻轻一握。 沈半夏感觉到头顶的冰凉,自己也吓了一跳,发带断裂,只留给对方一片张扬飞舞的秀发。 下一刻,人彻底没有了踪影。 噗通… “射箭!”见她跳水,曹志哲立即纵马上前,命令所有弓箭手一起放箭。 箭声咻咻,射在水面上,激起无数水花,但这都是徒劳无功。 “少将军,怎么办?” 南宫新翰俊脸阴沉,摆了摆手道:“罢了,让她去。” “可是…”曹志哲的话还没有说完,南宫新翰已经掉头离开了。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次的药粉,他才接触到药粉,下一刻就已经麻痒难忍了,痒地染头他恨不得斩了自己的右手。 该死的,臭女人! 总有一天,他要碾碎沈半夏所有的尊严,让她生不如死,如狗一般卑贱地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 咕咕咕…此处河岸有进一丈高,她势头太猛,不停地下沉,嘴里灌了好多口河水,最后扑腾了许久才从水底浮上来。 幸好她娘教会她泅水,否则,今天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水里游了大概一刻钟,才游到岸边。看见对方没有追来时,瘫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一阵。 待缓过神之后,一面拧这头发和衣服上的水,一面不停的咒骂。 “王八…蛋,早早晚…不得…好死…”她冻得瑟瑟发抖,连说话都自带颤音。 连蹦带跳,身子暖和了些,又恍然记起生死不明的吴言。 “也不知道吴言去哪儿了?” 若是已经离开了,她也不着急,但怕就怕对方受伤严重,体力不支,万一死在了河里,只怕现在已经沉入河底,做河肥去了。 死了是没办法,怕就怕人没死,上了岸却没力气逃走,一旦天明,南宫新翰万一派人搜索,那时大事不妙了。 她习惯了黑夜,周围一切也能看个模模糊糊,她按下心头的恐慌,沿着河岸寻找起来。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下游不远处的浅滩上,她找到了晕迷不醒的吴言。伸手探了探鼻息,尚有微弱的呼吸,心中大石落地,半拖半拽着吴言,循着僻静的密林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白决明就住在城南,现在她能信任的就只有他了。 “坚持住,我们去找白大夫,他一定可以救你的。”沈半夏故作坚强道。 说得轻巧,但她心里却是欲哭无泪。面对整个京城的搜捕捉拿,唯一的同伴还身受重伤,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但是眼下,不是她该痛哭流涕的时候。 她咬着牙,趁着夜色将吴言拖到白决明的住处。 340.第340章 出城 (1) 白决明说来也是个怪人,他明明医术绝顶,可偏偏要在太医院装孙子。 他给黎景行看病,太子府给了他大笔诊金,足够他在京城的繁华地段买一栋大房子,还戳绰绰有余,可他还在执意守着自己在小茅草房,也不愿意挪窝。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机会扛着比她高大许多的吴言,到那个偏僻的地方去找他。 白决明费了很大周折才将箭拔出来,吴言自己晕迷不醒,似乎毫无感觉,但徐徐流淌的鲜血,倒把沈半夏吓得惊慌失措,后怕不已。 这一箭及其凶险,仅差分毫就会伤及心脉。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吴言底子好,也至少得在床上躺一个月。 一个月?沈半夏等得起,太子等不起,她必须立即前往郴州,找到能够证明班皇后清白的百里晨。 “白叔叔,吴言就拜托你了,我必须马上离开京城。”沈半夏看着白决明,一脸凝重道。 (不要问我称呼什么时候变了,自从白决明给黎景行看病时起,沈半夏被他高超的医术折服了,于是乎,我们的女主就在就在作者和读者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管白决明叫白叔叔了(*^__^*)嘻嘻,表打我……) “你?”白决明不敢置信,怀疑地盯着她看。 最终在她坚定决绝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应道:“记得回来付我诊金啊,我可不会给别人白看病。” “嗯,我会的。”沈半夏清楚他的脾气,典型的亲兄弟明算账,绝不会因为关系好,就给你白使力气。 为了方便乔装,她让白决明给了她一种可以改变嗓音的草药服用,药汁入口,喉间微有麻痒之感,不一会儿,原本清脆的女声就变成了少年的沙哑之声。 告别了白决明,沈半夏却在为如何出城伤神。她现在是朝廷钦犯,被悬赏通缉,京中四处都张贴着她的画像,城门口的出入搜查,也是前所未有的严格。 她曾亲眼见有女子,因为和她三分相似,在大街上当场被人不由分说地强行扭送至衙门。 于是抹黑了脸,剪短了头发高束脑后,穿上粗布短打,扮成少年模样。 她本就年龄不大,长相也不是十分柔美,明媚之中带着两分英气,乍一眼看去,俨然一个俊俏的农家小哥。 加上嗓音也因为草药变成沙哑低沉,行为举止又大大咧咧,将十多岁的少年模仿的惟妙惟肖,或者说,她本性就是这样无拘无束,活泼跳脱,因此,就算和别人交谈,一般人也不会轻易看出她的女儿身。 她扮成男子在街上晃荡,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后来见没人识破后,便渐渐肆无忌惮起来,到处走窜,寻找合适的出城机会。 下午,她坐在一家路边茶馆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茶,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城门口。 进出城门的人排成长长的一列,被守将经过严格的审查之后才被放行,特别是女子和十多岁的少年,都被列为重点搜查对象,按照对方的严格,她准会露馅儿。 显然,对方也想到她会假扮成男子这一点。 至于谁想到这一点的,当然是上过沈半夏三次当的南宫新翰。对方此举,就是要把她困死在城中。 341.第341章 出城 (2) 太子府的人一个都联系不上,而且在这种时刻,她也不敢联系联络别人,连对白决明她都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更何况是别人? 她对府中的暗卫也不熟悉,万一是别人冒充的,她也认不出来。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谁也不联系。 事发突然,她手中没有多少银钱,这样耗下去不是个办法。 三月一日,时值花朝节将至,城中热闹非凡,很多参加比试的乐女,以及不愿错过一年一度花朝盛会的人,纷纷陆续到京,各处客栈皆人满为患,供不应求。 既然人多了,那就是一个乱字。到处都是摩肩擦踵,川流不息的状态。 她心灰意冷之下,在城中漫无目的的游荡,四周人声鼎沸,前后左右笑声连连,但这不但没有让她轻松愉快,反而更加心情沉重。 单纯靠她自己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成功瞒过城门守将,逃出京城。 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思来想去,唯有一人,既有能力,同时或许也还有心助她出城。 心念及此,趁着天色尚早,假装从四皇子府外路过,果然看见了许多形迹可疑,鬼鬼祟祟之人。 显然,黎景行也被对方监视起来了。 根据白日里观察,天黑之后,她小心翼翼避开南宫新翰亦或者黎景牧的眼线,成功潜入黎景晔府中。 有了前面的经验,她做起翻墙越院的事儿,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黎景晔府中的守卫也算是森严,但比起南宫府和皇宫,还是差了些许。她左避右闪,躲在暗中,且听且走,最后终于在寻到黎景晔的书房。 此时天气见暖,书房的后窗洞开,她没有犹豫,当即纵身一跃。 她不小心触碰到窗柩,发出轻微的响声,立即惊动了屋内之人。 “谁?!” 一阵劲风迎面袭来,沈半夏下意识往后一仰,砚台擦着她的鼻尖砸中了身后挂画。 “是我。”她小声叫道。 “殿下怎么回事?”门外侍卫听见屋里的响动,立即紧张起来,出声问道。 现在是特殊时期,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黎景牧的杀手。 黎景晔闪身上前,打量着面前这个面色黝黑的“少年”,面露疑色。 “黎景晔,是我。”见对方一幅见了鬼的神情,她瘪了瘪嘴,不满道。 看见那熟悉的白眼,黎景晔终于透过伪装识别出了本人。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 但那笑容并不让沈半夏觉得舒心,反而莫名的毛骨悚然。 “殿下,有什么事情吗?”见他没有回应,屋外的侍卫再次问道。 “无碍,屋里进了一只老鼠。”对门外的侍卫解释道。 “需要属下帮忙吗?” “无须,我自己…能解决。”嘴角一咧,唇边挂着一抹几不可见的邪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颇为怪异,既有隐忍的愉悦,又有即将大仇得报的兴奋,搞得门外的侍卫一脸不解,面面相觑。 他们总觉得自家主子对那只老鼠,似乎有着不一般的“感情”,就是那种又爱又恨的复杂。 可是好端端地为何对一只老鼠这般心情?那其中肯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342.第342章 出城 (3)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会儿。”黎景晔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这显然并不代表愉悦心情。 “是。”侍卫理解道。 再高强的武功,打起老鼠来都是一番鸡飞狗跳,他们家四皇子肯定不想在他们面前失了平日的高冷,所以才刻意支开他们。 众侍卫离开,黎景晔好整以暇地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悠悠然细细品尝。 他虽然现在也很艰难,但比起一个被软禁,一个被通缉的太子府,他的四皇子简直是人间天堂。 沈半夏这个时候上门,他大抵也能猜出一二,肯定是来找他帮忙的。之前被对方虐惨了,他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报复一二。 “没看出来,你还有两刷子。” 以前也就觉得她性子野了些,但还没发现沈半夏还会功夫,也不知是以前没告诉他,还是到了太子府才学会的? 不过,不管哪一种,他都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黎景晔我不和你废话,我明天需要出城,帮还是不帮,你一句痛快话。”她没心情和对方虚与委蛇,有话直说就是了。 她和黎景晔的交情,也算不上单纯的善缘,两人到现在为止,积怨不浅,但直觉又告诉她,对方不会轻易出卖她,所以才会冒险找上门。 黎景晔脸一板,或许是对她的直截了当,亦或许是对她的无心讨好有些不满。 “求人就该有个求人样的儿,你这样谁会愿意帮你?”黎景晔用余光她瞥了一眼,没好气道。 “你…好,求四皇子帮我出城,以后定当涌泉相报。”沈半夏压住心头的恶气,言不由衷的说道。 黎景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饮了一口茶水,不疾不徐道:“你出城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即便是涌泉相报,与我又有何用?” 他是皇子,以后再不济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亲王,难道还不如她将来的一个寡妇吗? 显然,在他心里也给黎景行打上了短命的印象。 沈半夏大步上前,直直站在他的面前,一眨不眨盯着他。 她这幅仿佛决定化作“望夫石”的架势,让黎景晔既疑惑又忐忑,生怕她一个不开心,提脚又招呼在自己命根子上。 黎景晔立即站起来,下意识夹紧了双腿,抬头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你…想干什么?”别说,真心有些怕沈半夏故技重施,让他蛋疼到食不知味。 “你就是不想帮我对吧。你一直都讨厌我,看不起我,所以才会帮着姐姐戏耍我,还请旨让我嫁给太子,你就是想折磨我讨姐姐开心,是不是…” 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沈半夏并没有准备动脚,而是开始了早就该对他爆发的指责。 其实,就在赐婚他和沈月兮的圣旨下来时,他就做好了被沈半夏指责的心理准备。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沈半夏不但没有对他声泪俱下的指责,反而迅速投入太子的怀抱,似乎将他以及他们的过往忘个一干二净。 现在,终于亲听见这迟到的指责,他居然前所未有的心情舒畅,那种感觉,就像吃了糖的孩子一样,心满意足。 其实,沈半夏怎会没有埋怨痛恨过,只是没有因此而要死不活而已。 343.第343章 出城 (4) “…这下你开心了吧,太子被软禁了,我还再三得罪了南宫新翰,不但偷了他的宝贝,向他撒痒痒粉,还骗他喝了童子尿,毁了他千辛万苦得来的情报。他现在对我恨之入骨,如果我再不走,肯定会被他抓住大卸八块…” 触动伤心之事,沈半夏情难自已,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从脸颊滑落。但由于抹在脸上的黑色粉末,被泪水冲出一条条墨色的水渠,挂在脸蛋儿上,显得异常滑稽可笑。 黎景晔忽然噗呲一笑,乐不可支道:“你说什么?你骗南宫新翰喝童子尿?!” 南宫新翰那个大瘟神他见过啊,话不多,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看起来就是一头不善言辞的闷驴,但如果你只将他看做一个征战沙场的粗武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虽然接触不过,但那人一双睿智双目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就如同猎食的鹰隼一般犀利,平静之下暗流汹涌,似乎时时刻刻都将你列为捕杀对象,让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连他见了都要礼敬三分、不敢任意得罪的人,沈半夏居然敢如此对待,他是该说这个丫头傻呢,还是笨呢,亦或者缺根筋呢? 还骗人家喝童子尿,亏她想得出来。 听到这里,他总算明白了,感情到南宫府偷东西的是沈半夏呀。 能够避开府外黎景牧的众多眼线,并在府中侍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到这里,沈半夏的轻功绝非一般,在江湖上称得上一流呀。 沈半夏含泪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呜,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 她是真地怕南宫新翰,对方每次看向她的眼神,跟老虎一样凶狠,恨不得将她扒皮食肉喝血,光听见声音,就能让她浑身抖上一个时辰。 “害怕?害怕你还去招惹。”黎景晔对着她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总有一股醋溜溜的意味儿。 为了黎景行什么都敢做,真的爱上了吗? “我…我后悔了还不行吗?要是落在他手里,我一定会死无全尸的,京城只有那么大,迟早都会被他找到的,所以,所以…哇呜…”她情绪崩溃,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不敢将自己必须出城的真实原因告诉对方,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事关重大,她必须尽可能规避风险。 女人的直觉向来都是准确的,她虽然不清楚黎景晔对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思,喜欢或者不甘,亦或者报复性的占有欲,但至少有一点能肯定,那就是对方对她还有想法。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黎景晔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赴死。 她卑鄙,她也不会说卑鄙是人的本性之一、她现在在利用黎景晔,卑鄙就是卑鄙,她不会找这找那的借口。 如果对方愿意帮她,她会记下这份恩情,将来有机会一定回报;如果不愿意,她也没办法,但她是个小女人,肯定会怨恨一段时间。 见她哭得伤心,黎景晔心中一动,忽然觉得有些不舍。 344.第344章 出城 (5) 要送沈半夏出城,他也不是没办法,只是需要费些神,还需要担一些风险。 “好啦好啦,别哭了。这都多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羞不羞呀。” 他伸了伸手,打算替沈半夏擦擦泪水,但沈半夏却往地下一蹲,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然后抱着他的左腿继续嚎哭。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哇…” 沈半夏一面哭,一面将鼻涕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一个人的本性难以改变,即使经历再多变故,都改不了她的随性。 黎景晔失落地收回手,低头看着癞皮狗一样的沈半夏,认命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好吧好吧,我送你出城。” “真的?!”一听对方同意,沈半夏惊喜异常,高兴地蹦了起来。 她前一刻还如洪水泛滥的泪水,这一刻立即止住,收放自如到瞠目结舌。 “但是…”黎景晔双手环胸,微微一顿,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爬上嘴角,“…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无利不起早,他凭什么要帮助对手?虽然对沈半夏还存着两分心思,但他不会色令智昏,愿意不计回报的付出。 “什么条件?”沈半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对方肯定会为难她。 黎景晔嘴角一咧,忽然凑近两分,眼睛死死盯住沈半夏,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变化,意味深长道:“告诉我,你离开京城,到底目的何在?不要和我耍花招,你…骗不了我。” 他可不会相信,沈半夏真的仅仅因为害怕南宫新翰,就执意要出京。 一路逃亡,不见得就比,在人满为患的京城藏着更安全。况且,以沈半夏的性子,可不像是一个会丢下太子,独自逃命的人。 “我…”沈半夏秀眉微蹙,一脸为难和犹豫。 对方既然这样问了,定然是心中有底,她再说假话,就是自作聪明。 思及此,她心一横,爽快道:“好吧,我实话实说。此次离开京城,我是受太子之托,到外地去找能扳倒南宫婉的证据。至于具体什么东西,恕我不能奉告。 但是,黎景晔,我知道你和太子不合,但是你们之间哪怕再大的恩怨,跟现在的形势比起来,那都无关紧要。黎景牧想对付的人不止太子一人,他一旦上位,我们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我若成功了,扳倒南宫府和黎景牧母子,无论是对太子,还是对你,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这次,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只要扳倒了黎景牧等人,解决了当务之急,你和太子怎样,我们后面还有时间慢慢说,不是吗?” 沈半夏毫无畏惧地直视对方。她思维明晰,条理清楚,将利弊分析的一清二楚,让人拒绝不得。 的确,这次黎景牧动作很大,把他的很多人都搞下台了,连他的舅父——丞相大人至今尚赋闲在家。 南宫婉后宫得宠,黎景牧前朝得意,南宫府也因为南宫新翰得胜归来,一时间也深得圣心。 按照这种局势,废黎景行立黎景牧那都是迟早的事,如果真如沈半夏所说,能够找到能一举将南宫婉扳倒的东西,不可不谓妙极。 黎景晔微一沉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同…” “我不同意!” 345.第345章 出城 (6) 书房大门突然被打开,沈月兮难得不顾及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三两下就迈进屋来。 “兮儿,你怎么来了?”黎景晔诧异道。 沈半夏心中一沉,多半是来戳坏事的。 “殿下。”沈月兮的视线落在黎景晔身上,瞬间柔情起来,“殿下,不可。” “为何?”黎景晔不解。不就是送一个女人出城吗?难不成他还怕了。 沈月兮瞥了眼沈半夏,眼中怨恨不已。趁着她不在,就来勾引她夫君,真不要脸。 沈半夏收到她怨怼的眼神,并没有示弱,反而毫无忌惮的回瞪过去。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沈月兮曾数次阻拦沈一合救她。虽然,她更恨沈一合的懦弱,但也狠沈月兮的暗中使坏。 “殿下,您可忘记了她现在是何身份?” 黎景晔微一沉吟,一脸凝重道:“钦犯…” “殿下,既然是钦犯,那就是陛下下令抓捕的人。如果是他南宫将军,亦或者五皇子要抓的人,那您尚可冒险一试,但是朝廷钦犯,那可是陛下亲自下令抓捕的罪犯,如果一旦被发现,您可就成了私藏钦犯的罪臣,殿下,您请三思呀。” 她言语诚恳,神色哀戚,双眼含泪,一副凄婉痛心的楚楚模样,让不但让人不忍责备,反而让人心疼不已。 “兮儿,你别哭。”黎景晔伸手,替沈月兮轻轻擦拭泪水,心疼道。 被沈月兮抓包“私会”沈半夏,他本就有些内疚,现在见对方为了自己费尽心思,更加羞愧。 “黎景晔!”见对方意有松动,沈半夏不禁着急起来。 “我…”黎景晔为难地看了眼她,支支吾吾。 的确,刚才他有些冲动了,没有顾忌到大局,幸而及时被沈月兮醍醐灌顶,否则他就真的可能一不小心就酿成大祸。 黎景牧的事虽然棘手,但是也不是火烧眉毛,对方想要完全将他打压下去,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然而,一旦他送沈半夏出城时,被对方人赃并获,他将彻底在黎泽天面前失去信任,成为一颗废子。 即使心里恨极了,但沈月兮并没有当场发作,反而大方的劝解起来。 “妹妹,不是姐姐不帮你,但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不但我们送不了你出城,反而会连累四皇子府。虽然你顽皮,和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但毕竟我们亲姐妹,只要能够帮到妹妹,姐姐我决无异议。 只是,要是殿下有个万一,姐姐无所谓,只是我这肚里…肚里的孩儿,该怎么办呀?”说着,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小腹,小心且温柔。 “兮儿,你怀孕了?!” 闻言,黎景晔失声道。他初为人父的喜悦,溢于言表。 “嗯,大夫说已经一月有余了。”沈月兮害羞地低下头,小声道。 “太好了,我要当爹了!”黎景晔欣喜异常,握着沈月兮的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又是他和心爱之人的爱情结晶,他怎会不欢喜,不兴奋? 见此情景,沈半夏心中一凉,黎景晔的决定她已经清楚了。 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她也无可厚非,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346.第346章 出城 (7) “黎景晔,你是不是不愿意帮我了?” “我…夏夏,我不能送你出城了,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容你栖身。”黎景晔抱歉道,同时向她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说到底,他对沈半夏就是一点点好感,一点点新鲜,外加一点点求之不得的不甘,并没有不能割舍的真情。 男人就是这样,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有时候还惦记着地里的。 然而,面对众多美味,如果必须让他选择一种时,他肯定还是毫不犹豫地自己最喜欢的那一种。 对于黎景晔来说,沈月兮就是那一盘无比诱人的山珍海味,不可或缺;而沈半夏只是一碗偶尔用来调味的青菜淡粥,可有可无。 沈半夏嘴角一咧,一抹讥诮爬上唇角。 “好了,我懂了。”她转头看向沈月兮,又道:“祝姐姐早得贵子。我走了,只是看在还有共同敌人的份儿上,还请姐姐千万替我的行踪保密。” 黎景晔的态度已经明了,她无需再多纠缠。原本她还指着使使苦肉计什么的,感动感动对方,结果证明压根儿就是自取其辱。 “妹妹这是何话?帮不上你和太子的忙,姐姐已是万分惭愧,怎么可能如此不识大体?” 告密,她还不至于,正如沈半夏所说,黎景牧是她们共同的敌人,沈半夏愿意以身犯险,她自然没有不赞同的理由。 “那就好。我走了,别和我假心假意,没心情和你们客套。”沈半夏无所谓的笑笑。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眼底浓浓的失望和淡淡悲伤,还是让人不容忽视。 “我…”黎景晔本还想再劝劝她接受自己的提议,帮她找一个地方安身,但对上她鄙视的目光,惭愧之下难以开口。 “希望再会有期,再见。”说着,纵身一跃,又从来时的后窗翻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黎景晔走到窗前,看着她决然远去的身影,有些发愣。 是什么让一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女子,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竟然变成一个胆敢只身犯险,勇闯龙潭虎穴的侠士?他始终不得其解。 “殿下,我们有心无力而已。”看见他的为难,沈月兮一手挽起他的手臂,柔声安慰道。 “嗯,我知道…哦,对了,大夫可开了安胎药给你?” “开了,臣妾会按时服用,给殿下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 沈半夏出了四皇子府,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徒然叹息。 前途茫茫,她倒底该何去何从? 正当她颓唐之时,身后一阵极轻盈的脚步声让她立即警觉起来。 “谁?出来!” “哈哈哈哈,太子妃果然好手段。”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似乎有些耳熟。 夜色浓烈,习武之人眼力好,但也只能看个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她一回头,眼前赫然站着两个人,看身形,是女子无疑。 “你们是谁?想干嘛?”沈半夏惊愕,警惕道。 “夜某竟不知,太子妃竟有这等功夫,委实令人敬佩。”施悦语气淡淡,但其中总有一种令人捉摸的深意。 347.第347章 出城 (8) 之前她一直不知道乐宫中,沈半夏为何能巧合地化解她的栽赃?也不明白到底是何人顺手牵羊,盗走了她千辛万苦盗来的紫金蝉衣? 不过,现在看见沈半夏卓绝的轻功,她一切了然。 只是她心有不甘呀,她一个堂堂二十一世纪来的顶级杀手,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古代女三番两次算计,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 自称夜某,又是带着面纱的女子,沈半夏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那就只有天天打着夜未央名号的安平贵郡主施悦了。 “夜姑娘别来无恙,大半夜找我,不知有何贵干?”虽然心中恼恨,但是也不好一见面就撕破脸皮。 对于夜未央是施悦的这件事,还是竹青告诉她的。 虽然她不知道竹青到底如何得知的,皇宫之中时间紧迫,她没来得及多问。 她之前也奇了怪了,为何施悦和夜未央这俩女人,给她一种极为相似的感觉。直到听了竹青的话,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两人就是一个人呀。 这也是就说得通,为何两人都对太子说那些话,又为何都缠着黎景行不放手。 这一切的原因,只因为两人是同一人而已。 既然施悦想装神秘,那她就配合配合吧。虽然清楚施悦可能已经知道被她坑过,但既然对方没有撕破脸皮,那她也就装聋作哑一回吧。 “太子妃果然快人快语,若不是我们是情敌,夜某还真想和你交一个朋友。”施悦毫不忌讳道。 喜欢就是喜欢,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能抢得到就是能耐,身为一个开明的现代女性,她可不会被所谓的道德束缚,畏手畏脚。 “情敌?夜姑娘真好笑,难道您想给太子做小妾不成?” 这女人死性不改,还惦记着太子呢。 “做妾?本姑娘的字典从来没有这个词语。”施悦冷哼一声,哂笑道,“沈半夏,要不这样吧,咱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对于黎景行,本姑娘势在必得,若果你非要和我抢,我也不怕你,咱们就来一个君子协定——各凭本事,看谁能得到他的真心,输者自动退出,不得纠缠不休。你说,如此可好?”施悦自信满满,言语之中尽是不容侵犯的傲然。 恩怨,她们之间有,但算不上不共戴天的大仇。 她自认为不曾恶意的主动算计过沈半夏,白艾对沈半夏下毒,并不是她的主意,以南宫新燕的尸体陷害,也是为了自保。 人都是自私的,她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算不得十分恶意。 同时,作为回礼,沈半夏也把她也坑的不轻。不但顺手偷了她千辛万苦得来的软甲,还向南宫新翰透密她杀了南宫新燕,让对方怀恨在心,对她大打出手。 这样算下来,她们也算两平了。 如果沈半夏识相,和她公平竞争,不耍小手段,今后黎景行不要她了,她愿意给对方一个好的去路。 但是,如果沈半夏不识好歹,非要死缠烂打,她不介意让她生不如死,后悔她娘把她生下来。 348.第348章 出城 (9) 沈半夏气的差点头顶冒烟,没见过抢别人男人,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女人。 虽然怒火中烧,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发火,不就是提前认输了吗? “那好呀,一言为定。” 她在想,如果黎景行对她真心真意,对施悦这种女人有想法。 但是,万一黎景行真的选择了施悦,那只能怪她眼瞎,为了那种男人,不值得她绞尽脑汁地挽留。 见沈半夏爽快地答应,施悦十分满意,伸出手掌,正颜厉色道:“绝无戏言,否则,必遭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她一直笃定,以自己现代女性的人格魅力,一定能使黎景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所以,从来没有失败的心理准备。 所以,在面对黎景行的一再回绝的过程中,她难以接受,由爱慕成执念,最后再成心魔,最终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中。 啪!沈半夏举手,和她击掌为誓。 “夜姑娘,大半夜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君子之约吧?” “太子妃冰雪聪明,夜某佩服。” 她当然不是为了这事,就千辛万苦的全城寻找沈半夏。那是因为她知道,对方出城,目的肯定在于营救太子,甚至是打垮黎景牧等人。 既然她想着和黎景行一生一世一双人,肯定也不愿意对方有事;还有就是,因为得知小妹死于她手,南宫新翰简直发了疯似的对付她,短短一两日,便让她损失惨重。 基于这两个原因,她愿意助沈半夏一臂之力。 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而此时,她和沈半夏就是利益共同体。 “小聪明,不及夜姑娘大智慧。” 这个可是心里话,比起施悦的手段,她简直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以一介女儿身,当得了皇上亲封的贵郡主,开得了享誉京城的民乐坊,搜罗得起一帮能人异士归于麾下,施悦的能耐,岂能是她可以比拟的? 但是,就算对方再厉害,都不是她会主动认输的理由和借口。 “好了,不同你废话。你不是想出城吗?明日一早,有一家人要出丧,他们在招专门的哭丧子,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试。”施悦淡淡道。 “哭丧子?谁家?”沈半夏惊疑道。 一些有钱之人,家里死了人,为了烘托氛围,会出钱聘请专人哭丧,以显示子孙的哀伤和对长辈的敬意。 “对!京城首富钱进之母七日前逝世,明日在城外下葬。” 她略一思忖,答应道:“好。” …… 施悦对这事已经安排妥当,第二****到了钱府,立即换上白色麻布衣,加入了浩浩汤汤的送葬队伍之中。 既然是出丧,别人不可能逐个儿让你慢慢检查完,才慢慢悠悠下葬去。等他们一番搜查完毕,黄花菜都凉了,必然会误了下葬的时辰,这可是决不能够的。 钱家由于捐巨款解决了年前的雪灾之患,被黎泽天圣旨赞赏,并封为皇商,此时如日中天,朝廷官员没有敢不给面子的。 349.第349章 出城 (10) 四五百同样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看得一种守将头晕眼花,最后草草过了一遍,就放他们出城下葬。 出城门不久,沈半夏就悄悄从人群中溜了出来,在隐蔽处脱掉孝衣,向北朝郴州前进。 她不认识路,也不敢雇马车,于是买了一匹温顺的马儿,边走边学着骑。她有功夫在身,人也聪明,学起来还算顺利,两日便能骑着慢走,四五日之后,就可以策马奔驰。 京城据北漠足有数千里的路程,她也不敢走大路,只好循着小路前行。而且她不敢主动问路,只敢在别人问路的时候,在一旁偷听,或者轮番跟着有同样目的地的人一起走。 她逃走后,京城一片人仰马翻,最后在花朝节上,沈月兮成了琴圣,皇家乐坊的一个乐女夺得了曲圣的称号。 原本呼声颇高的五皇子妃南宫新柔,在施悦强悍的舞技下,毫无意外的败北而归。 当然,这一切沈半夏都不得而知。 逃离京城二十天后,她终于到了距离郴州不足十里的小镇上,到这时,她的骑术已经十分娴熟。 经过这段时日的磨炼,她早已清楚,如何在世情险恶的江湖小心行事,安生自保。 三月二十四日中午,沈半夏一身风尘仆仆,坐在路边的小馆子里,低着头茶水就馒头,一声不发地专心用饭。 她看似认真的吃着饭,耳朵却竖的老长,因为她听见郴州城门处,也在严格的搜查出入城门的行人。 一个魁梧的汉子,灌了一口茶,旁若无人的大声道:“唉,俺就不懂了,为啥最近进出城门总是被查奸细一样?难不成又要和北漠开战了?” 郴州地处边陲,位于西楚和北漠交界之处,常年饱受战火摧残,每到战前,城门处都会对进出城的人严加搜查,以防有外族探子潜入城中,盗取机密。 最近一个月来,又是如此,所以不了解实情的百姓就会以为又要开战了。 “那可不是!”他同桌一个娃娃脸长相的公子,吧唧一口茶水,一脸了然道。 这人浓眉大眼,肤质白皙细腻,神情纯真,声音带着一股孩童的稚嫩,身量也不高(不到一米七),看起就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 “你们还没听说吧,听说太子意欲谋反,被皇上软禁,太子妃潜逃,被全国悬赏通缉,所以,才会如此。” “连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被称作连公子的男子,点了点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肯定道:“那是当然,本公子何时说过假话?” …… 话匣子打开,众人又是好一阵热烈议论。 话里言外,无非就是在高谈阔论今日的朝局,哪位皇子上位的可能性最大等等。 常言道,天高皇帝远,这种事要搁在京城,少不了要被下大狱;但放在边陲小镇来讲,那就无关紧要了。 郴州,西楚极北方,为北漠进入西楚的交通要道,以及军事重城。 此前,曾以矿山和兵器铸造闻名天下,虽然为边陲之地,但由于二者的原因,繁荣昌盛不亚于江南肥沃之地。 然而变故出在九年前,百里山庄叛变,郴州原本归百里氏祖传的兵器铸造工厂倒闭。 这之后,郴州城的状况与日剧下,繁荣不再,现在后人只能凭借遗迹,吊唁曾经的盛世繁华。 听见城中状况,沈半夏心中有数,并没有急于进城。 350.第350章 连白好客?(1) “连公子,你说这太子妃长相如何,他们怎么知道谁是太子妃?总不能见着一个女人就说是朝廷钦犯吧?” “他们有画像呀!京城的人好吃懒做,我猜肯定是一个脑满肥肠,脸圆脖子粗的大肥婆。” 噗呲… 沈半夏一口茶水喷得老远。 “…但是,画像也不尽然准确。不过,可以听口音呀,京城来的人,肯定和咱不一样,那还不好分辨吗?”他一脸兴奋,就像看见了沈半夏被当场捉住的有趣场面。 听口音? 沈半夏心头一沉,容貌尚可以修饰一番,但这口音,她不曾在别的地方待过,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那个姓连的公子突然侧身,将脑袋凑到坐在旁桌的沈半夏面前,一脸惊奇道:“咦?这位小哥,我瞧你面生,可是从外地来咱们郴州的?” 沈半夏心下一惊,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却不曾开口言语。 …… “你为何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说着,他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圆,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显得异常活泼灵动。 哑巴? 沈半夏暗喜。这个主意不错。 她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写到:天生哑疾,不便言语。 那姓连的公子“哦”了一声,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这样,为了聊表歉意,本公子决定邀请你去我家做客,好不好?” 他满面笑容,言语诚恳,神情纯良无害,让人不忍拒绝。 沈半夏看见他如此自来熟,眉头一蹙,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邀请你不好吗?我家可好玩儿。”因为沈半夏的拒绝,他面上闪过一抹不悦,但旋即又重新绽放笑容,但是那笑,始终未达眼底。 “小哥,连公子热情好客,你就去吧,吃吃喝喝也不要命,多好啊。”有人从旁劝解道。 这些人都是郴州本地人,对这个看似单纯善良,实则性格古怪的连家大公子十分了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沈半夏脸色更加阴沉,真是运气不好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坐在茶馆里一句话不说都会惹上麻烦。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回家吧。”说着,牵起沈半夏的手,就把她往茶馆外面拽。 沈半夏试图挣脱,却惊讶的发现,对方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她心中更加惶恐,不知道今天有惹上哪位大神了。 连白拖拽着她,上了路边的马车,然后就往郴州城里赶去。 在车上,他也一直拽着沈半夏的手,丝毫不肯放松,沈半夏不能言语,只好对他怒目而视。 连白笑容满面,露出两颗尖尖虎牙,无比可爱道:“你别瞪我,因为你的眼睛没我的大。” 说着,睁圆了自己一双圆溜溜的超大号杏仁眼,星子般明亮的瞳仁映着沈半夏模糊的倒影。 “哈哈哈哈……”他似乎被自己萌到了,乐不可支地捧腹大笑起来。 别说,他这双超级无敌萌的大眼睛,还真不是沈半夏的普通大眼睛可以比拟的。 额…… 351.第351章 连白好客?(2) 沈半夏无助地望着车顶,谁来办了这神经病? 马车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到了郴州南城门,守将例行检查来往的行人。 见马车上是白家的旗号,守将赶紧走上前,冲着打开窗帘的连白,谄笑道:“连大公子您好。” “嗯。你看好了吗?看好了,我可要回家吃饭了。”连白不管何时说话,总是一副猫咪般可爱的神情,让人不忍拒绝。 那守将哪敢搜查他的马车,看也不看,就准备放行。可就在这时,从他伸手走来一个神情肃穆的士兵,向那守将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退下。 “连公子,请下车接受检查。” 连白脸色一沉,埋怨道:“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日都从这儿经过,难道不成我把太子妃送出成又接进城,天天闹着玩儿呢。” “例行公事而已,还望公子见谅。”那士兵抱了抱拳,歉意道,但执意检查马车的决定坚定不移。 对于这个每天出城,载一个陌生人到家里住客的连大公子,他也很无语,但是,这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认真执行。 沈半夏透着车窗瞧了瞧,不免有些紧张,因为那人穿着的军装,正是南宫府兵的穿着。 连白嘟着嘴,高高翘起的嘴唇上,几乎可以挂上一个扁担。 “好吧好吧,让给你检查,不过,可不准吓着我的客人。” 说着,拉着沈半夏就下了马车。 那南宫府的府兵到马车里查看了一番,见并无异样,见一直被他拽着的沈半夏,自然多看了今天的客人几眼。 “你别看他,他是个哑巴,今天他是自愿跟我回家的,所以他不会向你求救的。”连白对上士兵审视的目光,一脸肆无忌惮的傲慢。 沈半夏嘴角抽了抽。因为她是个“哑巴”,不会开口拒绝,也不会开口向人求救,所以她就是自愿的了? 好强大的理由。 听这话,对方以前更定也是强拽人到他家做客,而且每次都会在城门口闹上一番。 求救? 这家伙的“客人”天天求救,应该会被嫌弃吧。 想到做到。她立即换上一副万般无奈的神情,开始挣扎着向那士兵走去,手臂不停挥舞着,像极了溺水之人,极度渴求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啊…啊…啊… 她不是自愿,真的不是,救命啊…… “小哥小哥,你别发疯,我回去找大夫给你开方抓药。”连白一面“劝说”道,一面死死攥住沈半夏手臂,双脚蹬在地上,被沈半夏拖着在地上溜出两道长长的划痕。 那南宫府兵见这一幕又开始重演,十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催促道:“好了好了,快走快走。” 连白露出一个再也开心不过的甜美笑容,心满意足道:“好啦好啦,我们回家吧。” 一言甫毕,再次使出令人惊叹的神力,活生生将沈半夏拖上马车。 坚硬的木头硌地她浑身疼痛,但是为了表演到位,即使在已经被拽进马车后,还绝望地从马车里爬向门口,从帘子后伸出脑袋,绝望的挥舞手臂,作出临行前的最后挣扎。 352.第352章 连白好客?(3) 门口的一干守将,皆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但谁也不会去救她于水火之中。 连大公子是个杀人不用刀,吃人从不吐骨头的笑面白虎,他们才不会傻乎乎地去招惹。 马车渐渐走远,沈半夏结束表演,端坐在座位上,一眨不眨地盯着连白看,就像连白看她的神情一个样儿。 不知过了多久,一刻钟,两刻钟,或许更久,连白终于败下阵来,哈哈一笑道:“哎哟,不行啦不行啦,你赢了,我比不过你。” 沈半夏瞪着他,冷冷道:“你到底想怎样?” 她是傻的,才会认为连白真是傻的。 见她突然开口,连白嘴巴一嘟,不满道:“真不好玩儿,哑巴说话了。” 沈半夏突然怒上心头,出人意料的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落在对方脑袋上,同时大声怒吼道:“你再装!再装我打死你!” 她这一举动,出其不意,连白足足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抹了脸上被飞溅的唾沫,掩住眼底的一抹阴霾,似万分委屈道:“你干嘛…打!我!” 他一句话没说完,似乎是耐心到极限,神情陡变,用了比沈半夏还大三倍的力量吼回去。 “…知不知道打脑袋会让人变笨呀不准打我脑袋否则我跟你没完!!!” 他一口气吼完,长长舒了口气,不再言语,但看向沈半夏的神情,全然不复方才娇憨可爱,一脸冷然,寒气逼人到仿佛六月飞雪。 沈半夏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谁让你装?爱装的人活该。” 店里那么多人不挑,偏偏挑一个正脸都没和他对上的人,她不会疑心才怪。 还有就是,这小子说话,句句都捡能让她起戒心的话说,如果他不是白焰堂来接应的人,就奇了怪了。 “哼。”连白别开脸,不再和她说话,嘟着嘴吧,显然极不开心。 从没有人敢对他如此不尊敬,就连百里演那小子,见了面都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舅舅,今天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打了脑袋,这让他今后如何面对白焰堂的一众兄弟呀? “喂,小弟弟你生气了?”沈半夏瞅着他的脸,一脸狗腿的笑道。 她有些过分了,但是她真的很生气。既然是接应的人,为何不好好说话,反而一直戏耍她。 这段日子,她受的罪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和自己人接上头了,却还被无情捉弄,是有些生气嘛。 “笨女人,谁是小弟弟啦?我是大叔!大叔!!”连白气急,双手握拳,朝她怒号。 妈蛋,他已经三十岁整了,不就是长得年轻些嘛,至于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当成小弟弟吗? 沈半夏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怀疑地看着他:“你,三十岁?” 连白眉毛一挑,鼻音浓重道:“嗯。” “啊哈哈哈哈……”沈半夏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前仰后合,一口洁白的贝齿全部放出来见了会阳光。 “…你三十岁…啊哈哈哈…那我现在已经四十岁了…啊哈哈哈…” 看见她笑的忘乎所以,连白脸色越来越沉,最后黑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三十岁很好笑吗?” 353.第353章 连白厌客!(1) 沈半夏强行压住三分笑意,看着他努力憋笑道:“三十岁不好笑,但是你三十岁很好笑啊…啊哈哈…” 连白袖中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打人的冲动。 沈半夏一直笑到胃痉挛,方才停下,只是这时,也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到了。 朱漆的匾额上,两个描金的方正楷体字——连府。 牌匾下,一扇正红色武威大门。 听见门外响动,门内的奴仆立即将大门打开,一脸恭敬地将连白迎了进去。 “少爷回来了。” 他们看了眼紧随其后的沈半夏,对视一眼,即刻心中了然。 府内布置简洁大方,房屋格局较京城而言,更为大气,不拘小节。 院内种满了寻常的花草树木,四处都是打扫和整理的普通奴仆。只不过,从他们的沉稳步履和均匀呼吸来看,无一不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 沈半夏跟在她身后,一直走到议事的正厅,厅内并无他人,只坐着一个精神矍铄、威武建健壮的中年男子。 见他们进来,那人立即起身,对着他们垂首抱拳,道:“蒙爵见过堂主,见过太子妃。” 连白双手负背,神情冷淡,微微挑眉,连嘴巴都懒得张开。 沈半夏则同样抱拳回礼,道:“前辈言重了,如不嫌弃,叫晚辈小微即可,微小之微。”在外面混了这些日子,江湖上的基本礼数她还是知道。 “小微?”蒙爵微一沉吟,又道,“好,恭敬不如从命。” 他此番行此大礼,纯属客套,倒不是真的对她这个太子妃有多么恭敬。不过,沈半夏谦卑懂礼,到让他十分受用。 连白大迈步上前,走到主位上坐下,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时间紧迫,也别客气了,有什么重要的话,都直说吧。” 他一脸郑重其实的严肃,配上他可爱的娃娃脸,总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滑稽感。 沈半夏本相配合他装装深沉,但一看见他这幅故作老成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发笑。 “笑什么笑?再笑让人把你的嘴巴缝上!”连白大眼一瞪,恶狠狠道。 蒙爵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一个劲儿向沈半夏示意。 这祖宗脾气可大着呢,他们别说惹,平日里躲都躲不起。沈半夏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会挑战连白的极限。 沈半夏哪里明白他们的恐惧,不知者无畏,在她眼里,连白就是一个喜欢装老成的破小孩儿。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看见连白涨得通红的小脸,沈半夏不忍再刺激他脆弱的心灵,清了清嗓子,对蒙爵道:“晚辈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寻百里晨的下落,不知前辈可知道他的行踪?告知晚辈,感激不尽。” 说着,微微欠身,以示敬意。 蒙爵询问地看了眼一脸不悦的连白,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回答:“受少主之命,我等一直在找寻二庄主下落,然,始终未有成果。直到一月以前,我们查到二庄主最后出现在是在十年前,郴州远郊药王谷附近的一个名为尙家岭的村庄,从此杳无音讯。” 354.第354章 连白厌客!(2) 沈半夏微微蹙眉,就这样一个广泛的线索,要找到百里晨何其困难呀。只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蛛丝马迹,对方肯定也是费了极大的力量。 感激地抱拳道:“多谢前辈。” 连白冷冷道:“知道了就快些走,不要留在这里连累我们。黎景行的事,与我们没多大干系。” 沈半夏听他说得冷血无情,有些不是滋味,原本以为他们还算是同一战壕的人,原来面对危险,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心思。 不过,罢了。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往连府这样走一遭,肯定早已给对方带来了无可避免的麻烦和后患,说到底。到底还是他们欠了对方的人情。 再次由衷感谢道:“多谢白焰堂的诸位弟兄慷慨相助,日后若有机会,太子府必当涌泉相报。后会有期!” 说着,向蒙爵行了告退之礼,稍作犹豫后,向连白也抱了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太…这,堂主,我们…”蒙爵见沈半夏义无反顾地立即离开,而身为主人的连白又不肯开口留客,十分为难。 连白捻起桌上的蜜饯,扔进嘴里,对着屋顶翻了一个加大版白眼,呜呜哝哝道:“哟不似我,让她皱,与窝何干…” 沈半夏刚出门不远,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的美貌女子,年若二十五六。 那女子左臂挂着一个提篮,动若弱柳扶风,但脚步却异常迅捷与轻盈,显然也是一个有功底之人。 远远地,她张口便道:“客人既然远道而来,怎能如此就走了?不管如何匆忙,再怎么也得饮一杯薄酒,再说离开的话。” 她的声音柔若和风,偏偏字字满含劲力,让人不能忽视。 不论是容貌,还是声音,她给人一种置身春日暖阳中的温和与舒坦,从内至外神清气爽。 沈半夏回过神来,冲着对方抱拳道:“多谢姑娘盛情,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我…” 对方不让她把拒绝的话说完,走过来,径直拉着她的手臂,快步飘向屋内。 为什么是飘向? 那是因为对方在拉起她的那一刻起,明显用上了轻身功夫,而且还是绝顶的一流轻功。 也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她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她只好也全力展开轻功,才勉强跟上对方的速度。 见她轻功还不错,那女子笑意更加柔和,走到屋子中央,方慢下脚步,放开沈半夏的手臂。 但这一过程一气呵成,竟没有丝毫停顿,提脚轻轻走到连白面前,拧着他的耳朵,笑着训诫道:“臭小子,你就是如此待客人的?下次再这样,小心我揍你。” 她的语言虽然貌似严厉,但无论是神情,亦或者语气,都是无比的温柔。 出人意料的是,连白并没有生气,反而吃了糖一般的甜蜜,露出一个极为欣喜的笑容。 “曳姐姐教训的是,连白不敢不从。” 这女子正是百里山庄旧部遗女,摇曳,年三十三。在白焰堂内的地位,仅次于百里演和连白。 摇曳松开他的耳朵,又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敲,佯怒道:“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355.第355章 连白厌客!(3) 连白这下笑的更欢,白净的脸蛋儿起了两抹可疑的红晕。 沈半夏一头黑线,这是同一个人吗? 面对别人他可以无理取闹,可以装疯卖萌,可以暴躁怒号,还可以高冷无情,但他的柔情温顺,只会对摇曳才有吧。 摇曳不再和他说话,将竹篮放在桌子上后,转身向沈半夏走来,也不管连白立即急不可耐的在篮子翻找起来。 她冲着沈半夏盈盈施礼,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小女子摇曳,不知该如何称呼?” 见此,沈半夏连忙屈膝,回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 “姑娘称呼我小微便好。”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能把沈半夏太子妃长,太子妃短的叫,甚至连她名字里的字,都一一避开的好。 “小微?微言大义之微?”摇曳问道。 沈半夏微一沉吟,道:“额…同字。” …… 由于摇曳的盛情挽留,沈半夏落到她手里,是想走都走不掉。由于摇曳的到来,连白的心情好了不少,连看沈半夏的脸色都和蔼了许多。 最后,简单用了晚膳,她早早便洗漱睡下了。二十天来天的风餐露宿,让她疲惫不堪,今天总算能舒展一下。 她躺在床上,虽然身体疲倦,但并没有任何睡意,因为她既放不下被软禁宫中的黎景行等人,还为了仍然没有任何踪迹可循的百里晨。 连府不是久留之地,明天她一早就得离开,必须得抓紧时间,耽搁得越久,对太子等人就越不利。 虽然吴言没有告诉她具体情况,为什么用百里晨可以扳倒南宫婉等人,但她对这此没有丝毫怀疑。 一想到只要找到百里晨,就可以解决眼前的危机,甚至将来所有黎景牧等人带来的忧患,她立即充满了斗志。 她不会认输,外界再多的磨难都不能将她打倒。能让认输的,只有她自己。 …… 第二日一早,沈半夏辞别连白等人,独自前往尙家岭。 在不知道,在她前脚离开之后,连白等人迅速全部撤离郴州。 他们先前由于调动大量人员寻找百里晨的下落,已经惊动了南宫婉的人。 现在又大张旗鼓的郴州城外拦截陌生旅人,更是让对方起了疑心。 两件事加在一起,迅速让南宫婉等人警觉起来,而且还顺藤摸瓜,发现他们和百里山庄的联系。 所以,在接应沈半夏之后,他们不得不立即撤离。 沈半夏到了尙家岭,发现这里几乎是一片不毛之地,了无人烟。 头顶盘旋的乌鸦,一声一声凄厉啼叫,还让人不禁毛骨悚人,带着丝丝寒意的东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 到处都是土包堆成的陋坟,残垣断壁苟延残喘,似乎在祭奠曾经的生机,肃杀而萧索的苍凉,让人忍不住心生悲凉和绝望。 只有人高的灌木草丛,在春天的召唤下,挣扎着抽出星点嫩芽,在这一片曾经的焦土之上撑起最后渺茫的希望。 沈半夏看着眼前这一片死寂之地,望着高远的天空,徒然叹息。 鬼都没有一个,她要到哪里去找人问呀! 唉…… 356.第356章 空欢喜(1) 唉……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她的叹息,但却没有任何人影。沈半夏一惊,浑身汗毛倒竖。 不会是鬼听了她的抱怨,所以现身证明自己的存在吧。 “谁?是人…还是鬼?”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微微颤抖。 “咳咳,鬼…” 那声音游游荡荡,她凝神细听,声音似乎是从右手方,一座背对她的孤坟处传来。 “啊!!!鬼呀!救命啊…”沈半夏“哎呀妈”叫了一声,提脚就往灌木丛外面跑去。 “…不是鬼,是…过来帮帮我呀。”“鬼”十分无奈和无语道。 “…不要,有鬼啊…”沈半夏急着奔命,哪有闲心听他叫救命。 “咳咳…我不是鬼呀,我是老人家,老人家摔倒了,起不了身了,快来帮帮我呀…” 闻言,沈半夏脚步一顿,刹那之间,脑海中一连闪过好几个问题。 摔倒了? 扶不扶? 是鬼怎么办? “小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忍心把我一个老人家丢在坟地里吗,自生自灭吗?”那人努力举起一只手,异常艰难的向她摇摆。 “不…忍心…”沈半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回头偷偷打量了对方一眼,“你是人吗?” “不是人是鬼呀?”对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不快扶我起来!” 坟头前,慢慢爬出一个瘦骨嶙峋的脏老头儿,沈半夏看见他,磨蹭了好久好久,才一步一步挪过去。 “老伯,你真是人吗?” 见她一副不敢直视的神情,那老头儿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没好气道:“死丫头,见到老爹摔倒了还不快扶老子起来,快点快点!” 陡然被一只冰冷粗糙的手抓住,沈半夏吓得下意识将他的手甩出去,同时不停后退。 “你干什吗?!你叫我什么?” 丫头?老爹?这不是父女俩的称谓吗? 这老伯脑袋有问题吧? “臭丫头,听见没有?快点扶老爹起来啊,快点快点……”那老头儿一 面不停地挣扎着爬起来,一面不停地催促道。 沈半夏见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但并没有醉酒的迹象,心中疑惑,但看 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将他搀扶起来。 “老伯,你怎么了?” “死丫头,女儿都是白眼儿狼,长大了都跟别人跑。早知道就不生你这个死丫头片子,生下来也扔了省心的好。” 他颤颤巍巍站好,嘴里却始终骂骂咧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惜模样,让沈半夏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老伯,您是不是糊涂了?我不是你女儿。”沈半夏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那老头儿眼睛一鼓,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 “死丫头片子!” 他手举得老高老高,落下时却一点也不重。 “还敢不认老子?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就算你变成鸟儿飞咯,老子都有办法卸了你的翅膀。”他貌似凶恶,但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慈爱。 “老伯,我真不是您的女儿!”沈半夏欲哭无泪。 357.第357章 空欢喜(2) “我…”沈半夏语结。 这老伯问的思维逻辑,怎么不按常规走呀呀? 他后面那一句,不应该问谁是他女儿才对吗? 好吧,她是晚辈,她应该尊敬对方的意愿。 “我,沈半夏的爹,是一个渣…不是一个好爹,因为他不喜欢我这个女儿。” 或许就是因为对方的糊涂,反而让她放下戒心,敞开心怀。 那老头儿瞪了瞪眼睛,看着她没好气道:“胡说!老子哪里不好了?老子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臭丫头,见到男人就不要老爹了,还说是老爹不好,分明就是你不孝!” 啊啊啊……沈半夏望天长啸,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和对方说清楚了。 “那行。爹!”沈半夏无可奈何,只好顺着他喊了一声。 反正她没“爹”,管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伯,她也不吃亏。 “唉!”那老头儿无比郑重地回答道,竟然眼眶微红。 “爹,咱家住哪儿?我们回家吧。”她一脸灿烂的笑容,向对方“循循善诱”道。 “好好好,闺女儿跟老爹回家。”说着,竟然老泪纵横,开心的哭了起来。 …… 那老头儿就是分不清人,硬要把沈半夏当他闺女儿,其他的都还正常,至少他还能记得回家的路。 根据他的疯言疯语,沈半夏揣测,大约是对方的女儿,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他又不认可对方,所以,他女儿最后就跟着男人私奔了。最后,他受不了打击,思女成狂,就变成现在这幅疯癫模样。 沈半夏不是一个偏执的人,不会因为沈一合对她不好,就会认为世界上没有好父亲。 至少从这老头儿的言行来看,虽然对女儿管教严格了些,但是不失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父亲。 父爱如山,严苛内敛,大概就是如此吧。 …… 那老头儿家住距离尙家岭不远处的陌溪村,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老头儿家,土墙房,不大,但十分整洁。 那老头一到家,就开始各种张罗好吃的给沈半夏。她本想问问对方姓甚名谁,但是对方脑子一到关键时刻就开始出问题,半点有用的讯息也问不出来。 只是在喊沈半夏时,曾无意叫了她两声“朵儿”。她只能猜测到,这或许就是那老头儿女儿的名字。 好恰不巧,她现在所在的陌溪村,就是距离尙家岭最近的村庄。 饭后,在再三保证有去有回后,沈半夏趁着天色尚早,就到村子里转了转,向人询问当年尙家岭的事情。 原来,那里十年前曾发生战乱,全村上前百姓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放火焚村,惨不忍睹。 对于当年具体发现了什么,陌溪村的村民并不知情,对于尙家岭的惨情,大家唏嘘不已,但并没有觉得有何特别之处,毕竟,在战争年代,屠杀敌国百姓,这是常有之事。 沈半夏顺便问了那老头儿的事,村里的人告诉她,那老头儿叫夏康阳,五十多岁,就是尙家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358.第358章 父爱(1) 夏康阳以前是个大夫,年轻时曾得药王谷神医白蒿子的指点,医术极高明,有个女儿叫夏朵儿。 当年的那场大屠杀,夏朵儿未能幸免,夏康阳思女成疾,渐渐头脑渐渐糊涂起来。 听到这里,对方之前异常的行为举止便可以理解了。 中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还有一点很让她不理解,夏朵儿既然丧生敌人之手,为何夏康阳念念不忘的是女儿跟着男人跑了? 难道女儿跑了,还会比死了,更让他难以接受吗? 而且,既然跑了,又为何会被敌军杀死? 沈半夏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没有过多心思花在这上面。 不多时,夜幕降临,她只好先赶回夏康阳家。 这里地势平缓,村里人户聚集,夏康阳或许是因为外来身份,也或者是心情的原因,住在边缘的偏僻之处。 沈半夏回去,见院门敞开,屋内亮着橙黄的灯光,心中一阵暖流。 她进门后,顺便将大门上锁。关门的响声惊动了夏康阳,他连忙开门,站在门口,喜滋滋地冲着沈半夏招手。 “朵儿,快来快来。爹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山楂糕,开胃醒脾,趁热快吃!” “老伯,我不是……”沈半夏哭丧着脸,站在原地,难以提脚。 “怎么?臭丫头你还是要那个男人不要爹,是不是?” 听见她的拒绝之意,夏康阳当即脸一板,露出不悦的神情。 说实话,沈半夏对他这副严肃的表情,有些怕怕的。为了避免激怒对方,她只好诺诺应道:“我就来我就来,老伯,你别生气。” 听见她同意,夏康阳的脸色缓和不少,待她走到门前,一把抓住她,眼睛一瞪。 “什么老伯?是爹爹。还在和老爹置气?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弱不禁风,身体还不好,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额…… 沈半夏头顶飞过一群乌鸦。他是在说黎景行吗? “老…” “嗯?” 对上夏康阳威胁的眼神,沈半夏愣了一瞬,最终换了一个折中的叫法。 “老…爹,老爹,我不是…” 夏康阳不清楚她心中的纠结,躬身翻开扣在盘子上的土碗,糕点热气升腾,香气袭人。 他端起糕点,献宝似得递到沈半夏面前,连忙催促道:“朵儿,你吃。” 架不住他的热情和恳切,沈半夏捻起一块藕色的糕点,轻轻送到嘴里。 她咬了两口,眼睛一亮,酸甜软糯,入口即化,山楂的果味和稻米的清香完美契合,这味道比她在京城吃过的任何糕点都还要好。 夏康阳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急忙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沈半夏拾起一块山楂糕,扔进嘴里,不住地点头道:“好次,很好次。” 她的赞赏让夏康阳无比满足和欣慰,一双浑浊的老眼闪耀着慈爱的光芒,仿佛“女儿”的认同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幸福。 “好吃就多吃,爹明儿个又给你做。” 闻言,沈半夏大快朵颐的动作忽然停下,鼻子一酸,低着头不敢看他。 359.第359章 父爱(2) “我不是…你的女儿…”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 原谅她的自私,她的确有些为夏康阳的父爱心动。但是她不能心安理得地将对方女儿的父爱占为己有。 但她又不忍心拒绝,因为这会让一直活在幻想中的父亲崩溃。 “朵儿,你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见她突然低头不语,夏康阳以为是自己的糕点,没能让“女儿”喜欢,所以立即着急起来。 “不不不,很好吃。只是吃撑了,我想出去消消食。” 说着,逃也似得跑出了门。 夏康阳望着仓皇离去的背影,愣了半晌,然后也拿起一块糕点扔进口中, 山楂放多了点,朵儿不喜欢太酸的东西。但是山楂健脾消食,朵儿脾胃不好,吃东西不消化,山楂药食同源,最合适不过了。 但他每次都不敢放太多,兴许是很久不做了,所以放多了些,酸味儿有点儿重。 许久不做?他不是一直给女儿做吗?怎会许久不做了? 夏康阳自嘲地摇摇头。人老了,脑袋也不灵光了。 …… 沈半夏平息好心情,在回到屋里的时候,夏康阳已经在捣鼓自己从山里采来的草药。 他见天色已晚,有端来热水让沈半夏洗完脸脚,就领着她到卧房休息。 这屋里陈设一反别处的简陋,处处典雅别致,一点也不像临时收拾出来的,看样子应该是一直好好保存着的。 夏康阳见屋里熄了灯,又将门窗都细细检查一番,见皆无异样,才安心离开。 他走到院中,忽然一股冷风袭来,他头顶一阵刺痛,不禁抱头蹲下。 “朵儿…都是他的错…他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死?” 听见夏康阳离开的脚步,沈半夏睁开眼睛,望着一片漆黑的头顶陷入了沉思。 “朵儿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骗夏老伯,也不是故意霸占你的父爱…” …… 第二日,沈半夏起床时,夏康阳又做好了简单却可口的早饭。夏康阳看见沈半夏大快朵颐,一张褶子脸差点笑烂了。 “丫头多吃点,多吃些身体好。”夏康阳满意地点点头,“女儿”总算爱吃饭了,吃得多,吸收好,身体才会越来越好、 面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沈半夏更加愧疚,不忍心欺骗对方的感情,所以打定要尽快查出百里晨的下落,离开陌溪村。 什么债都好还,唯有这付出真心的人情债最不容易还清。 早饭后,她继续在村里四处晃荡。 其实,她也不懂,她明明就是男子装扮,为何夏康阳几乎一见面就将她认为“女儿”。 “大娘早啊,您洗衣服呀,这几天的水还有些冰手呢。” “嗯,小伙子外地来的吧。”河边,一个五十来岁的富态女子,正在石板上洗衣服。她一双辛勤劳作的手长满了茧子,手指也因为日夜劳作而显得异常粗壮。 沈半夏弯腰,帮她拧一件厚重的棉衣。 “哎呀,谢谢你啊小伙子,这人老了,手也使不上劲了。”老大娘感慨道。 “不客气。大娘,我想跟您打听个人。” 360.第360章 村中恶霸(1) 拧出来的水哗哗作响,打在河里,渐起了不少水花。 “啥事儿,你说来听听,看大娘知不知道。”那大娘热心道。 “您知道尙家岭吗?” “咋不知道,啧啧,那些人死的可真惨。”对方以为沈半夏想问她有关十年前屠村的事情,于是立即感慨起来。 “不是,大娘,我问问,您知不知道,十年前尙家岭有没有来一个叫百里晨的外地人?” “百里晨?那不晓得呀。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哦。”沈半夏淡淡失望。 “小伙子,别丧气,我给你说给人,他铁定知道尙家岭的事儿。”对方一面将衣服放进背篓里,一面安慰她道。 “真的吗?谁呀?”沈半夏眼睛一亮,立即兴奋起来。 “村西,有一个叫尚泰安的老太爷,他就是尙家岭的村长。你去问他,他指不定知道你说的那个百…百晨。” “嗯,谢谢大娘。” 听完,她也没有立即拔腿就走,而是帮对方将背篓抬上了路。 “真是谢谢你了小伙子。” “不客气。大娘,我先走了,您小心点儿,别摔着了。” “好。” 沈半夏转身就像村西跑去。 她走到不远处,三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她身后的田间窜了出来。 其中一人又矮又瘦,尖嘴猴腮;一个人又高又壮,眉宇间戾气很重。 中间一个身量适中的男子,长相还算周正,只是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嘴里还衔着一根草,举止轻浮。 不用多说,这三人必是村里的土纨绔无疑。 瘦的那个叫贺青,绰号瘦猴子,壮的那个叫杨栋,人称山子,中间那个是陌溪村村长的儿子,蒋文通。 “通哥,看那小子不像村里的人呀。”瘦猴子对蒋文通道。 “俺瞧也是。”杨栋赞同道。 “还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人,又白又嫩,看起来就跟一娘们儿似得。”瘦猴子看着沈半夏离去的背影,不无遗憾的说道。 只可惜是个男人。 村里的姑娘再漂亮,都免不了土气,哪里有郴州城里的那些小妹儿水灵啊,特别是楼子里的花姑娘。 杨栋嗤了一声,道:“就算是也是通哥的。” “那是那是。”贺青连连称是。 他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让大哥不爽快。 蒋文通嘴角一咧,神情既阴险又狠毒。 “管他那么多,来了我的地盘,就得交银子给我,否则没他的好果子吃。” 闻言,另外俩人同时阴测测的笑起来,俨然已经将沈半夏当做入口肥羊。 “行了,先去收租吧。” 说着,看向背着背篓,躬身慢慢前行的老大娘。 他们口中的租,其实就是“保护费”,有事儿没事儿收了钱到城里去喝花酒,胡乱挥霍。 陌溪村天高皇帝远,连郴州城都距离很远,地方官也不想管这个地处最边界的小村子。所以,村里就是村长一手遮天,他对儿子又宠溺儿子的凶,胡作非为,鱼肉乡里也从来不管。 在老爹的刻意放纵下,蒋文通更加有恃无恐,随心所欲,强行收取保护费不说,村里长得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少都被他糟蹋过。 这般恶行,简直比京城的四小纨绔,更令人发指。 361.第361章 村中恶霸(2) “喂,老太婆,这个月的租费,快些交来,否则,我们可要拿东西抵账了。” “这些天杀的,没一天消停。”她虽然抱怨,但还是乖乖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 这三个土匪,不给钱就到家里抢东西,看到中意的就强行抢走,拿出去卖钱使。这样,还不如乖乖给钱,图个清静呢。 …… 沈半夏跑到村西,经过一番打听,终于找到了尚泰安家。 尚泰安家是一处破旧的土墙房,四周的围墙早已倒了七七八八。东面的屋墙也由于常年雨水浸透,从顶部垮了一个大洞。 看来,他在陌溪村过得并不好。 也是,身为一村之长,全村人被屠殆尽,自己侥幸活下来,寄居在它村中,俨然一只丧家之犬。 由于没有大门,沈半夏站在门口,却没有贸然走进去,大声叫道:“有人在家吗?” …… 无人回应,她只好更大声地喊道:“有人在吗?我想打听个事儿。” …… 半晌,就在她准备再扯着嗓子叫喊时,堂屋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一个脑袋夹在门缝里,露出一张脏乎乎的小脸儿,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开口,是一个甜甜的少女声音。 “客人有何贵干?” 沈半夏冲她抱了抱拳,道:“姑娘,不知这可是尚泰安前辈的住所?在下有一事请教,不知可否赐见。“ 闻言,那少女回头,似乎是在询问家长的意见。 片刻,那少女打开门,对沈半夏道:“爷爷请客人进来说话。” 见对方应允,沈半夏又冲着对方拱了拱手,感激道:“多谢。” 她迈步走去,颇有龙行虎步的上位者之势。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这样走路,只是为了走出男子气概,不小心矫枉过正了。 走到门口,又对那少女微微欠身,兴许是没见过陌生人,少女羞涩的低了低头。 一进门,浓烈的药味立即迎面袭来,她扫视一眼,微微惊异,家徒四壁不外如此。 一张由木板搭成的板床,两个当凳子使的木墩,乱七八糟靠墙而竖的柴火,火坑旁的药罐子,三脚架,一口还没有清洗的铁锅以及锅里的两幅碗筷,这就是屋里的所有摆设。 见她进来,瘫痪在床的尚泰安立即支身坐了起来。由于常年疾病折磨,加上生活艰辛,他几乎已经瘦成皮包骨,一双浑浊的眼睛透出浓烈死气。 “身体不便,有失远迎,见谅见谅。”虽说是身处乡村,但言语间颇有涵养,想来是个有学识之人。 沈半夏对他作了一揖,恭敬道:“前辈言重,是晚辈打扰了。” 尚泰安满意地点点头,那打量的神情让她不明觉厉,于是态度更加恭敬。 “今日前来叨扰,是想向前辈打听一件事。” 尚泰安微微颔首,虚咳了两声道:“有言在先,如果能帮到贵客,还望贵客也帮我一个忙。” 沈半夏抬头,些许诧异地看着他,旋即又反应过来,应道:“力所能及,定当竭力而为。” 不能随便打包票,万一对方让她摘星星呢? “嗯,不是难事。不知小哥想问我何事?”尚泰安点头道。 362.第362章 村中恶霸(3) “晚辈想问,十年前贵村可来过一个叫百里晨的外地人。”沈半夏如实道。 她知道,对方是在和她讲条件,同时也是确保自己的确能帮到她。 “百里晨?咳咳咳咳……”听见百里晨的名字,尚泰安明显有些激动,以至于气息不畅,当即剧烈咳嗽起来。 “爷爷!”听见他的咳嗽声,那少女立即跑进来,不停地替他顺气。 沈半夏见他对百里晨的名字反应如此强烈,心中又惊又喜还忧。 “前辈您要不要紧?”她上前,关切道。 看得出对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她也不太舒心——病痛最会折磨人。 “无碍,暂时死不了。”转头对少女道:“晓云,也要没事儿,你先出去。” 尚晓云咬了咬嘴唇,虽然不太放心,但她不会违抗爷爷的命令,忧心忡忡地出了门。 “前辈您……” 尚泰安强行压住喉头的****,道:“不碍事,我们谈正事吧。百里晨这个人…咳咳咳…” 他话还未说完,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看那阵仗似乎要将心咳出来不可。 “…他十年前来到我们村,被…” 就在尚泰安忍住咳嗽,准备说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其中一个少女的哭泣声极为明显。 “呜呜呜…爷爷救我,你放手…爷爷救命…” 听见呼救声,沈半夏心下一惊,立即转身跑出门去。 院子里,三个年青男子将尚晓云拦下,不准她离去。 此三人正是村中恶霸,贺青,杨栋以及蒋文通三人,他们一路收租至尚泰安家。 蒋文通一手抓住尚晓云的手臂,一手轻佻的勾起她的下巴,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妮子,你以为你把自己糊成小花猫,就能瞒过你通爷我了吗?” 瘦猴子贺青喜笑颜开,对着蒋文通道:“通哥,尚泰安那老家伙跟我们耍心眼呢。以前就没瞧见过他孙女儿,肯定是藏起来了。” 他的话没错,尚泰安因为怕他们惦记上自己孙女儿,在尚晓云十岁之后,便不准她出门,甚至连房门都很少踏出去。 只是这两年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不得已才让尚晓云偶尔出门,但每次都会让孙女把自己糊成小花猫,并且再时刻提防着蒋文通一伙人的情况下,才会让她出门。 以前他们来收租闹事,也会立即将尚晓云藏好,但是今天或许由于他和沈半夏谈事,因此便暂时将尚晓云给忘到一边去了。 “老家伙,今天非要他好看不可。尙家岭的丧家犬,住在我们陌溪村,还敢和我耍花招,找死!”蒋文通恶狠狠道。 这小姑娘够水灵,含苞待放,再合他的心意不过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尚晓云带走。 “通哥通哥,您乐过了,能不能赏给我也玩玩。”贺青盯着尚晓云目露淫光,一脸急切道。 “你放心,有通爷我的肉吃,就绝对有你的汤喝。”蒋文通大方的答应道。 女人如衣服,兄弟似手足嘛。 “谢谢通哥,猴子我一定为通哥马首是瞻,鞠躬紧蹙,死而后已。”贺青大喜过望,立即开始狂拍马屁,表示衷心。 363.第363章 村中恶霸(4) 哈哈哈哈…… 贺青的马屁拍进了蒋文通心里去,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尚晓云和爷爷相依为命,虽然贫苦,但是尚泰安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她很少见外人,更何况是一见面就对她动手动脚的流氓,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 “爷爷,救我…呜呜呜…” “通哥,我们是来收租的。”见他们忘乎所以,一直未发一言的杨栋眼底划过一抹鄙夷,但是面上去不显,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的提醒道。 他虽然也是恶霸,但是只冲着钱去,并不喜欢调戏良家少妇和姑娘,因为他也有妹妹,如果不是父母早逝,他一个人要养活四个弟妹,肯定也不会跟着蒋文通鱼肉乡里。 沈半夏看见这一幕,怒上心头,立即大步流星走过去,同时大声喝道:“混蛋,放开她!” 这三人简直比京城的四小纨绔还令人厌恶,那三人虽然顽劣,但只是花自己的钱财,干一些没意义的事情而已,却也不像他们这样抢夺他人钱财,还要欺诲女子。 闻声,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 贺青凑在蒋文通耳边,小声说道:“通哥,好像是那个外地小子。” 蒋文通点点头,面露凶恶,警告道:“臭小子,闲事少管。” 他正愁找不到沈半夏呢,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对方竟然自己撞上门来,他乐得轻松。 强龙不压地头蛇,沈半夏也知道自己不宜出头,况且还有可能因为这些争端而引起黎景牧等人主意。 但是想归想,但一旦事情摆在眼前,便容不得自己畏畏缩缩,只顾着明哲保身,而对这种事情视若未睹。 她大跨步走到蒋文通面前,手上用上几分劲力,推了对方一掌,顺手一把拽过惊慌失措的尚晓云。 “强抢民女,你们还讲不讲王法?” 蒋文通不料她有此举动,一时不察,踉跄着腾腾后退,直到被一旁的杨栋扶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通哥小心!”贺青惊愕道。 吃了亏,又在两个小弟面前丢了脸,蒋文通顿时怒火中烧,刀刃般的目光射向沈半夏,咬牙切齿道:“王法?笑话,在陌溪村老子就是王法!臭小子,给你一个机会,快点向我道歉,否则一定生不如死。”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别人手里吃瘪,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少年,简直是奇耻大辱,此仇不报,他今后在村中还有何威严存在? 沈半夏嗤笑一声,面露讥诮。 的确,县官不如现管,陌溪村位于北漠与西楚交集之处,连郴州城里的官老爷都不愿意管,更何况一纸虚文的王法? “道歉?我为何要道歉?就算你是这里的土霸王,但也不意味着谁都会怕你。”她毫无畏惧地迎上对方的目光,又侧头对尚晓云道:“先进屋去,不要出来。” 常言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蒋文通可是算小人中的极品。惹上这三人,她在陌溪村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嗯。”尚晓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立即转身进了屋。 “臭小子,我是来收租的,你既然不是这个村里的人。就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364.第364章 村中恶霸(5) 蒋文通虽然浑,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眼力见儿的人,他瞧着沈半夏通身的气派以及言行,心知肚明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棘手的人。所以,他也没打算立即就跟沈半夏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怕了沈半夏,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筹谋好了,绝对会让沈半夏吃不了兜着走。 “嗯,收租?你是谁,凭什么向村民收租?”虽然是明知对方丝毫不会忌讳朝廷律法,但沈半夏还是忍不住呛他两句。 除了朝廷,哪个私人有权利向西村的百姓征收钱财?蒋文通这分明就是土匪行为。 “我…我爱收就收,关你屁事!”蒋文通心知肚明自己的行为是不合法的,但是他就是这里的土霸王,有谁管得着? “猴子,进屋,找那老不死的要钱,不给就拿他孙女抵账!” “是。”贺青应了一声,立即朝屋里走去。 “你敢!”沈半夏怒,立抬腿就是一脚踹在贺青的肚子上。 嘭! 贺青就是会拍马屁,跟着蒋文通狐假虎威罢了,并没有真功夫,所以立即一个屁股蹲儿倒在地上,让后就抱着肚子,打着滚儿地鬼哭狼嚎起来。 “哎哟,痛死啦,有人杀人啦……” 被沈半夏一掌差点推到之后,蒋文通就知道沈半夏有功夫傍身,所以刚才才会让贺青去要钱,就是怕沈半夏出手伤到他。 “山子,你上。”蒋文通自己不敢和沈半夏动手,转头向杨栋命令道。 杨栋身材健硕,他虽然没有学过功夫,但是一身蛮力也不容小觑,至少打遍村中无敌手,这也是蒋文通将他留在身边的原因。 闻声,他立即上前迈了大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半夏,眉宇间闪过一抹狠辣。 看见高大魁梧的杨栋,沈半夏心中微微一惊,但瞧他不像是个有内力的,又放下心来。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房门咔一声打开。沈半夏回头一看,原来是尚晓云扶着颤颤巍巍的尚泰安出了门。 “小哥,不可动手!他是村长的儿子…”尚泰安对沈半夏道。 他话未说完,但沈半夏立即心会神领。 村长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就好比一个土皇帝,村长的儿子,普通村民当然不敢招惹。 得罪了对方,她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住在这里的尚家祖孙可就不好过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被尚泰安一提醒,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也还有几分考虑。 虽然有把握打赢对方,但是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但她不好再在陌溪村待着打探消息,而且还有可能会引起黎景牧他们的注意,到时候就满烦了。 “慢着。”她后退一步,退到杨栋攻击范围之外,对蒋文通道:“你不是要钱吗?多少?我给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他们。” 对于沈半夏“畏惧”,蒋文通很是满意,突然趾高气昂起来,蔑视道:“这老家伙在陌溪村赖了十年,住我们的,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到如今为止,还一次都没有给过。一年就算十两银子,十年下来就是一百两。” 第365章村中恶霸(6) “胡说!哪里有一百两了?咳咳……”尚泰安一听到这个天文数字立即急了。 这分明就是讹诈。一百两银子?都够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衣食无忧地生活三十年了。他们爷孙俩在十年时间,怎可能花费这么多? “爷爷息怒。”看他激动地咳嗽,尚晓云立即体贴地替他顺气。 “老不死的,你爱给不给。反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就拿你孙女儿抵账!” 蒋文通一脸蛮横,那副趾高气昂、无所畏惧的模样,让沈半夏恨得牙痒痒。 与瑶曳告别时,对方塞给她一些银票,一百两她拿得出来,但是肯定不能爽爽快快地就给了对方,人心不足蛇吞象,绝对不能给对方一众她很有钱的错觉。 “一百两太多了,最多五十两。你自己看着办!”沈半夏冷声道。 听见沈半夏愿意付五十两,蒋文通大喜过望,却还是故作镇定道:“五十两那么少,但看在你有诚心的份儿上,通爷我就勉强同意了…” 见他同意,沈半夏和尚泰安祖孙都不禁心中一喜。不过,蒋文通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蒋文通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有意为难道:“…不过,余下的,你们必须定期付给我,一年之内必须付完。而且,这仅仅是以前的,往后,你们若想继续在陌溪村住,就还得每年付我十两银子。 否则,要么从这里滚回你们尙家岭去,要么,嘿嘿,就乖乖奉上你的孙女儿,以后这儿随你们住。” 一百两,他也知道自己在狮子大开口,目的就是为了故意为难他们,拿不出银子就好“顺理成章”地带走尚晓云。 不过,虽然数额减半,但是五十两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以前转完了全村也不过几两银子,现在一次性就能得到五十两,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得不到尚晓云他也不肯罢休,所以,绕来绕去,既拿了钱,还不肯放过尚晓云。 “你…”听见他的霸王条款,尚泰安气地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 “不要得寸进尺!我最后再说一遍,五十两银子,拿着不准在骚扰他们祖孙两,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沈半夏面色阴沉,眼底蓄满了怒火。 是可忍孰不可忍。蒋文通欺人太甚! 蒋文通眼睛一眯,威胁道:“得寸进尺?告诉你臭小子,通爷还没有找你要过路费呢,既然你不是好歹,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欢迎客人了。山子,上,把他身上的银子抢过来。” 有一举两得的方法,他为什么不财色双收? 他见沈半夏貌似文弱,个头又不高,所以料定她功夫不会高到哪里去,而且,就算杨栋打不过,他还有更大的后招。 听见他的命令,杨栋冷眼看向沈半夏,再动手之前,警告了一句。 “胳臂扭不过大腿,我劝你还是不要和通哥作对。” 有一丝好意在里面,然而,就算他动了半分恻隐之心,但与自己家中嗷嗷待哺的弟妹比起来,别人的生死又显得无关紧要了。 365.第365章 村中恶霸(7) 沈半夏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多谢好意,不过,我们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她算看出来了,此般小人,就算迫于威压嘴上答应了,待她一走,肯定立即变本加厉的对付尚泰安祖孙,尚晓云最终必是难逃厄运。 “少废话,赶紧动手!”蒋文通不耐烦道。 “那就得罪了。”杨栋掩住眸底的一丝厌恶,冲着沈半夏抱拳道。 说着,长拳抡出,直接袭向沈半夏的面门,动作迅速。 不过,他出手快,沈半夏反应更快。只见她微微一偏,避过对方的拳头,脚步交错,一个晃身,眨眼的功夫就绕到杨栋的背后。 她这一动作,是百里轻功里面的基本步法,讲究的就是一个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就鬼魅般、声无息就站在了杨栋的身后。 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沈半夏抬臂,以手做刀砍在杨栋后颈上。 杨栋只觉得颈项剧痛,登时眼冒金花,浑身一软,“嘭”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见杨栋被沈半夏一招制服,蒋文通以为沈半夏真的武功高强,所以立即慌乱起来。 其实,如果硬拼,沈半夏并不能一招将杨栋打败,只是杨栋毕竟没有和真正有功夫的人交过手,难免轻敌;而沈半夏卓绝的轻功,也为她增加了不少筹码。 看见沈半夏杀意的眼神,蒋文通不禁面露恐惧,哆嗦着后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我爹是是村长,我我我干娘也武林高手,你只要敢动我一根毫毛,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见此情景,贺青立即捕捉痕迹的退到一旁。 沈半夏牙关紧咬,真的恨不得一把捏死蒋文通。但是人又岂能是说杀就杀的?再者,她不可能为了斩草除根,就把蒋文通的家人全部杀掉。 有没有能力是一回事,毕竟在八个月之前,她还是一个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单纯女孩儿。此后,就算她数次经历生死,但也从未杀过一人,而且也从没想过要把谁杀死。 她一手拽住还比她高了半个头的蒋文通的领口,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从领口塞进对方的衣服里,威胁道:“钱我给你,人以后不准再碰半下,否则,我立即杀了你。” 冰冷的元宝触到肌肤,登时惊起他一身鸡皮疙瘩,仿佛挨着肉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银子,而是一把利刃,稍不注意就会割破肌肤,刺入身体。 对上沈半夏冰冷嗜杀的眼神,蒋文通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是是,大侠饶命,小人以后一定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如有食言,一定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他举起右手,发誓道。 西楚之人重誓言,蒋文通敢对天起誓,她还是比较安心。 “好, “谢谢大侠不杀之恩,后会有期。”他一面点头哈腰,一面快速向院外退出去。 见他离开,贺青也忙不迭地向外跑。 两人抱头鼠窜,浑不在意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杨栋,转眼便没了人影儿。 366.第366章 村中恶霸(8) 一口气跑到半里外,两人才慢下脚步,停在路边大口喘气。 “通哥,我们怎么办?真的不能去尚泰安家了吗?”贺青看向蒋文通,不甘心地问道。 蒋文通低头,双眼微合,只是低垂的眼眸之中,没有丝毫悔意,而是无尽的怨恨。 比起他对沈半夏的恨意,他对尚晓云的觊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让沈半夏生不如死。 “猴子,你去查一下那人在哪一家借宿。”蒋文通阴测测道。 听见他这话,贺青心中一喜,他就知道蒋文通不会善罢甘休。 “是,通哥。” “猴子,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蒋文通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语气颇令人不解。 “什么问题?小弟愚笨,不如通哥聪明。”贺青挠了挠头,一脸狗腿道。 蒋文通从衣服里掏出沈半夏塞给他的银子,举在鼻子前,使劲儿一嗅,意味深长道:“一个有趣的问题。没事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虽然他也不是十分确定。不过,不管如何,他不会轻易放过沈半夏就对了。 “我要进山一趟,你先回家吧,记得我吩咐的事情。”蒋文通望向不远处的山林。 “嗯,我记好了的。” 贺青知道他要去干嘛,也不禁了露出一个阴险的表情。 …… 蒋文通两人走后,沈半夏看着躺在地上的杨栋,不禁皱眉。 她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爷爷,他该怎么办?”尚晓云扶着爷爷,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杨栋,问道。 “小哥,你说怎么办?”尚泰安看向沈半夏,将这个问题抛给她。 “嗯,把他叫醒就得了。” 相比贺青的猥琐和蒋文通的骄纵,沉默寡言的杨栋,看起来还比较像一个有救之人。 “尚姑娘你帮我舀一瓢水来吧。”沈半夏对尚晓云道。 尚晓云询问地看了爷爷一眼,见对方点头应允,才应道:“嗯,好,” …… 片刻,尚晓云走到沈半夏旁边,站在她三尺之外,伸手将木瓢递给她,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一抹红霞爬上脸蛋儿,十分腼腆。 “公子,水。” “嗯,谢谢尚姑娘。” 看见尚晓云莫名其妙的红脸,沈半夏也没多想,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是陌生人,所以羞涩。 沈半夏接过水,直接将水泼在杨栋脸上,然后提脚轻轻踹了对方几下。 “喂,醒醒!别睡了!天黑了,该回家了。”沈半夏没好气叫道。 “我…”被冷水一惊,杨栋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沈半夏。 “…我没事儿?!”他动了动身体,惊异道。 按照他的想法,他落到沈半夏手里,就算不死也得掉一层皮,可现在,他居然完好无缺,所以惊讶到难以置信。 闻言,沈半夏蹲下身子,用木瓢敲了敲他的脑袋,没好气道:“怎么?你还想有点事不成?你是想缺胳臂还是少腿啊,我马上成全你。” “不不不…”闻言,杨栋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连连拒绝道。 367.第367章 村中恶霸(9) “行了,你回家吧。坏事还是少做为好,小心以后得报应。”沈半夏笑笑,不怎么诚恳的劝诫道。 装睡的人叫不醒,别人就喜欢当坏人她也没办法。如果不是看在杨栋还不是无可救药,她才懒得说这些废话。 爱听不听吧。 “多谢。”听见她的话,杨栋难得的红了脸,对着她深深鞠躬,然后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杨栋离开后,尚泰安祖孙俩对她好生一番感激,尚泰安知道她还有事没有了完,所以还是将尚晓云支出门。 这时,沈半夏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多了一分审视和探究,那神情就像在评估一块肉的好坏一样。 “前辈?我想知道……”忐忑中,沈半夏主动开口,只不过她还没有说完,尚泰安却将话头截了过去。 “小哥若是不嫌弃,可以跟晓云一样叫老头子我爷爷。对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小哥尊姓大名呀?”说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开心,或者是对沈半夏很满意。 “额…晚辈免贵姓夏名微。爷爷,我想知道…”沈半夏不解,但还是依了他的意思,不过,正当她想问百里晨的下落时,又被对方抢走了话头。 “哦,原来是夏公子,不知公子可曾娶妻?”尚泰安点点头,继续盘问道。 “啊?”沈半夏一惊,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问住了,“晚辈未曾…娶妻。” “那公子觉得我孙女晓云如何?” 半夏不清楚他的用意,只好如实答道:“尚姑娘很可爱,是个知书达理、孝敬长辈的好姑娘。” 闻言,尚泰安微微颔首,自言自语念道:“这就好…那公子可否愿意,愿意娶晓云为妻?只要看着你们俩成了亲,我就立即就告诉你关于百里晨的事情。” “不可,我不能娶尚姑娘!”沈半夏腾地站起来,一脸诧异地看着尚泰安,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要求她“娶”尚晓云。 “怎么?你不愿意?”尚泰安脸一板,显然对她的拒绝十分不满,话里言外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不是…前辈我…我不能娶尚姑娘为妻…”沈半夏急切地辩解,但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将真实原因说出口,期期艾艾半晌,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出来。 尚泰安冷哼一声,不满道:“不能还是不愿意?难道公子是嫌弃我孙女儿是个乡野丫头,配不上您吗?如果这样,我也不知道什么百里晨,千里晨的。” 虽然知道这样逼迫救命恩人,十分鄙夷,令人不齿,但是他确实再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他年老体衰,又疾病缠身,今年以来,身体状况与日剧下,估计不多时就该撒手人寰了。 人固有一死,对自己他没有多少不甘,只是孙女年幼,无亲戚朋友可以托付,村中又有蒋文通等恶霸欺诲良女,他忧心孙女未来,只有亲眼看到尚晓云成就一门美满婚姻之后,方可安心。 而沈半夏的到来,正好成全了他的心意,十分符合他对孙女婿的标准。 368.第368章 村中恶霸(10) 相貌且不谈,沈半夏扮的少年英俊潇洒、气宇轩昂,自不在话下;至于年龄嘛,十四五六的样子,正好合适。 至再人品,他活了近七十年,阅人无数,眼光犀利,看人一向还是很准的。 虽然沈半夏有求于他,但他能看出这个“少年”十分正直,对他们也是真心相助。 再者,沈半夏对人十分有礼,即使他们这种乡野村夫,同样礼数俱全,想必是一个谦和之人。 最后,看见他们家中的贫苦时,沈半夏眼中有震惊,有同情,却没有鄙夷或者嘲讽,这一点让他尤为放心,至少孙女儿嫁过去以后不会受“夫君”轻视。 其实,他从言行举止和神态中,就判断出沈半夏是一个正直、谦和,易于相处的平和之人,却偏偏没有看出沈半夏的女儿身。 或许,因为急切地相帮孙女找一个如意郎君,所以他下意识里排斥着这样的可能,所以只看到了他在意的品质,而无心去探索决定性的前提。 “怎么会?晚辈从来没有如此想过,前辈您多心了,只是我千真万确不能迎娶您的孙女儿。”沈半夏急切地向对方辩解道。 面对尚泰安地一再逼迫,她心中微有恼意,但是却没有发火,毕竟对方是长辈,而且为了百里晨的消息,她也不能把对方得罪的太彻底。 “为何不能娶?男未婚女未嫁,年龄又正好合适,为何不能成婚?说到底,就是觉得我们身份低贱,配不上你吧。”尚泰安疾言厉色,一脸严肃的指责。 他能感觉出,沈半夏出生不凡,至少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而且,会来找百里晨的人,还不会是一般的有钱人家。 那人来到尙家岭的时候,虽然没有仆从,但是从浑身穿着、还有言行举止以及浑然天成的气度来看,绝对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所以,他总是用这个原因来堵沈半夏的话,让她哑口无言。 沈半夏眉头微蹙,她最不喜欢被人强迫,而且还是一件她做不到的事情。 “前辈,我的确不能娶晓云为妻,不管您想不相信,反正我绝对没有看不起晓云的意思。对不起打扰了,晚辈先行告辞了。”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就算看不起,也不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以德报怨。 她不能为了稳住对方,就混乱答应娶尚晓云。别说她不愿意空头许诺,就算愿意也不可能如意,因为尚泰安要亲眼看着她们俩女人成亲圆房,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喂,你等等。”见生按下毫不犹豫地放弃百里晨的消息,尚泰安心中一急,大声叫道。 沈半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并没有言语。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实在不喜欢这种以德报怨的人,即使是对方是事出有因。 “夏公子,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百里晨的下落吗?你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吗?”他实在不舍得放走沈半夏这条大鱼,否则,他孙女儿以后该怎么办呀。 听见他的呼叫,尚晓云以为他身体出了事,所以推开门走了进来。 369.第369章 村中恶霸(11) “爷爷,你怎么了?” “晓云,快拦住他!快些!”他行动不便,只好叫孙女自己动手。 “爷爷,你…为什么呀?”尚晓云看看他,又看看沈半夏,一脸为难道。 沈半夏更加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前辈,我真的不能娶尚姑娘。” 言罢,一扭头毫不犹豫的出了门。 这村里,知道百里晨下落的人,绝不止尚泰安一个。她没必要跟对方死磨,而且她也拉不下这个脸。 不得不说,尚泰安此举,给沈半夏造成了很不好的负面印象,以至于这件事后,对待陌生人她不敢再随便贴心贴肺,做人做事都会保留几分,以免到头来只伤到了自己。 尚晓云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看见沈半夏伤心失望地离开,自己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于是赶紧跑到爷爷身旁问个清楚。 “爷爷,怎么了?公子他…好好地,为什么就走了。” 尚泰安长叹一声,悲恸道:“都是爷爷不好,帮不了我们云云哟。” 他就是想找一个可以让孙女托付终身的夫君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爷爷…”他的悲伤传染了尚晓云,触动她心中悲伤之事,不禁上前抱了爷爷,两人一齐悲痛大哭起来。 …… 再说沈半夏,一个人生着闷气往回走,远远地,就看见夏康阳站在院门口翘首以待,那神情抬头凝望的神情十分专注。 “老…爹,你站在这儿干嘛?”沈半夏疑惑道。 夏康阳对着她眼睛一鼓,拉起她的手就往院里走。 “死丫头,又野哪里去了?现在山上的草都还没长出来,采哪门子的药?” “啊?哦。” 沈半夏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云,但旋即又醒悟过来,夏康阳是个大夫,那夏朵儿以前肯定也跟着他学医问药,而且经常独自上山采草药,所以她才会被神志不清的夏康阳,当成是上山采药去了。 “都说了不准去山上采药,你怎么不听话呢?难不成是想气死老子,跟着那个男人跑吗?” 沈半夏瞧他俨然有喋喋不休的架势,所以就向他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上山,我去找人了。” 闻声,夏康阳侧头,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找人?你找谁?是不是那个男人?都说了不准找那个男人,你怎么不听话呢?”说着,举起手就要往她头上落下来。 沈半夏连忙抱着头,但嘴里却不解地问道:“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谁?” 她总听见夏康阳念念叨叨“那个男人”,好奇之下,所以就问了出来。 但夏康阳似乎被她问住了,高高举起的手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是谁?那个男人是谁?咦?我怎么不知道?”他连续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却一个也答不上来,侧头,看向沈半夏,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额…… 沈半夏满头黑线。 “我也不知道。” 他自言自语,一直不停的问自己“那个男人是谁?”他陷入沉思,不能自拔,将沈半夏晾在一旁,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 370.第370章 村中恶霸(12) 不知为何,沈半夏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袭上心头,忽然张口朝夏康阳大声喊道:“是不是百里晨?那个男人是不是百里晨?” 百里晨最后出现在尙家岭,既然他是为了治病而来,那身为一方名医的夏康阳,没道理和他丝毫没有交集。 闻声,夏康阳的身体猛然一震,登时愣在原地。 “百百…百里晨…百里晨?百里晨!” 他一连念了三遍百里晨的名字,忽然像如梦清醒一般,眼睛陡然睁圆,同时失控的大叫起来。 “老爹,你认识百里晨?!”沈半夏惊异道,连忙上前。 “啊哈哈哈哈,我的朵儿,百里晨,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来!” 夏康阳忽然转身,双手掐住沈半夏的脖子,凶神恶煞道:“你还我朵儿命来!百里晨,你还我女儿命来!” 沈半夏一时不察,陡然被对方掐住脖子,等她回过神来要反抗的时候,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百里晨,你还我女儿命来…”夏康阳被百里晨的名字刺激,完全失去理智,疯狂弱颠,死死捏住沈半夏的脖子,丝毫没有放手之意。 “咳咳,老爹,我不是百…百里晨…咳咳…我是夏微。”沈半夏拼命地挣扎,试图将扼住自己喉咙的双手掰开,但是发怒之中的夏康阳,双手跟铁钳一样,坚硬无比。 “…咳…老爹…”胸中的空气越来越稀少,她已经开始眼冒金花,挣扎的双手也越来越无力。 难道要命丧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人之手吗?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结果阴沟里翻船了,她死不瞑目呀。 就在她完全放弃的那一刻,也不知是不是临死前产生了幻觉,竟然看见了有“仙女儿”飘到她面前。 吴言看见这一老一少,一个发疯一个等死,非常无语,他立即手做刀,将发了狂的夏康阳打晕。 夏康阳松开手,沈半夏在最后时刻重获自由,顿时瘫软在地上,心中万千感慨。 呼…好险。 她抬头,望着神仙姐姐一般到来的吴言,无语凝噎。 “吴言,你能再来晚点吗?“ 吴言摸摸鼻子,尴尬地笑笑,一脸纯真无害。 “我不是伤还没好就赶来了么?” 沈半夏微一沉吟,白决明说他至少得躺一个月,到目前为止,算上连赶路的时间,他才花了一个月,看样子的确是伤没好利索就跟着来了。 思及此,她也不好意思找吴言来发泄心里的憋屈。缓过了气,站起来,故作淡定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 将夏康阳放回床上,沈半夏和吴言坐在堂屋里合计事情,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康阳神神叨叨,要从他嘴里得出百里晨的下落,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想起他发疯的场景,吴言也不住的摇头。 “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百里晨的下落,但是他不愿意说,因为他想找一个娶他孙女儿。”沈半夏凑到吴言身旁,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看着她一脸毫不掩饰的算计,吴言莫名心惊,身子一侧,与她保持三尺的距离,十二分防备道:“你想干什么?! 371.第371章 村中恶霸(13) 自从被江湖上有名的色/女非礼之后,他一直有心理阴影,现在看见女人,都浑身哆嗦。 如果不是因为职责所在,身边的这个女人又是沈半夏,他肯定打死都不回来的。 沈半夏嘴巴一瘪,立即站了回去。她就是试探试探而已,并不会强迫对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乐意的事,可定也不会强迫别人。 “说说而已,那么大反应干嘛?” 言毕。吴言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来,她又突然凑上前去。 “你真的不想娶媳妇儿吗?我瞧那姑娘长得还不错。”她挤眉弄眼,形容十分猥琐,那怂恿的言语,就好像诱骗迷途小羔羊的大恶狼一样。 虽然不强迫,但她还是很期待吴言会委曲求全哇。 吴言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微愠道:“我不娶媳妇儿,至少现在不想。” 沈半夏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那我们再想办法吧。对了,京城局势怎样?太子他们都还好吗?” 见她正经起来,吴言敛容正色,道:“你放心吧,太子他们暂时还没有危险。他们虽然急着推黎景牧上位,但是黎泽天因为黎景衡胡作非为的原因,有些迁怒于南宫婉,而且,梦琪公主也因为不想下嫁南宫新翰,所以正在和南宫婉闹别扭……” “南宫婉想让黎梦琪嫁给南宫新翰?”生半夏诧异道。 其实,她对黎梦琪还不是很讨厌,至少比起南宫姐妹好了不少,而且身为公主的黎梦琪,有骄纵,却也很坦率,也没有继承到南宫家人的阴毒狠辣,这一点尤为难得。 虽然对方曾因为南宫婉的命令与她为难过,但是在乐宫也亏得对方仗义执言,她才没有因为南宫新燕之死被牵连。 所以,她觉得让黎梦琪嫁给阴险狡诈的南宫新翰,的确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对。”吴言点点头,肯定道。 原来,南宫婉和她老父亲,为了使南宫府和黎景牧的联系更加紧密,所以准备亲上加亲,而且南宫婉本来也很中意这个少年英才的侄子,所以一心想促成两人的婚事。 南宫新翰虽然没有欢喜之意,但是他是一个懂得顾大局的人,对于爷爷和姑母的安排,他只会乖乖听从,毕竟一个女人而已嘛,又管不了他什么,即使公主也不例外。 然而,黎梦琪对这门婚事却坚决不同意,因为她好像倾心于骠骑将军贺韩林,虽然对方没有给她回应,母妃也以贺韩林出身低微为由,始终不肯答应。 但是骄傲倔强如黎梦琪,那绝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也要跳下去试试水的深浅,正如沈半夏一样。 世间的女子,只要没有哀莫大于心死,大概都是这般奋不顾身。 …… 正因为这两件事,让南宫婉烦躁不已,所以也没有过多心思去对付太子等人,而且黎景行也不会坐吃等死,再加上还有一个自诩穿越女主的施悦,从中协助。 前朝又有黎景晔的全力制衡,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时之间南宫婉他们也并没有占得多少便宜,也为沈半夏他们的行动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否则,对方也不会出动核心人物,全力捉拿沈半夏、吴言以及白焰堂的人了。 也正是因此,沈半夏越加认识到寻找百里晨的重要性和紧急性。 宫里最近看似平静,实在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大有一触即发的紧张和微妙。 372.第372章 村中恶霸(14) 听了吴言的话,沈半夏暂时安下心来。不要看她似乎欢快得很,其实只是在用这种方法故意来缓解心中的忐忑和焦急而已。 “那就好。”沈半夏安心道。 沈半夏又将自己如何出城,如找到白焰堂的惊险过程绘声绘色描述一番,到是几乎省略掉找黎景晔的事。而后又好奇的打听了连白与摇曳的事,这才知道而今三十好几的连白在十四五岁时便停止生长发育,而后身高容貌一直未曾改变(估计是生长激素分泌紊乱导致滴)…… 说道眼前的处境时,吴言沉思片刻,对沈半夏道:“夏老伯这里估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尚泰安那里肯定知道些什么,他或许是怕尚晓云今后被蒋文通欺诲,你又是外地人,今后肯定会带他孙女离开此处,所以才非要你娶他孙女儿。” 说到成亲,吴言眉毛不禁微微上挑,嘴角两抽,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沈半夏脸色阴沉,黑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要不这样,要不能想办法解决掉蒋文通,或者把他们祖孙送走,这样不也能解决他的后顾之忧吗?”察言观色,吴言赶紧提出一个解决之法。 “解决?怎么解决?”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她一时间还是不能接受,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杀!”吴言缓缓开口,语气坚而定果断,眼中闪过一抹狠绝。 他看出沈半夏的犹豫和挣扎,又淡淡道:“放心,不会让你去的。” “哦。”沈半夏埋着头,不再言语。 杀,有自私自利之嫌;不杀,又有妇人之仁的嫌疑。 杀或不杀,总有理由会被人唾弃。 她还没有学会杀伐果断,或许她一辈子也学不会,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一定会输! …… 她没有反对,吴言就当她是默许了。其实就算她不同意,吴言他也不见得就会听从。 跟着沈半夏,他更多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他不是程默,必须有人指挥,否则就是木头桩子一个。以他的能力,独当一面绰绰有余。 他征询沈半夏的意见,仅仅是尊重对方而已。 沈半夏也清楚这一点,她才出来混多久,吴言最起码比她在江湖上多混了十年不止,她连人家一个零头都比不上,有什么资格颐指气使。 不过,经验不足,也不代表,她就满足于永远做一只坐吃等死的蛀米虫。人都是慢慢成长起来的,将来的事有谁说地一定准了? “那好,明天我去摸摸情况,如果可以动手的话,我就…”吴言比了一个“砍”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沈半夏微微颔首,一侧头,陡然看见不知何时醒来的夏康阳,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老爹,你醒了?”沈半夏一惊,连忙起身,准备他迎接他。 “我要杀了你,百里演你还我女儿命来!”夏康阳突然脸色剧变,举起一把菜刀就猛地扑过来。 沈半夏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哎呀妈”叫着跑了回去。 “救命啊杀人啦!老爹杀人啦!” 她一面嚎叫,一面往吴言身后躲去。 见此,吴言无奈摇头,将沈半夏护在身后,然后上前,准备再次将夏康阳击晕。 不过,他还没有走近,夏康阳举着菜刀的手一动,竟然朝他当头劈下。那准头,那狠劲儿,可不像是奔着沈半夏去的。 “哗!”他反应的快,立即往旁边一闪,怒道,“你干嘛?!” 373.第373章 村中恶霸(15) 如果不是他眼明脚快,现在只怕已经做了对方的刀下冤魂了。 抱头缩在桌子旁边的沈半夏亦是惊愕不已,原来不是冲着她去的。 思及此,她没良心地笑了,还笑得一脸幸福。 “…百里晨,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夏康阳才不会管那么多,一刀砍空,也不气馁,立即高举着刀,追着吴言砍过去。 “…你还我朵儿命来!你还我朵儿命来…” “老家伙,我不是百里晨!你听见没有…老家伙,我会让你后悔追着我跑的…” …… 沈半夏看着满院子跑圈圈的吴言和夏康阳,两人一前一后,一个逃命一个追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那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明明能一举就将夏康阳制服嘛,还非要逗人老人家寻开心。 大约两刻钟后,夏康阳终于体力耗尽,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连喊杀声也变的有气无力。 “…百百里晨…还我我朵儿…命来…还命…来…”他勉强迈了最后几步,喘着大气话不成句,手中的菜刀也无力垂下。 “老爷子,挺能跑的呀,接着来呀,我继续陪您玩儿。”吴言拍拍手,面部红心不跳,显得轻松又惬意。 他就是故意的,老家伙体力那么好,动不动就拿刀砍人,为了保护世人的安危,他极有必要消耗掉他多余的体力。 瞧瞧,他有么伟大无私啊。 沈半夏眼睛一眯,递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逗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人家,有意思么? “你够了,老爹年纪大了,你别折腾他了。” 说着,走到院子中,伸手将精疲力竭的夏康阳扶起来。 “老爹,他不是百里晨。” 夏康阳看着沈半夏,一脸极度的委屈,竟然带着哭腔向她撒娇,道:“丫头,你看那个臭小子欺负你爹一个老人家,他不是好人,朵儿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额…… 沈半夏满头黑线。 “…丫头听爹爹的话,不要跟百里家的臭小子私奔好不好?” 没有听到回应,夏康阳不肯放弃,一个劲儿磨着沈半夏。 额…… 沈半夏更加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私奔?还和吴言? “老爹,我不喜欢他,我不会和他私奔的。”沈半夏对夏康阳道。 跟他是讲不清道理的,索性顺着他的意思来。 “真的?!”闻言,夏康阳激动之下,不禁喜极而泣,浑浊的老眼留下两行清泪。 “真的,我和他不可能,因为我已经…因为我不喜欢他呀。” “哦,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那你还是喜欢百里晨?!”夏康阳的脑筋转了一个奇怪的弯儿,最后又绕回原点。 哎哟我的娘亲呀!沈半夏一口气没吊上来,差点被他当场气死。 “老爹!”沈半夏郑重地看着他,语气无比严肃认真。 “我不喜欢百里晨,你放心,我一辈子也不会喜欢百里晨!” “真的?” “嗯!对天起誓,我不喜欢百里晨!” “嗯嗯,朵儿真乖,爹给你做好吃的去。”夏康阳轻轻摸了摸沈半夏的头,一脸欣慰和满足。 言罢,拿起菜刀,无比愉悦走向厨房,不多时,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切菜声。 374.第374章 村中恶霸(16) 沈半夏站在院中,看着屋里忙东忙西的佝偻身影,眼底渐渐蓄起一层薄雾,双手却在不经意间,紧紧握成拳头。 哪怕是个疯子,只要是疼爱女儿的爹爹,她都会不可抑制的产生敬意。 她不会因为沈一合一个人,就一棍子将所有父亲都打死。 夏康阳强烈而近乎偏执的父爱,不但没有让她反感和厌恶,反而让她十分震撼和感动,让她心中早已死去的慕孺之情,像突然得到雨水滋养的种子,瞬间萌芽,不断地生长壮大。 每个人心中都隐藏着小魔鬼,都有扭曲变态的情绪,沈半夏也不例外。只是有些人控制得好,有些人压抑得好,所以发疯的人不多。 此刻,那一团郁气充斥在她胸中,不断膨胀,再膨胀,几乎要从胸口炸裂开来,以宣泄骨子里的烦闷和暴躁。 她知道,当初黎景行发疯时,就是这种情感的放大和增强。 “你怎么了?”吴言看见她的异样,疑惑道。 “没什么?”沈半夏抹了把眼泪,别开头,望向天际的远山,深呼一口气,将淤积的郁气呼出胸头。 一抹残阳一抹红,倚在山头,迟迟不愿离去…… 看来夏康阳是记恨上吴言了,晚上吃饭时,就摆了两幅碗筷,明显没计划他的份儿。 对于吴言的不满,夏康阳没好气地回他一个白眼,只道:“百里家的臭小子,我姑娘看不上你了,快滚!快滚!” 说着,拿起无力的扫帚就把吴言往外赶,两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沈半夏笑地前仰后合。夏康阳一个萝卜一个坑把他们对号入座了,一见面就把她当成了女儿夏朵儿,又一见面就把吴言当成了百里晨。 晚饭吃不成,睡觉的地方就更是没门儿,晚上愣是把他关在门外没让进门。 吴言没办法,只好晚上等夏康阳睡了以后,到厨房偷冷饭冷菜吃,结果他找了半天,连半个满图也没瞧见。 原来对方就防着他这一点,居然把没吃完的饭菜全都倒进了潲水桶里。 沈半夏也拿夏康阳没办法,只好对吴言报以假惺惺的同情。 …… 夜间,躺在院中黄葛树树上的吴言,突然收到一封飞鸽传书,向沈半夏知会一声,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原来,白焰堂的人在郴州城外,被黎景牧亲自率领人的上百名杀手截住,两帮人展开你死我活的厮杀,打斗之中,摇曳不慎被对方抓住,连白情急之下,便找他共同去营救。 沈半夏知道吴言与百里演关系匪浅,百里演又是连白的外甥,连白一声令下,吴言肯定不会拒绝。 一想到温柔漂亮的瑶曳落到黎景牧手里,她也十分担忧,所以,让吴言放心大胆的去。 …… 沈半夏本来想问夏康阳关于百里晨的事情,但她才说了百里两个字,对方立即疯病发作,又哭又嚎,折腾死了人。 面对这种情况,她只能作罢,别无他法,只好又在村里瞎晃悠,看看找不找得到其他知道内情的人。 然而,她再到村里去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开始躲着她,老远看见她掉头就跑,把她当做洪水猛兽一般。 375.第375章 恶霸复仇(1) 沈半夏对此情况十分不解,走了半天,一无所获,只好失望而归。 走到夏康阳家外,远远听见院内人声嘈杂,她心下一惊,莫不是黎景牧的人找上门了? 就在此时,突然从一旁的大树后窜出一个来。 “别回去了。” 沈半夏朝声源看过去,这人不是他别人,正是昨天她放过一马的杨栋。 “是你?”沈半夏意外道。 “小兄弟,千万别回去!通…蒋文通找了帮手上门找你报仇,你可千万不要回去。” 今天一大早,瘦猴子就上门找他,说蒋文通找了他武功高强的干娘,要向沈半夏复仇,让他也前去助助威。 杨栋到底良心未泯,借口自己昨天受了伤,身体不大舒服,所以没有答应。 但他从贺青口中套出沈半夏借宿的地方,待贺青离开之后,抄小路赶忙跑来报信,也算还沈半夏一个人情。 “蒋文通?”沈半夏微一沉吟,自然知道是昨天被他们称作“通哥”的人,“原来是他,还好还好。” 只要不是黎景牧就好。 杨栋见她一副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急。 “小兄弟,你别冲动。蒋文通有一个叫鸦雀的干娘,以前是个江洋大盗,武功很高,连官府的都拿她没办法,你确定自己能打赢她吗?” “鸦雀?”沈半夏略有诧异。 这人她以前听说过。此人曾数次到京城行窃,盗取高门大户中的宝贝,甚至连皇宫都被她光顾过好几次,因为被朝廷通缉。 这人手段狠辣,为了得到宝贝不惜一切,手下也有不少鲜血。 几年前,她因为盗走了南宫婉的宝贝,被南宫府的杀手追杀,据说最后还是负伤逃走,竟不想居然逃到了这里,还收了蒋文通做干儿子。 如果真是鸦雀,她还真不敢贸然前去了。 “不错。话已至此,小兄弟好自为之。”说着,朝沈半夏抱了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他不敢明着得罪蒋文通,能前来报信,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唉,等等。”沈半夏突然叫住了他。 “何事?”杨栋不解道。 沈半夏朝他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 “你不坏,不该跟着蒋文通枉费一生。” 杨栋伸手接住银子,微微一愣,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不客气,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若有为难之处,还望兄台慷慨解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她把自己说的势力一些,反而让杨栋更容易接受。 最终,杨栋朝她郑重抱拳,感激道:“大恩大德,绝不相忘。” 他以前只是没得选而已,现在有了这笔钱,足够他带着弟妹离开这里,到一个富饶安定的地方去生活。 什么狗屁安土重迁,活得好才是硬道理。 “后会有期。” …… 杨栋走后,沈半夏偷偷潜到院子外,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形。 夏康阳双手端着一把锄头,挡在沈半夏卧房前面。 他对面是两男一女,男的是蒋文通和贺青两人,他们中间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太婆,这人自然是杨栋口中的女飞贼鸦雀。 376.第376章 恶霸复仇(2) “臭老太婆,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拼了!”夏康阳眼神无比坚定,大有以死相拼的架势。 虽然知道对方是因为夏朵儿才这般拼命,但是沈半夏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眼眶。 “老不死的臭疯子,谁是你女儿?你女儿十年前就死了。”蒋文通毫不客气的打击道。 “胡说八道,我女儿活得好好的。”夏康阳瞪大了眼睛,反驳道。 他这话引地蒋文通哈哈大笑起来。 “老家伙,也看你还真是傻了。你今年多少岁了?你女儿若是活在,今年又该多少岁了?那小子顶多就十六七岁,会是你女儿吗?” 蒋文通嘲讽的笑声十分刺耳,但夏康阳并没有和他争辩这个问题,只是眼神渐渐冰冷起来,眸低有一种说不出恨意。 “我说她是,她就是!”一字一句道。 面对两人的口舌之争,鸦雀不耐烦道:“行了,通儿。别和那老家伙浪费时间,把他绑起来,如果你说的那小子真的有良心,肯定会来救这老东西;如果是个没良心的,就直接把老东西一把火烧死。” 闻言,沈半夏心下一凛。放火烧人?鸦雀果然如传言一样的心狠手辣。 “好,听干娘的。”蒋文通立即朝贺青使了眼色,示意他上前绑人。 “慢着!”沈半夏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迈步进门。 “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老爹无关,有事冲…” 听见她的话,三人立即回头。沈半夏在看见鸦雀的面容时,浑身一颤。 那时怎样一张恐怖的脸? 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上,有一道狰狞的剑疤从额头划过左眼,直达左耳根部,无比骇人。 那左眼的上下眼睑似乎粘连在一起,只有一条虚缝,右眼也总是斜眼看人。干瘪的嘴唇,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阴森笑意,让人看了不禁浑身鸡皮疙瘩,脊背发凉。 “…冲冲我来…”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 “就是你欺负我通儿?”鸦雀眼睛一眯,开口就直接问罪,她声音尖利,仿佛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挤出来一般刺耳。 “是我没错…哦,不对,我没欺负他。”沈半夏辩解道。 她只是阻止蒋文通欺负人而已。 “干娘就是他,就是他威胁我,说下次见面就要杀了我。”蒋文通立即凑到鸦雀耳旁,添油加醋地火上浇油。 鸦雀本就是一个护短又不辨是非的狠辣之人,就算他不说,也不可能让沈半夏安然离去。 “蒋文通你蛮不讲理!”沈半夏真恨自己当时没有直接弄死他算了。 “谁敢动我女儿,我跟他拼命!”夏康阳看见矛头转向“女儿”,立即跑到沈半夏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扬了扬锄头,一脸气势汹汹。 对于他的花架子,鸦雀并没有放在眼里,双手负在背后,显得自信满满。虚着眼睛看向沈半夏,阴测测笑道:“臭小子,说吧,你想怎么死?老婆子给你一个痛快。” “别介,干娘,您先别动手,儿子跟您商量的事呢。”说着,他凑到鸦雀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眼睛还不停地瞄向沈半夏。 377.第377章 恶霸复仇(3) 沈半夏则一手拉过夏康阳,连哄带骗道:“老爹,你进屋等我好不好?” 夏康阳摇了摇头,拒绝道:“不!我不准他们欺负你!” 也不知道蒋文通对鸦雀说了什么,对方立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只是那笑容让她的面容更加狰狞恐怖。 “哎哟,通儿不说,我还忘了呢。不碍事儿,干娘这就替你去看看。”一言甫毕,右足蹬地,身子向前倒去,右手成爪,如同离弦的利剑一般向沈半夏疾射过去。 沈半夏一惊,下意识将夏康阳推推到一旁,只是这一瞬息之间的耽搁,对方已经袭到了她眼前。 但她到底反应不慢,竟然脚下一滑,身子后仰,从对方手下溜了出去。 鸦雀微微吃惊,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立即双足着地,以足尖做轴,猛然一个旋身,在她四周卷起一阵劲风,足跟触地,立即稳稳着地。 沈半夏心知肚明,自己绝不会是这个江洋大盗的对手,所以丝毫没有恋战的心情。 她从鸦雀身下滑出去后,头也不敢回,立即全力展开轻功,提起狂奔。眼转的时间,就已经奔到院外五六丈远处。 既然现在想着逃,那刚才为何还要傻乎乎撞进来?真是蠢到家了。 但有时候,她就是这么傻的任性啊。 鸦雀自然清楚她的意图,不过,想要从她手里逃走,就凭沈半夏的功力,简直痴人说梦。 她当然也能看得出,沈半夏空手一身绝顶轻功傍身,却几乎没有什么内力。况且,这轻功在别人看来或许的确高明,但在她面前,明显还不够看。 “小子休逃!“说着,足下使劲,凌空踏步,不过眨眼的光景,已经距沈半夏不过半丈,手臂向前一抓。 沈半夏感觉到袭向右肩的一阵劲风,惊愕之中,立即弯腰,打算从一旁闪身出去。 但是对方早已将她的意图看穿,左脚随即挥出,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举动被对方看穿,沈半夏立即慌乱起来,继而乱中更错,竟然错误的选择了回身反击鸦雀,右手成拳砸向对方面门。 她这一举动无疑是自寻死路,鸦雀“嘿”一声冷笑,抬手就将她的拳头生生握住,手上加劲,骨头咔咔作响。 “啊!”沈半夏不是痛呼出声,登时失去反抗的力量。 这老太婆下手真狠,简直想把她的骨头捏碎。 鸦雀手腕翻转,将她的双手反交到背后,死死钳制住。 这时,蒋文通与贺青两人也从院内跑了出来,刚才由于沈半夏用力过猛跌倒的夏康阳,也举着锄头追了出来。 “干娘,抓住了!”蒋文通惊喜道。 “嗯。”鸦雀淡淡应道,同时左手将沈半夏用来束发的发带一扯,一头齐肩的墨发立马披散下来。 别说,高高竖起的马尾,就给人一种英气十足的感觉,一旦头发散下来,立即就增添五分柔美。 “你干什么?!”沈半夏瞪大了双眼,既错愕又羞恼。 鸦雀长满皱纹的嘴角轻轻上扬,冷哼道:“臭丫头,挺会装的嘛。” 蒋文通三步作两走到她们面前,盯着沈半夏美貌的容颜,面露贪婪和****。 378.第378章 识破女儿身(1) “果然如此。” 听他这话,应该是早就猜到了沈半夏的女儿身。 的确,昨天就在沈半夏陡然凑到近前,拉扯他领口的那一刻,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什么香味?自然是女子的体香,而且还是少女那种纯粹的体香。 蒋文通是什么人?千帆过尽,怎会不心生怀疑? “哈哈哈哈……”他心中大喜,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 不过那神情,怎么看怎么猥琐,令人不齿,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淫/荡”。 得到了原本得不到的,这才最令人兴奋和心满意足,至少在短时间内是这样的。 沈半夏忽然一阵恶寒,她有种不想的预感,自己掉进了虎口之中。 “坏婆娘,快放开我女儿,否则我跟你不客气了。”夏康阳见沈半夏被擒住,立即举着锄头向鸦雀砍去。 蒋文通忽然觉得,非要把沈半夏当成女儿的夏康阳特别讨厌,他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锄头杆儿,目露凶光,恶狠狠道:“老家伙,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 “老爹别过来!”沈半夏见他不顾死活,立即大叫道。 “丫头,等着爹爹来救你!”夏康阳见锄头被对方攥住,果断放手,赤手空拳扑上去,对着蒋文通又挖又挠。 “放开我女儿!我要和你们拼命!” “哎呀!”蒋文通一时不察,竟然被他抓中了脖子,指甲滑过,立即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怒火中烧,说着一把推开夏康阳,他年轻力壮,夏康阳连连后退,踉跄着跌倒在地。 毕竟是六十来岁的人了,他身子骨不甚结实,这一下,也不知是不是伤到了骨头,竟然半天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老东西,你找死!”说着,举起手中的锄头,就向夏康阳当头捶下去。 “蒋文通你住手!”沈半夏急得大叫,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过,在听见她的喝止时,蒋文通动作一顿,高高举过头顶的锄头并没有落下去。 “我为什么要住手?”他举着锄头,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沈半夏身上胡乱打量。 “因为…我…你想怎样?”沈半夏瞪着他,没好气道。 蒋文通将锄头甩给一旁的贺青,走到沈半夏面前,端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姿容,意味深长道:“你嫁给我,通爷我就不找他麻烦。而且,只要你乖乖听话,把他当老丈人供起来都行。” 说着,又望向鸦雀,刻意讨好道:“干娘,儿子给您生个干孙子抱,好不好?” 或许人老了都怕寂寞,他这话居然一下子说到对方心里去了,鸦雀眉开眼笑,喜不自禁道:“好好好。通儿成亲,干娘送大礼。” 虽然她偷来的宝贝,在之前被南宫府人追杀时,全部都遗落了,但是凭她的伸手,到郴州城里去偷一两件宝贝还是不成问题。 这些年,她为了躲避追杀,不犯案多年,现在为了干儿子成亲,居然冒险求财,不得不说她对蒋文通还是付出了真心。 379.第379章 识破女儿身(2) “谢谢干娘。”蒋文通谢过了干娘,又看向沈半夏,问道:“你同意吗?” 说的同时,还在伸手在沈半夏白皙的脸颊上摸了一把。 白决明给她涂脸的草药,早就在赶来郴州的路上用完了,几天不用,她已经恢复到正常的肤色,所以格外动人,羊脂玉般白皙无暇。 “喂!你干什么?”沈半夏脑袋一偏,嫌恶道。 “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的话,那老不死的,我可要…猴子,动手!”扫了眼一旁被贺青用锄头压在地上的夏康阳,厉声道。 “别别别,我同意,你放了老爹,我和你成亲!”沈半夏眼睛一闭,狠心道。 完全没有她拒绝的余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成亲也不可能今天晚上就成了吧。 见她答应,蒋文通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摆了摆手道:“放了那老不死的。” 说来也奇怪,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过成亲生子的打算,因为他总觉得这样他就会玩儿的不尽兴,但不知为何遇到了沈半夏,这个昨天还把他吓到屁滚尿流的女人,他忽然就萌生了成亲的念头。 反正看见沈半夏的娇俏面容时,他忽然觉得郴州城,以前被他奉为仙女的红牌姐儿,也顿时黯然失色。 再者,千人睡万人枕的妓女,哪有这半夏这样既貌美,又有胆识的清白女子好呢?玩归玩,成亲还是干净的好。 (这娃死惨了,难道不知道女主都是香饽饽加开外挂的吗?伦家男主和主要男配都没有肖想的事情,你居然色胆包天,作死的节奏啊。) “是,听通哥的。”贺青一脸谄媚,点头哈腰道,立即放开了夏康阳。 夏康阳重获自由,趁贺青不注意时一把抢过锄头,又猛地向鸦雀跑来。 “臭老太婆放开我女儿!” 见此,沈半夏又是惊地一声大叫。 “老爹不要!” 鸦雀嗤笑一声,右脚一动,踢了一颗石子儿射向对他“砰”一声正中锄柄。 他紧握锄柄的双手陡然一震,虎口剧痛,锄头立即脱手,“哐当”砸在地上。 “行了老家伙,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人姑娘是不是你女儿,你自个儿心知肚明。你再闹,待会儿下不去台,可别怪我老婆子不留情面儿。”她嘴角一咧,意味深长地威胁,干涩而尖利的嗓音格外刺耳。 夏康阳看着鸦雀,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准备捡锄头的动作一滞,他似乎又记起了什么,碎碎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 “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给我朵儿饭吃,朵儿最喜欢我做的山楂糕,我做山楂糕给朵儿……”他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往回走。 沈半夏看着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眼眶一红,心中无比酸涩,讷讷念道:“老爹……” “行了,我们回家吧。”少了夏康阳的阻拦,蒋文通无比开心道。 鸦雀则掰开沈半夏嘴,扔了一颗药丸进她嘴里。 咕…药丸一入口,瞬间滑入喉头,咽下肚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沈半夏惊慌道。 鸦雀扯着嘴一笑,但这笑一点也不和蔼可亲,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380.第380章 识破女儿身(3) “放心,不是毒药。老婆子我还得离开,你轻功好,我怕通儿看不住你,所以喂了一颗软经丸给你,吃不死人,三天之后药性自解。” 一言甫毕,将她往蒋文通身上一推。 别说,这药还真是立竿见影,她才吞入腹中,力气立即被抽走,浑身绵软无力,不得不任由蒋文通将她搂住才能勉强站稳。 “通儿,你且先带着她回去,你放心,吃了我的药,她绝对跑不了。” “是,孩儿多谢干娘。” 话毕,鸦雀双足一蹬,凌空踏步,向村外的方向飞去。 蒋文通心满意足,喜滋滋地抱着沈半夏往回走,当然也没少趁机揩油。只是沈半夏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带大喘气的,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瞪着一双大眼睛对他怒目而视。 但她这幅有心无力的模样,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让蒋文通看的哈哈大笑,心花怒放,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以后保证对她最好。 沈半夏心中鄙视。对她最好?那还得对多少女人一般好呀? …… 在他们走后,浑浑噩噩进了院子的夏康阳,走到厨房门口,忽然痛苦地蹲下,双手抱头,他开始还只是小声抽噎,最后竟然变成了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丫头对不起,老爹对不起你…” …… 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沈半夏被蒋文通带回了蒋家。 蒋家一座两进的院子,四周是人多高的砖砌院墙,在村里看起来,的确是高门大户了。 他还没到门口,远远地就大叫起来。 “爹,爹,你快出来,儿子给你带儿媳妇儿回来了!” 他话落脚,立即有人打开大门,探出一个柚子似得大圆脑袋,油光满面,一双眯眯眼贼亮贼亮。 “媳妇儿?媳妇儿在哪儿?”蒋文通的父亲蒋大德一脸喜色,亟不可待道。 沈半夏脸色阴沉。没瞧出来,这货还挺孝顺的,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通知父亲。 “臭小子,又带女人回来!你的女人都快把咱家塞满了,再带那些墙花路柳回来,老娘全都给你赶出去。” 这时,一个干瘦,却凌厉无比的中年女子叉腰走了出来,对着蒋文通没好气道。 这女人是蒋文通的母亲,蒋江氏,此女强势霸道,将自己那个好色的丈夫管教的服服帖帖。 可以说蒋文通就是集父亲的贪财好色,与母的霸道骄横为一体,所以才成功造就了如今的村中恶霸。 蒋文通之前带了好几个楼子里的妓女回来,成天在家里拈酸吃醋,吵架争宠,这让原本无比痛恨姬妾的蒋江氏烦怒不已。 “娘,这不是青楼里的姐儿,人家是清白的姑娘。”蒋文通生怕母亲误会,赶紧解释道。 说实话,他不怕自己那个妻管严的老爹,对自己那个大嗓门儿的娘才心中畏惧。 “哦?”蒋江氏上前,打量起瘫软在儿子怀中的陌生女子。“就是她?长得还行,就是怎么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她可不喜欢软不禁风,三天两头生病的媳妇儿。 381.第381章 逼婚(1) “娘,她身体好着呢,干娘给她吃了软经丸。”蒋文通生怕母亲不喜欢沈半夏,连忙解释道。 蒋江氏极为粗鲁扯出沈半夏的手臂,撩起袖子查看了一番,见她手臂是否还有守宫砂,微微颔首,显然还比较满意。 “好端端地吃软经丸作甚?难不成姑娘是你抢回来的?”蒋江氏微微蹙眉。 “娘,不都一样嘛,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蒋文通语气低了两分。 这时,腆着肚子走过来的蒋大德,看了看沈半夏,也不禁两眼放光。 “夫人,我瞧着挺好的。 蒋江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怒道:“蒋大德,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这是儿媳妇,把你那双贼眼睛收好了,否则,老娘让你好看!” 看见夫人凶神恶煞的眼神,蒋大德没骨气的浑身一颤,诺诺道:“夫人勿恼,为父这都是替儿子着想。” 蒋江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狗改不了****,她心知肚明,管住了就好。 就在这时,从后院走了三四个风/骚的女子出来,看见蒋文通立即围了上来,纷纷出声叫道:“相公,你回来了。” “相公,翠儿想你了。” “相公,半日不见,如隔三秋。” …… 沈半夏看见一种迎面扑来的莺莺燕燕,数种刺鼻的香味儿差点没把她当场熏晕了。 她发誓,若是黎景行以后也这样,她要么废了他,要么果断和他说再见,再无其他选择。 那些女子看见蒋文通又带了女人回来,眼中闪过怨恨,看似热情的扑向蒋文通,实则都把长着长指甲的爪子,暗中抓向沈半夏。 蒋江氏最讨厌这些风尘女子,即使从了良,仍旧改不了骨子里的浪/荡,这让她不能忍受。 “谁让你们出来的!都滚回屋里去!”她立即拿出婆婆的威严,厉声喝道。 蒋文通也看穿她们的小心思,抱着沈半夏连忙侧身闪过,微愠道:“你们先回屋去,我待会儿再找你们。” 沈半夏抬头白了他一眼。挨个儿挨个儿“看”,他可真够厉害的。 对方沈半夏鄙夷的目光,蒋文通三千尺的厚脸居然一红,对那几个女人更加严厉了几分。 “听见没有,都回屋乖乖呆着。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那几个女人虽然极不情愿,但碍于对蒋江氏和蒋文通的畏惧,瞪了沈半夏一眼,甩着手帕,扭着屁股不甘心地回了后院。 蒋大德看着她们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于是又换来蒋江氏的怒视。 “行了,蒋文通你先把姑娘放屋里去。然后到我房里来,老娘有话问你。” 蒋江氏会考虑的不只是沈半夏是否清白,还有身份,家庭背景等一系列的问题。 她可听说了,最近有个朝廷钦犯逃窜至郴州,看沈半夏的模样和装扮,肯定不是本地女子,她不由得多张了几个心眼儿。 “是。”蒋文通对母亲的话一般不敢违抗,点了点头应道。 蒋文通将沈半夏抱到前院的东厢房里,这是他的房间。后院的几间房间,都被他或赎来的妓女,或抢来的良家女子住满了,其中还有几人两人共住一屋。 382.第382章 逼婚(2) 沈半夏听见对方给自己解释的原因,胃中一阵翻涌,差点把早上吃的饭全都吐出来。 看见她的反感,蒋文通无言以对,忽然觉得后院那些个******有些莫名的讨厌了。他总感觉自己抓不住沈半夏,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想要牢牢抓住。 念及母亲的吩咐,他帮沈半夏掖好了被角,就去了蒋江氏的屋里。 沈半夏望着床罩,绝望袭上心头。 吴言啊吴言,你可要早些来,否则你家太子妃真的要咬舌自尽了…… …… 蒋江氏询问沈半夏的来历,蒋文通对沈半夏一无所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蒋江氏怕沈半夏是逃犯之类的,便不同意他贸然迎娶沈半夏。 对于母亲的拒绝,蒋文通当然不接受,但他也没有直接反抗,而且抓住母亲的弱点,“不经意”地透露出沈半夏有钱的事实。 一听见钱,蒋江氏和蒋大德都是双眼放精光,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身为父母的蒋家夫妇自然也跟儿子一样爱财不惜名。 他们随即揣度沈半夏极有可能是哪家的大小姐,因为闲不住所以偷偷跑出来闯江湖。因为这种事,是真的时有发生。 如此,两人立即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而且也知道有钱人都讲究门当户对,正常情况系,对方绝不会看上他们的。 不过,只有儿子和沈半夏生米煮成了熟饭,那沈半夏的父母就是再不乐意,也只有答应的份了。 蒋江氏为了探虚实,还专门跑到沈半夏面前嘘寒问暖,以马上就是一家人为借口,把她身上几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统统挖走了,随便还探了她的口风。 沈半夏知道对方或许看中了她的钱财,于是顺便编造了一个虚假的身份和一个夏薇的假名字。 说她是江南富商的女儿,由于家里逼婚,所以逃到这里。 她还顺便给对方唱了好几首江南的名曲儿,以证明身份。 最后,反正不管是真是假,蒋江氏反正信了她的鬼话。她也松了一大口气,她很怕对方去报官,如果那样,她肯定只有等死的份了。 由于想快些板上钉钉,蒋家人选取了最近的黄道吉日,也就是两天之后,准备让她和蒋文通成亲。 农村人成亲虽然没有高门显贵铺张显,又少了提亲问采纳吉等环节,直接在家里摆喜宴而已,两天的时间倒也能拉扯过来。 晚上,蒋文通端了饭菜给她,让她吃了涨点儿精神,免得路都走不了。 绝食不是她的风格,所以并没有拒绝,毕竟要吃饱了,有了力气才有可能逃跑。 吃过饭,也不知是食物的原因,还是药效过了最厉害的时间,她已经不似最初那般严重,可以勉强下床走路了,但也仅限于能走路而已,还得扶着东西才能让自己不摔倒。 夜间,忙着准备成亲事宜的蒋文通回了屋里,见对方一进来就宽衣解带,沈半夏瞬间紧张起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她抓紧了被子,努力蜷缩到角落里,一脸戒备和恐慌道。 383.第383章 逼婚(3) 蒋文通眉毛一挑,解腰带的手一停,毫不含蓄道:“睡觉啊,反正我们都快成亲了。” “等等等等…”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对蒋文通循循善诱道:“婚前行房,这不吉利。而且,我比较喜欢…真正的洞房花烛夜。”说着,状似羞涩的捂了捂脸。 王八蛋,老娘迟早玩儿死你。 闻言,蒋文通微一沉吟,看着她红扑扑的俏脸,哈哈一笑,乐道:““好吧好吧,就听你的。反正也快了,不差这两天。” “谢谢。”沈半夏咬牙切齿地“感激”道。 “不过,以前可没哪一个有这待遇,你这两天每天晚上亲我一下,我就不动你。” 说着,就把自己的脸凑过来,一脸期待的望着沈半夏。 额…… 沈半夏脸色极度阴沉,但是她却不敢不从,要是不答应这个,对方兽性大发,那她就死惨了。 咬舌自尽呀,想想就疼得慌。 “好吧,不过,你闭着眼睛。”一脸晚霞般的潮红,怎么看都是害羞的证明呀。 “好好好,闭眼睛闭眼睛。”好久没如此耐心的逗女孩儿了,偶尔一次,感觉也不错。 “那你可不准偷看哦,否则我就生气啦。”沈半夏故意嗲着声音,向他撒娇。 “绝对不看!”蒋文通闭着眼睛,保证道。 “那好,我来了。” “嗯嗯嗯,快点啦。”蒋文通急切的催促道。 沈半夏慢慢凑近这张令她无比厌恶的脸,在距离对方三寸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蒋文通顿时一阵心神激荡,难以克制。 “快点快点。” 沈半夏看着他的脸,实在下不去嘴,忽然灵光一闪,并拢食中二指,迅速用舌头一舔,擦了些口水在上面,然后猛地往他脸上一按,又快速收回来,退回角落里。 她用力不轻,直接把对方脑袋都按偏了。 蒋文通啧一声称奇,睁开眼睛一脸无比喜悦的看着她。 “小薇薇,你真好。” 这一下,亲的够用力呀,绝对是真爱。 沈半夏不动声色地在被子上擦自己的手指,娇羞道:“嗯,通哥哥也好,可是我好累,想休息了,通哥哥出去帮我带上门好不好?” 赶人也是需要技巧的,不能太明显地表示出自己意图。 “嗯,通哥哥这就走,小薇薇好好休息。”蒋文通冲着她不住点头,然后才依依不舍转身,又一步三回头地慢慢离开。 沈半夏就缩在角落里,“含情脉脉”地目送他渐渐远去。 最终,在良久的折磨之后,房门终于“咔嚓”一声合上。 与此同时,她立即扑在床弦上,无声地干呕起来。 呕…… 真他么恶心死了。还让她亲?让她咬一口报仇都嫌恶心! 蒋文通关好门,转过身,摸了摸被沈半夏“亲”过的脸,面露疑惑,不禁自问道:“真的亲了吗?为嘛感觉不一样呢。” 他怀疑片刻,想到脸上还未完全干涸的口水,那一丝疑惑瞬间消散,喜滋滋道:“嗯,肯定亲过了。” …… 384.第384章 逼婚(4) 第二日,由于距离成亲之日时间太短,蒋文通也和父母一直在家里忙活,只在用饭的闲暇时,才端来饭菜,顺便恶心沈半夏。 “小薇薇,我们明天成亲了,你开不开心呀。”蒋文通舀起一勺饭,送到沈半夏嘴边,一张还算周正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沈半夏眉毛一挑,忍住恶心,强笑道:“嗯,但是我不喜欢后院的那些女人。” 蒋文通不在房里的时候,那些女人就打着照顾她的名字,一个劲儿恶心她。 蒋文通脸一板,问道:“她们说什么了?” 他知道那些女人平日里就喜欢拈酸吃醋,相互掐架,但是他一般懒得去管。不过,他不喜欢她们,在他还没有正式成亲的媳妇儿面前胡说八道。 沈半夏是妻,她们是妾,他心里分得一清二楚呢。 “她们说你对我只是一时新鲜而已,要不了这么多…”她举起双手,张开手指,比了一个“十”,“…天,就会对我失去兴趣,然后我就变成一直被你嫌弃的破鞋,毫不犹豫地扔出蒋家。” 她嘟着嘴,装作一副吃味的模样。 “谁说的?”蒋文通把手中的碗往桌子上一掷,怒不可遏道,“小薇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就算把她们全都赶走,我也绝不会让你踏出蒋家半步。” 噗…… 她怎么听这话是在威胁她? 不让她踏出蒋家半步?想憋死她呀! 她心里这般想,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委屈道:“我一看见她们就烦,反正有我没她们,有她们没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转过身躺下,背对着蒋文通,不再言语。 她没别的意思,就是蒋文通把她害惨了,她总得对方也找点儿烦心事,心里才算平衡。 这下蒋文通急了。他刚才话就是说说而已,他虽然喜欢沈半夏,但让他为了她一个人,就把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暖床人,全都送出去,他肉疼的慌。 “别呀,小薇薇。她们现在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你把她们赶出去,不就是绝了她们的活路?女人何苦难为女人,你大人大量,就原谅她们吧。” 沈半夏心里鄙视了又鄙视,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那句话真没差——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心情不好,出去,别烦我!”丝毫没有回还的拒绝道。 “那好,你好好休息。”蒋文通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不敢再烦她,自己悻悻地出了门。 等他出了门,沈半夏立即一跟头从床上翻起来。 会生气才怪。他是她的谁?他有多少女人关她屁事儿。她这么做无非就是让蒋文通少来烦她而已。 药效渐渐减弱,她已经能平稳的下地走路,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下了床,在屋里找了又找,硬是没找到一个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看来对方一直防着她,别说剪刀之类的,脸绣花针都没找着一颗。 无奈之下,只好祈祷自己赶快恢复,再者,就是期望吴言快些救出瑶曳,回来找她。 这一夜,蒋文通果然非常识趣地没找她索要香吻。 …… 385.第385章 逼婚(5) 第二天,由于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蒋江氏吩咐了人布置婚房。红绸红烛红被子,一样不少,屋子里立即变得喜庆起来。 沈半夏看着满屋子的大红,愁色愈浓,不过好的是,她趁众人忙活的时候,悄悄藏了一把剪刀。 晚上,蒋文通果断把前一天不愉快忘记,厚着脸皮硬要提前洞房。 沈半夏差点一口老血喷死他,没办法,又只好绞尽脑汁的逗他玩儿。 “通哥哥,我给你唱支曲儿听听好不好?”她又成功恶心自己一回了。 “唱曲儿?那感情好。以前只听西楚两大舞乐圣地,一是京城,二就是江南。薇薇你来自江南,曲儿唱的很好听。” 一听沈半夏要献歌一曲,蒋文通立即来了兴趣,急忙催促道。 “那通哥哥可否到后院柳姐姐处,帮我借她的琵琶一用?” 柳嫣嫣以前是个唱曲儿的,而且擅长琵琶,现在虽然做了蒋文通的小妾,但老本行没有放下。 “行。我马上就去!”说着,火急火燎地跑了去。 逃过一劫,她长长出了口气。 该死的蒋文通,真不知要折磨她到何时。 很快,蒋文通就将琵琶从柳嫣嫣那里硬抢了过来,献宝一样双手递给她。 对于柳嫣嫣的哭号,沈半夏选择性忽视了。那女人白日里没少来寒碜她,她就是个有仇必报的小人,不要跟她提以德报怨。 她摆好姿态,手指拨动,悦耳动听的琵琶声响起,同时朱唇微启,清越婉转的歌声缓缓吐出。(以下为歌词大意) 南山幽幽,红尘渺渺。 日落余晖,人去留情。 你挥剑,英姿多潇洒; 我烦忧,断水却更流。 峨眉多娇,引英雄折腰。 什么是快意恩仇,你的江湖,辨不清是非; 什么是生死相随,你的海角,追不到天涯。 缘起又自灭,情难了,盼回首。 蔷薇竹篱,清泪煮酒,一笑泯情仇。 …… 她唱完一遍,便道:“怎么样?” 蒋文通歪头看着她,一脸质疑道:“不对啊,我听着这支曲儿挺哀伤的,为什么你唱完,还那么开心啊。” 沈半夏暗中翻了个大白眼,心道:“这也看对着谁唱啊,对着黎景行我或许还能唱出些真感情,但是对着你这个混蛋,我不笑场就不错了。” 她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不满道:“我唱的开心,所以就笑了。” “好吧好吧。你能再唱一遍吗?我还想听。”蒋文通也不计较她没心没肺,虽然没多少感情,但好听还是好听的。 对于蒋文通的要求,沈半夏不敢拒绝,只好又重唱了一遍。结果唱完了,蒋文通让她又唱。 如是,三次以后,曲终以后,沈半夏又自觉地接着唱起来。 “…南山幽幽,红尘渺渺;日落余晖,人去留情。你挥剑,英姿多潇洒;我烦忧,断水却更流…” 或许是唱的久了,她竟然渐渐被那种情感牵动,慢慢陷入其中,仿佛自己也化身那个苦苦守候的女子,爱而不得,终生余恨。 “…缘起又自灭,情难了,盼回首。蔷薇竹篱,清泪煮酒,一笑泯情仇。” 386.第386章 逼婚(6) 沈半夏唱的专注,一字一句都融入了最深刻的情感。蒋文通看着她淡淡忧伤的面容,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眼中也慢慢有了别样的神采。 红烛映红帐,烛光摇曳。她心中一动,放下琵琶,缓缓起身。 蒋文通不解,疑惑地望着她,却并没有出声。 长臂展开,身姿轻轻舒展,她竟然随着歌声轻轻起舞,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处不诉说着内心最真挚、最深沉的情感。 不知为何,忽然触动心中伤感之处。她想起了黎景行,他是太子,虽然黎泽天不想让他当皇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当皇帝。 歌曲里的女子,因为不能追随心上人闯荡江湖,所以一个人痴痴等候。但她呢?她愿意始终陪伴黎景行,最后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吗? 虽然不喜欢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但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割舍掉,那份尚在萌芽之中的淡淡温情。 情感由歌舞而生,歌声和舞蹈又随情感而升华,水乳交融。见满目的喜庆之中,充斥着无孔不入的忧愁和哀伤。 这一夜,注定难以忘怀,不因为蒋文通,不因为逼嫁,只是因为心情,她第一次思考了这个貌似不存在,实际上又十分严峻的问题。 一曲舞罢,时过午夜,红烛泪流,蔓延至桌面上。沈半夏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张望四周,惶然无措。 良久,她才从那淡淡的绝望中解脱出来。没错,就是淡淡的绝望。 没有浓烈到人生无可恋,但心却遥遥无期的等候中,渐渐死去。这种慢慢的折磨,更加让人想要发疯发狂。 “蒋文通?”她忽然出声,问的却是蒋文通。 “嗯。” “你怎么哭了?” “不是,我想睡觉了,”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是自然反应。” 的确,瞌睡的时候伸懒腰,眼睛总会不自禁的流泪。 “哦。” “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洞房花烛夜,晚上你可跑不掉了。嘿嘿…” 沈半夏脸一沉,果然狗是真的改不了****的德行。 也不对,蒋文通是狗,但她不是… “嗯,你出去吧,我累了。”说着,把桌上的琵琶递给他。“等等,柳嫣嫣的琵琶,你还给她吧,要不她今晚上该把眼睛哭瞎了。” …… 待蒋文通离开去之后,她躺回床上,双手枕着脑袋,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明天就要二“嫁”了,能睡着才怪,她盘算着要找哪个时候开溜才对。 要是蒋文通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以及自己被通缉的实事,会不会直接吓得尿裤子,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怂蛋。 不过,她忽然觉得蒋文通除了让她讨厌的地方,还是有让她不讨厌的地方。 除了讨厌的就是不讨厌的,这是废话,还是很有个性的废话。 就在她侧夜难眠的时候,郴州城外二百里处,那里发生了一场恶战,两帮人马惨烈厮杀整整一夜,鲜血浸透三寸黄土地。 混战之中,一队人马在同伴的掩护下,偷偷离去,朝沈半夏所在的陌溪村策马疾驰而来。 …… 387.第387章 二嫁(1) 第二日,一大早就锣鼓喧天,鞭炮唢呐齐鸣。村长公子成亲,想来的不想来的,最终都来了,把蒋家前院塞了个满满当当。 虽然不需要上门迎亲,但是蒋江氏还是给她安排了媒婆,并在她强烈的要求下,画了一个还认得出本人的红妆。 浑浑噩噩的拜了堂,蒋文通在一帮狐朋狗友的起哄之下掀了盖头,众人看见沈半夏都不住啧啧称赞,夸他命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姑娘谁都喜欢。 掀完盖头,蒋文通还要出去敬酒,但他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还顺便带了一篮子山楂糕给她,说是夏康阳送来的。 虽然他知道夏康阳和沈半夏没有父女关系,但是沈半夏在这里就还只有那么一个熟人,所以再三犹豫后,还是请了他来,只不过并未让两人见面。 看着还热气腾腾的糕点,沈半夏拿起一块细细端详一阵,最后竟然无语凝噎起来。 “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我会对你好的。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出去找女人啦。”蒋文通以为她是因为嫁人而伤感,所以立即劝慰起来。 沈半夏扫了他一眼,之前看他衣服总是穿的松松垮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流氓一样。今天难得把衣服周周正正穿好了,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 “哼,不出去找?家里的,你伺候地完吗?” 不加上她,也足足有七八个。她真不知道,蒋文通一个普通的山村人家,怎么还比京城好多高明显贵的大老爷厉害,娶上一屋子小妾宠姬?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呛他一呛。只不过,她这番神态,在蒋文通眼里,立即成了吃醋表现,看的对方心花儿怒放。 蒋文通坐下来,捉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敛容正色,无比郑重道:“我蒋文通对天发誓,今后一定对小薇薇好,不让她吃苦,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如有食言,天打五雷轰!” 沈半夏惊愕地盯着他,嘴巴忘记了合上,还没来得及咀嚼的糕点,嘭咚一声砸在了地上。 良久,才恢复语言功能,仍旧难以置信道:“蒋文通,你没喝多了吧。” 这货不是因为她长得还不耐,外加有钱才看上她的吗? 怎么现在搞得她是他真爱一样,她不会,也不敢接受这个假设呀。 “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我始终会坚持的。可能,到了我死的那一天,仍然坚守着这个承诺,或许那时,你便相信我了吧。”他眼眸低垂,神情却是淡淡的哀愁。 半晌,没有得到她的回应,蒋文通放开她的手,站起身,低头看着一脸见鬼的她,用平日轻佻惯了的语气道:“小薇薇,今晚乖乖等着通哥哥我啊。” 言罢,“嘣嘣”送她两枚飞吻,然后喜滋滋地往外走。他蹦蹦跳跳,显得心情好极了。 沈半夏一直处于大脑一片空白之中,等她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打开门,一只脚迈在了门槛外。 “蒋文通!”见对方马上就要离开,沈半夏忽然叫住了他。 “嗯?” “你知道我是谁吗?” 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还会叫嚣着要娶她,一辈子对她好吗? “知道呀,你不是都说…” “我那是骗你的,我的真实身份是太子…” “不管你以前是谁,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蒋文通的妻子了。累的话就早些休息吧,不用等我。”他头也不回,始终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双手撑门的姿势。 “我…你…” 她欲言又止,这时,对方早已双脚踏出,彻底走了出去,并且果断地合好房门,把她还没说完的话,统统关在屋里。 388.第388章 逃嫁惊魂(1) “…我会害死你的。”沈半夏低着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不想嫁给蒋文通,但是现在也不忍心对方因她而死。她泄气地把剪刀扔到一旁,望着房梁兴叹。 因为,无论她如何拒绝,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一片真心。 无关****,只为感动。 罢了,还是偷跑算了。趁着人多,等众人喝到头晕目眩的时候,浑水摸鱼最好。 不过,其他的人都还好说,倒是蒋文通的干娘,那个阴森怕人的老太婆令人恼火啊。 虽然比对方预期的情况好一些,但顶多也就能施展三分出来。 鸦雀武功高强,她用上十成轻功也不能从对方手里逃脱,更何况是仅仅三成的功力。 不过,幸好她有计谋。 这时,后窗响起一阵轻轻的敲击声。沈半夏一喜,知道那是谁来了。 她立即跑过去,将窗户打开,柳嫣嫣艰难地探进一个脑袋来,不太友好地问道:“你确定要逃走啊?” “嗯嗯。”肯定地点点头。 “到时候可别后悔呀?以后我就是夫君的正室娘子了。”虽然说的是让沈半夏想清楚,但心里肯定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改变心意。 “不后悔,我不走才后悔。你赶快进来,好换衣服。” “好,你拉我一把。” 在那些女人找麻烦时,她当然不会只顾着和她们口舌之争,顺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找个愿意帮她逃走,又能冒名顶替她当正妻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办了喜宴,到时候总不能拿不出新媳妇儿出来吧,那人可就丢大发了。 两人换了衣服,柳嫣嫣又盖上盖头端端坐在床上。说实话,她心里可甜蜜了。 由于青楼女子的身份,她是被蒋文通直接从后门领进来的,更别说婚礼,想都别想了。 现在终于有机会做一次新娘子,虽然是冒充别人,但也满足了她心中的愿望,这辈子,死也瞑目了。 沈半夏换上柳嫣嫣带给她的男子短打,穿上后,迅速从窗户翻出去。 后院的院墙,对于此时的她来说有些困难,无奈之下,她只好装作上完茅房,走到前院混在宾客中,准备趁人不备溜出去。 蒋文通正被男宾轮番猛灌酒,他平时本就喜欢喝酒,喝了许多,也不见丝毫醉意。 “通哥恭喜恭喜,早生贵子啊。”一个男人攀着他的肩膀,和他碰了碰酒杯,一干而净。 “借你吉言,三年抱俩。”蒋文通脸上的笑意却无比灿烂。 敬完了兄弟,又端着酒杯走到下一个人 “通子,终于娶媳妇儿,以后心收收,别老在外面瞎晃。”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三爷爷,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混账了。”蒋文通垂着头,难得害羞一次。 …… 对于这一幕,沈半夏不敢看,也不敢想。 蒋文通真的会喜欢上一个认识不过三四天,而且还与自己有过节的女子? 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此时对方的笑颜是那么的真切,灿烂的几乎晃花了她的眼睛。 389.第389章 逃嫁惊魂(2) 与黎景行春风和睦般的温润不同,蒋文通的笑炽烈而火热。就与他的恶劣一样,他的开心与喜悦,都那么坦荡无畏,好似迎面扑来的巨大火浪,让你躲无可躲,立即就能感受到他强烈的热情。 她实在不敢细想,也容不得她细想,因为她不会因为蒋文通口头上的一辈子对她好,就心动并且选择留下。 即使她对他的心意没有怀疑,但光凭她身系黎景行等人安危,那便绝不可能。 由于此时这里的气候还比较寒冷,所以大门关着,她也不敢自己打开门,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因为她看见,鸦雀那个老太婆坐在正中的主桌上,并且一直时不时地四下环顾,面上不动声色,但眼底却满是警惕。 看来,做飞贼谨小慎微的习惯还没有纠正过来。 沈半夏犹犹豫豫,走到最靠近大门的一桌坐下,两旁的人见她突然冒出来,皆一脸疑惑地打量她。 “大娘大叔,还有小弟弟小妹妹,你们吃,别客气。我刚到,赶着回家,和你们挤挤。嘿嘿…”她赔笑道。 那些人瞟了她一眼,兴趣缺缺,自顾自地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她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塞吃食,始终低头,但又时时警醒着,以免被发现。 席间,鸦雀疑心病重,还特地吩咐人到新房去查看。柳嫣嫣合衣侧躺在床上休息,对方不便打扰,所以并未发现异常。 宴席结束,客人纷纷领了回礼,才拥在门口,准备回家。 农村人没啥钱,依照这里的风俗,一般都用口袋拎着谷子、麦子、玉米之类的粮食送礼,而主人家则会蒸很多大个儿的馍馍作为回礼,根据贴在口袋上的名字,逐一发还给客人。 沈半夏浑水摸鱼,假装走到还口袋地方,瞎晃悠一圈,然后故作随意的挤向门口。 鸦雀远远瞥了眼她的背影,眉头一蹙,大声叫道:“前面穿青衣服的小子站住,老婆子我有话问你。” 闻声,沈半夏愣在原地。 不会吧?这都认得出她来?这老太婆什么眼睛呀?不是说人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吗?为嘛鸦雀的眼睛还这么好使。 “干娘,怎么了?”蒋文通见她如此,心中疑惑道。 “无事,你去看看前面那小子是谁?把他叫我面前来。”她指着沈半夏,眯着眼睛说道。 “哦。”蒋文通应道,立即提脚向沈半夏走去。 他喝了一圈下来,本来有些微醺,但一见鸦雀神情凝重的模样,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沈半夏被鸦雀喊了一声,顿时双腿一软,差点没当场跪下去。其余的宾客,也因为对方的愣了半瞬。 她动了动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的话,肯定立即露馅儿,以她现在的状况,鸦雀要捉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不走的话,被蒋文通认出来,照样说不出的理所当然出来。逃婚被抓,可能对方连现在仅有的客气,都不会再有了。 就在她犹豫的光景,蒋文通绕过人群,已经走到身后半丈远处。 390.第390章 逃嫁惊魂(3) “小子,我干娘叫你,你过去给她老人家问个好。”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他也不想弄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说的话也是难得的和气。 沈半夏紧张地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双脚就跟灌了铅一样,沉得半寸都提不起来。 见她一动不动,蒋文通微有恼意,但还是忍下了,又道:“小子你没听见吗?回去见见我干娘,又不要你命,有啥好怕的。” 说着,伸手搭向沈半夏的肩膀。 沈半夏实在不能忍受,心里憋着一口气,正准备冒死一试,往外跑的时候,门外突然骚乱起来,已经离开之人纷纷惊慌失措的跑回来。 “唉呀妈呀,土匪来啦!” “土匪打劫来了,快躲起来!” …… 话音未落,塔塔的马蹄声震动地面,不断起伏的火点渐渐放大,一股腾腾杀气迎面扑来。 “摩西村村民听令,南宫将军奉命捉拿朝廷钦犯,所有人等不得离开,退回院内,听后排查!” 曹志哲跑在最前头,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马缰。马儿急刹,在院门口兜了几个半圈才停歇下来。 拥挤人群将沈半夏推搡着挤了回去,她脚步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幸好蒋文通一把拉进自己怀中,才避免了她摔倒又被人踩踏的可能。 她浑身如堕冰窖,寒气直达四肢百骸,不禁失声道:“完蛋了…” 曹志哲前脚刚到,南宫新翰率领二十来个士兵,也赶到了院门口。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凌厉的目光扫向众人。 被他威武气势所震慑,七嘴八舌的村民瞬间安静下来。 “喂!你…小心点儿。” 蒋文通把她扶稳,感受到她浑身瑟瑟发抖,似乎对外面的来人极度惧怕。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闯入者吓着了他的客人,破坏了自己成亲的好兴致,他放开沈半夏大步上前,毫不示弱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婚礼上大闹?” 见儿子冲上前,蒋江氏和蒋大德生怕他得罪了大人物,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儿子儿子,别乱说话。好汉不止眼前亏。”蒋大德走到蒋文通身后,小声提醒道。 按这老家伙的习性,哪怕是被人当面吐一脸唾沫,他都能笑呵呵的自己搽干净了。但你若是以为他是心宽不计较,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事后,他一定会在你背后偷偷玩儿死你。 所以,即使面对无法事后报复的南宫新翰,他第一反应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赶紧提点提点儿子。 蒋江氏是个性子火爆的人,但她也是极有眼力,南宫新翰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招惹的人,所以只是双眼含怒地站在蒋文通身手,不曾言语。 倒是一向仗着功夫目中无人的鸦雀,看见南宫新翰等人,和沈半夏一样面露惊愕,以及些许畏惧,坐在后面并未出来。 南宫新翰嘴角爬上一抹冷笑,蝼蚁一般地看着他,讥诮道:“朝廷钦犯也敢娶,无知匹夫。” 蒋文通一向横惯了,何时被别人这般奚落过,火气腾腾地往上升:“喂喂喂,你说谁是无知匹夫?” 391.第391章 逃嫁惊魂(4) “将军说着自然是阁下,除了您色胆包天,还有谁这么蠢?”南宫新翰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曹志哲忍不住开口揶揄。 他的话立即引得一众南宫府兵,同时哈哈大笑。 这乡巴佬,竟然敢娶身为逃犯的太子妃,果然是吃过了雄心豹子胆,他们不乐才怪呢。 “小王八羔子,你说谁是呢?信不信通爷揍你!” 听闻他们肆无忌惮的嘲笑,蒋文通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前所未有的践踏蹂躏,冲动之下,举着拳头向曹志哲冲上去。 曹志哲看着他举着拳头冲过来,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待拳头快要袭到面门时,才一把抓住蒋文通的腕部,手指用力。 只听得“咔儿”一声响,接着响起一阵杀猪似的惨叫。 “啊啊啊!!!”蒋文通面部因疼痛而拧成麻花状,“我的手!” “不自量力。”曹志哲嫌恶似得甩开他的手,同时一脚踹在他腹部。 两处剧痛,蒋文通弓着身子倒在地上,一直杀猪似的大声嚎叫。 “啊!娘啊,疼…” “通儿!”见儿子受伤,蒋大德立即扑倒他面前,看着蒋文通娘们儿的啜泣起来,“我的儿啊!” 蒋江氏本来心里就憋一口气,现在又见儿子被对方折磨成这副模样,怒上心头,居然从一旁的桌子上抄起一盘红烧蹄髈,迎着曹志哲劈头盖脸泼过去。 “王八蛋,竟敢打老娘儿子,找死!” 曹志哲本来正在欣赏蒋文通的嚎啕,一时不慎,竟被一个老女人泼了满脸油垢,别提心里有多窝火了,抹了把脸上的油水,恨得牙齿打架:“老太婆,你找死!” 一言甫毕,右腿飞出,一脚踢中对方的胸口。 “啊!”蒋江氏惨叫一声,身子向断了线的破风筝一样,向后飞去,最后砸在一张桌子上,杯盘碎裂,咔嚓作响。 “夫人!”蒋大德惊呼,连忙蹒跚着肥胖的身躯,向妻子跑去。 “娘!”蒋文通捂着肚子,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没能成功。 村民看见他们的厉害,纷纷后退,缩成一团,尽可能拉开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好了志哲。”南宫新翰眼中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对左手边的士兵道,“去新房把咱们‘新娘子’请出来吧。” “是,属下遵命。”那士兵垂首抱拳,立即带着三人去了新房寻“沈半夏”。 曹志哲那一脚力道十足,对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中年女人来说,绝对足以要命。她被人抱下来摊在地上,几乎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沈半夏缩在人群里,看见这一幕心几乎揪成了一块泥巴。 她虽然怨恨蒋家人逼迫她,但也不至于恨到希望他们去死。而如今,被南宫新翰找上门,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且,她也没有勇气,主动站出去,让南宫新翰放他们一马,因为她知道,经过前几次的事情,南宫新翰绝对不会再和她讲任何条件了。 不多时,几名士兵押着,尚盖着红盖头的柳嫣嫣走到人前。 392.第392章 逃嫁惊魂(5) 南宫新翰低头俯视着瑟瑟的柳嫣嫣,立即发出鹰隼猎食时的兴奋和激动目光,他长腿一绕,从马背上跃下来,姿势无比潇洒。 “沈半夏,你怎么不跑了?还以为你对太子多么情深意重呢,现在看来也不过为此,不然也不会在他处在水深火热之时,这么快就改嫁他人。 不过,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居然看中一个酒囊饭袋,和一群女人共侍一夫…” 他说着,伸手进盖头之下,直接勾起柳嫣嫣的下巴。 他进村之后,迅速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包括尚泰安那里,他联系前后左右,很快就判断出沈半夏的踪迹。 当然,同时也摸清楚了蒋文通的所有情况。 “…既然你如此堕落,那还不如给本将军做暖床妾,至少本将比那个废物厉害多了。你说,对不对?” 他凑到柳嫣嫣的耳旁,无比暧/昧的低声说道。那神情,那语气,那姿势,看的沈半夏不禁浑身一个激灵,恶寒不已。 她上辈子一定是得罪了瘟神(没错,由于你不会逆天,成功的得罪了作者麻麻,o(n_n)o哈哈~),遇见的男人都是特么的神经病,不是喜欢调戏她,就非礼她。 听见南宫新翰赤果果的挑逗,柳嫣嫣倒是忍不住开口。 “多谢将将军…抬爱,夫君虽然不好,但是身为人妻,妾身……” 她的声音婉转酥软,悦耳动听,偏偏这柔弱之中,又带着一股子莫名的风情,这就是所谓职责惯性了吧。 南宫新翰听她的言语,正打算出言讽刺,但在一细听,这声音似乎不太对头,他心下一惊,一手掀开盖头。 “你不是沈半夏?!”看着眼前这个眼球秋波的娇羞美女,南宫新翰惊怒交集。 “沈…半夏?小女子名叫柳嫣嫣,不知沈半夏何许人也。”柳嫣嫣一脸抱歉的看着他。 南宫新翰恼怒,一把推开她,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这个死女人,又骗他!迟早一天,他非得打断她的双腿不可,看她还怎么跑?! 他三步作两,迈到被人左右搀扶的蒋文通身前,一把拧住对方衣领,怒不可遏道:“沈半夏呢?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我只说一次,交出沈半夏来,否则,休怪本将不给你机会!” 咳咳… 蒋文通捂着嘴咳了两声,艰难道:“对不起了将军,草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叫沈半夏的女人,又如何将她藏起来?” “对呀,将军大老爷,我家娶的媳妇儿不叫沈半夏,她叫夏薇。草民也在不知道,她居然和我儿子的小妾串通,偷梁换柱偷跑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估摸着时辰,指不定已经跑出陌溪村了。” 蒋大德一脸紧张的看着南宫新翰,硬着头皮说道。 其实,他这话很有讲究,一来告诉对方,他们并不知道沈半夏的真实身份,所谓不知者无罪嘛。 二来,暗示对方沈半夏已经跑远了,南宫新翰不应该还在这儿磨蹭,得赶紧追沈半夏去才对。 393.第393章 逃嫁惊魂(6) 沈半夏始终低着头,但耳朵却竖的老高。若是对方真的相信蒋大德的话,以为她已经跑掉就好了。 闻言,南宫新翰剑眉微蹙,回头对曹志哲道:“你带一队人出去找!” 曹志哲抱拳,道:“是。” 语毕,一挥手,一半的人立即跟他除了院子。 南宫新翰放开要死不活的蒋文通,招手对剩下的士兵道:“逐个排查,不准放过任何人!” 众人齐声答道:“是。” 沈半夏暗道一声糟了,这逐一排查,肯定得露馅儿。 说着,士兵在门口设一道临时的关卡,招呼所有百姓排成两列,逐个验明正身,方可离去。 南宫新翰走到一直独自灌酒的鸦雀面前,对她微微欠身,抱拳道:“晚辈见过前辈,姑母一直挂念前辈,还请前辈同晚辈一同回京,以慰姑母多年牵挂之苦。” 鸦雀放下酒杯,一只独眼打量着他,冷哼一声道:“怎么?怕我老婆子把她的丑事说出去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南宫府家大业大,南宫婉自己又贵为皇妃,岂会真的为了一件宝贝,就对她执意追杀近十载? 对方对她穷追不舍,无非就是因为她无意之中,偷听到了天大的秘密,一个足矣让南宫婉,乃至整个南宫府都万劫不复的惊天大秘密。 “前辈!”南宫新翰语气加重,不无威胁道,“姑母并无它意,只是念及前辈年事已高,在如此下去,只怕不利于颐养天年。” 鸦雀眼睛一眯,讥诮道:“别无他意?那就请她南宫婉也自戳左眼,老婆子我一定乐意跑回京城,看她皇贵妃娘娘的热闹。” 她眼底的恨意滔天,但面上始终维持着风轻云淡。 她这只眼睛,就是被南宫婉派来的杀手刺瞎的,她怎会不恨入骨髓? 现如今,还想要她回去自投罗网,简直痴人说梦! “前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南宫新翰的耐心被她耗尽,手中的长刀狠狠落在桌子上,桌上不少盘碗羹碟顿时被震碎。 鸦雀抬头,如恶鬼般阴森怕人的右眼,淡淡瞥了他一眼,右手紧紧握住酒杯,摊开手,陶瓷的杯子已经化为一抔粉末。 “嗯,真是后人可谓。老婆子倒想看看,南宫小子怎么对我一个老太婆不客气。” 看见她手中的白色粉末,南宫新翰眸色一暗,意有所指道:“前辈,常言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您是大可一走了之,但是您的干儿子,您也不管不顾了吗?” 的确,蒋文通是鸦雀唯一的软肋。这小子以前救过她的命,在她被人追杀,还身受重伤时,蒋文通在危急关头骗走了追杀她的人,还给了她一碗救命的米汤。 她本冷酷无情,但或许年纪渐大,心肠软了些,便将蒋文通救命之恩挂在心上。由于没有儿女,又身为逃犯,晚景凄凉,慢慢地竟然将对方当成儿子一样疼爱。 以她的身手,如果不是不放心蒋文通,早在南宫新翰进院子的那一刻,她早就一走了之了,哪还会耽搁到此刻,被一个晚辈威胁? 她早就让蒋文通跟着她学功夫,但蒋文通嫌累不想吃苦,加之本来也没有天赋,所以根本不愿意学习她的绝学。 394.第394章 逃嫁惊魂(7) 鸦雀冷笑一声,自信满满道:“那你大可试试,看老婆子会不会让你如愿?” 她说的同时,右手一动,立即将手中的粉末,猛然间抛向对方。 南宫新翰被沈半夏的痒痒粉搞怕了,心头一惊,以袖遮脸,并向旁边闪开。 鸦雀趁他分神之际,右足一蹬,纵身而起,接着左脚在桌面上一点,凌空踏步,快速飞向门口,在经过蒋文通身侧时,一把捞起他,从院墙之上逃了出去。 她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向前,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南宫新翰回过神来,恍然记起那把粉末其实只是,被鸦雀捏碎了的酒杯,心中又气又恼,大声喝道:“快拦住她!别让她逃走了!” 他这一声大吼,又五六名士兵朝着鸦雀追去。 沈半夏忽然心中一喜,因为就在鸦雀飞身离去的时候,一枚药丸突然落在她手心。 她几乎不用想,已经猜到这是对方给她的解药,赶紧吞进嘴里,干咽下去。 毕竟,她们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现在又面临共同的敌人,暂时和解,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解药下肚,她感觉体力正在慢慢恢复,心中庆幸。但还是不敢大意,她不是鸦雀,想从南宫新翰眼皮子底下脱身,绝非易事。 现在还有近七八十名村民没有离开,见此变故,瞬间再度骚乱起来。 “不许乱!不许乱!违令者杀无赦!”士兵亮出刀剑,众人又立即归于安静。 在人群慢慢向前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偷偷向后移动,她准备退到漆黑的墙角,准备待功力全部恢复后,立即翻墙而出。 现在是夜间,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又地势开阔,对方要一举捉住她,也不是容易之事。 不过,计划远远跟不上变化。 南宫新翰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即朝她大叫道:“那边那个穿青衣服的小子,你过来!” 沈半夏眉头一蹙,功夫好的人眼神也都好吗? 之前被鸦雀逮了个正着,现在又被南宫新翰抓住,真是霉到家了、 “叫你听见没有?还愣着干什么?”南宫新翰见她没有动作,自己主动走向她。 众人纷纷为他让开一条大路,本来藏在众人身后的沈半夏,瞬间暴露人前。 幸而光线不好,所以对方并没有立即认出她来。 南宫新翰一步步逼近,沈半夏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怎么办?难道要束手就擒吗? 不行,板命嘛,就算要死也得最后板上两板。 “南宫新翰,看痒痒粉!”她说的同时,手里佯装抛出什么东西。 南宫新翰几乎是听见“痒痒粉”三个字,就浑身一哆嗦,赶紧掩面,同时闪到一旁。 他真的被痒痒粉搞怕了,不然当时鸦雀假装撒毒药,他也不会那么大反应。更何况现在还是,已经让他吃了好几回冤枉亏的沈半夏。 就趁他分神之际,沈半夏看准时机,猛地转身,双脚一蹬,窜上墙头,逃之夭夭。 395.第395章 被逮住了(1) 一连两个钦犯逃走,南宫新翰怒火冲天,指着沈半夏逃窜的方向,大喊道:“追!给我追!” 为数不多的几个士兵立即拿着武器,朝沈半夏逃走的方向策马追去。南宫新翰则直接提气尾随沈半夏而去。 …… 虽然服了解药,但是时间不够,并没能完全解除软经丸的作用,她轻功只恢复了八成,别小瞧那区区两成功力,但是足足让她的速度慢了近一半。 她人生地不熟,只能凭借感觉,一阵乱跑。但她聪明,选择了河道水坑多的地方,以拖慢马匹的速度。 不过,她的确甩掉了士兵,但南宫新翰却不会忌惮这些,即使这样的地方,他照样如履平地,几乎是追着她的屁股。 沈半夏一面跑一面诅咒,希望老天打下一道春雷,直接劈死南宫新翰得了。 然而,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此时繁星满天,天气好的不能再好了。 “沈半夏,本将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自己停下来,回京城保你不死!”南宫新翰见她速度慢了下来,猫捉老鼠似得逗她玩儿。 沈半夏心中连呸三声。不死?生不如死,还不如给她一个痛快呢。 不听对方废话,继续卯足了劲一阵狂跑。 “不见棺材不落泪,冥顽不灵。”南宫新翰似有哀怨道。 他拾起一枚石子儿,手指轻弹。石子夹着劲风,向沈半夏右腿射去。 功力没有完全恢复,连感官都迟钝了许多,等沈半夏反应过来时,石子已经距离她不足一尺,哪里还躲得开。 “啊!”陡然吃痛,她失声大叫,同时脚一软,直接栽倒在地,摔了一个狗啃屎。 黑暗中,南宫新翰缓缓勾起一抹轻笑,好整以暇地慢悠悠落在她身旁。 “南宫新翰你卑鄙!”她双手撑在地上,努力爬起来。 “我卑鄙?你之前三番两次算计我就不卑鄙了吗?”南宫新翰用他贴墙一般的大手,捏住她的臂膀,几乎咬牙切齿道。 “我…哎呀,你轻点儿,疼呢!” 差点没给她骨头捏碎乐,反正她现在已经跑不掉,那么用劲干嘛? “你也怕疼?我还以为太子妃是百打不烂的铜皮铁骨呢?”他说地无情,但手上的力道还是小了两分。 “让你停下你为何不停下?本将都说了饶你不死,为何还要跑?”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已经注定了败局,为何还要一意孤行,为了黎景执意和他们作对,妄送性命?他实在弄不懂。 南宫府的人崇尚利益,哪怕是至亲之人,也都会首先考虑利益价值,然后才是血脉亲情。 亲人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对一个外人。 他可不相信沈半夏在这短短数月里,就对黎景行情深不移了。 沈半夏暗中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南宫新翰,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恨我入骨,我若落到你的手中,只怕想死都死不成。” 况且,她又岂会因为自己一个人苟活,就好不由得背叛同伴? 虽然她对黎景行的感情很复杂,只有淡淡的心动,更多的是那种同病相怜的战友情谊。 396.第396章 被逮住了(2) 尽管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作为纽带,但人一生总要有所敬畏和信仰。她沈半夏就是信仰和敬畏着承诺,责任,以及自己执着。 “我…好,如果你愿意乖乖随我回京,并且在皇上面前告发太子意欲谋反,本将不但保证不折磨你,而且还许你一个锦绣前程怎样?”南宫新翰循循善诱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沈半夏放弃挣扎,索性安安生生铺在地上。 南宫新翰冷哼一声,阴测测道:“不答应?沈半夏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本将保证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的同时,左手把沈半夏的衣领狠狠一拉,从她果露的颈部探到衣服里,顺着光滑如丝的背部慢慢下移。 “南宫新翰你混蛋!”沈半夏瞬间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僵硬如同死尸。 好吧,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了。 “你答不答应?”南宫新翰声音冷冽如昔,语气中没有半丝情/欲的味道。 他只是抓住沈半夏的软肋,折磨她而已。 没有一个不爱惜自己名节的女人,沈半夏这种贞洁烈女更为看重才是。 “我不…” 她下意识拒绝,只是下一刻,南宫新翰的手居然从她背部,移到一侧的胸前,握住了她的柔软,还惩罚性的用力捏了两捏。(好污,这一段不是荒写的,荒发誓,呜呜……) “不要!南宫新翰你放手!”她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答还是不答应?”南宫新翰一字一句道。 他嗓子有些发哑,声音莫名的压抑。 有没有爱没关系,正常男人都会起反应,只不过,上不上看心情。 “…呜呜呜,南宫新翰我错了,你放开我好不好,呜呜呜…我真的错了…”沈半夏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从来没有人这么欺负过她。 所有尊严和坚持,都在这顷刻间化为乌有。她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单纯小姑娘,不可能做到,被人如此轻薄还无动于衷。 这件事,给她多多少少留下了些阴影,所以,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对男女之事很排斥。 当然,这又苦了别人。 听见她终于不再嘴硬,南宫新翰心情大好,不过他没有留意到沈半夏说的是“我错了”,而不是“我答应”。 “早说不就得了,也用不着受这些苦。”他将手取出来,随着指间的温软消失,他心里有一瞬间地淡淡失落。 一看沈半夏的反应,就知道黎景行真是废物,啥事儿也没办过。不过,这倒让他莫名的欣喜。 如果能征服沈半夏,让她对自己卑躬屈膝,百依百顺,打不还手骂不还我,好像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靠外力毁掉一个人,只能图一时爽快;但若是看对方为了生存,不得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亲手毁掉自己,那种细水长流的舒畅,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沈半夏不是重情重义,忠贞不渝吗? 那他就要看她,亲眼见证希望的破灭,在无尽绝望之中,渐渐抛弃自己的坚持,放弃自己的高傲,舍弃自己的尊严,卑贱地向他摇尾献媚,哀求他的施舍,哪怕是付出一切曾经自己视为珍贵的东西,包括身体。 397.第397章 血的教训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 沈半夏知道他想听什么,所以为了保全自己,她不得不一再重复。 见她哭的伤心,南宫新翰倒是好心的没再为难她,还替她理了理衣领。 “行了别哭了,又没把你怎么样,有什么好哭的。”南宫新翰站起来,顺便拧着她的后颈,把她提了起来。 他的安慰丝毫没有起到止哭的作用,反而越说越让沈半夏情难自已,一个劲儿地嚎啕大哭,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唰唰的往下落。 “呜哇哇……” “王八蛋,总有一天要剁了你的双手喂狗吃!”沈半夏一面哭,一面在心中狠狠发誓。 南宫新翰有些烦她哭哭啼啼,他又不是京城里那些,会怜香惜玉的公子哥儿、他既没心情,也没经验哄难过的小姑娘开心,于是只好像训诫士兵一样,冷声喝道:“行了,闭嘴!再哭回去打二十大板!” “哇呜……”沈半夏害怕他真的打自己二十大板,只好强行压抑着哭声,同时用左手捂着嘴巴,尽量降低声音。 “不错。”一番努力下来,终于从震天响的放声大哭,变成了压抑的啜泣声,南宫新翰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你个大头鬼!”沈半夏心中如此骂道,但嘴上却万分委屈,不停地抽噎道:“你你吓我,我我害怕,我害怕…” 听见她无比哀怨的责怪,南宫新翰忽然觉得,自己伤害了一颗纯真的心灵,于是,心头浮上半丝歉疚。 他忽然伸手掰正沈半夏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面色也柔和不少,轻声安慰道:“只要你以后听话,我以后必不会为难于你。” 居然是一句保证,难得,真心难得,千年等一回。 “真的吗?”沈半夏状似欢欣道,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嗯,将军一言,驷马难…啊!”南宫新翰突然一声惨叫,双腿一软,抱着蛋蛋跪在地上。 沈半夏还没有泪干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至极的灿烂笑容。 “混蛋!祝你断子绝孙!” 说着,拔腿便跑。就在这会子时辰里,她已经全部恢复了。 如果没有目的,她怎么对南宫新翰撒娇? 笑话,她才没那么贱,对一个轻薄自己的男人,感激地痛哭流涕。 蛋疼到底有多疼?只有当事人南宫新翰知道,或许曾两度深受其害的黎景晔稍有同感,但毕竟对后者,沈半夏还是膝下留情了。 对南宫新翰,那可真真儿下了死手,安心让他此生无后哇。 南宫新翰弓着身子,脑袋磕在地上,浑身一个不停颤抖。 “沈半夏!下次,见面,我一定当场宰了你,绝对!” 他现在有多痛,就有多想将沈半夏千刀万剐,而且还是自己亲自动手,以泄心头数次以来的积愤! 那些可笑的慢慢折磨,暂时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痛的记忆,血的教训。他永远都不会再相信沈半夏了,哪怕是她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他都不会再相信她一个字,永远! 而且,从今以后,他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了…… …… 398.第398章 奔命呀奔命(1) 侥幸逃脱南宫新翰的魔爪,沈半夏害怕他再追上来,一个劲儿的狂奔。 常言道,顾首不顾尾,她一直惦记着后面的追兵,便没太留心前面,不曾看见对面一个人影,与她面对面的跑了过来。 嘭! “哎哟!” “哎呀!” 两人同时失声大叫,担忧立即捂住嘴巴。 这下力道十足,沈半夏不由得后退一大步,才稳住身形。而对面的人,则跌跌撞撞,向后连退了三四步,然后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才算完事儿了。 “你是谁?”万分警惕道。 “小…薇…薇!是我呀,我是你相公蒋文通呀!” 蒋文通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立即张开双臂向沈半夏奔过去。 沈半夏见他跑了过来,连忙向旁边一跃,避过他的人身袭击,同时问道:“你不是和鸦雀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蒋文通扑了个空,也不生气,最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道:“干娘被那些人打伤了,她引开官兵,让我自己跑。” 原来,鸦雀被十几个人围攻,寡不敌众受了伤,她只在好负伤逃走的路上,找准时机把蒋文通扔到草丛里,让他自己逃命去。 “哦!那你…最好不要蒋家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吧。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她想了想,又冲对方抱抱拳,歉意道:“对不起,之前骗了你,后会无期。” 言罢,再次展开轻功,提起疾奔。 沈半夏想以自己已为人妇,又是朝廷钦犯的身份,蒋文通肯定不会再拿他们的婚事当真,但这件事多少都是因为自己隐瞒身份所致,所以心里略有歉意。 “唉唉唉你…要去哪儿呀?”蒋文通没有轻功,当然跟不上她的脚步,右手伸向火速离去的她,急忙大喊道。 “我去看看老爹。”沈半夏下意识答道。 她没有意识到,随便透露自己行踪,这是一件极为不妥的事情。 “…后会无期?我可舍不得…”蒋文通看着自己什么也没抓着的手,自言自语,显得无比失落。 …… 沈半夏去找夏康阳,也是抱着最后一试的心理。南宫新翰已到,她算彻底火烧眉毛了,她如果今天还问不出个所以然,再待这里只有被抓的结果。 破釜沉舟一搏,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她也只能抱憾离开了。 奔至夏康阳家外,她见院子里黑灯瞎火,微微吃惊,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或许对方因为无趣,所以早早歇下了吧。 她躲在一颗大树后,见四周没有埋伏,安下心来,再次提脚,准备继续前进,忽然右臂一紧,好像被人抓住了,心下一惊,失声道:“是…呜…” 她话还没有说完,嘴巴也被一直有力的大手死死捂住,背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嘘…院子里有埋伏。”男人低声道。 “嗯嗯。”沈半夏听出他的声音,点点头。 这样带着面巾、又压低声音说话的人,除了“蒙面使者”百里演,再无他人。 他见沈半夏认出自己,立即放手。 399.第399章 奔命呀奔命(2) “你怎么来了?瑶曳姐姐没事了吧?吴言他呢,他去了那么久也不回来,我差点…差点就被南宫新翰逮住了!”差点就被人霸王硬上弓了,不免有些怨怪的意思。 虽然吴言出身自百里山庄,毕竟名义上,还是黎景行派给她的护卫嘛,哪有走了几天都不回来找她的道理,险些就害死她了。 “你…哦,曳姐姐已经没事了。吴言他…旧伤没有痊愈,又添了新伤,暂时不能见你,所以我先来了。你…还没事儿吧?”百里演沉声道。 要是回去黎景行发现沈半夏失身了,他肯定会被怪一脑袋包。 这土霸王,他有空真得好好削削他,修理修理才对。什么人都敢碰,简直找死!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沈半夏不禁脸颊发烫,嗔怪道:“哼!差一点儿,我还被南宫新翰逮住了呢。” “啊?被他逮住了?那你怎么逃走的啊?”百里演惊奇道。 三番两次从南宫新翰手里逃脱,眼前这个数月前还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怎么做到的?他很好奇呢。 一说起南宫新翰,沈半夏就气不打一处来,而且她和对方之间的“龌龊”,怎么能随便说出来。 “一言难尽,我们说正事吧。”果断转移话题,又道:“这个院子里的大叔是不是被他们抓起来了?” 百里演摇头道:“没有,我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搜查,好像没有发现人。” “哦,那就好。”听见夏康阳没有被抓,她自然开心,但念及对方一把年纪,晚上也不回家,又有些担忧。 “这么晚,他去哪儿了?干嘛不回家。” 百里演耸耸肩,无奈道:“我也不知道。” “我们去看看院里什么情况?”她还是不放心,万一夏康阳被他们偷偷抓起来了呢。 百里演微一沉吟,赞同道:“好。” 言罢,他们从绕了一大圈,从屋后面攀上房顶,趴在瓦脊上,俯视院内情况。 果然如百里演所说,院子里埋伏了二十来人,就等着她自投罗网,来一个瓮中捉鳖。 其实,这些人早在南宫新翰赶去蒋家的时候,就已经埋伏在这里,本来他们根据尚泰安提供的线索,想来捉拿夏康阳,但恰好夏康阳一直出门未归,直到现在。 院外响起一阵疾风掠过的声音,看样子是个功夫高手来了。果不其然,下一刻南宫新翰踢门而入。 “人呢?一个也没有抓到吗?!” 他的火到现在都没有消下去,充满杀意的语气,让院子里的侍卫都不禁一个寒战。 听闻他的到来,院里亮起火把。 “报告将军,夏康阳一直没有回家,太子妃也没有上门寻找。”一个侍卫硬着头皮,禀告道。 “废物!连一个老头子和女人都抓不住,要你们还有何用!” 火光的照耀下,他铁青的脸色更为骇人。 “将军息怒,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死不足惜!”众士兵当即单膝跪下,纷纷抱拳。 “罢了,你们起来吧。”他叹了一口气,挥手道。 400.第400章 忘恩负义(1) 实际上,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属下,人算不如天算,夏康阳一直不回家,十分出人意料。至于沈半夏,那可是从他手里逃走的,更怪不到别人。 只是他此时心中窝火,无处发泄,所以拿自己一帮子属下,当了出气筒。 “大将军,大将军。”尚泰安被尚晓云搀扶着,颤颤巍巍从黑暗的角落里,慢悠悠走出来。 看见尚泰安祖孙出现,沈半夏诧异不已。 难道就是他们出卖了自己吗?不但透露她的行踪,还把夏康阳也供了出来? 她的猜想没错,接下来的对话,全完证实了她的猜测。 听闻尚泰安的叫喊,南宫新翰眉毛一挑,斜眼睥睨他一眼,并没有开口。 见他不愿出言应付,一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粗的壮汉走出来,不耐烦地吼道:“喊什么喊?好处少不了你的。” 这人声如其貌,凶神恶煞,当即把尚晓云吓得浑身一颤。 “大将军,草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绝无半点隐瞒。大将军一言既出,那您答应草民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兑现了。”尚泰安对着那壮汉说,但眼睛却不停瞟向南宫新翰。 那打量的眼神,就跟当初看沈半夏时一个样儿。 下午这伙人找到他时,跟沈半夏一样,问了他关于百里晨的事情,然后又问了最近村里是不是来了外地人,而且也向他打听百里晨。 这两个问题他都知道一些,百里晨的具体情况他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有人对百里晨肯定十分了解,那就是疯疯癫癫的夏康阳。 因为当年百里晨到药王谷求医无果,最后就是晕倒在尙家岭,就是被他捡到的。 见对方是个病人,他便立即送去夏家,夏康阳医者仁心,二话不说就给百里晨医治起来。 他对这个晕倒在路上的外地人没有多好热切,加之那时候他是一村之长,事务繁多,见百里晨在夏家活得很好,事后也就没有再多过问。 只是,不久后听说百里晨和夏康阳的女儿,夏朵儿相爱,但是夏康阳死活不同意,最后两人竟然偷偷私奔,但途中百里晨旧疾复发,不得已又回去夏家。 回家以后,夏康阳不肯再医治百里晨。夏朵儿苦苦哀求父亲,最后以性命相逼后,夏康阳才在女儿承诺,和百里晨断绝关系的前提下,再次给百里晨医治。 只是为了防止他们旧情复燃,百里晨被赶出了夏家,另外找了一处房子居住,夏康阳就定时到百里晨居住的地方,去给他看病。 这样一直持续,直到尙家岭被屠村。 同时让他最不理解的也是这一点,好端端,为何北漠人说屠村就屠村,而且就只屠了尙家岭,周围的好几个村庄硬是半下也没碰。 如果不是北漠人莫名其妙的屠村之举,他又岂会儿孙尽亡,带着唯一的孙女落户在陌溪村,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苟且偷生到现在。 说起来,他也是一肚子气,憋屈的很。 就是这种对命运不公怨恨和不甘,常年日积月累后,让他原本正直善良的心,渐渐起了变化,变得自私自利,以怨报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所以,当南宫新翰等人问起沈半夏,即使明显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他依然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卖曾经救过自己的恩人。 401.第401章 忘恩负义(2) “兑现?兑现什么?”那壮汉明显是不想承认了,所以故意装失忆。 面对对方的自食其言,尚泰安虽然心中有怒,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当兵的不好惹,何况还是大将军。但是为了孙女儿的终身幸福,他只好迎难而上呀。 “将军,您之前答应过草民,如果告诉您关于百里晨的事情,还有太子妃的下落,您就让我孙女儿跟着您。”他这话是对南宫新翰说的。 他知道西楚威名赫赫的南宫少将军,不可能去一个平民百姓做正妻,但是以尚晓云的身份,能给南宫新翰做妾,他也心满意足了。 沈半夏气地拳头紧握,但是偏偏又不敢往屋瓦上砸下去。 她没想到尚泰安居然会出卖她,而且还出卖的一干二净,毫不留情。再怎么说,她还帮过他们一次,不是吗? 她发现,自己还真不合适做好事儿。以前帮了施悦,结果对方转过头,就开始陷害她;如今帮了尚泰安,又是一样的下场,立即就被出卖了。 看来人真的不能烂好心,她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随便帮任何人了。 但最后,她发现自己完全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该出手时照样管不住自己。 不过,令她欣慰地是,白眼狼也就施悦和尚泰安两人而已。 闻言,南宫新翰嘴角一咧,一丝冷笑爬上唇边。 旁边的壮汉见他这副神情,心儿一颤,他知道将军这是要收拾人了,同情地憋了眼尚泰安祖孙,不知道见好就收,贪心不足蛇吞象,活该咯。 “好吧,既然你执意让你孙女跟着本将,那本将军就成全你吧。”说着,指了指尚晓云,示意她过来。 尚泰安见南宫新翰同意了,乐得差点扔了拐杖绷起来,一把把孙女推过去,感激不尽道:“谢谢将军大人,谢谢将军大,谢谢将军大人……” 尚晓云被爷爷推到陌生男子身边,本来有些反感,但是年纪爷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立即压住心头的不快,对着南宫新翰微微福身,娇羞道:“见过将军大…” “你真的非要跟着本将军不可?”南宫新翰没等尚晓云把话说完,就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 他嘴角上扬,仿佛对尚晓云十分满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而且异常的阴冷。 “我…妾妾身从今以后,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一生相随。”尚晓云按照爷爷叫的话,一字不差地答道。 南宫新翰忽然嗤笑一声,拽着尚晓云的肩膀往那壮汉身上一推,阴测测道:“你们最近辛苦了,她就给你们打打牙祭吧。” 他说的风轻云淡,仿佛不是在把一个黄花闺女,从此送上一条不归路,而是用廉价的劣酒,招待自己兄弟,心中微有愧疚。 “将军?!”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尚泰安的难以置信,尚晓云的错愕,还有那壮汉不敢相信的欣喜。 “将军大人你什么意思?”尚泰安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要把自己孙女送给那么多人糟蹋。 402.第402章 忘恩负义(3)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让她一辈子跟着本将吗?她自己也同意了不是吗?只要做了本将军中的营妓,三军将士都归本将军管,那军中的妓女自然不会例外。只要本将一息尚存,她就是我军中营妓之一,这不是一辈子跟着我吗?哈哈……”说着,他仰头大笑起来。 他很瞧不起尚泰安祖孙,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今天为了当妾就可以出卖有恩于自己的沈半夏,没准儿明天就为了其他的事情,暗中捅他一刀。 “你你……”尚泰安嘴角直抽抽,指着他的手不断颤抖。 南宫新翰笑着看向那,已经牢牢将尚晓云抓在手里的壮汉,特地嘱咐道:“记得悠着点儿,别太快就玩儿死了。” “是!”那壮汉没想到还能捞到这种好事,凶恶的面容上也露出三分喜色。 “爷爷。”尚晓云绝望的闭上双眼,她就知道做坏事会被报应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咳咳咳咳……”尚泰安前所未有的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就扯得他心口剧痛,他捂着胸口,渐渐弯下腰,试图减轻咳嗽带来的牵拉之痛。 南宫新翰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丝毫同情或者恻隐。 “本将最不喜欢以怨报德之人,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的。” 说着,转头,大步流星地向院门外走去。 这里,今晚不会再有任何人上门了。 “咳咳……”尚泰安拄着拐杖的手,渐渐脱离,最后向右侧砸在地面上,但仍然呈弯曲的弓形,身子不断抽动,嘴里开始发出“咦”“呀”“啊”的声音。 这种症状,显然是中风了。 见南宫新翰离开,一众士兵立即尾随其后,转眼间全部都出了院子,当然也带走了他们所有人共同的福利,尚晓云。 沈半夏冷眼看着此刻无比可怜的尚泰安,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尚泰安的所作所为,让她恨得还不是一点点。 “我们走吧。”语气有些冰冷。 “好。我们现在去哪里?”百里演问道。 “尙家岭,遗址。”沈半夏眼睛一眯,无比肯定道。 除了那里,除了那里夏朵儿的孤坟,没有什么地方还能让夏康阳不忍离去。 那天,如果不是她突然的闯入,夏康阳肯定会在那里呆一晚上吧。 …… 很快,两人就奔到了尙家岭和陌溪村的交界处,他们听见不远处,有追逐打斗的声音渐渐逼近,转眼,就到了他们右方十丈之外的距离。 他们相视一对,很默契地隐身在灌木丛后。 “鸦雀,你已经收了重伤,再不医治就要流血而亡了,还不束手就擒!”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呵道。 沈半夏听得出,这是曹志哲的声音。这人跟她也算死敌,所以格外警惕起来。 凭着依稀的月光,她勉强能看清不远处的情形。 鸦雀仰天大笑一声,豪气干云道:“哈哈哈哈,好小子,你鸦雀奶奶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会束手就擒,有本事你就把你婆婆我杀了,否则,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403.第403章 绝地逃生(1) 鸦雀身上被划出数道口子,手臂、肩膀、大腿,最严重的是肋骨处那一剑,鲜血浸透了厚厚的粗布衣衫。 即使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但鸦雀是何等高傲之人,岂会做别人的阶下囚? “你…死老太婆,冥顽不灵,本将今天要你好看!”曹志哲咬牙切齿道。 “所有人都有,一起上!” “是!”他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高举利剑宝刀,将鸦雀团团围住,那凶狠的眼神,似乎志在必得。 “来呀,臭小子们,让婆婆教来试试你们的身手。”她干树皮一样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言语之中的鄙视意味十足。 对方受了她的刺激,登时怒气勃发,一起向她猛攻过去,他们或左右配合,或上下齐攻,配合得相得益彰。 看见鸦雀险象环生,沈半夏不禁替她捏了一把汗。 虽然这老太婆帮蒋文通对付过她,但是比起鸦雀,南宫新翰显然更加可恶一百倍。 被十多名武功高强的年轻人围攻,鸦雀也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被对方活捉,她右手从腰间一摸,摸出一包东西,然后猛地洒向近在咫尺的敌人,有一半人闪避不及,立即被那白色粉末溅到。 滋……竟然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啊! 被粉末洒到的人,立即捂着脸凄厉的大叫起来。 曹志哲狠狠地看着她,手中长剑挺出,直接刺向她胸口。 他们之前有心活捉,一直手下留情,才导致反被鸦雀伤了数人,此时他怒而要取她性命,于是直接下了死手。 这老太婆心机太深了,在喜宴上袭击南宫新翰,她明明有毒药却不用,现在在他们完全没有戒心的情况下,才使用,实在是阴险至极。 鸦雀看见他气势汹汹,避无可避的一剑,阴测测一笑,手臂一捞,直接从身旁拉过一个受了伤的侍卫,往曹志哲剑锋一扔。 噗…… 利剑穿过衣帛刺进血肉的声音。 这老太婆实在太狠了,沈半夏看着都觉得肉疼。 “鸦雀!!!”曹志哲撕心裂肺地怒吼道。 鸦雀捂着左肋伤口,朝他嘿嘿一笑,几个起落,向沈半夏他们藏身的地方奔来,曹志哲立马领着幸存的侍卫紧追过来。 沈半夏心头一惊,这老太婆也太会挑方向了吧,直接把曹志哲一行人引了过来。 他们十分默契,准备立即溜之大吉,身后却想起一个干涩的沙哑之声。 “乖乖干儿媳妇,你就忍心丢下干娘,自己逃命吗?” 闻言,沈半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当场一跟头栽倒在地。 感情她是故意的呀? 她看了百里演一眼,对方对她微微颔首,两人立即回身,一左一右架着鸦雀,迅速窜进了身后的林子里。 幸好他们和曹志哲等人拐了一个角,所以这一动作,并没有被对方捕捉到。 两人拎着鸦雀,提气疾奔,大概跑了一刻钟,沈半夏体力有些跟不上,才找了一个隐蔽的大树后停下来。 “哎呀,我不行了,太累了。”她扶着树干,大喘粗气。 404.第404章 绝地逃生(2) 鸦雀坐在地上,无力地靠在树根部,捂着左肋的伤口,大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她咳得舒心了,抬头扫了一眼百里演,对沈半夏数落起来。 “咳咳…干儿媳妇…你怎么没和我干儿子在一起?大晚上,的和野男人在外面可不好,女人不守妇道,是要被浸猪笼的。” 额…… 沈半夏满头黑线,百里演也不禁剑眉一挑。 “前辈,你觉得我要是和蒋文通在一起,能带着你逃命吗?”沈半夏没有辩解,而是直中要点。 她这话果然戳中了鸦雀的软肋,难得的不再继续咄咄逼人。 “干儿媳妇呀,你是不是也得罪了南宫婉那小贱人呀,为什么南宫家的狗,也追着你不放口啊?” “唉…”沈半夏长长叹息一声,道,“岂止是南宫婉,我把南宫家的大人物得罪了个遍,被他们抓到,我估计得被腰斩半个时辰。” 鸦雀恨南宫婉入骨,沈半夏这番话,立即勾起了她同仇敌忾的心情,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怒道:“她敢?谁敢碰我干儿媳妇儿,老婆子要她好看!” 沈半夏扶额,这老前辈火气大,口气更大。 “前辈,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您且先养好伤再说吧。” “唉干儿媳妇不相信老婆子我呀,那可不行,只要你给我通儿子生下一个大胖子,干娘告诉你一个那贱人的秘密,肯定能威胁到她。” 呼呼呼…… 沈半夏对天翻了两个大白眼。 “先辈,我和他是不…” “他们追上来了!”百里演看见不远处的火光,立即提醒道。 汪汪!汪汪! “不好!有猎犬!”沈半夏心道不妙。 猎犬会会嗅味道,哪怕你跑了几十上百里,它都能把你找出来。 马蹄声渐渐逼近,百里演贴在地上一听,十分凝重道:“大约有五十来人,他们肯定汇合在一起了!” 惨了,南宫新翰手下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他们三个,一个受伤,一个三脚猫的武功,就百里演一个人,绝不可能以一敌五十。 “管他呢,我们先跑吧。” “也是!” 说着,两人又一左一右夹着鸦雀,开始猛跑。 汪汪!汪汪! 一只半人高的硕大狼犬,在他们经过的路上,一个劲儿地边跑边吠。 汪汪…呜… 那狼犬仰着脖子,狼嚎一般对天呜鸣。 南宫新翰一喜,指着前方,大声道:“他们就在前面!” 敌人就在眼前,他们心中激动,都卯足了劲策马疾驰,势必要将沈半夏三人生擒活捉。 …… 沈半夏听见背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犬吠声,以及敌人的呐喊声,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办?他们快追上来了!” 百里演将鸦雀完全揽到自己身上,不容反驳地命令道:“你自己使劲儿跑,不要管我们。” 沈半夏性子倔,绝不可能丢下同伴,自己独自逃命。固执重新拽着鸦雀的手臂,同样果决道:“你想的美!” “蠢货,现在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不要逞强好不好。” “我知道,可我喜欢想逞强,就是不识好歹,这够了吧。” 的确是这样,她很坦然的承认。 鸦雀叹息一声,脚步突然慢下来。 405.第405章 绝地逃生(3) “行啦行啦,都是老婆子我拖后腿了,你们省点力气逃命吧,吵架也挺费精气神的。” “前辈您别停下来呀,我们还可以多蹦跶蹦跶会儿。”沈半夏急的大叫道。 或许是为了带动鸦雀逃生的热情,自己一个劲儿的在地上蹦来蹦去。 百里演抬头望天。今晚的夜空真美,月朗星稀,大地也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银辉,他心境开阔,所以不会和蠢货一般计较。 鸦雀挣脱两人的手臂,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当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戳人眼睛。 “干儿媳妇,你过来。”她对一脸惊讶的沈半夏勾了勾手指。 “前辈,你怎么了?”她很急呀,眼看着敌人就要追上来了。 “干娘有些冷,你把衣服脱给干娘,干娘就告诉你一个秘密。”鸦雀理所当然道。 “前辈!”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她老人家还有心情闹,可真是急死她了。“好吧好吧,真那您没办法。”抱怨归抱怨,她还是麻溜的脱了外套,递给对方。 “这就对了嘛,干儿媳妇这么孝顺,干娘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又看向一言不发的百里演,道:“你也脱了吧。” 百里演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也把外套脱给了她。 鸦雀把两件衣服,慢条斯理地穿在身上,才对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沈半夏,道:“干儿媳妇,把耳朵凑过来,干娘告诉你一个秘密。” “前辈…好吧好吧。”反正他们今天也是逃不了的命了。 她依鸦雀之意,将脑袋慢慢凑过去,鸦雀一手猛地拉过她,在她耳畔小声嘀咕起来:“夏康阳其实不是疯子,他在装疯。” “真的?”沈半夏有些难以接受,所以音量大了些。 “急什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了。”鸦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又揽过她的头,继续道:“太医院有个太医,会配置一种能让……” 鸦雀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根子,说了一个藏在心里九年秘密,而沈半夏则从最初的怀疑和疑惑,变成最终的震惊。 “前辈你说的都是真的?!”沈半夏难以置信,十分惊愕。 “真不真老婆子不知道,你回去问问南宫婉和她的狗就清楚了。干儿媳妇记得和通儿生干孙子,干娘会在下面看着你,不许耍花招。” 她挤眉弄眼,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说着,暗中冲沈半夏身后的百里演,打了个手势。 百里演冲她郑重抱拳,然后以手做刀砍在沈半夏颈部。 “前…”沈半夏忽然觉得鸦雀笑得很凄然,就像人临死前的最终遗言,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问,忽然眼前一黑,脑袋失去意识,无力地倒在百里演肩头。 “多谢前辈!” 鸦雀摆摆手,笑着道:“不用谢,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干儿媳妇。少废话,快走吧,他们追上来了。” 虽然说的无情,百里演还是感激地再冲她抱拳,然后一手夹着沈半夏,朝林子外面跑去。 鸦雀长声叹息,等黎景牧一行人,不得不下马钻林子的时候,才不徐不疾地朝百里演相反的方向跑起来。 406.第406章 绝地逃生(4) 那狼犬追到三人分手的地方,停了片刻,朝百里演二人的方向叫两声,又朝鸦雀的方向叫两声,如是反复了三四次,最后才在南宫新翰的催促下,选择了鸦雀追去。 …… 当沈半夏在山洞里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色将晓。她坐起身,晃了几下脑袋,看见外面瑶曳的树木,虫鸟的啼鸣,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百里演坐在火堆旁,用一截树枝不停地戳火。 “鸦雀前辈呢?”她隐约已经猜测到了,只是还需要有人向她确认。 百里演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们已经把损失降到最低了。” 一个人死,换两个人活,好像的确挺划算的。 沈半夏鼻子一酸,眼眶立即发红,她抱着膝盖,小声哭泣。 她从不把别人的牺牲,当作是理所当然,哪怕是不太亲近的人,哪怕是被施悦讥笑为妇人之仁,她始终不曾变过。 百里演叹了口气,继续回去戳他的火。 他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虽然还会伤感,但是早就学会不动声色的忍受了。 不过,沈半夏虽然容易动真情,但她绝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被打倒的人。过了片刻,她再次抬头,脸上泪痕依旧,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蒙面,我们今天去找夏康阳,他没有疯,肯定知道百里…你叔叔的下落。” “不用找了,”百里演向后一仰,双手作枕靠在石壁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道,“他已经被捉回夏家关起来了,就等着我们俩自投罗网。” 他话语里,有着浓浓的无奈。 …… 良久,沈半夏缓缓开口:“那你就不想知道你叔叔的下落了吗?他可关系到太子他们的生死,班皇后的清白,以及能否替百里山庄洗清冤屈呀。”她双膝着地,凑到百里演面前,眨巴着眼睛好奇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去吗?” 百里演望着凸凹不平的石洞顶部,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半晌,才懒洋洋道:“那好吧,待会儿去看看吧。” “什么待会儿,就是现在!”说着,她立即站起身,同时拉着百里演的手臂,使劲把他往起来拽。 待会儿黄花菜都凉了。 “咦?蠢货,你怎么恢复的这么快?简直都不像个女人,好多爷们儿都没你抗打击。”百里演不知是夸奖,还是揶揄道。 按照他的想法,沈半夏最起码也得哭哭啼啼小半天,然后再萎靡不振大半天,最后再花上一整夜的时间重振旗鼓才对哟。 “哎?蒙面,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你说话……” “行了,我们走吧。”百里演忽然从地上腾身而起,双手往后一背,大步流星往外走。 这变脸比老天爷变天还快呢。 沈半夏愣了片刻,将后半句话咽回肚中,立即拔脚跟了上去。 …… 两人摸到夏康阳家附近,趴在左侧山坡上的大石头后面。 院子外面站着七八个守卫的人,里面的人肯定更多。 如此严密的守卫,别说偷一个活人出来,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进去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407.第407章 绝地逃生(5) “我都说了不可能,你还不相信。”百里演扯了扯鼻梁上的面巾,低声埋怨。 “我们想办法呀。”沈半夏瞪了他一眼,不肯服输。 “办法?那你倒是想出来呀。” “蒙面,你真怂!”沈半夏冷哼一声,鄙夷道。 这货果然没变,永远都只会打击她。 “想不出来了吧?那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别介呀,办法总会有的嘛。”沈半夏侧身,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我知道办法。” ……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第三个声音,让沈半夏和百里演同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被雷劈过一般的震惊。 蒋文通矮着身子,做贼一样走到沈半夏身边,一脸谄媚的笑道:“小薇薇,我知道怎么把他们都引出来?” “蒋文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沈半夏没关心他的计谋,而是惊讶于他是如何发现的他们。 有点儿莫名的惊悚。幸好不是南宫新翰的人呢,否则现在已经挂掉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回来找夏老头儿,所以我一直在附近等着,嘿嘿…” “额……你有什么办法呀?” “我瞧过了,他们守备森严,你们一旦进去,立即呈瓮中捉捉…人之态。不过,虽然你们进去不容易,但是若是能让他们出来,那得手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但怎样才能让他们出来呢?”沈半夏微微颔首,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闻言,百里演也又爬了回来,竖起耳朵认真听他说。 见她还赞同,蒋文通捕捉痕迹地往她身边凑了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一脸迷醉。 “我们可以用火攻,放火烧房子,看他们还赖着不出来。” 沈半夏眼睛一直盯着夏家的动静,又听得入神,也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欣喜道:“不错,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不得不承认,蒋文通这人的确很聪明,脑袋瓜子很好用,但就是从不用来办好事儿。 见他嘴巴几乎凑到沈半夏脸上,百里演眼睛一眯,伸手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拽了开去。 “呃呃呃……” 百里演力道不轻,他被自己的领口勒得直翻白眼。 沈半夏回头,一脸疑惑的看向他俩。 “你们在干什么?” 百里演手一松,在蒋文通后背拍了两拍,风轻云淡道:“有点儿脏,我帮他拍拍。” “对对对,这位大侠心地善良。”蒋文通连连称是,点头如捣蒜泥。 “哦。”沈半夏应道,但还是忍不住怪异地打量他们一眼。 …… 蒋文通也没敢回家,躲在附近的洞子里,沈半夏和百里演同他回去,顺便饱餐一顿。 沈半夏将鸦雀的事情告诉了他,蒋文通楞了一下,无所谓的笑笑,但转过身却偷偷摸了两把眼泪。 三人商议一番后,作出了详密的行动以及逃生计划。 从夏康阳家出发,向北不到十里,有一个叫椅子口的地方,一面是深渊,一面峭壁,再往西北方半里地,有一条叫青白江的大河,他们只要先在那里放好船只,救了人立马坐船,应该可以顺利逃走。 408.第408章 绝地逃生(6)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闯。沈半夏,你找死。”南宫新翰手持长刀,气势汹汹,一双犀利的鹰眸,杀意凛然。 沈半夏轻轻一嗤,笑道:“南宫新翰,我们都打交道这么久了,你觉得我会来自投罗网吗?你就不怕又被我骗吗?” 她知道,几乎每次碰面,南宫新翰会都被她狠狠地坑一回,对她肯定又恨又怕。 “你以为同样的招数,我还会上当吗?” 南宫新翰暗中发誓:今天就算是沈半夏脱光了,跪在脚下哀求他手下留情,他也绝不会心软半分。 “呵呵,那可未必。”沈半夏双手负在背后,忽然又臂一动,作出抛东西的动作。 见此,南宫新翰面露诧异,条件反射性地往斜后方一闪,等他跳到半丈之外,才发现沈半夏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单纯逗他玩儿。 “瞧瞧,这都有后遗症了。” 发现自己被玩弄,他不禁恼羞成怒,朝沈半夏失控的大吼道:“沈!半!夏!你找死!”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饱含十成的怒火。 他说的同时,提着长到猛然向前奔去,看那架势,似乎要将眼前那个可恶的人,一刀劈成两半,方才罢休。 沈半夏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个对方几乎察觉不到的浅笑,在对方距离她不过一丈的时候,才右脚轻轻点地,身子升高一寸,左脚蹬在树干上,顺着树干向上。 南宫新翰一击落空,见她飞至头顶,也赶紧旋身凌空而起。 沈半夏立即向西方窜去,南宫新翰紧随其后。 大约半盏茶的光景,他们越钻越深,最后就到了林子深处,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木。 沈半夏脚步较快,渐渐将南宫新翰甩在身后,待对方看不到她的身影时,就躲在一个大树上,屏息凝神。 南宫新翰将沈半夏越跑越快,以为她要直接从这片林子里钻出去,所以也拼了命的在后面穷追不舍,却不曾料到自己又被对方摆了一道。 沈半夏躲在暗处,见南宫新翰毫不怀疑地埋头向前,心中暗喜,但也估计对方不多时就会发现自己的花招,所以,没做停留,立即把腿往回跑。 大约不到两刻钟,沈半夏已经钻出了树林,立即朝北方奔去,与百里演约定的地方汇合。 又跑了大概三里地,果然找到了已经将夏康阳救下的百里演。 百里演左肩中了一剑,鲜血浸透了衣服,沈半夏到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 夏康阳靠在石头上,眼睛微合,呼吸均匀,被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物,所以一直昏睡不醒。 “蒙面,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百里演甩给她一根布条,不甚在意道:“帮我绑上,使点劲儿。” 夜幕中,星光依稀,沈半夏看了看他的光膀子,略一思索,拿着布条上前,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达到他的力道要求。 伤口包扎后,两人一左一右提着夏康阳,立即往白清江的放下奔去。 轻功也耗体力,何况还拎着一个人,沈半夏体力下降得快,心中想着要是能抢两匹马多好。 不过,好在这里都是大平原,要是崎岖山路,她早就累趴下了。 就这样,三人又行了大概五里路,到一处左右有巨石的地方,百里演忽然停下来。 409.第409章 绝地逃生(7) “等等!”百里演眉峰紧蹙,一脸凝重道。 “怎么了?沈半夏不解。 “有埋伏。”百里演无比肯定道。 “有埋伏?怎么办?”她以为只要甩开南宫新翰,应该就没有大问题了。 在这里设伏,必不是临时起意,一定是一早计算好了的。何人居然有这等缜密心思,竟然能猜透他们的计划。 “不怎么办,想办法逃命就是了。”百里演看向左侧大石,朗声道:“既然来了,何必畏首畏尾,难道是被男人压久了,就真把自己当羞答答的女人了吗?” 闻言,沈半夏不禁对百里演侧目而视。 这话怎么怪怪的?不是女人,怎么会被男人压?难道是…兔儿爷。 沈半夏俏脸一红,她感觉自己似乎被污染了。 百里演话音刚落,两侧的大石头立即亮起了火把。看样子,人还不少。 接着,左侧石头后,缓缓走出一个红衣人。 陡然火光大明,沈半夏一时没有适应,觉得十分刺眼,不禁用手挡住眼睛。 “百里少庄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这声音,迷离而慵懒,听似春风拂面般温和,实则暗藏无限杀机。 沈半夏听这声音,很是熟悉,她在脑袋搜索一遍,立即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鱼大哥!” 这不就是曾经救过她的鱼婴吗?对呀,对方早就说过,自己是五皇子府上的人,她又何必大惊小怪。 “别叫我鱼大哥,你不配!”鱼婴扫了眼一脸惶然的沈半夏,一向淡漠的眼神中,忽然恼怒起来。 早知道沈半夏是太子妃,他才不会救她! 百里演嗤笑一声,用极为调侃的语气的骂道:“蠢货,你傻呀。人家可是五皇子的大红人,对外可出谋划策,替黎景牧铲除异己;对内可以红袖添香,做黎景牧枕边人。你跟人家瞎攀什么亲戚?” 百里演这番话不可谓不恶毒,直戳人心,但是在沈半夏听来,除了恶心,更多的是震惊,以及难以置信。 “鱼大哥?!”沈半夏瞪大了眼睛,眸低全都是不敢相信。 鱼婴听他这般赤果果羞辱,顿时面红耳赤。 这种事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不曾有人胆敢大声宣扬出来。 即使他和黎景牧是真爱,但这种事毕竟是见不得光的,更不会为礼法所容忍。 “百里演,你住口!”鱼婴恼羞成怒,大声喝斥道。 “哈哈,怎么?敢做不敢承认呀,亏你还是鱼敢当的儿子。唉?对了,现在只能算半个儿子了,毕竟你也不可能替鱼家传宗接代了哈。” 百里演绝对有气死人不偿命的能力,句句捡鱼婴最敏感的地方踩。 两旁二十来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鱼婴大人被气得当场发毛。 “百里演,你还有脸提我爹?”鱼婴指着百里演,俊美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我为什么没脸?没脸的是你才对吧,认贼作父…啊,不对,认贼作夫才对。”虽然脸被面巾遮挡,但他语气中的调侃,以及眉梢的笑意,同样让人恨得牙痒痒。 410.第410章 绝地逃生(8) “我认贼作…百里演你吃多了,你们百里山庄谋反,被我父亲举报,你们为了报复,就将我家近百人全部斩杀。 我和妹妹侥幸逃脱,却在逃亡的路上分散,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妹妹,结果又被太子府的人暗杀。” 原来,沈半夏在街上碰到的鱼婴,笑得那般灿烂温和,就是因为他赶去柳汀街柳,与分散数年的妹妹鱼鸾见面。 然而,不曾想,当他满心欢喜打开大门时,迎接他的不是妹妹热情的拥抱,而是但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呻/吟。 那处院子,就是沈半夏盗甘草时,误闯进去的院落。 最后的珍惜也被人毁灭,他抱着妹妹的尸体,放声大哭,发誓要将百里演和黎景行全部弄死,给父母和妹妹报仇雪恨。 而他之所以,对沈半夏那一声“鱼大哥”,如此敏感,就是因为妹妹自幼一直唤他“鱼大哥”。 那是妹妹对他的专属称呼,被沈半夏一个血仇敌人的同伙叫着,简直是在侮辱他,侮辱那三个字。 百里演耸耸肩,结果牵动左肩的伤口,痛的嗤了一声,但很快恢复自己一向惯有的痞气,风轻云淡道:“鱼婴,本少主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谋不谋反,鱼府是不是被百里山庄的所害,以你的聪明才智和手段,难道查不出真相吗?” 说起往事,百里演收好吊儿郎当的性子,疾言厉色,言辞渐渐犀利起来。 “当年由于你父亲的免圣举报,黎泽天误信谗言,一面设计诱我父亲入京,一面暗中派杀手屠我百里山庄三百余口。 五月五日那一天,百里山庄血流满地,尸横遍野。接着,九大家族同时遭到灭门残杀,十之八九的人都惨死南宫越的手中,唯有不多的孩童在大人的全力保护下,幸免于难。 十大家族中,偏偏你们鱼家暂时安然无恙。我们的确心生怀疑,但那时逃命尚且自顾不暇,谁还腾得出人手和精力去对付你们鱼家。” 第一代百里山庄庄主有十大忠属,鱼家就是其中之一,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十大属下渐渐自立门户,但是仍旧和百里山庄关系密切,并且始终忠于百里氏。 在谋反案发生之前,这十几家人亲如一家,而且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秘密。 也正因为如此,黎泽天才会对鱼敢当的深信不疑。 “你胡说,不是你们那还有谁?”鱼婴始终不会相信百里演的“狡辩”之词。 百里演冷哼一声,讥诮道:“我胡说?你们鱼家在事后十天才被人屠门,难道不是南宫越事后杀人灭口,以堵天下悠悠众口吗? 难道你以为就凭一帮疲于奔命的稚子,不但敌得过五十多位武功高手,还力压江湖高手榜第十名的鱼敢当,将你们鱼府灭门吗?” 面对百里演的咄咄逼问,鱼婴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话去反驳。 因为他似乎却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条件,正如百里演所言,当初谋反案发时,百里山庄和九大家族,几乎到了全部灭绝的境地。 就算偶有漏网之鱼,那也是一群孩童或者少年,即使有个别大人侥幸逃过一劫,那肯定也是身受重伤。 而那一夜,到鱼府偷袭的人,分明就是上百个身高体壮,而且武功高强的成年人。 只是,他被黎景牧救下后,对方一直给他灌输这个观点,而他因为救命之恩的原因,也从来没有任何怀疑。 以前不想便不曾疑心,可是现在听了百里演的话,情不自禁地怀疑起来,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411.第411章 绝地逃生(9) 鱼婴颓然后退半步,面色一片惨白,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见他似乎信了百里演的“鬼话”,侍卫立即出声,提醒道:“鱼大人,不要上他的当,他在扰乱你的心神。” 鱼婴回过神来,眸光一暗,他立即意识到百里演的意图。 近九年时间,慢慢形成的执念,岂能是百里演三言两语,就能彻底击破的,顶多是心有怀疑而已,而微不足道的怀疑,还不足够他颠覆他信念。 他张了张嘴,正打算让指挥众人一拥而上时,百里演又朝他大声叫道:“鱼婴,难道你爹和你妹妹临死前,没有跟你说过任何话吗?” 鱼婴微一沉吟,尘封的记忆再度袭来。 他当然没有忘记,他爹拼尽全身力量,将他和鱼鸾推入暗道,向他们兄妹叮嘱道:“婴儿,鸾儿,永远都不要去京城,也不要想着报仇,这都是父亲造的孽,你们要好好活下去!” 他哭着问他爹为什么,他爹只说了一句“你们永远也斗不过他”,然后关上石门,便与他永远阴阳相隔了。 不能去京城,也不能报仇,那他的仇人肯定就在京城。永远也斗不过,必定是位权势通天的人。 京城最有权势之人,必然是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爷。 然而,鱼家既然是举报谋反的人,黎泽天就算不重赏,但也绝不会杀害有功之人。 那时,京城除了皇帝还位高权重的人,就只有大将军……南!宫!越! 鱼鸾浑身鲜血躺在他怀中,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对他说了三个模糊的字眼。 鱼婴脑袋轰一声巨响,踉跄着脚步连连后退。 他当时并没有听清楚,小妹说的是哪三个字,现在他将语音串联起来,分明就是这三个字:南…宫…贼!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见鱼婴这幅模样,百里演眼中精光一闪,把夏康阳往沈半夏身上一推,飞身而出,利箭一般疾射向失魂落魄的鱼婴,单手扼住对方的咽喉。 鱼婴虽然谋略过人,但偏偏不会武功。 “大人!”一旁的侍卫,只觉得人影一晃,眨眼不到的光景,百里演就把鱼婴擒在手中。 “不准动,否则我杀了他!”百里演凛冽的目光,扫向四周剑拔弩张的侍卫,厉声威胁到。 见鱼婴被他擒住,一众侍卫拔剑的动作一滞,面面相觑,果真无人敢置鱼婴的生死于不顾。 百里演看向还处于震惊中的沈半夏,没好气道:“蠢货,带老头儿过来。” 沈半夏努力消化他们对话里的内容,但发现信息量大过庞大,导致她有些消化不良,连脑袋都开始晕乎了。 “哦,马上。” 她回过神来,拖着浑身软绵绵的夏康阳,艰难的向百里演走去。 鱼婴看见沈半夏从自己身边走过,神色极其复杂,既有恨,还有怨。 如果没有在意,哪会有怨。 他从沈半夏身上看到了,曾经活泼可爱的妹妹,更为她那一声“鱼大哥”动容,甚至一定程度上,情不自禁地将沈半夏当成妹妹的替身,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沈半夏居然是杀害妹妹仇人的妻子。 爱之深,所以责之切。其实他对沈半夏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切。 412.第412章 绝地逃生(10) 沈半夏对上他的目光,不禁低下头,避开他怨恨的眼神。 她虽然知道鱼婴是黎景牧的人,但哪里晓得他就是五皇子府上,那个最厉害的谋士。 而且,还和百里山庄和太子府有那么深的误会。 别的她不敢肯定,太子府的人绝对没有杀她妹妹,而且百里演说的多半也是事实。 “大胆狂徒,放开鱼婴!” 后面马蹄急响,沈半夏回头一看,原来是追兵已至,而且还不止一个。 黎景牧追上来,身后还有三十来个属下。 沈半夏瞬间头大了,想从鱼婴手底下逃走,还有五成机会,现在再加上一个黎景牧,三人都安然逃生的可能,瞬间变成万分之一。 黎景牧看见鱼婴被百里演扼住脖子,眼睛差点没有喷出火来。 他被白焰堂的人数次交战,双方谁都没有占到便宜,今晚好不容易脱身,立即快马加鞭赶来陌溪村,目的就是要将沈半夏和百里演一举拿下。 看到自己心上人被敌人钳制住,以他不肯吃半点亏,而且睚眦必报的性子,真是恨不得当场将百里演和沈半夏碎尸万段。 百里演见这两人追来,也暗中大呼不妙,但面上也不动声色,丝毫不露怯。 “五皇子,你别着急呀。等我们安全了,自然就把他还给你。” 语罢,在鱼婴耳边,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 “难道你真的没有一丝怀疑,一点也不想追查事情真相吗?我们活着,你总会有机会。但是,假如凶手真的是南宫越,以你一己之力,有能力扳倒他们吗?”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配合他们逃生,即使他是胡说八道,但终归还有再次捉到他们的可能。 相反,如果他们今天被捉,继而导致白焰堂和太子的人全都万劫不复,彻底败下阵来,他不但害了无辜之人。 同时,一旦黎景牧当上皇帝,若那时他才发现真凶是南宫越和黎景牧,他再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甚至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他就先被对方斩草除根了。 鱼婴眸光闪烁,面上微有动容。 的确,黎景牧虽然对他很是此宠信,但是他知道那个男人有多狠辣无情,没准儿哪一天他就莫名其妙的被厌弃了。 更何况,如果百里演所言不虚,黎景牧岂不是在眼皮子底下,养着一匹随时都可能反扑的狼,就算是他自己,也会时不时地动动杀心。 百里演见他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认了。他看向黎景牧,理直气壮地命令道:“牵两匹马过来,否则,我不敢保证我的手不会抽筋。” 黎景牧恨得牙直痒痒,但是他心系鱼婴安危,一挥手,示意属下照办。 马被牵了过来,百里演换左手掐住鱼婴的咽喉,右手拎着夏康阳的腰带,往马背上一扔,对沈半夏道:“你带着老头儿先走,我随后。” 沈半夏点点头,纵身跃上马背,朝青白江的方向行去。 百里演等了大概小半盏茶的时间后,才对黎景牧道:“五皇子,再借你心上人一用。”说着携着鱼婴一起跃上马背,一拍马屁股,向前奔去。 “殿下,我们怎么办?”一个侍卫问道。 黎景牧俊脸阴沉,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极力隐忍道:“追!” 言罢,纵身一跃,扬鞭催马,朝沈半夏四人的方向追去。一干侍卫,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马蹄疾驰。 …… 413.第413章 绝地逃生(11) 半盏茶不到的时辰,沈半夏就到了椅子口,老远,她看见一个人影在暮色中晃动,心生警惕,将马速慢了下来。 “谁?” “小薇薇,是我。” 一听这猥琐的声音,她就知道是谁了。 “你怎么在这里?” “小薇薇,你赶快过来,我在前面洒了火油,待会儿等他们一来,我就放火烧死他们。” 蒋文通一面说,一面朝沈半夏走过来。 沈半夏鼻子嗅了嗅,难怪闻到一股臭味儿,原来是火油。 别说,蒋文通这办法还不错。 这里本来就是茅草地,新草才发了芽,这几天天天艳阳高照,枯茅草又干又脆,肯定一点即燃,他还在地上码了一排干树枝,这燃起来,绝对不比夏家那把火小。 她勒着马儿慢慢走过去,生害怕火油忽然自燃起来。 到了蒋文通面前,她纵身跃下马,问道:“你会骑马吗?” 蒋文通不知道她有何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会,一点儿。” 沈半夏将马缰交到他手中,说道:“你骑马先驮老爹过去,我在这里接应蒙面,他受伤了。” 蒋文通嘴巴一瘪,似乎有些不满意,但还是接过她递过来的马缰,应道:“好吧,我去了再回来。” “不用了,他们追上来会很危险,你不要过来了,要是我们没有和你汇合,你见机行事,一定要带着老爹找到白焰堂的人,他们会保护你们的。”沈半夏略有伤感道。 这也算是刀口上讨生活了。 蒋文通本想出言抗议,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满口应道:“好好好,听你的,我先去了。” 说着,一咕噜爬上马背,正好身形,提了提马缰,朝青白江的方向行去。 此处距离青白江不足一里,要是马速快,转眼就到了。 蒋文通刚走,沈半夏回头,看见十多个火把,渐渐出现在不远处,越来越近。 黎景牧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 “你怎么还在这里?”百里演看见沈半夏愣在原地,十分诧异道。 “我等你。” “蠢货,谁让你等了?你在这儿只会拖我后腿!” 沈半夏看他骑在马背上,都有些晃悠,也懒得和他争论。 她上前,正准备问鱼婴怎么办的时候,百里演骑的那匹马,悲戚的嘶鸣一声吼,就毫无征兆地一跟头栽倒在地。 嘭! 沈半夏吓了一跳,惊愕道:“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中了黎景牧的毒箭。”百里演淡淡道。 原来,百里演挟持鱼婴逃走,黎景牧极不甘心,但他不敢用箭射百里演,生怕误伤了鱼婴,所以就用涂了毒药的箭射马。 马死了,他们自然就跑不掉了。 “那怎么办?”沈半夏问道。她眼明手快,扶了把被点了穴道,现在摇摇欲坠的鱼婴。 “跑!”百里演有些脱力,肩头的鲜血一直都没有停过。 “跑?想得美!” 咻一声疾响,利箭破空而来,箭头直指沈半夏。 惊闻风声,沈半夏立即往后一仰,箭几乎擦着她的鼻尖掠过,最后没入夜色之中。 “南宫新翰来了!” 一听见这个似乎永远愤怒的声音,她不禁浑身一颤,恐惧不可抑制地袭上心头。 414.第414章 绝地逃生(12) 鱼婴冷哼一声,不无讥诮道:“五皇子会顾及我,但那位杀伐果断的南宫少将军,可不会如此。” 百里演没有说话,直接一手扼住鱼婴的喉咙,同时将他挡在自己身前,对七八丈之外的敌人,朗声道:“五皇子,看来你对鱼婴也不过如此呀。” 黎景牧看见被掐住咽喉的鱼婴,莫名后怕,侧头对已经拉了满弓的南宫新翰,些许恳求道:“表哥,不要伤了鱼婴。” 南宫新翰怒眉一挑,似乎不太满意,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反对,手上一松,但箭并没有离弓。 “仅此一次。”声线冷冽,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和决绝。 百里演若是冥顽不灵,执意不肯放过鱼婴的话,他手中这支利箭,早晚还是会出手的。 黎景牧对南宫新翰很是敬畏,点了点头,应道:“多谢表哥。” “百里演,放了鱼婴,本皇子再给你一个逃走的机会。” 机会是给了,逃不逃得掉看就看命了。 百里演和沈半夏相视一对,默契的点了点头。 诚如鱼婴所言,黎景牧会顾及,但南宫新翰绝不会,因为黎景牧的一个男宠,就放弃捉拿他们的大好时机。 沈半夏凑到百里演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百里演微微颔首,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你们站在原地,不许过来。”百里演推着鱼婴,越过蒋文通摆在路中央的树枝,慢慢上前。 沈半夏站在原地,有一种芒刺在背忐忑,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南宫新翰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住她。那凌厉的眼刀子,仿佛要将她当场千刀万剐。 百里演最近柴堆,一步一步将对方靠拢,同时警惕地看着南宫新翰等人。 他成钩状的手指,紧紧贴着鱼婴的颈项。似乎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就立即先拗断鱼婴的脖子。 将他们过来,黎景牧冷峻的脸上,划过一抹紧张,手悄悄摸在腰部的软剑上,因为他正盘算着,在保证鱼婴安全的同时,一举将百里演生擒活捉住。 “五皇子,你的手别乱摸呀,否则我的手就要抽筋了。”百里演满是戏谑的语气,说着手指用力,将鱼婴的脖子捏出几个凹坑。 “嗯…”鱼婴不禁痛呼出声。 “你…好,我不动手,你轻些。”黎景牧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见鱼婴痛苦的神色,只好妥协。 跨过柴草堆,距离黎景牧等人只有丈余远,百里演停下脚步,仍旧戏虐无比的语气,道:“好了,我现在就把他还给你,说好了晚点儿放箭啊,这么近,转眼就被你们射成马蜂窝了。” 南宫新翰对他怒目而视,手中的弓箭,暗中绷了一个满弓。 百里演抬手,作势要解开鱼婴身上的穴道,但他手指举在空中,忽然看向黎景牧等人的斜后方,张口大喊道:“舅舅,快放箭!射死他们!” 闻声,对方下意识向后望去。 与此同时,他用力一推,将手脚无力的鱼婴推了开去。 黎景牧和南宫新翰几乎在下一刻,立即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骗他们,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百里演已经纵身后跃。 415.第415章 绝地逃生(13) 见机,沈半夏手中的火折子脱手,正好落在洒了火油的干茅草之上,火苗蹿起,轰的一声,瞬间变成冲天大火,火舌腾空而起,一道巨大的火海阻隔在双方之间。 “该死的!”南宫新翰眼影倒映着熊熊烈焰,一如他此刻怒火滔天的心情。 透过火焰,沈半夏依稀看见黎景牧长臂一捞,将浑身绵软的鱼婴揽入怀中,那动作霸道而且充满占有/欲。 鱼婴男生女相,又就比黎景牧矮了半个头,这样看去,仿佛果真一对天作之合的俊男美女。 但这一幕却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同时也刺痛了她的心。 鱼婴呀,她是真的把他当做了可亲可敬的哥哥,世事无常,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这怎叫她不伤感? 火势蔓延,迅速吞噬着周围没有浇过火油的茅草,一个愣神,隐约已有燎原之势。 百里演在火苗腾空蹿起的那一刻,成功落到安全地带,看见沈半夏愣在原地,又气又急,骂道:“蠢货,你想变成烤猪吗?” 说的同时,一手拽着着她的就往后跑。 沈半夏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发现热浪逼人,火舌已经卷到胸前了,立即转身,和百里演一起狂奔起来。 看见沈半夏逃走,最气最恼莫过于南宫新翰,刚才又被沈半夏耍了一把,心里的恨,也不止痒痒那么简单了。 他好像把沈半夏抓在手里,百般折磨,万般****,但这都是设想,现在的他,只想一箭射死对方。 “放箭!” 听他一声令下,为数不多的十来个弓箭手,立即上前,拉弓放箭。 咻咻咻…… 利箭破空,劲风紧疾。 沈半夏和百里演闻声而动,全力施展轻功,左闪右避,在箭雨中如鱼得水,未伤分毫。 “将军,没箭了!” 之前和白焰堂交手时,箭所剩无几,现在,很快就用光了。 身后啸声渐渐稀疏起来,沈半夏心头一喜,也猜到对方箭用完了,心头一松。 “废物!”南宫新翰怒喝一声,走到一个侍卫面前,抢过他手中最后一支箭,长臂一展,拉开满弓,而箭头的方向,正对着放下戒心的沈半夏。 此时火虽然大,但却不能完全挡住视线,要瞄准某一个人那也是轻易而举的。 南宫新翰右手一松,利箭离弓,准确无误地向沈半夏****而去。这一箭,他用了十足的功力,看箭势,射中必定贯穿胸口。 “薇薇小心,有箭!” 沈半夏听见迎面而来的蒋文通忽然大叫,不由得一愣。 百里演惊闻箭啸之声,也是心中一惊。利箭夹着劲风,呼啸而来,转眼便到了沈半夏背后,他相距较远,想及时出手营救,依然不及。 “蠢货!小心!” 沈半夏自己也听见利箭破空的声音,但是待她反应过来,根本已来不及闪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蒋文通以言而不及迅雷之势,猛的冲向沈半夏,双掌用力推出。 沈半夏陡然受力,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直直倒下,利箭擦着头顶射过,最后没进了蒋文通的胸口。 蒋文通在利箭的冲击下,不由得连连后退。 看见蒋文通中箭,沈半夏大脑嗡一声鸣响,简直不敢相信看见的事情。 噗…… 蒋文通一口鲜血喷出,他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又踉跄了几步,颓然向后倒去。 416.第416章 绝地逃生(14) “蒋文通!!!” 沈半夏回过神来,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接住对方坠落的身体,但偏偏脚下一滑,膝盖砸回地面。 “小…薇薇…”蒋文通嘴角爬上一抹浅笑,橙黄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沈半夏终于爬了起来,奔向蒋文通,同时伸手去抓对方伸向她的左手。 嘭!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她触到对方指间的时候,蒋文通却颓然倒下。 那一刻,她的心忽然一空,似乎遗失了生命中重要的东西。 “小薇薇,我…我知道,你不…不喜欢…我,但是我…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放你走,你会不会生气…我…” “蒋文通,你别说话!我带你走,我们去找大夫,让他给你治病!”沈半夏跪在他面前,看着插在胸口那只羽箭,双手不断颤抖,神情惶然无措。 她想扶对方起来,但蒋文通又沉又重,她根本挪不动。 蒋文通反手抓住她的手,无奈地笑道:“小薇薇…咳咳…”喉一阵****,他忍不住干咳起来,牵动胸口的上,眉毛拧成了疙瘩,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但他还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不,我不行了…薇薇,你是听我说完好不好。” “蒋文通,你少来,我们先起来好不好,求你了。”她十分固执地要让蒋文通起来,和她们一起逃跑,因为她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蒋文通今天必死无疑。 蒋文通气息越来越弱,但始终拼尽全力紧紧握住她的手。 “薇薇,我知道…这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但…如果有来世,我还想…喜欢你。”伸手擦了擦沈半夏脸颊上的泪水,却留下大片鲜血。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她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真诚目光。 她对他,欺骗远多于坦诚,利用远多余真心。 她嫁给他,连名字都是假的,他们那荒唐的婚礼,根本不算数。 “能…亲亲我吗?”蒋文通比不计较那么多,他只想沈半夏满足他最后一个小小的,同时也是奢侈的请求。 她耍了花招,其实他是知道的,但他并没有拆穿,因为,他愿意无底线的宠着她。 很狗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沈半夏,他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 即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也想把她娶回家,甚至不问身份,不问姓名,他只想娶她这个人,别的都不重要。 “要是…不愿意…就算了。”见她久久没有动作,蒋文通失望的闭上了眼睛,虽然有遗憾,但他并不后悔,不管是不择手段的强娶,还是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箭。 或许这就是报应,他为恶一生,最终还是得到了现世报,亲人全都惨死,妻妾也被人掠尽,到头来一无所有。 生命一点点流逝,他仿佛看见拧着大粗铁链的黑白无常,缓缓走向自己。 沈半夏混沌的脑袋忽然清醒,她轻轻俯身,嘴原本对着蒋文通的侧脸上,但最后,轻轻移动,落到了对方的唇角处,久久没有移开。 “谢谢。”蒋文通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随着那一声“谢谢”,呼吸渐渐停止。 417.第417章 绝地逃生(15) “啊……”沈半夏抱着蒋文通温热的身体,无助地哭起来,泣不成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全都打在对方脸颊。 她为何不曾相信过他的话?为什么要把他诚挚的誓言当做笑话,以一笑置之。 她从来没有如此悔恨,痛恨过自己。就算她不能接受对方,那她千不该万不该,践踏对方的真心。 “蠢货…”百里演走了过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处境不管危险,只要人还活着,什么都好说;然而,一旦死了,一切成空。 火势还在蔓延,已经逼到沈半夏一丈以外。 南宫新翰手中犹握着那把弓,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半夏,不知道自己是何滋味。 刚才从手中射出的那支箭,差点就射中那个臭女人,但却不知为何,当那支箭,准确地射到沈半夏背后是,他的心忽然莫名一紧。 或许,他还是喜欢将沈半夏生擒,然后让她如狗一样,向他卑贱的祈求! 悲伤不受压制,无声的哭泣,渐渐变成了震天恸哭,绝望、悲痛交织着仇恨。 “啊…南宫新翰我恨你!”抬头,脸上泪痕斑驳,神情淡漠,眼中第一次染上了疯狂和仇恨的色彩。 她缓缓站起来,隔着熊熊火海,朝南宫新翰怒喊道:“我沈半夏对天发誓,今生不杀南宫新翰,誓不为人!” 似乎是为了衬托她的愤怒,北风忽起,原本已经小了许多的烈火,在风的鼓动下,再次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苗乱窜,火舌席卷。 “表哥,火烧过来了。”黎景牧抱着鱼婴后退一大步,同时出声提醒仿佛已经石化的南宫新翰。 南宫新翰无视迎面扑来的火浪,站在原地,高高竖起的头发,在脑后狂乱的飞舞。 他冷眼看向火海那面,似乎化身怒火的沈半夏,朗声道:“好!我等着。看看最终,我们到底谁杀了谁!” 沈半夏接收到他挑衅的目光,眸低恨意滔天,但言行却出乎意料地冷静。 百里演左臂无力的垂下,迈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们该走了。” 说实话,沈半夏此时的气场,他都没有点莫名的害怕。 沈半夏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从一旁的草丛里拿出两罐没有用完的火油,毫不犹豫地倒在蒋文通身上,从头到脚淋了一个遍。 “我会替你报仇的。”她的声音冷冽,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尸体带不走,留在这里烧一个焦黑,就横尸荒野,这样她不喜欢。 有了火油做引子,火苗窜到蒋文通的身上,浑身迅速被烈火包围,整个人立即淹没在火焰之中。 沈半夏看了眼百里演,淡淡道:“我们走吧。” 说着,径直走向蒋文通骑回来的那匹马。 百里演扯了扯鼻子上的面巾,紧随其后,两人共乘一马,绝尘而去。 由于方圆数里都是茅草荒地,火势根本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他们双方之间,早已经燃出大片黑火地。但是由于浇过火油,仍旧火苗未熄。 此时,天色将晓,天边已经泛着白肚。 沈半夏回头,望向被淹没在漫天火海之中的蒋文通,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418.第418章 绝地逃生(16) 多年后,当往事如烟消散,记忆里的味道却不曾遗落。 每当夜晚遥望和今夜一样的璀璨星空时,她总在想,如果没有对黎景行的牵挂,如果没有一身责沉重的责任,如果她再多和那个恶行累累的村霸再待几天,或许,她真的会沦陷。 她始终不能忘记,蒋文通在大堂之中,紧握着她的手,以自他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严肃向父母、众人,更向她郑重承诺——他蒋文通今生今世,唯爱夏薇一人,至死不渝! 当时,听了这话,她大红盖头下的红唇轻轻一哂,蒋文通嘴里轰轰烈烈的爱,在她眼里不过是夸夸其谈的大放厥词而已。 爱,那么虚幻缥缈的东西,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呢?况且,还是这样一个恶霸。 然而,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也不能完全说服她。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蒋文通是第一个,对她说要一辈子对她好的男人,第一个为了她付出一切的男人。 不管是对她玩弄戏耍的黎景晔,还是情感内敛的黎景行,亦或者开始对她没有男女之情的百里演,都不曾这般坦荡而炽烈地向她表达爱意。 那么多出色的男人,偏偏只有恶霸蒋文通,无所顾忌,无所畏惧,胆敢向所有人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爱她。 女人天生都是爱听这种情话的,不管你是相信,勇敢地回应;亦或是怀疑,怯懦地逃避。 不论怎样的心情和想法,但内心深处没有一丝丝悸动,那绝对是在自欺欺人。 她的怀疑,她的不屑,都在蒋文通倒下的那一刻,瞬间化为乌有。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如果有,那也不是重来,或许是在来世…… (写的不好,but荒已经尽力了,让作者妈来给蒋文通算算命:十世纨绔,情缘寡薄,若不亡己,便是亡妻,十世离别,终得一生圆满。欲知后情如何,请看下下部作品。荒在找死,你们打我嘛,绝无怨言。) 将沈半夏和百里演逃走,黎景牧想继续追,但是南宫新翰却没什么兴趣,一声不吭就掉头往回走。 黎景牧见他不追,狠狠一咬牙,自己也不甘地放弃了。 沈半夏和百里演骑马到了江边,码头上系着一只小船,而且夏康阳却不见了身影。 沈半夏对此报以冷笑,肯定是自己醒来,然后就跑了。 在得知夏康阳有意欺瞒的时候,她震惊,但更多的是心痛。她满心敬爱的老爹,也不过如此,而她以为的坏人,却为她付出了生命。 这种极大的落差感,让她看白了很多东西,很多人,比如说夏康阳。 对方和鱼婴一样,都是拿她当别人的影子,好的时候,真是疼到心坎儿里,一旦翻了脸,比什么还无情。 眼睁睁看着她为那个秘密赴死,都不愿意开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也是,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一样。 没有利益冲突时,什么都可以宽容;而一旦有了利益纠葛,先前再亲密的人,都可以瞬间翻脸。 罢了,没有夏康阳,她照样完成自己的任务。 419.第419章 绝地逃生(17) 看见沈半夏不声不响,直接坐在岸边发呆,百里演却有些心急了,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人,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他见沈半夏没有要动的意思,自己根据着脚印找寻起来,还别说,真的让他在不远的地方,就把精疲力竭的夏康阳捉了回来。 把夏康阳往地上一扔,百里演没好气道:“唉,老头儿,你倒是会坐收渔翁之利呀。我们千辛万苦把你救出来,你一声不响就偷偷走了,对得起我们吗?” 夏康阳心虚地打量沈半夏一眼,嘴巴却不肯服输,撇开脸,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傲慢神情。 “那是你们自己一厢情愿,我又没有求过谁。百里晨的下落,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说,他活该去受罪。” 有些脸皮一旦撕破了,真的不再有补救的机会和余地了。 “老家伙,你找打是不是?信不信我一拳揍死你。”百里演被他气得差点吐血,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他。 “打呀打呀,你叔叔害死我女儿,你又打死,我们父女俩都死在你们百里氏的手中,那多好呀。”夏康阳是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说着还一个劲儿把脑袋往百里演拳头下拱。 “哎呀,你这老头儿,还真是…”百里演扬了扬右拳,一脸想打又不能打的纠结。 “行啦,百里演!他不愿意说算了,我们坐船走罢,到城里就随他去吧。”沈半夏挥了挥手,不耐烦道。 毕竟还吃了对方那么多糕点,放他在这里等死,也不道德。 “可是…”百里演不太认同她的话。 “我说了不要问就不要问!他爱说不说!” 沈半夏忽然失控地大吼起来,直接把百里演吓得愣住了。 她心情实在不好,没耐心和夏康阳死磨,也不想听百里演和夏康阳死磨。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吼。”沈半夏意识到自己错误,立即向百里演道歉。 语罢,抹了把潸然而下的泪水,不管不顾,自己先上了船。 夏康阳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异常,呆了一瞬,疑惑地看向百里演,问道:“丫头她,怎么了?” 百里演无辜地耸耸肩,结果扯痛了肩膀的上,眉毛几乎拧成面疙瘩。 “还不是因为你,你骗她那么苦,今天救你还差点被人一箭射死,你说她火大不大?” 他知道主要不是因为夏康阳,而是沈半夏到现在为止,还难以接受蒋文通为她而死的事情,所以烦怒暴躁。 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故意给夏康阳找心堵,如果,他心里对沈半夏还有半丝疼爱的话。 果然,夏康阳无力地垂下头,不再言语,但也并没有说什么。 心结难解,何况是陈年死结。 不过,在百里演的推搡下,在沈半夏无声胜有声的冷眼而视下,他还是乖乖上了船。 此河向前大概十里的地上,被一个小山丘做优化分成两条直流,一条向北,流入北漠,另一条向东南而行,流进了郴州城里。 到了中午的时候,小船慢悠悠行到了郴州城外的小镇里,他们为了避免在城中遇到黎景牧等人,就在这此处上了岸。 420.第420章 绝地逃生(18) 上岸后,由于百里演还受着伤,又立即找了一个医馆看大夫。 但是恰好医馆聘请的老大夫寿终正寝了,小学徒又还未学成,医术不精,见他伤口见骨,自己也不敢瞎动手,怕直接给他弄残废了。 但是小镇上医馆仅此一家,百里演心一横,就让他先动手治治。 小学徒只好硬着头皮,但手里一把药膏,还没有按到他肩膀上,就被夏康阳拦下了。 “你想把这条胳臂废了不是?”夏康阳没好气地甩了他一大白眼。 说着,指挥那小学徒拿药拿刀拿针,他给百里演动上了手。 他虽然不苟言笑,神情还极不耐烦,但手上的动作却极为麻溜。 毕竟是给仇人的亲人看病,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不多时,他将百里演的伤口处理妥当,将手中的剪刀往柜台上一甩,显得十分潇洒。 医馆老板见他用药精湛,动作娴熟,料定他医术非凡,于是开口留他当坐堂大夫,管吃管住,每月五两银子。 对于年纪不小,有无家可归的夏康阳来说,这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略一思忖,便应了下来。 对此,沈半夏始终冷着脸,不发表任何意见。 医馆老板十分友善,热情要求他们到后院用午膳。沈半夏本来一肚子气,没有胃口,但是病患百里演肚子咕咕作响,说自己手软脚软,她只好依着对方,吃过午饭又走。 同伴本就不多,加上蒋文通的死,她对百里演这个唯一的同伴,十分“珍惜”。 不多,百里演是死活都不肯放下自己的面巾,吃饭的时候,一个人霸占了一个房间。 饭桌上,夏康阳数次想和沈半夏搭话,但都被她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饭后,百里演又找夏康阳配置了一些更换的药。等待的时候,沈半夏站在院子里,一直背对夏康阳,面向门口。 夏康阳把药包递给百里演,一双睿智的眼睛看向百里演,仿佛透过面巾,看清了他隐藏的真容。 “你,好自为之吧。” 百里演目露惊讶,旋即又以一笑置之,片刻,不甚在意道:“多谢。” 夏康阳看了眼始终不愿面对他的沈半夏,叹道:“丫头是个好姑娘,不过,”他话锋一转,毫不留情道,“百里家的臭小子就算了。” 额…… 百里演满头黑线。 “老家伙,你真的不肯说吗?” “快滚!”夏康阳发怒,提腿就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好好好,我滚,但是你别后悔,老头儿,不积德,你会孤独终老的。” 一言甫毕,连忙甩开腿跑开去,同时朝墙边的沈半夏喊了一句:“嘿,蠢…夏小薇,我们走吧。” 闻声,沈半夏缓缓朝门口走去。 望着沈半夏决然远去的背影,夏康阳心里阵阵失落。 其实,正如沈半夏在他身上寻求父爱一样,他也很享受这个女儿的依赖,只可惜,他们中间横隔着一个百里氏。 眼看着沈半夏就要跨出门槛,犹豫之中,嘴巴还是动了动。 “薇儿!如果你愿意,老爹还给你做山楂糕。” 其实只要沈半夏开口求他,或者问他,他都是会说的,只是他没想到沈半夏居然那么倔,甚至比他这个老顽固还倔上三分。 但他又做不到,主动拉下脸皮,向沈半夏服软。 421.第421章 绝地逃生(19) 听见他的叫喊,沈半夏脚步一顿,泪水无声地留下,却还是不肯回头看半眼,脚缓缓提起,迈向门外。 夏康阳见她再次提脚,别提有多失望。 但下一刻,沈半夏已经放到门槛之外,还没有落地的脚,忽的又收了回来,然后猛然转身,跑到台阶下。 她看了眼一脸悲戚的夏康阳,膝盖一软,砰地一声就砸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泪水大滴大滴落下,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 “祝老爹今后身体康健,事事顺心,不孝之女半夏敬上。” 语罢,站起来,头也不敢抬,转身就往门口大步跑去,任凭泪水肆意横流。 夏康阳伸手,眼睁睁看着她跑远,这一次,他知道沈半夏永远也不会回头了。 倔强的人,伤人伤己。 久久,认命地叹息道:“他在北漠,女将军拓跋燕府上。” 沈半夏一愣,用衣袖擦了把泪水,埋头跑出了院子。 百里演面露喜色,心中暗暗得意,跟在沈半夏身后,喜滋滋出了门。 他就知道,只要沈半夏肯服软,夏康阳一定会开口。 医馆老板端了一盆煮好的麦冬出来凉,看着夏康阳奇怪地问道:“你女儿和你闹别扭呀?” 夏康阳擦干眼角两行泪眼,嘿嘿一笑,道:“是呀。女儿大了不由爹。” 以前那个是,现在这个还是。 医院老板点点头,赞同道:“那也是。不过,父女嘛,打断骨头连着筋,气过了就好了。” 夏康阳抬头望天,没有回答,但脸上却挂着淡淡微笑。 …… 一出门,买了两匹马骑上,两人抄小路,一直往东面走。 郴州城的据点是被端掉了,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其他的藏身之处,往东五十里的一座深山里,还有他们的一个老窝。 常言道,狡兔三窟嘛。 虽然说,他们已经知道百里晨的落脚点,但是北漠那可是龙潭虎穴呀。 北漠人极度排外,经过边城入北漠,检查极为严苛,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北漠人作“引路人”,想入城,那是绝对不可能,除非你进去做奴隶。 在北漠,外族人十分受歧视欺压,就连北漠皇帝的幼子耶律轲,因为母妃是东陵和亲公主的身份,都备受兄弟姐妹、以及皇亲贵族鄙夷和欺辱,更何况是普通人。 做奴隶的人,他们会在你脸上,用烙铁烙一个“奴”字,男左女右。一旦被冠以奴隶的身份,奴隶在北漠的地位连畜生都不如,任打任骂不说,主人不开心时,还可以随意砍杀。 因此,他们必须要等白焰堂的人,事先沟通好,否则,他们绝不可能轻易就能进北漠。 走在了无人烟的荒野之地中,面对大白天也要带面巾的百里演,沈半夏忍不住出声呛他。 “你是不是长得其丑无比,见不得人,所以大白天也要蒙着面。”她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有些冷,即使是在打击人的时候。 百里演也不生气,提着马缰,悠悠道:“我丑?那天下就没有好看的人咯。” 他这人,平时大大咧咧,口无遮拦,但一般的也不记仇,很是一个心胸宽阔、旷达不羁之人。 “既然不丑,为何要整日蒙面?难道是偏偏见不得我一人吗?”沈半夏侧头,望向他。 422.第422章 休整(1) “我是怕自己俊逸非凡的天人之姿,吓到了你这颗凡人的脆弱之心。万一你见色起意,从此对我一见倾心,难以自拔,死缠烂打。最后不择手段,霸王硬上弓怎么办?那我不就亏大发了。” 他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没了,还尽是些夜郎自大的滑稽之词。沈半夏怒上心头,不动声色向他靠拢,让两匹马紧挨着并肩而行。 她趁百里演忘情的假象之时,提腿狠狠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咬牙切齿道:“让你胡说八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她还对他见色起意,霸王硬上弓了?她没见过好看的男人吗? 黎景行,黎景晔,黎景轩,哪怕是吴言和程默,没一个不是一表人才的,她对谁发过花痴了? 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不会害臊吗? 她这一脚出其不意,百里演没有心理准备,疼不说,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倒,差点当场被她一脚踹下马背。 “你踢我干什么?!”百里演直起腰杆,侧头瞪了她一眼。 “找抽,活该!”语罢,一提缰绳,把他远远甩在身后。 迂迂回回行了两个时辰,太阳渐渐西落,晚霞火红,点燃了边半天。 大地苍莽,清风拂,飞鸟鸣。前路茫茫,就像广袤大地上寥寥人烟一样,沈半夏的心,也不禁空旷起来,充满了荒凉与迷惘。 “这件事完了以后你想干什么?”沈半夏不回头,面无表情地问道。 太无聊了,她只想找点话说而已。 “我?想干什么?”他思索了好一阵,才用一种及其悠然的口吻说道:“我呀,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回我百里山庄,闲来无事,种上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从此自逍遥一生呀。” “你真是个懒人。”沈半夏语气鄙视,但细细品来,又有些羡慕的意味。 他这个年纪的人,有谁不想建功立业,闯下一片天地出来,可他却想看破世俗红尘的暮年老者一般,过什么美其名曰逍遥,实则打发日子的老爷子生活。 “那你就不懂了,我们百里家的人,就这懒人德行。如果不是因为懒,如今的皇帝又怎会……” “又怎会如何?”听见他忽然住了口,沈半夏心生好奇。 “不如何?如果我爹他不那么懒,再勤快那么一点点,也不至于被奸人陷害,被狗皇帝灭门呀。”他说这话时仿佛风轻云淡,但最后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却显得极为无奈和惋惜。 “哦。”沈半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百里演该开始哭鼻子了。 最后,过了一道峡谷,他们总算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白焰堂的驻扎地。 瑶曳见沈半夏来了,欣喜异常,连忙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连白照旧瞪着他那一双超级大眼睛,对沈半夏怒目而视。瑶曳一手拧着他的耳朵,笑意盈盈的警告,如果再犯,就罚他三天没有蜜饯吃。 有了瑶曳的命令,他好歹收敛一些,大不了眼不见为净,老远看见了就躲开去。 423.第423章 休整(2) 瑶曳体贴入微,又找了干净的衣物给沈半夏换洗。她洗漱一番后,一扫先前的风尘仆仆,顿时变回了美丽动人的太子妃。 “虽说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但底子差了,再好的衣服都是枉然。小薇妹妹就是生得好,姐姐一件粗布棉衣,妹妹也能穿出天仙的味道。”瑶曳拉着沈半夏的手,认认真真打量一番,她脸上,眼睛里,都是能融化冰雪的暖意。 “曳姐姐过奖了。”沈半夏害羞地低了低头。 她有自知之明,和瑶曳比起来,她可差远了,不只外貌,而是通身的气质和韵味。 “对了,曳姐姐可知吴言伤情如何,现在身处何处?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吴言毕竟是太子配给她的人,不管是生是死,她都得关心关心。 撇开太子的关系,他们两人也算患难与共的战友,心底里她还是拿对方当朋友看,既然是朋友,就更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了。 瑶曳长长叹口气,颇为无奈道:“他呀,之前伤未痊愈,现在又添新伤,恐怕得修养个把月,才能全好。” “哦。那他也在府上吧?我能去瞧瞧他吗?”没亲眼所见,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好,当然可以。”瑶曳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同时对候在门口婢女吩咐道:“通知小言,太子妃要见他,让他到偏厅去等着。” “是。”婢女低头应了声,立即踩着小碎步渐渐走远。 沈半夏有些不解,她去看无言还需要通报吗?而且,刚才还说小薇妹妹,现在又成太子妃了。 额…… 虽然心里疑惑,但她也没有多问,跟着瑶曳向客厅走去。 婢女到了东厢房外,隔着房门禀告道:“少爷,瑶曳小姐说太子妃马上见您,让少爷您到偏厅等候?” 百里氏手下的十大家族,就是包括吴、连、鱼、瑶在内,由于是关系密切,又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所以相互之间的儿女,也没有分个高低贵贱,不管哪家的下人,见了哪家的儿女,都得尊称一声“公子”“小姐”。 “太子妃?” “嗯,正是。” “好,我知道了,换了衣服就去。” 语毕,屋里立即响起了穿衣服的悉数之声,或许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他不禁嘶一声痛呼。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沈半夏前脚刚到客厅,吴言后脚也就进门了。 “见过少爷。”吴言一进门,屋内的丫鬟赶紧向他行礼。 “免了。”吴言无比潇洒地挥了挥手臂,嗓子有些沙哑。 “属下见过太子妃。”说着,弯腰向她鞠了一躬。 “不敢不敢,吴言大人客气了。”沈半夏连忙屈膝,向他还礼。 她先前还一直奇怪着,为何吴言虽然身为护卫,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做下人的奴气,原来人家本身就是公子哥呢。 “属下失职,未能保护太子妃周全,还望太子妃见谅。”说着,还不肯起身。 这下沈半夏的笑挂不住了,她又没有出事,连根头发都没少,死的却是本来和她毫不相干,最后竟然为了才认识数天的她,而甘愿赴死的蒋文通。 触动伤心之事,她面容瞬间悲戚起来,同时心中烦怒。 424.第424章 休整(3) “吴言,几天不见倒会和我耍嘴皮子了。” 以前怪没见,对方对她如此毕恭毕敬。 见她隐约有生气的迹象,吴言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没心没肺道:“回了家怕自己得意忘形,所以功夫做得全了些。” 沈半夏板着脸,死死盯着他,不置一言。 瑶曳见气场不对,赶紧过来打圆场,笑道:“小言你也是,明明知道小薇不是爱摆架子的人,你还较什么真呀。罢了,都还饿着肚子呢,我们开饭吧。” 言毕,指挥丫鬟摆桌上菜,唤了一大家人吃饭。 这其中除了连白、瑶曳,以及一面之缘的蒙爵,还有另外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也是十大家族之中的乔家之后。 她们一进来,立即一左一右围着吴言,叽里呱啦说着不停,瞧那眉开眼笑,又一脸羞涩的模样,沈半夏顿时心中了然,不禁捂嘴偷笑。 好福气呀,双胞胎,左拥右抱,还不打架。 被她们接触,不过吴言浑身如同爬满了毛虫,又痒又疼,不停地躲来躲去。 沈半夏知道,他肯定还对上次被调戏的事情,心有余悸,所以很排斥姑娘的近距离接触。 “喂喂喂,你们没长骨头嘛,不要靠在我身上。”吴言微微施展轻功,将两人甩开了去。 “言哥哥,你不喜欢子萱/子茉了。”两人异口同声道,连嘟嘴撒娇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瑶曳抿嘴轻笑,过去一手拉着一人,柔声安慰道:“子萱子茉,你们言哥哥前段时间被调戏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们等他过了心里这个坎儿再说啊。” 噗呲…… 沈半夏不禁笑出声,那件事连瑶曳也知道了,太逗乐了。 他站得老远,听闻摇曳之言,立即表明立场道:“诶诶诶,曳姐你别瞎说啊,我才不会娶这两只爱哭鬼。” “曳姐姐,你看言哥哥,他说不娶我们。”两人再次异口同声,说着,眼泪汪汪,无语凝噎起来。 小美女梨花带雨,令人顿起怜惜之情。 “他敢不娶?打断他的腿。”摇曳替她们擦擦眼泪,心疼的安慰道。 “曳姐,你不能教坏小姑娘呀。就算打断我的腿,我也不娶。哼!”说着,双手环胸,撇开脸,露出一个极为傲娇的表情。 连白双手负在背后,迈步走进来,他看向背对自己的吴言,面色阴沉,似乎对对方的言行极为不满。 沈半夏见他少年模样,却又神情无比严肃,总有一种小孩子装大人的感觉。 别说,她还真没见过,长着长着就不长大的人。 连白走到吴言身后,抬头就给了比他还高半个脑袋的吴言一巴掌,以一副长辈的口吻呵斥道:“臭小子,找死!你自己不娶,信不信把你绑了直接扔洞房。” 吴言摸了摸被打的后脑勺,回头哀怨道:“小舅,男婚女嫁,要两厢情愿才好。” 乔家姐妹立即凑到连白身边,一手挽着一个手臂,嘟嘴告状道:“小舅舅,表哥不娶我们。” 沈半夏风中凌乱了,感觉谁都管连白叫舅舅。 百里演是,吴言是,眼前这对纯真可爱的双胞胎还是,他到底是多少人的好舅舅呀? 425.第425章 出发 见沈半夏惊愕的表情,瑶曳施施然走到她面前,替她解疑答惑。 “小言,小演,还有子萱子茉的母亲,都是连白的姐姐。” “哦。”沈半夏瞬间明了。 难怪是小舅舅,原来前面有三个姐姐呀。 连白摆足了长辈的姿态,将吴言好好修理了一番,吴言一脸不忿,但也不敢大声反驳。 一顿饭,就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另沈半夏郁闷的是,百里演自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露脸,沈半夏不禁揣测,对方究竟是在怕她什么?为何总是要躲着她? 郁闷归郁闷,她可没心思打破砂锅问到底。 晚上,她立即找吴言商量着如何潜入北漠,又向瑶曳大致打听了北漠女将军情况。 据说,北漠女将拓拔羽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力大无穷,武功高强,而且智勇双全。 多年来南征北战,小到收复周边诸多小部落,大到和西楚东陵血战,也从未败北而归,除了最后和南宫新翰一站,略有败势,几乎战不不胜攻无不克,被视为北漠的战神,受万人敬仰。 北漠尚武,拓拔羽以其犹胜男儿的勇猛,征服了北漠所有人的傲气,无论朝野,其威信之高,仅次于老皇帝耶律艋,连太子耶律辙都要礼让三分,可谓风光无限。 听到这里,沈半夏秀眉轻蹙。那她就不懂了,拓拔羽堂堂一代女将,为何要囚禁一个异国,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难道是因为爱吗?那这爱可令人费解了。 管它呢,去了再说吧。 两天后,瑶曳安排妥当后,沈半夏和吴言准时起身。 临走时,她决定攀上对面那座险峻的小山,去和临时同伴百里演告个别。 期间,瑶曳告诉她,说由于害怕敌人偷偷潜入谷中,趁机偷袭,便在对方的山上设了一个哨岗。 那山虽然不高,大约就不到三十丈,但岩壁陡峭,难以攀援,所以就让轻功极好的百里演以及吴言,轮流站岗。于是,她只能白天看见吴言,在晚上看见百里演。 她的话刚落脚,懒人屎尿多的吴言,开心地附和道,正好他去蹲茅房。 沈半夏心里小小恶心了一把。 这山的确不易攀爬,因为都是石壁,而且不易开凿山路,只好提足劲力,一口气从山底冲上去。 幸而她最近轻功有精进不少,否则,肯定会跑到中途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她抓住伸在崖边一根树藤,双脚一蹬,凌空翻转,稳稳当当落在山顶平地之上。 她放眼一扫,果然如瑶曳所说,山顶有小木屋一座,周围种着长青的树木,以及花草,右前方还有天然形成的石坑一个,里面蓄有一池碧水。 山山水水,花草树木,站在山顶,风朗气清,别有一番景致。 “蒙面!蒙面!在不在!”没看见百里演的人,她只好大声呼叫。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回应,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不小心落下去摔死了吧。 “百里演?你死啦?”她一面叫,一面向木屋走去。 门没有上锁,虚掩着,还有一条裂缝。 怪得很呢,以百里演卓绝的轻功,就算受了伤,也不至于掉下去摔死了吧。 426.第426章 北漠之行(1) “在不在?我进来了啊。”见仍旧没有回应,她心中真有些忐忑了,径直推门而入。 “别别别…我没穿衣服呢。” 他已经说得迟了,沈半夏开门就看见一条白花花的光膀子。 “啊!”沈半夏立即捂着眼睛,大叫起来。 不知道会不会长针眼,或者惩罚她不守妇道,直接瞎眼。 百里演匆匆忙忙将面巾绑好,然后赶紧拉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住。 “你叫什么?吃亏的是我好不好。我盖好啦!”百里演没好气道。 他一大男人吃哪门子亏,哪怕是被看光光了,都没有她吃亏多。 “我叫你怎么不答应!”沈半夏背过身,羞恼交集道。 “睡着了,没听见嘛!你来干什么?” “告别!再见!后会无期!”说完,逃也似得跑开了。 这么一弄,她哪还有和对方话别的心情。 …… 吴言和沈半夏一路向北走了五六天,到了北漠边城外不远处,和瑶曳找来的“引路人”接上头,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也换上北漠人的穿着。 北漠人的先祖是胡人,后来和中原交流多了,服饰发型都呈现出两相融合之态。 衣服都以布料配合皮毛,简洁又保暖,加之北漠天气寒冷,风沙又大,所以大多都戴着帽子。 北漠人无论男女,都喜欢一些辫子,然后再根据喜好盘成发髻。 沈半夏不喜欢那么多小蛇一样的辫子,只在耳侧各编了两个辫子垂下,然后戴上一顶小孩子的狐皮大盖帽。 为什么是小孩子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和无言都赞同装扮成男性,但是,北漠人长得高大,普遍要比中原人高出半个脑袋还多。 就她的跟头和模样而言,在北漠,看起来就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屁孩儿。就连身高体长的吴言,和本地人比起来,顶多也就是一个不到十八的少年。 关键是,北漠人长年累月风吹日沙,也显老得多。所以,他们一到这里,立即显年轻五岁以上。 无论如何,在“引路人”的协助下,他们最终平安的进了城。 但是对方只管进城,其他的不负责,给了他们两章盖有官府印章的暂住文书后,立马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好在,绝大多数北漠人都会讲中原话,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是好歹能无障碍交流,否则,他们肯定会寸步难行。 他们再一路向北,经过两座城池,到了北漠的京都樊城外。 不过,樊城城门口粘贴的告令,又让他们忍不住头疼。 皇帝爷为了避免京都人满为患,居然每日限定人数入京,除了有特别通行令的,每日不准超过十人。 不远处的草地上,沈半夏和无言并排而坐,并默契地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一手干馍馍,一手水壶,咬一口馍,喝一口水,面无表情地嚼巴着。 “每天十个人?我看我们得等到猴年马月去。”沈半夏道。 现在光等在城外的人大概就有上千人,他们已经排到了两千多号,也就是他们要等上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等他们再花些时间找到百里晨,并把对方顺利溜出来,恐怕要等到明年的今天了。 427.第427章 北漠之行(2) “猴年马月?五天之后就是了,我们能进去吗?”吴言对天翻了一个大白眼,毫不客气道。 “那怎么办?我们贿赂贿赂守将吧。” “异想天开,那么多有钱的北漠人自己都没有贿赂到,你觉得你能行吗?” “那怎办?两千七百八十二号,我们回西楚呆些日子再来吧。” 别说,的确有很多北漠人拿了号就回家,说到日子了再来。 看他们一脸轻松惬意的神情,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吁……”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卷起漫天尘埃,瞬间将他们置身于黄色尘埃之中。 “三皇子宝驾,闲人速速闪避!” 车夫大喝一声,拥在城门两侧的百姓迅速散开,男的纷纷单膝跪下,拳头放在胸前,女的双膝下跪,两手举过头顶,以示敬意。 “三皇子殿下,威武神勇,天人永存。” “有权有势就是好。”沈半夏吹了两下飞扬的烟尘,好生羡慕道。 “你不也是吗?”吴言头也不抬,把脸深深埋在膝盖之中,闷声闷气道。 “我哪是呀,贱命一条,自珍自爱而已。”沈半夏神情落寞,看着远方红日斜挂,广阔的大草原绿意盎然,心中一动,缓缓唱起,“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马车里闭幕眼神的男子,听到后面隐约传来寂寥的声音,推开趴在腿上的美人,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玉手,缓缓勾起窗帘,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可惜,除了低头恭送的人群,什么也没看到。 ……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城外五里之内,一到晚上,马上搭建起简易的帐篷,供给旅人休息。 为了避免野兽攻击,帐篷之间挨得比较近,间距大概在一丈左右。 晚间,两人坐在帐篷里开始商量对策。 不是有特别通行令吗?比如今天那位三皇子,所以她出了个馊主意,让吴言明天到外面晃,看能不能英雄救美,救一个权贵家的小姐啥的。 第二天,吴言依言而行,还果真被他碰到山匪打劫大家小姐,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对方自己就把山匪给打到屁滚尿流了。 那一个狠呀,让他久久不能回神。最后,对方瞪他一样,说:你也想打劫吗? 他立即夹着尾巴,闻风逃窜了。 晚上,两人又商量着。 这次是吴言给沈半夏出馊主意,让她明儿一早打扮成小姑娘,在山匪经常出没的地方等着,然后看看有没有那家公子爷出来晃悠,把她英雄救美了。 她坑了吴言,自己不好推脱,第三天在荒山脚下吹了大半天冷风,终于等来了山匪,却没有等来英雄,结果差点就被对方抢到山上,做了压寨夫人。 晚上回去,两人再也不敢瞎玩儿,害怕一不小心真不自己弄死了。 不过,等到第四天,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下午,从外地来了一个奉命进京表演的胡乐团,他们乐团本来有一个差不多台柱子的西楚舞女,专门表演中原歌舞,而且此次还被贵人钦点。 然而,就在这天早上,那女子居然和乐团中,一个吹箫的东陵男子私奔了。 这下就急坏了团长大人,因为钦点凤舞的不是别人,而是北漠脾气暴躁,又嗜血好杀的大王子殿下。 晚上他们也没敢进城,就在沈半夏他们旁边的帐篷住下了。 428.第428章 北漠之行(3) 沈半夏听见他们争论不休,觉得这又是一个极为难得机会,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总比困在城外等两百多天的好,虽然,最后心一横,就跑去毛遂自荐了。 虽然她做不了高难度的舞蹈动作,但是糊弄糊弄北漠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最后,小小露了一把,对方爽快地应下了。 最关键是,吴言还会吹箫。 二十七八的团长萧红激动得热泪盈眶,觉得沈半夏和吴言,简直就是上天转门派下来拯救她的。 当然,沈半夏也提前声明好了,他们只表演太子寿宴上的那一场曲目,完事儿就好聚好散。 为了把沈半夏打扮的像凤舞,萧红颇费了一番心思,不但给她穿上又是露肩又是露腰的暴露胡服,还蒙上了红色面纱,头上佩戴者凤舞标志性的凤头点翠额饰。 这一番装扮下来,简直是“面目全非”,反正惊地吴言张大了嘴,可以轻轻松松放进一颗鸡蛋。 而且,连走路的姿势,都非得要她左摇右摆,做出一副风情万种的妩媚之姿。 第五日,两人随着乐团进了城。 太子府接应的人,一早就在城内候着,见到乐团的旗帜,马上迎了过来,简单问了萧红,然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凤舞”身上。 “请问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凤舞姑娘吗?姑娘车马劳顿,不知身体可还无恙,我们王子十分挂牵。” 怎么一听就没好事的样子? 沈半夏翘了一个兰花指,轻轻放在嘴边,巧笑嫣然一声,然后捏着嗓子,嗲声嗲气道:“正是,多谢王子殿下挂牵,民女一切皆好。” 呕…… 一句话说完,她强忍着恶心没吐。不过,吴言却转过脸,呈干呕之态。 “那就好。” 说着,他骑着马走在前面带路,乐团的几辆马车,紧随其后。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到了大王子府。 这府中雕龙画栋,金碧辉煌,当然不是黎景行的太子府可以比拟的。 这时,大王子耶律辙好像并不在府中,沈半夏倒是莫名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对方找上她呢。 不过,管家郑重地吩咐下人要照顾好“凤舞”姑娘,有求必应,不得有丝毫怠慢。 寿宴就在后天,刚放下行李,萧红就急着开始教授她凤舞原定表演的曲目,是一只扇舞。 但是萧红是北漠人,对这只舞蹈一知半解,跳得不伦不类,沈半夏看了直皱眉。 “萧团长,这不行呀,短短一天的时间,我也学不会呀。” 萧红扭腰摆臀走到她面前,挽着她的手臂,哀求道:“姑奶奶,那可不行呀。这支舞是大王子钦点的,你不跳我们可是会掉脑袋。” “可是我跳不好,一眼就看穿我冒牌货的身份,欺君之罪,更当死呀。” 萧红脸色一白,颓然躺坐在地上。 “那怎么办?难道只能等死吗?” “萧团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请告诉我实话?”沈半夏敛容正色道。 “什么事?” “凤舞到底为何连夜私奔?大王子寿宴,不单是献舞那么简单吧?” 对上沈半夏睿智的目光,萧红把打算出口的假话又咽回肚里。良久,支支吾吾道:“大王子看上了凤舞,想纳她作侧妃。”说着,把头埋进膝盖里。 429.第429章 北漠之行(4) 萧红也没办法,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得罪了极有可能是未来新帝的耶律辙,他们乐团哪还有栖身的地方。 沈半夏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红姐,实话实说,我已经嫁为人妇,而且相公还等着我回家,这件事,我绝不可能做到。” 萧红还算是个坦荡的女子,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萧红看了她一眼,又惭愧的低下头。 她之前打算先把沈半夏骗到手,想着生米做生熟饭,就没办法了。 现在被拆穿,她已经清楚,沈半夏到时候哪怕是主动招认,也不可能给耶律辙作侧妃。 沈半夏看了看院子里喜笑颜开、无忧无虑的小伙子小姑娘们,也十分不忍。 是呀,以耶律辙的残暴,这二三十条鲜活的人命,转眼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 “红姐,你必须呆在北漠吗?” 萧红摇头道:“也不是,我娘本是西楚人,家住郴州城外的边村,有一年被我爹掳到了北漠。 我娘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回西楚,可是,直到被我爹打死那一天,她也没如愿。其实,我一直想替我娘完成这个心愿,只可惜我一直没有攒够钱。” 说着,泪珠刷刷地往下掉。 “那他们呢?”沈半夏指着门外的少男少女们。 “他们都是孤儿,我走哪儿他们肯定会跟着。” 沈半夏叹息一声,盘腿坐在她对面,问道:“如果把我卖了,你能赚到足够的钱,带着乐团的兄弟姐妹去西楚吗?” 萧红盯着她,满脸错愕:“你说什么?” 沈半夏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 听沈半夏说完,萧红忍不住失声大叫:“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不过我有三个条件,第一,舞蹈曲目我自己选择,我保证肯定不会比扇舞差;第二,每天给我画一个亲娘都认不出来的妆容,最好还能戴面纱;第三,你们必须快,我最多争取三天时间给你们。” 萧红几乎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掌,信誓旦旦道:“好,没问题!” 沈半夏和她击掌为誓。 “这几天就拜托红姐帮我挡着了。” “应该的。” …… 果不其然,晚上耶律辙就差管家来传唤“凤舞”,说要亲自给她接风洗尘,萧红以“凤舞”身体不适应付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又来传唤,便以练习曲目,时间紧急为由混过去了。 沈半夏站在舞厅里,右手持水袖,左手握折扇,就摆着一个起势的动作,一动不动,差不多半刻钟。 “吴言,怎么办?我腰受伤了,袖扇舞里面有一个下腰的动作,我做不到怎么办?” 她想不做吧,可那个动作,又是整个舞蹈里最精华的部分,如果直接划掉,袖扇舞的水平被拉低一个档次。 吴言盘坐在地上,大毡帽远远甩在一旁,正往嘴里大把大把地塞糕点。闻言,把剩下一半糕点,全都塞进嘴巴,狼吞虎咽吞下肚,才幽幽道:“我说太…凤舞姑娘,你的腰…真的受过伤吗?” 430.第430章 北漠之行(5) “当然呀,我记得一清二楚。”沈半夏无比肯定道。 “但是我觉得吧,除了你说的严重,但是我压根儿就没觉得你有腰伤呀。有时候,人自欺欺人久了,就会把谎言信以为真。” 吴言突然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但是有令人深思的问题。 “不会的,我清楚记得,我娘去世那天,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腰就受伤了。”沈半夏忽然急了,大步走到吴言面前,居高临下怒视着他。 “你为什么认为我没有受过伤?”她明明是伤过腰,但是吴言说那话的时候,她莫名觉得心虚。 “因为,不像。”吴言用袖子擦擦嘴巴,一字一句道。 “此话怎讲?”她屈膝,盘腿坐在吴言对面。 要是对方不说个所以然出来,她肯定没完没了。 “咳咳…”吴言捕捉痕迹地往后挪了些,然后自信满满道:“首先,百里演给你百里轻功时,是不是试探过你。他告诉我,说你当时为了躲避他的攻击,可是猛地向后仰去。事后你可有任何不适?” 沈半夏沉吟片刻,摇头道:“没有。” “那就对了,如果你真的受过伤,如此大幅度动作,怎么一点不适都没有?别说有腰伤的人,哪怕就是柔韧性不好的健康人,都绝不会完全没有反应。” “可是…我明明记得…”沈半夏找不出话反驳他,因为吴言说地在情在意。 吴言站起来,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不以为意道:“不管有没有受过伤,但是你现在的确没有问题,所以,请你放心大胆的下腰,不会残废的。呵呵……” 笑得好欠揍呀。 沈半夏坐在地上沉思良久,最后还是下决心试上一试,她一点点地下腰,可是还没有弯过去,心里就还是忐忑,心神不宁,身体就立马哆嗦起来。 “吴言,扶我一把!” 说着,直直倒下去。虽然地上铺着毛毯,但猛然摔倒,脑袋遭不住呀。 见此,吴言吓得把手里的橙子一扔,赶紧飞扑过来揽住她的腰。 沈半夏瘫坐在地上,惊魂甫定,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后怕不已:“还是不行,我真的不行。” 吴言跪坐在她面前,忽然严肃起来。 “凤舞姑娘,你身上可干系着三十条人命呀,你昨天才答应救人家,今天就放弃了吗?” “我没想放弃,客观条件不允许嘛。” “都说了你没病,你为什么不相信?”吴言崩溃地握紧拳头,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把沈半夏爆揍一顿。 “好好好,我再试试,你护着我点儿。” 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可以放弃的时候,明天只要稍有失误,肯定会露馅儿的。本来突然换曲目,就让耶律辙心有不满,再跳不好,乐团所有人都会死无全尸。 “好,我帮你。”为了克服沈半夏的心理阴影,他只能暂时忽视自己的心理影响了。 说着,一副露出大义赴死的神情。 他走过去,双手兜着沈半夏的腰,不断鼓励道:“你放心下,不会有事的。” 431.第431章 北漠之行(6) 沈半夏努力克服心理的恐惧,但总是到中途就开始浑身颤抖。 倒是把旁观者的吴言,急得汗水直流。 “沈…你一定可以的,要是残了,太子嫌弃,我养你一辈子。”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信你一回。” 他们都知道这是说着玩了的,一个为了鼓励,一个为了安心。 沈半夏深呼一口气,慢慢向后,一寸一寸,然后就到了每次都卡壳的地方,想着吴言的承诺,眼睛一闭,狠心向下。 吴言伸手去拦了一些,放下她双手已经成功着地,不禁呆了片刻,久久,扑哧一笑,难以置信道:“你成功了!” 沈半夏翻身而起,喜极而泣,看着这时的吴言,觉得他特别可爱,忍不住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吴言,谢谢你。” 她抱住后,才意识到似乎很不妥,况且吴言还那么恐惧女人的接触。 “对不起!太激动了。”火速撤回来,一脸抱歉道。 吴言当场愣住,半晌,才浑身一个激灵,连爬带滚冲出了屋。随即,门外从来他不停干呕的声音。 沈半夏瘪瘪嘴,开始自顾自顾地练习起来,虽然成功了一次,但她总觉得是侥幸,没准儿下次就闪了腰,所以还是格外小心。 不过,经过一天的练习,加上她有轻功傍身,除了下腰的环节,其余的基本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第二日,宴席准时开始。 大王子寿诞嘛,又不是像黎景行那样的憋屈太子,所以文武百官,皇亲贵族基本到齐。另外两位王子,也十分给面子,早早就到了。 其实,除了乐团表演的曲目,大多还是王子府本身的舞姬。 寿宴正式开始时,北漠威武雄壮的老皇帝耶律艋,还亲自到场给儿子过生辰,只不过,也没有待多久,象征性坐了两刻钟就起驾回宫了。 准备时,沈半夏又看到了,传说中母夜叉一般的女将军拓拔羽。不过,事实证明,传言果然不可信。 拓拔羽已经年过三十,或许习武修炼内功,真的可以延年益寿,但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 身量跟一般北漠女子差不多,而且人看起来英气十足,俊美异常,但毕竟是女子,眉宇间还是有几分柔美。 女将军嘛,言行举止肯定豪放不羁。 不多时,就轮到她了。 舞衣是连夜赶出来的,简约而不失奢华的绯色纱衣,右侧是长达一丈的水袖,左臂赤果,纤细白皙,很是养眼。腰束绛色丝带,显得纤腰素素,盈盈可握。 面带同色纱巾,精美的容颜,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更加让人心生好奇,而欲罢不能。 寿宴露天举行。是夜,明月当空,月华皎洁,远处景物依稀迷蒙,很适合跳舞的天气。 她袅袅走上场,先冲四周宾客盈盈施礼,然后展开轻功,飘飘然落在场中央的大鼓上。 这是一面大皮鼓,面积足有半间屋子大,皮与皮之间的针脚细密,几乎看不出来。 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她,当然也包括对“凤舞”,觊觎已久的太子耶律辙。 432.第432章 北漠之行(7) 耶律辙四十来岁,一脸大胡子,浓眉虎目,面如刀削。鼻直口方,看上去异常粗狂豪迈,全身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目光炯然。(具体长相请参考义渠王,掩面而泣) 沈半夏站定,下意识看向场中手持玉箫的吴言,吴言朝她肯定地点点头。 深呼口气,打了个手势,乐声起,身体随着乐声舞动。 伴乐激昂,泠于耳畔。水袖飘逸,典雅矫健;折扇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 一袭绯色张扬傲然,旋转跳跃挥洒自如,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最后,右足立定,左脚向前踢出,同时腰身后仰,水袖向上击出,缓缓下落,叠回手臂之上,折扇展开,轻覆脸颊。 乐声戛然,一舞终了,却久久没有声响,最后有一个清慵懒而魅惑的陌生男声响起。沈半夏知道,这肯定不是耶律辙的声音。 “好舞!”接着啪啪鼓掌。 或许是有人带头打破沉寂,众人纷纷热烈击掌。 “好好好,凤舞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极为粗狂的豪放之声。 这人应该是才是北漠太子耶律辙,沈半夏如是想。 一时之间喝彩声连连。她翻身而起,冲着周围的宾客屈膝,以示谢意。 刚才,不只是看舞的人沉醉,连她自己也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似乎只要跳舞,她必会进入忘我境界,忘记别人,忘记自己,忘记世界。 …… 她表演完毕后,寿宴还没结束,耶律辙命人在自己身旁添了一只椅子,让她也坐下来品佳肴赏舞乐。 然后又重赏了萧红,还吩咐她现在就可以启程,奔赴下一个演出地。 萧红领了赏,故意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向她深情并茂得话别后,才抹着“眼泪”,逃似得离开了。 见此,众人心如明镜,立即高举酒杯向他表示恭贺。 沈半夏虽然极不愿意,但是人在屋檐下,就只有低头顺义了。 她端端坐在一旁,指了指神色莫辨的吴言,捏着嗓子道:“殿下,那是民女的哥哥,凤舞舍不得他走。” 乐团的人谁走了都不重要,可千万要把吴言留下,不然她一个人,该如何应付说一不二的耶律辙呀。 耶律辙新得美人,沈半夏又不哭不闹,他心里高兴着了,然后大手一挥,还让下人在末尾摆上一副桌椅,让他也坐下来享受。 众人艳羡,传说中大舅子的待遇。 其后都是胡舞,北漠人自己兴趣缺缺,沈半夏没见过,倒是看得极为认真。 中原的舞蹈,多以轻柔飘逸为主,而胡舞动作轻盈、急速旋转、节奏很是明快,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宴席又进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结束,耶律辙与几个胡子将军谈起了正事,沈半夏以身体疲乏为由,获准先行告退。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她和吴言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因为大路上,不太适合说计谋逃跑事呀。 “凤舞姑娘。” 闻声,沈半夏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男人缓缓向她走来,二十岁左右,脚蹬鹿皮靴,身着裘衣,腰系玉带,头戴紫金冠,剑眉斜飞入鬓,眉梢微微上扬。 433.第433章 北漠之行(8) 身量较中原人健硕,但是又不同于北漠人的魁梧,长相上也是集合二者之长,下河光滑,狂野之中,还有三分俊逸。 “许久不见,姑娘别来无恙呀。” 两人心中同时一惊,立即警惕起来。 “我们见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说着歪着脑袋,做沉思之状。 “是吗?那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一个月前,我们还在边城见过,姑娘如此无情呀,在下真是伤心。” 那人走到沈半夏,伸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一下,仍旧笑意盈盈。 “本王子仿佛记得,姑娘上次还能勾着我的下巴,怎么才过了短短一月,居然凭空短了两寸,现在只能到在下胸口处了。人会越长越矮吗?奇也怪也。” 沈半夏身子一颤,遇到“熟人”了,如何解? “三弟,宴席已毕,久久不回,是在等为兄吗?” 沈半夏第一次觉得耶律辙没那么讨厌,赶紧迎上去,巧笑嫣然,照旧捏着嗓子,颇为无奈道:“大王子,这位公子说认识凤舞,但是凤舞对他实在没有印象。” “王兄有礼。”耶律轲右臂放在胸口,微微躬身。 耶律辙微微颔首,略有不悦道:“三弟身边美人林立,又时常醉意朦胧,或许是记错了,以后可得注意些,免得唐突了佳人。” 几乎想都不想,就相信了沈半夏,看来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隔阂不浅。 不过,正和某人心意。 “王兄教训的是,三弟以后不会再犯,一定会看准了,再来当场指认。”耶律轲笑意不改,意味深长道。 “哦,对了。凤舞姑娘今日此舞,在下从没见过,可否告知舞名?皇兄你也知道,阿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这些玩意儿。” 耶律辙冷哼一声,不屑道:“有其母必有其子,跟你母妃一个德行。” 北漠人崇尚武艺,而东陵人喜欢舞文弄墨,耶律轲的母妃是东陵来的和亲公主,就是喜欢成日吟诗作赋。 而偏偏北漠皇帝耶律艋,十分喜欢东陵女子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因而因为宠爱耶律轲的母妃,冷落了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北漠妃嫔。 北漠人十分看重血统的纯正,所以,耶律辙也不知道,是因为看不惯,还是看不起,反正十分厌恶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 耶律轲不但有东陵人喜文的特点,还有西楚人过度追捧舞乐的劣性,于是更加令他不喜。 耶律轲好像也不生气,还乐呵呵道:“大哥教训的有理。” 他只说是有理,但并没有说要改正的话。 沈半夏了解北漠人排外的性子,对这个血统不纯的三王子,油然而生一股兔死狐烹的感伤。 耶律辙看上凤舞,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而已,那里是什么真爱呀,难怪她跑得快。 “此舞名叫‘袖扇’,是凤舞从西楚学来的。” “多谢凤舞姑娘慷概告知。”说着冲耶律辙行了一个告退之礼,转身大步离去。 他走到门口,碰到了正好和他臭味相投的二王子耶律辅。 “三弟,快跟我走!” “二哥,你要做什么,如此着急干嘛?”耶律轲差点被他拖了一个踉跄,十分无奈道。 434.第434章 北漠之行(9) “肯定是好事啦,半个月前城中不是开了一家西楚乐舞坊吗?据说,今夜有一个神秘女子,要表演西楚舞仙惜红衣三大名舞之一的‘袖扇’,难道你不想去一睹为快吗?” “袖扇?那我去呀。”耶律轲甩了甩左额垂下的辫子,兴致勃勃道。 他倒想去看看,哪家的袖扇更胜一筹。 …… 晚间,耶律辙是个急躁之人,立即就要召“凤舞”伺候他就寝。 沈半夏差点当场吐血。她连名正言顺的夫君,黎景行都还伺候过,现在要她去伺候一个可以当她爹的大胡子,死也不去。 于是乎,只好以来了月事为由,想搪塞过去。 耶律辙听到她的拒绝后,立即翻了脸,说最后给她一晚时间,如果在找借口推脱,先杀了吴言,再杀了她。 沈半夏提心吊胆回了院子,这时发现,院子外已经站满了身材魁梧的士兵,屋里也给她配了一个东陵女子作丫鬟。 晚上,好说歹说把婢女轰走,坐着羊毛软垫,靠在矮桌上以手支颐,欲哭无泪道:“怎么办?我答应了红姐她们拖上三天的。” 吴言双手环胸,冷笑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他们死活有太子重要吗?”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那就绝不能食言呀。”她也知道,自己到底冲动了,但三十条人命,她做不到撒手不管。 “那又我知道怎么办了?别的不说,就耶律辙那体格,就你这小身板,光压都把你压死了。”说着,还动手扯了扯沈半夏的衣领。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自己想办法。” 见他口无遮拦,沈半夏没兴趣再和他商量下去。 良久沉默…… “我知道了!”她忽然一拍手掌,惊喜道:“如果我半死不活的,他肯定总要容我养病吧。我今天晚上不盖被了,应该可以重度风寒,就这么定了。” 说着,就往里屋走去。 吴言右手食中二指相互摩挲,一直低头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 入睡后,迷迷糊糊之中,她隐约察觉有人进门,正想起来一探究竟,却忽然陷入沉睡。 夜间,院外似乎响起捉拿刺客的声音,但是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第二日一早,沈半夏猛然醒来,发现原本整整齐齐叠放好的被子,竟然好端端的盖在身上,顿时一个激灵,一跟头从床上翻起来。 “姑娘,您醒了,可否洗漱?”婢女柔声问道。 “谁给我盖的被子?”语气有些微愠。 听见她发怒的声音,那婢女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昨夜进来查房,见姑娘和衣而睡没有盖被子。奴婢怕姑娘感染风寒,所以就擅作主张替姑娘盖上了,还望姑娘原谅,不要告诉大王子。”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我没有要怪罪的意思,问问而已。” 那婢女又是好一阵感恩戴德。沈半夏烦闷,也没有心情安慰她。 就在她慌乱不已时,管家突然来传,让她这两天自行安排,说大王子偶感风寒,就不亲自招待她了。 435.第435章 北漠之行(10) 哎呀妈。一听这话,她乐得差点没当场绷起来。强忍住喜悦之情,假装伤心,说了好些祝福的话。 她想冻成风寒没有得逞,耶律辙一个壮汉子,突然风寒到起不了身,她心里差点乐开了花。 她用过早饭,无聊了好久,忽然觉得身边少了个人,才察觉,都日晒三竿了,吴言还不见起床。 疑惑之下,走到了吴言门外,伸手敲门。 “喂,吴…大哥,你醒了吗?” …… “大哥,你醒了吗?” …… 一连问了两边没人回答,沈半夏心里有些忐忑了。难不成对方怕死,把她扔下不管不顾了? 她又立即否决。吴言不是这样的人,反正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舍弃同伴之人。 “喂,大哥,我是凤舞,你在里面吗?” …… 回答她的还是无声。 “难道出门了?有可能…”她自问自答。 这般想着,就转身往回走。可没走两步,又觉得不可能,就算要出门,吴言也绝不可能不事先告知她。 她忽然想到,耶律辙莫名其妙得“风寒”的事情,歪着脑袋想了一阵,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 立马掉头,大步流星往回走,眼神也慌乱起来。 走到门口,她清了清嗓子,刻意大声说道:“大哥,我错了,小妹昨天不该惹你生气。生气伤身子,小妹这就进来给你道歉。” “哎呀,你还不开门,不开门小妹可生气了。”说着,抬腿一脚,强行将门踹开。 “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响声惊动了院外的士兵,他们立即探头进来。 “不需要,亲兄妹打架,不需要外人插手!” 一言甫毕,气势汹汹进了屋。 外面的士兵面面相觑,没想到文文弱弱的凤舞姑娘也会发火。没让帮忙,他们当然不会自讨苦吃。 他们只要保证,凤舞姑娘不偷偷溜走就万事大吉了。 沈半夏一面干嚎,一面往内间走去。她掀开帘子,一眼就看见吴言昏倒在地上,不过并没有血迹。 “吴言,你怎么了?你醒醒呀。” 对她的呼唤,吴言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她把手往吴言鼻子上一探,呼吸微弱,仿佛时时刻刻都要断气似得。 她知道了,吴言昨晚上肯定去偷袭耶律辙了。不然哪会这么巧,一夜之间,两个人都躺下了。 “吴言,你别死呀。你死了我怎么办?”她鼻子一酸,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她好怕,好怕吴言就像蒋文通一样,就为了她白白送死。 她已经辜负了一个蒋文通,吴言虽然是碍于职责护她周全,但是人总归是为了她,如果吴言也死了,这更会让她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不能乱不能乱,我要镇定我要镇定。” 她深呼一口气,强行平静下来,现将吴言扛到了床上,然后确定他身上没有外伤的痕迹,才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外伤,但是她好像有必要确认一下,到底哪里受伤了。 她时不时地骂上两句,然后动手解吴言的衣服,虽然有些不守妇德,但是情况紧急,先另当别论。 436.第436章 北漠之行(11) “太子呀,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可是在救你的属下,你一定要原谅我。” 她解开吴言的衣服,胸口赫然有一个已经发黑的手掌印,看来是中了耶律辙的掌力,而且脸色也呈现出乌青色,心里顿时压上一块巨石。 把衣服穿好,盖上被子,陷入沉思。在城外等候的那几天,她仿佛听人说过,耶律辙练了一种极邪门的掌法,发掌既有毒。 中掌之人,两日之内,若不得到他独门秘制的解药,必会全身溃烂而亡。 沈半夏坐在床头呆愣了好久,两日之内,她如何才能从杀人如麻的耶律辙手里,拿到解药? 想着如此英俊潇洒,如此聪明可爱,如此善解人意的吴言,要全身溃烂,流血流脓,她简直不敢想象。 “吴言,以后出生入死,绝不相弃!” 良久,她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手掌狠狠拍在床弦上,一跃而起。 “豁出去了。” 她最后骂骂咧咧从屋里走出来,关上门,还特意找人拿了把锁,在外面把门锁上。 “你不想见我是不是?不想见我有本事就别出来!永远都别出来。”说着,对众人吩咐道:“没有本姑娘的命令,谁也不许打开这扇门,即使他嚎着肚子,要上茅房也不行。听到没有!” 一众士兵立即点头。其实,他们本就不想管,要不是大王子的命令不可违,谁稀罕给俩外族人看院子呀。 沈半夏知道他们不想管,不过,这正和她意。又对那个婢女到:“带我去厨房,本姑娘要去熬燕窝。” “姑娘,这种事情交给奴婢就好了。” “不,我要自己去,亲手做的更有诚意。” ……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她终于熬好了爱心燕窝。 “带我去大王子的卧房。” “姑娘,大王子殿下生病了,不见客。” “就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才一定要去,我很担心王子的状况。”说着,隔着面纱做抹泪状。 “那好吧。姑娘随我来。”她知道,“凤舞”姑娘,以后至少也是做侧妃的人,比起拿她不当人的北漠夫人们,同样来自东陵的“凤舞”,肯定还是会厚待她的。 不多时,沈半夏就随丫鬟到了耶律辙院外。院门口,站着两个门神一般的侍卫,那凶神恶煞的眼神,看的她心里不住打鼓。 “两位将军,小女子凤舞,听闻将军不适,特意来做了一碗燕窝,来探望王子,不知可否容小女子进去。” 那两个手持大锤的汉子,相视一对,并没有吱声,显然不肯答应。 沈半夏为了难,院门都进不了,那她的计划还怎么实施呀。 就在她死磨硬泡的时候,府里的管家大叔来了。沈半夏向他说明来意,还暗示了他,自己昨天晚上得罪过耶律辙,怕大王子心生厌恶,所以其实是来献媚的。 管家一想,“凤舞”之前百般推脱,此刻好不容易主动服软,实在难得。虽然大王子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佳,但是放“凤舞”进去,让他开心开心也好。 他还说要先替她禀告一声,沈半夏以想给耶律辙一个“惊喜”为由,婉拒了他的好意。 最后,沈半夏进了屋,非常鬼祟地猫着脚步,走到耶律辙的床前,然后刻意扬起手掌,略带了些劲风,拍向对方。 437.第437章 北漠之行(12) 耶律辙昨天晚上本来好端端的抱着美人睡觉,结果被蒙面人猛地一脚踹中了命根子。虽然他一掌把对方打中,但是自己却因为疼痛,一直睡不着,早上才渐渐入睡。 朦朦胧胧之中,忽然感觉到有劲风向自己袭来,眼睛没有睁开,手掌却立即挥出。 沈半夏惨叫一声,身体向后飞出去,直接撞到了墙壁上,又才砸在地面上。 “大王子,是我,凤舞,来给你送燕窝…”说完,当场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第一次吐血,感觉吐完闷痛的感觉好了很多。 耶律辙猛然睁眼,坐起身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沈半夏,又看了看屋里那只破碎的碗,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误会”了什么,赶紧一跟头爬了起来。 “凤舞…我…”耶律辙那被胡子掩盖之下的面色,有了后悔的神情。 看见心心念念的“凤舞”姑娘,被自己一掌打伤,他真是悔恨交加呀。 本来吧,他顶多两三天就好了,可现在“凤舞”又不知道得躺多久了。 “不怪大王子,都怪凤舞,只想着给大王子一个惊喜,所以一时疏忽了,咳咳…” 她虽然是再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但又恰恰证明了,自己对耶律辙的一片“真心”。 “凤舞,你先别说话,我的掌有毒,给你拿解药吃了再说。” 晚一刻吃下去,病情就会加重一成,就算服过解药,恢复起来也越费时间。 说着,把沈半夏抱到床上放好,才在一个带锁的暗格里面,取出药瓶,倒了一枚解药在手心,然后递给沈半夏。 沈半夏颤颤巍巍接过解药,她仿佛浑身无力,手哆嗦地很厉害,最后都喂到嘴边了,然后药丸一滑,掉了下去。 “哎呀,掉了!”她忽然大叫一声。 同时左手一伸,药丸在面纱的掩饰下,落入手中,然后又迅速缩回去。 “解药掉了,我下去找找。” 说着,作势要下床。 “不用捡,重拿一枚。”耶律辙赶忙止住她的动作,然后回头又拿了一枚解药给她,她又哆哆嗦嗦好久,才喂进嘴里。 服下解药,她只觉得一股清润从喉头滑向胸口,闷痛立即得到缓解。 “多谢大王子救命之恩,凤舞无以为报,只能…只能以身相许,”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很是娇羞,“只是,凤舞也不知何时能好,心中十分愧疚。” 耶律辙听她说的欲拒还迎,心中热切不已,双手抓来抓去,到底没有落到她身上,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状态也不太好,索性装了一回君子道:“不,这都是我的过错,才导致凤舞姑娘身受重伤,这都是应该的。” 沈半夏低着头,又道:“这是大王子的贵榻,凤舞小小舞姬,实在不该冒犯,还请大王子差人送凤舞回屋。” 别说,这北漠人虽然粗暴了些,但是没那么花花肠子,沈半夏一说,他也不反对,立即找人送她回了院子。 沈半夏回了院子,但是吴言身为大哥,不起来看望实在讲不通,她怕对方起疑心,咬着牙,让婢女扶她到吴言门外,打开门锁,自己又骂骂咧咧走了进去。 438.第438章 北漠之行(13) 沈半夏知道,万一这一幕传进耶律辙耳中,迟早会起疑心,所以只想吴言早些醒来,两人逃出去才好。 她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将早已不省人事的吴言扶起来,但他牙齿紧咬,就像有人给他喂毒药似得,她试图掰开对方的嘴巴,当然没能成功。 此法不通,她又换了一个法子。把对方的是鼻子捏住,试图让他嘴巴张开一些。 然而,知道憋地满脸透红,几乎快要断气了,对方仍是牙关紧咬,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吴言,你张不张嘴?你再不张嘴,我可要亲你啦。”沈半夏怒了,她没见过这么怪的人,都奄奄一息了,还有力气把牙齿咬得紧紧的人。 还别说,被沈半夏这样一威胁,吴言嘴巴动了动,极度微弱的说了一句“不要。” 见此,沈半夏心中一喜,继续威胁道:“你张不张嘴,不张嘴我真的亲了,不但要亲你,还用嘴巴给你喂药。你张不张嘴啊?” 吴言忽然激动起来,双手握拳,狠狠捶在床上,同时大呼一声:“不要!” 沈半夏眼明手更快,就在对方张嘴的一瞬间,把药丸往他嘴巴一塞。 呼…… 虽然费了些心神,但好歹还是为了进去,长长松了口气。 吴言似乎被她的话刺激到了,此后近半刻钟的时间,他一直双手乱挥,脑袋偏来偏去,一个劲儿说着“不要不要”。 看他那恐惧又绝望神情,仿佛正在被人非礼,而且还相当无助。 吴言不醒,沈半夏也不敢离开,她生怕自己前脚刚走,耶律辙忽然察觉出来,就提着大刀,当场把吴言砍成两截。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他就悠悠醒转过来。 “我还活着吗?”嗓音有些沙哑。 “废话,差点死了。蠢货!”她不自觉地想起了,百里演经常骂她的话。 “你的脸色怎么差?你如何拿到解药的?” 吴言十分不解,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看到沈半夏坐在床头,他有些小小的感动。 “我让耶律辙也打了我一掌,然后假装解药掉了,他就重新给了我一颗。” 她说的简单又轻松,但这其中的艰险,吴言可想而知。 “其实我只是一个护卫,你没必要……”他似乎触动伤心往事,莫名地伤感起来。 就算他曾经身份如何,但现在只是一个叛臣余孽而已。 “行了啊,你死了倒好,但是我一个人,怎么把百里晨从拓跋府偷出来?” 吴言悻悻的闭了嘴,良久,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莫名的惊悚,道:“你怎么把药喂进去的?” 他昏迷的时候,嘴巴闭的老紧,小时候,他娘都是用竹筒灌下去的。沈半夏连个勺子都没用,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用……” 她还没有说完,吴言自作聪明地接过话头。 “你不会真的用…呕…”他一想到猜到沈半夏可能使用的招数,胃部一阵剧烈翻涌。 沈半夏眼明手快,一把捂住无言的嘴,让他把呕到喉咙的清水,又生生吞了回去。 “别吐,刚喝下去的,还没吸收完。” 吴言翻了一个死鱼眼,然后华丽丽倒下,再次晕死过去。 …… 439.第439章 北漠之行(14) 到了晚上吴言二次醒来,但是或许心理阴影有些严重,一直对沈半夏避而不见,乃至数天后,见着沈半夏就开始做出干呕的姿态。 沈半夏对他的行为十分不解,还非常郁闷地闻了闻自己的味道,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口臭,所以对方才反应如此剧烈。 由于吴言服药比较晚,即使体质比沈半夏好,两个人也只能几乎同步恢复。 不过,耶律辙似乎有所察觉,院子外的士兵和屋里的丫鬟越来越多,对她和吴言的饮食起居,日常活动,监视愈加严密。 打着兄妹讨论乐曲的名义,两人又凑在屋里商讨撤退计划。 沈半夏一看见,吴言对她不忍直视的闪烁神情,就莫名火大。 她拍着桌子,气愤道:“吴言你什么意思啊?一见到我就开始吐,我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如此厌恶?” 她冒着生命危险,替他骗来解药,他不但没一句感激的话,反而对她百般躲避,即使迫不得已见了面,立即就靠在墙上,开始干呕。 这还有没有天理呀。 咳咳咳…… 她一生气,剧烈的起伏牵动心口,忍不住干咳起来。虽然解药解毒,但是耶律辙那一掌力道十足,她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见她一副快要把心咳出来的架势,吴言脸上划过一抹内疚。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上次那个老****…我看见女人就害怕,而你又…再说了,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我们俩可就…” 沈半夏双手往桌子上一摁,忍不住怒吼道:“什么事情,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明明和你清清白白,你不要给我乱泼脏水!” 为何再也找不到,之前那种虽然生疏,但是和睦相处的感觉了。 “咳咳。”吴言干咳了两声,一张俊脸通红,似乎难以启齿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吴言。”沈半夏用余光瞟了他一眼,阴测测道:“你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吴言后退两步,看她如同洪水猛兽,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嘴巴闭的那么紧,你…是怎么给我喂药的。” 他事后回忆,好像听见有人说要用嘴巴喂药,难道不是吗? 噗…… 沈半夏险些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 感情是误会她,非礼他了呀! 沈半夏见他神情怪异,仿佛认定了施暴者的被害少女一般,既委屈又畏惧,还有对她的泣血控诉。 她心中一动,忽然有了戏弄他的意思,坐在软垫上,双手支地,双脚交叠,放在矮桌上,摆出一副土流氓的姿态。 “怎么,你有意见?你上次还被那个老女人亲了个遍,没见你吐个死去活来。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出此下策,吃亏的是我好不好。” “去去去,经过我奋力反抗,她没有亲到我的…嘴巴,好不好。” 沈半夏无辜的耸耸肩,不以为意道:“那怎么办,你想把嘴巴挖下来吗?我去找耶律辙那把锋利的大刀给你。” “沈半夏,我没看出你竟然是这种人。”吴言咬牙启齿,对自己识人不清,简直感到痛心疾首。 440.第440章 北漠之行(15)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否则我们俩可吃不了兜着走,我倒还好,孑然一身,你可是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小美女哦。” 说着,贼嘻嘻的笑起来,还一个劲儿冲吴言挤眉弄眼,故意刺激对方脆弱的心灵。 不过,吴言只是浑身一个寒战,出她意料的,并没有当场崩溃。 “当然,我又不傻。”吴言神情凝重,无比肯定道。 他还不想被太子凌迟处死。不过,为嘛心里有点小惊险刺激呢? 啪!击掌为誓。 处理好私事,他们立即筹谋逃跑的计划。由于双双受伤,倒是给萧红他们争取了更多逃跑的时间,这时候,恐怕都已经除了边城,到了西楚的地界。 没有了萧红的考虑,立即脱身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然而,大王子府中守卫森严,高手如云,他们又都没有完全恢复,要顺利逃走还是有一定难度。 别的倒也不怕,就是每次耶律辙把自己如狼似虎的目光,放在她身上,都忍不住后背冷汗淋漓。 到今天为止,已经是四月下旬,距离她离京差不多两个月。闲下来的时候,除了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付耶律辙,剩下的都在担心黎景行他们了。 夜间,原本说了让她养伤十天的耶律辙,忽然跑到她屋里,任她说的口干舌燥,唾沫乱飞,死活都要霸王硬上弓。 有了耶律辙作对比,沈半夏这才觉得,蒋文通还真是流氓中的君子,至少对方不会强迫她。 吴言在屋外急的直跺脚,最后听见她一声惨,正打算进去拼命的时候,管家猛地跑到门外,万千火急地禀告。 “大王子不好了,有人进府盗兵符!” “什么?!找死!” 耶律辙一惊,立即放开衣不蔽体的沈半夏,转身飞奔出去,朝书房跑去。 大难不死,沈半夏当场哇地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娘的,不带这么玩儿的。 呜啊…… 吴言跑进屋,见她还基本完好,松了一口气,拿过一件把外衣套在她身上,拽起她,边说便往后窗走去。 “趁现在赶紧走,府里闹刺客。” 沈半夏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跟上他的脚步,把外衣穿好。 兵符被盗,府中人仰马翻,护卫士兵,甚至是下人都被吸引到书房周围,捉拿盗贼,谁都无暇顾及他们。 二人以夜色为掩护,躲躲闪闪,不多时,就溜到后花园,花园东北角翻出去就是大街。 途中,他们遇到了一队巡逻的士兵,吴言将对方引开,沈半夏则按照吴言“瞎逛”时,摸好了的线路逃生。 耶律辙看重的是“凤舞”,所以把沈半夏被看的特别牢,但吴言还是有一定自由活动的机会。 他们约定好在墙外碰头,反正都是从东面的围墙出去,不会走差了。 院墙下,沈半夏有些望墙兴叹的感觉。 所谓高门大户,大王子府这院墙实在不低呀,足足有一丈高。 她没受伤时还好,现在伤势未愈,在没有凭借物的情况下,一口气跃那么高,有相当难度。 441.第441章 北漠之行(16) 时间不等人,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花园外头,隐约传来士兵追击的声音,其中就包括让她闻风丧胆的耶律辙。 没办法,她硬着头皮纵身一跃。飞到三分之二的高度,向上的势头一缓,她心道不妙,赶紧双手伸手,险险抓住了墙头。 她一鼓作气,徒手攀上墙头,站在上面,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院墙外突然响起一个冷喝声。 “谁?!” 惊闻人声,她起跳的动作一滞,脚步不稳,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前倒下。 “啊!救命啊!” 沈半夏心中哀嚎,完了完了,这会脑袋着地,不死也会变成傻子。 下意识闭上眼睛。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她最终没有砸在冰冷的石板上,摔个头破血流。最后关头,有人用脚勾住了她的腰,延缓了她下降的巨大冲击力。 “凤舞姑娘,几日不见,可还无恙?怎么?姑娘又发明新的舞姿了,需要从墙头上跳下来吗?” 这个满含戏谑,好不正经的声音,不就是看穿他冒牌货身份的耶律轲吗? “三王子?你这么在这儿?”沈半夏一跟头从爬起来,错愕道。 “本王子怎么不能在这儿?今天若是本王子不在这里,凤舞今天可就变成‘凤瘫’了。你说是吗?凤舞姑娘。”重音落在“凤舞”二字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他陡然凑近,鼻子几乎碰到沈半夏的面纱,一只烙铁般的大手,死死捏住沈半夏的手腕。。 看着他陡然放大的俊脸,沈半夏勉强笑笑,尴尬道:“三王子,我还有急事,你能先放我走吗?” 她努力挣脱耶律轲的钳制,但纯属徒然,她连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掰不开。 “放你走也行,问你三个问题,你如果回答的和我心意了,本王子就放你走,怎样?” “什么问题?快说呀。” 她很着急,被逮着了立即死翘翘。 “第一个,怎样才能让父亲厌恶他给予重望的儿子呢?” “额……”沈半夏满头黑线,这家伙肯定是想让他皇帝老爹,厌恶大王子吧。 毕竟他血统不纯,就算因为母妃的原因受些宠爱,然而,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果耶律艋有心让他继承皇位,就绝不会仍由他成为一个只顾吃喝玩乐,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的纨绔王子。 “怎么,不知道?不知道的话,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只好拉着凤舞姑娘,去见我那残暴不仁的大哥了。”说着,拽这沈半夏就往正门的方向走去。 “唉,别别别。我知道我知道。” 耶律轲动作一顿,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沈半夏皱眉思索。人都是自私的,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爷。 “让爹对儿子失望,比如说有一样东西他们都喜欢,但是儿子得到了,而且还没有孝敬给老爹,老爹一定会生气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一旦起了利益冲突,翻脸最快最恨的一定是皇家。 耶律轲眼睛一亮,微微颔首,仍旧笑盈盈道:“那如何让父亲,把儿子儿子不好的地方忽视掉了?” 442.第442章 北漠之行(17) 沈半夏沉思。如何要让耶律艋忽视掉耶律轲的血统,这还是一个难题呢? 人们说孩子像父母,一般首先想到的是外貌,然后就会比较脾性,而且无论好坏。 如果让耶律轲在性格上模仿老皇帝,会不会让耶律艋有一种,这个儿子和我很像的感觉,然后心生欢喜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让那个孩子模仿父亲的脾气、性格、甚至习惯,当然必须神似而形不似,而且不能让父亲察觉到儿子是刻意为之。” 耶律轲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 他哈哈一声大笑,一个指嘣弹在沈半夏额头上。 “不错不错,果然最毒妇人心。” 其实这两个方法单独看来,也没有么效果,但是一旦联合起来,绝对一加一大于二,威力非同凡响。 额…… 沈半夏只能在心里对耶律辙说对不起。 其实她也没多少内疚,不但因为自己在对方吃了不少苦头,而且她也看出来了,耶律辙完全就是一个暴君。 光她呆的这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耶律辙至少杀了七八个下人,而且完全都是他生气,单纯的想发泄而已,那些下人根本没有任何过错。 耶律轲有一半东陵文人的血脉,应该不会那么残暴,他吃喝玩乐,也是一种伪装吧。 “那三王子可不可以放我走了呢?我还有急事在身。” 说着,拔腿就想跑,结果对方还是没有放手。 “这才两个,还有一个呢。”耶律轲手指左右摇晃,表示拒绝。 “那你快说呀!”沈半夏记得火烧眉毛了,因为她隔着围墙,都能听见士兵的叫喊声。 “告诉本王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放你走。” 沈半夏心中警钟大作,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人绝对是狗皮膏药,一旦沾上就再也甩不掉了 她故作忸怩之姿,思忖片刻,才吞吞吐吐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会给我惹来很大麻烦的。” 那骄傲神情和语气,好像她是一个多了不起的大人物似的。 “好,绝对不告诉别人。”耶律轲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他当然不会告诉别人,告诉别人就不好玩了。 竟敢冒充凤舞,糊弄他那个嗜血残暴的大哥,实在胆大包天呀。 不过,舞技的确非凡,若不是他曾经和凤舞有数面之缘,只怕也要被眼前这个女人骗住了。 “咳咳,那你听好了,本姑娘可是西楚鼎鼎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叶未央。”语罢,抬头挺胸,故作傲慢姿态。 对!就是“叶”未央,她可没有陷害“夜”未央。 “叶未央?”耶律辙眉毛一挑,语含怀疑。 “对,你不信?那你大可去西楚打听打听,整个西楚除了我叶未央,还有谁能把‘袖扇’跳的比惜红衣还好。” “那也不尽然。”耶律轲嘴角一歪,显然不太赞同她的夜郎自大。 当天晚上,他和耶律辅在轻歌曼舞坊,看见的那个女人跳得也不错,熟练程度比沈半夏还略胜一筹。 “小妹!你怎么还不走?” 443.第443章 北漠之行(18) 吴言等了许久也不见沈半夏和他会合,放心不下,所以就自己找了过来。 见沈半夏被耶律轲缠住,他略有惊讶。 他很是郁闷,不懂为何沈半夏的桃花运,总是如此好(那是因为作者麻麻爱她,此处配一个可爱的表情),到哪儿都能被男人缠上。不过,全都是些不成气候的烂桃花(因为这不是女尊文,此处再配一个可爱的表情)。 “哥,他不相信我是叶未央,你说西楚除了我叶未央,还有谁有如此高超的舞技?”见吴言到来,沈半夏激动地差点热泪盈眶,嘴上继续不动声色的大放厥词。 “三王子,小妹的确是叶…未央,而且舞技高超,无人可及。”吴言嘴角抽了抽,言不由衷道。 布谷。院内响起一声布谷鸟啼叫的声音。 “好,本王子相信,你走吧。咱们后会有期。”耶律轲忽然大方起来,不再追究真假,松开她,连连挥手,恨不得她马上在自己眼前凭空消失一样。 沈半夏直觉他有鬼,但是现在无暇深究,拔腿就跑。 “不用了,咱们,后会无期!” …… 他们刚走不久,院墙外忽然抛出一件小物品,耶律轲伸手接住,纳入怀中。然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大摇大摆走远了去。 两人一路狂奔到大街上,迅速在一家成衣店里,之前进城之前差不多的服饰换上。 沈半夏自然又变成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吴言为了掩人耳目,还贴上两撇小胡子。 第二日,两人再从客栈出门时,已经从之前的兄妹,变成了兄弟。 两人先打探到拓拔羽的府邸,然后一直在拓跋府周围来回徘徊。 如果拓拔羽喜欢热闹,人来人往,还好浑水摸鱼溜进去,但是偏偏拓拔羽为人冷傲孤僻,不喜欢和人过多来往,让他们无机可乘。这倒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中午两人坐在附近的面馆里吃饭。 “拓跋府人员简单清晰,要打入内部,实在不容易呀。”沈半夏用筷子搅来搅去,一口也吃不下去。 吴言倒是心宽,不但吃完了面,还把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你还吃吗?不吃给我,免得浪费了。” 说着,也不等沈半夏同意,自己端过完,又开始滋遛滋遛。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没看见我们已经掉下悬崖了吗?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干脆,”她把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拍,决然道,“直接抢!” 她激动之中,声音提高了许多,闻言,所有食客都转过来打量她。 “神经病。”有人埋怨道。 “皇城脚下,拓跋府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抢东西?!”一个娇俏,而满含怒气的女声,忽然在沈半夏身后炸响。 嘭! 话毕,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下一刻,一双短枪已经插在桌子上,入木三寸。 枪柄摇晃,连带着整个桌子,都咯吱咯吱晃动起来。 “拓拔小姐来了!快走快走!”面馆里的人,在一眨眼的光景里,统统消失不见,包括胖胖的老板娘。 444.第444章 北漠之行(19) 吴言抬头,呆愣愣盯着居高临下的英武少女,口中的面条,半截已经咽下喉咙,半截还吊在外面。 沈半夏侧头,凝视着头顶这个横眉怒目、英姿飒爽的美女,嘴巴张大,半天都忘记合上。 飞扬霸道,但是决不跋扈,而且还嫉恶如仇,这必是女将军拓拔羽的侄女,拓跋寒玉是也。 拓跋寒玉,年十八,乃拓拔羽王兄独女,自从父亲战亡以后,一直有姑姑抚育长大,而且同样的武功高强,犹胜男子,颇有其姑母的英雄气概。 而且,相对于拓拔羽的内敛,年轻的拓跋寒玉更为肆意张扬。 “拓跋姑娘,你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沈半夏结结巴巴道。 “没有?本姑娘可是亲耳听说的,你还敢狡辩!” 说着拔起一柄短枪,放桌子上重重一搁,严厉道:“说!你们有何企图?是不是磨子山上的土匪,你们若不从实招来,小心本姑娘对你们严刑拷打!” “不是,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沈半夏指了指,摆在吴言面前的两个面碗,解释道:“刚才他抢了我的面,我一时情急,指责他不该动手直接抢。” 拓跋寒玉怀疑地看向沈半夏,脸色没有丝毫缓和。 “你说的是真的?” “对对对。”沈半夏点头如捣蒜泥,连连称是。“他仗着我比大,总是抢我饭吃,害得我经常饿肚子,呜哇……”说着,大声嚎哭起来。 吴言投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欺辱你弟弟,不给他饭吃?”拓跋寒玉又看向吴言,语气阴冷起来,但眼中却蓄满了焚身烈焰。 她最恨欺负弱小的人了,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欺辱一母同胞的兄弟。 实在可恨可杀! 吴言点点头,又立即摇摇头,尴尬的笑着,不敢开口说一个字,因为他生怕自己一个没说好,对方当场就一枪戳死他。 这个女人,就是那天他打算“英雄救美”时,见过的比男人还爷们儿的女汉子。 咳咳…… 他掩饰性地干咳了两声,然后一个劲儿踢着沈半夏的脚。 沈半夏看着气氛不对,假装以袖拭泪,无比乖巧懂事道:“大姐姐,你别怪哥哥,谁让他是个傻子呢。爹爹死前,千叮呤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他,他想吃就吃吧,我下顿再吃。” 话毕,又开始捂着脸,小声“抽噎’起来。实际上,暗中又是揉眼睛,又是往脸上抹唾沫。 她这一席话,简直让拓跋寒玉顿时母爱泛滥,心疼的不得了。 她扫了眼,至今还在朝自己傻笑的吴言,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沈半夏的瞎话。 “小弟弟,你别哭,大姐姐给你钱买面好不好。” “谢谢姐姐好意,可是无功不受禄,姐姐的钱,我不敢接受。”沈半夏“羞涩”地低下头。 拓跋寒玉一巴掌拍在沈半夏肩头,赞扬道:“好小子,有骨气。姐姐看中你了,跟着姐姐学本领,以后自己挣钱买饭吃好不好?” 沈半夏揉了揉险些被她拍碎的肩膀,婉拒道:“多谢姐姐好意,但是我不…”她忽然醒悟到什么,话锋一转,接着道:“…但是我还要照顾哥哥,他一天…也离不开我。” 说着,暗中踩了吴言一脚。 445.第445章 北漠之行(20) 吴言吃痛,惊地从凳子上蹦起来。但是他反应极快,还没在拓跋寒玉惊讶的时候,忽然一屁股歪在地上,抱着沈半夏的腿,嚎啕大哭起来:“弟弟不要丢下我,弟弟不要丢下我……” 他哭地那一个叫伤心欲绝,撕心裂肺到沈半夏和拓跋寒玉都难以忍受,忍不住捂着耳朵。 “好了好了,你不许哭了,本姑娘准许你和你弟弟一同进府。”拓跋寒玉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坐下地上又哭又嚎,撒泼打滚儿,即使是个傻子。 “真的吗?弟弟,大姐姐没有骗我?”吴言吧唧吧唧嘴巴,学着小孩的腔调问道。 呕…… 沈半夏浑身一个寒战。 “是的,哥哥乖,咱不哭。大姐姐会给我们钱买饭吃。” …… 于是,两人竟然在阴差阳错之下,光明正大地进了拓跋府。 对于拓跋寒玉又带她认为的可塑之才回府,拓拔羽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表示恩准了。 拓跋府极大,东面是一个小型的演练场,里面住着好多跟沈半夏一样,被拓跋寒玉带回来的孤儿或者穷苦孩子。 或许是自己也身为孤儿,拓跋寒玉特别照顾这些孩子,几乎像长姐,像母亲一般关爱着他们,当然也包括沈半夏。 见到这一幕,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沈半夏忍不住郁闷了,她觉得自己特别讽刺,亲爹亲姐不疼不爱不喜,而毫无血缘关系的夏康阳和拓跋寒玉,却对她真心以待,给了她父亲的宠爱,和长姐的疼爱。 所以,对于自己心怀叵测的行为,她感到十分羞耻。但是,她却不得不做,这种想法,更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虽然,每次当拓跋寒玉来关心大家时,她总会刻意躲起来,所谓的眼不见为净吧。 为了方便她照顾“傻子哥哥”,拓跋寒玉十分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一间独立的房子。但是,房里肯定只有一张床。 对于当惯了暗卫的他来说,小事一桩,天天晚上睡房梁就是了。倒是两人孤男寡女,又是主仆关系,同住一房,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这都是可以克服的。 白天,沈半夏和大家一起练习,吴言就打着傻子的幌子,在府里四处乱晃。 拓拔羽似乎十分喜欢清闲,从来不到演练场去,但也甚少出府,白天呆在书房中,晚上早早就回卧房休息,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 五六天下来,吴言摸遍了府里的大大小小院落,包括拓拔羽的卧房,都没有发现关于百里晨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天晚上,两人小声合计。 “今天还是没有发现吗?”沈半夏问道。 吴言一言不发,仍旧是摇头。 一连六天都是否定的摇头,她真是有些怕了,但结局仍旧如她恐惧的那样,以失败告终。 一路艰难险阻,好不容易找到百里晨的下落,有成功混进拓跋府,但是最后百里晨却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怎不叫人失望,进而绝望。 她最初的希望,已经被一点点,磨灭殆尽了。 446.第446章 北漠之行(21) 前几天京城还传信来,说务必在五月二十五日,黎泽天四十六岁寿诞前必须赶回去,否则,黎景行的太子之位必将不保,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 而今天已经是四月二十九,距离黎泽天生辰已不足一月,就算日夜兼程、脚不停歇地往京城赶,至少也需要二十天时间。 所以,他们能够浪费的时间,只有五六天而已了。 说实话,沈半夏一直没太懂,拓拔羽好端端的,要囚禁百里晨做什么? 当年尙家岭上千人死在北漠铁军手中,偏偏百里晨落入敌手,还能幸免,这不奇怪吗?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夏康阳是不是记错了,百里晨压根儿就没有在拓跋府上。 “不行,我们不能在这么等下去了,今天晚上就行动吧。” 两人商议下来,决定晚上再细细探查一番。 入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两人换上夜行衣,在拓跋府中四处飞窜。 两人翻遍了府中大小院落,亭阁假山,花园小湖,仍旧没有发现暗道密室的痕迹。 最后,转悠到了拓拔羽的书房外,两人鬼鬼祟祟潜进屋内,照样四下摸索。 书房布置很典雅,十分有中原人的风格,挂满了字画。沈半夏把目光落在一副貌似拓拔羽的画像上。 画中女子是拓拔羽的长相,但穿着又是西楚女子的装束,右下角落有印章,她划开火折子,认真一看,居然是个古体的“晨”字。 “吴言,你开来看!这是什么?”她底声叫道。 吴言凑过来一看,也吃了一惊。 两人相视一对,都从对反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怀疑。为了看得清楚些,两人索性把挂画取下来,慢慢观察。 他们观察一番,除了印章上一个“晨”字,却并无其他线索。 吴言摩挲着手指,研究起人物头顶的题诗。(情节需要,请勿深究,掩面而泣) 曾经娇娘而今帅, 戈马一生战不败。 再为女儿卧花床, 碧玉花黄也无双。 良久,他指着题诗,猛地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激动得难以克制。 “我知道了!藏头诗,这是一首藏头诗。取每句第一个字,然后将二三句顺序颠倒,曾再戈碧,晨在隔壁。” 经过他的提点,沈半夏也立即恍然大悟,并毫不吝啬赞扬道:“对哦,吴言,你太聪明了。” “那是自然。”吴言洋洋得意,只不过他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立即又被沈半夏泼了冷水。 “可是隔壁指的是什么?书房有隔壁吗?”书房位于西北方,后面是一片林子,前面荷塘,右面是花园,左面就是高高的院墙,有隔壁给他们找吗? “额……”吴言哑然。 沈半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我们总算找到一条线索,至少可以确认,百里晨的确在拓拔羽手中。” 她的安慰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吴言丧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沈半夏一手抱胸,一手支着下巴,在屋里踱来踱,自言自语道:“书房的隔壁?书房的隔壁!书房的隔壁……书房没有隔壁,书房隔壁的隔壁是什么?” 446.第446章 北漠之行(22) 沈半夏转头看了看心如死灰的吴言,问了一个很是荒唐的问题。“诶,吴言你说,百里晨暗示的隔壁,是不是隔壁院子呀?” 说着,指了指与拓跋府一墙之隔的废宅。 吴言双眼一亮,从椅子上猛地弹跳起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猛烈的摇晃,欣喜若狂道:“太子妃,你才太聪明了!” “喂喂喂,你快停手!百里晨真的在隔壁吗?”沈半夏被他晃得眼冒金花,为了遏制他疯狂地举动,只好在无情地给他浇上一瓢冷水。 “在不在,我们去拓拔羽的卧房看看就知道了。”说着,立即将画像挂回原处,拉气沈半夏就往拓拔羽的卧房奔去。 拓拔羽的卧房,也在靠西面的这一方。 …… 站在拓拔羽院子外面,沈半夏向吴言投去一个怀疑的眼神。 确定要进去吗?如果不小心惊动了对方怎么办? 打草惊蛇还是一桩小事,她是担心以他们两个人的功力,如何能在从拓拔羽手下安全逃脱? 吴言微微颔首,神情无比肯定。 他向沈半夏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进去,一探究竟,待确定安全之后,她再进院子。 沈半夏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就当对方是默认了。但是他前脚才翻进去,沈半夏后脚也跟着跃进院内。 吴言走近屋子,立即趴在窗户上,仔细聆听。片刻,对沈半夏低声道:“里面没有人。” 说着,不顾沈半夏的惊讶,径直用匕首撬开门锁,大大咧咧走了进去。 两人走到床前一瞧,只见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拓拔羽的影子。 “人呢?”沈半夏还是没太懂。 “隔壁去了呗。”吴言嘴角一歪,面露讥诮。 哪个隔壁?当然不是隔壁房间,而是隔壁邻居家。 难怪拓拔羽几乎每天,要不把自己关在书房,要不把自己关在卧房,闭门不出,原来一直都在玩儿金蝉脱壳。 这个女人,对百里晨还真是用心良苦呀,不但为了他终身不嫁,还反过来金屋藏娇。 “你的意思是,百里晨在隔壁的荒宅里?拓拔羽果真养他做面首?”沈半夏嘴角一抽,话是问句,而语气却已经是肯定的语气。 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相信呀。 “在不在,还是得看看才知道?” 由于不知道暗道机关所在,也怕钻进去被对方逮个正着,两人还是习惯性翻墙越院,潜进一墙之隔的废宅。 落在荒宅内,立即花香扑鼻,沁人心脾。 吴言望着满园的玉兰花和栀子花,唇角的讽刺意味更浓。 百里晨的最爱,那个女人还挺懂对方的心思。 沈半夏有些对栀子花有些过敏,一闻见那刺鼻的想问,立即头晕脑胀,鼻子痒痒。 “啊切!”她忍不住想打喷嚏,然后只好一路捏着鼻子。 虽说这院子也不小,但是明显只要朝着有灯火走,一定可以找到百里晨所在之处。 看来拓拔羽对自己的秘密十分有自信,所以荒宅中竟然没有一个下人或者守卫。这倒方便了沈半夏和吴言。 447.第447章 北漠之行(23) 他们一直向后,才发现这宅子其实,也不是紧挨着拓跋府的荒宅,而是夹在两宅之间的另一处宅院。 拓跋府和荒宅前面貌似紧密相挨,但实际上,再往后却各自往内侧偏斜,然后在它们之间,形成倒三角形的宅院,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只容纳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般巧妙心思,绝非一般人能够想到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两人摸到唯一亮着灯的院落外。 屋内,隐约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阿晨,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你先把药吃了,吃了药头就不会痛了。” 这个卑微祈求的声音,就是从北漠赫赫大名的女将军——拓拔羽口中说出来的。 “你滚,我不会吃你的药!”这是一个虽然饱含愤怒,但是明显虚弱无力的男声。 “好好好,你不吃药,那你把燕窝喝了好不好?” “滚开!别拿你沾满了血腥的手碰我!” 接着,传来瓷碗落地的碎裂声,然后良久的静默。 “百里晨,你够了!十年了,就算是块石头都该捂热了。我对你哪里不好了,你要这样对我?” 毕竟是血战沙场的女将军,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对我好?对我好你囚禁我,对我好你强迫我娶你,对我好你让我和小朵分开。这就是你拓跋将军对我好的方式?让我生不如死?如果这样,我请你不要对我好,一点都不要!” “百里晨,我哪点不如那个丫头片子了?十年了都还对她念念不忘。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对我有一丝丝怀念?!”拓拔羽撕心裂肺的大吼道。 百里晨冷哼一声,讥诮道:“你想多了。” 言下之意,他才不会怀念他,一丝丝都没有。 “百里晨,你好狠心。”拓拔羽彻底被他的无情伤透了心,低声抽噎起来,片刻,又冷声吩咐道:“阿纳,看好姑爷,不要让他做傻事。” “是,小姐。”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光听她粗狂低沉的嗓音,就能估计又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 “阿晨,我明天再来看你,药瓶我放在这里,你疼的时候就吃吧,早些休息。” 咔嚓。开房门的声音响起,但是良久都不见她从院子里出来。看来暗道出口就开在院子里。 “阿纳,你出去,我要一个人待着。”百里晨淡漠的命令道,语气十分疲倦。 “不行,小姐说了让奴婢看着你。”阿纳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你放心我不会自杀!” 他真是受够了,那个女人一天到晚都缠着他,好不容易走了,又让她的婢女盯着他。十年了,他一直生活在别人寸步不离的监视中,真的快疯了。 如果不是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回西楚,回尙家岭找他的小朵,他早就忍受不下去了。 那婢女沉思片刻,稍微妥协了些。 “那好,奴婢就在屋外守着。” …… 吴言对沈半夏点点头,然后纵身一跃,落到院中。不多时,院门打开,吴言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门。 448.第448章 北漠之行(24) 那个婢女被吴言敲晕在房门边,瘫软在地上,简直跟好似一座小山。 房门打开,嘎吱一声响,立即惊动了头疼难忍的百里晨。 “不是让你不要进来吗?!”他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已经隐忍到极限。 …… 没有听到阿纳不带感情冷静回答,百里晨顿时心生警惕,问道:“谁?到底是谁?” 说着,忍者疼痛从内间走出来。 “百里叔叔,十余年不见,别来无恙。”吴言冷声道,眼底划过一抹痛恨,不过,转瞬即逝。 沈半夏在看见百里晨那一刻,简直将对方惊为天人,算年纪现在也该四十岁了,可看着也不过三十来岁。 模样俊秀婉约,举止翩然出尘,气质清冷如谪仙。她瞬间明白为何,夏朵儿和拓拔羽都对他情根深种了,食色,性也。 见吴言陡然出现,百里晨瞬间愣住,先是面露愕然,然后渐渐变成震惊。 “你是小演,还是小言?!” 百里演和吴言的母亲是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两人又都继承母亲的容貌多于父亲,加之年岁相仿,幼年时常被人当成亲兄弟。 因为模样相似,所以看见吴言时,百里晨并不确定他是百里演,还是吴言。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叔叔看着像谁就是谁吧?”吴言淡淡道。 反正该在的不在,不该在的还在。 沈半夏错愕,吴言和百里演长相相似?难道这就是百里演总是带着面巾的原因吗?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位姑娘是谁?”百里晨欣喜异常,赶紧大步上前,拉着吴言坐下说话。 沈半夏惊疑,百里晨怎么知道她是位姑娘的? “她是西楚太子妃。”吴言对百里晨的热络并没有多好好感,始终冷着脸。 “太子妃?可是行儿的妻子。染表姐他们都还好吗?你父母,还有大哥大嫂他们都还好了?” 百里晨似乎并不知道西楚发生的一切,还兴致勃勃地问那些早已化为枯骨的人,是否安康。 吴言眼中划过一抹悲痛,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笑不已。 当年,南宫婉能如此轻松就掌握到百里山庄的暗语,以及秘密联络方式,百里晨可谓功不可没呀。 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是造成连同百里山庄在内的十几个家族,被灭门屠杀,他没那么容易原谅对方。 沈半夏见气氛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道:“百里叔叔,你走后,西楚发生了大事,百里山庄、班染皇后,还有十大家族都被牵连…所以…” 她狠了狠心,还是说不出口。倒是百里晨见他们神色不对,心中有了预感,急切地问道:“所以怎样?” “所以皇后赐死,太子残疾,百里山庄和十大家族几近灭门。”吴言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几乎没有丝毫起伏。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百里晨忽然失声大叫,脸上的惊愕摆明了不能置信。 “信不信,回到西楚一看便知。南宫越诬陷百里山庄意欲谋反,南宫婉陷害班姑姑和…百里庄主暗藏私情,黎泽天一怒之下,抄家灭族,亲手赐毒酒给班染姑姑,千余人的性命,几乎是在一夕之间,就全部魂归黄泉,死不瞑目。” 449.第449章 北漠之行(25) 此刻,吴言浑身散发的凛冽气势,就跟那天晚上百里演对峙鱼婴时的一模一样,好像忽然将变了一个人,气势逼人,令人顿生畏惧。 沈半夏甚至有些糊涂了,如果两人真的面容相似,那当年向她以玉佩换钱的人,究竟是吴言,还是百里演呢? 可惜自从被百里演恐吓以后,她再也不敢蒋玉佩戴在身上,她暗暗想,有机会还是得还给百里演才对。 闻言,百里晨就算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因为吴言是绝不可能向他开这种玩笑。 “她真的这样做了吗?”他颓然瘫软在椅子上,喃喃自问道,面如死灰。 这就是南宫婉,当初非要和他恩断义绝,永不相见的原因吗? “百里叔叔,现在京城局势危机,我们急需您的帮助,否则,一旦五皇子当上太子,以后我们就很难再翻案了。”沈半夏向对方说明他们的来意。 虽然她还不明白,为何百里晨能证明,班染和百里粤是清白的。但是太子他们说能,就一定能! “太子妃,您先出去替我们看着点,属下有话和百里叔叔说。”吴言目光死死盯着百里晨,口中的话貌似恭敬,但实际上很有几分命令的语气。 沈半夏也不在意,她知道吴言现在心里不好受。她点了点头,立即出门。 …… 两刻钟以后,吴言和百里晨两人一起出了门。 “我们走吧。”吴言淡淡道。 还好现在收敛起了一身气,不然,她估计自己肯定会得风寒。 “现在吗?” “对,先出府,余下的再作打算,白焰堂的人会在城外接应。” “百里叔叔,你身体能行吗?”她有些担忧百里晨那,走一步就一喘气的病弱之躯,貌似比黎景行还虚。 “没事儿,这点问题还难不倒我。”百里晨摇摇头,眼眶有些红。 在沈半夏的提醒下,吴言又给那婢女补点了两道昏睡的穴道,然后从荒宅越墙而出。 除了荒宅,此时,城门已关,肯定是出不去了。只好乔装一番,找了一家客栈借宿,分别前后进门。 晚上,去而后返的拓拔羽发现百里晨失踪,大发雷霆,立即派兵全城搜索,还顺便通缉了北漠人装扮的吴言和沈半夏。 当士兵搜查到他们所在的客栈时,沈半夏和吴言直接拎着百里晨从后窗逃走,为了摆脱追兵,沈半夏以自身为饵引开北漠士兵,约定在城西一处破庙前碰头。 等她到了约定地点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偶然碰到两个熟人,立即隐身藏了起来。 “百里演,并不是我夜未央说大话,以你们的能力,绝不可能带着百里晨平安出城。 你若信我,我不但可以帮助你们出城,还可以一路护送你们至京城。 我想,你们要带百里晨这颗定时炸弹回去,无论是南宫府的人,皇贵妃的人,亦或是黎景牧的人,都是不会允许的吧。 三方势力在途中合力绞杀,就算有是白焰堂的人,也不一定能保证万无一失吧。 怎么样?如果你同意的话,天亮之前,带着百里晨在轻歌曼舞坊来找我,我一早就送你们出城。” 450.第450章 北漠之行(26) 沈半夏很惊讶,听见百里演不带面巾说话的声音,和吴言十分相似。 难怪她之前会觉得,百里演和吴言说话的声音很像,她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了,原来本来就是呀。 百里演沉吟片刻,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夜未央,当然也就是施悦,悄然一笑道:“因为本姑娘看上你了呀?” 说着,身子向前一倒,柔软无骨的身躯主动靠向百里演。 “别碰我!”百里演一惊,连连向后撤退。 “百里演,你这是干什么?!”见对方没有伸手接住自己,夜未央不禁怒上心头,她可没有想到百里演居然可以对她“见死不救”。 “夜姑娘,你想干什么?天天往男人身上倒,你就那么饥渴吗?”百里演仍然和她保持安全距离,但言语之中已两分薄怒。 这个女人救过他,虽然是怀有目的的,但是他还是有些莫名的情愫在,特别是看见对方言行举止浪/荡时。 沈半夏嘴巴一瘪,这个女人居然勾引了黎景行,又来勾引百里演,真是…让她佩服呀,关键是她怎么听百里演的话,有些酸酸的呢?他是在吃醋吗? 一想到百里演这么一颗好白菜,居然看中了夜未央,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但是她可不是吃醋,只是觉得百里演以后要情路坎坷了,因为她感觉,夜未央喜欢黎景行多一些,呵呵。 “你胡说!本姑娘才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说说而已。”夜未央一声娇喝。 她虽然言行放/荡了些,但是至今还是清白之身,并没有和那个男人苟且过,她只是闲来无聊,逗别人(男人)玩玩罢了。 “是不是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你说的事,我记住了。”说着,掉头自顾自地就走了。 这女人容易让人沉沦,而且还有剧毒,在上瘾之前,他还是远离的好。 “百里演你个没胆子的孬种,我鄙视你!”夜未央狠狠跺脚,冲着百里演远去的背影娇喝道。 沈半夏暗中好笑,就在她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一个凑热闹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未央?”耶律轲打量着眼前这个娇蛮可爱的小女人,她就是那个大言不惭,号称西楚舞技第一次的叶未央? “我是夜未央,你又是谁?”夜未央同样打量着忽然出现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兴味。 噗…… 沈半夏捂着嘴巴,无声大笑起来,心道:夜未央你陷害我那么多次,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以德报怨,我还反过来送你一个大美男,真是美死你了? “叶姑娘装糊涂的功夫,真是令在下佩服呀。那好吧,请容在下重新自我介绍一番。” “在下耶律轲,姑娘倾城一支‘袖扇’,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的确堪当西楚第一舞技的称号。” 夜未央“恍然大悟”,原来又是被她舞姿迷惑的人。嗯嗯,不错不错,女主嘛,就该有这待遇。 “我第一不第一,关你何事?” 耶律轲英眉一挑,似乎比上次更为傲慢了,不过合他口味。 “自然不管在下的事,但这不是姑娘自己说的吗?” 451.第451章 北漠之行(27) 夜未央疑惑,虽然她的确自诩西楚,乃至天下舞技第一,但她不曾对别人说过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可能是对方故意找话和她搭讪的,于是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北漠叫耶律轲的人,不就是那个,貌似只会花天酒地的废物三皇子吗? 有点意思,她可以钓着玩玩儿呢,指不定那天就派上大用场了。 沈半夏听了会,两人都是爱玩儿的那种,很快就打得火热,她兴趣缺缺,就朝破庙跑去。 路上,她想着又要考夜未央出城,心里有些堵。 …… 到了破庙,百里晨因为体弱易疲倦,已经睡着了,沈半夏也并没有见到百里演人。 奇了怪了。她不禁有些怀疑,百里演是不是故意躲着吴言,反正两人从来不会一起出现。 “百里演来过了吗?他把事情给你说了吗?” “你知道了?!”吴言错愕道。 “对呀,我到巷子口碰到夜未央和百里演,他们正讨论这事,我不小心就听到了。而且我发现一个大秘密……”她忽然凑到吴言面前,做出一个特别神秘的表情。 “什么大秘密?”吴言咽了口唾沫,立即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百里演他…喜欢夜未央,但是夜未央好像喜欢太子,所以,我觉得他会很痛苦。” “呵呵。”吴言眯着眼睛打量她,冷笑两声。“夜未央喜欢太子,你很开心吗?” 沈半夏耸耸肩,不以为意道:“当然不开心,一山不容二虎,有她没有我,有我没她。如果太子觉得叶未央对她的帮助更大,我也没话说,只要送我一份休书就好了。” “那你大可放心,除了南宫府的人,太子最讨厌的就是夜未央了。” 太子极度讨厌自作聪明,还威胁他的女人。 自从夜未央把他的缎带扯下来那一刻起,就注定黎景行已经彻底恨上夜未央了。 但是黎景行的恨,是隐忍的,不到必要时候,是绝不会爆发。因此,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还可以装作毫不介怀,在半推半就之下与夜未央合作,协力对付黎景牧。 沈半夏与其把夜未央当做假想敌,还不如警惕一下古诗涵,因为黎景行是个很念旧的人,何况还是旧情人。 据他所知,古诗涵的夫君淮阴侯,因为被夜未央,也就是施悦手下的白艾治好了,几年前打仗时落下的隐疾。 对夜未央可是几乎是言听计从,倾慕不已,甚至连之前心心爱爱的妻子古诗涵都不屑一顾。 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贞,还把古诗涵赶出卧房,距离正式休妻,就只有那么半步之遥了。 如果古诗涵被淮阴侯休弃,她本身又没有娘家可以依附,到时候黎景行不管才怪呢。而黎景行只要一插手,搞不好两人就旧情复燃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假设,所以还不打算让沈半夏杞人忧天。 “你多长个心眼儿吧,就你那么傻,被人卖了还帮着对方数钱。” 沈半夏躺在草垛上,长长伸了一个懒腰,不以为意道:“随缘吧,我只想逍遥一世。我承认,我很自私,我也想像夜未央说的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人愿意最好,没人就算了吧,我也不强求。” 452.第452章 北漠之行(28) 沈半夏不想像班染那样,即使不存在黎泽天那样的误会,她也不想。 至于她和太子,走一步算一步吧。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时,看黎景行的选择,也看她爱的够不够深,深到为了对方,愿意放弃一切。 但是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她话虽说得轻巧,但是心里还是堵得慌,说放手就放手,也不是想说话那么简单。 吴言盘腿坐在地上,忽然把脑袋伸过来,对这她挤眉弄眼道:“诶,要不这样吧。如果,我说如果,以后太子不要你了,我们俩一起凑合过吧。” 啪! 沈半夏霍然睁开眼睛,抬头就给了他一巴掌,当然没有很用力。饶是她异想天开,胆大包天,也不敢如此想法。 “吴言你找死啊!” 吴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冲动过头了,尴尬地挠挠头,连连认错道:“我错我错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太子呀,否则我会死的很惨。” 沈半夏双手怀胸,冷笑不已,片刻,对他勾了勾手指头。 “你过来。” “你要干什么?”吴言后退半步,下意识双手护胸,防狼一样警惕地盯着她。 “你过来嘛,我问你一个话问题”沈半夏笑容满面,看上去无比“和蔼可亲”。 吴言见她隐约有发怒的兆头,虽然心里害怕接触她,但是更加畏惧她发火,所以,不太心甘情愿的往她身边凑了凑。 一般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才恐怖。 沈半夏一手摁在吴言肩头,逼他和自己对视。 “你喜欢我吗?” 摇摇头又点点头。 “摇头又点头,你什么意思?”沈半夏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道。 “现在不喜欢,或许,以后,可能会喜欢。”吴言尴尬笑笑,忐忑道。 “不喜欢?不喜欢那你还信口开河?你知不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呀!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很容易当真呀!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感情呀!” 沈半夏忽然忍不住大吼起来,每说一句,就毫不客气一巴掌打在对方身上。 “行行行,你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吴言受不了她的武力攻击,双手抱拳连连告饶。 “做了错事,说两句错了就行了吗?那是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都说两句我错了就可以既往不咎,万事大吉了?” 沈半夏气不打一处来,猛然站起身,对着吴言连踢带踹。 她清楚,对方有口无心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具体原因,她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反正吴言是撞在枪口上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呀!脚下留情,疼啊疼!” 祸从口出,他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们的响动太大,惊醒了已经入睡的百里晨。百里晨悠悠醒转过来,看着两人一脸茫然。 “小言在干什么?” “没什么,不要你管。”吴言对百里晨一直没有好脸色。 百里晨知道吴言对自己心有怨言,所以悻悻地闭了嘴,不再言语。 沈半夏发泄完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下脚重了些,呜呜哝哝向吴言道了歉,又商量起如何出城的问题。 453.第453章 北漠之行(29) “我们去不去找叶未央?”吴言也不再嘻嘻哈哈,敛容正色道:“去,的确可以节省很多麻烦,但是一旦接受她的恩惠,就代表太子府欠了她大恩情。那个女人很难缠,你确定要和她打交道?” 那种无利不起早的女人,能不招惹最好不要去招惹,他现在就是惹了一身的骚。 沈半夏微微颔首,的确钱债易偿,人情账难还。何况还是夜未央,她对这女人也实在喜欢不起来。 “那怎么办?白焰堂的人能来接应我们吗?明天出城,肯定会严密搜查,要不我们缓几天?” “不能等,因为路上还不知道会耽搁多少天,我们必须尽快!” “诶,对了。蒙…百里演他到哪儿去了,他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还有重要事情要办,所以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那好吧。”她沉吟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大声道:“有了!我们不走南城门,拐个弯而儿,走最偏僻的西城门。” 明显他们是西楚的人,走南城门是回京城最近的城门,走北城门的话,如果对方的脑袋也会转弯,又有些正中下怀的意味。 他们转个弯,再稍稍偏一些,如果对方还能猜到,那就是他们运气差劲。 吴言略一思忖,颔首道:“行!但是我们能大大咧咧往出去走吗?” 沈半夏摇头晃脑,贼笑道:“那当然不行,我们需要乔装打扮一下。” 吴言听她笑得很阴险,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 第二日,沈半夏和吴言偷偷摸摸上街,采购了一些乔装需要的东西。 拓拔羽也没干太大张旗鼓的寻找百里晨,只是把他列为窃贼,全城通缉。 不过奇怪的是,告示上,并没有提到她和吴言。似乎刻意将他们忽略了一般。 或许她也知道京城人海茫茫,不可能逐一搜查,所以把重点放到了出城人员身上。 沈半夏买东西的时候,吴言一直眉峰紧锁,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因为她看中的东西,全都是女子服装,胭脂水粉以及首饰。 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他还是忍气吞声,认命了。 回到破庙,她把两人装扮一新,再用她的巧手梳妆打扮一番,两个俊男瞬间变美女,而且还是娇滴滴的大美女。 沈半夏把自己也拾掇一番,再从庙门走出来的时候,三个不同年龄阶段的美女,瞬间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喂喂喂,吴言你斯文些,哪怕人家北漠姑娘,也没有像这你这走路的。你看百里叔叔,就算不娘气,也要端庄稳重。”沈半夏看见吴言龙行虎步,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道。 “去,我凭什么要像他?”吴言立即反驳道。 “你别说话,闭嘴。”模样再像,嗓音还是略粗犷了些。 百里晨蒙着面纱,对他们俩的争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其实,没人知道他此行回京是何心情。 在得知夏朵儿以及尙家岭近千村民,都因为他而被拓拔羽斩杀殆尽时,因为有了百里山庄惨案做铺垫,他居然显得异常冷静。 因为他知道,他存在这世上的价值,仅限于揭露自己的耻辱,来证明班染、百里粤,以及整个因为谋反案而冤死的所有人的清白。 哀莫大于心死,除了百里山庄的冤屈,这世上已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最后,哪怕黎泽天不赐他死,他也再没有颜面活在这世上。 …… 454.第454章 北漠之行(30) 他们买了一辆板车让百里晨装成病妇,然后用被子严严实实裹住,慢慢悠悠走到西城门,结果正好碰到拓跋寒玉,来城门口视察。 双方迎面相逢,他们想回头避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为那样只会显出自己的心虚。 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当拓跋寒玉的目光扫过来时,沈半夏推车的手一颤,迈脚的步伐也不免慌乱起来。 当双方相聚不足一丈的时候,拓跋寒玉身后一个魁梧凶狠的士兵,忽然向他们喝止道:“前面的停下,车上的人请下来接受检查。” 沈半夏背脊一僵,差点忘记该如何反应,幸亏吴言扯了她一下、 “兵爷,我娘她得了风寒,大夫说见不得风,不然会越来越严重的。” “老子让你接受检查,哪来那么多废话?”那士兵说着就冲过来,动手去掀百里晨身上的杯子。 吴言右手一动,下意识想抓住对方的手。就在这时,拓跋寒玉冷喝一声道:“住手!” 那士兵的手停在半空中,掀也不是,不掀也不是,很是尴尬。 “小姐,这是将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放过!” 他口口声声将军的命令,也就是说不一定会听拓跋寒玉的话。 “我知道,本小姐还不需要你教训!妇道人家,岂容你一个男人动手动脚?” 拓跋寒玉利刃似的目光射向对方,那士兵嚣张的气焰,顿时偃旗息鼓。 语毕,拓跋寒玉迈步上前,将被子轻轻掀开。虽然刻意用脂粉修饰过,但是也不至于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百里晨睁眼,对方拓跋寒玉审视目光,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僵持许久着。 沈半夏双手攥紧,微微有些出汗。吴言浑身紧绷,蓄势待付,似乎只要拓跋寒玉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冲过去和对方拼死一搏。 就在怪异的气氛中,良久之后,拓跋寒玉将掀开的被角塞回去,回头对那士兵说道:“一个病弱妇人而已,大惊小怪。” 语气中,尽是责怪之意。 沈半夏和吴言面面相觑,他们手里还拿着百里晨栩栩如生的画像,难道拓跋寒玉瞎了吗?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小姐莫怪。”那士兵冲着拓跋寒玉郑重施礼。 拓跋寒玉并不领他的情,冷哼一声,对沈半夏三人道:“没事了,你们走吧。” 呼…… “谢谢拓拔小姐。”沈半夏紧绷的弦松懈下来,暗中长舒一口气,赶紧推着车往前走。 她以为是拓跋寒玉没认出来,但吴言却知道,对方是故意放他们走的。 如果不是拓跋寒玉刻意隐瞒,拓拔羽不会难道不会知道府中还有两个,和百里晨一同失踪的人吗? 就在吴言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拓跋寒玉以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既然走了,那就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闻声,吴言微微颔首,眼中有着淡淡的感激。 他们快步走到城门口,城门的守将也看见,他们被拓跋寒玉亲自检查过,于是草草看了两眼,就放他们出了城。 455.第455章 北漠之行(31) 出城后,沈半夏三人又绕道回南门方向,在南门外不远处,就和连白瑶曳等人接上了头。 他们是顺利溜出了城,而一直在苦苦等待他们上门求救的施悦,在得知三人顺利逃脱后,却大为光火,一怒之下,竟然将他们已经逃出皇城的消息,透露给了拓拔羽。 她没有别的想法,那就是百里晨回京,必须要有她的功劳,如此,到时候她才有和黎景行讲条件的资本。 这种做法,跟‘得不到就毁掉’,有异曲同工之妙。 由于施悦的告密,沈半夏一行人,在距离北漠皇城三百里远的大草原上,被拓拔羽的人,前后围追堵截,最后逼入绝境。 吴言,连白,瑶曳以及蒙爵等十三人,脖子上纷纷架着两把大刀,分毫也动弹不得。 拓拔羽手持长枪,一身盔甲,骑在汗血宝马上,飒爽英姿,居高临下怒视众人。 “百里晨,本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本将回去,我不但对你既往不咎,还放过他们所有人,怎样?你答不答应?” “不可能!臭娘儿要杀要剐,少他妈打二公子的主意。” 说话的是百里家旧部,一个五大三粗,满脸大胡子的壮汉,人称火大冲(第四声),人如其名,脾气急躁,动不动就暴跳如雷。 “住嘴!不得对将军无礼!”挟持火大冲的人大刀一抖,立即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大冲子,你别说话。”蒙爵苦着脸,苦苦劝慰道。 马车内。沈半夏嘴唇紧抿,看着脸上苍白、毫无血色的百里晨,轻声问道:“百里叔叔,我们怎么办?” 百里晨绝望又无奈地合上双眼,良久,他睁开眼睛,眼底划过一抹坚决,对沈半夏强颜欢笑道:“我们下车吧?” “好。” 他本就体弱,几天车马劳顿下来,更加虚弱不堪,在沈半夏费力地搀扶下,才蹒跚的脚步走下马车。 草原上将落未落的夕阳,迎面照在他脸上,还有些刺眼。他眨眼适应了片刻,对高高在上的拓拔羽,柔声唤了一句“阿羽”。 拓拔羽一愣,眼眶倏忽就红了起来。就是这一声貌似平常的“阿羽”,她已经十年没有听见过了,她对上百里晨依旧温柔似水的双眸,原本上一刻还坚硬如铁的心肠,立即柔软下来。 他们之间的缘分,说来也是孽缘。 十年前,她因为在郴州城刺探军情被打伤,逃窜至尙家岭,被那时已经赶出夏家的百里演所救。 百里晨被夏康阳欺骗,说夏朵儿远嫁他方,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就在他准备了此残生的时候,却无意中捡到了身受重伤的拓拔羽。 百里晨心底良善,在看见奄奄一息的拓拔羽,暂时放下寻死的念头,给拓拔羽治起了伤。 所谓久病成良医,虽然他不及夏康阳医术高明,但也也略同医理,经过他近一个月的医治,拓拔羽伤势渐渐痊愈。 拓拔羽本来是个心坚如铁的女人,也从不向往情/爱,但或许救命之恩的影响,也或许是日久生情,也或许是百里晨就是那个命中用来克她的人,反正最后她动心了。 456.第456章 北漠之行(32) 伤势痊愈后,她立即回北漠复命,她临走前向百里晨表明心意,但是百里晨深爱夏朵儿,不可能勉强自己接受她,便以自己不想成婚为由婉拒了,于是,伤心离去。 而之前本来心痛欲死的百里晨,因为拓拔羽的打乱,渐渐也没有必死的决心了。大约就是应了那句俗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一个人慢慢磨着。 拓拔羽离开不久后,本来答应父亲和百里晨一刀两断的夏朵儿,忍不住偷着跑来找百里晨,两人千难万阻,久别重逢,再度旧情复燃,而且由于夏朵儿的拼死争取,夏康阳渐渐有所松动,睁只眼闭只眼就任凭两人来往,只不过还没有松口答应他们成亲。 后来,拓拔羽又到边关,忍不住偷着来看百里晨,却发现百里晨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子,而且两人情意浓浓,似乎非常恩爱,顿时怒火中烧。 但她并没有当场爆发,而是耐着性子,再次向百里晨表明心意,但仍旧遭到拒绝。 一连两次被拒,拓拔羽由爱生恨,一怒之下,先潜伏到夏家,将夏朵儿杀死,然后将百里晨强行掳到北漠,同时命令数百精兵,将整个尙家岭屠村焚毁。 而夏康阳之所以没有被杀,那是因为那时,他正好到山上采药,逃过一劫。 他回到家中,夏朵儿并没有死绝,还微有呼吸,他立即用山参吊养。夏朵儿撑着最后一口气,还在求父亲救百里晨,在说出拓拔羽的身份后,就气绝身亡,香消玉殒了。 而冲动过后的拓拔羽,为了不让百里晨更恨自己,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将尙家岭屠村的事情,一直将他圈养在拓跋府隔壁,隔绝任何外界消息,甚至连九年前百里山庄灭门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言归正传。 时隔十年,拓拔羽再次听到百里晨的柔声呼唤,心中立即一片柔软。她跃下马,走到百里晨跟前,拉起对方的手,像为情所困的小女孩般,卑微恳求道:“阿晨,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关着你了,只要你答应我不走,你愿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无绝对不会有任何阻拦,真的?” 百里晨看着她愣了一瞬,最终还是把手抽了出来,抬头望着天际,脸上有淡淡的哀愁,目光却没有聚焦。 “阿羽我们谈谈吧。” 拓拔羽手中一空,心也跟着空了一大半,她克制住心头的怒意,从牙缝挤出一个“好”字。 两人走到人群外围,在所有人都是听不到的地方,停下脚步。 “阿羽,你一介女儿身,为何要作北漠女将军?” “因为责任。”拓拔羽沉重道。 她父兄皆战死沙场,如果她不顶替上去,拓跋府就会从此在北漠销声匿迹。 拓跋府在她手中衰败,曾经的荣耀光辉不复存在,百年之后,她有何面目在黄泉见拓跋家的列祖列宗? “阿羽,你知道我为何要回西楚吗?”百里晨始终没有正视她,负手眺望远方。 “为何?”拓拔羽问道。但她不指望对方能出说一个,能让她心悦诚服的理由出来。 457.第457章 北漠之行(33) “因为责任。”百里晨语气淡淡,但神情却无比凝重。 责任那两个字,对于谁来说,都是沉重而神圣的存在。 百里山庄蒙冤,他无意中成为南宫家人的帮凶,哪怕回去自己将万劫不复,他也绝无怨言。 就算不存在这个原因,他身为百里山庄的一员,必当义不容辞为家族做出牺牲。 闻言,拓拔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 不知过了多久,半个时辰,也许一个时辰,两人就那么从所未有的平静交谈。 最后,当星光洒满大地时,百里晨转身,缓缓到向众人近前,苦涩地笑道道:“我们走吧。” 沈半夏赶紧上前去扶着他,惊愕道:“我们?走?” 拓拔羽大发慈悲了,竟然放百里晨和他们一起走?难以相信。 百里晨微微颔首,在沈半夏的搀扶下,慢慢爬上马车。 他虽然说走,但是拓拔羽的士兵,还把大刀架着众人脖子上呢。 拓拔羽一直背对着众人,没人看见她是何表情,是何态度。她头也不回,冷声命令道:“放他们走!” “将军?”士兵不理解,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让他们走!”拓拔羽语气加重,带着绝对不容违抗的威严。 “是!”士兵 马队渐渐远去,消失在广袤的大草原上。拓拔羽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玉佩,一面空白,一面龙飞凤舞雕刻着“百里”二字。 这是百里氏子孙身份的象征,他们会在经过慎重思考后,将玉牌赠予心爱之人,然后再空白面刻上对方的名字,预示着一生一世在一起。 良久,拓拔羽霍然转身,大步流星走回来,一跃上马,动作依然潇洒矫健,语气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回京!” 语罢,扬鞭策马,骏马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愤怒奔驰起来,犹如一道破空的利箭,势不可挡。 如果百里晨是因为想逃离她,所以离开,她肯定不会放对方走。但是,百里晨是为了家族职责,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那她放他走! 其实,就在沈半夏一行人和拓拔羽对峙的时候,施悦以及她的一干手下,无比悠闲地躲在草垛后面,远远观望。 她在等,等白焰堂的人死伤差不多的时候,自己才像救世主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救众人危难之中,让所有人都对她感恩戴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施悦没有预料到的是,百里晨居然以言语打动了心坚如铁的北漠女将军,最后一行人未伤一兵一卒,就安然离开。 甚者,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妙招”,被同样冰雪聪明的瑶曳看穿。 所以最后,她不但没有笼络到人心,反而让本来还对她救命之恩心怀感激的百里演,也彻底失望。 当然,这就是传说的马后屁。 …… 沈半夏一行人快马加鞭,火速往京城赶,前面几乎一帆风顺,但他们知道,一旦进入西楚边境,不论是南宫府的人,还是五皇子的人,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围追堵截。 458.第458章 北漠之行(34) 果不其然,就在北漠与西楚的交界处,迎来了第一波刺杀的死士。不过好在这时,白焰堂的大部队也在此与众人汇合。 双方展开激烈的厮杀,从晚上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最后才将敌人全数斩杀。然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白焰堂的人也损失惨重。 出了郴州,一路向北,途中数次遭遇截杀。越到最后,无论是杀手的人数,亦或是功夫都一次比一次厉害,看来对方也在破釜沉舟,誓死一搏。 越接近京城,他们脚步愈来愈慢。到了距离京城的不足百里的地方,南宫新翰居然打着防止暴乱的名义,调动手下上万士兵,四处搜捕。 于是,他们只能东躲西藏,不断迂回地往京城靠拢。 这天晚上,他们躲在林子里,火也不敢生,众人围成一个圈,紧锣密鼓地商讨起来。 后天就是皇帝寿辰,按照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黎泽天身体抱恙,已萌生退位之意。 寿宴之上,已不仅仅是废太子那么简单,很可能直接退位让贤,传位于黎景牧,自己做那逍遥的太上皇,天天炼丹做神仙去了。 吴言靠着树干,高高翘着二郎腿,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一个劲儿唉声叹气。 沈半夏盘腿而坐,一手支颐,一手用树枝在地上埋头画圈圈。 连白则喜滋滋给瑶曳捏肩捶背,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的安心。 “曳姐姐你累了吧,累了就靠在我肩膀上睡吧。”说着,坐到瑶曳身边,努力耸高一侧肩膀,让瑶曳不至于磕在他身上。 瑶曳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坐好别乱动。 “曳姐姐,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是不是该主动出击呀。”沈半夏无事连白的狗腿殷勤嘴脸,淡定地看向瑶曳。 瑶曳在白焰堂内,不单是内当家,还是担任着幕后军师的指责,百里演仅仅是精神领导,连白嘛,风风火火的外当家。 “唉,都怪我,之前胆子太小,不敢再京城发展势力,否则现在也不会这般被动了。”瑶曳摇摇头,很是自责道。 的确,由于九年前死的人太多了,她一直谨小慎微,只敢在郴州和滨州两处组建势力,对于现在的情形,现在完全用不上啊。 “曳姐姐,这关你什么事?怪也怪黎景行,要不是他没用,我们哪会如此辛苦?”连白用余光瞟到沈半夏不满地神情,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还有他这个太子妃,也是废物一个,什么忙也帮不上,草包!” 瑶曳拎起他的耳朵,没好气道:“小白,你找死呢。信不信我抽你呀!” 连白夸张地龇牙咧嘴,连连告饶:“曳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瑶曳放开他的耳朵,满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抱歉地看向沈半夏:“小白孩子心性,小薇妹妹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不会不会。”沈半夏摇摇头,她还真不好意思和连白一个“小孩子”较劲儿。 扑腾扑腾……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跌跌撞撞飞入林中。 459.第459章 北漠之行(35) 为什么是跌跌撞撞?因为那信鸽似乎一只翅膀受伤,还没有飞到众人面前,就精疲力竭直直坠落下来。 吴言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手臂一捞,将信鸽捞在手里。他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字条,划开火折子一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太好了!” “什么?”沈半夏一跟头站起来,凑过去一看,只见字条上画了一些莫名其妙符号,她略一思忖,应该是暗语之类的东西。 “太子安排人接应我们,让我们一早找去东侧小路,找一家卖馄饨的路边小店。” “真的?!”沈半夏一激动,直接蹦了起来。 终于可以看见太子了! 有了太子的安排,众人总算舒了口气,好好休息一晚上。 第二日,天色未大明,众人就往小店方向走去。到了小店,吴言说了几句飞鹤楼的暗语,果然接上了头。 此时,小饭馆里坐着一队押镖的镖师,这些都是飞鹤楼手下的人,他们也都是真的镖师,不过只按自己需要走镖而已。 他们此次押送的货物,是三皇子黎景奎,花重金从外地买回来的一大块珊瑚石,为了防止通途被人抢劫,特地找了当地最有名的飞鹤镖局押镖。 几人立即乔装成镖师,将百里晨藏在盛装珊瑚石箱子的底部夹层里。 沈半夏知道对方对她很是熟悉,为了避免意外,她坚持一个人行动。 她弄乱头发,找来一件破破烂烂的脏衣服穿上,再往脸上摸两把灰,拿着破万,拄着煮滚,装扮成一个小乞丐。 皇帝寿诞,黎景牧带着为父皇积德的名号,说是要为在府前替乞丐大摆三天流水席。 听到这个消息,近郊的乞丐都纷纷涌入京城,不过检查依然很严格。 沈半夏都有些怀疑,对方是为了撂下这么一个幌子,引他们上钩,然后将乔装成乞丐、企图混入城中的他们,当场抓获。 因为有好多人,实在是太不像乞丐了。不但长得牛高马大,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哪里有半分食不果腹、病病殃殃的叫花子模样?连沈半夏此时的模样,都比他们更像乞丐。 经过近一个月的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又时时刻刻被人追杀。沈半夏看起来憔悴而沧桑,加上一二十天没洗过的头发和身体,浑身汗臭,夹在乞丐群中,只要不逮住了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本来模样。 沈半夏一个人慢悠悠走在路上,每个百米都有一队士兵在四下巡逻,而且手中拽着的,赫然就是她和百里晨的画像。 走到一个岔路口,从右边小岛上窜出七八个人的乞丐队伍,男女老少都有。 “爷爷爷爷,丫丫吃不完可以带走吗?”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手拽着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问道。 老乞丐牵着她的手,脚步没有停留,声音和蔼,道:“丫丫尽量多吃些,吃不完就是别人的了。” “那丫丫可以吃好多?可以吃到嗓子眼,然后再用嘴巴含着一块肉吗?” 沈半夏扑哧一笑。但转念,又心酸起来。 460.第460章 北漠之行(37) “小妹妹,吃到嗓子眼肚子会炸开的,你敢吃那么多吗?” 沈半夏趁着和小姑娘搭话,不着痕迹的靠了过去。 “真的吗?那丫丫不吃那么多了。”小姑娘失望地低下头,可能在她的认知里,一顿吃多些,就可以管好久好久。 见她靠过去,那些乞丐纷纷警惕地打量着她。 沈半夏对他们的戒备视而不见,弯腰将手里还算完好的碗递给小姑娘。 “丫丫不要撑破了肚子,吃不下的用碗带走好不好?” 那些人连个碗都没有,比她这个乞丐还穷。 小姑娘见她将碗递过来,想拿又不敢拿,抬头看了眼老乞丐,糯糯道:“爷爷?” 见对方犹豫,沈半夏讲完塞进小姑娘怀中,又细心叮嘱道:“丫丫把碗拿稳了,可不要打了哟。” 小姑娘拿着玩,虽然爷爷没有开口,但是舍不得推出去,又抬头,可怜巴巴地叫了声“爷爷”。 老乞丐叹了口气,无奈道:“拿着吧拿着吧。”说着,对沈半夏投去感激的目光。 沈半夏摇头笑笑,表示不在意。 所谓,那然手短吃人嘴软,对方也不再排斥她混在其中。 不多时,她跟着众乞丐到了城门口,镖队早就到了,正在排队等候检查。 城门处列了两队搜查的士兵,一对专门检查乞丐,一对检查正常入城的百姓和旅人。 由于搜查严格,正常百姓那一对移动得非常缓慢,沈半夏跟着一群臭烘烘的乞丐,倒是走得比较快。 她排到前面时,镖对正在接受检查,由于是替三皇子押送的物品,守将态度也还算和气,但是检查的严格程度,缺丝毫不苟。 他们先检查了人员,对着画像一一比照,并没有看见有沈半夏和百里晨相似的人,然后就命令他们打开货箱,要求检查箱子。 镖队的人依言,立即开锁揭盖,他们看了看的确是珊瑚,也没有为难,合上盖子,正准备放行的时候,背后响起一声喝止:“稍等。” 沈半夏回头,竟然是曹志哲,她心下一惊,担忧地看向瑶曳等人。 曹志哲跃下马,大迈步走到镖对面前,冷声道:“把珊瑚取出来,我要检查箱子。” “官爷,这珊瑚易碎,稍不容易就会磕坏碰坏,这东西是三皇子送给皇上做贺礼的,草民不敢随意摆弄。” 说话的是名义上的镖头,一个五十来岁的憨厚大叔。 “我让你取出来就取出来,哪里那么多废话来着!”曹志哲发怒,指着两个士兵命令道,“你们两个把珊瑚抬出来,认真给我检查箱子。” 且不提五皇子,哪怕是跟南宫府比起来,他三皇子算个狗屁! “官爷,你不能这样做,磕坏了我们镖局赔不…”镖头迈不到曹志哲面前,想同他理论,但是下一刻,对方的利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当场愣住。 那两士兵面面相觑,犹豫片刻还是动起了手。 吴言等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实在不行,可能就只有硬拼了。 那珊瑚有些沉,两人半天也没有抬出来。 461.第461章 北漠之行(37) 沈半夏有些发急,现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很有可能全都要赔进去,不但解不了太子的燃眉之急,还会害了白焰堂的人,全军覆灭,这代价太大了。 心念及此,她心一横,故意手忙脚乱地踩了前面乞丐一脚。对方被她踩痛,回头吼了她一声。 “你干什么!不能小心点吗?” 她连连致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曹志哲被她的声音吸引,立即转头看向她。 她看见对方看向她,故作慌乱地愣了片刻,然后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乞丐,把脚往城内冲去。 “站住!” 曹志哲回过味来,立即认出她,飞身跃上马,立即朝她追去。 同时这边,那两士兵本就心中忐忑,忽然听人一声大吼,其中一人手抖,抬到一半的珊瑚,顿时砸了回去,当场被磕掉一块。 镖头跑过去,心疼地哀嚎起来。 “哎哟我的珊瑚呀,我该怎么给三皇子交代呀。” 那两士兵见闯了祸,立即手足无措起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收场。 瑶曳见机行事,上前一步,抱了抱拳道:“两位军爷,这事儿不怪你们。我们会将原委如实禀告给三皇子,想来殿下不会怪罪你们。” 明显,这都是曹志哲的过错,如果不是他非要检查箱子,肯定不会出这意外。 听她这样一说,两人心中稍稍安心一些,对她抱拳道:“那就多麻烦姑娘了。”索性顺水推舟卖她一个好,对身后的守兵挥了挥手道:“放行!” “多谢军爷。” 有惊无险,一行人赶紧离开城门,混进熙熙攘攘的京城人群中去。 在说沈半夏,被曹志哲骑马穷追不舍,她倒也聪明,飞檐走壁,愣是别的对方下马去追。 但是显而易见,她的轻功高明许多,所以,不多时也将对方甩掉了。 沈半夏甩掉曹志哲,迅速赶往约定的会合地点。 …… 此时,皇宫内。 轻纱帷幕之后,南宫婉侧身躺在象牙软榻上,闭目养神,她貌似十分悠闲惬意,但不时抽动的眼角,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 这时,宫门嘎吱一声打开,走进一个龙姿凤章的俊美男子。此人正是五皇子黎景牧。 “娘娘,五皇子殿下来了。”宫婢轻声说道。 南宫婉眼眸微动,抬手轻轻一挥,殿内所有宫女太监纷纷退出去。 黎景牧走到帷幕后,看向南宫婉的神情些许凝重。 “母妃,那人入京了。” “什么?!”南宫婉猛然一惊,霍地从软榻上坐起来。 南宫婉神情十分复杂,她闭上眼睛,掩住心中的惊愕、恼怒、怨恨、纠结、还有淡淡期待。良久,她平复好所有情绪,再次睁眼,眸低又是一片傲然和尽在掌握中的冷静。 “没事儿,他不会威胁到皇儿的。”南宫婉笑着冲黎景牧招招手,又拍拍身下的软榻,示意他坐下来。 黎景牧看见母亲眼中的慈爱,心中一片温暖,暂时散去浑身戾气,依言在南宫婉身旁坐下,轻轻将脑袋真在母亲腿上。 462.第462章 母女不齐心 感受到母妃温暖柔软的手指,在头上缓缓揉动,他嘴角微微上扬,一脸幸福和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黎景牧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淡淡开口。 “母妃,梦琪执意不肯嫁给表哥,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小妹实在令他头痛,总是对他充满了敌意,这让他很是不理解。 南宫婉面色一沉,冷哼道:“不嫁?由不得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她胡闹!” “可是强扭的瓜不甜,梦琪嫁给表哥不会幸福的。” 黎景牧些许伤感,就跟他和南宫新柔一样,貌合神离,心里都对彼此厌恶极了。 也许是同病相怜,所以他有些替黎梦琪难过。 南宫婉嫣红的唇轻轻一哂,眼中划过一抹讥诮。 “幸福?没有荣华富贵她还会幸福吗?小小女儿,不知轻重。她的幸福岂能与你的未来相比?能嫁给新瀚,那也是她的福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冰冷,别说是心疼,哪怕无奈都没有半分。 黎景牧知道母妃动了怒,也不再替黎梦琪申辩,反而为了消南宫婉火, “她和表哥的婚期就定在父皇寿诞之后吗?” “对,女大不中留,早些打发出去的好。免得天天在眼前晃着,让我心烦意乱。” 南宫婉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十分不耐烦。 站在柱头后的黎梦琪,看见这母慈子孝的一幕,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眶通红,泪水覆盖下,尽是浓浓的恨意。 有时候她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她母妃亲生的。 如果不是,何为又要对她严格教育,不直接养成黎景衡那样,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可如果是,为何对她只有利用,把她当成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从不给予她任何母亲的关心和爱护。 就算她是女儿,比不上皇兄重要,那她母妃那也应该剩给她一份心疼,可到头来,她连南宫府的一条狗都不如。 她堂堂公主,父皇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臣子,还是她的福分?! 看她以前的一味讨好多么愚蠢,以为自己表现出色了,她总会对自己多看一眼,给自己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夸奖也行。 现在看来,这完全是奢望。她算彻底对自己的母亲死了心,如果可以,她情愿自己身上没有南宫婉一半的血脉。 不!她不会嫁给南宫新翰,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嫁进南宫府! 就当她准备上前,和母亲撕破脸皮的时候,黎景牧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还说到了她很在意的人。 “母妃,儿臣觉得贺韩林的身份有些不正常。” 听到他们说起贺韩林,黎梦琪将提在空中的脚,又收了回去。 “有何不正常?”南宫婉不解。 她久居深宫,心思都用在应付后宫的女人,以及迷惑黎泽天身上了,对朝堂上的事情不甚了解。 “他似乎是前滨州郡守林涛后人!” 滨州,既百里山庄所在之地。林涛和百里山庄庄主百里粤交好,当年事发后,林涛曾极力上书,力证百里粤清白。 463.第463章 反扑(1) 林涛本是一个正直之人,但他数次上书,触怒了黎泽天,在南宫越的推泼助澜之下,黎泽天认为他也参与了谋反案,最后将林涛满门抄斩,甚至牵连了林涛的妻族和母族。 “什么?!”南宫婉眉毛一挑,错愕不已。 “正是。贺是她母亲的姓氏,韩是他祖母的姓氏。虽然他貌似家世清白,出身农户,父母皆在,但不排除弄虚作假的成分。” 南宫婉略一思忖,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明天寿宴,他来了就不用走了。还有太子,既然你父皇明日禅位,他们都没必要留着了,能解决的都一便处理了,省得到时候麻烦。为了以防万一,你通知新瀚,还是让他做两手准备吧。” 黎梦琪愣了一瞬,悄悄又退了出去。 …… 沈半夏和瑶曳等人在一座民宅里碰了头。进了城门,又要考虑进宫门的问题。 不过,好在这次的确找到了帮手——黎景晔! 黎景晔是个人精,他之前一直不插手,就是觉得城外的事情太过冒险,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但现在,最大的坎儿已经成功迈过去了,他很乐意顺水推舟。 看见乞丐装出现的沈半夏,他面上极度鄙视,但心里又十分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几个月前还在他面前哭鼻子的小丫头,竟然有如此大的胆识和魄力,只身北上,跑到北漠找百里晨。 实在令他佩服又…恨得牙痒痒呀。 沈半夏察觉到黎景晔怪异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毛,立即躲在紧邻的吴言身后。 吴言十分配合,赶紧侧了侧身子,将沈半夏遮好,然后投给黎景晔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可是太子妃,少了根毛太子都会找他算账的。 见沈半夏真的要和自己撇清关系,黎景晔心中微有失落,但是他肯定不是一个会自降身段,向沈半夏讨好的人。 这世上好能干的女人多的是,比如施悦,他现在非常欣赏。 “明天时间太紧,今晚上能混进宫去最好。”瑶曳没有意识到三人的异常,继续部署着计划。 “可是,进宫之后,我们要呆在哪里,这是一个问题。皇宫基本上已经被南宫婉控制了,我们要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很困难。”蒙爵摇摇头,不太赞同。 这时,一向行踪神秘的飞云鹤开了口。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不尽如此,但是一般情况下还是没错。我们也不需要都进宫,只要有人能把百里先生带进去就好,进宫之后就直接躲到未央宫去,我觉得最安全。” “未央宫?那不是太子住的地方吗?据说,南宫婉每天都派人到宫里搜查。”黎景晔 飞云鹤微微颔首,道:“没错,就是因为她每天都要搜查,所以才会觉得没有问题,从而疏忽大意。” “有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最后商讨一番,由黎景晔帮忙,让吴言和飞云鹤带着百里晨进宫,其余人的等着明天百官入宫时,趁机浑水摸鱼混进去。 464.第464章 反扑(2) 夜间,沈半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来是因为,担心明天的博弈,是不是能顺利取胜。二来是,一想到终于可以见到黎景行,心莫名的紧张激动起来。 或许,这就跟近乡情更怯一个道理。 最后也不知忐忑到什么时辰,迷迷糊糊睡了不多久,蒙爵就挨个屋子叫醒众人,再三合计今天的计划。 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可谓不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所有人都格外小心谨慎,外加提心吊胆。 黎泽天这一次的生辰,搞得格外声势浩大,甚至连远在封地,近十年没有回京的皇长子——瑞王都下旨召了回来。 这天,出了皇帝生辰的喜庆热闹,其余的一切正常,连大肆搜捕他们的士兵,都好整以暇地维护起了京城的治安,仿佛根本不存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这种诡异的静谧,让沈半夏十分不安,对方好似明里堆起一座山,挡住他们的去路,而暗地里,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挖下一个大坑。就等着你自以为,翻过大山就万事大吉的时候,让你不脚踏入她的陷阱中,然后趁机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惴惴不安之中,这一场注定惊心动魄的夜宴准时来临。 参加宴席的人,无论文臣武将,纷纷不准带任何兵器进宫,哪怕是身上的匕首,就被禁军收走了。 到了宴席之上,沈半夏他们终于知道为何可以有恃无恐了。因为,黎泽天本人似乎,被他们控制住了神智。 南宫婉说让他喝酒就乖乖喝酒,说让他吃菜就乖乖吃菜,木讷的像一个人偶,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最后,竟然拿出一道圣旨,说太子血统不正,乃百里余孽之后,意思就是说太子其实是班染和百里粤,偷情生下来的孽种,由于骠骑将军贺韩林勾结,意图谋反,竟然要将他们当场拿下问斩。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十分震惊、错愕。而对于百里晨来说,除了震怒之外,更多的是失望,痛心,以及悔不当初。 好在关键时候,禁卫军忽然倒戈相向,将他们护住。但同时也不容乐观的是,南宫新翰居然调动一万精兵围在宫门外,虎视眈眈。 双方僵持之时,白决明和白艾联手,医毒两用,暂时压制住黎泽天体内的虫蛊,让恢复些许神智。 然而,见黎泽天清醒过来,南宫婉立即倒打一耙,说太子图谋不轨,给他暗中下毒。黎泽天对南宫婉信赖已久,居然对她的鬼话将信将疑,最终还是将矛头指向黎景行等人。 “太子,你可知罪?” 黎泽天认定太子因为班染的事情记恨自己,所以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黎景行眼睛仍然绑着缎带,但行动丝毫不受影响,他坦荡大步,走到殿中央,衣摆一撩,跪在地下,朝黎泽天重磕三个响头,缓缓抬头,徐徐道来道:“儿臣不知罪,而且儿臣母后也无罪。 或许是多年不发音的原因,他的嗓音干涩而沙哑,一点也不好听。 465.第465章 反扑(3) 扮成婢女站在黎景晔身后的沈半夏,却忍不住双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太子终于可以说话了! 白决明说过,嗓子的病情较眼睛好,所以复明会晚一些,再加上被囚禁宫中之后,治伤有些跟不上,所以现在只是嗓子痊愈,而眼睛则还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参加宴席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也纷纷面露惊愕。 要知道,他们一直主张废太子的主要原因,就是黎景行身有残疾,难以堪当国之大任,所以才极力提议废黜太子。 虽然现在只是嗓子好了,但是也就意味着,眼睛也极有可能复明。如此一来,他们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吗? 而且,先皇后班氏不是因为忽染重疾,不治而亡的吗?现在听太子的语气,怎么成了有罪之人了? “逆子,你在胡说什么?”黎泽天胸膛剧烈起伏,枯瘦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班染是他心中的一根锐刺,哪怕是最轻微的触碰,也会让他怒火滔天。 “儿臣母后有冤,百里山庄有冤,九年前屈死的上千冤魂,都有冤!” 黎景行一字一句,重重落入所有人耳中。 他们知道,今天一场生死对决,即将上演。 “胡说!当年的事情一清二楚,班氏与外男暗通曲款罪该万死,而百里粤密谋造反,更是罪无可恕,理当诛灭九族,陛下只将主要参与人员正法,已是宽宏大量。时隔九年,你们这些罪臣贼子还敢旧事重提,企图蒙骗圣意,实在罪无可恕,来人啦,将太子打下天牢,听候审讯!”南宫婉霍然起身,激烈的言辞格外咄咄逼人。 虽然清醒后的黎泽天还是偏向自己,但南宫婉总觉得夜长梦多,容易横生意外,所以着急想板上钉钉,将太子彻底摧毁。 “皇贵妃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既然事情一清二楚,那为何又要急于一时,连给一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这些‘罪臣贼子’。”宫女装扮的瑶曳缓缓上前,毫无畏惧地迎上南宫婉阴狠毒辣的目光,停在黎景行身侧,继续侃侃而谈。 “皇帝陛下,百里山庄的确掌握了西楚兵器制造的命脉,手握十万兵器,但是,百里氏连同手下十大家族,手下可用来拿兵器的人,不足其千分之一。 民女斗胆问一句,难道百里山庄会法术,能够让那些兵器,不需要人,就自己动起来吗?既然连“兵”都没有,百里山庄何来起兵造反一说?” 听得瑶曳激烈的连珠妙语,黎泽天不禁眸光一暗,似乎在揣摩瑶曳这番话的可信程度。 他不后悔自己冤枉了百里山庄,只恨有人玩弄他于股掌之间。 南宫婉被瑶曳的话抢得当场一愣,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转瞬镇静下来,非常有利的反驳道:“百里山庄是没有那么多人,但是百里粤勾结外人,通敌卖国,郴州地处边关,要把兵器送至北漠,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466.第466章 反扑(4) “哈哈,好笑,你说百里山庄通敌卖国吗?那为何,我手里的信件表明,是皇贵妃娘娘的父亲——南宫老将军,与北漠女将军拓拔羽暗中信件来往,说要以边关十镇为条件,让她假意出兵西楚,让皇上对百里山庄意欲起兵造反的事情,坚信不疑呢?” 说着,瑶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看成色的确已经有些年成了。 原来,当初南宫越为了让时间更逼真一些,就写了一封信给拓拔羽,两相交换。 但那时,拓拔羽深爱百里晨,虽然不愿意放对方自由,但是也不愿意做害他族人的帮凶,于是没有同意,但她却将信件保存了下来。 她在得知百里晨回来的目的后,回家之后,立即派人将这封信送到了瑶曳等人手中。 “你…胡说,不可能?”南宫婉看见那封信的时候,明显浑身一抖。 黎泽天看向谢谈,对方立即心会神领,将信件拿上去递给了他。他缓缓开启信封,展开信纸,笔走龙蛇、磅礴大气的字体立即引入眼中。 他在读完全新的内容时,看向南宫婉的眼神立即冷了三分。 登基前,他和南宫越颇多来往,这信件就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因而对南宫越的笔迹了然于胸。 当然也看得出,这不是作假的伪证,而且,南宫越或许为了向拓拔羽表示真诚,还盖上了他大将军的印章作落款。 “南宫越他大胆!”黎泽天的手掌种种落在桌在上,显然已经动怒了。 见此,南宫婉立即膝盖一软,跪坐在他身侧,衣袖拭泪,开始梨花带雨的哭泣起来。 别说她这一哭呀,黎泽天还真就心软了不少。 “陛下,就算这信是真的,但也不代表百里粤就没有谋反的心呀。父亲他或许只是为了让陛下更加相信他而已,才出此下策。毕竟为了班染,百里粤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她很聪明,知道点那根线,黎泽天会发火。 黎泽天长长深呼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强行压下去,冰冷的目光投向黎景行:“你还有何话可说?” “母后和百里舅舅清清白白,绝无任何苟且。”黎景行站起身,仍旧坦荡无畏。 “没有,孩子都怀了,还说是一清二白,太子可真会睁眼说瞎话!”南宫婉轻轻一哂,讥诮道。 闻声,黎泽天牙关紧咬,袖中的拳头都开始微微颤抖。 其实,但凭一些无关紧要的书信,他一直不肯相信,但是唯独那个“孩子”,让他不得不相信。 当年,他和班染产生矛盾,夜夜留宿其它宫妃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和班染发生一次关系,而就在百里粤进宫免圣不久,太医居然诊出班怀孕一月有余。 难道,那孩子还有可能是他的吗? “你说怀了就怀了,太医院在你的掌控之下,你让他们指鹿为马,他们有谁敢说一个不字?”瑶曳虽然心里没底,但是仍旧毫不示弱的反击回去。 其实,班染为何无缘无故的怀孕,这也是她一直搞不懂的地方。 467.第467章 反扑(5) “笑话,那时班染所有贴身宫女亲口承认,班染两个月月信未至,难道本宫能把宫中所有人都买通吗?况且,最后一碗红花下肚,班染腹痛股股,身下血流如注,难道不是小产的迹象吗?” 听到这件事,沈半夏倒是灵关一闪,她恍然记起,鸦雀在临死前,曾告诉她说,太医院有一个太医,能配置一种让女子月信停止的药。 鸦雀就是因为无意中偷听到这个,所以才被南宫婉追杀。难道班染月信不至,就是吃了那种药导致的吗? 心念及此,沈半夏迈步上前,走在殿中央,朝黎泽天福身行礼,抬头看向气势凌人的南宫婉,朗声道:“皇贵妃娘娘,请容半夏问您一句,太医院中,可否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太医?他会配置一种让女子月信紊乱,停经久不至的害人毒药。” 群臣面面相觑,却始终一言不发,连低声讨论都不敢。 因为,今天晚上这事儿,他们可担待不起。如果不是黎泽天没有下令离开,他们屁股早就坐不住了。 “太子妃可会胡说,天下竟有这种药,本宫怎不知道?”南宫婉面上闪过一抹错愕,但随便镇定下来。 “我说有,的确是空口无凭,但是皇贵妃娘娘说没有,那也是无端的猜测。到底有没有那种药,请教一下在座的各位太医大人不就知道了吗?” 听到被沈半夏提及,坐在宴席末尾的御医们,无一不浑身颤抖起来。这事儿,无论咋说,都有脑袋落地的危险。 “哪位爱卿出来,向朕解释一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般神药?”黎泽天扫向太医,语气之中,带着令人无可反驳的威严。 闻言,一众太医将目光投向太医院院长林觉。 “回陛下,院长大人医术高超,而且当年替先皇后诊脉之人,就是院长本人,微臣觉得林大人最合适。” “是啊是啊。”众太医纷纷出言附和。 林觉感受到众人的注视,立即浑身紧绷,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来。 “林爱卿,就你来吧。真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可以用药,让女子月信不至的方法。” 黎泽天没心情看他们相互推搪,索性就点了太医院之首的林觉。 “父皇,儿臣觉得肯定有。慧荣上次阿胶吃多了,一个月月事未至,我们都以为是怀孕了,结果太医诊脉就说,阿胶滋腻,大补过头,导致气血凝滞,血行不畅,所以停经未至。补药尚且如此,更何况苦寒伤身的药物了。”三皇子黎景奎胸无城府,心直口快。 黎景奎话刚说完,他身旁的三皇子妃,就狠狠拧了他一把。也不知是因为当众说这些私密的话,让她觉得羞涩惭愧,还是因为贸然得罪了皇贵妃南宫婉他们。 “嗯。”黎泽天对他的话颇为赞同。 上次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他的儿子虽多,但是孙子却寥寥无几,除去远在封地的皇长有三儿两女外,在京城之中的极为已婚皇子,愣是只有五皇子和六皇子分别有一儿一女。 468.第468章 反扑(6) 人都喜欢儿孙满堂,黎泽天自然也不例外。三皇子妃“怀孕”之后,黎景奎立即将喜讯报告给他,他高兴了许久,还亲自给未来孙子取了名字,结果证明是一场乌龙,他也很失望呀。 不过,黎景奎这样一提醒,他倒觉得如果林觉矢口否认,明显有说假话的成分。 对于没有没有这个可能,其实太医院的众人,都十分清楚,药能治病救人,当然也能致病害人。 林觉背脊僵硬地走向前,对上南宫婉警告地眼神,心里有些发憷。 “林太医,此事事关重大,切记不可胡言乱语,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南宫婉语气冰冷,眼神更是杀意重重。 只要林觉敢说错一个字,她绝对会杀无赦。 听了这话,林觉的嘴角泛起一抹嘲讽,今天无论他说与不说,以他对南宫婉的了解,事后都是死路一条。 这些年,如果不是想借用他的手,为她铲除后宫的异己,他哪有机会战战兢兢活到今天。 林觉看了看威严的皇帝,又看看凌厉的南宫婉,最后目光落在场中的黎景行三人身上,面容凄凉起来,但眼底却划过一抹决然。 他光杆司令一个,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反正迟早都是个死字,何必还要受人摆布,没有尊严没有自我的苟延残踹? 思及此,他心一横,大步跨到殿中,膝盖“砰”一声砸在地板上。 “回陛下,微臣罪该万死,当年受皇贵妃指使,配制药物害班皇后月信不至,然后又以大剂量红花活血,导致皇后娘娘月信来临时,血流如注,俨如小产的太医正是罪臣林觉,臣自知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语罢,额头重重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响声清脆明亮。 他这一番话不可谓不惊天动地,骇人听闻。不但文武百官当场愣住,连黎泽天本人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黎泽天腾地一下从金漆雕龙宝座站起来,惊愕道:“你说什么?!” 南宫婉见林觉忽然临阵倒戈,心里咯噔一下。 “大胆林觉,信口开河,母妃何时指使陷害先皇后?你是不是受了某些心怀叵测之人的教唆,专门来陷害我母妃?简直罪该万死。”黎景牧见南宫婉呆愣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林觉厉声呵责道。 说着,上前跪在殿中,对黎泽天道:“父皇,儿臣以为乱臣贼子胡言乱语,企图扰乱父皇视听,陷害无辜,罪该当死,应立即推出午门问斩。” 他更狠,立即上来就要求将黎景行等人立即处死。 黎泽天浑身微颤,目光始终落在林觉身上,并没有理睬黎景牧。 “林太医你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回陛下,班皇后未曾有孕,的确是遭人陷害。”林觉双目合住,视死如归道。 听到林觉的再次确认,黎泽天颓然后退一步。难道他真的冤枉班染了? “南!宫!婉!”黎泽天眸底的怒火,澎涌而出,几乎能将南宫婉当场焚化。 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南宫婉告诉他,并证明给他看的。 469.第469章 反扑(7) “陛下!是他们陷害臣妾。就算没有怀孕,那也不代表他们之间没有私情!百里粤和班染从小青梅竹马,郎情妾意,说不定早就不清不楚。 班染进宫,就是为了要给百里粤做眼线,监视陛下,迷惑陛下,从而颠覆西楚江山。当初,陛下可是亲自截获了,百里粤用密语写给班染的情信呀!” 南宫婉声嘶力竭的呐喊,那悲愤的模样,似乎她真的被冤枉了一般。 典型的不到黄河心不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反正死死咬住两人有奸情,哪怕是相互爱慕,就算没有偷情,就算没有谋反,黎泽天也不会原谅他们。 “够了!”扮成太监的百里晨,忽然大喝一声,走上殿前。 南宫婉看见百里晨的那一刻,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双腿一软,差点当场栽倒在地。 “晨…晨弟?”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见时,还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身子微微的战栗着。 她已经有预感了,今天晚上她们必败,但是她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你是百里晨?”黎泽天看见百里晨突然出现,很是错愕。虽然他猜到今天太子准备了反击,但是不曾料想对方居然,将早就销声匿迹的百里晨找了出来。 “罪民百里晨叩见陛下。染表姐自幼与我们一同长大,的确感情深厚,但是仅限于发乎情止乎礼的兄妹之情,并没有半分皇贵妃口说的私情。”百里晨无比肯定道。 “那朕当年截获的以百里山庄暗语书写的密信,又是谁写给谁的?”黎泽天不糊涂,句句问到要害之处。 “那是…” “百里晨!”南宫玩急了,双手拍在桌子上,大声喝止道。 百里晨望了她一眼,眼中划过一抹纠结,最终还是选择开口。 “那是…那是罪民写给皇贵妃娘娘的。”说罢,身子委顿在地。 一语石破天惊,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南宫婉终于露出惊惶之色,踉跄着连连后退,差点被脚下的椅子腿绊倒。 “娘娘小心。”见状,一个宫女赶紧扶了她一把。 “什么?!” “与嫔妃有染的是我百里晨,而不是我大哥百里粤;私通外臣的后妃,不是皇后班染,而是皇贵妃南宫婉!” 沈半夏看着失魂落魄的百里晨,又看看一脸淡然的黎景行和瑶曳,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百里晨找回来。 “百里晨!”南宫婉痛彻心扉的大喊一声。 那一声百里晨中,包含了百般滋味,愤怒、绝望、怨恨,然而更多的是痛心疾首。 百里晨居然为了班染,出卖她,让她尊荣丧尽,被千夫指责,遗臭万年。 原来二十多年前,百里晨和班染一起留滞皇宫,他因为个性和身体的原因,也不喜欢与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打交道,只是天天被自己闷在院子里。 后来,黎泽天登基,在权利交易下,纳了不少后妃进宫,其中就包括南宫婉。 南宫婉进宫后,一直不被黎泽天所喜,加上她年少高傲,也不愿意向对方主动献媚。 她平日闲来无事,到处走窜,无意中就闯到了百里晨的住处。 470.第470章 反扑(8) 两人一个沉默清冷,一个活泼火热。南宫婉那时还保存着少女的纯真,便时常对百里晨倾诉心头的烦闷,虽然百里晨从来都是一言不发的浇花弄草,但她仍然兴致勃勃说个不停。 久而久之,两人竟然暗生情愫,最后还没有守住礼节,发生了关系。 由于班染的关系,黎泽天对百里山庄极为器重,南宫越隐约感到自己有失势的预兆,心中开始急躁起来,加之女儿在宫中也不受宠爱,更加惶恐不安。 双重压力之下,南宫越想出一个恶毒的计谋,就是通过谋反案和偷/情的罪名,一石二鸟,将百里山庄和班染双双拿下。 南宫婉得知父亲计划后,一方面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余地,为了南宫府的前途,她身为南宫府的女儿,责无旁贷。另一方面,她那时真的对班染恨之入骨,索性出谋划策,将计谋筹划的更加完善。 但她对百里晨有真情在,不忍心他也被算计其中,所以设计让黎泽天准许他出宫寻医。临走前,她却对百里晨说了恩断义绝、永不相见的狠话。 百里晨以为她是怕自己在宫中,导致二人奸情败露,所以二话不说,立即收拾行装出宫。心灰意冷之下,还依她之言,永不回百里山庄,独自一个人流浪。 期间,他还曾忍不住写过几封密信回京,为了斩断情根,她一封也没有回复。 被黎泽天截下来的就是其中一封,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信中从不写开头和末尾的名字,所以那封信,才模棱两可,嫁祸给谁都可以。 南宫婉的绝情,渐渐让百里晨心寒,他兜兜转转,走到了尙家岭,被夏朵儿所救,与南宫婉热辣热情不同,夏朵儿温柔善良体贴入微,后来又才有了与拓拔羽的纠葛。 当然,这是题外话,言归正传。 南宫婉想错了,百里晨不仅仅是为了班染一人,他更是为了百里山庄的清白,为了当年所有屈死的亡魂,为了自己的良心挺身而出的。 今天的事实真相,实在令人难以承受,特别是亲手放任南宫婉将班染迫害致死的黎泽天。 九年前的情形,再次清晰地浮现眼前。 班染浑身鲜血坐在殿中,南宫婉趾高气昂地命人端上两杯毒酒,而他那么冷眼相看,看着班染将两杯毒酒一饮而尽。 班染倒下时的眼神中,并没有痛心,没有愤怒,只有绝望,让人一看就会心痛欲死的绝望。 他曾认定,那是对方因为奸情败露,所以心中绝望,直到现在,他现在才恍然醒悟,班染并不是对自己即将死去而绝望,而是对他以及他的爱彻底绝望。 黎泽天面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按住心口处,喉头涌上一股腥甜,鲜血冲过喉咙,“噗”一声喷涌而出。 “染儿…”眼角浑浊的泪水,轻轻滑落。 黎景行忽然扬天大笑起来,他双肩剧烈地抖动,那笑声中蕴含了无尽的凄凉和愤恨。 “太子。”沈半夏怕他再次激起心中执念,一怒成魔,立即拉着他的手臂,柔声唤了一句。 471.第471章 反扑(9) “百里晨你休得胡言乱语,本皇子现在就杀了你!”黎景牧愣了一瞬,回过神来,面露凶狠,眼中划过狠辣,长剑出鞘,直接刺向让他颜面尽毁的百里晨。 “百里叔叔小心!”沈半夏一惊,连忙提醒道。 百里晨却丝毫不以为意,缓缓抬头,看向黎景牧的目光淡淡哀伤。 “都是我造的孽,你想杀就杀吧。” 看见他如此一副等死的模样,黎景牧的手反而停了下来。 “牧儿不要!”南宫婉大声叫道。 黎景牧抬头,疑惑地望向南宫婉,眼中有恨。难道一个野男人还比他这个儿子重要吗? “皇上,既然是真相已然明了,您是不是该给我们百里山庄,还有当年所有因为谋反案,枉死的冤魂一个交代。”连白有限得抖了抖衣摆,好整以暇道。 从头到尾,他片言不发,最后反倒发号施令起来了。 不过,面对这般情景,黎泽天还真没有闲心同他一般计较。 “来人啦,将…”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从门外跑进一个禁卫军,慌慌张张跪在殿前。 “启禀陛下,南宫将军带领五万精兵强攻皇宫,禁卫军拦截不住,还望陛下速速转移。” “大胆!”黎泽天还没从残忍的真相中镇定下来,现在又告诉他南宫新翰反了,他险些没当场气死。 “南宫新翰造反了!”沈半夏惊道。 见此,南宫婉赶紧跑下去,和黎景牧站在一起,同时大声喝道:南宫铁军护驾。” 她一声令下之后,立即从侧殿跑出几十名太监装扮的男子,将她和黎景牧护在中央。 殿中的文武百官,立即慌乱起来,俨然有人仰马翻的架势。早知如此,称病躺在家中多好。 施悦也是狠狠一握拳头,她虽然手下有一些厉害的杀手,但是好汉难敌四手,对方五万精兵,禁卫军区区三万余人,只怕胜算渺小。 禁军虽然百里挑一,个个精悍,但是南宫军骁勇无比,又常年浴血战场,那气势绝非养尊处优的禁军可以比拟的,何况在人数上也落后对方一大截。 她也一时大意倏忽了,只想到今天太子翻盘,却没想到南宫府的人更狠,直接在京城起兵造反。 而且,她敢肯定,南宫新翰剩余的五十万铁骑,绝对也离京城不远,今夜必定可以抵达京城。 沈半夏看向黎景行,问道:“怎么办?” 黎景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无声胜有声。 “各位大人不必惊慌,今日乃黎家家事,不会伤及你们。你们若是愿意现在就做选择最好,不愿意的本宫也不强迫。”南宫婉扫向慌乱的百官,意味深长道。 她的意思很明显,今天她只针对皇帝和太子,只要官员不插手,就绝不会对他们下手。 其实也是,就算黎景牧要篡位登基,但也不可能一上场,就当个光杆儿司令,这些文武大臣,大多数还是需要保留的。 她这话一说,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片刻,终于有人自动选择站队。 472.第472章 叛乱(1) 原本属于五皇子党羽的官员,大多选择默默站到了她的身后,但是愿意主动站到太子这一棒的人却不多,除了贺韩林,黎景晔,黎景轩,沈一合,施悦,淮阴侯窦潜,肖心唯的老爹礼部尚书肖毅,新科状元安柏科,再无他人。 更多的人,稳坐不动的人,明显就是要保持中立,比如说原本支持黎景晔的大臣。 “保护皇上,保护太子。”贺韩林赤手空拳面对敌人,挡在太子和南宫婉之间。 一时间,殿中的人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分为两派,内侧站在黎泽天前头,誓死用户皇帝;五皇子的而靠向门口的一堆,自然是准备另择新主,选择追随占有优势的黎景牧等人了。 皇宫外厮杀惨烈,而殿中却不敢轻易动手,因为双方势均力敌,打起来定是你死我活的不休不止。 不多时,一个浑身浴血的禁军,踉跄着跑进殿内,开口就道:“皇上,宫门守不住了!” 说罢,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黎泽天仰天长叹,养虎为患呀。 “跟朕到御花园。” 众人心中一惊,旋即明白他的意思,肯定有出宫的密道。 “给我杀,别让他们跑了。”南宫婉眼眶通红,目眦尽裂,狠狠道。 语毕,殿内杀声大起,双方立即激烈拼杀起来。 南宫婉那不到一百人的暗卫,个个身手非凡。 黎泽天这边除了白焰堂的十多人,还有飞云鹤手下二十余人,贺韩林手下不到二十人,剩余的就是施悦手下近三十名杀手。 双方在人数上持平,虽然他们功夫上虽然略高一筹,但还是护住好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弱小,所以略显吃力。 且战且走,到了后花园,损失惨重。万幸的是,在叛军完全攻进来之前,他们顺利从密道逃走,密道另一端的出口,开在城南外的林子里。 从密道出来,黎泽天手按在机关上,密道立即塌陷。 南宫新翰的军队,驻扎在北城门外。所以,暂时还有时间部署计划。 黎泽天毕竟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立即化悲愤为力量,大力布置起来。 面对几十万大军,就不是白焰堂和飞鹤楼,笑笑江湖帮派能抵挡的。所以,剿灭叛军的重任,就落到了贺韩林,还有淮阴侯身上。 两人一方面飞鸽传信,一方面立即启程,前去与属军汇合,打算从外外围再攻近京城。 同时,由于五十多人的队伍,十分显眼,又迅速划分为数个小队,分路向南方逃窜。 南宫府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北方,南方又有白焰堂和飞鹤楼的大本营,所以一行人卯足了劲儿往南方赶。 他们才走了一天,后脚南宫新翰和黎景牧就带着一千精兵追上来,这还没完,他们屁股后面还跟着十万大军。 原来,五十万南宫军入京,不费吹魂之力就将京城控制住。然后,立即打着太子意图谋反,挟持皇帝逃窜的诛灭叛贼口号,堂而皇之的追杀起他们。 对着百官,除了亲信党羽,其余的,统统以商议政事为由,暂时扣押在皇宫之中。 473.第473章 叛乱(2) 施悦看见吴言,十分疑惑,她记得曾经落到手里的百里演,跟吴言长的一模一样,所以一直拐弯抹角问吴言是不是百里演。 吴言不愿搭理她,连白嘴巴恶毒,把她呛得哑口无言,瑶曳也不痛不痒的对她冷嘲热讽。 她得不到真相,心有不甘,就去向百里晨旁敲侧击。 百里晨倒是没有隐瞒,告诉她两人的母亲是双胞胎,所以模样比较相似。 施悦感觉百里晨不像说谎,但是表兄弟,再相似也不可能一模一样,这时候她不禁有些怀疑,她见过的百里演,其实一直是吴言冒充的,至于具体原因,她也猜不到为什么。 忙着逃命,她也无暇深究,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百里演是一个谜。 逃命的第三天,南宫新翰已经追到屁股后面,商量之下,由施悦和飞鹤楼的人,掩护黎泽天和黎景行,以及庄芷茹、丽妃、沈月兮等女子先行一步,而白焰堂的人留下来将敌人引开,然后在与他们汇合。 按理说,沈半夏也该是和她们一起走的,但是她和瑶曳、吴言等人商议一番,决定先诱杀南宫新翰。 南宫新翰是南宫军的主心骨兼灵魂人物,只要他一死,南宫军绝对会阵脚大乱。 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们根本就等不到贺韩林和窦潜的救援,就全权落入敌人之手了。 这夜,分离时,黎景行紧紧将沈半夏拥在怀中。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不是这该死的眼睛还没有好,身体功力不能恢复,他岂会这般窝囊,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保护,要让沈半夏一个女人替他冒险。 “太子,我没事儿,你放心吧,你看我之前不是都没事吗?”沈半夏强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故作轻松道。 “夏夏,对不起,我在白浪江等你。”他知道,他此时不走,硬赖在她身旁反而会拖后腿。 “好,不见不散。”沈半夏抹了把泪,郑重道。 “行儿,我们该走了。”黎泽天轻声唤了一句,语气中有些讨好的一味。 这些天,他一直试图和黎景行搭话,但对方一直对他的示好,没有丝毫回应。 虽然说当年的事情,他也是为蒙骗的,但这么多年的心结,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开的。 白焰堂的人也对他颇多不喜。反正,他这些天,又重新体会了一遍,受人白眼的日子。 黎景行冷哼一声,掉头径直往前走,也不管前面有石头,还是有树木挡路。 “皇上,太子就是孩子心性,您别太在意。父子没有隔夜仇,他终有一天会体会你的。”庄芷茹伸手挽在他身侧,柔情劝慰道。 黎泽天拍了拍她的手,心中很是感激道:“谢谢你侄茹,这些年你受苦了。” 其实,当年他一怒之下要处死班染,庄芷茹还从旁劝解过,让他不要冲动。 庄芷茹是真的有心劝说,当然并不是因为和班染姐妹情深,而是她知道,比起高冷淡漠的班染,心狠手辣的南宫婉一旦掌握后宫,她的日子肯定非常不好过。 不过,在黎泽天看来,比起蛇蝎心肠的南宫婉,庄芷茹简直心地善良的女菩萨。 474.第474章 叛乱(3) 长久以来,黎泽天为了制衡后宫与朝堂的势力,一直把庄芷茹母子当枪使。从去年到那日之前,他因为被南宫婉迷惑,对庄芷茹更加十分冷漠,甚至对南宫婉对庄芷茹的打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庄芷茹这些天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更让他因感动而心生愧疚。黎景晔表现也的很是出色,深得他心。 而黎景行,因为班染的事情,到底是和他离心了,永远都会回不去小时候的亲近与信赖。 看见黎泽天欣慰的眼神,沈半夏眸光一闪,心道不妙,看来第二个南宫婉和黎景牧要出现了。 她跑到黎景轩身旁,在对方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黎景轩心会神领,连连点头,然后追着黎景行跑去了。 丽妃是个木讷的人,看着黎泽天也不知道去讨好,只是讷讷地站在一旁。 送走了黎泽天等人,沈半夏和白焰堂的人,又开始商量如何对付南宫新翰。 瑶曳左手卷着耳边的垂发,一脸凝重道:“直接上门太冒险了,我们只要一动手,势必惊动士兵。” 被说十万大军,哪怕就是一千精兵也能把他们包饺子咯。 吴言微微颔首,十分同意她的看法。 “那怎么办?总不成找个美人儿,把他勾引出来吧?”连白一项提不出建设性的东西,纯粹属于插科打诨。 沈半夏右手在大腿上一拍,“我去!” “什么?你要去对南宫新瀚使美人计?!”吴言失声大叫道。 “去。”沈半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去把他引出来。” 依照南宫新翰对她的恨,哪怕明知是陷阱也要追上来吧。正好,他们来算算蒋文通的深仇大恨。 “太子妃呀,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蒙爵可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去对付南宫新翰那个大瘟神。 “没事儿,我能行,他轻功没我好,我的目的是引他出来,又不是杀了他,亮个相就跑,他待不住我的。而且,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把他们往西面引一些,给太子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沈半夏一般不信口开河,说了的事情,都是必须去做的。 众人见她一脸坚决,也不再反对,反正她也算风风雨雨过来的有经验之人了。 “小丫头,你和南宫新翰发生过什么?他对你恨之入骨呀。”连白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得不得了。 “我不告诉你!”沈半夏故意气气他,反正对方平日里也没少打击她。 “哼!不说就算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闹了。还得再详细规划一下。”瑶曳敛容正色道。 …… 五人细细筹谋一番后,为了安全起见,让沈半夏和吴言一同前去。 是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在林中穿行,身姿矫捷如同猎豹。 不多时,他们潜行到南宫新翰驻扎的营地周围。 然而,出乎意料,他们还没有开始捣乱,这里已经开始人仰马翻了。 “抓刺客!抓刺客!” 吴言和沈半夏同时心中一惊,面面相觑,这就发现他们了? 475.第475章 叛乱(4) 这时,身着亵衣的黎景牧,捂着流血的左肋从帐篷里走出来,冷声道:“活捉!不准伤他性命,也不要惊动将军。” “是!”七八名士兵,骑着马朝南追去。 两人微微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他们。不是他们,哪还有谁会去刺杀黎景牧呢? 奇也怪也。 黎景牧受伤不轻,立即找军医治疗去了。 虽然心中好奇,但是他们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们找到百丈之外,才边缘找到南宫新翰的帐篷。 住帐外,有两名站岗的士兵。两人本来说好一个解决一个,但沈半夏没有动手杀过人,手一哆嗦,匕首只插中对方的肩膀。 那士兵当即一声大叫,沈半夏一惊,拔出匕首,结果喷了自己一脸温热的鲜血,差点当场呕吐起来。 “将军,刺…” 那士兵话还没有说完,浑身麻痹,无力的倒下。但到底是为时已晚,南宫新翰大惊,厉喝一声:“是谁?!” 他话刚落地,人已经疾奔而出,手里还提着他用惯的长刀。 “南宫新翰,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沈半夏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试图向他冲过去,但是却被吴言强行拽住。 “太子妃,我们已经暴露了,快逃!” “我……”沈半夏貌似犹豫了片刻,也立即抱头鼠窜。 “想逃?没那么容易!”南宫新翰唇角爬上一抹冷笑。 还想来刺杀他?就沈半夏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自量力。 “将军怎么回事?”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巡夜的士兵和曹志哲,他们见南宫新翰追出去,也立即上马,紧随其后,但是人数不多,就只有那么三十来人。 沈半夏和吴言在林子里狂奔,南宫新翰就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林子里不便骑马,后面的士兵不得不纷纷下马,不过,就仅仅那么半刻钟不到的光景,除了南宫新翰和曹志哲,其余的人都被远远甩在背后了。 南宫新翰敢独自追来,并不是他愚蠢,没有猜到沈半夏已经给他下好了套,而是对自己的功夫自信过头。而且关键是,来引他的人是沈半夏,他做不到不追出去。 南宫新翰对沈半夏,已经有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变态感情,那就是舍不得一刀砍死,必须要捏在手里,尽情蹂躏。 大约一刻半钟后,两人将南宫新翰和黎景牧引到指定地点。 南宫新翰从林子里窜出来,看见站在对方的五人,轻蔑地冷笑道:“不自量力。” 说实话,以南宫新翰的功力,在江湖上绝对能挤入前三甲。虽然不是第一,但是眼前这五个人里面,显然没有一个是能高过他的第一第二。 他们当然也知道此事大有风险,但是如果不冒险一搏,放着南宫新翰指挥大军,他们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五人相视一看,对多出来的曹志哲深感头痛。本来他们合力对付南宫新翰,还勉强有把握,但现在还要分出人去应付曹志哲,有些伤脑筋。 虽然有些意外,但现在俨然已经没有他们退缩的余地。 蒙爵率先提刀冲上去,攻他的面门,连白和吴言攻他左右两路。瑶曳和沈半夏扑向曹志哲。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啸声连连。 476.第476章 叛乱(5) 时间渐渐过去,沈半夏只擅长轻身功夫,瑶曳比她略好,会一套剑术,两人相互配合,勉强能拖住曹志哲,但是却始终伤不了对方分毫,但好在没有受伤。 不过,和南宫新翰对打的吴言三人就没那么轻松了,渐渐地处于明显劣势。 蒙爵被他被他刀柄击中,断了三个肋骨,当场当下。连白也不慎被他砍伤手臂,伤口深可见骨。吴言和南宫新翰对打一掌,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相比三人,南宫新翰虽然也受了伤,被蒙爵划伤胸口,还中了吴言一掌,但总体还是没有他们严重。 双方在交手百余回合,瑶曳在沈半夏的配合下,总算将曹志哲一剑杀死。 而同时,吴言三人被南宫新翰横扫的刀柄砍中,身子飞弹出去,倒地在地上,彻底起不了身了。 瑶曳和沈半夏立即扑向南宫新翰,没让他乘势而上,将三人斩杀,但却被对方掌风所伤,纷纷吐露出一口鲜血。 南宫新翰瞥了眼曹志哲的尸体,目光淡淡,并没有多少悸动,这种事,他早见惯不怪了。 此时,后面的士兵终于追上来了,看见将军平安无事,悬着的心纷纷落下地。 “沈半夏,本将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乖乖跟我回去,本将就放了你的同伴怎样?”南宫新翰长刀插入土中,凝视着沈半夏,一脸严肃道。 沈半夏撑着一棵树干,呸了口血沫子,果断拒绝道:“你想的美!” 跟他回去?跟他去,她还不如自裁了。 “不愿意是吗?不愿意,你就等着替他们收尸吧。来人,把他们就地处死!” “是!属下遵命!”士兵两处刀剑,瑶曳对准四人。 沈半夏浑身一个激灵,连连摇头道:“别别别!” 南宫新翰挥手,示意士兵暂时停下,冷哼一声道:“你想通了?” 他就知道沈半夏舍不得这几个人死,正好,等他回去把这些人,统统挑断手筋脚筋,变着法儿的折磨,然后让沈半夏每天跪下他脚下,卑躬屈膝地哀求他手下留情。 “我…”沈半夏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怎么?还是不愿意?” 沈半夏目光游移,瞟向瑶曳,对方对她微微颔首,下定决定道:“好,我同意!但是你答应我不杀他们!” “好!本将答应你!”南宫新翰郑重点头。 不杀,他还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生不如死,当然也包括沈半夏本人。 “你过来!”南宫新翰指了指沈半夏,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太子妃,你不能去!”见沈半夏走向南宫新翰,吴言顿时怒上心头。 沈半夏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还是朝南宫新翰走去。 “老子跟你拼了!”吴言忽然爬起来,拾起地上断成半截的剑,就朝南宫新翰扑过去。 “小言不要!”瑶曳,连白,蒙爵三人同时大呼。 吴言叫得凶狠,但他现在的动作,既没有速度,也没有力度,一个士兵长枪一挥,击中他的腹部,她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接着,整个人都扑倒在地。 477.第477章 叛乱(6) 瑶曳心急如焚,赶紧爬到他面前,将他翻过来,同时,不着痕迹地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沈半夏缓缓走向南宫新翰,她似乎受伤极重,双脚虚软无力,跌跌撞撞,仿佛随时都要倒在地上。 南宫新翰见她举步艰难,下意识想伸手接她一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一想到自己有这个想法,他忽然有些心神不宁,他感觉自己钢铁一样坚固的心,忽然有些动摇了。 他想起爷爷的告诫,让他永远也不要动心,谋大事的人,绝对不能动心,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为了成就大事,为了南宫府的百年基业,他也一直谨遵爷爷的训诫,绝不对任何女人动心。 或许,是他感觉出错了吧。 就在他神思不宁的时候,沈半夏已经走到他身前一尺的距离。 “我走过来了,你说过,不杀他…们…” 南宫新翰张嘴,正打算一个“好”字出口的时候,沈半夏身子一软,整个人径直朝他倒过去。 他犹豫一瞬间,还是伸手去接了一下,而就在沈半夏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一把冰冷的匕首,也从后背插进他的心脏。 “你…” 沈半夏紧紧搂住他,久久都没有松手,那匕首上涂着一种,一入血立即就能让人麻痹的毒药。 南宫新翰浑身一震,眼底全都是惊愕,他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出声,反而双手颤抖着,将她圈在怀中,唇角泛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不知过了多久,手臂又缓缓垂下。 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口的沈半夏,明显感觉到,他的心跳越来越缓,越来越慢,直到完全消失。 “将军?”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有士兵心下怀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沈半夏抱着南宫新翰的尸体,不敢放手,因为一旦放手,就证明她真的杀人了。第一次杀人,明明还是仇人,为何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将军!”士兵大喝一声,似乎已经察觉到南宫新翰的异常。 瑶曳四人相互一看,心会神领,忽的从地上腾起来。 吴言朝沈半夏大喝一声,道:“太子妃,动手!” 沈半夏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推开南宫新翰的尸体,没有依附,南宫新翰直直向后倒下。 “将军!”士兵看见南宫新翰倒下去,惊讶地大喊道。 “她杀了将军!给将军报仇!”对方目眦尽裂,狠狠盯着沈半夏,眼中尽是怒意、恨意以及杀意。 说着众人的刀剑统统向她砍去,吴言眼疾手快,赶紧拽了她一把,才没有被砍中。 “你傻愣着干什么?”吴言急得大叫道。 南宫新翰一死,那些士兵勃然大怒,立即和几人拼杀起来。不过,虽然五人都受了伤,但是和普通士兵打起来,还是得心应手,不多时,就将敌人尽数斩杀。 他们不敢多做停留,因为不远处喊杀声再起响起,有大队人马朝这里奔来,赶紧提起疾奔。 还是女人比较懂女人,瑶曳可能知道她第一次杀人,心里有些过不去,一直对她温和地安慰。 跑了几步,吴言忽然折回去,在南宫新翰的怀里摸了摸,掏了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又才快不跟上去。 …… 478.第478章 叛乱(7) 几人提起疾奔,跑到一个三叉路口,看见七八个南宫军的士兵,正在捉拿一个男子。 “鱼大人,请您跟我们回去吧,不要让属下等为难。” 鱼婴怀中抱着一个盒子,冷眼环视他们,雌雄莫辨的绝美面容上泛起一抹嗤笑。 “回去?休想!” “既然如此,鱼大人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为首的一名士兵冲他抱拳道。 说着,右手一挥,士兵统统向他围拢。 “想得美,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回到那个混蛋的身边。”鱼婴眼中划过一抹狠绝,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举高对着自己的胸口戳下去。 “鱼大哥不要!”沈半夏情急之中,失声叫了出来。 看来鱼婴到底还是查出真相了。 鱼婴听见沈半夏的声音,动作一滞,侧头向声源的方向看去。 “有人?小心!”士兵立即警惕起来。 沈半夏恳求的看了看吴言等人,大家犹豫片刻后,立即提剑冲了出去。 眨眼的光景,地下有事横七竖八的尸体。 “自不量力,还敢跟你爷爷我动手…哎哟!”连白拍了拍手,却牵动手臂上的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看见沈半夏自己很是羞愧,鱼婴很是羞愧,最后在沈半夏的极力劝说下,还是跟他们一同往南方逃。 但是由于鱼婴父亲诬陷的事情,吴言等人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虽然当初鱼敢当也是受人胁迫,但他在自以为能保住家人的情况,置多年的至交好友于万劫不复,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人原谅。 六人骑着马向南方疾奔,黎景牧率人穷追不舍,命令弓箭手不断放箭射击。开始,吴言为了保护他们,骑马跑在最后,结果不甚又被射中,伤情很是严重。 沈半夏只好和他共乘一马,用身体挡在他身后。因为她穿了紫金软甲护身,被射中疼一阵就好了,可其他的人,却会要命。 他们怕被追上对大部队不利,所以带着黎景牧绕了一个圈子,才抄小路步行赶往到约定地点,去和黎景行等人汇合。 由于几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脚速有限,又多走了两天才勉强追上去,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完全脱力,吴言伤的最重,最后只能被蒙爵扛着。 这天一大早,他们终于赶至白浪江。天空铅云低压,江边狂风怒号,江水湍急,白色的浪花猛烈拍打着堤岸,汹涌无比。 江中用绳索牵着一只大船,由于岸边水浅,人只能坐小舟划到大船旁,再行登船。 前面大多数人已经坐头一拨走了,后面只剩下了苦苦等候的黎景行,以及不知为何原因,非要留下来接应的施悦。 小舟也只有一艘,每次只能乘坐四人,蒙爵、吴言、瑶曳、连白四人先上了船,蒙爵又划回来,接应沈半夏、黎景行和鱼婴。 只不过,蒙爵还没将小舟,在翻滚的江水中划回来,黎景牧已经追了上来,其中还有上百名弓箭手。 “蒙大叔快点!” “好好好。”蒙爵连声应道,手里划桨的速度更快了。 沈半夏和鱼婴拉住纤绳,帮忙将小舟拽岸边。 479.第479章 叛乱(8) “太子,上船。”沈半夏将黎景行扶到小舟上,又赶紧让鱼婴上去,最后自己将舟推到足够划行的水深出,自己才趟着水爬上小舟。 而就在这时,黎景牧带着人已经追到岸边。 “鱼婴你站住!否则我放箭了!”黎景牧看着那一抹红色,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怒火滔天。他双眼通红,满目血丝,显然也是数个日夜,不休不眠地追赶。 表哥被杀,他面对这群人时,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放箭射杀,但是在看见鱼婴那一双充满怨恨的神情时,却忽然改变主意了。 黎景牧忽然觉得,哪怕是用武力将对方强行禁锢在自己身边,哪怕是鱼婴会因此而更加痛恨他,时时刻刻都想着将他杀死,报仇雪恨。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对方留在他身边。 鱼婴长身玉立在风中,发丝猎猎飞扬,他看见几乎疯狂的黎景牧,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而眼底却无限悲凉。 恨么?当然有,灭门之仇,怎么不恨? 爱么?当然也有,明明知道他已经开始疑心,还仍旧对自己一如既往的宠信。 黎景牧的真心,他感觉得到,但是那份真心,染上了太多至亲的鲜血,他不敢接受。 “鱼婴你回来!!!”黎景牧发了疯的大吼道。 面对鱼婴的离去,他既愤怒又十分绝望。 “殿下,竹排找来了。”十名士兵抬着五个竹排从后面走上前来。 “下水!” 竹排放进水里,黎景牧立即踩着竹排,向沈半夏他们追去,每个竹排上都站着两个弓箭手。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想射死小舟上的人。 见此,沈半夏和蒙爵使出吃奶得劲儿划船,但饶是如此,由于逆水行舟,船速始终提不起来。 “给我弓箭!”黎景牧见自己一再呼唤,鱼婴始终无动于衷,不由得勃然大怒。 咻……利箭破空而来,“噔”的一声射中了船舷,箭尾颤抖,鸣响许久。 到底还是是顾及了挡在船头的鱼婴。 虽然没射中人,但沈半夏的小心肝儿,还是忍不住剧烈颤抖了几下。 “鱼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停下,下一次,我的箭绝不会射偏,他们所有人的箭都不会射偏!”黎景牧向鱼婴下了最后通牒。 鱼婴就那么冷眼凝视着黎景牧,一动不动,片言不发,整个人就如同一尊雕塑。 他不但是在考验他的耐心,更是在考验对方的爱,到底有多深。 “鱼婴!!!”黎景牧声嘶力竭道。 “殿下,我们放箭吗?”他身后的士兵急不可耐,在就想射死沈半夏替南宫新翰报仇了。 “放!”黎景牧见鱼婴铁了心不回去,自己也狠了心不让对方逃走。 但就在众人拉满了弓,准备射杀舟山的三人时,鱼婴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而冷漠道:“你放他们走,我回去。” “鱼大哥?”沈半夏抬头看着他,无比惊愕道。 他们马上就划到大船那里了,他不需要牺牲自己。 鱼婴低头,朝她淡淡一笑,慈爱又宠溺道:“我骗他,免得有人受伤。” “真的吗?” “当然。” 沈半夏犹豫着,点了点头。 480.第480章 伤别离(1) “好了,终于到了。”蒙爵将绳索扔向大船,甲板上等候的人,立即将接住,紧紧拽住,等着他们上船。 “等他们上船了,我就跟你回去。”鱼婴身体始终当着众人,不让对方有机会下手。 黎景行、蒙爵、沈半夏,三人相继上了船,鱼婴仍然稳稳站在船头,而黎景牧的竹排,已经逼近至三丈开外。 “鱼大哥,该你了。”沈半夏将手伸向他。 鱼婴伸出手臂,手里却握着一把匕首,高高举起,砍在绳索之上,顺便砍断了用来牵拉大船的纤绳。 “鱼大哥?!”沈半夏错愕不已,砍断纤绳,小舟立即顺着水流的方向,朝黎景牧飘过去。 “夏夏对不起,鱼大哥可能要食言了。”鱼婴惨淡一笑。 他父亲做了那样的错事,自己又因为受蒙蔽,给太子等人添了不少麻烦,如果他不补救一些,只怕终身都要活在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之中。 大船缓缓启动,朝对岸缓缓驶去。 “等一等!还有人没上船!”沈半夏回头,朝指挥人开动大船的施悦叫道。 对此,施悦嗤笑一声,只说了句“妇人之仁”,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继续向前。 “鱼婴!”见鱼婴果然遵守承诺,黎景牧心头一喜,右脚一蹬,直接跃到小舟上去。 鱼婴最后看了眼,一直趴在船舷上、向他伸出手的沈半夏,不舍得回头,对上黎景牧失而复得,欣喜若狂的眼神。 “黎景牧你真的爱我吗?” “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他冒着生命危险把鱼婴留在身边,不是因为他智谋过人,而是因为他爱他,自打九年前惊鸿一瞥,他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 “那,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情吗?”鱼婴忽然忘却了所有仇恨似的,眉梢眼角,都是浓浓的笑意。 “只要你不离开我,别说一件,哪怕是一百件都行。” 爱情的世界里,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难免有一方需要卑躬屈膝。 鱼婴眼底的笑意更浓,他缓缓伸手,紧紧搂住黎景牧,手臂从对方腋下,攀上后颈,脸颊缓缓凑到对方耳旁,轻轻吐字:“那就好,我当不了你的皇后,所以,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吧。” 在黎景牧还没有凭出他话中深意的时候,忽觉一双手扼住他颈部的药穴,顿时头晕脑装,浑身无力起来。下一刻,两人双双倒下,“扑通”,溅起丈余高的水花。 “殿下!”众人齐声大呼,竹排上的士兵立即跳下水。 只不过,两人入水就被翻涌的江水淹没,他们哪里还找得到半个人影子。。 他们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到这么两个貌似冷血无情,最后却统统死在心上人手里的主子。 “鱼大哥……”沈半夏的眼泪决堤,模糊了视线。 “放箭,别让他们逃跑了!” 谁然主将已死,但是南宫军还没有立即自乱阵脚,索性最后一试。 “太子妃快进船舱!”蒙爵立即大吼一声,说的同时一把按着黎景行的头,所有人都往船舱跑去。 481.第481章 伤别离(2) 箭雨纷至沓来,转眼便至。沈半夏一惊,立即回身,只是她才抬脚,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胸口,力道极猛,以至于不由地连连后退。 她惊愕的抬头,对上了施悦婢女暖玉阴测测的笑容。 施悦看了眼暖玉,微微惊愕后,嘴角却泛起一抹笑意。 “你…”她伸手指着对方,船舷绊住了脚后跟,上半身却由于惯性,一直向后。 黎景行听到她的惊呼声,立即回头,可惜他什么也看不见,最后只听见“扑通”的落水声。 仍然箭如雨下,施悦漠然回头,对船工大声命令道:“用力划船!” “太子…妃…”躺坐在船舱边缘的吴言,清楚看到暖玉右手暗中一挥,沈半夏就不断后退,直到从船上跌落下去。但他受伤严重,情急之中,胸中气血翻涌,牵动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顿时昏死过去。 …… “夏夏!”黎景行察觉到沈半夏出了意外,他挣开搀扶的人,跌跌撞撞往会跑。 “太子,节哀顺变,请以大局为重。”施悦也忙不迭地往船舱跑去,看见冲过来的黎景行,朝方堃使了个眼神。 方堃收到她的暗示,以手做刀砍下,然后扛着昏迷的黎景行,跟着进了船舱。 …… 沈半夏的身体直直向下倒去,在暗流汹涌的江面上,划勒出一道惊鸿残影,犹如在天空忽然坠落的飞鸟,是那么震撼的美丽,又说不出的悲凉。 砸在水面上,溅起漫天水花。 她浸入冰冷的江水之中,脑袋还暂时保持着清醒。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死了吗? 她还有好多舍不得的人和事呀,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怨恨施悦,只能用仅存的时间去缅怀自己在乎的东西,无论是人,亦或者物。 对她沉重嘱托的母亲惜红衣,对她包容体贴的太子黎景行,陪她出生入死的侍卫吴言,和她情同姐妹的丫鬟醉儿和竹青,为她而不惜以命相护的纨绔蒋文通,还有那个在仇恨和情/爱中苦苦挣扎,最后选择用死来结束一切的兄长一样的男子鱼婴…… 身体渐渐下沉,胸中的空气一点点抽离,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一个惊才绝艳的美丽女子,微笑着向她走来,一如幼年时能看见的温婉模样。 她知道那是谁,所以她伸出手臂,用力抓向不远处的那一抹殷红的残影,无声地张了张嘴,冰冷的江水立即灌入口中。 娘…… 一阵巨浪,卷起她的身体剧烈翻滚起来。她一阵眩晕,对眼前的景象辨不出真假。 她仿佛看到九年前母亲离世前的场景。虚弱的母亲靠在床头,枯槁的面容丝毫找不到往日的美丽。 “薇儿。”母亲招了招手,将她唤至身前,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呢喃。 “薇儿以后要做个平凡的女子,不要像母亲一样好吗?” 惜红衣觉得自己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不是爱上了沈一合,而是一开始就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傲气,非要做什么天下第一的舞女。 482.第482章 沉重的嘱咐(1) 惜红衣认为,如果她平平凡凡,不为盛名所累,或许就可以遇到一个即使她普普通通,也会真心实意喜欢她,爱她的人。那么,她就可以平凡和幸福的度过一生,不会在一个男人无声地责备和怨恨中郁郁而终。 年幼的沈半夏不明白为何母亲这样说,不由得当场愣住了。她爱跳舞,她为舞乐而生。只要听到乐声想起,她的每一滴血都会为之沸腾。 “薇…儿,咳咳…”惜红衣见女儿犹豫不肯答应,不禁着急起来,情急之中气血翻涌,忍不住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薇儿!”沈半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拍拍母亲的后背,期望自己可以安抚母亲的痛楚。 惜红衣强行克制住喉头的****,摊开手帕,洁白的绢丝上,一抹殷红十分醒目。她愣了片刻,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她抓住女儿的手臂,强迫对方正视自己的模样。 “薇儿,答应娘亲,不要跳舞!永远都不要!舞乐不是女子出人头地的方法,那只是用来束缚和禁锢我们的枷锁。我们即使唱得再好,跳得再好,谈得再好,都只是供男人娱乐消遣的奇巧淫技,他们追捧我们,但是却不会尊敬我们,他们给我们钱财,却不会给我爱意。所以,薇儿一定答应娘亲的,不要跳舞!” 惜红衣知道女儿很爱舞乐,甚至比她更爱,更有天赋,但她为了保护女儿的幸福,不得不做这样残忍的决定。 沈半夏看着有些疯狂的母亲,始终一言不发。惜红衣枯瘦的双手,将她手臂捏的很痛,但是她没有挣扎,甚至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因为她有种不祥的预感。那最后的温度,她舍不得丢掉。 “薇儿,一定要答应母亲,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惜红衣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睛,忽然射出一抹狠戾,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喘/息,但犀利的眼神始终盯着沈半夏,犹如心有不甘的怨鬼,要找人索命,而那对象,就是自己的女儿。 对上她凶神恶煞的目光,沈半夏吓得不禁连连后退,惊慌失措之下,不小心踩到了自己裙摆,身子不由己地向后跌倒,她倒下去,先是腰部磕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然后再重重砸在地面上。 嘭! 而就在沈半夏倒下的那一刻,惜红衣的呼吸渐渐停止,刚才的疾言厉色,只是她最后的回光返照。 沈一合听见屋里的响动,立即推门而入,他看见沈半夏倒在地上,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迈步走到床前,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惜红衣,神情复杂而纠结。 “你死了倒好,留下我一个人承受你们两个痛苦和怨恨。”沈一合闭上双眼,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沈半夏倒在地上,始终维持倒在地上的姿势,那把椅子硌地她生疼,但她却不想哭。 这世上还没比母亲死了,更值得她哭泣的事情吗? 没有,但母亲死了,也明明眼睛酸涩无比,但眼眶却始终流不出泪来。或许,悲到最深处,便是无处诉悲伤。 483.第483章 叛乱之后(1) 自那以后,沈半夏总是说自己腰疼,不能练习舞蹈。沈一合开始还以为她在耍小性子,还强迫她练习。 没了母亲,沈半夏对舞乐的热情消减了大半,现在又被没有感情、甚至心中怨恨的父亲逼着学习,更加起了逆反心理,于是每次一动腰部,她便立即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腰疼。 久而久之,沈一合便把她有腰伤的事情当了真,于是转而让她和沈月兮一起学习弦琴。对舞蹈都提不起兴趣,还要她去拾叶姝牙慧,她更加不可能。 于是,渐渐地,她便有了废物草包的称号。但她一点也不介意,因为这都是她母亲期望的事情。 身体继续下沉,眼前飘渺的幻影也也渐渐消散。沈半夏知道,她快死了。 可是,在最后,她居然记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虽然磕到了腰,但是并没有伤到腰,仅仅留下了一道淤青而已。 或许吴言说地对,一个谎话说久了,最后连自己都当真了。 娘,女儿还是没能完全遵照你的嘱咐,请不要恨我。 天空依然阴霾,河风呼啸,巨浪翻滚着将她从江水中席卷而起,向前涌动,前方有巨石有崖壁,还有一个高约数丈的瀑布…… …… 一个月之后,在大将军贺韩林,淮阴侯窦潜,以及安平侯施葳的三方合力下,皇帝黎泽天成功剿灭叛军,夺回京城。 乱臣贼子庶民黎景牧、南宫新翰伏诛,废妃南宫婉及南宫府满门二百余口,尽数获斩。其余先前的五皇子党羽,还有在谋反案中推泼助澜的人,也纷纷获刑,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发配的发配。 南宫婉临行前一晚,百里晨下天牢去看望了她。她在饮下那一杯毒酒之前,告诉了他一个埋藏心底二十余年的秘密,那就是黎景牧也有头疼的毛病。 那天晚上,但他再也没有自己走出来,直到第二天,才和南宫婉一同被人抬出来,当然抬出来的肯定是尸体。 事实真相查明,冤案平反,黎泽天首先替百里山庄以及当初所有为此蒙冤的枉死之人洗清冤屈,昭告天下,并且追加相应谥号。 先皇后班染,成为西楚第一个拥有独立谥号的圣元皇后。 被诬陷谋反的天下第一山庄庄主百里粤,被追封为百里烈侯,同时归还百里山庄昔日的一切权利和优待,比如说西楚兵器制造大权。 对于天子的弥补,时任庄主的百里演,婉拒了对方的好意,表示不再接受兵器制造这个烫手的山芋。 他甚至以身体不适为由,不愿面圣,只是让瑶曳和连白代表他,去领取了那一纸宣告百里山庄清白的诏书。 其余的人,也纷纷受到相应的追封和抚恤。 对于当年的谋反案,很多人都保有怀疑态度。如今真相大白,大家更多的唏嘘。 班皇后母仪天下,仁慈为怀,曾数次劝说皇帝轻徭薄赋、治理贪污腐败,努力推动赋税制度的改革,造福天下百姓,可以说,在普通老百姓心里,班染绝对是观世音再世。 当年班染突然暴毙,所有人都意外震惊,还有无尽的伤心。 484.第484章 叛乱之后(2) 百里山庄庄主,那也是西楚人民,一直敬仰的神话山庄。他们掌握西楚兵器制造数百年,一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替征战边疆的西楚儿郎解除后顾之忧。 当年百里山庄谋反的消息传出,不单是黎泽天愤怒,西楚的百姓更是无不震惊的,九年过去了,好多人都还是难以置信。 好在,终于真相大白,不过又出人意料的爆出了南宫府的丑闻,仍旧让他们错愕不已。 错愕归错愕,但南宫府与百里山庄比起来,不但在时间不及后者悠久,而且南宫府的人嚣张跋扈,在百姓之中风评一向不好。所以,对于南宫府倒台的事情,基本没有多少难过。 黎泽天赏罚分明,惩罚了叛贼,立即表扬忠臣。 作为受赏的有功之臣中,施悦无疑是最风光无限的那一个,被黎泽天加封安平皇贵郡主,享二品大员俸禄,再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施悦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说是战乱刚刚平息,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当场将黄金又上贡给朝廷。 她这一表现,换的龙心大悦,高高在上的皇帝连连赞好。 在这次逃亡中,黎泽天自认为,自己终于识别清楚周围人的真面目,看清了心思不正的人,也看到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 首先就是有勇有谋、睿智果敢不输男儿的安平贵郡主施悦,深得他心。 在那一路上,黎景行因为沈半夏的生死不明,一直不在状态,白焰堂的人不但不帮忙,还总是找自己人麻烦。黎景晔倒是尽心尽力,但是谋略还有所欠缺。黎景轩咋咋呼呼,就更不必说了。 只有施悦冷静,谋略过人,他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当年班染替他出谋划策时的影子,所以,当他们回京叛乱基本平息后,在得知施悦倾心于黎景行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没有犹豫,就要立即下旨给二人赐婚。 不过,黎景行并不给他这个面子,当场说了句:父皇喜欢为何自己不娶? 言罢,甩手就走,留下一脸尴尬的黎泽天,还有面满怒容的施悦。 黎泽天经此一役,或许是年纪大了,脾气好了不少,再加上对黎景行母子愧疚极深,所以并没有恼怒。他知道黎景行和沈半夏感情好,只好对施悦安慰,说等一年之后,沈半夏的孝期一满,就下旨让两人成婚。 其实,施悦虽然对黎景行有好感,但还没有到非嫁不可的地步。但是黎景行那么一傲娇,她觉得对方伤了她的自尊,反而激起了逆反心理,觉得自己非要嫁上一嫁不可,哪怕是第一天嫁了,第二天就和离,她也必须嫁上一回。 回到京城不久,黎景行的眼睛渐渐痊愈,身体也恢复如初。这时的太子黎景行,沉稳内敛而又意气风发,好似一颗被泥土包裹的夜明珠,终于大放异彩,锋芒毕露,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艳。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逃亡中,贵妃庄芷茹凭借自己的温柔体贴,成功挽回了黎泽天的心,子凭母贵,黎景晔也跟着母妃得到黎泽天的另眼相看。 485.第485章 叛乱之后(3) 虽然和黎泽天解除误会,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子俩的心结,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完全消除。黎景行恢复后,最兴奋的莫过于黎景晔,两人又开始明争暗斗。 说来,黎景晔一直将黎景行视为必须战胜的竞争对手,以前黎景行处境不佳,他斗起来还兴趣缺缺。现如今黎景行恢复了,他也立即跟着斗志满满,势要与之一争雌雄。 当然,在看出黎泽天对施悦的宠信,甚至多于他们这些亲生儿女时,即使知道施悦倾心于黎景行,但还是锲而不舍地向对方示好。 而施悦本人,在没有得到黎景行的肯定接受之前,也不可能对黎景晔撕破脸皮,所以两人常常虚与委蛇。 不过,施悦这样的权衡利弊,在黎景行看来分明就是朝三暮四,荡/妇的表现,于是心中更为鄙夷。 最后,还有一件让大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是,太子妃沈半夏在逃亡的路上,意外身亡。 沈半夏的死,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存在,因为在他们眼里,那个废物草包太子妃,能有什么贡献呀?无非就是自顾不暇,连自己小命都没照顾好,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转眼一年多过去,春天再次降临,三月花朝节转变就到了。 对于今年的花朝盛会,大家格外期待,人人翘首以盼。因为在今年,极有可能诞生自惜红衣以后的第二位舞仙。 就在去年的花朝盛会上,安平皇贵郡主凭借一只孔雀舞成功蝉联舞圣,今年是第三年,毫无意外,只要她再次夺冠,就可以荣获舞仙的称号,得到皇帝金口玉言许下的承诺,有求必应的圣旨。 当然,谁都知道,这个有求必要,肯定是在一定限度内的,必然也没有会傻乎乎地说一些不切实际的愿望。 郡主府早早放出风声,说安平郡主将要向皇帝讨要一道赐婚的圣旨,指婚对象,大家心知肚明。 对于施悦大胆追爱的事情,众人纷纷赞叹,安平郡主豪爽坦荡,无愧为女中豪杰,无一不是称赞的声音。 因为在他们眼里,即使黎景行身为太子,又英俊不凡,但毕竟娶过妻,但对于神仙姐姐的施悦来说,还是有所不及的。 三月二日晚间,桌案前,黎景行长身玉立,奋笔疾书,神情专注而凝重,尽管他低着头,但眸底那淡淡的哀愁,始终隐不掉。 良久,最后一笔落成,一个美丽的身影跃然纸上,妃色纱衣笼罩着玲珑有致的身躯,高高盘起的墨发,发髻上粘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色蔷薇。 可是,这画中的女子,没有五官,只有一个面部的轮廓。 黎景行再次提笔,想替画中的女子补上五官。以他的画技,无论怎样的眉眼嘴鼻,他都能画成绝世美女,但他将笔悬在空中,久久也没有落下。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笔。尽管曾经想象过她的面容,但却没有一个是她的真容,他做不到将她随意填补。 不知过了多久,墨滴在笔尖聚集,一滴墨水打落在空白处,晕染出一片墨色。黎景行心头一惊,赶紧放下笔,用衣袖将墨水蘸干。 粘干了墨滴,但墨色已经入画,再多的补救都是枉然。黎景行懊恼之中,一把抓起画纸,想将纸上的人儿撕碎,但他又忽然一顿,哀伤袭上心头,他将画纸覆在自己的面颊上,无声的抽噎起来。 …… 486.第486章 疯狂的吴言(1) 半刻钟之后,房门忽然被打开,吴言没有禀告,大步流星径直走到屋内,他身着黑衣,衣衫稍显凌乱,浑身上下还散发着凛冽的杀气,面容冷峻严肃,开口便道。 “太子,明天就是花朝节了,你真的打算坐以待毙了吗?” 施悦早在去年就向全天下昭告,她等她今年荣登舞仙宝座,然后就请旨嫁与太子。 “吴言,你不要疯了。”黎景行将画纸放回桌上,颓然坐下,无奈道。 杀妻之恨,他怎么不报?只是他在等待时机而已,现在还不是和施悦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昨年,由于吴言的冲动,执意强行杀死了施悦手下,那个向沈半夏下手的侍婢,结果惹恼了对方,施悦放了一个大招,让他们吃了很大的亏。 “我疯了?太子,明明是你无动于衷好不好?你居然要娶还是她的女人,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你还有没有良心!”吴言知道黎景行的想法,先养精蓄锐,最好是熬死黎泽天,当上皇帝,再对施悦下手,这样就可以无后顾之忧。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一味隐忍的人,如果他会,当年他不会叫喧着找南宫越报仇,也就不会害死…… 罢了,黎景行不愿出手,那他还是自己去吧。 黎景行看着他决然转身离去,忽然迷惑起来。 黎泽天现在对施悦越发宠信,已经超出了对任何人的信任,施悦文治武功,这一年来革除朝廷弊端,大力改革,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西楚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国力迅速上升,俨然已经有成为东陵、西楚、北漠、南疆四国之中的综合国力最强盛的国家。 如果这时候和施悦明着闹翻,谁都不敢保证他那个鬼迷心窍的父皇,会不会对他翻脸。 黎景行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权利,只有坐上那个位置,他才可能不受制约,他才可以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他会替沈半夏报仇雪恨,他也会让施悦生不如死,但在那之前,他要掌控大局,不再受人制约。 吴言这一年多,都是这种疯狂若颠的状态,他刺杀施悦的次数,已经不下两百次,搞得对方现在对他的到来,已经开始习以为常。 他就对他如此衷心,不惜无数次冒险,也要替他的亡妻报仇? 黎景行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他知道,吴言始终忠于的主人,都不是他,而时百里山庄的那一位。吴言虽然跟在他身边,但严格来说,并不是他的人,对方只是因为感念飞云鹤的救命之恩,所以才许诺给他做十年侍卫,誓死护他周全。 但是十年之约,早在去年就满了,然而并没有提出要离开,反而在伤愈之后,回到太子府,然后就开始千方百计的刺杀施悦,虽然次次以失败告终,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哪怕是数次险些死在对方手里。 “吴言,你为什么非要替她报仇?” 闻声,吴言脚步一滞。良久,淡淡开口,简单利落道:“报恩!” 黎景行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真的只是报恩那么简单吗? 487.第487章 竹青的秘密 “当初真不该让她陪你去北漠。”黎景行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虽然已经死了,但是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记挂,一样让他不能忍受。 吴言眼眸微合,掩住眼底的迷惑与彷徨。其实他也不懂,自己到底是何想法? 到底是动了心?还是动了情?他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因为他只需要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沈半夏被施悦害死了,他必须去报仇! 再次睁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太子,她都不在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就算还在,她也是太子妃,而且还是喜欢太子的太子妃,他还能有什么企图吗? 黎景行冷笑,不无警告道:“吴言,记住自己的身份,即使你是他的人,一旦触及我的底线,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我的身份我自然清楚,太子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她的夫君。”吴言语带讽刺道。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黎景行身为沈半夏相公,是最应该替她报仇的人。 “我自然知道。以后,没重要事情的话,不要来找我了。”黎景行向吴言下了逐客令。 吴言没有回答,迈步向门口走去,他忽然打开门,扒在门口的竹青,一时没有察觉,险些摔了个狗啃屎。 程默依旧面无表情的钉在门口,他见吴言又和太子闹翻了,一向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地表情。 “吴言,你不要惹太子生气。”程默语气没有丝毫起伏道。 原谅他不会安慰人,以他木讷的性格,能主动说出这句话,已经是破天荒的存在了。 “我知道,不用你管。”吴言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院里外走去。 竹青看见她这样,无奈的摇头,犹豫了片刻,提脚追上去,跑到池塘边,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叫道。 “吴言大人!太子妃不会有事的。”无比肯定道。 闻言,吴言眼睛一亮,忽然回头,满怀希冀道:“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太子妃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竹青再次确定道。 吴言眼中的光芒消失,直觉?可是他为什么没有。他只会梦到沈半夏在冰冷的河水里,苦苦挣扎着,挣扎着,直到死去。 “谢谢你竹青,太子妃她…会记得你的好。” 这一年多以来,除了施悦,还有很多女人企图嫁进太子府,每当那些女人仗着父亲或者祖父的身份,打着各种旗号往黎景行身边靠拢的时候,往往最愤怒、最不给那些女人面子的,敢直接拿着扫帚把那些女人赶走的,都是竹青。 吴言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竹青久久愣在原地,她知道对方并不会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她始终坚信,沈半夏一定会涅槃归来。 因为,这世上,没有比女主更坚强的人。施悦她不是,虽然她很像,但她绝对不是! 她曾数度暗中替太子谋划,破坏了施悦几桩好事,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记恨她。 现代穿越女会用的那些招数,施悦会,她也会,但到底她比对方差了很多。只能在暗中放冷箭,在施悦大意的情况下,才让对方上过两回当。 一阵凉风袭来,竹青一个激灵,她拢了拢衣袖,正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劲风,接着一阵眩晕,人便失去了意识。 …… 488.第488章 归来(1) 第二日,又是一年花朝节,盛况依旧。 盛会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结束,经过轮轮比拼,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终于迎来了此次盛会的高/潮部分——今天的新晋舞圣挑战两届连胜的施悦。 盛会举行的地点,实在祭坛前方的空地上。宫婢太监早就搭好了台子,只侯今夜的舞乐盛宴。 皇帝必然坐在正上方,他右手边是他有一定品级的后妃,左右边是三位常年蒙面的皇家乐坊坊主。皇子大臣按规律分列两侧。 新晋的舞圣是皇家乐坊一手调教出来的新锐,年十五,舞姿卓绝,世所罕见,但毕竟年纪小,经验和掌握程度都还有所欠缺。 施悦身着一袭雪白纱衣,勾勒出曼妙身姿,她看向场中翩翩起舞的小女孩,眼神无比冰冷。 乐声渐渐停止,小女孩缓缓俯身,向高坐上的天子皇妃,还有三位皇乐坊坊主盈盈施礼。四座掌声雷动,反响不凡。 施悦舒展手臂,同时向手下使了个神色,让他们做好准备,因为她马上就要上场了,这是今夜最后一战,据稳定舞仙的宝座,仅一步之遥,她不容有失。 那个男人,必定是她囊中之物。 有两条肉眼几不可见的丝线,从不远处的大树上,斜向下牵拉至舞台对面。施悦轻轻跃上丝线,展开轻功,从远方缓缓滑向舞台,一头墨发飘扬在身后,衣阙飞舞。 她带着轻纱,绝美的面容,若隐若现,更加引人无限遐想。 “是降仙!是降仙!”有人当即忍不住大叫起来。 所有人都记得这支舞,这是惜红衣除了“袖扇”之外的另一名作——降仙!虽然经过改编,但是还是能找到其中的神韵。 降仙降仙,从字面上来理解,就是仙子从天上降落人间。 只不过,当年的惜红衣没有轻功,于是在房梁上垂下一根丝带,她坠着丝带缓缓落下,面带薄纱,美的真如同天上的仙女一样,令人可望可不可及,徒生倾慕,却不敢亵渎。 “好像是呀,真的!是降仙!”很多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惜红衣的舞蹈,虽然好看,但是极为难学。虽然这只舞蹈精妙绝伦,但是一般人却不敢尝试,极有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为笑柄。 施悦显然不在其中,因为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处不美妙无比。 众人喧闹了一阵,又立即安静下去,眼睛死死盯着施悦,不愿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 黎泽天满意的点点头,饱含深意的目光投向黎景行。只要施悦今天晚上成了舞仙,就算他那个儿子再倔强,今晚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施悦才艺双绝,若成了太子妃,以后绝对是黎景行的一大助力,西楚便可以蒸蒸日上,将其他三国远远甩在身后。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洗礼,她越发显得清绝冷艳。缓缓从天而降,仿若月宫仙子,美轮美奂,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凝神观望。 施悦滑至场中,却没有落地,仍旧双脚轻点在丝线之上。见此,众人更为惊讶,同时更加期待她无与伦比的舞姿。 489.第489章 归来(2) 施悦以足尖做轴,轻轻转动,面向一旁貌似温润,实则寒气逼人的黎景行,嘴角微勾,眉梢立即带上一抹挑衅的笑意。 黎景晔看见她的目光又落在黎景行身上,面容有些阴沉。沈月兮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恨得牙痒痒。 该死的贱人,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沈半夏,现在来了一个更难对付的狐狸精,真让她难以下咽。 就在施悦享受着众人惊艳的赞叹时,突发变故,从她身后,一条红色的丝带,从舞台的西北角凭空飞来。 众人错愕,就在他们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个玫红色衣衫的女子,轻踩在那丝带之上,以一种鸾鸟飞舞的姿态,翩跹飞至近前。 她面带一枚精致的檀木面具,从眉毛直到鼻尖,露出粉润的丰唇,以及完美小巧的下颌。 与施悦清冷不染尘埃不同,她仿佛误落人间的花仙子,浑身上下都透着勃勃生机,带动着所有人的心情,都不禁轻松愉悦起来。 的确,舞蹈时让人享受,用来放松心情的。如果别人看了你的舞蹈,一直心惊胆战,那岂不是有悖舞乐让人放松心情的初衷? 由于面具女子的突然出现,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施悦心下一惊,转头顺着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迎面飞来。 她是谁?!不是所有舞派的乐女都表演完毕了吗?怎么还有一个来搅局。 不对,也不是最后一个,据说有一个江南的一等舞姬,在来京城的路上,遇到春季大雨,江水大涨,在白浪江滞留了一段时间,今天迟迟没有来报道,所以大家都默认她已经退出了。 现在出现,到底真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 她看对方的脚法,轻功完全在她之上,斗生惊变,她不由得愣了一愣,结果脚下一沉,险些栽到地上去。 施悦慌忙稳住身形,这丝线承重不好,哪禁得住她停留在上面,所以只好将心头的疑惑撇下,继续舞蹈起来。 “那是谁?为何突然出现?” “有谁知道?看着不就好了。” “难不成是今年花朝盛会的新花样吗?” “管她是谁,本公子瞧着跳得很不错!” …… 由于是百姓庆典,除了大臣,还宴请了许多世家子弟。这些人都是在乐舞最忠实的追捧者,见此,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 红纱落地,面具女子轻轻一跃,落在了另一根丝线上,她身姿轻盈,蹁跹若蝶,红衣飞扬,明艳夺目,瞬间将施悦的翩翩白衣给比了下去。 “你是谁?为何坏我的好事?”施悦怒上心头,一边舞蹈,一遍低声喝道。 难道是那个女人没死?不可能,她明明中了被白艾淬过毒的暗针,即使白浪江翻涌的江水淹不死她,她也会毒发而亡。 虽然她不喜欢沈半夏,但从来没有主动对她起过杀心,次次都是她的属下自作主张,但是既然自己的人动了手,她肯定也不会去责怪。他们只是做了她想做,却碍于自尊不能做的事情。 所以,当吴言指认是暖玉对沈半夏下手后,她自然选择了庇护自己婢女。她的人,除了她,哪怕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轮不到别人来处罚。 该死的。敢坏她好事,找死! 490.第490章 归来(3) 施悦眼中划过一抹狠戾,显然已经动了杀心,因为她很清楚,单论舞技,对方不在她之下,甚至可能高她一筹。 距离问鼎舞仙的宝座,只有一步之遥,她绝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发生。此事,只有一句话能表达她的心情——挡她者,死! 那面具女子同样不敢停下来,借着丝线的力道,舒展挥舞,宛似一只轻盈灵动的蝴蝶。 “我不知道啊。”她黄鹂鸟儿般愉悦的声音悄然生笑,带着无比欢快的语气。 她的确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脑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要回来,来参加花朝盛会,阻止那个叫施悦的女人嫁给太子。 帷幕后面的两位老坊主,纷纷颔首,她们从那女子的舞姿中,仿佛看到了惊艳绝绝的女子。 黎景行亦如所有人一样,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忽然闯入的女子,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紧张。 难道是她吗? 中了施悦的毒针,在波涛汹涌的江水之中,她还会有一线生机吗? 乐声激越,舞蹈到了高潮部分。两人的动作同时加大力道,舞姿也越加激动人心。 一个白衣飘飘,清冷绝艳;一个红衣猎猎,明丽张扬。她们越舞越近,时不时地擦衣而过,但是一点也不显得杂乱,反而像是配合已久的舞伴,非常默契地共同演绎一只绝世舞蹈。 看到这里,不少人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都是安排好的,要给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呢? 施悦怒火中烧,这个女人,是铁了心的要砸场子。那她也用不着客气了,死了活该。 她手指翻飞,一枚枚淬毒的银针,不断向面具女子袭去,次次瞄准要害。 但对方似乎丝毫没有发现,仍旧畅快舞蹈,但那一枚枚毒针,无一例外的擦着她的头发,擦着她的衣角掠过,未伤她分毫。 施悦惊愕,对方眼睛的捕捉能力如此之好?居然能在昏暗的灯光下,将她手中几十枚毒针全部避过。 错愕之中的施悦,渐渐乱了心神,她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对方那精致的面具上,双目的位置,并没有凿开一对眼睛。 因此,对方能避开她的暗器,并不是因为视力好,恰好相反,是因为对方什么都看不见。眼睛很难做到同时观八方,但耳朵却能做到听六路。 施悦自从穿越以来,还没有在那个女人手里吃过这种瘪,她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心头的怒气更甚,杀意也愈浓。 众人如痴如醉地看着场中凌空而舞的两名女子,沉醉其中,几乎忘记了呼吸。 摸出身上最后八只毒针,施悦借助舞蹈动作,双手并用,一齐向对方疾射而去。 她的小动作,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武功高强的人却心知肚明。譬如,黎景行,看见施悦对那蒙面女子下手,他不禁呼喊出声。 “小心!” 蒙面女子斗闻细小的风声,分别袭向她的上中下三路,心中暗暗一惊,对方分明就是要堵死她的出路。 让她要么从丝线上跳下去,自动认输,要么硬撑着,被毒针射中,死路一条。好歹毒的心肠! 不过,想用这种方法逼迫她就范,是不是太小瞧她了? 显然,这不只是比舞场,还是战场,两个女人的较量,不一定鲜血淋漓,但一样会惊心动魄。 491.第491章 归来(3) 施悦眼中划过一抹狠戾,显然已经动了杀心,因为她很清楚,单论舞技,对方不在她之下,甚至可能高她一筹。 距离问鼎舞仙的宝座,只有一步之遥,她绝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发生。此事,只有一句话能表达她的心情——挡她者,死! 那面具女子同样不敢停下来,借着丝线的力道,舒展挥舞,宛似一只轻盈灵动的蝴蝶。 “我不知道啊。”她黄鹂鸟儿般愉悦的声音悄然生笑,带着无比欢快的语气。 她的确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脑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要回来,来参加花朝盛会,阻止那个叫施悦的女人嫁给太子。 帷幕后面的两位老坊主,纷纷颔首,她们从那女子的舞姿中,仿佛看到了惊艳绝绝的女子。 黎景行亦如所有人一样,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忽然闯入的女子,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紧张。 难道是她吗? 中了施悦的毒针,在波涛汹涌的江水之中,她还会有一线生机吗? 乐声激越,舞蹈到了高潮部分。两人的动作同时加大力道,舞姿也越加激动人心。 一个白衣飘飘,清冷绝艳;一个红衣猎猎,明丽张扬。她们越舞越近,时不时地擦衣而过,但是一点也不显得杂乱,反而像是配合已久的舞伴,非常默契地共同演绎一只绝世舞蹈。 看到这里,不少人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都是安排好的,要给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呢? 施悦怒火中烧,这个女人,是铁了心的要砸场子。那她也用不着客气了,死了活该。 她手指翻飞,一枚枚淬毒的银针,不断向面具女子袭去,次次瞄准要害。 但对方似乎丝毫没有发现,仍旧畅快舞蹈,但那一枚枚毒针,无一例外的擦着她的头发,擦着她的衣角掠过,未伤她分毫。 施悦惊愕,对方眼睛的捕捉能力如此之好?居然能在昏暗的灯光下,将她手中几十枚毒针全部避过。 错愕之中的施悦,渐渐乱了心神,她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对方那精致的面具上,双目的位置,并没有凿开一对眼睛。 因此,对方能避开她的暗器,并不是因为视力好,恰好相反,是因为对方什么都看不见。眼睛很难做到同时观八方,但耳朵却能做到听六路。 施悦自从穿越以来,还没有在那个女人手里吃过这种瘪,她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心头的怒气更甚,杀意也愈浓。 众人如痴如醉地看着场中凌空而舞的两名女子,沉醉其中,几乎忘记了呼吸。 摸出身上最后八只毒针,施悦借助舞蹈动作,双手并用,一齐向对方疾射而去。 她的小动作,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武功高强的人却心知肚明。譬如,黎景行,看见施悦对那蒙面女子下手,他不禁呼喊出声。 “小心!” 蒙面女子斗闻细小的风声,分别袭向她的上中下三路,心中暗暗一惊,对方分明就是要堵死她的出路。 让她要么从丝线上跳下去,自动认输,要么硬撑着,被毒针射中,死路一条。好歹毒的心肠! 不过,想用这种方法逼迫她就范,是不是太小瞧她了? 显然,这不只是比舞场,还是战场,两个女人的较量,不一定鲜血淋漓,但一样会惊心动魄。 492.第492章 归来(4) 蒙面女子嘴角勾起一抹讽笑,足尖轻点丝线,忽的纵身腾起,跃高丈许,然后凌空翻身,缓缓地向施悦的位置落下。 墨发和衣炔飘散开来,好似一朵盛开之中的魅色蔷薇。那美,足以震感人心。 即使是逃命的动作,但在众人看来,依旧是无比的赏心悦目。 但下一刻,众人忍不住替她忧心了,她身下的丝线上站着施悦,她该何处落脚呢? 施悦原本笃定自己这一招必胜,但是没想到居然被对方,轻易而举就化解掉,同时还不忘炫舞技,实在是气死她了! 说实话,蒙面女子这一招反转,也着实惊艳了她,以至于她在丝线上呆愣了片刻,再次险些掉下去。 想在身体打倒强于自己的人,首先应该在心里上先击垮对方。蒙面女子的这一举动,无疑就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间,没有注意到蒙面女子的脚,已经落到她面前。对方足尖轻轻踢在她的肩头,身形摇摇晃晃,直直向后倒去。 丝线距离舞台不高,只有那么半丈的样子。施悦砸在木制的地板上,良久都没有回过来神。 她呆愣楞望着那个轻轻落在丝线的女子,当场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沉寂了片刻,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才将她从混沌之中唤醒。 施悦面露狰狞,眼中羞怒交集,脸上火辣辣一片,身体因愤怒而颤抖开来。 她居然输了?!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输得如此狼狈不堪!简直不可原谅! 蒙面女子轻盈地跃下丝线,向高座上的黎泽天款款施礼。 “民女倚栏薇见过皇上,祝皇上身体康健,事事顺心。前些日子白浪江发大水,过不了河,所以来迟,还望陛下见谅。”说着,微微福身。 清越的声音缓缓响起,黎泽天也从震惊中回过来神。 没有说什么万岁,也没有仙福永享,简简单单的身体康健,事事顺心,但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实际的祝福。 “嗯。”他淡淡点头。意思就是说不会责怪。 其实,见她将施悦比了下去,黎泽天心里应该有些不满。但他一看,此女的确舞技超群,而且颇为知书达理,让他心生喜爱。 况且,今日又是舞乐盛会,一律由皇乐坊的三位坊主决定,他并没有多少说话的权力。所以,并没有为难对方。 “你就是倚栏薇?”前皇家乐坊坊主司马倾羽惊愕道。 听说江南一带出了个叫倚栏薇的绝世舞女,舞技高超,可与惜红衣比肩。她一直心中好奇,却无缘相见,竟不想居然能在这个场合见到,实在大感意外。 “民女正是。” “嗯,两位姑娘稍候,容本宫和两位老坊主商议之后,便会给出今夜最终比试的结果。”度心缓缓开口。 说着,帷幕之后的三人,凑在一起商量起来。 虽然知道皇帝爷属意施悦,但是皇家乐坊做事一向公平公正,并不会为权势所折服。 毫不意外,最后度心宣布,此次花朝盛会舞蹈竞技的最终获胜者是倚栏薇。当然,这意味意味着施悦的愿望落空。 493.第493章 归来(5) 不过,倚栏薇虽然战胜了施悦,但是由于她来迟,错过了舞圣的争夺赛,因为并没有其他的名头。 但对施悦却不同,她想成为舞仙,就得接受所有人的挑战。只要是存有异议的人,都可以上场与她比试,只要叫板人获胜,她便以失败告终,而且前两年的积累,也化为乌有。 “多谢三位坊主的厚爱。”蒙面女子道谢之后,正准备往下走,身下突然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沈半夏!?”施悦还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没有起身,也没有人敢去扶她起身,包括她的属下。因为他们清楚,自家郡主有多么的傲气。 “沈半夏?是我吗?”蒙面女子朝声源的方向撇了撇脸,一脸惊奇道。 “沈半夏,你装什么傻。你以为今天打赢了我,就可以洋洋得意了吗?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我们走着瞧!”施悦很久没有如此歇斯底里过了。 “无聊!”她不想再搭理施悦,走到舞台边缘,轻轻跃下。 黎景晔瞥见施悦失魂落魄的瘫坐在舞台上,如同丧家犬一般可怜兮兮,他自认为的机会来了,径直跃上舞台,十分绅士地向施悦伸出右手。 “安平郡主,鄙府的大门,永远为您打开。” 黎泽天看见他的举动,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其实吧,两个儿子都是可塑之才。两人相互磨砺也不错,就看最后到底是谁做了磨刀石,又是谁成功成为利刃咯。 施悦冷静下来,脸上迅速恢复一贯地冷傲,她看见放在眼前的手,嘴唇微微上扬,泛起一抹冷艳的笑容。良久,将她葱白似的纤纤玉手,轻轻放在黎景晔手心里,缓缓起身。 “多谢四皇子赏脸,安平敬谢不敏。” 黎景晔见她终于改变心意,大喜过望,连眉梢都难得的惹上笑意。 “今后郡主有何需求,只管直说就是,以后我们便亲如一家。”黎景晔意有所指道。 “好。但是安平是个要强的女子,喜欢尽在掌握之中,希望四皇子以后…千万别后悔。”施悦笑着说道,语气中尽是玩味之意,但眼底的一抹狠毒,却暗示着她这一句话,并不是玩笑那么简单。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皇子说话算话。”黎景晔信誓旦旦道。 最后证明,但他到底是低估了施悦,这个女人不但没有成为他的助力,反而成功害得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两人言笑晏晏,一同走下舞台。同时,这一幕也向全天下宣告一件事,那就是——安平皇贵郡主,已经彻底放弃太,投向四皇子的阵营了。 沈月兮看见这一幕,手中的手帕绞得死死的,眸底妒火丛生,犀利的眼刀子,几乎要把施悦千刀万剐。 看来还是干娘度心说的对,母凭子贵,她一定要生孩子,而且还是儿子! 其实,在沈半夏去北漠之前,她本来怀孕了,但是在逃难途中,由于长途颠簸而流产。流产之后,身体没能修养好,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次喜讯传来。 494.第494章 归来(6) 结婚近三年无子,她知道,黎景晔随时都可以以此为理由休了她,或者降妻为妾,然后光明正大的迎娶施悦。 她不甘心,不行!她必须尽快怀上孩子,否则,她真的会被这个贱人赶下去了。 以前,她一直将沈半夏视为对手,还跟施悦交好过一段时间,现在看来真是愚不可及! …… 比试结束,但宴会才正式开始,歌女舞姬纷纷走上舞台,载歌载舞起来。场面顿时热闹起来,有了美食美女,大家的注意力纷纷转移。 “夏夏!?”黎景行霍的站起来,柔声地唤了一句,他虽然刻意让自己放轻松,但不由自主迈出的脚步,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蒙面女子闻声侧头,不答反问:“你是太子吗?” 她的声音总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味道,黎景行不由得慌乱起来,他的夏夏虽然看似快乐,但心底藏着很多事情,所以从来不会有如此纯真无邪的声音。 “是,我是,那你是夏夏吗?” “我不知道,在梦里,好像有人叫我夏夏。”蒙面女子低头沉思。 “那你还梦见过什么吗?”黎景行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还梦见什么?我梦见过一个叫太子的男人,但是他眼睛看不见,也不会说话。”在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中,总听见有人叫她“太子妃”,有人叫她“夏夏”,还有人叫她“薇儿”,还有人叫她“蠢货”…… 春天的时候,红姐说坐在蔷薇花架下的她,安静美好,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画。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听见红姐说蔷薇花好看,她想了想,给自己取名叫倚栏薇。 她陷入沉思,却发现还是一无所知,她懊丧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认命道:“那你看看,我是你口中的夏夏吗?” “是。”她慢慢走过去,每走一步,黎景行的心都会跟着揪紧一分。走过的路程,不过一丈的距离,而黎景行却觉得仿佛有十万里那么远。 众人看见这个谜一样的神秘女子走向黎景行,皆心中诧异。他们知道太子不想娶施悦,难道是他故意找来的人吗? 黎景晔回头看向黎景行,他想知道对方,在数次推开施悦这样一个奇女子后,会不会有一丝丝后悔。 他望眼望去,却看见刚才那个赢了施悦的面具女子,走向了黎景行。他看见对方的身形,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他具体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是谁?”他看向并肩而行的施悦。 “熟人,而且还是你的老情人!”施悦嘴角泛起一抹讥诮。 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这就是男人的本性,他黎景晔照样是这样一个废物! 至于黎景行嘛,她倒要看看,当他面对新欢和旧爱时,到底会如何抉择? 黎景晔郁闷了,倚栏薇何时是他的老情人了?且不说他不是一个到处留情的风流之人,他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面具女子的脚触到矮桌,立即停了下来。黎景行盯着她的脸,盯着她脸上的木质面具,心兀的揪紧。为什么没有眼睛? 495.第495章 归来(7) 黎景行颤抖着双手揭掉沈半夏脸上的面具,一张清雅的小脸映入眼帘,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漂亮。 白皙无暇的肌肤,杏仁圆眼,小巧的鼻子,粉润的嘴唇。 只是那双原本应该秋水般潋滟的眼眸,为何没有丝毫神采,死水一样沉寂。 “你是太子吗?”沈半夏仰着脸,笑意盈盈道。她感觉得出,眼前这个男人很高。 “我是。”黎景行哽咽一声,极力抑制住心中的悸动。 “我是你的太子妃吗?” “你…是。” “那…太子,你怎么把你的太子妃弄丢了啊?” 丢了那么久,也不去找找,是不是不喜欢她呀? …… “对不起,再也不会了。”黎景行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滑落。 吴言看见这一幕,神情复杂地转身,渐渐没入黑暗之中。她回来了,他很高兴,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谁知道太子会不会醋意大发,一掌把他拍死? 他轻功虽好,但是内力比黎景行却差了不只一星半点呀。 他的确没有把沈半夏单纯当做太子妃,但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吧。朋友,他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 “哦,那我算是回家了吗?”她真的怕自己找错了人,找错了地方,因为那就意味着,她又要回到那种孤独的状态。 红姐他们虽然对她好,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所以她一直在苦苦寻找家的记忆。但一年多的时间,她仍旧没有记起自己是谁,自己的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不过,好在零散的记忆片段,还是告诉她很多信息。至少,如梦似幻的记忆中,很多看不清脸的人都在管她叫“太子妃”。 那她应该就是太子妃吧,既然她是太子妃,为嘛还有人叫嚣着要嫁给太子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抱着不服气的心理,所以她回来了。 “对,夏夏回家了。”黎景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不傻,自然感觉的出,沈半夏不但失明,而且还失忆了。 但即使这样,对方都仍然还记得他,所以,他已经很知足了。 原来,沈半夏被施悦的丫鬟用毒针偷袭,由于她穿了紫金软甲护身,毒针并没有射进她的体内,只是力道太猛,她不由自主的掉进江中。 那紫金软甲不仅有可以护体,同时还有漂浮作用。她在波浪里翻滚一阵后,在软甲的作用下,浮出水面,并顺着江水一直漂到江南一带,最后被在江南扎根的萧红等人见到,并救上岸。 但由于她被巨浪拍打,头部撞到江中的石头,脑部淤血,昏迷三个月后,醒来就是失忆和失明的双重打击,那种因为混沌导致的空白,几乎让她几近崩溃、痛不欲生。 好在萧红本就良善,又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对她百般开导和关心,她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待她身体痊愈后,萧红又就开始教她舞蹈。 她忘记了过去,也忘记了束缚自己的心灵枷锁。底天赋异禀,外加底子好,短短一个月就让萧红黔驴技穷,只好她自由发挥。 她就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小鸟,徜徉在自己营造的舒适坏境里,一点也不受外界的影响,快乐而简单的生活着。 496.第496章 归来(8) 失明既是挑战,也是机遇,黑暗带给她一种全新的感受。不去看,不会被眼花缭乱的东西迷惑,就不会产生困惑。她的世界里,只有美妙的乐声,和自由舞动的肢体。 她越来越沉浸在这种忘我的境界里,她爱上了舞蹈,最单纯诚挚的喜爱,没有掺杂丝毫的杂念。所以她的舞,是春天的花朵,最自然的绽放。 靠着卓越的舞技,她迅速在江南一带打响名声,并顺利通过当地司乐属的一等乐女考核,拿到今年花朝盛会的参赛资格。 虽然她因为迟到,未能参加今年舞圣的比试,但成功在最后关头成功战胜了施悦,这也是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她已经很满足了。 是夜,回到太子府,大家对沈半夏的回来,无不惊喜交集。对于失而复得的沈半夏,黎景行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千叮呤万嘱咐,让所有人都要把她的需求和安危,放在首位。 不过,她回来的事情,并没有对外界宣布,大家只知道原本励志要为太子妃守节的太子殿下,在花朝盛会上带了一个叫倚栏薇的舞女回府。 这其中的风花月夜之事,又成为京城人好一阵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能明目张胆宣告她没死的原因很多,首先太子妃沈半夏的亡故消息,已经号召天下,而且皇室族谱上,她也被划为死人,如果现在要以原来身份回归的话,不但会令天下人为之哗然,还会引起诸多麻烦。 毕竟,她失踪这些日子,期间发生过什么,没人知道。到底有没有被玷污,这都是说不清楚的事情。按照施悦那种回来事的性格,半会揪着不放。 所以,还不如就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回来。 达官贵人绝世的乐女,并不是一件新奇事儿,虽然太子妃这个还没有先河,但是黎景行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什么都不会是问题。 再来就是,对于她现在的状态,单纯简单的倚栏薇更适合她。 虽然看起来都一样,同样是以江南第一舞姬身份入驻京城,但是失踪许久后、莫名其妙回来的太子妃,与一个单单纯纯、异军突起的乐女相比,差别还真不小,后者明显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其实,黎景行还有一点私心,那就是之前他和沈半夏成亲,完全是被一张圣旨逼迫的,你不情我不愿。他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他要给她一个盛世婚礼,让天下人都来见证,见证他们的幸福。 在多重考虑下,最后沈半夏以倚栏薇的身份,成为太子府的座上宾。 对于是座上宾,还是床上客,大家觉得自己心知肚明。而当事人沈半夏,显然也没有心情去搭理。 沈半夏前脚会到太子府,白决明后脚就被黎景轩给拉来了。 白决明给沈半夏诊过脉后,一直唉声叹气,摇头晃脑。 “白大夫,夏夏她到底怎样了?”黎景行有些紧张,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497.第497章 归来(9) “头部淤血阻滞经络,所以才会失明失忆,活血化瘀就好了,再难也难不过太子你。不过,因为救治不及时,耽搁地有些久了,会多费些时间。”白决明不以为意道。 “那大概多久。”黎景行暗中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大问题。 “欲速则不达,至少也得半年吧。” “不能再快一些吗?”这是沈半夏自己问的话。 她可不想再当半年的傻子加瞎子。 “有是有,不过,你能承受的住吗?”白决明反问道。 到时候,不只是身体上难受,短时间接受全部记忆,连心灵上也是无尽的折磨。 “快些吧,我能坚持的。”沈半夏轻松笑笑。 刚醒来的时候,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何况现在呢? “好,那有劳白大夫了。”黎景行深深鞠上一躬。 对于白决明这个貌似不靠谱的大夫,黎景行心里还是颇多感激,在那种情况都还愿意帮他医治,这份恩情,他不会忘记的。 白决明连忙弯腰,回他一礼。 “太子客气了,这都是草民的分内职责。况且,能给太子妃医治,是草民的荣幸。” 这丫头,很对他胃口呀。比起那个鼻孔看人的什么安平郡主,沈半夏虽然傻了些,但是相处起来轻松的多了,他很喜欢。 施悦之前还想招募他,不过被他婉拒了,对方的确没有生气,但是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神情,这让他十分上火。 …… 对于沈半夏回来的事情,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但是也没有刻意保密,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还在有喜欢钻墙的老鼠的情况下。 不过,知道的人,除了黎景行和施悦两方的人,也就是少数一些身处高位、而又喜欢八卦的人。 譬如,京城有名的四小纨绔。黎景楠在一直向施悦靠拢,在黎景牧叛乱的事件中,立了不小的功劳,后来被黎泽天嘉赏过,这在京城纨绔圈中还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黎景楠这人,由于上头有一个嫡出的哥哥压着,自己又不务正业,所以并不被人看好,最近他还很不要脸地,缠着兵部尚书的独女肖心唯。 肖心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加美女,好多优秀的青年才俊都入不了她的眼,一直把自己耽搁到十八岁大龄了,仍旧委曲求全的意思。 黎景楠一介纨绔,岂能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这不,面对黎景楠近两年的死缠烂打,肖心唯始终无动于衷。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黎景楠天天缠着她,肖大小姐也不曾恼羞成怒,让府兵把对方打折了腿扔出去,好眼不见为净。 或许是她心地善良吧。 肖心唯或许是从黎景楠那里得来的消息,听说沈半夏回来了,所以还特意来看望她。当她面对成天无忧无虑的沈半夏,无奈的叹气,心里又不禁替她开心。 这样的沈半夏无疑是最快乐的,跟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一样,无拘无束,想跳舞就跳舞,想和歌就和歌,思想跟白纸一样纯洁。 498.第498章 往事如烟(1) 这是她从没见过的幸福的沈半夏,她多多希望沈半夏永远都这样幸福下去,但是她知道这都是奢望。 她还有一件苦恼的事情,但那并不是被家中父母逼婚,而是她隐约意识到黎景楠和施悦走得很近,而自己从自己的内心来讲,她不但喜欢和沈半夏来往,她不喜欢施悦的作风,甚至有些厌恶。 如果有一天,肖府必须要选择一方站队,那肯定不会是有施悦那个女人的一派。 所以,再从太子府回去以后,她决定做一件事情——和黎景楠断绝往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希望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面对肖心唯的狠心绝情,黎景楠很受伤,饮酒作乐了好几天,才在施悦的呵责声中,幡然醒悟。 之后,他就像断情绝爱一般,对一切人和事都冷眼相待起来,包括自己心心恋恋了好久的肖心唯。 肖心唯看见他这样的变化,每次都会忍不住心痛。每当这时,她就会嘲讽自己,千挑万选,最后居然看中了一个纨绔。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罢了。只可惜她不是一个只会为情所困的女子,她有自我,有骄傲,还有必须坚持的信念! …… 回到太子府第三天,有一个来看望她了。若是沈半夏没有失忆的话,肯定会吓得惊掉下巴,因为这人是谁,居然是已经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的沈一合。 对于沈一合,府中的下人都充满了戒备和厌恶,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沈大人为了宠爱的长女,对沈半夏这个小女儿做过哪些伤肝伤肺伤脾胃的绝情之事。 虽然各种不喜,但黎景行还是把他放了进来,因为他想着从反面刺激一下沈半夏,说不定记忆能恢复的更快。 走到凝晖院外,沈一合远远就听见沈半夏轻声喝曲的婉约歌声。 他不由得愣了愣,时光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时候,他们四人都还是好友,总是在幽静的地方,叶姝和惜红衣弹琴和曲跳舞,而他和曾经的好友庄谦,则是品茶下棋赏乐,那些回不去的时光,真的好让他留恋。 那时,他一心爱慕着温柔娉婷、缱绻似水的叶姝,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总是有些迷离的爱恋,好像浑不知但有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总把目光投向自己。 不知道吗?其实以他的敏锐,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狠心的将那火花掐灭在萌芽之中,而是任由它慢慢生长。他总在想,一个还没有他肩膀高的小姑娘,懂什么情呀爱呀的。 他不知道,那时惜红衣十四岁的身体里,装着一个二十四岁的成熟灵魂。 三年后,在被皇帝赐婚那一刻,他发现惜红衣的目光,回头看来,也不知是落在他身上,还是落在身侧的好友身上,反正当惜红衣说出口中的那个名字时,他的心,其实不由得激动了好一阵。 可激动之后,他或许意识到了了自己的三心二意,明明爱慕者叶姝,为何会对惜红衣的产生那样的情愫? 499.第499章 往事如烟(2) 这时候,沈一合开始恼怒,恼怒惜红衣的倾慕自己,更加恼怒自己的三心二意。但他没有办法把这些话,说给任何人。所以,只好装作情深不移的样子,怨怪惜红衣,怨怪对方棒打鸳鸯。 他开始向惜红衣频频发火,要求解除婚约。惜红衣爽快地答应了,立即出府进宫面圣。然而,当看见惜红衣一口答应的时候,看见对方决绝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有些不知滋味了,但也仅仅是不舒坦而已。 那天,他去找了叶姝,结果发现对方正在和一个富家子弟纠缠。其实,他看得出叶姝不是心甘情愿的,但他还是怒不可遏,说出了最恶毒的语言,逼得高傲的叶姝对他心生绝望,负气离开。 有时候,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很卑鄙。但那一刻,他不想娶惜红衣,忽然对叶姝也兴趣缺缺。所以,他想,他一个也不要了。 回到家中,得知惜红衣没能说动黎泽天解除婚约,他的态度变成无所谓,因为他和叶姝闹翻了,现在娶谁不是取呢? 后来,他们如期完婚,惜红衣要求在最偏僻的小院里独居,他默许了,因为他现在很是愧疚,听说叶姝成天和达官子弟醉生梦死。 这样相敬如冰的生活,转眼两年过去。他下朝回来,偶尔会到翠竹园坐坐,看惜红衣在园中翩翩起舞。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到来仿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坐在园中的石凳上,呆呆地看着惜红衣一圈又一圈的旋转,飞扬的长发,飘舞的衣带,玲珑婀娜的身姿映入眼帘,最后镌刻在心田之上,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总是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收到叶姝字字泣血的书信,那一夜他没有前去赴约,那一次惜红衣愿意出言挽留,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或许他们最终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他纳叶姝进门的那一天,他看见惜红衣眸底的神采,彻底干枯死去。那是一双死水般的绝望眼眸,即使什么也没有说,即使脸上带着笑,但他知道,他们之间彻底不可能了。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叶姝怀孕了,而且他敢肯定孩子是他的。因为叶姝跟他的时候,仍然是清白之身。 在叶姝怀孕期间,有一天他醉酒,和惜红衣有了夫妻之实,搞笑的是,也怀孕了。 后来沈月兮出生,虽然是足月,但是身体很不好,跟早产儿一样虚弱。第一个孩子,又是为他吃了受尽了苦头的女人生的,他自然十分爱惜。 惜红衣后来也生产了,照样是个漂亮的女儿。但是抱着补偿叶姝母女的心理,他不敢太和惜红衣母女亲近。因为叶姝总是怏怏不乐,越来越消瘦,越来越虚弱,他生怕刺激到这个为了他受了千般委屈的女人。 时间一长,竟然渐渐成了一种习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和那个总是眨巴着大眼睛,渴望却又羞涩的女儿亲近。 最后,叶姝因为神思不属而坠河身亡,他无处责怪,只好把一切都怪在惜红衣身上,他本来就只是想发泄发泄一下而已,但不曾想,对方居然也和叶姝一样,最终居然郁郁而亡。 500.第500章 往事如烟(3) 在看见枯瘦的惜红衣,断气那一刻,沈一合前所未有的愤怒,惜红衣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凭什么她早早解脱了,让他一个承受这痛苦和折磨?他恨! 每当看见沈半夏那一张和惜红衣五分相似的脸,他总会记起对方那悲悯和鄙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怒上心头,所以他更加不喜欢和那个小女儿亲近。 而且,在母亲死后,沈半夏自己也开始疏离他,反抗他,甚至是怨恨他。直到最后,毅然而然的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 当时,沈半夏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女儿。但回到家中,他却没有一怒之下将沈半夏,从族谱上除名。 因为他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就像因为他无端的怨怪,害得惜红衣郁郁而亡一样,追悔莫及。 一年多以前,当听到施悦说太子妃不幸落水身亡时,他心里咯噔一下。逃亡的那一路上,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和关心,全都放在怀有身孕的大女儿身上,因为他觉得,沈半夏早就不需要他的呵护和照顾了。 可就在那时,他后悔了,前所未有的后悔,不,也不是前所未有,应该是第二次。第一次,就是后悔自己的冷漠和无声的怨怪,间接害死了惜红衣。 他总在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那样对惜红衣母女,他或许会成为一个好夫君,好爹爹。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然而,就在花朝节的那一天,他百无聊赖之中,看见了从天而降,而那舞姿他很是眼熟,十年之前,他经常能看见。只是那稚嫩,这时却无比熟练。他当时一激动,还不小心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当黎景行揭开面具的那一刻,他更为肯定,清瘦的沈半夏,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极了母亲惜红衣。 没死!他的女儿没死!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头,他兴奋激动,差点当场喊出来。 那一天宴会结束,他犹豫徘徊,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去太子府看看沈半夏,但是念及两人之前的矛盾,还有沈半夏对他的怨念,他心中惶恐不安。 这两天,他每天都恍恍惚惚,连沈月兮交代他要想办法对付施悦的事情,他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或许,真的应了那个道理。失去后,才知道是宝贵。失而复得,才会珍惜。 思绪从回忆中收回。他忐忑地叩了叩门,一个小丫鬟开门探出脑袋。 竹青再看见他的那一刻,脸色当场一黑。 “沈大人,有何贵干?” “我来…看看夏儿。”或许是觉得理亏,他连一个伺候沈半夏的小丫鬟都不敢吃罪。 竹青暗中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咋想的,怎么把这个人放了进来? “不见,太子妃身体不适,不见客。”竹青不由分说地直接拒绝。 “姑娘,你就让老夫看一眼吧。”沈一合居然恳求起来,目光中流露的哀伤,让竹青也不由得为之一愣。 “我…” 501.第501章 告别(1) “小青,有人来了吗?是谁呀?”沈半夏从屋里走出来,她感觉异常灵敏,丝毫没有受到失明的影响。 “夏儿!”沈一合听见沈半夏的声音,立即兴奋起来,立即冲她扬手。“是爹爹,爹爹来看你了!” “爹?”沈半夏秀眉一蹙,为什么听见这个字眼儿,她会很不开心。 不开心归不开心,但是想着对方自称是自己爹爹,沈半夏还是往门口走过去。 “你是我爹?” 看见沈半夏以一条藕荷色的纱带遮眼,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沈一合的心头。 “夏儿,你眼睛怎么了?” “眼睛?暂时看不见了。”说的很是轻描淡写。 “看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脑袋受了伤,淤血堵了经脉,所以看不见了,还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你说你是我爹,那你能告诉我一些以前的事情吗?”沈半夏好奇道。 她正奇怪呢,太子只跟她说他们成婚以后的事情,从来不说她在娘家的事情,只是告诉她她娘已经离世了,和父亲关系不太好。 但那个据说对她不好的父亲,居然主动找上门了,她十分好奇呢。 “我…”沈一合语塞,以前?说了他们父女以前的事情,沈半夏会不恨他吗?“对不起,夏儿。为父改天再来看你。” 语罢,逃似得大步离开了。 其实,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女儿怨他恨他,他都认了。 但万万没想到,沈半夏居然是这样状态,既不埋怨他,也不痛恨他,反而用那种纯真无邪的语气问他,以前的事情。 这让他回答?难道要让他把原本被伤疤掩盖的伤口撕开,再次血淋淋摆在两人面前吗? “他走了?”沈半夏不解地“看”向竹青。 “嗯。”竹青对沈一合这种渣爹实在没有多少同情,侧身扶着沈半夏道:“太子妃你累吗?我们进屋休息吧。” “不累!” 沈半夏没有想休息的意思,她吩咐竹青拿出弦琴,弹琴和曲,而自己就在三月春花芬芳的庭院里,尽情地翩翩起舞。 像舞蝶一样翩跹,像鸟儿一样自由。风拂过,青丝飘扬,系在脑后的纱带,也随着舞动的身姿,猎猎飞舞。 请原谅她的任性和无知,这将是她这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因为此时,她的心,单纯地如果初生的婴孩,不染尘埃。 没有情/爱,没有怨恨,没有欲/望,没有痛心…… 这一天,吴言在沈半夏院子外的大树上整整坐了一天,他从始至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背倚着树干,一只腿支起,一只腿垂下,大口大口灌着闷酒。 昨天晚上,黎景行对他下了逐客令,说十年之期已满,他无须在带在太子府浪费时间,他该回百里山庄做他的大少爷了。 临走之前,他最后来同沈半夏告别,但是一如既往,他只会在院子外面远远看着,不会越雷池半步。 这棵树,他坐了两年多了,包括沈半夏“死去”的那一年多时间里,他也这般坐着,一坐就是一晚上,无论春夏秋冬,下雨还是下雪,他一天也没有缺席过。 因为他始终坚信,这个院子里,有一个姑娘,在等他保护。 …… 502.第502章 告别(2) 月光下,那一抹蔷薇花般绚烂的丽影,吴言内心五味杂陈。 或许,她不该恢复记忆的。因为他知道,伴随着记忆的回归,是无尽痛苦和仇恨。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看到如此简单快乐的沈半夏。 不过,至少他曾经看到过。 …… 沈半夏跳得有些乏了,中途停下脚步,冲着吴言所在大树喊道:“你是谁?为什么总是不着地?你坐在树上吗?那是一棵什么树?” 没办法,自从眼睛瞎了以后,她的听力越来越好。 面对她的连连追问,吴言哑然失笑,他又灌了一口酒,平复好心中的酸楚,只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我坐在一颗黄葛树上。” “为什么看着我不说话?我跳的很好看吗?你沉醉了?” 她说地这些话貌似很自恋,但实际上只是在表达,对吴言偷窥行为的不满而已。 吴言似乎没有听出她的不满,没个正经道:“嗯。比以前跳的好看多了。” “你以前也偷看?”沈半夏面露惊恐,她究竟被一个变态偷窥了多久。 吴言咧嘴一笑,俊朗的面容显出几分邪肆。 其实,如果不是这一系列变故,他自然长大后,应该就是这样的人,有点邪气,有点放荡不羁,有点不务正业。但是,始终有一颗赤子之心。 “对呀,以前也偷看。怎么?你怕了?”第一次占上风,他莫名的满足。 “流氓!等我眼睛好了,一定把你五马分尸,再大卸八块,最后凌迟处死!哼!” 虽然一口十足的流氓语气,但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那好呀。不过,等你眼睛好了再说吧。哈哈……”吴言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他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自两年前他在门里,看见她为了太子自掀盖头地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 她是太子妃,他是太子的侍卫。如果能在一起,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欠揍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 “你走了吗?“沈半夏试探性的问道。 感觉还在,可又感觉不在了。 “快了,这就走。”说着,纵身一跃而下。 沈半夏听见那风声,不由自主地跑向门口,打开院门。 “真走了?” “真的走了!” “你还会来吗?我是说,再来偷窥,让太子挖了你的眼睛!” 解释等于掩饰。 “不会了,后会无期!”吴言随后把酒瓶子扔进右侧的荷塘里,双手负在背后,朝西北角的围墙走去,嘴巴嘟囔了两个字,声音很小很小。 习惯了翻墙越院,偷鸡摸狗,已经改不掉这习惯了。 “后…会…无…期…”沈半夏默念着这几个字,心里淡淡地失落。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心情。 那脚步声消失了许久,沈半夏还在站在院门口,保持着张望的迷惘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温润声音,在远方响起。 “夏夏。” “太子!”沈半夏俏脸一红,怎么有种被捉奸当场的感觉。 “怎么还没有睡?” 黎景行走过来,轻轻牵起她的手,温暖迅速传遍全身。 503.第503章 残忍 “睡不着。” “嗯?你是在等我吗?”黎景行越看她,越觉得可爱。纯净的像冬日里的皑皑白雪,纤尘不染。 “要是永远这样多好啊。”他心中这样感慨。 可是,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雪花,看起来晶莹剔透,但只要把它融化,立即就会变成浑水。 现在的沈半夏就是这样,还是洁白的雪花状态,但不久后就会融化,变成之前满目疮痍的状态,注定她会发疯一段时间。 “没有啊。”沈半夏歪着头想了会儿,总觉得这话里面,有什么隐含的暧昧。而这种暧昧的信息,立即让她恐惧而忐忑,所以下意识一口否定了。 “没有吗?我怎么觉得有呢。”黎景行泛起一抹笑意,意味深长的笑。 事实证明,男人这种东西,无论平时多么一本正经,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一定会变身色狼的。 “你想干什么?”沈半夏隐约意识到对方什么意思,立即双手抱胸,作出防备的动作。 看见她这番举动,黎景行的眸底划过一抹受伤。 也是,她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对于现在的沈半夏来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心念及此,他便释怀了,来日方长,他愿意慢慢等着。 “夏夏不要激动,我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来看看你,我才放心呢。” “哦。” 黎景行牵着她回到房中。 躺在舒适的床上,沈半夏很快进入梦想,黎景行看着她安静甜美的睡颜,心里无比满足。 虽然这样感觉不错,但是夜还很长,他还需要一个人独自煎熬。起身,一个温柔的吻,轻轻在她额头上。 “好梦,夏夏。” …… 第二天,沈一合又厚着脸跑来了。这次有了准备,他没有被沈半夏的问话吓到,当然也没有直接对上,而是巧妙的偷梁换柱,转移了沈半夏注意力。 比如,沈半夏问他以前的事情,他只是讲给她,惜红衣在世时她们母女俩,在院子里跳舞的事情,同时把自己放在一个静静观赏的角度上。 在他形容的世界里,没有冷漠,只有平淡,还是那种淡淡温馨的平淡。 就这样过了几天,沈半夏对他的态度渐渐有所改观,偶尔会抱着他的手臂,撒撒娇什么的。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受宠若惊,于是更加卯足了劲儿,讨好沈半夏。 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新的谎言去掩饰。这样靠欺骗而来的温馨,注定不能持续多久。 有一天,他再来,发现沈半夏不再对他微笑了,也不甜甜糯糯的喊他爹爹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骗我?” 语气冰冷,如千年玄冰。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之间恩断义绝了,你以后不要再了。”这是第二句话。 说罢,转身离去,一如当初和他断绝父女关系时的决绝。 沈一合呆若木鸡,手中拎着的山楂糕,啪一声掉地上。 竹青走过来,略有遗憾地说道:“沈大人,太子妃已经记起小时候的事情了。所以,您以后不必再来了。” 504.第504章 说不出口的爱意 竹青追上沈半夏,一直轻声安慰着。 “太子妃,您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记起的东西越多,越不会开心了。”沈半夏轻声叹气。 她早就该知道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美好。如若不然,她又怎会流落他乡,回来还不能恢复本来的身份? 白大夫说恢复记忆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三分之二。接下里的十天,注定是折磨的。 “太子呢?”这些天,她记起了好多关于太子的事情,所以,格外依恋对方。 “太子上朝去了,不久就该回来了。”竹青老老实实答道。 “嗯。我们去书房等着吧。”她知道,黎景行一般都会呆在书房处理政事。 她在书房等了许久,也不见黎景行回来。无聊之中,倚在软榻上渐渐睡着了。 竹青见她熟睡,轻轻掩上门,急急匆匆往府外走。 …… 她手里拎着药包,走路的师傅有些心不在焉。想着白决明的话,唇边的讥诮更加明显。 漫无目的地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四月的天,阳光明媚,暖意融融,但她却感到无比的冷冰,那寒意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让她不禁抱紧了双臂,尽量减少热量的散失。 仇恨会很快改变一个人,前世,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单纯,算得上善良。在之前的十六年里,虽然吃尽了苦头,但是也没有改变心性。 但仅仅就是两件事,在短短不一年多的时间里,迅速将她变成了一个充满怨恨的人。 竹青昂首挺胸,大步向前,她微微抬起下巴,不是因为骄傲,只是不想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留下来。 远远,她看见一个人影,一个木头一样钉在路旁的人影。 “程默大人好啊。”她轻松地打着招呼。 和这个从来都不会思考的人在一起,最舒心不过。因为对方笨,什么都不懂,从不会玩儿阴谋阳谋,所以她才会完全没有防备。 她背着光,闲庭信步,脚步轻盈而欢快,脸上淡淡的笑意,洋溢着四月最芬芳的活力,阳光在她周身渲染出淡淡的光晕,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真切的美轮美奂。 程默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眼眸却几不可见的微微扑闪几下。 虽然他木讷,但是他感觉到最近的日子不一样了,身边少了一个聒噪的声音,他的心仿佛空了一大截,猫抓一样的难受。 他虽然感觉得不舒服,但是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烦闷,只是看到了竹青,这种难受的感觉,似乎好了些。 “他是坏人。”他缓缓开头,平铺直叙的语言,没有任何情感起伏,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没和他多说呀。太子在这里吗?”竹青抬头望向左手边高雅的茶楼,虽然是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 程默才不会一个人乱跑呢,他就是那种指哪儿才打哪儿木头,而且还是实心木。 “和林将军喝茶。” “哦,那没事儿我先回去了。”竹青没有在他身边停留,踩着似乎欢快的小碎步,和他擦肩而过,自己一个人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 程默嘴巴微微一张,有那么一秒钟,他想喊竹青停下,但话到了喉头,又被他生生咽回去。 因为他居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把那几个字吐出来。 505.第505章 说不出口的爱意(2) 其实,程默本来是跟太子在二楼的。通过窗户,眺望远处,他看见竹青被一个男人拦住。 他当时也没多想,径直从楼上纵身跃下,正打算走过去瞧个究竟,但竹青已经往这边走来了,于是,他就站在原地等着。 他喜欢按部就班,所以,足尖点地,凌空腾起,又从大开的窗户处蹿了进去。 “没什么事吧。”黎景行淡淡开口,他对面是智勇双全的骠骑将军贺韩林,不过现在叫林晗,叛乱平反之后,林晗就认祖归宗了,还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小妹——醉儿。 “没有。”简简单单回答道。言罢,抱着剑一动不动地钉在黎景行身侧。 “那就好。”黎景行微微颔首。 竹青帮过他的大忙,他也不仅仅只把对方当成一个小丫鬟,虽然不及程默张福来那么重要,但是还是比较重视的,更何况,沈半夏对竹青看重的很呢。 “林将军林晗去年和黎梦琪成亲了。不过,他们成亲,不是因为女追男隔层纱的原因,也不是黎泽天强迫的原因。 黎梦琪一直心向父皇,在对母亲极度失望之后,选择了大义灭亲,在最后关头,算计了自己的母妃,在黎泽天等人夺回皇宫的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 原本,林晗因为黎梦琪是南宫婉的女儿,一直心中厌恶,但是黎梦琪不止一次冒险向他们传递消息,他渐渐消除了对黎梦琪的偏见。 最后一场战斗中,他受了不重不轻的伤。当时,黎梦琪看见他被利剑刺穿肩膀,无助地大哭起来,那肯定是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事后,又天天炖了补品亲自送到他府上,还非要看着他吃完才肯走。 种种迹象,无处不表明黎梦琪对他的良苦用心。但是黎梦琪也是一个骄傲到让人心疼的姑娘,她知道林晗因为当年的事情对自己有所迁怒,所以,绝口不提婚事,甚至连喜欢都不说,只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你想,一个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竟然为了他天天自己下厨,还时不时地割一两个口子在自己纤纤玉指上,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儿心的男人都会有所触动吧。 面对黎梦琪缱绻深情,林晗自然是感动加心动了,最后叹着气,跑到黎泽天面前主动求娶了。百炼钢成绕指柔,不外乎这个意思。 黎泽天正愁着,没人敢娶自己这个,母妃兄长作乱的无辜女儿呢。林晗自己撞上去,加之又是黎梦琪的意中人,没有半刻犹豫,当场御笔挥毫,赐两人择良辰吉日完婚,也算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呀。 还值得一提的是,沈半夏娘家的小丫鬟醉儿,之前不是说了是“叛臣”之后吗? 其实就是林晗的小妹,林醉儿,现在已经回到林府坐了大小姐。去年,嫁给了肖心唯的二哥为妻,此时,也很幸福。 “太子殿下,末将只忠于皇上,也只会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其他的,殿下大可放心。”林晗英武的剑眉一挑,神色无比严肃。 他是个坦荡豪爽之人,不会拐弯抹角,更不会阳奉阴违,左右逢源。 这番话,他早就对施悦派来打听口风的人说过了。 “那且多谢将军了。”黎景行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 他知道,施悦也在极力争取这个男人,而对方手下已经有了施葳和淮阴侯,这两人占了将近五分之三的兵力。所以,他绝对不能再让林晗也倒在那边去,否则,情形就大大的不妙了。 林晗坦荡君子,有了他亲口的保证,他便可以放心了。 …… 506.第506章 古家旧人(1) 告别林晗,黎景行打道回府。 刚一进府门,侍卫杨书就匆匆走了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他面色立即一沉。 “他们人呢?” “在前厅候着。” “叫去书房谈吧。” “是。”杨书行了告退之礼,往前厅去叫古家小少爷古逸尘和小小姐古诗晴。 古逸尘,古诗涵的幼弟,年十八,饱读诗书,清秀俊逸的少年郎。 古诗晴,古诗涵的幼妹,年十六,娇俏可爱,天真无邪的小美女。 古家姐弟的祖父,大学士古易,十年前由于替百里山庄鸣不平,触怒龙颜,古易被撤职,全家被赶出京城。 那时候,尚是淮阴侯世子的窦潜倾慕才女古诗涵,所以就将他们一家人接往淮阴,买了宅院给古家的人居住,并且力排众议,迎娶古诗涵做正妻。 他们成婚当日,刚拜完堂,窦潜就临时受命,披甲上阵。那次战争中,窦潜受了伤,伤愈之后性情大变,对古诗涵非打即骂。 两年前,他偶遇施悦,性情再次大变,不再对古诗涵打骂不休,但是却不闻不问,将古诗涵发配到偏方。古诗涵这个侯爷夫人,从此形同虚设。 前不久,窦潜从京城回去之后,发了疯似的一定要休妻,而理由就是古诗涵七年无所出,同时还要把一家人都赶出淮阴。 虽然百里山庄的冤案已经平反,皇帝也下令当初因为替百里氏鸣冤,而被流放或者赶出京城的人,都可以回京。黎泽天一句话虽然简单,但是他们在京城的家早就没有了,现在回来就只能坐吃等死了。 再者,古诗涵已经嫁为人妇,窦潜以她不能生育为由,强行休掉,她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古诗涵是个倔强傲气的女人,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麻烦黎景行,古易更是一个清高傲然之人,也不许家人上京城找黎景行帮忙。 大人们都这样想,但古逸尘和古诗晴孩子心性,他们只知道小时候疼爱他们的太子哥哥,肯定会施以援手,所以就瞒着家人,车马劳顿近十天,从淮阴一路赶来京城。 “景行哥哥!” 黎景行才走到院门口,古逸尘兄妹就已经快步追了上来,看见小时候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大哥哥,古诗晴当场眼泪汪汪扑过去。 “小妹无礼了,往殿下见谅。”古逸尘到底沉稳懂礼数,冲着黎景行深深一揖。 黎景行回头,看见当初几岁的小娃娃,都长成大人了,心中颇多感慨。 “无须多礼,还跟以前一样就好。” 当年他和古诗涵关系匪浅,待对方的弟妹自然也不错,平时十分照顾。而两人也把他当成亲哥哥,其实,更准确来说,是准姐夫才对。 “嗯,谢谢景行哥哥。”古诗晴眼泪汪汪地点点头,那样子可怜又可爱。 “你们这次来,所为何事?你管说出来就好,我能帮你们的一定会竭力相助的。” “景行哥,姐姐和姐夫,这回彻底闹掰了,我们可能都要无家可归了。”古逸尘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何事如此严重?”黎景行也十分诧异,当年他要死不活,无能为力的时候,窦潜对古家人施以援手,他虽然伤心和古诗涵没有未来,但是打心底里,还是很敬佩窦潜的仗义和气魄的。 但好端端的为什么又闹起别扭了?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淮阴侯何有这个想法的?” “参加完花朝节之后。”古逸尘肯定道。 507.第507章 古家旧人(2) 黎景行轻轻一嗤,语含鄙夷道:“你们姐夫已经被妖女迷惑了,已经没救了。” 他听说,当年窦潜战场上受伤,伤的不是别处,被敌人一锤子抡中了子孙根,虽然勉强保住了,但是一直不能人道,后来遇见施悦,好像白艾给他医治过。 看样子是治好了,所以才对施悦感恩戴德,而且,不止感恩戴德,或许还情根深种。所以,才会不惜休妻,也要给他找堵。 好你个施悦,这梁子越结越大了。 其实,施悦不是想给他找堵,而是想给沈半夏找堵。 新欢旧爱,总的选一个吧。就算愿意共侍一夫,她也不信两人可以姐妹情深,和平共处? 话说,施悦这一手,的确够狠,直中要害! 说着,他们走到了书房外。黎景行推开门,见屋角的软榻上躺着一个人,心中微微诧异。 “夏夏?” “景行哥哥,你一定要帮帮姐姐,不能让窦潜休了姐姐,要走也行,但至少是和离。”古诗晴大步走到黎景行身侧,像小时候一样自然而然拽住他的胳臂。 由于她把注意力都放在黎景行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屋里有榻,而且榻上有人。 沈半夏听觉灵敏,听到说话声早就醒了,只是她身体疲软,赖着没有立即起来。 “太子?”沈半夏起身,缓步迎上去。因为走得有些急,披散的墨发和丝带在脑后微微飞扬。 见她走过来,黎景行很下意识甩开古诗晴的手,朝她走去。 “夏夏。”黎景行轻轻抓住沈半夏的手腕,眸底的温情一览无余。“怎么不歇着?” 古家兄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她扫去。 古逸尘面露诧异,眼底划过一抹惊艳,随即了然于胸。听说太子在花朝盛会上,带了一个打败施悦的盲眼乐女回府,看来就是此女了。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面容姣好,体态玲珑,身姿优美,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文雅的气质,的确是难得美人。 虽说传言太子对先太子妃深情不移,但是食色性也,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黎景行干脆的挣脱,让古诗晴脸上有些挂不住,所以看向沈半夏目光多了羡慕嫉妒恨。 “天天都歇着,什么也干不了,很无聊。”沈半夏很自然地轻靠着他的臂膀。 “真的吗?明天我没事,陪着你好不好?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待会儿去找你好不好?”黎景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 “嗯,没事儿,太子你忙就好了,我回去练练舞,我昨天晚上记起一首曲子,很好听,我想编一支舞蹈。” “那好,但是别把自己累着了。” “知道啦。”沈半夏朝黎景行微微一笑,提脚往外走。 看见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古逸尘略有尴尬,古诗晴却是无名火起,当然这火是针对沈半夏的。 在她心里,太子是她姐姐的,就算现在不可能了,那也是…反正轮不到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乐女? 乐女虽然身份高,但是仅限于皇家乐坊的在籍乐女,普通乐坊的乐女,只比卖身的妓女高了些,比起世家小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景行哥哥,她是谁?”古诗晴嘟着嘴,一脸娇嗔地望着黎景行。 那哀怨的模样,分明实在埋怨黎景行因为沈半夏而轻视了她。在她的记忆里,黎景行除了对姐姐好,就是对自己好了,现在被一个陌生女人抢走了宠爱,她当然觉得不开心。 508.第508章 古家旧人(3) “晴儿,不得无礼。”古逸尘连忙拽了她一把,脸色一板。 他这个小妹,真是被母亲宠坏了。 姐姐是长女,要求严格;他是独子,要求更严格;但对这个幺女,却是迁就宠爱过了头,一点眼色和分寸都没有。 “太子,我是谁?”沈半夏忽然回头,笑盈盈地“看”向黎景行。她的笑容,看着似乎很是祥和,但黎景行却从她貌似纯良的笑容里,读出了警告的味道。 他也觉得古诗晴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但是他只当对方是小孩子心性,也没打算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但是界限还得画明显。 “夏夏是太子妃,怎么不想承认了?”黎景行轻笑道。 “太子妃?!”古逸尘和古诗晴诧异,不禁惊呼出声道。 古逸尘看向两人,再想起黎景行对人称倚栏薇的女子的称呼——“夏夏”。 前太子妃不是叫沈半夏吗? 他将一系列事情联系起来,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前一天还深情不移的太子,第二天就以令人瞠目的速度,从花朝盛会上带陌生乐女回府。 原来,对方就是传说在逃难途中,不幸身亡的原装太子妃——沈半夏呀。真是,出人意料啊! 古逸尘聪慧过人,但是古诗晴却没有兄长那样的头脑。她只当是面前这个狐狸精,迷惑了她的景行哥哥,要娶她做太子妃呢。 “当然不是,记性不好,总是爱忘,你要经常提醒我才是。”说着,心满意足转身,哼着小曲儿,踏着欢快步伐,一蹦一跳地出了屋子。 从古诗晴身边经过时,她自然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虽然占有欲越来越强了,不过,她并没有当场爆发,因为还没有触怒到她的底线。 她一向是这样,不怒则已,一怒惊人。 沈半夏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出了屋。她这幅模样,看得黎景行忍俊不禁,古逸尘则是眼睛瞪圆,丝毫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之前出场还挺正常的,但为嘛很快就原形毕露的感觉? 说好的端庄稳重呢? 古诗晴神色最不佳,险些当场一口气吊不上去。这样的女人,也能能当太子妃,比她姐姐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 晚些时候,黎景行和古家兄妹商议妥当,让张福来安排好两人的住宿后,径直赶往凝晖院。 其实,他跟古家兄妹出的主意很简单,如果窦潜执意休妻的话,只需要昭告天下一件事就可以了,古诗涵没有为窦家孕育后代的真正原因——不是她不能生,而是窦潜自己不能生。 堂堂一方侯爷,居然不能人道,这足够好多人津津乐道很久了吧。 对于古诗涵,他其实很纠结,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立即救对方脱离火海。可是,救出来之后,又该怎么办呢?虽然错不在她,但人言可畏,世道总把太多的过错都怪在女人身上。 一旦与窦潜分道扬镳,无论是休弃,还是和离,对古诗涵都是致命的打击。以后,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 他倒是不会轻看了对方,但是他不能娶了古诗涵,因为他已经有了沈半夏。 虽然以前很喜欢古诗涵,也把一直古诗涵当做未来的妻子看。谁让天意难测呢?很多人很多事,一旦错过,就是永远。 或许哪一天会再次重新相遇,但注定回不到最初。无论是人的心境,还是命运的轨迹,都是不一样的了。 再深的情也熬不过时间。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步他母亲的后尘,也不想自己重蹈黎泽天的覆辙。 他的心也很小,一次只能容下一个女人。在过去的十年里,古诗涵已经被他渐渐移除了,而沈半夏就是那个趁虚而入的强盗,强行占据了他的心。 不过,他相信,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就一定可以补偿古诗涵,甚至是整个古家都不成问题。 509.第509章 古家旧人(4) 晚上,黎景行好不容易在摆脱古诗晴的纠缠后,立即赶来到凝晖院,和沈半夏说了好久的话,等对方入睡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他见天色已晚,又下着雨,本想在这里挤挤算了。他的提议,沈半夏倒也没有拒绝,但是他一躺上去,沈半夏立即浑身紧绷,手脚僵直,那忐忑不安的模样,就跟身边睡了一只恶鬼似得。 最后,他叹了叹气,起身穿好衣服,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卧房。 他穿戴的过程中,沈半夏一直没有出声,因为她实在一个人睡惯了,旁边忽然多个男人,不习惯呀。 第二日,古逸尘一早就出发,赶回淮阴。临走前,黎景行给了他三封手书,分别是给古易、古诗涵,以及窦潜的。 古诗晴借口自己身体不好,赖在太子府不肯回去。 古逸尘当小妹留恋京城繁华,加之自己赶时间,带着古诗涵走得慢,耽搁时间,向黎景行说了麻烦打扰的客套话后,就放心大胆的把古诗晴留在了这里。 自从平反以后,黎景行恢复太子的身份和地位,他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每日准时上朝,回到家中,就一头埋进公务里,等他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时,往往都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不但公务繁忙,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颇让他伤神。或许是见他自食其言,所以这些天又有好多大臣蠢蠢欲动,一心想把女儿、或者家族中的女子往太子府塞,真是让他烦不胜烦。 无奈之下,他只好让张福来明确告诉那些人,住在太子府上的女人,只有两种,一是太子妃,二就是奴婢,再也没有其他的份位。 太子妃隐隐约约已经有人选了,他们旁敲测听,太子府的下人,都把来路不明的倚栏薇当成了女主子。而侧妃,侍妾,又都是不可能的。 那些人见黎景行态度十分坚决,也不再死皮赖脸,但如此一来的结果就是,出入四皇子府的人,更加热络起来。不过,他们显然也不可能如愿,只要安平皇贵郡主往那里一站,四皇子立即一脸凝重地对他们说:“我的心很小,装不下那么多女人。” 今天京城仿佛妖风阵阵,出了一种怪现象。往些年皇子结党营私的时候,总是恨不得把大臣家的女儿都娶一个进府里,而今年,都撞了鬼似的把大臣们的诚心往外扔。 这实在太反常了,没人看得懂这两个皇子的心思,所以秉着阴谋论的原理,只好按兵不动起来,静观两人如何赤膊上阵。 这天,已经是四月初一。沈半夏已经恢复了小部分记忆,还有很多模糊的记忆,全都处于迷迷蒙蒙之中,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能清晰重现。 喝了一碗百合粥,沈半夏放下碗勺。 “吃饱了。” 竹青正准备收拾碗筷,忽然听见院子里响起一个娇俏的声音。 “这里的花儿真好看,翠英快摘下来,别只摘花,我还要这么长的枝条。” 除了古诗晴,肯定别无他人咯。 “可是小姐,这里是倚栏薇姑娘的院子,要不我们问问再摘吧?”那个叫翠英的婢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就几朵破花吗?祖父中的牡丹花,我都可以随便摘,几朵蔷薇算什么?又不值钱,摘你的吧。”古诗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墙角大簇蔷薇,趾高气昂道。 闻言,沈半夏迅速起身,朝外门走去。她听见古诗晴的声音就很不爽,这臭丫头,趁着黎景行不再,就各种来恶心她,一个劲儿在她面前说,黎景行以前对他们姐弟三个如何如何好,黎景行和她姐姐如何如何绝配。 今天还变本加厉了,居然堂而皇之在她院子里偷东西?岂有此理! 510.第510章 古家旧人(5) “古诗晴,你别过分啊。”她已经记起了,她真的是黎景行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虽然是被赐婚的,但是他们关系很不错。 “倚栏薇,景行哥哥给你脸,你还真把自己当太子妃了。”古诗晴毫不示弱地奚落道。 她自认为掐住了沈半夏的软肋,所以神情更加傲慢。 “翠英,小姐我命令你给我把这些蔷薇花全都摘了,一朵都不许留!” 那叫翠英的婢女犹豫片刻,还是动起了手,将蔷薇一支一支的折断。 “不许摘!”竹青怒上心头,大步走下台阶,气势汹汹地朝翠英走去。 “小姐?”翠英胆小,看见竹青来势汹汹,更加胆怯,犹豫忐忑地看向自己古诗涵。 “没用,我不信她还能吃了你!”古诗晴用指头戳了些翠英的额头。 “嗯。”翠英面红耳赤,强迫自己继续摘花。 竹青走上前,拽住翠英一把扯开,瞪眼怒道:“这是我家太子妃的东西,你没听见吗?” “小姐!”翠英委屈地看向古诗晴。 她本就不满意沈半夏尽得黎景行宠爱,现在见她的婢女也比自己的厉害,心中更加不满,顿时火冒三丈,愤怒之下,双手伸向蔷薇花簇,报复性地扯下一把又一把,嫌恶地扔在地上。 “我就摘了怎么样?” 竹青看见她如此糟蹋蔷薇花,怒上心头,忍不住说道:“古小姐,这蔷薇花是太子种给太子妃的,你好像没有权利糟蹋。” “ 古诗晴见竹青一点也不忌惮自己,越发觉得竹青对自己没有敬意。 “景行哥哥说了,我要什么只管提出来就是,现在我说,我需要这院子里所有的蔷薇花,你能怎样?” “你…”竹青觉得古诗晴的骄纵,跟南宫新燕简直有的一拼。 “古小姐,来者是客,但是您也别太不客气分了。虽然殿下待您宽厚,但您别就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竹青还是第一回被府外的人,在太子府里欺负了。 “你说我是外人?”古诗晴气得浑身发抖。 其实清楚,但只是她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现在猛然被竹青一个婢女点出来,她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过不去那个坎儿。 “难道不是吗?难不成古小姐姓黎不成?”竹青可不怕她,毫不胆怯地反驳挥去。 原谅她没来就没有什么奴性,唯一的一点点,全都奉献给自己正儿八经的主子,黎景行和沈半夏了。 “你大胆!”古诗晴恼羞成怒,抬手一巴掌打在竹青脸上。 啪! 这一巴掌够响亮,竹青不禁脑袋一偏,脸颊火辣辣的疼。她一手捂着脸,狠狠地盯着古诗晴,极度隐忍着怒火。 说实话,她虽然身为奴婢,但是在太子府上,大家都是平和的人,哪怕是太子和太子妃,都没有这样对过她。被人扇巴掌,这还是头一遭。 又是个找死的女配! 沈半夏听见把掌声,脸色阴沉到几乎能滴下水来。她轻轻跃下台阶,走到竹青身边。那一刻,她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气,冷声道:“竹青我都没打过,你也敢打。” 说着,右臂高高扬起,古诗晴惊愕,才说了“你敢…”二字,她的巴掌已经实实在在落到了对方的脸上。 她被女人逼地都快疯了。不管是以前的沈月兮,后来的南宫姐妹,亦或者施悦,先来又来了一个古诗晴,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她发誓,哪怕是黎景行身边多一个女人,她都不会待下去。 511.第511章 古家旧人(6) “你打我?”古诗晴捂着脸颊,立即泪雨朦胧起来。 翠英看见沈半夏毫不心虚地打了自己小姐,也是愣着半天没回过神来。 “打的就是你!最后警告你一次,不管是我的人,还是我的物,反正我任何东西,你胆敢动一下,下次,我一定会斩了你的手!” 她神情凶恶,杀意凛然,顿时将只会狐假虎威的古诗晴吓住了。 “呜呜…我要告诉景行哥哥,你欺负我,呜呜…”古诗晴哭泣跑出了院子,翠英赶紧跟着追上去。 竹青苦笑一声,伤感地自嘲道:“奴婢不值得让太子妃为难。” 她怎么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婢女,不能那样的语气,跟主人的客人说话。 沈半夏抓起她的手,用力握住,用蛮不讲理的流氓口吻说道:“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你不用劝我,因为劝了也白劝。而且,我其实是个自私的人,永远不会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 晚上,黎景行照旧来陪伴沈半夏。只是这一次,气氛略有些尴尬,黎景行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沈半夏见他吞吞吐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古诗晴向他添油加醋的告状了呗。 这几日,她越来越心烦意乱。即将恢复记忆和光明,并没有让她感到激动兴奋以及开心快乐,只有无尽的惶恐和不安。 因此,在这种心情的支配下,她越发烦躁易怒,越发脾气暴躁。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古诗晴是我打的,她先打的竹青。”沈半夏躺在床上,翻身背对着他。 虽然没觉得自己有错,但还是稍稍解释一下。不然,只怕在对方心里,自己真的就是一个不讲理的蛮横之人了。 果然,听她说了是古诗晴先打的竹青,黎景行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伸手把沈半夏掰过来,轻声道:“我知道诗晴性子没她姐姐好,你多多包容。再怎么说,竹青只是一个下人,诗晴和她不一样,古家书香门第,再不济也是名声在外的大家族,你就当她是一个小妹妹,不要和她计较。” 在黎景行的观点里,古诗晴毕竟是大家小姐,虽然有错,但沈半夏不该因为贴身婢女,就和古诗晴彻底翻脸,让对方下不来台。 还有,他对古家的人一直心存愧疚,特别是本来和他有婚约的古诗涵。或许抱着补偿的心理,他对古诗晴尤为厚待。 人就是容易这样,对陌生人客套,对自己人随意。殊不知,就是因为对外人太过客套,而对自己人太过随意,往往会在无意识中,狠狠伤害亲近之人。 自然,他这话,让本来就心情不佳的沈半夏顿时火冒三丈。 “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虽然火大,但她尽量压制着。因为她不想由于古诗晴的缘故,在俩人之间划上第一道伤口。 听见她赶人的话,黎景行当场愣了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沈半夏从来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512.第512章 隔阂 沈半夏深呼一口气,良久,缓缓开口:“我不和她计较,只是请太子转告古小姐,请她不要进我的院子动我的东西,也不要动我的人。只要她这些都做到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黎景行听了听,这话里话外,是还很生气的意思。 他不想她们俩之间有矛盾,因为等他登基之后,他还想把古家的接回京城,做他的左膀右臂。 自从班染和黎泽天闹别扭之后,他经常往古府钻,可以说,古府就是他的第二个家,他和古家人的感情非同一般。 沈半夏是他的妻子,他自然希望沈半夏也和古家的人和睦相处。 “夏夏。夏夏?夏夏!小肚鸡肠的丫头。”他连叫了几声,见沈半夏实在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怏怏不乐。他想着沈半夏在耍小性子,等她气消了再来,于是掖了掖被角,就出了门。 等黎景行出门后,沈半夏才缓缓转过身来,她眼角有泪水留下来。 不小肚鸡肠,那是因为不在乎。一旦在意的东西,不小肚鸡肠绝对不正常。 夜间,沈半夏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在草原上奔跑。跑着跑着,她体力渐渐跟不上了,可那个男人不肯停留,独自跑远,留她一个人在蹲在原地,绝望无助的哭泣。 “不怕,有我。” 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她心中一喜,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是你!”她欣喜之下,腾地站起来,下意识想给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 可就在这时,对方忽然全身燃起了大火,但他却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甚至连喊叫都没有发出一声。 大伙熊熊燃烧,转眼的功夫,那人就变成一具了焦黑的枯尸,同时僵硬地张开双臂,似乎在等待她的拥抱。 “鬼啊!”她吓了一大跳,然后撒腿就跑,那个焦尸一直一瘸一拐的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不知跑了多久,远远看见前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她看见有人,立即朝对方跑过去。 那人似乎就是在等她。她还没有跑到对方跟前,那人已经拉起她的手,跑了起来。她向后看去,见焦尸没有追来,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悬着的心还有彻底放下来时,一回头,居然看见牵着她的那个男人,背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或许发现了她的异常,对方回头木然的看向她,脸色灰白,目光呆滞,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两颗森然的尖牙。 这哪里是一个人,分明就是一具笑着的尸体。 “为什么要杀我?”对方嘴巴动了动,沙哑如同乌鸦啼叫的声音,从喉头传来。 “我我…”沈半夏连连后退,结果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肯定会摔倒的时候,一双手即使扶住了她的腰,她回头,正准备向对方道谢,却发现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焦黑的人头。 “啊!”沈半夏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拂去额头上的冷汗,记忆如洪水般涌来,强行冲开她堵塞的经脉,痛得她忍不住抱头颤抖起来。 …… 513.第513章 记忆 白决明说过,这种方法恢复的快,唯一的缺点就是,恢复的那半个时辰中,会生不如死。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要接受十几年的记忆,谈何容易? 不是一个月的时间吗?明明还不到,看来她的身体还不错,居然可以提前痊愈。只是,真特么疼,又没个人照顾,真难熬。 她夜间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竹青一直都住在前院。 “啊……”痛苦地呻/吟,她抱着头,在床上痛苦地扭动身体,最后痛的昏迷过去。只是恍惚中,她感觉仿佛有一双手紧紧抱着她,企图给她力量。 “太…子…吗?”她把头深深埋进对方的臂弯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微微缓解头骨里的剧痛。 这时候,她最希望的人,就是黎景行了。 对方身子一震,旋即又放松下来,轻轻拍着她一头柔顺的黑发,轻声安慰道:“不要怕,疼过就好了。” “嗯。”也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个字,她要坚强,她不会哭。 “唉,真不想你这样。傻傻的,多好。”模模糊糊的叹息,似乎总是在梦中出现。 …… 第二日,沈半夏醒来,蓦然睁眼,一把扯掉眼睛上的缎带,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她一跟头翻起来,迅速穿戴完毕。记忆悉数回归,谁是仇人,谁是恩人,谁可以一笑泯恩仇,谁必须不死不休,她一概清楚明了。 浑身的气质,完全换了个样,就像换了一个灵魂一样。 失忆之前的沈半夏,没心没肺,得过且过;失忆之后的沈半夏,天真无邪,任性执拗;恢复记忆后的沈半夏,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恨和冷。 她穿上昨天穿过的衣服,挽上一个昨天挽过的发髻,戴上昨天戴过的木簪子,只是再也不需要那条粉色的纱带了。 唇角微扬,但是一点也找不到曾经的纯真。死过一次的人,难免都会带着一股煞气。 竹青正好端着热水进院子,看见双眼明亮的沈半夏,欣喜若狂,当场蹦了起来,害的盆里的水也洒了不少出来。 “太子妃,你好了?!” “嗯,小青,我好了。”沈半夏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盆。 “那真是太好了。”竹青是个口笨的人,找不到过度掏心窝子的话说。 …… 用过早饭,沈半夏一直沉思不语。竹青问她今天需不需要跳舞?沈半夏摇摇头,失落道:“不开心,所以不想跳。” 什么时候她想跳? 要么十分开心的时候,跳舞是为了享受;要么十分愤怒的时候,跳舞是为了发泄。 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其他想跳舞的情况。 竹青见她兴致不高,情绪似乎不太好,所以就出了院子,让她一个人静静。 她不会忘记,鱼婴对上施悦满含深意的眼神后,就狠心斩断纤绳的决绝。 她不会忘记,当暖玉手中的毒针射向自己时,施悦唇角那个阴森的笑意。 她知道,她和那个女人,只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懒洋洋的躺回去,对着徒然兴叹。 报仇?说得轻巧,她拿什么去和施悦斗? 施悦有一只队伍,她有什么?她什么也没有! 不过,报仇嘛,也不一定就是要把对方一刀杀死,大的有黎景行顶着,她只要给施悦找堵就好了。 轻歌曼舞坊呀,享誉西楚的第一民乐坊,若她开一家和对方做对怎么样呢? 514.第514章 烦怒(1) 别说,她还真有资源。萧红老早就叫喧着想来京城开宗立派,不正好吗? 话说,这连赶路,都快两个月都没见着红姐了,她还怪想念的。 心念及此,她立即提笔写了一便条,飞鸽传书给萧红,让对方携家带口全都赶到京城来。 萧红的乐团本身就有二三十号人,她在紧锣密鼓在张罗一些,人手就差不多了,唯一的不足就是,萧红手下的人比较擅长胡乐。 也不过呢,说不定西楚的人没太接触过,反而会觉得很新鲜。 午后,她立即去了肖府找肖心唯。她知道那丫头跟她一样,闲不下来。 果不其然,肖心唯一听她说要自己成立民乐坊,立即开心地跳了起来。 立即开始帮她张罗一些赋闲在家的乐女乐工,很快就纠集到近二十个人。当然,心唯出品,人品绝对有保障。 沈半夏要办乐坊,黎景行当然举双手赞成。他盘下了轻歌曼舞斜对面,一家被施悦挤垮的乐坊,重新装修布置,当然竹青在这一块比他们见多识广,充分发挥了现代人的优势。 过了五六天,她收到萧红的回信,说乐团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变到。 这十天,她每一天都是在繁忙中度过,忙到她都没时间和古诗晴打嘴仗,忙到自己都发现太子府上少了一个人。 这天,她半躺在新阑阁一楼大堂中央的椅子上,脚放在凳子上,她嘴里衔着一块糕点,脸上身上都全是灰尘和污垢。 “小青,吴言呢?他走了吗?好久都没看见了?”含糊不清地问道。 她记得刚回来不久,还感觉到有个男人偷窥她呢。现在想想,应该不是偷窥吧,吴言以前不都在外面的大树上监视,哦不对,应该是保护她。 “嗯,吴言大人回百里山庄了。”竹青有些疲倦,索性也坐到她右手边的凳子上。 “其实,他…吴言大人挺好的。”竹青莫名其妙地感慨了一句。 可惜,很有可能就是个男n。除非这一次,女主没有和男主在一起,而是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配在一起了。 “哦。”沈半夏淡淡应了一句。 不知是何心情。她觉得走了也好吧,免得她看见总会不自在。 为什么会不自在呢?她不清楚。 或许,他们俩太不像主仆了,所以别扭吧。 “对了,明天红姐他们就到京城了。再过四五天,新阑阁就可以正式开张了,小青,我们以后可能有的忙了。” 她要当一个好的贤内助,施悦可以帮黎景晔做的事情,她也要尽量做到。否则,她就逊色了,正应了对方的话,她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有了太子的保驾护航,她这乐舞坊一切都很顺利。当然,她这一系列动作落到施悦眼里,当然只会是班门弄斧、哗众取宠而已。 夜间,回到太子府,一进饭厅的大门,就看见古诗晴缠着黎景行,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个不停。 看见这一幕,沈半夏的脸色当场一黑。黎景行看出她的不喜,他自己也表示很无奈呀,这小丫头太粘人了,强行把古诗晴推开,走到沈半夏面前又是道歉又是赔笑。 其实古诗晴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她故意在沈半夏面前和黎景行拉拉扯扯,一个是因为自己对沈半夏不满,再一个,就是想替自己姐姐出口恶气。 她姐姐现在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原本是她姐夫的黎景行,却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她替姐姐鸣不平呀,尽管沈半夏从来都不是半途闯入的第三者。 515.第515章 烦怒(2) 沈半夏实在是不能忍受古诗晴的挑衅,当场翻了脸,撂下了“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的狠话。 古诗晴看沈半夏终于发了火,心里乐着呢,面上却哭哭啼啼,说景行哥哥不疼我之类的话。 黎景行被两个女人弄得头痛不已,他看了看一个劲儿抹泪的古诗晴,没有来的一阵厌烦。 自打古诗晴来了以后,一直宅院不宁。他有种预感,再由这丫头闹下去,他和沈半夏,迟早有一天,会步上他母后和父皇的后尘。 一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他脸色一沉,对古诗晴说道:“诗晴,你明天就回淮阴吧,我派人送你。你出门都快两个月了,你父母和祖父肯定都想你了。” 古诗晴见黎景行要赶她走,立即委屈地红了眼睛。但是黎景行丝毫不为所动,大步出了门,朝凝晖院的方向走去。 有些时候,狠心是必须的! 就算他有心补偿,但那也是有一定限度的,更何况他想补偿的对象不是古诗晴,而是古诗涵。 “夏夏。”黎景行走到门外,却发现沈半夏在里面上了锁。“我明天就把她送回去了。” “哼!”沈半夏冷哼一声。 要送不早些送,等她火了才送,已经晚了! “那好,你早些休息吧。”黎景行摇头叹气地离开了。 他不是那种会死皮赖脸哀求的人,他很理智,有些时候甚至理智过头。 在他看来,让沈半夏一个人冷静,远比自己一味哀求,却始终得不到原谅的好。 听见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沈半夏心头一凉,她愣了片刻,侧身把脸捂在被子里,小声的抽噎起来。 …… 第二天起床,古诗晴已经被黎景行派人送走了,沈半夏将不愉快全部遗忘在昨天,看见黎景行的时候,一点隔阂也没有的迎上去,自然而然挽起对方的手臂。 这是一种默契,生气了,闹别扭了,都自己想办法降火,反正再次见面,绝不再提生气的事。 “太子,红姐他们今天就快到了,我想在附近给他们找一处宅子。” 太子府不喜欢进生人,从三年前至今,都不曾招纳一个陌生人进来,萧红他们自然不可能住在太子府里。 “好,你说哪里合适就行。需要银子了,找张叔那就好。” 黎景行还是很宠她的,至少她给她足够的自由,想干嘛就干嘛。 “谢谢殿下,那我先去新阑阁了,再过几天就该开张了。”沈半夏现在********铺在她的人生大业上,在家里多待片刻都觉得浪费时间。 “嗯,注意安全,别把自己累坏了。”黎景行不放心,每天都会千叮咛万嘱咐。 “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啦。” 说着,急不可耐地拔腿,一路小跑起来。转过身,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凝固。 …… 516.第516章 新阑阁(1) 沈半夏在城门处迎接到萧红一行三十人,这些在北漠长大,又在江南水乡待过的少男少女,对京城的繁华和忙碌,展现出特别的好奇和歆羡。 安排好住宿,她叫来肖心唯以及和她张罗的乐女乐工,合在一起,大概有五十来人,规模肯定还比不上施悦的轻歌曼舞坊,但是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有真才实学的。 沈半夏没有什么经营管理的天赋,她提议让萧红任坊主,肖心唯任二坊主,她就挂一个三坊主的名,当然还是打着倚栏薇的名头。 她们三人各有所长。肖心唯擅长乐器和曲艺,沈半夏擅长舞艺,萧红大杂烩,什么都会些。 但是沈半夏和肖心唯一直认为她该致力于胡舞胡乐,因为,按照竹青的话来说,这将是她们乐坊今后的一个特色表演。 五月初一,新阑阁正式开张。 比起成立近三年的轻歌曼舞坊,刚开始他们神医肯定还是差了不少。好在回头客多,一般去过的人都会把两家比较一番,结果发现沈半夏他们这边舞种更齐全,气氛更加轻松。 实话说,如果说轻歌曼舞坊是阳春白雪,永远都是高雅的乐曲和舞蹈,让你身心都受到熏陶。那新阑阁只能属于下里巴人之流,什么乌七八糟的乐曲都能演奏,什么怪异的舞蹈都会跳。 每当萧红带着一群小姐妹,蒙上面纱,穿着露脐的舞衣,跳起热情奔放的胡旋舞,所有的人都会为之鼓掌叫好,有的人甚至跳上舞台,跟着扭动起来。 在轻歌曼舞坊里,你是一个高贵的看客,在新阑阁中,你就是一个身临其境的舞者,只要你愿意。 渐渐地,不半个月的时间,新阑阁的名字就传遍了京城。当然,这其中,鄙夷嫌弃的成分居多。 施悦曾路过新阑阁,听见里面喧闹的声响,唇角勾起一抹鄙夷:就跟现在的酒吧一样,肮脏不堪。 她倒想看看,沈半夏能折腾到什么时候。这种东西,就像那些靠低俗出名,而红极一时的娱乐圈明星一样,注定只会以惨淡收场。 京城的人也议论纷纷,说,新阑阁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没错,那就是乌合之众。 萧红的乐团是北漠最低贱走穴团队,肖心唯召集的人,都是因为脾气怪异,被原东家辞退的落魄乐人。 这些人,注定高雅不起来。然而,尽管不会高雅,但他们绝对不会是低贱,因为他们都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对舞乐的热爱。 沈半夏对他们说,让他们自由地发挥,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味地讨好顾客,一味地迎合别人,因为长此以往,很容易丢失本性,迷失自己最初的梦想。 那样的乐舞,只是音符和动作拼凑起来的木偶,没有生命,没有意义。 这时候,那些人都还处于一种刚刚解脱束缚的兴奋期,难免夸张过了头,只要他们发泄完毕,她相信所有人都会正常起来的。 果然,面对外界的非议,最开始着急不是她们三个坊主,而是乐坊里的普通乐工,他们不忍再忍受整个乐坊,被京城那些标榜高贵的人奚落嘲讽。 所以他们自发的向坊主提议,乐坊应该往高雅的方向前进。 萧红,沈半夏还有肖心唯,三人相视一笑。 …… 517.第517章 新阑阁(2) 于是,第二天有人就发现了,新阑阁一夜之间换了个样。大堂里不再是乱哄哄一片,充斥着颓靡的暧昧;坊中乐女乐工,忽然都端庄起来,不再疯疯癫癫,说唱就唱,说跳就跳。 整个乐坊焕然一新,处处透着生机勃勃的盎然活力,一种平易近人,给人一种完全的轻松愉悦。 对于新阑阁的改变,京中那些爱新奇玩意儿的高门贵族,还是颇为喜欢的。因为他们正好对之前的新阑阁丧失了新鲜感,忽然有种尝遍了野花,最终还是喜欢家花的觉悟。 就恰好在他们准备回归轻歌曼舞坊的时候,新阑阁像出了嫁的大姑娘一样,忽然端庄沉稳起来,这又让他们产生了不少的好奇心。所以,暂时决定留下来,一探究竟。 当然,结果就是,新阑阁完全是一个挖掘不完的宝库,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支舞、下一支曲是什么。抱着一定要看到它江郎才尽的心理,好多人都在这里扎根了。 渐渐地,新阑阁隐约已经有直追轻歌曼舞坊的势头。 说来,新阑阁成长的快,那是因为她们付出的多。无论是沈半夏、肖心唯还是萧红,她们都是在自己领域有相当造诣的人,加之全身心的投入,肯定威力不同凡响。 而轻歌曼舞坊那边就不同了,施悦事情多,乐坊主要交给自己的属下在打理,但她的属下大多属于死板的古人思想。如果她不主动创新,这些人只会按部就班她的东西,没啥创新意识。 施悦不可能把心思全都花在乐坊上面,因为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怕她再卓尔不群,但没有时间花在上面,就不可能取得成果。 以前没有新阑阁竞争,大家都还觉得不错,但是新阑阁一出,还多非脑残死忠的顾客,纷纷靠向了新阑阁。 于是,施悦也很懊恼,见新阑阁来势汹汹,只好撂下手头其他的事情,又凭上辈子看过的古舞,编排了好几支新的舞蹈。不过,她这边还没正是发布,新阑阁那边早就有人跳了类似的舞蹈。 这是谁的节奏,自然是想都不用想。竹青一早猜准了施悦的心思,毕竟,对方连“雀之灵”都能盗用,更何况是其他的呢。 不过,竹青当然不愿意让施悦如愿,所以,在施悦开始之前,她就拜托沈半夏,把那些她估计施悦会盗用的舞蹈全部给编排出来,并让她们乐坊的乐女一一表演过了。 竹青在现代的时候,可是个春晚忠粉,没一年落下过。尤其是里面好看的古舞,她虽然当时不会跳,但是在西楚浸淫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基本重现不是问题。 她粗略的演示,或者口述一遍后,沈半夏立即就能懂得其中的精华与奥妙,很快就能编排一支全新的美妙舞蹈出来。 施悦开始没有留心,直接把和新阑阁相似的舞蹈表演出来,立即被人识别出来,深陷抄袭风波,颜面尽丢。 黎景行担心沈半夏的安危,就把程默派来专门负责接送。这天晚间,沈半夏和竹青坐着马车回府,程默专心致志架着马,自然是一言不发。 行到一处巷子里,前方拐角处忽然杀出一辆马车,将他们挡在路上。 518.第518章 一再挑衅(1) “吁!” 马车急刹,沈半夏身不由己地往前倾倒,竹青也是如此,但是她撞下去的时候,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怎么回事?” “有人。” “太子妃,好久不见呀。” “施悦?”沈半夏钻出车厢,看着男子装扮的施悦,正双手怀胸站在前方。 她身边的两个人,分别是方堃以及白艾。方堃没有变化,依旧冷酷无情的模样。白艾还是纯良无害的少年模样,但脸色更加苍白,眉宇间也越发显得阴郁。 “沈半夏,你是非要和我作对不可吗?”施悦冷声道。 依她的脾气,真想一剑杀了沈半夏算了,但是上次还不是她动的手,黎景行就处处找她麻烦,坏了她很多好事;还有一个疯子一样的吴言,每天至少刺杀她两次,让她烦不胜烦。 而且,现在这种局势,无论沈半夏出任何意外,黎景行第一时间就会把帐算到她头上,就目前而言,她还真不敢随意动沈半夏。 “安平郡主说笑了,比起我和你做过的对,郡主和我做过对更多吧。”沈半夏轻轻一哂。 施悦知道沈半夏的意思,无非就是暗示自己总是暗中下黑手,不过,她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她自认为,从来没有主动害过沈半夏,每次都是她属下自作主张。所以,她也很无辜呀。但是,她又不会叫无辜,因为她觉得这样是对自己人的背叛。 看吧,她就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明天就是皇上的寿诞了,我已经向他提议了,要和你比试,我们谁胜了,谁就是太子妃,你觉得怎样?”施悦眉毛一挑,但得十分自信。 黎景晔她考察过了,是个没用的。至今还是为了和黎景行赌气,才非要争皇位的,最关键的是,对方想娶她,又一点休妻的觉悟都没有。 难道想让她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吗?可笑。 最近沈月兮怀孕了,黎景晔又对那个,成天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女人上心了。 沈月兮成天有事没事,都要在她面前晃悠几次,挺着肚子在她面前扬武扬威,一副我出了问题就是你陷害的神情,如果不是碍于表面上的合作关系,她真想一掌拍死沈月兮。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黎景行比较适合自己。所以,她最近向黎泽天卖萌撒娇,提议在对方四十八岁寿诞之日,举行一场舞蹈比赛,胜者就可以向提出一个心愿。 太子妃的人选,黎泽天本就属意于施悦,见她愿意自己争取,当然乐意成全。 得了黎泽天的首肯,施悦卯足了劲一定要打败沈半夏。不但为了太子妃的位置,更为了自己的尊严。 说实话,施悦对黎景行的那份心思,越来越疯狂和变态了。如果之前还有三分喜欢的话,那么现在,只剩下百分之百得不到的不甘心了。 而更加悲催的是,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执念成魔。 得不到就抢!强扭的瓜不甜,那她就放在那里不吃总行吧。 “施悦你有病吗?”沈半夏有冲过去打她一拳头的冲动。 “我没病,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免得说我占你便宜。” 前一天晚上才通知?还叫不占便宜?这女人什么时候,也开始这样坑人了。那些不可一世的傲气哪儿去了? “我已经知道了,安平皇贵郡主是不是让路了?” “我会离开的,只是沈半夏,记住你的承诺,谁输了自动离开太子,以后绝不会再行纠缠!” 上次她只是意外,因为被突然归来的沈半夏吓着了,所以发挥失常,但这一次绝不可能了。 听见她的话,沈半夏哑然失笑。她何时承诺了?没见过这样非逼着别人承认一件事的人。 自欺欺人。 519.第519章 抢得先机 “好,我知道了。所以,还请郡主移步,民女要回家了。” 她不会缠着黎景行,无论输赢;但是同样的,无论输赢,黎景行若是要主动缠着她,她也没办法,是不? 民女?回家?太子府? 施悦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一下,脸色却更加难看,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这时候发火,可有恼羞成怒的嫌疑。 “我们走!” 言罢,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她走到半丈的距离,又忽然回头,目光落在竹青的身上。 “沈半夏,你对你的丫鬟还真是一点也不关心,可惜她对你忠心耿耿了。” “你什么意思?“沈半夏被她莫名其妙的话弄糊涂了。 “呵呵,你有个好丫鬟而已,没别的意思。”一言甫毕,大步流星地离开。 白艾看向竹青,似笑非笑,那是赤果果的嘲讽;方堃目光落在远方,似乎不屑于看到她。 竹青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眸低垂。 “小青,你怎么了?”沈半夏有种预感,在她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奴婢好着呢。”竹青抬头,一脸娇憨的笑意。 沈半夏忽然慌乱起来,她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身上。 “真的吗?”她怎么觉得施悦话中有话的样子。 “真的,奴婢没事儿。对了,明天又要和施悦比试,太子妃不需要准备准备吗?”竹青拽着她的手臂,半推着她往马车走去。 “嗯。竹青,你有什么一定要和我说呀。” “行了行了,奴婢知道了。” …… 晚上,沈半夏把施悦的话告诉黎景行后,黎景行彻底无语了。 施悦的一再折腾,没有其他的作用,只会让黎景行对她更加厌恶而已。 第二天,黎泽天寿诞,照旧热闹非凡。 宴席开始后,黎景行的一个嫔妃提议太子该娶妻了,一国储君,怎么能没个当家的娘子呢?说着说着自然绕到了给黎景行“比舞招亲”的主题上。 招太子妃呀,为了公平起见,想参加的人自然都可以参与,而且还是请了皇家乐坊的三位坊主作评。 最重要的一般最后出场嘛,施悦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前面那些跳梁小丑抛砖引玉。 竹青看到摆在偏殿的那八面大鼓,心里险些没笑岔了气。她在沈半夏耳畔嘀咕了两句,两人相视一笑。 那好吧,施悦喜欢压轴出场,她就反其道而行之,第一个出场。 当沈半夏清了清嗓子,报出曲目:“民女今天表演舞蹈的是《十面埋伏》。” 施悦当场一个没忍住,腾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十面埋伏》呀,郡主以前看过吗?还是郡主也要表演?那真是好巧,民女技艺浅薄,班门弄斧,郡主笑话了。” 施悦气得浑身发抖,她万万没想到,沈半夏居然会来这一招,居然抢先跳了她的曲目,实在太过分了。 过不过分不打紧,反正她气还没有顺过来的时候,沈半夏已经颐指气使地让人,把替她准备的几面大鼓搬了出来,摆在舞池四周。 至于舞衣嘛,她还真没有现成的,只好让人找来了两根绸带,跳的时候再把眼睛一蒙。脱掉鞋子,洁白的脚踝处系上两串铃铛,随着脚步移动,丁零作响。 施悦气了一阵,想到一个问题,旋即又释怀了。 既没有现成的曲乐,也没有提前编排好的舞步,她就不信沈半夏能跳出一朵花来。 说实话,沈半夏开始也有些忐忑,但是就在她第一步迈出去的时候,琵琶声应景而起,她迈第二步的时候,一声笛子也跟着吹向。 …… 520.第520章 抢得先机(2) 新阑阁的乐师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和创造性,相互配合又相互影响。 他们可以根据沈半夏的舞姿,临时编奏乐曲,配合舞蹈;沈半夏又可以根据他们的乐声,翩翩起舞。 舞动的身姿,矫健典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红绸一次次落在鼓面上,咚咚作响,震撼人心。 这哪里是看得出是当场临时编排的舞蹈,分明就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力作嘛。 一曲舞罢,大厅内掌声雷动,好多追崇乐舞的世家子弟,都忍不住高声大呼“倚栏薇”。 施悦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错愕神情。 居然能够现场创作?她遇到什么了?天才吗? 的确,施悦是个全才,什么都会,医术、毒理、舞蹈、曲乐、政治、商业等等,几乎无所不能。 沈半夏就只会两样东西,那就是轻功和舞蹈。但对于这两样东西,沈半夏就是有绝顶的天赋,以及永不退灭的热情。 对着这两样东西,特别是舞蹈,沈半夏比她,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都有着她难以逾越的优势。 但骄傲如施悦,显然不会承认沈半夏比自己厉害。 接下来,在看过了沈半夏的开场舞后,后面好多跃跃欲试的女子,当即偃旗息鼓了。 有三四个顶住压力表演完,大家比较给面子的没有喝倒彩而已。到最后施悦上场的时候,众人还是比较期待的,连黎泽天也不例外。 虽然曲目不是完全一样,后面施悦上场,没有表演她从《夜宴》抄袭而来的舞蹈,而是跳了一曲火热的胡旋舞,也是热情似火,但比起被沈半夏抢了先机的“十面埋伏”,在场面上就差了很多。 皇乐坊三任坊主讨论时,似乎产生了分歧,两位老坊主一直认为沈半夏的更好,但是度心对曲艺十分在行,说他们有临时编奏的嫌疑,所以她投了一票给施悦。 本来吧,应该少数服从多数的,但是黎泽天忽然横插一杠,说既然是她的寿宴,他自然有投票的权利,最后竟然成了平局。 说起来,黎泽天怎么不知道倚栏薇的真实身份,只是他真的很中意施悦,所以打定了主意想让施悦嫁给黎景行。 最后成了平局,出人意料,因为群众热眼睛是雪亮的。明明倚栏薇更胜一筹嘛。不过一切皇帝说了算。 对于这个结局,沈半夏表示意料之外,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那个玩老了的梗——有求必应。她们俩都有一个机会,向黎泽天讨一个恩典。 施悦一再表明心意,非太子不嫁。所以要求黎泽天下旨,她要嫁给黎景行,哪怕是侧妃、侍妾,都可以。 见她一副真情无悔的决绝,黎泽天当然不可能让当侧妃,亦或者侍妾,张口就要赐太子妃一位。 沈半夏看见势头不对,砰一声跪在地上,也要求要当太子妃。 这一下,文武百官都看起热闹了。 两女争一男,那男的还是太子。而且,都只看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特殊情况下,的确有平妻高门大户的情况,但是自西楚开国以来,还从来都没有同时娶两个太子妃的先例呀。 大家纷纷把目光转向当事人太子,太子自斟自酌,心情尚好,对这一切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521.第521章 逼婚(1) 娶了施悦,相当于娶了西楚最厉害的女人,甚至是西楚四分之一的势力,如果可以,他们都想把施悦娶回家,哪怕是当先人祖宗供着都好,奈何别人看不上自己呢? “行儿,别只顾着喝酒了。太子妃,你选一个吧。两个都娶回家也行,安平身份高贵,你可不能亏待了。”建议性的话,语气却是不容违抗的命令。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施悦做正妻,当太子妃;沈半夏做侍妾,当侧妃。 既可以满足黎景行的心愿,又可以把施悦这么一个谋略过人的女人留在身边,他自认为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施悦唇角缓缓勾起,她最会揣测帝王心意。黎泽天想一统天下,她便说天下分久必合给他听,对方果然动心了。 黎景行知道老家伙要给他下最后通牒了,他放下酒杯,站起来掸了掸衣角,缓缓走向殿中央,朝黎泽天拜了一拜。 “父皇,安平郡主女中英才,呆在儿臣府中只怕是的确是委屈了,所以,儿臣认为,皇宫才是郡主的最佳去处,父皇娶她做皇后不是正好吗?” 全场哗然! “混账!”黎泽天将酒杯重重一掷,怒不可遏地呵斥道。 “黎景行你…”施悦险些没一口鲜血喷出来,一双美目怒意十足。 黎景行竟然提议让她嫁给老皇帝?虽然黎泽天看来是还不错,中年帅大叔一枚,搁现代也是非常受人追捧的霸道总裁。但是她没有喜欢大叔的习惯,而且还是和那么多女人一起共侍一夫。 沈半夏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太子真不愧是太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看着施悦发绿的脸,她心情叫一个阳光灿烂呀。 将众人纷纷把打量的目光投向自己,黎景行辜地耸耸肩。 黎景晔看见他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怒火。特别是看到号称倚栏薇的沈半夏时,连一向的冷酷都维持不下去了。 他父皇永远都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黎景行,从来不会考虑别人。 施悦和沈半夏,哪一个不是女子中的佼佼者。他父皇可真好,全都赐给黎景行,坐享齐人之福。 “太子,朕再问你一次。这太子妃你到底娶不娶?朕给你明说了,安平必须是新君皇后!” 他没有说必须是太子妃,只是说必须是新君皇后,那就意味着,如果黎景行执意不肯迎娶施悦,那他很有可能将皇位传予愿意娶施悦的其他皇子。 黎泽天可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舞技高超虽然好,但是并没有多大的实际作用。他要的是西楚繁荣昌盛,最好还能一统天下。那么多人,只有施悦能看懂他的心思,此女绝对是最了解他心意的人。 施悦唯一一个,有能力助他们黎家人,完成一统天下大任的人。所以,施悦必须是太子妃,必须是将来的皇后! 黎景行最好不要让他再失望了,毕竟,扶得上墙的儿子,可不止黎景行一个。 这次是警告,也是最后通牒,若一再固执己见,不听劝解,就别怪他这个父皇狠心了,只能让他做一辈子的闲王了。 522.第522章 逼婚(2) 黎泽天一席话,在座大多数人都听清楚了,而且也听懂了。众人死死盯着黎景行,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他的一言一语。 因为,这有可能决定了他们将来的命运,他们可不能选错了路,站错了队。 黎景行心中冷笑不已。他就知道,在他父皇心里,跟江山社稷,还有狗屁一统天下比起来,他什么都不是! 不对,也不是,他是一颗棋子,不过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他,还有好多个备选的棋子。 “太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黎泽天心平气静地开口,自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 “回父皇,已经考虑清楚了。儿臣不该一味沉浸在过去里。所以,儿臣决定……” “嗯。”黎泽天看他似乎屈服了,满意地点点头。 沈半夏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头,黎泽天威胁的话,她自然也听得懂。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该对黎景行信任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施悦自信满满,打直了腰杆。 娶了她,也就意味着当皇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黎景行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清楚,黎景行向往权势,而且是最权威的权利。跟她一样,都有着站在顶峰的强烈渴望,让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脚下的决心和意志。 所以,她才觉得她和黎景行是绝配,男强加女强! “…儿臣决定,迎娶倚栏薇姑娘为太子妃。”黎景行故意顿了顿,然后作出了一个再次令众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太子要迎娶一个乐女为太子妃?而且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民乐坊乐女! 沈半夏和施悦同时惊愕的看向他,前者错愕之中还有惊喜,而后者只有无尽的怨恨和杀意。 沈半夏以为黎景行顶多找借口,婉拒和施悦的婚事,压根儿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宣布要娶自己。 那一刻,她潸然泪下。说实话,自从恢复记忆以后,她总觉得自己和黎景行有了一层无形的膈膜。 自从三年前成婚之日起,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七个月,而分离的时间,却是将近两年。时间会让很多东西都被磨损,当然也包括感情。 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但是总是有意无意避免和对方亲密接触,尤其是晚上。 她不是不能接受,但就是很恐惧那种事情。所以,她常常借口新阑阁的事情,早出晚归,就是害怕黎景行从不强迫,但是不断暗示的语言和神情。 或许,问题还是在她这里,因为她发现一个可悲的现象,自己不会爱人,至少学不会如何用一个女人的心,去爱一个男人。 虽然她也不懂自己,但是他们之间始终是有感情存在的,即使她也不知道那感情里面到底包含了些什么。 施悦那黎景行宣布要娶沈半夏的那一刻,彻底死了心,同时也彻彻底底恨上了。得不到,就要毁掉! 黎景晔看见施悦眼底渐渐被仇恨覆盖的伤心,眸光微微闪烁,桌子下面的双腿,不安分地动了一动。 “殿下,你想干什么?”沈月兮见他坐立不安的神情,心下一惊。 “兮儿,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霍然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殿中央走去。 “殿下,你要干什么?”沈月兮失声叫道。 面对她的呼喊,黎景晔仍旧没有丝毫停留,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下,无比坚定地走向失魂落魄的施悦。 “郡主,嫁给我好吗?”黎景晔向施悦伸出右手,一脸诚挚情道。 523.第523章 逼婚(3) 施悦愣了愣,她没想到,这个被她放了好几次鸽子的男人,居然还会迎难而上。倒是比其他稍微一打击,就放弃的男人有出息一些。 她抬头看了黎景行,只见对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这个风光霁月的男人,注定是和她走不到同一条战线上了。 “黎景行你会后悔的!”言罢,轻轻搭上了黎景晔的手臂。 是呀,她需要找一个人做挡箭牌,然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和黎景行作对。 “太子!”黎泽天忽然有一种无力感从心头蔓延起来,这孩子越来越不是他能掌握得了。 但黎景行越是不听话,他就越是想让对反感到后悔,而且越发觉得自己不该一味宠溺。 “行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知道你说这话代表了什么吗?” 黎景行当然知道,无非就是把他自认为的偏爱,推向了别人。 “儿臣知道。”黎景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把沈半夏从地上拽起来,左手紧紧圈住她的腰肢,罕见的霸道和狂傲。 不论是言语,亦或是举动,他都在向黎泽天传递一种消息,他不会再任人摆布! “好好好。”黎泽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沈半夏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杀意和怒火。 “晔儿,你的确要娶安平吗?那你打算让她以何身份加入你府中?” “儿臣愿意四皇子嫡妃之位迎娶安平皇贵郡主。” “嫡妃?那沈大人的女儿你待如何?” “沈氏三年无所出,不宜再居主位,现降为侧妃。” “四皇子你…”沈月兮张打算反驳,却被一旁的丫鬟制止住了。 “嗯…”黎泽天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施悦身上,问道:“安平你认为呢?你放心,朕对你的期待,一如既往。” 言下之意,自然还是属意她为新君皇后。 “多谢陛下厚爱,臣女年纪渐长,不应再多耽搁,四皇子能看得上臣女,那是臣女修来的福分。”施悦露出一副娇羞而幸福的模样。 这语气,就是同意了。 竹青看见她这幅嘴脸,立即恶气起来,转过身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程默生硬地关切道。 “没事儿,有人太让人恶心了。”竹青嘲讽地笑笑,放眼望去,对面一道冷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撇过脸,注意力重新落在沈半夏几人身上。 最后,黎泽天下旨赐婚施悦和黎景晔,婚礼会按照迎娶太子妃的最高规格举行。对于黎景行和沈半夏的婚事,只字未提,看来是得罪的不轻。 不过,他们成亲,也不管别人的事情。 在数次狗血反转之后,总算还是平安的从皇宫出来了。 刚走到宫门口,施悦就挽着黎景晔过来扬武扬威,身后跟着方堃和白艾。 “沈半夏!” 听见她的叫喊,沈半夏微微一愣,好像两年前,施悦也曾这般把她堵在门口。 只是那时,她真的很怕对方呀。 黎景行对上黎景晔的目光,同样暗流涌动。 “不知郡主有何贵干?” “没什么,只是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所以想告诉你一件,可能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施悦嘴巴一咧,余光瞥向几乎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竹青。 她可不是南宫新燕之流的蠢货,会大张旗鼓地喊打喊杀。伤人嘛,捅进心窝子才是最狠。 524.第524章 愤怒(1) 沈半夏眉毛一挑,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太子妃,我们走吧,不要听她胡说八道。”竹青扯了扯沈半夏的衣袖,有些慌张催促起来。 “怎么,小竹青,你害怕了?看来你还真的谁都没说呀?连你一心维护的主子也没说?听说那里的男人都有病,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让小艾替你看看,免费。”施悦“循循善诱”道。 “施悦你够了!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竹青情绪崩溃,不禁朝施悦大吼起来。 “我不想怎样?就是想告诉你主子,你为了替她报仇,不计后果的报复我,然后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你越悲惨,她就会越是对你感激,这样不好吗?”施悦一点一点靠近竹青,魔咒一样的话在响起,让竹青羞愧到无地自容。 “小青,你到底怎么了?”虽然对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沈半夏隐约猜到那是什么事情了。 “太子妃,求你别问好不好?”竹青双手拽住沈半夏的手臂,苦苦哀求道。眼眶里的泪水,固执地不让它留下来。 那件事,她死都不想说出口。 “她不敢告诉你,本郡主最乐于助人,我告诉你。” “太子妃…”竹青松开双手,身子缓缓滑落下去,颓然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我不需要!安平郡主请自便!”虽然很想知道施悦到底如何对付竹青了,但是她更在乎竹青的感受,躬身将竹青扶起来:“小青不怕,我不问。我们回家好不好?” 竹青抬起一张泪痕交错的脸,绝望地看着她,眼神死寂,如同她失明时日夜也摆脱不了的黑暗。 语罢,四人径直向前,大步离开。 好多人路过他们身边时,都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但他们没人敢停下来看戏,因为一个不好就被记恨上了。 见沈半夏居然不好奇自己抛出的大料,施悦有一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气。 “沈半夏!你最衷心的小丫鬟,两个月前,被本郡主扔到了京城最低贱最肮脏的妓院里,你不想替她报仇吗?看来也不过如此,呵呵。”她才不会放弃如此好的一个报复机会。 脚步猛然定住,沈半夏下意识回头,秀眉拧成面疙瘩。 “你说什么?!” “就如你听到的那样,本郡主乏了,不想再无意义的重复一遍。”说着,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一副好整以闲的模样。 竹青的身体瞬间僵硬,眼前一黑,接着身子一软,当场倒下去。 “小青!”沈半夏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看见竹青晕倒,才回过神来,赶紧扶着对方。 黎景行错愕不已,最毒妇人心,果然没错。 黎景晔背后一阵冷汗淋漓,他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折磨人的方法,把一个清白的女子,扔进那种地方,也只有施悦才想得出来吧。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过,也仅仅是那一刻,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还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不成? 程默则是一脸茫然,那些话信息量有些大,他需要慢慢整理,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理解那其中隐藏的肮脏。 “施悦!!!”因为极度的愤怒,沈半夏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除了蒋文通死的时候,她这次第二次这样歇斯底里的怒吼。 她再也不能忍受和这个女人,不疼不痒的争抢着。她要报复,疯狂地报复,不顾一切地疯狂报复! 525.第525章 愤怒(2) “夏夏,竹清情况不好,我们先回去府吧。”黎景行柔声安抚着她狂暴的心情。 这时候不适合大打出手,还在天子眼皮底下呢,他们很不占优势。没准儿黎景行就以一个伤害郡主的罪名,把沈半夏收监了。这样,得不偿失。 沈半夏看了眼倒在自己身上的竹青,只能强行把心头的怒火压下去。 “施悦,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算账。”说着,看向程默:“抱着小青,我们走!” 之前数次暗算,就算施悦不是故意的,都是她手下的人擅作主张。但是竹青的事情,总是她一手操办的吧?虽然受害者不是自己,但是亲近的人,因为自己被牵连,更加让她怒不可遏。 走在长长的甬道里,愤怒和仇恨一点点发酵,即使黎景行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也没有感受到丝毫温暖。 …… 太子府。 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只有三个人。 白决明替竹青诊完脉,一直不停地唉声叹气,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白叔叔,小青她怎么样了?是不是?”沈半夏哽咽着,难以把话说出口。 竹青最近总是背着人干呕,她之前没想到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所以也没太留心,以为对反吃坏了肚子,但现在看来,肯定不是那么回事。 “嗯,差不多两个月了。” 竹青这小丫头他很是喜欢,精通药物炮制,有很多他都不知道。他还想着把一身医术都传授给竹青,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一蹶不振。 白决明坐在椅子上,提笔准备写药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孩子要吗?” 这是一个问题,要的话,开保胎的药;不要的话,那就是堕胎的药了。 “我不知道……”沈半夏摇摇头,一脸慌乱。 那孩子怎么能要?留下来只会是耻辱的象征,但是不要,那又是自己的骨血啊,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她尊重竹青的选择。无论如何,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那等明天商量好了再说吧,我先开一剂安神补气的药,忧思过度,身体太虚了。” “好。” …… 送走了白决明,沈半夏坐在竹青的床前,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发生这种事,她愤怒之余,更多是自责。施悦显然是因为她,才针对竹青的。 其实,也不尽然,的确是竹青惹恼了施悦,才会招致横祸;但是,也差不多了,竹青是为了替她报仇,所以才接二连三坏了对方的好事,因而被记恨上。 “对不起小青,都是我连累你了。” “太子妃,我想把孩子留下来,它是无辜的。”竹青没有睁眼,用一种极度平淡的语气说道。 “小青,你醒了?” “嗯。”早就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 “孩子,你确定…好!我们大家都会对它好的!”沈半夏紧紧握着竹青的双手,无比坚定地承诺道。 “嗯。” 她没有太多的话想说。这孩子,说不定还有用呢。 …… 526.第526章 渐行渐远 竹青决定留下孩子,白决明自然给她开了保胎的药。 因为受了竹青的刺激,沈半夏已经完全和施悦扛上了,不再是斗气的心理了。 她将新阑阁的作用发挥到最大限度,将轻歌曼舞坊的客人抢走了进五分之三。用尽一切手段给施悦暗中使绊子,让对方叫苦不迭。 施悦当然不会忍气吞声,她手中最锋利的剑,就是被窦潜拽在手中的古诗涵。 期间,她命令窦潜折磨古诗涵,同时打压古家的人。果不其然,古家人还有没求救,黎景行就主动将古家人接回京城。 黎景行本来有心强迫窦潜和古诗涵和离,但是古诗涵不知为何,却选择了留在淮阴,留在窦潜身边。 古诗晴回归,让沈半夏心烦意乱。对方一直觉得是她抢走了黎景行,时不时地是跑到太子府或者新阑阁找她麻烦。 对于古诗晴的无理取闹,黎景行也无可奈何,他打不得骂不得,顶多能呵斥几句。 最后又一次,沈半夏忍无可忍,在古诗晴讥笑了竹青以后,当场打了对方一巴掌。 这一下不得了了,古诗晴哭着到处告状,不但告诉了黎景行,还跑回去告诉了自己的娘亲。 沈半夏还没有以“倚栏薇”的身份,和黎景行成亲,在太子府上就是一没有名分的女人。 古夫人一听女儿被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打了,当即就跑到太子府,要找沈半夏算账。 沈半夏也是一肚子气,她的耐心早就磨完了。古夫人气势汹汹一来,双方立即大打出手。 这一闹也不得了,黎景行和古家的人都很尴尬。古家老爷子还在,黎景行尊敬古易,本来想沈半夏稍稍服软一些,主动认个错,小事化了。 但沈半夏任他说破嘴皮子,都不肯主动道歉。最后,自然两人也闹得有些僵。 黎景行会忍,能忍,但是她做不到,她有火就要发,多憋一会儿就会爆炸。 沈半夏觉得委屈,黎景行也觉得自己很憋屈,夹在双方之间,他很为难。 自从寿诞上和黎泽天闹掰以后,他的日子顿时举步维艰起来,加上施悦手段过人,好多官员都投靠了黎景晔。 他接古家人如京,当然不只是为了念旧情。更重要的原因是,古家人有人脉。 古易身为大学士,德高望重,早在十年前就门生遍布朝野。虽然这些年没有在京城,但是当年原本好些不起眼的弟子,都慢慢爬了上来,官位不高不低,但联合起来,绝对是不容小觑。 古家人以前是清高的,但遭遇了重大变故后,人心也跟着变了,也学会了人情世故,相互利用。 他们清楚黎景行的心思,所以也还有自己的小算盘。 黎景行的太子妃,合该就是古家的女儿,现在古诗涵没戏了,古诗晴却正好。 对于古家人的心思,黎景行心知肚明,但他却不敢明确地表示拒绝,一直模棱两可的应付着,因为上次施悦的事,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 当我们一心一意达到一个目标时,我们往往会豁出一切,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改变了自己初心,迷失了自我。 527.第527章 渐行渐远(2) 黎景行和黎景晔,沈半夏和施悦,双双进入到斗争的白热化阶段。 七月七日,安平皇贵郡主和四皇子举行了盛世婚礼,是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沈月兮心灰意冷,正打算哭一个死去活来的时候,本该洞房花烛夜的新郎官,却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沈月兮以为黎景晔是对她深情不移,但实际上是施悦把黎景晔赶出了房间。 …… 八月初七,满天繁星璀璨,沈半夏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望夜兴叹。 一样的秋夜,一样花香弥漫的太子府。一切景物都仿若昨天,但是心再也回不到三年前了。 “你会娶古诗晴?”感觉到身后出现的男人,沈半夏缓缓开口。 “不会!”黎景行也有些惆怅,他们何时变得这般生分了。 因为他们不再有相同的目标,亦或者沈半夏有了自己的目标,不再是以他的目标为目标了。 “可是,古家人帮你的条件,不就是这个吗?” 这半年的时间,她看透了以前将近十九年都没看透的东西。 “夏夏,我们成亲吧。”黎景行迈步上前,从后面紧紧抱着沈半夏。她忽然有些怕了,怕沈半夏迟早有一天会和他分道扬镳。 “太子,你还爱我吗?或者说,你爱过我吗?”沈半夏没有回应他的拥抱,目光落在天际,落在远方,也或许没有落在任何东西上。 “我…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黎景行心虚道。 “黎景行,你不懂什么是爱,我也不懂,你觉得我们会幸福吗?你会当皇上,九五之尊,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我不想变成你的母后,独守空房,看着你娶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还被你的嫔妃,陷害惨死。” “不会的,我绝对不那样的。” “这话,你父皇以前和你母后说过吗?” “我绝不会的!夏夏,你相信我!我发誓,如果我这样,一定会不得好死。”黎景行掰过她的脸,一再保证道。 “到时候再说吧,如果你那样了,我要走,请不要阻止好吗?”沈半夏用一种恳求地眼神看着他。 沉默良久后,黎景行才重重点头。 “好!”一个字,却重比千金。“但是,夏夏,我们先成亲好不好?” “也好。” 除了当太子妃,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当什么。 权势呀… 仇恨呀… 情/爱呀… 这世上一切最沉重的欲/望,全部压在心头,让她没有片刻的轻松,一直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真的吗?这个月十五就是黄道吉日,我们就在中秋那天成亲好不好?” “好。” 她现在就是一个只会说“好的”活木偶,不想思考,因为她想休息休息,真的很累很累。 得到她肯定回应,黎景行欣喜若狂,立即吩咐张福来开始准备成亲事宜。 晚上,她躺在床上,静静聆听着窗外的响动,具体些,应该是那棵大树上的响动。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她仿佛听见大树沉稳而均匀的呼吸,觉得莫名心安,然后缓缓入睡。 …… 528.第528章 愤怒与疯狂(1) 太子即将如愿迎娶倚栏薇。话说,太子还真是费了好些心思,让沈一合沈大人,收了倚栏薇做义女,好歹有了一个像样的身份。 但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大婚前,倚栏薇是天煞孤星的流言开始在京城中流传,一开始都还不相信。 这不,出嫁前夕,沈一合沈大人被发现惨死书房之中。 …… 沈半夏披麻戴孝,面无表情地跪在灵堂之中。她很想哭,可眼睛就是流不出一点泪水出来。 她对沈一合恨不起来了,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恨多了别的人,越发对沈一合恨不起来。 在这半年间,沈一合变着花样讨好她。一个父亲去讨好女儿,多么可笑,但的的确确就是发生了。 看见曾经多么威严的沈一合,在自己面前刻意讨好的献媚,沈半夏有时候觉得,人生果然比戏里的情节还要狗血。 其实说来,她与沈一合并没有深仇大恨。自从她死过一回后,忽视了她近二十年的父亲,居然幡然醒悟了,一个劲儿弥补亏欠了多年的父爱。 对于沈一合的讨好,沈半夏以一笑置之,她不可能原谅,对从前的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只是不想恨了,或许是懒得去恨了。恨一个人,也很累。把全部的力气,用来恨一个人就好了。 所以,当沈一合提议收她做义女,让她从沈府出嫁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就当是默认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沈一合甚至带领着他的门生弟子,在太子和四皇子之争上,保持了中立。 在很多人都忙不迭的靠向四皇子一派时,沈一合这番举动,不可以不令人惊愕。 明明她的心已经有所松动了,再几个月,或者几天的时间,她就该放下膈膜,和父亲慢慢重归于好了,偏偏这时候,沈一合死了,死在她大婚前夕。 多么讽刺。她知道,那个女人要一件件毁掉她珍惜在乎的东西,首先是竹青,然后是沈一合,下一个会是谁呢? 下一个完了,还有下下一个。对方要一点点毁掉她,从精神上彻底把她击垮,这就是折磨。 “夏夏节哀顺变。”黎景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们父女的关系刚刚有所缓和,结果沈一合就被人害死。 “我要杀了她!”沈半夏牙关紧咬,一字一句道。双手紧握成拳头,手背因为愤怒而青筋爆出。 说着,猛然站起来,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夏夏!”黎景行猜到她的意图,连忙一把拽住她。 “放开我!”沈半夏怒吼道。 这个样子,就像暴怒之中的野兽,一点也不美丽漂亮。 “乖…我们会报仇的,我发誓,会替夏夏报仇,好不好?”黎景行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知道已经快了,因为那个女人也被逼到了疯狂地边缘,不然也不会对身为六部之首的沈一合下手。 “黎景行我错了,他是我爹,不该不和他闹别扭的。”沈半夏把头深深埋进她的胸膛里,泪水肆流,打湿对方的衣衫。 529.第529章 愤怒与疯狂(2) 失去后才知道后悔和珍惜。原来,父女之间,真的没有那么大的仇,那么深的恨。谁让他们之间,还有剪不断的血脉亲情在。 沈一合或许就是体会到这一点,所以才甘愿放下父亲的身段,主动向她示好。 送她小时候最爱吃的糕点给她,买她小时候想要而不敢要的首饰给她,做小时候望眼欲穿的小玩具给她。 每当对方一脸希冀得把这些东西递过来时,她总是懒洋洋地伸手接过,然后对下人吩咐一句:“给沈大人付钱。” 语毕,神情漠然的转身,那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顿。 大家都说她心肠太硬了,说她太爱记仇了,连黎景行都忍不住劝她,说沈大人比皇帝好多了。然而,她情愿背过脸泪流满面,怎么也做不到,喊上一声“爹”,甚至连假惺惺的笑容都是奢侈。 顽固的人,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 “夏夏是他女儿,沈大人他不会生气的。” “真的吗?”沈半夏的愤怒渐渐平息。黎景行就是有这种能力,总会让她烦躁暴虐的心情平复下去。 “真的。”语气平和,但蕴含着强大的安抚之力。 …… “沈半夏,你个扫把星!你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祸害爹!” 沈月兮挺着大肚子,气势汹汹地从门外走来。她在府里和施悦闹得不可开交,黎景晔也明显偏向施悦,这让她十二分窝火。要不是有她干娘度心帮衬着,她早就在四皇子呆不下去了。 沈一合不但是她唯一的亲人,还是她唯一的依靠,但是偏偏因为沈半夏死了,她一肚子的怒火怨气,全都发泄到沈半夏身上。 听见沈月兮尖锐的呵斥,沈半夏太阳穴突突一跳,刚刚平复下去的狂怒和仇恨瞬间重新窜了上来。 “我杀了她替爹报仇!你满意了吧!”沈半夏推开黎景行,大步走上前,和这个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妹妹的姐姐怒目而视。 “你杀她?哈哈哈哈,和别人合伙开了间民乐坊,沈半夏你真以为自己很不得了吗?” 沈月兮虽然被施悦逼地失了高贵,但理智基本还在,她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厉害,连她都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她可不认为这个打小就胸无城府的傻妹妹有那个本领。 沈半夏实在受不了冷嘲热讽,猛地抓住沈月兮领口的衣襟,用一种几乎疯狂的声音愤怒道:“你不相信算了,我会替爹报仇的!” “二小姐你你放手,大小姐怀着身孕呢。”看见她失去理智的言行,沈月兮的奶娘忐忑提醒道。 “夏夏,你冷静点。”黎景行上前,掰开她抓住沈月兮的手,不停地安慰道:“有我在,我们会报仇的,放心好不好。” “呜呜呜……” “黎景行我头痛,它快要爆炸了。”沈半夏双手抱头,缓缓滑落,神情痛苦不堪。 …… 530.第530章 愤怒与疯狂(3) 太子府,凝晖院内。 “白大夫,夏夏她怎么了?。”黎景行看见病床上沈半夏,既心疼又无奈。 “心情郁结,导致的极度暴躁易怒而已。不过也不可小觑,那些郁郁而终的人,也不就是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心病吗?她再这样下去,很容易迷失心智,就像太子两年多以前那样。” 白决明指的是,黎景行因为受了心理刺激和药物双重刺激,诱发心魔,险些良成大祸的那一次。 “心病难医。”竹青黯然道。她此时已经显怀了,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大肚子。孕妇的身躯,配上她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总会觉得很不符合。 “那可有治愈的方法?”黎景行不敢想象沈半夏会步惜红衣的后尘。 “顺心,让她顺心。” 之前似乎都还在潜伏期,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这次沈一合的死,俨然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顺心会怎样?”黎景行知道沈半夏想干什么呀,只是还不能那样做。 “也没什么,按照她的破坏力,多找人看着就好了。”白决明貌似轻松道。 沈半夏又不是武功绝顶、无人可挡的女魔头,没什么不好控制的。只是外界强行压制,她心里很难受罢了。不过,熬过那段时间就好了。 “嗯,我会注意的。” 抱着保护和防止沈半夏发狂的双重心里,凝晖院外第一次有了站岗的侍卫。 第二天,醒过来的沈半夏一切正常,丝毫没有发疯发狂的迹象,甚至连沈一合的葬礼,都能心平气静的参加,面容淡然,无喜无悲。 她这貌似正常的表现,让黎景行更加警惕,派了两个两个功夫高强的侍卫贴身保护。 葬礼过后,沈半夏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搁置下新阑阁的事务,成天闷在院子里,半步不出,不准让人打扰。 这样一直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都不知道她在屋里做了什么。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夜间,一个人影巧妙地劈开众多侍卫,从窗户跃进屋内,小心翼翼走到床前,轻轻坐在床弦上,看着沈半夏在睡梦中也不能舒展的眉头,他的心心几乎要拧成一块面疙瘩。 “你疯了,我该怎么办?” …… “陪我一起疯好不好!”沈半夏陡然睁开双眼,看着久未蒙面的吴言,露出一个蛊惑的笑容。 “好呀!”吴言站起身,潇洒地甩了甩束在脑后的墨发,显得豪气十足。 好久没疯过了,瑶曳和连白他们都在郴州扎根了,谁都不想再回到百里山庄伤心之地了。 他独身闯荡江湖,想去实现少年时行侠仗义、笑傲江湖的志向,结果发现,江湖也不好玩儿,因为已经找不到曾经的感觉了。 他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来到了京城,来到京城,就忍不住思念太子府上的那棵大树。他在大树上躺了一会儿,随便来看看屋里的人。 “你说的,说话算话!”沈半夏本就是和衣而睡,她一跟头翻起来。 “当然。”吴言自认为一向说话算数。 “白叔叔他们说我快疯了,我也觉得我快疯了。” 如果不是有报仇这个强烈的信念支撑着,她早就找不到自己活着的理由了。 “你想怎么疯?我陪你一起。”吴言宠溺地看着她,嘴角挂起好不正经的痞笑。 沈半夏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匕首,眸中闪耀着兴奋激动的光。 “我们杀人吧。” “好!” 说着,两人偷偷摸摸溜出府。他们不想被人发现,那当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531.第531章 愤怒与疯狂(4) 两人提气疾奔,目标是安平郡主府,并不是应该的四皇子府。 成婚后,施悦大多时间还是住在自己府中的,外面传言沈月兮嚣张跋扈,身为正妃的施悦待不下去呢。 说起杀人,沈半夏除了杀过一个南宫新翰之外,她手里还没有死过第二个人。 吴言好歹也是玩过这种把戏多次的人,找施悦的睡房,对来他说简直是轻车熟路。两人摸索一阵,很快就到了施悦睡房外面。 沈半夏激动之下,十二分坦荡地对吴言说:“最喜欢和你偷鸡摸狗,每次都这么刺激。” 吴言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显然已经为时已晚。 沈半夏那自以为小声的嘀咕,立即惊醒了施悦手下的第一暗卫鬼煞。 双方立即打斗起来,但似乎他们捡到了漏缺,那天晚上施悦并不在家中,施悦手下大部分高手都不在府中。 于是乎,他们两人先合力杀了施悦的爱将鬼煞,然后又杀死了五六名普通侍卫,最后盗走施悦卧房中的一些宝贝。 施悦惊闻府中变故,在城外十里外的地方策马疾驰,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定局。 更让施悦无名火气的是,府中的下人,根本不知道闯入者是谁。虽然她的第一怀疑对象是沈半夏,但是她一打听,沈半夏似乎被她打击的得了精神病,成天被黎景行管在院子里,半步也没有出过门。 而且,以沈半夏的功夫,别说鬼煞,就俩那些普通侍卫,沈半夏也一个都应付不了。 虽然没有确认,但是她仍旧把这件事记在了沈半夏头上。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沈半夏天天晚上和吴言出去疯。也不尽都去施悦府上晃荡,毕竟以施悦的能力,怎么可能容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有时候,单纯是为了出去玩儿,有时候还可以行侠仗义,爆揍一顿登徒浪子什么的。 反正沈半夏很疯,吴言就陪着她疯。 一直到了十月中旬,她和吴言回到屋里,被站在黑暗中在不知多久的黎景行逮了个正着。 烛火亮起,对上黎景行铁青的脸色,那一刻,房中的兴奋和热情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无尽尴尬和忽然而来的清醒。 “对不起,太子,我…”沈半夏朝黎景行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再多的辩解都是徒然。 吴言已经不再是太子府的侍卫,她和一个外男夜夜外出,虽然没有发生出格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已经有不守妇道的嫌疑了。 “好玩吗?”黎景行语气平静,神色冷漠。 他这种不以为意的淡漠,让沈半夏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了。” “再也不敢了?”黎景行冷笑道。 当真以为他今天才发现吗?施悦府中发生意外的第二天起,他就知道是沈半夏和吴言所为了。 他一直在等,等沈半夏向他坦白,等沈半夏自己意识到错误,等沈半夏自己选择停下来。 他等了近一个月,沈半夏没有丝毫觉悟的意思。他还能等吗? 当然不能! 532.第532章 愤怒与疯狂(5) 沈半夏越来越心慌意乱,黎景行鲜少对她这样严厉,不对,在记忆里,应该从来没有过。 她低着头,缓缓挪到黎景行面前,轻轻拽着对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如同一只被主人嫌弃的小狗。 “我只是只是…很难过,很想发火…我找不到可以发泄的人…你别生气好嘛。” ……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沈半夏彻底慌了神,渐渐语无伦次起来。 “…我真的再也不会了,黎景行你相信我嘛,我只是心里很难受,难受地都快疯了…” 看见她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一个劲儿往下掉,黎景行一阵心疼。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他知道她的行为有些不受控制,但是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天天晚上独处一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心中有气,但他也没有真的想把沈半夏怎样,吓唬吓唬,让她长个记性而已。 伸手把面前那个哭到梨花带雨的女人揽入怀中,一股既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我知道。” 他的安慰,并没有起到止哭的作用,反而像沈半夏彻底放纵自己,不计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黎景行,我心疼,好疼好疼…都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他们…” 她恨施悦,很黎景牧,恨南宫新翰,但是她更恨自己无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们慢慢报仇好不好,就快了,我保证不会超过半年,我发誓。” “嗯,我听话…” …… 沈半夏喝了些酒,倒在黎景行温暖的怀抱里,放下一身的戒备,困意袭来,渐渐陷入梦乡。 吴言看着这一幕,始终一言不发,因为他根本没有发言的权力。 对上黎景行杀意凛然的目光,吴言笑着耸耸肩,显得很是风轻云淡,但一转过身,脸上的失落和哀伤,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次走了,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下一次,我不会再客气了。” 闻言,吴言脚步微微一滞,无比爽朗道:“好!” 其实,黎景行不明白吴言口中的“好”,究竟是代表不会再回来,还是回来了不介意他不客气。 …… 第二天,沈半夏在黎景行的怀抱中醒来,和衣而睡。 心情得到舒缓,她起来后是真的正常了,不再处于极度压制、而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 黎景行见她恢复正常,就把自己已经掌握到的信息,以及今后的计划,全部告诉给她,让沈半夏也参与到自己的计划中。 他意识到,或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如果让沈半夏也参与其中,对方或许就不会因为压抑而疯狂了。 毕竟,没有目标的人生,很容易让人崩溃。 根据黎景行掌握的资料,施悦手和黎景晔似乎并不齐心,经常产生歧义。特别是施悦对黎景晔府中的女人,意见很大,她不但要求对方把所有没有名分的姬妾打发出去,还让黎景晔休了身怀六甲的沈月兮。 前面一条黎景晔照办了,但是让他休了沈月兮,还是不能够得。 自然而然,沈月兮就成为两人之间一条不能逾越的鸿沟。 再一个就是,施悦似乎一手特别的打算,据他们打入施悦内部大探子说,施悦一直向他们灌输一种思想,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也就是说,在必要的时候,施悦完全会举兵造反! 533.第533章 走马观花 安平侯施葳,淮阴侯窦潜,都是施悦的裙下之臣。这两人掌握了西楚近一半的兵力,比当初黎景牧尤胜一筹,当然可以有这个打算。 施悦要造反,黎景行倒想快点促成这件事,不然他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消灭那女人。 这时候,竹青的脑袋瓜子派上了大用场,用现代人的想法去分析现代人,总归要接近一些。 要想逼得施悦造反,除非狗急跳墙。 施悦政治抱负很远大,换句话说,她的心里应该藏了个武则天。 与其说她投靠黎景晔,倒不如说她想利用黎景晔,利用黎景晔皇子的身份,方便她顺理成章的完成自己的大业,事成之后,无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做一个垂帘听政的皇后,当然更有可能是皇太后,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施悦不喜欢黎景晔,但是还愿意虚与委蛇,无外乎就是因为,只有黎景晔有那份心,同时还有那个能力,去和黎景行叫板。 但是,一旦黎景晔彻底失去争储的资格呢?或者,彻底让黎泽天对黎景晔死心。 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一朝成空,施悦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暴露本性呢? 这是未知数,但是极有可能。 要挽回一个已经变心之人的心,并不是一件的容易的事情。 双方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但是渐渐地太子府的人注意到,四皇子府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黎景晔抛头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每次出来都会看施悦的眼色行事。 黎景行开始学会了朝黎泽天示好,时不时地送给东西进宫,偶尔陪黎泽天说说话,关系有所缓和。 然而,黎泽天还是对他拒绝施悦的行为,一直耿耿于怀。加上有庄芷茹吹着枕旁风,黎泽天对黎景晔仍旧十分看好。 转眼,就到了春节。春节前夕,还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现任坊主度心,不知为何,被人翻出老底,竟然是传说中已经死了的琴仙叶姝,而且还被查出,与当年南宫婉陷害班染一事有牵扯。 于是乎,自然是晚节不保,连带着皇家乐坊受了重创,名誉大损。而她之前打着惜才口号,收为义女的沈月兮,也被贬为四皇子府最低贱的侍妾。 除夕那夜,照旧少不了打着比试舞乐名头的你争我夺,黎泽天继续以一种高高在上给予者的姿态,俯瞰众人。 沈半夏备受煎熬的时候,施悦同样急不可耐,在发现黎景行动作越来越大,已经有要掀她老底的时候,她最终还是坐不住了。 夜宴之上,她请旨要和沈半夏花朝节比舞,赌注这次不是太子妃之位,而是太子之位。对于她越玩越大发的行为,黎泽天始终抱着包容的姿态。 沈半夏早料到施悦喜欢在人多地时候,玩这一套,早就有所准备,所以欣然应允了。 元宵那天,竹青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而且十分任性的取名竹笋。 孩子十分可爱,看样子长大了会很帅气。 对孩子,竹青没有怨恨。因为她清楚,这孩子才是最无辜的存在。 对于那天的事情,沈半夏一直没有详细追问,因为问了也无济于事,只会让竹青再受一次心灵上的折磨罢了。 534.第534章 走马观花(2) 由于事关重大,两个月的时间,沈半夏一直在努力创作中,最后,她根据惜红衣的遗曲《战戈》,编排了一支节奏激昂的剑舞。 转眼,三月花朝节如期而至。由于度心下狱,花朝盛会暂时由两位老坊主主持,进行的也还正常。 沈半夏以“倚栏薇”的身份,取得了今年舞圣的称号,最后是叫板的时间,施悦上台表演了一支“飞天”,博得一众好评,与沈半夏自创的舞蹈《战戈》打了一个平手。 又打成平手,不只是意外还是巧合。 黎泽天当场表示,五天后再行比试,但是曲目不得重复,必须是新编群舞。 这时候,沈半夏才大呼上当。短短五天,就算她夜以继日,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可能编排出一支成熟的舞蹈,来和施悦一争高下。显而易见,对方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不过,沈半夏倒也没有就此放弃,最后在和乐坊的人商量之后,在和黎景行讨教一番后,她决定兵行险招! 或许是《十面埋伏》那次,被坑的害怕了,施悦不再坚持最后一个出场,这回一连两次,都选择了先出场。 施悦带领手下的乐女,跳了一支令竹青当场喷血的《千手观音》,跳的当然很好,但是面对施悦一再抄袭,乐此不疲的行为,她有些忍俊不禁。 施悦不跳,她倒还真忘了轰动一时的《千手观音》。要知道,当初她看完之后,也是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激动。 跳完之后,反响自然很是不错,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沈半夏报的曲目是《梨落花》。舞台上光线昏暗,一角烛光点亮,站着两排身着白色纱衣的女子。 这看起来,普普通通,丝毫没有新意,众人顿时失去了热情。 如泣如诉的笛声响起,走向舞台中央的是一个手持玉箫的英俊男子。 舞台的另一角,有一颗梨树,此时花开正茂。树下亭亭玉立一个白衣女子,听见婉转动人的箫声,女子手指拂过雪一般的梨花,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男子渐渐走向那梨树下忘情起舞的女子,和对方相视一笑,然后更为默契的配合起来。 那些伴舞的女子,也都随之起舞,从侧面衬托着场景中的男女主人公。 整个舞台场景布置得美轮美奂,适时撒下的花瓣,更加让人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很显然,这不是一支单纯的群舞,它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 在梨花飘落的季节,一个男人和一个喜欢在梨树下,翩翩起舞的女子相知相爱。 最后落幕,女子居然凭空消失,徒留男子在原地彷徨。 一曲舞罢,众人谢幕,黎泽天仍然保持着僵直的身体,眼里有错愕、有悔恨、有柔情、有痛恨,但更多是还是愧疚。 施悦看完这一支平平淡淡,丝毫没有出彩的舞蹈,心头也不安起来。按照沈半夏的性子,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弄一个东西出来,她认真品了品,很快就知道其中的奥妙。 她猜得没错,这个故事中,梨花树下,吹箫伴舞的男女,就是黎泽天和班染的原型。 他们在赌,赌黎泽天爱着班染,就算没有爱,那也还有愧疚。 黎泽天眼角略有些湿润,不知过了多久,他清了清嗓子,说出了一个决定,下了一道口谕——封四子景晔为晔亲王。 535.第535章 走马观花(3) 当谢谈宣完口谕,黎泽天立即起身离开,庄芷茹伤心的注视下,文武百官的议论中,逃似得离开了现场。 封王不得议储。这是西楚的祖规,谁都没有想到,四皇子黎景晔居然败得如此莫名其妙。 在听到黎泽天这一决定后,沈半夏几乎喜极而泣,还好,黎泽天总算对班染是有真情的。 黎景行自然也很是欣慰,当然最让他高兴的不是结果,而是黎泽天的心意。 几家欢喜几家愁,与他们的喜气洋洋不同,施悦颓然如一只丧门之犬。 施悦回府后,几天之中,一直闭门不出,谁也不知道她在筹谋什么。太子府的人一直小心谨慎,就怕她会成为下一个黎景牧。 同时,黎景行将施悦暗中培植杀手,与军中之人来往密切,勾结商户垄断市场等统统上书给黎泽天。 黎泽天知道施悦有些手段,加之没有真凭实据,本来也没太在意,就想找她来随便说说。 只是在传话的过程中,黎景行稍微使了些手段,让这看起来,很像是黎泽天要铲除她的状态。 所谓忙中出错,施悦一时未察,居然果然就上当受骗。连忙卷着黎景晔从密道逃走,然后不久后在就施葳所在的利州,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举兵造反。 施悦果断,行动迅速,这一点出人意料。 好在他们提前有所准备,也不至于向黎景牧造反那次被动。 施悦带领叛军,一路向京城开进,淮阴的窦潜被施悦蛊惑,也跟着进军京城。 由于叛军从左右夹击京城,他们也只好军分两路,同时迎击。 命林晗带领四十万大军,从东面与施葳的大军交战。兵部尚书带领三十万大军,在西侧与窦潜交手。 施悦十分狡猾,首先她是以黎景晔的名义,进军京城;再者,双方交战之后,她根本没有在任何一处显身。 黎景行到底低估了施悦,他本意来就算施悦带领施葳和窦潜二人造反,他之前准备过,应付起来不成问题。 但结果,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施悦不但收服了施葳和窦潜,同时收买了好多地方军政长官,他们所到之处,地方官员立即叛变。 形势渐渐脱离掌控,黎景行不由得担忧起来。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黎景楠忽然帅四小纨绔来投,并给他们提供了信息,足以击垮施悦的重要信息。 施悦用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的战事吸引,而实际上却联合京城中的人,准备直接杀害皇帝。 最后,根据黎景楠提供的线索,成功拔除出施悦设在宫中的暗庄,并且将其又以名裙下之臣黎景育抓获,随后,顺藤摸瓜,将施悦在京城的势力,几乎一夜之间全部铲除。 对于黎景楠的行为,黎景行一直没太看懂。要知道,施悦和黎景楠,那可是关系匪浅。两人不但是生意伙伴关系,而且还是经常往来的好友。 一般来说,只要和施悦扯上关系的男人,最后都拜倒在其石榴裙下。一向以纨绔示人的黎景楠和他的三个狐朋狗友,居然没有爱上施悦,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536.第536章 走马观花(4) 不过,竹青在和黎景楠接触以后,立即表示我懂了。 这个故事里,果然穿越人都是酱油瓶,特么的,黎景楠居然也是一个穿越货,而且还是一个喜欢研究女频文的穿越男。 他一开始,也以为施悦就是本文额女主,所以赶紧趁对方还没有扑腾起来的时候,就扑过去抱大腿了。 但后面,他发现这女人似乎没有女主该有的“傻白甜”品质,所以心生怀疑,再加上他的女神肖心唯,是一个太子妃特粉。 所以,思量再三,他决定独自卧底,必须到了最关键时刻,才来给施悦致命一击。他个人认为,这种力挽狂澜的感觉超级爽,于是乎,他便这样干了。 施悦的重头戏被扼杀在摇篮头,忍不住歇斯底里起来。就在她还没有从京城的变故中镇定下来时,又传来窦潜被古诗涵杀死的消息,窦家军自然立即成为一盘散沙,迅速被肖心唯的老爹全部歼灭。 窦家军一灭,施葳手下的兵,也立即开始军心动摇。 所谓兵败如山倒,施悦自知大势已去,但她仍旧十分不甘心,居然抢在黎景行的前头,绑架了古诗涵,逃回利州一带,打算自立为王。 得知古诗涵被施悦带走,古家的人和黎景行都很着急,连黎泽天本人也很重视,因为古诗涵大义灭亲,杀了窦潜,可替歼灭叛军作出了偌大的贡献。 最后,黎景行亲自率人前往利州,营救古诗涵,同时歼灭剩余的叛军。 可等黎景行将施葳斩于马下,收回城池之后,才陡然发现,他们又被施悦摆了一道。对方早就不知道逃往何处了。 他迅速马不停蹄地回赶,只是在他距离京城还有一天的路程是,施悦已经偷偷潜入京城,准备最后疯狂一次。 那天晚上,沈半夏被人敲晕带走。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而且被绑在一个椅子上。 密室内的柜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儿。 她面前有一个背对着她,不断忙活的男人,嘴里一直嘟囔着。 “要毁容”“必须要毁容”“否则悦姐姐不开心”之类的话。 沈半夏微微一想,就知道这人是谁了,白艾。 居然还想着之前毁她容失败的事情,看来那件事对他的打击挺大的。 面对疯子一样的白艾,沈半夏注定必须要经受一场折磨。 为了替施悦出气,为了完成交给他的任务——让沈半夏生不如死。 白艾无所不用其极,首先用刀子划烂了沈半夏的脸,然后在上面洒了之前那种会让伤口溃烂结疤的毒药,然后用银针一根一根扎进沈半夏手指之中。 十指连心啊,那种痛,简直不能言语。 但沈半夏一一扛了下去,而且还微笑着受刑,嘴里一直说着嘲讽讥诮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如同刀子一般捅在白艾心上。 白艾毒术无人能及,医术也不一般,但有两件事,是他无能为力的,一是看不好自己的肺痨,二就是,得不到施悦的心。 最后,沈半夏居然通过语言刺激,让白艾在心情激荡之下,咳嗽不止,最后一口气没吊上来,居然活活气死了。 537.第537章 走马观花(5) 虽然气死了白艾,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就能逃出魔窟,因为她还没有解开绳子。万一稍后施悦回来了,看见被她气死的白艾,她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比现在凄惨十倍。 真正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就在她束手无策的时候,黎景晔居然救了她。此时的黎景晔,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子,胡子拉渣,神情颓废,俨然一个落魄的丧家犬。 最后,黎景晔冒险带她出了施悦在京城外面的别院,但同时,也嘱托给了她一样东西,准确说,是一个婴儿。 原来,这就是沈月兮的孩子,只比竹笋小了一个月不到。 黎泽天一直急于抱孙子,黎景晔当初本想用这孩子,替沈月兮求情,恢复她侧妃的身份。 但令人错愕的是,这孩子居然有身体缺陷,右脚长了六根脚趾头,这是一个十分不吉利的现象,所以,他最后甚至都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个孩子。 对于黎景晔和沈月兮的孩子,为什么会长六根脚趾头? 别人不知道,但是施悦却十分清楚,因为近亲结婚呀。 沈月兮其实不是沈一河的女儿,而是黎景晔舅舅庄谦和叶姝的女儿。 沈一合当初也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心里的天平才彻底倒向沈半夏和黎景行。 对于黎景晔临终托孤的行为,沈半夏除了接受,再别无他法,因为她是在对方誓死相救下,才得以逃脱的。 但是施悦的人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最后没办法,她找了一个农户,将孩子托付给一对中年妇,然后自己引走了追兵。 没办反,她受了伤,跑不快,孩子又总是啼哭,被抓住那都是迟早的事情,这样总还能保全孩子。 她一路猛跑,直到精疲力竭,最后眼前一黑,当场晕倒。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在眼前晃动。 不只睡了多久,她从剧痛中醒来,已经躺在太子府的床上,脸上敷着药膏,双手也被严严实实的包扎起来。 “晓颖晓颖!”这是竹青不能照顾她以后,黎景行给她新配的丫鬟。 晓颖慌慌张张跑进来,诺诺道:“太子妃,奴婢在。” “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林将军送您回来的,据说是在路上捡到的太子妃您的。” “太子呢?我要见太子!”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弄清楚,黎景行平安回来没有?施悦到底怎么样了? “太子妃,太子现在正忙着,可能没空见您。”晓颖的声音很低,几乎蚊音。 “他到底在忙什么?”沈半夏不禁怒上心头,她都这样了,难道还不值得对方关心关心吗? “太子在漪澜园,淮阴侯夫人,也就是古家大小姐,身受重伤,现在白大夫正在抢救。”丫鬟很心虚。 “古诗涵在太子府上?!”沈半夏有些错愕。 不是有古府吗?干嘛待在太子府上。 “是,因为古小姐病情危急,不易挪动,所以就暂时搁在太子府了。” “好好好。”她不该如此小肚鸡肠的,古诗涵毕竟帮了太子的大忙,应该受到厚待。 538.第538章 走马观花(6) 晚间,黎景行来看望生半夏。她本来有心发发火什么的,但是见对方头发凌乱,胡子拉渣,黑眼圈浓重,也不忍心再苛责什么。 黎景行也知道冷待了生半夏,但是古诗涵的确病情危急,而且古家的人都在那里,他不去说不过去。 “夏夏,我错了。”黎景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还是没有好好保护她,又让她再一次被伤害。 沈半夏本来想推开他,结果却出动了手指的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施悦呢?她死了吗?”她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说起施悦,黎景行只能用两句话来形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祸害遗千年。 “她跑了。” “跑哪儿去了?”沈半夏硬生生憋着一口气呀。 “好像向北方逃走了。” 北方?不就是北漠吗? 施悦之前在北漠京城蹦跶过,肯定在那边有势力。难道她还想再翻盘? “那怎么办?万一她想卷土重来如何是好?” “没事的,一切有我呢。她在西楚的势力,已经被拔除干净。我想北漠皇帝,还不会出兵帮她攻打西楚。”黎景行的手有些不安份,总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我现在这样,你能下的去手吗?”沈半夏知道对方想干嘛,所以心里有些害怕,而且她的脸都那样了,她有些自卑。 “不会的,夏夏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黎景行一定要现在做的原因有三,第一肯定是他有这方面的需要,第二是因为愧疚,想换个方式补偿她;最后就是,想让她知道,他爱她,无论她是何模样。 “谁相信?!”嘴上说着不相信,但是心里还是喜欢的。 反正是夫妻,迟早要过这一关,她眼睛一闭一睁就好了。 “我相信。”说着,麻溜地开始解衣宽带。 “太子太子不好了!” 衣带才解到一半,门外就响起一阵疾呼声。 “什么事?”好事被打搅,多少有些不满意。 “我家小姐醒了,嚷着非要见您,奴婢劝不住。” 沈半夏脸色一沉,原来是古诗涵。她脸色不佳,但奈何抹了大多的药膏,什么变化也瞧不出来。 “夏夏我…”黎景行有些为难道。 “去吧去吧,待会儿就不要再来了。”沈半夏无所谓地摆摆手,侧身背对着他。 “待会儿就回,等我。”黎景行在她耳边轻轻啄了一下,起身出了门。 听见他走远,沈半夏一跟头翻起来,把房门落了锁,然后安安心心睡起大觉来。 黎景行去看了古诗涵,却发现一个无比严重的问题,古诗涵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变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一直停留在十二年前,他母后死亡之前的那段日子。 她似乎选择性遗失了此后十二年不幸的遭遇,让记忆停留在自己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古诗涵再过几个月就及笄,那之后,他们就该成亲了。古诗涵总是挽着他的胳臂,甜甜糯糯一声又一声叫着“景行哥哥”。 黎景行对这一幕,既感慨又无奈。此后,每一天,古诗涵都像从前那般缠着他,而且只缠他,对自己父母,弟妹,还有祖父都不太热情。 539.第539章 走马观花(7) 白决明看过之后,就是一半心理原因,一半身体原因。 身体上的原因嘛,吃吃药还能解决,但是心灵上的问题,他也爱莫能助。 古诗涵一时半刻看不见黎景行,就会哭闹不止,不吃药不吃饭还不肯睡觉。古家的人也没办法,治好一再放低姿态,请求黎景行帮帮忙。 面对曾经的恋人,黎景行当然做不到狠心绝情,所以就同意古诗涵在太子府养病。 见此情景,竹青开始心里打鼓。看这势头,太子妃和太子迟早的掰开。 前任初恋,都是大忌。 对于这种情况,沈半夏也只能呵呵了,因为她又对天真可爱的古诗涵发不起来火。 连说实话,比起古诗晴有些刁蛮的性子,古诗晴才是真正的甜美可爱,对着沈半夏张口就喊姐姐,无比地乖巧懂事。 而且古诗涵本就是属于长相可爱,不显老的那一类。她叫小好几岁的沈半夏姐姐,居然没有一点儿不合适。 当然,由于古诗涵的原因,沈半夏和黎景行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了。 说实话,黎景行看着古诗涵一如十年前的模样和神情时,常常会失神,总让他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一转眼,七月来临,北漠太子携公主来西楚出使交流。 对于这个北漠的太子,沈半夏并不陌生,北漠老皇帝耶律艋的三子,耶律轲。 上一次见面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皇太子,耶律轲的手段绝非一般呀。 在使团抵达京城的前一晚,太子府险些毁于一旦。 七月三日晚上,月黑风高。 由于失明过最大程度的挖掘了其他感官,沈半夏的听力和警觉心,一向时分灵敏。那天深夜,沈半夏入睡不久,恍惚感觉有窸窣的打斗声。 她心下一惊,连忙翻身起来,跑到门口,看见一白一黑两个人影正在打斗。 那黑的蒙着面巾,一看就是杀手之流。那白的十分熟悉,分明就是吴言。 “快别看了,快去叫醒其他人,有人放火烧府!”吴言一面和杀手打斗,一面冲着沈半夏大喊。 沈半夏也顾不上问吴言为什么在这里了,连忙跑出去叫醒其他人。 “有刺客,都起来了,有刺客!” 她这一喊,那些还没有得手的三个刺客,也都不由得当场一愣。 说实话,施悦培养的影子侍卫,个个不止轻功一流,而且总是能最大程度的隐藏自己,花最低的代价完场任务。 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绝对有致命的杀伤力。今天若不是吴言发现的及时,恐怕他们都要横死今夜了。 府中的暗卫立即清醒,驱散了所有睡意,开始奔向各个房间。 “去每个房间搜救,把他们先抬出来。”沈半夏说的同时,埋头跑向竹青的房间,那里是她最担心,又不放心的地方。 很多人都中了迷烟。 三个影子侍卫见已然暴露,索性大大方方地砸烂酒坛子,然后打开火折子一吹,点完火就跑。 在酒的助燃下,火势蔓延,木制的房屋很快燃起熊熊烈火。 沈半夏踹开竹青的房间,竹青母子果然已经熟睡不醒,沈半夏左手夹着孩子,右手搀着竹青,艰难地往外走。 火舌席卷,很快从墙角蔓延至房门。沈半夏拖着竹青很是吃力,幸好这时程默跑了进来。 540.第540章 走马观花(8) “竹青!”沈半夏暗示道。 程默鲜少的激灵,一把将竹青打横抱着就往外跑。沈半夏紧紧护着孩子,紧随其后。 他们出来的时候,暗卫已经救出了很多人。沈半夏四下环顾,看见古诗涵一及她紧紧拽住的黎景行。 “景行哥哥,我怕。” “涵儿不怕,有我呢。”黎景行抬头,看见了正打量着自己的沈半夏,好一阵心虚。“夏夏…” 其实,他也是很早就察觉到异常,但一时间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意图,他想着古诗涵离他近些,沈半夏好歹有些武功底子,所以就先去找了古诗涵。 沈半夏没有搭理他,把孩子递给一旁的程默,然后又冲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有东西没拿,当年给她玉佩的不管是百里演,还是吴言,她都得把东西还回去了。 “夏夏你干什么?”黎景行当时还以为沈半夏在和他置气呢,但转眼一想,沈半夏才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 他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决定先把这些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才对,今天晚上,太子府不烧个精光是不会完的。 “出去,都出去。”他高声指挥着众人。 醒着的或搀扶,或拖拽着昏迷的人,紧凑而有序的朝门口靠拢。马上,他们又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大门从外面上锁了。 “太子,大门上锁了!” “该死!”黎景行低声咒骂了一句。 “去荷塘!那边地方宽敞!”有人提议道。 可就在他们话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沈半夏和吴言正好从那面跑来。 “荷塘那边的地面被人洒了火油,现在已经成为一片火海了!” “什么?!”众人齐声惊呼。 黎景行看见不守约定出现的吴言,眸光暗了暗。 “那我们该怎么办?” “坚持,等救兵!”黎景行安慰众人道。 太子府失火,总不信居然没人关心在意吧。 “不行,只怕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吴言摇着头,不太赞同道。 黎景行的脸色更加不和善,语气生冷道:“那阁下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吴言听出他的不悦,面上一囧,他怎么忘了,黎景行才是太子府的主人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吧。 “一切但听太子安排。”吴言能屈能伸,要不然以他的身份,怎能给黎景行当十年暗卫呢? “拿火来,把大门烧了!”杨书建议道。 “直接翻墙吧。”沈半夏沉思道。 院墙虽高,但是暗卫的功夫都不弱,多跑两趟,一定可以在大火烧过来之前,把人全都转移出去。 闻言,二十来名跃跃欲试时,却被黎景行出言制止了。 “等等!”说着,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墙头上,他眺望四周,隐约感觉得隐藏在暗处的气息,一支利箭直射面门,眼明手快,一个翻身,落回院内,对着众人道:“外面有埋伏!” “那怎么办?” 眼看着大火越逼越近,总不能站在这里等死吧。 对方肯定是人手不够,所以才锁上大门,让他们不得不分散转移,然后逐一猎杀。 “吴言你和我出去,把杀手都引出来!”沈半夏看见小心呵护着古诗涵的黎景行,是在没勇气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冒险。 “好!”吴言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就答应了。 “夏夏!”黎景行还没来得阻止,沈半夏和吴言已经翻身跃过院墙,而他的手臂,仍旧被一双小手紧紧拽着。 “景行哥哥,我怕。”古诗涵眨巴着秋水潋滟般的明眸,一脸可怜兮兮道。 黎景行只看了一眼,就心软了。这惹人怜爱的眼神,他从来都没有抗拒力。 他的心乱了,不见还好。他一看见古诗涵,总是不自主的想起从前两人快乐时光。 他是一个念旧情的人,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古诗涵为他付出很多,无论是当年远嫁,还是手刃亲夫,即使对方不说,他也知道那都是为了他。 因此,他做不到放任对方不闻不问。如果可以,他希望沈半夏和古诗涵可以和平相处。 他的后宅或者是后宫,永远都只有两个女人,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好了。 …… 541.第541章 走马观花(9) 沈半夏和吴言才落到落地,呼啸的利箭破空而来,直接射向面门。 这是弩箭,比弓箭的威力更大,势头更准。 “小心!”吴言朝沈半夏大喊一声。 “知道。我们分头跑!” 说罢,两人全力施展轻功,分别跑向东西两侧。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他们从左右两侧,重新落回前院。 “加起来不到十人,都潜伏在对面屋脊上。”吴言对这些比较在行,肯定道。 黎景行沉吟片刻,道:“杨书,你挑十个轻功好的人,出去掩护。其他的人,每人带上一个昏迷者。” 太子府人,普通奴仆五十来个,暗卫五十来个,一共百来号人。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就有接近五十个,醒着的还有十来个是守夜的老妈子丫鬟什么的,一样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能派上用处的侍卫大概四十来人,十个作掩护,剩余三十个人,两次就能完成转移。 只是,又敌人在外面虎视眈眈,他们不能把人往府门外一扔就好了,必须得转移至安全地带。 “好!” 时间紧急,众人也没有犹豫,有亲朋好友恋人的,捡了自己的关系亲密的人,没有亲人的随手一捞。 沈半夏吴言两人同样在外面作了掩护,利箭咻咻直响,他们竭力抵挡,但仍旧有人不幸被射中。 虽然竭尽全力,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死了五人,伤了二十七人。 当附近的巡逻队赶来时,刺客立即闻风逃窜,只留下浓烟滚滚的废墟。 沈半夏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但见西南方有一处地方也燃起了熊熊烈火,旋即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花容失色。 “糟了!” 她来不及任何解释,拔腿就朝新阑阁的方向狂奔而去。 “夏夏,你要去哪里?危险,不要乱跑!”黎景行手里还抱着因为惊吓过度而昏迷的古诗涵,沈半夏这时候忽然发疯,他根本来不及制止。 “大人,麻烦到新阑阁救人!”吴言对巡逻队的首领说道。 语毕,跟着生半夏一同消失黑暗中。 巡逻队的队长看了看黎景行的眼色,见对方微微颔首,手一扬,道:“去新阑阁。” …… 跑在去新阑阁的路上,沈半夏忍不住眼泪直流。 乐坊打杂的人和好多无家可归的乐师,包括萧红他们,都住在新阑阁的后院,那可是好几十条人命。 施悦!一定是施悦!该死的女人! 沈半夏全力施展庆功,跑到新阑阁已经是半刻中之后。前一天歌舞升平的京城第一民乐坊,早已变成了滔天火海。 不过,令她又惊又喜是,乐师、下人,以及萧红等人都好好站在街道上,和起来看热闹的人一样,望火兴叹。 “红姐,你们都没事?!”她一时激动,情不自禁给了萧红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们都没事儿,大家都到齐了。小薇,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乐坊。”萧红很是愧疚道。 “三坊主,乐坊没了。”所有人都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沈半夏抹了把喜极而泣的泪水,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没关系,人没事就好。乐坊没了,我们明天再建一个就是了。” 众人听得她的话,纷纷感动不已。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咋咋呼呼喊了一句:“糟糕!二坊主还在里面?!” 542.第542章 走马观花(10) 萧红大惊失色,难以置信道:“心唯不是回家了吗?” “走到门口的时候,二坊主说她有些头晕,不想回家,所以就到客厅休息去了。” 肖心唯因为黎景楠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晚上喝了些酒,走到门口晕晕乎乎,走转回去到了预备给她住的客房。 大家都住在后院,情急之中,把独自住在二楼,又没几个人知道肖心唯给遗忘了。 “不可能,心唯的酒量我知道,那点儿果子酒,怎么酒醉倒了。” 沈半夏没闲心听她们说这些来龙去脉,一跟头就冲了进。 “三坊主!”乐坊众人齐声惊呼。 “小薇!”萧红伸手拉了她一把,结果没有拉住。 “太子妃!”吴言看见她冲进去,没有片刻的犹豫,也跟着冲进火海。 “火势太大,请大家迅速撤离。”巡逻队的士兵,连忙将围观的群众哄开,新阑阁不愿意离开的人,也都强行架走。 跟太子府独门独户不一样,这里的房屋都是连成片的,新阑阁着火,火势迅速朝两侧相邻的房屋蔓延,这才是毁天灭地、势无可挡。 “我们两位坊主还在里面,你们要救她们!” “知道知道,我们会全力救出他们的。”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火势太猛,谁愿意为了别人撘进自己的性命。 此时房中火光冲眼,浓烟弥漫,沈半夏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护住脑袋。 她进来的时候,大火已经将楼梯烧了大半。沈半夏一鼓作气冲上二楼,直奔肖心唯的房间。 踹开房门,床帐已经烧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蔓延至肖心唯的身上,而她自己没全无反应。 “心唯!醒醒!”沈半夏把肖心唯从床上一把拉起来,用力的晃了晃,对方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好在呼吸还正常。 她扛着肖心唯赶紧往外走,浓烟呛进口鼻,忍不住咳嗽起来。头顶的房梁、榫头摇摇欲坠,时不时都有砸下来的可能;周围的门墙也东倒西歪,将她们的出路堵死。 她艰难的走到门口,房门咔嚓一声倒下,斜卡在了门框之间,将她们的去路堵死。 飞溅的火星子落在衣服上,转眼就冒起黑烟。 “难道今天要被烧死了吗?”沈半夏不禁哀嚎,数次死里逃生,她一直觉得自己太命大。 滚烫的火焰炙烤身体,她渐渐心生绝望。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大喝一声“后退!” 听见那声音,她心中一喜,连忙后退几步。 只听见嘭一生巨响,门板砸在地上,吴言披着一件沥着水的斗篷出现在眼前。 沈半夏看见他,差点没哭出声来。 “快出来!” “好!”她只是想哭,但是绝对不会真哭,因为那点眼泪,是灭不了火的。 她走到门口,吴言把斗篷披在她身上。楼梯已经被烧毁,他们架着肖心唯,从快要倒塌的二楼纵身跃下。 此时大火已经烧了好一阵子,房屋一惊支持不住了。整个楼阁,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倒塌。 543.第543章 走马观花(11) 跑到大堂中央,一根焦灼的横梁忽然砸了下来,正对着他们头顶。 吴言眼明手快,用力推了沈半夏二人一掌。沈半夏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脚步,已经到了房门不远处,她下意识回头望去。 但见横梁以千钧之势落下,吴言连连后退,横梁一头狠狠擦过他的手背,顿时血肉淋漓,带好歹堪堪避过。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后面忽然倒下的柱子狠狠砸中了背心,身不由自地向前跪倒。 “吴言!” 吴言胸中气血翻涌,把涌到喉头的腥甜咽回去,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快走!不要…管我!” 沈半夏看了看手中昏迷不醒的肖心唯,又看了看手中的肖心唯,陷入两难的境地。 “快走!要不然一个也活不成!”一个榫头掉下来,他连忙闪避,仍旧擦着额头落下。 “你等我!”说着,扶着肖心唯往门口跑去。 正如吴言所说,再犹豫片刻,一个也活不了,她至少应该把肖心唯就出去。 “心唯!心唯!” “康世子,你不能进去,会出人命的。”一个士兵一把拽住,打算冲入火海的黎景楠。 “去你娘的,老子媳妇儿死了才会出人命!”黎景楠怒不可遏,狠狠一脚踹中阻拦者阻拦者的大腿,然后扭头跑进火海。 他现在好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受了阮临诞那家伙的怂恿,跑去喝花酒,虽然他啥也没干,但是被肖心唯抓了个正着,他有口说不清呀。 对于执意找死的黎景楠,那士兵无奈地耸耸肩,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心唯!心唯!” 听见黎景楠的声音,沈半夏心头一喜,连忙大声回应道:“黎景楠,心唯在这里,你快过来!” 黎景楠听声辩位,很快就跑到两人面前。沈半夏把肖心唯往他手里一塞,立即转身。 “你不出去吗?”黎景楠愣了一愣。 “里面还有人,不用管我。”说着,人已经在半丈以外了。 黎景楠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肖心唯,好一阵心疼和后悔,他看着沈半夏决绝的态度,犹豫一瞬,抱着肖心唯朝门口跑去。 沈半夏回到大堂中央,发现那里的火势最猛,火舌飞腾,她已经看不见吴言人在那里。 “吴言!你在哪里?” “咳咳…”吴言靠在角落里,身前都是飞腾的火焰,他知道,不多时,那些火就该烧到自己了。 他不想回答,沈半夏得不到回应,或许就会以为他已经死了,然后自己逃出去了。 “吴言,你在哪里?回答我!”沈半夏渐渐绝望起来,胸口开始抽痛。 她忽然记起,在她发疯那段时间里,吴言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她说:沈半夏,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像记得蒋文通那样,永远记着我,哪怕是偶尔拿出来思念一下。 难道对方是想通过这样方法,让她永远记住吗? 那真是混蛋! “吴言你个王八羔子,老娘被困在里面了!出不去了!” 他奶奶个腿儿,好久没有骂人了。 果然,听见她的抱怨,吴言立即浑身一震,强撑着爬起来。 “怎么会?!” 沈半夏听见他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走过去。 “混蛋!你想害死我吗?”沈半夏鼻子一酸,眼眶泛红。 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抛下他,还故意躲起来。 “没有,刚才没听见嘛。”吴言习惯性嘴角一咧,泛起一个不太正经的笑容。 “好了,出去算账!”她搀着一瘸一拐的吴言,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去,神情无比凝重。 “沈半夏干嘛非要救我?” “废话,不想听!”两人左避右闪,惊险重重,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沈半夏不火才怪。 “沈半夏,如果你不是太子妃,你会喜欢我吗?”吴言思索了许久,还是将这个问题说出了口。 闻言,沈半夏一愣,错愕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她一定会对蒋文通多一些真心,少一些欺骗和利用,即使没有情/爱。 “我知道。”吴言心更堵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他就不应该拒绝。 …… 544.第544章 走马观花(12) 他们才跑出门口,身后响起“咔啦啦”的声音。 “房子要倒了!你们快跑!”黎景楠看房屋已经开始倾斜,急切地大吼道。 “夏夏…”肖心唯悠悠醒转过来,但是浑身绵软,无力的倚靠在黎景楠身上。 沈半夏不敢回头看,因为时间太宝贵了,争分夺秒也不过如此。但即使这样,头顶灼热逼近。 为了保证安全,所有人都被士兵隔离在十丈之外。众人看见房屋当头压向两人,都不禁拧紧了一颗心,大气都不敢喘。 “夏夏!”姗姗来迟的黎景行,不顾一切的冲上火海。 “太子!危险!”黎景行身后的侍卫,纷纷大喊道。 感受着死亡的迫近,沈半夏忽然愣了一愣,她侧头看了看吴言,淡淡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吧,我好像更喜欢你呆在一起。” 轻松,没有压力和束缚,也不需要恪守身份。 跟黎景行在一起,她总是不停地提醒自己,要表现的优秀,表现的大方得体,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符合太子妃这样一个身份。 或许是死之前不想有遗憾吧,反正死了也不会有人计较,自己也不必为这个想法而羞愧自责。 随心所欲咯。 吴言也跟着她停下脚步,脸上浮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众人对他们忽然停下的举动十分不解,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不该这样自己放弃呀。 “夏夏!”黎景行绝望的大喊道。 他距离沈半夏不足一丈,而那短短十尺的距离,似乎隔了天涯海角那么遥远。 很多人不忍直视,纷纷闭上了眼睛,黎景楠赶紧捂住肖心唯的眼睛。 “谢谢。”吴言悄悄伸出左手,力贯手掌,猛然一掌拍在沈半夏肩头。 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拒绝了沈半夏。 “吴言!”沈半夏错愕回头,身体在劲力的作用下,直接飞向前方。 她一直保持着回头张望的姿势,眼睁睁看见吴言的身体,迅速被砸下来的木料掩埋。 “夏夏。”黎景行飞奔过去,伸手刚好接住沈半夏,两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落到安全地带。 “请大家都撤离!”士兵赶紧把众人往远处驱赶,待会儿火势会更大,根本救不了。 “吴言…”沈半夏嚎啕大哭起来,语不成调道:“太子,救他,我们救救他好不好!” “夏夏,他已经死了。” “太子,其实…”杨书欲言又止道。 他和吴言关系不错,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他已经死了!”黎景行看了看被废墟掩埋的吴言,残忍的提醒道。 “他没死,黎景行求你了,救救他好不好。”沈半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 说着,爬起来就往回跑。吴言被卷入其中,全都是因为她呀。 “太子,房子又快塌了!”一个侍卫惊呼道。 刚才只是倒下来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的正在摇摇欲坠。 黎景行左手拽住沈半夏,右手作刀,砍在沈半夏后颈上。 “走!”沈半夏昏倒,黎景行抱起她就往安全地带奔去。 …… 545.第545章 走马观花(13) 当沈半夏再次醒来时,日晒三竿,她猛地做起来,摇摇头,思索昨天的事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姑娘,您醒了。”宛若琴音的声音响起,齐刷刷的四个宫女向她靠拢。 “这是哪里?”太子府被烧了,这里肯定不是太子府了。 “这里是太子东宫。” “太子东宫?!”沈半夏有些错愕。 “回姑娘的话,此处正是东宫。”宫女老老实实回答道。 原来,昨夜太子府失火,总不能让太子流落街头,或者携家带口,到谁府上暂住吧? 按理说,太子当然是住在太子东宫。黎景行住在外头,那都是意外。 太子府没了,黎泽天想也没想,就下令让黎景行回皇宫。 本来黎景晔“造反”之后,黎泽天对其它皇子都心灰意冷,所以就命人把东宫收拾出来,让黎景行回皇宫住,但黎景行以在宫外呆惯了,婉言拒绝了。 现在这么一弄,之前收拾出来的东宫,正好派上了用场。 “太子呢?”她想知道,吴言是不是就被人放在那里不管不问了。 “太子出城迎接北漠使团了。” “哦!”沈半夏忽然记起,北漠太子和公主,的确该今天入京。 施悦逃窜至北漠,北漠使团访问西楚,使团入京前一天太子府和新阑阁被袭。 要说这一切没有联系,沈半夏打死都不信。 “我要出宫!” “姑娘,您的身体还没好,太子吩咐了,不让您出门。”听她说要出门,宫女立即惶恐起来,纷纷拦在她身前。 “我心情不好,很不好,别拦我。”沈半夏冷声道。 她浑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目光冰冷,满含杀意,整个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魔,让人不寒而栗。 见此,几个宫女立即噤声,面面相觑,不敢再说阻拦的话。 …… 沈半夏走出宫门,碰到了依旧喜欢耀武扬威的黎景衡,威逼利诱着对方送她出宫。 她出宫之后,立即朝新阑阁跑去。 但那里还未完全干涸的水迹,以及烧焦的残垣断壁,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埋葬吴言的那些废墟,不知被清理到哪里去了。 沈半夏意识到一个问题,就跟不得不抛弃掉的蒋文通一样,她把吴言也弄丢了。 天空铅云低压,稀稀疏疏的下起小雨来。但跌坐在废墟之前的生半夏,忍不住泪流满面。 “吴言……” 沈半夏觉得自己的心,又空了一大块,很难受很难受。 每当一个人离开,她的心都会跟着破碎一块,再也无法缝合。 …… 雨越来越大,从淅淅落落的雨滴,渐渐变成滂沱的倾盆大雨,打在身上居然会感觉到痛。 数丈之外的拐角处,站着三个身穿黑色斗篷,头戴斗笠的人,静静看着沈半夏在雨中嚎啕大哭的沈半夏,一言不发。 良久,最右面的人面露不耐,抱怨一句“无聊”之后,转身自顾自的走远了。 最左边的斗篷人摇摇头,显然对对方的举动很是无语,随后缓缓开口:“小演,你不去和她道别吗?” “有什么好告别的,吴言都已经死了。”中间那人叹息一声。 “那好,我们回罢。”摇曳轻轻牵起百里演的手,轻盈的移动脚步,朝孩子气的连白追上去。 百里演回头看了沈半夏一眼,摸了摸脸上面巾,眼中流露出淡淡的遗憾。 吴言死了,世上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 …… 546.第546章 走马观花(14) 沈半夏不知在暴雨之中待了多久,最后还是肖心唯和萧红两人强行带回了肖府。 当天晚上,在宴会厅替耶律兄妹举行接风宴上。耶律轲的妹妹,耶律泱面带纱巾献舞,艳惊四座。 既然是联姻,大家都很默契,黎泽天也把自己那些个没成亲的适龄女儿,全都叫出来走了一圈,耶律轲最后选中了最漂亮的十公主。 对于自己小妹的去处,耶律轲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任随众人出筹划策,推荐某某皇子,大家很自觉地避开了太子黎景行,因为谁都知道那是一块铁板。 最后,还是耶律泱自己有主意,选择了九五之尊黎泽天。而黎泽天似乎对耶律泱甚是满意,当场就封了她做四妃之一的贤妃。 双方都很满意,自然是皆大欢喜。 黎景行在看了耶律泱一眼后,就知道对方是谁了,没想到居然敢如此快就跑回来,还真是胆大包天呀,而且太子府失火的事情,大半就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 说实话,他真心很佩服施悦的胆识和谋略。 之前造反的事情,施悦始终没有自己抛头露面,打的是黎景晔的名号,造反的军队也是施葳和窦潜的人。 对于她本人,除了是黎景晔名义上的正妃以外,还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能指证她的。 …… 看见那女人蒙着面,坐到黎泽天身侧后,黎景行连鄙夷都懒得施舍给她。 这种女人,真是无敌至贱呀。 不要脸的女人,最不好对付。 只是一个晚上,施悦不知对黎泽天说了什么,竟然让对方相信她是“清白”的,第二天一早,就恢复了安平郡主府的荣誉,即使“施悦”在众人眼中已经是死人一个。 沈半夏在肖府待了一晚,第二天竹青找了来,告诉她关于施悦的事情后,她当即随对方回了皇宫。 没有比仇恨,更快让人振奋的事情了。 北漠使团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有人偷偷潜入耶律轲的房间,并在屋里待了大半晚上,谁也不知道那人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 施悦回来以后,一直老老实实,似乎真的一心系在黎泽天身上。之后,她曾对黎景行下药,想陷害成黎景行对她施暴,结果很不幸,她的小把戏被竹青看穿。 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自己中招,意乱情迷之下,和自己的侍卫媾和。事后,她一怒之下,命令自己的侍卫自宫了。 当然,这些都是背着黎泽天肯定不得而知,甚至连沈半夏他们都没有猜到。 一个月后,施悦当上了皇家乐坊的新任坊主。 两个月后,被封为贵妃,原因是她刚被诊出怀了龙种,然后钦天监立即上表黎泽天说紫微星临世,西楚又一统天下之兆。 也不知她在黎泽天耳旁吹了什么风,导致他对黎景行的态度又起了变化,还开始疑神疑鬼的试探。 这一次,无论是黎景行,还是沈半夏,都显得一场冷静,或者说是他们在等,等一个契机…… 547.第547章 走马观花(15) 仗着自己怀着紫微星,施悦明目张胆的向黎景行和沈半夏挑衅,说:今天之内,必定赶黎景行下台,还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三个月后,黎泽天属意立“耶律泱”为新后,文武百官皆没有异议,因为自从班染去世以后,皇后之位空悬十二年,大家一致认为西楚的确该有一位天下之母了。 “耶律泱”贵为一国公主,身份尊贵,堪当母仪天下的皇后。 十一月初一,举行隆重的封后大典,普天同乐。 施悦头戴凤冠,身着金缕玉衣的宫装,缓缓走上大殿,神情高贵而庄严。 她在道百官前头,对着金漆雕龙宝座上的九五之位盈盈一拜。 司仪上前一步,打开手中的圣旨,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宣读圣谕时,太子黎景行忽然大步走入殿中,冲着皇帝深深一揖,朗声道:“儿臣有要事启奏!” 黎泽天面露不喜,微愠道:“有事稍后再议。” “此事事关重大,干系西楚江山社稷,儿臣不敢耽搁。” 黎泽天见他一副非说不可的神情,不耐烦道:“快说快说!” 施悦好整以暇的笑笑,她倒要看看黎景行能说出一朵花儿来不。 “父皇不能封此妖女为后!否则,后患无穷。” 众人哗然,没有这么霸道的太子吧,还不许皇帝老子娶媳妇。 “胡言乱语!皇后哪里是妖女?”黎泽天怒目而视。 “据儿臣所知,北漠皇室中,根本没有一个叫耶律泱的女子。” “你…太子知道她是谁。” 想通过揭穿她的身份,来拦住她的计划吗?愚不可及。施悦冷笑不已。 “儿臣不知,还望父皇告之。”黎景行深深一躬。 “太子,朕今天势必立她为后。”他心意已决,就算黎景行非要拆穿施悦,他也不会改变想法。 “儿臣不知,还望父皇告之。”黎景行似乎没有听到他话语中的警告之意。 “太子你…” “臣妾乃安国侯施洪涛之女,施悦。数月前为奸人所害,流落北漠,承蒙北漠皇帝耶律艋关照,被收为义女,前段时间随使团回西楚,太子,你可满意?” 施悦那个身份早被洗白了,她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你是施小姐?”黎景行反问了两句,然后朝黎泽天道:“父皇,据儿臣所知,安国侯之女施悦,早在四年前就因为为保清白,撞墙自尽,香消玉殒了。” “你胡说,我只是受了重伤,何时香消玉殒了。” 施悦心里咯噔一下,她似乎猜到黎景行会用和方法对付她了。 “你说你不是孤魂野鬼,那你敢在佛祖面前发誓吗?” “我…为何不敢?”施悦嘴上说地信誓旦旦,但心里却有些打鼓。 不知为何,她最近,越来越害怕看见佛祖菩萨之类的。这件事,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两个人知道,黎景行是如何知道的? “那好,父皇,儿臣请求允许相国寺主持进殿。” “准许!”他也想看看,太子今天会玩个什么花样出来。居然说施悦是孤鬼野鬼,他一向不信鬼神。 说着,不一会儿,一个面容敦厚、慈悲为怀的中年僧人走了进来,他上前,双手合十,呼了一声佛号,才对黎泽天俯首道:“参见皇帝陛下。” “嗯。”黎泽天微微颔首,“大师路途奔波,辛苦了。不知大师为何说朕的新后,乃孤魂野鬼?” 他不傻,黎景行自然能把相国寺主持请来,那对方一定是赞同他的说法的。 548.第548章 走马观花(16) “出家人不打诳语,陛下新后,确实不是这世上的人,但是她是另一个世上的人,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或者宿命姻缘,来到这里,本也无可厚非。” 浑身正气的高僧往身边一站,施悦顿时心中慌乱起来,她总感觉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 “大师,请谨言慎行!”她虽然有些畏惧,但是气势上绝不会认输。 那僧人看向一旁的施悦,用他那满怀悲悯和慈悲的口吻,循循善诱道:“施主,既来则安,为何一再犯下杀戮,增加自己的罪孽。” 一个一个弄死的人就不算了,施悦挑起战争,导致数十万士兵丧命,她本就是外来者,这血气和怨气加注在她身上, “大师,出家之人,远离红尘俗事。你帮着太子诬陷与我,就不怕佛祖怪罪吗?”施悦咄咄逼人,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小者位置上。 有些急了,她压根没想到黎景行会弄一个大和尚来。 对方说的没错,她一开始并无异样,后面死在她手上的越多,她就越发害怕看见佛祖菩萨一类的东西。 开始她还没有注意,但等她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就算要万劫不复,也要等她杀尽了仇人。 见她冥顽不灵,那和尚不住的摇头。“施主,回头是岸!” 这位施主心中执念太深,怨念太浓,杀念太重,注定没有好结果。在那之前,他还是让她少害一些人,既挽救了性命,也可以减轻她的罪孽。 黎泽天见那僧人一脸严肃认真,可不像是被人忽悠来的,那一刻,他也不禁怀疑起来。 “父皇,既然如此,就算一切都是误会,也可以让相国寺的师傅替新后作法祈福。” “准许!”他都怀疑了,肯定还是要证实一下的好。 “陛下,我不是孤魂野鬼!”施悦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极力拒绝道。 “皇后不急,一会儿就好。宣相国寺的师傅进殿!”黎景行冷哼一声,朗声宣布道。 “宣相国寺僧人进殿!”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起来。 不多时,十多个手敲木鱼的僧人鱼贯而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道金光扑面么而来,施悦脑袋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她的魂魄和肉体生生剥离开来。 “方堃!”施悦大喊一声。 …… 无人回答。 “方堃!!” …… 仍旧无人回答。 “方堃!!!” …… 侧殿中,方堃见施悦的呼喊,心下一惊,长剑举起,对准了程默的胸口。 见此,竹青抱着孩子,猛地扑上前去。 方堃看见她怀中的婴儿,直接迎上剑峰,手腕一转,剑偏三尺,插着程默的手臂刺过。 竹青似乎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带着孩子一齐扑进方堃怀中。 “哇!”孩子受了惊吓,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方堃看着怀中粉嫩可爱的婴儿,下意识用双手将他抱住,脸上划过一抹慈爱,微微出神,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他是叫竹笋,元宵那天出生,你想给他取个大名吗?”竹青抬头,朝方堃甜甜一笑。她脸上多了几分柔情,像极了仰慕夫君的妻子。 “可以吗?”看着自己此生唯一的孩子,方堃暂时忘记了施悦的呼唤。 “当然。” “…方乐?放乐好吗?”方堃想了阵,觉得自己是在没有什么文采,他只是这孩子一生快乐。 “好,他以后就叫方乐。”竹青没有任何异议,一口就同意了。“方堃,你想断子绝孙吗?” 感受到抵在腹部的尖锐,方堃愣了愣,沉吟片刻道:“不想。” “谢谢你。”竹青手上用力,将那把淬过毒的匕首,缓缓插进对方的体内。 哇…… 孩子还在啼哭。 生命随着喷涌的鲜血缓缓流逝,方堃微笑着闭上眼睛,满足而幸福。 他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最后,终于可以为自己的孩子死一回。 方堃向后直直倒下,竹青半天也没有回过来。程默眼明手快,跨步上前,一把捞起将快要随方堃倒下的孩子。 “不怕,有我!”程默用他那,始终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承诺道。 看向竹青的目光,漠然中多了一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情愫。 …… 549.第549章 走马观花(17) 三次之后,施悦知道方堃再也不会出现了,今天就是一个专门捕杀她的鸿门盛宴。 “好你个黎景行,没想到我居然栽倒一个古人手里了,太可笑了。”施悦咬牙切齿,眸低的疯狂渐渐放大,不再受任何压制。 “黎景行,我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沈半夏帮到你什么了?你非要她不可!”施悦扯掉头上笨重的头饰,把那价值千金的凤冠,随意扔在地上,弃如草芥。 这是她在这里,始终无法释怀之处。明明她很早就向他示好了,可对方眼里始终只有什么都不会的沈半夏。 “因为你不是女主咯。”黎景行学着竹青那天真语气,无奈耸肩。 “哈哈哈哈……”施悦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她不是女主,她是穿越女,她是穿越杀手,但她不是女主!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 “…速令满足诸希求,永使灭除诸罪业。龙天圣众同慈护,百千三昧顿熏修。受持身是光明幢,受持心是神通藏。洗涤尘劳愿济海,超证菩提方便门。我今称诵誓皈依,所愿从心悉圆满。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知一切法。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得智慧眼。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度一切众。南无大悲观世音…” 金銮殿中,木鱼声,嗡嗡诵经之声,不绝于耳。皇上正襟危坐于金漆雕龙上,神情肃杀而凝重,死死盯着殿中金缕玉衣的妖冶女子。 “你们都住手!都给本宫闭嘴,我是女主,女主是不会死的,永远不会!” 施悦如癫似狂,踉跄着脚步,撞向四周敲鱼念经的僧人。 黎景行冷着脸上前一步,向宝座之上的黎泽天垂首,朗声道:“父皇,此女并非施将军遗女,她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强占施小姐身体,在京城兴风作浪,企图颠覆我朝。还望父皇明察!” “望皇上明察!”文武百官纷纷拜倒,齐声附和。 “不!我不是孤魂野鬼,我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杀手女王,我才是女主,你们这群愚昧无知的古人,胆敢算计我,你们都该死!都该死!啊哈哈哈哈……” 黎泽天脸色越来越黑,最终忍无可忍,手臂一扬,厉声道:“来人啊,将此妖孽带下去,斩立即!” “是!”两名禁卫军一涌而进,准备强行带她出去。 施悦全无束手就擒之意,猛然间右手一抓,拧断其中一人的颈项,再反手一掌,打倒另外一人。她疯狂地四处挥舞带着精致护甲的爪子,群臣大惊失色,纷纷向两旁躲去。 “你竟敢杀我?我不会放过你!” “来人,给朕杀了她!!!”黎泽天目眦尽裂,嘶声大吼道。 腾腾腾,从门外又涌进二十名持枪的禁卫军。 “是!” “杀我?那你来给我陪葬!”施悦面目狰狞,奋力奔向宝座。 黎景行眸光一闪,飞出左脚,正中对方胸口。施悦身子直直坠落,摔在大理石地面上。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正欲再次上前对黎泽天不轨,只是她刚踏出一步,身子一震,便停住脚步。她低头一看,一柄长枪刺穿胸口。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却还是顽强地再踏一步。下一刻,数柄长枪刺进身体。施悦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晃了晃,最终体力不支跪在地下,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流出一脸难以置信,死不瞑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女…女主…我不服!” 为何要让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杀手女王,输给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这…不公平…… …… 550.第550章 走马观花(18) 施悦的事情完毕以后,黎泽天感到无比疲倦,一夜之间,仿佛老去了十岁。 自从班染之后,他宠信的每一个女人,最终都会被证明是恶魔。 譬如南宫婉,譬如庄芷茹,譬如施悦。 他每夜都梦见自己被这些女人,以各种不同的方法弄死,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太子监国,协理政务。 沈半夏一个人仰躺在未央宫外的草坪上,努力逼自己直视初夏最炽烈的朝阳。 昨天晚上,黎景行对她说:“夏夏你变了。” 她笑着回答:“没有人永远不变,黎景行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 古诗涵仍旧每天缠着黎景行,依旧每天甜甜地喊她姐姐。对于这,她越来越没有芥蒂,反而很是羡慕对方,简简单单的快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声高呼从远方传来,在皇宫反复形成回声,振聋发聩。 “喂!我二哥快马当皇帝了,你还不想和他成亲吗?”黎景衡坐在她身边,用折扇遮着脸。 曾经皇室小纨绔,已经十七岁了,长得英俊潇洒,连头发丝儿都透着风流的味道。 “黎景衡,你从什么开始学会伪装自己的?”沈半夏实在忍受不了,就用袖子盖着眼睛。 把南宫婉那么精明的人也骗住了,小小年纪的黎景衡,该是有多么一颗了不起的七窍玲珑心呀。 “什么时候学会的?不知道哇,只是打记事起就知道少说多看。”或许是看她躺的很舒服,黎景衡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下去,折扇盖在脸上,翘起悠闲的二郎腿。 沈半夏心里有些堵,宫里的孩子,她很心疼,不管是好的,还是最后变坏了的。 “你为什么不走?”黎景衡见她不说话,主动挑起话茬。 “走?我往哪走?”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再走地远,都走不出黎景行的万里江山。 “哪里都能走,只是你的心不肯走罢了。算了,我待会儿还要出宫赏花呢。宫外的花儿品种多,我要多看看,才知道那朵花最适合我。回去收拾收拾,再见。” 黎景衡走后,沈半夏又愣了一会儿,忽然猛地一跟头翻起来,风风火火跑进寝殿里,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块玉佩塞进怀里,然后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封信。 看了看自己潦草的字迹,沈半夏觉得不满意,又坐下来重新规规矩矩誊写了一遍。 她把信封放在桌上,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匆匆忙忙向外跑。 …… 551.第551章 走马观花(19) 太子诏令,倚栏薇偷走了皇室至宝,全天下通缉,要求活捉。有任何线索者,都可以向官府举报,领取奖银。 第二年六月,皇帝黎泽天久驾崩,同月六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普天同乐。 这一天,因为害怕错过,沈半夏在湖边等了足足一整天,从凌晨等到下一个凌晨,那个男人不会来了。 一年前,她留给黎景行的信上,写着“愿归江湖否?明年六月初六,清白河边不见不散。” 多么讽刺的是,黎景行居然选在这一天登基。 这一年里,对方为了找到她,不惜以她偷了宫中的宝贝为由,全天下通缉她。 黎景行情愿劳民伤财、大费周章的抓捕她,也不愿意来赴这个一年之约。 对方不来的原因,她清楚,来了就代表他认输了。他认输,就要放弃他的九五至尊,放弃他的万里江山,和她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对方不愿意,所以没有来赴约。 不来也好,说不定对方就会放下她了。她没有强迫黎景行的意思,所以这个一年之约,对方来与不来,她都会从头等到尾,尽她的责任。 沈半夏脱了鞋,挽起裤腿,将脚浸在冰凉的河水中,轻轻摇晃,荡起一圈一圈波光粼粼的水纹,向远方缓缓扩散。 夏夜的风,清爽袭人。 她身旁放着一个篮子,篮中有一个睡熟的孩子,约莫两三岁,粉妆玉砌,十分可爱。 看了看月亮的位置,确定以及肯定对方不会来了。沈半夏从怀里掏出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轻轻摩挲着。 她对这块玉佩再也熟悉不过了,一面刻着“百里”二字,一面空白,应该填些什么在上面才对。 “你在等谁?” 一只手轻轻搭在肩膀,身后忽然想起的声音,好像戴着面巾,有意压低的低沉嗓音。 “你是谁?”沈半夏不答反问。 他问的谁,和她问的谁,不完全重复。 “我是我。” “那我能看看你吗?”沈半夏回头,仰视着身后拿个带面巾、穿斗篷的男人。 她心里一直有一种奢望,她多希望,他们是同一个人。 闻言,男人立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一把抓住了。手上缠着黑色的布条,严实地包裹着手腕和手掌。 沈半夏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剧烈而激动,仿佛要从她嗓子里蹦出来似的。 布条一点一点褪开,渐渐露出一只满是伤疤的手,那些都是火烧过的痕迹。 “呜……”沈半夏紧紧拽住那只手,不禁低声抽噎起来。 “为什么现在才来?”她都快走了,如果她早走一点,是不是他们就错过了。 “一直在。”从她在这里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她在等黎景行,他在也在等,等她等着黎景行。 “你骗我?你到底是谁?” 有百里演标志性的面巾和低沉的嗓音,却有着吴言的面容。 “没有!我是我。” 他一直都是他自己,他是百里演,也是吴言,但他从来不是吴彦。 …… 552.第552章 走马观花(20) “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差不多时间成婚,差不多时间生子,她们的儿子一般大,长得很像亲兄弟,但性格不太一样,姐姐的儿子成熟稳重,妹妹的儿子轻狂浮躁。 有一天她们的家族被陷害,同事满门被屠。她们的儿子侥幸逃了出去,姐姐的儿子建议藏起来,避一段时间风头;妹妹的儿子不同意,非要叫嚣着去京城报仇。 姐姐的儿子比妹妹的儿子大几个月,很好的承担起哥哥的角色,弟弟叫嚣着报仇,他只好跟着去。 仇人位高权重,他们刺杀不成,反而暴露自己,姐姐的儿子为了就妹妹的儿子,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继续银子买药疗伤。 妹妹的儿子漫无目的地走在白清河边,准备找一个蠢笨的人下手,他看中了一个中年女人,刚把手伸过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时的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双疯狂而杀戮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一个带着鼓囊囊大荷包的富态中年女子。 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穷困潦到而去偷东西。但是没办法,残破的旧庙里,还有一个重伤的好兄弟,等着他拿钱买药救命。 他悄悄靠近那中年妇女,一点一点接近,最后,终于挪到对方身后不足半丈远的地方。 “大哥哥!” 就在他颤抖着伸出右手,去取那个荷包的时候,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吓得他当场一哆嗦。 那中年女子回头,看见乞丐一样的他,面露鄙夷。 “臭乞丐!你想干嘛?”那女子厉喝一声,立即牵着儿子大步离开,像避开瘟疫一样的嫌恶。 好事被破坏,他回头,恶狠狠瞪了那个小姑娘一眼。 “多管闲事!” 他拖着受伤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向树林的方向走去。他见不得光,尽量把自己藏起来。 “大哥哥,你别走。”那小姑娘十分可恶,坏了他的好事也就罢了,还一直跟着他,难道是想捉他见官吗? 想到这里,他眼神暗了暗。京城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死! “大哥哥你别走呀。” 他虽然行动不便,但还是走得极快,沈半夏迈开腿小跑才跟上他。 “你想干什么?!”他兀然回头,疾言厉色道。 “我…”沈半夏被他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到,浑身一颤,手中的盏许愿灯啪嚓一声落在地上。“…我…我借银子给你吧。” “借银子给我?”百里演或者吴言不禁轻笑出声,不过,那笑意未达眼底。 “嗯嗯。”沈半夏点头如捣蒜泥,说着,一双肉呼呼的小手,递给他一块银子。 面对这样的一幕,吴言当场愣住了。 这几个月以来,他被人追杀,被人出卖,被人唾弃,这还是第一有人向他表示善意。 见他没有反应,沈半夏自以为对方是害羞了,然后把银子塞进他的手里,眨巴着星子般明亮的眼睛,真诚道:“大哥哥,你不用客气。我是借给你的,以后我会连本带息收回来的,记得努力赚钱哦。” 说完,做出一个握拳加油的动作,转身,拾起落在地上的许愿灯,小心翼翼地吹干上面的泥土,一脸心疼,然后说着娘亲对不起之类的话,就往河边走去。 良久,吴言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手中的那一定银子,哑然失笑。 他也会有需要被人救济的一天,还是一个小姑娘。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这几个月的经历,他的心,早就如同历经沧桑的风霜老人一般。 他摸遍了浑身上下,最后从腰间摸出身上最后一样值钱的东西。本来,这东西他不该乱动,但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情计较那些。那一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他不能再亏欠任何人。 所以,片刻犹豫也没有,反追回去,将玉佩塞进沈半夏手里。 “给你,我不想欠你的情。”声音很冷,是因为它在维护一个少年仅存的自尊。 …… 553.第553章 走马观花(21) 生半夏和百里演并肩而行,走在长长的河岸上,夜风徐徐,让人无比舒心。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表哥已经不在了,最后我在竹林找到了他,但他已经死了,对方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当做战利品,因为他们以为他是我。” 或者说,他表哥故意那样误导地他们。 “后来,你被飞云鹤所救,便化名吴言了吗?”沈半夏不知道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原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吴彦。 “嗯。”百里演低声应道。 因为都是他的任性害死了表哥,他没脸见百里山庄的人,所以,他找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身份把自己隐藏起来。 但是后来他发现,他“死”了,百里山庄旧部的心也跟着死了,他们涣散如一盘散沙。 所以,他不得不重新拾起自己的责任,他一人分饰两角,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 “我等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来?”沈半夏不禁怨怪起百里演来。 感受到手中还保有余温的玉佩,毕竟是名门贵族出来的,她一看便知这块玉佩价值不菲,哪里是她区区十两银子就能相抵的。 她回神,想还回去,却发现对方径直走远了。她正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她奶娘匆匆跑过来。 “小姐小姐,夫人快不行了,小姐赶紧回去吧!” “什么?娘不行了!”沈半夏大惊失色。她的许愿灯都还没有放呢。 她看了眼吴言渐渐远去的身影,稚嫩的声音,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你的玉佩!” “有钱来赎!”吴言头也没回,就那么淡淡摆手。 “有钱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行了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夫人不行了。”奶娘一再催促道。 “好,一言为定!”沈半夏心系母亲,不再追问。 这一次,她多么希望,母亲也只是虚惊一场,喝过御医开的药,不久后还能悠悠醒转过来。但是事实是残酷的,惜红衣这一次,最终还是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三天之后,她吩咐佣人带着玉佩去等一个少年,但是那少年再也没有出现过。此后每年的六月初六,只要没有特别事情耽搁了,她都会在那里等上一天,不管对方来与不来,她都会履行自己的诺言。 而渐渐的,就形成了一种习惯,不来总会觉得生活少了什么。 …… “我…没想到你会真的一直等下去。” 十二年前的六月六,他身受重伤,被飞云鹤救下,昏迷整整十天,醒来以后,早就过了期限。 只是他不曾想到,沈半夏居然每年都去等他。或者说,他不敢去,因为一直不肯原谅自己犯下的错误。 “没关系,今天你来了就好了。”沈半夏笑着耸耸肩,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将手中的玉佩塞进对方手里。“是时候还给它的主人了。” 百里演低头看着摊在掌心的玉佩,微微有些愣神,良久,缓缓抬头,认真地注视她的侧脸道:“夏夏。” “嗯?” “你不想坐拥万里江山对吗?” “嗯。” “那你想看百里蔷薇吗?” 沈半夏的灵魂颤抖了一下,侧头,诧异地望向百里演。 “我不知道。” “无论何时,我都在百里山庄等你,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等你!” “我不知道去百里山庄的路。”沈半夏鼻子一酸,找了一个十分蹩脚的借口。 “没关系,我会在滨州城里,修很多通往百里山庄、蔷薇花夹道的小路。”百里演郑重道。他把自己二十多年的认真都积攒到了这一刻。 “我……”沈半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做到。 在黎景行放下之前,她不敢放下。因为她怕,那个男人会不顾一切的破坏,破坏她得到的,也破坏得到她的。 见她似有犹豫,百里演把玉佩塞回她的手中,以一种近乎恳求的口吻说道:“我等你,无论你是何决定,两年后再还给我好吗?” “我…”看见他眼中的诚挚,沈半夏不忍拒绝,妥协道:“好!三年,至多三年,一旦我有了决定,无论它是什么,我都会去百里山庄找你。” 她选择自由,浪荡江湖,亦或者熬不过黎景行,回到皇宫做金丝雀。她都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 554.第554章 走马观花的大结局 新帝登基近三年,皇后之位空悬,后宫之中,只有一个嫔妃,据说还是个傻女,居然被封了皇贵妃。 经过一天一夜的惊险,古诗涵终于安平生产。黎景行看看怀中的孩子,又看看还在昏睡之中的古诗涵,冷峻了四年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笑意。 “陛下要写诏书吗?”谢谈弓着身,小心翼翼问道。 “写吧写吧。”黎景行叹了叹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些东西,他注定抓不住了。 …… 六月初,普天同庆,因为皇贵妃给皇上诞下了一个小皇子。皇帝大喜,立即封小皇子为太子,同时大赦天下,连被通缉了四年的江洋大盗倚栏薇都被赦免了。 百里山庄。 山下的百姓,都认为百里山庄的少庄主疯了,因为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发狂似的在山上种满了蔷薇,漫山遍野的蔷薇,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不但在自己的地方种了,还距山庄百里远的各个方向,用蔷薇花夹道,修了上百条通往山庄的条花径。 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一天,百里演无所事事,仍然在院子里的蔷薇花架下睡觉。 夏季的天,闷热无比,睡意昏沉,很快就缓缓进入梦乡。 睡梦之中,他依稀听见一个喊声,这个声音他只能在梦里听见。他翻了个身,打算选择继续沉睡。 “百里演!百里演!!百里演!!!” …… 沈半夏站在半山腰处,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朝山顶喊了好一阵,见一直都没有人回应,脸色有些阴沉。 石头旁边,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戳着地上的蚂蚁。 “百里演,你个混蛋!你把路都堵死了,我怎么上去!” 百里演忽然睁开眼睛,面露惊讶。不对呀,好像还没梦见沈半夏在梦里骂过他? 三年之约! 他猛地一跟头翻起来,电闪般冲出凉亭,站在边缘朝她大喊。 “唉!我在!” 沈半夏看在山顶那个模糊的人影,唇角缓缓上扬。 “你来干什么?”百里演冲她大喊道。 他想有个心理准备。 “你来干什么?”百里演展开轻功往山下奔来,到了十丈开外的距离,他忽然停下脚步,然后静静地看着她,悄悄握紧的拳头,泄露他心中的紧张。 听见百里演的问话,李望业很有同感,抬头望向她道:“娘,我们来干什么呀?” “回家!”沈半夏肯定道。 百里演笑了一声,然后掩面哭泣起来。一个大男人这样哭,很可笑,但是他就是这样涕泗横流了。 “回家?我们不是没家吗?”李望业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十分不解道。 “现在有了。”沈半夏唇角缓缓上扬。 “那他是谁?”李望业是个求知欲很强的探索性宝宝。 “那是…你爹。” “我爹?” “对。” 百里演蹲下身,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三年了,等到他都快绝望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大喜过望,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想哭的心情。 听说不远处那个爱哭鼻子的男人是爹爹,李望业立即兴奋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屁颠屁颠儿跑向百里演,掰开对方埋进手里的脸,甜甜地喊了一声:“爹,别哭了,太给男人丢脸了,娘会嫌弃你的。” 百里演伸手揽住李望业,还是忍不住要哭,最后只好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我回来了,百里演。”沈半夏上前,蹲在情不能自已的百里演面前,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塞进对方手中。 “我想在另一面雕上蔷薇花,你同意吗?” …… “你爱他吗?” “爱过。” “你后悔爱过他吗?” “不后悔,或有遗憾。” “你爱我吗?” “不爱…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就够了。”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沈半夏不懂爱,因为某人不懂爱。 555.第555章 完结感言 看到这一章的小伙伴,谢谢你们。 唉,千言万语,真的有时候会变成无言以对。 写着写着就偏离了原来的构思,很多。但是结局可以保证,这个是开始写文的时候就设定好了的。只是能力有限,写不出想要的那种感觉。 按理来说,这篇文后半部分应该还有十余万的内容,现在大部分简写了。情节没变,但是细节少了好多。 说实话,写的有些累了,成绩不好,已经不是扑街可以形容的了,直接扑进下水道,如果不是每天都看见小伙伴们评论和鼓励,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三天睡了大概十个小时,熬着写完大结局。从明天开始,荒进入毕业奋斗阶段。 如果慢慢写的话,估计中途会断更一个月。受不了呀,不但是追更的小伙伴,我自己都受不了。 强迫症患者,买了零食不喜欢放着过夜,正常情况下都会一气呵成吃光光,哪怕是撑到爆/(ㄒoㄒ)/~~ 不废话了,随着第一部完本写戳了,但是之后还会开新文的,荒姐刚才说简直漏洞百出,差点看吐了。说实话,我写的也快吐了,感觉大脑都不是自己的了。 最后郑重感谢,谢谢touch,谢谢君莫舞,谢谢wjj,谢谢彼岸花,谢谢玲珑…… 还有好多其他的小伙伴,不一一列举了,总之谢谢所有小伙伴。 额,字数不够,还不能发布,那我打个广告算了,将要写的新文,目前只有一个题目和简介,大家看看,提提意见啥的,都可以。 名字《穿男不耽美:恶毒人妖逆袭记》 简介:现代孤女江淼在异世做了三年孤魂,终于在一道惊雷后,抢占了欺男霸女、贪财好色、残害忠良,衣冠禽兽太子的身体。 穿越嘛,必定美男环绕,但是没有一个不想将他碎尸万段。 被父皇不喜,与母后不合,让幼弟厌恶,还有一个前世惨死太子之手的重生女主虎视眈眈。 被逼的走投无路时,不禁仰天长啸:苍天呀!大地呀!跪求掰弯一个霸道美男包养我! 老天怒,又一道惊雷当头劈下:人渣,想得美! 这是一个关于假男人与伪女人相互掰弯对方的爆笑故事,掩面而泣……